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恩仁听得一瓢道长,如此一说,又无挽留叙谈之意,只得与俞惊尘交换了一瞥眼色,再度向一瓢道长告辞。
一瓢道长合十当胸道:
“两位仁义感人,恕贫道要协助江小秋姑娘,料理庄中后事,不便相留,以及远送,但俞小施主江湖闲暇,却不妨把那幅‘秋火芙蓉图’,仔细看看!”
退出“水月江村”鲍恩人发现俞惊尘眉宇间,似略有悻悻之色,便含笑问道:
“俞老弟,你为何微有怒意?莫非嗔怪那江小秋,有点不近人情?”
俞惊尘剑眉双轩,淡淡答道:
“我不会生气,每个人都有其择友自由,人家不愿意与我们接近,并非什么重大过错。”
鲍恩仁笑道:
“老弟错怪江姑娘了,我想她似乎有甚难言之隐,以第一次的匆促下逐客之令而言,分明是预知‘天蝎童子’卫权必回,不愿老弟与这名凶人朝相,多结无谓怨仇,看来这位姑娘用心颇深,对你更是绻绻情真的呢!”
俞惊尘不愿就此问题,再复多谈,遂剑眉微蹙,目注鲍恩仁道:
“鲍兄,我们换过话题好么?”
鲍恩仁知他初出江湖,对于男女之事,尚嫌脸嫩,点了点头问道:
“老弟要改变什么话题?”
俞惊尘道:
“鲍兄曾说你在‘水月江村’的论剑大会之上,也颇有收获,此语……”
鲍恩仁不等俞惊尘再往下问,便自“呵呵”一笑,从身上掏出了不少东西。
那是五张纸,一本书,一枚黄色圆筒,一粒比核桃略大,光色却不太闪亮的珠儿,和一柄乳白色的短短匕首。
俞惊尘愕然道:
“鲍兄身边的实货不少,这些都是什么珍贵之物?”
鲍恩仁笑道:
“老弟还不明白么?在‘水月江村’的大会以前,这些都是别人之物,不是我的东西。”
俞惊尘恍然道:
“鲍兄是位神……”
脸嫩就是脸嫩,一个“偷”字,他居然不好意思出口。
鲍恩仁笑道:
“老弟还记得初相逢时,我的自我介绍词么?我说我作的是没本钱的买卖,但却决非江洋大盗!”
好,谜底总算揭开,鲍恩仁等于自承是名怀有肱箧妙技的神偷义侠。
俞惊尘有些吃惊的,向鲍恩仁手中那些东西,看了一眼,咋舌说道:
“鲍兄的神通太以广大了吧?‘水月江村’大会,为时并不太久,你在一晃眼间,竟……竟拿了人家那多东西?”
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语音微顿之下,把个“偷”字,改为“拿”字。
鲍恩仁失笑道:
“我这还是经过选择的呢,一不要金银财宝,二不要寻常之物,否则,所得彩头,恐怕连弄上两只箩筐,都装不下呢!”
俞惊尘听他说到“不要金银财宝”之际,不禁向鲍恩仁手中那粒核桃大小的珠儿,瞟了一眼。
鲍恩仁玲珑剔透,拈起那粒珠儿,向俞惊尘含笑说道:
“这粒珠儿,不是隋珠赵璧等价值连城之物,但珠贵却有以过之,它叫‘押忽大珠’,可解奇毒,并辟毒蛇猛兽,我本来想转赠俞老弟,如今知你已是不畏万毒的特异体质,便留以自用,在江湖中仗义助人的了!”
一面说话,一面却将那柄乳白色的短短匕首,向俞惊尘递去。
俞惊尘连摇双手,鲍恩仁失笑问道:
“老弟为何拒绝我的持赠?莫非狷介太甚,渴不饮盗泉之水,饥不食嗟来之物?”
话儿恰好说中俞惊尘的心思,但他不好意思点头,又复把张俊脸,胀得通红!
鲍恩仁正色说道:
“老弟请相信我,我知道你的身世,更深深钦佩令先尊翁俞大侠的高仁厚德!既敢与你交游,必对本身品格,深有自信,决无惭愧之处。”
说至此处,拈着那柄匕首,扬眉又道:
“这柄‘寒犀匕’是我窃自八闽独行巨寇,‘飞天鹞子’罗文昌的怀中,罗文昌心黑手辣,而又相当狡猾,绝非好人,‘寒犀匕’在他手上,只是造孽济恶用具,转赠老弟却足以济人救世,解厄消灾,两者价值相交,着实差得很远呢!”
经鲍恩仁这样一加解释,俞惊尘不便再复狷介,遂一面,倒手接取,一面问道:
“请教鲍兄,这‘寒犀匕’,闻名定知乃通天犀角所制,除锋利外,是否尚有祛毒作用?”
鲍恩仁点头道:
“断金切玉,无坚不摧,除了尺寸稍短外,锋利程度,绝不下于‘干将’‘莫邪’等前古神物,以其柄端磨水,更可祛解百毒,老弟本身虽具特界体质,但此‘寒犀匕’在身,急难之间,也可发挥救人功效!”
