秦嘉蓉看上去对父亲也颇有敬畏和惧怕,但是面对父亲的责问,却也没有半点松口认错的意思。他嘴唇一抿,倔着声音道:“爹, 儿子没错——儿子不认错!”
秦孟远被顶得一窒,屋里的气氛也更加僵持,茴娘连头都快不敢抬了。
老太太冷嗤一声,魏氏忙道:“老爷,你还是先问问蓉哥发生了什么事吧,只是蓉哥也缓着些说,别吓坏了你爹,还有你妹妹们。”
这话说得很符合魏氏主母的身份,在茴娘听来,也算不上火上浇油,只是很隐晦地提醒了秦孟远一句这事的严重程度——无论是否有所夸张,她这一出声,已然缓暇了屋内的气氛。
茴娘悄悄呼出一口气,只等着秦嘉蓉开口——她对这件事的好奇,也在这一刻抵达了顶峰。
秦孟远深吸了两口气,做好了准备,不想蓉哥却抿紧了唇,不再开口了。秦孟远心中对儿子有气,更多的还是被下了面子的憋屈,他猛地一拍桌子,“小畜生,你不愿意说,那就也别说了,来人,拿家法来——看我打死他这个……”
“父亲!”芙娘猛地从茴娘身侧沖了出去,跪到秦孟远面前,“父亲,弟弟性子倔,又面嫩,女儿来告诉父亲好了。”
秦孟远虽然心中有气,但是刚刚一番做张做智,也有搅乱局面,让妻妾儿女们过来劝阻,趁机下台的意思。没想到魏氏只冷眼旁观,女儿们和姨娘们都不敢擅动,只有一个芙娘,心疼弟弟沖了出来,好歹没让局面更加尴尬。
“这件事,芙娘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怎么能开口?”老太太却在此时开口,她看了一眼长孙,眼底带着深深的失望,又伸手一指大姨娘,“佩兰,你儿子不想说,你女儿不能说,那就由你来说吧。”
“是。”大姨娘一开口,浓重的鼻音就已经暴露了一切。她原本一直低着头跪着,此时一抬起头来回话,茴娘才发现她脸色煞白,额上一片红肿。
虽然脸上还留着拼命磕头——或许就是在老太太跟前为儿子求情才磕成这样的痕迹,但是大姨娘开口的时候,语气却是一片木然,“大少爷年纪大了,快该娶妻了,老太太前些日子就和太太商量,把紫苏给大少爷。”
话音未落,秦孟远的视线就落到了正站在老太太身后的紫苏身上,茴娘也是此时才注意到紫苏,她匆匆朝那边瞄了一眼,只觉得紫苏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待要细瞧,大姨娘又在此时继续道:“不知道怎的,今儿大少爷忽然听说了这件事,就和老太太说……”她轻轻顿了一下,才颤抖着声音道:“大少爷说,他早就已经看上了老太太房里的白朮,他不想要紫苏服侍,只想要白朮。白朮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要娶白朮当正妻。”
“你说什么?”秦孟远猛地瞪向自己的长子。
茴娘也睁大了眼睛,她抽空瞄了一眼坐在窗下炕上的几位姐妹,除了芝娘一脸的不以为然之外,苓娘、茵娘也都同她一样,露出了一脸惊容。
站在魏氏身后的姨娘们就更不用说了,只是她们到底城府更深一些,只三姨娘和四姨娘互相对了一个眼色,就重新底下头,遮掩住了自己的思绪。
“你说什么?”秦孟远放重了声音又问了一遍,一手挥开芙娘,抬起脚,正准备踢在蓉哥身上,视线扫过白朮,猛然一顿,回身看向老太太,“母亲,蓉哥说的可是真的?白朮这丫头若真有了身孕,一直跪在地上……”
魏氏轻咳一声,借着喝茶的姿势遮掩住眼底的嘲意,老太太也冷笑一声,“这丫头有没有身孕,我也不知道——你也别怪我心狠,一来蓉哥年纪还小,孩子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二来,”老太太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我倒是也没想着让白朮一直跪着,可惜他们两个一进来就一副苦命鸳鸯的样子,蓉哥说不答应让他娶白朮为正妻就跪着不起来,白朮说不让蓉哥起来,她就也陪着蓉哥一起跪着——我也只好由得他们两个在这儿跪着了。”
老太太话语里带着浓浓的失望之意,茴娘也是直到此时,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这样生气,而且连面子都不想着给孙子留,由着全家上下一齐围观:辛辛苦苦照顾抚养长大的孙子,竟然为了一个丫鬟,还和丫鬟一道拿话挤兑威胁自己,还明显把自己这个亲祖母摆到了棒打鸳鸯的恶人的位置上,老人家怎么能不伤心呢?
茴娘忍不住默默回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大哥是这样一个痴情种子呢?上一世,好像也没发生这样的事吧?她记得上一世她还要再过两个月才进京,那时紫苏还是蓉哥身边通房丫鬟的最热人选呢,虽说最终没能成事,但是似乎……也没听说又白朮的事啊?
秦孟远听了老太太的话,心下也是生气。他对儿子期望很高,虽然秦嘉蓉是庶子,但是没有嫡子,这庶长子的分量也就和别人家的嫡子没什么区别。他早就拿定了主意,要为儿子选一门家世、模样十全十美的媳妇,日后自己和亲家一道出力,总要把儿子也捧上要紧的官位才行。先有庶长孙,这他倒是不在于,只要自己的官位还在,就不愁没有好人家给女儿许嫁。但是要娶一个丫鬟当正妻?这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