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需美人,盛世存妖孽》
第1章
背景:
一万八千年前,混沌之中盘古开天辟地,他的左眼变成了太阳,右眼变成了月亮;头发和胡须变成了夜空的星星;他的身体变成了东、西、南、北四极和雄伟的山川,血液变成了江河;牙齿、骨骼和骨髓变成了地下矿藏;皮肤和汗毛变成了大地上的草木;汗水变成了雨露。盘古的精灵魂魄也在他死后变成了芸芸神灵。
生灵,草木,雨石……皆受恩泽,幻化人形,居住九天之中。那时,人类还没有开始,神灵已在繁衍,
天,分为九天,由东西南北中五座神山支撑,一为中天,二为羡天,三为从天,四为更天,五为晬天,六为廓天,七为减天,八为沈天,九为成天。
盘古的精元幻化为众上神,居于成天,沈天,减天;
八方众神兽幻化为众上仙,居于廓天,晬天,更天;
四极之尘埃幻化为众散仙,居于从天,羡天,中天;
上古神界自此开始,九天之上等级森严,不可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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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中天,溱水、洧水自东面大泽州而来,于盆地中切割一凸起的高台地,即是轩辕丘。永远阴沉的天空遮住了古神的恩泽,也酝酿出了一片灯火阑珊。
集市一角,仙流熙攘,一女子手举木盒,高声叫卖。
“诸位看官,可把脚跟都站稳了!有仙杖的都拄上,有男人依的都靠劳,体弱多病的把仙丹也都备好喽,近来传闻甚广的‘度厄仙衣’就在我手中的盒子里!”
众仙驻步,但看那女子,灰粗布裹身,衣衫破烂,满头青丝用随意折下的一丫树枝挽起,一张脸在灰土下更显巴掌大小。再听她下面的话,众仙眼睛又向她手中的盒子行注目礼。
“在售货之前,我先把盒子打开,诸位尽可上前观赏,一睹风采!”未曲眀踹了脚身边处得跟根儿木头的孩童,那孩童一身与那女子无异,6岁左右,脏得分不出男女。他把递过来的漆盒放在木桩上,打开,一时间耀眼夺目,众仙上前一步,孩童好似不喜旁人靠近,拧着手向后退了几步。
见众仙两眼放光,双手欲抓,未曲眀掩笑将漆盒往后推了少许,后面的孩童倒是很明显地往后又退了一小步。
“我们用了整整五十年,穿越层层神障,才找到休与山的入口,可是刚爬到冰雪山腰,忽然狂风骤起,暴雪弥漫,不到一个时辰,一行十一人就剩下我和同伴两人。遭此劫难,必是惹恼了古神帝台,想来顿时大汗淋漓,后来我们逃到了一处洞窟,只见里面流光溢彩,照得洞府灼灼圣光,近处细瞧,原来就是这‘度厄仙衣’。”
说到此处,仙群内众声喝彩。
“众仙皆知五百年前,休与山突生异象,一时间九天地动山摇,浩空中血海一片,那浓浓煞气摇曳不定,时动时静,如行云流水般,最终化成硕大无比的光环将休与山笼罩其中……,沈天统帝(各天的统领者称为统帝)度厄上神梵音得天帝旨意前去查看,直至九天四海归于平静,便再无音讯……传说这位上神为抵挡‘灭世天火’已与休与山化作一体,这‘度厄仙衣’便是他遗物,众仙皆知此仙衣可度化修补元神,在往生界中重生!”
听她一番言论,仙群中出现了些许骚动,未曲眀见几人成堆,颇有怀疑之色,立马面容坚定高声补上一句:“宾客中若有质疑者均可到休与山洞府中查看!!”
其中有一仙质疑道:“那现在怎么只有你一个,与你同生共死的那个人呢?”
未曲眀掩盖面哽咽:“因为伤势过重,下山当日,就断了气了!”
闻言,众仙倒抽一口气,心中各有掂量,看此女衣衫落魄,寻宝之旅当真异常凶险,虽空口无凭却并不像是空穴来风,而且这‘度厄仙衣’看起来……也不像是假的。
众仙正在思度之中,未曲眀迎风落泪,趁热打铁:“如不是我母子从东方空桑山穿过大泽州一路逃难而来,也断不会割舍这件宝贝!只愿各位仙友出个公道价,解我母子二人燃眉之急!”
众仙蠢蠢欲动,正待割肉撒钱之际,突闻一声娇呵:“弥天大谎!”
未曲眀心中暗叫不好,如临大敌地挥手将儿子藏于身后。
众仙集体转头看向来人,不等看清,绿意女子已挽起剑花直指未曲眀咽喉:“今日终于让我逮你个现形!”
“好姐姐!”未曲眀眉心流汗,避开锋利:“怎得在这里碰到你?真是让我好生想念啊……”
“妖女!”这名叫玲珑的绿衣女子在狠狠咬出两个字后上前数步,揪出藏在未曲眀身后偷偷张望的孩童,并将他拉至众仙面前。
未曲眀只恨自己没有仙力,无法抵挡,只能拉住孩童另一只胳膊,伺机而动。
玲珑敛下眸,哄那因扯疼皱眉的孩童:“好孩子,你说,这仙衣是怎么来的?”
“……偷来的。”
“谁那里偷来的?”
“羊磬(qing)山神……”
未曲眀捂住孩童的嘴。
听到这里,众仙皆眀了。羊磬是济山山脉的山神,山上多出茜草,乃为上等染料,可使衣衫色彩异常艳丽,看来这件‘度厄仙衣’多半是……
未曲眀见再也演不下去,拉起孩童就窜,没飞出几丈,彻底消停了……
轩辕丘中心,密林深处,中天统帝府郛中天殿’坐落于此,府邸被八十一支十楹铜柱支撑在虚无之上,向下一底黑渊,传说那里镇压着最可怕的妖兽饕餮(tāotiè),饕餮原本是上古神兽龙的第五个儿子,因为本身欲放纵,好淫乐的天性,又受到了五百年前休与山灭天异象的影响,突然魔性大发,自东海闯入九天,以吞噬神仙为食,后被昆仑山上神陆吾镇压在此,由中天统帝熏池看守。
据传闻,那些被吞噬的神仙的元魂困在它肚腹中正经受着无休无止化魂消魄的炼狱,永远都无法在往生界里得到超升。
“跪下!”
兵甲的脚尖还没踢到未曲眀的腿踝处,她就已经双膝跪地,蹭着油光麻亮的地面,趴伏在首坐上统帝熏池的鞋履边:“大人,为何抓小的来此啊?”
统帝熏池抬手轻掩鼻翼,随即踹开她,指着几案上端放着的漆盒:“这就是梵音上神的‘度厄仙衣’?”
未曲眀在地上滚了几圈,跪正后垂目,姗姗而笑:“……假,假的。”
“把她扔下去,喂那饕餮!”
“等等等!真的!是真的!!”未曲眀立刻改口,可熏池却不再言语,背对而立。
她被两名兵甲像捆米袋似得一路往外拖,鞋掉了一只,袖扯断一边,当她的长发在风中凌乱,半个身子都荡在悬崖边时,整个中天殿都回荡着她杀猪般的喊叫:“我真去过休与山!我发誓!如果我说谎,烂手,烂脚,烂屁股!!”
“真的?”
熏池的声音从大殿传出,如利剑悬于面门,未曲眀为之一震,瞠目大声应道:“真的!!”
身体落回实处时,未曲眀只觉双臂胀痛,双腿软跪在地上,似乎只有膝盖一块实地,熏池接下来的一句话,更差点让她背过气去!
“把她的同伴带上来。”
一身绿衣的玲珑被带上来的时候,未曲眀敛神半响,‘她怎么也被抓来了?儿子人呢?!’
熏池仍是问玲珑同一问题:“这就是梵音上神的‘度厄仙衣’?”
玲珑脖颈高昂,刚正不阿:“假的!”
“是真的!”未曲眀小步搓过去,对着她挤眉弄眼,谁想她明明和自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还硬是不和自己一条心。
“假的!”
“真的!”
“假的!”
“真的!”
“明明就是假的!”
未曲眀抹了把腮边冷汗,咬牙切齿:“你白痴啊!弄不清现在什么状况!?你想下去喂饕餮啊!”
玲珑的目光在严正以待的兵甲身上巡了半圈,又见那熏池正坐在首座上手指蹭着下巴,一副玩味。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同时面向统帝大人,表情悲壮,齐声说道:“千真万确!”
闻言,熏池从漆盒中将仙衣高高捧起放在鼻下深深嗅着,末了轻轻唤出一声:“夕颜……”
说是牢狱更像是石室,里面不大,也就被木条隔成七八间的样子,灯火昏暗中未曲眀和玲珑被抛到草垛上,然后一只活物也被扔了进来,未曲眀扑过去一瞧,原来是失踪了半日的儿子。
一个小小的孩童比起眼下不知所措、瑟瑟发抖的两个女人倒是稳如泰山,也不喊疼,从地上爬起来安静蹲在一旁。
“......都怪你。”玲珑双臂抱膝,正是满眼泪光,本就是美人儿一个,此时更是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未曲眀完全不接招,抓耳挠腮心里正泛嘀咕,却感到儿子拉自己衣角:“娘亲,我饿!”
“喝风把屁吧,你!”
玲珑斥道:“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一肚子火正好没处发泄,未曲眀指着她的鼻子就骂:“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我们娘俩早有肉吃了!”
原先在中天殿上说的也不全是假话,仙衣虽假,但她的确去过休与山,更与休与山有段说不清的渊源,五百年前,当她刚出世来第一次睁开双眼时,看到的便是那血一般的流云,云中疾风电掣,如透不过气的幔帐般笼罩住休与山,山上常年积雪化作血河,冲刷着她几尽赤/裸的身躯,她在翻滚流离中口里尝到了那些心酸的苦涩,还有那四肢无处可依的悲凉,她高声呼救,却又不知该寻谁?
恍惚之间,一件斑斑血衣抚上她的肩头,带着浓郁清芬净化了所有不安,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温暖,再抬头望去,那人已经化作光束冲向山顶,霎时间,天地沉静......
不知怎得她总觉得那人似回头望了自己一眼,后来听说是沈天统帝度厄上神梵音的牺牲才阻止了这场毁天灭地的浩劫,那人......就是他吗?
后来那件衣衫不翼而飞,再后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孩子降生,以往的那些个小儿女心思更是不复存在了,她只能不断催眠自己,这孩子一定是感天而孕,和任何一个男仙、男神都没关系!
又过了三百年,空桑山上的食物已经被母子俩挖掘的一干二净,在她与儿子出外觅食这才知道,天帝早已下令,‘凡九天者不得杀生,杀生者受刑天雷,形神俱灭。’
这是什么意思?天地间生灵,草木,雨石……皆受古神盘古恩泽,均可化作生灵。这对上神和部分上仙来说并不稀奇,他们靠吸取日月精华,长生不老。
可九天之中散仙何其多,短短一百多年间个个瘦得面黄肌瘦,当然,也有绝大部分散仙能够通过上仙指点顿悟出未曲眀口中‘喝风把屁’的境界,但还是有不少散仙无法脱离五感之欲偷偷摘取些仙草灵芝延续元神,更有甚者干脆遁入魔道,后者比如饕餮,前者比如未曲眀。
至于未曲眀和玲珑如何结下梁子还要从两百年前那个中天里难得春光明媚的一个下午开始说起,话说母子二人饿得卧倒在小溪边痛苦呻吟,这时出现一男子,现在想来,未曲眀都不禁暗暗赞叹那男子如玉般的清俊模样儿。
他为她们母子二人射下一只青燕,这让二十年没闻过肉腥的母子二人差点没把青燕的毛都嚼吧嚼吧一起咽肚子里,感谢之余才知道他是洙水中刚出世化为人形的玉石,名叫碧漓。
三人正准备道别,九天之上突降天雷,还没等未曲眀反应过来,碧漓已经将她母子一把推入河水中,待她抱着儿子浮起,就看到碧漓被雷锁拖入云层,就此无踪。
她望着中天之上混沌的天际,流着泪自怨自艾起来:‘难道自己生命中出现的男人都要以这样的方式消失吗?’
自此,她不敢再仰望天空......
直到没过几日玲珑来找她寻仇,她才弄明白原来玲珑和碧漓是一对双生石,碧漓比她早出世几日,世事不通,对天帝的诏令更是不知,没想他第一次助人却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玲珑不听她解释,这笔血海深仇自然是扣在未曲眀的头上,硬说她是以美色引诱碧漓,使得自己的爱人犯下天条、魂飞魄散。
从东方南虞山穿过大泽州一路追杀至此,整整一百四十一年,未曲眀次次险中求生,不禁抹着冷汗感叹:‘这哪里是觅食,摆明了是逃命啊!’
不过当玲珑发现未曲眀身边的孩童不说假话后,次次屡试不爽,坏她好事,母子俩眼看就剩下一把骨头了。
“碧漓与我相依相存数万年,水流湍急时他替我挡着,太阳烈时他替我遮着,我只恨自己没有早几日化成人形,谁知让你这妖女钻了空子!现在......就剩下我一个……”
莫名其妙落得如此生死不明境遇的玲珑忽又想起了伤心往事,原本还一副磨刀嚯嚯向妖女的凶悍模样儿全然不复,嘤嘤哭泣之声更是扰得未曲眀心里更乱了。
“这孩子......”潮湿的空气中幽幽飘来一个缠绵妩媚似男似女的声音:“一定很可口吧。”
闻言未曲眀和玲珑同时向草垛后面缩,待一闪念,未曲眀抓过儿子抱紧。却听得怀里的孩子淡淡吐出两个字:“九尾神狐。”
玲珑凑过来问:“你们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片段:
小未问儿子:“你就不能说一次谎话吗?”
儿子摇头
小未又问:“那你说,是她漂亮还是娘漂亮?”
孩童沉默半响,答:“娘漂亮”
小未作势要打他:“你不是会说谎吗?!”
“哼!”玲珑躺在草垛上换了个姿势,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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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认识”
未曲眀捂住孩子的嘴:“释儿,勿言。”
“这孩子……不一般啊!”声音忽近,先是一双眼睛,再是一张美丽的脸,最后是诱惑的唇:“虽非上仙之姿,却也能看出我的真身”
“好……美啊!”玲珑说出了未曲眀母子心中的赞叹,上仙中还有哪一神兽能比这九尾狐更魅丽的。
只是……这九尾狐神族一直都幽居在涂山中,一旦现世,九天将有大乱之象。这也是休与山古神帝台的预言,他……怎么会关在这里?
那男子的美如一道绚烂的风拂过,又迅速隐没在木栏投射的阴影中,此时他正闲散得歪在紧邻她们的牢房边,两人正想开口询问,他却已经再次开口:
“想让你的爱人复活吗?”
“此话何意?”自动跳坑的玲珑伏过去双手抠住紧邻他的木栏。
“我可以让他活……”那男子转过正脸,一双眼睛摄人心魄:“但有一个条件。”
“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玲珑几乎想都没想就立刻答应,只因九天中上仙比散仙高出一个阶级,仙力自然高出深远,更况且传说九尾狐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杀了她,把那孩子交给我。”男子话语中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你既可以报仇,也可以重获爱人,这笔买卖,你不吃亏。”
闻言,未曲眀如坐针毡,急骂道:“放屁!我看你是饿疯了!”
轻灵的笑声过后,那男子回道:“饿疯的不是我,是你。”
话音这边刚落,未曲眀那边胃里就应景得咕嘟一声,不大的声响在石牢里环绕回荡,面对玲珑逐渐炙热的眼光,她面色涨红,企图做出最后的挣扎:“别信他,九尾一族,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
玲珑贝齿撕咬着下唇,神情闪烁不定。
这时,一直未做声的释儿上前一步:“你真想吃我吗?”
闻言,男子又笑了起来,一身红衣的他如冰雪下的一团火,张扬却令人无法感受一丝温暖,他的手穿过木栏,从袖管中露出一节洁白的胳膊。
“来。”
未曲眀拉住迈出步子的释儿:“别去。”
释儿挣脱她的手,对男子说:“你不会吃我的!”
男子释然一笑:“为何这样肯定?”
“你的眼睛告诉了我。”
男子难得正身望向他,眼中的猩红如浮云般散去:“我叫南虞,你叫什么?”
释儿回头偷瞄了眼未曲眀,踌躇着不愿说。
未曲眀提溜着儿子的领口往后一丢,一屁股坐到草垛上,双腿一盘,心中暗骂,‘故意挑起是非,却又不真吃儿子,耍人吗?’嘴里回道:“我儿子叫卜(bu)解释!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
南虞隐下涌出喉咙口的笑意,说道:“想必你们被抓到这里一定也是为了夕颜的事吧。”
“夕颜?”玲珑想了想,这个名字好像是从那熏池嘴里听到过。
“她是熏池的爱姬,也是我九尾狐一族。”南虞的话语中听得出点点失落,后面的故事娓娓道来:“就在一个月前,她突然死了。没有原因,没有征兆,熏池来涂山寻求让她起死回生之法,极尽哀求,在场族人无不动容,但族长仍坚守古神帝台的旨意,本就该对叛逃出世的夕颜处以重罚,哼!又怎会救她?怎知……那熏池假意姗姗离去,却使出阴招把我从‘承灵坞’中劫到这里。”
玲珑问:“他为什么偏偏要劫你啊?”
“因为……”南虞唇边闪现狡黠,大道自在地说道:“我才是古神帝台预言中一旦出世就会让九天……嘿嘿……大乱的九尾神狐。只要有我的心,就算是神都能起死回生。”
“你还乐呢?!”作为九天最底层中天里的那么个小散仙,凭借着玉石与生俱来的正义感,玲珑不乐意了。
“嗟(jiē)乎,燕雀安知鸿鹄(honghu)之志。”好不容易逃过族长的控制,南虞他怎么会放弃如此大好的机会呢!?
未曲眀和玲珑一阵唏嘘,两眼朝天看。
卜解释歪着头,默默打量南虞几圈,突然问道:“你多少岁了?”
南虞拖长音调,然然道:“与天同齐。”
未曲眀和玲珑又一阵唏嘘,两眼继续朝天看。
南虞不以为然,问道:“说说吧,你们被熏池抓到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未曲眀回答:“因为‘度厄仙衣’。”
“……难怪。不过……”南虞琢磨着:“是真的吗?”
“假的!”这回两个女人倒是异口同声。
南虞不再接话,沉默了许久,偏偏在三人昏昏欲睡的时候,又开口说道:“纵情尽兴,滋心所欲,已入魔道啊。”
“你是在说我?”未曲眀想到了肉。
“你是在说我?”玲珑想到自己对未曲眀的杀念。
躺在石床上的南虞,眼皮都没动闪一下:“……我是在说熏池。”
闻言,玲珑更是心惊肉跳,不安道:“你说……他会怎么对付我们啊?”
“眀儿就知道了。”南虞此话一出,众人一夜无眠,除了那个歪在娘亲怀里没心没肺的卜解释……
第二日一早,未曲明、释儿、玲珑还有那个九尾狐南虞,被兵甲带到中天统帝熏池面前,当然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未曲明先是看那南虞被熏池封了命门,心里难免有些害怕,再看他将自己和玲珑放在一边视若无物,只是坐在床榻边为看似熟睡着的女人梳理发髻,也就放松了警惕。
一炷香燃烧殆尽之时,待熏池终于将女子的发髻挽好,紧张了一晚没睡好又闻了安神香的未曲明也已是昏昏欲倒,迷迷糊糊中见熏池抬手朝自己的方向指了一下,自此失了知觉……
雾笼叠翠,竹海幽径,行在最前面的未曲眀忽然驻步,又走回队伍中间,停在一口凌空移动的棺椁面前,她弯身拈去那沉睡女子脸颊上的竹叶,异乎寻常的轻柔缠绵。
卜解释看到此情此景不自禁一哆嗦,跟在同样撇嘴的玲珑身后。南虞倒是保持一贯闲散态度,摇晃着折扇,在月光下刮过一道暗红色的影子。
“穿过这片翠海,便要进入四百里流沙了,那里乃是元始天尊盘古撑起九天时脚踏之地,也是这世间至阴之地,多有太古魔兽出没,前面的路必定艰险无比!”未曲眀又走回到队伍最前面,丢下这句话的时候连看他们一眼都不屑:“你们几个最好老实点。”
一身污垢布衣不变,可就偏偏配上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南虞回想起今早,熏池元神进入未曲眀身体时,她那不甘的狰狞表情,南虞再也绷不住了笑出声来,在这凄凄风中更是瑟瑟。
“呵呵……”
“谁在笑?”玲珑缩紧脖子,竖起耳朵。
“怎么?”南虞收起折扇,回身瞧她。
玲珑撇了撇嘴,摇晃着脑袋,才走出一步,突觉身后衣襟空空荡荡,原本拉着自己衣摆的卜解释,不见了!
“南……南虞啊……”玲珑跟上仅有几步之遥的南虞,不安地伸手拉住他的发梢,想找点依靠:“小家伙,不见了。”
南虞使折扇打掉她的手,抽回自己的头发:“别拽我头发!”
“……别拽我头发!”
这突来的声音,似回声又似学舌,在晃晃月光中,游荡进三人耳中,未曲眀停了脚步护在夕颜身边,南虞眼睁睁地看着玲珑从自己眼前消失。
此刻,更觉阴风阵阵……
“委屈你了。”熏池取下扳指将夕颜收入其中,隔着里衣放在离心口最近的地方。
“别光顾着怜香惜玉,知道来者是何人吗?”南虞飘到他身边,红衣然然,说话间手就已经搭上了他的肩头。
“你不是与天同齐的神兽吗?何需本座保护!”熏池极是反感地挣开,仿佛一身脏的不是他,还是他。
“别啊,本仙虽是金玉之身,却也是涉世未深啊。”南虞话语中带着几分幽怨,又靠近几分:“更何况你担心我们逃跑,不是也封住了我的命门吗?”
“莫慌,有那颗‘守魂心’护体,一般的太古妖兽还真要不了你的小命,”熏池说罢,抛出法器‘昭明镜’口中念诀:“日月当空,正大光明!”
天际骤亮,瘴气散尽,翠浓竹林里传来窸窣响动,一道诡异黑影如同从四周盘旋而近,两人如陷漩涡中心,竹叶变若利片向他们袭来。
那妖物快得让人看不清面目,两人虽是一力抵挡但仍是免不了一些皮肉伤。熏池眉头紧锁,口中吐出一团紫雾,那紫雾如活物般与那妖兽纠缠起来。
“我们快走!”熏池拉着南虞潜行躲入一溶洞中,才行几步就看到壁崖上蹲着一只怪物。
怪物通体乌黑,长着一张人脸,却是鸟身。只见它扇动着翅膀,挪动了几下爪子,一双眼睛紧闭着,似乎还在熟睡。
“怎么看这脸,有点面熟?”南虞抬头左右细看。
熏池倒是看得真切:“是那小娃。”
南虞撇了撇嘴,心道:‘好好一娃娃,真是可惜了。’
“这妖兽名叫胜遇,是由元始天尊的唾液幻化而成,主口腹之欲,本是神物,却因久居在中天潮湿之地,终靠吞噬过路散仙积聚力量。”
“那我们走吧。”
南虞拉着熏池便要走,却被他再次打掉手:“这妖物成双入对,有一雌必然有一雄,有一睡必然有一醒。你看!”
五光霞壁上藏匿的另一只胜遇见被二人识破,仰首高鸣一声便扑向二人,南虞迅速后跳,熏池并不躲闪,只见他抛出昭明镜,口中念诀,镜子瞬间化作无数碎片盘旋合围它而去。
那雌性胜遇吞噬了玲珑,美丽的面目被利片逼迫得狰狞可怕,双眼通红着支撑了片刻,周身纯黑色的羽毛就已经被血染透,渐渐败下阵来。
见情势大好,南虞从熏池身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一脸不耐烦地整理起凌乱发丝上的羽毛,然后又踹了脚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妖兽,不吝啬地称赞道:“看来你中天统帝这个名号,还是当之无愧的。”
熏池不领情,冷冷道:“你以为太古妖兽是那么好对付的?!剩下那只才是厉害角色。”
南虞见那钟乳石上的雄性胜遇有苏醒迹象,忙道:“那该如何对付?”
“……”
眼看那妖物已经睁开了双眼,南虞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不免有些着急:“你怎么不说话?到底该如何应对?”
未曲眀迟疑片刻,抬头看了一圈,眼睛在妖物身上直勾勾地盯了片刻,然后对着南虞瞪着大眼睛珠子,震惊中夹杂着迷茫:“你问我,我问谁?”
南虞察觉出一丝异样,但又不太确定,只觉面前的未曲眀较之前大相径庭:“你……谁啊?”
“未曲眀啊。”
闻言,南虞霎时间背心发憷:“什么情况?这是!”
第3章
未曲眀仙体特殊,看不出本体,熏池原以为自己进入她的身体后,只留仙体在中天殿,必定能掩人耳目,以免因为自己擅离职守而引来九天之上的追查。
‘神仙虽长生不老,却生死各有劫数。’如被九天之上洞察,自己身陷魔障永不翻身不说,更无法让夕颜起死回生!
但是,哪想!他居然被她身体中莫名的神元所牵制,一日之中,日升沉睡,日落苏醒。
那雄性胜遇从高台上跳下,震起灰尘无数,巨大的双翼反方向弯曲着,翅弯支撑着硕大的身体向两人迅速逼近。
南虞拉着未曲眀狼狈躲闪,倒是一改先前,替她挡住了几次进攻,刺刀般的钟乳石数次险些刺穿他的脚。
待两人相扶相掺仓惶退出洞外时,太阳正渐渐拨开厚重的云层,天亮了……那胜遇似是怕光,守在入口处伺机而动。
未曲眀和南虞见到此情景顿时松了口气,正想看清逃跑道路,却被身后突然而至的重击震得飞出几尺摔在地上。
未曲眀从疼痛中恢复意识的时候胜遇的口水正滴在她的脑门上,看着儿子死尸般木讷的面容近在咫尺,她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
虽说这孩子来得蹊跷,虽说这孩子脾气秉性从小就不讨喜,虽说这孩子小的时候总是流自己一胳膊哈喇子,可说到底是自己怀胎九十九年,陪伴自己400年,好赖吃了不少肉才长到今天这么大的,一把屎一把尿的,她容易吗?!
“胜胜,吃饱了吗?”前一句还在百步之外,后一句娇斥已近在耳边:“怎么还有剩的?”
南虞暗叫不好,‘前狼后虎’,这可叫他们如何是好?!
“吃不到吗?”那不过豆蔻模样的女孩看出端倪,两条大辫子随着轻灵的身板荡漾在空中,不过晃眼,人已经稳稳落在胜遇和未曲眀二人中间,转而一笑:“要我帮你吗?”
那声音煞是可爱、甜美,听在南虞和未曲眀耳中却如丧钟般,还未等反应,那女孩的青丝已如密网缠住两人手脚,他们尽全力都挣脱不开。所牵制的地方已经皮开肉绽,南虞一身红衣不过片刻便被染成深色,未曲眀一身的灰衣也好不到哪里去。
“胜胜,你瞧这男子的一张俊脸虽是比不上那魔君久夜,不过等你吃了他,在这九天之间如若你排第三,到是没人再敢排第二!”女孩抚摸着胜遇的头,释儿麻木的脸上惊现诡异的微笑,卖乖地伸出舌头添干净主人绣鞋上的灰尘。
看到这样,未曲眀心头更难过,在剧痛的威逼下胸中却燃起难以压制的熊熊怒火,看到同样被锋利青丝束缚的南虞,他也在回望她,绝望……在两人紧绷的神经间来回流窜。
“等我先取他身上最嫩的那块肉,给你常常鲜!”余音未消,女孩的五指已经深深戳入南虞胸口,鲜血喷溅而出,一滴血如胭脂般飞溅在她唇边,她娇笑着伸出自己的舌头舔舐那美妙的滋味。
“……好甜啊,”女孩五指随即收力,她最享受得就是这血肉撕扯着的无奈感,可这次她却感到了一种无力,她越是使劲,越是被他体内所牵引,背后传来胜遇咽口水的声音,她恼羞成怒地想一举成功,却被如灌入生命般的浓稠血液震开,整个人飞了出去正正摔在胜遇背上。
“哎呀!我的指甲!”女孩看似受了极重的内伤,但她完全无视被震断的手腕和嘴角流下的血迹,低垂着眼帘,一心全在折断的指尖上,仿佛世间没什么别的事再能让她忧愁得了。
青丝柔软地收回,拂过山涧边潺潺地清泉,似怕沾上一滴南虞的血。
未曲眀先站起来,她盯着南虞胸口触目惊心的五个窟窿,轻声询问仍跌坐在地上低低□的他:“你没事吧?”
半响没出声的他在未曲眀正想开口的时候,抬头幽怨地说了句让她红了脸,呆了神的话儿:“我用自己的心救了你,你拿什么报我?”
一阵异香袭来,缤纷五彩的蝴蝶群纷扰过两人对望的目光扑向女孩的手腕,然后化成灰烬散落在女孩的脚边,伤口……以肉眼无法捉摸的速度飞快愈合了,脸颊也变得粉扑扑的。
未曲眀恍然大悟:“她的元神是蝴蝶?”
南虞神色暗淡:“……是蜘蛛。”
女孩合上手中的小瓶,原来香味就是从那里而出,她弹了弹了身上的灰,似是很爱惜一身杏黄裙衫。也许是还未回复,她没有再想取他们性命的意思,边整理着自己大辫子,边对南虞说:
“姐姐正愁着如何让魔尊高兴呢,今儿个见了你,倒是好事一桩,杀了你,吃了你,倒不如让这九天因为你地动山摇,如果让九天上的那些老古板知道你从承灵坞里跑了出来……呵呵……可不是我传出去的哦……”
南虞缓过气站了起来,身虽难以支撑,话语中却透着嗤之以鼻的冰冷:“没想到连魔域的人都会信奉那休与山上古神帝台的预言,真是倒不如传说般那么狂妄。”
“仙魔本是同根,古神帝台,万神共敬。”女孩从容答道:“在这残酷天地间,仙魔不过蝼蚁一般,均是他手中的棋子,这回他会向着谁呢?……拭目以待吧。”
小小的魔域侍女都有这样的谈吐,比起为数众多,被上神、上仙不断压迫只会盲目跟从、盲目承受的散仙们,真的是要强出许多,当两人还在回味时,她已经招来坐骑夔(kui)牛准备离去。
未曲明豁出命扑过去双臂挂在牛角上喘着粗气大声喊道“等等,还我孩子!”,那份母性爆发的勇劲足足被南虞嘲笑了好几日。
女孩白她一眼,未曲眀那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她也懒得应付,手在那雄性胜遇头上轻轻一拍,释儿就被囫囵吐了出来。
女孩带雄性胜遇离开后,南虞进洞查看,从雌性胜遇腹中剖出玲珑,然后抱着她投入冷湖中,玲珑从被蚕食的噩梦中惊醒,察觉自己身上的恶心粘液,在水里整整洗了一个时辰。
“我们还要接着往下走吗?”未曲眀抱着释儿,惊魂未平地掏出贴身之物:“要不,把这扳指毁了。”
“别。”围在火堆边添柴的南虞开口道:“虽然不知道你试怎样冲破桎梏(zhigu),但这不代表你就摆脱了熏池的控制,熏池原是乌瞳金丝虎,经吸收月影精华修炼成上神,这也是为什么天帝让他来统领只有在夏天才有光明的中天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他还没走?”未曲眀抹着眼角的汗,她开始觉得自己浑身的肉都不是自己的了。
“以他的性情不会就此作罢。”南虞很遗憾地如实告知:“恐怕在日落阴阳交换之际,他仍会掌控你的身体。”
“你们聊,我先走一步。”玲珑取下烤干的外袍穿上,拿起随身长剑准备走,她本身就觉得这事情和自己没多大关系,而且熏池很明显在拉着他们往邪路上走,况且熏池能带上自己,无非是为了方便照顾卜解释。至于杀未曲眀,还需从长计议!
“经过这一番折腾,不光是魔域,甚至是九天恐怕都会有所察觉和动作,魔域要我这颗心,霍乱天下,九天因为熏池劫持了我,要抓他正法,你以为你现在还脱得干净?!我和熏池是主犯,你们就是共犯!我们现在是不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继续走下去,还能如何?!”
南虞撂下一连串狠话,炸得还在想着跑路的两个女人外焦里嫩,想来这话其实也不是只给她们说的,他也是第一次觉得原先出世的那份雀跃已经渐渐远离自己了。
相对未曲眀的沉思,玲珑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他又在用言语迷惑人心了,可是自己也找不出一点反驳的理由,接下来的路该往哪走?一百多年里只知道追逐着未曲眀报仇的她,迷茫了。
末了,未曲眀拉着释儿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说:“今晚的时候你给他带句话儿,除非给我和释儿准备好酒好肉,否则我半步也动不了。”
第二天果然有肉,确是那雌性胜遇的肉。未曲眀刚要开口,就被南虞打断:“熏池也有话儿带给你,‘有的吃就别挑剔了,最好老老实实的赶路,否则,明天早上让你吃你儿子的肉’!”
未曲眀气得胸口疼,抱着儿子大口吃肉,南虞倒也入乡随俗,拂开烂作布条的长袖,从火架上撕下一柳焦香酥脆的腿肉,仔细品味其中滋味,摇着头喃喃道:“和当年那口肉比起来……啧啧……”,玲珑对食肉嗤之以鼻,必定是躲得远远的。
路,分大路、小路,长路、短路、正路、邪路,他们走的这条路很明显不是神仙该走的路,三人行了一日的路,终于离开轩辕丘地界,进入了四百里流沙,一路上还算相安无事。
红日陷入浓云中渐渐失去暖意,大漠中风沙肆虐,满眼重色,远方客栈外高悬的酒旗随风沉浮,看到此情此景,三人疲惫的脸上不自禁露出宽慰,终于可以歇歇脚了……
客栈不大不小,搭上柜台前后不过十五步,堂内摆着七张桌子,这里除了拨弄算盘的掌柜和打盹的小二,再无半个人。
南虞拂去长条板凳上的灰,很绅士地让未曲眀和玲珑,还有释儿先坐,自己抬头打量上面的阁楼,问:“有客房吗?”
其实掌柜的在他们四人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透过门板打量过一圈了,他的元神是穿山甲,因为在偏道上走远的时间太久了,所以从他的胡腮中还能看到细碎发青的鳞片。
“有,还剩一间单房和一间通铺。”
玲珑好奇道:“你们这里不是没客人吗?”
小二像是看到难遇的奇观,痴痴对着南虞和玲珑一对俊男美女急忙献殷勤道:“谁说没有!今天下午……”刚说出半句,就在掌柜的眼中闪过的警告突然止声。
察觉异样,南虞不动声色淡淡道:“那就这样吧,玲珑住单间。我,未曲眀还有释儿住通铺。”
玲珑很满意这样的安排,未曲眀可不乐意了:“为什么?我也是女的,我也要睡单间!”
南虞抬手扫飞眉毛上的发丝,表情很用功地又把未曲眀从头到尾看了个透彻,如果没有看错,她那打眼看去黄蜡蜡的皮肤不像是覆盖了一层灰那么简单,而像是……长期不洗脸,还有这身衣服上的味道,啧啧……算了!如果不说话,谁能看出她是个女的!
“没关系,再过不到一个时辰,你就是男的了。”
未曲眀双目圆瞪,呲出的獠牙狠狠撕咬着唇瓣,托着刚及腰的儿子往楼上走,踏得楼梯咚咚咚直落灰。
南虞扇着灰尘,双眼含笑地跟在她后面。短短几日下来,玲珑看到一向油嘴滑头的未曲眀被南虞和熏池治得服服帖帖的,心里美滋滋地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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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
日落月升,熏池苏醒后看到已经有了落脚的地方,寥感欣慰,突觉腰间奇痒无比,因顾及男女有别,只得脱下未曲眀外衣,谁想不过呼扇一下,就抖落跳蚤一地。
熏池瞬间脸绿,手里领着衣衫一角,堂堂中天统帝的他一时间愣是不知该是把这件外袍扔了还是继续穿上:“这……这……女人多久没沐浴了?”
南虞推开挂在腰间释儿睡觉乱蹬的腿,侧卧着的身形永远都是那样慵懒妖娆,他手背撑着下颚,一双狭长的凤眼微挑着:“据我目测少说也有……一百多年了。”
冷静下来的熏池叹息道:“哎……真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啊。”
第4章
一夜睡得安稳,太阳初升,未曲眀意犹未尽,不顾熏池之前威胁的话语,硬是拉着儿子一起又睡到了晚上。
未曲眀和熏池日夜交替赶路,南虞和玲珑却是几宿都没合眼了,于是他俩人也没什么意见,呆在房子里一直睡着,也没出去走动。
熏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客栈里,又看到卜解释坐在床边直愣愣地看着自己。
“看着我做甚?”
卜解释看到娘亲的脸是熟悉的,可是眼神里流露的却是完全陌生的阴霾,小声询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煮了我啊?”
熏池见这看似老成的孩子脸上流露出少有的慌张,有意逗他:“你娘亲执意留在这里睡懒觉,你觉得她还会在意你会不会被我给煮了?”
卜解释一张又黑又瘦的小脸上一双眼睛里先是闪烁了些水汽,再是双手绞着破烂的衣角琢磨了半响,才哑着嗓子小声说道:“我的肉……其实不好吃的。”
“呵呵呵……”绷了一路脸的熏池难得笑了起来,抬手在释儿蘑菇头上揉了揉,察觉到他的抗拒和眼中惯有的倔强后,姗姗收回手,略微整理衣衫出了房间,缓步走下台阶。
南虞和玲珑正坐在大堂内,桌子上的饭菜所剩无几,南虞见熏池来了,很自然地叫小二又点了几个素菜。
熏池完全不领情地只是将目光落在与他们隔一张桌子的那群人身上,问道:“多久了?”
“已经一个时辰了。”南虞接过小二递过来的酒壶,放在他面前的温皿里。
熏池冷哼了一声,目光再次飘到那些人身上,道:“他们是魔域的人。”
那边十个人围成两桌,均衣着神秘,为首的人更是面具遮脸,手背上也缠着软甲。唯一露出来的是一双湖泊般翠绿色的眼睛,对于熏池审视的目光,他所有的关注却都在指尖的酒杯上。
呼吸深浅间,薄雾已染上了杯沿几许,四百里流沙一到夜晚就似寒冬腊月般凄凉。
“客官大人,是打算今晚投店呢,还是再加点酒菜?”小二第十次舔着脸过来,做样子地甩开抹布打算擦桌子。
“说了,我们在等人。”为首的那人说话间,没看清怎么回事,抹布摔回小二脸上,血喷溅而出,待几人再看清楚时小二的脸已是一片模糊。
就在那些人喉咙里发出低低笑声同时,掌柜的已经大叫着抽出一把与自己佝偻身躯完全不相符的巨大斧子,化作一闪青光向那人袭去!
就在刀光血影的当口,上锁的门条被一股巨力踹开,掌柜来不及躲闪被气流反方向震了出去,摔向熏池三人。
熏池抬手抄起长凳轻松接住掌柜的,算是保住了他一条老命。
“敲半天门都没人应一声,害得老子吃了一嘴沙子!”来人跨过门栏,一双靴子崭新如雪,又是一个把熏池三人视若无物的人,他略显刚毅的眉宇间只看向那群黑衣人,看到为首的那人正安然自若地用随从递过来的帕子擦拭手背上的血渍时,他微微促起眉心。
“你是魔域的人!”
为首的人,回道:“只是等待议价的刀客。”
“十颗南海珍珠,一个人,如何?”来人唇边显露轻蔑地笑意,浑身上下纯正的仙气散发地淋漓尽致。
为首的那人拂去逼人的仙气,问:“何人?”
“他!”白衣男子突然直指坐在大堂中间的南虞:“如何?”
为首的人喝完杯中最后一滴,将空杯伸向熏池三人方向,道:“漂亮的姑娘,愿意为在下倒杯酒吗?”
闻言,熏池眼神示意玲珑过去,玲珑心里害怕,但又不敢得罪,只得挪着小碎步颤颤巍巍地拿起酒壶为他倒酒,酒壶与杯口之间发出叮叮当当,如玉磬般的声响。
指尖撑着杯底,喝下一口美人斟满的酒水,心满意足的男人似乎才想起对方的问话,说道:“他的心已经有人买了,不过他的人头倒是可以给你。至于……其它的两个……”他边说边在玲珑扶弱风柳的腰上拧了一把,玲珑气恼着抬手扇他,却被他顺势拉住,轻而易举地抱了个满怀:“她归我,另一个你看着办。”
南虞哑然,笑意僵在唇边,两个人说来说去,原来都是……在商量是清炖了他,还是红烧了他?!
玲珑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玷污,可就是挣扎不开他环着自己的手臂,他充满男性力量的怀里……出奇的炙热,在这个寒冷的夜里,尤其突出。
熏池对着白衣来人,开口道:“不用白费力气了,龙且,即使你夺了他的心,也无法挡住我要走的路。”
那名叫龙且的白衣男子终于将目光转向他,幽幽叹息道:“你的心意,我自知无法左右,但无论如何,我要试试。”
熏池起身向前,龙且挡住去路:“再往前,就是魔道,况且一路凶险异常,眼下无论是九天还是魔域都想要了你的命,就算得到了九尾狐的心又如何?你以为你能顺利带着这群人到达昆仑往生界!?”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会去!回羡天去,那里才是你能只手遮天的地方。”熏池推开他的手臂,却被对方一把揪住衣领,风驰电掣的怒意在两人对视的眼中燃烧。
“如果不是我只手遮天,你劫持九尾神狐的事,等传到九天之上,你还有命活吗?”羡天统帝龙且面对这个与他一起修炼,同时飞升成上仙的挚友,又如何在能镇定:“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我修为上仙何等不易,生命无限,何必纠结一时情缘?!”
两人说话间,这边九名黑衣人已经和南虞纠缠在一起,招招狠辣,欲夺性命,南虞被封神力,躲闪无力,只能不住向熏池求助,为首的黑衣人泰山不动,仍旧抱着玲珑,举手投足间不像劫持更像是在保护。
耳边传来南虞阵阵呼救,拉回熏池短暂地失神,他再次挣开龙且的阻挡,撂下一句:“你不会明白!”转身护住南虞,手持‘昭明镜’,镀上一道屏障,往店外冲。
“想走?没那么容易!”为首的男子甩动衣袖,披风如巨幔般挡在他面前,虽被屏障震开半步,但还是很快站稳了脚跟。
熏池与南虞二人瞬间犹如身陷无间地狱,点点星火如浮浩海之上掀起漫天巨浪冲击‘昭明镜’撑起的屏障。
躲在熏池身后的南虞看到熏池满面煞白,似有支撑不住之势,担心之余更是惊诧,‘来者到底何人?居然连中天统帝都无法抵御!?’
屏障渐渐出现道道裂痕,几乎碎裂之时,突然天降倾盆大雨浇灭无数星火,一把阴阳伞护住二人,待再看清楚,客栈黄沙早已不复,几人已身处异地,站在一片河流之上,底下是清澈见底的沙石,沙石上钻出数不清的水草攀梭在脚下。
不远处,黑衣男子漂浮在空中,手心向上,虚无中一颗火石灼灼燃烧,映照着面具下清冷的目光。
“你怎会驾驭这天雷之火?难道你是‘减天统帝’火神重黎的部下?”龙且收起‘华阳伞’,心中暗道,‘难道自己眼拙,竟将此人看做是魔域的人,难道……消息走漏,天帝已派人前来捉拿熏池?!
“笑话!我一介残破幽魂怎敢攀附重黎上神?”黑衣男子冷笑,虽是自嘲却字字铿锵:“九天无道,将神仙分为三六九等,强者为尊,欺凌弱者。唯我魔尊,才有这逆天之能,区区在下,只会遵从为魔尊之遣!”
“口出狂言!”龙且厉声道:“就不怕我们杀了你!?”
“你们这些妄称仁义正统的神仙,向来不就是以强欺弱,以多欺少吗?在下有何惧怕?!不过想杀我,可没有那么容易!”话音一落,男子五指收拢,石火熄灭之际,他消失了……
龙且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叹道:“在我‘羡天’都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逃走,此人在魔域的身份必定非同小可。他还会再回来的!”
龙且出手救他熏池大可不必把他从四百里流沙转移到自己所管辖的‘羡天’来,对于他的用意,熏池并不多问,连一句道别的都没有,擒住南虞移步离开,龙且再次挡在他面前。
龙且的脸已经变得铁青,他不听自己的劝告也就罢了,还想一声不吭转身开溜。太不把他这个师兄放在眼里了!
“眼下你身在我的管辖地界,岂是想走就能走的!?”
闻此话,熏池不再挣扎,他先是左右望望,再是瞧了南虞一眼。
龙且以为熏池有所动摇,对着他此刻的身形仔细打量着,继续劝道:“此女仙体古怪,你元神属阴依附于她身,不止抵挡不住刚才的天雷之火,神力反而会大大受制于这个身体啊!还是先回我‘羡天殿’,再做商议吧!”
熏池点头道:“看你衣着挺有钱,去你那里我倒是没意见,有酒有肉吗?”
“什么?”龙且以为自己听错了,正想再问,话已被望向天边的南虞打断。
“天亮了,她是未曲眀。”
龙且对着未曲眀大怒道:“你究竟是何妖物?”
见他一副要吃人的架势,未曲眀正要哭丧着脸为自己辩解,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神情惊悚地定格在委屈和惊吓间,拉着南虞的衣袖大叫道:“等等!我儿子人呢?”
“拉什么拉啊!”南虞心疼地扯会自己烂成条状的袖子,惋惜道:“才几天光景儿就烂成这样,这衣服我好赖也穿了上万年了,也有感情的好不好!”
“来人!将他们带回去。”龙且话语未落,凌空出现几名部下,将未曲眀和南虞二人擒住。
龙且虽对熏池为什么突然消失不眀所以,但是这两个人,无论是背负霍乱天下预言的南虞还是来路不明的未曲眀,他都打定主意必须牢牢看紧了。
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严重,龙且取出阴阳伞收了熏池的元神......
第5章
话分两头说……
“你走吧。”黑衣男子示意手下放开玲珑,完全不复之前的轻浮。
玲珑有些不相信,小心依依地从空隙大的地方蹭着走:“我告诉你,你少打什么坏主意!”
黑衣男子很礼貌地和她保持着让她感到安全的距离,说道:“我劝你一句,既然已经和他们走散了,就别再趟浑水了,九天之大,终会找到安身之所。”
玲珑见那人似是关心自己,逐渐放下戒备,边整理衣裳边嘟囔道:“你这人真奇怪!”刚准备撒丫子跑,没想到‘羡天’的泥土不似‘中天’的石路那般结实,脚下一软,脸直奔着地而去。
“小心!”男子化作一团黑云,稳稳地抱她了满怀。
玲珑以为这人又要对自己无理,一时间忘了使仙力,双手到处乱抓,扣住一个实处死命往下拽。
当她重新站回在地面上时,这才发现手里握着的是他的护手,下一刻她看到他的手时,她害怕得低低惊呼出声来,手套下满是丑陋的创伤,皮肉被烤焦般皱在一起,延伸至衣袖里,再往里面……可想而知。
黑衣男子狼狈地用手护住暴露在外的另一只手上,一汪碧绿的眼睛先是闪过一丝骇人地愤怒,像有人打在他心上重重一拳,撕裂般的痛。
旁边的属下问道:“要不要杀了她?”
“不。”黑衣男子转过身,不再多看玲珑一眼:“让她走。”
玲珑如临大赦,再不敢逗留,急忙钻进树林……
魔域,映空湖,九天下极寒之地,传说这里是盘古羽化时眼中最后的一滴泪。
它可以融化一切的温度,连九天上的神氐都无法碰触,更别说是九天下的魔。
夜月妃子华丽的裙摆随着莲足步步滑过寸草不生的冻土,厚厚的披风也压不住这里的寒风凛凛。她抬手示意侍女原地等待,自己一步步靠近湖水。
平静的湖水泛起涟漪,在一轮满月下,年轮般细数光阴,一人从水中缓缓升起,立于圆心的终点似逃出命运轮回,这一刻,天地间似乎再次归于平静,长指穿过月的光晕拂去脸颊上的水,水徜徉在半透明的衣衫上似无限留恋般勾勒出修长柔韧的身形。
当他走回岸边时,夜月妃子已经将早已准备好的衣衫搭在他的肩头,她此刻靠得他那样近,曾有几次想碰触他,即使只是一寸肌肤的温暖……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每日泡在这蚀骨溶魂的冰冷湖水里,怎会有人对自己如此的残忍?她不明白他每日站在这里仰望九天时,只是因为心中那掌控一切的欲望吗?可为何他的眼睛总是游离在世事之外,空灵地似印着能看透一切的洒脱?
这……就是连九天上的神氐都忌惮的魔尊,久夜吗?!
她忍不住问他:“你终有一日……会离我而去的,对吗?”
他说:“倘若今日这样想,也许结局就会是如此。”
她说出了心底最无法承认的伤痛:“你真残忍!”
“……也许吧。”他答得轻描淡写。
又是许久的沉默,他目光静静注视着天空上浩瀚的星海,她的目光静静注视着他的侧脸,直到眼泪不经意间从眼角滑落。
“……黑曜已经回来……他带回来了最新的消息。”
“我已知。”他打断她接下来的话,末了,又不似以往那样话语言简意赅,唇边竟勾起浅浅笑意:
“快了……就快了……”
羡天殿,地牢。
“看来……我和这牢狱还挺有缘分的。”南虞抽出腰间折扇展开,动作优雅,烂成条状的袖摆如火苗般微微晃动,耳边传来廊檐下淅淅沥沥地雨声,使他不禁蹙眉叹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真是闷热啊!”
闻言,未曲眀将埋在膝盖里的脸抬起来,她的目光冷冷地盯着他被手扯开的领口,那里皮肤如月光照在雪上,青白一片。
“怎么这样看着我?”南虞笑得女气,扇面若有若无地触碰着自己……像是垫了两个大馒头的胸脯?!瞧见她目光中的不解,笑问道:“很奇怪吗?难道你不知道月盈则雄,月亏则雌?我九尾狐都是双性的。”
未曲眀无话,也筋疲力尽得说不出一句来,当她知道儿子丢了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突然瞎了,眼前一片灰暗,很多种可怕的想法钻进她的脑子里,以前被玲珑追杀的时候,母子俩不是没有走散过,但这次不同!一个在中天,一个在羡天,九天之上等级何等森严,要想飞跃天阶何等困难,更何况是个孩子?!一想到他孤零零游离在中天四百里流沙中,她这个做娘亲的担忧再也无法克制。
她被龙且关在这里,无论她怎么求,怎样歇斯底里的哭喊,直到瘫坐在地上,直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绝望地走不出这里一步。
是泪……她有多久都没哭过了?随着四百年的那一场阵痛,怀抱着初生的释儿,她就倔强地再也没有哭过了,她甚至自暴自弃地刻意疏远孩子,哪怕四百年后的今天她都没给过孩子几次好脸色,她知道自己是在害怕……害怕离别,害怕有一天儿子长大也会离自己而去,害怕最终自己会一个人,她不愿付出太多情感。
对!没错,她是自私的,但她眼下真真切切地自私地认为,她早已经离不开这个让她遭受旁人冷眼和嘲讽的孩子……
整整两个时辰,南虞见她眼泪就没停过,一张脏兮兮的脸更是不堪入目,嫌弃之余更多的却是莫名的揪心,他靠过去,好言劝她:“莫要忧伤,我看你那孩子可比你有本事。”
力竭的她软软地打开南虞企图靠近自己的手,瞪着他,说:“男女授受不亲,我也是女子,请给我该有的尊重!”
见她还耍起小脾气,想来是终于憋不住在怪自己和熏池对她和玲珑的不平等待遇,南虞果断坐在她身侧,不顾她的反抗硬是搂她在怀里。
“别想太多!你可以靠在我的胸上。”
脸颊下软绵绵的两团,再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未曲眀破涕而笑,耳边传来他平稳有力的心跳,自己慌乱的心瞬间也平静了好多。
“你……不嫌我脏吗?”
她吐出的话几乎没有声音,在空荡荡的牢房里,南虞却听得真切极了,他抚弄了一下衣袖,再次提及自己的衣衫这个话题:“衣服都烂成这样了,还差你添这点儿脏?”
未曲眀报以笑容,良家妇女一般:“……谢谢。”
南虞恍惚中心头一紧,条件反射地摁住她的脑袋,对着自己猛闪扇子:“哎呀……真是闷热啊!”
四百里流沙。
母子俩如若走散,约定俗成地,释儿一定会往东面走,因为东面是母子俩赶路的方向,但是熏池带他们是往西走。
放眼望去黄沙一片,聊无人烟,再看脚下本就破烂的一双鞋也被沙子穿了底儿,实乃前几日有了几顿饱饭,释儿原本来还不觉得,如今腹中已空空得直难受。
恍惚支撑不住时,睥见远方蒸腾空中飘着的一片碧蓝,恰如清泉灌溉心扉,他朝那里奔去,却发现它好像在和自己玩闹,他向东,它又飘向西,他向西,它又飘向南。
最后他力竭仰倒在走不出的流沙河,干裂的唇,渗出的血,是眼底唯一的潮湿。
“这样就死了?不好玩!”
戏谑(xixuè)的言语盖过幼稚的嗓音,一珠水滴点在释儿的眉心,他动了动,过了半响才睁开双眼,眼珠子转动几下,才看清来人。
与他大约一般高的男孩,圆眼,高鼻,方口,身穿乌云罗衫,肩披豹皮夹袄,贵气逼人。
释儿瞧见他手上蜃贝中的幻象正是那片碧蓝,复又闭上眼睛。
“哎!”男孩踹了释儿一脚:“装死啊!”
释儿本就不喜与陌生人亲近,眼下又被此人戏耍,自然不理。
男孩似乎也不生气,反倒是背着手,口中朗朗道:“简而廉,刚而塞,强而义,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宽而栗,柔而立。”
是孩童在背三字经吗?不过难懂了点儿……释儿睁开双眼正对上对方审视的目光。
“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我出世的那块大石头上刻的。哎!你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九天中孩童样子的神仙少之又少,长乘就是个孤独的孩子,刚才他那样捉弄他,是因为高兴,因为看到释儿的那一眼起,他就认定他了。
释儿不理他,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我跟你说话呢!”长乘见他还拽得不行,拉住释儿的衣服不让他走。
吱啦一声,袖子拽下半片,释儿捂着自己光溜溜地手臂,诧异地回看着他,脸颊黑里透红。
长乘手握破布,涨红着的一张脸比他还诧异:“我可不是故意的!你的衣服也太不禁拽了吧?!”
“还我!”释儿从他手中抢回自己的袖子,勉强套在胳膊上,仍旧不理他,继续走。
“别走啊!要不我把我的衣服给你。”长乘说着就要脱自己的衣服。
释儿皱眉,迈开碎步,走得更快。
“要不……我把蜃贝借你玩,这东西可是宝贝,我好不容易从西海太子狴犴(biàn)那里赢来的!”
长乘小朋友,你这是在用玩具勾搭别的小朋友吗?!你以为释儿吃你这套?!
“神器无价,还是你自己玩吧!”果然,释儿不上钩。
“看你一路往前走,”长乘踏着云,低低地飞过他面前,步履上不染任何沙尘:“是在找人吧?”
“关你何事,让开!”释儿有点恼,绕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朝着明月的方向走。
双臂环胸,长乘飘得自在,无论释儿走多快,他都能轻松跟上。“蜃贝可以让你看到任何你想看到的人,你不想试试吗?”
“真的?!”
长乘没想他会突然停下,生生飞出一丈远,又折回来,说道:“千真万确!”
“嗯……只能看一次吗?”
“当然!”长乘搓着下巴,坐地起价:“你以为这宝贝是谁都能随意窥探的?起码要……”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释儿打断他的话,道:“那你跟我走吧,我要和娘亲一起看。”
话毕,长乘被释儿托着往前滑,他被他突来的热情弄得险些从云上栽个狗□:“等等,我们这是往哪里走,你知道你娘亲在哪里吗?”
“不知道。”释儿脚下没停,只说:“但肯定能找到的!”
长乘被他拽得胳膊生疼,忙道:“行行行,我让你看两次总行了吧?!先看你娘亲在哪?”
释儿回看他,眼神坚定,道:“我只看一次,不会食言!”
“啊?!”长乘被他完全没道理的坚持弄得不明所以,不过一会,黄沙上除了长长的脚印外,还有他不断告饶的喊声。
“算我求你还不行,你就看两次嘛……”
第6章
大江两岸,独石以桥,天幕沉沉,烟波滔滔,玄瑟之音,始于指尖,人心之绪,缥缈哀伤,低低吟唱,如泣如诉: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
心之忧矣,曷(hé)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
心之忧矣,曷(hé)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bi)无訧(you)兮!
絺(chi)兮绤(xi)兮,凄其以风。
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最后一句,更是哽咽难鸣,风云突变,逐化人形,虚幻瞬间化作实体,龙且已立在熏池面前,一掌拍在瑶琴上,琴弦发出争鸣之瑟,
“够了!我把你的真身找来,逼你元神归位,不是为了看到你继续消沉下去!”
他的简单粗暴逼得熏池眼底霎时间浮出杀气,但他还是忍住了,道:“……夕颜还我。”
龙且眉心犹如刀刻,衬得刚毅的脸庞更是严肃:“我夺了那扳指,也是为了你好,待挑个吉时,回礼涂山九尾族,送她羽化了吧。”
这话说得好不轻巧,却又把熏池的心境置于何地?!
熏池收回瑶琴上的双手,正坐在几案后,缓缓吐出五个字:“我会杀了你。”
凄凄萧风中,一站一坐,两人,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数次,龙且竟是有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说话。
“夕颜的尸身,你可以带走,至于南虞……”龙且叹息着做出最后的让步:“我负责把他悄悄送回涂山承灵坞。”
闻言熏池先是小声哼笑,最后是放声大笑,他霍然起身道:“师兄何苦如此,我犯下的,自会承担!”
偷偷送回?开弓已无回头箭,算算日子,恐怕涂山九尾狐长老也已经发现承灵坞里的那个南虞的是自己用仙草编的,届时必定会上呈九天,禀报天帝。
“承担?说得好听!那你的神族怎么办?”
熏池沉默了半响,白俊的面庞阴霾不定:“我自会给九天和族人一个交代。”
“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啊!想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是吗?你有没有考虑过放出南虞,给九天会带来什么样的灾难?”龙且再难抑激动,说到关键处,磨牙色变:“你忘了古神帝台的预言了?!那可是……”
“九天与我何干?”熏池高声打断,愤恨如山底洪浆,难以压制:“为何不能随心所欲?为何要被束缚在条条框框之中,何为天道?难道就是顺应天命,顺应古神强加在我们头上的命数?我受够了!古神赐予我们无限的生命,那为何又要剥夺?!夕颜为何会突然死去?!……我恨透了这样的不安感,散仙眼里你我身份尊贵,实则仍如卑贱蝼蚁,命运不能自主。”
见他说到最后已悲鸣不能自己,龙且心中难过,苦口婆心劝道:“无论是散仙,上仙还是尊为上神都应各安天命,羽化才是最终的归宿,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九天的平衡,这乃亘古法则啊!”
“亘古法则?!”熏池仰天大笑,似是嘲弄那九天之巅,睥睨天下的古神帝台,眉心中那抹暗红色神印忽显忽暗,狭长的眼睛在风中浅浅眯起:“如今我逆天而行,誓要换回夕颜一命,即使最后终究难逃一死,也要试试!”
龙且不知该如何劝说,正在为难之际,但见部将孟敖急急跑来禀报:“帝君,殿外有人拜访。”
龙且:“何人?”
“那女子一头长发席地,远远站在雾里,看不清相貌,”说到此处,孟敖魁实的臂膀微微颤抖起来,小心翼翼说出自己的推测:“唯有脚下踩着的赤色巨蟒,还看得明白。恐怕是……司刑上仙,冥昧。”
龙且:“……她!竟这么快就……”
听到‘司刑上仙,冥昧’这六个字,熏池倒不如龙且那般惊忧,却是一派释然地把问题抛给他:“私藏叛天之人,可是重罪!你是想现在就放了我和所有人走,还是想看到我死在她手上?”
“……怎能一错再错!”龙且擒住熏池的手腕:“走!与我一道会会她!”
熏池也不反抗,毕竟扳指还在龙且那里,只是唇边闪现一丝轻蔑笑意:“师兄,你还当她是三万年前,长留山上那个任人欺辱的小蛟龙吗?”
龙且顿住身形,想起初见冥昧时的情景,那时的她只不过是蛟龙族中被亲生父母抛弃的一个仙体不全的孩子,不仅身体羸(léi)弱,更因为仙资平平而不入尊师白帝少昊的法眼,只在长生殿做一名普普通通的侍女,而现在,她已经是高出自己一个天阶的司刑上仙了。
也就是八千年前的一个清晨,他和熏池才关注到了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女子,那时院中梨花正盛,她逆光而立,曾经纯然清澈的双目只剩下鲜红的肉/洞,后来他们才知道,她用自己的双目向休与山古神帝台起誓,永远效忠于他,只愿换来身为神族平等的机会和神力。
第三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沈天统帝度厄上神梵音身边的一名女将,因做事干脆利落而闻名,梵音也很赏识她,对她可怕的样貌并不放在心上,但其它的神仙并不这样认为,特别是在相貌出众的神仙中,他们诽谤她,痴心妄想地想得到九天第一美人梵音的爱,或许……那也不全是假的,而是在藏在她心底卑微的期许。
自从主持九天法律秩序的上神梵音在休与山消失以后,这个权利就落于她的手里,自此,她成为了九天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酷吏,曾经有人亲眼目睹天刑台上她挥舞灭魂刀时青丝飞舞的样子,据说她的衣裙,就是被那些违反天条的神仙们身首分家时飞溅的血染红的,是深褐色的凝固……这个比魔神更像魔的上仙,她走过的地方,三尺之内无人敢轻易靠近。
龙且前脚刚踏入殿中,她就知道是谁来了。
“许久不见了,羡天统帝,龙且。”冥昧垂头饮下一口杯中的仙露,细白的手又将杯子放回到桌案上,垂下的青丝中只能看到她秀气的鼻梁。
“是啊,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在五百年前天后主持的琼浆宴上,不过今日倒是你我二人头一次说话。”
“我是来带走中天统帝熏池的。”冥昧说话间顿了顿:“我自会禀报天帝,你擒拿叛天重罪者熏池的功劳。”
龙且冷冷道:“功劳就不必了,只是我想知道,天帝打算如何处罚他。”
“只会有两种结果,第一,宁顽不灵,逼我动手,结果是剔去仙骨,头颅悬于南天门示众,以诫天律,元神投入无妄天火,化为烟尘,第二,他乖乖伏法,再把九尾神狐南虞交出来,不过…..结果仍是剔去仙骨,头颅悬于南天门示众,以诫天律,元神投入无妄天火,化为烟尘……”
龙且的愠(yun)怒之意全写在眼底:“你是在戏弄本座吗?”
冥昧道:“只是在提醒你,很多人都说你古板守礼,可我倒不这样认为,你与熏池怎样的兄弟情谊,旁人不知,我还会不知?”
“熏池就被我绑在幽芷水榭里!”龙且起身拂袖道:“随时恭候冥昧上神领走。”
“那是最好。”冥昧缓缓起身,披散开来的长发随着褐色衣尾频频而动,赤色巨蛇缠绕在她脚下,驮着她跟在龙且身后向前走。
一路上,冥昧都在提防着龙且会不会耍什么花招,毕竟如果两天的统帝联手,她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抓住熏池和南虞全身而退,至于传闻中的那几个跟班,倒是可以就地解决了。
但当她走到幽芷水榭外,感到里面的熏池元神已被锁仙捆牢牢束缚住时,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可鼻尖隐隐浮动的血腥之气,却让她感到意外:“他是受伤了吗?”
龙且道:“擒住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透过随风摆动的幔帘,里面传来熏池的怒斥声:“好个师兄,我熏池居然错信了你,为了你的仙途,真是……好狠啊!”
闻言,龙且面色阴郁,转身负手而立,对冥昧道:“你自捆了去,我是不愿再见他了。”
冥昧提裙,从赤蛇背上走下,赤蛇转眼化小,缠绕在她□在外的臂弯上,蛇头从她手中缓缓抬起,张开血盆大口吐出瘴气,眼看就要将熏池吞没……
突然间,风云色变,狂风乍起。水榭基柱被巨力击裂,斜斜坠入江面,幔帘好似菡萏盛开,鲜红色的结界层层绽开,在江中掀起层层波浪。
伸手接住从江底返回的阴阳伞,站在廊桥那一头的龙且立刻掐指念诀,只见捆仙锁如闪电般从幽芷水榭内钻出回到他的掌中。
水榭内,冥昧勉强扶着柱子,脚下仍是踉跄不稳,赤蛇奄奄一息地垂在她的手腕上,口里的毒牙淌着鲜血。
恰恰相反的是,熏池好端端地立在她面前。
一开始,龙且趁他不备投下捆仙索,熏池真以为他打算把自己交给冥昧,可当他发现幔帘上都是南虞的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当龙且击断水榭底柱,收回捆仙索时,他才至于意识到三万年的光阴始终抹不去两人之间的兄弟情谊,他还是想给自己一条活路!
九天上的神仙哪个不知九尾神狐南虞的心除了有起死回生之效,他的血液更有防御之巨大能力,要不然在这上古一万八千年里南虞恐怕早就成肉泥了。
‘居然欺她不能视物!’冥昧发现上当,周身杀气浓重,却苦于先出手的她反受圣血的攻击和束缚,眼下正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冥昧上神,恕本座不陪了!”
熏池不做纠缠,纵身飞出水榭,来到龙且面前,问他:“为何改主意了?”
“或许就像你说得,我也想随性而为一次。”龙且笑得无比洒脱,下颚的弧度少有的柔和。
“……师兄。”熏池一时间难掩踌躇,他怎会不知素有端正严谨之名的龙且能帮助自己,是下了多么艰难的一个决定。
“别再犹豫了,既然走出这一步,无论是你,还是我,亦不能回头了。”
说话间,部将孟敖已划着一片小舟稳稳行过波涛汹涌的江面靠岸,龙且看远处幽芷水榭外的结界正濒临步步崩塌,随时都有碎裂之危,龙且急道:“快走,南虞和那女子就在舟里,翼水舟自会带你们去安全之处!”
熏池立于船头,接过部将孟敖递过来的舵浆,望着岸上的龙且欲言又止。
“自己的性命都不保了,还忘不了她吗?”龙且自然看得出他眼里的焦急,他笑得苦涩,随即释然微笑,抛出扳指,道:“去吧!”
船舱内南虞脸色苍白地捂着自个儿缠着纱布的手腕,闭目靠在未曲明怀里,未曲明看到有人进来,认出是熏池,戒备地浑身紧绷,她可忘不了他曾想把她扔下去喂饕餮的事儿。
熏池端坐在船舱另一头,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看向过二人,只是紧握着手中的扳指,许久不出一声,恍恍间水翼舟已行出十几里水路。
“停舟,返还。”水翼舟听令,转桨往回行。
听闻这四个字,未曲眀和南虞不约而同向熏池望去,却见他已经起身出了舟仓,立于船头向远处焦急地眺望着。
青乌的天际,似愁容不展,波澜不惊地翻滚着,忽见轰雷电掣,撕裂两岸琼楼,江面乍起千层浪,唯舟安若泰山,磅礴大雨,如幕如绸,铺天盖地……
未曲眀支窗看向外面,霎时间被江岸边倾塌的楼宇和满天的红雨惊得目瞪口呆,耳边竟是雨打在舟篷上失真的轰鸣,里面夹杂着太多的声音,疾驰的风、凄厉的呼喊、悲愤难鸣的呜咽……和着天地间雷鸣震慑魂魄般地节拍。
最后传入耳里的是南虞一声低低地叹息:“羡天遭此灭顶之灾,想那羡天统帝龙且……恐怕已经……”
“是……血…雨吗?”未曲眀盯着自己掌心里的一汪红色,再次望向船头那个已经淋成血人的熏池。
他是在懊悔将自己情同手足的师兄逼了上绝路吗,还是一颗坚定的心早已经随着这一场风雨而飘摇不定了……恐怕,只有如他一般品尝到唇齿间和着血与泪的液体,才能体会得了吧……
忽如隔世般得想起往事,却又清晰如昨日,那个师兄弟眼中最古板,最老成的大师兄龙且,那时的他们都想不通他怎么会选择来管辖总是烟雨朦胧,儒雅忧愁的‘羡天?’
只有与他最亲近的熏池知道,在严厉刻板的表象背后,大师兄总是护着每个人,无论哪个同门做错事情,表面严惩的背后却是……第一个向恩师白帝上神处领罚,所有错一人独揽,以身作则,孜孜教诲犹在耳边……
他的心总是如此的柔软,是最柔软的那一个,这样一个‘不清以入,鲜洁以出’的人,不正是如水一样的人吗?还会有谁比他更适合这里呢?
雨停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不复烟雨朦胧,不复眉黛青山,不复桃艳芳华……天是青的,水是青的,青白的日头,无边无际的空,这里的天失去了庇佑他们的神,亦如一万八千年前的样子……
第7章 熏池番外 :人生不如初见
我第一次见到夕颜,是在瀛洲的一个市集上,可后来听她说,那是她第二次见过我,我再追问下去,她就不再说了。
记得当时,她一袭白衣,似烟似云,在众仙之中,清亮的眼印不出半点世俗,像一位冷眼看世事却又不得不随着红尘摇摆的痛苦女子,随着古琴空古悠扬的音色响起,她温和低沉地唱着,遥远的爱情故事娓娓道来,如泣如诉: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
心之忧矣,曷(hé)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
心之忧矣,曷(hé)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bi)无訧(you)兮!
絺(chi)兮绤(xi)兮,凄其以风。
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这是一首讲述丈夫睹物思人,悼念亡妻的古词,词曲若断若续,含蓄委婉,缠绵悱恻……让听者无不动容。
在众仙家的眼里她只不过是一个卖艺求路钱的平凡女子,但当她接过我手里的珍珠时我从她眼底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倒映,也许……就是在那一刻,我爱上了她。
她只留下最小一颗的珍珠,把其它的几颗用丝帕包好,还与我:“公子,这钱太多了,奴家不能接受。”
“是在下唐突了,我只是被姑娘的歌声所吸引。”我极小心地接过她手里的帕子,不敢再有任何冒犯之意的我连指尖都不曾碰到她的肌肤:“如今乃九天盛世,已经许久都不曾听到如此优雅的古风了。”
“公子喜欢就好。”她福了福身,道:“奴家拜别了。”
至始至终,她都不曾对我展露笑颜,就这样抱着瑶琴转身走了……
我不是个闲来无事的人,更不是个见人家姑娘漂亮就心生邪念的人,也许这是……当时我给自己的一个说词吧,哪个男子不想找个可心人呢?!
我就这样一直跟着她,以保护之名。她几次回身看我,却不问一句,她每次唱歌的时候,我就站在她身边。
一年的时间,对于神仙来说,不过眨眼,现在想来却是最自在的日子,后来她终于肯让我帮她拿琴,可还是不和我多说几句。
直到有一日,她被几个长相妖冶的男子缠住,我这才得知原来她是从涂山逃出来的一只九尾狐,那几个男子是遵循长老的意思,要捉她回去。
我师从白帝,修炼万年,又身为中天统帝,打退他们自然不在话下,只是这一次,我在她脸上看到了和以往不一样的神情。
“我不明白,为什么九尾狐族的命运要由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古神帝台来决定。为什么我就只能呆在涂山上,我也想四处走走,逍遥快活地活着!”
望着她清澈的眼底满是愤恨和不解,我一时间心神大乱,嘴上仍道:“‘九尾一出,九天必乱’,这是五百年前,天帝在休与山上古神帝台的棋盘中看到的预言,九天之中所有的神仙都应当遵循。”
她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对我笑,却是嘲讽和轻蔑。
“怎么?你也想把我绑回涂山。”
涂山乃中天统辖之地,理智让我履行中天统帝的义务,可是我却动不得半分,脚如同被荆棘缠绕,也就是在那时,我第一次对古神帝台产生质疑,对九天法度产生抗拒。
她见我迟迟不动作,简单整理了几下因为打斗而乱了的衣衫和头发,淡淡道:“如果你不打算抓我,那我就走了。”
“别走!”我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胳膊,想要终结这一场追逐,我不允许她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她回身看我,似要挣脱。
“如果你想到处走走,我就陪着你到处走走,如果你想安定下来,我就为你置间屋舍,我……我们一起,让我来保护你,好吗?”
我不愿放手,紧紧抱她入怀,说那些话的时候,因为害怕拒绝,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许久后,她在我的耳边轻声问:“……当真?”
“我熏池,不会对你说一句假话。”
听到我的名字,感到她在我怀中挣扎了几下,我轻声说着,生怕再惊吓到她:“你与我回去,我自会将一身职务交代妥当,与你一起逍遥九天。”
最终,她点了点头,她的泪沁透我胸前的衣衫,不知是喜悦还是别的什么,我只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是跳得是多么得快……
我们的大婚没有旁人的祝福,我甚至不能给她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但她却一句抱怨都没有,像个妻子那样照顾我的生活,举案齐眉,琴瑟合和,她等待着……一直等待着我能卸下重任和她一起离开羡天殿。
可是不知为何,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直到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我心中一千一万个不明白,我无法说服自己就这样失去了她,我无法尊从命运的安排,即使是古神帝台也不可以!
我要看着她重新张开眼睛,为此,我不惜设计从‘承灵坞’中抓来南虞,利用未曲眀的身体来做掩饰,只为能带着她寻找到,那传说中昆仑山上的往生界。
但是,师兄他死了……我一身罪孽再也无法获得救赎……
夕颜,愿再次苏醒的你,能忘了我,快乐地去寻找属于你的自在逍遥……
夕颜,终究是我拖累了你……
第7章
未曲明是第一次有机会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男人,想起他的元神曾钻进自己的身体,心头就有一种说不出来得异样感觉。
熏池虽没有南虞那么阴柔美丽,但从未曲明的角度看过去,那高挺的鼻梁如秀美的山脊,却是最亮丽的一笔。
水翼舟行了七日停在羡天的边际,熏池第一次回过头看向他们,除了一身血衣从未换下,他依稀如常地说道:“该赶路了。”
听到怀中的南虞喉咙里发出微微呜咽之声,未曲明酸痛的肩膀仿佛好受了点,对熏池说:“他失血过多,走不动路的。”
“施展魅惑之术也要挑对人。”熏池话里警告南虞,对未曲明投向自己的目光嗤之以鼻:“一个脏女人,也能入你眼?”
这话太伤人自尊!未曲明气得大喘气,靠在她怀里的南虞终于肯挑开细长眼缝,懒懒道:“我挑谁,你管得着吗?”
熏池上前一步,一把将他揪起来,南虞哎呦一声顺势靠在他怀里,胜似扶风弱柳般娇媚,揉着自己的胳膊,道:“奴家可是救了你一命,你怎么就忍心下重手?你瞧,都红了!”
熏池面不改色地拨开挡住视线的皓白手臂,退后一步避开他波涛汹涌的胸脯,一脚踹在他小腿上,厉声道:“站直了,少耍花样?一点小伤就能让你躺七日!”
南虞吃痛,这才稳稳站好,见未曲明瞧着自己的目光充满了审视,立刻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未曲明度出船舱,见四周统一青色,无天无地无四方,当熏池迈着步子走下船的时候,未曲明以为他会掉下去低低惊呼出声。
熏池却如闲庭信步般走在虚无中,在不远的一处突然停下,伸出手臂,指间如同插/入水中,虚晃着泛起涟漪,一圈一圈扩散,揉碎了眼前万物。
然后他又伸出另一只手,双手相背,随着轰鸣之声响起,他徒手撕开结界。霎时间,气势磅礴的山脉映入眼帘,昆仑山上熊熊圣火,照耀四方。
往生界就在那里!
往生界,神仙死后,身体即化作万物,那里就是他们魂魄里最后的回忆,传说,只要能找回已逝者的回忆,再加上九尾神狐的心,即使是神,都能起死回生!
“这里就是天的边界吗?”未曲明只听说过昆仑山是天与地的最西边,是九天众多神仙最后的归宿,可她活了这五百年从未来过。
见到此景,南虞不禁喃喃道:“原来我们竟走了这么远。”
“是啊。”熏池沉声应道,微敛双目隐隐含着水汽,这是师兄用性命为他铺出的一条跳脱出九天外的捷径,平复心绪的他回身看向跟过来的南虞,又说道:“你离死也不远了。”
“是吗?!”南虞倒是一派悠闲自在,毫不担忧自己的性命:“我倒要看看,连冥昧上仙都抵不过我的圣血,你究竟要怎么取我的心。”
熏池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南虞身后,说道:“到时便知,乖乖上路吧。”
南虞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跟在自己身后低着头走路的未曲明,面露疑惑。
未曲明不理二人,也对他们的对话不甚感兴趣,只道:“我要去找我儿子。”
“不要到处乱跑,否则……”
未曲明随着熏池嘴里吐出的最后两个字,浑身一哆嗦,立刻老实多了。
于是,一行三人,往昆仑山而去……
羡天,一片水洼处。
玲珑站在一片还算干净的泥土上,双手拧干绣鞋然后套在脚上,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江水,让刚才还身在密林中寻找方向的她更是无所适从,她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在一阵雷鸣血雨、翻地覆后,羡天会变成这样?
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仙家,很多都脚步匆忙地往其它天逃难,玲珑想拉住个仙家问路,他们因为看出她不是羡天的仙家,由于天阶有别,都懒得搭理她。
就在她身边的仙家都快走完的时候,一个一身鲜血,披头散发的女子闯入她的视线,晃晃悠悠地孤零零地一个。
玲珑往左,她亦往走,玲珑往右,她亦往右,玲珑往后退,她倒在她身上……
“别动,你伤得很重,”玲珑忙放下手中的柴火,摁住她要挣扎起来的上半身,然后端起盛满清水的叶子,送到她的唇边:“来,喝点水。”
冥昧有些抗拒,但耳边玲珑清脆无暇的嗓音仿佛有魔力般得让她放松了警惕。
看到她安静地把水喝完,玲珑满意地笑了,但看到她似乎总是低垂着头,想用头发盖住自己的眼睛,于是劝慰道:“不用遮的,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眼睛没了嘛。”其实看第一眼的时候,她的确是吓了一大跳,不过后来看习惯了,心里倒是增添不少的怜悯和心疼,甚至心里也猜测过她的故事。
冥昧听她这样毫不避讳地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踩中她的死穴,她发怒地正要站起,却发现自己的外衫不翼而飞。
“你在找你的衣服,对吗?”玲珑发现她双臂环胸,似乎是觉得冷了,于是起身摸了摸搭在木架上的衣服,解释道:“我见你一身是血,所以就把你的衣服脱下来洗干净了,稍等半个时辰,就快干了。”
冥昧愣在原地:“你把它……洗净了?”
“是啊!你的衣裳质地真好,我洗得可干净了!不信,你瞧!哎呀……我说错……”玲珑忙觉不对,提着衣衫转向她,正要道歉,却被冥昧一把掐住脖子。
玲珑万万没想到她会对自己出手,疼痛之余更多是惊诧。
“谁让你乱碰它的!”冥昧单手将她提离地面,她仍低垂着头,发丝沿着两边垂下,一双眼窟窿在阴影中显得更加可怕诡异。
玲珑挣扎在她手臂上的双手就像是在给她抓痒,根本对她起不到一丝一毫的作用。
“放……放开……放……”
感到手中紧张收缩的肌肉渐渐失去挣扎,在生死一念间冥昧松开了手,玲珑跌坐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涨红的脸上一双眼睛里满是泪水。
冥昧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外衫,捧着它先是尝试性地闻了闻,然后又深深地嗅了嗅,上面哪里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只剩下散发着泉水般洁净的气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这件浸透无数叛天者鲜血的衣衫,这件令无数九天仙家望而生怯的衣衫,这件看似能维护自己尊严和掩盖自己自卑的衣衫,在面前这个姑娘的眼里……原来不过是一件脏掉的衣衫……’
冥昧抬手拨开挡住面孔的发丝,微微地又似努力挣扎了很久,她将自己的正脸转向她,问:“你真的……不觉得……我很可怕吗?”
见刚刚还对自己痛下杀手的女人居然还有心思问自己如此无聊的问题,玲珑从地上蹦起来,骂道:“身体残缺算什么可怕,最可怕的是像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哼!”
“嗯,此话倒不假。”冥昧的唇角破天荒地上扬着:“说吧,你有什么愿望?”
被熏池抓去那件事先不说,光是先前碰上个奇怪的蒙面男人,再是眼下又碰上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玲珑就真心觉得自己最近实在太不走运,于是乎不想再做纠缠,赶快找到回中天的路才是要紧!
“你可知我是谁?我可是居住在九天中第二天沈天的上仙。”冥昧满意地感到她想要离开身形明显一顿,继而道:“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尽力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玲珑没想到她居然有如此大的来头,立刻想都没想,回身道:“我想要碧漓!”
“他是谁?”
“他是我男人!因犯下天条,被刑天雷!”玲珑高声问她,不是她信了她,而是无论有任何能让碧漓回到自己身边的机会,她都要试一下:“你能让他活吗?”
闻言,冥昧沉下脸来,严厉中带着鲜少流露地劝解之语:“九天中众神皆各有天命,岂能凭一人之念随意更改,如若如此,九天法度何在,天道何在!这样的想法,你本就不应该有!”
“你们上神果然如传闻中的个个冷血!哼!”
冥昧的话玲珑自然听不进去,她狠狠地刮她一眼,边迈着步子边嘟囔道:“真希望熏池上仙能救活夕颜,看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神官们还怎么自圆其说!”
“原来你就是熏池身边的小喽啰?!”
随着冥昧话语的飘近,一只手搭在了玲珑的肩膀上,她浑身一哆嗦,心道:‘自己声音那么小,怎么就被她听了去,瞎子的耳朵果然是好!?’
冥昧站在她身后,沉声问她:“你知不知道,自打你跟着熏池一路往前走,你就已经犯下了叛天之罪!”
玲珑气得直哆嗦,心里又害怕她真一掌劈了自己,只得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来泄愤。
冥昧绕到她面前,拂袖道:“我可以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您想怎样?”玲珑紧张得双手握拳。
“我的坐骑死了,而我又受了极重的内伤,半步路都走不得,所以……”冥昧说着,脸上一派心安理得:“只能麻烦你驮我去个地方。”
玲珑立刻道:“我驮不动你!”
“无妨,我见你虽是散仙,但元神中倒是有股正然之气,我可传授你乘风御天之法。”
冥昧仿佛是给了她天大的恩赐:“如果这一路你表现出色,我倒是可以考虑把你留在身边,让你在沈天当个小小的侍女……这样的机会不正是你们这些散仙求之不得的吗?”
见她这样说,玲珑心中的确有些动摇,这样一来不止是因祸得福,而且正如冥昧所说小小散仙有这样咸鱼翻身的机会实属难得,她于是问道:“你要让我带你去哪儿?”
“昆仑。”
“啊?!”玲珑隐隐感到不对,但她还是不确定地问了句:“为什么是哪里?!”
冥昧周身煞气流淌,冷笑道:“好让你这小丫头亲眼看看,背叛九天法度,是什么样的下场!”
答案果然印证心底的猜测,玲珑高声道:“原来你是……”
“时间紧迫,不要废话!”冥昧打断她的话,对她招了招手,道:“附耳过来,我教你乘风御天的口诀。”
事已至此,玲珑只得应了一声,附耳过去,细细听来……
第8章
越往昆仑山方向前行,就越觉得一股燥热自心底升起,犹如期许已久的欲望盘旋于胸口愈演愈烈……
熏池浮躁的心绪全写在脸上,南虞活跃的心理活动全写在眼珠子上,未曲眀胃里空荡荡的回音全捂在双手里。
昆仑山有九道山门,只有一道通向往生界,其余八道无一例外通往九天之中最可怕的地方,无妄池,每往里走一百步就会有一道结界落下,只有进路没有退路,传说古神盘古为了九天,将自己身体里所有的欲念封印在那里。
陆吾,九天正气之化身,他原本早该归位上仙,但盘古让他镇守在这里,他始终瞪大眼睛,向东方望去,等待各路之魂到来,以做引导,入往生界。
如果来者是……活着的神仙,那么为了保护昆仑的和平安宁,震慑百灵,他定会毫不客气的将来者驱逐出境,并交由九天法办。
神仙们别说是否能第一时间准确找到通向往生界的山门,恐怕只要刚一靠近昆仑山就会被陆吾发现。
南虞仿佛已经忍耐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转身,抬手把她嘴边的绿色不明液体蹭干净:“你就不能不往嘴里嚼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未曲眀伸舌头添了添嘴角,琢磨余味,吊着脸说:“胃里空很,难受!嚼个树根你都有意见啊?”
“瞧你可怜见的。”南虞伸出自己的胳膊,道:“来,咬我一口肉,尝尝鲜吧!”
白花花地一长条肉在眼前晃荡,未曲眀眼睛直晕,口水直流。
“哎!哎!哎!”南虞大惊失色及时摁住她的脑门,眼看利牙离自己的胳膊只差一寸,急嚷道:“你还真下得了口啊?!”
“等我挖了他那颗心,肉……倒是可以留给你。”走在最前面的熏池转过身,居高临下地撂下这么一句。
从未曲眀的角度仰头看过去,随着昆仑山上吹下来的热浪,熏池一身长袍烈烈生风,别有一番威严,特别是他眉心中越来越透露本性的仙印,还有那双由墨黑转为银灰的瞳仁。
南虞正在郁闷熏池说的那番话,却听得未曲眀嘴里的牙齿咬得嘎嘣嘎嘣响,拧眉问道:“你干吗?”
“……我紧张。”未曲眀咽口水。
“紧张什么?”
“说不明白。”未曲踮起脚尖在南虞耳边低声说:“就是觉得他越来越可怕了。”
“这些热浪是从无妄池中散发出来的。”南虞说道:“昆仑山是最接近心底欲望的地方,所以凡是活着的神仙很少会主动靠近这里。”
未曲明反问道:“因为他们怕自己心中丑陋的欲望会被别人发现?”
南虞点了点头。
“我的反应是想吃肉,可是……”未曲明做思索状,问他:“你不是说,你们九尾狐族,月盈则雄,月亏则雌吗?这还没到月盈,你怎么又变回男的了?”
“呵呵呵……你猜。”
南虞笑得比他一脸的媚还令人毛骨悚然,未曲明缩了缩脖子,忙道:“你就当我什么都没问。”
南虞深深望了她一眼,仿佛刹那间吹皱了一池春水,边扇着折扇边叹道:“哎呀……真是闷热啊!”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天际突现一障亮光,强烈地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随后传来的那声质问更是振聋发聩。
“来者何人?”
熏池立身,从容高声应道:“中天统帝,熏池。”
“来此有何事?”声音似乎又近了一步,不过语气似乎平和了许多。
熏池答道:“奉天帝之命,为防范魔域争夺九尾神狐之心而危害九天安宁,特押解南虞前往无妄池,羽化!”
闻言,南虞瞬间石化,低声咒骂道:“熏池,你要不要这么不要脸!”
未曲明歪着八字眉,向南虞投去同情的目光。
转眼间那团巨大的火球已近在咫尺,它硕大的身形被火焰紧紧缠绕着,它是一只足有二十尺高的狮子!他每说一句话,地面都在震动。
“押解重犯,也该是梵音上神的事情,怎么会交由你来?”
和它靠得如此近的三人,未曲明和南虞都不禁用手挡住面孔,以抵挡炙辣的灼伤。熏池却面不改色,火焰在他眼底印下一片火海:
“陆吾上仙有所不知,五百年前,梵音上神已经消失于九天了。”
“怎么会?……本座这五百年来并未引导过他的元神进入往生界。”陆吾审视三人后,又道:“既然梵音上神不在,也该由他的部将冥昧来,才妥当!”
“陆吾上仙莫非……信不过本座。”熏池扬起唇角,道:“莫不是一定要本座去那‘成天’走一趟,将天帝亲笔旨意带来给你看才肯放行?只是……延误了羽化的时机,让魔域的人钻了空子,天帝怪罪下来,陆吾上仙还是要为本座多多分担些!”
陆吾沉默良久,沉声道:“跟我来吧。”
陆吾走在前面,熏池跟随其后,南虞和未曲明走在最后面。
“你刚刚为何不反驳熏池的话?”未曲明对着南虞小声嘀咕:“你不怕他真挖了你的心?”
南虞用折扇挡住面,仅露出一双妩媚狐狸眼:“天机……不可泄露。”
他话中的意思实在让人摸不到头脑,未曲明抬头细细看他,这才发现他的眼睛里的墨黑似隐着深红,犹如摇曳着罪孽的火焰,未曲明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强烈地不安感让她连饿都忘了。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终于穿过了生长着持续燃烧不灭的神树的炎火山口,温度骤然变冷,未曲明不自觉向前面的陆吾靠近,没想他突然转过脸来,吓得她赶紧跳开。
陆吾对三人道:“前面就是连羽毛都浮不起的弱水,往下走,便是无妄池了。”
不远处弱水上雾霾一片,看不清尽头,岸边还散布着一些不知名神兽的骸骨,幽幽沉静中渲染着一层层阴森地死亡气息。
熏池道:“常听闻……生死总是一线之隔,想来那往生界一定离这里是极近的。”
陆吾眼中闪过警惕,在弱水岸边停下,道:“昆仑山绵延三万里,九道山门相隔甚远。”
熏池看似闲聊着说道:“想来陆吾上仙平日里一定十分辛苦,三万里的路程,真是来回折腾。”
陆吾扭过庞大的身躯,头颅上的毛发随着火焰蔓延着微怒:“熏池上仙,此话何意?”
熏池不置可否,继续说道:“我曾听恩师白帝说过古神盘古将神仙们的元神归于此处,就是为了制衡无妄池中的欲念!如此推理,往生界该在……无妄池的上方,此事可真?”
几句话之间两人左右移步,未前进半寸,似是周旋,陆吾正色道:“熏池上仙,言语谨慎了!”
“陆吾上仙,何必如此紧张。”熏池道:“谁不关心自己的生死之地?本座只是一时好奇罢了。”
陆吾算是彻底看明白了,面前的熏池虽是极力掩饰,但越往昆仑深处走去,再如何强大的意志也无法遮掩内心赤/裸/裸的欲望。
如若谁都能轻而易举地能够掩饰过去……那么它陆吾,存世一万八千余年的神兽,怎还会修不成人形?!
“熏池上仙所言不差,倘若真想一探究竟,等你在本座手中变做一缕孤魂,本座自然会引导你去那往生界。”
熏池翻袖,利落抬手,道:“动手吧。”
陆吾仰天长啸,迅疾地向熏池猛扑过去,所经之处的空气扭曲变形,熏池唤出昭明镜做己盾牌,右手中的蓝色光束透过屏障向陆吾反击。
元神回归本体的熏池,神力恢复以往,但面对与自己同是神兽出身,岁数可以当自己爷爷的陆吾,还是有些吃力。
难解难分之间,他的肩膀上已被陆吾利爪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淋了半边袖子,谁胜谁负一时看不透彻。
昆仑山因受二人神力震动,生灵被无辜波及,一时间鸟兽飞散,数万丈煞气直冲九天。
未曲明拽住南虞的腰带,两人缠斗时刮起的飓风,几乎让她站不住脚跟。
“别拽得那么用力,继续下去,我就要在你面前坦胸露乳了。”南虞嘴里这样说着,却不阻止她的动作,只是用折扇遮盖住脖子下面的春光乍泄。
“你个死狐狸,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未曲明大喊大叫时灌了一嘴的风:“帮陆吾杀了熏池,你不就自由了吗?”
“需等两败俱伤之时,眼下还欠些火候。”南虞的目光从出招其疾如风,其猛如火,仍在角斗的二人身上收回,他顺势拥住了她,小声在她耳边提醒:“到时你看我眼色行事,明白吗?”
眼下性命攸关之际,哪儿还有逸致调情,未曲明正要骂他,自己突如空袋子被一股怪力抛于空中。
待她在地上滚了几圈,再看南虞,他已被熏池横剑立脖。
此刻,熏池已是玉冠碎裂,乌发散乱,眉心仙印犹如刀刻,浑身血腥,剑锋饮血。
“陆吾,还不快如实告知往生界的道路。”
陆吾抬爪向前几步,谨慎小心中流露着不屑:“用他的命来威胁本座,岂不笑话!”
久战之下,相对陆吾的自信满满,熏池却已疲态毕露,他喘息着仿佛持不动手中的剑锋,剑刃在
南虞的脖颈上被划下道道浅淡的血印:“非也!本座现在就要挖了他的心,投奔那魔尊久夜去了。”
陆吾怒道:“熏池,你简直是狂妄无形,丧心病狂!!”
第9章
南虞心知他徒手无法取自己的心,熏池这样挟持自己,真不明白究竟意欲何为?并且他对熏池还是有些了解的,说他为了夕颜独闯九天,他信!说他一介统帝会投靠魔尊久夜,他不信!
“你说什么?”
未曲明见熏池突然转向自己说了这么一句,顿时不知所谓?正哑口无对,就眼睁睁地看着陆吾瞧准熏池分神时向他攻去,同时南虞也感到熏池控制自己的力道放松,本想趁势逃走,没想风驰电掣地一瞬间,身体又被熏池扳回他身前。
不过眨眼,陆吾利爪没入南虞的肩头,圣血反噬,射出逆光,陆吾庞大的身躯瞬间被弹了出去,撞向陡峭岩石。
碎石落尽,尘埃中传出一声低低地呜咽,浓重的血腥味沿着空气里飞扬的沙粒迎面扑来,冥昧上仙只是触及到了圣血就受了重伤,更何况陆吾上仙是直接伤害到了南虞的血肉之躯。
南虞原本是有些在意未曲明的,却也不是那么明显,但是随着越来越靠近昆仑山的无妄之火,他内心的欲望就被无限地放大,刚才陆吾在与熏池对峙的时候,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当场揭穿熏池的骗局,被天帝予以重罚后再次关入‘承灵坞’,第二,任其发展,等待熏池暴露意图和陆吾两败俱伤之际,带着未曲明逃走,不再受任何人制约,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归顺了魔尊,也看他的心情。
熏池也就是看准了他这些心思,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在陆吾面前扯谎,结果机关算尽受伤的还是南虞自己!
“你们怎么每次都用这招,我真是……”南虞面如皑雪,唇色煞白,他咬牙嘟囔了一串,连扑过去为他摁住伤口的未曲明都没听明白,可见真是把他气着了。
熏池放开他,南虞瞬间失力倒在未曲明怀里,这一爪伤得可不轻,肩胛骨怕是已经断了。
沿着趾骨向上,四道泊泊涌血的裂口,仿佛被巨斧锉断开来,熏池抬脚碾在上面,他满意地看到陆吾沾满泥土的毛发随之颤抖。
“将‘随侯珠’交出来,可免你一死,”熏池微微转动银灰色的瞳仁,眼角没有一丝余温:“是你乖乖吐出来,还是要我把你开膛破肚,再取之?”
“宁死……”陆吾才吐出两个字,口里取而代之的就是一声凄厉的惨鸣,熏池的双手撕开它的腹部,他的耐心已经燃烧殆尽。
未曲明不可置信地盯着熏池和他手中血淋漓的‘随侯珠’,狂风乍作下,吹得她浑身发凉,下一刻她的手背感到了温暖,南虞握住了她的手。
“别怕。”
只两个字,已让她热泪盈眶,眼前的这个熏池可怕得让人胆战心惊,想来自己和南虞怕是再劫难逃了。
熏池不再看地上奄奄一息地陆吾,他用袖擦净‘随侯珠’,抛向弱水,一刹那间,流悬黎之夜光,缀随珠以为烛,弱水一分为二,逐现一道山门玉阶,直通而下。
‘随侯珠’前方引路,纯净如满月之光。
熏池对未曲明道:“扶着南虞起来。”
未曲明收紧手臂,摇了摇头。
“如若再不动,现在就杀了你!”
未曲明抬头瞪他,没错!她是怕死,可是也不带他这么玩人的!!
这一路下来才多少时日,南虞就被他们弄得身上左一个窟窿,右一个窟窿的,想起前几日,熏池对自己别有用心的那一眼,再继续跟着他走下去,还指不定他会怎么收拾自己呢,她都想好了,如果最终免不了一死,她宁愿现在就被他一掌劈死……也好留个全尸!
南虞双目含笑望着她,说话间已是艰难得咳出血来:“……跟他走吧,多活一时,咱们不就也能多聚一时吗?!”
闻言,未曲明点点头,扶他起身,扑鼻而来的全是他身上好闻的山茶花香味,沿着他肩膀处流出的鲜红,越演越烈。
三人正踏上第一个玉阶,突传来一声娇呵,已见玲珑驮着冥昧浮现在半空中。
“熏池,你重伤陆吾上仙,好大的威风!”
“玲珑?”
未曲明轻唤一声,不明白她怎么会和瞎眼女子在一起,看那女子来头莫不是杀了羡天统帝龙且的冥昧上仙?!这下可好!有人能制得了熏池那比狐狸还狡猾的老虎了,看来自己和南虞有救了!
“……冥昧。”熏池狠狠咬出她的名字,弑兄之仇,犹如烈酒,进口如刀,穿心似火!
冥昧抬起手腕,亮出灭魂刀,飞身攻向熏池:“今日就算拼尽全力,也要将你就地正法!”
熏池先前对付陆吾已拼了全力,最终也不过是使出诡计侥幸得胜,但怒火已经烧焦了他心中的那片荒土,他抛出‘昭明镜’愤然回击。
空中交错的人影已看不清楚,只看得清杀戮的神力来回激荡,眼看又是一场恶战,未曲明将南虞安置在相对平坦的岩石边。
玲珑抽出身来,跑过来关心道:“南虞他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还不是被那熏池害的!”未曲明继而对她挖苦道:“因祸得福,找到靠山了?还是个沈天的上仙,这回算是将功赎罪了吧?!”
“你!”玲珑面色涨红,大叫道:“熏池上仙做的本来就不对,我帮冥昧上仙缉拿逆天之人才是正道!”
“算你厉害!”看她一脸正义凛然,未曲明无奈,道:“真不知道该说你是正气盎然,还是该说你是趋炎附势!”
玲珑白她一眼算是回礼,心里嘀咕:‘熏池上仙也算是她这一生见过最痴情的男人了,比她的碧漓,当然是要差那么一点点!他为了爱人肯以一人之力逆天,她当然也是看在眼里,感动在心,但……毕竟错就是错,她也很是无奈……’
正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熏池一声闷哼,冥昧已一刀砍在他的胸前,鲜血喷溅而出,飞溅在她脸上如点点梅瓣,她抬手拂过,抹上唇瓣,细细品之,扯出一抹变幻迷离的笑意,似是愉悦。如此嗜血,看来……她也受到了昆仑山无妄池中煞气的影响。
‘昭明镜’护主心切挡住冥昧再次挥出的‘灭魂刀’几欲破碎,发出一声如低泣般的轰鸣之声。
熏池心中一紧,强自收回法器,欲以徒手之力反抗,冥昧的刀锋却沿着他的鬓角划过,向反方向挥去。
熏池诧异之余竟看到另一个自己出现在冥昧面前,仍在缠斗,他恍惚打量自己一圈发现元魂未出窍,不明所以之时,两个孩童出现在他面前。
正是释儿和长乘,长乘手中高举‘蜃贝’,原来是这神物迷惑了冥昧上仙。
“娘亲!我有东西给你看!”释儿见到未曲明,拉着长乘,脸上挂着雀跃之情奔了过去。
未曲明起身,朝着释儿就是一巴掌,嘴里骂道,哽咽不止:“你这孩子,也知道回来!”
释儿倔强,不愿捂脸,咬牙忍泪。
长乘不愿意了,挺身向前,大声质问:“你这女人,怎么见人就打!”
释儿拉住长乘衣摆,低声道:“她是我娘亲,不要为难于她。”
长乘哼了声,对着众人道:“我这‘蜃贝’也瞒不了那个瞎眼女人多久,大家还是快散了吧。”
眼前只有弱水一条路,‘随侯珠’仿佛在前面向他们招手,众人思来想去也只能一并前去。
六人跟随着‘随侯珠’步步向下走,两侧弱水逐渐沸腾翻滚,气泡中仿佛涌现出一张张面孔,旁人似乎并不察觉,走在未曲明身后的释儿倒是看出端倪,刚想凑近细细看去,就听到熏池一声呵斥:
“别碰!湖底的弱水受无妄池影响,稍有碰触,你的皮就会瞬间被揭去!”
释儿吓得立刻捂住脸,乖乖地跟着不再做声。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随侯珠’忽现幽光,如夜中万千萤火聚集,托衬得两侧水障冉冉升起,一道双扇青铜兽雕大门,浮现与几人眼前。
铜兽犹如活物,张开的血盆大口中篆刻着‘往生界’三字。
“到了。”熏池淡淡两字宣告一行几人旅程的终点,‘随侯珠’随之扣紧门扇中心,一分为二之时亦是门扇大开之际。
往生界内云雾缭绕,浮光略影,仙姿曼妙,无边无涯,见神之最终归宿近在眼前,众人都有些愣神,无一人敢踏入其中。
熏池随即解下贴近心口的扳指,放出夕颜躯体,抱着她,脸贴着她的面颊,柔声道:“我这就去寻你。”
几人看着熏池抱着爱人,飞身而入,心中都莫名惆怅起来……这种感觉还没有消失之时,熏池已经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位女子立在他的身后,她仿佛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又像是丁香一般结着幽怨的姑娘。
果然是一位值得男人疼惜爱护的美人。
“南虞。”
熏池唤了他一声,如索命之吏般,步步向他紧逼,未曲明张开双臂挡在南虞身前。
“夕颜已经回来,你还夺他的心作甚?”
熏池道:“要元神与躯体合一而活,必须要他的心!”
闻言,盘坐在地上的南虞讥笑出声,扯开衣衫,露出仍留有五个窟窿的胸膛,道:“有本事就来夺啊!”
挡在前面的未曲明着急不已,正想回身说他两句,却突觉浑身顿麻,熏池神印已穿透她的眉间,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伸出五指向同样惊诧的南虞扑去。
南虞却是没有躲闪,睁睁看着她的手指戳入肌理,与之而来的痛楚让他浑身痉挛起来。
熏池控制下的未曲明,也同样感到自己手心中南虞那有力的心跳,她不愿,却无法逆转地撕扯着南虞的血肉,他痛苦的面容真切地印在她的眼底,她摇着头,泪水四溅,张着嘴说出的却不是自己想说的话:
“本想我元神进入她身,让她来抵挡圣血反噬,没想……圣血却无丝毫伤她之意,南虞……这算是你的真心流露吗?呵呵呵……”
随着未曲明收力的动作,南虞口吐鲜血,已是命悬一线,他那双被泪染红的妩媚凤眼紧紧盯着面前的未曲明,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个呻吟也喊不出来……
就在这生死的当口,一团巨大火焰从天而降,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站在不远处的夕颜惊叫一声“熏池!”便被火焰吞没。
第10章
情势急转,熏池立刻收手,回身看去,陆吾已气喘吁吁地四爪附着于地,嘴里死咬着夕颜的身躯,浑身鲜血的它已是强弩之末。
“夕颜!!!”
熏池目光穿透灼烧的空气定在夕颜被摧残的身躯上,银灰色的瞳仁中一片惊澜,痛心疾首。
夕颜的元神逐渐涣散,向往生界飘去……就此神回故里,再无重生之希望。
“不……不!”熏池疾步探手,指尖触及到的却只是一缕抓不住烟魂,她离他越来越远,无限悲哀挂在眼角的泪滴上,消失在往生界内……
这一眼,恐怕也是最终的一眼。
陆吾几乎是艰难地咀嚼着口中的血肉,熏池每向前一步,它就咽下一口,它没有后退,即使重伤处涌出的鲜血已经淹没了他靠近自己的鞋履。
众人眼里的熏池几乎在夕颜消失地那一瞬间,彻底成魔!他因痛苦而无法闭合的嘴角,撕裂般地抽动着,眉心神印刻入脑骨,血泪般沿着眼角滑落……他抬起右手,一掌劈在陆吾天灵盖上。
陆吾本就抱着必死决心,再无抵抗之力,承受重击后头颅重重摔在地上,口里吐出一声长长地叹息,不动了……
昆仑山镇守神兽幻灭,往生界铜门重重合上,‘随侯珠’失去光泽,化作粉末飘散,众人本以为已经尘埃落地,脚下却无实地般地起伏不定,无妄池在山底叫嚣,玉阶两侧弱水携着欲念灼人之气向几人铺天盖地而来。
“什么情况啊!!”
长乘站得离水壁最近,水滴打在他的手背上,烧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疼得他哇哇大叫。还好释儿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要不整个手臂就完了。
危机下,未曲明又要顾忌释儿又要照顾重伤的南虞,自己且又站不稳,抬头望去,弱水如瓢泼大雨般浇下,压迫之感顶着天灵盖而来,沾上一点便去皮削肉,浑身浸透还不倏然化了!
玲珑望着仍在往生界铜门处徘徊的熏池,刚才那一幕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爱人碧漓,曾几何时她也曾妄想过碧漓能回来,曾几何时她也曾期待着一掌将未曲明打死,这样的念头在她心头盘旋不去……
未曲明正忙着伸手拉稳释儿,忽觉剑花晃眼,手臂一痛,释儿被摔到一边断裂的台阶上。
长乘徒手接住玲珑挥来的剑锋,莲藕般地手指间玄色乍现,他话语厉声仿若惊雷击打在她面门:
“别受无妄池欲念的影响!这个时候你还要自相残杀吗?”
安身立命之地越来越少,未曲明四人被弱水团团围住,只剩下南虞所躺之地,那弱水似乎也怕圣血,不敢靠近……情急之下未曲明带着释儿和长乘,让他们围坐在南虞身边。
玲珑却因为惊慌,逗留在被弱水激荡开的一块玉石上,眼看就要被弱水吞没。
“这里安全!”未曲明对玲珑努力伸出被她剑伤流血的手臂,道:“快过来啊!”
见此状况,玲珑哇得一声哭了出来,跌跪在玉石上。
未曲明着急骂道:“哭甚?快过来!”
玲珑长发散乱面额,狼狈之极的她呜咽着向她伸出手臂,当十指相触时,百年来的仇恨仿佛在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两个女人紧紧拥抱着对方,给与着对方安定地支持……
南虞缓过气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眼前此情此景不禁莞尔笑了,看来自己的血还真是什么时候都能派上用场,只要血没流干,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能护得这一群妇孺孩童周全。
“熏池,纳命来!”
灭魂刀破开弱水三千,再次出现的冥昧上仙直直冲向几乎消失在水幕后的熏池,突地,天界划破一声嘶吼,灭魂刀被震得脱手而出,斜斜插在不到南虞三步之地。
未曲明五人安身之地如龟片开裂,摇摇欲坠,风雷大作之际,几人头顶上方一条赤纹巨蛟与一头乌瞳金丝虎撕咬在了一起。
冥昧和熏池竟幻化真身,生死相搏!
南虞看两人这一番恶斗,必定是山呼海啸、吞没万物之势,他靠在未曲明怀中,低垂着眼帘喃喃道:“看来这回……我们真是要死在一起了。”
“啊!我才刚出世不久,要不要死这么快啊!”长乘满面苦相,拉住释儿破烂袖管,又叹道:“不过能和你一起,也算圆满了。”
释儿抽回自己的袖子,套回胳膊上,转身不理睬他的一片真情,只是默默拉起娘亲的头发,趴在娘亲的背后。
感到释儿小小的身躯就这样无助地依偎着自己,感到怀中南虞的气息越来越弱,未曲明本想留个全尸的念头,看来是今生无妄了……冷静下来的玲珑,更是不再言语。
眼前山河破碎,摇摇欲坠,风飘絮凌,弱水再也经不住无妄池欲望地翻滚,如沸腾山火,灼灼奔腾。
空中,赤纹巨蛟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牙一口咬住乌瞳金丝虎的脖颈上,乌瞳金丝虎哪里肯示弱,挥爪撕开巨蛟脊背上的鳞片,不过几个回合,两人身上竟无一处完整皮肤,短暂分开后,各化作一团意念之火,向对方俯冲而去。
见状,未曲明紧紧闭上双眼,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随着一声巨响,她感到自己被抛入了空中,依偎着自己的释儿,怀里的南虞一瞬间都不见了,她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休与山出世的那一刻,那件从天而降的仙衣翩然落在自己的肩头,暖暖地如同太阳的余晖……
“娘亲。”
释儿的轻唤就在耳边,未曲明这才晃晃睁开双眼,刚张开一条缝就被上方那刺眼的光辉眯得又闭上眼睛,抬袖遮住面庞,四下打量去,见身边的释儿、长乘、玲珑皆是如自己这边低着头。
再看四周,哪里还是弱水之底,众人已是身处昆仑之巅的金台殿,金台、玉楼,相鲜如流,精之阙光,碧玉之堂,琼华之室,紫翠丹房,锦云烛日,朱霞九光,刚才那场浩劫仿佛只是众人的一场噩梦。
殿中正站着两位九天而来的上神,恢复人形的熏池趴伏在玉台上奄奄一息,冥昧就站在他身边,周身已再无杀戮之气。
殿内传来一个男人如钟鼓般的声音:“熏池,你可知你犯下何等滔天大罪?”
闻询,熏池动了动,步履蹒跚地站了起来,在刚才那场恶斗下他仿佛变成了一个枯瘦衰败的老人,他浑身的血肉都似乎干涸在了那副骨架上,挑着空荡荡的血染长衫,仰天大笑最终却又化作悲鸣的哭声。
始终没有回话的熏池从袖中掏出瑶琴,细细抚摸着上面的琴弦,如珍宝一般,他抬臂蓦然拨弦而下,沙哑的嗓音便随着瑶琴瑟瑟之音,悲伤地放声吟唱: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
心之忧矣,曷(hé)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
心之忧矣,曷(hé)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bi)无訧(you)兮!
絺(chi)兮绤(xi)兮,凄其以风。
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和着他的歌声,金台殿内忽然传来一阵箫声,那声音沉如暖玉,升如流光,如静夜随月色流淌,潜入骨髓,净胜晨雪。一切悲伤与爱恋,仿佛就在最后那句低吟浅唱下平静着失去,沉默着绝望……
熏池扑倒在瑶琴上,满头发丝散满琴弦,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瑶琴竟是弦断声绝。
众人久久无话,皆被这心碎待死之绝唱所震撼,同样也被殿中传来的箫声所牵引直纯然安详之境界。
熏池同样如此,他卧在瑶琴之上,静静地等待着自己最终的审判。
之前殿内说话的人再次开口,但听意思,似乎是在问自己身边的人:“洌泫上神,您打算如何处置熏池?”问话间秉持着恭敬。
闻言,冥昧面露疑惑,她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九天之上有个叫洌泫的上神,听那人声音,此刻说话的正是火神重黎,是何人可以让他话语中如此恭敬。
一个极是动听的声音自殿内轻轻响起,吐字时虽缓慢平和,却有着让人无法打断的气度:“本尊还缺个坐骑,就让他来吧。”
居然……居然让一介中天统帝永远屈居于神兽状,受这般□之辱,这究竟算是网开一面饶了他一命,还是硬要将他折辱得痛不欲生?!
“……怎么会这样?”
玲珑喃喃低语正触动未曲明心底,虽然闹到如此这般境地,但谁又能真正去怪这样一个痴情地男人。
熏池始终未抬起头,继而匍匐着化作一头乌瞳金丝虎,默默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殿内,火神重黎又问洌泫上神:“冥昧上仙错手杀死羡天统帝龙且,以至羡天陨灭,其罪又如何论处?”
听到此处,冥昧抬首,空洞的双目望向殿中,等待着那人的回话,她虽然看不见,但是那位洌泫上神体内的元神之魂,她不会认错,更不会忘记!
“冥昧,切不可自责。”
听闻他唤起自己的名字,垂下的发丝间,只看得到冥昧紧咬着的下颚和颤栗的双肩。
“你,我,许久不见了。”说话间,洌泫上神已经出了大殿,度下玉阶,停在离她不到一尺的地方。
冥昧立刻伏地跪拜,“属下,拜见梵音上神!”
“我已不再是梵音上神,也不再是已往的样貌了,不过……”洌泫抬手扶她起来,道:“今后还是跟着我吧。”
即使一点实质性地碰触,都让她受宠若惊、如履薄冰,冥昧恭敬退开一步,埋首道:“是。”
又是许久地不说话,南虞、未曲明、释儿、长乘无一人抬头向那洌泫上神和重黎上神,不是不愿、不是不敢,只是!……即使在这上通琁玑,锦云烛日的昆仑之峰,都无法让人直视那洌泫上神周身之祥瑞玄气,真真逼得人抬不起头啊……
那洌泫上神越是向他们走近,未曲明就越觉得他身上的气息越是与那件‘渡厄仙衣’相符,她鼓起勇气抬头看得时候,洌泫的手已经抚上怀中南虞的肩头,眨眼间,骇人的伤口就已经愈合,南虞长长舒了口气,幽幽转醒。
因为离得太近,未曲明只看清了他的眉目,虽是剑眉入鬓,却全无锋利之感,仿佛天地间旷古浩然终汇于他的轻轻睥睨之间,他的目光从南虞身上离开,未看其他人半眼又走回重黎身边。
再望背影,然然是一位青丝如云、长袍飘逸的逍遥神君,这就是九天新任的刑神?!
第11章
“如今昆仑神兽陆吾已死,古神盘古的欲望之魂已冲破九天束缚,恐怕……”洌泫负手而立,望向汇聚在天边的冲天戾气,忧虑道:“将被魔尊利用。”
火神重黎高傲依然,不以为然道:“九天诸神如天宇星盘般坚固,如今又有你刑神洌泫归位,区区魔域,何足挂齿!”
话音未落,冲天戾气中出现一点火石,闪耀之间,一人出现其中,那人虚晃在天边,只听得他哈哈大笑:
“呵呵呵……好个九天刑神归位,好个恫吓天下,谁也别想挑战九天的权威!多么骄傲,多么令人痛恨!但如今的九天已是釜中之汤,早已沸腾!”
玲珑闻声心里一咯噔,她一下便听出此人来历,正视是那个对自己轻薄无礼的黑衣蒙面人!
重黎听出此人乃是来自魔域,对着天那边怒喝道:“魔域妖孽也敢在昆仑山造次!”
“不可!”洌泫摁住重黎呼之欲出的‘雷火’,直至黑耀再次消失在戾气中,继而劝道:“眼下局势已定,多做无益,还是禀明天帝再做打算。先将九尾神狐南虞带回沈天吧,还有那个叫长乘的孩子,他乃九天九德所化,必有大用,也一并带回。”
“那这两位姑娘和孩童是不是要遣送回中天?”重黎说着,目光在未曲明和释儿身上打了几个圈后,奇道:“为何我看不出她二人的元神为何?好生奇怪!”
冥昧突然想起什么,上前一步,对洌泫禀报:“玲珑救过末将的性命,末将曾答应将她带往沈天修行!”
洌泫仍背对众人而立,只道:“随你处置。”
“那这对母子又当如何处置?”重黎旧话重提,似乎对未曲明母子二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致。
“随你处置。”
洌泫仍是回答得不轻不重,不缓不急,坐上乌瞳金丝虎,飘云而去。
南天门,也叫三天门,它位于南方山系丹穴山飞龙岩与翔凤岭之间的低坳处,双峰夹峙,仿若天门自开。
在这里,减天之上是沈天,沈天之上是成天,由减天统帝火神重黎、沈天统帝刑神梵音,现在是洌泫分别管理,最高一天成天自然是由天帝帝俊与天后羲和统领。
古的精元幻化为众上神,他们居住在这里,高高在上,俯视廓天、晬天、更天、从天、羡天、中天,则山伏若丘,河环如绷,天地空阔,无可名状。
众人耳边只闻得松声云气,迷离耳目衣袂之间。释毕和长乘毕竟是孩子,难免好奇地推开重黎上神‘叱咤战车’的轩窗齐齐向外望去,只见盘道直上,高插霄汉,日中天而悬,比起总是阴气沉沉的中天和烟雨凄凄的羡天,不知道明亮多少!
重伤初愈的南虞,脸色也渐渐丰盈起来,或许是不再受无妄池欲念的影响吧,他似乎对一旁的未曲明并不多关心,微微抿起的唇角,想来只是担心自己又会被关在哪里。
到了沈天与减天的分岔路口,长乘跟了洌泫,玲珑跟了冥昧,自然也就不与他们一起,往沈天而去。
重黎上神带他们回到减天殿后,先是把南虞关入‘锁天塔’,再是把未曲明母子俩撩给一个煊熔斋的司女来安排,就此不管了。
能在减天、沈天、成天服侍上神们的,都是一些人才出众、得道飞升的散仙和上仙,虽居于上仙之名,但实则比那些居于廓天,晬天,更天的上仙们更加跋扈高傲,只是在诸位上神面前,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个个乖巧。
煊熔斋里本有三位司女和三位司男,瞧他们母子二人,只一眼就看明出身份来,皆是板着一张脸,更是懒得说上一句话,只用手指来指去,说明意思。
五百年来,未曲明早就习惯了冷言冷语,这回的不言不语更合了她心意,她也就带着儿子随遇而安地在煊熔斋旁边的小屋住了下来。
这里虽是吸取日月精华之圣地,可母女俩不懂修道,已至饥肠辘辘,未曲明便趁旁人不注意,顺来煊熔斋里重黎炼丹的仙草灵药来充饥,没想吃下后更是吐得天昏地暗,不知为何?
释儿倒是恰恰相反,被这些药啊、草啊的,养得逐渐壮实起来。
也许是身体一日比一日不舒坦,未曲明少有的感叹忧伤起来,想起那日与南虞别离,心中便有些许郁郁不欢。
如今回想起去往昆仑的那一路上他对自己的处处保护,心中甚是怀念,可是为什么在他被重黎关入‘锁天塔’的时候,却都没有回身瞧自己一眼呢?
这日,未曲明对着铜镜虽没有擦脂抹粉,却也是200多年来第一次用水沁湿的布擦了脸,可却如抹布擦锅底越擦越花,于是乎索性就在头上缠了块布巾,用口水定了定刘海的形状,提着些顺来的疗伤丹药。
出了煊熔斋,一路往西面‘锁天塔’方向去,走累了就用不太熟悉也不太常用的腾云之术赶上几段路,路两边崇阁巍峨,层楼高齐,仙娥们正迎着朝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黄花,好个花团锦簇,剔透玲珑。
眼见‘锁天塔’三个鎏金篆字,就在眼前,住过中天和羡天两处大牢的未曲明怎么看怎么都不觉得这儿像个牢狱,外面并无看守天兵,里面丝竹阵阵,落英纷纷,歌声宛转悠扬而出,那清亮嗓音不是南虞又会是何人?
未曲明抬头看得清楚,阁楼上一丰腴仙娥正甩出水袖,起落间便是那南虞风情万种的脸。
她双手中指点了下眼角水汽,迟疑间本想把篮里的丹药留在外面,可又担心旁人发现自己顺了重黎上神的丹药,于是又提了回去。
这一来回,就花了一晌午的时日,姗姗走进小屋里,却发现释儿也不知道跑哪儿去,独自又坐回铜镜前发呆,突又想起今日乃是月亏中,南虞该是女的,与女人厮混在一起,也不奇怪。
当下又怪自己太意气用事,再看镜中自己,粗衣皮糙的,又打消了再去的念头,怎么都觉得就算南虞现下是男人,自己也比不上那些仙娥……想着想着,又想起那日只瞧了一眼的洌泫上神。
最近蹲墙根时常有仙娥说起,洌泫上神一个月前自休与山归来,天帝早500年就从古神帝台棋盘中知道了这个时辰,率领众神于南天门相迎,远远看去,五彩霞光中缓步度来一人。
往细看去,竟是梵音元神其内,琼姿新貌其外,众神皆喜,迎沈天统帝刑神归位。
如果是洌泫就是梵音,那他会不会是五百年前在休与山下救自己一命的人呢?散仙们出世后哪个不记得前身之事?那么……他会不会知道自己出世之前发生的事儿呢?
煊熔斋内,药雾缭绕,一孩童五花大绑于长凳上,他倒也不挣扎,只是瞪着天花格子,道:
“你要干嘛?”
“你以为本尊平日里对你们母女偷吃仙草灵药这事儿,睁只眼闭只眼,是白白容忍的吗?”重黎手拿铲药刀,围着释儿转悠。
释儿眼珠子随着他绕,又问:“你要干嘛?”
“你这孩子真呆,怎么只会问这一句?”重黎本就是个爽快人,直接说明自己的意图:“本尊平生最喜好弄丹炼药,如得稀罕之物,自然是要好好研究了。”
释儿面不改色,再问:“你要干嘛?”
听闻又是这句,重黎笑了起来,瞧他一副高大魁梧的样子,却穿一身散袍,头发长长披在身后,只鬓边挑起两绺发丝束着,香炉缭绕之间,更觉奇异。
他挑起一朵梅花喂至释儿嘴里,问:“感觉何如?”
“酸。”
他又抓了个果子,喂他:“感觉何如?”
“甜。”
他然又掐起一片人参,喂他:“感觉何如?”
“苦。”
他最后又捏了点辛辣之物,喂他:“感觉何如?”
“辣。”
重黎无奈,再喂水与他。
“无味。”
“本尊不是问你味道,是问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重黎比划着说:“比如像你娘亲那样想要上吐下泻的感觉。”
九天中所有散仙除修道之路外皆不能脱离五感,原因他们都是由四极之尘埃所化,那日见未曲明偷食仙草,上吐下泻,便知她必然是花花草草一类出世的散仙了,因为在神界只有误食了自己的同类,才会有此反应。
可这孩子……,九天之中也只有上神们乃盘古的精元幻化,无根无依,无欲无求,问题会不会出现在他父亲那里。
“你父亲是谁?”
释儿答道:“我叫卜解释!”
重黎再也绷不住这孩子的怪异脾气,愠怒道:“我是问你爹爹叫什么?”
释儿小脸也不怎么乐意,大声回道:“娘亲说,我是感天而孕。”
“感天……而孕?”
重黎琢磨半响,很是小心翼翼地从药柜子里掏出个帕子包着的物件,打开来,捏起一块送到他嘴里。
释儿嚼了嚼,口水沿着嘴角留到耳朵根子。
“好吃,是肉!”
重黎暗骂,此乃龙肉,大补之物,能不好吃吗?神界只有龙凤产子才会翱翔于空中,却失望地见他还无反应,想想来日方长,下次还要想办法弄些凤凰肉来,慢慢再试!
释儿见重黎弯腰打算给自己松绑,突然开口说道:“我常听人说,天律有文,不得杀戮九天万灵,你喂我吃了那么多东西,算不算是知法而违法,罪加一等啊?”
“你这小鬼头!还有些意思。”重黎手中解绳子的动作没停,拍了拍释儿头上的发髻,让他坐自己身边,道:“那倒是说说看,你想怎么样啊?”
释儿摸着自己个儿的发髻,一脸地不自在:“我只求您,帮我传个话儿。”
重黎问:“何人?”
释儿小声说出两个字的名字。
重黎道:“看来本尊还要去沈天跑一趟了。”
第12章
沈天殿不同于其它统帝庙堂,先是五百年来没有主人,就此荒废了,再是新入住的刑神,不甚喜欢繁复,空荡荡的大殿光可鉴人,正是朝沐晨雾红霞晚,阶映月寒星辰繁。
向西转,阙楼之上,立见楼阁一角,铜炉生香,袅袅烟色……
“……简而廉,刚而塞,强而义,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宽而栗,柔而立……”
洌泫上神停下手中白玉子,瞥向站在殿中摇头晃脑背字的长乘,鲜少开口询问道:“这样……便能明白了?”
长乘这样,无非是想惹洌泫注意,还好他在自己念到三百六十五遍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否则自己的嗓子都要冒烟儿了。
他滴溜着大眼睛珠子,将厚厚的嘴唇砸吧成一条线:“不能。”
洌泫收回目光又下一黑玉子,问:“那为何还要背?”
长乘想不通透,自己被他带到沈天,名义上被他收为徒弟,也是唯一的徒弟,可一个月来,自己无论什么时候来拜见他,他都是在这里下棋,不言、不语、不食、不寝,除了棋子接触玉盘时不经意地脆响,时光仿佛就此凝固。
“那您为何又要左右手对弈?赢了,不也就是输了吗?”长乘生于山林,原本自在惯了,但到了这里,他的小心灵可没少受压迫,心中难免有怨气,正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莽撞了,却看到软榻上的洌泫弯起了唇角正朝自己招手,刹那间……如浴暖阳。
“想要本尊,教你什么?”
幸福总是来得这么突然,长乘欣喜得不知该从何说起:“我,我想学,最厉害的!嗯……就像你一挥手间就阻止了冥昧和熏池的恶斗,平息了三千弱水,那样的!”
洌泫道:“修道漫长,切不可一蹴而就,还是先琢磨琢磨你出世石上刻着的九德吧。”
长乘嘟嘴道:“我又不当教书先生!”
“德强而力弱,修道便可,如力强而德弱……”洌泫正身,微微蹙眉道:“那……将是九天之难,灭顶之灾!”
“可是!”
“乖!”洌泫拉过长乘胖乎乎的小手,伸出食指正在手心里写下一个‘直’字,眼底闪过一丝波澜后却又不动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啼笑,纤纤素手抬帘,一位仙娥度了进来,至洌泫跟前微微福身,道:
“想不到神君还有宠溺孩子的一面,如今瞧见这一幕,奴家也不算白白陪伴在神君身边五百年!”
长乘倒是常见这女子,洌泫上神在哪儿她就一定在与他百步之内的地方,沉鱼落雁之貌,更是百般难描,听说她是他的双修之人,烟雨。
上神中,谁没个美姬相伴的?!不过……长乘又想不通了,洌泫上神整夜整夜得不休不眠,怎么双修啊?他前几天还无意中听到,双修是两个人一起睡觉,至于为什么要在一起睡觉,睡在一起都干些什么,他就不甚明白,于是就盯着面前这位美女一路走神下去……
洌泫并未抬首,继而在长乘手心继续写下‘温’字,缓缓道:“直而温的意思,是说无论做人做事,都要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懂了吗?”
被拉回思路的长乘,立刻道:“不懂!”
洌泫心知他跑神,也不责怪,只道:“不急,慢慢就懂了。”
长乘想了想,上前一步拉住洌泫衣角:“如有伴读,长乘一定很快就能懂。”
“何人?”
长乘这招很显然是和释儿学的,因为他经常看到释儿拽娘亲的衣角。不过这套路在洌泫身上显然行不通,被抚开了手。
“就是那个脏婆娘的儿子,叫卜解释。”
“他叫……卜解释?”洌泫琢磨这三个字,神情相较之前略微暗淡。
长乘求道:“您能让他也来成天吗?您也能教他吗?”
洌泫转回棋盘,捏下一子,道:“他乃中天散仙之身,对你不会有什么帮助,今后就不要惦记了。”
长乘大叫道:“不行!我答应他的事还没做呢!”
一旁的烟雨,笑道:“九天之上,高处不胜寒,多个孩子也热闹些。”
长指拨弄着棋盒里的玉子,如落玉盘叮叮咚咚敲打着耳膜,洌泫只道:“不允,亦是不允。”
烟雨没想自己也会被他呛了回来,便不再言语,抬手示意长乘退下,复又挑灯,静静坐在他身边撑颚望着他。
心知自来了这沈天后,他更是一日比一日难懂了,自个儿只求能像眼下这般,一直陪伴着他……亦如,陪伴着他走过这五百年的每个个日日夜夜。
未曲明原本只是等儿子回来,没想到却等来三个人,重黎应了释儿的要求原本要去沈天带话儿,没想到却正巧碰上在天界门口探头探脑一心想跑来减天的长乘。
于是乎,重黎领着俩娃娃就出现在准备拿扫棍,收拾晚归家的释儿的她娘面前。
看她双手叉腰,双腿处在地上,成三角形架势,重黎不免朝她周身打量,随即以他阅女无数的广博知识,他已经将她归类为非雌性生灵了。
“哟!”未曲明看清来人急忙凑过来,用扫把扫净一块地方来,请他坐:“重黎上神居然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丝竹乱耳啊!”
重黎自动过滤她的疯言疯语。
“娘亲。”释儿唤了声,从重黎身后冒出头,对未曲明抿唇一笑。
“继续躲啊!”未曲明一扫前一刻殷勤,把释儿揪道自己跟前,变脸道:“有本事你就和他睡一起去,一辈子别回来!”
“休得胡言!”重黎微斥一声,一旁长乘跟着偷笑出声。
“呵呵……”未曲明姗姗而笑,迅速用眼睛珠子把释儿扫了一遍,确定没有异常后,向重黎软声询问道:“不知上神来此,所谓何事啊?”
重黎转眼看向长乘,他只负责把人带到,可不负责别的。
“释儿想让你看个人!”长乘说着,从怀里掏出‘蜃贝’。
未曲明问儿子:“谁啊?”
