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惊尘笑道:
“鲍兄所费心思,完全错误,‘辣手空空’水中月与‘空手无归’萧慕人,虽是神偷,并曾巧在附近出现,却均非正犯,盗走我们之人,正是鲍兄以他作为陪亲的‘小气鲁班’吴大器呢!”
鲍恩仁意似不信地,目注俞惊尘道:
“老弟,如此判断,有无根据?”
此时,两人都已回到店房,俞惊尘因腹中已饿,遂招呼店家,送来酒菜,一面与鲍恩仁倾杯对饮,一面把自己到达“小鼋头渚”上,所发生的情事,详细说了一遍。
鲍恩仁眉头双聚,似乎听得有些出神………
俞惊尘说完经过,举起杯来,饮了一口酒儿,又复笑道:
“鲍兄请想,那位白衣无名前辈,一见小弟,便问是否吴大器寻来?可见这桌上所留的‘风清月白的鼋头渚,有人怀壁欲沉江’字样,必是那‘小气鲁班’所留,三宝被窃,也不会是什么‘辣手空空’或‘空手无归’的杰作了!”
鲍恩仁静静听完,点头说道:
“这样说来,当然是吴大器,但他为报昔年之仇,把那枚与他外号略嫌冲突的‘追魂双绝鲁班筒’盗走,已够躁我脸皮,何必要起贪心,把老弟的‘寒犀匕’和‘秋水美蓉图’,也顺手牵羊,一并带走?”
俞惊尘笑道:
“我也有点奇怪,因见财起意,乃是常情,彼此既属武林人物,他见了那柄断金切玉,又能祛毒的‘寒犀匕’,怎会不顺手牵羊,但那幅‘秋水芙蓉图’,有何妙用,连我们也尚未参详明白,吴大器竟视为‘三宝’之一,悄然攫去则甚?”
鲍恩仁冷笑道:
“我已对这项疑问,细加推想,认为只有一种可能……”
俞惊尘见他杯中已空,遂替他提壶斟满,含笑问道:
“鲍兄有何卓见?”
鲍恩仁道:
“我认为‘小气鲁班’吴大器不是昨夜与我们同在前堂饮酒,就是凑巧住在隔室,才听见我们得了‘寒犀匕’‘追魂双绝鲁班筒’等彩头以及‘秋火芙蓉图’的秘密研究,才动了贪念,在枕榻上、或酒菜之中,用了迷神药物,致使我们睡得沉沉若死,听凭他作了手脚!”
俞惊尘笑道:
“鲍兄这种推断,十分合理,但称昔年曾偷了吴大器,怎未在前堂中认出他来?”
鲍恩仁叹道:
“老弟有所不知,此人除了有一双巧手,得号‘鲁班’之久,易容之术,亦告天下无双,男女老幼几可随意幻化,不是存心细察,谁能认出他本来面目……”
说至此处,忽似想起一事,目中神光电闪地,向俞惊尘问道:
“老弟在‘小鼋头渚’上,所遇白衣书生,左眉末梢,是否有一根极长寿毫,纯作白色?”
俞惊尘略为回想,含笑说道:
“那位白衣无名前辈,不单左眉眉梢,有根极长白色寿毫,左唇角下,并有粒半红半黑小痣,这样说来,鲍兄竟知道他是谁了?”
鲍恩仁皱眉道:
“我觉得俞老弟可能遇仙!”
俞惊尘一怔道:
“遇仙?遇什么仙?莫非鲍兄认为那白衣无名前辈,竟是纯阳仙人吕洞宾所幻化的么?”
鲍恩仁摇头道:
“朝游北海暮苍梧,袖裹奇蛇胆气粗,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吕洞宾只会飞过洞庭湖,醉倒岳阳楼,或是三戏白牡丹,他怎会跳下‘小鼋头渚’,自沉江水之内……”
语间顿处,饮了一口酒儿,吃了两只醉虾,又复目注俞惊尘问道:
“老弟知不知道,当代武林有十位绝顶高手,正邪混难,被称为‘一仙、双龙、三奇,四凶’?”
俞惊尘轩眉道:
“知道得不太清楚,我只知四凶即‘天蝎神君、天蝎童子、天蝎尼姑、天蝎秀才’四人总称,先父则是‘双龙’之一的‘人中之龙’……”
鲍恩仁点头道:
“另一条龙,便是我对他极为头疼,他却对你有救命深恩的‘七海游龙’柳东池……”
俞惊尘道:
“三奇是谁?”
鲍恩仁道:
“一奇你已见过,便是以医道称奇的‘瞽目天医’葛心仁,另外一位是性格称奇的青海积石山‘血神宫主’冷飞瑗……”
俞惊尘见话未说完,遂急急问道:
“还有一奇,又是谁呢?”
鲍恩仁笑道:
“另外一奇,因当事人虽各有奇术,但武功修为,尚非一流,故由三人合成,我鲍恩仁也忝三分之一!”
俞惊尘笑道:
“鲍恩仁偷术之奇,委实妙绝天下,另外与你并名的两位,又是谁呢?”
鲍恩仁道:
“‘小气鲁班’吴大器,也属三分之一,他是‘技奇’,其余一奇,则是位脸上浓圈密点,成篇极好文章的袁大麻子!”
