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仙


    78、


    现在的山庄虽然因为霍毅死去而大变样，也换了不少旧人。但毕竟还是老人多，了解当初发生过什么事情的人也不少。虽然大家都为了不给自己惹事而闭口不言，宁愿选择当个傻子，一问三不知。


    小厮躬身道：“两位里面请，庄主正在书房谈事，小的这就去通传。”


    沉香笑了声，那语气却满是冷意，听得那小厮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挽着赫连神溪走进去，她淡淡道：“快去叫他吧。听说我来，他会把事情都推了的。”


    那小厮忙道：“是！”说完头也不抬，一溜小跑地离开了两人视线。


    沉香眸色清冷，道：“还在书房谈事。呵，这个盟主当的还真是有模有样。”


    ~~~


    一如沉香所说那般，正在书房谈事的霍衍听小厮说她的到来，果然什么事都不做，将一干人等全都晾在原地，径直往会客厅走去。


    那边，丫鬟们已经将点心茶水准备好，站在门口等着随时传唤。一派井然有序。


    沉香呷了口茶，道：“我觉得咱们不一样在这里等着。”


    赫连神溪拨弄着丫鬟端上来的点心，心思全然没在上面。听着沉香的话，他头也不抬的道：“想去祠堂？”


    沉香点点头，应了声，道：“打算给笑笑烧一炷香。毕竟这次之后，应该不会有机会在过来。既然是告别，还是得去见见。而且……”


    她顿了下，道：“我想看看，龙芷在没在那儿。”


    赫连神溪不咸不淡地哼了声，大概是力气用的大了些，在他手下的一块点心碎成两块。


    沉香眉头微微皱了皱，起身走到他面前，将那两半的点心一块放进自己嘴里，一块递到赫连神溪嘴边，道：“这里做的桂花糕一直都很好吃。”


    赫连神溪往后退了下，满脸的拒绝，道：“太甜了。”


    沉香眉头一竖，脸上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道：“难道要我一直拿着么！”


    赫连神溪怔了下，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张嘴将那半块桂花糕全吃了。


    沉香这才满意地哼了声，转身重新走到自己位置坐下，湛蓝色眼眸警告似的瞥了他一眼，道：“如果你再对桂花糕下毒手，我就不管替你吃了。”


    赫连神溪咀嚼的动作一顿，咳了声，好似被看穿心事的孩子一般。偏头看向别处，脸上神色难得显得不自然。


    沉香撇撇嘴，看向门口方向。还没有霍衍过来的动静，书房离这里有些距离，不过算算时间，也该来了。


    她端起茶，又呷了一口，刚要对赫连神溪说话，就听着庭院外有脚步声响起。两人几乎是同时偏头朝门口望去。


    只见着从月亮拱门外走进一玄衣少年，神采飞扬，器宇轩昂，倒是不凡。不过因为两人对他性格的了解。是以不管此时的少年已经变成多么优秀模样，也抹不掉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令人终生难忘的事情。


    来人正是三贤山庄的新庄主，也同为武林盟主的霍衍。


    大步流星走进大厅，看到沉香和赫连神溪两人后，他抬手叫身后跟着的一个男人退下。


    那人犹豫了下。大抵也是忌讳沉香和赫连神溪两人的实力。


    沉香抬眸观瞧，见着这个人眼生，以前从未在山庄见过。应该是霍衍当上庄主后自己选的。不过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霍衍这种人，就差恶名昭着，竟然还有人愿意甘心在他的身边做事。


    想来也不不会是什么好人。毕竟，这东西扎堆。


    放下茶杯，沉香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与不屑，淡淡道：“放心，我们没那个闲心过来找茬。”抬眸看向那人，道：“否则就算你在这里，也只是多一条人命而已。”


    那人闻言脸色顿时铁青，眼睛中有怒气闪过，刚想说话，就被霍衍给直接挡住。


    “下去吧。”他的声音平静而不怒而威。着实有几分不同于旁人的气势。


    那人终于闭嘴，深吸口气，深深看了沉香一眼，转身离开。


    沉香嘴角微翘，并未做理会，只心里道：“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丫头轻狂无所畏惧的眼神，还真是和霍衍如出一辙。”


    霍衍注意到沉香的细微动作，咳了声，打断她心中所想，道：“云姨。”


    沉香心脏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下。


    所以，她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心。不管霍衍做了多少错事，总是抵不过这一声呼唤。他始终叫她云姨，但真正到了事上，却能六亲不认，自己外公也好，她这个所谓的云姨也罢。


