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嫁的人家不肯要小孩,半大的小子,像蝗虫,张着嘴,吸人血。
儿啊儿啊,你是我的骨肉,是我一天一天揉着搓着长大的娃娃,我也捨不得,人家不肯要你,可怎么办吶。
妈妈,我饿。好饿。
儿啊,别怨妈,熬过冬天,日子就好过了。拿着这把刀,过完年去找村头的屠户,我让他收你做徒弟。
妈妈……我熬不过冬天……
妈妈……刀……太利……
妈妈,求你了,别说话……我饿……
妈妈……
妈妈,这肉可真香啊,妈妈,这肉可真好吃。妈妈,我死了下辈子乖乖投胎,做个有钱人的孩子,不让你操心了。
妈妈,妈妈,你为什么躺在了地上,妈妈,你身上都是血。
妈妈……你笑啦……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为什么又哭了……
妈妈……过年啦……
妈妈……春天来了……
妈妈,你的肉可真好吃,比所有的肉都好吃。
妈妈,我背你去山里,妈妈,你悄悄地,不要告诉人家。
妈妈,我再亲亲你。
日子可真苦啊。
妈妈,对不起。
作者说:其实是个蛮简单的案子,但是怎么讲呢,写的时候还是很难过的。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会很努力的。
第32章 得终时未为中意
他砍掉了妈妈的腿骨,一下子。
妈妈疼得呼救,小孩捂住了妈妈的嘴。
直到血流尽,直到妈妈不再挣扎。
他剥了妈妈的皮,吃了妈妈的肉。
熬过了那个冬天。
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
开了春,趁着大大雪白的月亮头,他悄悄把骨头背到了山中。
第二天,妈妈就开始敲门。
一直敲啊瞧,敲到今年的腊月。
他从人皮被褥中睁开眼,就看见妈妈的笑。
诡异的从白骨中映出的笑。
他疯了一样逃了出去,呼哧呼哧喘着气,那天的雪地中,立着那个孤零零的小孩。
小孩走得很慢很慢,四周的人也都被雪湮没,仿佛只剩下这个小孩。
这小孩既像小时候的他,那个为了生卑鄙无耻的他,又似乎挂着妈妈的魂,带着孤独和挑衅。
他一定是恶鬼。
一定要杀了他。
杀了他,再也不用看见妈妈,看见那个被他吃了的妈妈。
他挟着小孩,疯了一样把他掼靠到了临街人家的墙上,一定要杀了他,灭了他的根。
用那只大手狠狠一拽,孩子的脸一瞬间变得扭曲,眼睛瞪得大大的,尖锐的爆炸的痛苦还没呼喊出口,如妈妈一样,他捂住了他的嘴。
流着泪掐着小孩的脖子,妈妈呀妈妈,你安息吧。
孩子死前的眼中,有这世间最深的牵挂。
从没想过别人的妈妈,也会因此而绝望地死去。
每个孩子,都是妈妈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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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时,豆沙又掀开了那本老旧的笔记。
上面是那个做了罪人,冷血残忍的人曾写过的话。他的结局早已註定,豆沙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甘心。
「我总以为自己知道结局。事实上我不知道,无论结局如何,无论我是否猜到哪个模样,猜到哪种程度,我都不知道。未来是过去种种历历在目的延续,但是我扩大的人性和我看轻的人性总会提示,安分些,未知没有坏处。
很多悲剧的发生放在现在本是不必或是不会,因为大家的日子都过好了。可是在不能喘息的日子里,在失望的时候总会想,这世上的人可真自私啊。这人世,可真吵闹。寂寞的时候如此寂寞,喧嚣的时候又如此吵闹。世上既无两只相同的黄鹂,也一定没有齐心而行的灵魂。而那个人,一直站在距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我想离他近点,似乎,光明也会随他而至。
谁都不能伤害我的光明,谁都不能放弃,那些被侷促的空间压榨的正义,尤其,在黑白并不清晰的时候,一定要有一个人,他知道正义的模样。」
豆沙合上笔记,年夜饭摆了满满一桌,不多会儿,小山带着宋唯来了。
又不多会儿,爸爸回来了。
宋唯看见小山的爸爸,惊诧地半天才回过魂儿:「唐书记?您,您和唐小山?」
唐富明淡淡点了头,也有了点笑意:「你是个好孩子。只当在自己家,好好过年。去和小豆沙说会儿话,我跟小山去去就来。」
小山跟在唐富明身后,看着宋唯难以置信的表情,悄悄地拉下眼睑,做了个鬼脸。
豆沙颇有些担忧地看着父子二人,轻轻嘀咕了一句:「爸爸说了,以后不再揍哥哥的。」
宋唯笑了,看着豆沙漂亮干净的如兔儿一样的脸庞,颇觉赏心悦目。他摸了摸口袋,问她:「吃不吃糖?」
干净清冽的少年咧着雪白的牙齿,从警服口袋里掏出了几个大白兔奶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老乡给的。」
豆沙温柔地看着少年,少年的心很熨帖,也很受用,他忍住去摸豆沙辫子的冲动,笑着翘起下巴:「还有更好吃的,等我回上海了,捎给你。」
豆沙穿着一件浅紫色的针织衫,小手因为烧菜冻得凉凉的,宋唯掀起入门的帘子:「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