释儿脆声吐出两个字:“爹爹。”又快速低下头。
下一刻,屋内传来未曲明惊天地泣鬼神、石破天惊、空前绝后地奸笑声……重黎用小拇指掏了掏右耳,长乘两眼放光挠着鼻头。
满脸涨红绞手指的释儿被未曲明突然一把抓住,十个手指紧紧扣在他瘦得跟萝卜条似得小胳膊上。
“你说得是真的!?”
“真的!”长乘看不过去,十分仗义得把释儿拽离未曲明的魔抓:“蜃贝可以让你看到任何你想看到的人!”
“拿来!”
长乘眼疾手快将‘蜃贝’收回,眼睛瞪得那叫一个大,大得比房檐下的铜铃还大!
未曲明看出他眼里的意思,在重黎玩味的目光下对释儿咧开一口还能让人看入眼的白牙:“释儿,你帮了娘这么大的一个忙,要娘怎么谢你啊?”
释儿咬着唇瓣,伸出食指对着未曲明的鼻梁:“不打我,一年!”
重黎直接喷笑。
未曲明可没那么容易上套,她握住儿子的手指头,尖声细语道:“你不乖,娘才会打你啊,换个别的!”
释儿缓慢伸出另一只食指,比在她鼻梁前:“一年,不打我!”
未曲明双手将儿子两根手指头合握在手心里,翻动了几下嘴皮子,无奈道:“……你赢了。”
看释儿向自己眨眼睛,长乘这才献宝般地把‘蜃贝’搁在桌上,重黎一直呆着这里一方面是事毕后要送长乘回成天,以免洌泫发现失了礼数,另一方面,他对释儿的生父也真是很好奇。
‘蜃贝昭昭应乾坤,燃起清香透天门……”长乘虎头虎脑念着咒语,煞是可爱,就是可怜了释儿手指头上的一滴血:“日月照明,照我分明!”
几人只见晶莹的血滴子淌入‘蜃贝’中,一道屏障现于墙面,逐成景象。
先是冉冉白日,后是皎皎明月,再是峰峦重叠、大河流水……直至壁崖仙草上的露珠,半个人影没看到,倒是九天上下,云游了一圈,晃晃已至鸡鸣时分。
站了大半宿的重黎眨巴眨巴干涩的双眼,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脚踝;长乘仰躺在蒲团上,口水流了一耳朵;释儿耷拉着两条腿,眼睛仍是直愣愣地对着‘蜃贝’中的景幻,牙齿撕咬着下唇。
未曲明抠了抠眼袋,道了一句:“耍老娘,很有意思吗?”
这一声无疑将长乘从梦中震醒!重黎轻咳一声,待听下文。
“我……我……我……”长乘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个所以然,最后只是一个劲儿地对耷拉着脑袋的释儿解释自己的‘蜃贝’绝对没问题!
胡闹也该胡闹够了,未曲明撩开后屋帘子,道:“释儿,你跟我进来!”
释儿双手垂放两侧,一副认命架势,往过走。
“哎!”长乘见释儿可能又要被娘亲打,急眼着要扑过去,却被重黎拉住了后脖子。
“随本尊回沈天。”随后,重黎带着长乘离开……
未曲明坐在床边,吐出两个字:“跪下。”
释儿跪下。
第一次见儿子这般泄气,全然不是往日那样没心没肺,未曲明幽幽叹气道:“今日这事儿就忘了吧,把你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爹也忘了吧。”
释儿抬头望娘,红了眼眶。
未曲明鼓着气,说道:“老娘我想了一下午,男人靠不住的。就算娘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了你今后着想。咱们能有这样的机缘留在九天中正数的第三天、减天,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咱娘俩是不能再想着回中天去了,虽然不知道那个重黎抓咱们来是在打什么主意,但咱娘俩也必须想办法在这里打拼出个立足之地啊!”
释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想起下午重黎喂他吃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的举动,心中隐隐余悸,又不忍心反驳娘亲的话。
“只要你努力,就算是娘亲蹭破这层脸皮,也要给你找个出路!”未曲明把释儿拉起来,抱在双膝上:“娘决定了!明天就带你拜师傅去!”
“……师父?”
未曲明重重点头,继而挤出几滴眼泪,抚摸着释儿的小脑袋:“释儿……等你以后飞黄腾达了,别忘了我这个丑娘啊!呜呜呜……”
第13章
七映紫斋内,听闻喧哗声一片中传来几声老者的清嗓声,骤然安静下来。
太上道君洪载睁开耷拉着的眼皮,抬手捻着长胡须尾端的尖尖,看向堂下手拉着手坐在最后一排的两个孩子。
前面原本仍在玩闹的孩子们,也发现有新人加入,齐齐向后转去。
释儿习惯性地低下头,挣脱开长乘紧握着自己的手,接着他听到……
“你瞧,他穿的是什么啊?真穷酸!”
“就是,就是,你看他身上也没有霞光玉佩,该不会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吧?!”
“哎哎……我听说散仙都是灰头土脸的,你说他是什么来路?”
“他身边那个男孩,好像和咱们差不多,他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啊?”……
“你们说够了没!”长乘拍案而起,震得山呼海啸一阵风,前面的孩子们过了半响还在回音中游荡,不知方向。
首座上打盹儿的太上道君洪载终于有了些许反应,道:“你……就是洌泫上神带回来的九天之德所化的孩子?”
“正是!”长乘理衣,弓腰拱手道:“学生,拜见道君先生!”
长乘这边刚说完,太上道君洪载就见那个躲在他后面的孩子向前一步,对自己也是一拜:“……学生……拜见道君先生。”
“你是……散仙?!”太上道君洪载这边话音刚落,学堂内哄堂大笑。
释儿攥紧拳头,道:“……是。”
“你……父母为何仙阶?”
“母亲乃中天散仙。”释儿抬头正声道,复又低下头,嘲讽之声不绝于耳。
太上道君洪载拖长音,斥问道:“老夫这七映紫斋,也是你等散仙能污浊之地?”
闻言,释儿周身一震,显然是受了莫大的羞辱,前脚已经迈出的他想起今日天刚清亮,娘亲就把自己从被窝里拉起来,破天荒地为自己重新梳理了发髻,还将他简单的衣衫反复整理了好几遍……殷勤期盼地目光仿佛就在头顶……他怎么忍心让娘亲失望!
“学生听闻,先生讲学不在门第,只要是仙家孩童都可来此听学,机缘皆有天定,无论如何,小人现已居住减天……”释儿拱手对着太上道君洪载双膝跪地再是一拜:“请先生教我!”
上方迟迟不回答,释儿抬头望去,见道君先生眼中并无悲悯之色,心中顿时凉了个透。
“你就坐廊檐下去听吧。”道君先生翻开卷轴,不屑再瞧他一眼。
“你这老头!”长乘气得双目赤红,要上前理论,却被释儿拦住。
“没事的,外面也凉爽些。”释儿说着走出学堂,在廊下穿好鞋子,接过长乘递过来的笔和纸。
这时,堂内传来道君先生悠长悠长地呜呼之音:“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众童音齐声跟念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基本上,早晨的时间,释儿都会步行一个时辰去七映紫斋里听讲学,下午也会乖乖地出现在重黎上神的煊熔斋里。
只有一个原因会让他这样,为了自己和娘亲能呆在减天里。
重黎抖落纸包里的瑞草粉末,褐色地铺了一层在药汤里,释儿只着中衣盘膝坐在药瓮中,重黎自然知道他本来就不会什么心法道术,但他这样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好似置身度外,视这些珍贵仙草如粪土的样子,着实让他觉得‘虐童’的骇人嗜好又向自己迈进了一步!
多日研究仍毫无收获的重黎拿起释儿的衣服,递到药瓮边,道:“今日就到这里了,把衣服穿上……这是什么?你拿这么多绢纸做甚?”
“给我!”释儿不顾浑身湿透,从药瓮里跳出来,夺过绢纸裹在外衣里,叫道:“不用你管。”
“这些是你偷来的?”重黎毕竟是成年男子,长臂一伸就拦住了他:“这可是七映紫斋里的物件,专做修习所用,你拿这些做什么?”
“……”
重黎夺过绢纸,拿着它们在释儿眼前晃荡:“不说,可就不给你了。”
“给我娘的!”面对威胁,释儿老实交代道:“给我娘做绢花的!”
重黎奇异道:“做绢花?用这个?”
释儿拿回绢纸展开来,细细抚摸着上面的纹理,回道:“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好的绢纸,写字太可惜了。”
重黎:“这些都用来做花,那你用什么来练字啊?”
“我用手指沾水,写在地上。”
“地上多脏!”重黎拧眉。
释儿撇嘴:“再脏,也比中天的天都干净。”
重黎笑问:“就这么想留在这里?”
释儿想了想,道:“娘想留,释儿就留。”
“你也想和长乘一样学修行,飞升成上仙?”
“嗯!”释儿重重点头。
原本以为释儿是个没什么理想的孩子,没想这次居然回答得这么爽快,重黎不禁问道:“为什么想成为上仙?”
“因为有法力,就可以给娘弄肉吃!”
“你这小兔崽子,这话也敢胡说!”重黎捂住释儿的嘴,想他都几万年没沾过荤腥了,就算是心里想吃,也从未敢直言,这孩子还真不知轻重!
重黎将袖子拂得风生水起,摆出一副自以为最英明伟岸的姿态,道:“这样吧,如果真想学本事,本尊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教你。”
“你?”
“怎么?你还挑!”重黎瞪眼珠子:“本尊没嫌你是个散仙就够不错的了!”
“不是挑,是不信。”释儿挺着皮包骨头的小胸脯,回答得坦荡荡,“你不就想拿我炼药吗?!”
“你,你听谁说的!一派胡言!”被释儿黑黝黝的眼珠子盯着,仿佛被一眼看穿了底,重黎面上闪过略微紧张之色,忙道:“我这样做,是为了给你找父亲!你不是也想知道你父亲是谁吗?”
闻言,释儿低头只道:“现在不想知道了。”随后不顾身上的水没干,就披着外衫往门口走。
“为何?”重黎拦住他的去路,那天从他眼里明明看到了那份雀跃和神往,为何今日提到此事,他又一脸兴味索然?
“娘不想知道,释儿自然也就不想知道。”释儿抱着怀里的绢纸,巧妙地与他擦肩而过。
“你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不对!别扯开话题,你到底做不做我徒弟!?”重黎向释儿被落日余晖照得发光的小身板挥舞着长袖,但释儿还是蹲在药圃里给仙草除杂草不理他。
重黎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收徒弟,就吃了个闭门羹,而且对方还是个成天想着给娘亲弄肉吃的小散仙?!
这日,第一天成天,凌霄宝殿外,重黎拉住了洌泫。
“南虞已经关在‘锁天塔’一个月了,今日天帝提及此事,为何你要含糊过去?”
“没有含糊。”
重黎在洌玹目光的注视下,姗姗收回自己抓在他手臂上的手。他就奇了怪了,释儿已经够奇葩了,面前这位更奇葩,更惜字如金!
见他面露难堪,洌玹补上一句:“此事关系重大,还需再思度几日。”
重黎撇嘴道:“你不会是舍不得你新收的那个徒弟吧?”
“不。”
重黎见机讨好道:“如果你真不舍得,我倒是有个办法!”
“说。”
“还记得那个脏婆娘带着的那个孩子吗?我最近一个月都在研究那孩子的出处,虽然未果,不过让我发现他的特殊体质,如若能铸成……”
“不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洌泫打断。
重黎奇道:“为何?”
“此事关系重大……”
“还需再思度思度……”重黎学着他的长调调,实在是憋不住火:“你下一句要说什么,我都知道,你就不能换几句新词儿?”
洌泫瞥他一眼,终于说了句重点:“回去收拾收拾,待我禀明天帝,七日后启程‘九浊石窟’。
长乘的事我会看着办,至于那个孩子……你就别打主意了,”
“不过说真的……那孩子心思纤细敏感得厉害……”提起释儿重黎就有说不完的话,其实他也就是自言自语,没想一抬头却发现离自己快走远的洌泫又折了回来,似乎在仔细听自己说的话,略微愣神后继续说道:“记得有次说了他几句,他硬是足足三天没瞧我一眼,不管我是用针扎他,还是用药刺激他……”
重黎絮絮叨叨一堆,再抬头看去,洌泫已经飘远了……
前几日,未曲明还因为南虞的事自怨自艾了好一阵儿,不过看在释儿也有了先生教,还颇受火神重黎的青睐,日日跟在他身边,她的心就跟这减天的万里晴空一样顿时明亮了好多。
她看今晨山上茶树正新,于是乎采摘了些许最嫩的,包在手帕里,揣在怀里就直往煊熔斋,心想着最好能趁此机会,让释儿拜个师父!
到了跟前,见大门紧闭,她贴着窗户纸往里细细看去,顿时犹如寒冬腊月一盆冷水浇了顶儿……
夜幕沉沉,成天,成天殿……清冷地月色中传来隐隐咳嗽声……
“又疼了吗?”烟雨美目含泪,哽咽中更是不停用帕子拂去洌泫额角的冷汗。
“别看。”卧在塌上的洌泫摁住她企图撩开自己袖子的手:“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可是……总要让我看看才安心啊!”烟雨急道,在她记忆中就算是痛症发作,也少见他脸色差到这般境地,难道是离开了……
几乎与肌肤融成一色的唇挑起些许弯度,洌泫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很快就会愈合的。”
烟雨问道:“如若‘九浊石窟’之行顺利就能消除你这一身病痛,那您还在犹豫什么?”
一波疼痛刚刚散去,下一波接踵而至,洌泫略微调整姿态,最后无力地靠在软枕上,缓缓道:“不是犹豫,是时机未到。”
“可……”烟雨话还没说完,却被外面的禀报声打断。
“禀报神君,殿外有一妇人求见。”
“这么晚了还来造次。”烟雨怒道:“还不把她撵出去!”
“是。”侍女没想到平日素来好脾气的烟雨会突然发火,惊吓之余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烟雨见眉头紧锁的洌泫唇角动了动,忙贴过去问:“你要什么?”……
第14章
沈天一日分春夏秋冬四季,此刻正是秋风转寒露,台沿下的凌霄花虽不如牡丹那般高贵雍容,惹人疼惜,却因长在此处沾染了仙气,在撩人月色下散发着点点金粉。
未曲明就蹲在地上,琢磨着要不要试着吃点儿,神经大条的她眼下恐怕只记得口腹之欲,早就把前段时间上吐下泻那档子事儿忘到南天门外去了。
“这东西……你不能吃的。”
忽闻有人说话,未曲明惊跳起来,还没看清来人,已眼看着要撞在一个人怀里,可没想前面的人墙突然移走,她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趴在了地上,裙子撩到了小腿以上。
“……露了。”
未曲明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遮住,抬头望向上方的男子,见气度不同一般上神,又急忙深深一拜:“小人拜见洌泫上神。”
“何事?”
“小人……小人……小人要揭发重黎上神!”
“明说。”
虽是寒风阵阵,未曲明额头却泛起燥热之汗,他这样两个字、两个字的说话方式着实让人犹如巨鼎压身喘不过气来,可语气听起来却又如地泉般流淌着温暖,真真让人见识到了他浑然天成的不怒自威。
“天帝早已下令,‘凡九天者不得杀生,杀生者受刑天雷,形神俱灭。’可那……重黎上神却要害我儿子!”
“可有证据?”
“……没有。”
“那你儿子已经被他杀死?”
“……没有”未曲明回答得声音更小了。
“就算重黎有害你儿子的意图,却没有真凭实据,更没有构成无法挽回的事实,你让本尊如何为你主持公道?”
忽来这么一大段子,未曲明还真是有点消化不了,想自己已经告了重黎的状,如若今日没个结果,事后被他知道,自己和释儿岂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于是心一横,一把抱住洌泫的大腿,一上来就恭维道:“呵呵……早就听闻神君是九天中最公正严明,最平易近人的,否则您也不会出来见小人啊,小人这也是为了重黎上神着想,不想因为小儿贱命辱了减天统帝的英明!请神君体谅小人一片赤诚之心,了却了小人小小心愿!”
“……”
上头半天没传来一句话,未曲明斗胆窥探天颜,见他唇色煞白,心下一揪,莫不是他嫌自己脏,想踹又担心失了自己的身份?可笔直的大腿就在怀中,隔着长衫下的肌肤温度弹性都那么相得益彰,这种感觉实在是……
不对!不对!未曲明急忙摇头,把心收回肚子里,硬是咬烂舌头,眼泪扑簌簌地染透他大腿上的布料。
“求您,救救小人的儿子……”
洌泫略微动了动,就吓得未曲明如惊弓之鸟一般撒开了手,她从地上爬起来,见他边走回台阶边说了句:“只要不呆在这里,你和你的儿子就会安全。”
“可是小人……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未曲明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居然胡言乱语到这种地步,不过还好……她看见他再次转身看向自己。
她也是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明白了他,如若是在骄阳之下,印着五彩霞光或许还看不真切,但恰恰在这月色之下,惊鸿之貌才更如月光普照大地般透彻清亮。
未曲明不自觉看呆了,比起来……南虞那只骚狐狸都要退居第二了。
他就这样站在被月光印白的台阶上看着自己,一句话都没有,未曲明手心捂着发烫的脸,解释道:“我是说,我在休与山见过您!”
见他神色似有动荡,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未曲明兴奋地满面涨红:“就是五百年前,你给我过一件衣服,不对,也不是给,是抛给我一件衣服,你保护了我!”
闻言,洌泫停下在与她不到咫尺的地方,眼中的神色暗淡下来,只道出了三个字:“不是我。”
“哦,是吗,那是我弄错了。”未曲明不好意思,挠着脖子急忙转移话题,抬手指着天上,傻笑道:“沈天就是不一样啊,天上的星星真多!”
洌泫缓步靠了过来,负手立于她身侧,亦是仰望天空:“那不是星星,是第一天,成天。你看到的……是琼楼玉宇下的点点灯火。”
未曲明原地转了一圈,眼里满是灯火阑珊,像个土包子般地惊叹道:“原来它是倒过来的?!太神奇了!”
“上古世界天圆地方,成天是宇宙的边际,再无外天。”洌泫解释道:“自然是倒过来的。”
未曲明道:“白天看起来一定很壮观!”
“你私入减天已是大罪,岂敢白天再来。”
闻言,未曲明犹如天堂跌落地狱,腿跟直发软,不过还好他再无后话,却说出一句让她大感意外的话。
“想见南虞吗?”
想!未曲明心底的声音立刻回应,可她还是有些踌躇,娇羞作态中顿时觉得在他面前的自己如此肮脏,不好意思将自己的儿女□说出口。
“三日之后,天后羲和在瑶池设宴,宴会上自然可以见到他,拿上本尊的通行牌前去,去或不去,随你。”
洌泫的声音缓缓飘远,消失在未曲明的视线里,雕刻着太古图腾的令牌静静躺在最后一阶台沿上……
回去后,未曲明拿着令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一会想起南虞,一会想起洌泫,迷迷糊糊睡梦中那位向她抛衣衫的背影和洌泫重叠在了一起,她追过去看,转过脸的却是南虞,他对她微笑着,手中握着一把短刀,刀尖寸寸没入自己的胸膛。
未曲明吓坏了,想尖叫却喊不出声来,她看到他伸向自己满是鲜红的手,里面什么都没有。
只听得他痛苦叫道:“我的心呢?我的心呢!我用自己的心救了你,你拿什么报我?!”……于是乎,被噩梦连连折磨三日的未曲明,顶着黑眼圈,拉着释儿来到瑶池外。
要说起她们母子二人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未曲明真是有一肚子的苦水,最该咬牙切齿大骂的就是那个洌泫。
光给个令牌顶个屁用!又不能搭神兽马车,又不能腾云驾雾的,害得她拖着个半大孩子混在进贡的东海仙群队伍里,趁着东海三公子朝丰和紫霞仙子打情骂俏的空当,爬到他的坐骑水麒麟背上,又生生受那畜生好几下白眼,要不是用偷来的丹药一路喂着它,早就被它甩到九霄云外去了。
走过沈天比云层还高的蜿蜒天梯,九天之第一天成天,天门打开,迎接来往仙客,一阵天翻地覆后,沈天已在头顶,脚下是成天那青石水墨砌合成的黄金铺道,琼楼宫殿层叠无穷,碎玉宝琼满目铺装。
太阳就挂在日头里,照得每位衣着鲜亮的神仙们周身闪闪发光,连发梢都带着抹惊艳,当然……除了灰不溜秋的未曲明母子倆,如香汤里的一颗老鼠屎,怎么看怎么刺眼。
所有神仙的坐骑都被仙童们锁在瑶池圣境外,未曲明从水麒麟背上下来的时候蹭到了一旁的神兽。
未曲明心知自己身为散仙,在这里连个神兽坐骑都惹不起,连忙说了声对不起,却发现眼前的这位有些面熟。
“……熏池?!”
她认出了它眉心中血红的神印,还有那双银灰的瞳仁,它喉咙深处发出不允许靠近地警告声。
“你过的好吗?”未曲明抬手想摸摸它的头,指尖还未碰到它油亮的毛发,它已经乍起浑身毛发,四肢先是向后一缩后,突然扑过去一口咬住她的胳膊。
未曲明惊呼一声,可疼痛并没有降临,还没等反应过来,自己的胳膊又被它囫囵吐了出来。
“呸”得一声,它啐了一口在地上,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脖颈下的毛发。
“真是的!自己都落魄成这样了,还嫌我脏,不过……”未曲明砸吧着嘴,露出笑容道:“能看到你仍保持着那份的高傲,真好!”
释儿拉了拉她的裙角,指着前方,道:“娘亲,门要关了!”
未曲明果断拉儿子闪了进去……华表高牌、树立云端,池中睡莲、点点成阵,朋客锦簇、丝竹悦耳,浮华招摇、落英纷纷……
天帝和天后还未到,九天九殿九千九百九十九座仙山,数得来的上仙、上神就来了三百多位,不过,最众星捧月的莫过于那位刚从休与山回归神位的沈天统帝洌泫了。
按照现下流行的趋势,越是神阶高位的上神越是偏爱白、青、蓝、绿等空明的色彩,然今日洌泫却不同俗礼,一身玄黑如清水里重重一点墨,随风丝丝缕缕沁入人心的潇洒。
未曲明转动着眼珠子在鲜衣华服人堆里寻找那抹熟悉的红衣,不想一抹葱绿撞入眼帘。
“未曲明!”
“玲珑?”未曲明都快认不出眼前这个俏丽人儿了,不过一个多月,犹如清水洗净污泥,暖玉升香般得出落成一位仙娥了。
“你怎么来这儿了?”
“这话问的,我怎么就不能来这儿了。”
“你看你,我也没说什么啊!”
“还用说吗?你不就粘上了个冥昧上仙吗!”
果然,几句不到,两个人就能掐起来,这回倒是玲珑先递了句软话:“这里人多嘴杂,一会我给你找个偏静的地方,看好自己和儿子,不要生出事端,千万千万!”
未曲明知道她是关心自己,扬起嘴角,道:“那就多谢多谢了!”
说话间,释儿已经被长乘拉到别处玩了。
不过一会,司礼上神武曲敲击灵鼓,众神仙静默,退居各自宴案后俯首叩拜,天帝天后共坐于凌霄之上,抬手示意下,瑶池中再次热闹起来。
未曲明坐在假山侧面,她见玲珑并不嫌弃自己,愿意与自己同坐,心中宽慰不少,猛不防,只听那洁白的樱花树下,呜呜咽咽,悠悠扬扬吹出箫声来,趁着日明清风,天空地净,真令人烦心顿解,万虑齐除,众神仙皆肃然危坐,默默相赏起来……
白,轻得纯洁,黑,浓得纯粹,女神仙娥们眼里只剩这一天一地一人,男神男仙们皆不嫉妒,只剩下对此人纯正的神意而深感敬佩。
玲珑转目看向隐没在众仙之中的冥昧上仙,她仍是长发遮面,远远看去只能看清她秀挺的鼻梁。
玲珑本就是性格天真直率的主儿,更怀揣这一颗七窍玲珑心,和人亲近起来就容易掏心窝子,虽然不过一个月,但她已经把冥昧当做自己的恩人一般,做事起来更是不敢马虎。
这些日子跟在她身边当差,玲珑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冥昧每次面对洌泫时的恭敬和谨慎,特别是面对在那个出现在洌泫身边的烟雨时,何处又能隐藏住她深深地自卑呢?
玲珑在一旁看着心里都感到酸涩,更何况是冥昧本人。忽又不知怎么的想起那个蒙面男人,心事竟如这满目花雨,纷纷萧萧……
未曲明抱着怀中的释儿,静静望着樱花树阵中的洌泫,箫声忽做变徵之音,音韵可穿坚石,未曲明突觉脖子上一处像被撕裂般疼痛,低低呜咽出声。
再闻音阶突又婉转直下,平和如秋湖印月,未曲明捂着脖子的手渐渐松开,似乎刚才的痛楚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第15章
曲毕,众仙皆大梦初醒状,高台上传来天帝帝俊的嘉奖之声,洌泫拜谢后退到一侧玉案后,礼乐再次响起,仙娥霓裳舞袖,众仙饮酒作乐,瑶池内外陷入欢声笑语之中……
耳边又传来那些人的讽刺议论,一旁玲珑的脸色也陷入难堪,未曲明不想连累她,拉着释儿起身准备离开。
“这位姐姐,宴会还未结束,为何要走呢?”
粉衣华服女子挡住了去路,未曲明被迫驻步抬头看清那人,原来是天帝唯一爱女常琴,立刻跪地深拜。
“我活了一千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散仙,快抬起脸让我瞧瞧啊!”常琴明眸皓齿,扑哧一笑:“散仙都如你这般……肮脏吗?”
未曲明耳边传来刺耳地哄笑声,常琴身边围绕的女仙们皆是笑得抬手掩面、前仰后合。
玲珑听不下去想给她点颜色,却被未曲明摁住手臂。
见她面色如常,似皮厚至极,常琴冷哼一声,想自己乃天帝天后唯一所出,出生时怀中抱着一把小琴,天地都因为她的出生而欢唱,自己是除母后外九天中最尊贵的女神,初见洌泫时已是倾心,本想今日瑶池宴会上与其共谱一曲,谁想先是那个叫黛瑶的女人挡道,再是这污秽之女,居然带着洌泫贴身腰牌来此?!
心头这口恶气,必须要好好排解排解!
“这不是神君请来的客人吗?”烟雨出面解围,眼神示意未曲明跟自己走:“走,到我那边去坐坐。”
常琴见来人是烟雨更是视作眼中刺,厉声道:“我话还没讲完,何苦要走,不如我们一起坐下,讨论讨论这九天中,散仙、上仙、上神之间的尊卑贵贱。”
听她最后四个字咬得牙关啧啧,指桑骂槐之意冰雪聪慧的烟雨怎么听不出来,不过她可不会如未曲明般吃哑巴亏。
“要说这天界秩序,自要请教洌泫上神,不如这样,由我做回东,请各位妹妹到沈天殿一坐,相信洌泫必定赏脸与我们同聊,如何?”
好个反客为主!一记重拳正正打在常琴心口上。
常琴哪里受过这样的大辱,却因怕旁人看出自己的爱慕之心,一时间难以反驳,真真气得她扬手准备对烟雨掴(guo)掌。
“美丽的女人,可不该动粗哦!”
这一声该是男人中所能发出最温柔的声音吧?!众仙娥只见一团火红艳丽的光闪现眼前,白皙长指中牵着一只花枝,轻轻打在常琴的腕上,花瓣飘飘洒洒飞扬而出。
常琴正愁怨气无处发泄,反手回击,一时间衣决飞扬,神力较量在小范围内愈演愈烈,花枝上原本锦簇的花朵,所剩无多,尽数落在仙娥们的头发和衣衫上,自成一派美妙风景。
常琴擅音,终究不敌那红衣男子,待看清男子容貌,她面颊微红,立在一边,身边仙娥立刻体贴地安抚她,当然,也不时将目光飘向那名男子。
南虞牵起了烟雨的手,探身询问道:“这位美貌无双的姑娘,可有受到惊吓?”
烟雨略微愣神后抽回自己的手,道:“小女子无碍,多谢公子费心了。”
看到此情此景,未曲明觉得自己真是多余,拉着释儿就走,却被南虞一把拽住手腕,这边就听他怨气十足道:
“几日不见,就把我忘了?”
见他对自己笑得花枝招展、牲畜无害,未曲明想挣脱,却被他拽得更紧。
“我已经见到你了,也该走了。”说完这句话,水汽就已经染湿了她的眼底。
南虞却是不依不饶,庞若无人地和未曲明亲昵在一起,丰盈的唇对着她的耳朵吹气:“可我还没看够你呢。”
想起那日‘锁天塔’上看到的情节,未曲明气恼得指着自己,道:“就看我现在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还是快去找那些漂亮的仙娥打趣吧!”
闻言,众仙娥啐了一声,跟在常琴身后走了,烟雨和玲珑也是明眼人,自然不会当多余之人,也早就走了,释儿看到此处,小脸沉着挣脱开娘亲的手,也跑了。
南虞笑道:“醋了?”
“醋你大爷!”未曲明对他呲牙咧嘴,又担心地朝释儿跑开的地方望去。
南虞用花枝遮面,夸张地倒吸一口气:“这醋味真真扑鼻而来呀!”
未曲明被他的话拉回神儿,挑眉道:“洌泫上神怎么不把你给法办了,怎么就让你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招蜂引蝶啊?!”
这话最后那四个字才是重点,南虞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忙拉她走到人少的地方。
“干嘛!”未曲明总算挣脱了他的手,没想他整个人又贴了过来,刚想推开他,却听他说:“我也觉得这事儿蹊跷,按理来说不是把我送回涂山‘承灵坞’,就是该把我严加看关起来,可是……”
“他们还送你美姬,日日笙歌,对吗?”未曲明接话道。
“你怎么知道的?”南虞一张脸都快笑成他手里的花了:“你找过我?”
未曲明更是来火,甩袖扫他:“滚!”
这回南虞倒是听话地跳开她足足好几步远,折着花枝上的花朵,幽幽道:“不过说句实在话……”
“怎么?”未曲明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怪怪的,特别是他此刻与自己的距离正是让自己无处可藏,让他看了个全。
南虞摇头叹道:“女人还是出水芙蓉般洁净,肌若凝脂般丰盈的好!”
坦荡荡两段话不是摆明了说她脏污泥泞,说她干瘦无感吗?!未曲明算是明白什么叫做热脸贴冷屁股了,人见是见着了,她也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也该消失在他面前了。
“别走啊……”南虞才吐出一句,两人忽问急鼓大作,细细听去不知何时乐曲已止,瑶池中众神仙聚集在高台下,议论纷纷。
“这是召集众人的鼓声,我们必须要过去了。”南虞说着,很自然地拉起未曲明的手走了过去。
走近才听说原来是天后羲和突感不适,重黎上神已经去诊治了,所有人都在等待消息。
重黎将手指搭在铺于天后羲和手腕的绢帕上,细致判断后突然拧住了眉头,他见天帝一心记挂天后,觉得突然说出自己的推论有些不妥,于是又叫来了游奕灵官翻查今日来访宾客册子,连礼单册都一一看完,并无发现异样。
天帝追问起来,重黎只得将实情禀报,天帝震怒急唤洌泫处理此事。
未曲明远远地瞧见洌泫走上高台,一身玄黑长衫的他游走在众仙之中尤为突出,她不觉踮起脚尖窥探台上的一角,听闻一旁的南虞倒是若有所思地低喃一声:“我怎么觉得这事儿不太对……你这香囊哪里来的?”
未曲明感到腰间被南虞拽了一下,这才低头看去,将香囊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几圈:“这不是我的。”
南虞用指腹蹭着上面精美的刺绣,疑惑道:“看这质地,也不可能是你的东西。”
两人正在左右打量,瑶池内外安静了下来,一股阴霾地气息渐渐向他们靠近……
未曲明正仔细分辨刺绣中奇异的图案,却被一道白光一口咬住,双眼刺痛的她先闻南虞惊呼声,再闻众仙惊诧之音,自己已经被卷着腾空而起,又重重地摔在一处硬地上。
瑶池内传来一声痛呼,原本围在高台下的神仙们自然退出一圈空地,其中一红衣男子如划舟逆水而行,冲破层层人墙,抱起已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未曲明。
南虞盯着面前悬空而挂的‘白泽旗’,大声质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她只是个散仙!”
“陛下,白泽旗通灵九天、辟邪驱魔,它已经指出暗害天后之人。”高台上传来游奕灵官如洪钟般的嗓音,他长须过膝,身披北斗七星占袍步步走下高台,来到二人面前。
游奕灵官收起‘白泽旗’,一把扯掉未曲明腰间的香囊,举起它示众,道:“天后贵体乃盘古至纯之精元所化,最忌讳的就是这魔域污浊之物,此女很可能是魔域之人,企图加害天后,进而有引起成天混乱之嫌疑!”
“还真是佩服你的想象力。”南虞冷声道,胸中燃烧着危险的火焰。
事态急转直下,释儿这才突破重重人墙奔到未曲明身边,长乘本想紧随其后却被烟雨及时摁住了,只一句‘如若莽撞,你师父必然生气,况且这事儿你帮不了忙。’长乘就不再挣扎了。
“娘亲!娘亲!……”释儿一双小手拍打着未曲明的脸颊,可他看不到娘亲眼中自己的倒影,神志不清的娘亲让他感到很慌张。
高台上传来天帝威严之音:“司刑上神洌泫,按九天律法该如何定罪。”
“回禀陛下,需先认定她魔域之人的身份,才可量刑。”
随着洌泫的回答,摔晕了的未曲明好似回复了些神智,口里发出断断续续地□,而随后众神仙中又发出意见相左之音,多是说未曲明身怀魔域之物,证据确凿之类的。
洌泫又道:“就算有证据,也需她亲口承认,才不失九天公道。”
天帝怎么听不出洌泫话语中的恻隐之心,他也深知如今面前的洌泫与往日的梵音已大相径庭,洌泫比起梵音要和善、温润许多,但这次受到伤害的不是别人是他的女人,是九天中最尊贵的女人!身为天帝的他不会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况且,已经有许多眼红的神官对洌泫处理熏池的处罚过轻而颇有微词,不如趁眼下机会为他树立威信,毕竟……毁灭欲念之力,击碎魔尊久夜企图颠覆九天的狂妄计划,还需多依赖洌泫!
“好!就为这公道二字,传冥昧来,让她当众审问此女,今日必要有个结果!”
第16章
“你们干什么?”南虞抱紧怀中的未曲明大声呵斥冲过来的持戟侍卫官,右手掌心凝聚仙力准备随时击开他们上前拉扯她的手。
“不许你们伤害我娘亲!”随着稚气的声音响起,释儿已经挡在未曲明和南虞面前,张开的瘦弱手臂在持戟侍卫官们眼里却是那样可笑的无力。
“让开!”其中一人几步上前大手一挥,释儿就被甩到十尺外的栏杆边,发髻边顿时被撞破个一寸多长的口子。
未曲明对周围的异动逐渐有了反应,眼前也渐渐清楚起来,可第一眼却是看到儿子手捂着额头半坐在地上,血水从倔强的指间放肆地渗出。
“……释儿。”
听到她嘴里喃喃吐出的音节,南虞抱着他的手又紧了几许,他看向释儿,见他向娘亲摇了摇头,失去唇色的唇角勉强着上扬。
“南虞,把她交出来,此事和你没有关系。”台上传来重黎的警告,话音刚落之时他却已经出手。
也许减天、沈天、成天的神仙们早就习惯了他的不安常理出牌,可南虞的反应力也不是可以被糊弄的,比起以眨眼之速袭来的‘炽炎石’,立在脖颈上的短刀发出的寒光却更让人心惊。
“你再敢靠近她一步,我就割破自己的脖子!”南虞高昂着头颅,在看到重黎旋身收回神器后,唇边划过一丝侥幸笑意。
不懂深浅的常琴以为九天中因‘色’而名声大噪的重黎定是因为被南虞美丽的皮相所迷惑而不忍心出手,嘲讽道:“火神重黎,怎能被区区一介九尾狐乱了心智!?”
闻言,重黎皱了皱眉头,正想回身征询高台上的洌泫此事该如何进行,却已见常琴取出‘双凤琵琶’,指尖拨若风雨般向南虞怀中的未曲明突袭。
南虞大惊,眼见铮铮之音化作锋利光刃刺向怀里没有任何还击能力的未曲明,本该反击的他情急之下刺破自己的血肉之躯,圣血染透光刃向常琴反噬!
圣血自卫之强大神力,很多人毕竟只是听说,见所未见,如今这一幕发生在眼前,所有人都处于震惊中,身受力量之阻,无人可以施以援手,眼睁睁看着天帝的爱女就要大祸临头……
蓦然间,高台上那人只在抬手之间,一切仿佛逆光而行,南虞被一股不容抗拒和挣脱的水晶屏障束缚,未曲明从他怀中跌落在地,圣血在离常琴不到半寸的地方从光刃上瞬间剥离,汇聚成一滴血滴子,直直刺回南虞的眉心。
心口传来的刺痛比眉心的疼痛更让他无所适从,南虞艰难地单膝跪地许久再次站起来的时候,眉心已刻上一枚如泪滴的神印。
当常琴以为要被‘双凤琵琶’发出的光刃千刀万剐的时候,却被人拉回了高台之上父神的身边,虽然下颚还因恐惧紧张而发抖,虽然救她的人怀中并不温暖,甚至还泛着清冷地光华……但当她看到救自己的人正是洌泫时,一切都不重要了。
感到她稳稳站住后,洌泫松开了扶在她的手,对于向自己投来的爱慕目光,不做任何回应,只是负手看向台下的一男一女。
南虞在水晶屏障中左右碰壁,无论使出多大的仙力,结界都纹丝不动,仿佛水晶屏障像是专门为限制他而做,他着急地看着未曲明被持戟侍卫官反手绑在了凳子上,却无能为力!
游奕灵官从袖中取出文书笔墨,对未曲明道:“比起皮肉之苦,不如早点承认。”
“什么?”未曲明被摔晕到眼下被绑在这里,完全不明白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游奕灵官问:“你可是魔域之人?可是魔君派你来此谋害天后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未曲眀开始打量周围的情况。
游奕灵官摊开手心的香包:“这香包可是你的?”
‘怎么又是这个香包?!这东西到底是谁的?’未曲明自己都没弄清,又怎会承认是自己的,于是答道:“不是。”
游奕灵官捻须,道:“那为何会挂与你的腰间?”
未曲明看向满面鲜血的释儿和被结界囚禁的南虞,她直觉感到自己绝对不能承认这香包是自己的,于是立刻大声回道:“这真的不是我的!”
这样的回答,特别是最后一句在所有人眼中无疑都是狡辩,游奕灵官面露愠怒,在得到天帝的同意后,大声宣布道:“宣天帝口谕,由冥昧上神对此女执行杖刑!”
“是!”冥昧领命,接过戟侍卫官递上的‘裂杖’,‘裂杖’通体深红,背面如果不细看,绝不会发现上面密密麻麻排列着颗颗‘裂魂钉’,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
杖刑虽然是最轻的一种刑法,但一般的散仙也只能经受住20下,就算能坚持到20下,仙体也就此废了,上仙上神虽有神力护体,但却无法消除疼痛,随便拉出个神仙来问‘如果有两个选择,你是愿意受杖刑,还是愿意别人直接在你身上捅一刀?’,所有人一定会异口同声选,被人捅一刀。
冥昧正要下手,高台上却有人出声阻止道:“审讯此女何须冥昧上仙,让她身后的女官来做吧。”
冥昧听出是常琴的声音,也许旁人都会以为刚才常琴出手是为了给母神出气,但她却知道她的想法,她明白她为什么今日看未曲明不顺眼,她也知道她为什么要让玲珑对未曲明执行杖刑!
刚才那场假山后的小小骚动,冥昧虽瞎但怎会不知,她转向高台上天帝所坐的地方,等待天帝的指令。
“就按常琴的意思办。”
下达指令的不是天帝,而是天后羲和,有了重黎的医治她已经恢复了许多,她拉过女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抬手宠溺地整理着她的发髻,为了抚慰刚才险些受难的女儿,她自然什么都顺着她。
冥昧得令,将手中‘裂杖’递向玲珑。
“不,我下不了手。”玲珑急忙摆手,踉跄后退:“我可以保证她绝对不是魔域的人!”
去昆仑山之前也许她还会感谢上苍给了她这次报仇的机会,但!未曲明救过自己一命,她怎么还能忍心下手!她看向望着自己的未曲明,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有了天后的支持,常琴更是摆出架势,继而道:“刚才我见她们二人关系非同一般,如今你下不去手,难道也是她的同谋不成?”
“她到底是不是魔域的人,这么多人看着,你说得清楚吗?!让开!”冥昧大怒,推开她,双手持‘裂杖’重重打在未曲明的大腿上。
随着一声撕裂般地惨叫,玲珑几乎站不稳脚跟,她双手捂住耳朵,不忍心再听。
旁人眼里,只一下未曲明的腿就已经皮开肉绽了,随着‘裂杖’次次无情地落下,她几乎使劲全力地挣扎,撕心裂肺地哭喊,但她听不见自己的痛呼声,只有彻骨地疼痛才是她所有感受,血水沿着灰衣粗布染透了凳子,再顺着凳子的边沿滴落地面。
到第九下的时候,冥昧停了手,她对奄奄一息,沉浸在痛苦里的未曲明,问道:“你为何要谋害天后娘娘?是谁指示你的?”
闻言,未曲明缓了好久,终于张开因为疼痛而不断颤抖的唇只说出三个字:“……我没有。”
冥昧仍面不改色,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想清楚再回答本座的问题。”
“无论你问几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我什么都没有做!”未曲明双手紧握成拳,在回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的嘶喊。
“求求你们!”释儿奋力扭动着身躯,挣脱持戟侍卫官的控制,他跪在高台下,重重对着上面的人不停地磕头,本就受伤的额头再次蹦出鲜血,抬起头的时候,血几近染红满面:“求求你们放过我娘亲!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释儿!”
听到娘亲喊自己,释儿扭过脸,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娘亲,释儿好怕!”
再怎么敏感要强,再怎么自尊心强……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看到母亲受此惨不忍睹的酷刑,怎么还会不方寸大乱。
“站起来,像个男子汉那样!!”未曲明的头仰靠在椅背上,眼下她也只有这样才能抬起自己的头,额头粘腻着被冷汗浸湿的发丝,因为哭泣,泪水在肮脏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明显的水印,但即使这样都无法掩盖她倔强的本性。
“呵呵,没想到还打出了你区区散仙的一身傲骨?!”高台上传来常琴的声音:“既然还是不招,怕是她还不知道厉害,冥昧上仙,继续杖刑!”
在场所有神仙似玩笑般地看着一场好戏,脸上微醺的笑意像是永远只属于他们这些尊贵的神仙们。
虽然有少数人心怀不忍,但却没人敢出头帮她,毕竟九天和魔域已是势不两立,如同水火,此刻谁都不会愿意自己和魔域扯上任何关系,况且未曲明本事就有很多疑点。
冥昧领命,眼看着‘裂杖’再次落下,在水晶屏障中已是反抗脱力的南虞奋尽全力喊道:“住手!她是无辜的!她根本就不可能做这种事!我可以用我的性命起誓!”
站在游奕灵官身边一直冷眼旁观的重黎开口说道:“性命?你愿意为这个女子交付你的性命吗?你愿意为了这个女子自愿成为巨阙剑的铸剑之魂吗?”
“巨阙?”南虞,似乎所有都有了答案,他冷笑道:“呵呵……原来是为了巨阙!”
第17章
巨阙是中古神帝台的神器,传说在一万年八千年前,古神帝台刚出世的时候,他曾在冥想中看到一片东海之极的蓝海深处,混沌中存世万年的坚冰之下封存着一把宝剑,巨阙。
在他取下这把宝剑的时候,一副画卷在他脑海中展开,没有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只有后来从他说出的预言中可以揣测到零星碎片,‘那就是这把巨阙能够斩灭世间一切的生灵,消灭一切强大的敌人,甚至是这九天之上的主宰者,但是得到它需要两个条件,第一,需要凝聚九天中的九德之气铸剑身,第二,就是需要拥有‘守魂之心’之人的心头血为魂,并且奉献之人必须是心甘情愿的。
但这个秘密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天帝、洌泫、重黎、还有那魔尊久夜以及南虞本人必然是早知道的,这也是‘九尾一出,九天必乱’的出处。
这才是他们打定的主意,这才是一切阴谋的始终,虚伪的上神们,一切只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就可以将他人的生命玩弄于股掌之上吗?!
可谁会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呢?南虞犹豫了,是的!他有些犹豫了,可还没等他想清楚,耳边再次传来未曲明的惨叫声。
冥昧受天帝意,再次挥起‘裂杖’重重打在未曲明的身上。
“够了!”南虞无法违背自己心底的声音,那声音仿佛就在他耳边呐喊,他对着高台上的人,大声喊道:“不就是一条命,一颗心吗?!只要你们能放过她,我愿意把我的心,心甘情愿地交给你们!”
未曲明艰难扭过头,朝着他的方向大喊:“南虞,不要答应他们!”
“……死女人,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南虞望着近在咫尺却无法相拥的她,泪水滑落唇角。
“……南虞,呜呜……”刚才还教训儿子不许哭的未曲明,此刻哽咽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她皱成一团的脸,南虞紧咬牙关,唇角僵硬地上扬着,道出两个字:“真丑!”......
“此女带到天牢严加看管,将南虞关入‘通天塔’,三日后我、火神重黎、长乘、南虞将前往‘九浊窟’,搜寻‘欲念之力’的藏匿之所,借此契机重铸‘巨阙剑’,消灭魔尊久夜所率领的魔域!”
高台上的洌泫此话一处,台下众神仙连连称是,无不兴奋,无不振臂。他们的议论声盖过了洌泫在重黎耳边叮嘱的最后一句话:
“把卜解释带回去,好生照看他,不得有任何差池。”……
沈天,天牢
入夜,沈天已是寒冬腊月,身下是干净的草垛,腿上的伤也得到了简单的包扎,逐渐平静下来的未曲明靠在墙边,牢狱外的点点火柱是照在她身上唯一的温暖。
伤口上的痛还在继续,这是她出世以来受过最严重的伤,不知现在释儿和南虞怎么样了,她只记得自己是在疼晕的情况下给人拖到这里的。
外面响起了开闸的声音,未曲明张开双眼,却看到了一位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您……您怎么会来这么简陋的地方?”
“本尊是司刑上神,有何不能出现在这里。”洌泫背着光独独立在铁栏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是……要审讯小人吗?”未曲明问得小心翼翼,如果再来一次,天知道她还能挺多久。她双手撑地,努力将自己的身体移向门栏处。
“……不是。”
“那您是……”未曲明正说着,却看到洌泫打开牢门走到了她面前,然后他居然屈尊单膝跪在她面前,他伸出的手打断了她后面所有的话。
“还很疼吗?”
“别弄脏了您的手!啊……”未曲明移动双腿的时候,又扯出更多的痛楚来,黏在伤口上的粗布果然是不堪入目的脏污。
“吃下这个会好过些。”洌泫掏出袖中丹药,放在她唇边,却被她偏头闪过。
“小人命如蝼蚁,不配吃这么珍贵的丹药。”
“已经活了五百年了,怎还能如此不懂得变通。”洌泫再次把丹药送到她唇边:“如此倔强,受伤的只会是自己,来,听话,吃下它。”
他捻着丹药的指尖浅浅压在她的唇瓣上,这样体贴的温度,这样温柔的话语,让她一时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她直直望着他,泪水就这样毫不掩饰地跌落在他的手背上。
感到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未曲明小心翼翼地尽量不碰触到他的肌肤,含下了那颗丹药,服下后果然感到丹田之处有股温润之气向上升起,身上的伤已经不再那样折磨人了。
“小人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可以。”
“您让小人去成天与南虞见面,就是为了逼……他答应你们的条件吗?”未曲明再傻再蠢,也看得出这其中一定是有问题的,但是她却还期盼着他的否认,毕竟……这个人曾两次救过自己,一次是在昆仑往生界他救了所有人,一次是在五百年前,虽然他不承认。
洌泫说每一句话,都会停顿很久,在未曲明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他却总是再次开口。
“……是。”
未曲明淡淡底下头,不再言语。
“……你恨我吗?”
未曲明摇了摇头:“……不。”
“没有……什么怨恨的话吗?”
未曲明抬头望向他,嘴角努力上扬着,回道:“小人……没有任何怨言。”
此话一毕,靠近的两人连呼吸都在浅浅之中来回碰撞,仿佛是平静了很久,洌泫再次开口道:
“在中天最东边的沧古山,那里有一处洞穴,与世隔绝,我会安排人送你们去那里,无论……外面怎样,九天怎样,都不要出来。”
未曲明垂下眼帘,缓缓俯身一拜:“……谢大人恩典。”
紧接着,只听得衣衫摩擦发出的簌簌之声,再抬起头看时,他已经离开了……
洌泫缓步走在月光下,突然,他停了下来,月光也随着他明亮了起来,映着他身后孤独的影子。
雪花纷纷飘下,由小变大,他就这样在雪中站了一夜……
沈天,锁天塔。
“又回到这里,感觉如何?不过……”重黎大摇大摆走进暖阁,居高临下看着软塌上喝得酩酊大醉的南虞,笑道:“我们马上就要上路了。”
南虞将他视若无物,拿起酒壶继续倒酒,却发现所剩无几,烦躁得弄出一连串琼玉碰撞的响动。
重黎扯了扯唇角,表示理解地释然道:“舍不得死?还是舍不得那个未曲明?”
闻言,南虞盯着烛光从杯底折射出的点点光亮,悠悠道:“……我是舍不得这里的酒。”
“无论是酒还是人,都不用再留恋了。”重黎坐在他面前的藤椅上,正声道:“这里的酒你也喝完了,至于那个女人,一大早也离开了。”
南虞本来飘渺在远处的瞳仁中闪现惊诧,顿时失了方寸:“她去了哪里?”
重黎道:“中天,一处很偏僻的地方。”
“……”
久经风月的重黎从来不相信什么山盟海誓的男女之情,于是他又问道:“怎么不再问问,失望了?为这样一个随意抛弃你们之间誓言的女人?”
南虞神色明显黯淡下来,却只是笑笑。
原来在谋划这件事之前,重黎曾表示很深的怀疑,在他眼里根本就不会相信有人肯为了别人而放弃自己仅有一次的生命,于是他与一再坚持实施计划的洌玹打赌,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输?!最主要的是还答应了他那么变态的要求,是让人恼火啊!
重黎拉长脸,叹道:“真不明白,再怎么说你也是个上仙之身,怎么会看上那样一个……,哎……真是害苦了我啊……”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看到她受苦,我的心……就会痛,”南虞仰头喝下杯中最后一滴酒,手抚上自己的胸膛,似乎又想到了未曲明,脸上挂起微醺的笑意:“但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她笑的样子。”
“噢?真希望当你被带到‘九浊窟’,面对生死时刻,还能有这份甜蜜的心情……本尊就拭目以待了。”
不是他不够纯洁,不是他不够相信,只是在……经历了一万年的光阴中看遍众多爱恨纠葛后,他早就忘记了能为之不顾一切、牺牲自己的爱恋究竟是什么,在他浮夸浪荡的外表下,却绝望地认为在无尽的生命中,陪伴自己的,终究也只会是自己罢了。
南天门外。
未曲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一遍,腿上的伤虽然因为洌玹给的仙丹而大好,可随之而来的那种疼痛到窒息的感觉却胜过腿伤千倍万倍,无论是从皮肉而出,还是从骨髓而出,甚至到每一口的呼吸之间,脖颈上彻骨的疼痛都让她恨不得将自己的血肉生生挖去。
直到清晨来临,这样的折磨才逐渐消失,如释重负的她却又被几名天兵用锁链捆了起来,她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不过很快她就看到了释儿,原来天兵是来带他们去中天沧古山的。
“快走!别磨蹭!”其中一位络腮大胡子天兵扯动锁囚链,他对未曲明一步三回头的态度已是忍耐到极限了。
脚下就是通往低底下几天的天阶,未曲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释儿抓住娘亲的腰带,就算是冒着自己会被摔到底下的危险,愣是不撒手。
未曲明此刻心情却十分复杂,原本就是自己自作聪明妄想留在减天,才会被人利用害了南虞,如果有人问她,她是否也爱着南虞?是否愿意为他丢了性命?第二个问题,她会毫不犹豫得回答是,但是第一个问题……
现在的她还回答不了,不知是什么缘由冥冥之中,总有什么牵引着彼此,可她心中的不安感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步步加深,她不想害任何人,无论在哪里苟且余生,她只想和释儿平平安安地过活,她不敢奢望还有人能爱上这样平凡的自己,可是当她看到南虞居然为了自己……她怎么还能这样心安理得地离开?!
“几位神官,有礼了!”
光顾着埋头被拽着往前走得未曲明在听到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时,望向来人,眼中闪过一抹亮色:“你怎么在这里?”
第18章
玲珑摆着架势,自以为高贵样儿,连瞅都懒得瞅她一眼,更何况是回她的话,她只是对那几名天兵说道:“洌玹上神不放心,派我来解决这件事情。”
络腮胡子与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他们犹还记得洌玹派人带话来,说务必要将未曲明母子安全带到中天沧古山,怎么半路上又会让冥昧身边的小丫头来打理这件事?!
“把人交给我吧。”玲珑伸出手,准备接过他手中的锁链。
“这……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
“这空口无凭的……”
“不是都不愿让中天污浊之气脏了你们的纯净仙体吗?”玲珑边说着,边就冲动地伸出手拉扯:“怎么?由我代劳,你们还不乐意了?!”
几名天兵都知玲珑本是散仙,托了冥昧的举荐才入了沈天,但终究是下作之身,谁都不愿和她拉扯,络腮胡沉下脸,呵斥道:“再无理,修怪我不客气!”
玲珑似看出他们眼中的鄙夷神色,气恼着叫嚷道:“不客气?!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不客气!”
正说着两人就要拔刀亮剑,刀锋斜逼眉角时,玲珑突然亮出令牌,笑道:“在煌煌九天中,居然敢违令伤人,小心让冥昧上仙知道,少不了你们一顿吃的!”
“有令牌为何不早世人,差点着了你的道!”络腮胡收回刀锋,一脸涨红得将手中锁链抛给玲珑,大手一挥道:“兄弟们,我们走!”
玲珑一路前头走着,未曲明和释儿一路跟着,日头西落,眼见周围景色不断变化,未曲明对着前头喊了一句:
“这不是去中天的路,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就她对玲珑的了解,今日的她太不寻常,说她直率,但也不至于直率到故意得罪他人,况且她还特别想留在沈天,奔个好前程。再说她……这样一直走在前面,不搭话儿,也不回头的,太不符合她那副直肠子!
“再啰里啰嗦的,小心一剑抹了你的脖子。”说着,剑花就横在了未曲明的脖子上。
未曲明见她柳眉倒竖,满面凶煞,似乎明白了:“怎么?这就准备报夺夫之仇了?”
玲珑缓缓收回剑,嘴里却不满道:“我就不明白了,你这样……怎么就会有男人肯会为了你去死?”
未曲明此刻的心里比谁都乱,只得垂目道“……这个问题,我能不回答吗?”
玲珑上前,除了她一身枷锁。
未曲明活动着麻痹的双臂,抱住身边释儿,抬头问她:“你为什么要来救我,你不是恨我吗?日后被冥昧上仙知道你私用了令牌,你是要受重罚的!”
玲珑收剑立身,道:“在弱水下,你救过我。”
“可我也害了碧漓。”
“比起九天上这些道貌岸然的上神,你的无心害人又算得了什么!”玲珑不是傻子,她心里有数,那日瑶池宴上众人的所作所为,都让她这个原本对九天充满敬畏、自认为九天上的神袛都是公正仁慈的人寒了心。
这段呆在沈天不长的日子里,不光是未曲明遭人白眼讽刺,她也同样如此,虽藏在冥昧羽翼之下,但背地里小人使坏、穿小鞋,却是防不胜防,她为了生存努力过,可玉石与生俱来的棱角却无法轻易被磨平,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她决心已定!
“为了一个体面的说辞,他们就可以设计陷害你一个没有任何神力的女人,就可以用你去逼迫一个无辜的南虞奉献自己宝贵的生命!?”玲珑愤愤不平,道:“而且那些在场的神仙们无一人敢提出异议,无一人觉得这样是错的!如果这就是九天上的公理和正义,那我宁愿不呆在这里!”
这一番话,未曲明听着怎能不感动,一种同病相怜之感由心而生,可生活不是赌气就能成的,她还是劝道:“那你的前程呢?能留在沈天,机会来之不易啊!”
“我知道,但我无法背叛自己的真心。”玲珑回答得大义凌然,将剑身抱于胸前,道:“我带你去找南虞!”
闻言,未曲明迟疑了,脚跟像粘在地上,走不动一步。
玲珑见她没有想走得意思,问道:“怎么了?”
“见又能如何?”未曲明瞳仁里的雾气浓得像散不开的云,她只是抱着释儿,低头道:“我把他害成那样,我……算是没脸见他了。”
“你怎么就能这样自私呢!”玲珑声音提高了八个音的高度,怒道:“你只想你自己,你有想过南虞此刻的心情吗?也许他正想着你呢,况且……没走到最后一步,你怎么就能知道没有转机呢!?做人做事要有始有终,你要坚持啊!”
“……坚持?”未曲明重复着这两个字,似在迷茫中见见渐渐找到了亮光,当她抬头望向玲珑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扑哧笑了。
见她又哭又笑得,玲珑不明白,问道:“怎么?”
“你的确是够坚持的!”未曲明拉着释儿的手站起身,伸出两个手指头,了然道:“足足追杀了我200年,呵呵……”
闻言,玲珑一脸暴躁,叫道:“你能不能别再提这事儿了!”
不远处松柏下,一道黑影遥遥望向三人,随后消失……
‘九浊窟’顾名思义,九天浑浊之气聚集之地,传说是古神盘古的肚脐所孕,这里也成为了九天与魔域的灰色交叉地带,而湮城,是通往那里唯一的城关。
一路从南天门日夜兼程得赶路,玲珑和抱着释儿的未曲明在天上飞得晃晃悠悠,向后不断推移的景色,由郁郁葱葱到花木凋零,再由寸草不生到千里冰封,已是过了三个日头。
空中飘落的雪花渐渐变小,刺骨的寒风吹着哨子,驰骋在冰原和冰峭之间,衣衫单薄的未曲明三人顶风走在越来越狭窄的道路上,已是疲乏地只顾移动双腿,并无半句交流。
抬首眺望远处,冰川如幽蓝色的大海,望不到边界,就在这时三人的视野中同时出现了一个黑点,如宣纸上不经意的一点笔墨,浓得化不开。
又是向前走了大约50步,黑点变作一位男子,那男子侧坐在一间冰雕的露天小馆中,店中并无小二伺候,只见他一手拿酒壶,一手持杯,那悬在它们之间的佳酿,似有灵性般轻轻流淌着,直至杯满。
“到湮城了,对吗?”未曲明猫腰用手拂开被风吹乱在眼前的发丝,高声问走在前面的玲珑。
玲珑踮起脚尖,目光越过小馆,看那远处冰原上似有楼阁起伏之象,回身道:“看样子像是!”
“……太好了,要不我们先去前面的小馆中休息一下,释儿快撑不住了。”一个时辰前未曲明就感到释儿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是被她拖着走了。
闻言,玲珑将目光再次驻足在小馆中那名孤身男子身上,正巧他仰头喝了口酒,这回倒是看得更清楚了。
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浓密的睫毛在眼窝处留下一道如逆光剪影般的灰色,也许这是玲珑在他苍白的脸上能看到唯一的颜色。
这样的感觉很奇异,不知是因为他是她们赶路途中遇到的第一个人而感到雀跃,还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可能预示着一场未可知的变数。
玲珑边向前走边将右手搭在剑柄上。
当玲珑走到离那人只差一箭地的时候,因为那男子的一个动作突然驻步,只顾低头赶路的未曲明直直撞在她的背上。
黑衣男子缓缓转向她的另一半脸上戴着一面精致的玄黑色面具,碧绿色的眼珠子如注入心底的一道清泉,瞬间击打在玲珑心头。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黑曜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未曲明和释儿瞬间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网锁绑了个底朝天。
“怎么又是你?!”玲珑大喝一声,宝剑出鞘,飞身挡住走向未曲明的黑曜。
“让开!这里没你的事!”黑曜只一抬手,石火已将她连人带剑震开三步外,他才走了不到两步,玲珑再次挡在他面前。
“未曲明和你无冤无仇,你到底想干什么?”
眼珠子在玲珑脸上绕了一圈,黑曜却只是抬指弹开剑锋继续向前,当他的指尖在下一刻就要碰到未曲明的时候,白光一闪,黑曜手背上的软甲一分为二,血从分裂的部分涌了出来。
玲珑双手握拳,看到鲜红的血从软甲分开的地方不过眨眼功夫就淹没了他整个手背,嘴里都开始结巴了:“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本来打算放过你,但看着你硬往上凑的份上……”黑曜嘴里拖着长长的尾音,弯起一边嘴角,坏笑道:“多一个女人暖床,倒也是不嫌多!”
此话一出,玲珑脸上倒是没有多大反应,未曲明却是着实大大打了个喷嚏,黑曜调戏玲珑的那一幕犹在眼前重放,怎么这会子就扯到自己身上了?什么状况这是……?
这边,玲珑才迟迟开口问出释儿心中同样的疑问:“暖床是……什么意思?”
‘果然是一块冰清玉洁的好石头!’未曲明心里赞道。
黑曜微微愣住,好半天才假装咳嗽了一声,对玲珑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深深相当喜欢玲珑这个真性情的女孩子,所以她的戏份肯定是不能少的啦!~希望童鞋们能喜欢......
第19章
玲珑还不算傻,仿佛意识到什么面色涨红,道:“你……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啊?!”
“我不会为难你,只要你把未曲眀和卜解释交给我。”
玲珑见黑曜唇角笑意尽失,又见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如水草般蔓延至心底,每一个转动都牵引着她纤细的神经。
未曲眀发现玲珑正以小碎步的姿态向自己后退,奇道:“嘿!你干吗?”
玲珑回头小声说:“我觉得我们得智取!”
未曲明纠正道:“……我们是跑,不是取。”
玲珑咬牙切齿:“都一样!”
释儿从未曲明背后冒出来,瞧着玲珑扒拉着衣衫,露出香肩,架着腰肢,一走三晃得朝黑曜飘去,问道:“娘亲,她干嘛?”
未曲明啐了一口:“没你的事。”
“我比那个女人……可漂亮多了,不如……我先跟你回去啊,我保证!我不会逃走的。”
玲珑双手高举,一脸无辜,嘟嘟的唇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此刻的她觉得自己太有牺牲精神了,自己都为自己如此舍生取义的行为而感动,没想到……
“我不要你,就要她!”黑曜双臂环胸,下巴越过玲珑点了点未曲明的方向,道:“生过孩子的女仙可是少之又少,像你这样的青涩少女,怎能体会阴阳双修之美妙滋味。”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生释儿之前的事情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是个水汪汪的青涩少女!!’未曲眀内心呐喊,可是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这话一出,玲珑不乐意了,她就不明白了,未曲眀有什么好,怎么总是有男人来招惹她,他……他……明明先招惹的是自己!
‘不对!不对!’玲珑猛摇头,‘嫉妒是不对的!眼下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该想个办法才是……’
黑曜的一声哼笑拉回她的走神,如果他真急着抢人,他早就对玲珑动手了,不过……他倒想看看,她究竟能想出什么方法带着未曲明和卜解释脱身,没想到她还是用了……最直接的一招。
“想把未曲明母子带走,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玲珑一脸正气,只是香肩还暴露在空气中,着实不搭调。
黑曜并没有召唤石火,而是徒手化解玲珑挥来的剑刃,两人缠斗间身体交错不过相距10寸,黑曜趁她不注意将衣衫拉回到她的脖颈处。
玲珑极为敏感地停下手中的剑,抚上肩头,接着剑光宛若急骤暴雨般向他刺去,黑曜脸上挂着散淡闲适的笑意,召出‘石火’抵挡。
此刻玲珑已是不要命地拼尽全力,却仍隐隐有被掣肘的感觉,很明显,黑曜反而是很好的控制着神力,每一次挥出‘石火’都是打到她防护最薄弱的地方。
玲珑恼羞成怒娇呵一声,使出杀招,跃身向前一扑,剑锋向上竖挥,逼向他的胸前,招式一味求取恨唳快速。
‘石火’护主心切释放烈焰,在黑耀收手之前已如火刃般切向玲珑脖颈,玲珑虽然已察觉,但还是生生受了一击,手臂上裂开的口子喷溅出鲜红血液。
“你怎么会没有躲开?”黑曜面色大变,收起‘石火’探身查看她手臂上的伤口,却突觉肩胛一麻,一根发丝般的细针就刺入了他的肌理之中,霎时间沿着经脉四处流窜。
玲珑从地上跳起来,对着被‘制游针’定身的黑曜,俏皮地弯下腰对着他的脸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你喜欢我!”
玲珑解开未曲明和释儿身上的网锁,再看黑曜,发现他正运气设法突破‘制游针’的束缚,于是又跑过去把他拖到一旁冰台上,故意抬袖擦了擦他额头的冷汗,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不用白费力气了,‘制游针’无毒无害,但如果硬要冲破,受苦的可是你哦,你只需在这里休息三四个时辰,哈哈……”
黑曜紧闭双眼,自认倒霉,没想刚离开的玲珑又跑回来踹了自己一脚,丢下“色魔”两个字又跑了。
听闻她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耳边只留下寒风萧萧之音,黑耀缓缓睁开双目,一抹红云浮上苍白的面颊,久久不散……
有一种情况,可以让任何一种女人发疯,那就是……想买东西,没带钱!
“你身上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换的?”
未曲明瞧玲珑拿着摊位上的眉刀,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懒懒道:“要不要我把释儿称斤卖了,给你买眉刀啊?”
只有湮成才有的黑市,这里聚集着游离在九天和魔域之间的‘生意人’,比如需要食物的散仙和提供食物的刀客,还有云集了九天八荒珍奇古玩的生意人,这些生意人大多都……用布料裹住全身,只留出一双眼睛,估计是怕被九天的神仙认出来,殃及自家神族,比如面前这位侃侃而谈的摊主。
“这位仙子,所谓眉清目秀,就是眉毛清楚了,眼睛才会明亮动人。”摊主嘴上抹蜜,口若悬河:“您这样的美人儿,有了这把会稽山砆(fu)石磨成的眉刀,您就是锦上添花、画龙点睛、好上加好……”
“行,行,行!你别说了。如果有钱,我早就买肉了。”未曲明打断摊主的话,夺下玲珑捏在手心里的眉刀放回去,打算拉她走。
玲珑满脸愁容,还想伸手去拿回眉刀,眼前一花,一颗珍珠塞在她的手里。
“喜欢就买,别客气。”
玲珑看清来人,珍珠如烫手山芋般又丢了回去:“怎么又是你?!”
“你以为‘制游针’能控制我多久?”黑曜拥有一双灵活的手,珍珠在他指间忽隐忽现,正如他唇角忽明忽暗的笑意:“这里人多,你最好别逼我动手,乖乖让未曲明和卜解释跟我走。”
“……我打不过你。”玲珑挤出两行眼泪:“放过我们好不好?”
黑曜用食指在鼻下蹭了蹭,抬眉道:“这招不管用的!别说是掉眼泪,就算是你在自己身上捅上个十七八刀,我都不会心软。”
“还……十七八刀?!”玲珑气结,这话也忒狠了。她回身对未曲眀小声说:“你以前不是挺会跑的吗?怎么现在不见你溜了?”
“你当他是你啊!我没跑几步,估计胳膊都被他卸了!”未曲眀白了她一眼,绕到黑曜面前,举起自己的双手,说道:“你不就想抓我吗?别为难玲珑,来吧!”
“算你识时务。”
黑曜的手还没搭上未曲眀的手腕,玲珑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放手!”
一声难掩的痛哼从黑曜口中溢出,玲珑看着自己的手,惊诧自己怎么突然间仙力大增了?
黑曜握紧自己发麻的手腕,将目光投向街道尽头的冰桥上,像是看到令自己十分惧怕的事物般不自禁踉跄后退半步。
“是他们!”释儿率先看到了从冰桥上走过来的重黎、洌玹、冥昧、南虞和长乘。
未曲眀和玲珑没想阴差阳错居然让他们先发现了自己,一时间真是又喜又忧!
重黎刚才对黑曜只是小小的警告,他运筹手中‘炽炎石’打算打断他逃走的举动,却没想到身边的洌玹比他出手更快、更狠!
“啊!——”玲珑尖叫出声,黑曜一条胳膊生生在她面前被截成两半,滚烫的鲜血烫化了她脚下的寒冰,周围的摊主成鸟兽散,熙攘的街道瞬间一去楼空。
未曲眀及时捂住释儿的眼睛,立在原地只是与南虞静静相望。
黑曜捂着血流如注的肩臂,剧痛让他几乎昏过去,他喘息着,对玲珑吐出细若蚊吟的两个字:“……别怕。”
没等玲珑听明白,一道人影已向黑曜压迫而来,冷冷地声音随之响起:“今日就饶你一条命,带话给魔尊,‘巨阙’……他不可能得到。”
闻言,黑曜迅速离消失在他们所有人的视线中。
“你们怎么在这里?”重黎凶神恶煞地逼问未曲眀,发现她没什么反应,伸手在她和南虞之间挥了挥手:“哎!回神了!”
“释儿!”长乘一把抱住卜解释,高兴地像只小猫在他脖子间来回蹭。
走在最后面的冥昧拉玲珑过来,避开洌玹的视线低声询问:“玲珑,是不是你把未曲眀母子带来的。”
“啊……”玲珑回过神智来,点了点头。
“……快走。”冥昧推了推她,还没等玲珑迈出步子,洌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想去哪?过来!”
身处冰天雪地的玲珑都没有感到有多寒冷,洌玹的目光却让她到从头到脚透心彻骨的冷。
“是我求她带我来的!”未曲眀当在了瑟瑟发抖的玲珑身前:“要处罚就处罚我。”
重黎郁闷坏了,他发现自己彻底被无视了,难道自己的手是透明的?!不过他就在这个空挡,想到了一个完全之计。
望着未曲眀瞪着自己毫无畏惧的双眼,洌玹仿佛在压抑着胸中翻天的怒火,最终他似败下阵来地闭了闭干涩的双眼,然后他听到重黎小声在自己耳边说:
“随我过来,有事商量。”
未曲眀看着洌玹被重黎拉走,提在心口上的那股劲儿哗啦一下放了下来,瞬间脱力的她稳稳落在南虞宽大的红色衣袖中。
晕眩之间,未曲眀只见上方那双桃花眼含笑带媚地望着自己,耳边响起他妖娆地声音:“想我了不是?千里迢迢就为了送我最后一程,还不让我亲一口?!”
“……”未曲眀瞪大的双眼渐渐……渐渐……闭上。
释儿飞起一脚踹在南虞的肩膀上:“滚!”
这一个字,这一个动作,绝对得未曲明亲传,运用得炉火纯青!
第20章
洌泫从不远处几人闹成一团的地方收回目光,对重黎道:“讲吧。”
重黎犹豫再三这才说出心中疑问:“前些日子,我一直对你的决定不大认同。”
洌泫问:“有何不同?”
“你为什么在南虞还没有献身铸剑之前就放未曲明母子走?这太不符合常理!”重黎锁眉,质问道:“如若南虞临阵反悔,又当如何?错过了一举歼灭魔域的时机,更当如何?”
“天帝将此事全全交由我来处置,你需要做的是执行。”洌泫的权威岂容他人质疑。
“你难道看不出来,那名黑衣男子正是魔尊久夜麾下的黑曜,他此举就是受了魔尊的指使!”重黎明显急了,高声道:“如若未曲明母子被抓去,胁迫南虞就范,那‘巨阙’剑的主人还指不定握在谁手里呢!?”
“那……你的意见呢?”
见洌泫似有妥协之意,重黎一舒胸中块垒,建议道:“既然未曲明出现在这里,已然成了事实,我们不如牢牢看好她,到了‘九浊窟’不怕那南虞不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的‘守魂心’。”
洌泫终于撂下一句让他舒坦的话来:“……依你的意思办吧。”……
这边,释儿已经像涮了开水的蔫萝卜,但还是坚持不懈地横在未曲明和南虞之间。
“算了!算了!他还是个孩子。”南虞隔空对暴躁到临界点的未曲明招手。
未曲明瞅着他肩上的黑脚印,气就不打一处来,特别是刚刚……就差那么一点点……近在咫尺又软又润的红唇呐……心中的悸动就快照进现实……,深呼吸,平复一下急需要安慰的小心灵!
“未曲明!”
只闻一声厉言,重黎一掌便拍在她的脑门上,未曲明只觉一阵天昏地暗,脑子像被一只看不见的网罩着,牵一发而动全身!
“南虞你听着,如若你敢有任何异动,或是被魔域之人蛊惑而对九天存有异心……本尊保证,这‘禁生咒’会让未曲明死得很难看!”
“……‘禁生咒’?”未曲明叨念这三个字,心中拔凉拔凉的。
“别怕,更不用自责!”
南虞之音回响耳际,正中未曲明心中牵挂,眼前立刻清明起来,他的笑脸正印在眼底,好生心暖。
“找个地方歇脚吧。”洌泫打破僵局,示意众人前行。
冥昧理所应当地跟在洌泫身后,玲珑理所应当地跟在冥昧身后,长乘拉着释儿走在中间,南虞牵过未曲明的手走在后面,重黎断后。
当几人踏入一间名叫‘清浊同流’的客栈时,天色已沉,店内皆是寒冰所筑,却似六月暖阳般令人惬意。
店如其名,里面云集了九天八荒各路仙众,各色各类,令人眼花缭乱,嘈杂之音不绝于耳,然,这一行人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店内渐渐安静下来……
重黎略显戒备,洌泫倒是一派散淡,很自然地招手让店小二过来,其他人也一一坐定。
小二身着鸦青色短褂衫,脚步透着精干,不过眨眼就将他们面前的桌子擦得油光马亮。
“几位客观,小店今日特供上等‘香汤旋龟’,纽阳山上的刀客今早才从怪水中扑捉而来,绝对新鲜美味!”
小二此话一出,堂内顿时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楚,无法言说的杀气到处流窜,被南虞紧攥的未曲明的手瞬间被汗湿。
“来一份‘酥烤麒麟腿’,一份‘清蒸赢鱼’,一份‘桂花孟鸟汤’,记得!盐略微清淡些,不能遮住菜色原有的鲜嫩,再加个……”
洌泫连着又说了七八个菜名,毫无例外地全是荤腥,最后撇给小二几颗滚圆珍珠,结尾道:“如若我们吃得满意,就在你家歇脚了。”
“是!是!”小二见洌泫出手如此阔绰,脚底抹油地下去准备,周围桌上的客人们也再次吃喝起来,对他们不再多关注,只剩下几个长相妖气的女子朝这边不住张望。
整个过程,重黎等人都处在震惊当中,最先回神的当然是视肉如命的未曲明。
“这些……真的可以吃吗?”
重黎磨牙道:“你找死!”
“入乡随俗吧。”洌泫说着便翻开扣在碟上的茶杯,倒了些许茶水,几人以为他口渴,没想化作灵猫样貌的熏池从他宽大的袖中钻出,伸出舌头安静舔水。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肉近在咫尺却无法吃进肚子,世上最悲伤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宁愿让客栈里所有的人都消失,只剩下自己和面前的十几盘肉,如果非要在这场景上加个期限,她希望……是一万年!
未曲明正惆怅忧伤地拿着筷子戳桌面,耳边却传来一声如天籁般的声音:
“动筷子吧。”
未曲明几人抬头望去,见洌泫已夹起一块酥脆流油的麒麟腿肉送入口中,不得不说,他吃东西的样子真优雅,双唇咀嚼间连一颗牙齿都看不到,仿佛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是正确的。
“你……你,你真吃啊?”重黎变得惊悚,对满盘肉香似有抗拒。
“你也看到了,不想惹麻烦,就吃吧。”洌泫夹起一块肉放到重黎面前的碗里,扯动唇角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煊熔斋里都藏着些什么好东西。”
闻言,重黎哆嗦着嘴,道:“……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见除了洌泫外,众人都迟迟不动筷子,未曲明正在左右彷徨,没想刚抬头就正对上洌泫的目光,然后他的一句话让她如沐恩赐。
“这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快吃吧!”
“……你真是个好人!”未曲明感动的眼泪差点没流出来。
南虞的目光在洌泫那里停留了一下,笑着给她夹了一片肉,重黎等人这才渐渐吃了起来……
洌泫一行八人果然住在‘清浊同流’客栈里,未曲明和释儿,还有那个跟屁虫长乘一间,其他人各自一间。
从深夜亥时开始直至天明卯时,洌泫的门每隔半个时辰响一次,南虞的门每隔一个时辰响一次,重黎的门每隔一个半时辰响一次。
清晨饭桌上,洌泫对着一晚没睡好的南虞、重黎二人说道:“魔域女子比九天女子难免主动些,如果有看上的,我这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妨。”
重黎当然知道他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昨晚外面的动静着实令他辗转反侧,孤枕难眠,一向风流成性的他还真没挑战过魔域女子,单看穿着就知道滋味非比寻常,不过……他还是很爱惜自己的皮肉,于是答道:
“还是算了吧,有使命在身,岂能松懈!”
洌泫用汤匙搅拌着碗里的热汤,然然道:“不必拘泥细节,如某人般及时享乐,岂不更好。”
这话听到南虞耳朵里,怎么就是那么不是滋味,他早就看这个洌泫不对劲,他先是设计逼迫自己,再是眼下的指桑骂槐,好似在调侃自己只顾和未曲明及时享乐,不顾往后自己死了,未曲明该如何!?
想到这里,南虞闷头不搭话。
这一切重黎自是看在眼里,接着岔开话题,与洌泫随便聊了些九天里的奇闻异事。
很显然这些都是成年男性之间的对话,未曲明、玲珑、冥昧、释儿、长乘都埋着头喝自己碗里的肉汤。
“瞧你的鞋子都磨破了。”
未曲明忽觉有人握住了自己的脚,低头看去,已见南虞埋首蹲在自个儿跟前,他柔亮的发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未曲明红着脸,说:“这双鞋……我穿了好久了。”
“走!”南虞抬头对她报以微笑,眼睛弯弯得像月牙:“这就给你买一双新的去。”
“嗯!”未曲明重重点头,她突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幸福。
反正也是顺路,八个人一起出了客栈,在一间置履店驻足。
未曲明脚上的鞋从出世起就穿着,将近五百年的光景,鞋面上的刺绣早就磨得看不清楚,前面还被大拇指顶出个窟窿,鞋底眼看就快磨穿了。
南虞挑中最俏丽的一双拿到未曲明面前:“试试这双。”
未曲明在众人的注目礼下,一脚踩进去,接着面色一红,嘴抿成了一条线。
有点夹脚……未曲明没好意思说出来,只是连连说道:“这鞋真漂亮,真是太漂亮了!”
那边掌柜的见洌泫拿起一双绣鞋,神情略带专注,殷勤道:
“这位客官手里的鞋也不错,鞋底是用冉遗鱼骨所作,在大雾中也不易迷失方向,鞋面是用九凤的羽毛丝所秀,色彩经久不衰。这位姑娘不防试试!”
“好啊。”未曲明接过鞋子,这回倒是没有一脚踩进去,因为瘦得缘故,她的脚虽看起来很秀气,但是大拇指关节处却显得很大,南虞就是没注意到这一点才会拿了双看起来相对小一点的鞋子。
不过……这双鞋,鞋头处圆润扁平些,虽没有南虞那双鞋好看,但穿在脚上,果然……刚刚好。
见未曲明一脸舒服的样子,南虞面色一沉,抛给掌柜的一袋珍珠,对未曲明道:“既然这双合适,那就这双吧。”
未曲明穿着新鞋,感觉自己都快飞起来了,拉着南虞走在最前面,玲珑瞧着两人笑了笑和面无波澜的冥昧跟在后面,重黎瞅着洌泫的目光意味深长,却被当事人直接无视,他又低头看向长乘身边的释儿。
发现他将旧鞋子裹好揣在怀中,问道:“这么破旧了,还留着作甚?”
释儿踮脚望向快要消失在店外的娘亲,拔腿就要跟上,匆匆撂下一句:“兴许是爹爹送娘的!”
释儿对自己的生父总是有一股莫名的坚持,这一点连重黎都要被感动了。
第21章
湮城到‘九浊窟’的一路上,由于不想引人注目,所以他们并没有腾云驾雾或是召唤‘叱咤战车’前行,而是采取步行,就连洌泫也一路抱着化身成猫咪的熏池,手不时温柔地抚摸着它雪白的毛发。
南虞总是这样不同于别人,所有神仙都惧怕死亡,但他就陪伴在她身边,就像是平生当中最平常不过的一次旅程。
但是洌泫今早的那句话却犹在耳边,他觉得自己必须要为她打算打算了,但又想到自己所剩无多的时日,高高兴兴才不枉此生,不是吗?!
相较南虞的闷闷不乐,从穿上新鞋那一刻开始,未曲明就一直低着头走路,像个怀春少女那般。
连玲珑都有些看不过去了,说道:“你再这样走路,可就要撞树上了。”
“你是怎么了?”未曲明瞧着走在自己身边的玲珑,笑问道:“干嘛绷着脸?让我猜猜……”
玲珑被她瞧得很不自在,眨眼道:“你猜什么?”
“猜你心中想着的人!是不是那个……黑……”恋爱中的女人总是自以为聪明,不过这回未曲明猜对了。
“好了,好了,千万别说出来。”玲珑赶紧对她使眼色,生怕不远处的冥昧听到,凑到未曲明耳边小声叹道:“都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他不忍心对我下手,也不会被洌泫上神砍断了一条胳膊。”
“别眼泪汪汪的。”未曲明可不允许自己的好心情被她破坏,宽慰她道:“他起码还活着,不像南虞……”
玲珑见她的脸像这湮城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不过片刻便大雪纷纷,赶忙不再接着话题往下聊。
只是这漫天飘雪一点也不令人感到寒冷,银粉般得妆点在每位行人的头发和衣衫上。
熏池从洌泫袖手臂中窜出,本隐身作灵猫的他突然化作本身,众人只见一只巨形乌瞳金丝虎腾空而起,展开前爪拍住天际上那团下雪的云朵,生生将它拽了下来。
那片巨大的云朵被熏池踩在脚底下的时候似有生命般翻腾不止,街边的路人瞬间被埋在深深的雪里。
重黎瞧出洌泫此举的意图,抬手一道雷火将‘云团’制住,霎时间,暴雪转中雪,中雪转小雪,渐渐地,雪停了。
一只‘百幻蝶’匍匐在地上,温顺异常。
重黎拍落一身银粉,率先跳上‘百幻蝶’的脊背上,对着洌泫等人笑道:“有了它,我这脚上的‘踏云履’才算是实至名归!”
“有了它,早一日到达‘九浊窟’,才是正经。”洌泫意味深长地回身扫了眼南虞,也跟着飞身飘了上去。
一路话语不多的冥昧紧随其后,犹如悬挂在洌泫身侧的一把宝剑,为保护他而随时随地出窍!
南虞撤回遮在未曲明头上的扇子,体贴地为她扫落满身银粉,拉着脚步迟疑的她走了上去,他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在她耳边小声安慰道:
“只要你我在一起,少一日多一日又有什么分别呢。”
跟在他们身后的玲珑听到这话,着实抖落一身鸡皮疙瘩,长乘和释儿一起爬上‘百幻蝶’,两个好奇宝宝一会摸摸这里,一会摸摸那里,引得‘百幻蝶’一阵骚动。
重黎的一声令下,‘百幻蝶’载着他们朝着传说中‘九浊窟’的方向飞翔而去……
飞过湮城一段时间,玲珑朝下望去,这才明白洌泫为什么会让熏池抓桩百幻蝶’,云层下千沟万壑,支离破碎的冰原望不到边际,这一路走过去,就算脚底不磨穿,估计一个大风过来,非摔个重伤不可!
释儿在未曲明怀里睡得正熟,仿佛问道了美味的食物,秀挺的小鼻子动了动,砸吧的小嘴喃喃道:“好香啊……”
重黎也同时察觉到一股似有似无的异香,大叫一声:“不对!”旋踵间一道雷火打在‘百幻蝶’的触角上,‘百幻蝶’巨大的展开翅膀斜斜滑翔而下,众人逆风抓在它的背上,长乘和释儿嘴里啊啊啊发出一连串兴奋的尖叫。
然而不过眨眼,‘百幻蝶’不顾雷火控制仍旧扇动翅膀向前急速冲刺。
“究竟怎么了?”未曲明不明白重黎究竟在紧张什么?
还没有得到答案的她就已经被南虞抱住腰肢,冥昧提着玲珑的胳膊,洌泫与重黎,几人同时踏‘百幻蝶’而起,悬浮与空中,‘百幻蝶’以飞蛾扑火的姿态扑向前方。
似乎大家都忽略掉了两个小透明,这回……仍留在‘百幻蝶’背上的长乘和释儿嘴里发出的啊啊啊声可不再是兴奋而是惊悚了!
“释儿!”未曲明见儿子身临险境,大惊失色,南虞胳膊上的肌肉都要被她掐断了。
重黎对着身旁风姿飒飒的洌泫,问道:“你不要你徒弟了?”
洌泫瞥了他一眼,道出两个字:“忘了。”
这时,‘百幻蝶’携这两个孩子突然停住了,它就挂在离他们一箭地的空中,释儿和长乘只能双手掉在他的脖子上已求自保。
重黎稳住欲冲过去的南虞和未曲明,问洌泫:“是魔域的人,对吗?”
洌泫道:“当然。”
重黎拦住未曲明和南虞是对前面的情况不明,但见洌泫还迟迟不动作,他不禁疑惑道:“现在还不救他们俩?”
“来不及了,你看。”洌泫伸出食指在空中轻点几下,符咒化作金粉飘向‘百幻蝶’。
“呵呵呵……”
‘百幻蝶’的背面,几人看不到的另一面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听到近在咫尺的笑声,释儿和长乘对视一眼,汗毛倒竖。
先是‘百幻蝶’的身躯上,再是蔓延到释儿和长乘的身上,然后充斥在几人所有的视野里……
一条条数不清地泛着紫光的细线相互缠绕在一起,以‘百幻蝶’为中心遮天蔽日而来,再仔细打量四周,几人原来早已误入魔障,身处幽幽洞府之中。
只见一个扎着两条大辫子,看起来不比释儿大多少的女孩走了出来,她拉着手中的丝线,每走一步,缠在释儿和长乘脖子上的丝线就紧一点,两个孩子硬是憋得满脸通红,双目充血也没示弱地喊出一声来。
“是她!”未曲明惊呼出声,她拉扯着南虞的袖子,示意这个女孩就是上次要挖他心的那个人。
“果然是魔域的人!”南虞瞅着未曲明,调笑道:“你说她的出现对我们来说,是福是祸呢?”
未曲明不忍看到儿子如此痛苦,实在是笑不出来,更没什么其它的想法。
“怎么?火神重黎你想动手,对吗?实话也不瞒你,我这天罗地网不怕神器兵刃,最怕的就是你这雷火,不过他们俩儿……你也要一并烧了吗?”
女孩问得无辜,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无辜,无辜到让重黎手心的雷火都连跳了两下,他很确定自己没有恋童癖,但是这样水灵灵的小女孩九天中还真是少见。
“还不出击吗?”洌泫道:“卜解释我倒是不在乎,如若长乘被他们抓去,魔尊久夜就握有一半的胜算了!”
“洌泫上神!”未曲明大喘气,什么叫不在乎释儿,自己的儿子有这么没价值吗?他怎么可以这么说,他可是她唯一尊敬的上神啊!
“让我去吧。”冥昧上前一步,抽出灭魂刀打开进攻的架势。
“冥昧可以吗?”重黎出声阻止:“可是如果我使出雷火又怕伤了两个孩子,你不……出手吗?”
洌泫瞥他一眼,道:“别看她小小年纪,自踏上‘百幻碟’的背,你我就都着了她的道,身陷在如此狭小的洞穴中,这里布满了她的丝网,牵一发而动全局,你的神力都会伤及无辜,更何况是我出手。她虽杀不了我们,但要了卜解释和长乘的两条小命倒是轻而易举,如果想救下他们全身而退,恐怕只有冥昧手中纯钢之器的‘灭魂刀’或许还有点周旋的余地。”
“可是……”重黎仍是觉得有些不妥。
“你只要看好南虞就行了。”洌泫话虽是对着重黎说的,目光却往搂着未曲明的南虞那边看去,似将他花花肠子一眼看穿了底。
那边得令冥昧已一刀挥向蜘蛛女,虽论神力蜘蛛女自然不敌,可没想她居然乖乖受了她一刀,随后在丝网上犹如遨游水中迅速溜了,她的鲜血沿着丝网向下流动,牵扯着长乘和释儿身上的丝网犹如有生命般将他们缠成了茧。
冥昧耳边传来两个孩子嘴里发出的痛苦呜咽声,急道:“怎么会这样?”
异香幽幽传来,‘百幻蝶’化作粉末向蜘蛛女受伤的手臂飘去,伤口瞬间愈合,这样嗜血的治愈方式,南虞和未曲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妖兽,肯定是打不过您这位上仙的,不过你想让他们像这只‘百幻蝶’被我的丝网腐化了,尽管可以朝我砍来!”
冥昧运足神力挥刀又向丝网砍去,丝网犹如磐石,纹丝不动,真如蜘蛛女所言,恐怕只有雷火可攻。
“无计可施了吗?”蜘蛛女娇笑道:“那么……就让你们好好品尝我为你们早就设下的天罗地网!”
“快躲到我怀里!”南虞对着未曲明急唤一声,拉她躲在自己怀里。
岩壁和地面刹那间被蜘蛛网切成碎片,轰鸣声直击耳膜,脚下之地先是如波浪浮动,再是片片掉落,洌泫几人已悬深渊之边,脚下黑不见底。
冥昧在掉落之前使出全力用蛮力劈开丝网附着的石壁,却察觉到蜘蛛女趁机向洌泫方向飞出毒针,她明明知道一枚小小毒针对洌泫来说不足为道,但她还是在情急之下用自己身体挡住了。
见冥昧就要失/足跌入深渊,洌泫甩袖生风接住了她。
情势突然下,重黎那边谨记洌泫嘱咐,牢牢揪住南虞手臂,可南虞又因为强烈震动几次抓不稳未曲明,未曲明被甩了出去。
未曲明摔倒滑落到一处还算完整的地面上,头顶碎石不断落下,身旁又无实处可抓,一时间翻天覆地,天昏地暗,洌泫等人同时摔入万丈深渊。
只听到上方那蜘蛛女的笑语声:“看来夺犬巨阙’的头功还当属我蛛儿,黑耀那个自大的家伙也要对我俯首称臣了,呵呵……”
第22章
玲珑在掉下去的时候感到自己被一股神力所保护着,那是来自洌泫身上纯正的神力,与之相伴的是两个半大孩子。
她就奇怪了,难道自己天生母性泛滥到这么赤裸裸的地步?谁都想把孩子抛给自己照顾,前者是熏池,后者是洌泫。
不过此刻的她真是庆幸自己在追杀未曲明没日没夜的岁月里养成了随身携带火折子的习惯。
她点亮火折子,打量四周情况,发现他们身处在一条长长的密道之中,密道刚够三人并排通行,左右两侧墙体直通向上,幽暗中看不到顶端。
玲珑不过一会功夫就把不解释和长乘从丝茧里扒拉出来,两个孩子显然有些吓到,两只手紧紧拉着对方。
“我娘亲呢?”
“我师父呢?”
面对俩孩子的询问,玲珑略微回忆了一下,道:“他们应该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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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说。
“啊!―――”女人的尖叫撕裂黑暗。
“别怕,已经落地了。”男人的声音无奈响起。
未曲明脚踩实地,睁开眼睛的同时,听到了冥昧的呜咽声,她继而看到洌泫将她放在地上,他俯身的动作让她看清了他脖颈上的血痕,难道!……
“大人!”未曲明双膝跪地,惊恐道:“是小人一时失态,请您处罚!”
正在俯首检查冥昧伤势的洌泫,只道:“没事,起来吧。”
未曲明凑过去,见冥昧面色乌黑,就连额头渗出了冷汗都如墨汁般,她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痛苦。
“她的呼吸很急促,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她吗?”
洌泫起身道:“重黎不在,没有办法。”
“可是您救过南虞,我亲眼看到的。”未曲明仰头望他,他在她心中的形象是多么的高达伟岸、无所不能。
“这是毒,不是伤,蜘蛛女的剧毒会令受伤的仙体受腐蚀灼骨之苦痛,只有重黎炼制的‘乌清丹’可解。”
她记得玲珑曾悄悄告诉过自己,冥昧上仙几千年来一直默默爱慕梵音,也就是洌泫,可是……他怎么可以用这样冷漠的目光、这样冷漠的态度回应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她?!
“那现在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她是为了救您才……”
“那是她的事。”洌泫打断她的话,在看到她一脸的愤然后,温柔地笑了:“不用难过,落叶归根,神仙终有一死。”
说到死亡,未曲明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周围的环境上,她瞪大双眼,目光随着附着在墙壁上的火把,奇特的壁画从那里一直延伸至火把无法照亮的阴暗处。
她曾抬头仰望过成天雄伟壮丽的宫殿,但在看到面前巨大的神坛时,才发觉以前所知原来不过冰山一角。
“这是哪里?”
洌泫环视一周,微笑道:“看样子像是一座被时光遗忘的神殿,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
相较洌泫、未曲明、冥昧、玲珑和两个孩子的安稳落地,南虞和重黎可是扭打着摔在地上的。
一声巨响后,尘埃落定,南虞先站了起来。
“为什么不用绳索把我拴你裤腰带上?那样不是更方便些!”南虞手抚在自己高高肿起的右手腕上,那里留着重黎的五根手指印。
“这倒是个好主意!”重黎咧嘴笑道,也站了起来,他掏出夜明珠,对着南虞妩媚的一张面皮安抚道:“本尊知道,无论让任何一个神仙牺牲自己做剑魂,都没有人会心甘情愿,但你是情屈,理不屈。谁让你拥有一颗那样与众不同的守魂心呢,更何况……”
“哼!又是古神帝台的预言?!”南虞用手指梳理着凌乱的头发,冷哼一声道:“老调重弹!”
当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南虞的注意力总是会停留在美丽的事物上,无论男女:“凡事皆有因果,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是在出世的时候就这样特殊,还是由什么原因造成的?”
南虞敛眉,道:“不是一开始就那样……我曾经失去过一段记忆。”
“噢?”
见他靠过来,就连妩媚的南虞都有点怕他,这就叫大色制小色。
“先不谈论这个话题,先看看我们这是在哪里?”
重黎沿着四周墙壁摸索着往前走,不过一会南虞就只能看到远处夜明珠发出的幽光,不过片刻就见他又走了回来。
“怎么样?”
“前面有道不知通往何处的楼梯。”重黎道:“我四处查看也就只有这一个出口,不如我们过去看看。”
南虞打掉重黎伸过来的手,黑脸道:“我自己会走。”
“我听说你们九尾狐族,都是雌雄同体。”重黎像是在打量一件旷世佳作,那双锋眉利眼在南虞身上来回扫荡:“不如你跟了本尊,本尊或许能想到可以让你不死的办法。”
“我?……”南虞伸出食指在两人之间迂回:“跟你?”
“没错。”重黎一派潇洒。
“我们还是先走出这里再说吧。”南虞越过他往楼梯的方向走,走了没几步又回身道:“不过……我对你说的可以让我不死的办法,倒是很感兴趣。”……
熏池在未曲明的心目中一直都是高傲的代名词,不过她觉得高傲这个词也要挑对时候,比如眼下,从洌泫袖子里跑出来的他,说什么也不驮重伤的冥昧。
虽受洌泫上神点化,按理来说他与冥昧的过节当属前尘往事,但杀兄之仇……怎会轻易磨灭,若不是洌泫上神在,说不定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扑过去将她撕个粉碎!
未曲明一边紧张地盯着奄奄一息的冥昧,这边看着像是正在盘膝入定的洌泫,为什么说像是呢?
因为众所周知,入定之时需摒弃杂念,闭合双目,才能练精化气、净化心灵,参透天地之玄妙,可洌泫却是虚含目光盯着面前一处,似在冥想,甚至冥想到……连出尘绝世的他额角都会滴下汗珠来。
如今想想,她似乎从没见他合眼过,即使是眨眼……也鲜少见过,他总是微敛着双目,似早已看破一切尘缘般淡然,说他是冷艳的,倒不如说他是冷静的。
就如此刻,他不露半语,默默等待熏池驮起冥昧,可是未曲明就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熏池,你再这样变扭下去,我们就永远别想出去了。”
不说还好,这一说,熏池干脆卧伏在地上,慵懒地把他的长尾巴甩得风生水起。等到冥昧毒发身亡后再走,这样趁其病要其命的想法不言而喻。
“你怎么!”未曲明气急,她还想快点找到儿子和南虞呢,于是只能回过头来求洌泫:“大人,您就发发慈悲吧!咦?……您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有一种藏匿于地下叫做‘媪(ǎo)妖’的妖兽,它体型不大,似羊非羊,似猪非猪,以神仙之脑为食。”洌泫道:“也许它就是闻到了冥昧身上腐败的气息,觅食而来。”
“可是听起来……好像不止是一只。”未曲明笑不出来了。
洌泫道:“我们这里不止一个人,来的当然不止这一只。”
“不过有大人您在,这些小妖兽算个屁!”听闻妖兽嗤嗤之音越来越近,未曲明对他嘿嘿一笑:“对吧?!”
“连本尊的神兽都不听话,本尊还理你们作甚?”
“别呀!”没有任何仙法的未曲明不得不抓住洌泫这颗救命稻草:“释儿常说不迁怒才是君子所为,像您这样的谦谦君子,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对吧?!”
未曲明用自己的长睫毛对他一阵忽闪,终于引来他看向自己。
“可是本尊恐怕……”洌泫望着她,突然整个人一软倒在了她的身上,含笑的唇角埋在她的颈边。
“喂!大……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惊慌失措的未曲明终于让卧在一旁的熏池动了动。
熏池从后面将用头将洌泫顶起,让他舒服地靠在自己腹部柔软的皮毛上,用那双银灰色的双瞳示意未曲明做点什么。
未曲明先是曲指在他鼻下试了试……没有气息!再是附耳贴在他胸前试了试……没有心跳!
“天哪!他死了!上神居然也能死!?”吓坏了的未曲明手忙脚乱地脱下外衫,对着洌泫一阵忽闪,没想到寄生在上面的跳蚤落了他一身,又点头哈腰地连连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啊!――不行不行,它们过来了!”看到‘媪妖’向自己爬行而来,未曲明又是尖叫又是一双手在洌泫身上乱拍,看得熏池一阵翻白眼。
熏池一跃而起扑向一只离未曲明最近的‘媪妖’,撕咬着甩了出去,那只‘媪妖’沿着石壁滚落到地面,只是片刻又喘息着站了起来,跟着其它同伴又一次疯狂地向他们奔袭。
熏池以一挡十,虽屡败‘媪妖’,却无法让它们退却,只换来更多无休止的攻击,往这里聚集的‘媪妖’越来越多了……
“天哪!他受伤了!”
耳边传来未曲明的惊呼声,熏池回头看去,见洌泫衣袖下的胳膊乌黑发紫,正是和冥昧中得一样的毒!他不禁联想:
‘难道是刚刚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也不知是在救冥昧还是在救未曲明的时候所受得毒针?!’
熏池长啸一声,回身背起洌泫和未曲明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刚奔跑出几步又跑回原地,在那些‘媪妖’口下将奄奄一息地冥昧抢回,扭身向深不见头的后方疾奔而去……
第23章
“确定已经摆脱它们了吗?”
熏池还没停稳就感到未曲明从自己背上翻了下来,见她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好似刚才驮着所有人的是自己而不是他,熏池白了她一眼,松开口,毫不客气地把冥昧甩到地上,伏下身的同时洌泫轻轻地滑在地面上。
“怎么办?他还是没气。”未曲明趴在洌泫胸口上试探了一几次,又望向前方一片水泽,宫殿的楼梯绵延至下。
熏池见未曲明的手正往洌泫衣领里摸索,警告性得叫了一声。
“人都死了,还顾及什么!”未曲明可没停下手的意思,边继续往里摸边说道:“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宝贝救我们出去呢。”
熏池心道:‘这女人变脸也忒快,洌泫活着的时候,她还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转眼,人死了,又开始打死人身上的主意!’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功夫不负有心人,未曲明果然摸到一件宝贝,托在手里给熏池看:“你瞧瞧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熏池踏过昏迷在地的冥昧,贴近看去,是一块紫玉,上面还刻着四行小字。
未曲明见它对自己摇头,失望地收回手中紫玉,读出那几行字:“倾我一生一世念,来如飞花散如烟,醉里不知年华限,当时花前风连翩。”
这果真不是什么宝贝,看起来更像是一枚定情信物,上面的字念着酸溜溜的,很显然不符合未曲明务实的口味。
于是她又将紫玉塞回洌泫的贴身衣领中。
突然,她与熏池的耳朵同时转向一侧。
“什么声音?又是什么啊?”未曲明双拳捂嘴,快哭了。
水里咕嘟咕嘟得冒起一个个密集的小气泡,紧接着一个个头冒了出来。
“蛇?……四足蛇?不对!是六足,不对不对,怎么又像是鱼?!”未曲明害怕得抱着洌泫往后缩。冉遗鱼,蛇首六足,专成群结队地吃……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散仙,这个未曲明还真听说过!
熏池踹了脚冥昧,还有气,刚一回头反射性一口咬住飞来的冉遗鱼,接着成千上百的冉遗鱼像蝗虫一样越出水面向他们俯冲过来。
旋转,不住的旋转,未曲明四人被包裹在暴风中心,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库咚两声,水花四溅,未曲明四人被冉遗鱼卷入了湖底……
冉遗鱼,多么势利眼的妖兽!不挑如今毫无抵抗力的冥昧和洌泫,居然专挑未曲明这个仙阶最低的散仙!
“咯咯……哈哈……”
未曲明的笑声在水底显得非常诡异,熏池嘴里衔着冥昧见她先被冉遗鱼咬掉的居然是皮肤上的……脏污。
好痒!未曲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抱在怀里的洌泫跟着她一颠一颠的,他宽大的衣袖在水中轻扬慢舞,与她一身灰衣忽近忽离,不得不说……单看他一人唯美之极,再看两人,真像芝麻酱拌豆腐。
“哎呀!”未曲明痛叫一声,被冉遗鱼咬到肉,见血了!所有冉遗鱼闻着血腥味儿疯狂缠住她。
血丝飘入熏池的鼻息间,他紧张得看到被鱼群围攻的未曲明和洌泫,可却因早已被剔了仙级,以元神之躯世人的他无法施展神力。
不一会功夫,鱼群又渐渐向四周扩散,熏池原以为会看到未曲明的森森白骨,没想到看到的是……未曲明和洌泫被似红似紫的祥瑞之光所包围。
未曲明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刚感到肩上一痛,就见洌泫胸口那块紫玉似有生命般闪闪烁烁,从衣衫中跳脱了出来,护着二人在前方驱开冉遗鱼群。
“快!”未曲明抱着洌泫对熏池大喊:“前面好像有出口。”
熏池叼着冥昧撒开爪子游了过去。
前方逐渐明亮,越是往出口游,水流越是湍急,于是洌泫和熏池连滚带爬地被水冲了出去。
可底下却不是什么所谓的出口,而是又一个无底深渊,未曲明多亏抱着洌泫还有紫玉前方指引眼疾手快快地稳稳摔在一处巨石板上。
熏池是后摔下来的,虽是也摔在巨石板,但巨石板却如跷跷板那样,因为熏池和冥昧的重量,将未曲明那边高高地跷起,熏池叼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冥昧在冲力的作用下滑向石板边缘。
‘吱――――’熏池的四肢利爪在石板上留下几道深刻的痕迹,腰部以下已经悬在了半空中。
昏迷中的冥昧从他身边向下滑,眼见着就要掉下去,熏池一口咬住她的胳膊,利牙穿透血肉,冥昧痛哼一声,幽幽转醒。
“你!”冥昧感到自己脚下厉风阵阵,又感到救自己的正是熏池,急得大叫道:“你放开我,我不用你救!”
“哪壶不开,你提哪壶!”另一边的未曲明高声骂道:“你还嫌不够乱啊!”
熏池银灰色的双瞳逐渐变红,口中的血肉让他想起了弑兄之仇,龙且死前的惨相仿佛就在眼前。
冥昧感到他刺入臂膀中的利牙正逐渐松开力道,不禁大笑道:“如此便好,你我也算了断个干净!”
“不能松口!”未曲明大叫道:“如果冥昧掉下去,你那边只剩一个人的重量,你肯定会被我们的重量翘起来,那样我和洌泫就会掉下去!”
熏池还在犹豫,这也许是此生杀死冥昧唯一的机会!
冥昧用自己只剩两个肉洞的双眼直对着他,冷笑着激他:“怎么?还在犹豫吗?想知道龙且是怎样死在我的灭魂刀下的吗?想知道他是怎样……”
“够了!求求你!我还不想死!”感到自己这边正在一步步下坠,未曲明哽咽大喊道:“我还有释儿,他还需要我照顾,我不想成为你们仇恨的陪葬品,你们没有这个权利!!”
这句话说得实在,熏池似有所触动地眨了眨双眼,再次收紧牙关,冥昧也不再言语,默默地让熏池将自己拖了上去。
未曲明见那头的他们终于都稳稳地站在石板上,巨石板也因为重力的对称而逐渐平稳。
未曲明悬着的心刚落到肚子里,连带着在九天遭遇的所有委屈一股脑地又冒了上来。不论三七二十一,抱着洌泫像抱着释儿那样儿大哭了起来。
熏池与冥昧保持着必要的距离,谁都没说话……
“哭甚?如若熏池将冥昧扔下去,你把本尊扔下去,不就能保自己的命了吗?!”
话语中的轻松仿佛在说他人之事,未曲明见怀中的洌泫突然出声,吓得结结实实打了个嗝儿。
见未曲明一脸惊恐地望着自己,洌泫坐起身来,挑眉笑道:“一路上不是还很勇敢地抱着我吗,怎么现在倒怕起来了?”
‘他……他怎么又活过来了?他……他会不会知道自己在他身上乱摸,还撒他一身跳蚤的事儿?!’未曲明扁着嘴,盯着他胸前被自己弄脏的衣襟。
洌泫看出她的纠结,只道了句:“无妨”便伸手摘下悬浮在空中的紫玉放入贴身的心口处。
未曲明见他对此物如此宝贝,想来一定是那烟雨送的,又看他右手青紫发乌,急忙问道:“您之前为何会突然晕倒呢?”
洌泫很自然地扯过长袖盖住右手,回道:“是蜘蛛女的毒针。”
答案跟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未曲明心道:‘活该!谁让你对冥昧的死活那么冷淡,现在就是自食恶果!薄情郎……’
这边正心里骂着,那边冥昧已经重重跪在地上:“是冥昧连累了洌泫上神。”
洌泫回道:“此事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我拜托你弄弄清楚,是你替他挡了毒针!”见洌泫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未曲明早就把‘贵贱尊卑、什么等级制度’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愤愤不平道:“咱们脚下这块石板可不结实,你再这样继续磕头,你想死,我还不想呢!”
“放心,你死不了。”洌泫对她弯唇一笑,对三十步之外,站在另一个对角上的熏池和冥昧,高声道:“听着我的指挥,我们一起跑向石板中心。”
冥昧忍着毒痛,打起精神应道:“是!”熏池四爪蹬地,准备就绪。
未曲明也提着满满一口气,打算撒丫子往前跑,但当她看到洌泫向自己伸出的手时就瞬间撒泄了气,两片红晕飘上脸颊。
“别多想,本尊是担心你突然摔倒,连累了大家。”
‘这人说话怎么比南虞还贱,还蔫坏蔫坏的!’未曲明怒气攻心,一把抓住洌泫的手,摩擦中认真地把自己手上的脏污染到他手上。
洌泫不以为然,对三人道:“听我口令,一……二……三……”
虽然每走一步,都如悬走钢丝,但洌泫的手非常有力,未曲明几乎是被他提起来走。
随着口令,四人向中心缓步移动,因此巨石在倾斜中慢慢归于平稳,最终,四人站住了最中心的地方。
咔嚓一声,巨石恢复四平八稳,四人瞬间犹如踩在扎实的土地上。
又是羞恼又是尴尬的未曲明挣脱开洌泫的手,问道:“我们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
洌泫没有因为她的无理而生气,他仰望头顶半圆形的石壁,东西方各有一个天洞,原来洞府内的光线是从那里投来的。
“你们可知天圆地方?也许天上的太阳和月亮会给我们答案。”
“你是说那两个天洞?”未曲明没看出什么特别。
“你可知太阳和月亮在什么时候能汇聚到一起?”
“太阳和月亮,一个东升一个西落,是永远都不会见面的。”未曲明就郁闷了,这人真会卖弄学问,明明知道还不直说,非得别人迎合他,他干嘛不去问他的忠实随从冥昧?
洌泫似完全没察觉到未曲明灼灼的目光,继续说道:“传说,太阳是古神盘古的右眼,月亮是他的左眼。只要让它们变做自己的双眼,就能看尽天地万物。更何况是区区一条出路?”……
第24章
魔域,九天之边缘,万里苍穹,惊雷乍现,夜听风啸,寒灯万盏,一只赤红色的九头鸟展翅高翔飞入峭壁之上,它时而俯冲时而振翅,犹如空中的王者,姿态高傲不羁。
九头鸟俯身冲入一间长500丈宽80丈的大殿,稳稳停在沉香做的架子上,旁边那长身玉立的男子刚从玉盘中挑起一绺鲜血淋漓地的肉,它就一口咬了上去。
“出去玩耍一圈,没什么收获,倒还敢回来祈食?”
男子弹指间,九头鸟滚落架子,啁啁哀叫几声,其它八颗脑袋都向那颗受伤的脑袋靠近,舔舐伤口,不敢再造次。
跪在殿中的黑衣男子捂着仍在流血的肩臂,俯首道:“小的办事不利,请魔尊责罚!”
“黑曜,你不是个不知分寸的人。”魔尊久夜将手中玉盘放在几案上,姿态优雅胜比九天之上最尊贵之人:“你昨日断了一臂,便是自食恶果。”
“谢魔尊不杀之恩。”黑曜拜首。
“玲珑……”
这两个字在魔尊唇齿之间似是琢磨,却引得黑曜大惊失态:“属下和她并无半分干系!”
坐在高位上的魔尊没有再说什么,黑曜将头压得更低了,垂落的冷汗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聚集成小渠。
“将长乘带往九浊窟,如若再生枝节……”久夜唇边扯出一抹弧度,那笑容灿若罂粟,摇曳着邪恶之美:“玲珑的命,信手拈来。”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魔尊,黑曜怎敢再报侥幸之心,不再做半句辩解,只道:“九浊窟只是个传说,小的不知该将长乘带往哪里。”
魔尊道:“很简单,只要你跟着洌泫一行人,自然可以找到。小蛛儿会助你一臂之力。”
“是!”黑曜肃然领命,本想起身离开,却感到魔尊久夜的目光仍在自己身上,寒战之余更多得是不安。
魔尊道:“你来。”
“是。”黑曜应声走过去,因为是第一次如此靠近魔尊,心中的敬畏之情远远胜过忐忑不安,在魔尊抬手碰触到他肩臂上的伤口时,他立刻跪倒在地。
头顶上传来魔尊的声音:“虽无法让你的臂膀再生,但还是有办法找其它的东西来替代。”……
话说南虞和熏池那边似乎也不是很顺利。
南虞驻步道:“没有路了。”
楼梯的尽头,不是宫殿,不是花园,而是一间地窖,夜明珠在那里停下,重黎上前用袖拂去石壁上面的蜘蛛网和灰尘。
“刚才楼梯旁有个水洞,不如我们原路返回去看看。”南虞转身刚迈开步子,面前一道石门落下。
重黎停下手中的动作,几步靠近他,询问道:“怎么回事?你碰到了什么?”
又听得咔嚓一声,南虞垂眼看向熏池脚底下触动的凸起机关,无奈道:“是你,不是我。”
咯吱咯吱,石门咬牙切齿地向两人逼近,重黎急忙抛出‘炽炎石’打向石门,石门移动的速度有所减弱,但!由于空间局促,‘炽炎石’的温度也让南虞吃尽了苦头,头发上的飘带瞬间化为灰烬。
南虞捂住自己被灼伤的脖颈,狠狠道:“如果你再企图用‘炽炎石’打开石门,恐怕还没做到,你就会被我这一身圣血反噬个灰飞烟灭!”
重黎道:“可是如果不这样,咱们就变成肉饼了!”
“一定还有别的出路。”面对愈来愈近的石门,南虞也有些慌张了。
“墙壁上或许有些线索!”重黎又回到刚才的石壁跟前。
南虞借着夜明珠的幽光,这才看清重黎正双手在石壁上的美女刻画上乱摸,嗤之以鼻道:
“哼!死到临头了还不忘对这石像风月一把,真不愧九天第一色神的美誉。”
“有了!”
听闻熏池大叫一声,就见他双手握住石像女子的双/乳。
南虞无语。
熏池退开一步,对这石像摸着下巴,琢磨道:“这女子……千娇百媚,身材比例匀称,只有这双/乳……似乎……”
南虞被移动的石门逼得无路可退,冷面问道:“她的双/乳给了你什么启示?”
“这里……”熏池握住石像一边乳房,向上揉搓:“应该再往上一点!”
“砰”得一身巨响,南虞身侧的石壁裂开一个可容人弯腰穿过的洞,对面投来强烈的光线,瞬间照亮了地窖。
原来,石壁上的整幅雕像是一位双目圆瞠,煞气凌然的仙家,他手持利剑刺向化作美人,迷惑众人的妖兽。
“都说九尾狐族,最擅风月情事,眼下看来还是不如本尊万花丛中过,来得实惠。”重黎调侃道:“难道是在‘承灵坞’里呆了500年,呆傻了!?”
“再傻,也好过你滥情!”南虞拂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重黎,率先钻过石壁上的洞。
熏池正要弯腰跟着,却又被南虞往回推。
“你干什么?”熏池身后哪还有退路?!但他还是被南虞挤兑了出来,只能站在步步逼近的石门和墙壁之间所剩无几的地方。
“要进,你先进。”退出来的南虞掩鼻站在他面前。
熏池本身就比南虞要魁梧许多,根本来不及思考太多,就猫腰钻了进去。
眼前是明亮的,但熏池第一个动作同样是抬袖掩鼻,扑鼻而来的恶臭让人几乎窒息,南虞就站在他身后,保持着掩鼻的动作。
原来真是洞里乾坤大,洞外也别有天啊,一路踏过腐烂的尸体,都是大犬的尸体,上面有着不堪入目的伤痕,很显然它们在死前一定有过一场惨烈的厮杀。
当他们走到最高点的时候,每踩下一脚时血水就会没过他们的脚脖子。
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只顾着张望前方有没有出路的南虞,全然没有察觉到前方的异样,迈着步子快要踩下去的时候,被熏池拽了回来。
“你瞧!”熏池在南虞耳边说出细如蚊吟的两个字。
南虞偏头躲开他故意向自己耳根吹气的唇,同时发现脚前果然有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犬正在所有大犬尸体堆砌的小丘中间鼾然大睡。
虽不知道此犬究竟是何神物,但看周围情况,相处一日有余的两人对视一眼后便有了默契,南虞先是小心翼翼得抬腿跨了过去。
熏池也紧跟其后,刚准备收回左腿的他突觉彻骨一痛,低头看去,那小犬已然醒来,利牙紧紧咬着他的小腿,一双通红双眼瞪着他,喉咙里发出警告地呼呼声。
熏池本不想为难这小畜生,没想它却不知好歹,随即召出‘炽炎石’便要劈了它。
谁想那小犬突然松开利牙,一跃而起,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张口吞了那‘炽炎石’。
法器被吞,这样的奇耻大辱他火神哪里忍得,熏池徒手念咒间,洞府内化作一片火海。
被灼灼烈火下逼迫下的南虞只得攀住一处高石暂为避难,从他的角度正可以将小犬的反应看个全面。
小犬似乎不怕这天雷之火,在火中跳跃滚趴的它像是在溪水中戏耍般自在,并且在不断吞噬火焰后不断变大,周身泛着奇异的光芒,在熏池对自己的攻势中,反应愈来愈凶猛、沉稳。
渐渐的,它变得不再主动攻击熏池,而是不断跟随着火焰的方向,像个贪吃的孩子。
“熏池,快住手!”
听闻南虞一声叫唤,察觉到不对的熏池也匆匆罢手,开始真正仔细观察那头还在不断吞噬火焰的犬,揣测道:“此犬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从高石上跳下的南虞,接话道:“祸斗!?”
“听说祸斗乃犬中之皇,刚一出生就会吃掉自己的父母,它身上的气味还将吸引来九天成千上万条凶猛之极的大犬……”熏池继续说道:“大犬因视它为‘圣食’而垂涎三尺,如若小祸斗最终不敌,那结果只有被分食,如若在激烈的厮杀后侥幸存活下来,那么……它将会是九天中神仙们最梦寐以求的护法神兽,可近几千年来无人能找得到祸斗的洞穴,今日没想到却被你我二人在如此机缘巧合下撞见!”
南虞问道:“可这祸斗为何不吞噬这些死犬的尸体,为何要以雷火充饥?”
“你有所不知,这祸斗对一般食物索然无味,对神兽的尸体都不屑一顾。”说到这里,熏池一扫晦气,可谓是满面春光:“只有雷火才能填塞它饥饿的肠胃,灼热的能量仅仅是从它的口腔进入,在经历了一串跌宕起伏之后,由它的口中再次夺门而出,就会凝聚成为更强大的能量!”
南虞挑眉道:“如此说来,它便是你火神重黎天生的克星?!”
“非也,待我让你看个明白!”熏池得意而笑,伸出右手只那么一勾,那只已经吞噬了大量火焰而变为巨犬的祸斗便乖乖地跟随他手中牵引着的雷火谄媚得匍匐在熏池的脚边。
熏池在它额前轻轻一拍,经炼化过的‘炽炎石’便被它吐了出来,重见天日的‘炽火石’在他手中焕发夺目光彩,神力较往日更是倍增不少。
“这就叫做有奶便是娘!”看到这里,南虞装模作样地拱手一拜,调侃道:“恭喜重黎上神喜获护法神兽!祸斗归顺与你是天意,也是命数!”
给梯子就上的熏池牵起南虞温暖如玉的手,目光温柔似水,安慰道:“别担心,本尊马上就带你离开这里!”
南虞这回也懒得抽手,挑着媚眼,配合道:“有劳火神了。”
心情大好的熏池使出浑身解数,汇聚神力,将‘炽炎石’投向前方挡住去路的石壁,信心满满道:“既然如此,就让我这被祸斗净化过的‘炽炎石’,为我们炸开一条出路吧!”……
第25章
此刻,玲珑在迷宫里正是晕头转向,还遇上两个孩子集体给她耍脾气。
“玲珑姐姐,我们走不动了。”长乘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动了。释儿见他这样,自己也泄了气,坐在他身边揉脚。
最后一只火折子眼看就要烧到指尖,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玲珑郁闷地直想哭。在迷宫的墙壁上做记号也没用,自己就算把衣服都撕成布条做牵引,这么复杂的密道也是绝对不够用的。
玲珑对长乘道:“你是九天德气所化,我是散仙,你是要做上神的苗子,你是不是也要在关键的时候起点作用啊!”
长乘摸着脑袋,红着脸道:“我本就是块石头,自己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
“哎……”随着玲珑的一声叹息,火折子彻底化成灰烬,悠长曲折的迷宫中再次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
这时,释儿开口了:“长乘,你害怕吗?”
感觉释儿的气息就在自己耳边,长乘鼻子直发酸,反问道:“害怕什么?”
“我听娘亲说,你会成为‘巨阙’剑的剑身,到那个时候,你还会认得我吗?”也许只有在黑暗中,释儿才会不经意地表露出他对这个朋友的关心和不舍。
“我一定会记得你的!”黑暗中任谁都听得出长乘在吸鼻子。
“你们这两个孩子,小小年纪还伤感得不行。”玲珑也坐在地上,还是一贯的乐天派:“也许洌泫上神和重黎上神根本就找不到‘九浊窟’的所在,毕竟那也只是个传说,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三个人也是累极了,渐渐没了声音,黑暗中只剩下绵长的呼吸声……
“玲珑姐姐,玲珑姐姐。”
正在打盹儿的玲珑迷迷糊糊感到有人推自己,她揉着眼睛,问:“怎么了?长乘。”
“你看,前面有火光。”出声的是释儿。
三个人互相掺扶着爬起来,玲珑安抚着两个孩子的跃跃欲试,保持警惕道:“我先过去看看,你们手拉着手在这里呆着。”
“不要把我们留在这里!”卜解释拉住她的衣摆,隐隐表露着不安。
“好吧!”玲珑一只手拉一个,朝着远处火光跑去。
迷宫中道路曲折,玲珑几次撞在墙壁上,跑到火光跟前时已是蓬头垢面,不过她还是略有些失望,看起来不过是普普通通一枚火把。
不过还好,有火源总比没有的强。
玲珑抬起脚尖伸手去拿,却始终抓不到,它总是那么高高在上,即使蹦起来,每每只差一点。
本就筋疲力尽的她,眼底又开始泛泪花了。
“上次给你珍珠,被你扔了回来,这次你又要火把,你说……你让我究竟是给,还是不给呢?”
手持火把的黑曜从墙壁的一处低洼出走了出来,面具下的容貌一如往昔的苍白。
“你……你为何要戏弄我?”
黑曜抬手为她拭泪,被她偏头躲开。
“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但是有个条件。”
玲珑抬头瞪他,泪光未散的眼底在火把下莹莹闪烁。
“把长乘交给我。”
“呵呵呵……还敢来劫人?”玲珑苦笑着对他大喊道:“活该你被洌泫上神砍掉一条胳膊!”
短暂的沉默后,黑曜突然出手将长乘从她背后拽了出来。
长乘想反抗,慌乱之中却把洌泫教给自己的仙术忘得一干二净,只顾着一口咬在黑曜的手臂上,咔嚓一声,门咬掉了一颗。
长乘疼得哇哇大叫起来,牙床上直往外冒血。
“你怎么对他了?”玲珑大惊之余,狠狠抓住黑曜的胳膊,却感到他的手臂坚硬如铁,这正是被……洌泫砍掉的那条胳膊……
释儿趁两人面对面发呆之时,急忙把长乘拉回身边,掏出怀中珍藏的绢纸为他止血。
“……你的胳膊。”玲珑的手隔着他的衣袖轻轻摩擦着。
想看看吗?”黑曜握住她的手紧紧压着自己的手臂,向上缓缓移动:“想看看你自认为崇高的上神,下手是有多么的血腥!”
“不!我不想看!”玲珑抽回自己的手,用另一手把那只被他摸过的手背蹭得通红。
她的举动在他眼里既幼稚又可爱,黑曜经不住笑出了声,圈起袖管,对她说道:“你看。”
玲珑不忍心,瞄眼看去,却见他手臂依稀如常,只是肌肤纹理如雕刻般冷硬,毫无血色。
“虽然是石头做的,但也不比真的差多少。”黑曜活动着手和手臂给她看:“在下本就是一介残破之躯,你不用为我难过。”
“谁为你难过了!”玲珑顿时两颊发烫,回嘴道:“你别以为你长得丑,就可以这么不要脸!”
黑曜碧绿色的眼珠子明显一暗,手不自禁抚上脸颊上面具的那一边。
玲珑自知话说重了,转动着眼睛珠子,手伸到背后想拉着俩孩子趁机逃跑。
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黑曜爆呵一声:“我还能再让你逃了?!”
当卜解释和长乘反过身来再看时,玲珑已经昏倒在黑曜怀中,一把锋利的匕首就横在她的脖子上。
“你们两个小鬼,如若不想看到你们的姐姐身首异处,就乖乖跟着我走。”
卜解释和长乘你看我、我看你,耸了耸肩,拉着对方的小手跟在黑曜身后……
――――――――――――――――――――――――――――――――――――――――
半个时辰过去,洌泫和未曲明这边还是毫无所获。
“可是天洞如何才能变作眼睛?”未曲明仰头无奈地看着那两个离自己起码有20丈远的天洞,她真恨不得现在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洌泫仍是一副不急不忙的姿态,脚跟在石板上凸凹不平的铭文上磨蹭着:“恐怕要在这石板上做些文章了。”
“有了!”未曲明灵光一现,大胆猜测道:“就像您说的月亮和太阳是古神盘古的一双眼睛,那只要您和冥昧上仙,各自飞到两个天洞上面,定能看出玄机!”
熏池鼻子里发出库库两声,冥昧抿起的唇角隐在长发中,未曲明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傻子。”洌泫抬指在她额间轻轻一弹,道:“在这里我们所有人的神力都受到莫名力量的限制,你不会到现在才知道吧?!”
未曲明摸着发痛的脑门,挖苦道:“连九天之上鼎鼎有名的刑神大人,您都不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洌泫负手道:“如果本尊猜得不差,这座蕴藏无限宇宙之奥秘的神殿该是……古神盘古所有。”
盘古乃万神之祖,光一个神殿就如此机关重重,真真令人不知是该敬畏还是该胆寒。未曲明撇嘴道:“那就情有可原了。”
“你这是对谁说话呢!”冥昧眉心紧促,心道:‘一介小小散仙,对洌泫上神说话竟敢如此无理!幸来洌泫上神虽威严但不严厉,否则用‘灭魂刀’斩未曲明一百次都是少的。’
冥昧突然出声在这空旷之地颇有狠厉之色,的确是惊到了未曲明,不过见洌泫都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她嘴里愤愤不平喃喃道:“瞧你眼不能视物,难道耳朵也聋了,不是?!”
“你找死!”本就中毒已深的冥昧怒气攻心,咳出一口痰血。
一听到‘死’这个字,未曲明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们不就喜欢威胁人吗,我早习惯了!”
“都闭嘴。”
洌泫适时出声,还好熏池目前的神兽状态不能说话,要不三个人都能在这儿唱大戏了。
冥昧立刻低头闭嘴,未曲明却仍不收敛,挑衅地对冥昧吐舌头,眼睛珠子朝上,用眼白对她,做了半天又想起她看不到,姗姗罢了手。
洌泫将她的举动全看在眼底,唇角隐隐上扬着又将目光落在脚下石板的铭文上,总结上面记载的文字:
“古神盘古羽化时,精元曾经化作两位上神,一位是帝俊,一位就是刑天,那一场大战经历了九天九夜,激斗时的神力将天分成了九层,最终帝俊用宝剑砍掉刑天的头,并同时劈开常羊山以葬其首。但刑天怨气冲天,仍以双/乳为眼,肚脐为嘴,继续挥动武器战斗。”
“然后呢?”未曲明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洌泫继续念道:“天帝在刑神梵音的帮助下,将他的元神击得粉碎,镇在八荒四级的海底。”
闻言,未曲明撇嘴道:“原来是为你自己歌功颂德啊!”梵音就是洌泫,洌泫就是梵音,九天之内谁不知晓啊。
“不是。”洌泫沉声道:“我是在提醒你,如若想出去,就万万不要得罪了冥昧。”
“为什么?”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未曲明的意料,连一旁默默看戏的熏池也打起了精神。
“这是石板上铭文给到的启示,刑天已双乳为眼,就是因为首级被天帝砍了去,这就说明想要将天洞之光变为自己的眼睛,就要先舍弃自己的眼睛,你我四人当中,也只有冥昧可以做到。”
洌泫偏头问未曲明:“不求她,难道你甘愿舍了自己的双眼?”
“好好好!”未曲明还算是个识时务的人,她很自觉得朝冥昧说了句:“冥昧上仙,望您宽宏大量,饶恕小人的不敬。”
冥昧冷哼道:“你死不足惜,但我冥昧绝不会因私枉公,洌泫上神即使让冥昧死,冥昧也会毫不犹豫。”
‘这衷心表得真是……不知道内情的人,还真以为她是洌泫忠肝义胆的好下属呢!’未曲明瞧着洌泫一脸常态,不禁唏嘘:‘真是热脸贴冷屁股,想想看,冥昧也是个可怜人!’
未曲明还在这边惆怅,洌泫这边已经拉开了序幕。
“熏池,借你‘昭明镜’一用。”
第26章
熏池吐出‘昭明镜’后有些迟疑,法器乃天地孕育之灵气,被收服后便会与主人心意相通,如果说神仙寿命无限,如果说聚散无情,那么能真正陪伴自己一生的恐怕也就只有身边这枚法器了。
所以很多神仙在选择自己法器的时候,都会游历九天险境,跋山涉水,所受之万难常人无法想象……得之不易,又怎会轻易让他人碰触,即使那个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刑神洌泫!
洌泫看出他的迟疑,却没有生气,只是伸手取了过来,很奇怪的是熏池居然妥协了。
洌泫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无法拒绝、无法责怪的人,熏池今日算是领教到了前者,未曲明是在瑶池那件事后就领教到了后者。
昭明镜本无镜面,只见洌泫用指甲划破指腹,一滴鲜血落入镜中,瞬间跌宕层层波澜,一圈圈向外,抚过四人的身体、指尖、发梢。
很舒服,像是泡在温泉里……使本就精神紧绷了很久的三个人,尤其是未曲明竟然舒服得呢喃了一声。
但接下来洌泫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冥昧注意了!”