俞惊尘失笑道:
“连一脸大麻子也能入‘奇’选么?莫非他是‘相奇’?”
鲍恩仁正色道:
“老弟切莫轻看了袁大麻子,他本人虽然‘相奇’,但相人之术尤奇,风鉴之精,并世无二,江湖好事之徒,还将‘麻衣神相’改了一字,称他为‘麻脸神相’。”
俞惊尘听得兴趣盎然地,饮干了杯中酒儿,向鲍恩仁笑道:
“鲍兄,双龙三奇、四凶均已谈过,如今该谈到‘仙’了!”
鲍恩仁道:
“‘仙’是奇之冠,功力最高,他的全名应该是‘陆地游仙’霍出尘!”
俞惊尘扬眉道:
“好外号,好名字,就这‘陆地游仙’霍出尘七个字儿,已画出一位宛如古月苍松的武林前辈人物!”
鲍恩仁道:
“霍出尘的左眉末梢,有根银色寿毫,为其貌相特征,故而我怀疑老弟在‘小鼋头渚’所遇,就是这位艺压八荒,名冠天下的‘陆地游仙’!”
俞惊尘苦笑道:
“那位白衣无名前辈的风神器宇,以及左眉末梢的色寿毫,均有点象是鲍兄所说的霍出尘前辈,但堂堂‘陆地游仙’,会有什么不可解的烦恼,而需抱璧沉江,而他送给我的那块壁玉,体积不小,份量又重,相当累赘,却有什么用呢?”
鲍恩仁点头道:
“老弟问得好,这两项问题,都相当难解,‘陆地游仙’沉江自绝,已是天下奇事,尤其这方玉石,被霍出尘那等看重,竟欲怀以殉身,必系武林奇宝,但我怎从来未听说过,它……它的价值,在何处呢?”
鲍恩仁一面说话,一面把两道目光,盯在那玉石之上,一瞬不瞬!
但他空白凝目有顷,仍复双眉皱结,看不出所以然来!
俞惊尘突然灵机一动,含笑叫道:
“鲍兄,我们暂时莫猜哑谜,还是设法先找那‘小气鲁班’吴大器吧,小弟认为即令吴大器不知这玉石妙用,也至少知道那位在‘小鼋头渚’上,沉江自绝的无名前辈,竟是不是鲍兄所猜的‘陆地游仙’霍出尘?”
鲍恩仁被俞惊尘一言提醒,点头说道:
“对,找吴大器!只要找到这‘小气鲁班’,一切疑问都将迎刃而解,我们所失三宝,也可以完全追回……”
俞惊尘苦笑道:
“话虽如此,但鸿飞冥冥,戈人何慕?那‘小气鲁班’吴大器,盗宝一走,海角天涯……”
俞惊尘话方至此,鲍恩仁便摇手说道:
“老弟不要悲观,吴大器并不十分难找,我知道至少有三个地方,可能发现他的踪迹?……”
俞惊尘闻言喜道:
“是那三个地方……”
鲍恩仁尚未及答,庭院之中,突然响起“当”的一声“报君知”声!
俞惊尘向窗外略一注目,便剑眉双轩地,向鲍恩仁笑道:
“鲍兄,天下巧事真多,所谓说着曹操,曹操就到,这位相士,浓圈密点,满面文章,会不会就是与你既吴大器三人合称一支的袁大麻子?”
鲍恩仁因坐得靠里,遂站起身形,望了一眼,走到门口,抱拳笑道:
“袁兄,这真是江湖巧遇,小弟有点疑难之事,既巧遇袁大相士,要请你铁口直断,指点迷途的了!”
那位身材瘦削的麻面相士,本是投宿旅邸,想不到竟遇熟人,遂边自缓步走向鲍恩仁所居房中,边自笑道:
“你这油滑成精的老偷儿,有甚迷途,要我指点,金银宝气,一望而知,还会找不准下手方向么?……”
鲍恩仁道:
“袁兄休要诙谐,我先为你引见一位卓荣不凡的世交老弟。”
袁大麻子听有外人,遂不再与鲍恩仁相互调侃,进房与俞惊尘见礼。
鲍恩仁尚未引介,袁大麻子已含笑说道:
“鲍兄无须再引介了,清奇后逸,人中之龙,这位老弟,应该是俞后人……”
说话之间,目光凝注俞惊尘,突然失声一叹!
鲍恩仁惊道:
“袁兄失声惊叹则甚?莫非俞老弟的流年不利,气色欠佳?”
袁大麻子摇头道:
“流年须仔细推算,我是见俞老弟,孝纹将隐,恐怕他堂上双亲,在百日之内……”
话犹未了,俞惊尘珠泪双垂,鲍恩仁失声赞道:
“袁兄果是神相,俞大侠尘缘已尽,约莫就在百日之前,夫妇同作古人!”
袁大麻子欷觑一声,向俞惊尘说道:
“老弟若对我这点相人之术,信得过时,请赐观双掌,或许可略知祸福,便于趋避!”
俞惊尘此时已知这位“麻脸神相”,名下无虚,遂先左后右,伸出双掌,让对方仔细观看。
袁大麻子看完双掌,向对俞惊尘脸上,细看一番,皱眉说道:
“这事十分奇怪,俞老弟新遭父母之丧怎么反到有一身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