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白云堡的少主,竟然被一个根本不值一顾的村姑型少女当面指说手下留情,那张俊脸真不知往哪里放,好在现在是晚上,月光虽亮,还不至照见他脸红。他没有答腔,他能说什么呢?只有沉默。
“你知道为什么吗?”村姑开口。
“为什么?”管寒星顺口反问。
“因为你是俞惊尘的好朋友!”村姑又开口。
俞惊尘本待现身,一听这句话又忍住了,他清楚地记得在柳漱玉坟前这村姑曾被自己逼得掉眼泪,她到底是什么居心?
“噢!姑娘也喜欢俞惊尘?”
“什么叫也喜欢?”
“因为对他有意的女子太多!”
“太多,哪些?”
“说一个近点的,‘火凤凰’胡莺莺便是其中之一。”
“俞惊尘喜欢她么?”
“这点在下不便回答。”
“你可以请便了。”
“姑娘还没见告芳名。”
“你拦住我就为了要知道我是谁?”“不错!”
“你看我长得很美,是么?”
“这与美丑无关。
“那为了什么?”
“这……就说是好奇吧!”
“嘿!”村姑冷笑了一声,“管寒星,我劝你最好是安分一点,不要好奇,那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说不定因此送命,你走吧!”
“那就后会有期了!”管寒星弹身飘闪而去。
村姑仰首望月。
俞惊尘现身出去。
村姑的警觉性很高,俞惊尘身形才动,她就已发觉有人,姿势没改变,口里冷漠地道:“什么人?”
俞惊尘没答腔,缓缓欺近。
村姑放平睑,半侧身,正对俞惊尘。
“是你?”声音中有一分惊喜眸子里顿呈亮丽,只可惜人长得太过粗俗平庸,眸光虽亮,一点也不动人。
“不错,是在下!”俞惊尘的目光却似冰刀。
“你……怎么还不走?”
“找你!”
“找我!”眸光闪了闪,又遭,“做什么?”
“听听你的实话。”
“实话?难道先前在坟前我所说的……”
“没半个字是真的,现在你先报名!”
“我叫纪大妞!”村姑回答得很干脆。
“纪大妞,嗯!什么来路?”
“关外来的。”
“因何杀人?”
“杀人?我至小到现在连伤人都不会。”
“你刚刚伤过‘逍遥公子’管寒星。”
“那是因为他逼人太甚,还想以透骨神针要我的命,我不得不让他知道一点厉害,这是自卫,情非得已。”
“杀害柳漱王母女也是情非得已?”话也利得像刀。
“你……怎能把这件事硬栽在我头上?”纪大妞退了一个步,亮丽的目光变成了迫人的精芒,画歪了的眉毛在挤动之下使她的脸变成了一个怪形。
“说!”俞惊尘紧迫不放。
“俞大侠,你讲不讲理?”
“没什么理可讲,回答问题!”
“我没杀人!”
“那杀人的是谁?”
“我不知道。”
俞惊尘的手按在剑柄,眼里爆出杀光,相当可怕的目光,任何一个高手真正地起意要杀人时眼里放出的便是这种光,眼睛从不撒谎,它代表一个人的心意。
“说来说去是你想杀人?”
“对,为了柳漱玉,在下不在乎错杀一百个人,绝不让凶手一个人漏网。”血淋淋的话,令人听了不寒而栗。
“你……爱漱王如此之深?”纪大妞的声调有些发颤。
“在下不必回答这个问题。”
“这种话不应该出自一个正派武士之口。”
“你真的不说?”看样子冰魄神剑就要出鞘。“俞大侠,我听说柳姑娘的心地和她的人一样美,你这样做,她在九泉之下会安心么?她愿意你这样做么?”纪大妞脸上浮出一种异样的神色。
俞惊尘心在滴血,他何尝不知道柳漱玉是一个心地善。
良的女子,而且是个孝女,可是她却遭横死。
“唯其如此,所以在下才不放过凶手。”
“你有证据证明我是凶手?”
“你无端出现当场,诡称是村女,而你离开之后,你的同路人跟着出现,在阴谋不得逞之后却又被暗杀灭口。”
“这也算证据?我曾经对你的好友手下留情,我没话说了!”
“本来就不必多说!”俞惊尘跨出第一步,冰魄神剑只要出鞘,便是“不见血”的流血,接着是第二步,已经到了出剑的距离……
纪大妞抬手道:“且慢!”
俞惊尘在纪大妞抬手之际,突感一股阴柔之气上身,丝丝缕缕往经穴里钻,凝聚的真气在刹那之间涣散,剑竟然拔不出来,立知不妙。
这是什么功力?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冰魄神剑圣物,不可流无辜者的血。”
俞惊尘一窒。
纪大妞目光一游之后道:“俞大侠,我们永远不会是敌人!”说完,转身驰离,眨眼消夫在丘陵之间。
也就在纪大妞身影消失之后,俞惊尘回复正常,功力再生。看来她的确是无意伤人,但这能释去她杀人的嫌疑么?