洌泫猛地单手托起冥昧,另一只手高举‘昭明镜’,将镜面的方向朝两个天洞照去,霎时间金光四射。
又听得洌泫一声:“冥昧抬头,忍着!”
周身萦绕着‘昭明镜’激荡着的灵力,呜呜之声震动心房,未曲明抓住熏池这个依靠,仰着头朝高处看去。
一道‘夺目’的强光,是的!是夺目的,以至于一旦碰触到都会被它强烈的光线所灼伤,它集合了月亮和太阳的能量。
冥昧双目的旧伤再次被灼化,血液沿着她的眼底往下淌,两道直直地血痕……仿佛固执的爱恋,染着她泛着莫名粉红的面颊,最后在衣摆上点下颗颗相思泪。
她的右脚此刻就牢牢握在洌泫的手心里,也可以说是梵音的手心里,可以看到……即使此刻正经受着酷刑的她,唇角仍上扬着。
多么令人敬佩的姑娘啊,连未曲明身边的熏池都看呆了。
“乾坤之主,万物阴阳,雷、风、山、泽、水、火,齐齐显现!”洌泫手中的‘昭明镜’正处在两个天洞与冥昧双眼折射的位置,洌泫边念咒边转动‘昭明镜’,此时墙上出现了又一道扇形的光,光散开的距离在墙上犹如天幕。
“墙上有东西!”未曲明激动得双手揪起熏池的老虎耳朵。
熏池一个回身把未曲明叼到一边,放下,然后静静盯着墙壁上显示的画面。
刚刚虎口脱生的未曲明也向那边望去,不愿错过一点好戏。
随着洌泫手中不断缓缓转动的‘昭明镜’,第一副画卷展现在四人面前。
先是两只狐狸跑了出来,大的那只在前,小的那只在后,大狐狸不停用前爪拉着小狐狸,望着前方高耸入云、遥不可及的仙山,仿佛道路充满着艰难险阻。
第二幅画,大狐狸不见了,小狐狸口中衔着一颗闪闪发亮的东西,看样子是要吃下去。
第三幅画,那只小狐狸也不见了,只剩下那座仙山,但仙山似乎已在云雾缭绕间摇摇欲坠。
第四幅画,空白!
未曲明揉了揉眼睛,发现除了‘昭明镜’折射在上面的反光,什么都没有,但那光亮在洌泫手中却仍缓缓向一侧移动。
熏池也是不明所以,与未曲明一起抬头望向洌泫和冥昧。
冥昧本就看不见,也没什么奇怪,可洌泫却看得极其认真,他先是释然得瞧着,再是皱眉,再是惊叹,然后未曲明在他的面容上看到了根本就不可能属于他的表情,那是……恐惧!毫不掩饰的恐惧……
“您看到了什么?”心慌慌的未曲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我们什么都看不到?”
洌泫看得认真,并未理会。
熏池竖起的耳朵微微转动了几下,银灰色的眼睛里印出掉落的碎石,紧接着未曲明也发现从第一幅壁画开始,岩石就像被一种完全不可知的力量揉碎了,后面是无法看清的黑洞,飞沙走石间,沿着圆形的壁岩步步瓦解至最后一幅画。
看来洌泫不说停止,冥昧也不会停止她几尽自杀的献身。
未曲明用力拉扯着洌泫的裤脚:“洌泫上神快回神啊!我们究竟该如何是好!?”
那些看不见的画卷似乎终于结束,洌泫收回‘昭明镜’,冥昧也飞身落下。
但当洌泫的眼神转向未曲明的时候,里面充满了绝望,下一刻天崩地裂……
未曲明不明所以,晃神中看到有两个人从分别代表太阳和月亮的天洞中掉了下来。
一个摔在巨石板左上角,一个摔在左下角,巨石板的平衡再次被打破,在吱吱呀呀中向一边倾斜,中间站着的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反应还算迅速,熏池迅速跑向右下角,冥昧也忍痛跑向右上角。
还有两个人留在中间,未曲明是因为反应慢,至于洌泫……就弄不清是为什么了,也许还沉浸在刚才壁画中所看到的视物中吧。
可冥昧和熏池的努力却换来了更加恶劣的结果,巨石板不堪重负从中间开始断裂,一条大裂缝在洌泫和未曲明之间骇然出现。
未曲明一个不稳险些跌倒,但被洌泫稳稳得扶住了。在之后的岁月里,未曲明经常会想起眼前这一刻,她很清楚地记得当时她做出了什么反应,即使洌泫正深深地凝视着她。
“南虞!”未曲明发现了左上角正在试图站稳的南虞,她挣开洌泫的手跑向了他。
石板左下角的重黎刚一起身,‘炽炎石’就从他怀里跳出,在洞府中来回弹跳,所撞之处岩石尽数碎裂,照这样发展下去,就算几人在残缺的石板上能勉强安身,可不断掉落的碎石都可以将他们活活砸死。
南虞接住扑过来的未曲明,带着她躲闪着向他们砸来的巨石,向那头的重黎喊道:“快让它停下来!”。
“我控制不了它!”重黎悲剧地发现置身此处的自己,神力仿佛突然之间被抽走,他向中间的洌泫看去,希望能得到些帮助,可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洌泫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未曲明和南虞那里……万幸的是,没有什么大的岩石掉落在他身上。
当坠落悬崖的局面再次向众人步步紧逼的时候,当意识到在无神力保护下的他们从此处摔下去,等待他们的将会是粉身碎骨时……
来回碰撞中的‘炽炎石’突然像有生命般‘嗖’得一声钻进一个小洞里,如若没有它,如此隐秘的地方又怎会被他们发现,此刻‘炽炎石’正将那里照耀地暖暖融融。
熏池如看到希望般大喊一声,引导所有人看向那里:“快,都躲到那个小洞穴中去。”
熏池离那里最近,它先是跑向中间驮起发呆中的洌泫,然后三步跨作一步跳入小洞穴中,确定里面安全后向熏池几人点头示意。
岩壁上轰隆作响,脚下石板再也支持不住岩石的击打,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土崩瓦解。
“我先把你抛过去!”离小洞最远的南虞双手托起未曲明,却遭到她拼命的反抗。
“不!要走,我们一起!”未曲明知道他想干什么,这么短的时间,这么远的距离他们两个人想活命只能牺牲一个。
眼见那边冥昧和重黎都已经跳进洞中,南虞内心焦急不已,对着未曲明大喊道:“比起做‘巨阙剑’的剑魂,没有了自己的意识,还不如死在这里!”
站不稳的未曲明只是死死地抓住他的手,哭道:“没到最后一步,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自己该知道的,她肯定不会抛下自己先走,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她生死一搏’,南虞为刚才懦弱的自己感到羞愧!
“好!我们一起!”南虞拉着她向前狂奔,石板在他们脚下步步瓦解、陨落,未曲明觉得自己仿佛跑完了生命中最长的一段路程,在最后一跃中……
南虞借力又将她举高了些,未曲明伸手却仍是够不到,她的指甲被坚硬的岩石磨出了血,脚底最后一块石板碎片也坠落万丈深渊。
未曲明以为自己会死,她紧紧抓住南虞的手,有一个人却在星驰电掣地一瞬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她艰难地仰头望去,是洌泫!这个救过自己三次命的男人……他不止救了她,还救了南虞!
劫后余生的几人不免相视一笑,但危机仍旧未曾走远,只容得下五人的洞穴中找不到任何退路,神仙不会饿死,但呆在这里上万年出不去,比死还难受!
重黎将‘炽炎石’收回,又顺手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两颗‘乌清丹’,分别给洌泫和未曲明服下。
祸斗从重黎衣摆下钻出来,巡视众人一圈后跑到洌泫脚边摇尾巴。
见祸斗如此势利眼,重黎也不生气,过去伸手便要为洌泫诊脉:“你怎么满头大汗?”
“无妨。”洌泫抬手拒绝,从他宽大的衣衫中能隐隐看到被汗浸透的里衣贴在他修长的身躯上,他问重黎:“你们怎么会突然从上面掉下来?”
“本以为‘炽炎石’能给我和南虞指条明路,没想到把我们带沟里了!”重黎说着,又不禁叹息道:“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九浊窟’的具体位置还是没有找到。”
洌泫回复一如往常的冷静,道:“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第27章
好久才缓过气的未曲明这会儿才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孩子呢?他们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
“他们两个应该和玲珑在一起。”南虞抚上她的肩头安慰道:“放心,应该不会有事的。”
虽是这样说,未曲明心里到底还是担心,只得不断宽慰自己还好这次释儿没有落单。
两个血淋漓的肉洞已经不再淌血,冥昧的脸色也由乌青转为自然肤色,不过她似乎极度虚脱,整个人瘫坐在地上,重黎几次询问,她都没有反应,十分的反常。
洌泫的声音却如此轻而易举地拉回了她的神智:“你手底下盖着的是什么?”
“什么?”冥昧这才察觉到手下凹凸不平的纹路。
“让我看看。”
察觉到洌泫的气息贴近自己,冥昧慌忙起身,头顶却不小心撞到了他的下巴上。
瞧着两个人,一个微微皱眉捂着下巴,一个面红耳赤捂着脑门,未曲明扑哧一声笑了,好心地凑过去出声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
“会是机关吗?”
不怕脏的未曲明身先士卒把地上的灰用自己的指甲抠干净,那里果然显现出一个铜锈斑斑的扣锁,她就这么顺手一拉。
“咚,咚,咚……”一道道木垣破石而出,沿着洞口一路盘旋而下。
未曲明猫腰跟着其他人瞅着这条横空出世的木梯,摸着自己刚拉过扣锁的手指头,她不敢相信地问身后的南虞:“就……这么简单?!”
“哪里简单?”南虞弯眉笑着,像安抚小猫那般摸着她的头发:“是我的明儿聪明。”
“什么……什么什么啊!”听他这样叫自己,未曲明羞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摸着被南虞摸乱的头发,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不许这样叫……”
“赶路吧。”重黎可没耐心在这里看他们亲亲我我、暗通情愫的,洌泫、冥昧、熏池还有那条祸斗,一个个从未曲明和南虞身边经过走下木梯。
“我们也走吧。”南虞牵起未曲明的手跟着他们走在最后面。
每根木垣足足有将近两米长,看起来非常结实,一行人越走越快。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点点绿意跃入眼帘。
前方的路豁然开朗,在走完最后一个台阶时,脚下柔软的青草,鼻尖清芬的花香,满眼日暮夕阳,烂漫似锦……如若不是他们很清楚自己是一直是往下走的,眼前的景色真让人恍惚以为此刻正身在九天中某一处的世外仙境呢。
“你的脸这是怎么了?脏一块干净一块的。”刚才在洞府中因为昏暗南虞没看清楚,眼下这才瞧了个清楚,脏得地方还是黑黑的几乎看不到皮肤,干净的地方却像是新生的皮肤般嫩嫩的,还渗着些许血丝。
“噢!”如果不是他问,未曲明自己都忘了,她摸着自己还有些疼痛的皮肤,道:“是冉遗鱼咬的。”
“哎……”
“怎么了?”听闻南虞一声叹息,弄得未曲明的脖子都跟着直冒虚汗。
“以前虽是脏,看看也就习惯了,现在东一块干净,西一块干净的,有了对比,还不如脏着呢!”
“……你!”她知道!她就是知道!只要是南虞一本正经起来的时候,说出的话就没有一句不欠抽的!
“南虞。”重黎双手拢在袖子里,高大的身躯只要一弯,下巴就能碰到他的头顶:“要不要考虑考虑我给你说的第二条出路?”
未曲明瞪大双眼,问:“什么出路?”
“别听他胡说。”南虞拉过未曲明不理会讨人厌的重黎,直接绕到一行人走在最前面,不过他们总是时不时地停下脚步欣赏欣赏风景,摘一摘路边的野花,一会功夫,未曲明的手上就捧满了各色各类的花朵。
走着走着前面的草地上就出现了一条用鹅卵石铺作的小径,在红日余晖下散发着微醺的温情。
几人不自觉就走在了上面,洌泫走得最慢,几乎一步一停,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四处张望,他只是低垂着头,仿佛细细数过每一颗走过的石子。
美丽的梧桐木高脚屋就坐落在小溪之上,与之相连着的是一座弯弯地石拱桥,尽头是荷花池中心的一座凉亭,绵延而下的是大片梯田,美不胜收。
冥昧自告奋勇,道:“属下前去问问,看可有人家。”
没等洌泫作声儿,重黎就指挥道:“快去,快去。”
冥昧走上去叩响门闩,无人来开,她迟疑片刻推门走了进去。
“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吗?”
“何人?”
冥昧着实吓了一跳,她在门外时并没有感觉到屋内有人,询问也是出于该有的礼仪,没想到真有人应声,还是个……年轻的男子。
为什么如此确定是个年轻的男子呢?那是因为他听似沉稳的声音里透露着朝气和温情,与九天上那些喜欢无病呻吟、叹息长调的神仙们很是不同。
“你是何人?”那男子又问了一声。
“在下乃是沈天统帝洌泫麾下的女将冥昧,外面的几位是我的……朋友。”冥昧施礼道:“今日误入仙君府邸,希望能够在此歇歇脚。”
“误入?我倒说是‘有缘’二字。”男子欣悦道:“请你的朋友进来吧。”
看到冥昧总算从里面出来,在听到她说主人愿意请他们进去后,重黎等人都松了口气,几人一进到屋里,就看到了一桌香喷喷的饭菜,可……全是肉菜。
南虞先拉了个凳子让双眼发绿的未曲明先坐住了,用身体将饭菜当得密不透风,她问冥昧:“你说的主人呢?”
还没等冥昧接话,里屋就传来那位男子的声音:“桌上有饭菜,客人先吃吧。”
见里屋一道人影印在的墙壁上,重黎回礼道:“你是主,我们是客,不如一席同食。”
男子莞尔拒绝:“不了,你们吃。”
主人一再回绝,几人也不好强求,齐齐把目光投向洌泫。
洌泫拂袖坐定,道:“吃吧。”
重黎跟着坐下,调侃道:“这回倒是没人拿刀架脖子上,是吃,还是不吃啊?”
“吃,当然吃!”未曲明从南虞身后伸出脑袋,又拉着他坐下。
“不吃……”洌泫似乎是故意拖着长音,只为看未曲明跟呛水一样,脸色由兴奋的红转为郁闷的绿,再由绿转黑,他眼角含着笑意,接着说道:“就太对不起主人的盛情了。”
‘蔫坏’!这个词儿,未曲明再次确定非洌泫莫属!她狠狠咬下一口肉,本来是想化悲愤为磨牙,没想到第一口就焦香流油,好不过瘾,她嘴里的肉还没咽完,就赞道:
“真好吃,别看都是酥烤麒麟腿,比那日在客栈里吃得可要好吃千百倍了,我还要尝尝那个……”
见她笑得眼睛都咪成了一条缝,还不停拿着筷子往嘴里加肉,让南虞看着也来了食欲,他夹了满满一筷子菜,给她碗里堆小山:“喜欢,那就多吃点!”
祸斗想和熏池亲近,熏池怎会搭理它这种阶仙底下的小小妖兽,化作猫儿跳到洌泫的腿上卧下。
酒足饭饱后,真真让人有些昏昏欲睡,所有人都停了筷子,只剩未曲明还在不停的吃。
“各位长途跋涉来此,旁边有几间客房,可以休息。”里屋的男子边说边走了出来。
未曲明的方向正对着里屋,当她看到走出来的男子时,肉从惊诧到合不上的嘴里掉了出来。
重黎等人也侧身或回头看过去,虽都面有惊诧,但都忍住了。
那说话的男子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道影子!
反应最为平淡的洌泫,问那道影子:“请阁下问该怎么称呼?”
“不说了。”男子突然道:“快天黑了,我的妻子贪玩,我要去等她回来,你们自便。”
说完便飘出了屋子,挑着灯笼独自立在篱笆外。
男子虽是古怪,但看起来全无恶意,疲惫至极的几人也懒得再追究什么,一人一间便各自睡下了。
第二日起床,未曲明抹着眼睛看窗外,天哪!难道睡了一天一夜,太阳都要落山了!
懒懒得套上灰粗布外衫,坐在床边又弯下腰仔细拂去上面的灰尘,未曲明这才满意地穿上新鞋子,一推开门就看到他们几个人都坐在亭子里。
洌泫怀中抱着化作猫儿的熏池,淡淡望向湖中点点成阵的睡莲,冥昧坐在一侧仍是低垂着头,风吹着她的长发时不时拂过他的袖摆。
一身红衣的南虞还是那副懒架子,斜斜靠坐在石桌边摆弄着他那世俗到极点的金扇子。
这时唯美的画面有了些变化,一身白色长袍的重黎坐在南虞旁边,似乎在他耳边正说着什么,然后他居然屈尊地为了南虞倒了杯茶,但被南虞很快推开了。
未曲明觉得自己一介粗衣实在不宜破坏这样美好的画面,她转头看向坐在篱笆边等待妻子的影子主人,觉得他目前的颜色和自己还挺搭调的,于是上前道:
“你好。”
“有事吗?”
这句话问得,还真是让人没有继续搭话下去的勇气,于是她又把目光转向他仔细打量起来,其实如果把他想象一个男子在墙面上的影子,也就没那么邪门了,而且还有着很清晰的轮廓,甚至是在一阵风吹过时,他飞扬的衣角都是那样的生动。
“你妻子每日都出去玩吗?”未曲明还在试图找话题聊。
“嗯。”
未曲明瞬间无力,识相走人。
第28章
未曲明一觉醒来的时候还是黄昏,她摸着有些发晕的脑袋,怀疑自己难道得了什么嗜睡症?总是一睡起来太阳都落山了。
她推开门仍是看到洌泫抱着熏池变作的猫咪站在湖边,南虞和熏池也是围着石桌各坐一边,如果不是少了这几日来早已成为洌泫影子的冥昧,未曲明还以为自己是把昨天又过了一遍,又或者是……昨天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
然后她不出意外的又看到了那个影子仍在坐在篱笆边等待着他的妻子。
于是一向越挫越勇的未曲明再一次找他搭话。
“昨晚你妻子回来了吗?”
“昨日她一直都在,并未出门。”
“一直都在?我们怎么都没见过?”未曲明一行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天两夜了,谁都没有见过他口中的妻子。
“姑娘说笑了,昨日你们并未在这里,又怎会见到我家娘子?”影子话语真诚,一点戏弄的意思都没有
未曲明是越听不明白了,追问道:“那你说说,你第一次见到我们是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啊。”
此话一出,未曲明立刻想找个依靠,可却发现身边又没有大树什么的可以靠,于是撒腿跑到石亭中,拽住南虞就说:
“那个影子脑子有问题!他说……”
“嘘!――”南虞用食指摁住她停不下来的嘴,说道:“别那么大声,人家又是给咱们吃又是给咱们住的,你再说这样的话就太无理了。”
未曲明真想一口咬住他如葱的手指头,心里也老委屈了。
“别担心。”重黎出声道:“像你这样头脑单行线的女人都看出问题了,你以为我们会看不出来?刚才我试探那影子,问他可有下山的路,没想他却不加掩饰的说了出来,洌泫已经派冥昧出去打探了。”
“一切等冥昧回来再说。”洌泫终于肯不继续无视几人的存在,他在重黎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建议道:“等着也是无事,不如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说到吃饭,未曲明的确觉得自己有点饿了,于是立刻响应号召,拉着南虞往屋子那边大跨步。
吃饱喝足,未曲明就做了个梦,她已经很久都没做梦了,在梦里她先是笑了两声,结果自己把自己笑醒了。
未曲明在没睁眼之前就把自己的脸捂住了,她好担心有人会笑自己,在察觉到周围一圈没有人大笑出声后,眼睛睁开一条缝。
其它人都不见了,就南虞一个人趴在餐桌上瞪着那双妩媚凤眼对着她看。
未曲明保持着双手趴在桌上的姿态向后缩了缩,很小声地问道:“你怎么不笑我?”
“你本来一直都挺好笑的。”南虞还是没有笑,很严肃地盯着她:“告诉我,你刚才梦见什么了?是梦到好吃的肉,还是梦见别的什么?”
“刚才在梦里……我梦见……”未曲明撑着下巴,努力想着:“我本来还想着一定要记住呢,怎么现在就记不得了呢,好像是……我和一个男子,就在这里,他做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然后我就忍不住笑了!”
“那男子是谁?”
“不记得了。”未曲明绞着眉毛,砸吧着嘴对南虞眯着眼,说:“嗯,我想……应该是你吧。”
见她说完立刻不好意思地用灰色袖子遮住自己的脸,南虞该庆幸还好她此刻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就在刚刚,他从她嘴里很清晰地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他抬手将她的胳膊扯下来,问她:“你很喜欢这里?”
“嗯,我觉得这里好安逸,风景也漂亮,有舒服的床,又有好吃的饭!”未曲明已经在憧憬前景一片美好的生活了,说着说着她突然又沉下眉感叹道:“除了那个奇怪的影子男人!”
“你这算不算是鸠占鹊巢?!”南虞忍不住笑了,教训她道:“哪有霸占了主人的屋子,还要把主人赶出去的道理。”
“南虞,我们可以一直呆在这里吗?”好心情的未曲明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他的肩头上,挽住他的胳膊摇晃道:“不去什么‘九浊窟’,才不管什么九天劫难,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不对!还有我的释儿,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可好?”
“……你想的,正是我想的。”
未曲明再迟钝也听得出他话语中的犹豫,她抬眼对他姗姗一笑,鼓起勇气道:“其实只要我们在一起,在哪里都无所谓,就是……不想让你去祭‘巨阙剑!
南虞擦干净她弯弯眼角边的泪痕,温柔哄道:“别哭,好吗?”
这时,庭中出现了些骚动,未曲明这才发现原来冥昧回来了,心里顿时一咯噔,连忙拉着南虞过去。
走近了才知道原来冥昧和重黎起了争执。
重黎近前一步道:“你究竟有没有按照我告诉你的方法找出口?”
冥昧在他伟岸的身躯下又是背光,所以显得十分单薄,但她的回答一点都不示弱:“是!”
“那怎么可能没有打破出一条出路?”重黎不信,又上前一步,冥昧在他的压迫下险些踉跄。
“属下的确没有找到重黎上神口中所为的天险。”就算解释,冥昧也只向洌泫解释。
洌泫同样询问道:“你确定没有找到吗?”
闻此问,冥昧突然抬头直直对着面前的洌泫,如果……是说如果,她还拥有那双明亮的眼睛,那么此刻她一定是满眼泪光得直视着他。
“属下绝无半点虚言!”
冥昧说这几个字斩钉截铁的程度,不亚于挥刀碎石的力量。
连未曲明都觉得重黎有些过分了,不过这样的结果也正是她心中所期盼的,‘找不到出去的路,才好呢!不过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出去的?不就是下山找个路嘛,为什么要避开自己和南虞呢?难道自己的小心思这么容易就被人看出来了?!’
但重黎可不打算就此收场:“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出去的唯一机会,你……!”
“行了!”洌泫出声打断,他对着面前倔强沉默的冥昧,说了句:“我相信她的话。”
听他这样说,重黎拂袖而走,冥昧立在原地,即使洌泫已经走了,她再都没有勇气抬头面对着他。
又是十数个时辰过去,众人都睡下,天边的彩霞却始终无法沉入地平线,就如一种执着的念想……
影子仍旧没有等到自己的妻子,他从石凳上站起来,缓缓步入自己的寝室,这个动作仿佛已经做了千百万次,不同的是这次有人在等着他。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影子摘掉头顶斗笠,挂在墙上,他刚抬手要提起茶壶,来人仿佛早就知道他有此动作,将茶壶推到了一侧他够不着的地方。
影子也不生气,他就站在与来人不到一步的地方,他与他一般高,一般身段,甚至连习惯动作都极其相似。
“你知道我是谁。”影子开口道:“你们当中,谁的意念最强,我就是那个人。”
洌泫道:“如若我不愿意,你也无法从这里走出去。”
“我不相信,你能一直这样心如止水。”影子在他周身徘徊半圈,然后推开高窗,说道:“你看这黄昏,这美景,这小舍……它们都是你心中挥之不去的想念?”
闻言洌泫望向窗外,双目中没有任何波澜。
影子继续道:“后来呢?后来都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让它继续?你在担忧什么?还是你想他们在我的欲念之下,永远沉静在你的意念之中……被我一点点吞噬意志?”
见洌泫仍然不为所动,影子又道:
“那个叫茗茗的女子是谁?我能感到你心中对她执着的爱恋和无休无尽的思念,还有那似……尽在眼前却无法紧握的无奈。”
此话一出,洌泫淡定的面容果然出现了些许变化。影子此刻正与他心灵相通,自然立刻察觉,他一字不落地说出他们的计划:“每日午时,是阳气最盛之时,你早早就算出正确时辰,让冥昧手持‘灭魂刀’劈开相距这里两里路的一线天,打破我用你的意念所构建的虚幻世界,而你和重黎留在这里则是为了抓住我,是也不是?”
“……”洌泫不否认也不肯定。
影子笑道:“说来很可笑,那个叫冥昧的女子对你用心非同一般,我给过你们机会,但是她却因为恋慕你的私心而让你们失去了最后一次逃离这里的机会!”
洌泫也笑了,他说道:“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不会杀我,因为在你心底的声音告诉你自己,你也不想走出这里,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影子摇着头,张开仿佛可以掌控一切的双臂,说道:“况且这是在古神盘古神殿的之中,你忘了我是谁吗?我是古神盘古的欲望之魂,我在无妄池中困了三万年……但在这里,我无所不能!我知道你们所有人心底的欲望,我可以让他们永远地溺死在这场美梦里。呵呵……”
相较欲念之魂的狂妄,洌泫却十分坦然:“你说的没错,你很清楚你是谁,可你却不清楚我是谁。你更不会知道,我在上面的天地祭坛中都看到了什么。”
欲念之魂贴近他,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洌泫扯开唇角,似笑非笑道:“我看到了,我们所有人的结局。你……终将消失。”
闻言,欲念之力沉默不语。
“如若不信,我们可以打赌。”唇角僵持的笑意终于渐渐散漫开来,洌泫在他耳边说:“你可知我是……”
他口中最后的几个字恐怕天地间只有两人知道,只听那影子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连连说出“有意思!有意思!”六个字。
洌泫抬手相问,豪气干云:“可愿一赌?”
“这一场赌局将九天都装了进去!”欲念之魂狂佞大笑道:“我又怎能错过?!呵呵呵……”
第29章
这一夜,未曲明终于怎么都睡不着了,也许是现在不像以往那样没心没肺了,毕竟心里牵挂的人又多了一个。
她觉得这几日重黎总是不怀好意地背地里找南虞捣鼓,南虞不拒绝也不接受的态度让未曲明不得不提心吊胆的,毕竟情敌是‘九天第一色君’的重黎,自己就是个又脏又丑的散仙,怎么拼得过人家啊!
再者就是冥昧也怪怪的,以前在洌泫面前大气不敢出的她,今日吃饭的时候都敢挨着他坐了,特别是她和化作猫儿的熏池之间剑拔弩张的架势,搞得谁都没吃好饭。
要说正常点的,也就剩下洌泫和那只每时每刻叼着‘炽炎石’玩的祸斗了。
想到这里未曲明又觉得自己简直是对洌泫上神的大不敬,怎么能拿他和一只畜生相提并论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未曲明觉得刚刚还挂在地平线上的太阳下沉了些许,风中也带着丝丝凉意,于是她披上外衣,打算到外面转转。
刚走了没几步,未曲明就停下了,她看到转角处的回廊上有一个人的影子,她很确定是洌泫上神,因为石砖上清晰得印着他睫毛的弧度,一眨不眨的,仿佛流露着一种哀伤。
“大人。”未曲明轻唤了声,她看到影子略微动了动,她知道他听到了。
未曲明背靠被夕阳晒得暖暖的墙壁,鼓起勇气问道:“大人,您真的要杀了南虞吗?”
“舍不得他?”那边传来洌泫的声音,虽然是问句,却更像是感叹。
“只有这样才能挽救九天于危难中吗?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落在南虞身上?就算是他拥有‘守魂心’,但九天上法力无边的上神那么多,难道他们就不能力挽狂澜吗?”
这就是未曲明一直心存侥幸的理由,她不认为一件天大的事情该由一个人来承担。
“今日的果,源于昨日的因,这是他的命数。”
“难道散仙、上仙的性命和他们的喜怒哀乐在你们上神眼里,就是那样的不值一顾吗?”刚一说完,未曲明就意识到自己的话只是在做无望的挣扎,根本不会起到任何的作用,说不定还会换来
一顿呵斥,可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说:
“……不是的。我也会感到心痛。”
‘心痛?高高在上的他,也会有吗?为什么他说到‘心痛’二字时,自己的心也会揪着疼?’未曲明摸着墙壁,一点点……一点点地绕过转角……
“啊!――”
南虞从窗外传来的一声惊叫声中乍醒,他知道未曲明一定遇到了危险,可他刚跑了两步就被绊倒了,这才发现自己哪里是身处在世外桃源中,而是身陷在炼狱之中,脚下是白骨累累,眼前是业火枯枝。
其他人也从熟睡中惊醒,原本就睡在屋中的他们与南虞相隔并不远。
“这是怎么回事?”重黎甩开缠在手臂上的白骨,踩过如枯树枝的尸骸,向洌泫靠近。
“我们已经从欲念之魂制造的梦境中跳脱出来了。”洌泫仰望着黑洞洞的天穹,没有星星,因为他们还在神殿的最底部。
“那个影子是欲念之魂?”南虞冲道他面前,质问道:“你早知道他是,为什么瞒着我们?”
看他的架势,如果不是神力不抵洌泫,南虞都能揪起他的衣领拷问他。
站在两人中间的重黎,分析道:“欲念之力寄居在盘古神殿中靠蚕食那些被抓来的散仙聚集力量,如今他已化作邪神,我猜他劫持未曲明此举就是为了要挟南虞,最终目的是要夺犬巨阙剑’!”
南虞有些不明白:“你的意思他们囚困我们在此就是为了劫持未曲明?!可他为何要‘巨阙剑’?需要‘巨阙’的是魔尊久夜!”
“欲念之力绝不会单独存世,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依附于一个强大的神君,膨胀他的欲念,帮助他得到一切想得到的东西!但是又有那位神君会甘愿让他附着在自己身体里,蚕食自己的灵魂?”重黎道:
“所以他就投其所好,他认准一心想要颠覆九天的魔尊久夜一定会收留自己,所以他一定会夺犬巨阙剑’,以此来讨好魔尊!”
南虞算是从他这长篇大论中听出了重点,冷哼道:‘原来你们一早瞒着我和未曲明,就是怕我会倒戈魔尊久夜啊!’
重黎将头转向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起来,目光中颇有怜惜之色,忽又转身向洌泫拱手一拜。
洌泫问道:“这是何意?”
重黎正声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提议,杀了南虞!”
好个重黎,不受欲念之力影响的他转变得还真快,前一刻还柔情蜜意得缠着南虞,这一刻便要挥刀相向了!
南虞冷笑,却没有言语。
“杀了南虞?”洌泫目光转向南虞,又略显担心道:“这样一来无论是魔域还是九天都无法得到‘巨阙剑’,倒不失为一种办法,但这样的决定无异于坐以待毙,虽可解燃眉之急,但魔域一日不灭,对九天来说就是最大的隐患。”
虽然洌泫话中是向着自己的,但南虞很确定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眼里浮动着隐约的恨意。
重黎表情非常严肃地提出另一条途径:“如果有人可以替代他呢?”
洌泫的神情有所动容:“你指的是……?”
“卜解释!”
重黎到底还是说出来了,那日重黎对南虞说,‘不如你跟了本尊,本尊或许能想到可以让你不死的办法。’那个办法,指得就是释儿,南虞一直拒绝的理由也是顾及着未曲明的感受,他怎么可能用一个孩子的命来换自己的性命?!
“为什么是他?”洌泫问。
“因为……”重黎深吸一口气,说出真相:“卜解释的血可以和南虞的圣血融在一起。”
南虞扑过去揪住重黎的领子,颤抖着怒吼道:“此话何意?你凭什么这样说!”
身形伟岸的重黎被他拽得几乎踉跄,他说:“我在炼丹的时候,卜解释曾经不小心打翻过装有你圣血的瓶子,当时他的手划破了,圣血没有伤害他,反而使他的伤口瞬间愈合!这一切都说明,他是的儿子!”
“混蛋!”南虞挥拳打在他的脸上,与他厮打起来:“你居然设计要用我儿子的命来换我的命!我差点就上了你的当!我要杀了你!!”
两个大男人在一堆白骨中毫不顾忌地扭打着,白骨在他们身下如枯枝般粉碎,洌泫先是不为所动,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伸手将渐渐占据上风的南虞从重黎身上拽开。
“你放手!”洌泫一掌将南虞震开,抽出冥昧腰间的‘灭魂刀’指着他,目光凌厉:“你应该知道,你的圣血对本尊来说起不到任何作用,本尊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狼狈之极的南虞跄跄踉踉地挺直腰板,他抬起血痕淤青的脸,将自己高昂的脖颈送到刀刃上,红着眼怒吼道:“那你现在就杀了我,来啊!!”
洌泫仿佛也是在极力忍耐着胸中的怒意,他手中的‘灭魂刀’颤抖着,刀刃在南虞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道道毫无章法的血痕……就这样僵持着,洌泫却始终没有挥刀结束他的性命。
“你不会知道,我是多么地想杀了你,在很久很久之前……”洌泫收回‘灭魂刀’扔回给冥昧,话语难言间心中似乎有着倒不尽的苦。
“……洌泫?”重黎眼神询问眼下该如何处置南虞。
“重黎,把他看紧了。”洌泫说完叹下一口气,转身向前走。
一直保持沉默的冥昧紧抱着‘灭魂刀’,不再受欲念之力影响的她,好似已经意识了这几日自己干得那些荒唐事,特别是对所有人隐瞒了出去的道路!
洌泫一直走在前面,连头都没有回过,仿佛连多看南虞一眼都会玷污了自己。
‘释儿是自己和未曲明的孩子……释儿是自己和未曲明的孩子……’这样的话一直在南虞脑子里钻来钻去,似魔咒一般,以至于他眼眶里的泪水怎么都干不了。
为什么第一眼见她,就会被她吸引,为什么一看到她哭,心就会莫名地揪着,为什么当看到她受伤的时候,自己几乎死了一遍,而如今这一切都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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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打心底里恋慕另外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做一些在旁人看起来很傻很傻,自己却觉得很幸福的事,其中一种就是用手指勾勒对方的影子,仿佛这样便离对方很近很近,像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如果那人对你没有恋慕之心,如果是反过来,是一个影子在抚摸你呢?那会不会令你不寒而栗呢?!
额头、鬓角、眉毛、眼睛,睫毛、鼻子、最后是唇……
“够了!”未曲明大叫一声从草垛上翻起来,其实在他摸到自己的睫毛时她就已经忍无可忍了,心里跟猫抓似的,没想到他还没完没了了!
欲念之魂避开她袭向自己的爪子,飘到一步之外的火堆旁,翻动了几下支架上的烧鸡,一时间焦香四溢。
“不装睡了?我还以为你被我摸得很舒服呢?”
“呸!舒服个屁!”未曲明啐了一口,大声质问道:“那么多人,你干嘛偏偏抓我啊!?”
“饿了吧。”欲念之魂把烤好的鸡递向她。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未曲明偏过脸去,末了用食指蹭了蹭鼻子:“别以为用吃的就能诱惑我!”
“怎么能是诱惑呢?”欲念之魂撕下一块肉,喂到她嘴边:“是心疼,不想看你受苦。”
“呜呜……你到底要干嘛啊?”伪装瞬间瓦解,未曲明心里害怕,但还是一口咬住肉,边嚼边掉眼泪:“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你这样,我慎得慌!”
第30章
见她表情纠结,欲念之魂抚摸着自己的面颊,安慰道:“别怕!等过段时间,我就会拥有这……天地间最美的容貌。”
“没看出来!”未曲明撇了撇嘴,聊得这些话虽不入正题,不过却让未曲明冷静了些,她盘膝而坐,问他:“言归正传,你为什么绑我到这儿啊?”
“第一,我要拿你换‘巨阙剑’,第二……我想和你呆在一起,好好看看你。”
又是一个算计南虞‘守魂心’的人,未曲明都麻木了,不过他第二个理由却让她精神紧张,说他看上自己吧,反正两个人都是半斤八两丑不啦叽的,倒也没什么奇怪!不过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听不出半分轻佻。
“我有什么好看的?那你的妻子呢?你不等到她了吗?”
“妻子?……她……”欲念之魂欲言又止,他双手捂着脑袋,样子十分痛苦。
被他骗过一次的未曲明才不会再信他,挑着灯笼说亮话:“原来你说的妻子也是骗人的,你就是个彻头彻尾,设计陷害我们的大骗子!”
“我从不说谎话,只是一提到她,我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欲念之魂立刻否认,但他还是很快再次转移话题:“你知道我对九天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我对魔域意味着什么吗?你又知道……我被镇压在无妄池下一万八千年的漫长岁月里,是怎样度过的?”
“……”干嘛一下问那么多问题,未曲明的脑子都被他搅成浆糊了。
“你知道天帝为何要颁布九天之内不得杀生的禁令吗?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怜悯什么九天苍生,他是在害怕,害怕那是妄死的灵魂会被我吸收,所以他只能让纯正的灵魂进入往生界,以此达到长久镇压我的目的。”欲念之魂肃然起身,指着天穹,他的声音不再温柔似水,而是化作万千江河般狂放不羁:
“我从不说谎,我很真诚,我可以看出所有人心中最深处的欲望,九天之上的神仙们都怕我,我是他们手中的魔镜,我是他们脚下清澈的溪流,他们害怕面对另一个自己,害怕被别人发现自己内心的丑陋,但那些丑陋并不是我强加在他们身上的,那是他们原本就有的!比起魔域的人,他们才是最虚伪的!”
“他们……”未曲明想到自己在成天所蒙受的不白之冤,所遭受的酷刑,到现在还不寒而栗,他们冷漠和憎恶的目光比打在自己身上的‘裂杖’还要令人感到疼痛、悲凉,也许他说得没有错,他们才是最丑陋的!
欲念之魂振臂高呼,字字铿锵:“但魔尊久夜却不同,他需要我,只有我才能帮助他完成颠覆九天的大业,而我也只有和他在一起,才能得到永生。我们将一起改变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其实我对九天也有挺多不满呢,真的!比如……比如……”未曲明真郁闷,明明很想认同他的观点,明明很想讨好他来着,为什么每次到关键时刻就脑子不够使唤!
就在此刻,狂宁的气焰瞬间被收敛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那个与命运、与九天抗争的人突然消失了,欲念之力坐在她的身边,轻轻抚着她的手背。
“别说了,我知道你羞愤难平,把那些不愉快的过往都说出来,只会再次伤害你自己。”
为什么他说的话总是能说到自己心坎里,而且总是惹得人直想哭,未曲明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但却抬起屁股往他那边示好得移了点:“我知道您是古神盘古的欲念之魂,法力无边,我根本就不在乎谁得到‘巨阙剑’,但是您有没有办法,可以让南虞不做剑魂?”
欲念之魂脱下外衫搭在她的肩头,轻声问:“你喜欢他?”
未曲明双手拉着灰了吧唧披在身上的衣衫影子,虽然不如南虞的外衫那样带着温暖的体温,但在这更深露重的夜里好像也能抵挡点风寒呢。
未曲明如实回答:“他是我除了释儿以外,九天中最重要的人。”
看到欲念之魂突然起身离开,不知道是何缘故的未曲明反射性地立刻抓住他的衣角。
“心诚则灵!”欲念之魂回身在她鼻尖轻轻一点:“走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可是……”如果他不答应,未曲明才不会傻傻地配合他利用自己去威胁南虞呢!
欲念之魂不顾她的挣扎拉起她的胳膊,把她整个人提溜着向前走,嘴里说道:“如果你一路上都乖乖的,那我就答应帮你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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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他们已经离开这里了。”黑曜拨开隐藏在白骨坑中的脚印,确定了一下洌泫等人前进的方向。忽闻背后一声轻叹,他回身问道:
“累了?”
“解开!”玲珑高举被捆绑的手腕,她这句话在刚才的三个时辰中已经说了不下三十遍了,黑曜还是保持一贯态度,不过这回却多了一抹柔情。
“疼吗?给你揉揉。”
玲珑的手腕被绳索勒得高高肿起,她想躲开黑曜伸过来的手,可刚一挣扎就被他拽了回去。
那红肿处比其它地方的肌肤更加敏感,在黑曜略带粗糙指腹的磨蹭下,玲珑不正气地浑身一阵轻颤,心里早就软了,可嘴里却不肯示弱:
“我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原来就会跟着别人屁股后面走!”
黑曜本想给她吹吹,没想她却来这么一句,嘴很自然地就凑到了她的唇前,手就搭在她的肩上,稍稍一用力,就把她放展了:“那我们就干点正事。”
胳膊压着胳膊,胸膛压着胸膛,两腿压着两腿,密不透风地贴在一起,他的气息冲撞在她的唇齿间,玲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怎么这样就哭了?”
黑曜吮去她脸颊上委屈的泪水,仿佛无限留恋般地向脖颈浓香处细吻去:“说你不如那未曲明通晓这男女双修之事,你还不服,现在就让我好好教教你。”
不通男女欢爱的玲珑本来还云里雾里的,听他这样一说才知道现在自己正是吃了大亏,羞恼地抬起膝盖就想废了他!
正沉迷在温香暖玉中的黑曜突然吃痛,他反射性地用膝盖顶住身下胡乱扭动的纤纤玉腿,拧着浓眉唏嘘道:“还好我反应得快,不然你就要守活寡了!”
“混蛋!”玲珑怒骂,却不知道这样更加激发了他的征服欲。
挣扎时暴露在空气中的香肩,随着急促呼吸起伏不停的酥胸,黑曜碧绿的瞳仁渐渐转为墨绿色……
站在旁边被这一男一女忽略的两个孩童,面对眼前的局面慌张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释儿先发话了:“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长乘回答:“听说是双修。”
释儿:“我都活了快四百年了,都不知道什么是双修,你才出世多久,都能知道?”
孩子就是这样,非但知道那么一点点,就生怕别人说自己不懂,长乘急忙跳脚,卖弄道:“我捅窗户纸偷看过,一开始就像他们这样抱在一起亲来着!”
释儿瞪着大眼睛珠子,求教道:“后来呢,后来会怎样?”
问到这里,长乘扭扭捏捏拧呲道:“他们就开始脱衣服。”
“脱衣服干嘛?”释儿也是个好奇宝宝。
“后来……后来……”长乘支支吾吾地,在对上释儿充满求知欲望的双眼时瞬间泄了气:“后来我就被我师父提溜回沈天殿了。”
“呵呵呵……”
本来就只是打算吓唬吓唬玲珑的黑曜听到这对活宝的对话,实在绷不住笑了起来。
感到身上压迫的重量突然消失,玲珑立刻坐起来拉紧自己的衣衫,把被他吻过的地方用手背蹭得通红。
黑曜坐在她身边,玲珑不乐意地转过身,红着脸不想理他。
“你心里有别的男人?”黑曜沉声问她。
“有,当然有!”玲珑扯着嗓子回敬他:“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比你漂亮一千倍一万倍!”
黑曜捡起一根白森森的腿骨,在地上胡乱画着:“是吗?那位一直都没把你弄到手的倒霉男人是谁啊?”
“什……什么叫做没弄到手?!”玲珑扭过脸,正气凌然道:“他叫碧漓!你以为他跟你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黑曜扔掉手里的腿骨,碧绿色的眼珠子盯在前方一处,琢磨了半天,问道“……是啊,我是伪君子,你那位正人君子怎么不来救你啊?”
“他……他……”说起碧漓玲珑心口就疼,哪里还受得了这话的刺激,楞是没说出完整的一个词。
“行了,行了……”见她都一张红彤彤的脸都快爆了,黑曜拍了拍膝盖,起身道:“起来赶路吧。”
玲珑还在哭,不让他拉自己起来。
瞧她还耍起赖了,碧漓弯腰用手臂捞她:“再哭下去,我可就要继续……”
发现他的身影又扑向自己,玲珑一个机灵爬起来,躲在两个孩子身后。
黑曜失笑,捡起掉落在地上,绑在她手腕上绳索的另一个头,像新郎牵着新郎那样儿往前走,两个‘小花童’乖乖跟在后面……
第31章
“你怎么知道是要往这个方向走?”
虽然跟着洌泫终于走出了那沉没在湮城下的盘古神殿,神力也逐渐回复,但眼看北方高耸入云的雪山,它时而出现在湛蓝的天空中,时而隐藏在雪白的祥云中,如一位美丽的少女在向他们欲拒还羞,可脚下一望无际的冰川之上却全无道路可言,重黎不免打趣道:“别告诉我你是凭直觉,那种东西只属于娘们!”
“真该割了你的舌头。”洌泫也回得不客气。
“不打算解释一下吗?”重黎脚踏一块碎冰,发出咯吱一声。
“站稳了。”洌泫伸手将他稳稳扶住,坚实有力。
“我们所困的幻境,是他利用你的念想而生。”重黎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清楚得明镜儿似的:“你何时有了妻子?你失踪的这五百年都经历了些什么?……”
洌泫在冰原之上步步走得结实,边走边解释道:“正如你所说,欲念之魂曾利用过我的意念,在他以魔尊久夜之身为寄居之前,我都能与他心意相通,而他是这九天中唯一知道‘九浊窟’在何处的人,就算是邪神,他也是古神盘古身体的一部分!”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不想回答,他就一定会把问题绕过去,重黎也知道多说无益,把火都发在身后越走越慢的南虞身上。
“要死不活的!赶紧跟上。”
看管南虞的冥昧收紧手中的‘捆仙锁’,南虞脚下一滑摔在冰上,听声音估计胳膊脱臼了。
“怎么回事?”重黎折回去,走到南虞跟前蹲下,捏着他的下巴,此刻正若寒梅落红,红唇与脸上被冰凌所划的细碎伤口相得益彰,分外妩媚妖娆。
重黎愈看愈痴,惋惜道:“以此等姿容将做剑魂,太可惜了……”
南虞哪里再能忍受此等侮辱,突然化做元神模样,张嘴就咬住重黎的胳膊。
浑身火红色的九尾狐狸在白茫茫的冰雪中一点也不亚于南虞化作人形后给人的惊艳之感!
祸斗从重黎袖子里跳出来,本来一心护主的它反而被南虞喉咙里的呜呜声吓得撒腿就跑到洌泫身边,咬着他的衣角求救。
重黎这边想一掌天雷挥过去,又担心重伤了他,影响了夺犬巨阙剑’的大事,正左右为难之际幸得洌泫及时出手。
南虞被‘水晶盅’困住,但仍如困兽般在里面来回碰撞。
洌泫收回手,臊了重黎一句:“这就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闻言,还没等冥昧笑出声,手中‘捆仙锁’突然被南虞挣断,南虞已如被冰球包裹下的火种在寒风凌厉的冰川间来回跳跃。
这让重黎几人不禁大感意外,南虞的神力明明早就在出发之前被封住,眼下怎么可能还有能力挣脱!?
凌乱且乖张的神力击打在四面环绕的冰崖上,突然间暴雪降临,重黎抬袖挡住扑向自己的雪霜,大声问洌泫:“他这是要干什么?”
洌泫微眯双目,不惧风雪道:“他是要和我们同归于尽!”
“什么!”重黎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决绝:“快阻止他!”
南虞越转越快,‘水晶盅’被冰雪裹成了一个十人高的大雪球,哪里还见得他红色的身影。
暴风雪越来越大,衣衫如纸般贴在几人身上,袖角锋利。
南虞操控着雪球忽然停下转动,路走偏锋地向洌泫袭来,冥昧如宝剑出鞘,仗着‘灭魂刀’横劈过去。
第一下,被挡了回来。
第二下,刀刃在雪球上留下一道深达五尺的痕迹,却仍是看不到藏匿在里面的红衣男子。
第三下,裂痕处射出亮蓝色光芒,犹如极光般,‘水晶盅’应声而破,一身烈红的南虞手持折扇,煞气凌人!
重黎自知自己一旦出手也无法躲得过圣血的反噬,他只能质问一旁袖手旁观的洌泫:“你为什么不阻止冥昧?她这刀刀砍下去,正是中了南虞的计量!”
看南虞手持边角锋利的‘独步扇’,正眉眼高傲地向自己挑战,洌泫仍是不屑一顾:“我是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能耐,不过……”
重黎顺着洌泫的目光向上望去,山坡上部的皑皑白雪突然间咔嚓一声,先是出现一道可怕的裂缝,接着巨大的雪体开始滑动。
地动山摇中,就算是瞎眼的冥昧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么大的错误:“天哪!是雪流沙!”
在古神盘古造就的世界里,即使是九天上的神仙也不得不屈服在他的愤怒之下。绵延一千丈的厚厚积雪直泄而下,气势如虹地呼啸着向所有人席卷而来。
被卷起的冰块,坚硬如石,不过眨眼就将几人淹没,连作俑始者的南虞也不例外。
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即使不能杀了洌泫等人,但这一场下来纵使是上神也必是非死即伤,如今的他只希望未曲明和释儿母子能够平平安安,自此逃脱九天的束缚。
淹没之前,南虞的眼角露出了几日未见的笑意,明媚张扬……
梦,对神仙来说,无非几种,一种预示着未来,一种昭示着过往,还有一种……是春梦,南虞只能肯定此刻自己身处梦境中,但不太确定是哪一种梦?
他紧闭着双眼,感受着一双手正揉搓着自己的毛发,身边充斥着暖暖的水流,更显得那双手更让人感到温暖,即使隔着厚厚的皮毛,都能直达他的心窝。
“翻个身……对对对!脖子抬起来,呵呵呵……真乖!瞧这一身火红色的毛,真漂亮啊!”
别!别摸那里!南虞如新生婴儿般稚嫩、纯洁。
女子动人的笑声随着手上的力道,向它的两/腿/之间搓去。“你瞧!它害羞了!呵呵……”
“呵呵……”男人爽朗的笑声从女子身边传来,透露着亲昵之意,可在南虞的耳朵里却不断放大……放大……先是刺耳,再是震耳欲聋,最后是天摇地动。
南虞双手捂着耳朵从梦中惊醒,那诡异的笑声非但没有消失,还愈演愈烈,他看到在幽幽蓝海深处,千年冰川之下,洌泫,重黎,冥昧三人分别漂浮在他前方不过一箭地的地方。
虽然神仙无论是在高山还是深海都能呼吸,但前方那个银色的亮点所发出的声音却波及着海水冲击着四人。
重黎手持‘炽炎石’蠢蠢欲动:“原来你是故意放任南虞,只因你已经感应到欲念之魂就在冰川之下!”
“这片海起码被冰封了上千年,坚硬如铁,如果不是他拼劲全力打破,还不得而入呢!”
洌泫回身看向刚刚苏醒还搞不清状况的南虞,露出轻蔑笑意:“虽是本尊动动指头便可解决的小事,但事必躬亲,可不是我上神本色。”
这句话对南虞来说犹如五雷轰顶,愤怒、羞恼、……和着刺痛内心无法说清的悲凉一股脑得涌上来,突得喉咙一甜,一口血吐了出来,丝丝缕缕飘散开来。
“你可真……够狠的!”重黎这边才感叹完,就见一缕红光如刀般对这自己迎面而来,刚想躲过,眼前一花,洌泫已挥袖将它拂开。
多么的不屑,多么的骄傲,连南虞最后的反击,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一缕可有可无的怨念,在他不过抬手间,重伤的南虞已再次被困在‘水晶盅’中。
“现在可以专心对付欲念之魂了!”重黎摩拳擦掌,召唤出祸斗,浑身黝黑发亮的祸斗衔着‘炽炎石’兴奋异常。
洌泫却没有召唤出熏池,他虚目凝望,似是发现异常:“除了欲念之魂和未曲明外,还有一个人。”
“是的!”冥昧屏住呼吸,也敏锐地察觉道异常:“还有一个,可以感受到一股很强大的力量”
“谁?”重黎只看到一个银色身影怀中横抱这个女人,那女子是未曲明没错,真真切切只有两个人!
“果然!”洌泫双目睽睽(kuikui),识破天机:“魔尊已与他联手,你看他身上的那件‘毗卢(pilu)盔甲’!”
重黎这才注意到欲念之魂已非原本模样,虽然仍是黑乎乎一片看不清面目,原以为他只是穿了件白衣,但此刻却是身着一件通体莹白的战甲。
就像是从无形到有形的一次华丽蜕变,似乎在那精美的铠甲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富有无限张力的肌肉,以及感受到那份不可小觑的力量,仿佛在须臾(xuyu)间欲念之魂便化作了一位可以睥睨九天的强者。
“啧啧……看来这魔尊真够老谋深算的,用一件常年派不上用场的盔甲,就试探出了欲念之魂对自己的诚意,妙哉,妙哉!”
洌泫不轻松道:“如果你见识过这毗卢盔甲的威力,就不会有这等闲心说这番话了!”
闻言,冥昧宝刀出鞘,立于洌泫身侧。
“不必慌张。”洌泫抬手示意她到自己身后。
冥昧虽有些迟疑,但点点甜意已是充斥心田,乖乖地站在洌泫身后牢牢看桩水晶盅’中的南虞。
第32章
此刻,南虞心系落入欲念之力之手的未曲明,见她毫无知觉地躺在那人怀中,更是忧心似火。
就在这个当口,欲念之力也将目光投向他,镂兽雕花护手下那几只修长有力的手指正从未曲明的脸颊旁滑过。
“放了她!”
南虞张口喊道,声音却不是从他口中发出。
欲念之力也是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洌泫,想让我放了她,就老老实实把南虞交给我。”
“你?”重黎有些担忧地望着洌泫,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担忧什么,还好……洌泫下一句话并没有让他再次意外。
“孰轻孰重?!你当我洌泫识不清楚?想要南虞却是万万不得!”
欲念之魂不再言语纠缠,右手在海水中轻轻一点,右肩盔甲上的神兽图腾即刻化作一只凶猛白虎,张着血盆大口扑向洌泫。
洌泫抬袖之间,元神为乌瞳金丝虎的熏池眨眼间便与白虎缠斗在了一起。
虎啸声在海底波动出层层水影,如昙花盛开般奇绚,狂发的神力较量让重黎都不禁微眯双眼。
白虎虽不如熏池位列九天统地要职,但却坐拥西方广阔森林,堪称一方凶兽,如今受这卢盔甲的召唤,听命于欲念之魂的它全然变成了一只没有自己意识,只知嗜血取胜的妖兽。
不过几个回合,漂浮在它们周身的海水就被鲜血染红,重黎本想放出祸斗助熏池一臂之力,但深知熏池孤傲的脾气,最后还是忍住了。
没等洌泫有所动作,冥昧已化作元神蛟龙从他身后窜出,瞅准时机一口咬住白虎的咽喉处,白虎遭受前后夹击,情势急转直下。
就在白虎挥动着爪子却如何都摆脱不了冥昧的时候,熏池张嘴叼住冥昧的尾巴,将她甩了出去。
熏池不理会皮毛上被撕开的血口子,踏着矫健威武的步子,对冥昧不客气道:“不用你插手!”
因为水流的惯性力,冥昧在海水中旋转了一圈这才恢复人形,坦然道:“只是还你在神殿中的救命之情,不用多想!”
熏池走到重伤的白虎面前,伏身凝视着它的眼睛,用鼻子闻了闻它的鼻息,表示自己不会再对他发起进攻,转身变作白光回到洌泫的长袖中。
白虎呜呜几声化作一道闪电,回到‘毗卢盔甲’上,欲念之魂手用指勾勒着已经化作冰冷的白虎图腾,讥讽道:“洌泫上神,以多欺少,胜之不武啊!”
听闻洌泫一声叹息,重黎道:“你就是太心慈面软,所以他们才会总是不听话!”
洌泫并不真生气,道:“脾气秉性,始于天性,何来过多束缚。”
重黎道:“这可不像你一介刑神该说的话。”
洌泫再未接话,他冲着欲念之魂,高声道:“小小过招,无关痛痒,只是徒劳时间。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不如这样,你我合力打开这深海之下的‘九浊窟’,届时再做较量。”
“洌泫上神,好计量!不过……”欲念之魂谨慎道:“我需要你的一个保证。”
重黎道:“说来听听!”
欲念之魂直指几人身后的南虞:“我要南虞做人质!”
“好!”洌泫答应得爽快之极,似乎没细想就答应了。
重黎对洌泫急道:“不可!如今长乘不知去向,想来多半是被魔域之人所控,如果再让他得了南虞,未曲明又在他手上,魔域岂不是胜券在握!”
“我自有思量,你难道忘了你下在未曲明身上的‘禁生咒’吗?”洌泫在重黎耳边小声道:“南虞我虽会交出去,但他身上的‘水晶盅’既可以让他逃不出去,也可以阻止欲念之魂对他的控制。”
重黎上下前后打量了洌泫一大圈,幽幽道:“我发现你最近话变多了,挺好!”
以往的他绝不会多解释半句,没想到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两个人之间还真是拉近了不少,但洌泫下面的那句话,却让熏池暴躁地想挥拳相向。
“怕你不懂,才多说了些,我虽是累了些,但你不必记挂于心。”
洌泫独自走到欲念之魂面前,悠然般做了请的姿态。
欲念之魂还未动作,他一身月光银质的‘毗卢盔甲’忽然发出一声空明之音,仿佛是对洌泫的抗拒,又仿佛是对洌泫的臣服。
如若欲念之魂可以流汗,那么此刻的他一定是浑身大汗淋漓,虽然洌泫与自己从未真正交锋过一招半式,但他可以肯定自己远远低估了他的实力。
洌泫摊开左手,将化做玉樽般大小禁锢着南虞的‘水晶盅’交付与欲念之魂。
欲念之魂为图省事,将仍旧昏睡不醒的未曲明也放进了‘水晶盅’。
南虞终于又一次紧紧抱住未曲明,这一次的心境却不同以往,如若重黎的话是真的,那么他们之间的渊源又何止记忆之中的那般浅薄。
可她在他怀里怎么都摇不醒,欲念之魂对她究竟做了什么?!
“九浊窟在哪里?你现在能感受到它吗?”洌泫看似全然放心将他二人交给欲念之力,只关心‘九浊窟’的事情。
“就在我们脚下。”欲念之魂微微移步,脚下如云片般在海洋下撑起一片脆弱的断层,云片下有一霞光忽隐忽现。
“难道就在这里?!”重黎喜上眉梢。
“他在动!”冥昧明锐得察觉到。
“揪住它!”
洌泫呵出一三个字便与欲念之魂联手纵起千层激浪,冰与火两道强大的光束交织追逐着那点霞光,两人心意相通般得同时攥拳,光束瞬间击穿云片。
这一过程虽然只是眨眼之间,但洌泫的双眉却紧绷得怎么都舒展不开,欲念之魂更是很明显的舒了好大一口气。
冥昧和重黎却还处于震惊之中,‘云片’这东西可没有字面上那样让人感觉软绵绵的,如果说山间的岩石是最坚硬的,那么深海之下透明的云片却比它更要坚硬万倍!
更何况,下面还冒出了个……人脸蛇身的巨龙!不是‘九浊窟’吗?怎么会是这样一只闻所未闻的怪物。
它红得发紫的面部皮肤,还有那一双凸出的灯笼眼,都让人不忍直视,它睁开眼睛的时候,海底就变成了白日下的波光粼粼,色彩斑斓,它闭上眼睛的时候,周围就变回了伸手不见的深海。
“这妖兽本事不小啊!”重黎说着,突感周身海水冷热交替,让人难受不已。
原来那怪物吹出的气就是乌云密布,大雪纷飞,海底成为冬天;呼口气又马上赤日炎炎,流金铄石,海底又成为夏天。
是他们打破了它沉静了数万年的沉睡!
“九浊窟原本是古神盘古肚脐所化,如今看来在这数万年中‘九浊窟’已经吸收日月精华,化成神物。”洌泫对一旁的重黎道:“它可是古神盘古身体的一部分,千万别小看了它!”
“这就是……可以孕育出能够斩灭世间一切生灵‘巨阙剑’的九浊窟?”重黎哼笑一声,这样的局面完全出乎意料,他一直以为‘九浊窟’会是一处险境,没想道会是以这样形态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它要攻击了!”还没等冥昧拔出‘灭魂刀’,怪物已经利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搅动着海水将冥昧推出了10丈有余。
就在转瞬即逝地一瞬间,洌泫、欲念之力、重黎已经使出全力,三股神力分别束缚住怪物的头部,七寸处和尾部。
可它怎会轻易屈服,凭借自己的怪力搅得海底如铜鼎中沸腾的水。
被高高抛起的重黎,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勉强灌入洌泫和欲念之魂的耳朵里:“别说取得‘巨阙剑’,恐怕你我三人制服他都是难事!”
激流中的洌泫如磐石般稳稳当当,经过一翻深思熟虑的他对欲念之魂道:“欲念之魂,快!把‘水晶盅’里的南虞扔进它嘴里!”
欲念之魂本就不凡,又有‘毗卢盔甲’护体,束缚住怪物头部的他反应迅速地从怀中掏出‘水晶盅’砸了过去。
那怪物果然一口吞了进去!
“娘亲!!”孩子尖锐的叫声突然响起,连怪物都愣了愣,向那边瞧去。
“哎呀!”欲念之魂暗叫不好:“把未曲明忘了!”
洌泫迅速回身看向出现在几丈外、被黑曜完全控制的卜解释,在看清一张他一张小脸满是泪水时,自己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天哪,前面那是什么怪物?”被眼前的庞然大物惊到了的玲珑,紧紧抓着黑曜的臂膀。
黑曜很满意她此刻不经意间的小鸟依人,解释道:“临行前,魔尊就说过‘九浊窟’早已化作‘九阴巨兽’,他将‘毗卢盔甲’交给欲念之魂,一是笃定了洌泫一定会和欲念之神合力打破‘九阴巨兽’的沉睡,企图夺犬巨阙剑’,二是……”
“二是,最最关键所在!吸取天地九德正气而生的长乘此刻就握在你的手里!对吧?!”玲珑一改娇弱姿态,没好气道:“你是不是还想说,这魔域夺犬巨阙剑’的每一步棋,都是魔尊久夜提前设计好的,就等着我们往里钻,真是借刀杀人啊!是也不是?!”
“看来你还有些见识,怎么样?”黑曜摸着下巴,笑道:“不如早早认清现实,投入魔尊麾下,与我共结万年好合?!”
“想得美!”
玲珑白他一眼,双手紧紧拉住长乘莲藕状的小胳膊,脑袋里飞快运转,计划着怎么逃出黑曜的魔爪,助洌泫上神一臂之力!
第33章
“把长乘交给我!”
面对洌泫和欲念之力同时向自己伸出的手,黑曜一时间有点迷茫,再看玲珑坚决不交出长乘的架势,他在想要不要把她给绑了揣怀里,这样是不是就会不碍事?!
但黑曜还是不想和一个弱女子来硬的,伸手道:“给我!”
“长乘别怕,抓紧姐姐的手啊。”玲珑嘴里安慰着不知所措的长乘,眼里突现狡黠,双手举起长乘就要往洌泫的方向抛过去。
黑曜眼明手快一把揪住长乘的头发,惹得长乘疼得哇哇大叫。
释儿也着急了,抱住黑曜的腿上去就是一口。
这回洌泫比欲念之魂沉不住气,他指着黑曜厉声道:“快把长乘交给我!还想让本座再废你一条膀子,不成?!”
欲念之魂倒是不紧不慢,他用牙抽紧手护甲上的绳子,提醒黑曜道:“你就果断点吧,再犹豫下去……未曲明的小命也就跟着没了!”
“嘶……”此刻黑曜是腿疼,头更疼,也就攥在手里的那几撮长乘的头发还让他有点心里安慰。
“大,大哥哥……”被高举在空中的长乘扁着嘴,豆大的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滴:“长乘不想做剑身,放了我好不好……”
黑曜见玲珑眼里也堆满了泪水,心不自觉软了些,手上的力道也渐渐……
“欲念之魂,接着!”
在海水忽然地暗流涌动下,两人手中皆一空,被蜘蛛网紧紧束缚的长乘就被扔到了欲念之魂的手中,蜘蛛女毫无悬念地站在玲珑和黑曜中间。
“黑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这骚娘们眉来眼去、动手动脚的,我一路都跟着呢。”蜘蛛女手敛毒针暗指玲珑,对黑曜柳眉倒竖,厉害道:“待我禀报了魔尊大人,将这个骚娘们剁成肉泥!”
见蜘蛛女就是个屁大点的小丫头片子,还一个劲儿地骂自己是‘骚娘们’,玲珑真恨不得一掌劈了她,随即抽出腰间软剑明指蜘蛛女掐着毒针的手指头。
剑拔弩张的两个女人之间的男人发话了:“蛛儿,这里有我,不需你来插手。”
“再不插手……”蛛儿已将抬手展露出藏在指甲下锋利的毒针,话语中酸溜溜地:“你和她岂不是要裹一件衣衫里了?!”
‘什么叫就裹一件衣衫里了!’热潮直冲玲珑脑门:‘不对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居然叫她蛛儿,还真……热乎!!’
这边玲珑娇呵一声与蜘蛛女缠斗起来,黑曜心知玲珑不是蛛儿的对手,明着一旁观战,实则暗中保护,他哪里还会将还抱着自己大腿的释儿放在心上。
释儿自觉咬得牙都酸了,却可怜人单力薄,眼睁睁看着长乘落入虎口,自己也被人提溜了起来,抬头望去,这才发现是抱着自己的是火神重黎。
再望前方,欲念之魂为躲避洌泫的攻势,携着长乘也跳入‘九阴巨兽’的口中,洌泫跟着冲了进去。
好个‘九阴巨兽’当真来者不拒,最后一口吞下跟过去的重黎和释儿后安静地潜入深海之底。
进入‘九阴巨兽’的机会稍纵即逝,冥昧因为双目不便没有及时跟上去,她察觉不远处玲珑正受到黑曜和蜘蛛女的两面夹击,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于是再次抽出‘灭魂刀’前去救她,再者,也是为了让洌泫等人能无后顾之忧,顺利取得‘巨阙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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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狐族拥有世上最艳丽的皮毛,更让他们引以为傲的是即使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他们也能因为无法感到寒冷而挺直腰板,维持着最后的那一份尊严。
寒冷,令人战栗的寒冷,南虞不知道他是快死了,只以为那是疼,他蜷缩着身体,希望能减轻痛苦,母亲身陷机关,被利刀生吞活剥的画面还在脑海中不停的重复着,他永远都忘不了母亲最后望向自己的双眼。
突然,一只脚踩在他的爪子上,他没有反抗,因为已经麻木了。然后他被一个女子抱了起来。
它先是被她绕在脖子上。
“嗯,挺暖和的。就是不知道好看不好看。”
于是随着少女轻快的步伐,它被她带到了小溪边。
“嗯……”少女轻盈地转动了几下腰肢,暗暗思量道:“颜色正好配我的新衣服,不过看它的毛量,光做围脖又有点多了,不如再做双手套。”
它又被少女从脖子上取下来,换到了手上,少女对着皑皑白雪,葱管般的纤手几乎与之无差,再配上这火红色的狐狸毛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南虞被几番套在少女的胳膊、腰部、脖颈、脚踝,虽然他只是个未出世的小狐狸,但还是终于忍不住瞪着双眼,嘴里发出呜呜地警告声。
少女一把卡住它的脖子,将它腾空拎起,说话间一股山茶花香味扑鼻而来。声音更是听得人心摇神驰,意酣魂醉。
“我瞧你着眼珠子挺好看,不如就给我当额珠吧,要不缝在鞋子上,左右各镶一个?!”
少女露齿而笑,一双眼睛灵动之极,似是片刻都闲不得,白玉般的脸颊上透着红润之色,风中黄衫微动,正如一朵迎雪盛开的山茶花,浑身散发着别样得天真烂漫,轻灵纯雅,倾尽韶华。
真真将南虞从小所见过的那些堪称九天绝色的九尾狐女都比作了粪土。
南虞不自禁看呆了……不过他很快就被少女的一句感叹拉回了痴迷。
“看起来挺瘦的。”少女单手卡住它的脖子掂了掂,估摸着:“不知道扒了皮,去了骨,还能剩下几两肉?!估计还不够塞牙缝吧!”
南虞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被她掐得,脑袋往旁边一耷拉,昏了过去。
少女把它装进随身的大布袋子里,挂在腰间,满意得拍了拍,又自我安慰道:“不过没关系,还有昨天剩下的半只麒麟腿!”……
南虞睡得很沉,摇摇晃晃地他以为自己仍在少女的袋子里,过了一会儿有人用手推了推他。
睁开双眼迎接自己的不是强烈的阳光,也不是如水的月色,而是比那更加耀眼美丽的少女近在咫尺的面容,可随着眼前的逐渐清晰,少女的脸竟然和未曲明那张坑坑洼洼的土豆脸重合在了一起,顿时失去美感。
“南虞,南虞。你终于醒了!”未曲明破题而笑,完全没察觉到南虞眼中一闪而逝的失落。
“……未曲明。”南虞捂着被她抓痛的臂膀,这回确认自己绝对不是在做梦了。
“我们这是在哪里?”未曲明打量四周,他们所处的环境就像是在一个巨大的肉红色风鼓里,耳朵里挺难受的。
南虞抬手敷额,仔细回想:“我们应该是在‘九浊窟’的肚子里。”
“它还有肚子呢!”未曲明奇道,眼睛瞪得更大。
南虞发现以未曲明的智商,再怎么给她解释也是徒增不安,于是展怀将她紧紧搂入怀中,见她之前早有千万话语盘旋与胸,此刻却只道出两个字:“别怕!”
未曲明依在他怀里,享受着两人这来之不易的安宁,跟随着‘水晶盅’一路向未知之处漂泊……
“……呜。”
“怎么了?”未曲明本以为他浑身愈来愈僵硬的肌肉是因为抱着自己,没想到……他竟然失声呼痛!
“没……”南虞本不想道出实情,可疼痛早已刷白了他的唇色,心口疼痛难当:“我感到有一只手正在掏……我的心。”
“怎么会?”未曲明见他很难熬的样子,慌忙扯开他的衣领,指腹下除了旧伤并无异样:“什么都没有啊!”
话音未落,‘水晶盅’如遇气流般颠簸了几下,突然峰回路转,眼前瞬间刺眼地明亮。
在他们前方,一团硕大无比,不知为何物的肉球在烈火中翻腾。
南虞捂着胸口,似乎明白了疼痛的缘由:“剑冢?”
未曲明抠着牙缝:“烤肉?”
闻言,南虞又觉悲凉,又觉好笑,表情别提多难形容了。
耳边传来咔嚓咔嚓的碎裂声,虽然不大,但也足以让神经紧张的二人察觉,洌泫所设下的‘水晶盅’居然如冰般碎裂成一条条枝节,下一刻支离破碎,南虞被卷了出去。
“南虞!”未曲明大喊一声,牢牢拽住了他的手臂。
南虞身后硕大的肉球张开一条血淋淋的口子,里面露出一个光点,强大的吸附力就是从那里而来,原来这里是‘巨阙剑’的剑冢!
如果不是被未曲明拉着,他早就被吸了进去。可他的疼痛的却没有因此减少一分,那股力量足以将他肢解分尸。
未曲明双腿蹬着所剩无几可以借力‘水晶盅’碎片,有力过度的她双眼不停往外冒着泪水,她看到他胸口的那块肌肤上,血管正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凸起破裂,他那身艳丽绝尘的长衫像是已经染上了他的鲜血一般,她顿时失声哽咽。
“南虞,你一定要拉紧我!”
南虞摇了摇头,连飞扬的黑发都吐露着难言的悲壮,果然才刚一开口,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放手吧,难道要看到我在你面前变成碎块吗?还是想把我的指骨留个纪念?”
南虞艰难得抬手擦去飞溅在脸颊上的红色,露出一抹绝美笑容,只是唇瓣上扬时,嘴里仍不住涌出鲜血。
“不许说这样的话!不许开玩笑……”未曲明说到最后,她也只能执着得拉着他不放手。
可无论她怎样固执,但都不可能无视那颗‘守魂心’正慢慢被撕扯出他的身体外,她甚至可以看得到‘守魂心’每一次的跳动,它每跳动一下都令南虞生不如死……
“本来想死得漂亮点的,没想到……还是落得这样的结果,只是……不想让你看到我如此的狼狈!”
南虞用另一种手扣住她的手背,看着她的双眼印着凄美的红,顺着眼角如一抹叹息般消散在鬓角里。
“照顾好自己和释儿……对不起。”
手指稍稍一用力,南虞瞬间脱力,消失在肉球内部的剑冢中,未曲明却还呆呆看着自己的双手反应不过来,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那样松了手了!那上面明明还有他的温度……
可还没来得及等未曲明失声痛哭,硕大的肉球再次张开巨缝,打算将她也吸入剑冢之中!
未曲明微弱得刚喊出一声‘不’字,身体就被那股怪力吸了过去!
第34章
旋踵(xuánzhong)间,未曲明已稳稳落入洌泫怀中。惊恐万分的她几乎将洌泫臂膀上的衣衫撕破,仿佛布料下结实的肌肉才能让她感到安定!
不过片刻,欲念之魂已挟着长乘出现在这里。
洌泫画空为地,脚下立现一只小木舟,他将未曲明置于身后,道:“保护好自己!”
欲念之魂看到未曲明透过洌泫的肩膀一双眼睛扑朔迷离地望着自己,唇角露出一抹诡异笑容。
“洌泫上神!眼下长乘握与我手,你身后又站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扭转困局?”
“不必心急,你很快就会知道。”洌泫仍是不紧不慢,仿佛刚才那个心急如焚冲进‘九阴巨兽’口中的人不是他。
洌泫从不用兵器,也没有人见过他用过,似乎他的身体就是一件利器,既可以出击更可以防护,而有毗卢盔甲相助的欲念之魂也不敢怠慢,齐齐放出‘朱雀、青龙、白虎、玄武’四方神兽与之对抗。
霎时间,五股神力在‘九阴巨兽’的躯体内冲撞,‘九阴巨兽’无法忍受地在深海中翻滚扭动,未曲明跌倒在甲板上,一双眼睛始终盯着硕大肉球中正遭受着蚀骨化血之痛的南虞,哭泣不止。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洌泫见局势无法控制,这‘九阴巨兽’根本就不足以承受神力角斗下的重创,恐怕在继续下去,这‘九浊窟’便要毁于一旦,于是当机立断使出杀招,捻指念诀:
“昭昭其有冥冥其无,三魂驻魄,收!”
最后一个字铿锵有力,四方神兽额头并现神印化为赤、黄、蓝、白四颗宝珠,飞出‘九阴巨兽’的咽喉朝九天四方飞去。
这一来,无异于瓦解了‘毗卢盔甲’汇聚于四洲八荒的神力,转眼间还精美绝伦的铠甲瞬间化作银白色的细沙,顺着欲念之魂的肩膀,手臂如流沙般下滑。
“呵呵呵……原来九天刑神不过如此,击破魔尊的‘毗卢盔’竟也废了如此一翻大力气!”欲念之魂轻轻吹散手心里残留的银粉。
洌泫微敛双目,额角留下的汗水在鬓角中怎么都掩藏不住,似乎每次动用神力的他都需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彻底平复下来。
恰在这时,重黎也拽着释儿赶到,他望着剑冢中的南虞,面露不忍之色,揪着释儿领子的手似有松动之意。
对阵的双方变作了二比一,局势一下明朗了许多。
重黎对着欲念之魂讥讽道:“原来你也不过是个说大话的主儿,有本事就和本座过过几招!”
重黎明摆用得是调虎离山之计,欲念之魂却似全然不担心长乘会被洌泫救走,单手潇洒抬起,回道:“却之不恭!”
重黎将释儿扔到未曲明藏身的小舟之上,手持‘炽炎石’凝聚千万雷火,以千军万马之势,势要将欲念之魂踏得尸骨无存。
顷刻间,欲念之魂就被雷电击了个粉碎,祸斗一旁张口吐出火炎将四分五裂的灰色影子烧了个干净!
重黎知道自己是尽了全力,但如此干脆地就消灭了令天帝都不得不忌惮、费尽心力想要除去欲念之魂,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一只手从后面搭在他的肩膀上,重黎浑身一个激灵,想要转身却如石化,身后出现的那张面容灿如春华,那双凤眼顾盼生辉。
她回身举步间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手如柔荑般轻轻抚慰过重黎略带胡渣的下颚。
这女子……不正是月缺时的南虞吗?!
靠在怀里的身子娇若无骨,让重黎露出不可置信地神情:“……你!”
南虞抬眸,香腮带泪,幽怨地叹道:“火神大人曾说过要疼惜奴家,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奴家香消玉殒吗?”
“我……”重黎望着她倾国倾城、梨花带雨的面孔,心中如何舍得。他正欲挣脱困境抱紧南虞,可她却已经离开了他的怀抱。
“原来往日情话不过过眼云烟,果真信不得的!”南虞含泪冷笑,似腊梅寒冬:“你希望看着我……变成这样吗?”
幽幽泣诉时,他一头如墨秀发突然间被血水浸透,他的眼睛,他的唇角,他的耳朵……甚至连他的脚底都似被大火灼烧。
“不!”重黎惨叫一声,此刻的他几乎希望自己立刻瞎掉,他实在不忍心看到自己喜爱的人被无情的火烧成一堆焦炭。
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那就是他一定要救南虞,一定要就他!!
小舟之上,洌泫已趁欲念之魂与重黎斗法之际将长乘成功救出。洌泫俯身抚摸着长乘还在不住颤抖的手背:“长乘,害怕吗?”
长乘抬头望着洌泫,心中明白师父话里的意思。
“不怕!刚才我对黑曜那样说是……是骗他的!”
长乘话刚说完就被冲过来的释儿紧紧抱住,本来还挺坚强的他,紧咬的牙关一酸,忍不住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洌泫没有催促,只是双目凝重地望着硕大肉球中快要被融化殆尽的南虞。
释儿哭得上气不接下去,他突然双膝跪地拉扯着洌泫的衣衫,哭着祈求:“大人,求您……求您不要让长乘做剑身,求您了!求您了!”
“九天万灵皆有宿命,不必太过痴缠留恋。”
果然!还是那句万年不变的回答,这一路下来他难道对旁人就无半分感情?!真真是个众神敬仰、光耀万世的神君!
“释儿,站起来,求他也没用的!他本就是个无情之人!!”未曲明搭在儿子肩膀上的手不住得颤抖,不是因为伤心过度,而是因为痛恨,痛恨所谓的天命之说!
本是句无奈之言,传入洌泫耳中却好比万言责难,他的身体似不堪重负地晃了晃,但他也只是迟疑了片刻便将跪在地上等待命运的长乘收入掌中的‘封塔’
就那样一抛,长乘就落入剑冢之中,霎时间光芒万丈,上古宝剑‘巨阙’伴着血雨而生。
‘巨阙剑’下如木偶般不受自己意识支配的南虞,如怀抱爱人般地拥着‘巨阙’,胸口涌出的血液沐浴着它。
没人会看得到他眉心揪起的苦楚,除了未曲明!
她第一次如此痛恨九天的不公,痛恨古神帝台的预言,痛恨面前这个曾经多次救过自己性命的洌泫上神!
她眼前的世界正在全面崩塌,随着那边重黎的一声惨叫传来,彻底遁入魔道!
“重黎,不能受欲念之魂的蛊惑!”洌泫大惊,展手抛出‘定魂咒’,可还是差了一步,重黎已经揪起未曲明身边的释儿抛向了剑冢中。
‘定魂咒’如当头棒喝,重黎顿时眼前一片清明,后悔莫急的他正要想办法挽救,却看到洌泫身后的未曲明掏出一把寒光凌利的匕首。
“小心!”
话音未落,刀身已经刺入肉里,洌泫先是轻咳了一声,仿佛只是被未曲明轻轻推了一下,脚步有些不稳的他回身望向她,他张了张嘴,怎么都说不出半个字,仿佛有什么在他眼里顷刻间破碎。
“对不起……对不起……”未曲明不住地摇着头,嘴里胡乱说着:“欲念之魂说,只要你……你死了,南虞就能活!南虞就能活!”
“……”洌泫艰难地抬起手在未曲明极度惊恐的双眼前晃着。
浑身颤抖的未曲明慌乱中将匕首拔出,洌泫闷闷地痛哼了一声,失力的指尖滑过她脸颊上的泪水。
脚步踉跄间,洌泫肩胛上的伤口即使在右手的紧捂下,鲜血仍不住涌出指缝。
硕大的肉球就在此刻发生了变化,血池中‘巨阙’剑身上的南虞渐渐滑落下来,剑身上的血倒流回胸口的伤口里,直到最后一滴。
然后!
洌泫整个人被吸了过去。
“洌泫!”重黎大叫着,飞过来及时拉住了他。
洌泫回头望向落入剑冢里已经昏迷不醒的卜解释,‘巨阙剑’的光芒逐渐笼罩住了释儿!
南虞从血池中掉了出来,未曲明桨舟过去将他接入怀中,她抬头望着剑冢中的儿子,生不如死!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洌泫对重黎道:“放手!”
“不行!”重黎深知自己着了欲念之魂的道儿,犯下大错,但又岂能一错再错!
眼看释儿如南虞那样被吸附在‘巨阙’剑身上,胸口奔涌出大量的血液,‘巨阙’再一次被鲜血浸染。洌泫眼中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慌张:
“我再说最后一次,放手!”
“卜解释已经代替了南虞,眼下不是正好吗?我们只要得到‘巨阙剑’就好了,不是吗?!”重黎不明白他到底在坚持什么,以最小的付出获得最大的回报,不正是最好的结果吗?!
“我真想杀了你!”洌泫双目赤红,挥手斩伤重黎紧拽自己的手。
重黎吃痛,仍是不放,再次受创,已是手骨尽露,最后一击,他的左手食指已然断了。
下一刻,洌泫便如一只鸿雁飞向剑冢中心降落在释儿身边,他展开双臂将他牢牢护住,他肩胛上被未曲明刺伤的地方,散发出浓郁的山茶花香味,鲜血如绚丽绽放的花朵包裹桩巨阙剑’。
‘巨阙剑’发出一声轰鸣之音,气势磅礴,充满着朝气。
至此,‘巨阙剑’大成!
第35章
也许每一次转折,都会伴随着痛苦,更何况这是可以决定九天命运的伟大奇迹。
未曲明以为自己一定是嗅觉出现了问题,明明是血腥的,明明是残忍的,可是……为什么扑鼻浓郁的山茶花香味却让她如此熟悉,她以为那是南虞独有的。
又开始了,脖颈上莫名的疼痛,未曲明手抚上那里,相较之前,指腹下有了凸凹之感,随着自己的心,跳动着。
她不禁望向剑冢里的那人,脖颈上的疼痛似乎不再那么强烈了,取而代之的是鼻息间的酸涩和舌根下的苦涩。
怀中的人突然动了一下,未曲明低头望去……南虞望着自己弯弯的眼里充满着泪水。
南虞张了张干涩的喉咙,品尝着甜腻的血腥味道,可他心里是甜蜜的,他没想到自己还能再看到她。
是梦境吗?死后……还会有梦境吗?
“……南虞。”唤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好沉重,未曲明的心头犹压巨石,她还没有从刚才自己刺洌泫那一刀中完全清醒过来。
南虞感到抱着自己的手臂僵硬而用力,隔得他背部生疼,他刚想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却看到未曲明突然双手抱头,狰狞着尖叫出声。
“你怎么了?!”南虞试图抱住她,可她却如野兽般对自己又咬又踹。
“未曲明!你胆大包天,居然陷害洌泫上神,本尊今日就让你魂飞魄散!”重黎拈指收紧种在未曲明身体里的‘锁魂钉’。
未曲明痛苦万分,无可躲藏,她周身重影涣散,三魂七魄眼看就要被雷霆撕个粉碎!
“住手!”南虞心痛地大呵出声,闪出‘独步扇’与重黎激烈交手。
重黎抽动眼角,抛出‘炽炎石’,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意思……
―――――――――――――――――――――――――――――――――――
此刻,正在外面拼个你死我活的冥昧四人还是分不出个胜负来。
“黑曜!”玲珑持剑对着与冥昧角斗的黑曜大喊道:“洌泫上神和重黎上神恐怕此时已经得了‘巨阙剑’,你们休得再做纠缠!”
“玲珑!谁给你的权利,让你说这样的话?”暗暗占据上风的冥昧大怒。
黑曜唇角闪过一丝喜色,知那玲珑是在担心自己,一双碧绿色的眼睛牢牢勾住她那刻意闪躲的眼神。
“我今天非劈了你不可!”蛛儿毒针飞射,玲珑闪躲不及,背心中招。
黑曜在‘灭魂刀’下化作一道闪电,抱住玲珑消失在深海之底。
蛛儿本想跟上去,却觉鼻尖一凉,只差一步,冥昧的‘灭魂刀’险些削掉她的鼻子。
“还想逃?”
见冥昧长发披面,只剩下血窟窿的双目对着自己,蛛儿浑身打了个寒战,洞府中是早有埋伏才让洌泫众人中了招儿,以她的真实能力又怎能真正都过第二天沈天的神仙。
见她突然不反抗,居然老实起来,冥昧不敢掉以轻心,将她收入‘乾坤袋’中。冥昧转向北海深处,‘九阴巨兽’已不知带着洌泫等人去向何方……
―――――――――――――――――――――――――――――――――――
充血的眼白使得未曲明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眼缝,她模模糊糊看到不远处南虞和重黎正在缠斗,南虞明显不敌,心里着急又无计可施。
剑冢中洌泫和释儿早已化作一团模糊的血肉,只有‘巨阙剑’如芙蓉始出,焕焕冰释般独立。
眼下情形让未曲明更是绝望到谷底,怨恨、后悔、自责一股脑得涌上心头让她无处可躲,虽然脑子里的锁魂钉有所减轻,但此刻的她却比刚才更加痛不欲生!
洌泫生死未卜,重黎深知局势正向着无法预知的方向前行,懊悔之下更多的是愤怒,他一心想杀了未曲明,将‘巨阙剑’带回九天,然后在天帝面前自裁谢罪!
谁想却遭到南虞的拼死反抗,重黎加速旋转‘炽炎石’,祸斗一旁助阵,不消几个回合,南虞的红衣长袖已被几乎付之一炬,连白皙的指尖也被烈火烤成了黑色。
天知道,南虞正在受着怎样残忍的伤害!
骤然间,‘九阴巨兽’像是一头扎入什么东西中,接二连三的震动中,几人这才发现‘九阴巨兽’看上去深红色的内脏逐渐变淡,再是能看到附着在血肉之外厚厚的鳞片也散发出奇异的月光色,最后甚至变成了透明的胶状,随着外面的水流,逐渐融化似的越来越白。
感到阵阵寒气袭来,重黎手中的‘炽炎石’的神力越来越消弱,他意识到一股未知的危险正向他们袭来。
重黎旋踵间跳脱开与南虞的缠斗,将‘炽炎石’抛向剑冢之中,护着洌泫、卜解释和‘巨阙剑’从‘九阴巨兽’身体里冲破而出!
然后自己也从它那薄薄的鳞片中冲了出去。
此时,‘九阴巨兽’正挣扎在生死边缘,‘巨阙’现世,它被吸引着来到这九天下极寒之地‘映空湖’,这里就是它注定的归宿。
身在小舟上的未曲明被‘九阴巨兽’翻转的身体搅和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当她终于欣喜地看到那末熟悉的红影向自己靠近时,她没有一丝迟疑地伸出手臂,可是指尖刚碰触到他,自己就像突然跌入一潭深水,瞬间被淹没。
‘九阴巨兽’被‘映空湖’可以融化一切生灵的湖水彻底溶化了,南虞在感到湖水带来的一阵难忍剧痛后先是从‘映空湖’中挣脱出来,游到岸边后见四周并无未曲明踪影,又不顾一切地一头扎进了湖水中。
重黎拂去衣衫上凝固的寒冰,将冻成一条冰棍奄奄一息的‘祸斗’收回袖中,对着被‘炽炎石’保护着的剑冢,这才终于看清‘巨阙剑’后面将卜解释死死护在怀中的洌泫,如经历了万年的雕塑般静静矗立着。
于此同时,南虞抱着未曲明从‘映空湖’一跃而出,稳稳落到岸边后他用自己身上所剩不多的衣衫裹住颤抖不已的未曲明。
未曲明显然是被削肉剃骨的‘映空湖水’冻坏了,还好被淹时间不长,否则南虞捞上来只会剩下一堆白骨。
南虞见她喘息之间都极其困难,急忙用双手揉搓她的脸、手臂……,希望能让她尽快暖和起来,没想到搓着搓着手下竟出现滑腻之感,抬手细看,原来是搓出了未曲明一身的脏污,她脏污下的肌肤竟如芙蓉出淤泥般显露了出来。
南虞如获珍宝,手下搓得更带劲儿了!
那边,重黎撤回‘炽炎石’,可还是被‘巨阙剑’自身的结界挡在外面,他心焦虑地喊着:“洌泫!洌泫!……”希望能唤起他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抱着释儿的洌泫口里吐出了和重黎一样的雾气,虽然很细微,但是在寒冷的月光下却清晰可见。
“洌泫!”重黎又重重唤了一声。
挂着血珠子的睫毛轻颤了几下,洌泫的肩膀微微动了动。
“我就知道!”重黎看得真切,高兴地大喊出声:“你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的!”
一道鸿光冲破结界,‘巨阙剑’破冰而出,洌泫手握宝剑,半抱着释儿走了出来,步伐缓慢但却稳阔。
“孩子……孩子……醒醒……”洌泫用手轻轻拍打着释儿脏兮兮的小脸。
“咳咳咳……”释儿幽幽转醒,发现自己正在司刑上神怀中,慌张地立刻跳到地面,没想光脚踩在冻土上,瞬间粘去一层脚皮,疼得他哇哇大叫。
“怎么了?伤到哪里了?”洌泫唇色更加苍白起来,面露些许慌张,双手在自己能看得到的伤口上运用神力迅速抚平。
见释儿仍是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傻傻地盯着自己看,自己怎么问都一声不吭,洌泫急斥道:“你是傻子吗?不知道回句话吗?!”
泪水大滴大滴往下掉,释儿颤颤巍巍,道:“您!您……流了很多血。”
闻言,洌泫微微怔住,眼底微红。
缓过神儿头脑却还没清醒的未曲明冲到洌泫面前,将释儿拽到身后,狠狠地推了浑身是血的洌泫一把:“你说谁是傻子!我儿子只能我骂,别人都骂不得!”
重黎眼明手快地上前扶住洌泫,正要抬手一道雷火劈过去,却被洌泫制止。
未曲明脑子仍没转过弯儿来,居然还不顾南虞的劝阻胆大妄为地对着洌泫瞪眼睛珠子。
洌泫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可眼睛里面却无半点恨意。
他收回目光后虚弱地打量起四周,张口吐出一句:“这里是魔域的地界,快走!”便在重黎的惊呼中昏倒在地……
第36章
已经五百年了,他,从未有一日合眼……只怕,闭上双眼后,会绝望地闻不到她身上的气息,还有她抚慰过他脸颊的露水……只怕……闭上双眼后,会成全自己的心追随着她的行踪而去……
“还在痛吗?怎么会流这么多汗?”
有一双温暖的手,比丝绢更细腻的手在他的额头轻柔抚摸着。
“……茗……”
虚弱之音,未曲明听得不太真切,见他面露挣扎之色,急忙俯身探看,没想他却突然睁开眼睛。
四目相交,竟是久久不语。
“大!”脖颈的酸痛让未曲明忍不住轻唤出声,下一刻自己的手被他伸出锦被的手握住。
她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她看不懂他眼睛里的意思,那层水汽又代表了什么?
外面传来珠帘碰撞之音,莲步频频一路而来,烟雨跪伏在床榻边,喜极而泣。
手背上的温度突然消逝,是他收回了手,未曲明这才回过神来,立刻跪地俯首,祈求道:“小人一时糊涂刺伤大人,请大人恕罪!”
“为我担心了吗?”
好温柔的话语,不知是不是重伤初愈才会显得如此虚弱,未曲明的心都不免为之颤动,一抬头就看到洌泫与烟雨正凝视着对方,原来这一对神仙眷侣早把自己当做了透明人。
“……担心。”烟雨回话间嘤嘤泣泣,千娇百媚中自有一段风流。
“担心什么?”洌泫微敛双目,仿佛故意在惹她伤心。
“全部!”烟雨说话间泪水尽数洒在锦被上:“所有的都担心。”
洌泫弯唇浅笑,又问道:“是担心我被欲念之魂给吃了还是担心我会被魔域的女子勾引走了?”
“洌……洌泫。”烟雨通红的面颊挂着未干的泪珠,又笑了起来。
“天亮之前,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吗?”洌泫重新闭上双眼,缓缓道:“你在身边,我就能安然入睡了。”
“……好。”烟雨双手合十将他的手握住,心中无限感慨,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温柔的对待过自己。
看到烟雨侧身示意自己退下,未曲明也觉得自己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确实也太没眼力架了,刚准备起身,洌泫的声音再次响起,可全然没了刚才的温柔。
“你不是想赎罪吗?那就留在这里为本尊添炉碳吧。”
未曲明与烟雨对视一眼,在得到她的默许后,伏地一拜:“小人遵旨。”
未曲明有些想不通了,这洌泫按理来说应该非常憎恨自己,因为自己误会他是个冷血之人,又听信了欲念之魂的教唆刺了他一刀,害得他不得已用自己的鲜血祭了‘巨阙剑’的剑魂,她目前在九天上的状况简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她也是求了烟雨半天才能留在这里磕头认错的,她原以为他根本就不想再看到自己,可为什么他还愿意把自己留在身边添炉碳呢?
但无论如何,只要他一句话,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她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做,因为是他救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而且还不止一次!
只是一想起自己可怜的儿子……从回来的一路上,就死死抱着巨阙剑不肯松开,无论重黎在一旁怎么威胁利诱。
连她这个做娘的看着都鼻酸,儿子失去了他最好的朋友,怎么会不伤心呢?
离开沈天殿的时候,已是清晨,沈天正值初春时节,万物复苏,殿外的山茶花盛开正艳,未曲明摸了摸脖颈上的仙印,不觉笑出声来。
说来也好笑,未曲明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元神原来是山茶花,被映空湖这么一泡,反而还显露了出来。
双手抚摸着自己光滑的面颊,再看看自己皓白的手腕和自己的芊芊素手,南虞那晚捧着她的脸说,她现在是九天中最漂亮的仙子,比那个烟雨还漂亮呢!
“又在走什么神儿?思春呢?”
才一分神,红衣男子已近在咫尺,未曲明捂着额头,辩解道:“哪……哪有?”
南虞问她:“洌泫上神醒过来了吗?”
未曲明点了点头,笑道:“嗯,我离开沈天殿的时候,他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南虞双手抚在她的肩头上,慎重其事道:“这次真要好好谢谢他,要不是他,我们一家人可能都
没命了。”
“什么……什么一家人啊……?”自从未曲明一身污垢洗干净后,好似连脸皮都给洗薄了好几层。
南虞挡住捂住脸准备逃跑的未曲明,一脸委屈道:“怎么?如今变漂亮了,就嫌弃我了?我当初可没嫌你丑来着!”
未曲明被他拉着手在花丛中绕了半圈,无意间惊起无数色彩斑斓的蝴蝶,两人皆是倾国之姿,如画如风般绚烂。
也许是转晕了,也许是添了一晚上的碳炉累着了,未曲明很自然地顺势倒在他怀里,耳下有力的心跳让她心安不少。还好!他们都还好好活着。
“……未曲明。”
“嗯?”
“我们……其实……”一向油嘴滑舌的狐狸居然也会有说不清话的时候,也难怪,毕竟他也不过是信了重黎的猜测之言,又如何能和她解释得清楚,不如来个快到斩乱麻,想也没想得直接说了句:
“我们成亲吧!”
“什么?!”未曲明挣开他的怀抱抬头望着他,神色又从一开始的惊喜转为担忧:“可是释儿他……”
还没听她说完,南虞就黑着脸转身说了句:“算了!”抬步就走。
“可以……不再漂泊了吗?”
未曲明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南虞停住了脚步。
“可以……不再担心受怕了吗?”未曲明说得小心翼翼,像是生怕眼前美好的梦被戳破了。
南虞萧然转身,水月梨花在他身后飘飘洒洒,看得人眼睛竟也湿润了许多。
“可以……”未曲明走下小石子台阶,来到他面前,再问:“可以日日与你厮守吗?”
这回倒轮到南虞不好意思起来,笑着笑着但见几分傻气出窍,眼里更是万涓柔情,抱着未曲明双脚离地的足足转了好几圈。
好不容易停下来他也不放手,手臂上的力道更结实了,未曲明垂头看着他,抬手拨了拨粘在他青丝上的花瓣,万般柔情果真如黑曜所说,生了孩子的女仙果然是比青涩女仙更让男人动情的。
“快放我下来吧。”
南虞对她努了努嘴,意思不言而喻。
“哎呀!”未曲明娇羞不已,又带着点欲拒还羞的模样朝周围小心瞅了瞅,见没有人影,这才抿着唇,低头送上。
一阵徐徐清风,未曲明唇下只觉清新甜腻,原来南虞被吹起的花瓣迷住了眼睛,忍不住低下了头,她的吻偏巧落在他的额头上,又被一朵山茶花瓣隔了去。
真真是隔山隔雾看桃花,独落得个寥落不甘……
“春寒乍冷得,怎么偏偏要站在这风口上呢?”
烟雨将大氅盖在洌泫肩头,望向他目光停留的远处,除了一片深不可探的花海再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来。
“您的顽疾……”
洌泫侧身瞧她,对着她的愁眉不展,回报了一个笑容:“已经好了。”
“太好了!”烟雨喜笑颜开,忽然又冷面谨慎起来:“真的好了吗?”
“再过两日就是月中十五了,再怎么样也瞒不过你,不是吗?”
烟雨这才敢真把心放回肚子里,又问道:“可是您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去保护那个孩子呢?白白让自己的血入了剑魂,这一场下来,顽疾是没了,但也损耗了你不下百年的真气啊!”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洌泫似乎是累了,扫了扫肩头柳絮,道:“回殿吧。”
刚掀了帘子,洌泫就停在门槛处,对身后跟着的烟雨道:“有些事情该着手去做了。”
“是!”烟雨微微福身,很自然地停留在了殿门外,见帘子马上要落下,又忍不住追问一句:“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这里让人呆着不自在!”
洌泫隔着帘子,对她道:“从现在开始,数一百零八日。”
转过玲琅屏风,棋盘旁的软座上早有一人恭候。
洌泫并无半点惊讶的坐在那人对面,执一白子下在棋盘上。
对面那人也拈起一黑子与他争角。
“以后有我与你作伴,你就再也不用左手与右手互棋了。”对面那人,问道:“高兴否?”
洌泫抬眼看他,回道:“你亦是我,又何必多此一问?”
“是啊!难怪刚才我还感到一阵胸口疼呢!”对面那人手捂着胸口,蹙眉叹息间与洌泫一般模样,只是这样不愿隐忍的表情却从来没在洌泫脸上出现过。
洌泫横眉冷目,一字一字地念出他的名字:“欲念之魂。”
“不,你该叫我魔尊久夜。”已经借身化为实体的欲念之魂,边笑边又拈了个黑子,道:“一百零八日天的赌约就从今时今刻开始吧。”
“看好你的棋。”洌泫不置可否,执白子紧跟一步。
第37章
减天,煊熔斋
“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重黎翻弄着素衣长袖,一头黑发仍是轻轻拢着,就是这一脸的怒意实在和这身闲散清淡的打扮不相适宜。
释儿不知是因为浑身被洌泫的血浸透,还是因为他抱着‘巨阙剑’不放,居然在回减天后突然在一夜之间脱胎换骨般化作十四五岁少年模样。
释儿抱着剑,坐在台阶上靠着红漆大柱闭目装睡。
“没想到你现在长了些年岁,倒还更倔强了。我能把你撂入剑冢祭剑魂,你就不怕我现在把你两条胳膊卸了?”如今的重黎毕竟不受欲念之魂的影响,还念着点旧情,否则他早就放出‘祸斗’咬释儿个体无完肤。
释儿与他对视,灵秀的眉眼,高傲不羁:“你叫它,它答应否?”
“笑话!”重黎冷笑几声,道:“你唤它,它就应了?”
“长乘。”释儿唤了一声。
刃长三尺有三,柄长七寸,刃宽约五寸,重约五斤的巨阙剑在他手中平转数下,一时间剑气纵横,让重黎都不觉惊讶万分。
“本尊就不信了!”重黎上前想夺,却被剑气生生割下半片袖子。
“不得无理!”一声轻呵,洌泫已落两人之间。
释儿倔强,却不再言语,剑在怀里搂得更紧了,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重黎没想到会着了这毛孩子的道儿,面色涨红的他连洌泫都不给个好脸。
眼前出现一双修长有力的手,释儿向后一步退,面露为难:“洌泫上神,小人知道是您救了小人,但是这‘巨阙剑’小实在不能交给您,它……是我最好的朋友……”
见他说到最后竟眼泪婆娑,鼻尖泛红,洌泫抿唇笑道:“我要的不是巨阙,要得是你的手。”
“啊?”释儿猛抬头,眼眶上还挂着泪珠。
“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好了没?”洌泫拉住他情不自禁递过来的手,他就是有这样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洌泫上神!”重黎面色明显不悦,提醒他:“这‘巨阙剑’当属可灭魔域之上神所有,怎能由得他个小娃娃胡来!”
洌泫不接他的话,对释儿叮咛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还需要每日辰时对着东方朝阳之气打坐静修半个时辰。”
重黎正想驳斥他,忽闻身后花丛后传来一阵笑声。
洌泫也停下了动作,望向笑声传来的方向,果然不过眨眼功夫,天帝已携着几位身居要职的神仙来到三人面前,天帝对重黎道:
“火神重黎莫要生气,此事洌泫已向朕禀明,卜解释确实是可解救九天之灾于万难的辰晓之星!”
洌泫补充道:“是本尊做事欠妥,原本这件事早说开也就没了今日的误会。”
天帝宽慰道:“你这几日卧病在床,又有谁能怪得了你?”
天帝明显是给重黎递话给台阶下,可他偏是不买账,一句软话都不说。
洌泫怎会不知道他的硬脾气,再看到天帝身后众人皆是不通玄机,于是解释道:“本尊在前往‘九浊窟’途中机缘巧合中进入古神盘古的神殿中,在天地祭坛中看到了此次九天与魔域之间决战的预言,卜解释的确是可解救九天之灾于万难的辰晓之星,亦是‘巨阙剑’的新主人,他将会带领九天百万将领击败魔域,为九天开创一片新秩序!”
此话一出,重黎心中的惊诧不亚于释儿本人,难以接受得程度更是不相上下,天帝身后的几位神仙们也是一时难以消化,但对卜解释的目光中再不复以往的轻蔑之意,有不信,有不解,有羡慕,更有嫉妒,总之心怀各种想法的人,大有人在。
重黎震惊之余又不禁细想:‘如洌泫所说,卜解释是辰晓之星,那洌泫拼死救他倒是可以解释过去,释儿成为巨阙剑的主人也可以解释过去,可是……人人皆知‘巨阙剑’的剑魂需拥有‘守魂之心’之人的心头血为魂,洌泫是天帝之后第一批幻化出世的上神,他与古神帝台预言中的拥有‘守魂之心’出世的时间相差一万多年,这又如何解释得通呢?欲念之魂又去了哪里?’
重黎第一次对洌泫产生了怀疑。
洌泫的声音再次传来时,重黎才回过神来瞧见他已经在天帝面前俯首一拜,道:“本尊想收卜解释为嫡传弟子?恳请陛下允准!”
玉帝忙扶起洌泫,道:“洌泫上神此话过谦了,教导辰晓之星的重任,你自是不二人选。”
这时,游奕灵官从天帝身后走出,捻须,道“卜解释,还不速速向洌泫上神磕头拜师?!”
洌泫怎会听不出游奕灵官的言下之意,看来对未曲明母子表示怀疑的神仙不在少数,他们皆是想草草了事,把卜解释推到风口浪尖上,妄图让他一人为九天牺牲,只是这样的想法未免太天真。况且他洌泫的徒弟岂能被旁人如此轻视了去!?
释儿正在踌躇要不要向洌泫上神拜师,刚挪了一小步,就见洌泫抬手让自己止步。
“臣有个不情之请,请陛下应允。”洌泫再次向天帝一揖,道:“明日在成天凌霄殿举行拜师大典,正式宣告九天八荒,辰晓之星与‘巨阙剑’出世一事,一则可以以威慑魔域,二则,告诫九天之上的散仙、上仙、上神都因对辰晓之星尊之,爱之!”
几位神仙中先是出现些小小的议论声,在天帝的回视的目光中逐渐安静了下来。
天帝随即笑道:“如此甚好。”
洌泫回过礼后,再看释儿,这才发现他正用他那双眼泪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自己……
未曲明和南虞从沈天回减天的一路上,都不乏有神仙、甚至是仙阶很高的神仙站在路边对他们指指点点的。
未曲明原以为是旁人看他们这对神仙眷侣很是羡慕所以才侧目频频,但是观察了半天又觉得他们眼里全无羡慕之色。
未曲明又想,他们是不是看到自己突然变漂亮了,所以才会对自己眼里充满了嫉妒之情,可是观察了半天,觉得他们似乎也不全是嫉妒。
于是未曲明就一直保持着胡思乱想的状态一路往前走,倒是南虞悠闲自得的样子仿佛早已经习惯了被众人反复观看……
回到煊熔斋旁的茅草屋内,见释儿抱着巨阙剑仍保持发呆装,南虞有些担忧地想和他说几句话却被未曲明冷脸拦住。
“你就让他这样呆着吧。”
没想到这时释儿居然开口说话了:“洌泫上神说收我为嫡传徒弟了。”
闻言,未曲明和南虞都惊讶不已。
然后,释儿把今日的遭遇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们二人,当然也说了自己是‘辰晓之星’的事情。于是乎最后又不忘把‘巨阙剑’的所有权重申了一遍。
未曲明听完以后觉得有点懵,一时间还没能缓过神儿来,不过看着突然长到快与自己一般高的儿子,她悲催地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变老了!
南虞听完后不再言语,皱着眉似在思量着什么,也许他心里也有着和重黎一样的质疑,毕竟他以为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活着回来。不过……不是说成为剑魂的神仙就会成为‘巨阙剑’的一部分,彻底失去永恒的生命吗?那洌泫为何还活着?
躺在床上的未曲明有些郁闷得睡不着,想起释儿这孩子平时看着默默唧唧的,这次却给她搞了个突然袭击,她本来还想和释儿说说自己和南虞的婚事呢,本来两人计划是离开减天,回到中天,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好好生活了,现在看来全泡汤了,恐怕只能被迫留在这里了。
不过未曲明的郁闷也就持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大清早,在成天凌霄殿举行拜师大典后,她的陋室前就车水马龙,跟逛夜市一样,各路神仙送来的礼品都堆到房梁上了。
未曲明母子的地位可谓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来万众瞩目的南虞倒变成了吃软饭的了。
不过南虞也乐得清闲,但他心中的思量却没表面来得那么简单。
沈天殿外的光洁如玉石的高台上,晨光在上面打磨着光晕,一个看上去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盘膝坐在上面,头低垂着玩弄着手上的东西。
“为何不好好打坐?”洌泫也是好脾气,在殿内的帘后已经观察他半个时辰了,他拿过释儿手上的东西,问:“你手上拿得什么?”
洌泫反复翻看手里塌得不成样子的纸花,一脸不悦问道:“你拿这个做什么?”
释儿知道师父在怪自己打坐不专心,可还是禁不住眼神黯淡下来,道:“本来想送给娘亲的,可是……可是别人送给娘亲的珠花都比这个名贵。”
闻言,洌泫展颜,道:“来!”
一阵风的功夫,释儿就被洌泫带到几箭地的茶花园,弯腰取下一瓣淡紫色的花瓣,用其为绢纸扎成的珠花缀色,又递回给释儿,微笑道:“孩子,只要是你亲手做的,你娘都会喜欢的。”
“是吗?”释儿想起今早娘亲嘴里哼着小曲照着镜子对着玲琅满目的珠花挑肥拣瘦的场景,还是有些不自信。
“一定会喜欢的。”洌泫笑了起来,丰采高雅间带着淡淡的宠爱之意,
释儿乖巧地点了点头,虽然身高只及洌泫肩头,但因他骨骼清瘦,远远看去,当然也有了上神般的风采。
第38章
不时有乌鸦飞过,前方似无道路,手腕上的力道又扯着肩膀上的伤生疼生疼的,玲珑在地上跺了一脚,挣开了黑曜的拉扯。
“看起来你气色恢复了不少。”黑曜也不恼,伸手就往她脸上摸,扯唇调笑:“虽然解了毒,身上可还没大好,别任性了,好吗?”
她躲过了脸,可身子却没躲过,被黑曜牢牢搂在怀里,玲珑知道自己逃不了,于是也懒得再挣扎,冷脸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黑曜吻了吻她的额头,道:“当然是回家。”
玲珑冷哼一声儿,嘴里嘟囔道:“我才不去肮脏的魔域呢。”
“去吧。”黑曜在将她搂得更紧些,好声劝道:“去了,绝对不会后悔。你一定喜欢的。”
瞧他一双碧绿汪汪的眼睛献媚地眨呀眨的,玲珑也心动了,这一路上他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为了给她吸出蜘蛛之毒也有了‘肌肤之亲’,如果再说他想加害自己,那玲珑自己都要说自己没良心了。
走着走着,前面通过一道名唤玠幽城的冲天牌楼,石磨砖砌的道路两边都是错落不一的小楼,楼上挂着的大红灯笼极其惹眼,特别是在昏暗神秘的魔域地界。
这满大街的人,果然和九天上的神仙不一样,各个有特色,衣服也比九天上的神仙们清凉不少,就说那个元神是猫头鹰的小仙,瞧他圆头圆脑的,眼睛也圆圆大大的,身子像个水缸,一双脚倒是小巧,浑身上下就裹了块半袖皮毛,很是豪爽!
花花绿绿的,眼前又走过几个持着团扇的妖娆女仙。真是男的丑陋,女的放荡!
“别东张西望的。”黑曜拉了拉她,笑说:“也是在成天见过世面的人,怎么还这么土?!”
“是啊!”玲珑翻动了几下嘴皮子,怪声怪气来了句:“那些女人穿得可是比我少多了,你们魔域男子还真是有福气啊!”
“你这一身儿……是有些臃肿了。”黑曜眼睛打量玲珑一圈,煞有其事道:“是该入乡随俗。”
“我才不要!”玲珑猜出他要干什么,大惊失色,她才不要穿那些妖妖娆娆的衣服呢。
“别不好意思!”黑曜刮了一下她的脸,顺便吃了点豆腐。
“你看!你看那边在干什么?好多人呢!”玲珑急忙转移话题,又蹦又跳地拉着黑曜就往人群里钻。
她抬头一看就瞧中台子顶上挂着的一件衣裙,看起来虽然是窄袖式样的魔域衣衫,但是比起大街上那些坦胸露背的样式倒是强多了,于是抓着一个人就问:“这是在干什么呢?”
“这叫做夺花主。”那个人回过头时,一张紫溜溜的脸差点吓得玲珑跳起来。
“夺花主?”
玲珑小声琢磨着,不敢再问,没想到左边一个红脸彪猛大汉对自己热心解释道:“你瞧见这四个秋千前上方细绳所绑着的蔷薇花吗?报名的人荡着秋千,谁先咬下花枝,谁是花主,谁就可以拥有这件金缕罗瑟裙!”
黑曜敞开胸怀,非常乐意看到玲珑主动投怀送报,提醒道:“如果害怕可以再靠近点。”
“哼!现在看起来,你还算是漂亮的!”
玲珑狠狠跺了黑曜一脚,黑曜捂着面具神色一暗,道:“其实魔域的人也不都难看,越往丰都走,你就会明白了。”
“哎!你这小女娃娃看起来不像我们这里的人嘛!”主持人万绿丛中揪出一点红,一身老鸨打扮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将玲珑从人群里拉了出来。
玲珑汗毛倒竖,心想这些魔域人不会仗着人多打算把自己给红烧了吧,嘴里叫着黑曜,眼泪直飙。
那名人妖主持人将玲珑老鹰捉小鸡似的提溜到正中央,和其它报名的魔域女子摆成一排,对着围观的人群大声道:“一看这姑娘就是从九天刚来的,看这身姿肯定没问题!大家说是不是啊?”
人群中起哄声不断,玲珑听得双腿发抖,心里琢磨:‘没问题……什么问题?是自己一身肉的又新鲜又嫩白没问题吗?’
人妖主持人又指着黑曜道:“你是她男人吧?!过来推秋千!”
黑曜背着手,脸上挂着坏笑,站道玲珑身后,贴耳道:“瞧你那点出息,你以为魔域的人都跟九天上的神仙一样,一见到魔域的人就杀啊!不是看上那件衣衫了吗?想要就自己争取,呵呵……”
玲珑这才发觉身边四个女子身后都站着个男人,她不禁羞红了脸,但还不忘逞强道:“荡就荡,谁还怕了?!”
“嗯!”黑曜点了点头,颇有深意的说了句:“那你就好好荡……”
等玲珑明白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秋千上了,她又不好再争辩,于是心里狠狠想到:“小心我放你一脸的丑屁!”
当然,也只是停留在想想上!
玲珑的身体随着黑曜不断向后高高拉起的绳子离地越来越远,玲珑紧紧抓住两边绳子,左右环顾下,收到四位女子齐齐的敌意,面对白白嫩嫩的玲珑,魔域女子仿佛都是稳操胜券,势在必得。
凭借着推力,第一下荡得很高,玲珑的心仿佛一下子飞出了嗓子眼,大口大口的呼吸下又觉得无比畅快,腿上也凭借着本/能一下一下使着力,秋千越荡越高,宽大裙摆飞舞着,煞是好看,仿佛一下子变作了翩翩蝴蝶。
底下围观的人也随着这五个女子,起起落落,欢呼高叫。
其他几位女子都努力折花,可玲珑却闭着眼睛,风灌入她的衣衫像是河流,流过她的身体,恍如隔世般仿佛又回到了出世之前的那条小溪里,她和碧漓还相互依偎在一起,唇角不自禁露出幸福的笑容。
黑曜在下面看着都为她揪着心,生怕她一不小心掉下来,见她又闭上了双眼,怎能不着急,急忙喊道:
“玲珑!”
这一声呼唤无疑和碧漓唤她的时候分毫不差地重合在一起,玲珑猛地睁开眼睛,花枝近在眼前,她张嘴一口咬住。
顿时,满堂喝彩声不断,谁都没想到看起来最文弱的她居然夺得了‘花主’!
黑曜稳稳拉住秋千,把她扶了下来,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玲珑取下嘴里的花枝,拿在自己手里,一双眼睛只愣愣地看着为自己低头拂去衣衫上灰尘的黑曜。
“快把花送给你的情郎啊!”人妖主持人从后面撞她了一下,周围人跟着起哄。
黑曜扶着玲珑表面上严肃,心里却喜滋滋的。
玲珑知道自己又被他吃了豆腐,死死拿着花就不给,怎奈何周围的人就是不放过他们,无奈下她只得拉扯着黑曜的衣袖。
见她实在羞得实在不行,黑曜打起精神问人妖主持人拿了金缕罗瑟裙,便拉着她走出了人群。
黑曜找了间客栈让玲珑把金缕罗瑟裙换上,整个人看起来果然清爽多了,也和魔域的环境融入了很多。之后两个人一边在街上乱溜达一边聊着天。
黑曜安慰她,道:“魔域不像九天那样等级森严,更不像九天那样个个势利,在这里不看出身,只看本事!不过……刚堕落入魔域的神仙们都有一段迷茫时期,刚才那些人以为你是刚来的,所以都会愿意主动和你亲近,你也不用对他们带着敌意,也不用担心他们会伤害你!”
玲珑掰手指,问道:“那你……你怎么会来魔域的?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当我以为我已经死了的时候,是魔尊救了我。我是个没有过去,也许也不会有未来的人。”黑曜停住脚步,立在她面前,用他那双真诚的碧绿色眼睛望着她:“如果你愿意,如果我们两个能活到……魔尊统治九天之后,你是否愿意……”
“别说了!”玲珑双手抱臂,将头撇向一边:“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黑曜摇着头,苦笑道:“还没忘了他?”
“是!”碧漓是她心中始终未好的一块伤疤,这已经不知道是玲珑第几次为他流泪了,可是这一次,却有着更多的无奈:“你知道吗?你有着和他一样碧绿色的眼睛,”
黑曜咬住唇边,恍然道:“你在意的还是皮相?”
“不!”玲珑垂下头,眼泪滴在她刚要抬起拭泪的手背上:“也许我真正爱恋的……是他留给我的回忆。”
闻言,黑曜不再开口,他明白了,她不是不想拥有,是不想拥有了,再失去……
九天,沈天,山茶花圃
未曲明第一次有了这样的觉悟:‘不能给儿子丢脸!不能扯儿子后腿!’所以她在接到有生以来第一份差事的时候一点都不敢懈怠,扛着锄头就来到沈天的山茶花圃。
让山茶花仙来整理山茶花圃,未曲明觉得这份差事很是物尽所用,于是一个锄头下去……
松开的泥土翻了上来,里面冒出来一块碎步,上面还绣着紫色团云图案。
未曲明拿在手里瞧了又瞧,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打小算盘,‘不会是挖到什么宝了吧?!’
于是乎,手底下更麻利起来!
第39章
越往里刨,未曲明的身子就越往里探,终于拽住布料一角,布料却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啊?怎么拽不动呢?”未曲明卯足劲儿,身体弯成弓型,眼瞅着布料就要被自己给扯烂了,突然一只手伸出来就拉住了她握着锄头的胳膊。
“啊!――”还没等未曲明喊完,她就从花丛的这一头被拽到了另一头。
“闭上嘴!”这句话分不清喜怒,未曲明的手腕还在洌泫手里攥着:“毁本尊衣袖,你喊什么?”
闻言,未曲明立马用另一只手捂住嘴,眼珠子从左转到右,从上转到下:‘这……朦胧惺忪,青丝乱洒,衣衫凌乱,难道是自己无意中闯入了……?可是那个跟他一起的……’
“你东张西望看什么呢?”洌泫拉起斜落在一边肩头的领口,不是他不好意思,是她的眼神太赤裸裸了。
未曲明没敢放下捂嘴的手,一个劲儿地猛摇头,把自己那双滴溜溜的眼珠子定在泥土里。
“你怎么在这里?”洌泫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不知是不想看到未曲明,还是因为未曲明打扰了他的休息。
未曲明边把叶子花瓣什么的从自己已经歪了的云鬓上拿走,皱着眉头说:“不是您让小人来打理花圃的吗?”
“我?”
洌泫鲜少像这样皱起眉心,看来他真的不愿意原谅自己刺他那一刀了,未曲明如是想;虽然人家不给自己脸面吧,但自己还是要做好自己该做的,未曲明又如是想
“去‘九浊窟’的一路上从未见您如此嗜睡过?您的伤是不是还没好?”
“已经好多了。”洌泫像是刻意回避肩后的刀伤,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
“那您原谅小人了吗?”未曲明目光真诚地像一只落水小狗。
洌泫目光寥落,道:“那日的事,本尊已经忘了。”
未曲明心中暗叹:‘不愧为司刑上神,就是肚里能乘船!’
洌泫拂开身上的花瓣,没有半点想和她再说下去的意思:“你还不走吗?”
未曲明却没听出来他的意思,笑着摇手,道:“沈天再过两个时辰就入夏季了,小人还没弄好这花圃,否则到时候山茶花该要凋谢了。”
洌泫不再说什么,起身便要走。谁知未曲明竟大胆地踩住自己长衫一角,踉跄之下,两个人摔在了一起。
正是山茶深处,花飞身,亦是红香乱撒。
未曲明见洌泫甚是厌恶地推开自己,心里自然是有点不舒服,她随意收了收散乱的发髻,发现少了样东西。
“哎呀,我的珠花掉了。”未曲明趴在地上用手在花海中来回寻找,可就是眼前飞花,触手皆是花朵、花瓣:“完了,那珠花和真花一般,这可如何是好!”
瞧她为一朵珠花着急上火的,洌泫一扫之前的冷淡,弯腰捡起其中一朵淡紫色的递到她眼前:“可是这个?”
“是呢!”未曲明喜笑颜开,接过之后就往自己头上插。
瞧她珠花胡乱插在发鬓间,洌泫他淡淡扯唇笑了:“你很在意这珠花?”
“当然,这是我儿子送我的。”未曲明抬手摸上珠花,像正对着镜子笑了笑:“怎么样?跟真花一样吧!”
“释儿这孩子……倔强、敏感。你要对他有些耐心才是。”洌泫嘱咐了句,话语之间却有犹豫,但还是把话说完了:“他总是害怕你会把他扔下。”
洌泫上神是释儿的师傅没错,多嘱咐几句也是没错,只是这些话在未曲明耳朵里听着总觉得不是滋味,原来她有意无意中早把释儿当做了自己的私有物,没人说不得更碰不得。
既然话聊开了,未曲明也不得不八卦起来,问道:“我听南虞说,我们在神殿底部所看到的景象是欲念之魂用您心中的思念所制造出来的,您妻子是谁啊?是烟雨吗?”
洌泫摇了摇头。
“那您的妻子在哪里啊?为何不在您身边呢?”
未曲明虽然是这样问,但也没想到洌泫上神居然如实答了。
“因为本尊做了一件大错事,所以我们就分开了。”
未曲明见他答话,于是追问道:“我知道了,是不是…..你有一日逛街偶遇了其他漂亮的女子,移情别恋了,所以你娘子就离开你了?”
闻言,洌泫一张脸看不出来是苦还是笑,道:“比这个错……大得多。”
未曲明恍然大悟道:“噢……我知道了,你把那个女人的肚子搞大了!”
洌泫立刻斥责道:“少胡思乱想!”四个字刚说完,唇边又显笑意,看来也没真生气。
未曲明委屈道:“不是小人胡思乱想,您身边现在不就有一位烟雨娘子吗?”
“……原来你是说她。”洌泫道:“烟雨她五百年前救过我的命。”
未曲明笑说:“这个小人知道,是不是在休与山出现异像的时候?那个时候您还救过小人呢!”
洌泫不做声,算是默认了。
未曲明却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挑起他的伤心往事,于是又劝慰道:“您身上的紫红玉石一定是您妻子赠与的吧?当时在古神盘古的神庙中还曾显灵救了您和小人呢,想来……一定是您的爱妻在冥冥中保佑着您呢!”
这番话一出,洌泫果然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比这满园春色还要令人夺目:“算你猜对了!”
看来马屁还拍对了地方,未曲明趁热打铁央求道:“这次南虞侥幸生还,多亏了洌泫上神伸手搭救,现……如今,小人与他是再也分不开了,说起来,您算是我们的大恩人了。所以今日……”
未曲明话才说到一半,脸就臊得通红:“请洌泫上神为我们选个良辰吉日,我和南虞也好……”
“这事该归月老管,你去寻他吧。”
未曲明不明白洌泫为何又突然冷下脸来,急急地跟着站了起来,却正巧撞见烟雨,也可以说是烟雨正巧撞见了他们。
“你们这是……”烟雨一脸震惊,双目含泪。
这也难怪,未曲明和洌泫皆是衣衫不整、青丝缭乱,她知道烟雨肯定是误会了,忙想上前解释,却被洌泫挡住了,抬头就听到他对自己说了句:
“你先回去吧。”
这句话说得真好,全是保护未曲明之意,当真是越描越黑,烟雨眼中的水汽更盛,眼睁睁看着未曲明就这么给逃了。
“为何是她?”
面对烟雨的质问,洌泫径自离开时扔下一句:“为何不是她?这话你不该问的。”
‘他的心里还是没有自己吗?原想他重伤归来那几日对自己很是温柔多情,难道都是因为那未曲明在场的缘故?难道是去‘九浊窟’一路上生的情愫?’烟雨跟在洌泫背后,心中细细思量着,眼中再无水汽,只剩下妒恨!
侍女掀开帘子,洌泫独自一人走入殿中,坐在棋盘一侧。
藏匿在殿中的魔尊久夜拨拉着棋盒中的棋子,仿佛随意问道:“今日可高兴?”
洌泫质问道:“是你让未曲明来侍弄花圃的?”
久夜先在棋盘上下一子,道:“我只问你,你今日可高兴?”
洌泫叹息道:“高兴,不高兴又能如何?”
“是啊!生命将近终点,又何必让故人伤心呢!”久夜挑眉试探道:“改天逆世,你究竟想清楚了没?”
望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魔尊,洌泫倒是冷静下来,跟着下了一子,道:“五百年前就想明白的事,如今又何必多想。”
魔尊久夜也不是急性子的人,沉着应对棋盘中的犄角之势,缓缓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从那日午后起,流言就跟雪花似得,而未曲明就处在风暴中心。一开始还比较还原事实,说是洌泫与她在花圃中行乐时被烟雨娘子发现,但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变成,她意图勾引洌泫上神在花圃中寻欢作乐被烟雨娘子发现,当然有人会这样以讹传讹,未曲明也是能够理解的。
但是!到了最后怎么会传成……她在花圃中勾引洌泫上神未遂,结果被烟雨娘子发现,然后发展成了三人一同在花圃中寻欢作乐。
什么跟什么啊!!害得未曲明回家以后都不敢出门了,连释儿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但是在一个人面前,她是必须是要解释清楚的!
“……南虞,你别听他们胡说啊!事情不是那样的,我们只是偶遇时说了些话。”
南虞见未曲明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坐立不安的,他面色倒是平平,但也不如往日那边亲近与她。
“不用解释,我怎会不相信你。”
闻言,未曲明顿时松了口气,坐在他身边撒娇道:“我就知道你才不会误会我呢!对了!今日我向洌泫上神提了你我二人成亲之事,他说找月老会更妥当些,你觉得呢?”
南虞淡淡道:“我已经去月老那里问过了。”
不是未曲明多心,是她的确感觉他今日怪怪,于是乎哗啦一下坐直了身子,掉脸问道:“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第40章
“怎么会呢!”南虞敛着她鬓角边的散发,笑得妩媚而温柔:“你现在变漂亮了,我怎么舍得放手呢?”
被掉了半天胃口的未曲明,追问道:“那月老究竟怎么说的?”
“他说,我们的缘分在古神盘古开天辟地时就注定了。”
“呵呵!”未曲明笑道:“有这么酸吗?”
南虞脸上倒是仍没有多大变化:“不过他说,婚期最好放在100天后。”
“为什么?”未曲明不悦,道:“为什么非要100天?99天不行吗?33天不行吗?”
“我也这样问他。”南虞解释道:“但他说是天机,天机就这样显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好奇怪!”未曲明掉着脸。
“耐心点!”南虞终于顺势搂住她,好生安慰道:“就一百天,这样吧,我们每日取下一根青丝,你我加起来一百天就是200根,你我完婚之时,可当同心结发,岂不是百年好合之意。”
未曲明听罢,努嘴道:“还是你这只狐狸讲究。”她挑出发髻中的一绺,拈了一根抵到他眼前,说道:“给你!”
南虞也揪下一根青丝,不过他却没接过未曲明的,反倒把自己的青丝放到她手心里:“你收着,用你怀里的荷包。”
“好!”未曲明埋头就拿着发丝往荷包里塞,突然想起什么又把荷包忙揣入怀中,猛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绣荷包了?”
“你个没心眼的。怕我知道就每天躲在释儿房里绣,每日同在一个屋檐下,你真当我是瞎子啊!”南虞用指在她脑门上轻戳,吻了吻她的眼睛,宠溺道:“瞧你的眼睛,这几日都熬红了!”
未曲明再次取出荷包,抚了抚上面的褶皱,佯装害羞问道:“那你喜欢吗?”
“当然!要不然怎么会让它来装我们的同心结呢。”
还好南虞这回没有嘴贱,否则未曲明绝对一脚踹在他那张漂亮的脸上。
两个人正在腻歪当中,忽闻一声咳嗽和一阵重重的脚步声,背着‘巨阙剑’的释儿走了进来。
南虞和未曲明急忙分开,略带尴尬地各自站在桌两边。
释儿明明是故意发出声响,明明已经看见他们抱在一起,此刻却跟把他们两个人当空气一样,径自一个人走到桌边倒了满满一杯茶,仰头牛饮,喝罢扭身钻进自己房里。
“看来你我在一起……”南虞出声道:“还是要名正言顺了好!”
