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王强只将消息告知与十数人，有关沉船的消息，还是扩散到每个乘客的耳朵里。


    并且，由于口口相传，信息的误差越来越大。


    ‘4月14日，泰坦尼克号将因事故沉没！’


    ‘4月14日，泰坦尼克号将因质量问题沉没！’


    ‘4月24日，泰坦尼克号将会卷入恐怖分子袭击，被劫持，导致沉没！’


    ‘4月14日，泰坦尼克号因为北极磁场混乱，罗盘失灵，将会沉没！’


    ‘4月14日，因为冷暖洋流的交汇，导致海底暗流涌动，形成的漩涡将会吞噬泰坦尼克号！’


    ‘4月14日，月球距离地球最近的距离，巨大的潮汐能将会使得船只沉没！’


    虽然消息越传越离谱，但可以肯定的是，主体和客体都还在。


    主体是泰坦尼克号，客体是‘要沉没’。


    当然，始作俑者也还在。


    托马斯。


    消息在迅速发酵，虽然没什么人相信，被大多数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当做十日旅途中的消遣，但它传播的范围实在太大，难免造成影响。


    甚至连泰坦尼克号23号锅炉房的添煤工人都在哼唱：“哦豁，要沉了，要沉了，哦豁。”


    一面唱歌，一面拿着手里的铲子往锅里里加煤块，红彤彤的火焰转变成热能，呼噜噜的水蒸气产生的动力难以想象，甚至能推动巨大的轮船叶片。


    他一旁的儿子跟着哼唱：“哎哟，烧没了，烧没了，哎哟。”


    当天晚上，也就是4月12日晚，一等舱102室前。


    船长爱德华率领四五位水手，敲响了102的房门。


    2米高的走廊里，正聚集着不少人，虽然是一等舱的客人，但他们还是免不了喜欢凑热闹的坏毛病。


    尽管爱德华一再让大家进行自己的娱乐活动，再三声明没太大的事，这些人仍旧聚集。


    当中就有卡尔以及未婚妻露丝。


    当然，他们二人聚集此处，是想看看102里究竟住着谁，其他倒也没什么。


    “我父亲的钢铁厂为这整艘船的船身提供了材料，即便如此，我的客房也在110。”


    卡尔身边，几位身份不同的人附和。


    “我花了500普朗士，竟然就只给我一个121的房间？是我出的太少了吗？早知道应该多出点。”


    “我是汉丁伯爵的兄弟，也不过坐在109客房。”


    一群人纷纷看向这位汉丁伯爵的兄弟，并记住他的脸庞。


    “我家开螺丝厂的，倒也不是很大，为什么会给我103客房啊？”一位年轻小伙子疑惑，自问道。


    一群人瞪大眼睛，正准备说不公平时，卡尔指着年轻人为大家引荐：“诸位，这位自嘲的公子，真名金伯乐。”


    卡尔只说了那么多，但走廊上的众人已经知晓年轻人的身份了。


    确实是开螺丝厂的，但不是小螺丝厂那么简单，而是拥有螺丝防锈核心技术的跨国公司。


    所有远洋海运公司的货轮游轮，都得使用金伯乐所说工厂制造的螺丝。


    他背后，代表蓝星海运公司的上家，生产链的上游！


    这种人，蓝星海运公司分配一间103客房，倒也在情理之中。


    “比金伯乐的来头还大？不存在吧，哪有比原料供应商来头更大的。”


    “我也很迷，这几日以来的相处，并没有见到这么一个人。”


    “无妨，马上就能一睹真容了。”


    咯吱。


    房门打开了。


    王强穿着拖鞋走了出来。


    走廊尽头，正在凑热闹的众人纷纷傻眼。


    卡尔：“！”


    露丝：“！”


    金伯乐：“？”


    吃瓜群众：“！？”