永远不会是敌人是她一厢情愿的说法。刚刚苍劲的声音是她的同路人么?何以不见现身?
功力虽复,但俞惊尘心头大大不是味道,这女子的阴功竟能在无形中使人失去抵抗力,冰魄神剑虽然无坚不摧,却无法与阴功抗衡,除非在她有所行动之前出剑,闪电杀手,这一点是他有把握能办到的。
一条人影出现在三丈外的土丘边,灰衣束腰,手中拄着一根弯曲的藤杖,须发如银,月光下远远望去仿佛一尊土地公公。
不用说,对方就是发出苍劲声音之人。
俞惊尘掠地过去,一看,呼吸为之窒住。
这远望像土地菩萨的老人,弯垂到眼角的白眉之下是一对绿色的眸子,脸上堆堆瘰瘰不是皱纹全是疙瘩,就像眼前的丘陵,鬼怪之状令人不敢逼视,见其形而知其人,绝对不会是什么正道人物。
“老前辈何方高人?”俞惊尘还是保持了风度。
“你不必知道!”
“阁下刚才说什么?”由老前辈改称阁下,这表示他心口有了火,算是对老者那句不友善的话的回敬。
“你小子没听清楚。”
“阁下怎知那女子是无辜?”
“你小子未能证实她是杀人凶手。”
“阁下跟她是一路的?”
“胡说!”
俞惊尘心里大为困惑,这白发老怪否认跟姓纪的那女子是一路,可信么?如果不是,他何以在暗中伏伺?如果是,那女子的身手已经如此之高,这老怪就更可怕了,前车之鉴,自己是否应该先发制人?
老者悠悠地道:“小子,你因何要动杀机?”
这一说,使俞惊尘心头剧震,这老者的确邪门,竟然能窥透人的心意,太可怕了,要是他对“冰魄神剑”起了意,自己能保得住么?
白发老者又道:“你小子既已经动了杀机,如果不使之发泄,便将心不平,气不和,意不宁而机不顺,像你这等角色如果心意气机不调,便无法有所进展,而武学之道不进则退,你很快就会被人打败,很快就要丧失名头,故而老夫给你一个机会,生死成败看你的造化,因为你是输不起的人,为了避免将来痛苦,不如现在解决。”
俞惊尘不由傻了眼,这怪老者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但仔细一想又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什么?用心何在?
“解决什么?”他冷冷地问。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他都能保持冷静,即使在某种特殊情况下内心有了冲击,表面依然不变。
“你小子的切身问题。”
“什么切身问题?”
“保持你的形象活下去,做一个真正的英雄,纵横武林,不然的话……”
“又怎样?”
“从此除名!”
俞惊尘心弦起了震颤,他实在搞不懂对方的心意。
“阁下说明白些?”
“神物利器,谁有能者居之!”
“阁下指的是‘冰魄神剑’?”俞惊尘顿然省悟。
“不错!”
“说了这多废话,阁下是志在‘冰魄神剑’?”
“对,你是剑手,剑就是你的生命,二者不可分,有命就有剑,有剑才有命,这就是老夫所谓的解决,你别无选择。”
俞惊尘心里的杀机又告抬头。
“阁下想夺冰魄神剑?”
“凭本事,你有权利尽全力护剑。”
“要动手?”
“那是当然之事。”
“如果阁下夺不了剑反而送命呢?”
“老夫这把年纪死不为夭,不在乎生死。”
“阁下说过‘冰魄神剑’不流无辜者之血,这与在下一向秉持的原则不谋而合,现在阁下既然起了强取豪夺之念。已经不算无辜,所以在下可以放手出剑而毋须顾忌。”俞惊尘开始上步,每一步都沉稳如山。
白发怪老者打了个“哈哈!”道:“小子,如果你出剑时有丝毫的保留便是跟自己过不去。”口气相当托大。
俞惊尘不再开口。
距离逐渐缩短……
“冰魄神剑”缓缓出鞘。
老者的藤杖横了起来。
俞惊尘踏出了最后一步。
白光乍闪,仿佛冷电破空。
俞惊尘出了手,毫无保留的一击。
“锵!”地一声,“冰魄神剑”荡开。
俞惊尘骇然,老者出杖绝不比他慢,而且似乎熟知他的剑路,无人能挡的闪电一击竟然被封于门外,就像是藤杖本来就摆好架势等着封他的剑,角度部位与他的招式丝丝人扣不差分毫,简直就成了喂招。
荡开的剑仍斜扬在半空。
老者徐徐收杖道:“小子,准备接招。”
叫明了才出手,对俞惊尘可说是极大的侮辱,他出道以来还没遭遇过这种对手,这怪老者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