“释儿已经在长大了,他总会……”
“好好休息吧。”南虞打断她的话也是不想让她生释儿的气,他走到自己房前,掀开珠帘时对着她回眸一笑,道:“明日见。”
未曲明对这珠帘后空空的地方,手晃了几下,心道:‘看来他还是挺介意释儿不接受他的,该怎么办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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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沈天已入寒冬,万物俱肃。
要说比沈天殿更冷清的地方就属冥昧上仙的居所天灵洞府了,洞外尽是荒凉,毫无生机的野草铺在地上,洞内除了微弱的烛光,悄无声息。
一叶媚影幽幽飘入洞府中,里面所设机关对那人来说都不过是儿戏一般,不过多久她就已经站在了熟睡在床榻上的冥昧面前。
虽然看不清脸,但是很明显,她笑了一下,还是非常轻蔑地笑了一下。
她抬起手在冥昧脖颈间来回徘徊数次,却始终没有下手,停留片刻后她又离开,绕过床榻后侧,打开了秘密石室,走了进去。
空旷的石室内只有一面竖立着的铜镜,上面落着厚厚一层灰,她轻启朱唇向那里吹了一口气,镜子里反射出了她那使人过目不忘的美貌。
“蛛儿,醒醒,别贪睡了。”那女子连说话声音都如萧萧风振般美妙。
镜中光晕旋转成漩涡,不一会又重归平静,里面印出蜘蛛女蛛儿的样子,小女孩伸了伸懒腰,看清来人的她高兴地大叫起来:“姐姐,你终于来了!”
镜外的女子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声说道:“蛛儿,该是你在九天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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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潇湘林
自从洌泫与未曲明那日花圃相会后,释儿每日见洌泫时却只是平平,这和他众所皆知的恋母情结太不相符,更何况……
洌泫对释儿的教育却更是上心了。
“剑法,乃当明道天地,天地之间无不是道,万物之内无不是道,悟天地而无碍,观万物而不着,遁道而不迷,剑者,无碍无着,天地如一,剑亦如一,我彼比无分别,直行而无碍,遁道而不迷。”
释儿悟性极强,不一会儿便心领神会,巨阙剑在他手中舞得风生水起,只是在随风摇曳的竹林深处,却略显不够灵动。
洌泫看似悠闲地站在一旁,时不时拂动长袖,唇边的笑意渐盛,看着释儿的目光更柔和了些。
练习了半个时辰,释儿额头就冒出了汗水,双颊越来越红,眼中的煞气隐隐浮动着。
“休息一会吧。”洌泫道。
释儿抹了把汗,高声应道:“我不累!”
洌泫似笑非笑,道:“你是不累,只是本尊的衣袖都要被你剑气撕个粉碎了。”
被他发现了……释儿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黑。
见他仍是强自镇定,洌泫冷下脸,说道:“知道本尊为什么这么早就把巨阙剑交给你吗?”
“不知。”释儿抬手刚擦过,汗又顺着鬓角流下。
洌泫拂袖,在石凳上坐定:“本尊就是想看看你的本心,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就直说,小小年纪藏那么多心事,也不怕憋坏了!”
他怎会看不出来,这小家伙对他心存不满,虽然掩饰得极好,但是他手中挥舞的剑气却出卖了他的真心。
“为何一定要牺牲长乘?您可问过他是否心甘情愿,你可知道他也会害怕!”
释儿是再也憋不住了,他双目含着泪,手里紧攥着‘巨阙剑’,一副如果不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就要跟他拼了得架势。
果然,洌泫还是不冷不热说了句:“天地轮回,早已注定,何必庸人自扰!”
释儿横剑立身:“何为天地轮回之意?”
‘巨阙剑’充满冰冷锐气的剑尖只离洌泫衣领处不到一寸,对他这样大逆不道的行为洌泫倒是也不生气,他缓缓起身,然然道:“天地合一是为终,亦为始。”
释儿虽然坚守阵地,却因为他的靠近,脚步跟着剑锋倒退数步,面对他身上那股不可抗拒的气势,可他嘴上仍不认输:“那何苦修炼上神之身,不如坚守初始落得干净!”
“不感于所得,不惑于所成,列天地而不坠,临万物而不迷,遁天地而演万物,得大道……而退本源。”
洌泫步步紧逼,释儿连连败退,结果脚跟踩住一节竹笋,发出卡得一声,震动心魄!
“退本源?岂不就是神元归于九天自然,那就是死!”
“是!那是所有人的归宿,包括你、我!”
释儿身后除了幽深迷离的竹海,再无退路,他僵硬的脊背后是参天柔韧的竹身,洌泫一双眼睛牢牢盯着他,看得他一阵胆怯,于是他本/能地踏着竹身就往高处逃。
释儿好不容易攀附在一只较大的竹子顶端,漂浮在竹海上端的他略显笨拙,眼前尽是浩渺苍茫,如烟似歌的绿色,耳边刚传来沙沙之音,洌泫便如风般翩然落在与他只隔一步的高竹上。
释儿倾身刺剑,不顾一切!
“那么生不是为了生而不灭,又是为了什么?!我知道了,你也想让我死,对不对!”
剑锋在洌泫眼尾留下一丝无形的白光,剑身已经滑过他的面颊,他只需抬手之间,就打在释儿握剑的腕处,释儿吃痛连连后退,险些掉了下去,还好终于攀住一根竹尾,但双手已是被竹叶划得伤痕累累。
洌泫还停在原先的地方,他双手背后,回答他的质问:“生死一瞬,只为明天地之所在,悟万物本来,感悟天地,感悟自然,感悟我居其中的真髓,化有形的躯体为无形的神意,才能时刻感悟天地、万物的存在,这就是古神的境界。”
“古神?哼!那是盘古、帝台两者才有的境界,他们以天地为棋盘,苍生为棋子,万物有而神不惑,我只是一介散仙,何苦要我承担挽救九天的重担,九天又与我何干?!”
释儿扯着嗓子大喊,这些从来都不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甘心接受这一切,却没想到洌泫听了自己的话,居然主动攻向他。
两人各攀一竹,如立于碧波大海之上,释儿挥动‘巨阙剑’招招狠辣,招招用的也都是洌泫亲授。
洌泫以指尖凝气抵挡,即使‘巨阙剑’与生俱来的煞气也无法伤他一分一毫。
释儿气恼地在竹身上跺脚,只因自己所有的搏杀,在他眼里不过儿戏!
见他已处于绝对劣势,洌泫放软姿态,道:“孩子,昨日的选择,也许不是你的选择,可它却是你今日之境的根源,更是他日之果,这就是命数,你无从选择!”
“连您也相信命数吗?”释儿冷笑道:“那您的命数又是什么?如果您的命数是死得惨烈,死得万神唾弃,众叛亲离,失去最爱的人,那您还会如今日般坦然自若吗?”
洌泫飞身立在释儿所攀的竹身最顶端,将竹身压得弯弯的,也使得释儿能站得稳稳的。
“会。”
这就是洌泫的回答,不容质疑!释儿焦躁的心也在这一刻平静……
就在这时,不速之客造访,游奕灵官仰头对着竹尖立着的洌泫上神,高声道:“洌泫上神,天帝陛下有旨,传您速速到凌霄殿议事!”
第41章
洌泫携着释儿稳稳落在地面的时候,释儿挣脱了他的手,独独立在一边。
“游奕灵官请前面带路。”洌泫瞧了眼还在闹别扭的释儿,说道:“你也跟本尊一起去吧。”
释儿无法,只能闷闷地跟在洌泫身后。
释儿对凌霄殿并不算陌生,当日拜师时也曾是九天万众瞩目之下,但让他实在很反感是……那些仙娥们赤/裸/裸……爱慕的……目光。
释儿原先以为那些目光是投向洌泫的,但后来他才发现,虽说洌泫上神之姿无人能敌,但内有烟雨娘子独占,外有天帝之女的窥觊,所以更是被敬得如天帝般高高在上,无人敢有非分之想。
释儿的长相继承了未曲明的特点,但又不完全像,一双眸含秋水的眼睛上是一对飞扬入鬓的眉毛,琼鼻高挺下却是一张润如胭脂的薄唇,如果硬要说他长得究竟有多吸引人,那么他真真就介乎于妩媚的南虞和俊朗的洌泫之间,笑时多情,怒时威仪,这才刚年少时就风流自成,又有‘辰晓之星’的封号,成年后可想而知那更是无可限量。
这不,就有几个眼明手快的小仙娥将发带、香包等物件塞在他怀里,离开时还不忘频频回头留情。
洌泫回身看向苦恼非常的释儿,倒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让他跟上自己的脚步。
待洌泫与释儿到达凌霄殿中时,天帝帝俊已经高坐宝座,殿下的火神重黎也已经等候许久了。
繁文缛节过后,天帝说出了急召洌泫的目的。
“今日羡天统帝据比叛变了。”
此话一出,反应最大的不是洌泫而是重黎,原来他也是刚才知道。
帝俊抬手示意重黎稍安勿躁,他走下王座站在两人之间,感叹道:“一晃眼就是一万八千年了,当年跟朕一起并肩作战的人也你们二人还有那个据比了,昔日伙伴竖亥,天吴也早已羽化。”
重黎干笑两声,眉宇之间似有痛苦之意:“陛下今日怎么想起叙旧了,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还记得你是如何将据比从刑天的戚斧下救回来的吗?”帝俊说着,目光久久没有离开重黎,却又仿佛透过他再次看见了一万八千年前那场惨烈战斗的情景:“那时,据比被刑天劈得粉碎,刑天将他的血肉洒向四极八荒,你与据比素来形影不离,他的痛楚你怎会不感同身受,朕记得当时你发疯似得搜寻他的遗骸,连朕的命令都不听。”
“臣知罪!”
释儿瞧见重黎重重跪地谢罪,大感惊诧,那样骄傲的火神,在天帝面前居然也有如此卑躬屈膝的时候,但见他眼里还含着水汽,释儿敏感的心又跟着难受起来。
洌泫立在旁边一言不发。
“这不怪你。”帝俊很是亲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却没有半点让他起来的意思:“你寻觅了整整四天四夜,刑天都已经被朕和洌泫镇压在常羊山下,你却仍是没有找到据比的右手和他的面孔。虽然你是勉强将他拼凑在一起,以生命之泉重塑魂魄,即使复活,但却人不人鬼不鬼,以他对九天的贡献原本不该屈居第七天统帝。”
“陛下言重了。”重黎道:“据比性格突变,阴冷无情,实在是不适合呆在减天之上。臣感激陛下能给他第七天‘从天’这个安身之所!”
就在这时有仙官匆匆进殿,在游奕灵官耳边喘着粗气说了几句话,游奕灵官随即一揖,向天帝禀报:
“据来报,就在未时三刻,据比已率领五千部众攻下第八天羡天,羡天守将不敌,不到一个时辰就沦陷了。”
“陛下不必忧心,羡天统帝龙且被冥昧误杀,羡天无人统领大局才会被据比钻了空子!”洌泫道:“暂时还不足为患。”
话音刚落,又有人来报,这回来的是日游神,比刚才的官阶不知道高了多少。
见他又要趴在游奕灵官耳边一阵说,帝俊冷面道:“直接禀报,不用游奕灵官通报了。”
“是!”日游神第一次得幸能亲自向天帝禀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禀陛下,中天殿下镇压的饕餮不知如何就挣脱封印,它冲入东海残杀龙族同类,如今只幸存龙族三公子朝丰和少数部众。”
“如此之快……”帝俊面露忧虑。
重黎立刻伏首,声音如洪道:“臣立刻率部去从天剿灭叛天者!”
“如今看来只有……”帝俊话还没说完,就有人从内殿来报。
“启禀陛下,常琴公主突然病重!”
帝俊极是疼爱这个独女,他立刻对重黎道:“先随朕去看看公主病情。”
“是!”重黎领命起身,跟在天帝身后。
帝俊走了几步又回身道:“洌泫和卜解释也来吧,叛乱之事还需再商议周全。”
洌泫领命,携着释儿跟在后面。
没想到来凌霄殿一趟,就听来这么多秘闻和战事,释儿不禁道:“原来九天诸事还有这么多渊源,重黎上神似乎很在意那个据比。”
洌泫耐心解释道:“九天初始,并非你现在所见情景,所有的胜利都是用血腥换来的,即使是看似浮华安逸的九天也是如此,凡事皆有渊源,因果,你现在可是明白了?”
“那我的出现,是为了终结血腥,还是血腥的开始?”
洌泫微笑道:“能开始思考自己存在的价值,是件好事!”
到了南熏宫,挑开层层轻纱幔帐,常琴公主的寝室就在这浓郁清芬的香炉围绕之中。
释儿刚踏进来就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再看床上躺着的常琴公主哪还是瑶池上那个嚣张跋扈的样子,整个人如雨打过的梨花,倒也很有病若西子的娇态。
原来公主是早晨出去赏花回来的路上突然发病,高烧不退的,重黎铺帕子细细诊脉,再看她露出衣领的脖颈处有颗颗疱疹似地东西,眉头逐渐皱起。
“这孩子已经有几十年没病过了。你们是怎么照顾公主的?!”天帝帝俊此话一出,瞬间跪倒一屋子人。
“是毒,不是病!”重黎将常琴公主的手放回锦被中,起身向帝俊解释道:“但也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毒,凡是与公主有过肌肤之触的人都有可能被传染。”
重黎此话一出,瞬间屋子里的侍女躺倒一片。
帝俊的脸色直接变黑,问一个还算冷静的侍女:“此事天后是否知道?”
侍女回答:“天后今早去玉漱池照看千年锦鲤,还未回来。”
帝俊明显松了一口气,吩咐道:“天后那边由朕去说,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出入,只留下重黎一人在这里医治公主。”
这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释儿哎呦了一声,原来释儿出于好奇,所以贴近了些看,没想常琴突然睁开眼睛,失心疯似得抓住他的手,嘴里胡言乱语呢喃着:
“洌泫叔叔,就陪陪常琴,就一个时辰可好?就一个时辰可好?……”
释儿面色涨红,可也不知道常曦哪来的怪力,让他怎么都挣脱不开。
重黎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落井下石道:“看来有个伴陪我喽。”
帝俊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特别还是在洌泫面前,他不是不知道女儿对洌泫心存爱慕,但如此失常的表现真是让他这个做爹的抬不起头。
洌泫还好,脸上没有什么变化,算是给足了天帝面子。
“有重黎和‘辰晓之星’两人在这里照看,朕心深慰。”帝俊说了句场面话,又对洌泫道:“你我回凌霄殿继续议事吧。”
洌泫领命,目光扫过看着释儿一脸坏笑的重黎和左右为难不断挣脱的释儿,抬步离开。
减天,煊熔斋
自从成天来人告知后,未曲明就一直在屋子里坐立不安的:“我就不明白了,天帝的女儿生病了,凭什么让我家释儿陪着?!”
“你别着急!”重黎拉住一副想要冲去成天评理的未曲明,安慰道:“释儿吉人自有天相,况且他们不是说,释儿也是无意之间与公主有了碰触才会被留下来吗,而且那里有重黎上神照看,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可是我听说那邪门的毒不断扩散,成天中很多神仙都被传染了,现在人人自危。”未曲明揪着南虞的衣领,嗓音都开始发抖:“我还听有的人说,魔域大军很快就会攻上来了!”
见她都慌张得找不到北了,南虞紧紧抱住她颤抖的身体,说道:“天帝已经召集九天重臣商议对策,而且洌泫上神如今也在闭关寻找彻底消灭魔域的办法。冷静点!这原本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多关心关心释儿才是正经!”
第42章
羡天,千丈塔
八卦坛中,洌泫盘膝而坐,双目微合,不知道在想什么。
八卦坛外,魔尊久夜手背撑着下颌,半躺在地上。
“你以为把你自己关在这里,心就能静得下来?”久夜指着自己的心,道:“她在你的心里,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洌泫道:“如果闷了,你就出去转转吧。”
久夜坐正,道:“你这个提议不错,我现在倒是很想玉茗呢!”
“站住!”洌泫终于有些急了:“不许打扰她。”
“你心里想她。”久夜捂着自己的心窝,连连笑道:“对!对!对!就是现在,就是现在,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骗不了我!”
“别再提她了。”可以明显听得出来洌泫话语中的惆怅。
“怎么?是伤心她另有新欢?”久夜挪着步子,一身黑袍从他宽阔的肩膀笔直向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以你的名义去月老那里通过气了,我让他告诉南虞,百日内不得与未曲明成亲,否则未曲明命不久矣。”
洌泫眼底隐隐泛红:“谁允许你这样做的?”
“是你啊!我看到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久夜转身面向他,一半面容瞬间隐在阴影下,那双黑色的眸子中似有深红色的火光闪动:“你虽然不断说服自己,成全他们,但你心里有恨!你恨他!你在五百年前就恨南虞入骨!”
“没用的,你再怎么激我都是没用的。”洌泫不知是被他言中而无力回答,还是不屑于理会久夜。
久夜也不再说话,此次谈话又到了终点,他从半圆形的窗口看向外面由夏转秋的萧萧落叶铺了一地,然然道:“看这羡天,一日便是一年四季的景色,你可以把100日当做100年来过,但那也不过是镜花水月。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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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坐在黝黑发亮的骏马之上,后面是黑曜坚实的胸膛,即使这样当她看到这满目疮痍,她仍是如飘萍般无依无靠。
“天哪,九天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从天、羡天、中天的散仙。他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地方,又染上了瘟疫,第六天上的上神和上仙怎能将他们弃之如履?!”
从天,羡天,中天不再是分明天地,中天松软的泥土,羡天瓢泼大雨而下,从天风云雷电穿梭其中,天破了个大窟窿,大地变作沼泽,到处是无处逃难的散仙们,慌张中争抢死伤者无数、尸横遍野,唯一通往第六天更天的山脊上黑压压一片人。
而唯一天门却有九天派下的重兵把守,没有一个散仙能得到救助,这哪里是求生之门,这分明就是死亡之门!
“看见了吗?这就是九天和九天上的神!你还愿意效忠这样的神吗?”
黑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听不出情绪的语调更令人不知所往。
“那也是你们设计在先!”玲珑却憋足了那股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性格:“你放出饕餮,让他在东海胡作非为,又怂恿据比背叛天帝,最可恨得是居然放出毒瘟,让散仙投生无门,魔尊好狠毒的心思,就算是胜,魔域也是胜之不武!”
“好狠的心思?不!”黑曜咧嘴笑道,碧绿色的眼珠子如宝石般闪耀:“这一日魔尊早就料到,这一切也是魔尊精心策划,如今欲念之魂已与魔尊化作一体,从头到尾……九天就从未脱离过魔尊的手掌心!”
“别猖狂得太早,从天,羡天,中天看守薄弱才会被魔域这么轻易攻破,正就是正,邪就是邪,胜利永远是属于九天的,你们的魔尊也只会像刑天一样死在常羊山下!”
玲珑狠狠揪着黑曜的坐骑疾风的鬃毛,如不是主人黑曜也在背上,它早就撂了蹄子把玲珑轰下来了。
黑曜知道疾风受了委屈,在它身上拍了拍,以作安慰之意,他挑起玲珑一撮发丝放在鼻下嗅了又嗅,道:
“别光图口舌之快。你看眼下,散仙们都纷纷自愿成为我魔域一员,九天不为散仙而生,以何求散仙为九天而忠?得民心者得天下,我倒要看看你口中所为的正义究竟会落在哪一方的头上!”
玲珑无言再对,垂眉掉脸。
黑曜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高声喊道:“回家喽。”便抱着美人策马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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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凌霄殿中聚集着九天八荒各处名山三十六洞府的神族们,当然,肯定不包括卑贱如蝼蚁的散仙们……
朝野上下全是议论纷纷之音,其中也有不乏可怜那些散仙的。
有人与一人交头接耳道:“我听我洞府里的姑姑说,更天统帝玠尤亲率重军镇守天门阻挡散仙。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这话被另一人听去,那人道:“你们有所不知,魔域阴险之极向散仙投毒瘟,散仙中十之八九都被染上,虽然其它天也有染毒瘟的上神和上仙,但就火神重黎一人哪里应付的来。”
“是啊!况且治疗毒瘟的仙草极为珍贵稀少,怎么能用在那些散仙身上?!”又有一人加入讨论,但一听这话便又是一位典型的上仙神族。
但还是有人不安道:“可是我更听说有好多散仙都投奔了魔尊麾下,这……会不会……引起动乱啊?”
“就是的!魔域大军连连攻下第九天,第八天,第七天,如今天帝都没拿出个统一方略,难道眼睁睁看着九天被一一攻破吗?”看来没有信心的神族也不占少数。
“当然不会没有任何动作,今日把咱们叫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商量出一个对策吗?!不过……魔域这回也是有备而来,要不然也不会如决堤之水让人措不及防啊!”
这人说的话算是个分水岭,持反对意见的神族洪亮地声音立刻就到:
“何以说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他魔域是早有预谋,我九天就不能借此机会一举消灭了它!?”
“说得是!我雷泽一族已经很久都没有打过仗了,风云锏都要生锈了,哈哈!”
“是啊!”
“是啊!”
“是啊!……”许多神族高声应道。
可其中又有不同意见,有神族一人沉声说道:“……原先经历过刑天大战的神族先辈大多已经陨落,在坐的大部分神族都没有打过仗啊……”
毕竟还有些头脑清醒的神族存在,此话一出其余的神族便陷入一片沉默中。
凌霄殿外传来雄浑钟声数响,神族们分立两侧,天帝带领着几位成天重臣上殿,重神族行三叩之礼。
上朝事宜一如往昔,几位颇有威望的神族族长先陈述自己对此次魔域进攻的看法。
天帝只是静静听着,末了,就说了句:“各位爱卿之意,朕已清楚,各位爱卿之勇,朕深感欣慰。”
心急火燎地众神族皆因这样的一句话而不明所以。
恰在此时,殿外走进一人,很多神族对眼前的画面无不熟悉,还记得当日迎着五彩霞光而来的洌泫,不就是为了守护九天、消灭魔域而来的吗?!
洌泫立于殿中对着天帝一揖,高声道:“臣闭关神游太虚寻找灭魔域之法,今日终有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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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天,南熏宫
几天几夜的昏睡不醒,常琴虽意识逐渐清醒但眼珠子滚动数下才得以张开双目。
“你!大胆!居然胆敢靠近本宫!”
释儿终于可以收回自己连日来被她紧抓的手,唏嘘道:“公主差异,是公主硬拉着在下不放。”
常琴发觉自己的右手已经麻了,再看释儿俊逸非凡的面容羞得脸颊飞红:“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个……”
“散仙,是吗?”释儿接话道,也是一脸的不屑:“公主觉得在下污浊了您的地方,那在下这就离开。”
“其他人呢?”常琴见四下无人,只有幔帐外头隐隐约约站着个侍女,见他又要离开,慌张中拉住他的衣袖,道:“你走了,我可怎么办?”
释儿如实说道:“既然公主已醒,说明病情已见大好,只是与公主亲近的侍女们还在养病中,故而只有外面一人照应。”
“她们……”常琴这才意识到这场大病是多么凶险。
见她嘴都吓白了,释儿唇边划过一丝讥笑,说道:“公主不用害怕,汤药每日都会按时送上。”
“我父王母后呢?他们为何没有陪在我身边?”
‘果然是温室里娇滴滴的公主!’释儿心底里暗笑,说道:“你昏迷不醒这几日,毒疫肆虐,魔域进犯,九天巨变,天帝和天后都在忙着处理政务……如果公主没有什么其它的吩咐,在下告退了。”
“你就那么不愿意呆在本宫面前吗?”几句话间,释儿就告辞了两次,常琴怎么会看不出来他自己的排斥,一个散仙居然会对她避之不及?!
“不是。”释儿垂目道,很明显不想和她起争执。
“那是为何?你倒是说说清楚,你是不是讨厌本宫?”常琴话里话外都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在父母羽翼下的孩子心智果然不成熟。
“……”释儿看她半响,目光逐渐柔和,开口道:“不是讨厌公主,是可怜公主。”
常琴恼羞成怒:“你这话什么意思?!”
第43章
释儿也不是软骨头:“平日里公主身边不乏奉承之辈,如今你染上毒疫又有谁再来探望,公主除了父母外,孑然一身,难道还不算可怜吗?”
事实摆在面前,常琴破罐子破摔起来,哭闹着捶床道:“好!好!好!你说得没错!我就是骄横跋扈,行了吧!?我知道你们都讨厌我,行了吧!?”
释儿似乎对她的撒娇方式还挺上道的,他轻笑一声,道:“知错而不改,羞不羞?”
常琴坐在床上不顾仪态地哭着,释儿倒是没走,只是立在一边看着她哭。
哼哼唧唧、抽抽泣泣间,从常琴嘴里传出断断续续地恳请之声:“你……你……你可以留在这里陪陪我吗?”
“你还哭吗?”
常琴摇着头,用袖子擦拭着泪水。
“还无理取闹吗?”
“不了。”常琴回答地很干脆。
释儿从桌上拿起药碗,用勺子搅了搅,坐在床榻边,道:“那就先把这碗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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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天,三天门外,双峰夹峙,仿若天门自开
“送到这里就行了。”
骏马之上的重黎身披‘光明重甲’,骏马之后十万九天精锐之师蓄势待发,他抬手拉了拉紧束的领口,面露不耐之色。
洌泫策马立在他身侧,从奠仪官那里取来两杯壮行酒,递给重黎一杯:“是啊!送君千里终需一别,九天与魔域首次大战,你万事小心,等你凯旋之音。”
重黎仰头饮下满杯,抬手又扯了扯束领,感慨之声里尽是沧桑:“已经许久不穿这身铠甲了,颇重啊!”
“是这一身重担如泰山压顶吧。”洌泫轻笑道:“见到据比,好好相谈,务必把据比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完完整整?呵呵……”重黎苦笑两声,道:“一万多年前就已经不完整了,今日又何谈完整。”
洌泫劝道:“他是你救回来的,他会听你的。”
“呵呵……我这回去,就没打算活着回来。”重黎仰望天际,两行泪从眼角滑落:“我!早就活够了!”
洌泫敛笑,沉默无语。
“洌泫!”重黎突然厉声唤道,洌泫仰头与他正面对视。
“我重黎,明人不说暗话。”重黎突然回马正色厉言道:“你究竟是何人,我一直心存怀疑!虽说古神帝台的预言让人不得不信,但是!你不是我以前认识的梵音!你如今深受九天重托,如若趁机做出不利于九天之事,我定不放过你!”
“你只顾留恋旧人风貌,又如何走得出固步自封的囚牢。”洌泫虚目,言辞恳切,道:“望火神重黎……打开心结,方可重获新生,否则……”
“谢刑神洌泫忠告,重黎对九天之忠心死不旋踵,这就走了!”重黎打断他的话,双手向前深深一揖,策马率领骑士们踏尘而去。
九天上下,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的情况也在重黎离开九天迎战魔域大军后而渐渐平静下来,很多之前没有关注到的问题也渐渐浮出水面。
第一件事就是毒疫究竟从何而来?到底是从第九天中天传染至第一天成天的?还是从第一天成天传染至第九天中天的?
如果是第一种,那很好解释,中天地界临近魔域,被魔域投毒那是近水楼台,非常容易理解。
可是为什么又有第了二种的可能呢?众所周知,第一个染病的是天帝的女儿常曦公主,之后才听闻到中天大规模感染。
所以分析下来,第一天成天中一定有魔域奸细存在!
查出奸细所在,这一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刑神洌泫的得力干将冥昧的身上,这不禁让九天之上的神仙人人自危,毕竟之前冥昧残忍果断的性格和强硬的办案手段,如今回想起来每个人都心有余悸,哪个人不害怕成为‘灭魂刀’下的亡魂呢!
减天,煊熔斋
自从重黎开赴战场后,减天一下变得冷清许多,这几日,释儿也把家里当成了客栈,来去匆匆的。
这日大清早,释儿刚要出门就被未曲明抓了个正着。
“你这人小鬼大的,都在忙些什么?连家都不着。”
释儿侧目看见南虞正巧从偏房走了出来,阴阳怪气道:“释儿不在家,于某些人岂不更好!”
“什么某人某人的!”未曲明刚想如以前那样上手就打,手刚够到他的肩头就停了下来,如今释儿也已经与自己一般高了,她不禁姗姗道:“好生说话!”
释儿习惯性地躲闪,却见娘亲的巴掌迟迟未落下,心中突然空落落地,再也没心思闹变扭,如实答道:“娘亲放心,释儿只去羡天殿和南熏宫,天黑之前就回来。”
未曲明锁眉,道:“南熏宫?我听说最近你日日都去看常琴公主。”
“重黎上神临走之前曾将给常琴公主配药的差事交给儿子,”释儿说道最后又不自然地补充了一句:“儿子也是秉公办事!”
“你忘记那日瑶池之上你我母子所受的屈辱了吗?,她在瑶池是如何羞辱为娘的,你忘了吗?!”想到此处,未曲明仍气得浑身发抖。
“释儿不敢忘记!只是……”释儿眼底浮上些许桃色,缓缓道:“释儿几日相处下来,常琴公主是骄横了些,但心眼却不坏。”
“你这孩子……”未曲明话还没说完,释儿就已经逃也似得出了屋子。
一直旁观的南虞可是个明白人,立刻拦住要追出去的未曲明:“别拦着他,释儿长大了,有些事情你这个当娘的也是管不住的。”
“什么意思?”未曲明扒拉着挡人的南虞,突然抬头道:“你是说他……”
南虞抚摸她的肩头道,感慨道:“孩子大了,随他吧。”
羡天殿堂,剑室
释儿席地,单手持剑,另一只手拿着锦布轻轻擦拭着,嘴里不时还嘟囔着,听到最多的还是‘长乘’两个字。
可‘巨阙剑’却半点回应都没有。
“不用气馁,终有一日你与‘巨阙’人剑合一之时,就会与剑魂长乘心灵相通了。”
释儿闻声,回身一拜:“师父。”自那日潇湘林内师徒较量后,释儿才算真正认了他这个师父。
“过来。”洌泫坐在软椅上,对释儿招了招手:“为师有一事交代与你。”
释儿上前,坐在洌泫面前的蒲团上:“请师父吩咐。”
“盘古自开天地以来,他的身体变成了东、西、南、北四极和雄伟的山川,其中八方一中各有一座仙山支撑九天,这些仙山也是集九天之灵气所在,只要仙山不崩,九天则绝不灭。你的任务就是,你将这九根神木插在山顶最高处的祭坛中,在用‘巨阙剑’设下结界,便可保九天安危!”
释儿正色应道:“是!师父与释儿何时出发?”
洌泫道:“你一人前往,即刻出发。”
释儿大愕:“释儿一人?”
把如此重大的任务交给释儿,洌泫的表情可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是!你带着巨阙剑,从正北方狱法山开始,一路向东走,会经历钟山和最东面的太山,然后再往南走,会经历阳华山和最南面的丹穴山,之后你继续向西走,会经历浮玉山和最西面的昆仑山,再向北走过了大泽就到了招摇山,而你最后的落脚地一定是中山山脉,古神帝台之所的休与山。”
“……是。”释儿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
洌泫放缓了语气,倾身细语道:“此去,必三十九日内归还,一路凶险,但也是你历练的大好机会,需鼓足百倍勇气,坚强自己的意志,方能成功。你要记住,使人疲惫的,不是远方的高山,而是鞋子里的一粒沙子,明白了吗?”
释儿清澈的目光凝视着洌泫望着他的专注目光,说道:“师父放心,释儿一定不负嘱托。”
“好,本座放心了。”洌泫唇边刚露出笑意,却突然咳嗽了起来。
释儿忙起来帮洌泫顺气:“师父你可是感觉不适?”
神木上面凝聚着洌泫万年神力,他想师父重伤初愈,又为了此事耗费了不少精力,身体自然虚弱许多。
洌泫抿着发白的薄唇,摆手道:“无妨,为师歇息几日就好了。”
释儿再次跪拜道:“那……释儿,这就准备启程。”
“还有一件事,为师要告诫与你。”还没等释儿起身,洌泫就严肃,道:“你与那常琴公主是注定的‘有缘无份’,除非必要场合,以后就不要再见了。”
释儿虽不愿承认,但还是应了声:“……是,释儿记住了。”
洌泫望着释儿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作……
出了南天门,一路往北到狱法山路程有一千零八多里,释儿来不及向娘亲告别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拿着巨阙剑开始赶路了。
“卜解释!”
只有她这样的女子才会毫无创造力地出现在释儿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你也要出远门吗?我要赶路了,先走一步。”
当然,也只有释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毫不领情的家伙,让常琴火冒三丈。
“本公主是要和你一起去!”
释儿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即使此刻她正毫不估计形象双手叉腰挡在他面前。他也只是从头到尾将她打量了一遍。
果然,这位公主真的是没有弄清楚释儿到底是去执行任务还是去郊游。
一身金丝蓝衫劲装,袖口处甚至连鞋面上都秀满了颗颗大小浑圆一致的珍珠,秀发一看就是精心梳理过的,虽然已经考虑到是远行,但是发髻的复杂精致程度仍然令人咋舌,不是不美,是太美!
“是洌泫上神让你来的吗?”释儿憋了半天才问出这么一句。
闻言,常琴略微愣了一下,立刻点头说是。
“不对!”释儿反应过来,道:“师父一日之内和你说过的话从来都没有超过三句,他怎么会让你和我一起去执行任务?!更何况……”
释儿当然不会说出来洌泫对他说的那句‘有缘无份’的话,而且他对她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当然这是他自己的认为。
释儿的诚实确如当头棒喝,打得常曦一脸狗血!
“谁说你师父一日之内和本公主说过的话从来都没有超过三句的!?谁说的!?”
面对常琴的暴跳如雷,释儿自动选择回避,默默转身打算走人。
常琴双手张开挡住他的去路。
释儿从她手臂下钻过去,反正他目前才十几岁少年模样,身高也高不了常琴多少。
“卜解释!”常琴卯足劲儿大喊,南天门外的参天古树都跟着晃三晃。
释儿回头,道:“我走之前师父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如果你真想帮忙就去照顾我师父吧。”
听他这样说,常琴略显迟疑,的确有些动摇。
释儿看在眼里,转身就走。
“哎!你别走啊!――”
当常琴分析清楚孰轻孰重大喊出声时,释儿已经腾云驾雾飞得只剩下一个黑点了…….
飞行了一日一夜,终于到达狱法山脚下,脚跟还没落稳,常琴就从后面蹦了出来。
“你知道狱法山是用来干什么的吗?它是用来囚禁犯了天条的犯人的。‘狱场’就在半山腰上,我听父神说,每当天界处罚重犯的时候,就会引来各路神仙观看,我在两百多岁的时候就来观看过一次,记得那日刑场里面围得水泄不通,当时受刑的是一个男仙,他的双手和双脚被绑在十字柱上,第一道天雷劈下来,他的衣服着起了火,第二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他的胸前裂开了一条大口子,血像从染缸里新出的绸缎一样,鲜红明亮,围观的神仙们都拍手叫好,比过节还热闹呢!第三道天雷下来的时候,他浑身的皮肤皱了起来,烧焦的味道让人恶心欲呕……”
说道此处,常琴做出快要呕吐的样子,一脸娇态的她可换不来释儿的好脸色。
“说够了没?”释儿还算有忍耐力,他一早就想打断她的卖弄,何等残忍血腥的惩罚在她眼里竟如游戏一般!
“怎么?你听着不兴奋吗?我每次给别人讲,他们都挺高兴的!”常琴不明白他为什么扭过头去不理自己。
释儿只道:“惨无人道的刑法,有何兴奋可言!”
“你这话就不对了!”常琴反驳道:“天条颁布在前,那男子违法在后,谁让他给一对母子射青雁吃的!那只青雁修炼了三百多年,眼看马上就要化作人形,却被他杀害,他当然要以命抵命了!”
释儿神色一动,急切问道:“你说那男子是为了给一对母子射青雁吃?”
见他终于开始在意自己说的话,常琴忙点头道:“是啊!我是这样听说的。”
释儿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他长得什么样?是不是如玉般的清俊?”
常琴见他越来越靠近自己,手几次急切地都要碰到自己的肩头,她低头腼腆一笑,说道:“我当时离得远,看不真切,不过……他的眼睛像绿色的宝石,比我母神胸前挂着的项链还要璀璨呢!”
“绿色的眼睛……难道真是当年那个好心人?”
常琴凑过去,问:“你嘴里嘟囔什么呢?什么好心人?”
“没事。”
释儿仰头望着狱法山血泼似得岩石陡峭壮丽,寸草不生,山风猎猎,似无数哀魂嘶吼,原来两百年前救他们母子一命的人就死在这里,而且还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死去,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山顶好好祭拜这位恩人,不止是还他们母子所欠下的恩情,也是对玲珑姑姑的一个交代!
走到山门自然有人把守,是一位身材魁梧,身穿轻装兽皮铠甲的守卫,皮肤如被烈日烤灼般黝黑发亮,强壮肌肉仿佛随着他的动作而拉扯着结实的皮肤。
“狱发山乃九天重地,二位到此何事啊?”
那人声音如火爆干柴,常琴皱了皱眉头。释儿恭恭敬敬,道:“在下乃刑神洌泫坐下弟子,今日前来是受命带神木来此埋入狱发山山顶,以此压制神山灵气外泄。”
守山人瞥了眼释儿手中高举的神木,咧嘴讥讽道:“你就是那个什么……什么来着……散仙出身的‘辰晓之星’,对吧?”
早就习惯了隐忍的释儿面不改色道:“正是在下。”
“嗯……”守山人吱唔了半天,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说着就伸手去那神木:“山神随火神重黎征战去了,他走时交代不得让任何外人入山,你把这个什么神木的交给我就行了!”
释儿怒道:“神木乃洌泫上神心血之物,怎能随意交给他人!”
两双手都紧紧抓着神木,剑拔弩张地架势那是势要毁了这神木都不撒手!
常曦见局势难以控制,忙上前劝和道:“这位大哥莫要生气,这里地处九天北方苦寒之地,大哥在这里当值必定辛苦万分,我这里有一张西姜洞仙君炼化的护脏符印,大哥一定要收下,如今九天动荡,关键时或许能用上呢!”
“减天之上就是宝贝东西多啊!”守山人一件有宝贝奉上立刻喜笑颜开,况且暗暗之中自知眼前这小子难纠缠,于是见好就收,道:“行!看着这小姑娘还挺通世道的,就给你们两个时辰上山,快去快回!”
得到允许后,常曦拉着释儿急忙跑进山门,把那个守山人甩得远远地才停下。
“我说你还在中天混了那么久,怎么连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啊!”常曦双手叉腰,奚落道:“我父神说,这九座神山地处八荒之极,上面的神仙长时间与世隔绝,脾气都大着呢,一般神仙还真是惹不起呢!”
“……”
常曦见释儿一直不吭气,一张俊脸愈来愈黑,心想是不是自己的话说重了,于是拉着他的手摇晃着撒娇道:“你看,带着我还是挺有用的,对吧!”
释儿看着她,面色上有所松动,可还是甩开了她的手,独自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身道:“小心脚下松石。”
闻言,常曦高兴地应了一声,跟在释儿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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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天灵洞府
“到底……什么地方出现了纰漏?”冥昧已经连续几日几夜都没有合眼了,疫毒究竟出自哪里,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出来。
九天之上,没有哪个仙君会使用,但是有能力投疫毒的仙君却是大有人在,这无凭无据的怀疑谁都不好,难道会是……
冥昧突然起身走到内室床榻后面,取出藏于口中的钥匙打开暗门,暗门背后仍是那面镜子,她走到镜子面前,手指在上面轻轻一触,里面显现出呼呼大睡的蛛儿。
“是不是你投下的毒疫?”
问这句话的时候,冥昧自己都有点不相信,这段时间暗室里没有任何人进来过的痕迹,钥匙也是唯一的,按理来说镇压在镜子里的蛛儿根本就没有投毒的机会啊!况且还是九天之内大面积地投毒。
蛛儿睁开一道眼缝,转过身又睡了起来。
冥昧威胁道:“哼!上次的刑罚,你还想再尝尝吗?”
此话一出,蛛儿果然动了动,她转过身,张开充血的双眼。
冥昧厉声,训问:“老实交代,毒疫是不是你放出的?你是不是还有同谋?”
蛛儿提溜起自己的双手,奄奄一息道:“就我这样,有可能吗?”
第45章
原本藏在指甲里的毒针已经被翘掉,连同指甲一并离肉剥离,柔嫩的指肉几乎看不到原来的形状,血肉模糊一片中只能看到黑色的结痂。
冥昧对此也不过是习以为常,死在她手上的神仙还少吗?更何况还是一个曾经对自己施过毒针的小小魔域妖女!
“听闻九天曾有一族,名唤红螯(áo)蛛,生性凶残,有同族互相残杀,吞噬之习性,每每吞噬同类就会获得更强大的毒性。而这毒就藏在……”冥昧伸手入镜,镜成旋涡状,蛛儿仓皇躲避:
“它就藏在你的腹中!”
蛛儿捂着肚子躲在角落里,衣服下却是一条深深的刀伤。
冥昧收回手,道:“说!与你合谋之人到底是谁?”
蛛儿双目紧闭,宁死不说。
冥昧深知她也是个硬骨头,恐怕就算是对她开膛破肚她也不会透露那人半个字。
“别以为你咬死不说,本座就查不出那人。哼!”冥昧拂袖而去,不过她已经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寻根溯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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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已经形成了一个习惯,未曲明拿着自己用丝巾包满山茶花瓣的小枕头放在了花丛的最中央,她想,她没有什么能力可以报答洌泫的,不过能让他每日中午睡个安稳觉也是一种报答,但洌泫上神派他儿子出去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连给她这个做娘的一声招呼都不打,实在是……太不厚道!
于是乎,她在花包里加了些可以让人快速进入梦乡也会让人出现幻觉的虞美人花瓣!
未曲明双手撑着锄头把儿抬头望天,日头正高,正是沈天由春转夏的时候,果不其然,洌泫上神准时来了。
两人没有过多的交谈,洌泫接过她手上的花瓣枕头,多看了她几眼,自是知道她是要赠与自己的意思,他向她点了点头,也不管她是否已经离开,飘然翻身躺在花圃之中,头下枕着花瓣包。
很明显地,他深呼吸了几次,睫毛随着微风轻颤着,仿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未曲明没有立刻走开,而是偷偷摘了一些开得最好的山茶花准备带回家送给南虞。可是花丛那边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洌泫仍然睡着,只是他鬓角边的散发被汗水微微沁湿,如果不是面白如玉的脸上没有一点湿润,还真会误以为是泪水湿透了头发呢。
难道是……虞美人花起了作用,他做噩梦了?在他的梦里会出现什么呢?未曲明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
还没等她走近细看,洌泫就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
“你有多久没吃肉了?”
突然有此一问,再看他眼底泛红的湿润,未曲明迟疑一下,老实答道:“……好久了。”
“那你还拿我去换肉吗?”洌泫将未曲明拉至身前,既不温柔又很急切。
“拿……拿你换肉?哪有!”明明是烈阳高照,未曲明硬生生出了一头的汗。
“瞧你瘦得,还嘴硬!”洌泫捏住她的下巴,晃了几下又松开,一脸怒火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骗我到山下公孙娘子家给人家瞧病是为了什么?!就是想拿我去换她前日里刚打的麒麟肉吧?!”
她承认自己的确很爱吃肉,也想了好久的肉,但是公孙娘子是谁她真的不认识啊!未曲明心中委屈,心想真是自作自受,早知道不该放虞美人花瓣的!
未曲明挣扎道:“那我以后不吃肉,还……还不成吗?”
“我看你缺得不是嘴里那块肉,你缺得是心眼!”洌泫没有放手,反倒伸指在她脑门上恨戳,看起来真是有股恨铁不成钢的劲儿:“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把你的心眼给补齐了,我老老实实想清楚告诉我,哪怕你再把我给换肉吃了,我都要给你换上!”
在中天摸爬滚打少说也有四百年,脸皮早就和城墙拐角一样厚度,可未曲明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拽着骂的,况且洌泫是谁?九天公平正义之化身,眼瞅着他越骂越凶,未曲明简直无地自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低头,别低头,你看着我!”虽是倾国倾城之貌,洌泫的表情却是骇人:“我问你,肉你吃了几日?”
‘什么……什么肉吃了几日了?都啥时候的事了?不就是九浊窟一行吃了那几桌子的肉吗?怎得现在还提!’
未曲明心中泛着嘀咕,手腕都已经被他抓得麻痹了,无奈之下只好努力回忆:“不就是四五天吗?”
洌泫板着脸,但终于看到些松动怜悯之意:“你后来又饿了几天?”
“好几个月了。”未曲明说着自己都委屈,成天饿肚子能不委屈吗?!
“有我在时,可少你一顿肉?”
“不少!”未曲明哪敢说个不字!
“那你还拿我去换肉吃吗?”洌泫的话语中有几分责难,又有几分无奈,更有几分……伤感。
未曲明忙跟着他的话溜儿:“不换了!”
然后他的吻就这样落下,让人猝不及防!这回未曲明真是挖了个坑,把自个儿给埋了……
有点凉,如山涧清泉般不经意溅在唇上,还没体会出滋味,就已被阳光蒸发了,短暂的分开后,洌泫微含双目又要吻了上去,这次他双臂环住了她的双肩。
两人碰撞的气息在短短眨眼间越来越未近,曲明抬起双手,指尖颤抖。
“总这样,欲拒还迎的。”洌泫单手就收紧了她十个指尖,另一只手臂从她的肩头移到腰间,将彼此的距离拉得更近些,他在她耳边轻轻吐气,道:“哪次不是你先伸手到我衣服里的?这次轻点好吗,昨日被你抓伤的地方,还没好呢……”
“等等!”
突然清醒过来的未曲明后仰着躲开他的吻,而他的吻正好落在她脖颈上的山茶花神印上,疼痛总是如此突如其来的,像极了深夜里突然闪入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思念。
被她推开的洌泫如秋风中的落叶般难以左右自持,斜斜倒在花丛中,肘腕压长袖,香肩半露,他抚着额头,长睫在阴影下颤抖,对未曲明伸出另一只手:“茗茗,我头疼得厉害,拉我起来。”
好肉麻!比家里那只骚狐狸叫得还肉麻!未曲明一排上牙咬下嘴唇,又发现唇瓣上尽是刚才留下的湿润,一副作呕状!
“冥昧,拜见洌泫上神!”
也只有没了眼睛的冥昧才能做出这等‘棒打鸳鸯’的事来……
“冥昧?我不是已经满足了你的要求,你怎么还会出现?”
洌泫此话一出,冥昧和洌泫自己同时愣住,冥昧是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洌泫这次却是突然清醒过来,他看了看那地上的花包枕头,狠狠刮了未曲明一眼!
“有何事禀报?”再出声时,洌泫已恢复往常。
冥昧道:“属下已查出毒疫之端倪,只是……”
洌泫道:“直说无妨。”
“属下翻阅南山门近一个月来的出入记录,只有……”冥昧迟疑片刻,仿佛做了很大的努力后昂首正色道:“只有您身边的烟雨娘子出过南天门,而且她的来历至今为止尚不清楚。”
“你是说投毒的人是烟雨吗?”洌泫的语调很慢,带着点不经意的慵懒,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梦境中醒来。
冥昧道:“属下只是猜测,但她的嫌疑最大!”
“听……有人提起奴家的闺名,奴家就来了。”烟雨飞入花丛,叠袖对身后的侍女道:“你们先下去为洌泫上神准备沐浴的温泉吧。”
站在一边抱着锄头的未曲明都替冥昧感到尴尬,可冥昧还是那副死不回头的样子。
“那么就请烟雨娘子解释一下,公主常琴病重,明令禁止众仙家不得去减天之下的其它天,你出南天门究竟是有何非办不可的要事?”
烟雨没有回答她的啧啧逼问,冥昧也许看不出来,但她一定能感到此刻烟雨周身散漫的煞气,她悄悄握住了腰间的‘灭魂刀’。
未曲明伸着脖子,好奇地盯着烟雨的双眼看,她的眸子本就如盈盈秋水般,现在更如一潭深泉般吸引着人不断地想深究其中的美丽。
正当未曲明陷入沉迷时,洌泫一把抓住了烟雨的皓腕,烟雨敛神,看向他的手,即使是一种警告,但也是一种肌肤相亲,不是吗?!
“请烟雨娘子……回答本座的问话。”冥昧迎风而立自有一番气势,看样子是今日誓要弄个明白!
“奴家知道,奴家在你们眼里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但!如若我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你以为洌泫上神还会让奴家呆在他身边吗?难道在你心里……洌泫上神就是一个善恶不分的人吗?”烟雨句句戳到冥昧心里,比刀还厉害,她满是鄙夷之色,讥笑道:
“关于冥昧上仙对某位天尊心中爱慕深藏,奴家早有耳闻,虽然奴家也不愿多想,不过自从来了这沈天嫉妒的目光奴家还真是没少见过,噢!是奴家忘记了,你没有眼睛!呵呵呵……”
原先未曲明还觉得冥昧挺有气势的,但烟雨几句话下来她却如风中落叶般颤抖不止,可更恶毒的话还在后面呢!
“奴家出身卑微,但冥昧上仙想趁机在奴家身上泼脏水,还是省省吧!”
第46章
烟雨虽然句句不离‘奴家’二字,但那站在洌泫身边的气势,可一点都不比任何一位九天上神气场弱,凭什么?还不是凭着洌泫上神的独宠!?
虽然烟雨在瑶池曾替自己解围,但对于今日之事,未曲明倒觉得烟雨有些过分了,九天之上谁人不知除你烟雨之外,谁还敢独霸九天第一美人洌泫上神?!
只是人要学着谦虚,自己在家偷着乐就行了,干嘛还这样到处招摇,还说那些伤人自尊的话,难道九天之上只许你一人爱慕洌泫上神?
况且,你直接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出南天门不就行了吗?干嘛非要对着洌泫众多爱慕者中最可怜的冥昧上仙开刀……
“请!烟雨娘子说明缘由。”冥昧果然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
烟雨扯唇冷笑,美丽不可方物。
未曲明歪在锄头上,叹气。
洌泫终于开口道:“此事到此为止,天帝那里本尊自会交代,你不用再追查毒瘟的事情了。”
如果还能流下眼泪,恐怕此刻的冥昧泪水一定会夺眶而出吧,要不然未曲明怎么会看到她手心里被指甲刺破的血肉?
洌泫道:“你下去吧。”
原来这句话更伤人,未曲明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冥昧仿佛被什么重击了一下,披散的长发随着身体晃了晃,她不敢相信,这个人还是她原先认识的那个大公无私、秉公执法的刑神梵音吗?!
冥昧走后,未曲明也准备溜之大吉远离这块是非之地,烟雨的突然出现谁知道是早有埋伏还是碰巧路过,万一被她看见自己和洌泫……她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洌泫又说了句:“你下去吧。”
这话听在未曲明耳朵里犹如天籁,可刚一挪步,又听洌泫说:
“我说的不是你。烟雨,你先回去吧。”
未曲明抬头见烟雨冷眼看自己,比世上最恶毒的话还要骇人,完了,仇结大了!
烟雨踏花而去,洌泫走近未曲明一步,却吓得未曲明倒退两步。
“……刚才的事情……”
“小人……”未曲明用力将脸皱成包子状,手背在唇上狠狠一抹,道:“大人不必记挂在心上,小人知道,这事儿……是小人占便宜了!”
洌泫脸上的表情在经历一阵风云过境后,说道:“……有自知之明就好。”
‘这话说的……也太落井下石了!’不过对这件事,未曲明自己也心虚,于是堆上一副谄媚的假笑,道:“大人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你……今后不用再来了。”沈天由夏转秋,印得洌泫眼里满是萧萧瑟瑟,可惜心乱如麻的未曲明没有发现。
洌泫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是什么让他如此急于将她推开,却又万般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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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天,煊熔斋外
“哼,你想让我去,我还不去了呢……”一路上愤愤不平的未曲明撕扯着手里的枯草刚一进门就撞在了南虞的身上。
“怎么了?走路不看路的。”南虞扶好她,仔细打量着,指腹磨蹭过脖颈神印上凸起红色:“你的脖子怎么了?”
“没什么!”未曲明很不自然打开他的手,走到镜前瞟了一眼后拉高衣领遮住,双臂环胸,反过头来质问他:“我们究竟要这样不清不楚到什么时候?”
南虞见她旧事重提,好吧虽然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八十九次了,但南虞还是非常耐心地和她解释。
“别着急啊……这也不是你一个女子该着急上火成天挂在嘴上的事情,我还是那句话,趁着现在没事,好好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咱们再等八十天,我保证,就八十天,好吗?”
未曲明不爱哭,可是不知道眼泪怎么就吧嗒吧嗒地没个停地往下掉,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抹着眼泪道:“你难道听不到外面人都怎么说我们呢,还有…...还有,还传我和洌泫上神有什么没什么的,你难道一点都不在意吗?”
“怎么不在意!”南虞单膝跪在她面前的地方,抬着眉毛仔细看着她掉下来的泪滴,也不帮她擦,只是笑着问道:“怎么就这么心急呢?”
未曲明捂住脸不让他看,闷着气不出,不一会连耳根都憋红了。
外面突来一声炸雷,雨紧接着就下来了。
“快下雨了,我出去收衣服。”未曲明起身,也不瞧他就往门外走。
南虞在廊檐下拉住了她:“我去,小心淋雨!”
“不用你管!”未曲明甩开他的手,也甩了他一手的泪水,自己站在院子里淋雨,也不收衣服。
南虞走入雨中,挡在她的躲闪之前:“今日是不是受了什么欺负?你告诉我!”
未曲明抬头看他,泪水早和雨水分不清楚:“你又不是我的夫君,你有什么资格问!”
“我怎么就不是你的夫君了!怎么就不能管你了?!”
雨越下越大,淋得人睁不开眼睛,未曲明对着他冷哼一声,麻利收了衣服往屋里走。
“你跟我来!跟我来!”南虞不顾衣服是否在拉扯中掉落泥土,硬是拉着未曲明回到屋子里。
未曲明被他硬摁在凳子上,见他脸上全然没有往日的闲散,倒是一脸的严肃,于是静下心来听他究竟要说什么。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南虞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未曲明。
未曲明用食指在两人之间来回比划:“你说……我和你原先就认识的?”
“是!”南虞很肯定。
“那为何你我在中天地牢里互不相识?”
“这个我也不清楚,也许在这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大秘密,但是!我在梦里梦到过你,那时我被你所救,我确信,我们500年前必有渊源!”南虞毕竟心里也有些没底儿,要不他早就实话实说了。
“你还说……你还说,释儿是我们的孩子?”突如其来的大揭秘,突如其来的丈夫,突如其来的孩子他爹,让未曲明有些不敢相信!
“重黎说,我与释儿的血是相容的!”南虞也就靠这一点站得住脚了。
话题又回到最初,未曲明问道:“你不与我成婚,是因为月老说如果百日内成婚,我将会有血光之灾?”
“是!”这个必须是!
弄明白事情始末的未曲明又是窝心又是内疚:“那你为何不早说?让我一直误会你!”
南虞趁热打铁,拥她入怀:“因为有太多谜团还解释不清楚。你当只有你心急吗?这一百日,我只日日盼着你平平安安,到时候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你这个傻瓜……”未曲明回抱住他那颗九天排名第二漂亮的头颅,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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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殿
“还在想念那种滋味?”
魔尊久夜将食指放入嘴中轻啜,那根手指头就在刚刚抹过洌泫的唇。
收到洌泫投向自己凌厉的目光,久夜笑道:“如果不是你在窗边发了整整三个时辰的呆,我怎么会有机可乘呢?”
他说着又极为□地咬了一下自己那根手指头,脸还是洌泫那张脸,但是在洌泫身上是绝对看不到这么邪气的动作。
这次洌泫没有横眉冷对,也没有反驳他的话,更没有保持一贯的冷静,他冲出殿外站在冷雨中,他紧闭着双眼,高扬着下巴,像是一个喝醉的人,大口喘息着,叫也叫不出来,灌入口中的雨水如满腔苦水吐也吐不出来。
这回是换做久夜趴在高窗上看站在外面的他,有一样东西在洌泫脸上也从来没有出现过,那就是眼泪……
久夜真的很后悔当初在幻境中与他打赌,特别是与他合二为一意念相通后,他才知道这男人心中藏着多么大的秘密。
指腹擦拭过脸颊上的泪水,尝在嘴里的味道是苦涩的,这个味道久夜也是第一次尝到,有什么办法呢?洌泫流不出来的泪,只有他流了……
没关系,直到释儿走遍那九座神山,洌泫他还有考虑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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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儿没想到一路上会如此的顺利,虽然前八座山都有重兵把守,但是只要拿出洌泫的通关文书,再给些好处,也就很快便能将神木插在神山山顶了,再用‘巨阙剑’设下结界,以确保神山灵力不外泄。
唯一让人头大的就是那个女人一路唧唧歪歪半分不肯消停的样子,不是嫌喝得水不够干净,就是嫌休息的地方太脏,更甚至嫌山上的风太大吹乱了她的发髻,或是像此刻……嫌他走得太快。
“喂!你走慢点啊!你没看到泥点都迸到我衣裙上啦。喂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呀!你聋子啊……”
常琴提着裙子又蹦又跳得终于跟上她,如果说这公主没有一点进步也是违心,她最大的进步就是不再称自己为本公主了。
释儿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了口气,眼睛停留在她红扑扑的脸上,好生说道:
“就算洌泫上神嘱咐三十九日内完成任务,就算到现在我们还剩下二十日,时间还很宽裕,但因事出突然,在下临行前并未告知家母,还盼着能早日回家,望公主大人谅解!”
话说得句句在理,也句句真情实意,没想常琴又冒上来一句让人炸锅的话。
“我看你就是没断奶的娃!”
第47章
“公主何以说这样过分的话!”
“我这就叫过分了,你没日没夜的赶路,我连一口干净水都喝不到嘴里,你天天嘴上挂着娘亲,抱着你的剑,你就看不见你眼前人吗?!”常琴抽抽嗒嗒,不一会衣袖就湿了大片,一半是委屈,一般是被他那圆瞪的眼睛给吓到了。
释儿憋了半天,道:“……也没人逼着你来。”
“好!是我自己犯贱!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常琴甩袖子,不给释儿反应的时间,驾着云就飞得没踪影了。
这休与山乃古神帝台居住处,自然与其它八荒仙山不同,最大不同处,就是这座仙山居然立在九天最底层的中天地界上,仿佛是它独独一座巨人撑起了九天。
山顶也只有天帝一人去过,除此之外谁都不知道山的入口在哪里,也没有其它神仙真正见过这座山,至于有没有守山神兽更是不可知了。
况且中天已沦陷为魔域地界,早已物是人非,许多居住在中天原本的散仙因为毒疫死了一半,另一半也尽数堕落为魔域之人,仙不像仙,妖不像妖的,没有生计,没有本事,大多只能贱卖些往日值钱的东西。
释儿用值钱的东西和人换了个斗笠和粗布衣裳,用粗布条缠在‘巨阙剑’身上,挡住其光华。
他还换了些不起眼的女装,可常琴却怎么都不肯换,
不是他看不到常琴的辛苦,他原本以为她跟几日图个新鲜就回去了,自己也没想到她居然能坚持这么多天,不是他故意刁难,可是他们已经在中天乱转悠三日了还不得其入,原想着洌泫上神早知其它八座仙山好对付,唯独休与山最难寻,所以才给了三十九日如此宽裕的时间。
任务眼看就差最后一步,释儿心里就盼着常琴能乖乖回家,他拉低斗笠帽子,独自一人走入集市……
中天殿仍是高高耸立在轩辕丘上,乍眼看去,仍然一如往昔耸立在染霞泼血的夕阳中,拉近视线再看,街道两旁原本立着的楼阁早已不是当年模样,墙壁上随处可见的火烧痕迹,脚下石板路也已被魔域马蹄践踏得支离破碎。
释儿在一位摆摊的面前停下,上面摆放的一个小物件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对耳坠多钱?”
“客官能给多钱?”摊主佝偻的身躯套在大敞的衣衫里,整个人看起来像怎么都装不满的米袋子。
“你很饿?”释儿掏出个烧饼递给他:“吃吧。”
摊主枯如树枝手如蜘蛛般迅速捕获猎物,他咀嚼得很香,连包裹烧饼的纸都吞进了肚子。
释儿等他平复完,问道:“这个耳坠,你是从哪里得的?”
摊主的声音比刚才有了底气,回答道:“前日,在轩辕丘东北方向的沼泽里捡到的。”
“除了这对耳环,你还看到其它什么?”
“魔域的军队,大约十几个人。”摊主脸上露出诡异窃喜的笑容,牙肉上还沾着烧饼渣滓:“还好我躲得好,要不就被他们发现了。”
释儿掏出两个珍珠放在他手心里,将耳环揣在怀里起身准备走。
“客官带上这个吧。”摊主递上一串玉兰花:“可以带给你好运。”
释儿接过,沉默许久,问:“多钱?”
“送的。”摊主倒是大方,说完就缩在衣服里,不动了。
释儿道了声谢,将玉兰花串子别在领襟上。
如果要说中天有什么能够让人留恋的,便是这每年三月满大街小巷的玉兰花香了,那也是释儿童年中最快乐的时光。
因为每到这个时节,未曲明就会摘很多玉兰花回来,裹上面粉上笼蒸,吃在嘴里香甜可口,在最困难的那些年月里,一年当中也就这个时候能吃上一顿饱饭了。
随着步伐玉兰花香就萦绕在鼻尖,也算是为这昏暗疮痍的中天留下最后一抹美丽的烟尘……
自从魔域接管了中天,就征发劳力将溱水和洧水之间百里之地打通为运河,以轩辕丘为原点,将中天划为四个圆圈,听闻这是为了方便魔尊巡视中天之地特意修建的。
这不!魔域千条巨型铁船依次排开正在宽2700丈的溱水中遨游,除了最前面的三艘护航铁船,最耀眼夺目的就是后面跟着的那艘雕栏玉砌的王船了。
大河两岸的悬崖峭壁上,清晰可见石缝上凿刻着四个拳头大小的圆洞,里面镶嵌着两米多长的石柱,这也就是所为的栈道。
这些栈道是用来干什么的呢?据说是……
早早就有围观的散仙们站在大河两岸翘首以盼了,渴望一睹魔尊的风采,船的影子还没看到呢,先传来阵阵倔强有力的号子声,众仙齐齐向后悬崖上仰头看去,半身□的魔域纤夫就已经从他们头上的栈道一步一个号子地走了过去。
光脚踩在石头上发出的咯吱声让底下观摩的仙人们的脖子都跟着僵直起来,他们黝黑发亮充满力量感的肌肉让不少女仙都羞得捂住了眼睛,当然也有偷偷透过指缝看的,偷偷赞叹的。
魔域纤夫肩膀上绳索的另一头,魔域船队这才姗姗来迟。
玲珑揪着窗帘又狠狠放下,瞪了眼坐在一旁锦榻上悠哉悠哉喝酒的黑曜。
“怎么?呆在魔域你说闷,出来巡游你又一脸的不高兴,你说说看,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高兴呢?”黑曜停下手中杯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放我走。”来来回回就那三个字,玲珑都重复不下一百遍了。
“好啊!”黑曜撇了撇嘴,一双碧绿色的眼珠子转了转,道:“除非你答应我,不再和九天那些人有任何联系,好好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玲珑跺脚道:“说得倒轻巧,魔域大军正与重黎大军交战,这九天哪还有什么安宁地方!”
黑曜隐着唇边笑意,复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悠然道:“所以说,你只要乖乖呆在我身边,只要我还活着,就可以保你平安。”
“……说了等于没说!”玲珑把船板跺得咚咚响。
黑曜将自己的酒杯伸手递到她唇边:“喝杯酒,压压气!”
玲珑接过来一口闷下,虽说她讨厌魔域,但和魔域的人相处久了,也染上些魔域人的习气。
一杯不够,玲珑又在黑曜的怂恿下多喝了好几杯。
香腮绯红,霞光染鬓,玲珑一身绿衣被船舱外的落日染成了深色,她踉踉跄跄趴在几案上指着黑曜的鼻子问:
“外面人都在传魔尊就在我们这艘王船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黑曜喝起酒来可没她那么急,虽然已经喝了两坛酒,但他仍然面色如常,反问道:“也有很多人传魔尊久夜深居在魔域丰都,你不也没见到他吗?”
玲珑痴笑,道:“你……不会就是魔尊吧?”
“你太小看魔尊了,呵呵。”黑曜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笑中另有深意,他对着看似喝醉的玲珑,劝道:“少胡思乱想,别想探到魔尊半点消息,更别想给九天通风报信!”
“你!”玲珑蹭得一下站起来,脸上再无半分醉意,当然也没有被揭穿后的尴尬,两个人之间的小小较量,早就不是一日两日了。
这些在黑曜眼里却是真真的调情,他还乐在其中呢。
看他笑得那么贱,玲珑却想起了另一件事儿。
“你那样关着她是不是太狠毒了,人家说什么也是金枝玉叶啊!”
“你是说她?!”黑曜踢开面前的几案,拉开船板下的暗仓,像是观赏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往里看去,就是一间水牢,唯一区别在于水牢里的水是脏水,里面有腐烂的尸体,有恶心的臭虫,有吱吱咬人的老鼠……还有一大堆你想都想不到的东西。
黑曜已经给了常琴最好的待遇,常琴腰间被四根手臂粗的捆神锁链固定在船下,泡在干净的河水里,偶尔一个暗流打过来,她也只不过被呛一两口水而已。
“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咳咳咳……”常曦刚骂了一句,一个浪打过来,又被呛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见没,她还不领你的情呢!”黑曜挖苦被骂得一脸郁闷的玲珑。
“琼汁玉酿喝多了,让她多喝点河水,换换口味也是好的!”玲珑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她可没忘记那日在瑶池,这小妮子是怎么仗势欺人的!
黑曜关上机关,玲珑又追问道:“你预备将她怎么样?”
黑曜道:“此事魔尊已有安排。”
“魔尊?他怎么会知道常琴公主被你关在这里?”关于魔尊,玲珑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的,自从抓住常琴公主,黑曜从来也都没有通过任何手段放出消息给魔尊,魔尊又是如何知道的?
“想知道吗?”黑曜笑问。
“你说!”玲珑这回倒是干脆。
“他无处不在,他在……”黑曜伸出食指在玲珑心口上一点:“你们九天神仙每个人的心里。这就是恐怖的力量……”
第48章
“把手拿开!丑八怪!”如今的玲珑可比以前精明多了,男女之事也比起以前懂得多了。
“好啊!既然你觉得在下丑陋……”黑曜也早就被她骂皮了,他展手一挥,道:“那在下就给玲珑姑娘安排几个男宠,魔域女子以妖媚著称,魔域男子体格强壮者也不在少数啊,包你满意!”
“好啊,好啊!再好不过,我这就回房等着!哼!”玲珑没想到他这回还来真格的,负气走人。
玲珑回房打发了侍女出去,拉开被子正打算睡个闷头觉,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从外面走进一男子。
“姐姐!”
‘呦!这就叫上了。’玲珑隔着床帘子见门口果然有一男子身影,虽然表面镇定,但小心脏突突突得直往上撞:“这……这里不用你了,哪来的回哪去!”
“玲珑姐姐!”那男子脚步甚轻,连声音都如露珠轻打绿叶般轻盈。
‘还……还叫得挺热乎的!’玲珑额头爆起青筋,掀开帘子打量来人。‘哎呦喂!眉如远山青黛,目如星河银灿,面若隐洞梨花,唇若三月桃花,身材伟岸如崖,从哪里找来如此清亮剔透的男子?黑曜这回也忒大方了吧?!’
“玲珑姐姐!你不认得释儿了吗?”释儿盯望着外面的动静,三步跨做两步,坐在床榻旁就拉住了玲珑的手,不是他不顾男女有别,只是在古神盘古的神殿里都不知道拉了多少回了,而且情急之下,拉也就拉了。
没想,玲珑却从床上跳了起来。
释儿奇道:“玲珑姐姐为何面色如此涨红,是不是被那黑曜抓住受了什么委屈?”
“你……你是释儿?”玲珑怎么看怎么不像,分别时释儿不过到她腋下,如今怎么就高自己一头了?
“玲珑姐姐我一时和你解释不清楚,但看这手臂上的剑伤。”释儿挽起袖子,道:“当年你追杀我母女二人,我曾挡过你一剑啊。”
玲珑细瞧,这才定下心来,可又担心起来:“你这小祖宗,怎么跑这儿来了?”
释儿直奔主题:“黑曜是不是抓住了常琴公主?”
“是啊!”玲珑道:“你是来救她的?外面兵荒马乱的,你们怎么会到中天来的?”
“你这一连串的,跟钢炮似的!”黑曜总是能在最巧妙的时候出现:“让我来帮他回答吧。”
玲珑挡住释儿:“他只是孩子,你别为难他!”
“孩子?”黑曜步入房内,面具遮面也看不清他的情绪:“如果只是个孩子,洌泫怎会让他携带神木巡游九座神山?如果只是个孩子,他身上又怎么会带着巨阙剑呢?如果只是个孩子,他怎么敢以身犯险独闯魔域王船呢?”
“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请你看着往日还有些交情的份上,放了常曦公主。”
玲珑看着释儿走到自己前面毫不畏惧地和黑曜直视,忽然之间觉得释儿真是长大了,真男人的!
黑曜道:“放了常琴公主小事一桩,只要你把最后一根神木留下。”
“休想!”释儿横剑立身。
轰得一声撕破耳膜,热浪随之而来,黑曜手中两颗‘火石’相绕而转,说起威力也不比火神重黎手中的‘炽炎石’威力小!
“呵呵……果然不过是孩子!”
释儿正为自己迫于他的力量不自觉后退半步而感到羞耻,没想对方又来这么一句,更是恼羞成怒。
眼见两人便要刀剑相向,玲珑扑过去拉住黑曜的腕子,道:“你们在这里打恐怕这王船也毁了,不就是一物换一物嘛!我来劝说释儿,他会认真考虑的。”
“……听你的。”当黑曜面对她的时候,沙哑的嗓音都会变成天生的云朵,听起来即松软又舒服。
玲珑在黑曜走后,忙问释儿:“你和黑曜打究竟有几成胜算?”
释儿道:“我有‘巨阙剑’在手,虽然还未完全通晓其中精髓,但拼尽全力……平手吧。”
“哎呀!”玲珑握拳叹息,道:“王船上有五百魔域弓箭手随时待命,更要命的是根根剑羽都淬了鸟妖芒鸳羽毛上的剧毒,如若不慎被射中,就算不丢了性命,也非要剜去你一块肉不可,更何况你还要带着常琴那个变扭的丫头逃出去!”
“看来还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释儿本来也不想这样堂而皇之地暴露在黑曜的面前,否则他也不会在岸上观察几个时辰迟迟不动作,如若不是看到帐帘掀起一角后是玲珑熟悉的面孔,他也绝不会上船来,没想却被黑曜抓了个正着!
玲珑叹息道:“咱们还是先想想对策吧。”……
待到玲珑和释儿二人再次出现在黑曜面前时,黑曜仍是在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仿佛有种不把自己灌醉誓不罢休的气势。
释儿见船舱内并无重兵把守,竖起耳朵细听,夹仓中也没有埋伏的弓箭手,这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想好了?”先开口的是黑曜,说话间酒从杯沿洒溅到自己的头发上,仿佛不胜酒力。
玲珑将他细微的变化看在眼里,想他一定是因为自己帮着别人算计他而生气了,但这样内疚的情感也只是一霎那间闪过心底,毕竟如果释儿命丧于此,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他愿意用神木换常琴公主。”
“噢,是吗?”黑曜仰头喝下一杯,从余光中打量紧握巨阙剑的释儿。
释儿道:“先让我看看常琴公主是否安好?”
“当然。”黑曜扣动翻板,常琴哗啦一下从船下翻到了船舱内。
绑在翻板上的常琴一脸青色,虽然没什么皮外伤,但看她不断滚动着眼珠子却怎么都睁不开的双眼和不断向外吐水的紫唇,便已知此刻的她正处在崩溃的边缘。
释儿忙要上前,却被黑曜凌空一挥的酒水挡在了离常琴三步之外的地方。他以一种放荡不羁的姿态卧在软椅上,伸手道:“神木。”
释儿解下腰间藏宝袋很不情愿但却很规矩地将神木取出抛到黑曜手中:“希望你能遵守承诺,放了常琴。”
“没想到传说中的‘辰晓之星’倒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情种!”
对于黑曜的冷嘲热讽,释儿毕竟还是涉世未深,脖颈处立刻青筋暴起,可以看得出他强压着怒火,在黑曜解除捆绑后,立刻把常琴从翻板上抱起。
黑曜把玩着神木,瞥了眼窝在释儿怀中呜呜哭泣的常琴,对释儿说道:“放心走吧,不会有人阻拦。”
玲珑道:“我去送送释儿。”
黑曜目送玲珑出去,一双碧绿如海的双瞳忽明忽暗……
深夜行船,仿若游幸于星河浩瀚之中,好似一切尘埃落尽,
胧烟色的床帐子随着波涛微微晃动,仿佛是刚从熏炉里袅袅升起的香烟,后面是半卧在床榻上的黑曜,半边侧脸更在云山雾罩中,让人看不清楚。
门吱啦一声,突然有人走了进来,黑曜迅速将面具带上,恼火道:“谁?”
“是我,怎么这么大的火气?”玲珑走得快,话音刚落就已经掀开了帐子。
“你来干什么?”在黑曜的记忆里,玲珑还从来没主动找过自己。
“看你白日里喝了那么多酒,所以泡了些茶给你解解酒。”玲珑正说着就倒好一杯,递到他面前:“喝吧。”
黑曜轻笑一声,道:“你如此献殷勤,不会是想把我迷倒,偷了神木逃走吧?!”
玲珑心中一咯噔,却见他眼里全是儿戏,故作生气道:“那你喝还是不喝?”
“喝!你的一片心意,我怎能不喝?”黑曜没有伸手接过茶盏,牙齿一咬,一口喝了个囫囵。他伸出空茶盏让她又为自己添上一杯,随口问道:“对了,释儿和常琴公主为何没有离开?”
“噢!是这样的,常琴公主体弱,需要休息一晚再走。”玲珑回答地很从容,像是在脑海里已经过了千百遍。
“是嘛……”黑曜吹着茶盏上的雾气,道:“玲珑,你是想好了要以死相逼,逼我交出神木,对吗?”
玲珑闪动的睫毛,唇角笑得僵硬:“……你想多了。”
“你是对的,我舍不得你死,只要……”黑曜从床榻上坐起,他抬手摘下玲珑发髻上的簪子把玩着,用尖锐的尾端抵在了她白皙到几乎透明的脖颈上:“只要你把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我立刻就投降了。”
“黑曜……我……”肌肤下青色的血管随着慌乱的心绪跳动着,玲珑急于解释,却又发现自己什么都解释不了。
但最终黑曜还是收回了发簪,然而他那双审视的眼睛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玲珑的脸:“那你可有想过我的处境,想过我的感受,还是你从未有过一点点将心放在我身上?”
玲珑无言以对,却看他突然从自己手中夺走手中的茶壶,像一个干渴已久的独行人那样对着自己狂灌,一时间他的脸上,衣服上,床褥上都湿了。
“别喝了!”玲珑大叫一声从他手中夺过茶壶,泪水再不受控制夺眶而出:“别再喝了……里面有迷药。”
黑曜突然大笑起来,几尽癫狂,一双眸子又碧绿转为深潭之色。
“迷药!你以为这些迷药能对我怎样?我连天火烧身都能咬牙挺过来,我还怕你的迷药,我是……我是……”
心疼!但黑曜不会把这两个字说出来。
玲珑被他扯来扯去却又不忍心反抗,最后被重重摔在床榻上。
“从现在开始不许离开我半步!”黑曜在她太阳穴处一点,便封住了她的命门,他翻身侧躺在她身侧,语气回复平静,缓缓道:“夜里风大,我给你挡着,安心睡吧。”
闻言,玲珑心头一震,泪如泉涌……
第49章
逐渐回复元气的常曦已经可以坐在桌前喝粥了,虽然在成天一般情况下不食五谷,但今日喝了些果然使人舒服许多。
释儿垂头思量,目光一眨不眨,却不知为何常琴突然笑了起来。
自小就在礼仪条条框框中长大的常琴急忙捂住嘴,可怎么都掩不住眼里笑意,几番偷看释儿后,娇滴滴地说道:“没想到……我在你心中如此重要。说真的,我心里好欢喜!”
释儿板着脸,道:“你知不知道,我师父在这些神木上付出了多少心血,耗费了多少神力!你还笑得出来!?”
“正因为如此!”此话一出常琴更是喜上眉梢,但看他脸色不好,又稍稍收敛,姗姗道:“正是因为如此,我心底里才欢喜。”
再是根木头这回也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了,释儿认真问道:“你不是爱慕我师父吗?这一点九天众所周知。”
见他说话直白到一点面子也不给自己,常琴破罐子破摔道:“现在不喜欢他了,我现在就喜欢你。”
释儿冷哼一声,道:“常琴公主的恩泽真如三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啊。”
瞧他一副不领情的嘴脸,常琴蹭得站起身以表白自己的决心:“你放心,喜欢你这件事绝对不会变的!”
释儿冷下心来指着常琴的鼻梁道:“你听好了,我对你绝对无半分儿女之情,救你,只因你是天帝之女,如若你有任何差池,我自然不好交差,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再生出麻烦!”
“卜解释!”
可惜她的公主一声吼,在侍女和那些阿谀奉承的人面前还管用,对释儿如和风过际,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释儿心中担心玲珑,虽然玲珑说她有办法取得神木,但却不言明究竟用什么办法取得,只是面露信心满满,并约定第二日卯时二刻,在船尾倒数第三间船舱见面。
释儿趁着天灰蒙蒙亮就带着常琴趁着魔域守卫交班之际来到船舱内。
常琴左右观之,问:“怎么没见你那位姐姐?”
“糟糕!中了埋伏!”
释儿只顾忌惮外面守兵,却忘了夹仓内埋伏已久的甲兵,光一心将希望寄托在玲珑身上,如今后悔已是来不及,五十名弓箭手已经破墙而出,外面脚步声频频有速,释儿和玲珑被包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玲珑跺脚道:“我看你那个姐姐,早就被魔域给收买了吧?!”
“如此境地此女还有心情说风凉话?‘辰晓之星’心中当真是委屈万分啊!呵呵……”黑曜说着便已走进船舱。
释儿涉世不深,却是临危不惧,朗声道:“看来今日只有拼死一搏,你也休想从我这里沾到半分好处!”
“好!”黑曜运转‘火石’,笑道:“这才该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较量,扯上女人,忒丢人!”
此话一出,释儿便知晓玲珑之事已经败露,又被黑曜臊了一脸的难看,再不多做辩解,持剑攻向黑曜。
只第一招,王船上一切亭宇楼阁都被灵力之剑气瞬间削去了‘脑袋’!但这第一招还是被黑曜稳稳接住。
王船正好驶入两座高山之中,大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猎猎王旗下近有弓箭手待命,远处百艘护卫船向王船靠近。
黑曜望着灰暗天空,仰头大笑道:“这房子去了顶儿,倒也畅快!”
“说得一点没错。”释儿虽是首次与人交手,但还算沉着冷静,他运转洌泫所受筹剑心法更是税利:“待我砍下你项上人头,届时你魂归往生界,岂不更是洒脱!”
“大话也只有你这等小儿才说得出口!”黑曜化‘石火’为网漫天漫满地将释儿笼罩中不得而出。
释儿卯足劲道挥动手中‘巨阙剑’砍杀‘石火’薄弱之处,精锐之力山石大江为之震动,释儿却仍如身陷熔炉中冲不破天盖!
常琴看在眼里,焦急万分中抛出‘玉女琵琶’,玉珠落盘之音色宛如暴雨梨花与火石纠缠,试图从外部找到突破口。
果然,黑曜力有不待,眉间突生川字,正要开口命令弓箭手准备,腰间玉佩却蠢蠢欲动似有劈裂之色。
黑曜迅速收回‘火石’护住腰间玉佩,释儿突感山泉如胸,炙热之感尽消,抬首便见常琴已抱着‘玉女琵琶’立于自己面前。
“你没事吧?”
“小心!”释儿眼疾手快推开常琴,‘火石’瞬间穿胸而过,身体如同快要干裂一般,眼睛瞬间充血,几般忍耐下终于还是吐出一口鲜血来。
常琴急忙扶住痛苦跪地却又不肯喊出声来的释儿,弓箭手们拉弦待命,只怕一声令下二人顷刻间便会成了马蜂窝!
可下令之声却久久不出,黑曜紧张得手攥玉佩,可玉佩似是活物不断旋转,几声不可闻的脆响后,玉面如龟裂般炸开,玲珑从里面跳脱出来。
原来黑曜左右不放心,竟把玲珑封入随身佩戴的玉佩之中,谁想她见释儿危急便不顾性命地挣脱了出来。
玲珑以短剑抵喉,全然不顾嘴角边流下的鲜血:“黑曜,你说我用性命威胁你,我今日便这样做了!交出神木,放他们走!”
“……玲珑!”黑曜痛心疾首,不止为玲珑背叛自己,更因为自己害玲珑受了重伤。
“把神木交出来!”玲珑步步紧逼,剑尖已在脖子上划出一点红。
“好!这就让人去取。”黑曜立刻吩咐手下去机关里取,不过片刻,神木就已取来,他过都没有过手,立刻让手下交到玲珑手里。
玲珑不敢掉以轻心,让释儿确定神木是真的后,对常琴说道:“常琴公主,扶着释儿跟我走!”
三人退到甲板上,弓箭手和魔域甲兵没有黑曜的命令只能干瞪眼,黑曜反而命人放下一艘小船,再无任何阻拦之意。
待几人安全上船后,玲珑掌桨回身望向黑曜,目光泠泠,面露愧色,她深知自己早就伤他了个透!
黑曜的发丝早被大风吹乱,面具下的碧眼暗淡无光,下巴上的胡渣一看便知昨晚一夜未眠,他知道自己终究抵不过命运的安排:
“想好了?真要走?”
玲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黑曜的声音在玲珑耳边随风忽远忽近,仿佛不真实:“留下,又有明珠投暗之憾,要走……心中又舍不得,罢了,罢了……一切小心,等你明白了,我的怀抱随时等待你……”
小舟入江,常琴趁舟底溅起水花之时左手拨动琴弦,瞬间将黑曜手臂旋得皮开肉绽,也算是给释儿报了‘火石’穿胸之仇。
小舟快速驶离王船到达岸边,几人在相互掺扶下终于躲到了一处还算安全的山洞。
常琴刚把释儿小心放在草丛里,没想到玲珑反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你干嘛!”常琴捂着火辣辣的右脸大喊道。
玲珑恨得牙痒痒,再抽她一个巴掌都不解恨:“你知不知道他的左臂已经被洌泫上神砍下,你怎么能再伤他右臂!”
“伤他怎么了?!他就是个魔尊鹰犬,杀他都不足惜!”玲珑想回敬她一巴掌,可惜玲珑早有防备。
然后,两个女人就毫无形象的扭打在了一起。
“住手!”释儿实在看不过眼大呵一声,但又因此震动了伤口连连咳了几口血。
“是她先打我的!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不能让我有任何差池吗?她都打我了,你还不管吗?”常曦也就能抓住这一点,让他在意自己了。
玲珑冷哼一声立在一边整理被拉乱的头发和衣袖。
释儿目光掠过常琴,对玲珑道:“玲珑姐姐,常琴不懂事,你别生气。”
“我才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玲珑倾身问道:“你没事吧?”
“他当然会没事的!”常琴白她一眼,从随身小瓶中倒出一粒仙丹给释儿服下。
随着时间推移,山洞外暮色渐沉,释儿苍白的唇也渐渐恢复了血色,他对一旁打坐疗伤的玲珑说道:“我总觉得黑曜将神木交出来得太容易,如果我是他大可在取神木上大做文章,我与你都深受重伤,不可能找不出破绽!”
经他这么一提,玲珑心中也不免怀疑,但又想不通究竟,于是好生劝慰道:“你也别想那么多,说不定他只是因为我的胁迫才会将神木交出的。对了!这根神木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这最后一根神木是要插在休与山山顶的,但是我与常琴几经寻找都找不到这座仙山所在。”释儿道:“但这最最重要的一步,有了这根神木作为中流砥柱,才能连横八荒神山上的神木,共同织天网,起到保护九天灵力不外泄的作用。”
闻言,玲珑不再言语,心道:‘难怪黑曜会如此在意这根神木,不知这回与神木失之交臂,他会不会受到魔尊的惩罚’……
第50章
自从那日从沈天回来未曲明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要说她这么心大的一个人肯定不会因为洌泫的一句话而彻夜未眠,真正的原因是……
“哎……啊……对,对,就这样,放,放慢点!”床板随着震动了一下后彻底消停了,未曲明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请不要误会,此处场景是‘落枕’,并非那啥啥……
“行了,现在可以好好睡了吧?”南虞把手臂从她脑后抽出,然后又为她盖上被子。
“别走,啊!――”未曲明拉住南虞的同时又扭了一下脖子。
南虞又坐回床边,仔细查看她脖颈上的仙印,上面原先那一点红已经消失,不知未曲明为何总是捂着那里喊疼,厉害的时候竟是半夜惊醒,疼得在床上打滚。
南虞关切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去看看大夫吧!”
未曲明一躺在床上就懒得动弹:“重黎上神把煊熔斋内所有得力干将都带走了,现在这里最缺的就是大夫,我看还是算了,说不定过几日就好了。”
南虞知道她眼下躺在床上,总归一日的疼痛又快熬到头了又开始犯懒,于是说道:“有大夫的。只是听说他的脾气很古怪。”
“谁啊?”未曲明的眼睛都快闭上了。
“明日一早带你去。”
“好,好。”未曲明敷衍着就睡着了……
第二日大清早。
“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未曲明拉住南虞的衣袖,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往前走一步,看着脚下阴森森的暗流,真怕会突然迸出个东西来。
谁都不会想到,在九天之上的减天也会有如此诡异怪乱的地方,毒虫虽惧怕南虞手中火把,但嘶嘶之声却让人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头顶参天大树连一点阳光都不透,脚下到处都是吞人的沼泽。
“会有谁呆在这里?”未曲明狂甩袖子,可南虞这回说什么都不放手。
“小心脚下,马上就到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鬼地方的?”
“我见你这几日实在疼得厉害,所以就去拜见了洌泫上神,是他告诉我这里有位与世隔绝的神秘人物,虽然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可是她却神得很,听闻是九天极为尊贵之人,几百年之前可是身居要职的神官。”
既然是洌泫上神的指引,自然不会有错,但未曲明仍嘟嘴道:“当官当累了,就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呆着?”
“也许是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人物吧。所以才会在此隐居吧。”
两人越是往深处走怪虫越多,很多都叫不上来名字,前方突现一处明亮,仿佛开了天窗,那里矗立着一座高台,一只独眼十脚的长虫从未曲明鞋面上爬过,吓得她连连惊叫。
长虫爬过万千堆积如山的毒虫,浑身奇异的色彩使得它看上去十分凸出,它沿着斑驳的石壁爬到高台上。
南虞掺扶着未曲明向那边靠近,毒虫自动让道,四周诡异的氛围仿佛预示着他们脚下是一条通往地狱的台阶。
这时台上传来‘咯咯吱吱’之声,就像是用牙齿狠狠啃咬着坚硬的核桃壳,又是‘咔嚓’一声,外壳终于屈服在牙齿下,可后面传来的确是吸溜之音,那声音未曲明很熟悉,不是吮吸大骨头里美味的骨髓又是什么?!
未曲明咽了咽口水,发现台上好像又鼓起一个小山丘,那灰色的山丘在透过天窗的阳光下耸动着,然后那东西突然转到了正面,未曲明直接对着地上吐了起来。
先不说台上的人是怎样长相,但说它黑黄牙齿间的独眼十脚长虫早就被嚼成了一潭猩红的肉泥,难怪未曲明会吐,南虞也是面色煞白,但他还清楚的知道此行的目的,于是强忍胃中翻搅,抱着狂吐不止的未曲明,对高台上那人,恭敬说道:
“在下南虞,拜见公孙老前辈!”
“嘿嘿嘿……”其实它的笑声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声音,又像是奸笑又像是嘲讽,更像是一种让人闻之难受的泣声。
未曲明吐到连胆汁都吐了出来,这才拍着胸脯勉强直起腰来。此刻她觉得胃里比脖子还疼:“我……我想回去了……”
“底下的这位娘子上来吧,老妇等你五百年了。”这话说得,又是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是女的啊!”未曲明窝在南虞胸前小声惊奇道。
“……应该是。”南虞每走一步都不容易,远处一看未曲明简直就是挂在他身上的米袋子。
毫无疑问,整个对话过程中,未曲明和南虞都保持着谦恭的状态,不是他们不想抬头,实在是面前这位的面目实在是已经超出了神仙所能及的想象范围。
据未曲明回家后回忆,简单来说就像是某个人在盛怒之下狠狠抽了此人一个巴掌,不光是眼睛,鼻子、嘴巴全歪了,连面部骨骼都被人扇歪了,要达到这种效果,那是心里有多大的仇恨啊!
再加上长年不洗澡,身上的味道着实令人闻之欲呕,不过据南虞回忆,此人身上的味道倒是让他想起了以前的未曲明。
“我们二人此次前来……”
“我知道你们是为什么而来。脖子很疼,对吗?”那公孙老妇打断南虞的话,伸手就往未曲明脖子上摸,吓得她捂着脖子,连忙说:
“疼!时疼时不疼,时缓时急的!”
“你把头抬起来。让老妇瞧瞧。”公孙老妇虚着一大一小的眼珠子,尖声尖气,拖着长音道:“你这神印好生奇怪啊。”
南虞保持着尊敬,请教道:“请老前辈解惑。”
“要说这是神印,但更像是封印!”
南虞道:“何解?”
“封印这东西很玄妙,且这东西年岁已久,如果下印之人的神力在老妇之下,倒是可以试试。”
南虞和未曲明听这话不免也为之一振,如果能打开封印,是否就意味着他们共同失去的那段记忆终于可以浮出水面……?!
未曲明终于鼓起勇气主动了一回:“我需要怎么做?”
“盘膝,闭目。”
未曲明虽然心里觉得玄乎,但还是在南虞坚定的目光中照着做了。
那名叫公孙的怪女人用她那坚硬如钩的长指甲看似随意地拾起身边的一只枯树枝,在未曲明头上轻轻一敲,枯树枝便如烟灰扑簌簌地落了未曲明一脑袋,烟灰里散发着一种很诡异的味道……
南虞眼睁睁看着却都来不及阻挡,无数只虫子迅速扑了上去,瞬间淹没了她。
“公孙老前辈,您这是!”
怪女人只道了声:“你看!”
被虫子包裹住的未曲明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好像死人一般,随后虫子开始发了疯似的啃咬起她脖颈上的山茶花封印……
眼看封印处就要被虫子咬得皮开肉绽,南虞还是忍不住唤了声“……未曲明。”可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虫子前仆后继,一群倒下,另一群又上来,可封印只是微微发红,就这样过了不到一刻钟,封印突然闪烁出一道紫光,未曲明大喊一声:
“洌泫,我疼!”
这是南虞第二次从未曲明嘴里听到那人的名字,第一次是在古神盘古神殿内她的梦话里,第二次又是在这里,难道下神印的人是洌泫?还是她与洌泫又着什么渊源?还是……他不敢、又迫切地想知道一切真相!
未曲明清醒时见南虞脸色很差,又看了看自己,发现除了脚边一大堆死掉的毒虫,自己没什么变化,她摸着脖颈下凸起的仙印,失望道:“还是不行吗?”
公孙老妇点了点头。
“可是以前这封印都不痛不痒的,为何最近却突然犯病?”未曲明像所有病人那样,追着大夫问。
公孙老妇道:“有几种可能,第一,下印之人就在你们身边,第二,疼痛全因此人对你之心绪变化,也许是恨,也许是思念,也许是伤心……”
听到这里南虞的脸色更显阴沉。只剩下未曲明喋喋不休地问个不停:“老前辈可以知晓此人是谁吗?或者有什么方法可解?”
“这……”公孙老妇似有所忌惮。
南虞扶住未曲明前倾的身子,终于开口说道“老前辈有话不妨直说,无论是任何差遣还是任何事情,我都愿意去办!”
“我要你一身的狐狸皮。”这话从公孙老妇口中说出来,显得是多么的轻巧。
“你有病!”
还没等南虞有何反应,未曲明先跳了起来,她一改刚才的小心翼翼,一脚就踢翻了一个拳头大的硬甲虫。
“别激动!”南虞也跟着站起身,摁住未曲明,对公孙老妇道:“老前辈,我这一身狐狸皮倒不值什么,可是我想知道您要这个有何用处?”
怪人又露出了她黄黑斑驳的牙齿:“摸着……嘿嘿嘿……舒服。”
“别听她胡说!”未曲明气得牙疼,拉着南虞就走:“我们走!我们走!”
待两人下了台子,都走出了几米远时,台上传来公孙老妇忽断忽续的声音:“是啊……嘿嘿……好好想清楚再来也无妨啊……”
出了洞穴,林中浓雾未散,但已有些许阳光渗透进来,南虞拉住未曲明,问她:“你不想知道释儿、你,我之前都经历过什么吗?”
“可她要扒了你的皮!”
未曲明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坚持,虽然她对自己的过往也充满着了好奇,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自己受那样可怕的酷刑!
“……我没事的,只要一切能真相大白。”南虞言语哽涩,望着她的眼里满是水汽:“你知道在刚才的作法中,你喊出了……谁的名字吗?”
“……谁?”未曲明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恐惧,害怕失去一切的恐惧。
南虞抿了抿唇,才发现自己的唇早就被牙齿咬出了腥甜:“他是……他……”
“算了,我不想知道!”未曲明打断了他,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反正就是觉得自己不能再呆在这个阴森森的地方了,她双臂环胸走得很快,当她快到和后面的南虞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的时候,却被突然在拐弯处的人挡住了脚步。
“洌泫上神?”
他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面前,他如墨的发丝被林子里的雾气沁得湿漉漉的,想来应该是在这里站了很久。
因为上次的事情,未曲明尴尬地不敢多看他一眼,忽又想起南虞还在后面,不消一刻便会跟过来,于是乎她恭敬地福了福身,想绕过他往前走。
可刚一起身就被他一把揽入怀中。
“洌泫上神?!”
未曲明惊呼出声想要挣脱,可他的手臂却如铁钳一般牢牢占据着自己的肩头,不知为何他垂下的头就埋在自己的脖颈处,不知是他头发上的水汽,还是他脸上的水汽瞬间染湿着她的仙印。
未曲明只觉得仙印之处一阵彻骨地酸楚,脚下跟着一软,彻底瘫倒在了洌泫的怀里。
第51章
赶过来南虞在离他们不到一箭地的地方停了下来,冲入眼帘的画面让他几乎立刻扑上去将未曲明抢回来,可是在看到从未曲明脖颈间抬起面孔的洌泫时,他不禁迟疑了……仿佛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不属于仙类!充满了仇恨!
洌泫轻托着未曲明的头部,如同怀抱着稚嫩的婴儿,他裂唇笑着,用一种几近于飘渺的声音问道:
“想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把未曲明放开!”南虞的否定地很坚决,可他向前索取的手却出卖了他的心绪,那异常颤抖的双手!
一身鸦青色外袍的洌泫如墨般飘洒在林间,还没等南虞看清,他就已经飘到了他的身后。
“想知道……本尊和她是什么关系吗?还是你怕了……?”洌泫的话就在南虞耳根边上,特别是最后那句更如雷霆直击内心,可当他要反驳时,他又出现在之前的那个位置,与自己平平相望。
“不要否认,你……怕了!”
“我没有!”
“噢?”洌泫轻蹭着未曲明的面颊,神态挑衅,微合的双目连看都不屑于看他:“你确定?”
“月老说过,我和未曲明是注定的缘分!”
南虞的声音越来越高,可底气却越来越少,他从没感到过如此的单薄,特别是听到洌泫说的那句:“那就拿你皮去换,得到那个你自以为的答案。”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洌泫面前的空气就渐渐凝固起来,似乎与这个时空有着无法丈量的距离,失去意识的未曲明徒然落地,卷起无数落叶,他消失了……
未曲明醒来的以后一改往日的咋呼劲儿,就算她再没心没肺也记得自己在昏倒之前是倒在谁的怀里!
南虞就坐在床边,她已经保持装死的状态很久了。被角上的褶皱被细致的抚平,听闻一声长长的叹息后,他走了……
未曲明本来想着自己再睡一会,说不定就能有勇气和编出足够说得过去的解释面对南虞了,结果等到太阳落山,腹中咕咕直叫,她才起来打算用甘露充充饥。
可是她转完前院转后院都没见到南虞,自重黎走后煊熔斋里本来就没剩下几人,平时还不觉得,如今少了南虞,萧风瑟瑟中未曲明还是第一次觉得孤单害怕得厉害。
直到明月高挂,南虞还是没有回来,未曲明终于觉得南虞这回绝对不是因为看见自己和洌泫上神暧昧不清而生气了,一定是……一定是……想到这里,她寻来一把看起来还像样的剑就往公孙怪女人的洞穴进发。
按理来说一到夜间毒虫应该活动更加频繁才对,为此未曲明还特意点了火把,可是无论她再怎么仔细查看,甚至搬开横倒在路上的树枝,底下也没有发现任何毒虫,连小飞虫都没有。
愈来愈诡异的气氛使得她更加心慌,她快速奔跑起来,一直跑到高台下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抬头看到那公孙老妇就坐在上面,连姿势都没变。
未曲明爬上去见她睁着青蛙似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像中了邪一样,找人心切的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于是伸手推了她一下:“南虞来过你这里吗?”
‘砰!’得一声就像是一口咬烂灌汤包子透明的皮儿,里面的肉汁瞬间流出烫了人一手,不过喷了未曲明一手的不是什么美味的汤汁,而是……
公孙老妇一身的内脏肌肉化作一潭血水溢满整个高台,一张人皮就在未曲明面前毫无形状地破地上,早已忘记收回的手臂涨麻酸痛,指尖仿佛已经失去直觉,但当它触及到掩盖在人皮下面鲜红如火的皮毛时,未曲明第一次感到胸口如此地疼痛!
“南虞!――――”撕心裂肺地声音回荡在山洞中,可得到的只有绝望的回音。
未曲明抱着狐狸皮在林中奔跑寻找,毫无头绪地她发疯似地敲开一户户仙家的大门,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过南虞,而当看到她痴狂的样子和一身的血污时他们还是保持了一贯得遇事冷漠地态度,只说了声‘没见’就将她拒之门外。
待未曲明晃悠悠地走回煊熔斋的时候已经是太阳东升,她推开自己的门,一头栽倒在床榻上,眼泪这时才好不容易从眼眶里流了下来,突然她又从床上跳了起来直奔南虞的房间。
门被她用力推开,里面的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你!”未曲明本来想质问他跑去了哪里,可是看到他一身如常得站在自己面前时,她又忍不住委屈地哭了出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面对她的眼泪,南虞却不如往日那样心疼,他只是放下手中的衣物,顿了顿,道:“本来想收拾完东西就走的。”
未曲明却像没听到他的话,把一直抱在胸前染了血的狐狸皮递给他看,又哭又笑地说:“你看我多傻,抱着不知道是谁的毛皮,寻了你一夜!以后别再一声不吭得就走了,好不好?”
外面照进来的阳光照在南虞的面容上丝毫没有为他的眼睛染上一丝的温情,眼底里聚集着的血丝仿佛把两个拉向了不可知的深渊。
“好……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要走了。”
这一次,未曲明听得清清楚楚!
“去哪?”
“不知道,总之……是没有你的地方。”
“昨天我只是……”情急之下,未曲明还是将编了许久的理由说了出来:“只是不小心绊了一跤,所以才会倒在洌泫身上的。”
多么苍白无力的解释,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可他居然一副无所谓地说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用和我解释。”
“等等!”未曲明牢牢抓住擦肩而过的他的手腕:“连你也不信我吗?”
这句话里多多少少听得出她的怒意,如果放在平时,只要这招一出,南虞绝对无法招架立马乖乖来哄她,可他只是拉开了她的手。
刚一转身抬步,未曲明就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他就这样迎着朝阳站着,脸上突然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牙关咬硬了下颚。
“放开!”
未曲明觉得耳膜一震,南虞就已经将她彻底得推开。她扶着门栏站稳,看着走入院中的他如天边飘动的红云,下一刻就会离她而去。
“你等等!”未曲明才顾不得什么自尊,她只要他留下。
南虞抬着被她抓住不放的袖子,露出极是厌恶地表情,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
“……”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闻言,未曲明眼眶里的泪霎那间凝固,她松开了手,那双高高举起、祈求留住幸福的手臂,她宁愿相信自己衣袖上的红只是她的幻觉,也许只是自己通红的眼睛。
可她立刻发现了不对,公孙老妇的血只沾染了她的裙子,狐狸皮上的血只沾染了她的胸口,手臂上的血还是湿漉漉的,明显是刚刚沾染上的!
他在流血,因为他穿着一身红衣,所以才瞒过了她的眼睛!
“你站住!”未曲明大叫着跑到他面前,南虞没想到她还会跟来,表情明显僵住,一丝痛苦还留在他紧抿的唇边。
“你干什么?你放手,放手!”这次南虞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挣脱开她在自己身上乱摸的双手,但却怎么都再也掩饰不住衣袖下骇人的样子。
“你的皮没了,对不对!你把它给老妖怪了,对不对!”
未曲明真庆幸自己没有让他走掉,他这样一身的伤,除了她以外,他还有谁可以依靠?!南虞知道自己再拼了命的掩饰已是功亏一篑,失去这一意念支撑的他更是感到身体的痛苦如山崩般向自己压过来,眼前的意识愈来愈模糊,一直到未曲明将他扶回到床上,他才幽幽缓过一口起来。
“这……这还弄得回去吗?这……这还弄得回去吗?”
他勉强睁开眼看到未曲明一边掉泪一边拿着皮毛往自己手臂上放,可是剥下来的皮如泼出去的水,又怎会收得回来?!
未曲明见皮毛怎么都粘合不上去,哇得一声又哭了起来,边哭边道:“你这又是何苦,封印解不开就解不开,我什么都不在乎的,我只在乎你啊!”
闻言,南虞忽然神色大变,抽回了自己的手。
见他的手臂上的肌理因为用力又渗出血来,未曲明又心疼又气恼,道:“你这是怎么了?又要闹变扭吗?!”
南虞突然紧闭双目,身躯不住痉挛着,仿佛正在经历着又一场扒皮撕肉的剧痛。
“天哪!究竟怎么才能让你不痛!?究竟怎么才能让你不痛!?”未曲明想抱住他却又怕碰到他的伤口,又见他紧咬着的唇瓣也渗出血来,束手无策的她痛心疾首地大叫道:“你别再硬忍着,疼就喊出来,我们是夫妻,你还有什么可忍耐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的!!”
听到她的话,南虞忽然双目圆瞪,面色涨紫的他几翻蠕动着唇瓣,大喊一声:“我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夫妻!”接着一口血喷在了她的脖子上。
吓呆了的未曲明,好半天才开口问道:“你胡说什么?”
南虞手肘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双手攥拳捶打着床板,喘息着说道:“公孙前辈都告诉我了,她说……洌泫才是你的夫君,释儿是他的孩子!――不信,你可以去问她!”
未曲明被他的话惊住了,也对着他发了疯似得吼道:“你说的都是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那个公孙老妖怪昨晚就死了,你让我去问谁!――”
“……她死了?”他昨晚离开的时候,她明明还或者……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镇定下来的未曲明眼睛里迸射出骇人的寒光,她平喘着胸中激荡的怒火,说道:“你说是洌泫上神让你带我去找那个公孙老妖怪的,那个老妖怪口口声声要你的皮,说不定就是受了他的指示,我就说他最近怪怪的,那日在花丛中对我轻薄无礼,前日又抱着我不放,我看一切就是他在背后捣鬼!――”
“……”南虞无言,他总觉得这件事没有如此简单,有太多地方都解释不通!
“你放心!我看那老妖怪嘴里的话肯定是假的!我现在就去沈天殿找他问个清楚!”说着未曲明就提着剑往门外奔。
“你别去!――”南虞冲着她离去的背影喊完这句后再也无力支撑瘫倒在床榻上……
第52章
自从释儿离开沈天殿前往九座仙山已经第十二日了,也是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人见过洌泫上神离开过沈天殿。
烟雨走过偏殿的时候,从幔帘后隐约又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她知道那是欲念之魂与魔尊久夜重合后幻化出的人,她没有和他说过话,甚至她只把他看做是洌泫的影子。
但她讨厌他看自己目光,那目光比极北之地数千丈的坚冰还要让人感到不可靠近,这样的一双眼睛不止一次出现在她的梦中,那是她一生中最可怕的噩梦,梦里的那双眼睛是属于洌泫的!虽然这样的交集少之又少……
洌泫已经卧床很多天了,与其说是卧床,倒不如说是坐在床榻上发呆。九天典籍散落得到处都是,除了他肩膀上披着的青色外衫,其它地方看起来一片凌乱。
烟雨将沏好的茶水放在他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他始终一语不发,这几日连她的话也跟着变少了。
“不用这样拘谨,这段时间你一直照顾我,辛苦了。”
心里纵然再有千般委屈,也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烟消云散了,烟雨温婉一笑,道:“因为神木的事情你耗尽了元气,我不照顾你,又有谁能照顾你呢?”
“也许……是我太执着了……”长指揉搓了几下额头,洌泫嘘叹了一口气,又认真盯着烟雨半响。
感到他的目光不同往常那般轻轻一瞥,而是长时间停留在自己身上,烟雨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一双杏眼秋水含情,将女人的柔美发挥到了极致。
接下来更让她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洌泫居然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他的面孔就近在咫尺,离自己不到呼吸的距离。
“谢谢你。”
眼泪瞬间滴落在他的手心里,烟雨笑了笑,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也许……我该用自己所剩不多的时间……好好回报你对我情意。”
烟雨抬手抹去脸颊上的泪水,顺势依偎他的怀抱中,幽幽道:“什么叫做所剩不多的时间啊?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直一直都在一起,永不分离。”
洌泫抚摸着烟雨的发丝,有些心不在焉得样子,他抬眼透过幔帘看到久夜正看向自己,目光中充满了鄙夷,嘴角洋溢着苦楚,就像看到内心中的另一个自己。
殿外突然传来骚动,烟雨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装作没听到继续依偎在他怀里,以为外面不过是侍女打翻了东西,很快就会过去。
可是外面又传来一个女人的怒呵声,连抱着烟雨的洌泫跟着动了动。
再也装不下去的烟雨,起身对殿外呵斥道:“放肆!谁在外面?”
话音刚落,一个蓝衣女子就破门而入,嘴里叫嚣道:“让洌泫出来见我!”
“未曲明?”烟雨看清了来人,却不清楚她的来意。
未曲明回头看了眼倒在自己身后的巨扇门板,完全没想到自己力气这么大,面露一闪而过后的尴尬后立刻镇定下来,用剑指着坐在床榻上的洌泫,对烟雨说:“你出去,我有话跟他说!”
得来不易的温存被她搅黄,现如今还敢对自己无理,烟雨可没那么好脾气:“好大的胆子!这里是沈天殿,岂容你撒野。”
“我告诉你哦,我现在已经是先礼后兵了。”未曲明的口气果然软了不少,但话语里的坚定一点都没变:“我就是想问洌泫几句话。”
洌泫走下床榻,衣衫轻薄的他仍是只披一件外衫,看起来面色不佳的他似乎很想快点结束这场争论:“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将他的衣衫照得几乎透明,看到他消瘦却又坚实的身体曲线,有些话让未曲明更是羞于启齿:“你……你让她先离开,她在这里不方便。”
“她是内子,我没有什么可对她隐瞒的。”洌泫拉紧外衫,牵起烟雨的手,对她道:“你有话就说,如果不说,就请离开这里,我能一直容忍你到现在,也是看在我徒弟释儿的面子上。”
“好!既然你提到释儿,那我问问你,释儿是不是你的孩子?”未曲明还真会问问题,不按照顺序来,居然挑最后一个问题问。
闻言,洌泫脸上的表情僵住,他立刻转身看向幔帘后,那里的人影已经不在了。
“你在胡说什么!”烟雨本来就对他们两人的关系有所怀疑,但她还是本/能得紧紧抓住眼前的幸福,对站在殿外的侍女们喊道:“你们都退下!”
随着门扇闭合,殿内的光线也暗了不少,可未曲明一点也不怕,就算现在的二对一,她也不怕!
“行!那我就按顺序问,我问你,是不是你告诉南虞说我脖子上仙印的疼痛可以去找那个叫公孙的老妖怪医治?”
烟雨厉色,道:“笑话,洌泫这几日一步都没有踏出沈天殿过,南虞也没有来觐见过。”
未曲明直起腰板,对烟雨冷笑道:“他是哑巴吗?还需要你来帮他回答?!”
“看来上次在瑶池还没有把你打老实?!你知不知道你擅闯沈天殿,对上神不敬,按天律是要砍断双腿的!”烟雨冲殿外的侍卫,喊道:“来人!把她拖入天牢!”
又来这一套!又想以‘天阶’压人!她以为未曲明像冥昧上仙那么好打发?未曲明嘲讽道:“这么着急就想堵住我的嘴!你是怕了吧?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个男人在你背后都干了什么丑事!?”
光凭口舌,烟雨还真斗不过未曲明,主要是她没未曲明说话那么直接,那么露骨!
洌泫终于发话,道:“好,那我洌泫就洗耳恭听了。”
未曲明不是没看见他发青的脸颊,不过她全当那是他心虚的表现。
“我问你,你把我和南虞引荐给公孙老妖怪,那老妖怪不止利诱南虞忍受剥皮之痛,还说什么释儿是你的孩子,我们之间有过什么什么的,你到底用意何在!?”
“……我”
洌泫刚一开口,就被她立刻打断:“我话还没问完!那日在花丛中你为何光天化日之下强吻我,你……你前日里在那公孙老妖怪的洞府外还强抱我,故意给南虞看,你说啊!是为什么?”
烟雨再也听不下去,道:“洌泫连日来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沈天殿。你以为他会屈尊降贵的看上你?!”
“哼!你以为我喜欢给他强吻?你以为我喜欢被他抱!”说到此处,未曲明更是浑身冒火,恨不得挽起两个袖子,上去抽面前这对男女:“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去跳弱水,去跳映空湖,身体化得连渣儿都不剩下,我也不愿意他碰我一下!只要一想到,我就觉得恶心!――”
未曲明洪亮的嗓音回荡在大殿中,久久没有消散,对面的两个人也同样久久没有说话。无形的压力让她不禁觉得汗毛倒竖,小心脏噗通噗通的,暗暗怪自己太激动了。
“既然你觉得是我玷污了你的清白,那好,我就一个一个回答你的问题。”
耳畔传来洌泫由远及近的声音,低沉中又带着点沙哑,仿佛是积了一夜的雪压在枝头上,未曲明忽然有种不确定,会不会是自己冤枉了他?在背后使坏的会不会是另有其人?可洌泫接下来的话却将她所有的不确定彻底推翻!
“就算是我那日在花丛吻了你,就算是我突然出现当着南虞的面抱了你,你又能拿本尊如何?”
天哪!这话说的,跟冲到你家不仅睡了你的婆姨,还吃了你锅里的饭的强盗有什么区别!?未曲明气得直哆嗦,拔了一半剑鞘都跟着一阵哆嗦。
站在一旁的烟雨也没想到洌泫会这样说,立刻方寸大乱,难道他们之间真有什么!?
“至于你说的其它问题,我也可以诚实的回答你,你还要继续往下听吗?”
未曲明被他逼得步步后退,一直退到高窗下墙根边儿,只见寒光一闪,洌泫已经牢牢抓住她持剑的手腕。
剑锋就停在离他脖颈不到两寸的地方,剑身上倒影着他微微眯起的眼睛。
“怎么……杀我一次不够,还想再杀第二次?!……呵呵……是啊……谁还能让我死两回啊!!”
话说到最后,咬牙切齿的声音就在未曲明耳膜上摩擦,话里的苦涩她是没听出来,但他话里的怒火她的是听得一清二楚。
可是明明是她吃亏的事情,这口气怎么就能咽得下去,南虞还伤重在床,如果今日不弄个清清楚楚,她是不会罢休的。
“你就是对我下封印的人,是也不是?!”
他眼里倒映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那是不容他有半句假话的神色,他也同样凝视着她,可她却仍是看不透他。
“是。”
“五百年前?”
“是。”
“为何?”
“因为觉得腻了……想摆脱你。”
未曲明急促地吐了口气,下一口气却怎么都接上不来,泪水就这样毫无控制地流了下来。
“那释儿……”
洌泫打断她的话,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原本就不知,如今也不想认。”
手中的剑掉落地面发出一声嗡鸣,不是因为洌泫将她的手腕弄痛,他的手早已松开……
洌泫问她:“……满意了吗?”
未曲明偏头,指着自己脖子上的仙印:“这个封印一旦解开,我就能恢复五百年前的记忆,对吗?”
“……是。”
虽然所有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但未曲明觉得面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就像是别人的一场梦,仍旧离自己远远的,这个男人也离自己远远的,胸口只是闷闷地痛,但却要不了她的命!
看到他微微促起的眉心,未曲明苦笑着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解开封印,更不会打搅你现在的生活,因为……我根本就不屑于知道之前跟你的那点破事!你!我一点也不稀罕!现在,我的心里只有南虞一个人,希望洌泫上神不要再破坏我们之间姻缘,免得失了你高贵的身份,我现在就要和他成亲,我才不管月老说得什么百天之限,届时恭候洌泫上神的大驾光临,别忘记备上一份大礼!”
洌泫就站在她面前认认真真听完了她这翻话,他指着殿外,说了一声:“滚!”
未曲明没有动,狠狠地瞪着他。
“你给我滚!滚!――”洌泫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捂着嘴的衣袖却一直没有拿下来,可单薄的布料怎能掩盖住沁出的鲜红。
烟雨急唤了一声,立刻从后面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这一次,未曲明连头都不回,走出大殿。
第53章
未曲明一路甩开膀子往前走,不顾旁人的侧目,在她之后的回忆里,当时周围的人,周围的景色就像扭曲了的各色绸缎,她一心就想着沿着脚下这条洁白的大路,一路到底,就可以回到南虞的身边。
感觉没走多大一会,煊熔斋就已近在眼前,未曲明抹了把下巴底下的浮汗,深吸了口气,又摸了摸眼睛底下早就被风干的泪痕,推门走了进去。
看到南虞就乖乖躺在床上,未曲明顿时松了口气,还没走到床跟前他就已经转头看向她,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
“我回来了。”未曲明开口第一句就说了句废话。
“……嗯。”南虞明显情绪不高。
未曲明搬了个小板凳窝在床边上,摸了摸他的脸又清了清了嗓子,感叹道:“还好脸皮,手皮,脚皮都还在,要不然又怎会看到你眼下这般楚楚可怜的心疼模样。”
南虞抿着的嘴微微上扬了些,不过他又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眼睛盯着地面上的某一点。
“我去问过了,也得到了答复。”未曲明说这句话的时候很仔细地观察他的变化,见他眨了眨眼睛,又接着说:“不过我一路上回来的时候,也想了个问题,你说……咱们神仙拥有无限的生命,漫漫岁月里就算半路上换个夫君也没什么的,对吧?”
被子里传来一声哼笑,南虞转了转眼珠子,看向她。
未曲明一脸惆怅地与他对视:“你看我都说了这么多,你都没个反应,怎么?嫌弃我了是不是?”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南虞从被子里伸出手将她的手轻轻覆盖在掌心下,柔声说道:“以后不许再这么莽撞了。受委屈了,是不是?”
“没有的事!”未曲明立刻坐直身子,义正言辞道:“我和他就是面对面,一问一答的把事情说清楚了。我还邀请他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呢!”
南虞望了她半响,反复磨蹭着她的手背,道:“好了,都没事了……”
未曲明嘴角抽动了几下,努力克制着忍了好久的眼泪,在泪水脱眶的一瞬间她弯腰将脸埋在被子里,将他的手合十在手心里,等到自己的气息都平稳后才问了声:
“还疼不疼了?”
南虞眼睛里充满了爱恋,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她黑亮浓密的头发,又吻了吻,回道:“见到你回来,就不疼了……”
两个人正甜蜜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传得沸沸扬扬,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包得住火的纸,才一会功夫‘未曲明怒打负心郎’的戏码就已经众所皆知了,可很多人也是一知半解,更是以讹传讹到不像话的地步。
话说,五百年前洌泫与未曲明乃一对神仙眷侣,有一日突然一只火红的狐狸闯入二人的世界,他先是幻化成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以借宿之名勾引洌泫,洌泫断然不从,南虞便故意设计让未曲明看到两人‘苟且之事’,未曲明生气出走,南虞又化作男子一路照顾获取芳心。
原来那南虞是看上了未曲明而非洌泫,五百年后,洌泫再见二人时,一怒之下拔了南虞的狐狸皮,谁知那未曲明见南虞美貌皮相不复存在,便要求与洌泫破镜重圆,但被洌泫严词拒绝,最后洌泫终于在被烟雨五百年的不离不弃所感动,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
整个话本内容,形象鲜明地批判了南虞的腹黑狡猾和自作自受,未曲明的红杏出墙和道德败坏,充分赞扬了洌泫的坚贞隐忍、善恶分明,以及烟雨娘子贤良淑德、温婉大气的高尚情操。
不得不佩服减天之上的神仙们在魔域侵犯如此为难的关头,还有闲情逸致来欣赏这样情节曲折、感情跌宕的情感大戏!
几声闷雷过后,还处于夏季的沈天鲜少地下起了雨,从稀稀拉拉的几颗雨滴到倾盆大雨不过眨眼一瞬。
殿内先是传来一声低沉的呜咽,再侧耳细听过去又无从寻匿,刚要回首观鱼托荷叶,听雨打芭蕉时突然又传来萧音阵阵,和着如铮铮琴音的雨声,正是对愁不成眠,凄清卷风廉,问卿可知否,孤独又一年……
廊檐下的雨帘在窗纸上沁印着浮动光影的帘幕,那人就半依在矮榻上,吹完这一曲,久久没有下一曲。
隔着他不远的床榻上睡着一人,薄被半盖,身形如优美连绵的山脊。
久夜放下手中洞箫,朝床榻上背对着自己的洌泫,道:“就没有什么话想问我的?”
洌泫纹丝不动,还用问吗?想想都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久夜走过去坐在床边,长吁短叹道:“我知道你心里头难受,不过……你再这样不控制自己的情绪,恐怕未曲明又要受苦了。”
见他还没反应,久夜突然捂着自己的脖子,学着未曲明的语气低低叫了一声:“呼……好疼的!”
洌泫翻身而起与他怒目相视,得来的却是久夜眼底里狡黠的光亮。
久夜笑道:“对!就算是有情绪,也只能愤怒!否则你疼,她也疼!”
“是啊……”片刻后,洌泫穿鞋站了起来,又整了整衣襟和披散在背后的头发,整个动作缓慢极了,突然他一把掐住了久夜的脖子,美丽的脸变得狰狞、可怕,眼睛里全是杀戮:“否则怎么会让你钻了空子!”
久夜与洌泫一般高的身子几乎腾空,他的面色迅速涨红起来,但是他嘴边的笑意却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无忌惮:“你杀不了我……就像你杀不了你自己一样,这就是你注定的悲哀,你注定会死在……”
“你住口!!!”
洌泫将久夜重重摔在地上,他踉跄着几乎依靠着茶几才勉强站稳,他双手紧攥着胸前的衣襟,额头上的汗水大颗大颗往下掉,仿佛刚才被掐着脖子的人是自己!
久夜喘息着从地上站起来,刚才的那些嘲讽,那些挑衅,那些恶意中伤都已经从他脸上看不到了,他眼底里是控制不住的泪水,微弯的身躯包容着太多的伤痛,这时候的他最像洌泫,真正的那个洌泫:
“我做得这一切也是为了你啊……也该让那只狐狸尝尝什么叫做切肤之痛!什么叫做撕心裂肺!就算是扒他十次皮,百次皮,也是轻饶了他!”
“……你杀了公孙绿水?”
已与洌泫神灵合一的久夜,对洌泫的过去如同自己亲身经历一般:“是,如若当年不是她与南虞合谋,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的局面。”
已经恢复常态的洌泫面露担忧道:“她是休与山的守山神兽,她死了,休与山的结界就会出现破绽。”
“这不是正好吗?释儿不就可以尽快将神木插在休与山顶吗?”久夜拍着他的肩膀如同双生儿:“只不过你考虑的时间……也就所剩不多了……”
什么时候都有发‘国难财’的,特别是在重黎上神率领的九天神兵和据比率领的魔域甲兵在天际里斗得昏天暗地、你死我活的时候。
这样的人也算是有本事的,堪称首帅的便是中天老字号‘东东来’,掌柜的正是那位‘不求做官,偏要做商’的白帝座下弟子,孔雀。
很少有神仙会把自己的元神当做是自己的名字,他却偏要化繁为简,就叫孔雀。这位当家孔雀一身五彩斑斓云袍,手持烟斗皱眉看着前来踢馆的不速之客,这不速之客却是三人。
一女偏要靠近一男坐,此男偏不靠着她坐,另一女一屁股坐在了两人中间的位置上。常琴狠狠瞪了玲珑一眼,释儿藏住嘴角笑意,感激地看了眼玲珑。
“几位到我这‘东东来’,请问有什么可以让我效劳的?”
话虽是赔笑的话,孔雀自持是为了保持自己一贯的职业风度,他可忘不了就在刚刚,面前的这三个人可是将他的家丁伙计们打得鼻青脸肿的!
“不为别的!”释儿摊开手心,道:“就为这棋子而来!”
孔雀抽了口烟,又用指腹在自己发亮的小胡子抹了两下,道:“呵呵……小兄弟一看便知道不是门道里的人。这东西叫‘流光溢彩’,是治疗瘟毒的救命良药。这可是足足一颗拳头大的珍珠才能买来一颗的,不过小店倒还有些存货,只要小兄弟口袋里的钱够多,孔雀我自然愿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听他说了这么一河滩话,释儿仍旧发挥着自己与生俱来特有的气质,道:“你说的那个‘流光溢彩’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就问你这颗棋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闻言,孔雀胡子都气歪了,‘搞了半天他刚才那些话都是在对牛弹琴’,常琴掩唇而笑,心叹道,‘终于有个人能体会自己的心情了’,玲珑点了点头,心道,‘这才是她认识的释儿。’
第54章
孔雀一本正经道:“这是商家秘密,怎能随便告诉他人?那我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那就麻烦你……”释儿同样一本正经道:“不随便地告诉我们。”
孔雀能容忍到现在,也是对释儿腰间悬挂着的‘巨阙剑’有所忌惮,他虽然不认识这把剑,但剑鞘下剑刃所透冰冷,便知是一把出鞘必饮血的宝剑,他不愿大动干戈,也不愿冒这样的风险,于是摊手无奈道:“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既然我们三人就这样闯进你的府邸,就没打算跟你讲道理。”
释儿的回答却彻底打破了孔雀‘以和为贵’的心理,他渐渐沉下脸,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我不喝酒!”
释儿坐回到凳子上,其实他也不想和孔雀真打起来,他只是想让孔雀乖乖说出棋子的来历,可在孔雀眼里,这就是在不断触摸他的底线,就是为了故意激怒他,要不然谁会这样说话,说此人不谙世事,谁信!?
所以当孔雀假意回身取酒,实则抬袖触及暗器时,释儿本/能一个旋身闪避,一列艳丽羽毛就钉在刚才他坐过的地方,释儿诧异地看着自己左臂上的两根孔雀翎,奇道:“你都不疼吗?居然拔自己的羽毛?”
“你!你!……”孔雀指着释儿嘴唇发抖,道:“你为何还不死?”
常琴和玲珑同时跳起来,但见释儿一如常色,也是奇怪。
“我为何要死?”释儿拔掉手臂上的一根孔雀翎,痛是痛,但也不至于死啊?!
孔雀心中有个大秘密,名门之后谁愿意做这龌龊的黑市商人,乃是因为他善用毒而被白帝赶出了师门,虽然是秘密赶出,但仍如胸口久疾,不忍碰触,若不是此次九天大乱,他也不会抛头露面,公开来做买卖。
此人不受他入血封喉之毒,必然大有来头,不是身藏神器,就是天赋异禀。
孔雀问道:“你到底是何来头?”
“现在才知道问啊?!”常琴扒拉着释儿的伤口,瞧了又瞧,生怕他有一点儿中毒迹象,心里头对孔雀还恨着呢!
孔雀连连哈腰,道:“是是是!刚才是孔雀莽撞了。孔雀在这里给三位陪不是了。”
此人真是个橡皮糖做的脸,玲珑不齿,懒得和他搭话。心道,反正他们三个人对付一个孔雀有绝对的把握,她才不担心他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释儿本想阻止常琴的,没想到她先一步跳了出来,对着孔雀铺排道:“我们是沈天统帝司刑上神洌泫派来执行任务的!”
“哎呦!原来是官客到此,恕孔雀怠慢!”孔雀恭恭敬敬一拜后,示意道:“请官客里屋休息。”
玲珑挥手道:“休息就不必了,棋子的来历……”
“官客,请随我来!”孔雀立刻应道,领人三人往后院走。
穿过回廊,走过湖畔,又踏过花丛,孔雀将三人领直一密道当中,里面即使黑暗却有东海夜明珠为烛,九天中难得一见的珍奇异宝看似随意却分门别类地堆放在走道两边的格子里,连身为公主的常琴都连连停步观看。
走道尽头,又拐了一个弯,每每走到尽头,又会出现个弯道,不知走了多少道弯弯曲曲,孔雀终于停了下来,先是取出个腰间如意印在石门的钥匙洞上,又从头发里,鞋子里分别掏出两把钥匙来合在一起对好插//入钥匙孔,钥匙与玉如意同时转动,石门方才打开。
常琴撇嘴道:“也至于这样!还不是放在自己身上,我还以为多高明的机关呢!”
玲珑也算是在中天之地走动过数百年的人,自然懂得多些:“你有所不知,孔雀一族虽然漂亮无比,但却不像九尾狐族那样爱惜皮毛,他们面临危险时,便会舍弃自己头顶上的翎毛,将重要之物放置其中向族人求救。翎毛飞得极快,连火神重黎的战车都追不上的!”
释儿点头明了道:“原来如此。”
“这位官客果然冰雪聪明。”孔雀微笑迎合,仿佛他们是在讨论别人的事情。
常琴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率先走了进去,才一看清屋内景象便惊呼一声:“天哪,这么多!你真是要发财发到死啊!”
孔雀堂而皇之地接受常琴投向她鄙夷的目光,理所当然道:“商人,以利谋事,这位小姐切莫大惊小怪。”
释儿看到里面堆做小山的‘流光溢彩’再不迟疑地走上去,仿佛自己离休与山又更近了一步,拈起一颗棋子,面露惊喜回头问道:“你一定知道休与山在哪里!”
闻言,孔雀脚下明显迟疑,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突然锁住玲珑咽喉,托着她倒退半步,石门就此落下将释儿和玲珑关在了密室中。
常琴扒着门上的小窗户,对着外面的孔雀着急大喊:“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关我们,你是不是和魔域有什么勾勾搭搭?”
很显然常琴是把他和黑曜联想到了一起,否则他怎么会单单挟持玲珑呢?一定是为了讨好黑曜。
可事实未必就有那么巧合,她的话显然是让孔雀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冷脸道:“我虽原先就做了黑市商人,现如今趁九天混乱又开了这‘东东来’,但好歹也曾是白帝座下弟子,怎会跟魔域的人勾勾搭搭!哼!”
见孔雀甩袖就走,常琴仍不死心地扒拉着窗户朝外张望,见外面只剩下夜明珠发出的幽幽光亮也只好作罢,扭头对释儿苦笑了一下,道:“虽然被关了起来,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能和你关在一起。”
释儿研究着棋子,似乎对被关起来的事情毫不在意,过了半响才理她:“那孔雀能带我们来此,原先可能只是以为我们是洌泫上神派来追查‘流光溢彩’可治瘟毒之事,所以带我们来此打算破财消灾,原是我大意了,一时高兴说出此物来自休与山。”
“那就对了!天律有文,九天上到上神下到散仙,有胆敢进入休与山,或亵渎休与山者,灭族!”
释儿接话道:“所以他是一时间慌了手脚原也是怕连累族人,所以才会把我们和这些棋子关在一起,置于他究竟要把我们怎么样,我看他可是要费一翻脑子想想了。”
“……能让我靠在你肩膀上睡吗?”常琴冷不丁来这么一句,真真吓了释儿一跳。
“不!……不好吧。”
“那我挨你近点,好不好?……”
见常琴往自己这边靠,释儿像个没出过门的大姑娘似得想躲又碍于面子。
常琴的模样恨不得掏心掏肺:“你都能看透那孔雀的心理,怎么就不明白我呢?这才短短几日,我就被关过两次,我……我心里慌得很……”
“等等!”释儿抬剑挡在她的‘进攻’,红着脸,说:“挨在一起可以,但要以剑为界。”
常琴撇嘴坐在他身边,挥袖打在‘巨阙剑’剑身上,不过她也不是得寸进尺的人,也就乖乖地靠着墙根睡下了,她看着释儿熟睡的侧脸,心下感慨:‘男人就是和女人不一样,睡得真快。’
待常琴好不容易睡着了,一旁的释儿睁开双眼,他仅仅只是微微偏头看了看她印在墙壁上的侧脸,剪影绰约,无限美好,释儿没有多看,或是不愿多看,他又想起了洌泫上神的嘱咐,于是强迫自己闭上双眼,平复了又平复……
玲珑被孔雀带到寝室里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寝室里的装修俗到令人恶心,到处是金箔玉器,连窗棱上都是用各色宝石镶嵌出孔雀开屏的造型。
收屏,开屏,再拈羽翎;收屏,开屏,再拈羽翎;收屏,开屏,再拈羽翎……玲珑被他晃得都已经有呕吐的感觉了,爱漂亮的人她不是没见过,几百年来所遇之人中也就南虞那只骚狐狸将此发扬得登峰造极,眼前对着镜子不断搔首弄姿的孔雀却是这九天第一奇葩。
这九天还有谁会袒露元神对一面华丽却无奇的镜子自恋得问道:“魔镜啊魔镜,九天中谁最漂亮啊?”更让崩溃的是镜子里的自己又对自己做匍匐状,虔诚回道:“当然是我们的孔雀大人了!”