    所有人都能成为他利用的对象。根本不会考虑自己会把人心伤的多深。


    暗暗深吸口气，她站起身，看向霍衍，道：“承蒙霍盟主抬爱了。不过这一声姨娘，我可受不起。”


    如果姨娘的职责是用来帮他做尽坏事，甚至最后沦为增强他内力的牺牲品。那这声云姨，谁愿意当谁当去好了。她命是自己的，还不想牺牲在这样一个人身上。


    霍衍自是听懂了沉香什么意思，不过并未放在心上。他感兴趣的是另外一件事。当沉香注视他时候，他看到那双湛蓝色，大海一般的双眸后。人愣了下。


    听着沉香说完，他一句关于之前话题的话没说，而直言道：“你眼睛怎么回事？”


    沉香也被他这突如其来地询问给弄得心中咯噔一下。


    刚要说点什么，就听着身边赫连神溪低沉地声音淡淡道：“本王王妃的眼睛怎么回事，还轮不到你过问。”


    霍衍眼角蓦地一跳，眉眼之间明显闪过杀气，朝赫连神溪看过去。


    赫连神溪面沉似水，不愠不怒，说的话却是一针见血，仿若天下最锋利之兵刃，一刀一刀毫不犹豫又十分残酷地刺进霍衍身体。


    沉香藏在袖中的手不可抑制地攥紧。明显可以感觉到两人之间有飓风互相刮过，明明谁都没动，却已经是兵刃相接，腥风血雨。


    饶霍衍毕竟年纪不大，修行尚浅。遇到赫连神溪这种见惯了生死，久经沙场的人，气势自然显得逊色。


    只是对视那一瞬之间，整个人好似被人一把推下万丈悬崖。身边再无可着手之物，只能不断感受着失重的窒息和恐惧感。


    不过他反应很快，下一秒便让自己从赫连神溪深邃的黑眸中脱离出来，偏头去看沉香，却是从始至终再也不朝赫连神溪望去一眼。


    不过赫连神溪可没打算放过他。站起身，走到沉香身边，将她肩膀揽住，眸色深沉地看着霍衍，道：“下次说话之前从脑子里过一遍，想想你面前人的权威，你到底能不能挑战。”


    沉香在赫连神溪身后的手轻轻拍了下，意思明显，他们过来不是找麻烦的。霍衍本就是这种性格了，不管他说什么，都尽量别往心里去。办好他们过来要办的事，也就走了。


    霍衍被赫连神溪的话堵得心口沉闷，却是一下什么都说不出来。毕竟自己此时的实力就摆在那里。虽然不弱，但照比赫连神溪和沉香来说，还差的多。


    至于地位。不管让任何人选，大家都不会因为武林盟主的身份而放弃西域王庭二殿下的名分吧……


    所以，面对赫连神溪半点情面没有的两句话，他心中再怎么不痛快，却都无法发泄。只能将指甲刃进肉里，用尽全力地隐忍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赫连神溪给他留下的这些耻辱记忆，他日他一定会加倍奉还！


    赫连神溪看他一眼，哼了声，语气之中全是嘲讽。显然是看穿了他的心事，这时直接用一声再简短的冷哼作为回答。简直胜过千言万语。


    霍衍只感觉自己心脏都跟着疼痛起来。


    沉香又拽了下他后腰的衣服，对着霍衍道：“霍盟主，闲言少叙。我这次过来一共两件事。”


    沉香这也算是给霍衍了一个台阶下。不然任凭他和赫连神溪对峙，用不了多长时间，一定不是因为太过高傲的自尊心而气死，就是忍不住动手，然后被赫连神溪直接打死。


    霍衍转过视线，对沉香道：“什么事。”话虽简短，但明显没有那么盛气凌人。一句话中全是高高在上的质问。


    沉香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当然是赫连神溪的功劳。


    使劲忍了忍，待自己情绪完全平复后，她才道：“第一，我来拿回我的阳牌。第二，是我阿娘和千行哥哥二人的命。”


    霍衍在听说沉香过来时候，心中就已经有数。肯定是因为这两件事。是以听她说完，心里也没激起多大波澜，只道：“墨绾颜和墨千行么。云姨打算要个什么交代。”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珏，走上前去递给沉香，道：“我留着也没用。”


    沉香接过阳牌仔细查看了下，确定物真价实无误，这才系在自己身上。反正她现在千羽的身份也暴露了，没必要在乎被哪个识货的人看见，她腰间挂着的玉珏就是能控制三千铩羽军的重要信物。


    霍衍的痛快倒是出乎沉香的意料。她以为至少霍衍会狡辩一阵，说什么阳牌并未在自己手中之类的话。毕竟那个时候她是被赫连牧歌带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