俞惊尘闻言,知这“寒犀匕”委实是件武林福宝,遂谨慎藏起。
鲍恩仁指着那只金黄色的圆筒,冷笑说道:
“想不到‘辣手鲁班’班小平,居然也来参与‘水月江村’大会,被我顺手摸了他一具珍逾性命,但也歹毒无比的‘追魂双绝鲁班筒’……”
俞惊尘一听“追魂双绝鲁班筒”之名,便不由向那只原本不太引人注目的黄色圆筒,看了眼。
只见这黄色圆筒,径约两寸,通体金黄,但两头筒口,却分镌一圈红色细丝,暨黑色细丝,圆筒中部,也有一个红色按钮,既黑色按钮。
鲍恩仁叹道:
“在武林之中,‘五云捧日摄魂钉’既‘七孔黄蜂钉’,因过份歹毒,已被列‘七大禁物’以内,凡使用者,皆为江湖不齿,但‘辣手鲁班’班小平却甘冒大不讳,以其巧手匠心,将两般凶物,合而为一!……”
俞惊尘骇然道:
“如此说来,这‘追魂双绝鲁班筒’,岂非兼具‘五云捧日摄魂钉’及‘七孔黄蜂针’之妙?”
鲍恩仁道:
“一物两用,分红黑两头筒口,红的是‘七孔黄蜂针’,黑的是‘五云捧日摄魂钉’,以‘红黑二钮’,分别控制,老弟请想班小平与人动手之时,只要凶心一动,取出此筒,按动机钮,立可追魂,即令对方身手太高,掉转筒口,再来一记,便算大罗神仙,也必难逃浩劫的了!”
俞惊尘脸色一怔,向鲍恩仁拱手说道:
“功德,功德,鲍兄这巧施妙手,这桩大大功德,你不单使不少仁人侠士,能免遭班小平的魔掌,甚至还可以邪制邪,发挥更大积极作用!……”
鲍恩仁目光一亮,狂笑说道:
“好个‘以邪制邪’,俞老弟提醒我了,我要动点脑筋,使那倚仗灵心巧手,害死过不少英雄豪杰的‘辣手鲁班’班小平,死在他自鸣得意的‘追魂双绝鲁班筒’下!”
俞惊尘旨着另外五张白纸,和一本书儿,向鲍恩仁问道:
“鲍兄,这些又是什么?看纸上绘有圆形,象是拳经剑谱?”
鲍恩仁点头道:
“不错,这是‘五鬼阴风爪’,‘三阴绝户掌’,‘子母阴魂指’,‘骷髅白骨抓’,‘十八楼’,以及‘修罗八剑’的练功秘诀!”
俞惊尘听得不禁怔了一怔,剑眉深蹙地,苦笑问道:
“这些都是极邪恶的功力,鲍兄盗取秘诀则甚?难道还想练么?”
鲍恩仁笑道:
“兵法有云:‘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我们虽不屑参练这些邪恶功力,但对其略加研究,知晓虚实长短,总不是什么坏事!”
俞惊尘闻言,先是怔了一怔,但微经思忖后,也自点头说道:
“鲍兄这种想法,确有道理,常言道:‘丈有所短,尺有所长’,倘若真能穷究百家,择其精微,综成众妙,绝对会比专攻某一剑法掌法,来得适应面广,威力也更凌厉!”
鲍恩仁喜道:
“俞老弟,你支持我这种想法?”
俞惊尘道:
“鲍兄的想法,虽超越保守,比较新颖,却属于进步,不会有错。”
鲍恩仁十分高兴,满面笑容地,把那五张白纸,一本小书,递向俞惊尘道:
“老弟既然赞成,这些东西,就送给你,我再继续搜罗,集其大成……”
说至此处,见俞惊尘己有推辞之色,遂把语言放得极为诚恳地,继续说道:
“老弟请想,我一来在姿质方面,远逊老弟,二来年龄太大,再加十年苦炼,已是就木之人,那里比得上由你来完成这种想法,收效宏远,具有重大价值!”
俞惊尘听他说得如此诚恳,知晓若是坚辞,鲍恩仁必然不悦,遂含笑说道:
“这是一桩宏愿,小弟独力也难期有成,鲍兄且把这几样东西,放在身边,有闲暇时,我们共同研究便了。”
他既作此允诺,鲍恩仁自也不便再复勉强,遂揣起“修罗八剑”的剑诀等物,向俞惊尘笑道:
“老弟的下一步行程。可有定所?”
俞惊尘摇头道:
“没有,鲍兄可以随意安排,只要在四月底前到达‘岳阳楼’左近便可,因为我有五五端阳的洞庭之约。”
他因独涉江湖,寂寞无伴,鲍恩仁既颇风趣、见阅更广,是位极好的游侠良伴,才有这等说法。
鲍恩仁随口问道:
“老弟的五五端阳之约,是与何人所订?”
俞惊尘因与鲍恩仁已成知已,自然毫无所隐地,应声答道:
“‘天蝎白舟’主人!……”
鲍恩仁道:
“是‘天蝎秀才’欧阳纶?”
俞惊尘方一颔首,鲍恩仁又有点神情紧张地,向他注目问道:
“这约会从何而定?莫非老弟与‘天蝎秀才’欧阳纶,已然朝过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