自恋完毕后,孔雀保持元神状态扑闪着翅膀跳到玲珑面前,瞧着尖锐的嘴巴,拔下一根羽毛在玲珑脸上乱划拉,其实在他看来这是在挑逗!
“你也是在前三天呆过的散仙,你说说看我的相貌和那些上神相比,是他们美还是我美?”
感到脖颈间被孔雀毛尾端锋利的枝干所刺,玲珑白眼一翻,大义凛然道:“你还是杀了我吧。这时她突然想起释儿总说实话的毛病,眼下终于明白原来说谎话是多么内伤的一件事情啊!
孔雀倒是没伤她,收回羽毛又插回身上,抚了抚那一处羽毛,感叹道:“我一生当中都在追寻着美好,你这种凡夫俗子怎能体会……”
玲珑哼笑一声,道:“我是体会不了,不过等你变做一摊死肉,我倒要看看你的羽毛还能艳丽几时?!”
第55章
“是,是,是……你们是司刑上神派来的,像我这样的散仙,怎么能得罪得起?”孔雀挑动着他圆眼睛上的白毛,砸吧着长喙尖声尖气,道:“但你也别忘了现在是什么局面!中天沦落,你以为谁还会来救你们?!”
玲珑想了想,道:“你猜得没错,我们的确是司刑上神派来寻找治疗瘟毒良药的,对于什么休与山的只是我那位小兄弟自己的联想,他出世不久,世事不通,对你的态度的确有些过激了,我们不求别的,只就能顺利收集到足够的‘流光溢彩’,好早早回沈天交差。”
“你这些话,倒是中听许多。”孔雀面上略有缓和:“其实这也不难,只要拿来足够多的珠宝,你刚才在密室里看到的‘流光溢彩’都可以给你。”
玲珑微微一笑道:“其实我那小兄弟会有如此联想,也是在情理当中。毕竟九天早有传说,休与山上古神帝台的棋子遍布满山,说来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因那里只有天帝一人去得,所以更是传得神乎其神的,据说只要能得其一颗含在舌下便不会受到任何邪毒之气的侵蚀。”
孔雀眯起了眼睛。
玲珑又道:“据说那棋子有五种颜色并带有斑纹,和你那‘流光溢彩’的确是……像啊……”
先给个蜜枣,再给个棒子,孔雀昂首收尾倒要看看这小姑娘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绝不是多事的人,现在减天之上有好些上仙上神正饱受瘟毒之苦,只要你能把那些‘流光溢彩’斤数交与我们,让我们回去交差,我们自会给这些东西安排个出处,也会为你讨份恩典,说不定你就可以自此飞黄腾达,身居要职了呢!”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果然是从沈天来的,虽说是个小丫头,但也挺懂得恩威并施的。
玲珑已从他眼中看到明显的动摇之色,但孔雀却是个不甘心低头的主儿,他将两个大翅膀背在身后,扫动着湖蓝色的尾巴,故作神秘道:“让我考虑考虑。”……
入眼尽是红色,带着身体的热度似烟似雾湿湿地向自己覆盖而来,梦中的他挥舞着‘巨阙’,巨阙散发出的强大破坏力几乎让他无法控制,他不知道自己想杀谁,愤怒和绝望就淤积在胸口急待释放,他想停下脚下的步伐,但他停不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在追逐着什么……
‘巨阙剑’突然受到阻力刺进铠甲、剥开血肉,血似得浓雾渐渐散去,那个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他看清了他的面孔,那是一张鲜明的面孔,没有死亡的痛苦,唇角的笑意为他身上不断喷涌的鲜血画下了最美丽的符号。
可他却尖叫着失去了所有……不断地尖叫……
常琴被卜解释的尖叫声吓得惊醒,她推醒满头大汗的他,问:“你怎么了?好吓人!”
释儿不知道自己有多吓人,但他知道自己的双眼有多么的酸胀,里面一定充满了血丝,他捂着自己的头,镇定了许久才回道:“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常琴好奇得睁大眼睛,她自己就从来没做过梦,梦是什么样子的?难道很可怕?
“……是战争!”释儿努力回想着,这是他唯一可以明确的。
“噢,那就对了!……我父皇说,咱们神仙的梦都是有预言性的,也许你正梦见和魔尊斗法呢!”常琴越说越来劲儿:“怎么样,你们谁赢了?”
“……我刺中了他。”
看他面露痛苦之色,但常琴还是想知道得不得了,恨不得把释儿的脑袋给剖开,自己伸着脖子看个明白“那他死了吗?”
“应该……死了吧……”释儿心想,没有谁能抵挡得了‘巨阙剑’的威力,更何况在梦里自己是一剑贯穿了他!
“太好了!”常琴欢呼一声,满心欢喜父皇的心病终于可以了结,于是又关心起其它来:“魔尊长得怎样?我听说他是九天上下最美的人,但我也听有的人说他长得奇丑无比!”
释儿越是往深的想越是头痛欲裂,却怎么都回想不起来自己在惊醒之前看到的那张面孔,他更解释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尖叫着醒来。
“……忘了。”
闻言,常琴瞬间变成泄了气的河豚,耷拉着脖子道:“先不管什么魔尊了,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才能出去吧。”
“你听,有脚步声,有人来了。”释儿闭目养神道。
果然不一会,面前的石门再次打开,常琴看到孔雀和玲珑一起走了进来。
孔雀双手交叉在腹前,这样的姿势就算是化作人形的他依然一眼就能看出是只孔雀或者是只鸡,他侃侃而谈道:“我虽是小小散仙,虽被赶出师门,虽爱财如命,但是从未想过和魔域之人同流合污。”
释儿道:“既然决定了,那就早些放我们出去。”
“你说的对,我已经决定了!”孔雀说着,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他突然一把将毫无防备的玲珑推向释儿和常琴,哐当一声门瞬间被关上,孔雀透过小窗看密室内的三人。
“你什么意思?”玲珑完全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他不是已经被自己说服了吗?!
“你看看这个。”孔雀从小窗投入一张画卷。
玲珑捡起展开,看到上面的画像后又将它弃在了地上,释儿捡起展开仔细看了一遍,道:“他发了告示,要找你。”
孔雀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从窗口处传来:“这女人明明是魔尊爪牙黑曜的女人,你们三人居然还敢冒充神官!”
“等等,玲珑明明是被黑曜绑了去,绝非自愿,她是我和卜解释在寻找治疗瘟毒时救下的,所以黑曜才会通缉她!”常琴用胳膊撞了一下还处于发愣状态的玲珑:“你说句话啊!”
“我现在不想听你们的说辞。”孔雀用他那深邃的红眼珠子打量着里面的落网之鱼,道:“我虽然打不过你们三个,不过把你们一直关在这里还是能做到的。”
见他要走,释儿突然出声道:“请留步,我愿留下做人质。”
闻言,玲珑和常琴同时看向他,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路数。
外面传来一声哼笑,但未从小窗看到本人,想来孔雀只是停步而并非要认真听他说话。
释儿却不管这些,继续说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我们说得是实话,你放她们两个人走,让她们各带一颗‘流光异彩’去沈天将你的功劳告知司刑上神,相信不出两日,第一天成天就会有旨意颁下,如若到时未给你任何封官后禄,你可以杀了我!”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如此轻易放了她们俩?先不说这是不是你舍己为人的缓兵之计,又或者是你搬救兵的办法,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手中的剑并不好惹,到时你怎么就肯乖乖就死?”
外面传来孔雀的声音,听着似乎他又走近了一步。
释儿本就是不会说谎之人,语气自然让人信服,他又说道:“我曾在沈天藏书阁中阅读过关于孔雀一族的传记,当然也包括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上面记载凡是孔雀一族的散仙都拥有灵巫之力,善用毒!”
“你是怎么知道的?”
孔雀的眼睛突然出现在窗口上,这可是他们孔雀一族最大的秘密,也是最不愿意让旁人知道的秘密,族长严厉从来不让族人用毒,慢慢的族人也就遗忘了很多制毒的法术,身为一方统帝的白帝都不知道,要不是他当时偷学了这些禁术,也不会被白帝发现赶出师门。
释儿一字一句道:“在下不才,正是沈天统帝洌泫上神的弟子,这些都是从古记中看到的。”
“你就是……就是那个辰晓之星?”孔雀为了看清楚他恨不得脑袋伸进窗户里。
“正是在下,如果你不放心,大可以在我身上使下最狠毒的灵巫。”释儿解下腰间‘巨阙剑’从窗口递到他的手里:“这把剑我也交给你,这下你可放心了?”
果然,孔雀握着手中沉甸甸的‘巨阙剑’,同意了。
本来孔雀在放她们两个走的时候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释儿会耍什么花样,但卜解释只是老老实实站在一边,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施下那样……可怕、阴毒的灵蛊。
常琴和玲珑跑出来的时候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泥泞的路和黑漆漆的夜晚让她们迷失了方向。
“我们不能这样毫无目的地乱走。”玲珑拉住几乎完全迷失自己的常琴。
隔着噼里啪啦的雨声,常琴对她大喊道:“我要去找我父皇,找洌泫上神,让他们来救卜解释!”
听她这样说,玲珑更是不撒手:“糊涂!你想害死释儿吗?我虽然没见过什么灵巫,但也听说过它的可怕!”
想到释儿此刻的处境,常琴着急得哭出声来:“可是就算不去救搬救兵,我也要试着劝说我父皇,让他给孔雀降个恩典,好让他放了卜解释!”
玲珑冷静分析道:“如今第七天从天正在打仗,孔雀只给了我们半日的时间,我们怎么可能半日就赶回沈天?!他分明就是想杀了释儿,独吞了‘巨阙剑’,将‘流光溢彩’的事情彻底掩盖下去,说不定等我们搬来救兵或请来了恩典,他早就消失无踪了!”
常琴甩开玲珑的拉扯,质问道:“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玲珑一闪念想到个办法:“如今只有去找火神重黎试试了,他离得最近,神力又高,而且手上还有兵马,他一定能有办法救出释儿的!”
常琴也觉得可行,主动拉住玲珑的手:“好!我们这就去找他!”
两人花了三个时辰好不容易翻越残缺不全的天际要道终于来到火神重黎的驻军大营,可却得知此时他正与据比交战正值白热化,已经是激战了两天两夜实在无暇□,常琴和玲珑没有时间再等,只得又奔回中天,决意与孔雀拼个你死我活都要把释儿就出来!
前往‘东东来’的路上远处突然浓烟火光乍起,两人都以为一定是那孔雀想毁尸灭迹,于是脚下腾云之速更加急切起来。
可不巧,前方有一人当道,伸出双臂将她们拦住。
“卜解释!”
“释儿!”
“我们以为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后面这句两人一口同声。
两个人对他担心的心情还未平复,却见释儿笑得一脸灿烂,抚摸着‘巨阙剑’的剑身,道:“多亏了它,我才能逃出来。”
又是这把剑!常琴喉咙里叫嚣着却发不出声,她真希望变成他怀里的那把剑!
玲珑问:“那只孔雀呢?”
“在这里呢。”释儿拍了拍挎在胳膊上的口袋,孔雀尖尖的脑袋从
第56章
“是孔雀!你把他抓住了!”常琴弯起泪光未消的双眼,在孔雀头上弹了个响脑壳,突然她抱住了他的脖子:“真好!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释儿浑身都被雨水淋湿了,感受不到她留在自己肩膀上的泪湿,可他却听到了她泪水落下的声音,他以为是幻觉,但这样的声音却在他心中留存了好久,以至于在数千年后还总是在他耳边回响。可这时的他却仍是没有回抱她,直到她抽抽泣泣地松开了抱着自己的双臂。
玲珑问道:“你是怎么抓到孔雀的?”
“从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发现他一直盯着我的巨阙剑,他是个识货的人怎么可能会错过任何一件宝贝。”释儿抚摸着‘巨阙剑’如同生死相依的兄弟般:“但‘巨阙剑’怎会被他随意拥有,他只听我的话。”
“所以你就先骗他放了我们,再用巨阙剑控制了他。”玲珑抬眉,仿佛话中另有深意。
释儿道:“是啊!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能捉住他,让他带我们去休与山呢。”
“真想不到你也学会说谎了。”玲珑瞅着释儿的目光看起来像个老大姐:“看样子他被你捉弄惨了。”
“我……这样很不好,对吗?”释儿的表情很复杂。
“不用自责。”玲珑拍了拍他年轻而结实的肩膀:“懂得说谎了,就说明你长大了!”
这是安慰的话,释儿明白,但他还是笑了笑,装作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
玲珑打量着孔雀,愁道:“可是要他怎么开口呢?我看他这张尖嘴可是很难撬开啊!”
“我有办法!”常琴说着就在孔雀尾巴上拔了根羽毛,疼得他在释儿的布袋里挣扎了几下:“传说休与山在中天的中央之地,那就该是向东方走,咱们每过一个岔路口就拔他一根羽毛,如果他一直不肯说,我就拿他尾巴上的羽毛给母后扎把扇子!看谁能耗过谁!”
“这个主意好!”玲珑难得配合,她盯着孔雀翻着白眼的小鸡脸,奸笑道:“反正他是极爱漂亮的,如果他一直不说,我们就一直拔他的羽毛,等到时候拔成了一只秃头鸡,再把他封到洪普老君的鼎炉里,然后给他一面镜子,让他天天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应该没有什么会比这样更让他生不如死的吧?!”
一开始孔雀还是打肿脸装胖子,硬撑着,可走过十几个岔路口后玲珑提出让他照照镜子这个注意的时候,他彻底缴械投降求爷爷告奶奶地认输了。
为了防止拔羽毛拔上瘾的常琴再来迫害自己,孔雀说什么都要先变回人形再给他们带路。
“我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你们口中所说的休与山,我只去过一次,那里……是比地狱还要让人恐惧的地方。”孔雀对他们三人说着,面孔的表情让人一生难忘:“你别看密室里堆放着那么多的‘流光溢彩’,那可是赔上了数百条人命的地方。”
“真有如此凶险?古神帝台住的地方不应该是一处至美至善,祥和万丈的圣地吗?”玲珑对释儿说道:“会不会是我们找错了方向?”
释儿也有些摸不到头脑,毕竟洌泫上神规定的三十九日完成任务还剩下不到一半的时间,如果他们寻错了方向进入危险之地就连一点回头的余地都没了,他将目光投向了常琴。
常琴收到释儿的询问,开口说道:“我鲜少听到父皇说起休与山,就算是我好奇追问起来他也只是说,他从没有真正见过古神帝台本尊,他每次去了也只是看看山顶上预示着九天未来的棋盘经纬中棋子的走向。”
“你是天帝的女儿?”孔雀大惊。
“干嘛?”常琴板着脸问。
“我们之前商量的还算不算数?就是我带你们去休与山,你们就会帮我求个官职。”商人果然见利下菜,什么没底线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如今……来不及了。”常琴从他身边走过,连眼稍都不瞟他一眼。
“我们也没有别的线索,不如就去一趟。”释儿仔细考虑后做出了决定,他伸手将孔雀提溜起来,对他道:“说说你当时的所见所闻。”
“那日我正从魔域回中天来,车上载满了各色货物,足足两百多人护队,那是我至今为止最大的一笔生意,商队就像一只上古巨龙别提多气派了,我当时坐在龙涎香车里,青铜雕花熏炉里点着千年的沉香木,屁股底下垫的是绛珠仙草编成的蒲团,身上穿的是……”
看他那三根兰花指正往自己抹着厚厚脂粉的脸上比划,玲珑没好气道:“说重点!”
正沉醉在回忆里中的孔雀讪讪地咳嗽了一声,继续道:“本来通往轩辕丘的山路只有一条可那日却出现了两条……,正待我犹豫该走哪一条的时候,岔路口柏树的枝头突然散出了飘忽不定的长发,柏树转眼之间就化做了一个美貌的女子。”
“你这是要讲你的风流艳史吗?”常琴可没心情在赶路的途中听话本。
“重点在后面,重点在后面。”孔雀连连道:“她飘忽在路的尽头,她口中的话语更加令人心神荡漾,她嘴里说道:‘此乃古神之界,上古之魂所在,我为守山之公孙氏,你们是何人?’,我当时就下车恭恭敬敬一拜,道:‘小人唐突,请仙子指条回轩辕丘的明路。’但见那仙子正要开口,突然之间狂风大作,一道天雷就劈在了她的身上,我原以为她没事,没想那仙子却随风化作碎片,嘴里还说着什么.......九天之基,尽在山中,切不可随意进山之类的。我也是听了那句‘九天之基’才想进去一探究竟的。”
“九天之基……如此说来倒还真有可能是那休与山。”释儿露出一丝欢颜,心里头有了些着落。
玲珑问道:“你碰上了如此诡异的事情和如此诡异的女子,还敢往里头走?”
“富贵险中求!况且那女子被雷劈散之时并未面露痛苦,想来只是幻影,谁想一进去就……唉!――”说到这里,孔雀驻足长叹,挤出几滴眼泪来:“前面的路还算顺利,一路盘旋而上,草木参天,脚下尽是‘流光溢彩’,身边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山兽,那些山兽仿佛没见过外人,对我们这么几百人居然是一点都不怕生,只是好奇地躲在树林里朝我们望着。可是很快我们就走到了尽头,那里出现一面高几百丈的山崖,攀附在上面的古藤中显露出三个大字,不二界!”
释儿见孔雀面色发乌,唇色发紫,继而问道:“你们遇上了什么?”
“太惨了!――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就见一层蓝光不二界底部辐射而来。”孔雀抖动着双腿险些站不住,他扶着路边的树,说出让他惊悔一生的场景:“光这一下,大约一百多人的脑袋就被那道光齐脖削了下来!第二道蓝光紧接着过来,刚刚才被削了脑袋的尸首又被削得断胳膊断腿,死无全尸,接着又死了一大批,这一切仿佛就在某个人的弹指之间,最终只有我和几个人逃了出来!你们看到的那些‘流光溢彩’就是我们进山时揣在身上的。”
故事精彩,听得几人久久不语,孔雀的商队只是略见了休与山的皮毛就被弄得几乎全军覆没,更何况是要达到山顶,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艰难万险。
然而,释儿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孔雀大怒。
“我并无恶意。”释儿摆手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我娘亲在街头叫卖的那套说辞。”
经他这么一提醒,玲珑也想起了未曲明那套‘渡厄仙衣’的谎话,又想起之后种种,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与那休与山早有渊源,无论那里是否真的如龙潭虎穴一般,今日也要去见识见识了!
“带路吧。”释儿与玲珑想得一样,自大无畏的常琴公主自然跟着。
孔雀又长叹了一声,前面无奈带路。
果真如孔雀所言,他们经过一条双叉路口,脚下的石子渐渐都变作‘流光溢彩’的棋子,真是多如牛毛,在九天那是治疗‘瘟毒’的无价之宝,在这里却是鄙如草芥,随时可取。不过那孔雀口中的女子却是连影儿都没看到……
“前……前面就是不二界,我……我就不跟着去了吧?!”孔雀双手笼在衣袖中,手心里都攥出汗了,样子唯唯诺诺。
看他怕成这样,又见日头落下,林中开始聚集着愈来愈浓的白雾,玲珑也有些心生怯意,常琴脚下也有些踌躇。
释儿看出他们的意思,一马当先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解决了那不二界,你们后脚再跟来。”
“成吗?我们还是一起去吧。”玲珑担心。
释儿摇头道:“如果真如孔雀所说情况,人多了反而自顾不暇,相互牵连,还是我一个人去吧,这样我们也好进退有度,不至于全军覆没。”
说完,他也不给人反驳的机会,‘巨阙剑’抱于胸前,独自一人大摇大摆地往‘不二界’前进
第57章
释儿一直向前走着,还来不及思索怎么应对眼前就出现了一座百丈之高的山崖,抬头望去昏暗日头下的山石上光秃秃的,并没有孔雀所说的什么茂密的藤蔓,不过‘不二界’三个石刻大字倒是如裂开的红唇,里面流淌出弥漫着腐败气息的褐色汁液。
地上本来该有的那些尸骨居然一点踪影都没有了,是被山间灵兽吃了?还是被这说不清古怪的‘不二界’给吃了?!
这就是所为的古神帝台居住的休与山?到底是万神敬仰,不忍亵渎的圣地还是令人生畏、不敢踏足的炼狱之地?
释儿缓缓闭上双眼,他希望能寻找到一个答案……‘不二,唯一也,天地唯一之中心……中心?九天之初始?’
想到这里,五感具瞬间开启,连山风吹动发丝抚在脸上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了,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天际一片深紫,他的脚下无实地,他的头上无实天,无风无浪无欲无欲,只有巨阙剑伴在自己身边。
骤然间一道电掣火光打破寂静,硕大的斧子劈开了看似遥不可及的宇宙,海浪、云卷、岩江、山河……一切一切突然之间倾泻而出,眼看巨浪就要吞噬自己,释儿本/能地用巨阙剑撑开一道屏障去阻挡,可是那些怒涌的水却穿过屏障,甚至穿过他的身体,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看到了那个手持巨斧的人,万年前盘古开天辟地之景象居然就在释儿眼前活生生地上演,他已经完全震撼于此时此刻所看到。
盘古的大脚从自己身边经过,泥土在释儿脚下出现,盘古的手中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云层,九天也出现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又是那样地理所应当,盘古的左眼变成了太阳,释儿感受到了温暖的阳光,他的右眼又变成了月亮,释儿感受到了如水的清冷,他的头发和胡须变成了夜空的星星;他的身体变成了东、西、南、北四极和雄伟的山川,血液变成了江河;牙齿、骨骼和骨髓变成了地下矿藏;皮肤和汗毛变成了大地上的草木;汗水变成了雨露。
盘古消失了,他越来越渺小,远远地如同另外一颗太阳,随着它不断的缩小,里面诞生出了最初的神邸,帝俊、刑天、重黎、梵音、据比……还有早在千年前就已经陨落的上神,女娲、鸿钧、混鲲、陆压等等。
盘古的精灵魂魄又施下恩泽滋润飘渺尘埃,又幻化出更多的上仙、散仙,直到自己生命的燃烧殆尽……
释儿原以为眼前的一切会就此结束,可盘古的最后一点精元却又化作了一颗闪耀的星星居无定所地在九天中飘荡着,仿佛对自己所创造出来的山河美景、九天楼宇有着无限的眷恋,终于,他飘荡到了一座山中,那座山位于九天之中天最底层最中心的位置。
他将自己最后的精元埋在那里,为自己找到了最后的归宿,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小的精元就像一颗种子慢慢地生根发芽,他再次幻化为人形,这位男子周身散发着宝石般的光彩,美丽非凡,可他却是个瞎子,因为他的左眼早就变成了太阳,右眼早就变成了月亮,他大多时间都是在沉睡当中,九天万物在他的梦里如同亲眼所见,九天万物的未来在他的梦里如同亲身经历。
五百年他就会苏醒一次,将梦中所见用山上随处可见的棋子有预言性摆放在山顶巨大的棋盘――帝台当中,为九天的最高统治者天帝帝俊进行指导,九天生灵就在他的恩泽庇护下一日复一日地平静地生活着,九天生灵却不知他的由来,只得以棋盘的名字尊称他一声‘古神帝台’。
帝台也似乎习惯了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五百年的一次苏醒,他偶然发现了缠绕在自己发丝上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颗山茶花种子,也不知道那颗种子粘在自己发丝上已经多久的时间,他原本就看不见,只是那颗种子上的绒毛撩动得他阵阵发痒,他拨了拨自己的长发,可却摆脱不了它;他又跑到河水边去洗,可是等到头发干了它还是粘在上面,它反而受到了水的滋润长得比原来又大了一圈;他又随手捡起了一块通体紫色的玉石,他用它摩擦着自己的头发可却还是弄不掉那颗山茶花种子。
于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了:“山茶花啊山茶花!你究竟怎样才能不再纠缠我了,我即将陷入沉睡,如果再不把你弄不掉,你就不能落地生根,可要陪我五百年了。”
可是种子怎会听懂他的话,于是它就陪伴他到了下一个五百年,再一个五百年,再一个五百年……就这样,几千年过去了。
有了它的陪伴,帝台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一开始只是一两句,最后他竟然能和头发上的山茶花种子说上整整一日一夜的话,到了第三千年的时候,他终于做了个决定。
帝台扯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将缠绕在上面山的茶花种子温柔地包裹在最里面,将它亲手栽在了自己的身边。
“山茶花啊山茶花,好好生长吧。”帝台用手抚摸着凸起的泥土,无限眷恋,结发之缘就此埋下……
五百年又五百年,再五百……山茶花从一颗种子长成了枝干,又从枝干上发出了绿色的叶子,叶子簇拥着花骨朵,又两千年后,在帝台苏醒的时候开出了美丽的花朵。
他先闻到了它身上散发出的清芬气息,他忍不住轻轻地靠近了它,接着又感受到了抚慰过自己脸颊的露水,他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他还是一样地和它聊着天,直到再次进入沉睡的五百年。
又过了两千年,山茶花已经围绕着帝台织出了蔓蔓花藤将他围绕在中间,山茶花种子渐渐地变作了一片花海,每每在他苏醒时怒放盛开,于是帝台第一次渴望自己不只可以闻到它,摸到它,他第一次渴望自己也能拥有一双眼睛,可以亲眼看到它!
释儿置身与花海中仿佛已经看痴了,沉浸在帝台的故事中,泪水就这样毫不控制地夺眶而出,他几乎可以完全感受到帝台内心中的渴望和无奈,终于在帝台再次苏醒却发现山茶花已不知何时离开他后而彻底陷入了绝望!
一切美好和平静突然被无情地揉碎了,释儿胸中激荡着愤恨,那梦境中可怕的红色烟雾再次覆盖住他眼前的所有景象,他挥舞着‘巨阙’,巨阙散发出的强大破坏力几乎让他无法控制,一具具尸体在他前进的道路上倒下,他想停下脚下的步伐,但他停不下来,他不知道自己的终点在何方……‘巨阙剑’突然受到阻力刺进铠甲、剥开血肉,血似得浓雾渐渐散去,那个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他看清了他的面孔,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释儿大叫一声从幻境中醒来,这才发觉自己还站在原来的地方,太阳还挂着半空中没有移动一点,可是眼前那座高百丈的不二崖却早已经不复存在,它变成了他脚下数不尽的碎石,再看四周,原来他早就站在了碎石堆积成的一座小山丘上。
释儿握着巨阙剑的手又痛又胀,双腿虚弱无力,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刚才都发生了什么,自己又看到了什么。
“卜解释!――卜解释!――”小山丘底下传来常琴的呼唤声,释儿这才发现他们三人已经赶了过来。
孔雀围绕着小山丘转了半圈,砸吧着嘴惊叹道:“天哪!你把‘不二崖’给削平了!你怎么做到的?”
释儿从小山丘上跑了下来,镇定下来他喘着粗气问玲珑和常琴:“不是让你们在那边等吗?”
“还说呢!”常琴道:“你的叫喊声别说我们能听到,估计连山里的灵兽都被你吓跑了不知多少呢!”
见释儿提着巨阙剑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上面青筋暴起,玲珑担忧道:“释儿,你没事吧?”
释儿沉思片刻,反而问起他们:“你们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孔雀一脸严肃道:“我们赶到的时候,你就已经把这里夷为平地了。”
“你不会又中什么邪了吧?”不是常琴多想,她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他骇人的尖叫声了。
“……我也说不清楚。”释儿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刚才在幻境中所见之事,越想越头疼,唯有胸口悲愤之情不知所来何由。
“算了,终究能过这个坎就对了,九天之事本就随缘,很多都解释不清楚的。”玲珑安慰了释儿几句,转身对孔雀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别!别!别啊!既然我都来了,就让我跟着你们呗。”孔雀厚脸皮蹭过去,道:“让我也见识见识这座神山上的奇珍异宝啊!”
玲珑哼笑道:“你就不怕后面又出来个什么‘不三崖’‘不四崖’的?!”
第58章
“不怕!不怕!有这位法力无边的小兄弟在一切困难都是过眼云烟,过眼云烟,呵呵!”孔雀眨巴着眼睛,又对上释儿看向自己的目光,话里有话道:“况且有些事情……小兄弟还需要在下效劳的,是不是?”
“……就让他跟着吧。”释儿略有回避他的灼灼目光,对玲珑道:“咱们往前走走吧。”
常琴一直死死守在释儿身边上下查看,并未参与他们的对话,确定他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后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
“行。”玲珑应了一声,几人便一起上路。
山路渐渐明朗起来,走过一线峡,跳入眼帘的便是一片开阔之地,只见远处瀑如香烟,山如经幢。脚离幢,就晃然如进入传说中古神帝台神仙桃花源之境,天亮堂,地势平坦了,四人心中自然也舒了一口气。
山路石阶边瀑、潭、溪、泉,云、雾、水、气,山、石、藤、箩,树、草、花、木,禽、兽、蝶、虫无不神奇怪诞,孔雀每每跟不上三人脚步,都因他总是把这个捡起揣怀里,把那个捉住揣怀里,不一会衣襟就鼓起了大大的包,犹如女子双峰一般,让前面三人哭笑不得。
仿佛一切险恶都已经过去,只是山路格外漫长,一峰比一峰更高,赶了一天路的他们,夜里就宿在半山腰上,一夜平静……
常琴和玲珑醒来的时候,释儿和孔雀都不见了。她们一起喊了半天,除灵兽们纷纷侧目外连释儿和孔雀的影儿都没看见……
河水清澈见底,倒影着对峙的两个人。
“你什么时候把我身上的灵蛊解开?”释儿的话听起来波澜不惊,仿佛此时此刻深受灵蛊折磨的人不是自己。
“解……是没问题的。”孔雀用脚跟在地上划着圈,这仿佛是所有鸟类动物在不安时都会做的动作:“我就是怕你不让我跟着你们。”
释儿沉着气,问道:“身上揣得东西多的都快让你走不动路了,你还没个够吗?”
“不够!”孔雀大声否认,把怀里揣着的东西全部掏了出来,一一拣给他看:“我昨晚都仔细挑拣过了,值钱的没多少!按照我的考察,这越往上走,无论是仙草还是灵兽都更加珍贵!”
“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释儿搓着手心里随脉搏突突直跳的硬块,那里面钻心得疼痛:“你到底给不给解?”
“到了山顶,我就给你解。”孔雀寸土不让。
“现在不行?”释儿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威胁之意,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历练释儿的面孔也变得渐渐刚毅起来。
孔雀摇了摇头,扇形的尾巴从衣衫后面冒了出来,模样很滑稽。
虽然答复不尽如人意,但释儿还是保持以往优秀地秉性,没有动怒的他平声问道:“还能撑多久?”
“一般来说,三日,也就是今天,你就该歇菜了。不过……只要每日饮一小口我的血,就能延长向阳花生长的时间。”孔雀见他不再强逼自己又昂首挺胸,嘴里说着说着目光就飘向一颗大槐树后面,似乎发现了什么,继续说道:“所以你千万要保护好我,不能让我死了……”
释儿顺着他的目光果然看到槐树后面藏着一抹粉红,他走过去把藏在那里的常琴揪了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见他也不给自己一张好脸,常琴压着心里的不安,回道:“我们一醒来就没看见你,玲珑在原地等着,我就出来找你们了。”
走过来的孔雀一脸贱笑,目光不怀好意地在常琴粉红色的腰身上来回徘徊,完全不在乎常琴投向自己杀人的目光,走时还不忘填一句:“你们小两口慢慢聊,慢慢聊啊……”
“卜解释,如果不是今天被我撞破,你还想瞒我们多久啊?”常琴脸上少有的严肃,就算是树影婆娑下也让释儿看得清楚,他知道她都听到了。
“没事,走吧。”释儿第一次拉起常琴的胳膊却被她狠狠地甩开。
“不!”常琴说着就上去拉过释儿的手:“让我看看你的手!”
“你放手,你放手!”两个人执拗在一起,释儿用力过猛将她推在了地上。
常琴坐在地上望着他发愣,眼睛里的神色比自己被污泥沾染的衣裙还要黯淡。
“我的事……不用你管!”释儿的态度虽然强势,但对上常琴的眼睛时却有些不知所措地用袖子盖住自己的左手,片刻都没有停留地快步离开了。
等到常琴走回到他们之前休息的地方,释儿三个人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了。
“他们俩都回来了,你怎么才回来啊?”玲珑一脸不耐烦,可久久都没得到该有的回应,常琴像没有听到她说话径直走到释儿面前满是委屈地瞪着他。
‘原来是吵架了……’玲珑释然,理解,理解!
“我们还要不要继续赶路了?”孔雀歪舌斜眼的,摩拳擦掌一副急着捡宝贝的模样。
“走吧。”释儿绕过常琴,跟在孔雀后面,玲珑后面跟上,常琴是最后一个才抬步走的。
四人又翻过了几座险峻山峰,越往高处走阳光越是明媚,站在山巅时左右环顾九天,万里尽揽。他们现在的位置最起码与第六天‘从天’齐平。
释儿指着‘从天’天际一侧,道:“玲珑姐姐您看!那里云层中有千钧雷霆之象,而且血光冲天,该不会就是……”
“是火神重黎和叛天上神据比在那里大战呢。”玲珑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见常琴一路上都和释儿保持距离,于是借机打圆场,道:“你都不知道,当时我们从‘东东来’逃出来的时候,常琴公主为你着急地大哭,也不顾及什么公主的尊严,全然不顾得闯入重黎的军营为你搬救兵,就看这份心,也是难得的了。”
“……我知道。”释儿眼中闪烁不定,看得玲珑也不好多问了。
常琴一路上都低着头思量,好几次猛抬头都发现他们三个走得都快看不到人影了,于是又急急赶过去,如此反复释儿怎会没看在眼里。
常琴精神恍惚不定主要都是因为她曾经阅读过一本关于孔雀一族施下灵蛊的故事,传说中孔雀一族最爱吃的就是名叫向阳花的果实,因为日照不足的原因,这向阳花在中天世界里是极少见的,于是他们的先祖就研究出用灵蛊来种植向阳花的秘密。
孔雀的先祖会捉来过往的弱小散仙,在他们身上下这种特殊的灵蛊,这种灵蛊与孔雀给释儿下的蛊一模一样,灵蛊会种在那人的手掌心里与心脏之血相通,用此人的心脉来喂养灵蛊,一开始灵蛊会从手心里破肉而出,接着就会长出粗壮的枝干,枝干会随着生长缠住此人的身体,茂密的枝叶会吸附在他的皮肤上渗入肌理吸取元神中的养分,所受非人折磨可想而知。
两日!只需要两日的时间,此人的胸口就会破出一朵盘子大的花朵,待到花朵由金黄色变做枯萎的褐色,蜂房状的花盘中就会生长出几百颗紫色的小果实。
那……就是孔雀一族最喜爱的食物。但也从这一刻起此人也就算彻底死透了,只剩下一滩好似泥土的肉泥。
中这样灵蛊的人很怕见阳光,因为阳光也是促使向阳花快速生长的一个重要原因,可是随着日头越来越高,释儿攥着自己右手的左手指节越来越发青,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常琴也就更加确定自己心中所想。
四人走过凌空悬挂着的一座天然石桥,云蒸雾遐之处看云、月、星、日转换,似乎已经进入了帝台上古境界,让人不禁幻想古神帝台就居住在这里,让人忍不住停下脚步来,就这样随意坐在一处光洁五彩的石头上,饮清酏、酩香茶、弈棋斗智,岂不悠闲自在。
走着走着前面的草地上就出现了一条用鹅卵石铺作的小径,在红日余晖下散发着微醺的温情。
“前面好像有人住。”玲珑高兴道:“终于可以歇歇脚了。”
“是啊,今天不用再露宿了。”释儿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晒了一日太阳的他饱受折磨,早上喝得那点孔雀血已经压制不住灵蛊,向阳花的枝干也已经从手心长到肩头了。
四人沿着小径快步往前走,美丽的梧桐木高脚屋就坐落在流淌的小溪之上,与之相连着的是一座弯弯地石拱桥,尽头是荷花池中心的一座凉亭,绵延而下的是大片梯田,美不胜收。
这里的房子虽然不如九天上琼楼玉宇那般壮丽恢弘,但在这瑰丽的景色中却别有一番返璞归真的韵味在其中。
仿佛此刻屋内就住着一位与世隔绝的古神,怕有冲撞,释儿在门口拜了三拜这才叩门,几次反复叩拜敲门,屋内都没有人应声,常琴终于看不下去了,越过疼得满头是汗的释儿径直推开了屋门,释儿三人跟了进去。
主屋里面空无一人,虽然被褥和日常用品都还摆放整齐,但从毫无生气的气息中可以嗅出这里已经许久都没有人住过了,也许几百年,也许上前年了。
玲珑见释儿从被褥中取出的一个小物件儿反复看着,好奇问道:“你在看什么?”
释儿拿着手中之物给玲珑看,笑着说:“你看这只荷包,里面装着干肉和零食,我以为只有我娘亲才会有在被子里藏吃食如此奇特的习惯呢!”
第59章
“也许你的娘亲说的话……也并不全是假的。”玲珑走过去拿过荷包,翻看了两下就笑了起来:“你看这蹩脚的绣功,天底下恐怕也就只有未曲明这种女人能把鸳鸯绣得像小鸡了。”
玲珑笑着笑着见释儿若有所思地瞧着自个儿,急忙又摆手道:“你别误会啊,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事的。”说到娘亲,释儿一路上绷着的弦也松了下来,眼底浮上了些许温暖:“您和我娘亲也算是老相识了,这个世上或许除了我之外,您是最了解我娘亲的。”释儿顿了顿,右手抚着自己的左手腕,又道:“等我完成了师父交给我的任务,您回到沈天就可以给我娘亲做个伴了。”
这话听在玲珑耳朵里是客套,听在常琴耳朵里可就不是个滋味了,她狠狠瞪了孔雀一眼,要不是还需要他来解卜解释身上的灵蛊,常琴恨不得现在就把他生吞活剥了。
孔雀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倒还真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了。
“你看,这里还有男人穿得衣服呢。”
那边传来玲珑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她从衣柜里提溜出一件牙色的薄衫,在释儿身上比了比,又说道:“看来这男子还挺高的,你看!枕头、还有墙上挂着的雨蓑都是双人的,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自己的爹爹是谁吗?如果你娘亲说她是在休与山出世的,这话是真的,而且她也对五百年前的记忆是空白,而那时也是九天异象之时,我们不妨做个大胆的猜测,这里就是你娘亲和你那个从未谋面的爹爹以前居住过的地方,说不定你就能从这里找到你爹爹的线索呢!”
“有可能吗?”其实在看到那个荷包的时候释儿心中早有此猜想,只是事情来得突然,反倒让人不敢碰触,可是从他摸到这件牙色衣衫时,他就怎么都放不下手了。
玲珑知道释儿从小到大跟着未曲明吃了不少苦,也因为自己私生子的事情上受了不少人的白眼,长此以往对他幼小的心灵打击肯定不小!
“这可不是我认识的卜解释啊!”玲珑用胳膊撞了他一下,用自己高亢的声音为他打气道:“以前你不是揪住点线索就要弄个明白吗?!怎么?还越大越没毅力了?”
释儿展颜笑道:“姐姐说得是。”
这句话听得常琴更是心里生刺,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怎么都是受气,怎么都是个不讨好的角色!
释儿和玲珑趁着天黑之前,把几间小屋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可是却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衣服、日常用品都很平常,文房字画上也没有署名,只能从其中看出男主人是一位淡泊名利、修身养性的人,从农具的磨损程度也可以看得出来男主人生活十分朴素,并不像上仙上神那般奢华排场。
夜幕降临之时,四人坐在院子外的石桌前喝着常琴随身带着的幽兰茗品,山谷里的凉风送来远处桂花树上的香气,房檐下的灯笼散发着暖人的光晕。
释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个活了很久很久,都活到没什么意思的神仙。
玲珑也不好说什么,也保持着沉默。孔雀当然是事不关己自然高高挂起。
借着灯笼暗暗地光线,常琴边喝茶边打量着他,她是不太明白释儿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因为他所经历的是养尊处优的她难以想象和理解的。觉得自己对释儿毫无价值的她心烦地用自己的扳指摩擦着凹凸不平的桌面,发出地声音咯吱咯吱地折磨着其他三个人的耳朵。
最先受不了的就是玲珑,她直接站起来甩屁股回房。孔雀是第二个受不了的,他掏出那把永不离身的梳子,将自己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离开前对释儿道:“明早记得来找我噢……”
释儿自然而然将目光落在了常琴手中那枚扳指上让人无法忽视的猫眼宝石上。那猫眼石只要有一点光亮便光彩照人,常琴知道他在看自己可这回是怎么都拉不下脸来理他了。
释儿开口道:“你停一下。”
常琴不搭腔,继续手上的动作。
“停一下。”
感觉释儿已经站起来,身体朝自己这边倾斜,常琴拉着脸也不抬头看他,手里的活儿也没停:“你说停,我就停啊!?”
“说了让你停!你快停下来!”释儿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他已经站在了常琴的身边,他的脸就快挨到她的天灵盖上了。
常琴心里已经有些动摇,嘟着嘴道:“你走开,别以为你主动和我说话,我就会原谅你。”
“说了让你住手!”释儿声音变得很急切,更是抓住了常琴的手腕。
常琴面露羞涩之意假意挣扎了几下,身为公主的她从来都没有哪个男子敢这样对自己的,可她却看到他用自己的扳指照亮那块磨得乱七八糟的石桌面。
“你看什么呢?”常琴也低下头去仔细分辨上面零碎的字迹:“什么什么……咦?上面有你娘亲的名字。旁边还有个什么……”
旁边似乎也是个名字,但是被常琴磨得太花,只能看清一个水字旁。常琴刚一抬头就看到释儿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你放开我,你把我弄疼了!”常琴感觉不对,不想和他吵架。
释儿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好像是她非要缠着他似的。
常琴心头上压了一整天的干柴,眼下是一点就着,她冲着释儿大喊道:“我招你惹你了,不就是个字吗?”
“……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释儿一句话犹如一把刀深深插在常琴的心口上,他疏离的目光更是让她如临万劫不复之境,原来她为他做了那么多,吃了那么多苦,在他眼里自己连件随身衣服都不如!
释儿回房后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一开始是因为石桌上的字被常琴弄花了,让他很有可能和找到自己父亲的唯一线索失之交臂,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觉得自己对常琴实在是有些过分,反倒不断安慰自己,还是不要去想那个早就离开他们母子的父亲了。
想着想着又想起石桌上切切实实刻着娘亲的名字,心中更是兴奋不已,原来娘亲的根就在这里,有机会一定要带她来这里,说不定她就能记起五百年的事情,记起她的丈夫,自己的爹爹究竟是谁!
这车轱辘话又说了回来,释儿觉得自己实在好笑,可才弯起嘴角又笑不出来了,灵蛊在身,周身的血液被向阳花的枝叶时刻吮吸蚕食着,就算是不断地安慰自己但也无法忽视身体的疼痛和疲惫。
第二天,释儿起了个大早,早早就站在常琴的门外,可是没等到常琴出来,连喜欢睡回笼觉的玲珑也出来了。
“呦!等常琴公主呢?”玲珑把‘公主’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释儿姗姗一笑,一对黑眼圈在太阳底下特别明显:“昨天得罪她了,她毕竟是公主,回去以后怕我娘的日子不好过。”
玲珑知道释儿不是个世故的人,让他能编出来这么个理由也是难为他了,看来在男女之事上,释儿的脸皮是有得锻炼了。
“我帮你进去看看吧。”玲珑推门进去,又很快走了出来:“她不见了!”
释儿脸上一沉,道:“又闹出走!真是公主脾气难伺候。”
玲珑道:“要不要去找找她?”
释儿负气道:“别理她,如此任性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玲珑思索再三,道:“你说她会不会是被人抓走了?我总觉得自从过了那个‘不二崖’我们这一路未免也太顺了,总让人觉得有些不踏实。”
闻此言,身在其中的释儿这才意识到危险或许就在身边从没有离开,也不免担心了起来。
玲珑又想起来一件事情:“孔雀是不是也没起来?我去看看!”
结果,孔雀也不见了,玲珑整个人更是紧张了起来,也更加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反倒是释儿悠闲地坐下为自己倒了杯隔夜茶,没等玲珑开口问,他就说道:
“如果常琴是和孔雀一起失踪的,那我就知道常琴到底要干什么了。”
“啊?”玲珑好奇释儿怎么就能变脸变这么快的,又确认了一遍:“那我们真就不找他们了吗?”
“不管他们了,我们收拾收拾继续赶路吧。”释儿起身看向远处云层中那座最高的山峰,颇有点清风道骨之意:“估计不到半日我们就能到山顶了。”
第60章
越往山顶靠近越能感受到一股向外排斥的强大力量,释儿和玲珑举步维艰,走了不过几百步就已经气喘吁吁。
“说这是结界却没有明显的分界点?好生奇怪!”玲珑坐在岩石上休息,建议道:“要不然你用巨阙剑试一试?”
“不行,如果使用巨阙剑,那是对古神帝台的大不敬,我们一路上能顺利到达这里也一定是受到了他的庇佑,如今只是道路难走了些,但也不至于完全不能通过,我们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吧,总会到山顶的。”
释儿的话不无道理,玲珑心想:‘他这刻板的性格不会是像他爹爹吧?!’
于是两个人又相互拖拽着往山顶爬,虽然道路还算平缓,但不过多久两个人因为受到压力的作用已经是双手着地、双腿弯曲,完全一副四肢动物的姿态了。
玲珑感觉还好,就是费些体力,可释儿却是每向前移动一步都会牵扯到已经长至脚跟的向阳花枝干、枝业束缚着他浑身的肌肉,贪婪地吸食他浑身的血液,他腰间悬挂的巨阙剑几次发出嗡鸣之音,但都被他摁住了。
到了午时上下,释儿和玲珑终于登上休与山的最高峰,前方长宽各约16丈(53米)的硕大棋盘让站在棋盘斜下方的玲珑不禁愣住了,而这棋盘之上千万颗棋子相生相克,只要是九天中数得上名字的神仙之名均在棋上,有相互碰撞的,有相互疏离的,不正是在上演着九天世界里的悲欢离合吗?!
棋子簇成的巨大柱状光束直通天际最顶端,如巨伞一般笼罩住九天八荒之地,而矗立在八个方位的八座仙山就像巨伞的支架,五彩的光芒越来越淡,越来越薄直至中天地界。
众神仙之神力共同支撑着九天,九天同样也庇佑着众神仙。这不正是天圆地方之玄机所在吗?!
棋盘上时不时会幻化出人影,继而又很快消失,一会在这个角出现,一会在那个边出现,不都是九天正在发生的大事件吗?!
咔嚓一声,像是两股神力发生了猛烈的碰撞,连光束凝聚着的气流都突然转变了方向,霎时间吹得释儿和常琴两人险些站不住,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你看那个角上!”玲珑看到不远处棋盘犄角上正有两颗棋子相互搏杀,两颗棋子都隐隐泛着血红色的光。
近处一看,原来刚才的碰撞使得两颗棋子都有了损失,大有同归于尽之气势。
释儿心中一闪念想起师父所授,口中念诀道:“九曜顺行,流盼无穷,元始徘徊,降我光辉,得助飞霞,腾身紫霞,九天万世,尽在我眼!”
玲珑只见释儿边念边咬破右手食指,可却突然似力有不待地踉跄了一步,但他很快又镇定下来凝聚出一道金色法咒点在两颗棋子上,棋子上方光束瞬间如腾云散雾般幻化出一场殊死之战。
那不正是此时此刻率领着九天众将的火神重黎与据比率领的魔域大军交战吗?!只见两人身上的盔甲俱已被对方击打得残缺不全,重黎头盔下的发丝已经散乱至肩,沿着肩膀上那道血淋淋地刀口被劈成两瓣,那据比也好不到哪里,除了胸前的灼伤,他折颈披发下不完整的面部正暴露在空气之中,让人看之恐怖,一只强壮的手臂被祸斗撕开了一条大口子,另一只袖子下面空荡荡地令人发毛。
释儿看了一会,对玲珑说道:“咱们还是干正事吧。”
“可是……”已经身临其境的玲珑显然还没看够。
“不用看了,重黎上神赢定了!”释儿看似气定神闲说着,虽然他也想看,可灵蛊却不给他任何停留的时间,他必须尽快把最后一根神木插/到棋盘后方的休与山中心点上。
释儿握紧剑鞘拔出巨阙剑,心中小声说道:“长乘,看你的了。”然后将巨阙剑和神木同时抛向空中,巨阙剑向神木注入启动神力,待巨阙回鞘之时,洌泫上神交给他的最后一根神木终于稳稳扎根在休与山上了!
久持下的释儿也终于如卸大任般地舒了一大口气,可还没等到他顺下这口气,脚下突然山壳崩裂,释儿和玲珑一起重重摔在地上,巨大的帝台棋盘也跟着抖动了起来。
震源是由那根神木所引发,它如有生命般迅速将自己的力量贯穿至休与山最底部,它用它的力量策动着八荒仙山跟着他一起颤动,连九天都跟着震动起来。
玲珑畏惧道:“怎么,怎么回事?!”
“不知道,可能是九根神木起到了连横的作用吧?”释儿捂着胸口几乎将自己绞成碎片的灵蛊,他头皮发麻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判断力,有一种灾难之感扑面而来……
第六天从天边境,火神重黎有了祸斗相助在大战了三十三天后终于压得据比率领的魔域兵甲连连败退,正退到了狱法山断头峡处。重黎本打算将魔域军队尽数消灭在这里,没想这时祸斗却叫阵要与自己一对一角斗。
千军万马之中,重黎与据比千年后第一次面对面,他们站得如此之近,近到伸手就可以够得到对方的肩头,他还是他,可据比已经不再是千年前的那个据比了,记得刚刚出世的他们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方,他性格如火,据比性格如水,他们本就是相生相克的一对兄弟,更可以说是一对生死与共的‘恋人’。
于是他们有了人生当中留给彼此最后的一段对话。
“为什么?”
重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也许他是想问出心中所有的疑惑,可是据比却给了他唯一的答案。
“因为……想再看到你。”也许只有他清澈的嗓音才能让人回忆起往日的美好。
“是你不见我!”重黎失控大喊道,眼泪跟着流了下来。
“相见不如怀念,为什么不给彼此留些美好的回忆呢。”手握巨型镰斧的他,残缺不全的身体如空荡荡的布幔。
重黎问:“那你为何叛天?”
“因为……想再看到你。”据比还是那句话,一再的坚定。
“是你……不想见我……”重黎也是同样的一句话,可他的意思他该明白,他从来都不曾放弃过他。
没有谁先动手,也许是默契,他们同时举起自己的法器向对方施以全力搏杀,战场上烧起了一片火海,天上降下瓢泼大雨,鲜血喷溅的声音,清脆的骨裂声,是他们无声的交流,三天三夜,整整三天三夜,互斗的两人彼此都将彼此逼到了‘断头峡’之绝境,底下是炼法山深不见底的无间地狱。
重黎渐渐占据上风,百万九天神兵气势愈演正盛,战鼓震天。突然!九天异动,一道强光穿透云层,越过厮杀震天的战场直直击向正在血肉相搏的二人,眼看就要贯穿过据比的后背。
重黎大喝一声,没有躲避得了据比向自己刺出的镰斧,随着一声痛呵声,他紧紧抱住据比的肩头将他转向了另一面,强光从重黎正面肩头穿过,一条臂膀连着半边锁骨被击了个粉碎,连下巴也断了。
“……”据比抱住重黎下降的身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手中的镰斧还留在他的身体里,重黎却死死地回抱住他纵身跳入无间地狱。
“……这下……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这是重黎在据比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虽然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残缺不全……
千年之后,后世之人对于这场战争的了解只不过是上古九天史记中一段简单的文字,没有人知道火神重黎和水神据比究竟为什么而死,他们只知道火神重黎为了九天正义在最后关头抱着据比一起跳入了无间地狱,而关于他们之间暗持续了万年的暧昧缠绵,以及他们最终化为同一滩尸骨永远再也没有分开的结局,也只是变作了一种传说。
休与山最高峰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释儿痴痴看着那幻影中最后一幕的完结,紧接着棋盘中两颗棋子玉石俱碎散落在棋盘外,失去了五彩光华变为黯淡,……释儿更是看得清清楚楚,是神木策动得光束直穿棋盘幻影才导致得重黎惨死!他看得清清楚楚!
九天没有因为重黎上神的死亡而归于平静,傲视九天的休与山继续下沉着,帝台棋盘犹如干涸的湖水龟裂成碎片,上面的棋子有的碎裂成粉末,有的掉落在棋盘外如坠悬崖,有的被棋盘埋于泥土……
站在山顶上的释儿和玲珑眼睁睁看着在九根神木的破坏下九天八荒犹如在烽火中炙烤,腾腾而摇,时隐时现……
第九天中天,第八天羡天,第七天从天,第六天更天,第五天晬天,第四天廓天,一个接着一个地陨落塌陷,即使是身在千里之外的释儿和玲珑都能听到那些失去家园的散仙和上仙们的哭泣哀号之声,无数人失去依靠,无数人死去,往生界洞门大开,里面的冤魂在嚎叫,在呐喊!
九天,彻底乱了!
魔域大军在黑曜的率领下挺进第四天廓天,在减天南天门外高声挑衅,上神之地的前三天成天,沈天,减天已成为孤立无援的荒岛漂浮在半空中,上神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根基。
魔尊仿佛正在天际冲着他们大笑着,对!就是那个被九天尊为‘辰晓之星’的救世主害了他们!就是他!!
“是黑曜!是黑曜在神木上做了手脚,我被他利用了!”释儿羞愤欲死,他一时间慌不择路,可没走几步向阳花就破胸而出,他倒在血泊里,眼睛里恍惚不定满是泪水,嘴里一直说着:“是我……是我,害了所有人……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可是本文的小高/潮哦!~~嘻嘻,一下写死两个人.......呜呜......重黎和据比可是实实在在的一对哦!~~~~嘻嘻,虽然据比的戏份很少,但是一定给亲们留下了很大的想象空间吧?!~~~如果有机会一定给他们这对同生共死的苦命鸳鸯一个完美的番外,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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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释儿!”玲珑踉跄趴过去抱起奄奄一息的释儿,摁住从他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你这是怎么了?你要挺住啊!”
“卜解释!――”常琴从远处跑来,拖拽着半死不活的孔雀。
墨黑色的瞳仁动了动,卜解释仿佛是用尽全身才微微侧了侧头,当他看到孔雀的时候,血水从扬起的唇角边流下来,不是喜悦而是自嘲。
常琴扑倒在释儿身边,用自己的裙角捂住他胸前的血洞,可就算布料被彻底浸透还是堵不住,她起身用手肘用力将孔雀击倒在地上,抽出匕首逼在他脖颈上。
“你听着,你已经知道我是天帝的爱女,我承诺过给你的神位和荣华都会给你,你现在就救他,立刻救他!――”
孔雀跌跪在地上,从他一身褴褛的衣袍和那头散乱的发髻,以及那些露在外面肌肤上无法忽视的伤口可以看出他这一晚半日是受尽了常琴的酷刑和利诱。
他伸出手在那被血浸透的向阳花上碰了碰,释儿便浑身剧烈一颤,血水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你敢耍花样!”看得心惊肉跳的玲珑夺过常琴手里的匕首,在孔雀脸上说着就划出一道血口子,恶狠狠道:“小心我在你脸上划个十道八道的,把你剁成肉泥!――”
比起二人的慌张无措,孔雀反倒不紧不慢地瞥了玲珑一眼,一改往日商人的那般油滑势利嘴脸,稳稳吐出四个字:“他活不了。”
“这灵蛊是你下的,你不是说可以救他吗?!”常琴大感意外,如果他不能救为何要向自己开出那么多条件!
孔雀扬起被常琴拉扯着的头颅,咧嘴冷笑道:“真是可笑!哪个傻子会给自己的吃食下可以解的灵蛊?天下奇闻也!”
“你!你居然敢耍我!――”常琴又将孔雀一把揪到自己面前,然而盛怒之下的她突然嘴唇一颤,两行泪流了下来,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问他:“你一定可以解的,对不对?!”
“‘葵花之蛊’本就无法可解开,从我给他下了这灵蛊开始,他就是个已经死了的人!”孔雀说得不亢不卑,常琴听得明明白白,此刻的她如被寒冰之水浇了个透,双臂交差紧紧抱着自己的肩。
就在这时,笑声从释儿的嘴里传出,常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看着他笑得口吐鲜血,看着他笑得大咳起来,他是在笑自己,笑自己被人利用,笑自己的愚蠢!事到如今就算没有灵蛊,他也根本就没打算活下去,以死谢罪恐怕都是对他最仁慈的惩罚!
常琴把他抱在怀里,想平复他的伤痛,但她发现那是无能为力的事,随着一起一伏的呼吸间释儿越来越虚弱了。
“我要杀了你!”
玲珑大喝一声,从腰间抽出软剑指向他的咽喉,她从来没有真正杀过一个人,但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受到迫害的。如果是为了释儿,那么她愿意自己的剑上沾染的第一滴是孔雀的!
孔雀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甚至连剑尖刺入肌理时本/能的躲避都没有,他就这样平静地看着她握着剑柄的手,缓缓扬起下颚。此时的他没有华丽的衣着,脸上浮夸的胭脂也早就没了,但现在的他比‘东东来’的那个他更加像一只高傲的孔雀。
“想拉着我给他陪葬吗?呵呵……从我给他下灵蛊开始,我同样也是个已经死了的人。没想到我孔雀死的时候还能拉个‘辰晓之星’当垫背的,值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玲珑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孔雀变得再没有什么能束缚得了的。他这样做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对他到底又有什么好处?!
“既然你问到这里,那我也不妨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孔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在这天地一片混沌之际的背景下更是让人望之心颤:“在你们来之前,魔域的黑曜早就来了找过我。那张通缉你的画像早就在我的手上,他的目的就是让我带你们来这里插下那根神木,那里面有魔尊久夜埋下足以撼动九天基石的神力!”
听到黑曜的名字,这一切更加印证了黑曜就是那个幕后的侩子手!那个害了释儿性命的侩子手!
玲珑持剑的手明显一动,她眨了眨眼睛,以为是风沙眯了眼睛,可眼里的泪水却偏偏打湿了整张脸,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些都是真的,她对孔雀大喊道:“你不是说你绝不会与魔域之人同流合污吗!?”
“我都是装的!”孔雀立刻接话道,他觉得此刻自己已经是心满意足不枉此生了,只是那长久以来积压的恨和怨还种在心里,不知道死亡会不会带给他真正的安宁?!
“你想干什么?”
玲珑看到他握住了剑尖,将锋利的顶端移到了自己的胸口,然后她手中的剑几乎脱手而出,剑尖一瞬间刺破了他的身体,当她想抽剑时,又被孔雀用力推了回来,玲珑握着自己的剑后退半步。
孔雀摸了摸自己胸前涌出的湿润,唇角上扬着笑意,如初生的婴儿那样纯真,他后退着,离玲珑越来越远,嘴里喃喃道:
“我也想成为你们眼里的好人,可我的师父、我的族人还有我的师兄弟们却不给我机会。从我被赶出师门的时候,我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已经退到了悬崖边上,山风吹得他衣衫鼓鼓,脚下一步踩空,他就这样直直得落下休与山,如一只孤雁般悄无声息,仿佛这样的一场生命无论是出世还是陨落都是如此这般地悄无声息……
玲珑收起剑,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过去帮常琴扶起陷入昏迷的释儿:“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常琴点点头,和玲珑一同架着释儿快步离开休与山顶峰,玲珑在离开前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这九天最圣神最庄严之所,古神帝台的棋盘已化作碎末烟尘,飘扬在暗沌的天际,九天之命运该何去何,从至此不知……
“我们必须要找到一处阳光充足的地方!”常琴伸手指向远处悬崖边上一个可容十人站立的岩石,西落的太阳正从那里拨开乌云一角,金色的阳光正好照在上面。
原来刚被中下‘葵花之蛊’的人是最怕阳光的,因为阳光会让灵蛊疯般在体内生长,可等到向阳花破胸开出花盘的时候,那么在日落之前,向阳花凋谢之前,就是此人生命最后的一段时光,当向阳花凋零的时候,此人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常琴抚开遮盖在释儿脸上散乱的发丝,见他皱起的眉头动了动似乎马上就会苏醒,她柔声问道:“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可是他却还是没有醒来。
玲珑俯身查看释儿胸前的伤口,奇怪的是他胸前的血此时此刻都凝固了,嘴角也只留下了干枯的血迹,美丽的向阳花正盛开在他胸前,每一片黄色花瓣在阳光下都闪着柔和的光彩,绿叶随风轻轻舞动着。
玲珑和常琴坐在他身边,看着远方渐渐坠落的九天残骸,落日在它们身上渲染着奇异的颜色,说不上惨烈壮美,更说不上绚烂多姿,只是满目疮痍……
时间仍然继续着,一如既往地冷漠俯视着九天芸芸众生,如古神帝台般不偏不倚地站在生命的制高点上……太阳已经开始沉入地平线,黑暗来了……
“求求您,求求您不要让太阳西落,不要让黑曜来临!”
常琴再也无法无视卜解释将要死去的事实,她对着西落的太阳跪地祈祷,用自己最虔诚心来祷告:“您是至高无上的古神帝台,万神敬仰的古神帝台,求求您救救卜解释,求求您救救预言会挽救九天于为难的‘辰晓之星’!”
玲珑望着她无助的背影,心中也空空地找不到一个依靠,只得默默垂泪,默默祈祷着。
地平线上残留着最后一片温暖,太阳眼看就要尽数落入地平线,常琴抽泣着质问那古神帝台:“难道是您欺骗了世人吗?难道这回您站在了魔域一方吗?!”
“很温暖……就像是父亲看着我的眼睛。”醒过来的卜解释,用手指搓着印在常琴衣摆上所剩不多的阳光,异常温柔。
“卜解释……”常琴回身轻唤了一声,将他的上半身扶起让他能舒服地靠在自己的肩上,让他能更多地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卜解释的上半身都印着落日的余晖中,他努力睁着双眼看向远方地平线上,瞳仁里闪闪发亮,就像金子一般,即使是盛开之极的向阳花也无法与他的容貌媲美……
冷月从地平线的另一头缓缓生起,太阳最后一丝温度也跟着渐渐消失,从释儿的头发到眼睛再到唇角……再到胸口那朵即将凋谢的向阳花……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看官是不是小看了孔雀呢,这一章孔雀真是大逆转啊!~~~可是我的释儿可怎么办呢?......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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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也……也许……我可以救他。”
“你说什么?!”玲珑盯着扭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常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常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回过头盯着释儿胸口一半艳丽一半凋谢的花盘,阳光在那里只剩下不到半指宽的距离,释儿又一次在她的怀里失去了意识,她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他的额头上,如果不是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伤到没有了推开她的力气,她也不会有机会这样紧紧地抱着他,他也不会这样乖乖地躺在自己的怀里。
“……我……”常琴才一开口,微笑和眼泪同时出现在她脸上:“这一回……你总该知道我不是闹着玩的,你总该知道我不是一时性起的……我会证明给你看……”
“你要干什么?”玲珑发现苗头不对。
“玲珑姐姐,我需要帮我一个忙。”常琴话刚说完,怀中的释儿动了动,她一垂头就看到他看着自己。
“你想干什么?”他听到了她说的话,他感受到了她滴在自己额头上的泪水,他说每一句话都像是最后一句:“我听到……刚才你说的……你究竟想证明什么?”
“……我会救你的,你信我!”常琴将怀里的释儿平放在地上,释儿挣扎着想起来,可是却动都动不得。
“你要我怎么帮你?”玲珑一听有办法救释儿,立即起身。
“灵蛊深植卜解释的血液,只有与人换血方可活命,而且换血之人必须是上神之位才可救人,我从小就继承了母后至阴体质,更是胎里就带的上神资格,正好可以和这灵蛊相克。”常琴急切地抓住玲珑的手:“我需要你帮我!”
是血祭!玲珑只听说过,没见过,因为在这世上没有哪个上神愿意为了别人而牺牲了自己尊贵的性命,因为就算是上神也只有一条命!
玲珑揪心问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不!”释儿喊完这一声,只觉双目昏花,四肢发麻,呼吸之力虚弱不堪,但他却倔强地朝着悬崖的方向挪移着自己残破的躯体,目眦欲裂地瞪着常琴:“你这是要逼我现在就去死!――”
那个‘死’字咬得惨烈,疼得常琴泪水直涌,眼见释儿的手就要搭在悬崖外,她对玲珑急喊道:“你只需帮我摁住他!”
玲珑扑过去拉回释儿的身子,还好他已经没了力气,否则她还真摁不住他。
释儿不肯可又无法,他已经是待罪之身,如今还要常琴为他舍命,他如何承受得起,但他更感动于她对自己的情意,可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常琴以这样的方式来证明她对自己的情意!
常琴明白卜解释心里所想,她掏出胸口藏着的一面护灵镜,对释儿道:“你放心,我不会真丢了性命,这面镜子是我母后送与我的,它是上古奇宝,可保护元神不散。到时玲珑把我的元神收在这面镜子里交与我母后,不过七七四十九日我便能重获新生,只是……这百年来的修为就此没了。”
常琴说得轻松,玲珑也是将信将疑,但是为了救释儿,她信!玲珑接过‘护灵镜’,对还残存着一丝神智的释儿笑得勉强:“你放心吧,虽然我很讨厌她,但是为了你,我尽全力也一定会帮助她的。”
释儿扣动着手指,指甲早已被尖锐的石角磨得翘起出血,他心里不断说着‘不可!不可!’而张着嘴却连发出一个字力气都没有。
常琴狠心撇过头不再看他祈求她停手的目光,她抽出匕首抵在自己白玉般的脖子上,一双美目望着被地平线吞噬得最后一点阳光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再没有迟疑地割了下去!
“常琴……”玲珑看到她的血喷涌而出,瞬间红了眼眶,而娇生惯养的常琴居然连疼都没有喊一下,坚持着将血引入释儿的身体。
几尽干枯的向阳花一接触到至阴之血便如临大敌避之不及,向阳花迅速缩做软蛇般沿着生长的方向向释儿的左手手心逃窜,向阳花的枝干刚钻出手心,巨阙剑如有生命般自行出鞘将它揪了出来,趁灵蛊要逃之际斩它了个十七八段!
换血过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立在石头上的常琴却已经面色如纸,身体忽隐忽现仿佛就快要被风吹散,玲珑立刻用‘护灵镜’将她的元神收入其中。
“释儿。”玲珑俯身查看释儿的伤势,见他胸口虽然还有个大窟窿但上面已经结痂,而且他的脸色也渐渐有了血色。
释儿虽然恢复了些元气,但他却一句话都不说,一双眼睛落在玲珑手上的‘护灵镜’上。
“事已如此,你也别太难过,至于神木之事……切不要再有寻死之心,死虽然容易,但你可曾想过你以死谢罪,那你的娘亲又当如何面对世人的嘲讽和责难!?与其死,不如勇敢的面对,看能不能将功补过!”玲珑边说边将‘护灵镜’小心放在他的双手中,低声劝道:“常琴是个好姑娘,也还需要你的守护啊!”
释儿抿了抿唇,显然被她的话说动了。他强打精神起身,将‘护灵镜’放在心口的位置用自己的元气小心护住,与玲珑一道赶回沈天。
第三天减天南天门外有魔域军队大量驻守,封堵前三天和下界的联系,也阻断了释儿和玲珑回沈天的必经之路。
正待释儿和玲珑心急如焚的当口,魔域的使者突然出现交给玲珑一封书信,是黑曜想见见她。释儿担心有诈,但玲珑最后还是去了。
释儿执意守护在魔军军帐外等待,不过半个时辰玲珑就从里面走了出来,除了眼睛里红红的倒无其它异样。
“他有没有为难你?”
玲珑摇了摇头,沉下一口气,对他说:“黑曜肯放我们回沈天。”
“那你……和他?”其实释儿是想问她是否愿意留在这里,她对黑曜有情,他也是一路看过来的。
“我和他已经说清楚了,他把你害成这样,我是决计不会再理他了。”
“可是……”释儿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被她挡了回来。
“别说了,我们快赶路吧。”玲珑拉着释儿快步离开,她不知道黑曜正隔着帐连望着她的背影无声地叹息着……
果然,通往南天门的一路上不再有魔域军队阻拦,很快南天门就近在眼前,可是释儿有些迟疑了。
玲珑问:“怎么了?”
“神木之事我自当承担,可是……”释儿抚摸着护在衣襟下的‘护灵镜’,黯然伤神道:“实在愧对天帝天后。”
“我知道你心里头难过,可再耽搁下去常琴公主恐怕就要元神俱灭,再无回天之力了!”玲珑说着就拉着释儿一路往里跑……
这一天一夜未曲明过得的确委屈,先是因为九天震动,她以为是魔域军队攻上了减天吓得她魂飞魄散,再是一出门就被听说这一切都怪他的释儿,所有人都厉色恶言地当面指责她教子无方,她躲回家里,还总是有人站在她的家门口谩骂讽刺。
可这些都是不最重要的,因为南虞的伤势未愈,她还要出去采些仙草,这下可半步都出不得门了。
午时刚过,未曲明正在给南虞那只病狐狸喂水就听到外面响起敲门声。
“谁呀!”未曲明以为又是有人上门找麻烦,见门外无人应声,更加暴跳如雷,冲着门大声喊话:“谁呀!说话!――”
榻上的南虞说道:“你何时见过找麻烦的人还敲门的?你去看看吧。”
玲珑站在门外就听到里面未曲明的大嗓门,她也不好意思同她一样口粗,终于等到门开,结果迎面就飞来一个绣花拳头,还好被她一掌握住。
“呦!几个月不见,你还真越活越精神了!”
“怎么是你?”这样调侃的语气未曲明实在太耳熟了,收回拳头的她打量玲珑一圈,酸溜溜道:“你不是应该正躺在黑曜怀里享福吗!怎么?人家不要你了?”
“不请我喝杯茶吗?”玲珑挑动眉毛,但还是把心中的小火苗扼杀在了萌芽状态,她可是有正事找她的。
未曲明将玲珑引到南虞房中,心想这样不耽误聊天也不耽误照顾南虞,可才不到半刻钟,里面就传来拍桌子声。
“释儿回来了?他在哪?既然回来了为何不先回来看我这个老娘!”
玲珑把她摁回到凳子上,解释道:“释儿先去了天后的宫殿,在那里少不了挨了一顿打,”接着玲珑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她,最后总结道:“当常琴公主要决定牺牲自己救释儿的时候,我看出了她的犹豫和害怕,但是……她真的很勇敢!”
“……原来是这样。”未曲明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难怪天后会如此生气,不过,释儿的伤势怎么样?他现在在哪里?”
玲珑抿了一口茶,叹息道:“你那死心眼的儿子现在正跪在沈天殿外听候洌泫上神责罚呢。”
“哼!他有什么资格责罚我的儿子!”未曲明又一次拍桌而起,气冲冲地快步往外走。
“什么情况这是?”玲珑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火气?
床榻上无法起身的南虞却是着急,拜托玲珑道:“此事说来话长,麻烦你追过去瞧瞧,让她不要生出事端才好!”
第63章
释儿在沈天殿外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从日头正高的夏季到落叶纷纷的秋季,释儿垂头盯着面前那堆无仙娥肯扫的落叶,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是殿门开启的声音,他也就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释儿起来!”未曲明踢开释儿身边的落叶,愤恨地看向拿着扫除仗势欺人的仙娥,道:“孩子别怕!无论什么事情有娘在,有娘给你在前面扛着!”
未曲明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也没个万全的主意,但护犊心切的她可顾不得,可没想到释儿却回道:
“错,是孩儿一人犯下,怎能连累娘亲,师父不肯见我……也一定是对我失望极了。我怎还能如此厚着脸皮……”
“你想干嘛?”未曲明摁住释儿腰间的巨阙剑,说道:“你说死就死,我养你这么大,算是白养了吗?”
“孩儿以死谢罪之前会恳求师父念及师徒之情将您送到一处安静的住所,南虞自然陪着娘亲同去。”释儿对未曲明深深一拜,道:“只是孩儿日后无法再侍奉您,释儿愿以血肉之躯回报娘亲抚育之恩。”
临死之前还不忘她的口腹之欲,未曲明真是又气又伤心,一怒之下抽过巨阙剑就要拔剑,嘴里喊着:
“你……你倒安排的周全!好!好!好!你现在就去死!”
玲珑刚赶过来就碰上这一幕,急忙拦住:“你先别急!既然来了为何不想办法求求洌泫上神?”
“求他?”未曲明冷笑一声,擦干眼泪不再有话。
殿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里面有仙娥传话让未曲明进去,欣悦之色从释儿眼中一闪而过而后又不解地看着娘亲:“师父为何要见娘亲?”
释儿护母心切一下站了起来,却压得未曲明连退一步,没想到二十多日不见释儿又窜高了好多,细细打量起来还真像个大人了。
未曲明刚才还以为释儿那番话是意气用事的,现在看来却觉得释儿真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心里的急躁之气也随着进入沈天殿的步伐而渐渐散去。
殿里的摆设稀少而简单显得十分清冷,只有洌泫病榻前有一个鼎炉暖着,身边却没有一个人俯视,连那个形影不离的烟雨也不在。
未曲明站在殿中最中央的位置,离那洌泫说不上近也说不上远。她本想打破平静,可又觉得是他要召见自己,理当由他说先说话。
可病榻上的洌泫也是久久地不说话,隔着帘子静静看她,未曲明站得脚疼,心想,‘不会那日吐血也把嗓子给吐哑巴了?!’
“这几日怎么也不见你来看我……”洌泫掀起床帘子,说话间又有压抑得咳嗽声传出:“如果不是释儿在殿外跪着,你也不会再来了,是不是?”
这话说得,未曲明还真不知道怎么接招,但又想起释儿不清不楚的尴尬身份,真是让她对面前这个人气得切齿,再想到她和他曾有肌肤之亲更是让她脸色大变。
“每次都是这样,一做错事就装哑巴。”床榻上传来洌泫的叹息声,接着又是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他已经穿戴好外衫站在她面前,好声哄道:“好了好了,那日你说的话,我不生气了,你也不生气了,好不好?”
“那日的事情小人早就忘了,大人如果想叙旧,那还是算了吧。大人似乎忘了,小人只是一个被您抛起的女子。”未曲明话回到一半又觉得求人办事也不好闹得太僵,于是退后一步,微微福身道:“希望大人看在释儿和您还有那么一层父子关系上,能在天帝面前保他一命,小人虽身为人母但并无望子成龙之心,只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小人只愿立刻能够带着释儿和南虞离开这里。”
未曲明原本以为自己的话已经是滴水不漏,可没想到一抬眼却看到了他满眼的怒意。
“南虞还没死?”
未曲明扫过额前刘海,假笑道:“托您的福,他还好好活着呢。”
“那……怎么没有收到你们大喜的请柬?”洌泫初听此话眉心微敛,可很快又换做一副轻浮姿态,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弯唇笑道:“莫不是你还想着本尊?”
未曲明把他的手从自己的下巴上拽下来,动作生硬:“大人之美貌九天魔域上下无人能及,爱慕者自然无数,又何必将目光放在我一介散仙身上,置于小人想不想着您……也就是在见菜下刀的时候额外想念!”
言下之意是恨不得把洌泫当菜给剁了!见他眼睛都笑弯了,未曲明顿时觉得刚才真是一堆没有营养的对话,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但是趁机再提一下正事是非常必要的:
“释儿他涉世不深,做事难免不被人算计,要说这件事是释儿的错,那么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的你这位……师父,也是难辞其咎。”
“是啊……你看我这不是都病了许久了吗。”洌泫坐在紫檀椅上,单手撑着下颚,抬起的脸在光阴之间明暗交错,双目望着萧萧落叶在窗上投下的影子。
未曲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她分明看到了他眼中有一种叫做寥落的情绪,哼!他也会伤心?如此冰冷的一个人!不过……今日的他确实和往日有所不同,总觉得能从他脸上看到两种情绪,一半鲜明一半阴暗,亦正亦邪的,就像他背后还站这一个人,而他们两个总是轮番上演着。
“今日让你来,就是想看看你,释儿的事,本尊自有定夺,你带着他走吧。”
洌泫突然出声吓了未曲明一跳,她急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本就心虚的她一听自己可以走了,二话不说立刻退了出去。边走心里还在回想刚才洌泫是怎么吩咐来着?!
一踏出殿门就看到释儿和玲珑还在原地站着,她冲过去拉过释儿的手,道:“洌泫上神说你可以回家了。”
没想释儿却甩开她的手,紧张地问她:“她们说的是真的吗?她们说师父就是我的父亲……”
未曲明顺着释儿所指得方向看到一群朝这里指指点点的沈天殿仙娥,她在瑟瑟秋风中结结实实打了个冷战,真的不知道该给释儿怎么个解释,但这漫天的风言风语终究是瞒不住释儿的。
这时候,玲珑过来不忘提醒一句:“她们传得很难听!”
未曲明顿时汗如雨下,硬着头皮对释儿说道:“我们先回家!”
“不!”释儿回答得很坚决:“孩儿现在就要知道一切!”
“我给你解释不清楚!”未曲明说得是实话,但怎么都像是在掩饰:“如果你想听清楚的解释,就自个儿去问他。”
玲珑见未曲明甩脸子走人,释儿又倔强跪回在青砖上,自己也没趣,想着该是去冥昧那里瞧瞧。
沈天已入深冬,清冷月光印着释儿的孤影,雪还未降下空气中已有冰冻之意,一件黑色大氅轻轻覆盖住他的肩头,但它的重量却足以让释儿为之一颤,他一抬起头就看到洌泫站在自己的面前。
“……”释儿本想唤声‘师父’,可心中郁结便怎么都叫不出口了,想问那些传言是否属实,自己的嘴又像被冻住了。
洌泫为他挡住了大部分的风雪,雪花落在他的鬓角和头发上,远远看去虽然仍是风姿超脱但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
释儿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浮起一层水雾,又是委屈又是感动,更有怨恨!他最想知道的就是他为何要抛下他们母子二人?终于鼓起勇气要问。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现在给不了你答案,但你终会明白的。”洌泫话语中带着些许沉重,也多了些关怀:“神木和常琴的事情也是天命难为,错不在你。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闻言,释儿犹如千斤卸担,长舒了一口气,犹豫再三问道:“那娘亲呢?她和南虞在一起……您也不在乎?”
“那是她的选择。”洌泫望着释儿的目光中泛起微微涟漪,唇边的笑意真切而温润:“如果她认为这对她来说是好的,就好……”
释儿听他这样说,心中温暖许多,开口问道:“那我……”
“释儿!当初我并不知有你。但是……”洌泫将手摁在他的肩头上,说道:“无论有没有你,我都不会改变当初的决定和现在的决定。”
“……徒儿知道了。”释儿强自掩下喉底酸意,忍泪道:“您只是释儿的师父,当初是,现在也是。”
“……”洌泫喉结上下滚动,却久立无话。
“徒儿告退。”释儿解下肩头大氅交还到洌泫手中,深深俯首一拜后转身离开。
洌泫刚一走入殿中大氅就从失力的手臂上掉落于地,他先是快步走到桌前为想要为自己倒茶,可却失手打翻了一地的水。
殿内听到动静的烟雨快步走出,见洌泫跌坐在凳子上一手紧扣椅把,一手攥着胸口衣襟,呼吸急促间一双眼睛隐隐透着红色的业火。他努力压制着,可……
第64章
裂锦之声响起,本来蹲下收拾碎杯的烟雨肩头上的布料被洌泫伸手撕破。她没有拒绝,更不会拒绝,她的红唇已经印在了他的唇边。
软香在怀,洌泫眼中的业火却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手掌下的温软玉润,仍无法滋润他干涸的心田,他不再有任何动作,淡淡说道:“别再费心了,无论是之前的洌泫,还是现在的魔尊久夜,都不值得……”
烟雨身子微僵,从洌泫怀中挣脱出来,秀帕在眼底点了点,发现上面并无湿润,这才发现自己的泪早已流干,心头生疼。
欲念之魂与洌泫自‘九浊窟’归来时便已元神合一,化作洌泫的另一个身份:魔尊久夜,但那时毕竟还是两个人,就在前一日,九天巨变之时,两人便真正幻化为一人,欲念之魂借助洌泫神体复活,他也就变作了洌泫,欲念之魂是人心底的一面镜子,他会激发出人心中所有的渴望,如今的洌泫已不是当初那个被她救起的温雅如玉的男人了,如今的他可能会变得更加的冷血无情,也有可能会变得更加的有血有肉……
“夜深了,我就先告退了。”
烟雨临走前想为他留下一盏夜灯。可洌泫却道:“不用点灯了。”
说完,洌泫便和衣而睡,只将那件黑色大氅盖在身上。
烟雨孤独影只地缓步走在回厢房的路上,刚转过花园脚下就踩住一片毛茸茸的东西,她惊吓地跳开。
熏池摇动了几下被她踩过的尾巴,站了起来。
烟雨一见是他面上微露闪躲之意,转身就想走人,刚出一步,幻化成人形的熏池已经挡住了她的去路。
“没有伤到烟雨娘子吧?”月光下的熏池仍然如往日那般高大英武,显得烟雨更加娇柔纤细。
“说笑了。”烟雨绕过他时低眉垂眼似乎很不愿意与他接触,特别是目光上的交流,即使是在朦胧的月光下。
“烟雨娘子请留步。”熏池朝她的背影轻喊了声,可她更是加快步伐离开。
熏池自与洌泫上神从‘九浊窟’回来就被冷落在殿外偏所,与烟雨娘子也只见过几次,每次也只是远远看见,无论是步态,语气,为人,特别是那双眼睛都像极了他心中的……夕颜,除了那张完全不同的脸庞。
今晚本想与她说上几句话已分明心中猜想,没想她果然闪躲自己,更不愿正视自己,只是在这疑云密布的沈天殿中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玲珑来到天灵洞府外,见此处比自己离开时更显荒凉,心中悲凉之意由生,进入洞中果然见冥昧一人呆着。
自从受了烟雨的侮辱,冥昧顺势撂了神职便独自一人隐居了起来,玲珑来之前也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说烟雨仗势欺人的少,大多都是说冥昧上仙以权谋私诬赖烟雨被洌泫呵退,逐无地自容躲了起来。
“你回来了?”冥昧早知玲珑与黑曜暗生情愫,原本她是不赞同的,但是没想到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她还肯来看自己,心中甚慰。
“嗯。您最近可好?”玲珑在离她不到半步的地方停住,冥昧仍旧黑发覆面,显得孤僻冷漠。
“你怎么就回来了?”
既然冥昧问起,玲珑也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于是把和释儿相遇,以及休与山上发生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冥昧沉默半响,问道:“黑曜究竟是放了什么东西在神木中,居然能有撼动九天之神力?”
“不清楚。”玲珑道:“魔域之事神秘,九天本就知之甚少。”
“难道是魔尊在神木中做了手脚?”冥昧问道:“你在黑曜身边待了这么久,有没有见过魔尊?”
“没有!”玲珑回答得很肯定:“只看过黑曜收到过几次密函。”
冥昧原地走了几步,复又坐下,然又突然起身。
玲珑不解道:“您可是想到什么?”如果她能想起些什么缘由可以有助于为释儿开脱罪责,那就再好不过了。
“本座以双眼祭给古神帝台后,便获得了堪比上神的神力,感觉更比常人明锐百倍。”冥昧说出心中疑虑:“当日在古神盘古的宫殿里,我便觉得……洌泫很是古怪。”
“啊?”玲珑很意外,完全没想到她能怀疑到洌泫上神的身上,为了保护九天免于劫难,洌泫上神竭尽全力,这可是人尽皆知的。
“本座原本是感受到了洌泫上神身上有梵音上神的元神,才会如此肯定他就是梵音上神,心想也许他是在五百年前休与山上历经了磨练才会蜕变为今日之模样。”冥昧说着说着声音已经开始发颤,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但在古神盘古地宫里,他握住我的脚时,我便感觉他身上梵音上神的元神若有若无,当时虽心生疑惑,但因事态紧张所以就没放在心上。”
常人,即使是上神都容易被表面皮相所迷惑,反倒是失去双眼的人,才能获得堪比常人之灵敏感觉,所以玲珑也不得不信了大半。
“相信你也听说了那些外面的闲话。那日觐见洌泫上神,我故意以怀疑烟雨为借口靠近他,这一次他身上梵音上神的元神更是全无可寻!”冥昧攥起双全,似乎是在无数次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他和那个烟雨娘子来历不明,先不说是否有着什么企图,但他们借着梵音上神的名号而来,就充分说明了他们就是心中有鬼!”
虽然冥昧的话听起来句句有理,但那毕竟只是她的感受,难道是因为‘嫉妒心’作祟?玲珑说道:“洌泫上神消灭了欲念之魂,帮助释儿得到巨阙剑,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啊。”
冥昧摇头道:“消灭欲念之魂?你亲眼看见了?连从始至终和他们呆在一起的重黎上神都未曾亲眼看到,重黎上神告诉我欲念之魂只是消失了而已。而且在他出征前也曾来找过我,他也怀疑洌泫上神的身份,只是苦于无证据。况且巨阙剑的主人是由巨阙剑自己选择,说不准洌泫上神的目的就是夺得巨阙剑。而这一次神木的事情,无论是魔域动的手脚还是洌泫动的手脚,他们都无疑是要借助巨阙剑的力量,共同的目的都是为了摧毁九天基石。”
玲珑沉默了,太黑暗系的东西以她的脑子还转不过来。
“其实还有很多事情都无法解释的清楚,比如未曲明到底和洌泫上神究竟是什么关系?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五百年前休与山的那场巨变。最主要的是梵音上神如今究竟在哪里?”
原来这才是重点……玲珑不得不再一次被冥昧上仙对梵音上神的千年痴情所折服。
“所以……本座需要你的帮助!”
‘怎么又是我!’玲珑内心呐喊,早知道就不来看她了。
冥昧对她招手道:“附耳过来。”
玲珑将自己的耳朵贴过去,其实……她也有那么一点点好奇,就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释儿自从那晚回家后就绝口不提认父亲的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吃了不小的闭门羹,所以未曲明不问,南虞不问,玲珑也不问。
每每释儿撞见娘亲与病榻上的南虞亲亲我我,也不同往日那样甩脸色,只是默默走开。
释儿又去了几次天后居住的永宁殿,只在殿外徘徊,因为他知道就算是正式拜访天后也绝不会让他见常琴的,不知塑造新身的事情进行得是否还顺利?
沈天殿偏殿响起琴瑟铮铮之音,略带沧桑的嗓音唱着那首《绿衣》。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
心之忧矣,曷(hé)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
心之忧矣,曷(hé)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bi)无訧(you)兮!
絺(chi)兮绤(xi)兮,凄其以风。
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殿内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敲击声,有另一人低声和着这首古曲边唱边用筷子敲击着酒杯打着拍子,和熏池相比,洌泫的声音时断时续,几乎唱不上几句词接下来声音便被酒杯含糊不清地淹没了去,比熏池多了几分无奈,多了几分放浪。
在这样深夜里,总有那么不多不少的人是无法安然入睡的,比如洌泫、熏池、烟雨、冥昧、释儿……还有,那此刻正依在窗边望着皎月捂着脖子上隐隐发痛的封印暗暗发呆的未曲明,南虞披着单薄的衣衫站在廊檐下看着那个以为自己已经睡着了的她,久久无法前进一步……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不是说搁下,就能搁下的……
“我……我想回魔域去!”虽然开口的时候有犹豫,但当烟雨说出口的时候却无比的坚决。
洌泫居高临下得看着她,目光中似有玩味:“后悔了?”
“……不是!”这一切都是为了眼前这个她深深爱恋的男人,她又怎么会后悔,只是等不到回报的她却怎么都无法平复自己眼底的悲伤。
洌泫伸手用指腹擦去她夺眶而出的泪水,道:“既然不后悔,就为熏池把这出戏……演完吧。”
在这红尘滚滚中,谁又不是观戏的人,谁又不是在演戏的人呢……
第65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琴音瑟瑟……莫不是在传情?”
瑶琴戛然而止,复指下又随意拨弄着,熏池侧目看向突然出现在沈天殿外的玲珑,虽受惩戒但毕竟是上仙之姿,况且是她打扰了自己,表情自然清高。
“你来做甚?”
“的确是有事才来的。”谁没事干会半夜三更跑这里来啊!?
“何事?”熏池很好奇她找自己能有什么事情。
玲珑道:“我是帮冥昧上仙来传话的。”
“……冥昧……她有什么话?”听到这个名字就会让他想起杀兄之仇,可是两人也是一同出生入死过的,他救过她,她也救过他。
玲珑在熏池耳边低声传话,熏池眉心渐锁,他只想试探烟雨,可从未想过试探洌泫上神,更何况他曾力挽狂澜、不顾非议救过自己性命。
玲珑见他有犹豫不定之神色,又将冥昧上仙的猜测全盘告诉了熏池,熏池暗自心中掂量,一时仍是无法定夺。
“你说的我已经明白。容我思量思量,明日此时,会给冥昧一个答复。”
任务完成,玲珑长舒一口气,转身离开。熏池望着被积雪覆盖了整个殿檐的沈天殿,半响后他起身抱着瑶琴默默离开。
释儿在家中等待了几日,终于等到洌泫上神身体大好,天帝便宣召众臣入凌霄宝殿商议九天大事。
听到这个消息未曲明心中七上八下,不知这一去释儿还能否完整的回来,心中顿时后悔那日在沈天殿没有尽全力为释儿求情。
释儿摁住娘亲不住为自己整理衣襟的手,道:“娘亲放心,释儿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给您丢脸的。”
未曲明在意的是命,怎会是一张脸皮?!但身为母亲她也不好说那些灭志气的话,只能说道:
“只希望你能顺利放下这一身重担,咱们一家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嗯。”释儿点头,望向勉强起床为自己送行的南虞,对他说道:“娘亲就拜托你照顾了。”
“少说胡话。”南虞轻斥一声,也是安慰未曲明,又对释儿道:“早去早回。”
释儿不再停留转身出门,未曲明不舍,却被南虞劝住:“这一遭是迟早的,挡是挡不住了,放心!释儿一定能化险为夷的。”
通往凌霄宝殿的路上有一处长百丈的夹道,两侧宫墙高起,向上望去只能望到天际,以示尊天敬古之意,如今释儿就跟在洌泫身后走在这条路上,他盯着走在前面自己的影子,几步一停。
洌泫转身迎着阳光瞧他,脸上的温暖之色被阳光照得亮堂:“孩子,别怕!”
释儿心中一暖,抬头道:“释儿不是怕死,只是……舍不得娘亲。”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洌泫走到他的身边,与他齐步:“这条路我们一起走。”
只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足以让释儿信心百倍,再无所畏惧,即使身处非议之地,他也无所畏惧,他就这样立在凌霄宝殿当中,如实禀明休与山一行的所有实情。
底下群臣议论纷纷,大多数神仙都是跟随了天帝上万年的功臣,本就对释儿平步青云被委以重任心怀不满,而后又听说他很可能是洌泫上神的私生子,更是侧目而视。
这件事情,天帝也早有耳闻,如今再看卜解释便觉得洌泫的确徇私过甚才会酿成如此大的灾难,不得不再次审视卜解释‘辰晓之星’的身份。
有人就揣测出了天帝的心思,进言道:“魔域之人虽然狡诈,但敌人身份已明,卜解释就该有所防范,如今因为他的过失,使得集合九天中坚力量的廓天,晬天,更天惨遭沦陷,更至重黎上神惨死,如今减天更是无主神可依,请陛下还上仙神族一个公道,告慰重黎上神的在天之灵!”
“请陛下裁夺!”众臣一同跪拜请愿。
天帝的目光背后永远都像是藏着什么,他略微倾身问殿下的洌泫,如泰山压顶之势:“洌泫,你是司刑上神,你说卜解释犯下如此罪孽该如何惩处?”
洌泫刚要开口,游奕灵官走出班列,捻须,道:“臣以为此事洌泫上神应该避嫌。”
天帝目光一直在洌泫身上,仍旧道:“洌泫你接着说。”
“按律,毁九天根基者,当处以烙柱之刑,至于臣……”洌泫眉宇间仍是保持着那份清远高义,正色道:“也正如众位同僚所说,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烙柱之刑’四个字一出,底下不少人倒抽一口冷气。
“那就请洌泫上神解释一下近日来的风言风语,如果只是子虚乌有,我们也就当做笑话听听就过了。”监管天界时刻之神的刘洪上神瞪着自己一双尖刻眼睛,质问道:“如若此事当真,洌泫上神也应向众人解释解释,卜解释‘辰晓之星’的由来,他怎么就成了巨阙剑的主人?你怎么就能把神木之重任交付于他?洌泫上神是否存有私心呢?”
此话一处,迎合之人更不在少数,本就对洌泫上神身居要职而眼红的神君们更是趁机兴风作浪,更将他与未曲明之前传言的那些不堪之词相互传言。
“各位,晚辈与洌泫上神只是师徒而已,晚辈有幸承蒙师父收为徒弟,是晚辈辜负的师父的重托。”释儿不忍师父因自己受辱,更加不愿娘亲被这些人诟病,于是对端坐在宝座上的天帝,俯首跪拜,不亢不卑道:“然而巨阙主人一事,是巨阙选我为他的主人,即是天命!如今是晚辈犯错,更不该牵连师父!”
说完又向洌泫深深一拜,道:“请师父断了与我这个不肖徒弟的情分!”
“释儿!”洌泫脸色微青,已然动容。
接着释儿对天帝的方向又是一拜:“臣愿受烙柱之刑,绝无怨言!”
“既然如此……”天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殿下眼底里已经开始微微泛红的洌泫上神,对执戟神官道:“现在就将卜解释压上天刑台。”又起身对众神道:“众神与朕一同观刑!”
烙柱从盘古开天辟地之初就立于天刑台上直插云霄,上面篆刻着在一万多年前那场与刑天大战中牺牲的众多散仙、上仙、神仙的名字。
这是墓志铭,更是正义的眼睛,他们静静地矗立在天刑台上注视着九天万年来因违反天律而被处决的神仙们,而违反了天律中最重刑法的神仙将被钉在这根柱子上,让这些英灵啃食他的皮肤、血肉、骨髓。
谁死了会没有怨恨?无论是因为所谓的正义还是邪恶,在明眼人眼里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纪念碑,这就是根耻辱柱,被钉在上面的神仙只能被这些死去的怨灵啃食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而且他们还偏好吸食上神的元神,越是精纯越是美味。
果然还是天帝厉害,人家是害得你女儿失去了肉身但起码还给你把元神护送回来,您老人家倒好让人家落个尸骨无存!
释儿被执戟神官压着用赤仙链锁在烙柱上,他用目光缓缓扫过台下的人群,当他看到玲珑就在人群里泪眼望着他时不免胸中一紧,快速又细细看了一遍,还好……娘亲不在……
今日执行刑法的不是洌泫,不是冥昧,而是南海太子睚眦(yá''zi),在常琴公主出生之时,天帝为了笼络南海龙王,稳定一方,便将两人指了婚。
如今常琴公主肉身已灭,罪魁祸首便是面前这个小白脸,睚眦自然毫不手软,一鞭子挥过去,释儿胸口上连皮带肉地被扯去巴掌大一块,原来在鞭子的末端带有皮条,皮条上钉有密密麻麻的灭魂钉。
这样的一鞭子下去可与当时未曲明所受杖刑媲美,疼!释儿忍得住,但那些怨灵们下一刻就闻着香味儿从烙柱上各自镂空名字中钻出直直冲入他的伤口,释儿受不住剧烈得挣扎了几下,不止挣开了‘灵蛊’在他胸口上的伤口,赤仙链下的肌肤也被磨出了道道血痕,那些怨灵见缝插针,啃食他的血肉。
很快众位观礼的神仙们听到释儿痛彻心扉的嘶喊声,天帝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得快意笑容,睚眦的嘴角上更是裂出大大地狰狞地笑容。
台下有人惊呼,有人唏嘘,有人叫好……
“住手!——”
天刑台下传来一声斥声,虽然不大,但却透露着不可扭转的威仪,连准备再给释儿第二鞭子的睚眦都顿住了手腕上的力道。
第66章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洌泫,连急不可耐围观行刑的人这才回神为他让开一条道路,洌泫一步一步走到天帝帝俊面前,他没有跪下,也没有抱拳行礼,他以一种旁人看起来很无理,做起来却很自然的姿态说道:
“我是释儿的父亲,我愿替我的儿子承担一切罪责!”
底下先是短暂地鸦雀无声,而后爆炸似的沸腾了起来,就算是先有谣言如今再被证实,但这个消息仍比几日前廓天,晬天,更天沦陷还让人难以接受!特别是女神仙……
帝俊坐在那里仰头看着面前的洌泫,想想他仰头看人,少说也是万年前的事情了,不悦之色很快就全写在了脸上。
洌泫看了一眼烙柱上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释儿,额头上青筋暴起,嘴角却强自勾起一抹微笑,只见他退后一步,微微垂首,道:“父母皆有护犊之心,常琴公主的事……臣替释儿谢罪,臣愿献自己一千年修为以保公主肉身重塑,只求烙柱之刑和接下来的九下鞭刑能由臣一力承担。”
天帝用食指轻轻敲打着椅把,道:“不是朕不愿通融,但你身居要职,如今又是九天危难之时,如果你再有什么闪失……恐怕……会被魔域那边钻了空子。”
“古神帝台预言巨阙剑之主人为辰晓之星,只有辰晓之星能够彻底消灭魔域,开创九天新盛世。”洌泫更加谦恭道:“臣之所求即可以维护九天公正,又可以让辰晓之星能有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请求天帝陛下成全臣之心意。”
天帝闭了闭眼,似疲惫地抬了抬眉毛,复又睁眼望向天刑台上手持鞭子的睚眦,手摸着下巴,道:“既然如此,朕也不好驳斥你,行吧……”
逐渐从巨痛中清晰过来的释儿发现自己被执戟神官从‘烙柱’上解下来,他明明记得自己才受了一鞭子,他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看到洌泫站在自己面前。
“……师父?”
“没事了。”洌泫拨开粘在他脸上被汗湿的散发,用自己的袖子将他嘴角的血渍擦干净,又用神力止住他胸口上还在流血的伤口,满眼尽是心疼之色,低声嘱咐道:“回去好好休息,别让你娘为你担心。”
“可是……师父……”释儿下意识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了结,他被架着往前脱着走时频频回头望向站在台上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洌泫,眼前的天地又昏暗起来,他又陷入了昏迷,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那个‘父’字咬得很重。
执戟神官面对洌泫时在他的神威之下不得不恭恭敬敬、畏首畏尾,台下的无声一片更是给了他不少压力,直到睚眦在他身后假意咳嗽一声时他才回过神来,攥着赤仙链对洌泫做了请的手势,道:
“洌泫上神,请!”
洌泫略微颔首,背靠‘烙柱’时柱内发出一声嗡鸣,里面的怨灵好似闻到了九天至纯元神而激动不已,就像未曲明闻到肉味时兴奋不已的样子,想到这里……仿佛第一次与她见面时的画面就在眼前。
无意间看到洌泫的唇边露出未明的笑意,执戟神官正准备缩紧赤仙链的手都软了。
“上锁吧。”
洌泫对执戟神官说完这三个字后并没有收回唇边笑意,而是遥望着天边拨开云层的太阳,阳光照得他瞳仁里泛着金色的水漾。
睚眦生来就是个性格刚烈,嗜杀好斗的一个人,他对释儿是恨,恨常琴为了救他的命毁了自己的肉身,对洌泫……那可就是深埋在心中许久的嫉妒,如今终于被他逮到机会新恨旧仇一起算!
抽紧皮鞭的声音‘啪’得一声响彻天刑台,洌泫眼底露出一丝笑意但仍望着天边的太阳,他早知这位南海太子对自己的嫉妒,更明白只有这样的安排天帝才能以泄心头之恨。
第一鞭子下去,睚眦毫不留下,连原本对洌泫不满的一些神官都跟着浑身揪了起来,毕竟九天地位仅次于天帝天后的上神公然受刑,可是万年来见都没见过的事情。
被灭魂钉粘下来的肉连带着血在地上溅一道,怨灵品尝到了更加美味的精纯元神发出让人闻之丧胆的凄厉叫声,怨灵本无形无色,但由于从‘烙柱’中出来的数量成千上万,台下的神仙们只看见灰色的雾气顷刻间厚厚罩住了洌泫。
第二鞭抽紧接而来,怨魂们迅速散开,又迅速向新的伤口聚集,如此反复已然落下五鞭。
“他……不会是死了吧……”底下有人切切私语,也有人暗暗摇头,本以为洌泫上神从休与山归来后能被尊为第一上神的资位一定是有什么厉害之处,要说这‘烙柱之刑’可不是散仙和上仙可以‘享受’的,就算是上神也最多能坚持到第七鞭,怎么这位洌泫上神才到第五鞭就没了声音,莫不是元神早就被啃食干净了?
就在众位神仙唏嘘疑惑之际,天刑台上传来了一声压抑的痛哼声,睚眦抬高眉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攥紧手中皮鞭使尽全力鞭挞过去,洌泫明显挣扎了一下,嘴里发出的呻吟声更明显了些。
原本应该守护在洌泫上神身边的冥昧此时此刻就安静地站在众多神仙之中,在洌泫受如此酷刑时,她还是从他外泄的元神中闻不到任何梵音上神的气息。
可使她更加想不明白的是,如果洌泫是魔域之人那为何不避其锋芒,偏偏要去救卜解释?难道他真和未曲明有过夫妻之缘?但如果他真是卜解释的生父,为何又要在神木中做手脚陷卜解释于大难?难道他根本就不是魔域之人,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今熏池已经同意联手,接下来的计划到底还要不要继续进行……
九鞭已毕,睚眦收鞭向天帝行礼。
天帝起身道:“给洌泫松绑,送他回沈天殿修养,退魔域大军之事择日再议!”台下众神仙听命,分列两侧跪送天帝离开。
至始至终,天帝都没多看洌泫一眼,看来君臣之间已生出间隙。
执戟神官上前要为洌泫解下赤仙链,可手刚碰到赤仙链,链子就顺着洌泫被染透的血衣滑落在地面上。
执戟神官立刻腿软跌坐在地上,面颊上冷汗连连,原来赤仙链早已被洌泫上神挣脱,如果……如果他有意反抗,谁能拦得住……
洌泫替卜解释受刑,这究竟是天帝盛怒之下的决定,还是刻意为之,以做试探呢?
洌泫从执戟神官脚边走过,他一步步走下玉石台阶,就如他原先一步步走上天刑台那般从容,身体虽有摇晃但背脊却仍如松柏般挺直不屈,台下众神仙迫于他不怒自威的威仪和骇人的一身伤而分开两侧,目送他离开后众神仙仍议论纷纷直至晌午才渐渐散去。
在外等候的轿撵将洌泫上神送回沈天殿,刚步下轿撵洌泫就看到虚弱不堪的释儿跪在沈天殿外。原来玲珑见释儿被洌泫救下便离开了天刑台照顾他,当她告知苏醒过来的释儿是洌泫上神替他受了剩下的九鞭,释儿说什么都再也躺不住硬是爬都要爬来沈天殿。
“师父!——”释儿跪蹭到洌泫脚边,此刻的他愧疚得无地自容,当自己听到他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就是他的儿子时,他感动得无以复加,也更羞愧的无以复加,如今看到他已然归来,反而紧张得不知该如何自处。
洌泫收紧肩大氅,靠近脖子的地方仍可以看到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他垂首看着扑到在脚边激动得几乎随时都会晕过去的释儿,开口说道:“先回去养伤吧,以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
“您的伤……”释儿深知自己只受了一鞭就去了半条命,更何况他是生生受了九鞭!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洌泫眉心微蹙,面无血色的他又对将释儿带来的玲珑道:“把他带走!”
见洌泫上神已然快步走进沈天殿,玲珑也只得在释儿脖颈后来了那么不轻不重的一下子,打算揪着他的脖子把他拖回到未曲明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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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真是狠心!释儿不过是害得他女儿失去肉身,但那也是她自愿的呀!”未曲明原先还在为释儿什么时候回来而心急如焚,现在释儿回来了,就在她这个为娘的面前,看到他身上的伤口更是让她心惊肉跳:“一个被扒了皮还在床上躺着,一个被吸了元神,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我究竟该怎么办啊……”
“……释儿是我打昏的。”玲珑说了实话,咬着嘴一脸抱歉地瞅着她。
“为什么啊?”未曲明一听着急了。
“你先别上火!”玲珑摁住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告诉她:“这只是一鞭子,后面九鞭子是……洌泫上神替释儿抗下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期榜单结束,下一章更新时间以今天下午公布的榜单为主,具体变动在下一章更新的时候会告知亲们!
下一章......可能......有肉......哦!~~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的外连音乐弄不上,所以这一章就不放音乐了。
第67章
玲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未曲明说这一番话,但她觉得必须告诉她实情,虽然她也觉得洌泫上神的身份是有疑点,但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确做到了一个父亲该有的担当!
“九鞭子?”
“是啊!你看,释儿挨了一鞭子就被‘烙柱’里的怨灵折磨成这个样子。更何况是九鞭子,就算是上神也扛不住吧……”玲珑试探着未曲明的态度,果然看到她眉心蹙得很紧,可她还是嘴硬道:
“那他也是应该的!”
“娘亲……去看看他,好吗?”释儿握住未曲明的手腕,其实他已经醒来一会了。
“为何?”未曲明问得理直气壮,释儿的眼圈一下红了。
“……就当是为了你的儿子!”
释儿这一句话分量不小,不光是未曲明呆在原地,连玲珑都愣住了,更将在偏间里养病的南虞也震了出来。
“释儿说得对,你该去看看他!”南虞并不是个多大度的人,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硬让未曲明由着自己的意愿来,毕竟他希望未曲明和洌泫之间能有个明明白白的了断,而‘了断’这两个字也是要付出一定风险的。
未曲明的样子很为难:“我跟他说什么啊?”
“船到桥头自然直!”玲珑推搡着未曲明,道:“再磨蹭下去太阳都要落山了,早去早回也不让南虞担心啊!”
未曲明双手把着门边,回头对南虞很不自然地说道:“那我真的去了?”
“早去早回!”这已经是南虞的底线了!
这狐狸什么时候变这么大方了?!未曲明心里嘀咕,不过整天腻歪在一起的确有些无聊,趁机出去散散心也好!
可当未曲明的人已然站在沈天殿外的时候,她心里又是一阵嘀咕:‘明明已经刻意走得很慢了,怎么还是这么快就到了……?’
烟雨挡住正要向里面通传的仙娥,冷眼看着殿外这位不速之客,如果不是在九天上她早就把她杀了!
一向反应迟钝的未曲明怎么会感受到她骇人的目光呢?!她只关注在天边渐渐西沉的太阳上,心想如果太阳下山了他还不见自己,自己也算是知恩图报,只是人家不愿意见自己罢了。
没想过了一会,冥昧上仙来了,她手中还捧着一个物件,她也是来拜见洌泫上神的。
一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的‘爱慕女’,一个是无耻纠缠的‘薄情旧爱’,当这两个人同时凑在一起时还真是具有无限八卦性,殿外的那些仙娥们又开始聚众议论了。
果然,冥昧上仙很快就获得了召见,未曲明的心里却有些复杂,第一,为什么冥昧上仙一来就被召见,她又不是非见他不可,不见就直说,何必让她在外面一直等着?是在故意捉弄她吗?第二,冥昧上仙为什么不再晚点来,那样她就有离开的充足理由了,事到如今她只能跟着她一同进去瞧瞧了。第三,其实她也可以不厚着脸皮硬要跟着冥昧一起进去,她就是……想看看他到底伤的怎么样了?或许他刚才只是在休息,所以才没有召见自己的。
想到最后,未曲明直接推翻第一种想法,都会为他找理由了。
一进入殿中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很显然是从帐帘内的床榻上传来的,里面的人动了动,从外面恍惚看到一个人影。
“冥昧,你手里捧得是什么?”
未曲明再一次被无视,她退到一边掰着手指开始编对洌泫的感谢话儿。
冥昧跪地奉上手中之物,烟雨接过递给病榻上的洌泫。
“这……是‘渡厄仙衣’……怎么在你哪里?”
冥昧明显有些意外,她没想到洌泫居然认得‘渡厄仙衣’,吱唔了半天才说道:“五百年前自从您去往休与山,您就与这‘渡厄仙衣’一起消失,臣寻遍九天各处寻找您,无意之中在空桑山的一个洞穴中发现此物,便一直收藏到现在。”
未曲明的目光也被吸引到那里,一听冥昧是从空桑山寻到的‘渡厄仙衣’便忍不住出声道:“我就说是谁偷了,原来是你!”
冥昧皱眉,她怎么就成偷了?!未曲明走过去掀开病榻上的帐帘,从漆盘中拿起那件‘渡厄仙衣’,急道:“就是这件,就是这件,我就说怎么会不翼而飞的!”
“你怎么在这儿?”洌泫出声道。
忙着和冥昧理论的未曲明收到烟雨凛冽的目光后这才觉得自己失态,刚想弯腰把‘渡厄仙衣’放回到漆盒里却又撞上洌泫含笑的眼睛。
“你怎么在这儿?”这是他第二遍问她。
“我……我……小人是替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向您赔罪的!”未曲明退开一步外的地方,尽量保持从容的回道。
洌泫问道:“你刚才说这‘渡厄仙衣’和你有什么关系?”
“小人五百年前出世的时候正巧就在休与山,这件仙衣正是您为了保护小人而赠与小人的。”说到此处的未曲明又觉得自己跟他扯这些不清不楚的往事实在是自取其辱,于是想尽快结束话题,姗姗道:“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洌泫转动着眸子,忽明忽暗地望着殿下的冥昧,忽然扯出一丝笑意,话却是对着未曲明说的:“本尊怎么不记得曾将此仙衣赠与你……”
果然如此,就知道他会不承认,他这已经是第二次不承认了!未曲明不置可否,心想如果再深究下去,搞得好像自己偏要跟他有什么什么的一样!
但洌泫这句话正中冥昧心中揣测,这‘渡厄仙衣’梵音上神从不离身,如果不是赠与未曲明,未曲明又怎能得到?她再次肯定洌泫一定不是梵音!
“‘渡厄仙衣’有起死回生之效,更有护住元神的奇效,眼下您身受重创,用此仙衣治疗最为有效。”冥昧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渡厄仙衣’有起死回生之效是没错,能保护仙家的肉身不受伤害也是不假,但如果是身受重伤的神仙使用,必须要有梵音上神献出自己的百年修为方可救人一命,如果没有修为相助那这件‘渡厄仙衣’就是催命的毒药!
如果再有‘还明花’一旁相助,那么……洌泫就算是魔域中什么厉害的角色,届时也照样原形毕露!
“多谢你了。”洌泫对玲珑说道,脸上却没有一丝暖色,他有意无意地扫过未曲明因为寒冷而不断揉搓的双手,自己的手指也跟着动了动,似乎想一把拉过她的手为她暖暖。
“请您尽快穿上‘渡厄仙衣’,以免耽误了您的伤。”冥昧说时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很刻意。
“……好。”洌泫应了她一声,目光又转向未曲明,把漆盒子递给她:“你帮我换上吧。”
未曲明严重怀疑面前这个男人有强烈的自恋倾向,他是不是就喜欢所有女人都围着他转啊,旁边一个贴身伺候的烟雨不够,底下一个为他送仙衣的冥昧不够,还偏偏要把她这个都已经有孩子的半老徐娘也拽上,有意思,没意思?!
“还是让烟雨娘子给您换吧,这男女授受不亲的……”未曲明连手都没有从袖子里伸出来的意思。
“你不是来赔罪的吗?怎么……”洌泫挑起眉梢,拿着漆盒的手压得未曲明连头都抬不起来:“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亲力亲为?”
未曲明无奈接过漆盒,向一脸变幻莫测的烟雨求助,谁知她瞪了自己一眼,却道:“既然如此,就让她来服侍您吧。”
未曲明拿起‘渡厄仙衣’狠劲一抖,横气十足,就要给洌泫换上,却被他伸手挡开,只听他调笑一声,道:“先脱再穿,不懂?”
未曲明霎时尴尬地满脸涨红,瞟了眼他锦被下的单薄衣衫,就是不动。
又闻洌泫一声轻笑,他对烟雨道:“你先下去吧,你在这里,她不好意思。”
‘去你xx的!’未曲明无端被他泼了一身脏水,要不是看在他救了释儿的份上,她早就一巴掌招呼上去了。
烟雨也奇怪,一点都不介意,也不生气,乖乖地走了出去。
一位端着药的仙娥与烟雨擦肩而过走了进来,琉璃碗中弥漫着热腾腾的雾气,不一会儿散得殿中就满是苦涩的味道。
此时冥昧开口道:“您好好休息,臣告退了。”
洌泫含糊了一声,算是允了。眼下内殿中只剩下洌泫和未曲明两人,未曲明倒是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不是她突然对他有好感了,而是就在刚才她看到了他衣衫底下的伤痕累累……
“我先喂你喝药吧。”未曲明放下手中仙衣,拿起药碗用勺子搅了搅,喂到他嘴边。
洌泫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是在闻药味儿,还是在嗅她身上的山茶花香味儿,然后他抬眼看她,突然弯唇笑道:“如果我说这药……是毒药,我喝了就会死,你还会给我喂吗?”
第68章
“有毒?会吗?”未曲明闻了闻,不信谁敢给他下毒!?
“怎么不会,是很毒的毒呢!”洌泫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天冷,你坐过来点。”
未曲明把凳子往过移了点。
“坐上来吧,我这样……”洌泫揭开衣衫,亮了亮自己脖子下面的伤疤,柔和的目光中荡漾着真诚:“还能吃了你?”
沈天已转入深秋,连日落的余晖照不进这深幽的大殿中,殿中的炉火成了唯一温暖的源泉,而这源泉就在洌泫的脚边。
未曲明怕冷,在他真诚的邀请以及他那张看不出任何诡计的脸,她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床尾的位置上,坐正身子的洌泫离她不到一展臂的距离。
“帮我试试药,如何?”洌泫接过药碗又递回到她面前,偏头道:“你来赔罪的事情,就当一笔勾销了。”
哪……哪有……这样……未曲明的眼睛红了一圈,敢喝吗?真的会没毒吗?一瞬间有千万种想法钻进脑子里。
药碗又向前递了递,洌泫微笑问道:“要我喂你?”
“不劳您大驾了,别忘了你说的话!”想到临走前儿子说的那句话,毒死她,她也认了!
见她一副视死如归地喝下一小口汤药,喝完后又连连咳嗽半天的模样,随后又似乎很担心地陷入了沉思。
“呵呵呵……”洌泫笑歪在床榻上,长及腰的青丝散了一床,模样虽不及南虞那般妖孽,但薄衫下隐隐缠绕着身躯的纱布却勾勒出了一种似少年般的羸弱。
“快喝吧你!”未曲明知被戏弄,气恼得直接把勺子连带热汤药灌到了他嘴里。
“咳咳咳……”汤药一半烫在舌头上,一半洒在衣襟上,洌泫捂着略微发肿的唇也是咳嗽了半天。
‘活该!!’未曲明暗骂一声,见窗外天已经黑透,于是道:“小人要回去了,请您好好休息吧。”
洌泫一口喝光了碗里的汤药,有些孩子气地用脚踩住她的衣角,用眼神向她示意漆盒上放着的‘渡厄仙衣’,道:“别以为试了药就可以溜之大吉,你还没服侍我更衣呢。”
‘绕了一圈怎么还记得!?’未曲明贝齿咬着下嘴,心道:‘好吧!看他连抬一下胳膊都困难的份上,就帮他把仙衣换上,反正裸男她又不是没见过,就当是给释儿换衣服了!’
鞭挞的伤口基本都集中在胸前,所以他的上半身几乎被纱布包了全,只有左边胸上的那一点桑果还诱人的挺立在未曲明的视线里,她觉得那里正在火辣辣地灼烧着她的双眼……一股燥热的火气正从丹田出慢慢往上蔓延。
“好热啊……”洌泫轻启薄唇轻声叹息道,发丝有意无意地碰触着未曲明低头为他除去薄衫的手,她吞咽口水的声音他听得可是一清二楚。
终于把里衣从他身上拨下来,虽然小心再小心但还是扯得他有些部位的伤口绷开了,纱布上印出点点红花,可他却连眉头皱都没有皱一下,仿佛全身心地都在她身上。
‘渡厄仙衣’本就不是外衫,它轻如蝉翼,透如薄雾,最适合贴身穿戴,穿上它的人犹如初出沐浴,浑身散发着朦胧的美感,更别说是穿在九天第一美人洌泫的身上,即使是半卧在床榻上,也如出淤泥而不然的白莲花般纯净无暇。
未曲明清咳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嗓子从之前的火辣辣变成了难以忍受的刺痒,她很想找口水喝,于是停下了为他系上盘扣的双手。
洌泫微微倾身展臂伸手够床边的茶杯,未曲明微微皱眉向后躲闪,手不自然地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听到上面传来喝水的声音,自己也忍不住咽起了口水,可嗓子更是如刀割一般。
“咳咳咳……”
“想喝水吗?”
长指托着的茶杯比声音更先一步吸引住未曲明的注意力,她刚想接过,可一抬头却猝不及防得被洌泫的大手掌锢住了后脑勺。
接着他嘴里的水便如泉水般滋润着她干涸的喉咙,她先是感到嗓子眼不再那么难受了,后来才是他紧贴着自己的唇。
可此刻的她却不想推开她,她就像个走投无路的人一头栽如温泉中再也无法自拔,难……难道是那汤药!…..这是仅存在她脑海里最后的理智……随后……
他身上的仙衣如皱起的水浪一层一层,一次又一次地在她的身上起伏,她脱去了所有的累赘,全身心地感受着他每一次的动作,她想夹紧他,可他总在她身体里肆意攻击,她想抓住他,可他早已抓住了她的双手,压住了她的双腿。
她的气息越来越急促,搅着他的气息也跟着越来越沉醉,窗外撩人的月光铺在两人交织不离的身躯上,比外面飘飘洒洒的雪花更令人赏心悦目。
他满足得咬着她的耳朵,在她耳边细语:“不移,不易,不离,不弃……”
此刻……烟雨就站在那里冷冷地注视着殿里的两个人,将自己满腔的嫉妒放任自流……
‘还明花’对于九天上的神仙是催情媚药,是闺阁中的私房秘药。如果施在魔域之人身上,它便能分辨出何人为仙何人为魔,只因久居魔域之人都会接触到一种生长在那里遍地都是的红色花朵,曼陀罗。曼陀罗与‘还明花’正好相克,‘还明花’原名叫‘萃情花’,只因这个原因才改了个冠冕堂皇的名字‘还明花’。
熏池之所以会帮助冥昧将‘还明花’下在洌泫的汤药里,是因为这‘还明花’并不会危及生命,而如果洌泫真是魔域之人,那么作为九天上仙一员的他也就顾不得什么恩情了!
第二日早早醒来的洌泫就靠在熟睡的未曲明身边一动没动过,两人就像是多年的夫妻那样静静地依偎在一起,他的目光先是在她发丝间留恋了一会儿,接着又越过她半掩的香肩瞥见床榻下那双南虞为她买的绣鞋。
想起初遇她时,她还是个乱发拖地、光着脚丫的小姑娘,这一晃一千年过去,聚散皆半。
如今他也只能谎做一个喝醉了酒的人,以为自己喝醉了,就可以做以往自己不敢不能做的事情,就当为自己找个理由,可悲的是,他也只能用这样的理由留了她一夜,天亮了,她也该醒了……
洌泫看着未曲明惊慌失措地套上衣服,看着她抱着绣鞋逃跑,看着她最后一抹身影消失在殿外。
接着,烟雨端着药碗从殿外走了进来,她尽量不去注意凌乱的床榻,对洌泫小声问道:“这药今日还喝吗?”
洌泫伸手,道:“喝,怎么不喝!”
烟雨迟疑道:“可是这药里……”
“小小的‘还明花’能奈我何。”洌泫喝了一口,眉头微微皱起。
“那您!……”烟雨接下来的话没问下去,原来他是有意留下未曲明的,她还天真地以为是未曲明诱惑了他……
洌泫喝下汤药,不解释,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烟雨娘子自觉岔开话题道:“刚才有人来禀报,天帝后日将在凌霄宝殿商议对付魔域大军的对策,让您务必参加。”
“这么快……是冥昧的请求吗?”洌泫将空碗递回给她。
烟雨接过空碗,道:“是,她已经向天帝下了军令状,愿做先锋。”
“这般心急……那我怎能辜负了她一片苦心呢。”洌泫抚摸着身上的‘渡厄仙衣’,对烟雨道:“让冥昧明日午时过后来沈天殿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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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曲明确保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常这才推开煊熔斋的大门,还好洌泫没有什么变态的毛病,没有在自己身上留下什么奇奇怪怪的淤青和红印。
“你怎么才回来?”
未曲明没想到站在门口迎接自己的居然是玲珑,顿时有些底气不足:“南虞和释儿呢?”
“我知道你昨天晚上没回来,他们两个都卧病在床没人照顾,我就过来替你给他们把早上的药熬好了。”玲珑催促道:“快进去吧,他们都担心一晚上了,特别是南虞……”
未曲明走了几步,回头问道:“你不进去吗?”
“我觉得还是你一个人进去比较好。”玲珑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她觉得有些问题还是人家一家子自己解决比较好。
未曲明没有去释儿的房间,也没有去南虞的房间,她打算先回自己的房间再照照镜子看有没有什么纰漏,然后再去逐个击破!
当她蹑手蹑脚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自己个儿的房间时,发现南虞和释儿一人端了个药碗坐在桌子前等她。
她终于发现……原来她注定是跟端着药碗的人杠上了!
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一碗汤药,她更是火冒三丈,觉得自己才真是吃了大亏的人,于是独自走到喝了杯隔夜茶,然后明知故问地问二人,道:“你们看着我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深深写得肉一向都是朦胧美......嘻嘻!没办法,最近风声正紧.......深深怕被封文。
最近几次的音乐都有些问题,哎~~~~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状况。
第69章
结果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南虞掀桌子走人,释儿上前对她说道:“我就是怕南虞真生气起来会动手打您,他走了,那我也走了。”
其实对此事释儿说不上气愤也说不上高兴,娘亲跟父亲之间的纷纷扰扰即使是他这个做儿子的都不知该如何撮合,更不会去刻意拆散,他忽然想起休与山上所看之景,回头又对娘亲道:“我去休与山时看到了您与……洌泫上神以前的故居,看起来……那时你们在一起的日子很是悠闲自在。”
未曲明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五百年前休与山那场异变中出世的,那日她才知自己其实早已出世,只是被脖颈上的封印封住了记忆,前尘往事就算未曲明想知道,但那日在沈天殿对洌泫说出那些绝情的话后,她也不可能自己扇自己的耳光。
“我对这些没兴趣!”
见娘亲仍是保持着一副冰冷面孔,释儿自觉没趣,走前只说:“那您好好休息。”
可未曲明哪里睡得稳,坐得安,独自一个人在屋子里左右度步,南虞临走前看自己的目光让她心中万分愧疚,眼下想去看他,可又没有勇气,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未曲明真希望有个人能给自己脑袋上一下,让自己直接晕过去,得了!
这边脑子里还乱哄哄,那边居然有沈天殿的仙娥们奉着一大堆礼盒前来敲门。未曲明趴墙头看清来人用意,本来不想开门,可见她们没有离去的意思,又怕动静更大惹人闲话,只好放人进来。
一位地位看起来颇高的女官立在院子中,将礼盒中的物件一件一件高声报了出来,有给南虞治疗皮囊的珍草,有给卜解释疗伤的圣药,个个都是九天中罕见的救命良药,还有一些护身的法宝,个个也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只是这样铺排的方式真真地此地无银三百两,将未曲明留宿沈天殿一晚的荒淫大罪扎实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释儿听到外面动静掀开床头上的窗户朝外看。南虞一开始也同样如此,可看到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披着红霞般的外衫,披散着一头青丝,冲入院子中将人轰了出去,把送来的东西也都砸了出去。
南虞一出来就吸引住了未曲明所有的注意力,她见他出来轰人砸东西,自己为了讨好他也一起跟着轰人砸东西,待院里只剩下两人时,两人又是久久望着对方不说话,也不知是谁先动了动眉毛,两人又同时笑了出来。
院中盛开的花朵印得南虞和未曲明脸上红彤彤的,显然都是赶人赶得出了一身薄汗,脾气也发了,先不管是对谁,但心中都是舒了好大一口气。
看来他们还是谁都离不了谁,南虞决心也不再猜忌她,也不再问她昨晚之事,刚想给她点好脸却见刚才那个沈天殿的女官探头进来。
南虞冲她厉害道:“还有何事?”
那女官拍了拍衣衫上的浮灰,白了他一眼,端着一个小盒子走到未曲明面前,道:“洌泫上神说这里面的东西是你顶顶重要的,你肯定会收下。”
见她说完便走,未曲明疑惑地看着手中不大不小的盒子。
南虞走近,道:“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未曲明打开盒子,见里面躺着的正是那个她最最贴身的荷包,荷包里放着的正是她和南虞的用头发编做的同心结……此物能邋在沈天殿,昨晚之事便是不言而喻了……
未曲明只听耳边南虞猛抽了一口气,便见他再次拂袖走人。
未曲明仿佛瞬间被人抽了个嘴巴子,气恼得将盒子摔烂在地上,想起洌泫那头披着羊皮的狼,就觉得其人之心当真歹毒之极!
也许是很久都没闻到肉味儿,未曲明很快又被草地上那个从盒子夹层里掉落出来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东西被包了好几层,仿佛怕别人知道里面的东西,也就只有未曲明能闻到里面的麒麟腿肉干味儿。
她偷偷地撕了一口嚼了起来,就像是被阳光突然迷住了眼睛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其实,未曲明知道是自己无法推开他,她甚至不讨厌他的碰触,她的身体给了自己最诚实的回答,连她自己都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了。
自从他对自己承认他就是释儿的亲生父亲,她不是没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幻想过,如果他一直都陪伴在他们母子身边,如今会不会是另一番境遇……?
对于漂泊……她多想在幸福安稳后的某一天说‘那不过是一场过眼云烟……’
午后,沈天殿,
冥昧准时来了,洌泫端坐在正殿的几案后,似乎已经大好。
“属下拜见洌泫上神,不知您找属下来有何吩咐?”‘渡厄仙衣’上独特的治疗之力已让冥昧感知到洌泫果然一直穿着它,如果不出意外,明日的计划应该可以顺利进行。
洌泫瞥见她唇角那丝掩藏不住的笑意,自己也勾唇笑了起来,道:“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想听听你对击退魔域军队有什么看法?”
他会这样问,也许是已经知晓自己在天帝面前下了军令状,她知道自己的越级一定会惹来他的不悦,于是解释道:“前几日您身体不好,臣一时激动这才……去往玉帝面前请命,愿做先锋。”
说得有情有义,如果是梵音在世也要被这份真情感动了。洌泫手撑着下巴,又问道:“还有呢?”
‘还有……什么?他到底想听她说什么?!’他的话让冥昧不寒而栗,目不能视物的她听到他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犹如踏雪而来的马蹄声,声声入耳。
“本尊是想让你谈谈击溃魔域大军的一些想法和主意。”再次开口询问的洌泫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她,强大的气场压得她连头的抬不起来。
“……”冥昧仍旧没有说话,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先锋的打算只是为了给天帝一些推动,希望天帝能在明日召集众神仙前往凌霄宝殿,如今是万事俱备之欠东风,置于什么击溃魔域大军的一些想法和主意……她是一点都没想过。
“本尊这里倒是有一些想法。不知是否与你不谋而合?”洌泫围绕着中间的冥昧缓缓度步,道:“神木之事虽是魔尊鹰犬黑曜钻了空子,可是他又是怎么对九天之事了若指掌的呢?所以本尊推断九天之上,甚至是这沈天之内必有魔域内应!”
冥昧头低得更低,长发覆盖住她紧攥衣摆的双手,迎合道:“……上神所言不是没有可能!”
洌泫继而道:“本尊猜想你应早有此推断,然而内应又怎是容易就能找出来的,‘还明草’自然是你的首选,而你怀疑的目标……是我,洌泫。”
“臣……不敢……”冥昧的额头已经帖服在地面上,双耳细听殿外无一丝旁人之音,这才意识道刚才进入殿中的时候殿外没有一个仙娥和侍卫守护,难道……难道……他想杀人灭口!?
“药碗里你让熏池加入了‘还明花’”洌泫端着还热腾腾的汤药屈膝半蹲在冥昧面前,他很少如此屈尊降贵地看着她,更很少离她如此的近,他一边喝下汤药一边说道:“可是本尊却辜负了你的一番算计,这‘还明花’对本尊没有丝毫作用!”