    当中不乏很多在白天见过王强一面的贵妇和绅士，此刻在102客房门口再次看到这个人，他们的神情是复杂的，内心是纠结的，动作是尴尬的。


    当即便有数人面子挂不住，直接离去。


    卡尔把自己的脸憋得通红，艰难地留了下来，他快要尴死了，但他更明白，自己需要去结交，去讨好。


    那可是102客房的客人，这个客房的等级便足以说明一切。


    在他身旁，金伯乐也抱着相同的态度留了下来。


    “托马斯先生，您休息得怎么样？”爱德华让水手闪到一旁，亲自上前询问，他脸上带着笑，还微微欠身。


    “房间不错，大吊灯，手工小制品，可升降桌台，旋转式洗手间，其实不用这么费心，我住哪都一样。”


    爱德华满意点头：“只要先生住的满意就好，毕竟是整艘船最豪华的房间。”


    见到托马斯转身观望门牌号，爱德华提醒道：“豪华套房采用柔性订制，在先生您未曾登船时，金伯乐先生所在的103室是最豪华客房，您上船后，我们整理出了102客房。”


    “101客房，还不存在。”


    一旁，卡尔和金伯乐相视一眼，又想去寻找露丝的目光，但对方竟不知何时离去。


    卡尔更坚定留下来的想法。


    “原本以为还有间101客房，谁曾想这人所住的102就是最好的客房。”


    “也就是说，目前为止，暂无比他更值得蓝星海运公司礼待的人了。”


    走廊里再次传出爱德华船长的声音。


    “托马斯先生，这么晚打搅您，实非我本意，但我此行带着公司临时股东大会最新决议。”


    “现在，这个消息对你而言，并不算是太好的消息，至少它会令你在接下来的航程中，无法像现在这般顺心。”


    “先生，请您不要责怪我，也请您不要记仇，看在我为您精心准备客房的份上。”


    “也请您不要为难我，如果我选择忽略股东大会的临时决议，虽能博得你的好意，但也无异于是自砸饭碗。”


    爱德华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如果收获蓝星海运公司一张不信任函，我的船长生涯基本上也就到头了。”


    王强眉头一皱：“什么消息，你说。”


    “泰坦尼克号首航，在外界备受关注，公司时刻关注航行的最新情况，绝对不容许出任何一丝纰漏，这是蓝星海运公司的一场翻身仗。”


    “但今日以来，在所有船员当中流传的，关于整艘船将在两日后沉没的消息，逐渐发酵，人尽皆知，弄得人心惶惶。”


    “这个消息自然落到公司处，为了避免更大危机，以及安全事故，甚至影响到舰船航行，蓝星海运公司召开临时股东会议，十位大股东中9位股东参与，唯独第八大股东缺席。”


    王强汗颜。


    “按照临时会议决定，我必须采取两个必要措施，一是安抚船员们的情绪，消除谣言，二是控制造谣者，从根源处切断谣言，杀鸡儆猴。”


    “针对谣言，我将于今日内开展告全体船员信，在信中，我会竭尽我所能阐述这艘大船的用材，设计，建造，船员构成，专业性保障，危机处理能力，以此消除大家的隐患。”


    “针对造谣者，托马斯先生，我不得不对你采取软禁措施。”


    说道这时，爱德华显得很为难：“我在电报中和他们反映过，托马斯先生身份尊贵。”


    “但很遗憾，经过慎重考虑，他们认为托马斯先生您的目的不可理解，并且影响极其恶劣，因此一致决定暂时限制您的人身和言论自由。”


    “托马斯先生，您能够理解公司的做法吗？”


    王强当然摇头，表示不能理解。


    爱德华继续晓之以情：“公司股东集体达成一致的决策，一定是为股东利益服务的，从这一点上，他们的目的和您的目的是一致的。”


    “因为先生也是蓝星海运公司的大股东。”


    “只有果断采取对策，消除谣言，控制内部风险，加强船员信心，才能给外部投资者良好的经营状况，以此获得更大的机会投资和股价。”


    “说白了，做这一切都是因为股价，泰坦尼克号首航顺顺利利，没有任何乱子，公司的股价肯定会上浮，据评估机构预估，至少是20个百分点。”


    “而任由沉船的舆论发展下去，股价肯定会下跌，那是公司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托马斯先生，现在蓝星海运公司的股价，大约在每股5普朗分，你手持股，估价在9000普朗士。”


