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的动作很麻利，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胖子点的水饺、盖浇饭都做好了，连荷包蛋都已经煎好，热气腾腾地端上餐桌。


    色泽油光饱满，香味扑鼻。江小武虽不知道味道如何，可这色香味，已经占了其中之二，想必味道也差不到哪去。


    这个‘张叔’，确实有两把刷子！


    胖子狼吞虎咽地就开吃了，一手勺子，一手筷子，左右开弓，一口盖浇饭，一只水饺，吃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日月无光！


    看着胖子狼吞虎咽的吃相，江小武终于确定了胖子的身世：胖子他娘，一定是只母饕餮，勾搭了猪八戒他爹，才孕育了胖子这只杂种……神兽。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吃太快，当心噎死！”江小武没好气地说道。


    胖子只是嘿嘿一笑，继续左右开弓，低着头猛吃。


    很快，江小武的面也好了，刘婶端上来的时候，江小武低下了头，刻意避开了刘婶的目光，心虚地不敢看她。


    “小伙子，快吃吧，面放久了会变成糊糊的，凉了就不好吃了！吃吧，试试我下面的功夫，够不够味儿。”刘婶道。


    江小武像是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呛到了，一阵猛咳，喝了好几口水才压了下去。他拿起筷子，皱着眉头，捞了几根面放进嘴里，轻轻咀嚼。


    说实话，面条确实火候到家，咬一口，很有劲道，刘婶下面的功夫，绝对达到了东莞失足……咳咳，江南‘面点师’的境界。


    可是，江小武今天的胃口已经没了，原本还有点饿，现在仅剩的那一点点食欲都没有，勉强又吃了两口，便搁下了筷子。


    胖子不愧为当世‘奇人’，才一会儿功夫，居然将两份盖浇饭一份水饺两个荷包蛋，全部干完了，满嘴的油腻，见江小武搁下了筷子，碗里的面条却几乎没动。


    “小武，你怎么不吃呢？刘婶下面的味道不好吗？不会啊，我以前经常吃的，很好吃啊！”胖子道。


    经常吃？


    江小武已经无力吐槽，他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感觉身体被掏空了，生无可恋。


    “我真的不饿，实在吃不下了。”江小武笑了笑说道，笑得很不自然。


    “早说呀！”


    胖子吧唧了一下嘴，伸手将江小武面前的碗一把接了过去。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农民伯伯种田多辛苦啊，绝对不可以浪费粮食，否则是要遭天谴的……算了，我来帮你化解这因果业障吧，没办法，谁让胖哥我心地善良，喜欢行侠仗义，替朋友两肋插刀呢。”


    说完，便开始吸溜江小武吃剩下的面条，吸面条的声音‘呼噜噜’的，比之黄河奔涌，更加声势浩荡，气势磅礴。


    胖子这是真的饿疯了，连别人吃剩下的东西，他都吃，也不怕江小武患有传染病。


    “你有个叫当午的妹妹吗？如果有，我不介意做一回锄禾的。”江小武笑道。


    胖子大怒：“叉叉你妹……”


    “嗯，你道出了我的心声……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当午她哥。”江小武道。


    胖子虽是个写小说的吊丝，耍嘴皮子是一等一的好手，可江小武是谁？论耍宝、卖萌与装逼，这‘三贱’他哪样都不输任何人。


    “去你的！”胖子笑骂了一句。


    两人说这话，胖子嘴里一点都没闲着，不到三分钟，一大碗面就被他装进了肚子里。


    胖子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撮了个牙花，意犹未尽地说道：“嗯，勉强已经填饱肚子了。”


    “勉强？”江小武看了一眼桌子，桌上狼藉一片，铺满了空盘子和空碗，这货吃了这么多东西，居然还只是‘勉强填饱肚子’，江小武一想到自己口袋里的钱又要大缩水，不仅肉疼，连肝都疼了。


    “胖子，你这肚皮是不是小叮当……哆啦a梦胸前的口袋变的啊，能装下这么多东西，我江小武很少服人，可我服你了！更准确的说，我服你这只肚子了。”


    江小武是真服了，再敢不服，他不但身体被掏空，连口袋都要被掏空了……


    “胖子，你现在在哪个网站签约写书啊？”江小武问道：“还有，你笔名……马甲是什么，没事的时候我搜索一下你的书，欣赏欣赏。”


    “马甲？无名！”胖子道。


    “无名？果然霸气！只有真正的高手，才敢用这么装逼的名字啊！”江小武称赞道。


    胖子却大摇其头：“不，你搞错了。不是我的笔名叫‘无名’，而是我无名……没有笔名！其实，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超级ip，即便是一些小神的马甲，也没有太大的价值。一本火了，下一本就扑了，然后就彻底在网文界消失了……这么多年，说真的，我见多了。”


    “原来是这样的‘无名’，你的意思是，你没有笔名‘马甲’？那你怎么发表小说，怎么挣钱呢？”江小武困惑了。


    “谁说一定要有自己的马甲，一定要自己发文才能挣钱？以前，我是写分成的。后来，也写过几本‘白菜价’的买断……白菜价，就是千字十元到三十元的价格，在我们这个行业，统称为‘白菜价’，其实白菜价混个温饱还是没问题的。可我胖子是什么人？我绝不是甘于平庸之辈，我有远大的志向和理想！区区白菜价买断，又如何能拴住我傲娇的灵魂。当年说好一起扑成狗的作者朋友，很多都已经悄悄成了神，即便没成神的，也是月入过万，脱离了‘扑街’的队伍，我又如何能甘心？”胖子傲然说道，胖脸上，泛起猪油的光泽。


    江小武肃然起敬，胖子虽然还没有获得成功，或许永远都没机会成功了，可他有一颗不屈服的心，勇往直前，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一次次地失败，又一次次的冲上去，明知道会摔得遍体鳞伤，却义无反顾。


    这种不服输的精神，江小武是最为敬佩的！


    可是，江小武的敬佩之情，还没超过一分钟，就被胖子给扑灭了。


    “所以，我断然放弃了低价的买断，又选择了分成。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一举成功。然而，天不从人愿，几年下来，彻底扑成了狗。我的心，也渐渐落了地，心灰意冷。我认命了，我就是个志比天高、命比纸薄，又没有天赋的扑街写手。再这样下去，可能连房子都租不起，饭都吃不饱，露宿街头，像一只野狗一样，被活活饿死都有可能。


    我低头了——向命运低头！我至少得先活着，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所以，我现在没有笔名，我写的东西，都是别人在用马甲发表。以后的作者群里，很多扑街看不到成功的希望，都已放弃了码字，有些人都做起了‘枪’，也有人成立了工作室，替一些高价买断的作者，找代替写文的‘枪手’，工作室从中抽取佣金。我现在，在朋友的工作室接了三本枪文，两本千字二十的，一本千字十五的……其实，我的收入还算可以，只是没有了署名权而已。近来手头紧，是因为朋友的工作室出了些状况。不然的话，我不会拖欠房租，更不会连饭都吃不起的。”


    胖子苦笑了一声，娓娓道来，满是心酸。


    “可惜了......”江小武喃喃道，他也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该说些狠话鞭策胖子。


    胖子无奈地笑笑：“是啊，要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谁愿意给人当‘枪’使，对吧？”


    江小武突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