药碗掷地而碎,冥昧的身体跟着抖动了一下,接着她豁然起身,道:“没错!我怀疑你的身份,从九浊窟之行就开始怀疑!”
瞧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洌泫竟笑出了声,而且是久久不能停下。
“你!……要杀便杀,既然被你拆穿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冥昧还有自知之明,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如果是,那么她早就揭穿了他,又何必精心安排了明日的‘瓮中捉鳖’!?
洌泫凌空挥了一下手,看起来只是随意一个动作,却让‘硬骨头’的冥昧如瞬间被去了髌骨般双膝齐跪在了地上。
“还记得一千年前,你也曾这样跪在休与山下,祈求无论用尽任何办法都要获得身为蛟龙一族该有的神力和地位。”洌泫收敛笑意,再次走近她,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说过,你愿意用你的双眼向本尊交换,你将永远效忠于本尊。”
“不!这不可能!……您……您是……”
冥昧扭动着身体连连向后爬动,最终无力地瘫软在地上,随着头左右摇摆的发丝几乎将她的脸全部遮盖住,她不敢相信洌泫居然是……居然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在休与山下对古神帝台立下的誓言,她怎么会忘记?!往事历历在目,挖眼之痛犹如再次经历一遍,她在他面前是如此的渺小,而她居然自不量力、胆大妄为地想要加害于他?!
咚!咚!咚!……大殿内传来的声音是冥昧上仙头颅磕地之声,她在请求他的宽恕,却不妄求他能饶恕自己!
“这件‘渡厄仙衣’......”洌泫抚摸着仙衣上细致的纹理,徐徐道:“本尊还要好好谢你,它对本尊的伤有很好的治疗功效。”
“小人不敢!”冥昧更加心慌,立刻道:“小人立刻就去撤下明日凌霄宝殿上的所有安排!”
“等等!”洌泫的声音制止了她想要离开的动作。
冥昧立刻保持俯首在地,道:“神尊还有什么吩咐,小人立刻去做!”
“别害怕。”洌泫微扬着下颚,仿佛一切都是由他主宰:“本尊要你......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作者有话要说:谁能给深深介绍个免费的音乐外连啊?深深的音乐外连没办法用了,最近都无法给大家分享音乐了!那位亲帮帮忙啊!~
第70章
未曲明正睡到半夜突然被一阵极富有节奏感的铃铛声唤醒,随着她的脚步由远而近,她还是第一次在减天中见到过下雪,以前长居的中天几乎只下雨很少会下如此洁白的雪花。不过在她五百年的记忆里中天只下过三场雪,之所以少才会觉得特别美,在沈天见多了也就不过如此。
院中的一幕让站在廊檐下的她惊呆了,她只听过居住在中天涂山上的九尾狐族喜欢在雪夜中舞蹈,却是第一次看到。
夹在中指和拇指之间的金铃铛随着舞步而灵动,水墨红衫勾勒着柔韧纤长的身躯,深浅处自有延伸的张力,不断旋转中每一个动作似乎都蕴含着不同的意思,舞姿优美典雅,时而刚劲跌岩,舒展潇洒,时而如柳枝拂水,柔婉袅娜。
右手中的金扇子唰得一声打开似雪花落地融化前的泣吟,南虞绝代风华的面容就在这一开一合之间写尽芳华,所有舞步在一个稳稳接住抛扇的动作后静止了下来,雪还在纷纷落下如帘幕般,风还在继续,吹动着未曲明的头发。
纯洁的白雪,如火的衣衫,还有那纯粹的金色,除此之外,未曲明看不到任何颜色,似乎黑夜已不再是黑夜……
南虞收了折扇,他看见了她,却又要走,她挡住了他的去路,不明白他大半夜的跳舞,极尽风骚,难道不是为了引自己来此?
“我是第一次看到男人跳舞,好美!只恨自己不懂音律,否则……”
南虞道:“不是跳给你看的。”
未曲明仰着头,问:“那是给谁?这里只有我。”
“这是我九尾狐族祭奠之舞,只为祈福。”南虞的目光仿佛飘向了遥远的中天,那个叫涂山的地方:“每到下雪之时,我便会在祭祀台上为族人舞蹈。”
“祈福?祈福什么?你的祈福里……有我吗?”未曲明仍是仰着下巴,她喜欢这样看着他,因为只有在这个角度上看他,他才不会显得那样柔美,下巴上的美人窝反而显得他性格中带着点若隐若现的刚毅。
南虞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迷离的目光仍旧没有落在她的身上:“我已经很久都没回去了,不知族人可还好?有没有被魔域攻陷?‘神狐一出,九天必乱’,也许从一开始,我的故意被擒就是个错误……”
“如果夕颜没有离奇死亡,熏池就不会想要你的心,归根结底所以一切都是夕颜引起的!和你没关系!”未曲明想把他的神智拉回到自己的身上。
可南虞却叹息着,呼出的气在冰冷的空气里化作一团雾气:“所以我从哪里来就该回哪里去了。”
未曲明的声音不自禁提高了八度:“那我呢?”
看来还是最直白的话语最有效果,南虞终于肯与她对视:“有释儿陪伴,有……洌泫在……你可以过得很好。”
“我知道!你是嫌弃我,嫌弃我跟他睡了,是吗?!”未曲明的指甲几乎隔着衣衫陷进南虞的手臂里,她虽然这样问了,但是她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她的目光比刀子还要锋利,恨不得剖出他的心,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睡了?你以前就和他睡过,你以为我还会在意你多和他睡一次?!我只是……我只是……”南虞悲愤难鸣,他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他不是在拷问她,而是在拷问自己:“我只是恨我自己无能!――恨自己不能保护你,保护释儿,恨我自己是一切祸端的开始,却不能亲手终结这场祸端!我恨我的自卑……在洌泫面前我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受辱……”
“……”未曲明抓着他的手垂落在自己身体的两侧,她只以为他是厌恶了肮脏的自己,但没想到自己却让他如此地痛苦,如此的自暴自弃!
“我继续呆在这里还有什么用处?只不过让你遭人话柄,让你受我拖累……”南虞突然双手锢住她的双肩,摇晃着她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留下的理由:“你说!现在的我对你还有什么意义,有什么意义!?”
“意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东西,可是如果不能天天看到你,不能天天和你说话……”
未曲明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她最怕的就是离别,对释儿不上心也是怕有一天会失去他的陪伴,可是南虞!她可是把他当做终身伴侣来依靠的,他怎么能说不要自己就不要自己?!
“别哭!你一哭我的心也跟着疼了……”南虞轻轻拥她入怀,他最怕的就是她的泪水,即使她提出的要求总是这样的自私,这样的没心没肺。
“我们明日就成婚吧。”感觉到他似有挣扎之意,未曲明使出浑身解数牢牢把他摁住,边哭边嘴里叫嚣道:“不许拿你的伤当借口!也不许拿释儿当借口!否则!否则!”
南虞任由她抱着,问道:“否则如何?”
“我就把你炖了!”未曲明恶狠狠道。
南虞忍俊不禁,问道:“我有那么好吃吗?”
未曲明见他脸色似有好转,想他应该不会再走了,于是松开手臂,踮着脚尖摸着他的下巴,戏笑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明晚尝到了你的狐狸肉,就告诉你好吃不好吃!”
“色女!”南虞佯装生气骂了句,未曲明平日里总是对他借机揩油,他都见怪不怪了,可是说到成亲……如今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是为了逼她嫁给自己而故意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未曲明环着他的腰,问道“那你算是答应了?”
南虞见她一会哭一会笑的,无奈道:“眼上还挂着泪呢,羞不羞?”
“别岔开话题!”未曲明扇掉南虞为自己拭泪的手,瞪圆眼睛,道:“你到底答不答应?反正你自己选,不答应,我今晚就炖了你,答应了,我就明晚炖了你。”
看她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吃了自己的样子,南虞知道她是铁了心,但他如果不趁机逗逗她又觉得机不再来。
“有第三个选择吗?”
未曲明立刻打断:“当然没有!”
南虞绕过她,回头道:“可我这回偏不选了。”
未曲明拉住他背后的长发:“不行!就算人要走,也要把头发留下!”
“为何?”南虞回身想抽回自己的头发,可她偏就不放,两人僵持在雪地里。
“你忘了这个吗?”未曲明腾出一只手从怀中摸出荷包,拿出里面的同心结理直气壮地说道:“前段时间因你受伤,一直未取发,你看这同心结还这么瘦!”
南虞抚摸着她中心里的同心结眼眶微红,他的头发黑中带着暗红,她的发丝黑中带着深紫,两种发色因这同心结交缠在了一起,他握住了她的手,幽幽道:“你也未把你的头发再参进去。”
感受到他包裹自己手背的温度,未曲明红晕拂面,邀请道:“这一根一根的太难计较,不如我们回房把欠下的账一天一天的还上,如何?”
南虞还能说什么,还能拒绝什么,他不再说要走的话,任她拉着自己走回房去……
第二日辰时,凌霄宝殿上已经是金光普照,珠玉流云了。
减天,沈天,成天,百位神官分列殿堂两侧严阵以待,在仙官的一声高呵下群臣跪拜,天帝帝俊和天后羲和端坐在大殿之上俯视众神。
“平身。”
众神官起身侧立,连鲜少露面的冥昧也来了,大多数神官忧心忡忡,只因三天门外的魔域大军,也有很多神官摩拳擦掌,以求借此机会一展抱负,其中也有几个神官气定神闲,似有胸有成竹,游奕灵官就是其中一位。
游奕灵官这样的官职位是专门奉天帝旨意往来九天的,是天帝的耳,是天帝的眼,所以他的官职虽然很小,却深得天帝的信任。
他本是天帝出世时脚底粘着的一块泥土,沾了天帝的仙气幻化成人,明明没有多大岁数却偏偏总是幻化做老翁状,嫉贤妒能是他的本性,在其它神官面前更是狐假虎威,一旦有机会显露自己,便绝不会错过。
在得到天帝示意后,游奕灵官出列,拱手道:“禀报陛下,臣昨日在三天门发现一只魔域九头鸟!”
“这有何奇怪?”天帝看似并不放在心上。
“九头鸟在魔域并不稀奇,但在三天门处发现,而且它还是朝着魔域大军方向飞去,这就不得不引人怀疑。”游奕灵官从乾坤袋中倒出那只奄奄一息的九头鸟呈于众神官面前,继续说道:“臣怀疑减天,沈天,成天中恐怕有魔域奸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礼拜四中午12点之前更新
第71章
此话一出,无人不为之震动,无人心中不给了肯定,当这些尊贵的神族面对失败的时候太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了。
许久不曾露面的天后羲和提出自己的意见:“减天、沈天、成天居住的神仙何其之多,照你这样说谁都有嫌疑。”
今日凌霄宝殿上来得不止是神官,还有许多显赫神族的后裔,其中一位名叫伏佑的伏羲族后裔摇晃着脑袋上斗大的猫眼石出列建议道:“臣听闻‘还明花’可以让久居魔域之人立刻现出原形,所以臣建议让这三天中每位神仙都尝一碗,奸细必然无藏身之地!”
这个提议乍听上去可行,可是很快神官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娇生惯养没经历过什么大事的伏佑面色涨红,不明所以道:“你们笑什么?”
游奕灵官捻须,一副无法承受之痛状,尖声细语道:“伏佑神君这话说得是没什么错,不过……呵呵……这‘还明花’对像我这种洁身自好的神仙们那可是烈性j□j 啊!你以为减天、沈天、成天是你那万香洞的酒池肉林?到时所有神仙喝下这‘还明花’嘿嘿……”
底下的话不言而喻,大多神官皆是提袖掩面,不耻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情节,每个人却又经不住联想万分。
“咳咳……”天帝帝俊在天后羲和的扯袖下假意咳嗽了几声,拉回众神的浮想联翩。
“陛下,臣可以近前‘看看’这只九头鸟吗?”冥昧出列道,说完她微微朝站在前排的洌泫上神那边‘看了看’。
“自然!”
得到天帝的允许,冥昧俯下/身捡起九头鸟散落在地上的羽毛,又用那羽毛在九头鸟背部的伤口上沾了沾新鲜的血液放在鼻下嗅了嗅。
天后羲和问道:“可有什么异样之处?”
“这味道……臣在一处闻过。”冥昧说这话的时候略显犹豫,所以声音也不大,但还是传入了很多神仙的耳朵里。
“在哪?”几个神仙异口同声问道。
“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高坐上的天帝道。
“臣……”冥昧道:“臣在沈天殿闻到过!”
“沈天殿……”天帝重复着这三个字,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但这三个字却让殿下所有的神仙将灼灼目光投向洌泫一个人身上。
“你确定在沈天殿中,或者说……在本尊身上闻到过这九头鸟的气息?”任谁都听得出洌泫话中的怒意和威胁。
冥昧挥刀斩断自己凌乱的思绪,大声道:“禀报天帝,臣不止在洌泫上神身上嗅到了这九头鸟的气味,臣还嗅出洌泫上神身上根本就没有梵音上神的半点元神!”
神官中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气,如果这话是旁人所说还有几分怀疑,但这话是出自与梵音上神上千年形影不离的冥昧之口,那么……就有十成十的可信度!
“洌泫,你是重臣,更是朕委以重任的重臣。”天帝说出的话字字铄金:“朕不允许更不希望你遭到任何的质疑!”
“半年前,陛下您率领着众神在三天门外迎接臣,这些仿佛依稀就在昨日,是您给了臣荣耀和肯定!所以无论是去‘九浊窟’犬巨阙剑’,还是在神木上投下万年神力,几番出生入死!臣都觉得那是臣应该做的!”洌泫说到动情之处,更有几分末路老臣的悲鸣之情:“今日遭此大辱,请陛下还臣一个公道!”
要不是前几日洌泫在众目睽睽之下替自己的私生子卜解释揽下一切罪责当众受刑的话,所有神仙和神官对他仍会保持着几分敬畏之意。而眼下被嫉妒蒙蔽双眼的众神官不止没有对他又起码的维护,更是落井下石地无数倍放大他身上的疑点。
洌泫的话无疑引来了更多的质疑,其中更有人站出来让他当下就喝下‘还明花’已示自己的清白!
游奕灵官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洌泫上神乃是与天帝几乎同时出世的上神,法力无边,相信一杯‘还明花’不至于让您失态!”
高坐上的天帝摩擦着手掌,其实就在休与山帝台棋盘崩盘的同时他就已经对洌泫产生了怀疑,在神木中注入可以破坏九天基柱的神力,岂是一个魔域黑耀在一夜之间就能做到的?!所有的可疑性都集中在洌泫一人身上,也只有他有这样的能力办到!所以今日他才会让游奕灵官在殿上出面挑起事端,瞧瞧洌泫的反应,让他没想到的是连一直对洌泫忠心耿耿的冥昧也会跳出来指证洌泫。
可是所有猜测仿佛都快要解开谜底的时候,天帝犹豫了,如果洌泫是魔域的奸细,那么就证明所有错误的源头也有自己的一份,是他给了他权利,是他给了他撼动九天、攻陷九天的机会!
天后羲和对卜解释可谓是恨之入骨,当她知道在天刑台上卜解释没有死,她就把洌泫父子划成了一类,她再次扯了扯天帝的袖子,示意他早作决断。
一位火神重黎的旧部下适时出列,道:“启禀陛下,对于洌泫这样的上神,恐怕只喝下一杯并不能立刻见效,必须要经过三日,必须要喝下三碗的计量,才能证明洌泫上神的清白。”
这位上仙叫壤驷,生得红面细眼,他本是一条红锦鲤在重黎的点化下经过千年的努力修行成为上仙,是重黎麾下不可缺少的猛将,重黎抱着据比一起跳下崖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凌霄宝殿中没有人会比他更想知道洌泫到底是不是魔域奸细,是不是那个害得重黎尸骨无存的人!?
“洌泫,你愿意喝下‘还明花’以示清白吗?”天帝终于问出所有在场神仙们心中的期待。
“陛下!――”洌泫跪地俯首,面色明显不情愿。
“陛下。”冥昧道:“其实想要看出洌泫上神是否是魔域奸细根本就不需要三日,臣已经在两日前就在洌泫上神的药汤中加上了‘还明花’,只需今日一碗,便能立刻让所有人看个明白!”
闻言,洌泫霍然转身不可置信地盯着胆大包天的冥昧,恼怒得眼珠赤红,仿佛真是被她在背后捅了一刀,恨不得撕碎了她。
在众神仙的唏嘘中,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更是让所有人的目光犹如一把利剑插在洌泫的身上。
处在众矢之地的当口,洌泫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眼尾处似已有一道黑烟向上蔓延,忽闻人群中一声:
“你们怎可如此诬陷洌泫上神!?”
话音刚落,拄着拐还一身伤痛未愈的卜解释出现在大殿当中,他满面愤怒,仿佛所有人的质疑和猜忌都是冲着他而来,他怎么能允许自己的父亲在鞠躬尽瘁后还受到如此不堪的羞辱!
“释儿,你怎么在这里?”面临崩溃的边缘,洌泫仿佛一下被拉回了悬崖边。
“我是来支持您的!我相信您!!”释儿的话斩钉截铁,更付诸于行动,他跪在殿下对天帝一拜,正声道:
“请陛下还洌泫上神一个公道!”
可是释儿哪知他的话早就失去了分量,从洌泫承认他是自己的儿子那一刻开始,他为洌泫说得每一句话,都是百口莫辩!
“好!”天帝道:“如果洌泫喝下这碗‘还明花’,证明自己是被诬陷的,那朕一定会将叛主乱上的冥昧押往天刑台,还洌泫一个清白!如果不是……”
“不会有如果!”释儿居然胆大地打断了天帝的话,但他也要提出他自己的要求:“如果证明洌泫上神是清白的,那么洌泫上神是去是留,都由他一个人做主。”
“……释儿。”洌泫对他摇了摇头,心道:‘都经历了那么多历练,怎么还是一遇上困难就想着轻易放弃呢?究竟什么时候能真正成长起来?……’
可释儿却不明白他的想法,他对洌泫露出宽慰的笑容说道:“您放心!无论娘亲做出怎样的选择,释儿都会陪伴在您身边的。”
“……未曲明?”
释儿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娘亲今日就要和南虞完婚了。”
闻言,洌泫的瞳仁突然散发出一股红光,那红光如火焰一般迅速燃烧了他的整个双眼,眼尾上扬处的那抹黑色更加明显起来,这一次是藏也藏不住的异变,连高坐上的天帝帝俊也跟着微微皱起了眉头,右手紧握,指节泛白。
释儿以为洌泫是听到娘亲和南虞的事情才会如此失态,正想解释,没想身边的洌泫突然对天帝,对所有人说道:“我洌泫愿意一试!”
说完便一下端起那碗早已为自己备下的‘还明花’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主要是铺垫,下一章会有很大不同,喜欢熏池的童鞋们有福利喽,下一章他也会是主角哦!~而且还会在今后的剧情中有很多出场镜头哦!~
至于对洌泫与女主的前世今生有疑问的童鞋们,这个谜团也会逐渐打开。
下一章更新的时间会由今天编辑同志的榜单来决定,深深会在下一章更新时告诉大家后两个礼拜的更新时间,也会在文案的通知中告诉亲们。
天气转凉,各位菇凉们记得保暖哦!~
第72章
“师父!”释儿情急之下大叫出声,在他眼里这不是一碗分辨善恶的灵药,而是足以腐蚀人宝贵尊严的毒药!
也只有他有这样的气魄,即使天地间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与他为敌,他也能如此从容地喝下这碗‘还明花’。
洌泫伸出左手点了点唇角残留的药汁,动作细致而冰冷,深红色的瞳仁转向释儿,释儿瞬间呆住。
他……他看到……
周围的空气仿佛已经凝结成冰,虽说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可是围绕在洌泫周围满大殿的神官们都不自觉惊起一头冷汗,即使他们还没有看清洌泫喝下这碗‘还明花’到底有什么异常。
一声哼笑从洌泫嘴里溢出,众仙皆是一个激灵,便看见他扬起下巴,放荡不羁道:“本尊有何变化,你们可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几乎所有神官都同时眨了眨眼睛,连同高台上的天帝和天后都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站在殿中如松柏般挺拔不屈的洌泫。
“……师父……”释儿口中那个‘父’字轻得几乎没有重量,他离他最近,看得最真切,他分明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刚才的那个人。
洌泫没有变得如所有九天神仙对魔域那种偏执的以为是青面獠牙、狰狞诡异的模样,除了眼底里暗流的煞气,深红色的眼珠,和眼尾那道上扬入鬓如烟般渐渐变淡的黑色,他整个人看起来如一位已经沉睡了万年被旁人无意间打扰的神灵,似乎只在他的一眨眼之间,时光就已经飞过了沧海桑田。
他巡视众神的姿态,仿佛他已经站在了这九天的最顶端,他的眼睛似乎可以透过层层天际,上至九天,下至魔域,万物生灵都在他的睥睨之下!
然而这样的姿态普天之上只有一个人可以拥有!
“你是谁?!——”
天帝洪亮的声音传入每一位神仙的耳朵里,即使凌霄宝殿外的几里天际都可以听得到他的愤怒和质疑,他的权利不允许任何人的挑衅,而大殿中站着的人根本就不是梵音上神!
“本尊是……久夜……”
这就是洌泫的回答,这就是每个神仙心中那个可以挽救九天于危难的沈天统帝的回答。
这样的事实嘲笑着每一个自以为聪明的九天神明,是他们引狼入室,是他们把九天的生死交到了这个他们最最大的死对头魔尊久夜的手上!
而这样的回答无疑带给了卜解释几乎毁灭性地打击,‘巨阙剑’在他腰间跃跃欲试,他仓皇无措地摁住它,接着就在他的眼前,洌泫只一抬手,一道紫光如集中了千万利刃,如集合了千万兵马,眨眼间凌霄宝殿离他最近的那一排神官在没有任何还手余地的时候被击倒在地,哀叫连连。
即使后面围上来手持各种法器的神官也不过几招就被久夜几番挥袖间,甚至他们还没看清他究竟使用的是什么法器的时候就已经被打倒在地,无一点反抗能力。
这样的力量曾将释儿从弱水之底救出,曾有那么一度他和长乘是那样崇拜这样弹指间灰飞烟灭的强大神力,还眼前!代表九天无上荣耀圣洁的凌霄宝殿居然在他手下成了让人望而生畏的修罗场,血水从前赴后继想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保卫天帝的神官们身上喷溅而出。
“帝俊,没想到一万多年的岁月就把你的斗志消磨殆尽,你!就不敢面对面地接受本尊的挑战吗?!”洌泫直指被神官们团团包围守护在其中的天帝帝俊,他每前进一步都压得众神仙犹走刀刃般步步小心,步步妥协!只有在这时众神才看清他手中的法器,那就是一团紫光,他一个举手投足之间仿佛能将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化作无穷的力量唯自己所有!
‘帝俊’这个名字已经许久不曾从他人口中唤出,他如今的名字只有‘天帝’一个,天帝帝俊即使被众神官包围在其中,但他仍然是最不可忽略的那个,他拔出已经有一万年未出鞘亮剑的‘湛卢剑’,这把通体黑色浑然无迹的长剑犹如一只目光深邃俯视九天的眼睛,而真正让这把剑一战成名的是它曾帮助过帝俊斩下刑天的头颅!经历了上万年时间的洗礼,它的剑身早已不再锋利,在蹉跎的岁月里它一直悬挂在天帝的腰间,成为了宽厚和慈祥的象征。
帝俊高举手中的‘湛卢剑’抬步走下高台,神官们不敢违背纷纷退后严阵以待。
久夜勾起唇角,脸上挂着的微笑是对劲敌最好的赞许,紫光再次在他手心汇聚,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谁胜谁负,更没有人知道即将迎来的这一击下九天之第一天成天会不会不复存在!?
可谁都没预料不到,一直跪坐在地上貌似已经完全傻掉的释儿会突然挥动‘巨阙剑’砍向洌泫。
然而洌泫仿佛身后长眼睛一般迅速回身单手就握住了迎过来的剑锋,‘巨阙剑’发出一声轰鸣,仿佛在执拗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手心,他手心里聚集着的紫光使得剑刃对他一点伤害都没有。
此刻的帝俊完全可以向洌泫刺出‘湛卢剑’,可是能坐在九天最高处一万年的他也绝不是个龌蹉的小人,他更愿意给敌手和自己留下公平决斗的机会和值得相互尊敬的尊严。
洌泫盯着释儿,双眼一眨不眨道:“孩子,你现在还杀不了我。”听起来更像是一句奉劝!
‘他没想杀他,他没想!’只是释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拔剑向他挥去,也许他只是不想看到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猛然间那个在休与山梦中的画面弹跳出来,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畏惧,他更不想看到洌泫在自己面前血肉模糊,他的话在自己的耳朵里如同质问,释儿张着嘴企图解释,可洌泫已经挥开了他,‘巨阙剑’在释儿手中险些掉落,他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腾云而去……
耳边只剩下洌泫狂妄的笑声:“今日之战太没意思,待我魔域大军攻下成天之时再决一死战岂不痛快!?呵呵……”
凌霄宝殿里的众神仙顿时松了一口气,天兵天将都在三天门外抵御魔域大军,洌泫的厉害在刚才那几下翻云覆雨间足以令人生畏胆寒,今日如果真要正面较量谁胜谁负还未可知,毕竟所有一切都来得太突然!
冥昧朝着洌泫离去的方向嘴角紧抿,没有谁知道她在想什么……
减天,煊熔斋
不知道南虞从哪里寻来得那么多红绸子,未曲明早上一推开门就看到满院子喜庆的红色,就好像处处都能看到南虞似得,这不,南虞就从一条大红绸带后钻了出来。
未曲明冲他喊:“有酒吗?”
“大喜的日子,怎么会没酒!”南虞端起长廊上放着的一坛五香酿:“你看!”
“哪来的?”未曲明之所以这样问,主要是因为九天有禁酒令,除非大的节庆外酒都是存在司酒馆的库房里。
“你说呢?”看来南虞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也学会了未曲明小偷小摸的不良嗜好。
“能喝一口吗?”未曲明吐着舌头,一副馋猫样儿。
“当然!”南虞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子,未曲明像少女那样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身边,蹭得他让他给自己喂酒吃。
才一杯黄汤下肚,未曲明就已经两颊生烟,不能自持了,也不知道是酒让她醉了,还是面前这个如海棠花的男人让她醉了。
可是南虞却不打算这样就送入洞房,他一个响脑壳就敲醒了正在犯花痴的她,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了一个包裹,道:“你看,这个也是顺来的。”
未曲明展开包袱,翻看里面的首饰和衣服,心花怒放道:“这是新娘子的礼服,你看!还有凤冠呢!”
南虞拿着一根发簪在她头上比了比,笑道:“你穿打扮起来一定很漂亮。”
未曲明摸着自己长年不变的简单发髻,嘟嘴道:“可是我不会弄。”
她的表情让南虞觉得此刻她简直可爱得不得了,于是抱着她摇晃了半天,在他耳边哄道:“要不然我给你弄?”
“咳咳!”门口传来一声咳嗽,一抹绿意飘进了院子,玲珑双手背后一副教训人的模样:“你们这还没拜天地拜古神呢,这就打算直接入洞房啊?”
“今日成天凌霄宝殿商议抵御魔域之计,你怎么不跟在冥昧上仙去凑凑热闹?”南虞的样子还是很欢迎这位不速之客的。
玲珑给熏池送‘还明花’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今日凌霄大殿上一定会发生异变,她一个小小散仙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就不去凑热闹了,来参加一下未曲明和南虞两个人的婚礼也是不错的选择。
“那里能有什么意思!听说你们今日大婚,所以就来了。”玲珑展了展腰身,道:“不过我身无分文,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谓的贺礼就免了吧!”
“你能来就好。”未曲明转身道,释儿今日不顾一身重伤偏要去那凌霄宝殿,就说明了他对自己和南虞大婚的态度,眼下能有玲珑做他们的见证人也是不错。
玲珑果然不客气,过去捞起喜服,对南虞拍胸脯道:“虽然你们的婚礼简陋,但该有的细节还是必须有的,新娘子就交给我打扮吧!”
玲珑把未曲明推进屋子,跨过门槛时不忘伸头出来对后面跟过来的南虞道:“新郎官不能偷看新娘子,好好在礼堂里等着!”
未曲明坐在镜子前任凭玲珑在自己的脸上和头上来回捯饬。
见未曲明总是从镜子里偷看自己,玲珑问:“你看着我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错误,下一章节熏池才会登主场,哈哈!
新一期的榜单是这样的,2013年11月2日、4日、6日、9日、11日、14日一共更新六章,每章不少于3000字。
第73章
“我听释儿说,你在回来之前一直都呆在黑耀身边,你和他……”女人就是女人,总是摆脱不了八卦的本性,未曲明也不例外。
“他很尊重我,我们之间没有超越绑架者与被绑架者的关系。”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玲珑的双眼里却抑制不住地浮上了一层水汽。
“你喜欢他!”这一点未曲明很肯定。
“可他是魔尊的手下!”玲珑道。
“那有如何?他也喜欢你,这就够了!啊!――”未曲明说到激动处,没想自己一扭脖子一缕头发还攥在玲珑的手里,好痛!
“坐好!”玲珑急忙松开手,扶正她,道:“现在魔域和九天大战在即,谁胜谁负还不知道,也许他会变作……不知道哪个神君的刀下魂,而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一次自己爱的人了,就让碧漓永远留在我的心里住一辈子吧!”
看到她脸上勉强的笑容,未曲明立刻转移话题,道:“好了好了!你还是专心给我弄头发吧!”
玲珑平复下自己的心情,觉得两个人之间不说点什么话题实在有些尴尬,于是边给她梳发髻边说道:“对了,那你跟洌泫上神呢?你真能把过去撇得干干净净?”她和洌泫上神共度一晚的传闻,她可是略有耳闻。
“是啊!”未曲明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道:“我已经把他忘得干干净净了!”
两个故作坚强的女人冲着对方同时笑了笑,自己心里的苦也只有自己才知道。
南虞趁着这个当口,将自己屋内的床铺也换成了大红色的,枕头换成了一对,洗漱用的锦帕也换成了两条,就连寝服也为她准备好了,他又在屋子里绕了几圈,不一会又端来一盆水,把本就一尘不染的房间里里外外又打扫了一遍。
当他站在已经布置成礼堂的会客厅里时,厅外的石子小路上玲珑就正搀扶着顶着红盖头的未曲明款款走来呢。
正值中午,阳光下的红色耀眼得令人几乎晕厥,南虞激动地满眼充满了泪水,也许幸福就是这样,苦熬苦等,就是为了这一刻的绽放。
玲珑将手中的红绸子交到南虞手上,另一头就在未曲明的手里紧紧攥着。
“一拜九天八荒,二拜古神盘古,夫妻对拜,礼成!”
南虞和未曲明都是第一次拜堂成亲,待到两人在玲珑的指挥下拜完这三拜后,南虞被盖着喜帕已经晕头转向的未曲明撞在了地上,未曲明的喜帕也早已经飞到了南虞的脸上。
玲珑看到此情此景,憋着笑把最关键的一句话说完:“送入洞房!”
闻言,南虞和未曲明皆是脸上一红,嘴里喃喃道:“大中午的,进什么洞房啊……”
“你们入不入洞房,什么时候入洞房,那就跟我真没关系了!喜酒我也喝了,我这就走呀!”玲珑说完,便有眼色的自动闪人了。
可刚走到院中抬头就看到本该晴朗无云的天空中仿佛被人用一个硕大的汤勺搅拌开来一样,其中巨大的漩涡就在她的头顶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她这个方向压来。
玲珑抱着头蹲在地上,隐隐感觉此怪相一定和凌霄宝殿之事有关,眼前渐渐暗了下来,刺耳的风声在耳边肆虐,她隐约听到有打斗之声和女人尖叫的声音,而且似乎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可就在她刚抽出腰间软剑的时候,强大的气场突然消失,再看天际已经恢复一片太平,可礼堂中的情景却让她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玲珑抱起倒在血泊里的南虞,摁住他胸前被撕裂的伤口,瞥了一眼他断了半截衣袖外没有皮肤的肌理,便不忍心再看下去。
“洌泫抓走了未曲明!”南虞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强自站起来,跌跌撞撞扶着门扇还想往外追。
‘难道洌泫果然是魔域的奸细?!’玲珑脑中一闪念,嘴里就说出来。
闻言,南虞心焦欲裂又加上旧伤新伤,脸色煞白猛地昏了过去。
九天外的某个地方。
“你放开!”未曲明这句话一路上不知重复了多少边,没想洌泫突然松手她,她一个踉跄原地转了好几圈,头上的凤冠金钗只剩下一个歪歪扭扭地挂在散乱的发髻上,其余的皆不知所踪。
洌泫一脸无辜,道:“干嘛那么凶狠地看着本尊,本尊不是已经放手了吗?”
未曲明把散发扒拉到后面,几步走到他面前,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挖他的心!?”
“你紧张什么?如今对本尊来说那就是一块没什么用的烂肉!”洌泫捂着手腕上带血的齿印,挑动着飞扬的眉梢,笑容里看不出一点恼火,只轻斥道:“怎么还是如以前那般牙尖齿利!”
未曲明冷哼一声,要不是自己情急之下咬了他一口,眼下南虞的心还能在吗?她激动得做了个呸的动作,咋舌道:“你的肉能吃吗?!”
“你以前也问过我这句话的。”洌泫笑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你什么意思?”未曲明虚着眼睛看他,感觉他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于是重申道:“说嫌弃我的人是你,不认释儿的也是你,现在跑来破坏我的婚礼,又是什么意思!”
“茗茗!”洌泫突然拉住她的手,就像一个为爱冲动的少年,吓得未曲明的小心脏差点跳出喉咙。
“干嘛!”
“我后悔了!我说谎了……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今后我绝不让你离开我半步,我要日日与你厮守!”
眼看洌泫就要抱住自己,未曲明一个后跳,扭着眉头问道:“你到底是谁啊?”打死她,她都不敢相信刚才那番话是从洌泫嘴里说出来的。
“我?”洌泫指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仿佛她问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我是久夜啊。”
“久夜?”未曲明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你忘了?在古神盘古的宫殿里……”洌泫给了她一些提示。
“噢!你是那个影子吧,不对!你是欲念之魂,不对不对!你为什么长得和洌泫一样?久夜好像是魔尊的名字吧?!”未曲明的小脑袋瓜子已经转不灵了:“我,我,我……有点混乱!”
“我是那个影子,你就是我一直等待回家的娘子,我也是欲念之魂,也是洌泫,也是久夜啊……,但你不需要弄清楚这些,你像以前那样叫我洌泫就好,你只需要明白一点,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那都是因为我在乎你,爱惜你!”
久夜的解释更是云里雾里的,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只有他和洌泫心里最清楚,他最初是被盘古镇压在弱水之底的欲念之魂,是古神盘古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留恋之情;后来他被熏池一行人放了出来,他居住在古神盘古的神殿中逐渐聚集天地之间各种欲望之力,同时他也在寻找一个寄居体,幸运的是他遇到了洌泫,洌泫是盘古最后的精元所化之神,也就是九天众神口中休与山上的古神帝台,而未曲明就是那个粘在古神帝台头发上,陪伴着他经历了上万年的山茶花种子。
而在与洌泫意念交融之后,他才知道洌泫的另一个身份居然是魔尊久夜,于是他就以魔尊久夜的身份世于人前,同时他也知道了洌泫心中一个惊人的计划,他更能感同身受洌泫的痛苦和无奈。
休与山帝台棋盘的破碎,九天八荒的基柱被催,这也是洌泫的计划中非常重要的一步,更是在棋盘中下了一个永远都无法再回头的棋子!
如今他与洌泫已经形神俱合,起初他被洌泫的意念封锁在自己的身体里,可就在刚才,洌泫听到未曲明和南虞马上就要成婚,一时心痛欲裂被他钻了空子,现在支配洌泫的身体和力量的是他,欲念之魂!
洌泫深爱着未曲明,所以他也同样深爱着,他要做洌泫想做却有不敢做的事情!
一下听了他这么多的情话,可未曲明脑袋里还是懵懵的,她现在满心都是南虞,都是要回去:“这是什么地方?”
“魔域的入口。”久夜道。
未曲明环视四周,难怪觉得阴风阵阵,拔腿就要逃,却被久夜拽住了后领……
沈天殿,烟雨娘子在洌泫去凌霄宝殿后就支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长廊外等待洌泫的信号,当她看到天边那深紫色的漩涡便知洌泫已经按计划暴露身份,她弯唇一笑,正要腾云与之回合,没想却被不速之客挡住了去路。
“你想干什么?”面前的熏池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烟雨本想这次返回魔域两人便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没想到还是免不了撕破脸皮的时候,看来如今只有按照洌泫的吩咐,让他彻底死了心!
“熏池冒昧,只想问烟雨娘子,可认得此瑶琴?”熏池手捧瑶琴,那个被他在昆仑之巅摔碎又细心黏贴的瑶琴,上面的裂痕却怎么都无法复原如初。
“……认得!”
熏池猛然抬头,一双玻璃似得的银灰色眼睛似冰一般瞬间融化了。
“你接下来是不是还想问我,我为什么还活着?我为什么又会跟了洌泫?”烟雨对上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然而她嗤之以鼻,丝毫不感动,甚至觉得恶心。
她无所谓的态度和她眼睛里流露出的厌烦,都让他的心瞬间失了方寸,她所说的确是他迫切想知道的,他想知道这些究竟是为什么?往事历历在目,她明明在他怀中停止了呼吸,那渐渐逝去的体温仿佛还在他的手臂之间。
“都是假的!”烟雨美丽的面孔仿佛在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变成一座冰冷的石雕,她站在他不到半步之遥的地方,却将他拒之于千里之外:“我们的相遇是有预谋的!我们的相爱也是逢场作戏!你早就知道我是九尾狐族,月盈则阳月亏则阴,你跟在我身后一年之久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我会一直以女子世人?”
作者有话要说:又预计错了,本来是要终点些熏池和烟雨的,结果就写了个登场!因为用很大的一个段落解释了,欲念之魂、洌泫、久夜、帝台这几个身份的相互关系,其实这几个身份都是洌泫啦!~~呵呵估计前面写得比较混乱,所以才趁这个机会,一并解释清楚。
置于洌泫和未曲明为什么在五百年前分开了,洌泫为什么对未曲明下了封印,还有他心中那个惊天大计划又是什么?那就是接下来的故事需要解释的啦~!!敬请期待......
第74章
“……夕颜。”熏池想去抓住她的手,他的脑子完全乱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话,他只确定一件事情,她还活着!他的夕颜还活着!
“呵呵……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为爱上你了吧?!”
烟雨甩开他伸来的手,劈恐不及的态度让他仿佛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才会误认为眼前这个女子就是他心中的夕颜,毕竟她们的面孔完全不一样,她的声音还在他的耳畔回响,声音忽远忽近,让人觉得好不真实。
“那是因为我早就爱上了洌泫,那个在五百年前休与山下我救起的男子。”想起洌泫,烟雨的表情变得十分迷离,仿佛她此刻就拥着那个男子,可是她的神情又在下一刻急转直下:“为了帮他完成霸业,我按照他的要求接近你,让你爱上我,甚至是牺牲自己的身体!……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放出昆仑山下的欲念之魂!”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笑声传入熏池的耳朵里却像是压抑的哭声,她揉搓着脸上和肩上以及手臂上的皮肤,力气之大使得她整个人变得扭曲:“我的肉体在往生界被陆吾蚕食,我的肉体!比起现在这个我重塑的身体,我更恨那个被你占有过的身体!――”
所有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烟雨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可是眼睛又湿润了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阻挡着来自心底深处那些不知所谓的感情。
“……是吗?”在她面前熏池连声音都变得虚弱,高大的身体因为背脊的弯曲而显得那样的单薄,但他仍然挡住她的面前,即使她将所有的怒火都歇斯底里的发泄在他的身上,即使是她骗了他,但她眼睛里的泪水还是刺痛他!
“既然你知道了这么多,是不是想现在就杀了我?”烟雨仰头正是着他,唇角挂着讥笑。
“……”熏池沉默半响,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可怕的念头就将驱使着他徒手掐死她!可他却侧身让开了。
烟雨转正身体不再多看他一眼,刚走出几步却因为他的话顿住了脚步,一行泪从眼眶里滑落。
“原来……在你眼里,我熏池不过是一场笑话。”
当她转身时,却发现熏池已经先她一步离开了……
洌泫是魔域奸细,这个天大的消息如一股飓风般席卷了九天八荒,甚至连还没有修炼出世的神兽神树之类的小仙都为之震动,纷纷提前出世加入这场旷世恶斗中……
卜解释呢?他……又该如何自处?洌泫私生子的身份根本就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在凌霄宝殿上他就被天帝关进了锁天塔暗无天日的最底部。
因为揭穿洌泫有功,冥昧被破格提升为上神之位,填补沈天统帝之空缺,成为新一任刑神,可她‘卖主求荣不择手段上位’的作风在那些眼红的神官口中更是被说得不堪入耳,至于熏池,也因有功而被天帝恢复神职。
两人皆有被天帝委以重任的机会,可是玲珑却因为与魔域鹰爪黑曜关系暧昧而被众人遗忘在角落里。
于是玲珑一边肩负起照顾南虞的事情,一边去找冥昧,希望她能帮释儿在天帝面前求求情,说清楚释儿虽然是洌泫的儿子,但对洌泫的真正身份的确一无所知。
冥昧只道了句,‘时机未到’便就此石沉大海,然而三天门外十万天兵天将与魔域百万大军也是日日都不断上演大战小战,摩擦不断升级,但三天之上的神仙都在等待天帝的下一步指示……
久夜和未曲明刚踏过魔域地界,就早有一黑衣骑士在此等候,久夜很自然得从他手上接过缰绳,‘混沌’摇晃着它肥嘟嘟红彤彤的身体,身上服帖的四只羽毛翅膀随之抖动,四条腿中的前两条腿屈跪在地上,样子看起来十分温顺。
久夜一脚踩在黑衣骑士的肩头翻身座了上去,然后向未曲明伸出手。
‘混沌’太高大,未曲明踌躇不定,不知该不该踩着黑衣骑士的肩头上去,黑衣骑士很贴心得屈膝在未曲明身边,抬头示意没有关系,这时未曲明这才看清骑士斗篷下的面目,原来是黑曜!
未曲明上去后被久夜从后面环在胸前,黑曜手中拿着短笛走在前面吹奏着欢快的音乐,‘混沌’瞬间增高几倍移动着庞大的身躯走在后面。
脚下的道路点点闪闪泛着红光,细细看去原来是彼岸花摇曳着长丝花瓣随风舞动,远处灯火阑珊酝酿着众魔迎接魔尊归来的欢天喜地。
挂满红色灯笼的街道上,打扮各色不一的堕仙们将这里拥堵地水榭不通,如今魔域军队士气正旺,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喜庆的笑脸,当载着洌泫和未曲明的混沌灵兽经过他们时,他们却不像在九天时那样肃静跪拜,男子们皆是微微欠身单膝跪地,女子们则是摇晃着手中的丝帕目不转睛只为一睹魔尊的绝世容颜,魔尊久夜则是挂着亲和的笑容挥手致意。
未曲明也算是在中天摸爬滚打了数百年的散仙,如此热闹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到,初对魔域的恐惧此刻也是烟消云散。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喜欢的。”久夜在她耳边轻轻道:“你总是最耐不住寂寞的那个。”
未曲明只需微微转头,耳朵就已经贴在上了他的脖颈,一瞬间的僵硬,也让她鼓起勇气问道:“你说……洌泫对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别怪他!”久夜的声音几乎被熙攘的声音完全淹没:“他也有很多身不由己,但是你要清楚一点,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包括带你来魔域,都是他心中所想所愿!”
“我到底该如何相信?该相信他说的哪一句话?”未曲明说道:“他骗取了天帝的信任,他骗了九天上所有寄希望于他的人,我不知道……”
“对他心生恐惧,不知该如何相处,对吗?”久夜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洌泫也同样理解。”
“是吗?但还是让人难以相信。”在未曲明眼里,洌泫一个似是而非的人,弄不清他的究竟在想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总是把她当猴耍!
“让我来告诉你一件事情吧。”久夜道:“记得你在瑶池受罚,是为了什么吗?”
“当然是那个荷包!”未曲明怎么会忘记,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荷包为什么会在自己的身上。
久夜长长叹了口气,说出事实真相:“那是洌泫指使烟雨趁你不注意挂上去的。”
想起当时所受痛苦,未曲明咬牙切齿道:“原来他那个时候就想杀了我?!”
“杀你!?”久夜的表情很纠结,仿佛是他受了天大的冤屈,道:“如果他想杀你,何必如此麻烦,他是为了你!你痛他比你更痛!他这样做的目的是想不动声色地把你和释儿送到安全的地方,就此原理是非,你不知道……去看牢房里的你时,他以为那是他今生最后一次见你了,他在外面的雪地里整整站了一夜。可惜的是本该天衣无缝计划却被玲珑打破,之后你也知道释儿成了巨阙剑的主人,从那以后任凭洌泫再怎么样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和释儿彻底陷入了这场混战之中。”
想起九浊窟一行之后经历的纷纷扰扰,倒还真不如那时就能带着释儿去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安度余生,想到此处未曲明不自禁叹了声气,如果自己就那样离开了,也许南虞就不会再为她牵肠挂肚了吧。
“我要走了,他要来了。”久夜的话将未曲明拉了回来。
“啊?”未曲明不明白。
“我是说洌泫的意志要苏醒了。”久夜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仿佛是一个喝醉了的人,呼吸之间的热气喷洒在她的侧脸上:“要对他好好的,别惹他不高兴,否则我会再次回来的……”
“你怎么……”这事儿来得突然,未曲明一想到自从和洌泫同/床后两人就再没见过,心中顿生尴尬,无奈此刻身在‘混沌’背上,用眼睛丈量一下高度,如果贸然跳下估计不死也摔个半死,索性扑向身后久夜,想挽留他。
洌泫刚一恢复神志就看到未曲明伸着两只爪子向自己胸口袭来,本/能得向后闪,见她身子不稳快要摔下去又伸出手臂拦住,不过揽得有点靠上,正巧是两团绵软之处。
头顶传来洌泫的笑声,未曲明捂着胸前立刻坐正身子,嘴里急道:“大,大人!”
“还是叫我洌泫吧,就像五百年前那样。”洌泫仍旧从背后搂着她,比刚才的久夜还要用力:“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别的地方也不安全。”
果然是洌泫!几句话句仿佛就定了一个人的生死,未曲明撇了撇了嘴,眼瞅着前方雄伟壮丽的魔域宫殿已经在向她招手,她还有反抗的机会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亲们怎么看未曲明和洌泫之间的感情,毕竟深深将未曲明和南虞的感情也用了很长的篇幅来描写。
哎呀!~~~未曲明究竟很谁在一起才是幸福的呢??
第75章
洌泫将未曲明交到几个侍女的手上就转身离开了,未曲明瞅着眼前这两位凹凸有致的浓艳女子瞬间觉得自己安全了许多,她想:‘正常的男人在面对多个选择的时候,不论是吃的还是‘用’的,应该都会挑那个最肥硕的吧……?!’
千刃峭壁之上是魔尊的大殿,大殿外飞兽座骑络绎不绝,展开的翅膀在石崖上划过一道道黑影,就像疾风中的闪电,洌泫在这里召见魔域部署处理各项事宜已经足足过去三个时辰了。
他与九天上的天帝帝俊有着很大的区别,天帝喜欢将众神官齐聚在凌霄宝殿上,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地位和九天最高的神威,而洌泫在处理事情的时候更喜欢单独召见,他很少坐着,来汇报事宜的魔域官员也是站着,因为人只有在站着的时候才会少说废话。
时间对洌泫来说非常的宝贵!
最后召见的往往是最重要的,当等候已久的黑曜终于走进大殿的时候,悬崖下的丰都城已经陷入了一片灯火阑珊中。
“在攻打廓天,晬天,更天的事情上,你做得不错!神木的事情也安排得十分周密,是本尊想要看到的结果。”
魔尊的称赞如昙花一现,黑曜一抬头就对上了洌泫那双充满探究的眼睛。
“小人惶恐,无论魔尊交与臣任何事情,臣定当肝脑涂地,不敢邀功!”黑曜谦恭地态度却再也还不回魔尊百分之百的信任,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足以成为黑曜致命的痛处,那个人就是玲珑,她就是他的命数和最大的变数。
魔尊当然没有这个闲情逸致来管黑曜的私事,但黑曜是他的左右手,今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来办,洌泫绝不会让一个小小的玲珑破坏自己心中的大计!所以……必要的时候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把所有的变数扼杀在摇篮里。
蜘蛛女蛛儿站在大殿的柱子旁边,原来早在十天前烟雨娘子就趁着休与山大乱趁机放了蛛儿出来,不过几日功夫她似乎已经恢复得很好了,两条大辫子仍然垂在胸前,黑色的长指甲也已经重新长起来,一双不符合少女芳龄的狠辣双眼在带着点婴儿肥的俏脸上很不搭调。
她也在看着黑曜,唇边闪烁着玩味的笑意,显然她见到他心中还是很高兴的。
“如今九天中,中天、羡天、从天、更天、晬天、廓天都已归于魔尊的羽翼之下,但我听闻这六天中还存有很多九天余孽不肯归顺,特别是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上仙们从中捣鬼,屡屡给黑曜难堪,如此下去并非长久之计,不知黑曜是否已经想出一劳永逸的办法,为魔尊解忧?”
蛛儿的话字字坠耳,在魔尊面前给他难看,黑曜本来想以怀柔之策稳定大局的用心也被彻底打破。
洌泫问道:“真有此事?”
看到魔尊脸上明显不悦,黑曜急切道:“请魔尊放心,小人一定尽快处理好!”
蛛儿故意反问道:“尽快?多久?十日,二十日,还是半年?一年?”
“从明日开始,把这些叛逆之人都抓起来……”洌泫不想再浪费唇舌,语气不容置疑:“在三天门外,天帝如不向我魔尊服软交出剩余三天,今日杀十人,明日杀百人,后日千人,十日后万人!直到杀光最后一个不服输的人……!”
直到洌泫转身离开,黑曜只是机械式地叩拜,便跪立在原地久久无法起身,他觉得魔尊变了,他不光是那个世人口中冰冷无情的魔尊,如今他的残暴才更是令人闻风丧胆,他要令九天下的所有神仙的惧怕他,告诉他们一个无法改变的真理,如果不服从就只有死路一条!
“怎么还跪着?”蛛儿一弯腰,两条大辫子就扫在了他面前的地方:“是不是生气了?怪我多嘴?”
“不是!”黑曜立刻站了起来,即使洌泫临走前说让蛛儿来辅助他统领魔域军队,但他还是不想和她有多的纠缠和瓜葛
“你对我就是这个态度!”蛛儿站在原地,双手叉腰对着他的背影叫嚣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玲珑那个j□j都在中天干了什么好事!”
“你敢多嘴一个字?!”黑曜豁然转身直逼到她面前,每说一个字仿佛都从牙缝里蹦出。
“你好!”蛛儿委屈得瞬间掉下眼泪:“我在沈天受了那么多的罪,如今好不容易相见,你都没有一句关心的话,你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你无权干涉我!”黑曜早就明白她的用心,可她看似天真的外表下却有一颗毒辣之心,况且他心中早有玲珑,又怎会对她心生爱恋?!
“你是我的!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蛛儿一看他不吃这套,恼羞成怒道:“最好别让我再看到那j□j,要不然见一次我用就毒针扎她一次,让她生不如死!”
黑曜突然锁住她腹部的命门,面具下的脸被她那嘴里那些污秽的词语气得涨红:“你没有权利咒骂她,你连她的名字都不配提起!”
说完扔下蛛儿转身就走,蛛儿双手覆盖着腹部,刚才就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会毙命在他的手上,她不是害怕,而是伤心他居然真想杀了她!
洌泫离开大殿后没有一刻停留地往自己的寝宫而去,可路上也碰到了一个人,那个被他遗忘在沈天的女子。
洌泫鞋尖微蹙稳稳停在悬浮在空中的最后一个台阶上,他的寝宫就在台阶的尽头。
“夜月……”
烟雨娘子微湿的长发如浓墨重笔下的最后一撇,尽数拢在一侧肩头,看着他的目光哀怨而忧伤,她的真名叫做夜月,被魔域之人尊称为夜月妃子,烟雨不过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名字。
“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和熏池了断清楚了,他已经清楚的明白……是我们设计让他放出了弱水下的欲念之魂。”
洌泫点了点头,道:“按照黑曜的个性,他一定会再次为天帝所用,即使他甘心被我们利用,他也绝不会放弃为龙且报仇的机会,本尊的对手中有了他的加入一定会十分有意思,不过他始终都不过是我手中的一个棋子。”
‘在他心中,自己也是一步棋吗?’这样的念头在夜月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她很快否定了这样的判断,也许不正确,又也许只是她不愿承认罢了,夜月露出一丝苦笑,柔柔地问道:“你把她也带回来了?”
她期待他的掩饰,哪怕只有一点犹豫闪躲之色,那都证明他心中还有她的位置,可是他却直言道:“是,她会一直呆在这里。”
“……那我呢?”
洌泫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他靠近她几步,可她鲜少地与他保持着距离,她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抗拒。
“你不明白,我和她……”洌泫幽幽叹了口气,心里不比她好受:“我和她的缘分早就走到了尽头,而与你的,却从未开始过……”
望着转身的背影和抬起的脚步,夜月声音轻得像薄雾:“要走了吗?”
洌泫转身不解得望着她。
夜月的双瞳由黑转为冰雪的颜色,里面闪烁着寒冷的光,仿佛漩涡不断旋转着,红唇轻启,道:“那就快点,再晚一步,也许你看到的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洌泫大惊,撇下她一个人在原地转身就飞向寝宫深处,夜月不断后退、后退,仿佛是被人逼到了悬崖边,她展臂仰面坠了下去,她宁愿在此刻心随着身体一起死去……
未曲明觉得自己就是个总会被遗忘的对象,她捏了捏自己脸颊,的确没多少肉,看来必须要用增肥来换取点回头率了。
她这里摸摸,那里踢踢,连侍卫们都对她的举动视而不见,任由她在悬浮在千丈之上的宫殿里来回晃荡。
夜深了,她趴在几案后,盯着仅仅照亮一角的孤灯发呆,不过很快外面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就拉回了她的神智,虽然只听过几次,但她对这个人的脚步声却有着很强烈的熟悉感,不过她不想理他。
脚步声戛然而止,洌泫已经站在了她面前,仿佛一瞬间所有的不安都尘埃落定。
未曲明头也不抬,说道:“你能让人给我倒杯水吗?”从早上到现在她连口水都没喝上。
洌泫答非所问:“你见到烟雨了吗?”
未曲明耐着性子摇了摇头,干涩的嗓子让她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心道:‘这人真有病,跑到自己面前来问他的女人跑哪去了,难道在魔域的地界上她还能把烟雨给吃了?!’
“不要看她的眼睛,答应我!”洌泫很清楚夜月双瞳的威力,杀人于无形,不过眨眼!
“行啊!”虽然不明白他话里意思,但未曲明却明白一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撑着脑袋抬头,挤出最后一点耐心,大声问道:“我现在能喝水了吗?”
洌泫示意侍女倒杯茶来,然后坐在她面前,问道:“就想喝水?不想来点肉?”
想!这个字差点从未曲明嘴里脱口而出,但已经许久不沾荤腥的她还是淡定地没有立刻答应,可是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人更加不能淡定!
“别以为给我吃肉,我就会答应陪你睡觉!”看来早在五百年前荣升为妇女的未曲明还是保持着一贯的纯情,说话一点都不害臊!
闻言,洌泫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正给她倒水的手晃得水溅出杯子,不过他还是尽量保持波澜不惊,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陪我睡,我会让你看着我睡。”
看着端上来的肉菜,未曲明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大口大口先填饱肚子再说,直到洌泫脱下外衫躺在床榻上拉住想要开溜的她时,她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原来他是要她跪着他躺着,她睡着他看着!可毕竟是在魔域的地界上,又是在他的眼皮底下,还抱着释儿和南虞会来救她的幻想,未曲明也只能乖乖地守在他的床榻前。
只是酒足饭饱后,还不到一刻钟未曲明上下两个眼皮就开始打架了,刚要进入梦乡,就听到假寐中的洌泫,不冷不热来了句:
“别睡着了,小心一觉醒来,眼睛珠子被我挖出来!”
未曲明胸内郁结着好大一口怨气,果然灵醒了不少。
‘已经五百年了,我,从未有一日合眼……只怕,闭上双眼后,会绝望地闻不到你身上的气息,还有你抚慰过我脸颊的露水……只怕……闭上双眼后,会成全自己的心追随着你的行踪而去……即使受尽这思念蚀骨,肝肠寸断的痛,枯等着生命的年轮步步尽头,只愿……护得你周全!’
未曲明看到有一颗可以称之为泪珠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她轻轻唤了声他,可这次,他好像真的已经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的故事将会由两方面来描写,一个是九天一个是魔域,亲们放心!~虽然洌泫的戏份有很大的加重,但是南虞在后面的故事中也是非常重要的角色哦,深深会给每一个角色安排一个结局的。
在后面的故事中,烟雨(夜月妃子)到底有没有死呢?释儿的命运又会有怎样的转折呢?童鞋们请期待下一章的内容哦。
第76章
第一天,成天,天帝与天后之寝宫乾坤殿。
穿过响廊就是太液池边的祭坛,这响廊是天帝帝俊为羲和女神所建造,地面的玉石采集于终南山万年不化的天池之底,鞋行走在上面会发出悦耳的响声,犹如风动玉磬,叮当做响。
每当羲和走在上面的时候,发出的声音清脆而幽深,嘹亮而渺远,似有似无,似真似幻,像从碧霄深处飘来,又像是从地底深处传出,每当帝俊走过上面的时候,就会响起仿佛是从极远极远的天边传来的沉闷雷声,马蹄急骤,金鼓鸣响,似有千军万马在远处呐喊厮杀。
羲和盘坐在蒲团上,天地乾坤印照在四周光滑锃亮的巨型玉壁上,上面的符咒闪动着柔和的粉红色光亮,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浮在空中,层层花瓣时不时动动,仿佛下一刻就会绽放,这就是天后羲和为公主常琴重塑的肉身,再有二十日,常琴就可以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了,想到此处羲和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外面突然雷声乍起,是帝俊来看她了,羲和心想:‘这几日为了女儿的事情,两人的确聚少离多。’于是立刻起身相迎。
帝俊凝望着自己的爱妻:“几日不见,你瘦了。”
“还说我?你也瘦了。”羲和抬手抚摸着天帝消瘦的面颊,回头望着那朵虽然幼小却生机盎然的荷花:“魔域的事情一定让你忧心百倍,只可惜我不能陪在你身边。”
帝俊的目光也随着她移向莲花:“一切还顺利吗?”
“自然!”羲和信心满满,毕竟她可是耗费了三千年的修行为女儿重塑了这个金身,只是想到让她女儿遭此大难的人还活着,她这口气就怎么都咽不下去:“卜解释,你可下令杀了他?”
帝俊道:“朕正是来和你说此事的。”
羲和不耐烦道:“有何好说?他是魔尊久夜的儿子,别再想祈求多活一日!”
伤在儿身痛在父心,帝俊怎会不理解爱妻心中所想,只是他必须要为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而负责,因为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九天的存亡。
“……朕做了个梦。”
“梦?”闻言,羲和笑出了声:“又梦到了哪位姑娘?”
原来帝俊刚出世时就是从一场梦境中醒来的,在他的梦境中出现了一位他从未见过的女子,而他跟着自己梦中的线索找到了在玉女山出世的羲和,羲和张开双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帝俊,于是他们相爱了,这才成就了一段传世佳话。
“朕梦见朕的头颅飘荡在天际,无四肢身体可依,朕想……也许是大限快到了。”
帝俊唇角挂着温润的笑容,可是口中说出的话却让羲和难以接受:“不要胡说!”
“五百年前休与山的那场异变后,朕就已经预感到了。”帝俊将羲和捂在自己唇上的手攥在滚烫的手心里:“昨晚的梦境更昭示着一个结束和一个新的开始,上古时代的神邸即将陨落而新的神邸可能已经出现了。”
“是谁!”羲和目光中露出杀气:“难道真是那魔尊久夜?!”
“别试图做傻事,改变不了的,这就命数!”帝俊给予她坚实的拥抱,在她耳边劝慰道:“就算是朕也无法逃避,无法退却。”
“可是你要让我如何相信……”羲和紧紧拥抱着他,抽泣哽咽着,她如何都不愿意面对自己的爱人将从自己生命中消失的事实。
“好了,不哭了!比起早已羽化的女娲、鸿钧、混鲲还有陆压,我们已经幸运许多。”帝俊一边为她拭泪,一边说道:“我们已经一起相伴一万多年了,难道真要等朕眉毛也白了,头发也白了,在你面前腰都直不起来了……呵呵”
见他在自己面前弯着腰身,做出一副年迈老公公的样子,全然不是平日里的那般严肃,原来经历了一万多年的岁月,那个俊朗少年从来都未改变过,羲和又是感动又是伤心,斥道:“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没事的。”帝俊再一次抱住她,仿佛每一次的拥抱都是最后一次,道:“听朕说,卜解释不能死。”
“为何?为何不能?”此时的羲和已经不是那么纠结这个问题了,只是她想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护着卜解释。
帝俊解释道:“‘巨阙剑’如今已是卜解释身体中的一部分,不可能被其它人拥有,而‘巨阙剑’的力量又是可以战胜魔域的关键之物。”
羲和对这样的解释并不买账:“前日,在凌霄宝殿上,我见那卜解释挥剑砍杀魔尊久夜,似乎对他起不到什么致命的作用!”
帝俊将梦境的后半部分将给她听:“在梦中,我游荡到休与山时,看到了隐藏在山石底部一股无穷的力量,似乎神木并没有将九天的根基彻底摧毁。或许……卜解释缺少的就是这股力量!”
“可是让他继承了去,如果他倒戈魔尊怎么办?他是久夜的儿子!”道理似乎都说得通,卜解释的确还不能杀,但是羲和的担心也不是空穴来风,血肉之情怎是那么容易割断的!
“杀死魔尊久夜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将所有的赌注都下在卜解释一个人的身上,这样大的风险帝俊不会不考虑,所以他心中自有一翻掂量。
想要彻底摧垮一个人,不是摧垮他的肉身,而是要摧垮他全部的信念,如果他没有坚定的信念,那就要给他建立一个他认为是不可推翻、不可质疑的信念,然后在适当时机,彻底将他的信念粉碎在脚底下!
这个人就算不死,也废了!这难道就是洌泫一直在筹划的结果?!答案恐怕只有作为释儿父亲的洌泫才能说得清楚,只是这一点对眼下的卜解释来说,都不重要了,他很缺乏安全感,渴望能把自己关在一个没有门窗的房子里,而锁天塔正好适合现在的他。
从被关进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着要走出去,所以当冥昧命人为他解下镣铐的时候,他也一言不发。
冥昧道:“我可以放你出去。”
释儿盘坐在地上,双手垂在身子两侧,完全无视自己身上那些还未愈合的伤口:“出去做什么?”
从释儿身上传来又腥又臭的味道让冥昧不禁掩鼻,想必他贴身的衣物很多处都已经长在了肉里:“你呆在这里又能做什么?”
“有人会需要我做什么吗?”释儿知道自己臭,但他却不在意,反正自己终究不过是那个混迹在中天浑身脏污的小狗崽子!
冥昧见他不为所动,于是又道:“那你娘亲呢?你也打算就此不见了?”
闻言,释儿眨了眨双眼,咽下喉咙口的酸涩,对冥昧说道:“我没脸见娘亲,更不想连累娘亲,我只求速死!”
“速死?”冥昧嚼味着这两个字,脸上的笑意似有嘲讽之色:“你应该还不知道,未曲明被洌泫抓走了。”
释儿变色道:“什么?”
冥昧继续用未曲明刺激他:“洌泫就是魔尊,相信你在凌霄宝殿上已经听到他亲口承认,但是你不知道的是欲念之魂已经和他浑源一体,他会不会对你娘亲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那就未可知了。”
冥昧的话无意中到提醒了未曲明和洌泫的关系,释儿心中千回百转渐渐冷静下来,他了解娘亲的性子,恐怕连洌泫都会吃不消,应该不至于吃苦。
“我打不过他!”
冥昧知道卜解释是在敷衍她,于是转变思路,道:“是啊!你当然打不过他,所以……本座是来带你去刑场的!”
“好!”释儿抬高握拳的双臂,道:“劳烦冥昧上仙了。”
释儿以为冥昧会带他去天刑台,可她却带着他一路往下走,但他也不多问,只觉得到哪里不是死,只求死个干净,最好灰飞烟灭一点都不剩下。
顺着风声,耳边渐渐传来悲泣怒骂之声,释儿抬头望向三天门外,天边残云似乎压着浓重的血腥味向这里飘来。
‘原来,他们是嫌自己脏,要让自己死在三天门外。’释儿心道:‘可是那么大的血腥味难道是两军又有交战?可是为什么不是喊杀之声而是悲怒之音?’
“很诧异,是吗?”前面领路的冥昧对释儿道:“再走千步,过去看看便知。”
穿过三天门外的一线天天险,眼前豁然开朗,魔域百万军队就驻扎在那里,黑色营帐外军旗猎猎,千名长相狰狞体格健硕的刽子手各持一柄乌黑色大刀站在行刑柱一旁,刑柱早已经被血染透,他们脚下已经有无数颗头颅,而失去头颅的身体已经在营帐右侧的空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刀起头落不过眨眼之间,还没等释儿缓过神来,往生界又多了千缕冤魂,如今九天上下枉死之人无数,冤魂无法得到安息,这正正中了魔域的计策,顷刻间就毁了天帝万年建立下的制度!
人人对魔域心生畏惧,魔军所到之处无一抵抗!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觉得天帝和天后之间也很有爱呢?嘻嘻!~
第77章
“一声令下,就可以让这么多无辜的人丧命,你还认为……洌泫仍然是以前的那个洌泫吗?”冥昧道:“从他和欲念之魂达成共识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神,而是魔!你还能安心让你的娘亲留在他身边吗?”
“……全都是假的,他说得什么九天大义,都是假的……”释儿再次开口的时候,品尝到了泪水的苦涩滋味,他亲眼见证了洌泫的冷酷,难道所谓的师徒,都不过是他的一场算计?所谓的父子……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可是在烙柱前的维护,又该如何解释?
“呃?”释儿的声音太小,冥昧没听清楚。
刑场上的屠杀还在上演,释儿的那滴泪却早已被风吹干:“……我对你们还有什么用?你带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杀我。”
“你说得没错,带你来这里是天帝的命令。”释儿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冥昧突然觉得这个自己印象中的小孩子突然间长大了,这源自于她的感觉,因为她从来都不知道卜解释的外貌变化。
释儿自嘲一笑:“看来我对你们还真有点作用,可是你们凭什么以为我看了这些就会心甘情愿为你们这些高贵的上神赴汤蹈火!?死!似乎对我来说更容易些。”
“你说的没错,一心向死的人,没有人可以拦得住!”冥昧道:“可是,对于有的人来说,死却不是那样容易的,比如你,比如洌泫……”
“此话何意?”释儿皱眉道,他不相信生死都不由自己。
“今天你可以挥刀自刎。也可以冲下去,让自己置身千军万马中,或许会如你所愿,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命运的轮盘不会随着你的死亡而终结,你是古神盘古选出来的‘辰晓之星’,你以为你会进入往生界吗?不!你会进入下一个轮回来完成你接下来必须完成的事情!也许那时你会什么都不记得,但你终将会想起自己在这一刻的退缩和懦弱!”
冥昧手指着刑场上的尸首堆成,大风将她的长发尽数吹到脑后,她空洞洞的眼眶不再让人恐惧,仿佛此刻里面闪烁着悲天悯人的光芒:“可是这些九天中无辜的人们呢?他们将要继续忍耐,继续过着猪狗如死的日子,直到‘辰晓之星’的再次出现!你还能说这件事情和你毫无关系吗?你还能再轻易说出这个‘死’字吗?”
冥昧翻开释儿的手心,指尖戳在他手心里的那个朱砂色印记上:“而你现在要做的是握紧手中的‘巨阙剑’,杀死洌泫!”
释儿仿佛被突然灼伤般得抽回自己的手,慌乱道:“不!他是……”后面的字却堵在喉咙口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冥昧说出他难以启齿的字眼,冷冷道:“可是这又如何,你改变不了他的命运,更改变不了你的命运,你的出生就是他宿命中的敌人!否则他怎么会抛弃你们母子?!”
“你胡说!”
释儿大喊道,可是他又禁不住扪心自问:‘难道父亲会这样对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是这样吗?那为什么不将自己杀死在襁褓之中!?却偏偏让他来面对如今的一切?……他知道了,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巨阙剑,如果没有巨阙剑就无法撼动九天根基,那样他就无法成就自己的霸业!原来……在他设计的整个局中,自己就是个可笑的棋子!――’
“你可以继续逃避!我不会逼你去选择,但你也终究无法回避选择!”冥昧向后退离了半步,指着远方一处道:“我在百步之外的地方等你,我只等一个时辰,要么在这里留下你的头颅,要么让我看到你的决心。”
一刻钟……两刻种……三刻钟……除了魔域军队收营的号角声,冥昧还是没有等到卜解释,她确实也没有十全十的把握,今日她让卜解释自己做决定,也是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到了他的手上,如果他死了,就算天帝不会因为她的办事不利而杀了她,古神帝台也绝不会放过她!
或许……卜解释的尸首已经凉透?!而她还在这里等待……
幸运的是,她听到了他沉重的脚步声,虽然很缓慢,但是她确定那正是朝着自己的方向。
最后,卜解释站定在她面前,问道:“需要我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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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乱世出英雄,英雄造时势,这恐怕是每一位青年神仙心中可望而不可求的梦想,然而魔尊打破了万年来九天上下的祥和与沉浸,于是许多按耐不住的情绪和天马行空的期许转化成了这些年轻神仙的实际行动。
三天门外。
“你怎么也在这里?”南海太子睚眦(yá''zi)正在整理腰间的佩剑,刚抬头就看见一个人影站在自己面前。
身为伏羲后人的伏佑神君就算再蠢也看得出来他看自己时不屑的样子,于是整了整额头前的那搓刘海,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睚眦问道:“是新上任的刑神冥昧让你来的?”
“那你以为呢?”伏佑双臂环胸,风骚地摇晃着腰间精致的玉佩。
本来还因自己被冥昧看中执行任务的喜悦瞬间被他的回答浇了底朝天,心道:‘冥昧上神不会在耍人吧?!居然让自己和他这种天界败类在一起!’
两个人都是神族后人,却一个瞧不上一个,睚眦瞧不上伏佑空有外表,实际上是个好吃懒做的花花公子,伏佑瞧不上睚眦的傲慢和矫情,他可没觉得自己比他差多少!
“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尽快从我眼前消失!”睚眦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跟这种人一起上路。
伏佑大笑两声,抬着眉毛道:“一刻钟?本神君就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识趣的话就赶紧消失!”
眼见两个人就要剑拔弩张,今日不是你残就是我废!一个人及时出现,阻止了两人。
睚眦收回‘寒鳞神弩’,伏佑将‘元破剑’回鞘,定眼看向来人,原来是火神重黎手底下的大将军壤驷,看他那张永远涨红的脸,好似总是泡在酒缸里的人,不过再看那双细长的眼睛却给人一种说不出有多精明的感觉。
“你也是冥昧上神让你来的?”两人一口同声问道。
壤驷虽和他们同为上仙之职,但还是非常谦恭一礼,道:“两位神君有礼了,冥昧上神说她一会便到,请两位切莫心焦气躁,稍等片刻!”
闻言,两个年轻人互瞪一眼,皆是安奈下心中的暴躁,一切等冥昧来了再说。
不一会,冥昧果然来了,虽已登刑神之位,但她仍旧保持着一身褐红色长衣,腰间‘灭魂刀’刀把上的红珊瑚如泣血一般。
睚眦看到她身后跟着的一人后却怎么都冷静不起来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伏佑看着跟在冥昧身后一身粗布劲装的卜解释,对着睚眦挑衅道:“我说太子殿下,你是不是就会问这一个问题啊?”
“你!”睚眦双目圆瞪,看来气得不轻,这也难怪,一下就让他碰到两个无法忍受的人,一个是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一个是抢走自己未婚妻,让他成为九天笑柄的臭小子!
伏佑见睚眦如此讨厌卜解释,于是自以为有点小聪明的他非常自然地将卜解释划入了自己的阵营,走过去拍着释儿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兄弟,别这么垂头丧气的!这一路上,哥哥我一定照顾你!”
卜解释含糊得应了声,眼睛飘向一侧。
“哼!一丘之貉!”不用点四个字四个字的,还真体现不出来太子睚眦的品味来。
“可以上路了吗?”释儿问这句话的时候显然还在三界之外,完全不在伏佑和睚眦的气场之内。
“玲珑一会就到。”冥昧这话刚说完,几人就看到远处有两个人朝这边走来,却是一人搀扶着一人。原来南虞也跟来了。
“大人!”无论如何玲珑也在冥昧手底下呆过,于是也有那么点资本厚着脸皮,请求道:“南虞心中记挂未曲明,所以我就把他带来了。”
冥昧上下打量了南虞一圈,道:“据我所知,你病得不轻,我不想带个病人上路。”
其实冥昧这句话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不过看起来还是对南虞打击不小。
南虞苍白的脸似水晶玻璃般剔透,毫无血色的唇在贝齿的紧咬下印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印,他对玲珑道:“那就不麻烦你了,我一个人也能走到魔域。”
‘还真是倔强!’玲珑心中暗叹,‘就不能说句软话。’
“就让他跟着吧,我保证他绝对不会拖了大家的进度。”说这句话的居然是卜解释,不止南虞,连玲珑也惊讶得看着他,他不是一向很排斥南虞吗?
“即然这样,就一起上路吧。”对于卜解释的要求,冥昧还是会慎重考虑的,毕竟他是此次休与山之行任务的核心,能否获得古神盘古最后的神力还要靠他!况且南虞的‘守魂心’说不定在关键的时候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带着他也不算亏本。
“……谢谢……”南虞拖着一身伤痛,努力跟上释儿的脚步。
释儿放缓自己的脚步,语调平和地回道:“不用谢我,娘亲跟谁在一起,那是她的选择。此次是为了救回娘亲,多一个你,也多一个帮手。”
闻言,南虞仔细打量起释儿,觉得曾经朝夕相处的孩子真得变了好多,不知未曲明见到如今的释儿会不会心疼会不会希望他还是那个脏兮兮跟在自己身后总是吵着要肉吃的那个孩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一个新的旅程,感觉还真像闯关游戏,哈哈......不过这似乎是玄幻文一致的套路,原来深深也是没有创新的人,呜呜......撞墙!~
但是深深会尽量写得精彩的!~
怎么写着写着,突然觉得原来释儿才是本文的主角,真是从小写到大......
第78章
九天之下,魔域之境,万仞谷有一处百花盛开的地方,盛开的百花藤下是一条百米长的通道,百米长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幽深的洞府。
细细听去,总是能听到里面发出‘嘶嘶嘶’的声音,像是有人不时的用木棍翻动枯叶……
洞府中曲曲折折的道路仿若迷宫,蜘蛛网随处可见,在天洞照下的阳光中闪闪发光,上面挂着比花朵还色彩斑斓的各种蜘蛛,它们长长的八只爪子在上面灵活自如,尾部吐出的丝网将擅闯的人牢牢束缚住,它们慵懒地躺在阳光下,等待毒液将食物慢慢消化,一点点地蚕食……
“姐姐怎能轻生?难道在这世上,你眼里只有魔尊一人,唯忘却你还有我这个妹妹?!”蛛儿的声音回响在洞府最深处的一间石室内,此刻心灰意冷跳崖轻生被蛛儿救回的夜月妃子正半卧在床榻上,看她长发如水般子从头顶倾泻而下,苍白的脸显得更加憔悴,唯有朱唇上还有点淡淡的粉色。
蛛儿正这边喋喋不休的说着,那边夜月将目光定在一处暗自垂泪,连长睫都不曾沾染湿气,泪水就已经夺眶而出。
“姐姐。”蛛儿拉起夜月的手,安慰道:“魔尊不是个不念及旧情的人,况且你刚才也说了,在沈天的时候魔尊对那未曲明虽然有情,但却非常克制,甚至是有些排斥。就算是有过非常亲密的举动那也是受到了欲念之魂的控制,虽然我并不知其中原委,但魔尊已经一再对你说过,他与她早已是前尘往事,也不愿再续前缘。可姐姐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正是将魔尊拱手让出啊!”
“拱手让出?”说到此处,夜月心里更是复杂:“洌泫他从来都没有要过我!”
蛛儿略做咋舌,她认识夜月时,夜月早已跟在魔尊身边,所有人都对他们二人的关系不言而喻,况且夜月是魔尊最贴身伺候的人,这五百年里几乎有一半的时间两个人都是形影不离的,包括夜晚。
今日夜月能不顾自己的脸面对蛛儿说出房中之事,看来她对魔尊的薄情的确是又恨恼又失望。
蛛儿转动着眼睛珠子,脑袋瓜子里就有了一翻算计:“姐姐宽心,来日方长。如今,诸事繁多,魔尊正是需要个贴心的人来照顾,你看那个未曲明没心没肺的,只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对魔尊也未必放在心上,我在沈天时可是听说她和那个九尾狐狸南虞相好,况且她也是欲念之魂虏来的,并非魔尊的本意,只要她‘平平安安’的,魔尊对她的心自然就松了,对姐姐您自然也就近了。”
听了这一番话后,夜月妃子果然宽心不少,觉得自己当真是冲昏了头走到死胡同里了,又想起洌泫那日的原话:‘我和她的缘分早就走到了尽头……’
想通了的夜月立刻起身道:“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回去。”
“姐姐!”蛛儿拦住心急的夜月,刚要张口却被她伸手堵了回去。
“你是不是想说,让我先去见未曲明?”夜月一笑,当真连月光都失色了。
“姐姐怎知?”蛛儿也笑了起来。
“糊涂的事情,我夜月绝不会再做第二次!”夜月话语间和刚才比已是大变了个人,精气神大好,她拍着蛛儿的手背,道:“听说你马上就要和黑曜启程前往大军之前,我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倒是你自己的事情,好好把握啊!”
蛛儿将夜月送到洞口,离别时,道:“姐姐也放心。待到魔尊统一了九天上下,咱们两个人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天天在一起了。那些不该在眼前晃悠的人,不该出现在耳边的名字也就不会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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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曲明已经将魔尊寝宫外的花园都踏平了,短短几日她都快成深宫怨妇了!身材妖娆的侍女远远跟在她身后,对她一身随意的打扮嗤之以鼻。
未曲明本来就不喜欢繁琐,她一大早就扯开侍女精心为她梳的发髻,自己给自己编了个大辫子,穿着南虞给自己买的那双鞋子来回踩踏脚底下无辜的花花草草。
“你!对!就是你!”未曲明突然回头指着其中一个侍女,道:“我饿了,你去给我取些吃的来。”
“姑娘如果饿了,那我们就回宫吧,这里风大,恐怕到时候吃了一嘴的风!”那名侍女说完和另一个侍女掩唇笑得花枝招展。
“我知道,只要我不出差池,你们就算是用功无过了。不过今晚!”未曲明翻了翻白眼,竖着眉毛回道:“我就去给那个魔尊说,说你们虐待我!”
“姑娘可别胡说,我们可没有!”其中一个机灵的侍女,道:“魔尊现在虽然宠着姑娘,但魔尊可是个公正之人,他才不会被你骗了去。”
未曲明狠狠抽自己一个大嘴巴:“那现在呢?”
“你!”刚才说完话的侍女气结,想冲过去阻止她,却被另一个说话的侍女拦住:“好好好!现在就给姑娘拿去!”
“不光要肉!”未曲明指着刚才那个要冲过来的侍女,道:“你去帮我采些蜂蜜,我要新鲜的冲水喝!”
“魔尊有谕,不能让人离开你半步。”侍女见同伴已经离开,怕她耍赖自己一个人招架不住,于是道:“要不等婉儿回来,我再去给姑娘取来。”
“我现在就要吃!”
见未曲明举起自己的手怕是又要往自己脸上扇,侍女于是急忙道:“怕了姑娘了,我现在就给你去取,姑娘就在这里呆着,千万别走远了。”
未曲明不耐烦地对她挥手道:“知道!知道!”
踮着脚尖见两个侍女终于走出了自己的视线,未曲明又踮着脚尖朝崖下看去,据她这几日的观察,此处的坡是最缓的,如果自己一点一点得向下飞滑,应该可以平安下去,如果脚力快不出两天就能出魔域地界了。
心里想着便立刻付诸以实际,才向下滑了不到几十丈手就被磨破了皮,未曲明觉得自己还能忍耐,于是又向下滑了几十丈,手心一下就出了血。
抬头望向头顶,寝宫已离自己有段距离,这无疑给了她很大的信心,再往下的万丈深渊看去,仿佛一身红衣的南虞就在底下给自己招手,于是什么都不在乎了继续往下飞滑,只觉得耳边生风,心里都在给自己打着鼓,打着气。
谁想一个不留神,脚上的一只鞋子掉了下去,未曲明心急,上下不得。又向下滑了些许,果然看到鞋子就躺在离自己不远的一个崖台上。
于是舍弃了顺风顺水的路,往旁边陡峭的地方迈开腿,手臂紧紧攀附着岩石,未曲明也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一步一个脚印儿地往鞋子那边靠近。
谁想还是百密一疏,右手刚抓紧一块看似结实的岩石,脚下就踩上了一块松动的岩石,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眼见就要掉入深渊,粉身碎骨!
未曲明连滚带爬得又向下掉了好几十丈,再一次伸手攀住岩石的时候,她的脸上满是鲜血,额头上被碰出拇指大的一块口子,她忍着身上的撞伤勉强睁大双眼查看自己身边的情况,此时正是上看不到顶,下看不到底,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偏离预设的轨道已经很远了。
此时,她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开始后悔自己没有乖乖呆在寝宫里,后悔自己没有穿鲜艳点的衣衫,否则远处骑着三头鸟飞翔在空中的巡防使者也不会看不到自己。
现在她还真有点想念洌泫,想他为什么还不出现,他不是每次都会在最危难的时候出现的吗?!怎么这回还没出现?!
未曲明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保持这个抽筋的姿势还能坚持多久,就在手指快要脱力,整个人失去中心的时候,只听闻耳边哗啦一声巨响,就如风帆转行时发出的声音,一只被驯服的凤凰停在了她的面前……
洌泫一大早就离开寝宫到大殿处理政务了,人虽然走了可心却留在了那里,一直感觉到未曲明的灵力徘徊在寝宫的结界边上,就知道她此刻是拼了命的想逃出魔域,耳边是魔域官员无休无止的汇报,可他也能一心二用处理得仅仅有条,可当未曲明的灵力越来越弱,已经在结界内难觅行踪的时候。洌泫丢下一殿的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寝宫。
刚一进门,就看到乱作一团的侍女,而下一刻他就从她们嘴里听到了最怀的消息,‘未曲明失踪了!’
洌泫站在悬崖边刚要张开结界布网的时候,一只纯白色的凤凰就载着两个人降落在了他的面前,一个是他心急如焚要找的未曲明,一个是他的红颜知己夜月妃子。
远远看到未曲明似乎身上带着伤,洌泫震怒道:“你带她上哪去了?”
面对魔尊毫不掩饰的愤怒,夜月端端行礼,道:“让魔尊担心了,我应该早点送未曲明姑娘回来的。”
原来……自己失踪了这一天一夜,他都不曾察觉……
“是她救了我!”未曲明不愿让他人为自己受委屈,捂着额头上的伤哆哆嗦嗦得从凤凰身上爬下来。
近眼一看,她一身的伤更是触目惊心,洌泫立刻为她用真气疗伤,问道:“你跑哪儿去了?是烟雨带你出去的吗?”
未曲明立刻道:“不是!是……是我自己逃出去的,也是她在悬崖上救我下来的。”整句话说完,她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心想装可怜的话他应该就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了吧……?
他会这样问,夜月也毫不掩饰地还给他一个苦笑,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委屈,更何况是洌泫,看眼下情景洌泫虽然知道自己怪错了人,但心中记挂未曲明的伤势,也就没有安慰,只对未曲明说道:
“血已经给你止住了,赶快随我进去上药。”
未曲明站在原地不愿意跟着走,心道:‘自己身上少说也有十几处擦伤,有些还在隐私部位,难道他又想趁机占老娘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深深发现这次的文,主角很多啊!~以往都是总围绕着主角来讲故事,这回是听一个朋友的建议,给每一个配角都能有个完整的主线,性格的塑造上也要下功夫。
不知道这样的写文方式,童鞋们是否能接受呢?
第79章
“魔尊,还是让妾身来吧!”夜月看出她的心思,于是上前对魔尊道:“未姑娘这是不好意思了,还是我帮她上药,梳洗沐浴吧。”
“就让她来!就让她来!”未曲明对着洌泫连说了两遍,可见她有多心急。
洌泫这才明白了她的小心思,想他二人在休与山夫妻多年却已是前尘往事,原来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看来在沈天殿的那一夜她真的是不情愿得紧!
“魔尊不用担心!妾身不是想不通的人,本就只求能日日伺候在您身边,当初如此,如今……也是如此。”夜月妃子看着洌泫的眼神一如既往充满着爱意:“只要是魔尊爱惜的人,夜月自然也会爱屋及乌,倍加爱护的。”
闻言,洌泫胸中似有暖意流过,手刚要碰触到夜月单薄的肩头,却犹豫着始终没有落下,安慰了句:“委屈你了。”
夜月擦了擦眼底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柔柔得道了句:“妾身不委屈。”
看着夜月与未曲明一同走进寝宫大门,离她们三步之遥的洌泫突然停下脚步,定眼看着两人的背影,唇角莫名得上扬了起来,很快就变成了更加明朗的笑容,只是那双可以参透一切的眼睛中似有暗火闪闪烁烁。
“呼……”从未曲明进入浴池以后嘴里就个闲,微烫的温泉水覆盖住每一个汗毛,她浑身舒服得乱哆嗦。
比起她,夜月妃子入浴宛如天鹅浮水,正所谓宽褪罗衣,玉骨冰肌,兰汤潋滟,再到自我欣赏,顾影自怜,上演着一幕幕活色生香的旖旎画面,只可惜这些画面只有未曲明一个人在旁边欣赏,未曲明倒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本钱,只是好比……明珠暗投……
‘这样的人间尤物,怎奈何浪子无情,想必洌泫对自己上心,她心里肯定不好受。’未曲明心里琢磨着想拉拢夜月妃子,于是道:“魔尊大人其实对我不过是故念旧情,这个你也知道的,对吧?而且我也是被迫的,这个你更是知道的,对吧?!”
原来后面的这一问才是重点,夜月但笑不语,且听她下面怎么说。
“我心中只有南虞一人,他对我可好了。”未曲明边搓膀子边道:“如果我的南虞敢对我三心二意,我非剁了他的狐狸爪子!我给你说,女人就要厉害点,这样男人才不敢偷吃!”
这话说得好似在挑拨洌泫和夜月的关系,实际上她是希望夜月能把洌泫看牢点,夜月点了点头,问道:“不过你那日在沈天殿与魔尊缠绵,你那个南虞还肯理你吗?”
看来‘□’二字真的是可以把一个活生生的女人永远地钉在耻辱柱上的!虽然这件事屡屡被人提起让未曲明难堪,可她却对南虞有信心!
“南虞不会的。”未曲明的脸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充满信心地说道:“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呵呵……”夜月笑道:“妹妹真傻!如今魔尊将你关在这牢笼之中寸步不离,南虞虽是神狐拥有‘守魂之心’,但他又岂能是魔尊的对手。”
“所以说啊!需要姐姐帮忙。”未曲明游过去套近乎,说道:“姐姐跟在魔尊身边那么多年,一定对他非常了解,如果到时候南虞或者是我儿子真来救我,还请姐姐指条明路。”
“这样不好吧。我夜月心中只有魔尊一人,魔尊喜欢的人我也只能喜欢。”夜月婉拒道:“我可不想看到魔尊伤心。”
“姐姐多心了!”未曲明急道:“我恨不得立刻回到南虞身边,我对魔尊绝无半点感情!”
“不行!不行!”夜月连连往池壁边退,推搡道:“你还是好好呆在这里,好好侍候魔尊吧,切莫再生异心了!”
“还请姐姐指点,让魔尊能对我心生厌恶,最好是能主动放我走!相信有姐姐在魔尊身旁左右,他一定很快就会把我给忘了的!”未曲明自以为聪明,可就是在这烟雾缭绕的浴室里看不清夜月眼底的狡黠。
“魔尊的性情其实非常随和,鲜少动怒,况且他喜欢你,就算妹妹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他也不会对你心生厌恶的!”夜月边用干燥的棉布擦拭着湿发边说道:“就是有一个宝贝,魔尊总贴身带着,那次我只是碰了碰他就大发雷霆,当真吓着我了……”
‘难道是那块在古神盘古神殿中救了他和自己的破石头?’未曲明心道:‘自己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可是那块石头会不会又与自己的过去有关呢?可是他说当初明明是他觉得厌了才抛起了自己和释儿,又怎么会把他们定情之物看得那么珍贵?’
未曲明左思右想,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一拍脑门,推断出以下狗血爱情故事来:‘那块石头应该是洌泫深爱之女子的遗物或者是定情之物,但是因为此女子早逝,所以洌泫先找来了自己,然后又找来了夜月相伴,估计都是因为她们身上有某种特质和他深爱的女子相似,所以洌泫是在睹人思人,如果自己……’
“你可别多想!”夜月过去推了推纠结了半天突然开始傻笑的未曲明,转移话题道:“如果洗好了,就赶紧出来,我给你上药。”
夜月给未曲明上完药后就立刻离开了。洌泫身着轻薄长衫坐在床边,未曲明就如冒着热气的白馒头一般站在他的面前,香甜可口。
‘他怎么还不睡啊?这样盯着自己看想干嘛?!’未曲明搓着手,站着也不安分。
“还跑吗?”洌泫终于开口。
“不敢了。”
“还疼吗?”
“不……疼了。”
洌泫唇边忽显笑意,又问道:“饿了吗?”
未曲明见他让侍女端上饭菜,立刻就觉得翻崖和洗澡都是废力气的活儿,眼下果然是真饿了。
洌泫持着筷子夹了块肉递到她嘴边,调情道:“想吃可以,今夜陪本尊。”
“你当我是什么!”未曲明怒吼着打掉他手中的筷子,脑子里嗡嗡得直响。
洌泫弯腰捡起筷子,用筷子一头敲在她的脑门儿上,笑得暖人:“不装可怜了?”
未曲明挑着眉梢,脸都憋圆了。
“别装着自己,活得随性就好。来!”洌泫收敛笑意指着凳子,道:“快些吃饱,今晚还是你守夜!”
见他挑起纱帘躺在床榻上就此不动了,未曲明故意把杯子、碗、筷子碰得噼里啪啦,闹了一会见躺在床榻上的他还是不动,于是又自觉没趣安静地吃起饭来,喂饱了口腹之欲后气也就散得差不多了。
未曲明只留了一盏夜灯,然后就独自一个人坐在洌泫床榻边的蒲团上,沐浴过后她身上的山茶花香味更加浓郁起来,熟睡中的洌泫不安地动了动……
仿佛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洌泫猛得张开双眼,眼前一片黑暗,然后他又眨了眨眼睛,可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转头嗅着自己身侧的空气,却发现本该守着自己的未曲明不见了!再用手摸摸身边,发现柔软的丝绸早已不见,触手所及的松软的泥土,他明明不是该身在魔域寝宫里的吗?怎么会身在休与山的山顶,身在一千年前的休与山顶……?
“小人冥昧乃蛟龙神族后裔,因先天不足而不得神力,小人冥昧祈求古神帝台,愿不计代价只求获得神力!”重重的磕头声在洌泫耳中回响,而且一遍一遍的,不知厌倦的……
“如果本尊要你的双眼,你可愿交换?”
正在休与山下苦苦哀求祈求出现奇迹的冥昧听到一阵风声中夹杂着一个男人的问话,她猛地抬起脸看向山顶方向,清灵的眼睛里闪动的泪光,难道……难道自己的诚心终于打动了古神帝台?他听到了自己的祈求,并且愿意帮助渺小的自己?
可是用眼睛来换……她有些犹豫了……
“怎么?你不愿意吗?”虽然这样问,但其实洌泫心里也清楚,哪里会有人愿意舍弃自己的眼睛呢?毕竟能看到世间万千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可这样的质疑听在冥昧的耳朵里却仿佛自己的所有生机都被夺走了,她以为古神帝台生气了,她以为自己的诚心遭到了质疑,想到自己在长留仙山上所受的白眼和屈辱,她恨自己怎么还能再犹豫!
“古神帝台,小人愿意!小人愿意用自己双眼来换取,小人愿意永远匍匐在您的脚下!”从喉咙口发出的声音都不受自己控制得颤抖起来,冥昧高举双手祈求古神帝台,然后她看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生当中最美的光束,如梦如幻,绮丽无比,在苍穹之中变幻莫测,一会勾画出亭台楼阁的模样,一会又化作飞扬的衣衫一角,一会又似温柔的手搅动一池春水……渐渐地它消散开来,化作一片沉浸,然后黑暗来临。
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冥昧却发现她已经看不见自己眼前晃动的双手,而如今的这双手上充满了力量,在没有任何痛苦的情况下,她用自己的双目换来了与之相匹配的神力,从那一日起,她以另外的一种姿态展示在世人面前,所有的懦弱和自卑都被埋葬……
而这双眼睛却让洌泫看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缕阳光,他抬手先是挡住,刺眼的光芒让他有点无所适从,然而在闭上双眼的时候他仍可以看到阳光穿过眼皮化作的金色光亮,这让他第一次体会道了从前从未有过的一切感官知觉,仿佛自己以前只是块石头,只是块泥土!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有了双眼,他仿佛从这一刻起才真正活过!
他起身原地转了一圈,墨色的长发和青色的衣袖如在水中盛开来,他看到了墨绿远山、蓝天白云,可还是看不到相伴了自己万年之久的山茶花……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的一章主要是洌泫和未曲明初次相遇的故事,会写得比较诙谐幽默,相信亲们一定也会对他们的故事很感兴趣的!
第80章
脚踏过的土地,衣衫抚慰下的荒草,忽获生机般得葱郁清芬,含苞待放的花朵吐露芬芳,休与山万千生灵都在他的恩泽下生气盎然,各类神兽异鸟见到洌泫时都退到道路两边,俯首禁声。
洌泫寻觅着山茶花的香气向山下走去,他感觉已经离她很近了,可是她似乎移动地非常快,而且没有一点规律可寻,仿佛在故意和他捉迷藏。
远处的夕阳就挂在高大的树梢上,突然间一阵骚动打破了原有的祥和景象,鸟兽从事发中心的地方向洌泫这边逃散而来,仿佛受到了一只凶残巨兽的追赶。
鸟兽散尽只一眨眼见的功夫一个人影就从洌泫面前四肢着地弹跳而过,如一只灵巧的兔子嗖得一下消失在草丛中不见了,看草木的痕迹,他应该是朝西边去了。
但也就这一晃眼,洌泫就看清了那人,于是脚下生风飘了过去。
看起来只有豆蔻之龄的女孩子几乎赤身的蹲在草丛里,原本乌黑的长发已经沾染上了灰尘,缠结在一起覆盖在她脏兮兮却看起来十分纤细的脊背和丰满的胸口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窥探着自己的猎物,一只碧水麒麟。
碧水麒麟悠闲地垂头吃着休与山上遍地的‘帝台棋子’,不时地竖起耳朵,提高警惕,然而女孩子所需要的就是瞅准实际,扑上去咬住这顿美味大餐。
“……你。”
要不是他出声,全神贯注的女孩绝不会发现自己身后还站着个大活人!
小脸上仿佛就顶着一双大眼睛,瞧她惊恐的样子就知道她是第一次看到人,洌泫怕吓着她急忙退后一步,刚想开口就见她‘嗖’得一下逃了,而且还是四脚着地跑了。
‘这……就是她的模样……?’她的样子,数千年来洌泫在脑海中不知勾画了多少次,只是每次都是以花的样子出现,洌泫像个少年般无比雀跃地又跟了过去。
这次,他是在一片梧桐树下发现了她,她还是蹲在草丛里,低着脑袋,肩膀耸动着不知道在干什么,只是越往她那边靠近就越是能闻到一股青草的腥味。
“这东西……你不能吃的。”洌泫出声道,他也没想到和她的第一句会是这样的一句话。
她回头凶狠地瞪着他,从呲出牙齿上可以看到流淌的绿色汁液。
洌泫见她好像随时都会扑过来咬上一口,忙解释道:“你们都是草木,同类不能相食,否则会闹肚子的!”
可女孩哪里肯听,护食般得把手里剩下的仙草都塞到嘴巴里,蓄势待发得想从他面前冲出去。
想她这样必然是神智未开,洌泫挡住她的去路,故意硬生生地受了她一口,手臂上的血口子他并不放在心上,怕再次惊扰到她,他只得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看到她不时扭头看自己,他都会立刻报以善意的笑容。
瞧她窜进一小山洞里,洌泫加紧步子跟过去,没想一个一人高的圆石从里面以破竹之势滚了出来,正好卡在洞口挡住了进去的路!
这女孩还真是……天生怪力啊!!!
洌泫愣在原地半响后望着即将被地平线吞没的最后一缕夕阳,深深地陷入了纠结中,是等还是走?是醒着还是继续五百年的沉睡?
他只是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难道……也是不被允许的吗?洌泫不知道是谁定下了这个规矩,然而自己一直遵守着,如果不睡去,如果等待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一定又能再多看看她吧……
可是……难道把她抓回去继续陪着自己沉睡吗?显然是不能了,因为她已经化作人形,而自己仍旧肩负着预言九天的重任,可是他到底要如何才能留她在身边呢?
也许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就这样想着想着也就成了定论,当洌泫坐在地上休息的时候,面前的火堆已经噼里啪啦冒着火苗了。
从石缝中透过的光亮吸引着女孩趴在洞口窥探外面的一切,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刚才那一口新鲜的血肉很是鲜美。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自己心中的想法好多,想出去问问他是谁?还愿不愿意让自己再咬一口?然后她透过光亮看向自己的身体,又看向那个男子,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冷,更确切地说,她觉得自己也该有件跟他一样漂亮的衣服。
女孩用手不断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可是却发现怎么都盖不全自己裸/露在外的身体,接着她又看向洌泫面前的火堆,在夜晚中她见过唯一发光的东西就是萤火虫,可惜萤火虫太小,一点都不好吃。
不知道那堆发光的东西好不好吃,她也想要一个!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白天,女孩趁着洌泫不在又出去觅食,不过这回她先是来到溪流边照了照自己的样子,又洗了洗身上的污泥,然后又采了些仙草回山洞,低头发现一件月白色的衣衫整齐的堆放在石床上,于是她拿起来胡乱套在自己身上,又跑到溪流边照了照,她在想是不是他送给自己的……?
又到了第二个晚上,洌泫照旧在洞口外升起一堆火,他的侧脸在跳跃的火光中散发着醉人的光晕,赏心悦目极了,女孩在洞内看得真切,她不禁努力回想着自己在水边的倒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如他这般好看?
渐渐地夜色浓重起来,连鸟兽们也睡着了,四处鸦雀无声,洌泫撑着下巴一动不动,双目闭合着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女孩子悄悄将一人高的圆石移开一道缝,她就这么一闪身便溜到了他的身边,她先是蹲得低低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衣衫又摸了摸自己的,原来她和自己是一类的?!
接着她用鼻子从他的脚一路向上嗅着,沙沙得声音甚是逗人,像是在闻食物又像是一种互相认识的仪式,她双目微闭很是享受的模样,嗅着嗅着就朝他的脸而去,在那里停留了好久好久,直到满足得睁开双眼才发现他也睁着双眼正瞧着自己。
女孩吓了一大跳,踢翻了火堆,伸手随便捞了块被火烧红了的玉石,又叫又跳得逃回了山洞。
烧红的玉石在女孩手心里拿不住,但是它一直都亮亮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中唯一的温暖,女孩将玉石放在床头边,心想:‘原来发亮的东西摸起来是烫烫的,就像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第三日照旧如常,洌泫会假意离开在远处注视着女孩的一举一动,女孩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开始用双脚走路,用双手触摸她所能触及到的东西,每一个毛孔都开始学会感受来自风来自光的关照。
她整日都把玩着那个从火堆里捡到的玉石,甚至忘了觅食。
很快又到了晚上,山洞外的火堆依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坐在火堆前的男子依然静如璧人一般。
女孩走到他面前,双手捧着玉石,问:“它怎么不亮了?”
这是她对自己说出的第一句话,这是她迈向自己的第一步,洌泫极力压抑着内心中的悸动,回道:“因为它不暖了。”
“你能让它变暖吗?”女孩每个字都说得很生硬,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说话。
“可以。”洌泫接过玉石,道:“可是你要先记住我的名字。”
“名字?”
“我叫洌泫,你叫什么?”
女孩本来想说自己没有名字,可是她觉得他都有名字,自己也该有个名字,于是回道:“我……我叫……未取名。”
闻言,洌泫扑哧一声笑了,嘴里呢喃道:“未取名,未曲茗,茗字也是山茶花的意思,倒也贴切。”
女孩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心思全放在他手中的玉石上:“……石头……发光……”
其实女孩极其宝贝的玉石只不过是休与山随处可见的帝台棋子,虽然它五光十色,剔透漂亮,在九天是很珍贵的辟邪之物,但其在黑夜中却是不能发光的,被她抢走时玉石身上的光芒是受到了火的炙烤,然而温度一旦冷却又会失去光芒。
洌泫咬破手指将一滴血点在帝台棋子上,玉石突然绽放出紫色的光芒如一颗星星般闪耀夺目,然后他把玉石还给了她。
“从今日起它就是你的了。”
“它本来就是我的。”未曲茗双手牢牢握住玉石,又不禁皱眉道:“它怎么不烫手了?”
“让我看看你的手!”洌泫想起什么急忙起身拉住她的手展开来,看到她手心里都是烫起的泡泡,一边用神力给她治疗一边安慰道:“以后它再也不会烫伤你了,你只会从它身上感受到温暖和光明。”
被他抚摸过的手心痒痒的,这种奇妙的感觉沿着手臂向上,连自己的心也跟着痒痒的,未曲茗红着脸小声问道:“就像你一样,对吗?”
洌泫拉下未曲茗挡在自己眼前的胳膊,又见她虚着眼睛,不解道:“为什么眯着眼睛?”
“你身上亮亮的,好刺眼!”
‘难怪她都不敢抬头看自己。’洌泫隐下周身的圣光,仿佛瞬间就迈过了与她相隔遥远的鸿沟,脱下一身的至高无上他没有一丝的犹豫,只为能与她相视,也许就是这一眼的凝望,缠绕成了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情丝,千年的陪伴仿佛也在这一刻归于现实,不再是那么触手可及却不能相望了……
“现在你可以好好看看我了。”与自己相守相依了千年的她还会记得自己吗?……
还是同样的深夜,寝宫外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到,床榻上散发出柔和的紫色光芒,全因洌泫胸口衣襟里最贴身放着的那块紫色玉石。
未曲明双手撑着下巴,盯着那温暖的紫光静静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它很温暖,那似乎是一种很熟悉的温暖。
不知道洌泫是不是做梦了?否则有怎能解释他唇边显露的温柔笑意是为了什么呢……
‘要不要现在就偷了这玉石?然后把它给……’未曲明犹豫着,但还是伸手过去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衣领。
“……茗茗……”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这章有点流水账的调调,还有点远古野人的节奏!
洌泫与未曲明的故事会在现实和回忆之间穿插着来讲,还有释儿一行人下一章又将登场啦,亲们敬请期待啦!~~
第81章
‘……茗茗……?’未曲明第一次怀疑洌泫此刻睡梦中呼唤的名字不是自己,因为他从来不会对着自己笑得如同一个情动的少年,难道他心中的那个女子名字里也有一个‘明’字?!
未曲明的手顿在半空中,确定他没有苏醒过来于是乎又朝着他的衣领前进,一层,第二层,在往里,再往里一点点……未曲明前倾着身子,整个人都笼罩在了玉石的紫光中……
就在她的手指刚刚碰到玉石的时候,紫光突然消失,洌泫睁开眼睛,问道:“干什么!”
“哈哈哈……你醒了?”未曲明笑得口水都溅了出来,像实了一个偷香未遂的登徒浪子,她的手在他的胸口捏了捏,又道:“我就是想给你把被子盖好!”
洌泫触电般得把她的手从自己胸前甩开,抗拒的样子连对未曲明无厘头的理由也来不及不追究。
未曲明讪讪吐着舌头,心道:‘好像谁想摸你似的!也不见得比狐狸的好!’转念一想,又想到南虞一身皮都被洌泫设计拔了个光,一股火就往胸口上窜!
见她嘟着嘴,想起在梦中她也总是这样一遇到不开心就会嘟嘴的样子,洌泫的心瞬间就软了,轻声道:
“给我倒杯水吧。”
未曲明把水端来,一屁股又坐回到蒲团上,说道:“你刚才做梦了。”
正在喝水的洌泫停了一下,水溢在唇瓣上,唇色瞬间变得红润起来,他故作淡然,道:“是吗?”
“你还说梦话,喊一个女人的名字,叫什么……茗茗的。”
见未曲明一脸牲畜无害地问自己,洌泫抿了抿唇,道:“……那是……”
“不用解释,我明白的!”
“……你明白?”洌泫微微蹙眉,手撑在床榻边身体不自禁向她靠近。
“嗯!”未曲明重重点头,一副善解人意、同情怜悯的表情道:“你在怀念亡妻,对吧?”
“亡……亡妻?”洌泫也有语噎的时候,不过他已经明白她的小脑袋瓜里又在编造什么样的故事了。
未曲明见他叹了口长长的气半靠在软榻上,仿佛被人揭起了尘封已久的记忆和伤疤,用他特有的那种忧伤语调,低语道:“也许是老了吧,总是会转身往回看,总是会想起从前……”
怀中突然一暖,山茶花的香味扑鼻而来,洌泫完全没想到她会突然抱住自己,而她居然还用手拍着他的背脊,在他耳边安慰着,只是说出来的话……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把我和夜月都当成了亡妻的替代品,但是我理解你。真的!”
洌泫任由她抱着,整个人在空荡荡的大殿中显得更加寥落孤独,他靠在未曲明肩膀上的脸上有着说不清是想笑还是想哭或是想恼的表情。
然而此时的未曲明心中却想着自己必须要从这一刻开始变换策略:‘要近他的身,就必须要先进他的心,这就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也可以叫做笑里藏刀、口蜜腹剑、阳奉阴违、绵里藏针、两面三刀、刀光剑影、刀山火海、海枯石烂……’
未曲明的思绪又一次飘到了云朵上面……
想要前往休与山,就必须穿过魔域军队的重重封锁线,这是摆在冥昧一行七人面前首要的难题!
“我们为什么不依靠光海元帅手下的天军从魔域军队防守最薄弱的流隙戈壁冲过去呢?如今却在这原地傻转!”公子哥伏佑将‘元破剑’在手中转了一圈后插在脚下满是黄沙的土地上,整个人依靠在剑柄上,腰间挂着的玉石挂坠随着他的动作铃铛作响,吊儿郎当。
“冲过去自然不算难事,不过是牺牲一些小兵小将。”戈壁上干燥的风吹起冥昧宽大的红褐色长裙,飞扬的发梢也透露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萧瑟,她分析道:“但是我们的行踪和意图就会被魔域的人有所察觉,此次前往休与山是为了古神盘古遗留在山底的神力,如果被魔域的人抢先一步……”
“可是要悄无声息地穿过去,也是不可能的。”释儿站在制高点上放眼望去,看那流隙戈壁聊无人烟,果然是易守难攻的要塞,而要到达去往休与山的必经之路‘乌兰城’,这里也是最快的一条捷径。
“我们可以等到晚上,从流隙戈壁的罅隙(xià)中穿过去。”南虞被玲珑扶着这才从后面跟上来,两日的路程已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消瘦,白皙的脖子在红衣的衬托下仿佛一只手就可以掐断。
一身重甲的大将军壤驷琢磨了一下便肯定了他的想法:“他的主意不妨一试!”
走在所有人前面负责探查的睚眦这时也折回来,建议道:“看起来魔域在前面的守军不算太多,只要到了晚上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原地整顿!”很显然冥昧也赞同这样的计划,于是一声令下所有人原地休息。
流隙戈壁原本是第四天更天与第三天从天之间相隔的一条大河,但是由于从天的塌陷里面的水都一股脑得倾泻而下,以往丰饶的大江两岸如今变作黄土荒塬,而向下延伸几十丈那一条望不到边的大路就是干枯了的河床。
一到了夜晚只剩下远处乌兰城头上的守城灯火,如遥不可及的点点星辰,大风穿过流隙戈壁如魔鬼的歌声,肆虐着习惯了和平安逸的上仙们脆弱的神经,从天塌陷不过多久这里的上仙们就都迁徒到其它的地方去生活了。
流隙戈壁的罅隙(xià)犹如藏在身体里的羊肠小道,曲曲折折,虽然绕了不少的弯路,有时甚至是折回去重走,但却不易被人察觉。
一行七人弯腰驼背委身在狭小的甬道里一个跟着一个如同连体婴,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迷失在这如地狱般可怕的地方。
他们不敢点然火把,怕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跟在最后面的玲珑不得不庆幸南虞穿着一身红衣,就在离自己眼前不远处晃荡着,很显眼!
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玲珑本能得抓住前面的红布,南虞转过身询问:“怎么回事”
玲珑手里攥着扯下来的一撮头发,脚下的触觉让她很没有真实感,但她还是先给南虞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啊,头发还你。”
南虞叹了一口气,心道:‘女人是不是都是麻烦的动物?而且有时脑子里的想法还非常找不到边际,头发已经被拔下来难道还能再接上去?!’
正当他准备要拒绝的时候,却看到玲珑的裙摆下有个不明生物在蠕动,他刚掀起她的裙摆一角,就对上了一对赤白色的眼睛。
然后前面的人就听到玲珑扯着嗓子尖叫一声,待到他们都围过来时便看到玲珑□着一条胳膊扑在南虞的怀里。
“什么情况?”自持正人君子做派的睚眦最见不得这个。伏佑吹了声口哨,见怪不怪。
释儿蹲下/身询问玲珑:“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的玲珑,回道:“我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还没看清楚它就逃了。”
冥昧嗅了嗅那偷袭玲珑的东西留下的气味,说道:“很有可能是只单独觅食的妖兽,大家小心点就行了,继续起来赶路吧。”
“还是让我来断后吧。”壤驷果然有大将军风范,等南虞掺扶着玲珑起来以后自觉跟在后面。
经过一夜一日头的时间,七人终于到达乌兰城成墙角下一处隐蔽的土垣后,沿着护城河一圈是一排排枯竭的柳树,褐色的柳枝在风中向他们招着手。
“咦?”一行人里面目力最好的伏佑揉了揉眼睛,指着其中一颗柳树的方向,道:“那颗树上有绿色。”
“哪里?”经常在海里生活的睚眦是一行人中目力最差的,他虚目望去可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伏佑白了他一眼,挖苦道:“目力这么差,难怪难怪!连一个常琴公主都看不牢!”
“想来你是看上这儿了,打算长眠于此!”睚眦开始拉弓搭箭瞄准他的眉心。
头顶上的金丝发带在风中招摇,双手叉腰,脚下得瑟的伏佑摆明了知道他不敢在众人面前真杀了自己!
很多时候眼睛不是最可靠的,嗅觉才是最灵敏的,冥昧嗅到了一丝血腥味道,不是来自于玲珑手上的手臂,而是……
“柳树上挂着的恐怕是玲珑被扯下的一边袖子吧……?!”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又飘向城墙根儿,只听闻一连串吱吱呀呀的齿轮摩擦声,吊桥渐渐落下,在正好落在城门洞里那片夕阳的衬托下......里面走出一人。
看清此人后,所有人又转头齐齐看向玲珑。
玲珑恼羞成怒,扔下还没站稳的南虞,怒吼道:“你们看着我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25号晚上更新。
天气骤冷,童鞋们注意保暖哦!~
第82章
“嘘!――”睚眦和伏佑同时对玲珑伸出食指压在嘴上,两人一看对方的举动如此孩子气,就像是在照镜子一般立刻跳开,各自环胸连看都不愿看对方一眼。
释儿看到黑曜停在吊桥尽头,道:“还嘘什么嘘?黑曜能一人出城,想来他已经知道我们就在这里了!”
“我与他交过手,他手上的‘火石’与重黎手中的‘炽炎石’威力不相上下。”冥昧道:“和他交手我没有胜算。”
壤驷身为重黎手下大将,对‘炽炎石’的威力自然十分了解,听到冥昧这番言谈,十分惊讶道:“他在成为魔尊爪牙之前出身应该只是个散仙,怎么会拥有驭火之力?”
“这其中肯定是有缘故的。”冥昧分析道:“估计是和他一身的灼伤有很大关系。”
这话听在玲珑耳朵里很不是滋味,虽然和黑曜相处时自己没少讽刺他残缺的长相,但别人说他一点不好自己就不高兴,这究竟是个什么心理啊……?
“可是我们有七个人,而且就战斗力而言都不算弱。”玲珑开始闹别扭:“干嘛要让我一个人去?”
壤驷观察着周围的地势和城墙上的防御力量,说道:“这里的驻兵少说也有五千,断头峡一战中我和魔域多有交战,魔域士兵可都是仙类的变种,光就杀伤力和破坏力而言,不可小觑!况且眼下的情况对我们而言很不利!”
“那我也不去!”玲珑是铁了心了。
“玲珑姐姐。”释儿盯着黑曜已经观察半天了,然后他对玲珑说了句极具杀伤力的话:“他出城是专程来看你的!”
‘是啊!他如果不是来见自己,干嘛不带兵出城,这不是让自己陷于危险中吗?是啊!如果他不是来见自己的,他干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就是为了等她自己出来吗?……’玲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扭捏了半天,终于向黑曜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
看到玲珑独自一人从残破的城垣后面走出来,黑曜勾起了唇角,仿佛在广阔的荒漠中看到了一湾泉水。
在玲珑眼里,他碧绿碧绿的眼睛那就是一种信号,一种赤/裸/裸雄性动物所散发出来的信号,不过她还是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魔域和九天正在三天门外交战当中,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劈头盖脸就来这么一句,玲珑以为他会和自己叙叙旧呢,这人说几句关心的话也不会吗?不过还真没人规定,他的问话,她必须回答!
“你不是魔尊手下的大元帅吗?你不在三天门外领军,怎么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守这么个小城了?不会是因为神木的事情被贬了吧?!”
瞧她一副苦大仇深几近挖苦的模样,面具后的面容更加鲜活起来,黑曜皱了皱眉,食指在鼻尖帅气得摸了摸,也是所答非所问:
“你们能从这里走……是要去中天吗?”
一见他笑,玲珑就来气:“我问你,当初你是不是故意放我和释儿走的?孔雀就是你派来的,对吧!”
“老老实实说,你们究竟是要去哪里?有什么企图?”
……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他一句,完全没有交流式的一问一答,就像是身处在不在同一个时空的两个人。
“黑曜!”从城墙上飘下来一声妙龄少女的呼唤:“你们再这样磨叽下去,天就要黑了,不如入城一叙啊!”
黑曜和玲珑抬头望去,原来是那个姗姗来迟却又来得恰是时候的蜘蛛女。
玲珑看向土垣后藏匿着的冥昧六人,突然觉得很是好笑,仿佛他们所热衷的‘捉迷藏’不过是大人眼里的玩笑。
“去吗?”壤驷问问冥昧。
“去!当然去!”冥昧回答得斩钉截铁,率先从土垣后面走了出去,壤驷心中了然跟随其后。
是啊!既然已经被发现,那就没有什么好躲藏的了,拿起手中的武器战斗才是九天神族的气节,睚眦和伏佑并肩走向城门,释儿和南虞走在最后面,脸上的表情仿佛觉得对此番状况不容乐观。
一行七个人在黑曜的带领下走进乌兰城,他们被安排在一件厢房里,推开窗户就能看到一泻而下的瀑布,那是更天仅存的一条水源,它……就是通向中天的捷径。
“他是什么用意,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就不怕我们趁机逃了?”伏佑向下看了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潭,震耳欲聋的水声还有迎面扑来的水汽让人的头脑清醒不少:“你们确定从这里跳下去不会摔得粉碎?!”
睚眦推开他,伸着脖子往下看,冷笑道:“胆小鬼!”说着就探出半个身子,仿佛马上准备一跃而下。
“这是一条捷径,需要勇气。可是我们现在缺少的却是机会。”病怏怏的南虞总是观察最仔细的那人,他指着外面夕阳照耀下的瀑布,道:“你们看!”
原来在瀑布和窗户的中间有一张几乎透明的网,当他们一个个伸出脑袋往外看的时候发现头顶的窗沿上发出嘶嘶嘶的声响,扭头向上看去,原来那里盘踞着三只半人大的独眼红腹蜘蛛,剧毒!
睚眦惊出一身冷汗,庆幸刚才自己还好没有莽撞行事,要不然此刻就已经是独眼红腹蜘蛛的盘中餐了。
“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冥昧坐在桌边,对所有人说道:“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玲珑。”
玲珑把桌面敲着蹦蹦响:“你以为黑曜会因为我而放我们所有人去中天?太可笑了!”如果他真把自己看得那么重,那他早就背叛魔尊带着自己远走高飞了。
“我不赞同牺牲玲珑姐姐,”释儿沉声道:“这样做不道德!”
“冥昧大人说得没错,虽然这样做不道德,但是我们必须从这里离开。”壤驷表示不赞同:“外面看得见的是有毒的网,看不见的还不知有多少,如今我们已进入虎穴,就必须要寻得出路!这绝对不是因为一个人的私欲,而是为了挽救九天的命运!”
“那也要看玲珑姐姐是否愿意!”释儿道:“不能因为你口中所谓的九天正义就剥夺了他人的意愿,如果正义是如此,那对于个人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对于九天众生又有何意义?每个人都该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命运!”
多么新鲜的言论,看来在经历了巨大变故后的释儿已经找到了他所想要努力的方向,如果真如冥昧所言自己是可以继承古神力量的人选,那么他所要创造的世界一定会是另一番新的景象,如果要为所谓的命运而牺牲的话,那么他只求牺牲他一个人,他愿让所有活着的神族仙族们都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并为自己的选择而负责!
摆在所有人面前的不再会是一道单选题,而一定会是双选题,或者是更多的选择!
壤驷摇了摇头,睚眦和伏佑两个年轻人显然被他的话给炸晕了,一致陷入沉思。
“……我愿意,并不是因为谁逼迫我。因为……心中的答案,我想自己去寻找。”玲珑打破沉默,听释儿一番话后,她仿佛是突然鼓起了勇气,她想试试,如果自己努力的话她和他会不会有个不一样的结局呢?!释儿说得对,每个人都该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命运!
黑曜送他们到厢房后就离开了,刚迈出门槛就撞上了蛛儿。
“你怎么来了?你一直在跟踪我!”这几日黑曜一直在各个要塞巡防,他也是无意间才得知玲珑几人的行踪的。
瞧他皱成川字的眉毛,蛛儿圆圆上翘的眼睛眨了眨,露出两个酒窝,笑道:“如果不来,又如何能看到刚才那感人的重逢呢?”
蛛儿话语中的酸涩之意黑曜听得真真切切,质问道:“让他们入城,你安得什么心?”
“不让他们进城又如何得知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他们个个都是九天上的顽固分子,难道你打算放他们走?又或者……我如果不出现在这里你就已经打算这样做了?!”蛛儿边说边贴近他,黑色的长指甲把玩着他胸口的黑珍珠盘扣,继续说道:
“魔尊派我来督军是为了什么,想必你心中一定清楚。此次也许就是你重获魔尊信任的大好机会,即使你愿意放弃,但我也不会让你错过!你放心,厢房外我已经安排了我的宝贝儿守着,他们是插翅也难飞了!”
闻言,黑曜脸色微变,出手打掉她放肆的手,挤出几个字:“有劳你费心了!”
蛛儿用她那双紫色的眼睛望着他说道:“今晚夜宴,我已经安排好了迎接贵客们的接风酒,到时候一切就看你的了。”
黑曜默然得眨了眨双眼,转身离开。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蛛儿唇边挤出一丝惬意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深深一直都把玲珑和黑曜的感情线作为第二跳线索来辅助整个剧情,也许亲们觉得最近弱化了对南虞的描写,不过他后面的戏份可是非常重要的呢!喜欢南虞的亲们大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哦!~
下一章礼拜四中午12点之前更新。
第83章
魔域之人的宴请方式可与九天大不相同,九天以金碧辉煌、花团锦簇为好,魔域却是实实在在一桌酒肉,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一定少不了助兴的舞姬。
胡琴有着柔媚悠扬的走音,乐韵恍若就凝固在那无法追觅的音符中,白纱舞姬的舞蹈单纯中透出妩媚,清丽而不失妖娆,一起一落、一颦一笑都有如暗夜昙花般芬芳动人。
不知不觉,几杯黄汤下肚,夜宴上陪席的几位守城武将已经有几分飘飘然了,他们充满欲望的眼神在舞姬□的细腰上流连忘返,一股燥热的情绪渲染在礼堂的上空中,一曲刚完几名舞姬就已投入他们的怀中劝酒助兴。
一行七人当中的睚眦对此是最嗤之以鼻的,他面前杯中的酒分毫未动,他默念着清心咒压制着心中的浮躁,心中谨记几人在赴宴之前的约定,只要是宴会上的吃食一定要做到滴水不沾!
公子哥伏佑就是个好奇宝宝,对魔域女人特有那种风骚很是想研究研究,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离他最近的那个舞姬,他不是不愿意品尝美食和美酒,而是忘了!
壤驷早就见识过魔域的做派,见怪不怪,他的表现相当的淡定,对面前小鼎中正在咕嘟的肉汤不为所动。
冥昧本来就看不见,自然眼不见心不乱,不过她对乐师演奏的胡琴倒是有几分欣赏,默默不语中不知在想什么,也许是在想过往的那些时光吧。
释儿正襟危坐,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南虞的目光仔仔细细从一个个舞姬的脸上扫过后猛地喝了口酒,也许是太急,也许是身子不舒服,他这口被呛得咳嗽连连。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有多么的苦闷,多么的自责,这些舞姬都是九尾狐族,当初的任性、自己的出逃终于还是殃及了涂山上的族人们,无论她们是否自愿,他对自己的族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可饶恕的罪孽!
玲珑一双眼睛游离在抬眼与垂眼之间,坐在主席上黑曜的面孔在眼前一闪一闪的,她有很多话想问他,但是不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该如何问起,还有与他贴身而坐着蜘蛛女向自己投来得目光,毒得比世界上最毒的毒还要毒上千万倍。她不是瞎子,不是看不出来蜘蛛女对黑曜的用心。
黑曜喜爱饮酒,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蛛儿一次次为他斟满酒,他一次次地一饮而尽,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与自己隔着几人而坐的玲珑。
渐渐地……醉意甚浓,思念甚浓,他突然举着酒杯朝玲珑那里碰了碰,正巧被抬眼偷看自己的她看到。
玲珑愣了愣,犹豫再三却没有回应他什么,即使她确实试图抬起过面前的酒杯。而这一切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玲珑受不了这样的眼神,她有些坐不住了。
“玲珑,我想你了。”
玲珑猛得抬起头看向黑曜,不确定是不是他说出的话!还是自己的幻觉……?但是很快所有人就给了她答案,乐师停下了手中的乐器,舞娘在武将们的怀中停下了谄媚的笑声,礼堂里安静了下来,黑曜握着酒杯的碰撞声格外的刺耳,他每咽下一口酒的声音都异常的沉闷,如一道道鼓声。
“还记得上次分手时,我对你说的话吗?我说过……我会等着你回到我身边,而今日今晚,你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
玲珑无助地看向自己的同伴,却无一例外得收到了质疑的目光,他们在怀疑自己……?!
“还记得吗?……”
“闭嘴。”玲珑出声打断,可他肆无忌惮的情话还是在耳边不停的回响。
“我们总是对着夕阳煮酒赏花,我还记得你的秀发吹过我面庞的香气。”
“不要再说了!”玲珑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我们两人曾紧紧相拥在一起,你笼香玉暖的身体,我直到现在都无法忘怀!”
“你胡说!――”玲珑拍桌而起。
黑曜用右手拇指点了点自己眼角的湿气,放下手中的酒杯,泛红的一双碧眼凝望着她,说道:“每件事,每个字,都是真真切切!你为何要否认呢?”
他的话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些话不止是说给她听的,仿佛是在告诉冥昧等人玲珑是自己的人,如今进入着这难逃升天的乌兰城,也是他与玲珑里应外合的结果!
“不要被他挑拨!玲珑姐姐不会帮着他来害我们!”释儿毕竟和玲珑相处已久,他了解她的为人。
“是吗?那她为何要与我们一行,现在细想来,她恐怕是拿南虞当幌子吧!”睚眦握着杯子的手因为用力青筋暴起:“说不定就是她借自己被袭故意给黑曜放出风声,好让他将我们一网打尽!”
冥昧等人虽嘴上不说,但逐渐严肃的表情已经充分说明了他们对于玲珑立场的颇多忧虑。
不过几句话之间就成功离间了九天一干人,黑曜果然好手段,不过他的话其中几分是算计几分是真心,倒也逃不过众人的眼睛,但也因为如此,才更将玲珑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黑曜嘴里含糊念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几次想拿稳酒杯却最终打翻了面前所有的酒壶,他拿着空酒杯一身酒气地朝玲珑走去。
玲珑眼睁睁看着他朝自己而来,脚如钉在地板上寸步不得动弹,身旁的释儿已经将手中‘巨阙剑’的封印攥得通红,准备随时出鞘。
“走!跟我走。”黑曜伸手揽住玲珑的腰身,强行把她往主座那边带,边走嘴里还边叫嚣道:
“只要这次把‘巨阙剑’和‘守魂之心’交到魔尊手中,魔尊一定会好好犒赏我们两人!我们的好日子不远了!”
“放屁!谁和你……”玲珑挣扎着话还没说完,就被黑曜封住了嘴巴。
门牙险些被撞掉,疼痛中夹杂着一丝血腥和浓烈的酒味,他也曾强行吻过她,但是却从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用力,玲珑感觉自己的嘴皮都快要被他压破了!
玲珑几乎是使上了所有能使上的力气,腿脚并用地挣扎着,谁想黑曜突然一把勒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脸压在自己的脸侧。
冰冷的面具紧贴着自己的肌肤,玲珑听到他在自己耳边突然低吼一声:“别动!”
那边同时响起酒杯掷地之声,蛛儿一声令下,几个铸造异常牢固的精铁牢笼准确得罩住了冥昧六人。
壤驷大呵一声,掏出‘斧’砍向封锁住自己的牢笼,谁想才一动用神力就感到胸口处如撕裂般剧痛起来。他看向离自己最近的睚眦伏佑二人,他们皆是手握法器,单膝跪地表情痛苦不堪。
“我们已经中了毒,切莫强自运行神力,否则神脉尽断!”冥昧提醒几人,她是他们中神力最强之人,虽然表面镇定想必也是中毒极深。
“呵呵呵……”蛛儿清灵的笑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夜宴中你们滴酒未沾菜肴未动,想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染上我的‘断脉毒液’的吗?你们虽知独眼红腹蜘蛛织出的丝网是有剧毒的,你们已然察觉,更不会碰触,但你们却不知你们所看到的却不是独眼红腹蜘蛛的丝网,你们看到的是我编织的‘断脉毒网’,但凡你身在十尺内也会被它所散发出的无色无味的剧毒所侵蚀!”
原来真是防不胜防!他们一早就中了她的诡计,以瀑布为饵,引得他们所有人探头去眺望,否则他们怎会靠近那‘断脉毒网’只有不到十尺的距离!更不会因为看到独眼红腹蜘蛛而掉以轻心!
如若他们早有察觉,也不会乖乖来赴这夜宴!
“关入幽冥铁牢,该有的规矩,一样儿都别落下!”蛛儿伸手指了指那几个陪席的武将,想了想又提醒道:“对了!至于那个南虞一定要小心点,千万别让他见了血,否则吃苦得可就是你们!”
几个看似喝得酩酊大醉的武将一个翻身推开了各自的舞姬,抱拳领命压着冥昧几人走了下去,原来他们也是任务在身,演戏罢了!
“你这个混蛋!”玲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同伴被带下去时那一双双看着自己的眼睛!
她一路叫骂着,黑曜也不回嘴就是拖着她往自己的房间走,刚一关上门就见玲珑如脱笼雀鸟般一个转身抽出腰间软剑朝黑曜削了过去。
黑曜躲闪不急,被软剑削过的地方瞬间就落了地,定眼一看是他的手!
