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缓慢启动,扣住花解语的地砖下陷,不一会儿花解语就落入地下空洞,抬头,是大将军的黑靴。
花解语知道大将军要下死手了,带着慌张,“大将军不想知道我的身份吗!今日我若葬身于此,他日整个将军府都要为我陪葬!”
威胁对大将军一点用都没有,脚步依旧远去,“我向来不会将人逼上绝路,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够抓住最后的一线生机,你的小命就算保住了。”
“一线生机!什么生机?”
很轻的声音,“一根稻草。”
房门合上,再无他人。
花解语脚下的石板慢慢涌上黑水,冰冷的刺骨的带着腥臭,他奋力挣扎脚腕处的铁链,无果。
若是在他内力完好的情况下,拼尽全力或许能挣脱这玄铁,然而他如今身负重伤,怎么可能呢?更别说还有将军府中的精锐将士……
这次,真的是玩脱了。
将军府守卫森严,那个人的势力肯定不会这么快就穿插进来,或许等那个人的手下到来,只会得知他的死讯。
踮着的脚尖终于受不住冰冷,身子软倒进黑水的时候,花解语满心的不甘。
常年在古树的遮盖下,东苑很是冷肃。但是这处庭院却是一年四季鸟语花香,仿佛所有的阳光都聚集在这处了。
庭院里有各种花,红的黄的白的很是艳丽。花丛中,一缕炊烟从敞开的窗户飘出,靳菟苧提裙踩上台阶。
“母亲。”
冒着热气的锅台前,是一身便装正在摆盘的言念。
看到靳菟苧的一瞬间,言念手指轻颤,水光充斥视线,“灯灯……”
听到只有母亲才会唤的小名,靳菟苧上前抱住了母亲,只有这个时刻她才心有安宁,
“母亲,灯灯好想你。”
“母亲也挂念着你。”
从母亲怀里退出来,靳菟苧担忧地看向母亲的肩膀,言念了然,“已经没有大碍了,你父亲拿来的药都是上好的,连疤都没有留下来。”
“对不起母亲,都是我不好,连累你受伤。”
“傻孩子,哪一位母亲能亲眼见着孩子受伤而无动于衷。这一刀挨在母亲身上一点不痛,我不是好母亲,能护你一点已经心满意足了。”
“母亲……”
其实很讽刺,那一刀子刺过来的时候,明明离她比较近的父亲推一下就可以避开的,可是那个冷硬的父亲就生生地看着,反而是远处的母亲,用尽全力扑过来护住了她。
母亲自从生下她身子骨就不好,那天,是怎样的快速,怎样的奋不顾身,让柔弱的女子不惧生死,靳菟苧无法想象。
多少次,在大船上的时候,靳菟苧想着不然就随着流水一起逝去,是母亲的声嘶力竭将她拉回来,那一声温柔到心间的“还好,还好”是她荒芜心灵的唯一灯光。
和母亲一起把饭菜端进小院的大树下。这是一棵梧桐,树身粗壮,枝叶繁茂。
言念做了三菜一汤,花香藕,龙井虾仁,玫瑰豆腐和紫苏汤。靳菟苧很少有机会和母亲这么亲近,更别说是吃到母亲做的饭菜了。
“这虾是我一个个挑选的,个头大,虾肉肥美。你父亲亲自为你剥好腌制的,他心里是有你的……”
芽叶碧绿,虾仁玉白,看着就很美味。
“母亲你开心吗?和父亲在一起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灯灯,很多事情不是你不开心不喜欢就可以拒绝的。”
“至少可以选择离开……”
靳菟苧的话还没有说完,言念的手就遮住靳菟苧的口,很轻的摇头,靳菟苧明白过来庭院里还有暗卫。
这说明母亲和父亲还在闹矛盾中。母亲不喜活在监视下,几年下来父亲才在这方面有所收敛,现下这仗势估计父亲很生气,靳菟苧不由担忧母亲。
言念自然猜得到女儿的心思,她与大将军之间一言难尽,只是苦了女儿。抚摸着靳菟苧的小手,言念更想谈些和女儿有关的,“听说,灯灯回程的时候带回了一个女子。”
“母亲怪我吗?父亲最不喜我自作主张,他肯定会迁怒于你。”
“没有,我与你父亲不和并不是因为这个。相反,母亲很开心你能救人一命,只是将军府到底不是好归处。”
“我与她说过,若是她想要离去,我不会拦人的。”
“母亲其实很想她能留下来陪你。我不是合格的母亲,不能让你名正言顺地在将军府有一席之地,你的衣食住行喜好厌恶不能一一亲自陪你去发掘,甚至连简单的陪伴都不能做到。”
“不,母亲很好。”
“这次你自己决定留人,母亲很是高兴,我希望有一个人能在你身边陪着你。”
“母亲想见见她吗?她很漂亮,看着就赏心悦目,是一种不能移开眼睛的美。”
言念笑了,“原来灯灯是因为美貌才留人啊。”
靳菟苧想否认,但是想到花解语的美貌,感觉再怎么解释见了面都会显得苍白,索性牵住母亲的手往门口去。
木门打开,靳菟苧并没有看见花解语。她交代过花解语不可在东苑乱跑的,她询问门口的守卫,“跟着我一起来的侍女呢?”
“随断荞姑娘去了。”
靳菟苧直觉不妙,“多久了?”
“一柱香的时间。”
跟着断荞而去,肯定是去见父亲了。靳菟苧脸瞬间白了,平日里父亲很少让自己和母亲单独相处,原来今日并不是父亲生气不愿意见自己,父亲是去处理她带回来的不速之客。
小脚往外走两步,停下,木门下是母亲担忧的脸,“灯灯,不要再惹怒你父亲了。”
“母亲刚刚不也说,有花解语陪着我很好吗?”
“是,我希望有个人能陪在你身边,但是如果这是你父亲不允许的,我不希望你去。”声音中带着恳求。
“母亲,花解语不是小时候的风筝,不是霍寅客送的白猫,你知道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言念知道,知道这意味着花解语必死无疑,只是她到底自私,她不愿意夫君和女儿再有任何的争执。
“我知道。可是灯灯,你还没有在你父亲手中吃够苦头吗?我尽力了,昨夜因为花解语的事情,我和你父亲据理力争,今日看来,一点都没用。灯灯,我尽力过了,你就不要再闹了。”
脚下千斤重,靳菟苧想要抬脚,可是母亲的话让她难以移动。连母亲都劝不动父亲,靳菟苧也只能是螳臂挡车。
摆在眼前最好的决定就是放弃花解语,牵着母亲的手回到满是鲜花的大树下,与母亲共进午膳,享受难得的母女相聚时光。
“灯灯,午膳要凉了,听话。”
一句听话,让靳菟苧的眼泪毫无征兆地从脸颊滑落。
从小到大,每次要妥协让步,耳边总是听话两个字。听多了,靳菟苧才发现这两个字一次比一次锋利。
泪水与细土合二为一,靳菟苧小拇指不自觉地颤抖,她向母亲深深地行礼,“母亲,很多时候灯灯都听话,可是,这是人命,如果我不去,我会彻夜难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