    “可您想想，只要公司股价稍有上浮，哪怕只是1普朗分，你的资产估值也会多上1800普朗士。”


    说到这，爱德华不禁羡慕像托马斯这种大股东：“我难以想象，仅仅在泰坦尼克号首航的数日时间，便赚取1800普朗士的感觉。”


    “所以，托马斯先生，委屈您了，事后，当您看着公司股价上涨至6普朗分，甚至7普朗分每股时，您会感谢我今日所做的任何决定，您会觉得公司9位股东临时决议的及时性，您甚至有可能一高兴便赏我100普朗士。”


    “如果是那样我就感激不尽了，毕竟我要多次航行才能赚足100普朗士。”


    语罢，爱德华挥手，左右早已经准备好的五名水手上前来，站成两排，做出请的手势。


    “托马斯先生，在泰坦尼克号完成首航之前，您将暂时居住于一等舱的贵宾休息室，门口的两位水手，会满足您的一切合理需求。”


    “在航行过程中，爱德华或许没空和您谈心，但我保证，当我们顺利抵达美瑞肯纽约州港口时，我会来亲自迎接您，带着股价上涨的好消息，以及上好的香槟。”


    “祝愉快。”


    处理完托马斯后，爱德华船长没空和贵宾寒暄，招呼其他人接待后，自己则奔向了泰坦尼克号的舰载广播室。


    舰载广播的声音能够传递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只要那个人在船上，听力正常，并且处于清醒状态。


    爱德华站在收音器前，现实清了清嗓子，准备一番语言，然后让副手打开全频道广播。


    “尊贵的各位乘客，我是船长爱德华，欢迎搭乘蓝星海运公司的世纪之作，有史以来最为巨大的舰船-泰坦尼克号。”


    “无论您是在哪一等级的舱室，无论您是否用过晚餐，请将心放在肚子里，好好享受仅剩下8天的航程。”


    “我将和我的船员一起，和整艘船279名工作人员一起，守护各位乘客的安全和舒适。”


    “谣言终会过去，只有美好永存。”


    “嘟。”


    ...


    4月13日，深夜。


    三等舱3501室。


    还算宽敞的封闭室内有两张卧铺，雪白的被子和枕头，标配的留声机和音响设备，墙上还挂着一张全球地图，墙角的柜子上放着一只地球仪。


    左床睡着的人叫拉文，卡耐基地质大学的学生，右床的人是他此行的伙伴，劳拉。


    拉文一直在追求劳拉。


    但可惜，劳拉是个坚定的独身主义者。


    此次，二人凑钱买了这么一张船票，到纽约寻找工作。


    “拉文，如果这艘船真的沉没，我们获救的可能性是多少？”劳拉问道。


    她虽然也是大学学历的，但他并不擅长数学，相反，拉文所学的专业，对数学以及地理，材料方面的要求很高。


    拉文躲在被子里，透过一侧落地的舷窗看着圆弧般的海平面：“让我计算一下。”


    “这是一道概率统计的问题，假设条件是海难发生...嗯。”


    拉文闭上眼睛，不去想对面被窝里劳拉的身影：“按照每小时35海里的基本速度，我们现在，已经在远离海岸线上千海里的大西洋纵深处。”


    “也就是说，我们得到他人救助的概率极低。”


    “只有自救。”


    拉文睁开眼，看了看这艘船的环境：“这艘船必定会配置紧急救援设备，灾难发生时，可以让乘客从大船换乘到小船。”


    “但我们所处的三等舱，居于这艘船的最底部，因为人数众多，且率先受到灾难冲击，失重和混乱，上升的水位，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存活的几率不大。”


    “严谨一点，如果灾难真的发生，这艘船会死去一小部分人，那一定是三等舱的乘客理智，疏散有序。”


    “如果会死去一半的人，那么一定是三等舱的全部乘客。”


    “如果只能存活数十人，那么一定死一等舱的贵宾。”


    “但劳拉，无需太过担心，你假设的条件，也就是这艘船沉没的概率，是极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