玲珑也没想到如此容易就得了手,如被人泼了一盆凉水顷刻间就冷静了下来,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是那条假的胳膊……别怕……”黑曜说话间,地上的手已经化作碎石积聚在断腕处,不过眨眼一只看似正常的手又长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本期榜单也到此结束啦!~~~下一次的榜单会在今天晚上公布在本文的文案中。
玲珑和黑曜这对冤家该何去何从呢?冥昧一行人又如何安全达到休与山呢?
第84章
玲珑的脸色稍微恢复了点正常,由于刚才的全力挣扎眼下的她有些瘫软得靠在柜架侧面,双臂环胸幽幽地叹了口气,问道:“你打算把他们怎么办?”
黑曜站在屋子的另外一个角上,和她的距离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明日一早,我就送你走!”
“……你就不问问我,我们一行人究竟要去哪里,要干什么?”玲珑站直身子,疑惑道。
“那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如果到时我还活着的话……我一定会去找你!”黑曜的目光变得深邃不可琢磨,但对于她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柔和:“至于你们一行人究竟要干什么,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想从你嘴里知道。”
“我不想再老调重弹!”说着说着玲珑又有些激动,她走近他两步,目光灼灼道:“要走,我们一起走!”
黑曜眨了眨眼睛,里面的喜悦一闪而过,但他还是说:“……不行!”
“别告诉我,你是要为那个什么魔尊效忠!”每次说到这个问题都会是这个结果,玲珑明明看到了他眼中的动摇,既然自己已经说出口,就一定会努力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当初真没看出来洌泫居然就是魔尊,他城府那么深,小心他把你也算计进去了!”
“谢谢你的关心。”一句‘谢谢’又无声地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但黑曜还是以一种真诚地姿态向她解释道:“你不了解魔尊,他不是你认为那样的人。如果不是他救了我,我也不可能真真切切得再看到你,更不可能有和你在这里说话的机会……”
玲珑迎上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一步步向他走去,直到自己必须要仰着高高的头才能看清他面具下唇下的胡渣:“……黑曜,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在三百里流沙的客栈里你会对我另眼相看?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让我远走一方?”
这个问题玲珑其实一直想问,为什么当初被他掳走又能与他和平相处那么久的时间……不是没有原因!虽然她不断说服自己一定是出现了什么幻觉,但她的心却诚实地告诉自己,不止是那双碧绿色的眼睛,他身上有太多的地方像她的碧漓,小心翼翼得靠近,一步步的试探,当她就要欣喜若狂地确定他就是碧漓时,可是她却从他身上闻不到任何碧漓的气息,完全就像个陌生人那样……
所以,她不敢问出口,害怕这样的自欺欺人会被自己的大胆尝试揭穿了,她甚至不惜一次又一次得暗示自己,他就是碧漓,只是变成了另一个样子,但他还是她的碧漓!
一声叹息后,黑曜对她说道:“……为什么要问出来?”
闻言,玲珑的泪瞬间夺眶而出,原来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挣扎,不是不知道她对他的用心,她心里渴求一个答案,此时此刻就渴望着,但她又很害怕!
“那你认为受过雷火之刑的人,有可能还活着吗?”
“世事没有绝对。只是……”黑曜垂头道:“有些结果不是你敢面对的。”
玲珑道:“还有什么会比死亡更让人难以面对的?!”
“当然有……在我的记忆里,曾经有个小姑娘,她本来不在我身边,可是她看上了我的高大,我的漂亮,她就抛起了她原本的同伴跑到了我的身边。她喜欢藏在我的身后躲避炙热的阳光和湍急的水流,我们原本不是双生石,只是过了万年的时间,便以为我们就是一对双生石头,但却终究不是,于是我们错过了。不过我相信她会找到比我更好的那个!”
“你不是她,你不能妄下结论!”听他娓娓道来,玲珑哭得彻底没了方寸,说完一句话后连气都喘不上来。
“是!当我再次遇到她时,她身边没有其他的伴侣。可是我……已不再是当初的我了。”黑曜说着将双手伸到脑后解开面具后面的带子:“……你要看看吗?”
他没有真正给她选择的权利,残酷的现实就已经摆在了她的眼前!这哪还是一张人脸啊,黑糊糊的就像是烧焦的木炭,没有鼻子,没有颧骨,眉骨周围的皮肤鼓胀翘起着,底下依稀可以看到略带粉红色的肌肉,除了眼睛周围和下巴上的皮肤还在,其它地方再无完整。
“还要再往下看吗?”黑曜扯开紧束的高领,那里的状况同样可怕……
“……啊!――”
玲珑压抑地尖叫声终于把他彻底地判了死刑,看着她双手抱着头躲在墙角,他比她还要慌张,他口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号,只想尽快消失在她面前。
“等等!等等!……你别走,我只是……我只是……”玲珑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哭着辩解道:“我只是一时无法接受,我不是!我不是……”
“……别自欺欺人……”黑曜双手颤抖着终于戴好了面具,这是他最无法面对的现实,即使就在刚刚就是他自己勇敢地撕开了他们之间惨不忍睹的伤口!
“我没有自欺欺人!碧漓你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玲珑起身抱着他要离去的身影,哭着祈求道:“相信我!我有勇气面对的。我刚才只是没有准备好,我可以再试一次的!”
望着她强自镇定的样子,看到她颤抖着的唇角硬是对自己挤出一丝笑容,黑曜冷笑一声,道:“不用了!我们谁都骗不了谁!”
不顾玲珑的纠缠,黑曜毫不怜惜地推开她跑出门外,门外有侍卫把守又有结界锁住,玲珑脱困不开着急得在里面大喊大叫。
一直躲藏在一旁的蛛儿走过去望着消失在拐角处黑曜的身影,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狼狈仓皇的样子。
跑出去的黑曜逐渐稳住了脚步,他伸手擦拭了一下面具上的泪痕,他知道他的脸早就没了,面具早就成了他的脸……
乌兰城地牢,十字牢狱
冥昧几人自被关押以来倒是没有多慌张,此刻正一个个盘膝而坐,尽心护住神脉以防‘断脉毒液’的侵蚀。
只有两个人是随意得靠在牢房的墙边,南虞和释儿。
“真是奇怪!你与我一样百毒不侵。”南虞松开为释儿诊脉的手,说道:“可是你的血液却不如我的血液有很强的防御能力。”
释儿摇头道:“其中原委我也不知,我是第一次被人下毒。”
原来‘断脉毒液’对他们二人是毫无作用的,南虞是有‘守魂之心’的守护,然而释儿究竟是为什么倒是个未解之谜。然而在夜宴上他们没有反抗是因为仅仅凭他们二人之力恐怕难以对付黑曜和蛛儿两人,更何况还要带着冥昧五人全身而退。
听闻两人之间的对话,冥昧睁开眼睛,道:“我在九天多年,‘九尾一出,九天必乱’这句话也是在五百年前才出现的,也是从那时开始天帝才颁布了‘不可杀生’的诏命以确保进入‘往生界’的灵魂能够精纯祥和而不被欲念之魂所利用。所以我想问问你,你是怎么成为‘守魂之心’的主人?是一出生就带来的吗?”
南虞道:“不!我其实对自己出世的时间并不清楚,但一定比五百年要长!”
“为何这样说?”释儿问道。
“我失去过一段记忆,我对我的娘亲毫无印象。”南虞回忆道:“但是听长老说,我刚出世时身体羸弱,所有人都说我活不过成年。于是……”
“于是你的娘亲就带你上了休与山?”冥昧继续他的话推测道。
南虞奇道:“你怎么知道?”
“看来你果然和五百年前休与山那场异变有着很大的关联!”冥昧有此言是因为她回想起了古神盘神殿日月祭坛石壁上所描述的几幅画卷:“在盘古神殿中,我、熏池、魔尊、未曲明层看到过关于预言的画卷,第一幅的上面就讲述了一对九尾狐母子上山拜见古神帝台的情景,第二幅小狐狸吃下了一颗发亮的东西,然后逃走了。第三幅就是五百年前休与山发生异相时的场景,然而第四幅画,仿佛只有魔尊一人看清楚了。”
看似入定许久的伏佑突然睁开眼睛,大叫道:“好可惜!第四幅话也许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看来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会一心二用,都不怕走火入魔!
“不!第四幅画似乎并不是所谓的解释,而更像是一个结果!”冥昧解释道:“第四幅画未曲明和熏池用肉眼自然是完全看不见的,但是我是用天眼看的,虽然模糊,但是我可以确定!上面画着的应该是正在进行着殊死搏斗的两个人,并且其中一人已经将一把神剑刺入了另一个人的胸膛!”
“你说的……你确定是一把神剑,对吗?”释儿目光中充满了急切。
“怎么?”南虞问:“你想到了什么?”
几人的目光紧紧锁定释儿,释儿垂头思考片刻后,说道:“一共有两次,一次在休与山的‘不二崖’,一次是在孔雀的藏宝洞中,我都会被梦境中最后一个相同的画面中惊醒,我看不清眼前所有的一切却仿佛置身战场,鼻息中全是浓重的血腥味,我手中挥舞着‘巨阙剑’最终刺中了一个人,那个人的脸……那个人的脸,在梦里我明明看得真切,那种令人绝望到不寒而栗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都仿佛身临其境,可只要我一醒来就会忘记那个人的长相!”
“这还用想?一定是魔尊!”伏佑斩钉截铁道。
释儿皱眉道:“为何你如此确定!”
“你想想看啊!‘巨阙剑’的出世就是为了维护九天正义杀死魔尊。你是‘巨阙剑’唯一的主人,不就预示着你梦里刺中的那个人和第四幅画中的那个人一定是魔尊吗?!”伏佑摇晃着脑袋,得意洋洋道:“看来胜利最终还是属于九天这一边的!”
此话一出,冥昧、南虞、释儿三人同时陷入沉思。
在洌泫当众承认自己魔尊身份之前,冥昧就已经知晓洌泫就是古神帝台了,如今留在九天辅佐卜解释也是洌泫的吩咐,如果第四幅画上真是卜解释挥剑杀了洌泫,并且洌泫也看到了!那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自己这个儿子?他如今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这后面又有多少纠葛,多少无奈心酸,又怎是旁人能够探究的?!
半响后南虞出声打破了沉重的气氛,对释儿道:“别想太多,谜团终究会解开。”
“……我明白你的用意。”释儿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可是他怎么可能不去想!“他是因为知道我会杀了他,他才会这样对我吗?还是……他一早就知道,所以才抛起了我和娘亲……”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到这里越来越靠近真相了,就让洌泫和未曲明、南虞和释儿带着我们一起去追溯五百年前发生的那些人和事吧。
本期榜单更新时间为:2013年12月1日、12月3日、6日、9日、12日一共更新五章,每章不少于3000字
第85章
夜已将尽,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就连流隙峡谷的风声也变得静悄悄地,玲珑彻夜未眠,泪干的眼角边隐约着几条细纹,看起来憔悴极了。
门外传来交谈声,紧接着门吱呀一声打开,玲珑立刻看向那边,眼里才闪出的光亮又骤然黯淡下去。
“黑曜不会来,他已经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整整一夜了。”
蛛儿的话成功地吸引了玲珑的注意力,很快她的眼里又开始闪动泪光。
“你能放我出去……见见他吗?”
“如果你趁机跑了怎么办?”蛛儿用指腹轻轻滑过黑色的长指甲,抬着眉毛却不看她一眼:“如今魔域上下严阵以待,魔尊是容不得属下犯任何失误的。”
玲珑指天发誓:“我保证!我只是想去看看他!”
“我们魔域的女子向来不绕圈子,我来这里更不是因为闲着没事做。”蛛儿开门见山,说道:“相信你也能看得出来,我喜欢黑曜。从三百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已经是现在的模样,我喜欢的就是现在的他。”
“我……”玲珑本来想说什么,可是又语噎了,‘她问自己她该说什么?说自己爱的也是现在的他?可是她明明就在不久前推了他向自己伸出的手,如果说她爱的是从前的碧漓,那么……难道她爱得只不过是自己给自己编造的一个梦境,一个关于情爱的美好梦境?!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出现,让黑曜陷入了怎样的险境?!”蛛儿说道:“魔尊已经不再信任他了,在来这里之前,魔尊交给我一道密令,如果他再与你有瓜葛就让我秘密处决了他!”
“不行!”玲珑容颜失色,大惊道:“我知道是我害了他!可是你也说你是喜欢他的,你怎么会忍心对他下手呢!”
“你说的对!我们魔域女子并非都是无情无义的人,有的时候甚至比你们九天上的女子更加贞烈!”蛛儿虽仍保持着豆蔻年华的外表,但她一脸严肃的模样却比任何一个世间的女子还要真挚:“我之所以来找你,就是为了救他!”
“好!你说,怎么才能救他?让我从他面前彻底消失吗?还是……”玲珑只能想到这些,她相信这一定也是蛛儿所希望的。
蛛儿道:“不!这解决不了问题。”
闻言,玲珑立刻警惕起来:“那么你是想……?”
“呵呵呵……”瞧她一脸惊恐的模样,蛛儿笑了起来,声音还是那样清灵甜美:“虽然你身上的‘断脉毒液’已经被黑曜解了,不过你应该明白你不是我的对手,不过我没有要杀你的意思!”
玲珑问:“那你的意思是?”
蛛儿道:“你的考虑没有错,只要有你在,黑曜不可能不受到你的影响,恐怕被我秘密处决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所以我想让他和你一起离开!”
“你会有……这么好?”玲珑不信她没有私心,九天之上的神仙都有私心,更何况是魔域的人!
“只要他好,这就是我想看到的!”蛛儿幽幽叹息道:“你应该也知道,以黑曜的性格他是不可能背叛魔尊的,更不会乖乖跟你走,所以只有一个办法能逼他跟你走!”
“你说!”玲珑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蛛儿说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救冥昧六人走,让黑曜不得不为了保全你而背叛魔尊!”
“你们不放人,我如何救?”玲珑问道。
“你按照我说得话去做,就有可能!”蛛儿走到她面前,低声在她耳边说出自己的计划……
天边刚吐露一丝亮光,距蛛儿离开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门外又传来了声响,听脚步声应该有三人。
门被推开,黑曜带着两个随从出现在那里,他背着手踏过门槛走了进来,对玲珑道:“可以走了。”
再看他面具下的容颜,再看他一身紧裹的黑衣,再看他绷直的双肩,还有那看不到的被在身后攥了又攥的双手……一点一滴玲珑都不愿放过,她的碧漓还活着,就活生生得站在她的面前,仿佛一瞬间面前的这个人就能立刻和那个心中的清俊少年重合在一起。
黑曜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又道了声:“该走了。”
“是你送我走吗?”玲珑平静道。
“不,他们会带你去那里。”黑曜以为她会哭闹一翻,很显然她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玲珑看向他身后的两人,道:“你们可以先出去一下吗?我有话和他说。”
随从用眼神询问黑曜,黑曜看了看他们又看看了她,抬手示意他们离开时关上门。
玲珑深吸一口气,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味道,这样的味道让她迷恋,她甚至已经开始勾画他们今后的生活了。
“你要说什么?”玲珑脸上迷离的表情让他感到奇怪。
“我可以抱抱你吗?”玲珑靠近他,仰着光洁的下巴,水汪汪的一双眼睛望着他,道:“化作人形以后,我还没有抱过你。”
“你抱过的。”黑曜似乎不为所动。
玲珑伸出双手,想要环住他的腰,她的手甚至已经碰到了他的腰:“不!那时的感觉不一样,而且总是你抱着我,我却没有好好抱过你。”
黑曜默然,玲珑大胆地抱住了他,双手在他背后轻轻摩擦着,侧脸紧紧得贴在他起伏的胸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努力和他一致,可他的呼吸越来越快,比她的心跳还要快。
玲珑用自己尖尖的下巴抵在他的胸口,抬着眉毛瞅着他。
黑曜被她看得浑身酥软,不禁问道:“怎么?”
“可以亲亲我吗?”
黑曜的身体在她环着的手臂中挣扎着晃荡了一下,玲珑仿佛早有预感地立刻收紧手臂把他扶稳,两个人的身体在摩擦中更加贴近了……
黑曜面露为难,他不是不想,而是……这种事情不是该顺其自然的吗!?
“你不是说我们以后还有可能的吗?这点要求都不愿意吗?就当是给我吃颗定心丸!好不好?”见他一直不动作,玲珑踮起脚尖想要主动。
“等等!”黑曜伸出手掌摁住她往上窜的脑袋,迟疑片刻后,低头垂目又看了她片刻,松软的唇慢慢靠近她。
“不是脸,是唇。”玲珑的声音忽然提高八度。
她可爱倔强的模样让他怎会不动心,但他仍绷着脸,问她:“是不是亲完了,你就乖乖走?”
“是!是!”玲珑连连道,目光就像只正在哀求主人的小狗。
……然后,他温柔得吻住了她的唇……
门外的随从扒拉着门缝窃听里面的动静,嘴里还不时压抑地嘿嘿嘿笑着。门突然打开,两个人又迅速分开。
黑曜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披着黑色斗笠的玲珑,大大的风帽下只露出她尖尖的下巴。
随从正准备接收玲珑,却被黑曜抬手阻止:“先去十字地牢。”
两位随从对视一眼,虽然心里奇怪但不敢有异议,走在前面引路……
十字地牢
“有人来了。”睚眦虽然眼神不好,但耳朵是最灵敏的。
释儿几人从入定中睁开双眼,看火把照在墙壁上的人影应该是四个人,转眼间来人就已经站在了牢房外。
大将军壤驷站起来,硬声道:“你想干什么?”
黑曜让两个随从离开,南虞、释儿的目光转移到黑曜身后的那个黑袍人身上,冥昧也察觉出了异样。
玲珑确认侍卫们都在远远地方后,她卸下风帽跑过去,对里面的人小声说道:“我来救你们了?”
“你?”冥昧蹙眉,黑曜怎么可能听玲珑的话放了他们?
“玲珑姐姐,黑曜他……”释儿看出些端倪,黑曜虽然不温不火地立在那里,但一双碧绿的眼珠却透露着危险和愤怒!
“我已经控制住他了!”玲珑边说边打开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瓶子,对着黑曜又吹了口气,荧光色的粉末扑向他,她立刻命令道:“把他们放了,快!”
黑曜一双眼睛牢牢锁在玲珑身上,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打开了关着冥昧六人的牢房门。
“可是我们身上的‘断脉毒液’还没解开。”南虞边走出来边说道:“就这样冒然出去恐怕不行!”
“管不了这么多了,先出去再说!”冥昧的话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同。
“快!带着我们去通往中天的深潭入口。”玲珑在黑曜身后软软地推了一下,又转身对释儿他们说道:“我们要快一点,瓶子里的药粉不多了。”
沿着密道走过一段漆黑的路途,虽然潮湿但耳边越来越清晰的水声提醒着所有人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玲珑拉着黑曜的袖子摇晃着,觉得这一段不算长的路却带给他们充满了希望的未来,去往中天的路就在不远处,等到了那里所有的事情都木已成舟,释儿获得了古神盘古留下的神力,魔尊一定无暇应付,她就可以和他远走高飞,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得到他们的地方了!
想着想着玲珑就笑出了声儿,脆生生的,好甜!她已经很压抑自己激动的心情了,其实真的很小声很小声,只在小范围的空间里扩散,可是笑声又仿佛从远处传了回来。
所有人不自觉停下脚步,直泄而下的瀑布就在十步之外,声音震耳欲聋,可那笑声却越来越清晰……
众人定眼一看,蛛儿就站在路的尽头,似乎已经等待了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故事写到这里,玲珑和黑耀的爱情故事真的可以当做一个单独的故事来看了,深深真是越写越入戏啊!~
不知道各位童鞋感觉如何啊?
第86章
“她怎么会在这里?”伏佑眼力最好,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然后玲珑再次收到所有人的注视,她也觉得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她将火把靠近黑曜的脸,见他银的面具下那双碧眼也同样流露出警惕的神色。
“你是在耍我们吗?”睚眦没好气道。
“不可能!”释儿立刻道:“先放了我们再抓我们,有何意义?!一定是蜘蛛女在耍什么手段。”
“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冥昧说着便抽出‘灭魂刀’:“虽然我们无法运用神力,但用各自法器阻挡一会儿也是可以,壤驷!尽力先护着卜解释冲出去!”
“是!”壤驷粗声应道,手持‘衍玄斧’守护在释儿身侧。
几人缓缓向前移动着,南虞站在最后面,他首要的责任就是保护好自己,免得鲜血喷溅而出伤及无辜,离蛛儿不到五步的时候,几人这才看清她身后黑压压站着几排魔域侍卫,最前面的三个乌兰城守将,他们魁梧的身材将蛛儿对比得好似孩童一样,只闻她在黑暗中说了句:
“黑曜,杀了玲珑!”
冥昧几人还没反应出来,玲珑就被黑曜单手提溜了起来,只见黑暗中划过一道火光,火石就已经逼近她细弱的脖子。
玲珑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挣扎着打开随身的小瓶,可里面的‘摄魄粉’已经所剩无几,对控制黑曜几乎没有一点作用,
原来蛛儿早就算准了分量,‘摄魄粉’最多也就只能坚持到这里,而她才是‘摄魄粉’的拥有者,如果不是玲珑的贪心和愚蠢,她怎么可能有机会在黑曜身上下‘摄魄粉’,让玲珑死在黑曜的手中,不就是最好的结局吗?!
只有这样才能彻彻底底断了黑曜的念想!
黑曜眼神中满是抗拒和恐惧,他的意志此刻正在与他的肉体进行着一场殊死搏斗,看到玲珑惊恐的神情,看到她满面的泪水,他想松开自己紧抓的手,他想扔掉手中的‘火石’,可是没有人会知道,即使保持着不动的状态都是多么的艰难!
“黑曜!快!杀了玲珑,烧死她!”蛛儿恶狠狠的声音在黑曜耳中如同魔咒,极力克制的肌肉仿佛逆向伸展,骨骼快要从精壮的肌肉中蹦出,眼看‘石火’释放出的火焰瞬间就要吞没玲珑!
一道金光闪过,释儿甩出‘巨阙剑’砍向‘火石’,火光四溅刹那间迷花了众人的眼睛,待再看清楚时‘火石’已经失去光芒掉落在一边,黑耀仰躺在地上,玲珑则蹲在一边抱他在怀中。
释儿一剑犹如当头棒喝,黑耀瞬间就脱离了‘摄魄粉’的控制,他先是看了看玲珑,确认她毫发无损后又恼她中了蛛儿的诡计险些命丧自己的手里,一脸难看得推开了她迅速站了起来。
这时,冥昧等人已经和蛛儿以及她所带领的魔域兵甲缠斗在了一起,释儿凭借‘巨阙剑’的威力冲在最前面与蛛儿交手,蛛儿沉着应对使出杀招,但在对决中也不能占据上风。
睚眦拉动‘寒鳞神弩’几乎箭箭都能射中要害,但因没有神力只得是事倍功半,冥昧和伏佑各持‘灭魂刀’和‘元破剑’在他身边左右配合,还算是能抵挡得住三个‘乌兰城’守城大将的进攻,算是力量型的九天将军,他护着身后的南虞面对扑过来的魔域小兵一斧一个,也就他应付得最得心应手。
一时间幽暗的洞府里刀光剑影、神力乱撞,如幻境般忽明忽暗,每一次挥动利器时仿佛一个个定格的画面,不是血肉横飞,就是骨碎断腿。
很快洞府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就散漫开来,所有人身上都挂了彩。
释儿不依不饶地攻击着,颇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也难怪!压抑了许久地不良情绪,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宣泄的途径,怎还有什么顾忌?!对着蛛儿次次都是不要命的杀招!
蛛儿有些抵挡不住,对着站在一旁不作为的黑耀叫道:“黑耀!还不快动手!倘若放走了他们,魔尊这回必定饶不过你!”
好个蛛儿,如意算盘打得真响。她预料到了会发生的两种结果,第一种结果,也是她最想看到的结果,控制黑耀杀了玲珑,冥昧等人还受到‘断脉毒液’的控制也不过是逃出圈的小绵羊依然乖乖受她的摆布,再捉起来就好。
第二种结果,她不能成功控制黑耀杀了玲珑,黑耀也一定会迫于魔尊的压力而将所有人再次抓起来,然而玲珑控制黑耀放出冥昧一行人的事情也一定会传到魔尊的耳朵里,届时就算黑耀想保全玲珑也是万万不能了!
无论怎么样,玲珑都是难逃一死!然而让蛛儿万万没有算到的是……‘断脉毒液’对卜解释居然没有任何用处!
这一切自然也逃不过黑耀的眼睛,他对蛛儿的阴毒性格太了解了!可现在首当其冲的是……
黑曜一把抓住玲珑的手将她抛下了瀑布底下的深潭,‘火石’在他手中再次凝聚神力向与蛛儿缠斗的卜解释施压。
一瞬间局势逆转直下,蛛儿有了黑曜的帮助冥昧等人很快就处于劣势,睚眦和伏佑是最先被三个守城将军擒住的,首战失败让他们这两个天之骄子脸上都没什么好颜色,虽然他们脸上都挂了彩,但仍可以看得出来。
释儿的右手被‘火石’灼伤,‘巨阙剑’的威力损耗不小,他的神力仍然属于上升阶段,召唤时间越长对‘巨阙剑’的控制越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倦怠感。
感到卜解释的攻势越来越薄弱,蛛儿更是不敢掉以轻心,集中心力打算给他最后致命的一击,毫无神力的冥昧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惨烈的交战似乎已经耗尽了她的元气,全因中了‘断脉毒液’在宴席上动用神力时所受到的反噬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创伤。
所有人都在咬牙坚持着……壤驷急红了眼,突然大喝一声挥斧挡开不断前赴后继的兵甲,发疯一般撇下南虞朝洞府的岩壁上乱砍一通,这里空间本就狭小,一时间震动不断,头顶碎石如冰雹般向所有人砸去,脚下如地动般让人站不住脚。
趁着众人混乱,壤驷跳到蛛儿和释儿中间,挥斧将卜解释、冥昧、蛛儿、黑曜四人分开,对着身后所有人大喊道:“你们先走!”
说完对蛛儿和黑曜又是一阵风似得乱砍,蛛儿对他这种不要命的方式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她仍临危不乱地飞射毒针,毒针准确地击中他持斧的右手,本来足足可以将一个上仙瞬间见血封喉的毒液却对壤驷丝毫没有作用,壤驷旋转起一道龙卷风似得屏障将魔域所有人不断向前压。
“他疯了!”黑曜惊觉一声,拉着蛛儿向后躲闪。
感觉事态向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蛛儿也恼了,她挣脱开黑曜暗针齐发,最后一针正正刺中壤驷的门心,尘埃后的高大身影晃了晃终于停下了疯狂的举动,此时睚眦和伏佑早已摆脱三位守将的控制和玲珑以及卜解释在瀑布边汇合。
而此眼下只有南虞一人被留在了最后面,突然一道寒光穿过尘埃落定的洞府向黑曜和蛛儿砍来,可突然刃锋一转又向南虞那边而去。
虽然只有一眨眼的功夫,南虞已然看到,已然预知到将要发生的一切,但当毫无生气的壤驷重重倒地的同时,他硬是受了他最后一斧,喷出的圣血之光冲向蛛儿和黑曜二人,他们自然不是对手,骤然间两人的身体就被割裂出百余道血口子!
“跳下去!”站在瀑布边的冥昧对卜解释三人命令道。
释儿回望洞府里的情景,对冥昧道:“你们先走!”
冥昧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急道:“不行!你必须先走。”
如果是在以往,凭借神力冥昧一定能拦得住他,可此时他已经朝着南虞飞身而去,紧接着已是一身重创的南虞被释儿抛了过来被睚眦和伏佑稳稳接住。
“卜解释,快回来!”冥昧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卜解释已经被火石凶猛的火光所吞没,她心下震动但也无法,再次对睚眦三人喊道:“快跳!我们先走!”
话毕,她带领着睚眦、伏佑、南虞纵身跳了下去。
蛛儿带着手下追到悬崖边上见几人已经没了踪影,正打算穷追不舍却被黑曜拦住了,她面目狰狞气急败坏,冲他大喊道:
“你干嘛!我看就是你故意放他们走的!”
“已然是两败俱伤,潭底水流湍急,再追也是无意!”黑曜看了眼架在手臂上昏迷不醒的卜解释,对她说道:“‘巨阙剑’是关键,有他一个就够了!”
“……可……”蛛儿望着瀑布下的深潭仍有些不死心。
“你还想怎么样?”黑曜大怒道:“还觉得自己干得事情不够龌龊!?魔尊让你监视我,可没有让你算计我!如果我此刻就将卜解释抛入潭底,放走卜解释一行人,恐怕你也脱不了干系!――”
见他双目嗜血,一副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蛛儿心里也有些发毛,事以至此也只得鸣兵息鼓,然而心中也不免安慰自己,‘经过此番黑曜和玲珑已然不会再有可能,也算是目的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释儿被抓住了,怎么办!~~~看来这次是要受点皮肉之苦了......吼吼......真不知道深深在兴奋什么......?
第87章
上古时代的神仙对于水下的环境并不会发生‘溺水’的情况,但却没有人会喜欢,耳边充斥着轰隆隆的水声,每向前滑动一步都像是有人在身后拽着你的衣服,睚眦身为南海龙族太子自然在最前面带领着南虞、冥昧、伏佑三人准确找出了深潭底下通往中天的通道。
几人大概游了五个多时辰,直到筋疲力尽才被水浪冲到了一块还算平坦的岸边,抬头向上望去是一个高约十丈的黑崖。
“到……到中天了吗?”伏佑仰躺在岸边,水浪冲刷着缠在他腰间一周的玉佩,叮叮咚咚地碰撞声比他的呼吸还快。
“没想到中天居然变成了这个模样。”南虞艰难地抬眼看了一下四周的状况,中天虽然是九天的最低层,但也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死气沉沉,潮湿肮脏。
终于得到喘息的四人又是一阵沉默,耳边除了水浪声就是对方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忽然伏佑那边传来急促的呼吸声,似有哽咽:“他……他死了!”
“瞧你那点志气!还能算作是伏羲后裔吗?”
冥昧严厉的训斥声此刻在睚眦耳里尤为刺耳,当他看到伏佑眼地里流露出对死亡恐惧的时候,有那么一刻心中的英雄情怀战胜了一切,可就在刚刚壤驷就死在他们面前!这同样也是睚眦第一次面对死亡,睚眦还记得自己透过尘埃看到壤驷最后看向他们的目光,他的脸不知是因为力竭而涨红还是因为他的脸本来就红,但他双眼中的充血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是死之前对生命最后的依依不舍,他是为了救他们而死的!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远处水面上突然冒起数不清多少的泡沫,由长变短的声音似乎就从那底下发出。
“难道是有什么妖兽?”伏佑早就听说中天多有上古妖兽出没,小时候也听父神讲过不少关于妖兽吃人的故事,那时‘妖兽’两个字就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不小的阴影!
“仿佛是一种‘潜语’,或许是比较高级的妖兽。”冥昧的听力是最好的。
就在说话间,水面上仿若升起一座平台,一位绿衣少女仰躺在上面随着浪花缓缓向他们靠近。
“是玲珑!”虽熟悉水性的睚眦一个翻身起来跑了过去,就在他的手刚要碰到她的衣角时突然面前‘嘣’得一声巨响,高起的水帘后突然冲出一张人脸,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臂上就是一阵刺痛。
一只鲛人狠狠得咬住了睚眦的胳膊,硕大的鱼尾上下甩动着将他带入了湖底。
跑在后面的南虞将昏迷不醒的玲珑顺势从水里托了出来,再回到岸边才发现冥昧和伏佑已经跳入水里去救睚眦了。
如今他们的神力皆是受‘断脉毒液’压制,如果传说不假,鲛人都是群体出没的,那么他们三个人就真是危险了。
结果出乎意料,冥昧三人很快就将那只具有攻击性的鲛人捞了上来。搁浅的鲛人身上的水分很快退去,分叉的尾巴幻化成一双柔软的双腿。他蜷缩着,上肢半透明的皮质翼和细细的须如发丝般遮盖着身体。
他是一个男性鲛人,所以他的长相非常丑陋凶狠,包括他那一口向几人示威的锋利牙齿。
“怎么处置他?”伏佑问着,头发上的水正好滑过他的眼睛,他有些不耐烦地用袖子抹了抹。
睚眦握着自己受伤的手臂,龇牙道:“南海早有鲛人,住在海市蜃楼中,可活千年,它们和九天向来是互不侵犯,相安太平,不知为何会在这样的江河里出现,真是太奇怪了!”
“你们这些神族不安好心!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鲛人扭动着身躯,面目狰狞。
“难道你们遭到了捕杀?”睚眦猜测道,见他不言又对冥昧等人说道:“在我南海龙族中人人都知鲛绡价值连城、轻若鸿羽,其做成的衣裙也只有我母神才拥有不过两条。”
“鲛绡是什么?”伏佑继续保持好奇宝宝的风格。
“是鲛人的皮肤,必须是活剥才能保证鲛绡的色泽和品质。不光是这个,鲛人的鳞片可以入药,膏脂可以燃灯,万年不灭,特别是鲛人痛苦时流下的眼泪,颗颗都是美丽的珍珠。”睚眦伸出手腕上展示上面的手环:“我就有一个这样的串子。”
“我明白了。”南虞道:“也许就是看到了鲛人身上的价值,魔域的人才会对他们进行了大量的捕杀,而他一定对九天之人都心怀恨意,玲珑也一定是受到了他的攻击才会昏迷过去的。”
见南虞四人向自己投来悲悯的目光,男性鲛人冷笑着,青色的嘴唇犹如一把淬毒的弯刀:“什么魔域?什么九天?不过是你们这些神仙编造出的借口!我的族人被你们捕杀殆尽,关在夹笼中被剥皮抽筋,但就算你们使尽天底下最恶毒的方法迫使我们流下鲛人的眼泪,我也绝对不会流下一滴眼泪!”
“看你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你!”伏佑觉得自己完全是被人硬生生地扣下了一顶‘滥杀无辜’的帽子,于是他跳出来抽出‘元破剑’打算成全他。
“现在还不能杀他!”睚眦阻止道。
“为何?”伏佑奇道。
“他或许是我们反败为胜的关键。”睚眦坚定的目光在黑暗的天际里闪闪发光,看得伏佑和鲛人同时浑身一阵发毛……
乌兰城,十字地牢
“小子,没想到你又回到这里了吧!”蛛儿可算是气急败坏了,从洞府里一出来就立刻跟着押解卜解释的侍卫来到地牢。
眼下释儿还算恢复了点意识,刚刚在洞府中过度使用‘巨阙剑’,力竭之前又将南虞救下才导致突然昏厥。
只是在生死一线的时候他为什么会舍命救南虞?这样的问题,他自己也回答不清楚,如果必须要有一个清楚的解释,那么唯一能解释得通的理由就是,他是为了他的娘亲,也许潜意识中他会觉得如果南虞死了,她的娘亲一定会伤心的!
蛛儿听他嘴里吱唔了几声,对自己的话不理不睬,心头更是窜上一股火:“来人,把‘马革钉’给他裹上。”
狱卒得令从一处肮脏的角落里抽出一叠厚厚的暗棕色皮革,他先是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又用手弹了弹,不过灰尘似乎积压了上百年之久,最后用手蹭也蹭不干净,没办法只好堆放在卜解释脚边,用自己满藏污泥的指甲在皮革上抠开一条缝,再一块块展开来。
腥臭、腐臭、又好似粪便的恶臭味道随着狱卒将皮革展开成一人高的整张皮子而不断加重,蛛儿抬手掩鼻,瞪了一眼那个驼背狱卒,催促道:“赶紧给他裹上!”
驼背狱卒惊慌地瞪着他那双只剩下一只的眼睛,点头哈腰地将马革裹在了释儿的身上,然后牵着绳扣上面的铁锁套在一个半人高的齿轮上,然后摁下机关。
陈旧的机关半响后才发出嘎嘎嘎地声响,它缓慢的转动了起来……裹在释儿身上的皮革越束越紧,一开始释儿还咬着牙不发出一声,可没过多久,他的脸就呈现出一股奇异的涨红色。
“你以为‘马革钉’上只有会刺入毛孔的细钉吗?如果只是这样,那还真是太便宜你了!”蛛儿水灵灵的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除了皮肉之痛,你还将被这‘马革钉’中上古传世名马‘疾风’的魂魄蹂躏,你现在是不是感觉有无数个马蹄在你骨头上踩踏,每一刻都在忍受粉身碎骨的折磨呢!?呵呵呵……”
释儿鼓着腮帮子,仿佛嘴里就含着一口血水,脸色越来越涨红,他痛苦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蛛儿伸出自己的长指甲抠弄着他的下巴,啧啧道:“长得可真够俊儿的!不过我对俊俏的男人不感兴趣!”
释儿的下巴被她甩到了一侧,血水终于忍不住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你那个娘坏我姐姐的好事,你又坏我的好事!这回我可要好好得招待你!”蛛儿擦掉喷溅在自己手上的血渍,临走前留下一句话:“疼够了,我再来找你问我想知道的事情。”
待蛛儿找到黑曜的时候他正在城楼的烽火台上放飞三头鸟,风尘猎猎中他矗立着眺望三头鸟消失的远方。
蛛儿敛了敛被风吹乱的发丝,身上的戾气在他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听医官说你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包扎。”
“我没事。”黑曜随口应付了一下,又问道:“你把卜解释关进十字地牢了?”
蛛儿回道:“对!而且还给他裹上了‘马革钉’。”
黑曜眼中闪过一丝惊觉,他自然也是知道‘马革钉’的厉害。“查出他们去九天的原因了吗?”
“卜解释是块硬骨头!需要慢慢地啃。”蛛儿转目笑问道:“或者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撬开他的嘴巴?”
黑曜回身对她道:“你悠着点折腾,我已向魔尊报告了这个消息,一切看还魔尊如何交代。”
望着黑曜和他背后漫天的彩霞,蛛儿仿佛看到了一副旷世美景,美不胜收。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该写未曲明和洌泫那边喽~~~吼吼
第88章
魔域,魔尊寝宫
在未曲明的世界里有两种人,一种是自己喜欢的人,一种是自己不喜欢的人,而现在她的世界里却出现了第三种人,一个自己不喜欢却又要装作喜欢的人,一个名叫洌泫的男人。
未曲明心里想着,手下的活儿可不敢松懈,她幻想此刻自己是在侍弄一块怎么都压不碎的白豆腐,不止手感好,还香喷喷的。
刚沐浴完的洌泫趴在一块鹅黄色的暖玉上,湿湿的长发被一根红色的线松松系着搭在肩膀的一侧,他的脸枕在交叠的双臂间,浓长的睫毛在她很有节奏得摁压下微微颤抖。
当她的手沿着他的脊背一路向下来到他系着浴袍的腰间时,只闻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很久都没有这么放松了。”
‘是啊!一天尽忙着杀人了……’未曲明心里回了句,嘴也跟着撇了撇,不过事不关己,她也管不了那么多,现在摆在她面前最大的难题就是怎么把这位神给伺候好了,刚一抬眼就见一只三头鸟从窗外飞了进来。
三头鸟训练有素地停在离洌泫最近的一个黄金支架上,在它的一声鸣叫后洌泫起身套上了滑落直腰间的浴袍,伸手解下它脚上的密函,展开来细看。
未曲明很自觉地蹲在地上给他摁腿,温顺得像只小绵羊,在她心里只要不是发生那种xx的关系,怎么讨好他都不为过!
密函在洌泫手中揉成碎末散落在未曲明的脚边,从他角度可以看到她光洁的额头和鼻尖上细小的汗珠,他静静地看了一会,说道:“他们来救你了。”
“啊?”
其实如果不是他终于出声,未曲明就快要绷不住了,她最怕得就是他像刚才那样久久地盯着自己不说话。
“他们来救你了。”洌泫重复着,顿了顿后又加了句:“自然包括卜解释,还有你那日思夜想的南虞。”
“我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的。才不稀罕他们来救呢!”未曲明仰着一脸无害的天真神情,目光充满崇拜地说道:“想当初您在弱水底下就那么一挥手……嘿嘿,对吧?!他们哪里是您的对手!”
未曲明边说边观察着,却发现他仍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自己,幽深如海的眸子就像长在她身上一样,这一段的时间相处下来,未曲明发现他有一个非常风骚的毛病,就是不把他夸到海枯石烂、天崩地裂,他是绝对不会给你回应的!
“别说是您到时候动动手指头,就算是只动这么一个脚趾头,也就够了!”
恭维的话刚说完,未曲明就顺势在他的大拇脚指用力拽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终于把洌泫逗笑了,她也跟着傻笑起来。
“这话听着舒坦。”
闻言,未曲明瞬间松了口气,心中窃喜道:‘那只骚狐狸和木头儿子终于舍得来救自己了,千万不能让洌泫看出自己的小心思,要不断得讨好他,获取他的信任,这样她才能有机会逃出去!’
“这样吧!”洌泫心情大好地拉过她鬓边的一绺发丝在手里把玩着:“为了奖励你这几日都能乖乖的呆着,本尊就和你分享和小秘密。”
“什么啊?”看他笑得如芙蓉花开,未曲明却有点没底了。
“他们一行人一共七个,不过眼下就只剩下六个了。”
洌泫说得云淡风轻,未曲明听得耳根发毛,但仍挂着僵硬的笑容,问道:“谁没了啊?”
“南虞。”
这个名字就这样从他嘴里蹦出来,仿佛他说得是一只杯子,不带一点感情。
未曲明瞬间崩溃,冲着他大喊道:“你胡说!――”
犹如一阵飓风刮过,洌泫优雅地抹去一脸的吐沫星子,望着她涨红的脸突又笑道:“明知道本尊是在胡说,怎么就哭了?”
闻言,未曲明本还拼命咬在眼底里的泪水瞬间决堤,心口犹被刀砍!
“只是说一说,就这么心疼了?”洌泫唇边还挂着淡淡地笑意,仿佛刚才所说的一切就是为了看她的笑话。
“你!你也太欺负人了……”未曲明用袖子划拉着满脸的泪水,转身跑了出去。
望着她逃离的背影,洌泫唇边的笑意亦如他的身体瞬间失力仰躺在暖玉上,他单手捂着自己的双眼,除了胸口剧烈的起伏,再无一丝动静。
温泉的热气仍在充斥着整间浴室,退开一步,退开三步,退开十步,再看向玉石上的人,仿佛变作了两个……
洌泫的声音柔柔地响起:“看见了吗?不过不到一年的男女之情就让她如此在意,如果这感情是百年、千年、万年呢……?”
“哪有不悲伤的离别啊……”同样的声音,不同的语调,像是自己与自己的对话:“所以……我宁愿她永远都不要体会到,即使是听到一句不经意的猜测……”
“不!她不会悲伤,因为你还活着。你想想看,如果让她恢复记忆,她会是多么的快活,你也会快乐的。”
“……不……”
“不要急着拒绝!即使相隔五百年,你也不会忘记两人在一起的时光,哪怕只是……指尖与肌肤的碰触。就像刚刚……”
“刚刚?……”洌泫的声音出现了一丝雀跃,思绪飘向那久远的往事:“她以前沐浴的时候可调皮了,一刻都安静不下来,又怎么会为我沐浴呢。”
“看!回忆就是如此的美好,你有能力把这一切变作现实,只要你打开她的封印,她还会像以前那样依恋地伏在你的膝上,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可是……天下的苍生该何去何从?我不能一错再错。”听得出他有了一丝挣扎,更多的却是克制。
“怎么会是你的错!天地间阴阳和合,谁都有权利选择自己钟爱之人,为何你不能?难道你不觉得在遇到她之前的那些岁月,你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一个人吗?”
“……”
“在沉睡中参透天地玄机,在帝台棋盘上为九天生灵指引道路,双目不可视物是上天对你的惩罚,沉睡五百年只换得一日苏醒,万年来不断重复着,你的生命不由你自己!……还记得你第一眼看到这个世界的感受吗?还记得你第一眼看到她时的欣喜吗?难道!与她的相知相爱是你的错吗?!”
“……不是错……”他怎么会承认那是一场错误,与她相守的每个日日夜夜都令人难忘。
“是的!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是天地间至高无上的古神,九天之下的生灵们必须遵从着自己的命运,但你不同!你可以用你的双手改变这一切,你有这个权利,你更有这个能力!与其维护这摇摇欲坠的九天,不如重新开辟一番天地!而你和她……就是这天地的主宰……”
“……可以这样吗……”
“可以!因为你舍不得她……”
“该如何……该如何……”侧卧在暖玉床上的洌泫双目紧闭,眉心微蹙着,不一会额头上便大汗淋漓,似被一股浊气紧紧束缚住心智。
当他猛地睁开双眼时里面已经一片风平浪静……
作者有话要说:犹豫昨天小区停电,so......这一章不够3000字,但是本期榜单的字数深深是写够了,下一周榜单的安排和更新安排请童鞋们看文案中的通知或者是下一章的作者有话。
第89章
魔域,空心小筑
“今日怎么想着到我这里来了?没事还是快回去吧,省得一会儿魔尊又差人过来找。”
“姐姐,您说这话也太见外了。”未曲明就算是聋子,鼻子里也闻得出夜月妃子话里的醋意。
夜月妃子一身月黄色长裙,出挑得冷艳,她拍了拍自己坐着的凳子,道:“我这里冷清,连屁股底下的垫子都暖不热,你还是快走吧,别冻出毛病来,魔尊要心疼的。”
未曲明觉得不能再说这样的车轱辘话,于是开门见山道:“南虞和我儿子要来救我了,我这次来是想让你给我指条明路的。”
“别胡说,魔尊对你可是心疼,这也是有目共睹的。”夜月看着她的双眸由浅渐深,听似好言相劝,道:“妹妹就别再生出二心了。”
“姐姐别不信妹妹!这段时间我就像个老妈子一样伺候他!”未曲明激动地就差指天发誓了:“我对魔尊绝对没有男女之情,更不是流言蜚语中那个整日与魔尊缠绵于床榻间的女人!”
“他……真没碰你?”夜月妃子不信。
“没有!真没有!”未曲明此刻真恨得自己这张说真话都像说假话的脸!
沉默半响,夜月妃子幽幽道:“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魔尊随身携带的玉石吗?”
“记得!那石头我还见过。可就一块石头,有那么大的效果吗?”未曲明不是没偷过,而是被当钞捉奸在床’了。
“那是他要命的东西,别人半点都碰不得。”夜月再次强调道:“想惹他生气赶你走,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真有那么大威力吗?”未曲明记得在‘盘古神殿’里的时候她也摸过那块石头,她也没见他有多不高兴。
夜月勾起充满诱惑的红唇,道:“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寝殿的时候洌泫已经宽衣卧在床榻上了,看样子一点都不担心她。桌上的饭菜都凉了,饥肠辘辘的未曲明偷偷瞄了眼,窗幔后传来洌泫的声音。
“还剩下些干饼,你晚上就吃这些吧。”
未曲明眼睁睁看着侍女们把丰盛的饭菜都端了出去,桌上果然就剩下了几块干饼。她一屁股坐在垫子上吃了起来,也不喝水,一张脸憋得通红,赌气不理床榻上的人。
谁想床榻上不一会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未曲明觉得简直是自作多情,于是饱肚子后仍旧守在床榻边看着他睡,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过于生气和过于紧张的后遗症就是在恢复平静后身体急速地疲惫,未曲明在模糊的意识众逐渐被一种极接地气的气味唤醒,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石洞里,她的鞋子不见了,她的脚就这样直接踩在泥土上,她寻觅着阳光向外走去。
前面一块大石头挡住了去路,未曲明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力气居然把它搬开了,有一种几乎可以算是雀跃的心情影响着她,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期待的是人还是物,结果……她看到!
洌泫!对!没错,就是他!就算是化成灰烬,她也认得他!即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再善良,她也不会上当!
“几天没见你出来了。可是上次的事情你生气了?”
见他盘膝坐在花丛中一点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未曲明还真是有点适应不了这样对他居高临下的感觉,嘴里含糊的应了一声。
“你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再对你那样了。”
‘转性了,还是怎么招了!?他什么时候做事还征求过她的同意了?’未曲明撇嘴道:“你打算在地上坐多久啊?”
“我被一只猛兽咬伤了。”洌泫有意无意地亮了亮衣摆底下的血迹,心道,‘不假装受伤,你又怎么会跑出来呢?’想起前日在火堆前她被自己亲吻后的惊吓表情,他就觉得好笑。
瞧他一脸委屈的模样,未曲明弄不明白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不过她最大的特点就是顺坡往下溜,既然他愿意装,她就想办法看能不能顺势把玉石骗到手!
“这样啊……要不要我带你去河边清洗一下。”
“好!”
还真不客气!
未曲明伸手去拉他,没想自己稍稍一用力就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然后她就那么一顺势把他横抱在了怀里,可是他修长的腿几乎快要挨到地面了,两个人的姿势让人看起来很滑稽。
被瘦小的她这样抱着,洌泫的表情也有点别扭,不过他很快就像只小猫那样温顺地依靠在她胸前,未曲明把这样的举动看做是他在装傻故意吃自己豆腐!不过能把这么个大男人抱起来,她还挺有成就感的。
“河在哪里?”
“往西走大概六百步。”洌泫长臂展开环住她的脖子。
“行!”
未曲明大步往前走,到了河边直接把他扔了进去。
洌泫摔坐在深可及腰的冰冷河水里不解得望着河岸上双手叉腰对着自己呲牙咧嘴的她,流经他身边的河水交织着五彩迷离的光华。
“我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未曲明卷起袖子,淌下河水,开始动手脱他的衣服,这回洌泫可不干了,拉住她的双手不让她脱。
‘怎么样!来真格的就不敢了吧!他肯定知道自己想偷他的玉石,否则在平日里她这么主动还不早就被她给吃干抹净了!?’未曲明凭借自己力气上的优势,一脚踩在他受伤的腿上,双手直直扑向他的胸口。
洌泫吃痛,又怕自己无意间伤到她,只得由着她闹,可她一双手就是调皮地在他胸口乱摸一气,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在意,瞪着一双眼睛朝别处看,可是她却突然掐住了他胸前的那两颗……红石榴。
又疼又酥的一阵窜麻直烧到耳朵根部,连裸/露在衣衫外的肌肤都跟着烧成了绯红。
未曲明也不知道自己掐到他哪里了,反正就是顺势一把,虽然一无所获,不过也算是解了气!
见她眼睛里的神采渐渐暗淡下去,洌泫顾不得整理好几乎半裸的自己,不解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国色天香,什么秀色可餐,此刻在未曲明眼里全是狗屁!
“我就是想把你给洗干净给吃了!”
“你带我来河边就是为了这个!?”洌泫的表情很受伤,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原来在她眼里自己就是块肉!
“那我问你,那玉石呢?”既然被他发现了,未曲明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什么玉石?”
‘还和她装傻?!’未曲明不耐烦道:“就是那个会发光的!”
“不是在你身上吗?”玉石他早就赠与了她。
“我身上?”未曲明将信将疑在自己身上摸索了起来,果然在贴身的中衣里摸到了它,她欣喜地捧在手心里,开心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这是未曲明第二次从梦中笑醒!心中的喜悦还没消失,眼前的现实就把她摔在了地上,未曲明抚摸着惊魂未定的小心脏,打量着床榻上的洌泫,确定他没有被自己的笑声吵醒后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
看着他嘴角边展开的微笑和均匀的呼吸声,未曲明决定再试着偷一次,为什么有这样的决定呢?因为她觉得刚才的梦是个好兆头!
这一次比上次简单不知多少,直到把玉石塞在自己个儿的衣袖里洌泫都没有察觉,她的梦醒了,而他的梦才刚刚开始……
自从‘美人计’加‘苦肉计’失败后,洌泫对未曲明的定位就发生了天翻覆地的变化,那就是只有‘吃’的才能吸引住她的注意力!
就在这个当口,休与山的守山神公孙绿水前来拜见,她的元神是一颗柳树,婀娜的身姿远远飘来,一头秀丽的长发无风自动,柳叶似的眉毛下面是一双如丝的媚眼。
第一眼,她就被洌泫的身姿和容貌所倾倒,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低微并不敢表露,谁想他给自己交代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为他在小溪边建造一所简单的院落。
半个月后当她忍不住再次偷偷跑去看他的时候,院落中因为他的存在而充满了生机,连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都散发着五彩的圣光,山上的神兽陆陆续续来到这里自愿留□上的一块肉供奉他,九天之上的古神帝台。
院落里传来一阵诱人的肉香味,然而荷花池上的小亭中,他的身边却坐着另外一个女人,一个衣着简单,光着脚只顾埋头吃肉的女人。
公孙绿水望着洌泫看着未曲明的眼神,那样如水的柔情他却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过半分!
有了肉!未曲明终于肯乖乖地呆在院子里,每到月亮高挂的夜晚两人都会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聊天。
未曲明因为和他一起说话而神智越来越清明起来,也对男女之情有了一些理解,起初她以为自己是因为跟着他有肉吃才会和他呆在一起,可在满足了口腹之欲后她却发现自己脑袋里就不再都是肉了,他在自己的脑子里和心里里占据的地方越来越大。
她也早就推翻那日‘他亲吻自己是为了吃掉自己’的荒谬理解,甚至在每个夜晚她还会去回味那个甜甜的吻!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眼睛再也离不开他的身影,她的行为开始模仿他的一切,一天到晚跟个小跟屁虫似得跟在他身后,除了睡觉她就像他的影子。
这一日夜晚清风明月,未曲明闹着要洌泫教自己识字,先学得便是自己和他的名字,可是无论在纸上写多少遍她就是记不住,于是洌泫就用锋利的石子在石桌上刻下‘洌泫’和‘未曲明’五个大字。
“你看!这就是我和你的名字。”洌泫伸出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食指在石桌上沿着笔画边写边说:“再想不起来就用手指头在上面画一画,知道吗?”
未曲明就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她此刻的心思全在洌泫的脸上,哪里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洌泫见她愣愣地瞅着自己看,笑问道:“记下了吗?”
“嗯!记下了!”未曲明猛点头,心道:‘你的样子我永远都记下了!’
“你的胸口里藏着什么东西?”洌泫好奇得盯着她的胸口。
未曲明这才发现自己胸口处闪烁着红光,像是被他看穿了心思,她红着脸急忙捂住:“没!没什么!”
“让我看看。”洌泫拉开她的手,摸出来一看居然还是那块玉石,左右细看去却又仿佛已经不再是原先那块玉石。
玉石所散发的光芒随着未曲明越来越急促的心跳不断闪烁着,原来此块随手可采的休与山帝台棋子先是受到火焰的考验,再是受到了洌泫的点化,最后竟是与贴身相伴的主人融入了一条血脉。
这……不就是未曲明的守护之石吗?!通俗点来讲,这不就是神仙出世以来梦寐以求的称心法器吗?!
作者有话要说:本次榜单要求只有1万字,深深终于可以稍稍休息一下了。
下次更新时间为:21日。
第90章
生活变得平静且一成不变,也许这就是洌泫想要的生活,也许这就是万年来沉默的性格使然,只要能与未曲明朝夕相处,他没有想太多,他更没有意识到未曲明除了自己之外也需要其他的朋友……
有一日公孙绿水趁洌泫不在,她来到了院落门口以讨水喝为由与未曲明结识,这是未曲明见到的第二个人,而且和自己一样都是女人。
公孙绿水很会和未曲明套近乎,待洌泫回来的时候,未曲明已经完全把公孙绿水当成自己的好姐妹了。
洌泫深深地看了公孙绿水一眼,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他不会错过她眼底里一闪而过的狡黠,所有的虚伪在他眼里都无处遁形,即使是天帝帝俊都不例外,更何况公孙绿水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山神!
但是!未曲明喜欢,他也就没有再去追究公孙绿水接近未曲明的动机。
公孙绿水揣着小聪明每日都来拜访未曲明,一开始只是趁机帮助洌泫给未曲明煮饭,后来就越来越放肆,把洌泫的衣食住行全部都拦在自己身上,甚至是贴身的衣物或是代表了定情意味的香囊,她全然将自己放在了一个介乎于侍女和女主人之间的位置上,未曲明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单纯到了极致的傻姑娘。
未曲明的确是个单纯到极致的傻姑娘,洌泫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还真看不到未曲明有任何吃味的感觉。
失望!是难免的……让未曲明开窍更是个难题,但更是个急待解决的难题!
这一日夜晚,未曲明在床上一个劲儿的打滚,全然一副用不睡觉威胁洌泫的样子,起因是一条麒麟腿。
洌泫已经有近半年没有给她做酥烤麒麟腿了,只因未曲明太爱吃麒麟肉,而麒麟又是海中圣兽,以她的速度就算网罗所有麒麟挨个割一块腿肉都不够她吃的。
但洌泫并不打算跟她解释,因为以她的智商他很难和她解释得清楚。
“你就给我做一次呗!”耍赖无效,未曲明拉着洌泫的手左右晃荡,敲着自己的光脚丫道:“你明日给我做,我就不用再去山下绿水家了,你看,我的脚都走红了!”
“她家有,你就去找她。”洌泫板着脸从怀里掏出一双鞋子来,对她说道:“你明天穿这双鞋去吧。”
“你生气了?”未曲明嘟嘴问道。
“没有。一直吃我做得饭是时候换换口味了。”
洌泫说得云淡风轻,未曲明却觉得他说这话倒像真不在乎自己了,置气地伸出脚,道:“自己去就自己去,给我把鞋穿上!”
这双绣鞋可谓是软和至极,厚厚的底子用棉线纳得一层压着一层,踩在脚底下跟棉花似得,鞋面上绣着团团开放着的山茶花图案,花瓣下的绿叶若隐若现,针脚看起来很普通,甚至有些蹩脚,这可是洌泫这样一个大男人,这样一位九天最至高无上的古神在灯下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绣鞋的材料称不上是什么上等的材料,鞋底不是用大雾中也不易迷失方向的遗鱼骨所做,鞋面更不是色彩经久不衰的九凤羽毛丝所绣。但是上面有洌泫下的‘灵心咒’。
洌泫握着她纤细的脚腕给她套了上去,她动了动脚腕仿佛是怕他又反悔要回去,单手拉开被子整个人就钻了进去,露出一双眼睛,道:“那明儿我就一个人去了。”
“好好睡。”洌泫亦如每个晚上那样为她拉上屋门,离开了。
确定门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未曲明脱下鞋子盯着看了好久才揣进怀里,然后又拿出来看,如此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直到困得连眼皮都睁不开了才抱着鞋子甜甜地睡着了。
一大早,未曲明果然雷打不动地跑到了公孙绿水的水榭里,只是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程她硬是走了两个时辰才到。
不是一会怕道路泥泞沾脏了鞋子,就是怕自己走太快弄皱了鞋面……总之是一路上她都是在食物与鞋子之间相互纠结中度过的。
如愿以偿地吃上椒香四溢的麒麟腿,饭饱后未曲明就想离开了,公孙绿水借机说道:“每日下山必定十分辛苦。我多做了一些,你今日可以带回去。”
“那好啊!”未曲明应道。
公孙绿水如拂柳般依在窗边,娇滴滴道:“可是你拿什么跟我换呢?”
“换?”未曲明从来都没有以一换一的概念,自己喜欢的东西,洌泫都会想办法给自己弄来。
“其实也不能说是换。”公孙绿水看似退后一步,打消了未曲明的戒心:“我做肉食没古神好吃,希望他能够来教教我。”
“这简单啊!我回去跟他说。”未曲明舔了舔筷子上的余香,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不过说实在的……绿水的确没有洌泫手艺好!
“他一定不肯的!”公孙绿水的声音显得有些急切和失落:“我求过他,他说不会离开你们居住的小院。”
未曲明想起昨晚洌泫的严肃,觉得他的确有些不通人情,于是道:“那你说,我怎么能帮到你?”
“其实也好办,我这里有只金丝鸟。”公孙绿水变戏法似得从手中变出一只小巧可爱的鸟雀,瞬间就抓住了未曲明的注意力:“你写封书信给他,说你和我吃多了肚子疼,要他来看看。”
“可是这和他教你做肉有什么关系?”未曲明是个直脑筋。
事已成半,公孙绿水敷衍道:“到时候我自有办法,你就拿着你的吃食回家就行。”
写了信,拿了吃,未曲明心里却有点莫名的不安,问公孙绿水:“那洌泫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公孙绿水用余光瞟了眼未曲明手里的‘纳元袋’,眯着眼笑道:“等你把我送你的点心都吃完了,他就回去了。”
未曲明掂了掂手中的‘纳元袋’心想也没多少,估摸着不到日落洌泫便回来了,于是十分配合地乖乖走掉了。
洌泫在收到未曲明的书信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山下的‘水榭’,水榭内一个柔若无骨的未曲明正等着他呢!
洌泫在门口略顿了一下便走到床榻边抱起了‘未曲明’,柔声询问道:“哪里不舒服?”
‘未曲明’拉住他的手伸进内衣中移至紧致的小腹之上,轻启红唇道:“不知为何,吃了绿水姑娘的桂花点心后肚子里如同刀绞一般。”
大量食用同类闹肚子是必然的,绿水如此说也合情合理,然而她并不知洌泫与未曲明还尚未有肌肤之亲,如此肌肤接触的亲密之举未曲明是绝对做不出来的,洌泫又怎会看不出来,他脸上的抑郁之情全因未曲明果然为了吃食舍弃了他,顿时有些后悔自己试探她的心思,真是自扇嘴巴!
正打算抽回手却发现窗外探出个扎着两条大辫子的小脑袋,眼中暖光闪现,神色突转的他立刻拥紧怀中的‘未曲明’,手从‘未曲明’的小腹向上游走,顺势握住了一侧柔软包满,耳边立刻传来女人急促的低喘。
在有韵律的揉搓下指尖的樱桃俏然绽立,‘未曲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全然忘情所以地仰着头在洌泫玉白的脖颈上啃咬着,双腿先是难耐得相互摩擦着接着就盘上了他精壮的腰身……
只闻外面‘噗通’一声水声,洌泫突然推开纠缠在身上的‘未曲明’一掌拍在她的天灵盖上,公孙绿水霎时间原形毕露!
洌泫在榻上坐直身子,虚目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公孙绿水,说出的话比北极广原百米下的寒冰还要冷酷:
“你想怎么个死法?”
“小神,小神只是……”公孙目光闪烁,无法自圆其说,右手凝聚神力只求给自己一个痛快的死法!
敬告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洌泫不屑与她再做纠缠,起身道:“念你守山已有一万年的苦劳,从今日起你务必做好守山神应有的本分,不得再出现在本尊住所方圆百里的地方!否则下次连自裁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明白吗?”
他周身的气场如巨山压顶一般,公孙绿水万万不敢再亵渎他一眼,垂直头惊魂未定道:“是!小神明白!”
当她终于顺过气小心翼翼地看向周围时洌泫真身已经驾云而去,从鬼门关绕了一圈的公孙绿水瞬间失力跌坐在地上嘤嘤哭泣起来……
洌泫一脚才踏上院落外的鹅卵石小路就见一个粉色的人影扑了过来,一个闪身他第一次躲开了未曲明的‘突然袭击’。
因为用尽全身力气未曲明没控制住,一个踉跄双膝跌跪在地上,可嘴里还是一个劲儿的嚼。
洌泫看到此情此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决定不再理她却又被她死缠烂打地黏上,未曲明抱着他不让走,嘴里唔哩哇啦得,什么桂花糕,栗子饼、芙蓉切……和着口水糊了他满前襟。
“我……我……我……我以为你不回来了!”说完就张着嘴大哭起来。
“把你嘴里的东西嚼干净了再说话!”洌泫可没那么好糊弄,不给她长长记性他怎么会轻易原谅她!?
未曲明这才反应过来,扔掉手中的‘纳元袋’,塞满嘴巴的食物一时间也咽不下去,她干脆全部吐了出来,一张小脸委屈难受得揪成了一团包子,哭得眉毛周围的皮肤都肿了:
“她说我吃完这袋子了的东西你就可以回来了,可是我怎么吃都吃不完,呜呜呜……我以为你永远都回不来了!”
开玩笑!别说是她,就算是换成九天中最大胃口的饕餮也吃不完这‘纳元袋’的东西,她看到的食物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闻言,洌泫差点没忍住唇边的笑意,好不容易才能继续板着脸,道:“那你还拿我去换吃食吗?”
“不换了!”
“如果是你最喜欢吃的麒麟肉呢?”看来……洌泫真是和食物杠上了!
“那也不换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骗我到山下公孙绿水家给人家瞧病是为了什么?!就是想拿我去换她前日里刚打来的麒麟肉吧?!”
未曲明现在晓得他是真生气了,仰着一脸鼻涕和眼泪,可怜兮兮道:“那我以后不吃肉,还……还不成吗?”
“我看你缺得不是嘴里那块肉,你缺得是心眼!”洌泫伸指在她脑门上恨戳,看起来真是有股恨铁不成钢的劲儿:“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把你的心眼给补齐了,我老老实实想清楚告诉我,哪怕你再把我给换肉吃了,我都要给你换上!”
未曲明扁着嘴,挨骂的小模样十分认真,看来是真知道自己错了。
“那你还拿我去换肉吃吗?”这个问题洌泫已经问了第三遍了,话语中有几分责难,又有几分无奈,更有几分……伤感。
未曲明看出他严肃的神情终于有了松动,于是忙摇头,几乎用吃奶的力气大喊道:“不换啦!―”
然后他的吻就这样落下,让人猝不及防!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有肉肉呢!虽然深深炖的肉很瘦!~~~嘻嘻(咬手指......)
还记得未曲明原先脚上那双早已经穿烂的绣鞋吗?在未曲明有了南虞送的新鞋后,被她扔掉又被释儿收藏的那双绣鞋,不就是这一章里洌泫给她做的绣鞋吗......?!释儿果然很聪明也很细腻,他猜对了那就是他爹爹给娘亲的鞋子呢!
第91章
两个人不知道吻了多久,未曲明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只顾着跟着他松软的唇吮吸着,味道嘛……说不上甜,也说不上酸,更说不上苦,反正就是一种说不上什么味道的气息,确切的说是那种会让人不断加深依赖的一种气息。
因为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洌泫适时停了下来,可他的体贴却换来了她眼里的埋怨。
‘怎么停了?’未曲明又将嘴巴凑了过去,再看到他微微促起的眉心后又不自然地缩了回来,可却被他‘半路拦截’拦着肩头再次拥了回去。
吻第二次落下的时候,未曲明这次算是真真正正尝到了他嘴里的味道,在一边担心他会吃了自己小嘴的恐惧中一边又对自己剧烈的心跳而不知所措。
“你怎么睁着眼睛?”洌泫觉得不对,才睁开双眼就对上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啊?”未曲明发现自己终于可以用嘴巴呼吸了。
看来还是自己太心急了,洌泫趁她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调转话题,道:“饿了吧,锅里还有些肉汤。”
未曲明盯着他的脖子猛然间想起了点什么,神情一暗,道:“我不饿!……就是想睡觉。”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眼下居然连肉汤都哄不了她了,洌泫望着落日的方向,太阳此刻果然在西边!
当日晚上,未曲明第一次提出要他陪自己睡觉的要求,他问为什么,她只说怕他又被人给骗走了。
洌泫躺在外面,未曲明躺在里面,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脖颈上的那几个红点,小脸一会白,一会黑,一会红的,神情丰富得就像个唱大戏的。
“今儿我看见……你和她抱在一起。”
假寐中的洌泫睁开一条眼缝,明知故问道:“谁?”
“这个是怎么弄的?”未曲明用手戳了戳他脖子上的那几个吮印。
“真想知道?”洌泫眉眼惺忪地又往她那边靠了靠,嗓音慵懒动听地像在幽幽吟唱。
未曲明莫名得有些生气,她没有排斥他的靠近却是仰着脑袋望着床顶帐,嘟嘴道:“被她咬的吧?!”
“你还看见什么了?”他又靠近了些,头几乎枕在了她的肩头上。
“我还看到!”说到此处,她猛地转向他的方向,两人的鼻息只剩不到一丝头发的距离。
“继续说……”他对着她依然红肿的唇吐气。
“我……我看到你摸她!”冲口而出的话让未曲明整张脸如在火炉上烤。
洌泫露出些许伤脑筋的表情,问道:“摸?怎么摸?”
“就这样……”她伸手在他的胸口上推了把。
“你确定是这样?”洌泫笑得有些邪气,眼底染上了一丝□的色彩。
未曲明认真回忆着,小脸上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十分单纯可爱,揪在他衣襟的手隔着布料捏了捏。
“想试试吗?”他握住她不安分的手,低沉的嗓音里充满了让人无法抗拒的迷人诱惑。
“可……可以吗?”未曲明心中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
“只要你愿意。”他的话温柔得像天上飘下的白云。于是未曲明再没有顾虑,伸脑袋一口咬在……洌泫的脖子上!
疼痛并没有到来,洌泫皱起的眉头逐渐松开,她灵巧的舌头就在自己的脖颈上舔吮着,凉凉地,湿漉漉地,却足以将他身体中所有的情绪挑动起来。
他想……难道是绣鞋上的‘灵心咒’终于让她开窍了……?!
未曲明停了下来,眨着眼睛对他说:“上面有我的口水,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
“那么……”她牵着他的手来到自己的胸前,让他温暖的手心包裹住自己的心房:“该接下来的……这个了…….”
虽说她的出发点是单纯的想解开疑问,但他不想再焦心的等待了,况且看她都这么主动了,洌泫也就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被子越笼越高快要盖过头顶,里面此起彼伏,被窝里传来沙沙沙地衣料摩擦声,衣衫被一件一件踢了出来……
“怎么又变成这样了?”床帐里传来未曲明低低的惊呼声。
“不喜欢?”洌泫的声音哑哑地几乎听不清楚,估计是嘴里含住了什么东西。
“也……也不是。”她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接着发出一声轻咛。
窗外夜色渐浓,过了好久的时间……屋子里还会断断续续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山里少有的万物俱肃,仿佛所有生灵都不愿打扰此刻正在屋内相拥交叠的二人,又仿佛是在那里屏息偷听两人缠绵酥骨的情话……
“别紧张,你压倒我的头发了……”
“......噢……那我移一下……啊!好深……”
“……搂紧我的腰……这样你会更舒服……还要再快一点吗?”
“……嗯……”
第二日一大清早,很确切的说洌泫不是被未曲明娇滴滴地赖床声弄醒的,而是被类似于杂食动物的磨牙声吵醒的……
光溜溜的背肌还温暖在怀,她背对着他圈着身子,耸动着肩膀,嘴里还不时发出满足的低叹声。
未曲明正吃得欢,突觉一道人影从背后升起,她本/能得把食物掩进被窝,回头看向洌泫。
洌泫被她满眼戒备的样子逗得大笑起来,激情过后两人□相见的尴尬瞬间消失无踪。
“我就是,就是有点饿了。”她含着泪光,生怕他又生气不理自己了。
洌泫抽出被她压在身下的被子,从被面上的那道开线处掏出了她慌乱中藏在里面的些许干肉和点心,看来这样的习惯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未曲明皱了皱眉毛,却没有动作,脸上有种舍身忘死的觉悟。
洌泫撕开一缕肉干塞到她微微张开的嘴里,说道:“今后我就在你这被子上专门缝制个口袋。”接着又点了点她的鼻子,道:“免得引来真的老鼠!”
“你真好!”未曲明高兴地抱住他。
被她两团棉/乳压在胸口,洌泫第一次有了种窒息的感觉,昨晚才……今晨又……原来男女欢/爱之事,连身为古神的他都把持不住,只是神仙寿命无限,他又何必不顾她的青涩急在于一时贪欢呢……
两个人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是吗?!……只是时光如白马过隙,一晃眼三百年过去了。再恩爱的夫妻也熬成了老夫老妻,再有激情的生活也会变得平淡无奇……
“啪”得一声清脆肉响,未曲明一巴掌拍在洌泫的屁股上,嘴里不耐烦道:“快起来!顺便把被子叠了!”
洌泫嘴里含糊了几声,捂着被火辣辣的屁股,不过三百年两个人就颠了个个儿,如今的他每日被她训得跟个孙子似得,女人的成长路线果然是从娇滴滴的小媳妇熬呀熬,熬成了唠唠叨叨的悍妇,九天中是个女人都无法避免,未曲明却觉得是苦尽甘来终于熬到自己扬眉吐气、指使气昂的一天了!
她发现近来这段时间洌泫总是赖床,本以为他是装得,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眼下竟要每日‘打’他一下,他才能真正灵醒过来……
时间流转了七百年,屁股上火辣辣的感觉仿佛还在,半睡半醒之中的洌泫抓住床榻边的人儿,嘴里含糊道:“下手这么狠,休想逃了……”
悠悠转醒后,洌泫看清自己所抱着的未曲明,星目一转、眉心一动,张口就咬在她的肩膀上随即很快松开口,卧在她膝头的模样柔情百转。
“哎呦!”未曲明大叫一声,索性他咬得不重,惊骇的表情多半是被他吓到了。
洌泫姗姗松开了她,问道:“本尊睡了多久了?”
未曲明捂着肩头,心中虽有气恼,但‘玉石’已经得手便不愿再生事端,于是乖乖答道:“也就四个时辰吧。”
看她一副性子柔顺的样子,洌泫不觉感叹时光如梭,往事如烟,顿时失了兴趣,对她摆了摆手,道:“你也下去好好休息吧。”
未曲明顺坡就下,头也不回的立刻起身逃离,待跑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再次掏出‘玉石’来看,心道:‘总要抓住个恰当的时机,当着洌泫的面将它给弄碎了!’
千里外,乌兰城。
城楼上,蛛儿接过黑耀手中魔尊传来的密函,相比黑耀的眉头深锁蛛儿在看完后却哈哈地笑了起来:
“魔尊就是魔尊,什么父子之情,全都是世人说笑的玩意!九天中也只有魔尊这样真正的男人才能够成就统一霸业!”
黑耀将密函展开来又细细看了一遍,神色严肃中带着些许没落,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还愣着干什么?”蛛儿挥手道:“还不跟我一同去了结了卜解释的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本期的榜单已经结束,明天会深深会在本文的文案中通知亲们最新的更新计划。
第92章
已经过去了三日,十字地牢中的卜解释却已不知今夕是何夕了,他仿佛度过了一段很久远的时间,他的思绪忽远忽近,仿佛已经死去。
直到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时,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听觉还存在,他一直以为除了几近死亡的疼痛自己不会再有其他的感受。
“好安静,难道已经死了,”蛛儿从冷却的火盆中挑出一根铁棍翘起卜解释的下巴。释儿因为她的动作嘴里发出嘶嘶之声,青肿的眼皮随之抬起一条缝隙,昏暗的眼珠迟迟转动了一下。
蛛儿收回铁棍,咧嘴轻笑一声,对身边站着的黑耀,道,“他眼下也就靠着点意志来吊着这口气了。”
话语间,有一丝惋惜少年英雄之意。
不忍看他被‘马革钉’蹂躏得生不如死,黑耀转过脸,道:“快动手吧。”
“可是……我不打算让他现在死了。”
黑耀心中一动,随即警惕道:“魔尊让立即处决了他,休得再生事端!”他虽然想不通魔尊为什么忍心处决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但蛛儿不杀卜解释的出发点一定不会与自己相同。
“你说过‘巨阙剑’是关键,有卜解释一个就够了。”蛛儿度着步子来到黑耀的面前,颇有深意道:“他们一定回来救他吧。”
蛛儿审视的目光令他如芒背在刺,但他仍面不改色,道:“卜解释一定会是他们此行的关键,这也是我的猜测,但我有把握如果现在就杀了他,天帝的计划必然毁于一旦,届时成天,沈天,减天就是魔尊的囊中之物!”
这一番话不是没有道理,而且也是间接提醒蛛儿,此事关系重大,乃是魔尊一步重要棋子,不能因为私欲而多生变数,可蛛儿却不这样想。
“不!我偏要以卜解释为饵,杀了玲珑!”这话从蛛儿口中一出颇有点孩子气,可在看着黑耀碧眼中掩不住的焦躁后却又是满心的伤心和委屈。
“别和她过不去!我和她已是陌路……”此刻黑耀再怎么解释都是无力。
“你骗得了你自己,可却骗不了我,更瞒不过魔尊的眼睛。”蛛儿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对他柔语相劝,道:“你的命看似攥在魔尊的手里,实则却是攥在玲珑的手里!我怎么忍心看着你往绝路上走呢?”
这次,黑耀沉默了许久,蛛儿以为他的想法一定会有所松动,毕竟生命对每个九天中人来说只有一次,况且就算是玲珑活着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如果不能在一起,玲珑的死活对他又有什么实在的意义呢?
但是等到的答案仍然是……“我不会同意你这样做!”这就是黑耀的回答,而且他很快有了自己的动作。
眼看黑耀手中致命的‘火石’就要将垂死挣扎的卜解释烧成灰烬,谁想蛛儿早有准备,在她一声喝令下,十字地牢外待命的乌兰城四名守将就冲了进来。
蛛儿一手握住黑耀的手腕,一手指着四名守将,威胁道:“魔尊已下密令,如果你敢动用私情,我就可以将你就地正法!你难道要当着他们四人的面……杀了卜解释吗?”
明明是蛛儿为杀玲珑而暂留卜解释性命!黑耀如今却被她反咬一口,只因魔尊书信中的内容只有他们两人亲眼所见。
蛛儿先声夺人,四名守将怎会不信她?!
黑耀明白自己是‘关心则乱’,于是收回‘火石’,对蛛儿挥手道:“如若此事因你再生变数,别怪我不顾情分,亲自拿你去魔尊面前问罪!”
蛛儿不以为然,心中早有盘算,抓住冥昧一行人犹如瓮中捉鳖,有了黑耀的默许,玲珑的小命也算是一半攥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中天边缘,原百里流沙地界……
“这里暗流甚多,大家仔细跟着我的脚印走,莫被吞了下去!”
对水泽之地极为熟悉的睚眦走在最前面为大家带路,眼力最好的伏佑反而落在最后面,他伸着脖子看似是在仔细脚下道路,却不时用手突然捂住嘴巴,一脸涨红。
“我说!这鲛人的鱼鳞也忒恶心,我怎么感觉它还贴在嗓子眼里呢!”伏佑此话一出,走在前面的南虞和冥昧皆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尽欲呕,原来那‘鲛人鳞片’虽是解毒圣品,但其味道却是非常恶心,不止有腥味,口感更是比沙粒还磨牙,估计这样的味道也只有久居南海的睚眦能够适应。
南虞瞧着走在自己身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玲珑,关心道:“还难受吗?”
不问还好,这一问,玲珑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想她被黑耀抛下瀑布后先是被湍急的水流砸得七荤八素后又遭到鲛人的无端攻击,心灰意冷的她再无活下去的动力,只求能一了百了结束了自己的性命,谁想睁开眼睛,冥昧等人还站在自己面前,不愿面对的问题依然存在,在蛛儿的奸计下她与黑耀已是陌路人!
她本可以就此离开,虽然没脸再见黑耀,但她还是想再看看他,她担心他会不会已经被自己连累,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为黑耀向魔尊表明衷心!
“黑耀……是碧漓。”玲珑收了收泪水,觉得不把心里憋着的话说出来自己一定会疯了的,南虞算是旧识,对她和碧漓的事情也知晓一些。
“碧漓?没想到有人居然能从‘天雷之刑’中活下来!”南虞叹道,
闻言,玲珑不禁会心一笑,道:“是啊,他还好好活着,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就会觉得心都是暖的。”
瞧她眼睛里含着的两汪泪水,南虞心中涩涩,不再言语了。
虽然路程艰难,但几人一路还算顺利,沿着瀑布各自驾着法器一路向上又回到了第三天从天。
乌兰城外风杆高耸,独有一根通达城楼最顶端,上面挂着一个人,如一只空空的袋子在烈烈风中浮浮沉沉。
目力最好的伏佑最先看清了,他回身对冥昧道:“是卜解释!”
南虞疾步向前查看,心疼卜解释不过几日就被折磨得形同枯槁,凌乱肮脏的头发犹如枯草散落在风中,低垂着的脑袋恐怕已经是出气比进气多!
“释儿恐怕凶多吉少,你可有完全之策?”南虞心焦,急问冥昧。
冥昧心中其实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步骤,眼下局势对他们本就不利,众人皆知卜解释是魔尊的亲生儿子,但众人却不知魔尊就是古神帝台,她心里琢磨着,无论洌泫站在哪个角度都不会真想杀了卜解释,但看眼下局势,恐怕卜解释遭此厉刑一定也是得到了洌泫的默许,她是越来越想不通了,带卜解释去休与山寻找‘古神神力’明明是洌泫的主意,可为什么又偏偏在这个时候要至释儿与死地呢?
“我也没有具体的策略,只是千万不能让他们察觉我们身上的‘断脉毒液’已经解了。”冥昧明白他们也就只剩下这一个把柄了,希望届时能攻其不备!
就在此时,城楼上出现两个人,一个是蛛儿一个是黑耀,黑耀在看到玲珑后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后立刻将眉头促在了一起,蛛儿却是咬唇一笑,心中有数。
“放了卜解释!你们有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考虑答应!”睚眦的大嗓门在这时起到了作用,隆隆之声如滔滔海水,其实他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如在私情他才不会管卜解释是被生吞了还是活剥了,但在公事他只能听命于冥昧向城楼上的人喊话。
蛛儿对着城下的睚眦,问道:“放了卜解释,可以!但你们必须如实交代你们究竟为何要去中天?究竟有何企图?”
“先放了卜解释,我就告诉你!”
睚眦不是傻子,可蛛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用你告诉我,我要玲珑姑娘上城来说。”
“她是想借机杀了玲珑!”南虞对冥昧道,他心中明白蛛儿的算计,蛛儿当然不会相信他们,自然会用以一换一来保证平衡两方的利益,她真正的意图恐怕就是想借卜解释杀了玲珑!
自又看到了黑耀,玲珑就早已忘了周围的一切,一双眼睛定在了城墙上,可黑耀却偏头躲开了她灼灼的目光,直到她看到黑耀突然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这才意识到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冥昧思度不过片刻,便说出三个字:“让她去。”
还没等玲珑有所反应,伏佑先着急跳脚,低声道:“这怎么可以!如果真让他们知道了我们的目的,那我们可是泄露了九天最高的机密,是大罪!”
“是啊!”睚眦迎合道:“况且魔尊必然派人来阻,届时‘古神神力’犹如案板上的肥肉,最后还不知道会落入谁的嘴里!?”
“我去!”玲珑走到几人面前,目光坚定,又说道:“你们放心,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心里有数!”
南虞劝道:“不行!你不能去。”
“让她去!――”冥昧空洞的双目□‘看’向城楼之上,不容他人再有异议。
黑耀没想到玲珑居然真上了城墙,从一开始的置之不理乍作毫不掩饰的不安不过眨眼之间,蛛儿适时走到他面前挡在了两人之间。
“我来了!”玲珑仿佛抱着必死的决心,将蛛儿完全视作空气,透过蛛儿对黑耀道:“我知道……是我害了你!”
“……你别逼我!”黑耀的声音在颤抖。
“我没有逼你。”玲珑突展笑颜如海棠盛开般清丽脱俗,望着黑耀的眼睛如与他相隔一条如烟如雾的河流:“只要一想到今后没有你的日子,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蛛儿可是看不下去,出声道:“快告诉我你们此行的目的!”
玲珑仿佛这才看到了蛛儿,却对她一副奸诈的嘴脸甚是鄙夷:“先放了卜解释!”
没想蛛儿居然让守城将军真放了卜解释,黑耀大怒,对蛛儿吼道:“你真要放卜解释走!?你居然真敢为了自己的私欲违背魔尊的旨意!?”
蛛儿完全不理会黑曜,对玲珑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们一行人的目的了吧。”
玲珑看到城下冥昧四人扑向坠落在地上的卜解释,心中也算一块悬石落定,只见她一声冷笑,突然抽出腰间软剑抵在脖颈上,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霎是凄厉:“今日你放卜解释走,魔君一定会杀了你!今日我死,更是成全了黑耀对魔尊忠义之心!”
“哈哈哈……”闻言,蛛儿先是仰天大笑渐渐又转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笑,她挑眉对玲珑,道:“你以为我真想知道你们的秘密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今日布下这天罗地网就是为了取你的项上人头,至于他们……也一个都别想逃!”
蛛儿话音刚落,城防四周就突然涌出三千持剑甲士!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突然觉得玲珑很有女主的节奏啊!~如果这篇文有了她,还真是增色不少呢!~
终于花了一天的时间把这一章默写出来了,哎!该死的笔记本在最不该坏的时候坏,真是郁闷到家!
下一章更新时间为:1月2日。提前祝各位亲们元旦快乐!新年快乐!
第93章
乌兰城下,南虞将卜解释拉扯起来试图用手把‘马革钉’从他身上卸下来,可刚扯开一点就听到释儿嘴里发出虚弱的抽气声。
“释儿,”南虞怕再弄伤他,微微摇晃了他几下,吸引着他涣散的眼珠子凝聚到自己这边来,“你可还看得清楚,”
看定眼前人,释儿艰难地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如一口枯井,里面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与此同时,冥昧已经带领着伏佑和睚眦两人与如洪水猛兽般的魔尊甲士冲到了一起,魔域的甲士大多由中天散仙变异而来,虽有一定神力,但却是靠着吸食腐肉而完全肌肉化的野兽,他们夸张的肌肉线条积聚着足以令空间扭曲的爆发力。
神力恢复的三人打发这些甲士自然不在话下,但正如就算你再厉害也一次抵挡不住疯猫一拥而上的抓咬。
冥昧三人被一瞬间冲散开来各自为战,只有睚眦离南虞和卜解释最近,只见他拉开弓弦,‘寒鳞神弩’水冰荡漾在他的两只手间,几乎还看不清他是怎么动作,离他最近的甲士便同时倒地,后面的甲士又涌了上来仿佛无穷尽!
冥昧挥砍着‘灭魂刀’,就像是切菜。伏佑灵活地挥舞着‘元破剑’倒是越打越来劲儿,受了这么多天委屈,终于找到宣泄的机会了!
城墙上,两女一男的戏码还在继续……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觉悟。”蛛儿粉嫩的嘴唇微微嘟着,玲珑舍生忘死的决绝在她眼里不过像在看画本儿:“放心,我会把你的首级完完整整地带到魔尊面前!”
玲珑持剑的手紧了紧,余光飘向城下,见形势渐渐有利于冥昧几人,于是再无顾忌挑眉笑得冷峻:“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们身上的‘断脉毒液’早就解了!”
蛛儿这才察觉到不对,手扶着城墙探身看去,眼见局势不可抑制的扭转她心中仿佛有两股力量在拉扯,无论玲珑是自杀还是被她杀死,黑耀都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了解她肯定需要一番功夫,这一点她早就料到。
本想那些甲士完全可以对付失去神力的冥昧等人,倒时释儿的命还是捏在自己手心里!可是!眼下究竟是杀了玲珑还是冲下去了结了释儿垂死挣扎的小命?!
违抗魔尊的命令,那是必死无疑,到最后还是自身利益占据了上风,蛛儿一跃而起单脚点在墙头上冲了下去。
“别过来!”玲珑将剑锋压在自己的脖子上,因为黑耀的靠近而倒退半步:“我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在威胁你!”
看她因为激动而睁不开的双眼,涨红的脸上满是泪水,黑耀又是心疼又是心惊,他伸出的手试图离她更近一点。
玲珑已经再无想说的,再多说也是无益,她不再有半分迟疑用尽全身的力气只等自己的人头落地。
自己个儿的脑袋倒是没有掉地上,握着软剑的手却已经被黑耀紧紧攥在手里,耳边是他真实的喘息和声音。
“你赢了……”
“你还是觉得我再逼你!?”自从知道他就是自己的碧漓开始,她的眼泪就没停过。
“……不是,是我错了……”此刻,他对玲珑有的只是这一声叹息,他碧眼中的深情无法再用其它的言语表达。
既然他想让她抛下一切带她走,那么……他此刻就将牵起她的手。
蛛儿飞下城池的同时张开巨网企图用‘断脉网’再次束缚住冥昧等人,但冥昧早有准备,她的脚狠狠扎在泥土上犹如一颗铜钉,褐色的外衫顿时鼓成一只风筝般挣脱出去直冲向‘断脉网’,一眨眼的功夫‘断脉网’就被冲破成了碎末。
蛛儿毒针连发,行踪鬼怪陆离,在古神盘古的神殿里冥昧就早受其害,虽疲于应付但睚眦和伏佑左右照应也能从容抵挡,甚至几次攻击在她的要害之处。
蛛儿吃痛连连后退,眼看南虞驮着释儿就快要离开自己的势利范围,她只得孤注一掷从南虞那里寻找突破口想将卜解释夺过来!
谁想耳跟生风突然锁骨一阵剧痛,咔嚓一声连着肉被剐开一条大口子,勉强扭头看去居然看到黑耀怀抱着玲珑手持软剑给了自己几乎致命的一击。
蛛儿倒地不起,黑耀叛乱变节,魔域甲士见状四处溃散,黑耀带着冥昧等人迅速撤离乌兰城,直下九川瀑布来到中天一处安全地方……
“‘马革钉’不能这样解。”黑耀阻止了南虞手上的动作:“否则他将体无完肤,骨碎如泥,就算勉强留下一条命最后也只会变作废人一个!”
骨碎如泥是什么滋味南虞不知道,但体无完肤……南虞的手在空气中攥成拳头,魔尊这样对待他,‘夺妻之仇’他自是可以理解,但卜解释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如何舍得,如何忍心!?
“他的气息越来越弱了。”冥昧是个喜欢下结论的女人,所以才这么不招人待见。
玲珑白了她一眼,问黑耀:“你有什么办法没?”
黑耀微露为难之色,道:“有是有,就是……”
见他吞吞吐吐,玲珑急道:“怎么?”
“这‘马革钉’一但沾上血液就像认上了‘主人’,除非最后此人化成血水,否则绝不脱身。”黑耀缓缓道来:“要说这‘马革钉’还要说说它的来历,神驹‘疾风’的主人是上神混鲲,混鲲是九天所有神兽族群的守护神,他拥有一颗慈祥善良的心,可是他效忠的人不是帝俊而是刑天,在帝俊与刑天争夺九天之尊的战斗中他被上神据比杀死,神据见混鲲的座骑‘疾风’体型饱满优美,步伐轻灵有力,特别是毛发细腻雪白无光自明,据比一心想将它占为己有,可无论如何‘疾风’忠主不肯就范,据比大怒将它的首级砍下,命人扒了它的皮做成马革系在自己的座骑上打算当做衬垫,但马革上积聚着神驹‘疾风’的怨灵,上面便长满了能刺人骨肉细入牛毛的细针,据比无法只得将它丢弃,时间长了也就忘了这件事情,据比与重黎同归于尽以后‘马革钉’就被蛛儿翻了出来。”
“那按你这样说是没有了办法了?!”南虞问道。
黑耀道:“传说只要能熬过九天九夜,‘马革钉’就会从身上脱落,神驹‘疾风’就会再现于世!”
听了半天故事的睚眦愤愤道:“哼!看来据比上神也是个怕死的,否则他既然这么钟爱此马,却也不敢冒着生命危险来穿上这‘马革钉’!”
“所以可见这‘马革钉’是多么厉害的怨灵之物,连身为上神的据比都不敢尝试!”黑耀看了看南虞怀中半昏半睡的释儿,说道:“是福是祸,就要看这孩子能不能挺过去了。”
“眼下只能如此了。”冥昧抬手指着休与山的方向道:“魔域的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还是加紧赶路吧。”
“咳咳……”玲珑假意轻咳几声,拉着一旁黑耀的手,脸上不自觉飘散两朵红云对抬步要走的几人说道:“我和碧漓就不跟着你们去了。”而后又对南虞抱歉道:“对不起,我只能照顾你到这里了。”
“没关系,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多了。”南虞微笑回道。
冥昧一脸凝重地问玲珑:“魔尊会放过你们吗?不如一起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玲珑望了一眼黑耀,他也同样看向她,然后她很坚定地拒绝,道:“不用了!”
伏佑怀抱着‘元破剑’从高处跳队伍最前面,自以为很帅气得转身对众人说:“是啊!是啊!他们两个人甜蜜,我们跟在一边算什么事儿啊!”对于风月之事,他最有心得。
闻言,玲珑的脸更红了,黑耀捏了捏她的手心仿佛在给她打气。
“既然如此,就不留你了。”冥昧道:“告辞。”
玲珑向她深深鞠了个躬,谢谢她对自己长久以来的照顾,喉咙口那句道别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几人一路向东方走,当走到岔路口时南虞再回身望向刚才停留的地方,黑耀已经携着玲珑飘然而去了。
南虞略带苍白地唇弯起一丝欣慰的弧度,有情人终成眷属,应该是每对恋人心中最终的期许吧……
冥昧几人不分昼夜的赶路又向休与山方向走了两天一夜,卜解释一路上被几人轮流背着,他一直都没有清醒过,只是偶尔会发出些类似压抑了很久的嘶叫声,每一声都不大,但听在几人耳中却犹如身处千丈寒冰之下令他们不寒而栗,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体越来越轻了,伏佑背着他的时候生怕一个回头背上的卜解释就剩下一堆白骨了!
天还没亮,趁着冥昧、伏佑、睚眦还在休息,南虞抱着释儿来到一处还算干净的水源边,拿出帕子在水中湿润后往卜解释干裂的嘴巴上点了点。
南虞发现他的唇似乎有了吮吸的动作,于是急忙又沾了些水喂给他,不过多少功夫,释儿缓缓睁开了双眼。
“释儿?”南虞不确定他是否意识清醒。
随着他说话的方向,释儿的瞳孔锁定在南虞的脸上然后又眨了眨眼睛,里面渐渐地有了光泽:
“……南虞……?”
“你安全了!”南虞道。
“……我……”粉身碎骨的疼痛似乎并不愿意那么轻易放过他,卜解释刚感觉好一点,可意识又突然模糊起来。
释儿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面孔再次变得狰狞吓人,惊得南虞有些不知所措,但他迅速冷静下来用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头摇晃着,确保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释儿你听着,再坚持三日,你就能活!你听到了吗?再坚持三日!!”
“他又昏过去了。”
南虞这才发现冥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然而怀中的卜解释的确已经彻底的昏死了过去。
“他刚才能醒来就说明他还有求生的欲望,也许他真能挺过去。”冥昧道:“他毕竟是九天选择的‘辰晓之星’,不是吗?”
南虞心中没底,如果刚才是所谓的‘回光返照’那又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笔记本电脑就修好了,台式电脑码字真难受啊!~
第94章
魔都,魔尊寝殿
玉石如愿到手,未曲明一直冥思苦想如何将这东西用得恰到好处,可是时间越久揣着这块玉石越像是揣着块烫手山芋,每日提心吊胆就害怕被洌泫发现这块玉石不见了来找自己算账,于是自第二日开始她便开始很是后悔自己没有想好对策就一时冲动盗了这宝贝。
也是有了这样的机缘,未曲明开始观察洌泫每日的作息习惯,她发现他这个人简单得出奇,每日除了批复公文就是卧在寝殿内休息,时间虽不固定,但每日申时必定会到寝殿后的曼陀罗花圃中亲手为各类品种的山茶花松土施肥。
这日正是午后太阳西斜,将人的影子拉得不长不短,只见洌泫半弯着腰右手握着一只小铲,左手抚摸着其中一朵秋黄色山茶的绿枝叶,神情极为专注。他的肌肤和南虞相较不算白皙,微熏明亮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可却一身墨黑长衫竟对比得他如新月清晕、花树堆雪一般,至于容貌自是不用细说,魔尊九天至美的名气早就是家喻户晓,此刻的他周身折射着一种纯洁而神圣的光晕,如今的他看起来比在九天上的那个洌泫更像个神仙而非魔尊。
未曲明看得入神,时间太久眼酸得揉了揉,待再望去又忍不住揉了揉,她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
太阳在西边,洌泫的影子居然也在西边跑到了他的身前,只见他开口轻叹道:“你又来了……”
未曲明听不清他嘴里说什么,只是看到他淡如肌肤的薄唇动了动,他的影子随着风摆动,她仿佛又看到了盘古神殿下的欲念之魂,于是她又想起了那个夕阳下美轮美奂的小庄园和那个一心等待妻子归家的男人……
“这就是命数,即使是我,即使是强行逆转,结果依旧如此……”
“强行逆转?你是在自欺欺人!”这句话仿佛是影子的回答,却是洌泫的自言自语:“你先是对释儿下了绝杀令,而后又安排那只叫‘妄悠’的鲛人出现在冥昧等人的面前替他们解决困境,你对每个人在整件事情中的作用了若指掌,你安排得丝丝入扣,却唯独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你说得对。”洌泫垂目自叹,在自己的影子面前他无处可躲:“他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忍心杀他……”
“是!你是不忍心,但他会杀了你……你先是给了他‘巨阙剑’,再是点化他如何运用自己的神力,后是给了他神驹‘疾风’,你给了他指向你胸口的一把把利剑,我以为你想通了,可你依然如此愚蠢!”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不该问我,答案在你心中。只要释儿不继承你埋藏在休与山下的‘元始神力’,他依然还是那个崇拜你、愿意跟随着你的孩子,你难道不想与未曲明共享天伦之乐吗?”
“可带释儿去休与山的命令是我下达给冥昧的!”洌泫仍然试图纠正自己。
“那就趁机杀了冥昧等人!这样就如同斩断天帝的一只羽翼,对了!还有那个熏池。”
“还有……”洌泫的眸子由左转向右,渐渐深邃起来:“还有那个南虞,杀了他再解开未曲明的封印,那样……她就会彻底忘了那只狐狸,她的眼里只会剩下我一个人……”
“对……杀了他……杀了他……”这声音如魔咒一般一遍又一遍回荡在洌泫的脑海中。
‘他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未曲明见洌泫居然痴痴傻傻起来,嘴里一直重复着杀人杀人的!‘不知他想杀谁,但他要杀的肯定是好人,也许是九天上的神仙,也许是天帝帝俊,也许是……南虞?也许会是自己的儿子,卜解释?!’
“谁在那!?”
洌泫暴喝的声音朝这边冲来,未曲明知道自己被他发现了,于是走了出来,直面问道:“你又要杀谁?”
“谁?”洌泫的神色在看到她的时候略有收敛,然而下一刻却又怒不可遏:“你希望我说的是谁?你以为我说的是谁?”
见他疯癫得更厉害,未曲明自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甩了甩袖,敷衍道:“管他是谁,与我何干?我有事先走了!”
刚迈出步子,她的手腕就被洌泫一把握住,接着他紧迫的声音就贴耳而来:“如果我说我要杀的人是那只九尾狐狸,也与你不相干?!”
洌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痴心地期盼此刻她的回答会是否定的,可未曲明满眼恨意的模样却将他推入了深渊。
“你要把他怎么样?你究竟想把他怎么样?你是不是已经把他抓起来了?你把他关在哪里?你说啊!――”
“你说得没错!我已经把他关了起来,你等着我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将他丢到九头鸟巢里,被它们喝血啃肉!”说到此处洌泫突然冷笑两声,唇边荡漾着温柔的笑意霎是诡异:“瞧你把我都气疯了,我都忘了……他的皮早就被我给剥了!”
“混蛋!”未曲明才是气疯了,张口咬在他抓着自己的手臂上。
洌泫虽恼但仅存的理智却不忍伤她半分,佯装吃痛放开了她,谁想她一个旋身立在离他三步之外的地方。
“你瞧清楚了!”未曲明掏出玉石高高举起,威胁道:“你伤我的夫君,我便砸碎了你的宝贝玉石,叫你对你的亡妻连个念想的东西都没有!”
“不可!――”洌泫嘶喊一声,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惊慌,双手在衣襟内胡乱摸着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玉石的确已经到了未曲明的手中。
要说为什么洌泫一直未察觉,那就正是印了那句‘爱屋及乌’的话,玉石本是与未曲明心脉相连的法器,如今有了未曲明伴其左右,他又怎会再去关注那块玉石?!
未曲明可不听他的,她以为他的失态全是因为她要砸了手中的玉石,这段时日她算是受够了,如今她也要让他尝尝受制于人的滋味,她偏要看看他肝肠寸断的是个什么模样!
再无迟疑,玉石掷地而碎!
一刹那,未曲明只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在这道白光中她似乎看到洌泫朝自己奔了过来,之后便不知所觉……
夜月妃子几个时辰前便一直守候在魔尊寝宫的殿外处,她知道他不在里面,但她也绝不会去花圃打扰他,因为她了解他所有禁忌,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在他身边陪伴了将近五百年的时间。
她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她一直在等待未曲明能闹出点什么事情来,所以她不总是主动出现在洌泫面前,今日能来到这里,是因为她收到了蛛儿的加急信函。
她必须为蛛儿讨回公道!
只听到外面忽然风声大作,下一刻便看到洌泫抱着未曲明冲了进来。夜月妃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跟着走了进去,刚转过内殿屏风就看到洌泫已经将未曲明平放在床榻上。
“她怎么了?”夜月妃子手扯着幔帐,小心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洌泫问得气急败坏,未曲明每一次急促的呼吸似乎都如同一双手掐着他的脖子。
“她看起来很不好,需要我的帮助吗?”夜月当然知道他此刻肯定听不进去自己说的话。
“不用!”洌泫拒绝得很干脆,他的眼睛几乎没有离开过未曲明。
未曲明浑身冒出大量的汗水,她的衣服几乎都被湿透了,特别是胸口处的肌肤似乎变成了一张薄薄的膜,里面包裹的心脏发出微弱的光芒嗵嗵直跳,她□在外的脸、脖子和手臂似乎都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割裂,细碎的裂缝中散发出同样的光芒,她就像被人给……摔碎了。
她猜对了!夜月妃子知道自己一定是猜对了,那块洌泫随身携带的玉石跟未曲明一定有着莫大的关系,她永远都记得那一日,他怀中的紫色玉石突然发出奇异的光芒,这似乎是一种信号,那时他急急忙忙跑了出去,结果在回到成天的同时未曲明和卜解释就已经被熏池带回了减天。
开始她并不在意,但之后的种种让她不得不将未曲明和玉石联想到了一起……而此时此刻,洌泫手中紧攥着的玉石碎片就印证她所有的推测。
洌泫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将手中的碎片揉搓到了一起,待看到未曲明的状况终于趋近平稳后他才意识到夜月妃子还站在那里。
看到他的疲惫的目光终于转向自己,夜月妃子将略微失望的情绪掩饰的很好,违心关怀道:“她是不是已经脱离危险了?”
洌泫摇了摇头,额头上留下的汗珠挂在他微垂的长睫上晶莹如泪,此刻他心力交瘁地几乎说不出一句话,眼下未曲明的状况比他所预期的还要糟糕,他只是暂时护住了她的心脉,如何恢复她支离破碎的身体这个问题让他几乎束手无策,更重要的是……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这肉体撕裂的非人折磨,又怎会忍心让她独自面对这一切的苦难!
“这是蛛儿发给我的加急书函。”夜月将袖中的书函递给他。
洌泫没有接过,道了句:“你说吧,有什么事情?”
夜月回答得简短且切中要害:“黑耀叛变,蛛儿重伤,冥昧等人已经救走卜解释。”
冥昧等人救走了卜解释,这件事他已经从蛛儿给他的正式书函中得知,但黑耀叛变这件事蛛儿却分毫未提。
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洌泫有意外,但也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他在将黑耀从狱法山救回的时候就已经从他口中知道了他和玲珑的关系,当时他的烧伤还没有好就闹着要回中天去找马上就要出世的玲珑,可在看到镜中可怕的自己后他就此打消了去寻找玲珑的打算。
自那以后碧漓变成了黑耀,成为了重新给他生命的洌泫身边最忠诚的左右手,他是雨花石在吸取天地灵气中所幻化出人形的散仙,然而经历天雷之刑的他并非一无所获,于是他取出身体骨骼中的一小块,在洌泫的帮助下幻化出自己的法器,‘火石’,‘火石’拥有着与火神熏池的法器‘炽炎石’几乎同样的法能量,这就是为什么黑耀是这九天中能够灵活运用神火的第二人!
“您难道打算就此放了黑耀?如今魔域与九天正处于对峙态势,黑耀身为大军前锋统帅,如果这件事情不妥善处理,前线将士该何去何从,魔域民众又该如何看待?您必须要给出一个交代啊!”夜月娘子更早陪伴在洌泫的身边,对黑耀的渊源自然非常了解,她很清楚洌泫为了重新给他生命付出了怎样的心力,黑耀这是□裸的背叛!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更新会在1月9日上午十二点之前更新。
小说写到这里已经进入慢慢收尾的节奏中了,每个人,每对爱人的结局也会步步呈现在大家的面前。希望喜欢本文的亲们能继续支持深深!~
可怜的黑耀和玲珑......魔尊又打算如何处置他们呢?蛛儿又怎么轻易让黑耀得到幸福呢?
第95章
洌泫道,“当务之急是让禹疆火速前往三天门外接任统帅一职,我这里走不开,这件事就交由你去传话吧。”
“他,”
“怎么,”
“没什么……”
禹疆相貌奇特,人面鸟身,两耳各悬一条青蛇,本是上古水神,但由于他是天帝的死对头刑天的旧部,刑天大败后他就流窜到中天边缘的深谷溪流中藏匿了近数万年的时间,如今沧海桑田待他再现世时四方水域已尽数归东南西北四方龙族统领,于是他纠结了一帮看不惯龙族的散仙和上仙趁着九天大乱搜刮敛财,后又投靠魔尊。传说中只要他出现就会带来狂风暴雨,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嗜杀之神’,万年前如此,万年后的今天更是如此!
黑耀虽拥有火神之力但也是魔域中出了名的‘和善之人’,当初洌泫在派黑耀去统领魔域大军攻打减天、沈天、成天的态度上就很是‘暧昧’,虽不知他的用意但似乎有意在拖延着什么,又或者是在等待着什么。
而如今换派禹疆去往前线这一举动无疑推动了魔域消灭九天的进程,这样一来一定能够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夜月妃子想着,届时未曲明已除,她就可以毫无顾虑的与洌泫相依相伴了!
洌泫的目光随着夜月的目光停留在未曲明灰白的脸上,他不是察觉不出夜月对未曲明若有若无的恨意,但两人毕竟还有情谊在,只要她不是太越界,他也就不愿多去责难什么。
夜月忽地回过神来,见洌泫似乎并未察觉自己的异样,于是又想起此行的目的,她觉得洌泫仿佛并没有将黑耀叛变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她又一心袒护蛛儿,于是再次问道:“那该如何处置黑耀?”
“你为什么不问问本尊该如何处置蛛儿?”洌泫将未曲明冰凉的小手护在自己的手心里,光洁的眉心略微促紧。
他又在她面前自称‘本尊’了,多么伤人的两个字,说明了他此刻有些恼了。
“啊?!”夜月妃子惊了一声,正色道:“妾身绝非自私讨巧之人,而是黑耀的叛变的确影响恶劣!妾身是一心为公啊!”
见她句句慷慨情真,不见棺材不掉泪,洌泫无奈摇头道:“你可曾想过,本尊下令速杀卜解释,如果蛛儿照办又怎会闹出后来之祸!她心中如何盘算就连本尊都能猜出一二,你身为她的好姐姐难道就猜不出七八分吗?”
“求您饶了蛛儿这一回,她也是因爱生恨一时糊涂!”夜月妃子直直在他面前跪下,虽有认错之意,但这样出格的举动更是在利用洌泫对自己的怜惜来逼他:“可是黑耀他!”
洌泫抬手打断,道:“本尊给她一条活路,继续截杀卜解释一行人,如若再次失败,她就不用再出现了……”
他的话让夜月一阵寒战,她知道洌泫已经是给了蛛儿最后的宽限,于是不敢再多说什么,柔柔地回了声:“是。”算是一种讨好,这也算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情丝,可当她抬头用自己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时,却发现他一点都没有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如今他的眼里只剩下了一个未曲明!
夜月妃子敛下不满刚要起身离去,洌泫再次开口道:“不用为蛛儿感到委屈,黑耀的事情我会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闻言,夜月喜笑颜开如皓月当空般明媚:“妾身相信您!”
待夜月离开后,洌泫看着床榻上终于不再蹦蹦跳跳成日出幺蛾子的未曲明,悠悠叹息道:“这回……你可真是让我肝肠寸断了……”
中天边缘之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我们现在去哪啊?”抓着黑耀的手从一只变成一双,仿佛生怕把他给弄丢了似的。
这个问题一出,黑耀眼中有了一丝迷茫,但他很快就有了主意:“冥昧他们的目的地是休与山,肯定是一直往东走的,那我们就一路往西走。”
闻言,玲珑跳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又没有告诉你!”
“在魔尊的书函中已经说明了你们的行踪和目的了。”黑耀屈起食指在她仰着的鼻梁上亲昵一划,道:“你以为就你们那点小心思能瞒得住魔尊?!”
玲珑抿唇道:“那蜘蛛女……她是……?”
黑耀笑得无奈:“傻丫头,她那是故意想引你上钩,布下这么个局就是为了杀了你呢。”
“原来如此。”玲珑这才想明白,而后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仰着脖子显摆道:“但你最后还是舍不得我死,还给了蜘蛛女一剑,呸!她再毒辣狡猾也比不过我!”
“比不过你什么?”黑耀故意收敛笑意,板着脸问道:“比不过你聪明伶俐,就会用自己的性命来逼我就范?”
得意的笑容还没保持多久,玲珑就鼓着腮帮子,喊道:“我真的没有!”
“行行行!你没有,你是真的没有!”
可黑耀越这样说玲珑越是着急,甩开他的手就用挥拳打他,不过她的一番组合拳也不算重,黑耀也乐得和她打闹一番,不一会便觉得胸口积压的块垒舒展了不少。
伶俐喘着粗气停下了拳头,忽又一拍脑门,道:“如果魔尊已经知道了,那他们岂不是要有危险了?”
“你想回去给他们通风报信?”
“可以吗?”玲珑也觉得有些不妥。
如今的黑耀温柔得能挤出水来:“只要你想清楚了。”
“那……我们还是……”玲珑表情很纠结。
“既然放不下,就回去吧。”黑耀顺着她的心思说道:“他们应该还未走远。”
“那这样会不会让你陷入险境呢?”
“说你傻,你还真傻!”黑耀勾着一边唇角,笑得有些坏坏的:“你以为魔尊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吗?逃到哪里都是没有用的!”
玲珑怎么都觉得他的笑容明明是在苦笑,可心里的不安还是因为他半开玩笑的话而被淡化了许多。
只要他们此时此刻就在一起,她还怕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字数相对前几章比较少,主要是下面一章是一章洌泫的字数,所以在内容上要分开。
下一章一会就会更新哦!~
第97章 洌泫番外 :离家出走
很多人都想知道我是谁,所以总是试图以各种方式接近我,而我……就居住在休与山,与我的爱人一起。
她是个……怎么说呢,是个很复杂的女人,
前一刻还风平浪静,后一刻就能乌云密布,接着就要闪电雷鸣了,就像是现在,
未曲明用锅铲在铁锅沿上敲了几下,从刚刚开始她就在厨房里噼噼啪啪个没完,我坐在厅堂里,不过一会她就把一碗素面砰得一声蹲在我面前。
“吃吧,”未曲明坐在我的对面,黑着脸埋头吃面,才吃了几口就委屈地将嘴里未嚼烂的面条吐回了碗里。谁让她被我给宠坏了,我只要一天不在她就会饿肚子,可她这次却没有求我给她做饭……
“你说!昨天晚上你到底去哪儿了?”未曲明一副母夜叉的样子。
“……昨晚睡不着就出去转了转。”这是我第一次说谎,我发誓。
“转了转?你能转一晚上,到今天晌午才回来?”
“我……我转到半山腰上的时候,突然有只麋鹿钻了出来,我知道你最近一直想换个口味,所以就一路跟过去……然后……然后……我看它还有只嗷嗷待哺的幼鹿需要抚养,所以就没忍心猎回来。”对于她的咄咄逼人,于是我说了第二个慌。
“麋鹿?我看你是迷路了吧!”未曲明撅着嘴道:“那你怎么会到晌午才回来?”
“是啊!我是迷路了,为了追它我走到了一个很陌生的地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回来的!”今日我才发现原来我还挺有说谎的天分。
“你确定你追得是麋鹿,不是别的什么?”未曲明皱着眉头,把眼睛都快压变形了。
“你不相信算了!”我故意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希望她不再追问下去。
见我这样,未曲明瞬间红了眼眶,哭闹道:“逮回来的那只母猪都有孕了,为什么我还没有!”
我实在是弄不懂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和母猪放在一起比较。不过我已经知道她在着急什么了,于是耐心跟她解释:
“九天中越是灵气纯透的神仙阴/阳/交/合越是不易。你看,天帝和天后在一起也上万年了,至今不是也未怀有一子吗?”
“哎呦!你还把我们两个和天帝天后比啊!那行,你告诉我还要等多久?”未曲明爬在饭桌上对着我匍匐前进:“你不会是个万年老妖怪吧!?”
从她泛着朵朵桃花的眼睛里我算是明白了她的用心,于是乎拉着她便往屋里走,虽然她抽着空还是一再追问我昨晚到底去了哪里,不过都被我的‘怀柔政策’堵了回去。
深夜,子时。
我从床上翻身而起,这一次我不会再粗心大意,确认未曲明已经沉在‘安魂咒’里彻底熟睡后才起身离开。
昨晚我的确去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叫映空湖,九天下极寒之地,位处中天边缘,传说这里是盘古羽化时眼中最后的一滴泪,它可以融化一切的温度,连九天上的神氐都无法碰触……
而我,却需要每晚泡在这湖中三个时辰!
水漫过我的脚裸、腿弯、腰际……直到我的胸前,我抬起我的双臂,月光中肌理下的裂痕慢慢愈合,然后又一次裂开,不见血肉的那种,邪力外泄时湖水自动吸收,如此反复才能暂时平复身体被扭曲撕裂的无尽痛苦。
一年前的某一日我从剧痛中醒来后,我便知道我正在被一种天地中不平衡的力量所影响,因为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天地之间亘古以来的平衡,我明白,是我打破了这样的平衡……
我曾试图从我的梦中寻找答案,是的!我有着预测九天祸福的能力,然而这一次我越是想深究可梦中的景象却越是如一团迷雾,我似乎看到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企图颠覆九天秩序的人,那样狂妄绝望的情绪让我感到陌生和害怕。
我似乎还看到了……我的死亡!杀死我的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是一个看起来十分稚嫩的青年,他眼里的痛苦和绝望让我心疼!
当我再想深究的时候,我便会陷入昏暗的深渊,直到……未曲明一巴掌拍在我的屁股上把我惊醒,自此我担心自己会迷失在自己的梦里,但这样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我担心有一日她会察觉到,特别是我身上越来越多的裂痕,从胸口日日不断向四肢蔓延,每日深夜只有熄灯之后我才敢拥她入怀。
我原本以为这是我能够承受之痛,但违背了九天平衡、一意孤行的结果在往后一年的日日夜夜中不断折磨着我的不止是肉体上,更是精神上的,我真怕有一天我会不受控制伤害到她。
在我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找到了这里,映空湖,九天至阴之地。我可以通过这里的湖水来平衡身体中因为强制‘苏醒’而被破坏的平衡。虽然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但它可以让我继续保持苏醒,可以让我继续和她厮守在一起……
而九天正因为我的一己私欲陷入倾斜,不可逆转的!
映空湖是中天的边缘,然后这里出现一个罅隙直通地下,仅仅一年的时间就积聚了许多躁动不安的怨灵和妖兽,渐渐也吸收了一大批与之秉性相同的散仙,罅隙被撑得愈来愈大,这里就是魔域最早的雏形。
可我明明意识到九天崩塌的危机正在步步形成,却仍抱着自欺欺人、视而不见的态度,我以为我与她的生活仍旧会平静快乐地继续下去,然而一只狐狸的出现打破了我们原有平静的生活,而这只狐狸就是她亲手带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期榜单又结束啦,下一期的更新情况深深会公布在本文的文案中。
第96章
中天
“你知道再往北面走一点就到哪里了,”黑耀碧眼里闪烁着光亮,连没有被面具遮盖住的下巴都透着兴奋的绯红。
中天在沦陷后早就已经物事人非,玲珑扑闪着大眼睛打量四周,除了脚下的污泥还有散落在上面的枯桠残叶,就是远处望不到头连绵起伏灰蒙蒙的山丘。
“你跟我走。”黑耀把她往前带了大概一个时辰的脚程,又道,“你站在这里自己想。”
玲珑望着不远处一条随时都可能断流的细细小沟渠,实在是想不出他到底想让自己想什么,
见她继续保持发愣中,黑耀于是乎颇为伤心地感叹道,“这里是我们出世之前待了一千多年的地方,金沙河啊,”
玲珑倒吸一口气,表示悲哀:“怎么变成臭水沟了!”但脸上却看不出有任何的惋惜。
玲珑向来是个不念旧的人,看来这里果然不是个适合叙旧谈情的地方,黑耀于是调整话题道:“是啊!往日山川秀丽不再,这里连魔域的人都是不愿意来居住的。不过往东面的中心位置走,那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也是。”玲珑点点头道:“那我们赶快追上他吧。”
黑耀拉起她的手往前走,可是玲珑却突然扭头朝别处看,他问道:“怎么了?你在看谁?”
“……我也不知道,我好想听到有人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你是不是听错了?”黑耀顺着她的目光向那边看去,那里根本是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凭他的神力也没有感到任何潜藏的危险。
“也许吧。”玲珑也再没听到奇怪的声音:“我们还是快走吧,感觉这里阴森森的。”于是两个人便很快地离开了这里。
“玲珑……居然会是她?”
谁会想到魔尊会独自一人出现在中天……洌泫站在高处,衣带飘扬,绝世独立。
这几日来,洌泫为了找能修补‘玉石’裂痕的方法,翻阅了很多上古手札,其中找到一段记录:‘水神禹疆随刑天造反在不周山与火神重黎决战,禹疆被重黎打败后他气得用头去撞西方的世界支柱不周山,导致天塌地陷,天河灌入九天,上古第二位出现的女神女娲不忍九天黎民受苦,于是炼出‘五彩石’粘合天界的漏洞,最终自己也在这场浩劫中陨落。手札中更记载了当时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但剩下了一块未用,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便有了生命和思想,后世人都唤它做‘瑛瑶’,瑛瑶无生育能力,却可一代传一代,且代代为女子模样出世,千年循环一次。’
如果能找到她,就可以用她的肉身来修补被未曲明摔碎的‘玉石’,玉石与她心脉相连,届时未曲明一定能够康复如初。
如果想要找到‘瑛瑶’,那就要从手札中记录的另外一段话入手,那就是‘金沙逐波而吐瑛’,金沙河位处中天,于是洌泫第一时间来到这里,却没想到在这里偶遇了背叛自己的黑耀还有他身边的玲珑……
而玲珑正是他所要找的‘瑛瑶’!
等黑耀和玲珑追上冥昧几人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那时冥昧几人正巧刚刚投店,店名叫‘仙山九州’,是一个在中天沦陷之前就已经混迹在九天与魔域的灰色交叉地带‘湮城’的商人所开,唯一不同的是他再也不用蒙面做生意了。
店内各种美食,特别是肉菜名儿明目张胆得悬挂在显眼的地方,如果是在往日天帝的管理下是绝对不会出现了,如今店门朝外,无论你是散仙、上仙、上神还是魔域各类变异神仙皆是来者不拒,如此看来魔域与九天的斗争并不都是坏事,按照大的环境来看更像是一种各类神族的大交融!
天子一号房
卜解释的状况还没有什么好转,冥昧、伏佑和睚眦对玲珑的归队感到十分意外。待玲珑说明来由后所有人陷入沉思。
“敌人在暗,我们在明,现在……”冥昧首先打破沉默,可还是一脸忧色地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息的释儿:“主要是看卜解释眼下能不能留着口气坚持到明天早上了。”
“现在也就只能用我的血调着他一口气,自从你们离开那日起,他就再没有睁开过眼睛。”虽然卜解释看起来毫无知觉,但南虞仍想让他躺得舒服点,于是边说边为他翻了个身,真像一个当父亲的。
“如果他死了,我们是不是也就前功尽弃了?”睚眦问出来几日憋在心里的话。
“是!”冥昧的回答印证了黑耀当初的猜测:“没有他根本就不可能取得‘元始神力’!”
“那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卜解释活着!”玲珑有些坐不住了,释儿也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
对着她极度惊慌的神情,黑耀哭笑不得:“你以为这种事情是人多力量大啊!”
“天色也不早了。”坐在床边的南虞开口劝慰所有人道:“黑耀说得对,再多人守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也许明日一大早一个活蹦乱跳的卜解释就站在咱们面前了。”
闻言,玲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呵呵,这孩子脾气怪着呢,就算好了也不可能是活蹦乱跳的!”
“这样最好!”睚眦起身率先离开。
“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着急赶了好几日的路,伏佑也是浑身疲乏无力,于是乎也走了。
玲珑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不过还是被黑耀拉走了。冥昧站在床边终是叹了口气,也离开了。
谁都没有察觉桌边还坐着一个人,初月之下,来人束发无冠,举止风雅,他单手扶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榻上的卜解释,南虞在他眼里仿佛透明,虽然他是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狐狸,但他眼中流露出的光晕竟然如朦胧月光般弥漫开来。
空气仿佛已经凝固住,即使是南虞再怎么屏息静气都听不到看不到‘马革钉’里的卜解释有任何呼吸的样子,他屈指在他鼻下探了探,又扯下自己的一根发丝再探,细细瞧着……终于松了口气。
随后南虞抽出发髻上的玉簪,用尖锐的一端沿着自己手腕上那道刚刚才有些愈合的伤口缓缓划下去,一滴、两滴、三滴……滴滴落入释儿虽然干裂却不见血色的唇瓣里。
南虞对未曲明好是因为爱她,但他爱屋及乌这样全心全意对卜解释任谁看了都会为之感动,洌泫在一旁看着却无动于衷,仿佛是南虞天生就欠着卜解释!
一炷香后洌泫吹出一股仙气,南虞便倒了下去。他走过去坐在床边那原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伸手想要抚摸儿子的额头,手却停在了半空中终究没有落下……洌泫就这样又坐到了月上枝头。
前几日还有晃晃悠悠的感觉,如今却落在一个如死寂一般的地方,疼痛和寒冷的感觉都消失了,释儿想自己肯定是死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是不是也能够在‘往生界’里找到个安身之所?想到这里漂流的意识又回忆起‘往生界’早就沉入弱水之中,哪里还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攸然间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眼睛可以看到了,双腿也可以走路了,他一直向前走着,可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周围的画面不断向后退着又仿佛永远都停留在原地……突然间,他看到了前方出现了人影!
他仿佛一下找到了依托向那里狂奔而去,嘴里沙哑地喊着:“娘亲!娘亲……”如同回到孩童时那样。
未曲明背对他而立一动不动,可他还是一把抱住了她,然而她却霎时间如沙雕般一碰就碎随风飘散,他惊慌着喊叫着伸着双手努力想抓住,可手中沙又怎会停留?
床榻上的释儿猛地抽动了一下,唇瓣蠕动着,牙关咬得咯吱直响,洌泫探身查看,这次却没有半点迟疑用自己宽厚温暖的手掌捂上了他的额头,释儿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看起来舒服了许多。
释儿继续向前走着,在迷雾中似乎又看到了一个人,他一开始还不是很确定,还是那人先回过了头来,一双看着他的眼睛巧笑盼兮。
常琴?!她活过来了……?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他的心忍不住狂跳起来,可是又不知该如何表达,碰碰她?抱抱她?她会不会像娘亲那样直接碎了!?要不……说点什么……?可是说什么?自己还是个待罪之身,未来生死未卜,自己能说什么?
洌泫附耳过去,却从释儿一开一合的唇瓣中听不到任何声音,究竟是什么苦…..让他在意识最脆弱的时候都说不出口呢?
“……释儿……”洌泫轻唤了一声,放在他额头的手下滑至他的眼睛上,但见指缝中散发出淡淡地光华,待他的手离开释儿的眼睛时,释儿缓缓睁开了双眼。
释儿张了张嘴还是一声都发不出来。
“还很疼,对吗?”
洌泫的话如一个真正的父亲,虽然这句话毫无实际意义,但却足以抚慰释儿千疮百孔的心,他的眼睛瞬间湿润了。
指腹带着坚定的力度摩擦着他泪湿的眼角,洌泫慈父般鼓励着此刻正在备受煎熬的儿子:“再坚持坚持,还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
“您会……杀了我吗?”释儿自己都想不到待父子重逢时这会是他问他的第一句话。
“傻孩子!”洌泫立刻就给了他回应,不止这样他还用自己的神力护着他即将要崩溃的心脉:“为父怎么会舍得杀你呢。”
“……可是!”
洌泫摁住释儿躁动不安的身体,道:“别乱动!这样会伤到自己。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恢复如初。”
“天亮,只要天亮……”就可以!释儿不敢奢望太多。
闻言,洌泫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儿子眼里闪烁着的渴望,他看得清清楚楚……
也许这一夜不过是某些人眼皮子一开一合之间的距离,但对于南虞而言却是打了个绝对不该的小盹儿,他从地上爬起来最先意识到的是外面的天已经大亮,再是急忙探床榻上的卜解释,屈手颤颤巍巍伸过去,顿时喜极而泣。
他活着!他还活着!自己也算是对未曲明有交代了!
门嗙嘡一下被人撞开,来人正是玲珑,后面自然跟着黑耀。
“他怎么样?怎么样了?”玲珑嘴里嚷个不停,冲到卜解释跟前抱起他直摇晃。
“他身上的‘马革钉’还没解下来呢!”南虞急忙制止。
“……好吵……”苏醒过来的卜解释被玲珑摇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回到身体的七魂六魄都快被她摇散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行!”玲珑果然像个奶妈,连夸孩子都很有一手。
“真没想到,真能挺过来。”黑耀叹道。
“那是自然!”玲珑回头笑道:“你以为‘辰晓之星’这个头衔是虚晃的吗?!”
冥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了,看到释儿已经平安无事于是留下句:“所有人再休息半日就上路。”然后就走了。
伏佑和睚眦各站在门口两边双臂抱胸如门神一般,二人鼻中同时发出‘哼’得一声,转身大步走了。
他们是各有各的情怀,各有各的思量,要说高兴有那么一点点,要说嫉妒也有那么一点点,谁都知道能从‘马革钉’下挺过来的人绝非池中之物,这回不想承认他非比寻常的天资都是不可能了,况且因祸得福神驹‘疾风’的主人还真非他莫属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一期榜单更新时间:1月13日,16,19,23日,一共更新四章,每章字数不少于3700字。
第97章
南虞让跑堂伙计打来一桶热水,原本他以为敏感的卜解释会立刻轰自己出去,可这回却没有,一开始释儿先是用双手把‘马革钉’往下扒拉,脖子底下的皮肤显露了出来,情况比想象中的好很多,那些细密的针眼都开始结巴了。
“帮帮我,好吗,”卜解释也没想到自己明明要说出嘴边的感谢会变作请求。他知道他的命是南虞用自己的血换回来的,
正在打湿棉布的南虞转身看去,原来‘马革钉’不知怎么回事绊在卜解释的胳膊处怎么都脱不下来,不过让他更意外的是释儿居然会求助于自己,他怎会不乐意呢,,
南虞帮着卜解释把他整个人收拾干净足足花了近一个时辰,盆子里的热水早已变凉,血垢、泥垢厚厚地飘了一层,恢复一身清爽的卜解释坐在床边,湿发上蒸腾着袅袅的白烟,他青白的脸颊上微微泛着些红色,干净的中衣下包裹着纤瘦修长的骨架,竟比一个书生看起来还要羸弱许多。
南虞继续埋首帮他整理床铺上的旧衣衫,却从里面发现了一样东西:“这是?”
卜解释急忙把那双破旧的鞋子从南虞手里抽过来,本来他还有些掩饰之色,但他很快就释然开来,对南虞说道:
“我一直都在一厢情愿地以为这是父亲给娘亲的鞋子,所以一直随身带着,我无数次想过他曾经也如你那样对娘亲好……”
两人之间的对话显得异常沉闷,释儿迟疑了半天,又开口说道:“我昨晚好像看到他了。”
南虞自然知道释儿口里的‘他’是谁,不过他很乐意成为他倾诉的对象。
“……应该是我的幻觉,只是……”释儿快速眨着眼睛,试图掩饰着眼眶里的水汽:“我无法理解自己居然还会奢望他……如父亲那样的关怀!居然心里还想着他……”
“别怨恨他!”南虞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话题,于是把外衫递给他,让他穿戴好别着凉,
卜解释穿戴整齐后,将长发随意束起,反问道:“你不恨他?你身上的伤……还有……那么多……”他不知该怎么说……
“当然恨!可怜我一身价值连城的火红狐狸皮了!”南虞表情略带夸张得隔着衣衫抚摸着自己的胳膊,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刚从‘承灵坞’跑出来的九尾狐狸爱惜自己的一身红衣时的矫情,可是笑着笑着又陷入一种难言的无力中:“我抹不去他和你娘亲的过去,我更多的时候是怨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我们会把娘亲救出来的!”卜解释这样的举动无疑是站在了南虞这一边。
今日的卜解释仿佛变了一个人,又仿佛是重新获得了新生一般,南虞更是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如此自信开朗的笑容。
“好!”南虞应着,心里头是实打实的高兴。
卜解释将‘马革钉’捏在手中,原本黑黝黝臭气熏人的‘马革钉’似有生命般迅速膨胀起来,如被一双无形的手捏面团似的,几道白光闪过后一匹高大的神驹就立在了两人面前,客房瞬间变得非常狭小。
卜解释抚摸着它头颈后顺滑的毛发,对南虞道:“有了‘疾风’,我们就是如虎添翼了!”
恰在此时屋内两人听闻堂下一阵骚动,不时有人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南虞正要开门去看却见伏佑背着睚眦闯了进来。
“怎么回事?”卜解释最先看到的是伏佑一边袖子上的血迹。
“我发现他昏倒在客栈门口,还受了伤!”伏佑将睚眦放靠在桌前,说起自己当时所看到的情况,他正打算出门转转去黑市上采办些日用品,可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惊叫声,急忙跑过去只觉仿佛一扇长约百丈的翅膀从外面滑过,天色顿时漆黑一片,风声鹤唳。
“待我眼前清楚的时候就看到睚眦昏倒在门口,你看!他还被来人砍断了跟手指!”伏佑抬着睚眦血肉模糊的右手结束陈述。
“睚眦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轻易撂倒的角色,来者不善啊!”南虞分析道:“可是他为什么会独独砍掉他的一根手指?”
“恐怕是要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吧。”冥昧从外面走了进来,递出一个外形古怪的盒子。
“这是什么?”卜解释问道。
冥昧道:“袭击睚眦的那人留下的,刚才我也在外面。”
“你看清楚来人了吗?”伏佑刚问出口又吐了吐舌头,他差点忘了她是看不见的。
“是一只大鸟。”冥昧道:“也许是魔域的大妖。”
“先看看盒子里装着什么吧。”南虞说着拿起盒子:“还是我来开吧,我的‘守魂之心’可以保护我。”
所有人的注意力无疑都集中到盒子上,虽然在开启时没有暗器飞出,但里面一根手指和一张纸条让所有的人紧绷着的神经几乎断弦!
南虞拿起纸条展开来,念道:“指头我取了,下次就取人头,取谁的还没想好。”
听完,几人都沉浸在冷汗当中,卜解释忽然冷笑一声道:“是他们追来了!”
距离‘仙山九州’客栈不到五百里的地方,那里一马平川,人烟罕至。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人走在太阳底下,哪怕只是看烈日下行走着的影子都让人觉得十分滑稽,再细看两人,高瘦的那人相貌堂堂,颇有豪杰气概,手中一杆方天画戟,戟刃上的血迹还未干透。
胖矮的那个长着九颗脑袋,时而紧挨在一起时而如扇子般展开,张张都是婴儿那既可爱又显得异常诡异的面孔,他一手拿着一个半月形状的武器,分别叫‘月精轮’与‘日精轮’,这妖器原始采集日月之精华耗费了五千年的功夫方才凝聚而成的独门兵器,威力无穷!他就是魔域大妖‘九婴’,似他这边双属性的生灵,着实罕见!
“你刚才在盒子里留了什么纸条?”高瘦的那个人问大妖‘九婴’。
“嘻嘻!就是些吓人的话。”九婴用自己最中间的那张脸笑着说。
“…….就你那点文笔还写字条儿……?”高瘦的那人嗤之以鼻,他们两个人都认识上千年了,刚刚自己可是看他第一次写字!
“是啊!你天天跟在魔尊身边那可是长见识啊!”九婴可是羡慕他这位风上枝头变凤凰的兄弟。
要说说他这位相貌堂堂的兄弟是谁?他就是魔尊身边负责传递消息的九头鸟,名叫‘色赤’,是魔域中出了名的凶兽,只是他多半总以元神出现,化作人形的模样没几人见过。
两人边说边叙旧,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目的地乌兰城,进了城门便直奔主题来拜访了在城里养病的蛛儿。
刚一进屋子先闻到的不是药香味儿,而是浓浓地散不开的血腥味,九婴和色赤对视一眼后开始窃窃私语,都过了这么多日了她的伤怎会还没愈合?黑耀那个叛徒到底下了多重的手?
“你们在外面嘀咕什么呢?”层层幔帐后的蛛儿如火山爆发般怒吼道。
九婴和色赤同时抬了抬眉毛,觉得这小妮子真是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嚣张!
“魔尊有话带到!”色赤上前一步,掀开一层幔帐后看到坐在高镜前蛛儿的身影若隐若现。
闻言,蛛儿起身从里面走了出来,微微欠身,道:“请讲!”
“相信夜月妃子的书函你早已收到,我们兄弟俩此次前来,是魔尊要你、我和九婴三人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卜解释得到‘元始神力’!如若失败……就把我们三人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哼……我早就已经坠入地狱了……”
蛛儿不自觉抚上自己被黑耀刺伤的肩头,衣衫底下的伤口还在淌血,不是别人!是她自己一遍遍用匕首挑开结痂的伤口,她要自己一遍遍地品尝黑耀对她种下的苦果,她要一遍遍地将那个给她带来伤痛的人刻进自己的骨髓里!她要欠她的人付出代价!哪怕是粉身碎骨……
等黑耀和玲珑从外面转回来,睚眦也苏醒了过来,问他什么他都说自己也没看清攻击自己的人是谁,只说那人出手极快自己就昏了过去,对自己被送回来的半截手指头,他是又恼怒又羞愧,这说出去让九天的其他神族知道,再传到父王的耳朵里,那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听到这里,黑耀心中大概有了谱,对所有人交代了色赤和九婴的来历,于是众人一路上加倍小心,步步为营,可奇怪的是直到三日后到达休与山的脚下,他们都没有遭受到任何魔域的攻击。
可休与山如今的景象却让已经来此一游的卜解释和玲珑愣在原地,原本的休与山那是高耸入云、直穿九天,山体沉浸在一片祥和的圣光中,雄伟不可侵犯。
而如今……却如坍塌的巨龙横卧在空旷的泥沼之中,热泉和泥浆随处可见,数不胜数,到处弥漫着浓浓地蒸汽和硫磺的气味,置身其中如腾云驾雾一般,可只要一脚陷入泥沼里,那可是连鞋带脚都被腐蚀了去,里面的情况更是深不可测,‘元始神力’究竟藏身何处更是难觅其踪。
伏佑踩着自己的法器‘元破剑’打算进去先探了路,结果被里面的瘴气熏得才一炷香的时间就被迫跑了出来,别说是他,连‘元破剑’的剑桥都被染黑了些许。
“此处道路艰险,我们当如何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深深怎么越来越感觉自己是在写《西游记》啊?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妖怪......扶额......
第98章
“或许它可以。”卜解释取下腰间一个小巧的白玉杆马鞭腾空一挥,‘疾风’就踏着马蹄进入所有人视野,犹如横空出世般。
“喝,好神骏的马儿,”黑耀喝了一声彩,玲珑脸上也是一阵喜色,觉得卜解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疾风’在卜解释的指示下变得体态硕大,宽阔的脊梁架着他们七个人一点都不拥挤,一声令下便撒开马蹄如风一般穿越过沼泽之地,热泉水柱冒着滚滚蒸汽,好似倒转的瀑布,又仿佛从火热而黑暗的地下世界不时喷涌而出,几人只觉三千烦恼丝快要脱带,鼻息间尽是清爽之意,‘疾风’就已经驮着他们进入一片密林中。
冥昧几人抬头向上望去,古老的树木有着高高的塔状树身,繁茂的树冠几乎遮盖了所有的光线,行走在密林里仿若穿梭在巨人指缝间被遗漏的光束中。
一些见都未见过的生灵在左右前后时而出现时而躲藏,一闪一闪犹如天上的星辰,如临幻境,一开始他们还算走得稳当,可是越走脚下越是急躁起来,不一会七人就分散成了三只队伍,不时上蹿下跳。
“大家停步!”冥昧站住一点高声疾呼。
南虞和卜解释几乎是立刻停步,玲珑在黑耀的搀扶下才不至于头晕到跌倒,伏佑和睚眦可是足足又向前冲了一丈远的距离,刚停下就抱着头非常难受的样子,看起来瘦弱的伏佑甚至蹲下呕吐起来。
“我们这是陷入魔障中了!”没有眼睛的冥昧此时却是最清醒的人:“如果再这样不断走下去,只会陷入耗尽元神、神智崩溃的境地!”
几人此时再看那些漂浮在空中看似可爱的精灵,顿时觉得寒意由背脊升起。
“‘疾风’能带我们冲出去吗?”玲珑问卜解释。
卜解释思索片刻,摇头道:“估计不行,这里看似平静,却是比刚才的沼泽更加凶险万分。”
玲珑道:“那要不然你就让‘疾风’先带你一人出去。”
南虞立刻道:“不妥!后面还不知会遇到什么,如若现在就损兵折将独独剩下卜解释一个人,那届时还有谁能帮到他?”
几人商量间,卜解释仰头望着被树枝遮盖的天际,不知是被什么指引着他踩着盘根错节的树根沿着其中一根笔直的粗壮树干向上不断攀岩。
终于他如一只冲出牢笼的小鸟,密林之上伞状的树叶如浩瀚烟波般随风沉浮,沙沙之声不绝于耳,也因为他的突然到访,藏匿在树叶中千万之蝴蝶翩翩飞舞向着西方,那里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湖水,涟漪的水面泛着刺眼的光亮。
“嘿!我找到方向了!”
当卜解释从这旷世美景中反应过来后立刻朝下面喊道,可是底下却没有人回应一声,他又朝底下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反应,于是乎只能沿着树干又往下滑,可还没滑过两丈距离脚下就被一团软绵绵又韧性极强的东西绊住,结果瞬间失去重心掉了下去,身体在下坠过程中不断受到阻力和冲击,几乎快要落地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是掉进了层层巨幅蜘蛛网中,一只体态庞大的蜘蛛隔着几层白网向他叫嚣着爬来!
卜解释伸展右手想要召唤‘巨阙剑’可却悲剧地发现五个指头已经被丝网粘成了一团,只眨眼间蜘蛛就用它灵巧的两只前螯肢将他缠毛线球一样裹成了一具尸蛹。
卜解释睁着眼睛努力保持镇定观察周围情况,蜘蛛仿佛是将他往巢穴里拖动,一个个悬挂在树干上的尸蛹映入眼帘,如树木结下的果实,有的里面还能看出人形,可一些似乎已经化为一堆血水腐肉,另有几只体态庞大的蜘蛛正贪婪地吸食着里面美味的肉汁。
想来,这些人必定是九天或魔域中的能人之士,因贪恋休与山上传说中的奇珍异宝而趁其崩塌之际前来寻觅,没想最终却落入了蜘蛛的腹中!
巨蜘蛛把他挂在一颗树上后又向别的地方去了。
“释儿……释儿……”耳边传来细微的呼唤声,卜解释扭头望去,原来一身绿衣的玲珑在尸蛹不停的扭动着,可就是怎么都挣脱不开。
卜解释凝神聚力终于找到尸蛹的薄弱之处,随着手撕开一道裂缝他从里面钻出来,又趁着蜘蛛不注意去解开束缚在玲珑身上的尸蛹。
玲珑忙指着一处对卜解释,说:“还有睚眦!他也被抓了。”
释儿这才发现原来就离自己刚才所处地方不远就有一个尸蛹,里面的人正瞪着他呢!
“真是嘴硬!刚刚明明在自己身后怎么就不吭一声呢……’卜解释心道,蜘蛛此时正从他头顶上面的丝网走过,待再次瞅准机会卜解释蹑手蹑脚又返回去,手刚刚撕开睚眦脸上的尸蛹就对上他那双几乎要脱眶的眼珠子。
“小心!”
局势只在转瞬之间,卜解释身后升起一张足可以将人一口吞下的螯牙,螯牙尖端的毒腺蠕动着随时仿佛都有可能喷出毒汁。
说时迟那时快,卜解释召唤‘巨阙剑’向它砍去,可蜘蛛也不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后的同时喷出毒汁。
卜解释剑已出鞘自然躲闪不及,谁想眼前一花睚眦已经挡在了他身前,毒汁溅在他的背后如碰到硝石液般发出滋滋声,不止外面还未挣脱的尸蛹连同里面的肌肤都被烧了个穿。
“不欠你的!”睚眦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脸都揪在了一起。
“快走!”卜解释哪里有时间理会他的‘矫情’,急忙带着玲珑和睚眦往外跑,后面巨蜘蛛寸步不离地追着。
“其他人呢?”卜解释边砍断拦路的树枝边问。
“我也不知道,刚才我明明还跟在碧漓后面,后脑勺突然一痛就失去意识了。”玲珑回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说这些巨蜘蛛是蛛儿派来的吗?”
“不像!”卜解释刚喊出两个字,蜘蛛的触角就碾下一块一人高的树木碎片差点削掉他的耳朵,释儿不敢再分神,大喊一声:“先甩掉它再说!”
“前面没路了!”
只闻睚眦一声叫喊,卜解释的鼻梁差点撞上那根阻挡了去路的巨大树干上。睚眦飞快转身搭起‘寒鳞神弩’直对巨蜘蛛。
巨蜘蛛停在三个人面前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嘶嘶声,仿若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了它!”睚眦可不是个软骨头,和对手面对面的较量才是他心中所想。
“你指的是……”玲珑一脸苦恼地望着不断向这里聚集而来的蜘蛛们:“解决它们?还是它们解决我们仨儿?”
这些休与山的蜘蛛本性善灵,可由于山体崩塌,神力怪乱,使得生灵都产生了变异,变得嗜血成性,它们的力量更是瞬间增长了数千倍,就算是上仙上神都必然对它们敬而远之!
‘巨阙剑’从卜解释的右手中被召唤而出,剑锋在空中划过数条亮光照了他灼灼的双眼,此时的他倒和睚眦一条心:“好吧!就让我们把它们全部消灭在这里!不如让我们来比赛,看谁杀得多,如何?”
‘真是豪言壮语!’玲珑撇嘴,无奈抽出软剑迎敌。
一个,十个,三十个……越来越多的巨蜘蛛残缺的肢体散落在三人脚下,绿色粘稠的血液染透了他们的鞋子,散发出越来越浓重的刺鼻气味。
“一百……零二个!”卜解释斩下一只巨蜘蛛的脑袋,微黄的脑浆喷了他一胳膊。
“一百零三!”这一声可真够大的,简直足以震慑山林,睚眦可是毫不示弱一箭射中扑过来的一只巨蜘蛛,可刚喊完的他却突然单膝跪地,他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昏沉了。
“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玲珑拿着软剑的手都磨出了水泡,可蜘蛛们还是如洪水般不断涌向他们,她确定,她恨蜘蛛!她的眼睛也如困倦一般,几次都忍不住合上。
“不行!如果我们继续困在这里,就算不被蜘蛛给吃了,也会被瘴气给毒死!”卜解释不是没有感觉,他也是在强自支持。
恢复神智的睚眦用身体不断撞击着阻挡他们去路的横木,卜解释也加入了进来,他挥动着‘巨阙剑’砍击着树干。
眼下就剩玲珑一个人在防御蜘蛛的进攻,本就是逆水行舟的她如今更加吃力,几乎抵挡不住了,她回身冲着他们大喊:“你们能不能快点!”
在卜解释继承‘元始神力’之前,‘巨阙剑’在他手里不过是一把锋利的神器,树干虽有松动,但他们两个人却如蚂蚁撼树一般,卜解释不免着急上火:“这样太慢了!我们必须想办法。”
睚眦喘着粗气,甚至可以说是急促的呼吸着,不知是猛然间想到什么又骤然屏住呼吸,他看着卜解释的眼睛里似有犹豫,他在掂量什么?
“我快挡不住了!”玲珑被逼得连连后退,握着软剑的手掌上水泡都破了。
“斯密乌拉……叹克亚沙……呜呜哈索……”卜解释冲过去的同时睚眦嘴里突然念出一连串古老的南海神族咒语。他皮肤下的身体在喘息,一张一合之间仿佛在不断有什么东西再向外冲刷……
眼看一只蜘蛛的触角就要扎进玲珑的大腿,卜解释挥剑凌空砍断,稳稳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突然身后一道光束打在他和玲珑身上,有风从那里吹来,不止吹乱了他们的头发,也使得那些蜂拥而上的蜘蛛们暂时停下了攻击。
明亮的光线从中有一个人如巨人一般徒手支撑起了横卧着的万斤树干,他嘴里发出震撼山谷的呐喊声,他粗壮的手臂努力向上如同永远都不会停止生长的苍天大树,此时除了睚眦谁还会爆发出这样力拔山兮的能量!
“快走!――”这一声如一记重锤敲击在铜鼓之上,振聋发聩。
卜解释和玲珑朝着他奔去,一个猫腰就钻过树干,逃了出去。
“快走!――”这一声是卜解释冲着睚眦喊的,他站在离他不过两臂长的地方。
“啊!――”睚眦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声,头高高昂起仿佛冲着九天之上,眼睛流出了两道血泪,他艰难地移动左脚,不料右脚独力难支,身子一歪,树干一头落地,从缝隙中能窥探到那些蜘蛛又开始行动了!
卜解释想冲过去帮他,可就在抬脚的当口又闻睚眦惨叫一声,却见他双腿不支跪地的瞬间髌骨尽碎,巨大的树干将他压在了下面!
大地都跟着颤抖起来,睚眦和玲珑试图将树干再次抬起,可是怎么都抬不起来。
“不用白费力气了。”最先冷静下的玲珑手扶上卜解释因为不断用力而几乎扭曲的肩头,流着泪说道:“他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深深又写死一个,呼呼......洗洗睡了。
第99章
两行泪滑过被灰尘厚厚糊住的脸,两道深深的印记看着让人心生痛意,卜解释终于渐渐停下了疯狂的举动,他的指甲早就尽数折断了。
“……他死了,”
“……是,”玲珑看得真真切切,睚眦被树干砸住了,就算是砸不死必定也被巨蜘蛛生吞了。
睚眦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犹在耳边,卜解释知道,他那一声呼唤一定是对着九天上的常琴,他知道……睚眦是憎恨他的,即使是在初次见面之前,他也知道睚眦是瞧不起他的,因为他出身的那一刻就已经被蒙上了耻辱,但他更知道!即使是这样……睚眦也曾经将病重的他背在背上徒步前行,更在危难之刻牺牲自己!
“我卜解释何德何能,先是常琴再是睚眦……我……”卜解释痛不欲生已经话不成句。
此刻的玲珑却是无力安慰他,她眺望远处盘根错节寻不到方向的密林,只一会就会忍不住用手揉搓酸痛的眼睛。
“我还要去找碧漓呢。绝不能死在这里!”一身狼狈的玲珑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独自往前走……
黑耀从来都没想过也就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也就自己无意之间不算疏忽的疏忽,他就能把玲珑给弄丢了!
身后空荡荡地……即使度过了数年的时间,黑耀仍无数次回头确定,可结果都是落空,心里空牢牢得找不到方向。
“这里有几日前刻下的标记。我们又绕了一圈!”伏佑愤恨地一拳打在树干上,泄气地瘫坐在地上,他感觉自己的脚已经走到快跟鞋底粘在一起了。
谁会相信他们一迷路就迷了两年五个月零十一天!
神仙可以不吃饭不喝水,可以不睡觉可以一直走,但是无法忍受这样无边无际的精神折磨,黑耀每每望着头顶那透过树叶投射下的阳光与星辰不断交替的日日夜夜,心中的绝望就如碎石填缸般每添一分,这就是背叛魔尊的惩罚吗?让他失去玲珑,失去对生命的期许?
冥昧的感觉与黑耀和伏佑相较略有不同,起初一天在她的感官中过得飞快,所有的信息都是伏佑和黑耀给她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似乎慢慢地适应了一天一天风一样飞快的过去,两年五个月零十一天,他们在这片密林中竟然已经被困了这么久的时间!
南虞反倒是里面最平静的一个,他最担心的还是卜解释的下落,他明明看到他爬上了树干可就是不见下来,他们在树下守了整整一个月也上去找过,但都没有他的踪影,而且睚眦也消失得不明不白。
“算了!”伏佑双手搓着自己脸上的皮肉,全然没了贵公子的气息,已经被折磨得形如枯槁的他丧气道:“就算是出去了,两年半的时间啊!九天和魔域恐怕早已分出了胜负,哼!不如停下脚步休息上了十年八年的,说不定哪一天就突然走出去了。”
“伏佑,就算当不了英雄,也该当一条好汉吧!‘生死容易,低头却难’,这不是你的座右铭吗?我看你这一路上……呵呵!”冥昧冷笑两声,道尽了鄙视。
这一席话臊得伏佑面目涨红,心虚得急忙起身嚷嚷道:“我就是累了,想歇歇!”
黑耀可是没心情参与他们之间的对话,失去玲珑的痛苦让他几乎成魔……
当卜解释稳定下情绪后才急急跟上玲珑凌乱的脚步,他在她身后喊了好几声,她都不搭理他,最后是被卜解释一巴掌重重拍在肩头,玲珑才停下往前直冲的脚步。
“你这是要往哪里去?你知道方向吗?”卜解释问道。
玲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摇着摇着眼泪又掉了下来:“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去找碧漓。”
卜解释道:“我知道方向!只要一只往西走就能走出去。”
“可是我们身处这诡异密林中又如何辨得清方向?”玲珑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一丝甜腻的笑容挂上了脸颊:“这瓶子里有碧漓的一撮头发,因为怕再与他分离所以便悄悄地收藏起来,我的仙术不高,碧漓只有在百丈之内的地方这瓶子才会亮起。我们能不能走出去,我不知道,但我一定要先找到他!”
卜解释自知扭不过她,同时也被她对碧漓的情意所感动,于是道:“那行,咱们先找碧漓。”
两个人随便选了个方向往前行,走着走着卜解释突然说道:“你忻挥蟹11质奔涔煤芸欤俊
“也许是我们一直走一直走忘记了时间,不过……”玲珑停下脚步,抬手抹着脖子上的汗水,说道:“我真的是好累了,感觉筋疲力尽的!你看看天上的月亮和太阳,咱们都在这林子中走了足足十天了!”
“可我总觉得怪怪的,我在想身体的疲惫到底是走得太久了还是因为这密林里的瘴气?”卜解释的脚步也渐渐沉重起来。
“你看!瓶子里有光了。”玲珑欣喜若狂地摇晃着手里的瓶子,虽然里面的光亮很微弱:“他一定就在附近!”
冥昧,伏佑,黑耀三人待在原地休整,伏佑已经歪在一根滕曼上睡着了,睡着睡着突然有人飓风一般地把他从上面撞了下来摔了个狗吃屎,刚爬起来就看到一身绿衣的玲珑扑到了正坐在树下假寐的黑耀怀中。
“你怎么都不找我?!你怎么就把我弄丢了?!”玲珑狠狠咬在黑耀的肩膀上,气得怎么都不撒口,可过了一会儿她却发现他无动于衷,玲珑松开了口,哭得更加委屈:“你是死人是不是?没有我你也一样活,是不是?”
黑耀缓缓转过头,一双碧眼一寸寸滑过她的面庞,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极了疲惫极了:“我还以为是假的,只有切身之痛才让我知道这是真的,你又回到我身边了……”
“碧漓……”玲珑没了骨气,趴在他身上大哭起来。
“哥们儿!”伏佑从地上爬起来搂住卜解释的肩头,骂道:“你怎么足足消失了两年多才出现,真是让我们好找!”
“两年?”卜解释愕然:“我们分开明明才不过半个月。”
“此话当真?”冥昧问道。
“当然!”卜解释扒拉开伏佑的胳膊,在南虞关切目光下勉强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对几人解释道:“我们遇上了巨蜘蛛的袭击,九死一生,才逃了出来。但的确不过十几日的时光啊,怎会是两年多?!”
“难道我们又是陷入了什么阴谋中?”南虞问黑耀道:“在魔域谁有颠倒日月的能力?控制着我们几乎失去了理性,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斗志!”
“难道是魔尊?”黑耀猜测道:“他亲自来了吗?”
伏佑就是个情绪化的主儿,还沉浸在卜解释和玲珑重新归队的喜悦中,他适时插上一句:“睚眦呢?你们遇到他了没?他应该是和玲珑同时消失的。”
玲珑停止了抽泣,卜解释骤然变色,低声道:“他为了救我们,已经死了。”
“什么!”冥昧大愕,在她的计划中睚眦并不会如此早逝。
冥昧还来不及问清事情经过,南虞还来不及包扎释儿身上的伤口,黑耀还来不及将玲珑好好安抚,伏佑还来不及从‘死亡’的阴影中摆脱出来,就听闻一阵狂狞的笑声,霎时间篷状的树冠被拉开了一个大窟窿,灼灼的阳光照得冥昧几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黑耀!记得你爷爷我吗?”九婴如地狱恶魔般出现在他们面前,九颗脑袋冲着黑耀发出哇哇的叫声。
“原来是你!”
黑耀将玲珑护在身后,他早该想到是他!九婴虽然没有控制日月星辰东升日落之能,但他手中的月精轮和日精轮采集日月之精华耗费了五千年的功夫方才凝聚而成的独门兵器,如果只是创造这些时间飞逝的假象自然不在话下,况且又有密林中瘴气的干扰,他们自然会深陷其中,不得解脱!如果不是卜解释和玲珑的归队,他们还不会有所察觉。
“你这个叛徒,受死吧!”
月精轮在空中旋扭一圈后突然如月光中闪烁出的异光化作十二支弯刀向黑耀接踵袭来,几乎就在同时黑耀将玲珑推向卜解释那边,但还来不及抛出‘火石’弯刀就已直逼眉心!
好快的第一刀!好邪的第一刀!这第一刀已有惊天裂地之威!
“碧漓!”玲珑惊叫一声,虽然黑耀偏身躲开但第一刀已经在他眉心划过一道光,青铜色的面具瞬间崩裂。
几人骤见黑耀面具下的面目,均是猛吸一口冷气,还未来得及回神第二刀已到!
只见黑耀已手持‘火石’蒸腾起熊熊雷火,顿时电闪雷鸣,火势将他面前一丈之地内全然灼烧了起来,他置身其中仿若炼狱中而来。
第二刀月精轮,第三刀月精轮,第四刀月精轮……十一刀月精轮将他团团围住,白光与红光相互角力。
这不是火与水,阳与阴的较量,而是两人神力的较量!
冥昧手持‘灭魂刀’趁九婴专心对峙黑耀向他砍去,谁想九婴却是九颗心,九个神智,‘灭魂刀’还未近身就已然抛出日精轮回击,这日精轮虽无□却威力无俦,集中一力正如太阳般有着挡者必催,至威至利的力量,实乃石破天惊的一刀。
这第一击,就连身为上神的冥昧都几乎无力阻挡!
伏佑则是完全呆愣在一边,全然被九婴强大诡异的力量所震慑,这也难怪!九天已经祥和太平万年之久,久无战事的神族往往早已忘记战争的残酷,对伏佑这样的神族后裔对怪神大妖的理解不过是从先辈口中得知,而这些讯息往往都是被刻意修饰后的言辞,弱化了残酷,神话了神族的威力!
上古时期的大妖因是生于天地初分之时,当时天地灵气厚若实质,不知产出多少强横的灵兽怪物,又由于是天地直接产出,无魂无魄,身体强横异常,早已是不死之身,天地初始时,它们总是会跳上天界吞噬生灵和弱小的神仙族群,就连上神对它们也是十分害怕。
那时帝俊在古神帝台的指引下联合其他神族合力将它们镇压在墟天渊的时空里,在这一场浩劫中神族牺牲者也不在少数,由诘劭∮泄p阌泻芏嗌仙裥母是樵父嫠ソサ氐劭∮肓硪桓錾窳η看蟮纳仙裥烫炀陀辛朔制纾仙裆舷擅歉髯杂祷ぷ约旱氖琢欤獗闶堑劭∮胄烫煺崽斓郾ψ钠鹨颉
如今因为古神帝台的苏醒,九天产生异象,印空湖下的墟天渊再次开启,大妖们冲出封印在魔尊的带领下誓要颠覆九天,而大妖九婴就是其中一个厉害角色!
卜解释也没想到魔域中的大妖竟然有如此威力,他随即召唤‘巨阙剑’加入了战斗,九婴虽有九心但却只有两件法器,对付黑耀和冥昧自然也是无暇□,谁想被卜解释从后面突袭,一剑就被削掉了他一颗脑袋!
‘巨阙剑’威力自然不在话下,月精轮和日精轮顿时遭遇大创,黑耀从月精轮的攻势中趁机脱身而出,整个人摔倒在后面的树干之下,冲出发冠的三千发丝遮盖住了他的面孔。
可几乎就在下一刻,九婴被砍断的颈部上又长出一颗与刚才一模一样的头颅!
作者有话要说:越写越觉得像是在写《封神榜》,哈哈!又是妖怪又是神仙的。
本期榜单就此结束,马上就过年了,童鞋们不知是和家人已经团聚了,还是正挤在春运的火车上,总是深深在这里先给大家拜个早年了!
从今天开始到2月13日之间,深深也要准备过年了哦,也当做是给自己放个假吧。相信年后大家肯定不会忘记继续关注深深这篇《乱世》!
2月13日之后恢复更新,当然也要看榜单的安排。
究竟释儿能不能顺利继承休与山下的力量呢?究竟南虞是否还能再见到未曲明呢?黑耀和玲珑最后的结局又会是怎样呢?.......更多的疑问,下面的故事还会继续,请童鞋们继续支持深深!
第100章
“没有用的!”黑耀在玲珑的搀扶下重新站起来:“九婴每一头就是一命,只要有一头尚在,我们就奈何不了他!”
此话一出,不光是卜解释和伏佑,连冥昧都愕住了。砍去一头已是三人合力才能勉强为之,更何况是一次性砍断他九颗脑袋!看来必须想出万全之策,否则再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待我收拾了你这条叛徒的狗命,再将你身边漂亮的女娃娃抓回去交给魔尊大人,魔尊大人一定会对我另眼相待!”九婴摇晃着他那新生出的脑袋,婴儿脸上特有的憨纯表情再配上奸佞的笑容着实让玲珑想低头吐个一河滩。
魔尊要杀黑耀一解心头之恨自然是不在话下,但为什么会将矛头指玲珑?还要让九婴生擒了她!难道是……
玲珑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跳,本/能得躲在黑耀身后捏住他的后领子,难道……难道……魔尊杀了碧漓还不解气,还想把自己抓住亲自给碎尸万段了!?又或者是……让自己受尽非人折磨,而他就以听人折磨时发出的惨叫为享受?!
可是……魔尊真有这么狠自己吗?该不会!……碧漓和魔尊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
“别怕!”黑耀回头安抚神经紧张的玲珑。
在看到他面巾和刘海下怎么都遮盖不住残缺的脸时,玲珑一个激灵顿时打消了自己脑海中奇异的推论!
‘反正魔尊要抓自己准没好事!’玲珑就此加棺盖论!
黑耀虽不知魔尊为何要活捉了玲珑,但他就算拼尽全力也不会让九婴得逞,再次召唤‘火石’凝聚神力幻化出无数条擎天火柱,密林中顿时一片火海。
炙热烧烤中的树木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灼人的热风席卷着可以将一切燃烧殆尽的能量向九婴所站的位置冲去。
一刹那,仿佛数以万计的山石涌入波涛汹涌的怒海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嚣之音,九婴面前的月精轮仿若一面水做的屏障,屏障中的他虽面露艰难之色似乎无法支撑,但只凭借这一件兵器却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挡住了黑耀狠辣的攻势。
水克于火,这是谁都无法轻易改变的,除非力量上的绝对悬殊!然而九婴就是个如此变态的大妖,罕有得能够拥有代表火和水两种极端能量的日精轮和月精轮。
“黑耀!以前你跟在魔尊大人屁股后面还算得上是一号人物,可眼下你这只丧家之犬还敢将我们这些大妖不放在眼里?!看招!――”九婴叫嚣着,每张脸都刺着尖利的牙齿仿佛几条疯犬向黑耀撕咬而来,他突然转守为攻操持着左手的日精轮击向黑耀。
他的话更是刺激了盛怒之下的黑耀,黑耀顷刻间如置身雷火之中,他仿佛瞬间就调动起所有的真气从里向外冲破身躯而出,他的身躯碎裂成一块块黑色火石,哗啦一下摔在地上又迅速粘合起来,滑作一条蛟龙躲闪过日精轮密集的攻势缠住了九婴的身躯!
此刻的情景,冥昧、卜解释、南虞和伏佑四人更是无从帮手,在黑耀与九婴生死相搏下,他们完全插不上手,只有看着干着急的份!
特别是玲珑,眼下碧漓的样子让她不禁想到他在狱法山受刑时的惨状,如若不然,碧漓怎会拥有这堪比火神的能力?!
虽然日精轮几次砍住黑耀的身躯,但一瞬间都被他躲过,如大海深处的鱼群一般,以一种异常灵巧的聚散方式从容不迫地重新组合起自己的身躯,他能在魔尊身边待这么久,也绝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似乎只在几个眨眼之间,即使冥昧等人连眼睛眨都没敢眨一下的时候黑耀已经缠住了九婴,火石更是已经直取了他一颗头颅。
就在玲众人珑稍稍松下了一口气的当口,火石又取一头,如探囊取物一般,玲珑激动地跳了起来,连呼吸都顾上。
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第六颗、第七颗……第八颗!如此轻而易举,让人难以置信!九婴似乎被他全然控制住,毫无还手之力,就在冥昧等人屏住呼吸瞪着双眼看到火石将要吞噬九婴最后一颗头颅,胜利在望时……
下一刻!被砍掉的八颗头颅齐齐重生,如一朵巨大的食人花张着利牙迅速将黑耀包围其中。
“碧漓!――”玲珑害怕地闭上了双眼,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
原来!……九婴完全猜透了黑耀的心理,故意示弱引得黑耀身陷泥潭,彻底失去了抽身之力,这就叫做‘以己之肉,斩敌之骨’!好狠的一招,这回黑耀必死无疑!
生死就在一线,卜解释、冥昧、伏佑也顾不得什么冲了过去,但都被一道从密林深处突然出现的青光所阻。
待看清楚,一只青铜羽箭已将九婴的九颗头颅串了一串,九婴遭受致命一击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一身血衣的黑耀站立其中,睚眦则手持‘寒鳞神弩’侧立一旁,他刚毅的脸庞和粗壮修长的四肢在泛着水波青光中显得非常的柔和。
“碧漓!”玲珑冲过去抱住了黑耀。
“他活着!”卜解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睚眦没有死,还救了他们所有人!
冥昧侧耳细听,突然问道:“怎么回事?”
“睚眦突然出现杀了九婴。”南虞刚才震惊中回过神来。
“嘿!你怎么不理人啊?”伏佑惊讶得看到自己的双臂从睚眦的身体穿过,而面前的他居然如水中幻影一般。
冥昧却是沉默片刻,神色肃穆,道:“他已是死人。”
“……死人?”伏佑不觉退后半步。
便在此刻间,无边无际的密林如浓云般骤然散开,轰隆隆沉雷震撼天地,整个休与山顿时黑暗如墨,电亢蛇舞阴空,巨雷连番炸开,高天翻滚着火红的云团,一柱巨大的青光如天宇长矛从黑沉的苍穹直刺九天,睚眦已化作一道光束冲天而去。
“他已渡劫而去,待万事一定,自当封神名归。”冥昧最先回神,盖棺定论道:“趁魔域爪牙还没追来,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
九天中曾有传说,神仙在惨死后会化作一种执着的意念,这样的意念会变作强大的力量,会追随他死前脑海中最后的期望,睚眦的‘意念体’之所以会突然出现以一击之力杀死九婴,足以证明他的潜意识里面早已把它们当做了生死之交的朋友,生死相依的伙伴!
再次面对睚眦生死的卜解释久久无法释怀,他非凡的勇气和坚定的意志让卜解释在他面前像个小丑,因为和他比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以往是多么得怯懦和踌躇……
南虞从他身边走过,轻声道:“该上路了。”
‘是!是该上路了……九天命运还等着自己去挽救,母亲还等着自己去救,自己的生命还等待自己去救赎,一定要勇敢地往前走!’卜解释两步并作一步跟了上去。
玲珑帮着黑耀稍作休整后跟在卜解释后面,他们相拥而行亲密如一个人,仿佛什么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直到伏佑仰着的脖子已经开始酸痛,直到苍穹之中已经恢复一片风平浪静,直到其他的人快要远离他几乎看不到……他才收回了遥望的目光。
伏佑抹了抹自己红透的眼眶,吸了吸刮在脸上的冷风,终于抬步往前赶路。
九天之上第一天,成天,一道不知从哪里乍现的青光穿过太液池边的响廊,在那里留下一连串嘹亮而渺远的金鼓鸣响之音,最后它钻进了祭坛中,如一个少年突然挑帘走了进来。
天地乾坤印照在四周光滑锃亮的巨型玉壁上,上面的符咒闪动着柔和的粉红色光亮,漂浮的莲蓬之上躺着个姑娘,荷花花瓣做衣,衣下的肌肤是那样的娇嫩,她睡得是那样的甜,还有几个时辰,也许不到一个时辰,也许就在下一刻……她就会睁开双眼,活生生的站在众仙的面前。
她是常琴,睚眦爱慕之人,而他始终是个爱慕者,直到生命的尽头……他最后的希望就是能再看上她一眼,最终得偿所愿的睚眦也如一缕烟尘般消失了……
荷花瓣如走至初秋般片片枯萎,莲蓬中的女孩也如莲子般收获了生命的果实,密长的睫毛只是微微颤抖了几下常琴便张开了那双清丽脱俗的大眼睛。
不知是因为重生的喜悦之情,还是因为又想起了那个榆木疙瘩般的卜解释,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她的脸颊莫名得承接着自己突如其来的泪水……
休与山中的冥昧五人朝着西边在历经了两个时辰后终于走出了那片凶险的密林,面前的世界豁然开朗起来,可是突然而至的倾盆大雨却砸得人睁不开眼睛。
三面合围的山崖离得他们几乎又一座山的距离,他们面前是一个巨大的低洼,由远处山崖上由千计的瀑布合围而成,瀑布从千米高的地方冲入湖底,飞泻于峡湾峭壁礁石之上,忽然大雨磅礴时瀑布飞鸿而下,异常壮观。
这里是太古仙境?还是……又一场修罗场?谁能告诉他们路究竟在何方,是湖底,还是在哪个瀑布的后头……?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困惑和疲惫的表情,除了伏佑和冥昧,于是下面有了两个人的对话。
“我一直都非常困惑,您为什么会选择我这样一个所有人都不会寄予厚望的公子哥来完成这样一项……艰巨的,足以影响整个九天命运的大!任务?”
“每个人都有自己看不到的闪光点,你是伏羲后人,为何要自贬身价呢?”
伏佑没想到自己会如此讨厌打官腔,虽然这是他以往几千年来的生命中再平常一件的事情。
“利用!□裸的利用!!你根本就是拿我和睚眦拿来当卜解释的垫脚石!每一步你都计算好了!睚眦的任务是杀死九婴,我呢?就是死在这里吗?”
伏佑的愤怒使得每一在场的每个人都无法忽视,然而除了冥昧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理解他的愤怒。
作者有话要说:睚眦死得壮烈!连深深都替他感到惋惜,在打字的时候都会被他盖世的气势和深埋心中的爱恋所感动,真是个好男人啊!~可惜被深深写死了......(穆哀三分钟)
从今天开始更新的时间不会特别的固定,深深暂时也不会去跟编辑大人的榜单,因为最近一个月里深深随时都有可能无法上网。至于原因,实在是不方便告诉亲爱的读者们,希望得到理解......
不过亲们放心,深深的文一定不会坑的,这一点底线深深是一定守得住的,放心吧!
第101章
寻找‘元始神力’本就是洌泫的授意,当初他还向冥昧特别交代想要不解释顺利取得‘元始神力’必须要找到符合条件的四个人,第一个人必须是三千三百年前春季惊蛰那日出生的伏羲族后裔,第二个人必须是三千三百年前夏季小暑那日出生的龙族后裔,第三个人必须是三千年三百年前秋天白露那日出生的轩辕氏后裔,第四个人必须是三千三百年前冬季大雪那日出生的蛟族后裔
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必然都是上仙出身,他们分别是伏佑、睚眦、壤驷,最后一个正是蛟族后裔冥昧,原先她并不知道洌泫为何要这样来安排,可是在经历了一路的苦难,随着壤驷和睚眦的先后牺牲,她又怎会还不明白洌泫的安排。
伏佑会在这里有此一问,足以证明他可不是个徒有外表的浪荡公子,如今展示在他们面前的奇观正是进入支撑了九天一万八千年休与山的禁地之关键所在!
而上至九天下至魔域也只有身为伏羲后人的伏佑才拥有着通晓天地八卦之奥妙的能力!
他问她,他会不会也如壤驷和睚眦一般死去,她回答不了他,正如她同样无法预料自己的结局会是如何一样……九天至尊的古神帝台都被卷入了这场九天浩劫之中,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卑微的上仙,能被委以重任已是荣耀,坦然赴死才是潇洒,不是吗?!
“你为何这样说?”卜解释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伏佑:“什么叫做你们都是我的垫脚石?为何你笃定你就会死在这里?”
伏佑狠狠刮了卜解释一眼,闭目冷笑三声后往前跨出一步,厉声道:“仔细跟在我身后,一步都差不得!”
前方情况昏暗不明,闻言后几人都不免提高警惕,待卜解释正要跟上时却又再次撞上伏佑回身凌厉目光。
“……怎么?”卜解释问。
“只是想看看‘辰晓之星’……”伏佑唇边的笑意让他看着难受。
卜解释驻步,紧锁眉心,直到黑耀、玲珑、冥昧从他身边经过跟在伏佑身后……直到南虞温暖的手抚上了他的肩头:
“别放在心上,睚眦的死对他刺激不小。”
“不,我已放在心上。”
南虞微愕抬眼细看他,却见卜解释抿唇一笑,沉声道:“睚眦绝不会是白白牺牲!”
南虞欣然一笑又望向伏佑脚下出现的八卦阵后突然沉色,道:“人心难测,这接下来的每一步,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南虞的提醒,在当时的卜解释听来并未察觉其中含义,然而再次确定自己此时所处境遇时,他不免苦笑于心……死门!他身陷死门之中!
五个时辰前,他们一行人跟在伏佑身后踏入了一个玄妙的世界,天与地倒转了过来,他们踏着碧蓝的天际,耳边尽是山声鼎沸,仿佛一炉烈焰正在熊熊燃烧,倒转过来的瀑布如奔腾的水柱。
太极,这就是太古无极的世界……以山为屏,以水为形,其中六十四番变化,生死就在一步之间!
大约向前走了一个时辰,当所有人都习惯了这样的直线运动后,伏佑突然停在一处抬起右脚顿地,但见六十四方位沿着脚下一点点扩散开去,那一道道红色的线细细看去竟然不知是伏佑何时割破了自己的脚腕,用自己的血启动了这‘古神八卦阵’,冥昧几人又是惊讶又是唏嘘。
当年古神盘古最后的精元就埋藏在这休与山之中,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分立‘古神八卦阵’的八个方位,‘元始神力’一定就藏在这之中!
伏佑伸出自己的左手点指念诀,每走一步就是一卦,有时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有了下一步,有时竟几乎要一钟刻才可以,一行六人时快时慢地不知向左向右向前向后走了多少步,也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然而皆是拂袖抹额,不觉背脊染汗。
此时伏佑已经站立在原地足足半个时辰了,只见他双目紧闭,不动不语,额头上豆大的汗水颗颗滴在面前如蓝色天际的地面上,在一阵风云过境后,他终于睁开了双眼,冥昧等人看到后不觉都松了口气。
“天覆阵……”伏佑双唇轻启,几人还没反应过来,所见所感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脚下玉石地面真实的冰凉触感仍让卜解释有些难以置信,这满眼仙岛林立,身处浮云直上,碧沉沉琉璃造就的大殿前数十个执戟悬鞭,持刀仗剑的金甲静静站立,这……不是忽然之间回到了三天之上,又是什么?!
“这里是成天瑶池西面的通明殿,天帝的寝宫!”冥昧微微肃立感受着拂面而来云雾,秀丽的鼻子在浮动的发丝间如雪山挺立。
虽然南虞几人心知一瞬间回到第一天成天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但没有双眼的冥昧凭借着她灵敏的五感又怎么可能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地!?眼睛可以骗人,但这满鼻的花香,这耳畔的风云,这手触的雕栏玉砌,让人不得不相信……他们又回到了成天!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古神八卦阵’有着神奇的力量,可以将他们瞬间转移到成天之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伏佑身上,希望他能给他们一个答案。
“这休与山底下的‘古神八卦阵’对应的九天四极之变化,无极中有着无穷大的广阔地域,这里可以说是另一个九天,也可以说是九天在水里的倒影,我们现在所处的天覆阵正是对应着处于九天最高统治的前三天。”
南虞望着幌幌映天光的明霞和大殿外千千年不谢的名花,仍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是说我们仍在休与山底下?”
伏佑点头道:“是的!天覆阵是八卦二十四阵中的中心,是守卫景门的六阵合阵,而景门是通往生门唯一的出口。”
冥昧锁眉,问道:“你的意思是只要寻找到生门,就能寻找到‘元始神力’?”
伏佑摇头道:“虽然我不确定‘元始神力’究竟是不是藏在这八卦阵中,但是先保住各位的性命才是我必须做的。所以寻找生门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
闻言,刚刚看到一丝光明的卜解释,冥昧,南虞三人顿时觉得前途昏暗起来,而黑耀和玲珑却如同局外人一般,那边玲珑摘下一朵灿烂的金菊微笑着捧到黑耀鼻下,黑耀则一副享受至极的模样,一时兴起吟了一句: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只一句,玲珑便羞红了脸,众人却感一阵冷风过境,不觉浑身发抖。
“那我们究竟如何才能离开这里,到达景门?”
一面对卜解释,伏佑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前三天是上神之界,横纵以天罡、地煞之数排列天宫、宝殿主要建筑共计108座,其中36天宫,72宝殿,自成108阵法,护佑着上神天界平安,这也是魔族到现在为止也不能轻易攻破南天门的原因。而我们要离开这里去往景门,也必须要破解这108阵法!”
“你的意思是要破解这108阵法?”冥昧话语中的惊诧溢于言表,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像她这样一个对九天衷心耿耿的人是想都没敢想过的。
“我们眼前的都不过是流光幻影……”伏佑一脸了然,说着便飞身到大殿前的一名金甲卫士前停住,抬手一挥,那面前的人竟如水中倒影般扭曲,随后又迅速恢复常态,他解释道:“你看!我们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存在,这一切都是幻象,对三天不会有任何的损害。”
“既然如此,那破解此阵就再简单不过了,”冥昧暗暗放心,对几人道:“36天宫,72宝殿中都各有一个机甲暗格,平日里皆有108位神力高强的天庭元帅坐镇,如果碰上他们自然有一番缠斗才可入内,更何况是连闯108座宫殿!如今我们身在‘古神八卦阵’中,他们看不见我们,我们只需潜入大殿便可破解天覆阵进入景门。”
“毁掉36天宫,72宝殿?!呵呵……”那边黑耀咧嘴笑了起来:“虽然不过是‘古神八卦阵’中捏造出的幻象,但只要是想想都觉得痛快无比!”
“嗯!”玲珑一张脸灿若盛花,随声应和道:“我也觉得蛮有意思的。”
“既然如此,我们来安排一下。”南虞看出冥昧脸上的勉强,知道虽然都是幻象但对她来说还是有些为难了,于是对几人道:“我们六人兵分三路,玲珑和黑耀自然一路,你们就幻象中的第三天‘减天’破阵,至于第二天‘沈天’……卜解释对那里比较熟悉……”
南虞话还没说完,伏佑就自告奋勇道:“我和卜解释一同去。”
南虞微愣,随即看向卜解释征求他的意见,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于是说道:“那我就和冥昧上仙一起去成天破阵吧。”
冥昧觉得这个安排还算妥帖,于是道:“那么三个时辰后,我们就在这里回合!”
一声令下,黑耀捻起一株脚边盛开的菊花抱着玲珑踏风而去,卜解释召唤出‘疾风’和伏佑一起策马奔向‘沈天’。
见四人已走,冥昧对南虞道了声:“多谢。”
南虞欣然道:“如果正是说到冥昧上仙心上,在下不过是代个口而已,如若安排得不合冥昧上仙的意思,也请见谅。”
闻言,冥昧叹然道:“比起初次相见时的自负风流,你这只传说中‘九尾一出,九天必乱’拥有‘守魂心’的灵狐在历经了种种磨难后,再看如今一路上的坦然自若和沉稳机智才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南虞拱手,道:“比起当初那个令人闻风丧胆,手持‘灭魂刀’的九天刑官冥昧上仙,再看现在被玉帝委以重任进封为上神的您,在下才真是大大的佩服呢!”
但看去,两人唇边的笑意真真是意犹未尽,一来二去间,可也听得出来两人对对方的赞美之词虽然说得玩笑,但绝非违心之言!
“前头便是第一天成天的主殿通明殿,里面机关重重,你有伤在身,多多小心!”冥昧抬手道:
“请。”
南虞亦抬手回礼,一席红衣,落花成阵。
随后两人便抬步,并肩走向殿门……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长长地深呼一口气,深深终于又回归啦!~~~不知道喜欢看本文的童鞋们还在不在原来的座位上呢?
深深虽然很忙,但是!还是准时的出现了!
这里需要和大家提前通个气,因为家中新添了一个家庭成员,所以之后的章节很难保持高效的更新(还好本文也快要完结了),但是深深也会尽量保证每周两章的更新,不包括现在的一百零一章,从本周14日开始,每周的周三和周日晚上9点之前各更新一章。
如果有什么变化一定会在本文首页的活动公告栏中提前通知。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深深会再接再厉努力码字的!
第102章
第二天减天没有山林和高原,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平坦,这里居住的众神仙们都围在火神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直线上居住,远远望去仙阁楼台仿佛是太阳发散出的道道光芒,减天相较其他天简单得仿佛只剩下一个无限扩大的圆。
黑耀和玲珑飞过仙街之上,每当有神仙迎面飞来,玲珑都会避让开来,黑耀则是坦然自若地迎面而上,各自的身影在不同时空里恍然交错,互不影响。
由于黑耀同样拥有御火之力,所以在弥罗宫、五明宫和接引殿、太阳殿等35坐宫殿所设机关中除了消耗了不少的神力外并没有浪费过多的时间,很快他们便一同携手飞上火神台去往最后一站,已故火神重黎的光明殿。
“你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了吗?”玲珑拂开面颊上被风吹乱的发丝。
“谁?”黑耀问得漫不经心,仿佛只顾着脚下的路程。
“就是那些居住在减天的神仙啊!”玲珑的声音不自觉大了些:“一个个忧心忡忡的!”
黑耀脸上挂起了轻蔑的笑意:“这也难怪,如若南天门被破,最先被魔域涂炭的就是减天。”
“你就这么有把握魔域能击垮南天门?”玲珑没有放过黑耀眼睛里透露的自信和自豪感,虽然他现在已经是魔域的叛徒,成了一个不容于仙魔两界的人。
在这一问下,黑耀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坚定道:“魔尊不可能失败!”
说话间,两人已然飞到了光明殿门口,外面虽有金甲卫士守护,可已经失去主人居住的光明殿里却是悄然无声,仿佛已经随着火神重黎的战死一同陷进了冰冷的泥土中。
唯一散发炙热温度的‘煊熔炉’在略高的空中孤独得如同最后一片悬挂在树枝上摇摇欲坠的红色枫叶。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在‘古神八卦阵’中,如果真是有人捣毁了这‘煊熔炉’……”玲珑看得一阵伤感,不禁联想道:“九天会变成什么样子?”
黑耀敛神道:“将会失去温暖,任何火种都将熄灭,除了月亮和星星,黑夜中不会再有光芒。”
想想就让人觉得一股寒流冷彻心扉,玲珑望着黑耀飞上去的身影在‘煊熔炉’的光芒中逐渐变成一个黑点,她心中暗暗想着:‘还好不是真的!’
黑耀进去不久后,‘煊熔炉’突然在一声乍响火光四溅,像是被人用巨大的勺子疯狂的搅拌,里面的‘六丁神火’如雨一般洒落了出来,下面的玲珑慌张之余四处躲避,刚找到藏身之处的她又担心起‘煊熔炉’里的黑耀,待她不顾安危地飞到‘煊熔炉’跟前的时候一身绿衣先不说,光是手臂上和脸上都各被灼出了一块勺子般大小的水泡。
“碧漓!碧漓!”玲珑着急大喊:“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进去了!”
话音还没落,黑耀就从里面跳了出来,本就一身黑衣的他似乎整个人都被烧焦了,黑色的火灰不断从他身上掉落。
还没等玲珑反应过来,黑耀就已经抱着她稳稳地落回了大殿的地面上。
“怎么弄得,不是让你乖乖地等着我吗?”黑耀大声吼着她,虽有责备之意但更多是劫后余生后的胆战心惊,双手抚摸着她脸上和手臂上的灼伤,碧眼中流露的心疼不言而喻。
“还好!还好!”玲珑倒是捧着他的脸用袖抹掉上面的黑灰,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着:“我以为你被烧成炭了呢!”
瞧她一脸纠结的表情,黑耀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天知道刚才他在‘煊熔炉’中听到外面她说要冲进来时心里有多么得着急!
确定黑耀没有少胳膊少腿后,玲珑指着恢复平静的‘煊熔炉’问:“搞定了吗?”
黑耀‘嗯’了一声,疲惫之态毫不掩饰,随后解释道:“里面的‘六丁神火’着实厉害,我凭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躲在巽位的风口处解了里面的机关,所以才会熏得这一身黑灰。”
黑耀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可其中的危险却是无法想象,玲珑为了缓和紧张故意打趣道:“还说呢!你进去那么久的时间,我还想着你该不会是趁机想偷些仙丹妙药吧?!”
“尽瞎说!”黑耀扯着笑,也故意往她身上一靠,嘴里说道:“此番我可是耗尽了真气,起码一个时辰之内是无法动用神力了,你就驮着我往回走吧。”
玲珑呲了呲牙,伸出手来冲着黑耀,坏笑道:“除非你现了原形,我才托得动你,快到我的手心里来!”
闻言,黑耀微愣了一下,两片红云挂上脸颊,还好有面具挡着否则还不知道她会取笑成什么样子,他暗暗提了口真气可却还是卡在半中腰,于是嘴里也就服了软:“别闹!我是真的……”
“他!是真的耗尽真气了……”一袭绛紫色衣衫的蛛儿从天而降,双目赤红如血,如煞星恶魔一般。
“碧漓!”
玲珑脸色煞白大喊一声扑向黑耀,仅仅一步的距离却连指尖都还来不及碰触,蛛儿的一头乌发就已经如网一般将两人牢牢困住……
‘古神八卦阵’中第二天沈天
‘疾风’驮着卜解释和伏佑在沈天里转悠了一大圈,往日里熟悉不过的亭台楼阁就在眼前,特别是沈天殿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那些洌泫对自己授课的画面历历在目,犹如昨日,挥之不去……
可更让卜解释尴尬的是……始终保持沉默的伏佑,即使他几次想挑起些轻松的话题,然而每每开口,伏佑都毫不掩饰地扭头回避了。
‘还好解除沈天机甲一切顺利!’眼看就快出了沈天边界,耳边风声鼓鼓,卜解释自我宽慰着。
突然,天边风雷滚滚,红火无涯,血光阻路,脚下减天之界仿若洪流奔腾……
“减天为何血光冲天,难道是魔域军队冲破了南天门?!”卜解释俯视着减天,满眼震惊。
伏佑眉头紧锁,终于开口道:“去看看!”
‘疾风’驮着卜解释和伏佑刚踏上减天东边地界,一团火球便冲了过来与他们撞了个满怀。
火焰散尽,里面包裹着的绿衣女子显露了出来。
“玲珑姐姐!”卜解释忙跳下马扶起她。
“快!救他,救……”玲珑指着远处渐渐被黑紫色烟雾笼扑灭的火光,嘴里吐出这几个字便昏了过去。
伏佑目对卜解释似笑非笑道:“有人跟着我们进入了‘古神八卦阵’!”
闻言,卜解释眉心骤紧,驱使‘疾风’守护已经昏厥的玲珑,抬手召唤出巨阙剑向那团黑色的烟雾飞去。
就在他快要接近的时候,突然一只赤红色的九头鸟展翅挡在他的面前,一时间金光四溅如烈日当头般压得卜解释不自觉眯了眼。
凌霄宝殿上冥昧当场拆穿洌泫身份的那一日,他永远不会忘记,他自然也不会忘记将所有怀疑的矛头都指向洌泫的那种奄奄一息的九头鸟。相较当时的九头鸟,这一只可是要大上不知道几倍,面对卜解释时姿态高傲不羁,真真堪称鸟中之王!
卜解释横剑立足大声问道:“何人?”
“在下色赤是也!”金光化作一位双手持錾金追魂爪赤眉金眼面色白皙的俏丽男子。
“魔尊信使?”卜解释眼眶一下就红了,他知道除了黑耀以外他应该是离魔尊最近的人。
“正是!”
色赤轻呵一声,已卷身攻来。可在卜解释眼里色赤的动作却出奇的缓慢,他先是以右足作为中心,錾金追魂爪随着他身形的旋转,仿佛随着这一转天地间响起了一种奇妙至极的音乐,双脚仿佛正踩踏出天地间至高的节奏……
卜解释仿佛已经看痴了,浑然没了反应。
色赤手中的……錾金追魂爪突然之间连成了三道不可分割的光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套住了卜解释。
卜解释却仍旧仿若在迷梦之中不知醒悟,动也不动,然而就在伏佑以为他将被束手就擒的时候,他突然持着巨阙剑挥砍着前面的空地,一时间杀气如山石被大地撬动,连看不见的空气都随之扭曲破碎,可这一切在‘古神八卦阵’犹如搅乱了水中的倒影,对减天本事没有丝毫影响。
可奇怪的是,竟然就连同样身处‘古神八卦阵’中与他对峙的色赤仿佛也没有受到巨阙剑任何的伤害,这究竟是为什么!?
原来......在卜解释的眼里事实却并非如此!
当色赤还未停止旋转,还未出手之前,卜解释就已经被他摄住了‘元魂’,这就是錾金追魂爪的厉害之处。
卜解释眼睁睁看着色赤渐渐停在了他的面前,动也不能动,他看不见他张口,可他的笑声却在耳边响起:
“卜解释?……呵呵……这般可笑的名字,我跟随了魔尊300年却是对你闻所未闻;辰晓之星?……呵呵……原来不过如此,倘若我是魔尊,尚在襁褓之中就该亲手掐死你!”
卜解释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可眼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一种悲愤之情在胸口逐渐汇聚,手中的巨阙剑轰鸣不已……
“此次前来,我便是受魔尊驱使取你性命!至于你的尸身……就此弃在这‘古神八卦阵’中,变作永远都逃不出去的孤魂!”
卜解释的心海先是如平如镜的湖泊泛起层层的微波,可就在骤然间变作闪电击破的苍天下狂怒掀浪的海水!
他拼尽所有……从元神深处……包裹着所有命运对自己的不公和强烈想要掌握自己命运的企图心,他挥刺着巨阙剑如一道流星般割裂空气冲向色赤!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本周礼拜天晚上9点之前更新。
第103章
那边将黑耀稳稳攥在手心的蛛儿早已经将魔尊的命令抛之脑后,一心想离开的她却被一个不识时务的人挡住了。
“想逃?!”伏佑立在离她不到半步的空中,额间的宝石熠熠闪闪。
蛛儿浑身被雷火所伤,自知不敌,失心疯般尖叫:“你想干什么!”
“没有我,你出得了这‘古神八卦吗’?”伏佑道。
蛛儿早就忘了思考,完全不理会他,横冲直撞起来,却始终被束缚在伏佑的神力之下,忍无可忍地怒吼道:“不关你的事!”
“别慌张!”伏佑一反常态,如风流公子般调笑,道:“我只是想和你……商量件事儿。”……
当南虞和冥昧察觉异样从成天赶到减天的时候就看到伏佑和蛛儿正在交手,而卜解释和色赤也在不远处斗得天昏地暗似乎已经化作一个整体。
看到减天的苍穹下充斥着卜解释雄浑的神力和巨阙剑散发出的锐利之气,仿佛色赤已经完全被控制在他的神力之下,虽然南虞没见过色赤但也知道必定是个厉害角色,卜解释的突然爆发让他心中惊叹不已!于是对身旁冥昧道:
“看来释儿自己可以解决。”
冥昧随即点了点头,然突觉异样,立刻凝神屏气,脸色大变道:“不对!”
她上扬的语调使得南虞立刻紧张起来:“怎么?释儿有危险!?”
“他在吸卜解释的元魂!”冥昧说着便要冲过去,可那边却又传来伏佑压抑不住的痛呵声。
“我去!”
南虞拦住冥昧示意她去伏佑那边解围,自己则纵身飞了过去,可却在距离他们十步以外的地方就被迫停了下来,巨阙剑已经形成了一层不可攻入的结界!
“释儿!!快收力,不可中了他的计!”
南虞一遍遍的叫喊声即使是一里之外的人都能听见,可身处仇恨漩涡的卜解释哪里听得到,他的心神完全被色赤控制住,他以为巨阙剑已经一剑剑将色赤刺成马蜂窝,那些流着血的伤口仿佛能给他带来巨大的满足,他希望看到更多,更多,更多的……可在他不断挥出神力的同时得到却仍是越来越无法满足的欲望!
‘释儿如果继续动用神力,他的元魂一定会被这只魔域妖兽全部吸干,必须要想想办法!’南虞深知如果再不阻止,儿必定变作一具干尸。
色赤在和卜解释交手之初还略有小心谨慎之意,可随着‘錾金追魂爪’就快要将卜解释的元魂蚕食殆尽的时候,他几乎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了,然而这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了自己一生当中最接近死亡的那一刻……
记得那是在三百年前的某一日,记不清是冬天还是夏天,因为从他记事起他就生活在映空湖下的罅隙中,那里从来都没有夏天只有寒冷的冬季,九头鸟的生存环境是残酷的,那时的魔域还处在发展阶段,很多太古时代的大妖在不断被九天失衡力量撑得越来越大的魔域空间中横行肆虐,当时他被一只凶猛硕大的蛊雕追杀,现在想想他几乎已经忘记他是怎样逃过蛊雕的执拗反而将它杀死的,他只记得自己满口的鲜肉,一口接着一口得啃咬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抚自己狂跳的心脏。
不知是什么时候一位神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边,那时很多中天湮城的商人会冒险下魔域来捕获珍奇,而九头鸟的羽毛是最抢手的,他的很多同族被猎杀以后悲惨地几乎没有一片羽毛附体。
因为害怕,色赤死死咬住了那人的脚踝,然而就在他品尝到那口世间最鲜美无比的血液时他几乎已经死去!
没有任何痛苦地,犹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刀横切过一缕发丝,干净利落。
当色赤再次苏醒的时候,他拥有了涅槃重生的力量,而给予他这样能力的那位神仙正是魔尊久夜,一个拥有不死之身,谁都无法将他杀死的人!……
所投射出的结界仿佛被一只拿着勺子的手敲碎了的鸡蛋壳,不闻声音只闻到一股山茶花在蓝天下盛放的香气,太熟悉了!色赤好似就在三百年前的那一日闻到过,然而还来不及收回錾金追魂爪,他就觉得自己的元神被瞬间击碎了,残存的意识在空中漂浮……怎么会?他以为……只有魔尊的血液才会拥有这如此强大的能量!
卜解释瞬间冲破结界,力竭不怠一口血喷了出来,被色赤吸去的元魂从碎裂的錾金追魂爪中渐渐回到身体里,当他看清眼前一切的时候哪里还有色赤的踪影,可他却惊诧地看到南虞浮在一片混沌的血网之中。
“卜解释,不能去!”那边与蛛儿交手的冥昧意识到卜解释的意图,立刻大喊道,然而话音未落卜解释就已经冲进了血网。
冥昧大感意外,圣血居然对卜解释他起不到任何作用!?想当初她捉拿熏池在羡天殿幽芷水榭中只是无意碰触到南虞的血就被反噬成重伤,为何圣血会对卜解释一点抵抗都没有?
眼看蛛儿已经是强弩之末,冥昧在救下伏佑的当口猛然想起火神重黎在出征第七天‘从天’之前曾经来找过她,告诉她,他对洌泫的怀疑,让她在他离开后伺机调查,因为当时她所有注意点都在洌泫可能不是梵音上面,而忽略了很多疑点。
现在想想,熏池的确说过,在夺取巨阙剑的时候,本来巨阙剑已经吸附了南虞的圣血,可是后来熏池因为受到欲念之魂的迷惑将卜解释扔进了剑冢,巨阙剑弃南虞而吸附卜解释,可在未曲明刺伤洌泫后,巨阙剑又弃卜解释而吸附洌泫,从而最终获得圣血以铸剑身。
这是不是就可以说明了一点:洌泫,卜解释,南虞三人的血脉是互通的,或者说……是一样的!?
洌泫与卜解释确为父子,血脉互通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南虞……这又是从何说起?在乌兰城的地牢中,南虞曾说五百年前他的母亲曾带他去休与山求医,而后身体恢复然,但之前的记忆却消失了,这又说明了什么?
冥昧想道:‘洌泫、未曲明、南虞在五百年之前一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纠葛是她所无法探知的,而她笃定这纠葛一定与五百年前休与山异象,九天倾斜,魔域出现有着莫大的关联!
然而这些想法也只是在一闪念之间,此刻冥昧已经牢牢地控制住了蛛儿,被捆仙锁绑住的蛛儿早就显露出了原形,变成了一只高两丈有余的红螯(áo)蛛,虽然她每每想要伺机逃走却都无法逃脱灭魂刀的震慑,口中只得咬着黑耀死都不放!
‘逼得太紧,蛛儿必然将黑耀吞下,一旦落入腹中就算是救回也早就是一具被毒汁浸透的尸体。’冥昧想着,心里萌生出一个曲线救国的主意。
蛛儿对玲珑的恨恐怕是无人不知吧?!所以当她看到玲珑呈抛物线飞向她的时候,虽然黑耀此刻就在她的手心里,但她还是分神了,也就是在这风驰电掣地一瞬间,冥昧手中的灭魂刀就已经刺穿了她的腹部!
“伏佑,接住玲珑!”冥昧冲着伏佑喊了一声,原来伏佑所处的位置就在蛛儿的后右侧,还处于昏迷状态的玲珑这时正穿过蛛儿倒下的身躯飞向伏佑那里。
冥昧自己则飞身上去抽出灭魂刀,顺道接住从蛛儿嘴里掉下的黑耀。可就在她转身之际却发现原本已经被自己一击致命的蛛儿腹中突然冲出一团浓重的紫色烟雾,紫色烟雾瞬间便笼罩住了玲珑和伏佑两人。
已经受伤的伏佑显然慌了神,抱着玲珑慌不择路地往就卜解释和南虞那边跑。
那边卜解释还愣愣地抱着已经昏迷的南虞,耳边一直回响着南虞最后对自己说的话:‘只要你没事,我也就算给你娘一个交代了……’
“南虞!南虞!你怎么……怎么能……”卜解释哽咽难泣,双手紧紧握住他断了一只手的手腕,这是南虞硬冲入结界的代价,巨阙剑砍断了他的右手!
然而南虞知道自己的血对卜解释没有伤害,他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就知道了自己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夹杂着红螯(áo)蛛剧毒的紫烟滚滚而来,卜解释仍然不知不觉,他一心都想着怎样为南虞止血。
“卜解释!”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可刚一回头,卜解释就看到一双手将自己推向后,由于用力很猛又很突然,南虞被他脱手而出掉了下去,冥昧正好赶来即及时接住。
冥昧一手挽着黑耀一手抱着南虞向上探去,可却发现卜解释在自己面前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而伏佑则抱着玲珑稳稳落在她面前。
“卜解释呢?”冥昧问他。
伏佑面不改色道:“可能是毒烟触动了什么暗藏的机关把卜解释吸过去了。”
“你的伤怎么样?”冥昧眼睛看不到,心却不瞎,但从她的语调里却听不出任何异样。
闻言,伏佑捂住自己腰腹间的伤口,故意在上面摁压了几下,
满鼻的血腥味冲得冥昧皱了皱眉,心中虽隐隐不快,但她迅速转移了话题:“南虞和黑耀的伤势刻不容缓,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稍作休息?”
“前三天的机关都已经打开,景门如今已开,我们只需要朝着西走半个时辰就能到。”伏佑振奋道。
冥昧又提起卜解释:“那卜解释呢?”
“我们现在能做的是尽快解开‘古神八卦阵’,越拖一刻卜解释就越是危险一刻。”
伏佑的解释霎时间听起来很有道理,可细想来却是漏洞百出,‘古神八卦阵’是古神盘古所设哪有什么解开之说,能离开这里就是万幸,他们一旦离开‘天覆阵’就相当于彻底将卜解释抛弃在了阵中。
在这‘古神八卦阵’中冥昧也奈何不了他,虽然她对他有所怀疑,但又没有确凿的证据,况且要出去就必须靠他,于是只能点头同意。
走了半个时辰果然看到伏佑仅凭双手在空中画了一道符咒便解开了一道门,门一直向下延伸着,漆黑一片的深处似乎隐隐有一星点业火闪烁,仿佛有着更多未可知的危险正张着血盆大口等着他们……
第104章
卜解释也曾怕过死,特别是在小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他总是吃不饱,还总是怕一觉醒来发现娘亲已弃他而去,所有每到深夜他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许多可怕的场景,他想……那也许就是他死以后的地方。
狂风、烈日、雨水还有闪电将脚下的地面上刻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沟壑,把□的石层雕刻得奇形怪状,犹如一个个被吞噬的生灵,他们绝望地张着嘴,仿佛只要他前进一步,他们锋利的牙齿,幽深的喉咙就会将他蚕食得连渣儿都不剩。
年幼的他无数次从这样的噩梦中惊醒,而现在这样的梦境却真实的在他面前上演,他不免苦笑于心……死门!他身陷死门之中!
伏佑在将他推入死门时的冷笑声仿佛就回荡在耳边:“‘晨晓之星’,如雷贯耳,一路上虽见你出生入死俘获了‘疾风’神驹,但要让我伏佑心甘情愿对你交出自己的性命却是不可能,这里是死门,如若你能冲破此处,日后便是刀山火海,我伏佑也甘愿做你的马前卒!如若……哼哼!”
……风停了,这里静得出奇,仿佛空气都屏住了呼吸,时间也停下了脚步,走在奇诡怪乱的岩石戈壁下,他似乎听到了蚂蚁爬行的声音,烈日下干涸地面的龟裂声,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一只折断翅膀的蝴蝶掉落在他的肩上。
他将它捧在手心,重新为它黏上翅膀,蝴蝶在空中翩翩舞动着翅膀引领着他向为知的前方走去……
黑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而当他第一眼就看到玲珑是完完整整守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浑身紧张的肌肉此刻才完全松懈了下来,拥抱住她的力气仿佛用尽了所有。
“还好你没事。”
“蛛儿死了,她以后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了!”玲珑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逐渐散去,因为她看到黑耀脸上有着难解的神情:“碧漓?”
黑耀意识到自己失神了,立刻回应道:“只要你没事就好。”
或许蛛儿在黑耀的记忆里还永远都是那个喜欢躲在花丛下静静织网、静静等待猎物的豆蔻女孩,即使她最后做了很多让他厌恶的事情,甚至数次险些伤害到了玲珑的性命……但听到她死去的消息,他已不愿再多问一句,也不想知道她究竟是以怎样的方式被冥昧杀死的,心里的难过不是没有……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冥昧正为南虞疗伤,南虞此刻看起来虚弱极了,长眉含蹙,垂眸蓄泪,鬓湿寒肩,喘息间冷汗连连,也许只有那一次的扒皮之苦可以与现在相当。
伏佑看到南虞和黑耀都醒了,于是起身对他们说道:“该赶路了,我们只有五个时辰,如果不尽快找到生门所在,我们将被永远关在景门中!”
“……卜解释……他人?”南虞艰难地转动着脖子,可却怎么都寻不见卜解释,他记得自己救下了他。
“是这样的!”冥昧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然后用很客观的言语陈述了他昏迷以后发生的事情。
伏佑这回倒是一句解释都没有,甚至在面对南虞审视的目光时都没有丝毫动摇!
南虞收回目光,咬了咬牙稳住自己,左手掐着断腕处,长长的袖子盖住了那里的空白,吐出几个字:“我们可以走了。”……
尘埃化作的河流没过他们的脚踝,天空中的星星触手可及,抬袖抚过却如雾般散去,远方飘渺的浓烟反而仿佛永远都笼罩在眼前挥之不去。
“这是哪里?感觉好刺骨又好压抑。”玲珑抖擞着肩膀,仿佛想抖开覆盖在那里的寒气,很快,黑耀就搂住了她单薄的肩膀。
伏佑道:“这里是景门,通向生门的唯一法门。”
“这里很凶险吗?”步步杀机的天覆阵都过来了,这里虽然阴森森的,但玲珑实在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危险可言。
伏佑掐指算着,刚要开口却又抿嘴禁声。
“有什么不妥吗?”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冥昧,她试探问道:“难道对应的是魔域地界?”
“这里不是魔域!”还没等伏佑回话,玲珑第一个提出质疑:“魔域可热闹呢,对吧!碧漓。”
黑耀没多想,迎合地点了点头。
闻言,伏佑的脸色更加变化莫测,掐指又反复算了好几遍,确信道:“可这里就是魔域!”
“你确定?”南虞眼中闪耀出一点烟火。
“或许这里就是!”黑耀说这句话的时候显然是经过思考的:“魔域以前根本就不适合任何神族居住,即使是上古大妖也只有强者才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来,而后来也是因为魔尊的降临,五百年间魔域才迅速壮大繁荣了起来。”
冥昧问:“你的意思,这里是五百年前的魔域?”
“不!我们看到的是假象,是魔尊设下的结界。”黑耀道。
“这就对了!魔域最早就是从‘映空湖’下方的罅隙开始发展的,而‘映空湖’对印得正是九天,生门一定在那里!”听到这里,伏佑脑中的思路逐渐明朗起来,握拳道:“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只要找到‘映空湖’的方位就可以了!”
“‘映空湖’就在魔域最西南的方向。”黑耀环顾四周,说道:“可是这里大雾弥漫,如大海行船,找不到方向啊!”
“那里我去过,是九天极寒之地,当时我把未曲明从里面捞出来时候,她差点掉了一层皮。”一提到未曲明那张前后反差巨大的面容,南虞脸上浮现出难掩的温情:“不过也算是把她洗干净了。”
“极寒之地……”伏佑琢磨着掐指又细细算了遍,眉间稍做舒展,说道:“如果是这样,那么西南方向应该是这里。”
几人朝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隐隐看到迷雾后面似乎有座向上延伸的高山,在‘古神八卦阵’中伏佑相当于所有人的指南针,谁也提不出更好的意见,于是乎跟在他身后踏上新的征程。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前方果然有一座山崖,陡峭的峰峦向上延伸,仍旧被浓雾压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很快在山崖底部的溪流处发现了一个盘旋而上的石栈,石栈似乎很久没有人使用,原本手臂粗细圆润光滑的石条有的地方都已经被雨水和山风侵蚀得如同老人残缺不全的牙齿。
伏佑走在最前面,黑耀搂着玲珑,南虞略微蹒跚得走在他们后面,冥昧断后,就这样向上又走了不知多久,每次以为已经走到山顶,可前面看起来有好似一处无路可走断崖,还好伏佑每次也都找到隐秘极深的出口,然后前面又会出现一路向上的古老栈道。
就这样又绕了不知多少个圈,向上攀登了多少路程,前面的道路终于渐渐宽敞起来,浓雾深处似有百花争艳,香气扑鼻,稀松的柔光从一处幽深的山门透出,几人的脚步不自觉被吸引了过去。
越往里走浓雾越重,十步之外眼力无法看清,这个时候队伍原先的顺序发生了变化,原本走在第二位的黑耀和玲珑逐渐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玲珑发现搂着自己的黑耀越来越慢,于是问道:“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怎么比南虞走得还慢?”
瞧她还紧张了起来,黑耀这才察觉到自己与原本走在最后的冥昧竟然落后了这么一大截,几乎都快看不到她几乎拖地的长发了。
“放心,我没受伤,只是觉得这里……有种说不清的……熟悉。”
“这里你来过?”闻言玲珑睁大了眼睛,走在最前面的伏佑也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来了?”
前面传来冥昧询问之声,接着便是南虞低低地一声闷哼。此时眼前的浓雾骤然间如退潮的江水以眨眼般得速度退去。
“天哪!这里是魔尊寝宫!”
玲珑只闻头顶黑耀一声惊呼,吓得她跟着他踉跄了几步,定下神来看向前方的三人那边更是吓得连魂儿都飞了。
魔尊的宫殿又称万镜之宫,整个宫殿都是镂花雕彩,其中万千珍奇宝石嵌壁,如九天星空下的穹弯,只一点光亮即可反射出千点光芒闪烁。
宫殿尽头身披鸦青色长衫的魔尊坐在床榻边,独独的一盏灯将他的侧脸照得温暖,温暖到几乎在这一刻忘记了他的身份想近身认真看个清楚,然而下一刻却又因为眼前模糊的水汽而不禁叹息那旷世绝美的人离自己太远……
“怎么会走到这里?”
冥昧从惊诧中回过神来问伏佑,伏佑闻言又看向黑耀,几乎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黑耀是故意将他们引来此等险境中,毕竟黑耀曾是魔尊麾下最得力的手下,可一想到这是在‘古神八卦阵’中,他这样做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
“这里是魔尊的寝宫,你怎么早没看出来?害我们爬了这么高的山!”玲珑质问声问出所有人心里的疑问。
黑耀自然看得出除了玲珑以外所有人眼里对他的顾虑,于是扯着笑故作无所谓道:“魔尊寝宫我又不是日日都去,况且每次都是飞上去的,又不是靠双脚爬上去的!”
几人说话间,唯独南虞久久无言,南虞盯着洌泫的目光犹如冰雪寒冬,在洌泫一个不经意挑起床幔的动作后突然之间燃起了烈火!
“未曲明!”忽闻南虞一声极喜极悲的呼唤,他已经越过想要阻拦自己的卜解释身边飞身过去,可他红色的身影如撞乱了一池湖水的月光,却怎么都碰不到天中央真实的月亮!
“没有用的!”冥昧走到南虞身边,劝慰道:“这些都是幻影,她和我们处在不同的时空里。”
床幔印出洌泫渐渐俯下的身躯,他似乎在为床榻上熟睡的未曲明擦拭额头的汗湿。
“她病了吗?为何脸色如此苍白……”南虞的心跟着揪了起来,窝囊!南虞这个时候才知道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没有能力保护她,自己是多么窝囊的一个人!
洌泫、未曲明、南虞的事情,伏佑之前也听说过一些,当然!是各种被扭曲的版本。但看此刻南虞满脸的悲伤,才知道原来天性最善狐媚的九尾狐也有钟情的一面,看来传闻果然不是空穴来风。不过更让他好奇的是让这两个九天上下数一数二漂亮的人如此迷恋的女人究竟长得是什么样的?
“未曲明和洌泫不会现在就要……”眼前的画面越来越不妙,玲珑萌生出一种趴窗户偷看别人新婚洞房的感觉。
黑耀这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来,他隐约看到床幔后魔尊的唇似乎已经印上了未曲明的唇,他从来都没看到过这样温柔的魔尊,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恐怕就不是他要关心的事了吧,而是……南虞!
“咱们……咱们走吧!”玲珑红着脸大声建议,这话是对着所有人说的,更是对着南虞说的。
可显然她的声音还是太小了,所有人站在那里如石刻一般动也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床榻上的两人看,连黑耀都不例外。
‘恶俗!’玲珑心里骂着,曲肘在黑耀的肚子上狠狠来了一下,意料之内的痛哼声没有在下一刻响起,意料之外的压迫感却迎面而来。
脖颈上五根手指真实的收紧感伴随着窒息感让玲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魔尊就立在她面前,她的呼吸就攥在他的手心儿里!
“……瑛瑶……”
‘谁?他嘴里叫的是谁的名字?’
玲珑害怕得连颤抖都已经忘记,头痛欲裂的她感到自己的元魄都快要被洌泫给挤出来了,她艰难地转动着眼珠子向身边的黑耀求助,可黑耀却还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更新的时间是20号,礼拜二
最近几天听说老谋子拍的《归来》挺火的,于是乎在网上搜了一下预告片来看看,果不其然有种戳中泪点的感觉,希望大家有时间也去电影院看看啊。
第105章
‘假的!肯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魔尊怎么可能进入古神八卦阵,一定是自己触碰了什么机关,才会产生这样可怕的幻觉!凝神静气,凝神静气……痛苦很快就会消失,很快就会消失……’越是危急时刻,玲珑反倒不挣扎了,可元魂被抽离的痛苦却适得其反地进一步加深,她的头快裂开了!
让时间和空间静止不动,就算是身为九天最高统治者的天帝也不可能做到,但洌泫是古神帝台,所以……他可以做到!
可毕竟是穿越魔域和古神八卦阵两个空间来控制,所以持续不了多久,所以当黑耀、冥昧、伏佑、南虞发现玲珑已经命悬一线的时候,洌泫相当于是在他们面前凭空出现的,但见他一身素衣清辉、一脸桀骜冷酷,这样的震撼足足把四人惊得一时反应不过来!
伏佑完全想象不到魔尊究竟是怎么能够穿越魔域进入古神八卦阵的,因为他不知道魔尊久夜就是古神帝台;冥昧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因为她知道洌泫就是古神帝台;然而南虞……恐怕没有人比他的内心还要复杂,因为这个人就是抢走他还没有来得及与之拜堂的未曲明的人,他恨,他怒,他悲,全因让几乎所有人都忌惮恐惧的一身圣血,在洌泫面前不过是可笑的把戏!
“魔尊大人!”黑耀的大喊声惊醒了所有人,他哀求的声音几乎不用看就可以想象得出他眼底颤抖的泪水:“求您放了她……”
洌泫没有回应他的请求,但他掐着玲珑脖子的手略有了些松动。
“背叛您……我没有半分可以辩解的,但这不是玲珑的错!”黑耀伸出双臂试图将玲珑救下来,但又怕惹怒了洌泫,因为只要洌泫稍稍用力就能捏碎了玲珑。
洌泫似乎还有些顾忌和犹豫,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还顾忌着黑耀和他的主仆之宜,还是因为顾忌着玲珑是未曲明的朋友。
黑耀跪地俯首磕了三个响头后迅速起身,右手之上的‘火石’瞬间照亮了他面具下如宝石一般闪耀着坚定光芒的碧瞳:“我黑耀……自裁以谢您三百年前的救命之恩!”
说完又重重将头颅磕在坚实的地上。
魔尊的眼睛终于转向他,却用三个字将他推到了绝望地悬崖边上。
“没用的。”
闻言,黑耀顿然抬起头,泪水滑落而下,在面具上留下两道怎样都无法停顿的印记,那是绝望的泪水。
“……求您……”
“本尊……”洌泫没有松开手,可垂目看着黑耀的眼神变得悲悯起来,声音轻柔却不容反抗:“我必须要救未曲明,所以玲珑必须死。”
“未曲明她怎么了?!”
乍然传来一声南虞的急问声将洌泫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只见他卷袖之间便将南虞收进了袖笼,而就在这风驰电掣的一霎那黑耀已经夺下玲珑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
原来洌泫虽身在寝宫里照顾未曲明,但意念之力却在九天之内外存在,更何况是这休与山下的‘古神八卦阵’自然也是在他的俯视之下,恰巧黑耀他们所在的正是对应魔域的景门之中,所以当他听到玲珑的声音,在时间静止的瞬间整个人就进入到了‘古神八卦阵’中,然而他所有的主意力都在玲珑身上,一心要救未曲明的他居然忽略了南虞的存在。
而黑耀逃走的举动显然激怒了他,下一刻洌泫也跟着消失,只留下冥昧和伏佑两人在原地,一时间二人不知该何去何从,如何是好。
“魔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玲珑惊魂未定,双脚都不知道是怎么往前迈的,只感觉自己上半身完全被黑耀夹着跑:“我们这是要逃到哪里去?”
闻言,黑耀突然停下脚步,他环视着四周茫茫的浓雾‘是啊!究竟逃到哪里才有生路!?’
“你怎么哭了?”玲珑抚上黑耀的碧眼:“没关系的。就算魔尊要杀了我解气,我玲珑也认了!”
黑耀摇头,道:“不是为了解气,刚才魔尊要取你性命,似乎和未曲明有关。”
“啊?”玲珑感到意外,生死边缘时她哪里顾得上听清楚洌泫和黑耀的对话,但此时心爱的人就在身边,她自然也顾忌不到未曲明,于是说道:“管它那么多!你对魔域最熟悉,我们一定能找到对应‘映空湖’所在的生门,到时候只要逃出‘古神八卦阵’,我们便找一处安全的地方隐居。”
“……”黑耀心知此番他们两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但他又怎忍心看到玲珑失望伤心地样子。
“没用的,你们不可能逃出这‘古神八卦阵’,更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玲珑的话音刚落,洌泫便已经立在两人身前不到十尺的地方。
“如果是为了救未曲明,我愿意代替玲珑去换!”黑耀挡在了玲珑身前。
洌泫冷冷道:“你替不了她。”
“为何?”黑耀将玲珑护得更紧。
“黑耀!”玲珑紧扣住他的手腕,心里也害怕得紧。
洌泫如皓月行空般缓缓走向黑耀:“本尊早说过你不能和她在一起,还记得我救你时对你说过的话吗?”
黑耀浑身一震,搂住玲珑,不服道:“我不明白!”
“你和玲珑的缘分早在三百年前就彻底断了,如若再是强求,对你和她也只能是一条毁灭之路!”洌泫在救黑耀的时候便算出了他和玲珑的缘分已尽,但却没有算出玲珑最终会因为未曲明而死,这样的结局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怎么……怎么会……”黑耀的脑子几乎快要炸开,往事一幕幕上演,最终他抱着玲珑痛哭失声:“玲珑,是我害了你啊!”
黑耀怎会记不得三百年前洌泫的告诫,但当他在四百里流沙中再次见到玲珑的时候,当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向她靠近的时候,当他时时刻刻担心她的安危,想把她长长久久地绑在身边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想起过洌泫的告诫,所以他犹豫过、退缩过,可玲珑的坚持和勇敢更是给了他莫大的希望,或者说是欲望,但也是因为自己心中萌生的欲望才最终害了玲珑!
“不会的!你怎么可能会害我!”玲珑摇头也哭了起来:“这些都是他的说词,不可信啊!”
“……玲珑……”黑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要一想到和玲珑所剩时间不多,只要一想到是自己害得玲珑丧命于此,他就心煎如焚,恨不得自己从来都没有活在这世上。
看着他们相拥而泣的身影,洌泫怎会没有半点恻隐之心,毕竟黑耀跟了他那么久,算是最恭敬尽责的一个。而他们和他与未曲明又是何等的相似,相恋至深时意外分开,再次相遇又因种种原因不能相认,即使最终相认也终究逃不过命运,这样的画面不正是他与未曲明未来的一种预演吗?……令人绝望的不是生离死别,令人绝望的是明知道离别就在眼前,却无能为力,洌泫已不忍心再看下去……
“本尊可以给你们留下最后一个时辰。毕竟很多人在生离死别的时候连一句道别都来不及说出口,黑耀,这是本尊对你最后的恩赐。”
话毕,洌泫转身消失在迷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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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门
卜解释跟着蝴蝶走了没多久就看到前方干裂的土壤中出现了一湾清泉,再看远方走也走不出的荒原,他顿时觉得自己渴极了。
于是他捧起了一汪清泉,尝在嘴里果然甘甜无比,可当他想再喝上一口的时候,清泉下的河床陡然下沉,水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卜解释本/能地向后跳去,只见一只硕大的凶兽从地缝中跳出来正好落在他刚才呆过的位置上,顿时溅起呛鼻的尘土。
尘烟渐渐落下,卜解释这是才看清面前这个比他高出三倍的庞然大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原来是一只形如大猩猩红头白脚的太古凶兽‘朱厌’,瞧它那双圆溜溜的小眼睛在高凸的颧骨上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着实滑稽可笑。
传说只要‘朱厌’一出现,九天就会发生大的战争,卜解释心想:‘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看来又有一场恶战了!’
解释召唤出巨阙剑,用剑身抵挡住从它粗大的鼻孔中发出的炙热气流,。
就在相互僵持对峙的当口,忽闻它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吼叫声,只见它突然挥动着比后腿还要粗一倍还要长两倍的前臂敲打着庞大胸肌,如响雷压在耳边,还没等卜解释有所反应,就见它一跃而起跳了过来。
天哪!就算它什么也不做,恐怕就这一下子卜解释还不被它给压成一滩肉泥!
卜解释显然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只见他双手持住剑柄,手臂呈直角,剑锋冲上,准备将这只凶兽来个开膛破肚。
可出乎意料的是‘朱厌’高高地越过了他的头顶,扑向他身后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而就在这时,本来正常不过的影子突然活了一般,变作一只飞鸟,而且还是九头。
‘怎么会是色赤,他什么时候藏在了自己的影子里?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卜解释完全被这突发的状况弄得有点不知该如何反应,也就在他思索的当口‘朱厌’已经将色赤的影子撕成碎片全部囫囵吞入了腹中。
‘难道色赤将自己最后的一点元魂藏在自己的影子中,打算趁机再次迫害?!而这只‘朱厌’是为了救自己?!’当卜解释想明白事情的始末时,‘朱厌’已经蹲在他面前,嘴里还吧唧吧唧地嚼着。
“你今年多大了?”
“啊?”卜解释眯起眼角,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快说!多大了?”‘朱厌’不耐烦地握拳在地上来回敲打。
九头鸟色赤是何等的厉害角色,卜解释可是差点栽在他手上,面前这个庞然大物能把色赤撕扒撕扒给嚼了,厉害的程度可想而知。
卜解释想了想,老实说道:“不到四百岁……吧……”
“四百岁……那你算是年轻人喽?”
看到‘朱厌’听到自己的答复后笑了笑,卜解释咽了咽口水,答道:“算,算是吧。”
“我问你!”‘朱厌’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臂交叠学得人模人样地问卜解释:
“甲和乙都是白帝少昊的徒弟,一日,白帝少昊将他们二人叫到身边出了一道题,他从2到99中选出两个不同的整数,把积告诉了甲,把和告诉了乙,乙对甲说:‘我虽然不能确定这两个数是什么,但我也肯定这两个数你也不知道。’甲说:‘我本来的确不知道,但听你现在这么一说,我现在能够确定这两个数字了。’乙又说:既然你这么说,我现在也知道这两个数是什么了。”
突然来这么大一串,卜解释还没梳理清楚逻辑关系呢,就听到‘朱厌’突然烦躁得对自己叫嚷起来:“现在你告诉我这两个数究竟是什么,否则我就吃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这道题是不是也把童鞋们也给难住了内,这是一道两千多年前鬼谷子出的逻辑推理题,而甲和乙分别就是鬼谷子的高徒,孙膑和庞涓,题的答案和具体解法会贴在下一章的作者有话里。
第106章
卜解释的头发在‘朱厌’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声中彻底凌乱了,他故作镇定地把头发简单盘好,沉思片刻说道:“其实这个题,一点都不难。”
“那你快说!”‘朱厌’的大鼻孔张得跟两个铜铃一样。
“这两个数字,已经在我心中。”卜解释拍着胸脯,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说道:“除非你告诉我怎样离开这里,否则就算是你把我也给撕碎了吞肚子里,我也不告诉你!”
“好小子!你还敢跟我讲条件。”‘朱厌’又把手在地上咚咚跺了几下,想以此威慑他。
“这里就你一个人,难道我还是在和别人讲条件?!”卜解释又开始犯他那股傻劲儿了。
“好吧。”‘朱厌’瞬间转变态度决定妥协,虽然它长得很丑,不过冷静下来以后还挺有儒雅风范的,他望着昏暗的天际,叹了一口气,回想道:“记得几百年前吧,我被关在这里应该有几百年了吧……”
“谁把你关在这里的?”
“是一个男人,我咬了他娘子一口,他就把我压在这个八卦阵里了。”‘朱厌’一脸苦闷,眼睛里隐隐闪动泪光,瞬间就没了刚才那股霸气。
“原来你也不知道怎么出去啊!”卜解释有点泄气。
‘朱厌’回忆道:“当时那个男人说,将来一个年轻人回来到这里,他会帮我解开这个谜题,出去的方法就藏在这道谜题里,所以我想我要等的人就是你。”
“那他还说什么?”卜解释问。
‘朱厌’回道:“我问他,那个年轻人是谁,他说……也许是可以解开他困境的人,但也可能是会送他最后一程的人。”
“最后一程……”卜解释重复着,心想:‘这里是休与山,洌泫和娘亲曾在这里居住过,那个男子难道就是洌泫?它咬伤得莫非是娘亲?他对‘朱厌’说的这些话,足以证明几百年前洌泫并不知道将来会是谁与他为敌,那他是在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会与他对立的,而洌泫话中隐含的意思却又说自己也许可以解开他的困境,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五百年前,很多事情还存在着变数?太乱了……怎么都想不明白。’
‘朱厌’见他陷入沉思久久不说话,以为他有了些眉目,于是舔着脸凑过去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两个数字究竟是什么了吧。”
闻言,卜解释猛得抬起头正对上它长满黑毛的大脸,着实吓了一跳,立刻跳开一段安全距离,一脸严肃地说道:“这道谜题……嗯……我还需要再琢磨琢磨!”
卜解释想着又不动声色地离远了‘朱厌’一些,要说这类精辟的谜题他并不陌生,记得那时长乘还是洌泫上神的徒弟,洌泫经常会给长乘出这样的题,而长乘也曾与自己一起讨论过,但要说对此类题精通,还要数长乘。
卜解释抚弄着巨阙剑的剑身,默默想着:‘如今长乘早已做了巨阙剑的剑魂,遥想当初洌泫还是自己师傅的时候曾说过只有做到和巨阙剑心意相通才能发挥其虽大的威力,然而自从九浊窟回到九天以来自己始终没有静下心来仔细琢磨其中奥妙,每每使用巨阙剑也只是形神在外,不得要领。如今身陷死门之中,迫于上古凶兽威逼之下,不如就趁机好好琢磨琢磨!’
打定主意的卜解释,对‘朱厌’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迅速摒除杂念陷入冥想状态?”
“这个简单!”
话音未落,一只铁拳袭来,卜解释仰头倒地。
‘早知道这样,我还用得着问你!?’卜解释残存的意识随着冲天的鼻血悄无声息的落幕......果然,他又见到了他!
卜解释看到长乘就蹲在离他不远处虚幻的空中,他背对着他,当卜解释正想开口叫他的时候,长乘突然转过脑袋,弯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冲着他笑。
“你在这里还好吗?”泪水随着这一声问候一起滑落,卜解释走到长乘面前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只是他仍旧孩童的模样只到他胸口,这让卜解释又是一阵鼻酸。
“一点都不好!你都不理我。”长乘嘴里埋怨着,肥嘟嘟的手掌却替他抹去了脸颊上的泪水。
卜解释皱眉,道:“不,我无数次地对着巨阙剑叫你的名字,无数次地希望巨阙剑能与我心意相通,可是再怎么呼唤,它都不过是九天中最锋利的利器而已。”
“我企图进入你的梦里与你心意相通,可是你的梦里充满了痛苦和迷茫。巨阙剑只有在无我无他的境界才能发挥威力,你现在还是原来的卜解释。”长乘摇头满是不赞同,手中比划着说:“还是那个和我一般高的卜解释,不是那个可以战胜魔域的天神。”
“天神?”卜解释觉得这个称谓似乎离自己很远,也许正如长乘所说,在他内心最深处他还是那个自卑的中天散仙。
“是啊!为了给九天带来一片太平,开辟一番盛世的天神!”长乘微笑着道:
“如何做到?我连‘古神八卦阵’都出不去。”卜解释苦笑着,他虽有鸿鹄之志,但却怎么都无法突破自己。
“洌泫上神曾给我出过一道谜题,你要不要听一听?”话语间虽是询问,却没等卜解释说什么,长乘便继续说道:“一日,天帝驾临锁天塔,对里面的五名囚犯说道:‘朕可以放了你们,但你们分别要按照顺序在装满100个金豆的袋子里抓金豆,每人至少抓一颗,而抓得最多的人和抓得最少的人将被处死,如果抓得豆数相同也一并处死’,并且规定他们之间不能交谈,但在抓得时候可以摸到剩下的豆子数,请问,他们五人之中谁的生存几率虽大?条件是他们都一样聪明。”
‘又是一道谜题!’卜解释心中感叹道:‘看来他是跟这些谜题杠上了,不过长乘能由此一问,必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深意。不过从字面意思上来分析,这应该不是道难题。’
于是,卜解释盘膝而坐,伸指为笔计算了起来。不消半柱香的时间他便眉头一舒站了起来:“只要是五个人都一样聪明,他们就不会去抓袋子里的金豆,因为即使抓了也都是死。”
虎头虎脑的长乘又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卜解释满满自信道:“因为第3个人要保证能活,他拿的数量一定是前2人的平均数,第4个人也是如此,也是拿前几个人的平均数,第5个人也是拿平均数,而不论第一个人拿多少,第二个人都只会拿和第一个人相邻或者一样的数,而第一个人最多只会拿20颗,一旦拿了21颗,那么第二个人只要拿20个,后面的人都拿20个,最后的人最多只能拿19,那么1号和5号就会死,所以1号绝对不会拿21个,最多只会拿20个,所以每个人都会拿20颗,所以所有人都是死!”
“这就是你悟道的?你觉得……洌泫师傅会出这样简单到只需要半柱香就解开的谜题?”长乘难掩脸上的失望,不过好不容易能与他在这里见面,所以也就不再卖关子,于是侃侃道:
“世间谁不认为自己是最聪明的那个,就算嘴上否认,但心里也会这样去想,就如这五名囚犯,如果每个九天神仙都只考虑个人的利益生死,那么永远都走不出一同灭亡的命运,所以只有做到忘记个人的感情,忘记个人的荣辱,忘记个人的恩仇,才能真正挽救九天,这一路走来超脱者如睚眦、如重黎,未超脱者如你、如伏佑。你又没有反思过,不是伏佑将你推入死门,而是你将你自己推入了死门。”
卜解释静静听着,期间面色几度变化,最终对着长乘深深一躬,道:“卜解释惭愧!受教了!”
长乘微笑着点了点头,表情祥和而安宁:“‘朱厌’所说谜题的答案是4和13,下面要走的路我会与你一起,放心!你再也不会孤单了……”
见长乘就要消失,卜解释急忙开口想要挽留却突然从冥想中惊醒,猛地睁开双眼就看到‘朱厌’正长着血盆大口准备把他的脑袋咬下来。
卜解释反应迅速地偏头躲开从它嘴里滴落的口水,嘴中喊道:“4和13!”
果不其然,‘朱厌’顿住了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本期的榜单已经结束,如果明天编辑部安排榜单,下一章将在礼拜天的晚上9点之前更新。如果有榜单的话,童鞋们请关注深深在本文主页通知栏上的留言。
本文因为历时比较久,篇幅写得比较长,很多地方前后不是特别的通顺,童鞋们肯定在看到某些段落的时候会不明白,特别是洌泫、久夜、欲念之魂这三个称谓之间的因果关系,所以在接近结尾的时候深深会系统的解释一下,然后在本文完结的时候深深也会回过头修改前面比较难懂的章节。
至于洌泫和南虞两个男人跟未曲明在五百年前的感情纠葛,这个谜底很快就会解开,童鞋们要耐心哦!~~~
下面是鬼谷子逻辑分析题的计算方法(童鞋们有兴趣的话可以看一看,挺有意思的。)
一、解读"庞涓很有自信的对孙膑说:虽然我不知到这两个数是什麽,但我知道你一定也不知道。"
这说明通过a的所有"鬼谷和拆分"中两个数的乘积都不能知道(x,y)。
先给出乘积在以下两种情况时就能通过乘积直接知道两个乘数。
结论1、c=d*e,d,e均为素数,这时通过乘积就能知道两个乘数肯定为d,e。
结论2、c=d*e,e为>=53的素数,因为c为2-99之间的两个数的乘积,而e为>=53的素数,所以这两个乘数之一肯定是e,另一个就为d。
下面从分析a的值入手,
(1)a不能为197(99+98),这是2-99之间最大的两个数,孙膑当然能通过b知道这两个数是98、99;
(2)197>a>=99不能成立,如果a>=99,那么a的一个"鬼谷和拆分"为m+97=a,根据结论2,孙膑就能知道(x,y)分别为97和b/97;
(3)99>a>=55不能成立,如果99>a>=55,那么a的一个"鬼谷和拆分"为m+53=a,根据结论2,孙膑就能知道(x,y)分别为53和b/53;
(4)a不能为<55的偶数,因为任一偶数都能拆成两个素数之和(这是哥德巴赫猜想的结论,虽然哥德巴赫猜想还没有被证明,但在<55的范围内可以一一试出来),根据结论1,孙膑就能知道(x,y)就是这两个素数;
(5)a不能为5、7、9、13、19、21、25、31、33、39、43、45、49,因为这些数都能拆成2和另一素数之和,根据结论1,孙膑就能知道(x,y)就是这两个素数
这样我们只需分别讨论a为11、17、23、27、29、35、37、41、47、51、53这11种情况,也就是说只有a为这11个数之一时,才能"庞涓很有自信的对孙膑说:虽然我不知到这两个数是什麽,但我知道你一定也不知道。"
二、继续解读"随后,孙膑说:我知道了。"
(1)a=11时,它的"鬼谷和拆分"有(2,9)、(3,8)、(4,7)、(5,6),b只可能为18、24、28、30。
如果b=18,它的"鬼谷积拆分"有(2,9)、(3,6),根据庞涓说的第一句话,(x,y)不可能是(3,6),孙膑就能知道(x,y)是(2,9);
如果b=24,它的"鬼谷积拆分"有(2,12)、(3,8)、(4,6),根据庞涓说的第一句话,(x,y)不可能是(2,12)和(4,6),孙膑就能知道(x,y)是(3,8);
28和30不再讨论。
(2)a=17时,它的"鬼谷和拆分"有(2,15)、(3,14)、(4,13)、(5,12)、(6,11)、(7,10)、(8,9),b只可能为30、42、52、60、66、70、72。
如果b=30,它的"鬼谷积拆分"有(2,15)、(3,10)、(5,6),根据庞涓说的第一句话,(x,y)不可能是3、10,但是孙膑不能知道(x,y)是(2,15)还是(5,6);
如果b=42,它的"鬼谷积拆分"有(2,21)、(3,14)、(6,7),根据庞涓说的第一句话,(x,y)不可能是(6,7),但是孙膑不能知道(x,y)是(2,21)还是(3,14);
如果b=52,它的"鬼谷积拆分"有(2,26)、(4,13),根据庞涓说的第一句话,(x,y)不可能是(2,26),孙膑就能知道(x,y)是(4,13);
如果b=66,它的"鬼谷积拆分"有(2,33)、(3,22)、(6,11),根据庞涓说的第一句话,(x,y)不可能是(3,22),但是孙膑不能知道(x,y)是(2,33)还是(6,11);
如果b=70,它的"鬼谷积拆分"有(2,35)、(5,14)、(7,10),根据庞涓说的第一句话,(x,y)不可能是(5,14),但是孙膑不能知道(x,y)是(2,35)还是(7,10);
如果b=72,它的"鬼谷积拆分"有(2,36)、(3,24)、(4,18)、(6,12)、(8,9),根据庞涓说的第一句话,(x,y)不可能是(2,36)、(4,18)、(6,12),但是孙膑不能知道(x,y)是(3,24)还是(8,9)。
只有b=52时才能知道(x,y)
(3)a=23时,它的"鬼谷和拆分"有(4,19)、(7,16)等,b可能为76、112等。
如果b=76,它的"鬼谷积拆分"有(2,38)、(4,19),根据庞涓说的第一句话,(x,y)不可能是(2,38),孙膑就能知道(x,y)是(4,19);
如果b=112,它的"鬼谷积拆分"有(2,56)、(4,28)、(7,16)、(8,14),根据庞涓说的第一句话,(x,y)不可能是(2,56)、(4,28)、(8,14),孙膑就能知道(x,y)是(7,16);
(4)在a为27、29、35、37、41、47、51、53时,都至少有两个"鬼谷和拆分"使得孙膑根据b知道(x,y),这里不再详细讨论,只列出孙膑能确定(x,y)的a的两个"鬼谷和拆分"。
a=27时,b=50时能确定(x,y)为(2,25),b=92时能确定(x,y)为(4,23)。(2,25)、(4,23)是a的"鬼谷和拆分";
a=29时,b=54时能确定(x,y)为(2,27),b=168时能确定(x,y)为(8,21)。(2,27)、(8,21)是a的"鬼谷和拆分";
a=35时,b=96时能确定(x,y)为(3,32),b=304时能确定(x,y)为(16,19)。(3,32)、(16,19)是a的"鬼谷和拆分";
a=37时,b=232时能确定(x,y)为(8,29),b=160时能确定(x,y)为(5,32)。(8,29)、(5,32)是a的"鬼谷和拆分";
a=41时,b=128时能确定(x,y)为(4,37),b=288时能确定(x,y)为(9,32)。(4,37)、(9,32)是a的"鬼谷和拆分";
a=47时,b=172时能确定(x,y)为(4,43),b=496时能确定(x,y)为(16,31)。(4,43)、(16,31)是a的"鬼谷和拆分";
a=51时,b=188时能确定(x,y)为(4,47),b=608时能确定(x,y)为(19,32)。(4,47)、(19,32)是a的"鬼谷和拆分";
a=53时,b=592时能确定(x,y)为(16,37),b=672时能确定(x,y)为(21,32)。(16,37)、(21,32)是a的"鬼谷和拆分";
三、再解读"庞涓说:我也知道了。"
通过上面二的分析,只有在a=17时,庞涓才能唯一确定(x,y)是什么,即(x,y)=(4,13)
第107章
“你当真算出来了?”‘朱厌’居然现在才开始怀疑卜解释是不是在耍小聪明。
“自然!否则你当真咬掉我的脑袋。”卜解释本来是不会说谎话的,但自会说谎话以来,谎话说得跟真话一样,真话就像是真话了!
‘朱厌’在空中翻了个跟斗,接着砰得一声化成一只小猴子挂在卜解释坚实修长的手臂上荡秋千,嘴巴里发出的声音清脆可爱:“太好了!你比我聪明,你带我出去玩吧!”
前后差距太大,卜解释难以适应,一挥臂将它甩了出去,没想‘朱厌’又蹦蹦跳跳跑回来抱住他的大腿,嘴里吱吱叫着:“带我出去吧,带我出去吧……”
‘这里……真的是死门吗?’卜解释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怀疑,可无论这里是不是所谓只能活着进死着出的死门,但光凭两个数字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的。
恰在此时远处滚滚压来一片乌云,‘朱厌’拽着卜解释的衣摆将他领到了自己的洞中。
刚一坐下来‘朱厌’就开始抽泣着说起自己被关在这里的痛苦,此时洞外瓢泼而下的雨已如无数钢针将刚才他们留在外面的脚印扎得千疮百孔。
“我保住,如果我能出去一定带上你。只是我对八卦的了解很浅薄,如果伏佑在……”卜解释停顿了一下,嘴角滑过一丝无奈的笑,然后接着说道:“其实我只解开了一部分,八卦分为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而4这个数字从卦象上看分别是震四和坤四,震属水,坤属土,而水为阳,土为阴,阴阳交界之时为子时,所以我猜想这个4所指的是开往生门的时间,由此可以推论,13这个数字应该是指生门所在的地方,可八卦中只有天地十二支之说,却无13这个数字,目下为止,我……解不出来。”
‘朱厌’眼中闪动着的希望火苗如被小雨淋般越浇越小,听完卜解释的话后,它耷拉着脑袋蜷在一处光滑的石头上唉声叹气。
见它如此寥落的模样,连威胁吃了自己的话也不再提了,卜解释顿时觉得自己挺对不住它的,毕竟它在自己身上给予了那么高的希望,况且它刚刚还救了自己。
他正想着怎样开口劝慰这只可怜的小猴子,没想它却开口说道:“罢了,罢了,就算出不去,有你陪着总比我一个呆在这里强。”
闻言,卜解释打从心底里叹了口气,走过去随意坐在它身边的地上随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本手札,手札上写着《皇极经世卷》五个古朴的小篆体字。
“你还看这个?”
“谁看这!不过是那个把我关在这里的男子留下的。”
闻言,卜解释不禁翻开来看,直至翻到手札中的第十三卷停住了,其中一段文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日乾南午中,水坤北子中,日而在水,乾交坤也。阳来复而临而泰,万物乃生。所谓日一北而万物生者是也。若乾不下交坤,日与水离,则姤遁而否,万物九死,所谓日一南而万物死是也。故水日宜交,不宜离也。’
卜解释脑中灵光一现,急问‘朱厌’:“太阳落下的地方在哪里?”
“那里!”
卜解释顺着‘朱厌’指得方向看去,外面一片大雨滂沱甚是看不清楚,他紧锁眉头,又问:“那里是否有一条河或者说是一潭水?”
“这里水源少得可怜,你看现在大雨倾盆,可雨一停,太阳一出来,水就会顺着干裂的地面下渗,所以我每次渴了就要去地底下找水源。”‘朱厌’说着将脑袋凑过去,嬉皮笑脸地夺过手札翻看着问道:“你是不是从这里面找到什么了?我怎么都没看出什么!”
“手札上说‘生门’所在的地方必须要符合三个条件,第一,必须要在太阳落山的方向找到一处水源,第二这处水源一定要能够倒映出太阳,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子时。”
‘朱厌’呲牙咧嘴叫道:“呸!瞎说!子时?!半夜三更的哪能看到太阳,就算找到了水源倒映出的也是月亮!”
卜解释默默望向洞外水光点点,希望这一场雨能快点过去。
雨下了整整一晚才停,太阳照着未散退的水汽,当他和‘朱厌’踏上追日的旅途时地面干裂的声音早就掩盖住了他们匆匆地脚步声。
“我们这是走了多久了?”卜解释摸了把脖子上的汗,他们行进的速度远远追不上太阳。
“到我背上来。”变身的‘朱厌’说着便将相比之下瘦弱许多的卜解释捞到了背上,三步并做一步跑了起来,步与步之间足足可越一箭地:“在这死门中时间时快时慢,你看到我在石壁上的刻痕了吧,你说我在这里被关了五百年左右,可我自己却算了9九百多年。”
随着时间的推移,前方残阳如血,他们似乎已经跑到了世界的边界,最终被一层看不到的边界挡住了去路。
惯性作用力下‘朱厌’被反弹在地面上,瞬间变小的它可怜兮兮地抬着双手捂着脑袋上的大包。
“太阳落山了,现在是戌时,”这回反倒是卜解释一台胳膊提溜起‘朱厌’,催促道:“我们只有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找水源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要快!”
“没问题!”胜利的曙光仿佛就在眼前,‘朱厌’叫了一声从地上翻了个身便沿着地缝钻了进去。
卜解释抬起右手,只见巨阙剑从他手心缓缓升起,在他握紧剑柄刹那间浩然剑气穿破云层开始收集太阳的光辉。
其实只要解开谜题想要出去并不难,然而巨阙剑才是重中之重,当‘朱厌’坐在地下河岸旁看着巨阙剑化作的太阳映在河水里的倒影时高兴得都快把自己胸前的两块肌肉拍肿了。
只要等待子时的到来‘生门’便可以在他们面前打开,卜解释起伏不定的呼吸昭示着此刻他的心境是多么得激动,他知道能走出这里是他的命数,更是他与巨阙心意相通的见证,世事都具有两面性,因祸得福在他身上已不是第一次印证!
子时刚一过,巨阙剑化作一道光束劈开河水,眼前一条大道通往结界之外。
“怎么不走了?”卜解释向前走了几步,发现‘朱厌’没有跟上来。
“恩人!让我驮着你吧。”‘朱厌’变回原形跪倒在卜解释脚边,卜解释明白他的用心所以不忍拒绝。
“你也来了!”
单膝跪地的‘朱厌’听到卜解释的笑声便扭动着笨拙的脑袋向后看去,原来一只蝴蝶正停在卜解释的食指指尖上。
“在这里我从来都没见过除我之外的生灵。它是怎么……”
卜解释瞧见‘朱厌’扭着粗狂的红眉毛,知道它心里的疑虑,可他知道这只蝴蝶绝没有恶意。
“近在咫尺的手札你都可以视而不见,突然出现一只蝴蝶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闻言,‘朱厌’红着脸嗯了一声,驮着卜解释以及他肩上重量可以忽略不计的蝴蝶走向大道之外的世界…..
卜解释原本以为走出死门就能立刻找到南虞他们,可没想到在走完平坦的大路后前方又生出了许多的小路,小路被遮天的藤茎植物紧紧包裹着只留下一条暗道,蝴蝶有灵性一般飞在前方引路,仿佛一盏明灯指引着卜解释和‘朱厌’。
在一个岔路口走向另一个岔路口,然后又走向下一个路口的路途中,连卜解释都不得不觉得这只蝴蝶非同一般了,他心里跟明镜一样儿,每一次道路的选择都暗藏玄机,每一次选择似乎都踩在生死线上,然而……它究竟想要引他去往哪里……?
终于……前往已无路可走。
眼前是一个偌大的洞府,看不到天,看不到地,看不到尽头,照亮他们的是悬浮在空中的一团几乎如太阳一般光芒四射的物体。
“这……这是……”刺眼的金光令卜解释几乎无法睁开双眼,眼角留下的泪水不知是因为刺痛还是因为狂喜:“元始神力!”
在看到它的时候,他几乎可以在一瞬间肯定它就是‘元始神力’!不止是因为它散发着浑厚纯正的神力,而更是因为当他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便从心底里涌上了一股息息相吸的感觉。
历经千辛万苦,他终于找到了它!终不负为此而牺牲的九天勇士们......
右手掌心传来一阵躁动,‘巨阙剑’没等召唤就从里面钻了出来,卜解释抚摸着剑身大笑道:“你也等不及了,对不对!长乘,我们走!”
话毕,卜解释足下一点纵身而上飞入‘元始神力’。
道路的尽头,蝴蝶在闪闪振翅下碎成点点金粉幻化出一人立在那里,他静静矗立着直至卜解释的身影消失在‘元始神力’之中……
孩子,为父……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卜解释和‘朱厌’有没有点‘夸父追日’的节奏呢?!哈哈......深深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写得时候会联想到这个情节。
下一章更新的时间为本月27号,也就是下个礼拜2。
究竟黑耀和玲珑会有怎样的结局呢?洌泫会不会真的杀了玲珑呢?下一章就会呈现给亲们。
第108章
‘你怎么能把他领到这里!你就该让他永远呆在这死门中,你不止给了他杀你的剑,还给了他杀你的能力,你是天底下最最愚蠢的人!’
“闭嘴!”洌泫捂住双耳朵,欲念之魂又出现了,他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理智将他镇压在了身体的最深处。
‘是的!我又出现了……因为你心底的恐惧和悲伤让我钻了空子,你的心在裂开……被自己的儿子杀死……这就是你的结果!’
洌泫的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扭攥着,他捂住胸口几乎无法呼吸,他慌不择路地向前跑去,可怎么都甩不开耳边的魔咒,‘欲念之魂’在他心里永远都不可能消失,是的!除非共同灭亡,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元始神力’神圣的交接仪式正在进行,一旦开启再无回头之路,一股热流渗入心肺瞬间打开了所有感官,仿佛展开双翼,无限伸展开来,很快又仿佛等待了太久,真正的蜕变终于到来。
当卜解释再次站在‘朱厌’面前的时候,黑暗的天洞中唯有他才是那颗天空中最闪耀的太阳,如果说卜解释经历了‘九浊窟’夺取巨阙剑后,从一个孩童成长为一个少年,那么现在他继承了古神帝台埋藏在休与山下的‘元始神力’才真正退化成为一个成熟的男人。
原本阴柔的面部轮廓变得刚毅许多,原本随意束起的长发此时正一丝不苟地盘在高冠之中,但要说他变化有多大,但又不尽然,谁都能认出他是那个卜解释,但又与原先的那个卜解释有着很大的不同,因为无论谁都无法将目光轻易从他身上移开,不是因为他无以伦比的英俊相貌,而是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身为天神独有的光辉。
天神既是古神,九天之上真正的统治者,但对于此时已经手握‘巨阙剑’身怀‘元始神力’的卜解释来讲后面的征程虽然不远,但却比以往更加艰辛万倍!
“我们怎么出去?”‘朱厌’回过神问了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在它眼里只有一条路,原路返回。
“你看。”卜解释摊开左手,掌心出现一点蓝光,接着蓝光越来越大如挂在空中的地图,‘古神八卦阵’的鸟瞰图就在上面,他屏息着仿佛可以感受万里之外的气息,不消片刻便已确定了黑耀他们所在的位置。
只需食指指尖在地图上轻轻一点,卜解释和‘朱厌’已经身处在另一个空间,景门之中。
刚刚站定,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就看到黑耀和玲珑相互搀扶着如喝醉的人一样晃晃悠悠地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玲珑姐姐!”卜解释叫了一声,便带着小猴子‘朱厌’奔过去。
听到有人叫自己,玲珑猛然抬头,如惊弓之鸟的她愕然发现一个高个子男人朝自己奔来,样貌和气息与魔尊煞是相似,大叫一声惊慌地躲进黑耀怀中。
“碧漓,魔尊来了!――”
“别怕!是......”黑耀立刻牢牢搂住瑟瑟发抖的她,看清来人的他安慰着玲珑:“应该是卜解释。”
卜解释见将头埋在黑耀怀里玲珑见到他如见到鬼一般,忙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黑耀将卜解释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周身气魄与魔尊颇为相似,心中虽有疑惑,但此刻他已无暇顾及这些,于是沉声回道:“魔尊来了,他要杀了玲珑。”
“他……他来了?”提到洌泫,卜解释心中仍如巨石击潭一般,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在手心攥着的巨阙剑此刻也传来了令人暖心的温度,他知道这是长乘对自己的回应。
“魔尊说一个时辰后便来取命,可这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了……”等待死亡的时间逼得他和玲珑二人几乎发疯!
此时,玲珑终于从黑耀怀中缓缓抬起头来看清楚来的是卜解释,又嘤嘤哭泣起来,抱着黑耀说道:“我以前从未害怕过死亡,但是自从与你相认后我便怕得很,怕再也不能感受你身上的温暖,碧漓,我怎会变得如此懦弱……”
此刻再多安慰的话也是无济于事,两人如同出世之前的双生石般依偎在一起。
“玲珑姐姐别怕!我可以带你们离开这里。”卜解释示意‘朱厌’变身,让黑耀和玲珑坐在上面同他一起赶往映空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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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神八卦阵’中的映空湖面上弥漫着刺骨的薄雾,干冻的土地上寸草不生,更没有生灵敢靠近这里。
“这里应该就是映空湖了!”伏佑说话间呼气成冰,裂开的笑容在被冻僵的面部肌肉下显得有些狂妄和病态。
“卜解释还未找到,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冥昧立在岸边不动,她已经一再克制,但如若伏佑再敢说出一个不字或再敢耍小聪明,她一定会先灭了他!
可还没等伏佑开口,卜解释、黑耀、玲珑和一只庞然大物就凭空出现在冥昧和伏佑面前。
“你……你……”伏佑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全,心想他是怎么从死门中出来的?!
“卜解释?”冥昧不确定道。
“是我!”卜解释立刻应道。
也难怪!卜解释气息大变,冥昧眼不能视物自然不能肯定。
卜解释左右看看,发现唯独一人不在,问道:“南虞呢?”
冥昧道:“南虞他被魔尊抓走了。”
“必须救他。”卜解释几乎立刻说道,足见南虞在他心中的分量。
“魔尊或许早已离开,救南虞的事还是稍后再议吧。”伏佑显然已经耐不住性子,但他极是懂得权衡利害关系,目光扫向依偎在黑耀怀中的玲珑,说道:“魔尊欲取玲珑性命,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里为妙。”
闻言,卜解释心中微恼,心知他不把南虞性命放在心上,但他话中利害确实关系到玲珑性命又让自己不得不让步,于是厉声说道:
“伏佑,你听着!离别时你对我所说一番话,我卜解释自然记得清清楚楚。”
闻言,伏佑虽有小聪明,但心术还算在正途上,他自己说过的话,他自然也就认了!虽然他心中疑惑卜解释是以何种方法逃出死门,但看他身旁蹲坐的凶兽便知其中自有一番奇遇。
“伏佑愿受你的驱使,是去是留,但凭你意!”
卜解释从伏佑对自己服软屈腰的身躯上移开目光,对冥昧道:“虽身陷险境,但‘元始神力’已然收入囊中,此次休与山之行大功告成,全赖伏佑的……推波助澜。”
这番话说得春风化雨,几层意思冥昧已然听得明白,但更让冥昧惊喜的是‘元始神力’居然就这样机缘巧合得让卜解释获得了,看来九天安宁之日指日可待了……
“这里就是古神盘古最后一滴泪水所化?”玲珑说话间嘴里吐出的雾气几乎遮住了她充满泪水的眼睛。
“是。”黑耀应着,这里他从未来过,但他记得魔尊每月月盈之日都会来这里。
一阵风吹来,湖面上的寒气飘了过来,玲珑打了个冷战,小声问道:“这里的水当真可以融化世间一切万物?”
“是。”
被黑耀紧拥着的玲珑仍然觉得凉风刺骨:“我们快离开这里,好吗?”
“好!”黑耀沉声应道,只要他们能走出这里就还有一线生机,充满希望的碧眼看向卜解释。
“生门就在映空湖的倒影里。”伏佑和卜解释异口同声道。
卜解释轻轻挥动衣袖,映空湖面上的水雾霎时间散去,平静无澜的湖面如镜面一般倒影着九天。
“如何不沾湖水便能回到九天?这里的水……可不是开玩笑的!”就算生机就在眼前,但冥昧还是秉持一贯的谨慎。
“这个简单。”伏佑说着便在湖面上牵丝引线,太极八卦图如网一般罩在湖面上:“我已算过,此时的生门正好对应着第二天沈天,你们跟着我。”
闻言,冥昧、卜解释、黑耀、玲珑和那只‘朱厌’跟在伏佑身后,他们小心翼翼走在悬浮于水面的丝线上,丝线虽然细密但看起来极为脆弱,所以他们的脚步也极为轻巧,就怕溅起水花融化了丝线。
不过五十个大跨步的距离,他们走了足足三柱香的时间,还好生门就在离他们不到三个大跨步的距离了。
“就在前面了!”伏佑回身对所有人说道,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可话音刚落,所有人脸上的笑容还未及展开之时,脚下的映空湖水激荡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更新时间为本周星期五。
第109章
“快离开这里!”只闻走在最前面的伏佑一声疾呼,所有人反应迅速地飞散开去,待落稳湖岸上伏佑膝盖以下衣衫尽毁,红肿的脚尖……大拇指指甲盖只剩下血肉模糊的红肉。
卜解释提溜着‘朱厌’稳稳落住,朱厌像是被烫了毛的猪,冥昧光着脚踩在冻土上,反而是神力最差的玲珑完好无损的跪坐在湖岸边。
“碧漓!――”玲珑撕心裂肺地呼喊着,他在最后一刻将她安全送到了岸边。
洌泫从湖底缓缓升起,犹如每一次月盈之日那样,右手指尖看似轻轻一捏,黑耀的臂膀就断了,是他那只完好的胳膊,而另一只石做的胳膊也在眨眼之间被粉碎!
魔尊每次出现都是那样出乎人意料之外,凡是九天众神所顾忌害怕的东西仿佛对他来说从来都是个玩笑!
他们终于意识到洌泫仿佛真是无所不能,不可能被战胜的!难怪黑耀会如此的绝望,而就此刻的形势来说,洌泫显然是不会对他再留情面。
不!他是欲念之魂,因为他的瞳孔里有着明显的暗红色,眼下洌泫正被欲念之魂所控制!
“黑耀……你太不听话了。看来只有杀了你,这样!你就不会看到玲珑死在你面前,就不会体会到……什么是肝肠寸断之痛,”欲念之魂脸上挂着的笑容,神秘而令人不禁为之倾倒,可他冷酷的话语却比映空湖水还要冰冷:“怎样?本尊对你不薄吧……”
黑耀在欲念之魂手中犹如襁褓中的婴儿毫无反抗之力,因为难忍的痛苦他失力得歪着脑袋,可嘴角抽动着的肌肉却仍倔强地企图保护玲珑:“放……放……”
“魔尊!你放了他!”玲珑倔强地抹干泪水,起身对着映空湖中央上方的欲念之魂大吼道。
“别急,会轮到你的,”欲念之魂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玲珑抽出腰间软件,一袭绿衣卷着一道寒光冲了过去,她是怕死,但谁要敢伤了她的碧漓,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和对方拼了!
“谁都不会死!”卜解释纵身拦住不要命的玲珑,他站在他们之间,对着洌泫拔剑道:“有我在,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洌泫不忍。你当我欲念之魂也会不忍吗?就算你手握巨阙剑,身怀‘元始神力’,你当真就以为你真能胜得过本尊?大谬!”欲念之魂左手捏着奄奄一息的黑耀,右手指着卜解释,仿佛永远都挂着雍容笑意的他突然之间变得狰狞:“今日就要彻底铲除了你这个祸患!”
卜解释并不知洌泫和欲念之魂有何区别,但他坚定洌泫就是他的敌人,九天的敌人,九天下万千生灵的敌人,无论如何!两人之间的生死之战不可避免,所以这回他绝对不会退缩!
“那就来吧!”卜解释咬着牙,将玲珑稳住然后自己飞了过去。
洌泫还是九天沈天统帝的时候,当他在凌霄宝典上宣布卜解释便是古神帝台选出的可以击败魔域的‘辰晓之星’时,也许很多人都想象过卜解释和魔尊决斗的画面。
先不说两人之间是怎样的殊死搏斗,但看映空湖如锅中沸水,便知两股神力相互撕咬胶灼之势是多么得骇然。
以至于逃出‘古神八卦阵’的冥昧每每想起此战心中都还惴惴不平。
卜解释手中有剑,心中有剑,此时的他与长乘心意相通,剑气击破苍穹,连‘古神八卦阵’这倒影水中的九天都为之震动。
这一剑有着撼动九天八方支柱的力量,以眼睛无法承受之限,以身体不能承受之力,以空间时间不及计算之量朝着洌泫压迫而来。
无人能抵挡得住!在卜解释出手之时冥昧心中便有了答案,即使对洌泫不能造成致命的一击,但也绝对会是一击重创。
然而,欲念之魂却如拂去茶杯中漂浮在山泉上的绿叶一般,单手便制住了卜解释,他将他控制在与自己相隔一个臂长得距离,如两个相互排斥的磁石,无论卜解释如何使力,前方都有一个相对应的力让他无法靠近欲念之魂。
‘怎还会这样?难道无论自己再努力都无法与他抗衡?’卜解释惊骇不已。
‘朱厌’认出洌泫便是五百年前将他镇压在这里的那个男人,又护住心切的他变化原形咆哮而上,却被欲念之魂呼了口气打回成了一只小猴子。
眼看黑耀和卜解释都被洌泫所控制,玲珑着急地对着一旁不动声色的冥昧大声叫道:“冥昧大人,你为何不帮卜解释?!快去啊!”
不是冥昧不愿帮助卜解释,而是她根本就分不清敌友,此行乃是洌泫交予她的使命,而眼下卜解释获得‘元始神力’也是洌泫本意,可如今的洌泫为何又要杀卜解释?那么……到底是该救还是不救,或者说……她有没有能力去救?
古神帝台想让谁死,何人能救?!
但冥昧还是抽出了‘灭魂刀’踏水越了上去,因为她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卜解释身首异处,也不愿看到九天最后一点希望都被浇灭了。
欲念之魂正以全力控制卜解释,企图从‘巨阙剑’渐渐不敌的防御力中寻找突破点,对他以致命一击!却突然瞥见一道褐红色的身影向自己后右侧突袭而来。
冥昧本想攻击欲念之魂的右臂迫使他暂时放弃对卜解释的攻击,可没想到他居然微微一个侧身,飘动的衣摆扇起一阵飓风,原本还捏在他左手心里的黑耀就冲向了冥昧的刀锋。
冥昧眼疾手快地躲避开来,但还是在黑耀的腰间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刀口,在黑耀险些坠湖之际被玲珑飞身接住。
“碧漓!”玲珑泪似滂沱,一手抱着他一手摁在他泊泊流着血的肩膀上。
冥昧险险落回湖岸边,再望去却见洌泫已将卜解释拉近身前,强有力的结界已经固若金汤再不许任何人靠近,抬起的左手眼看着就要将卜解释脖颈砍断,看来他这次是非要置卜解释于死地了!
忽然一道血色符咒如一把尖刀插向欲念之魂所设的结界,岸边气喘吁吁的伏佑本以为自己的符咒会起到一些作用,没想却如巨石入海般连水花都不曾溅起,符咒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伏佑已经尽力了!不过显然欲念之魂的动作有了些滞缓……
预期而至的身首异处并没有发生,卜解释直视着欲念之魂的双眼毫无畏惧,然而……欲念之魂的眼睛里却出现了动摇,红色的业火渐渐冷却,眸子里缓缓升起一片清明。
‘糟糕!’欲念之魂暗叫不好,洌泫的意志因为伏佑的符咒已经渐渐苏醒过来,而对卜解释的不忍之心已然控制住了欲念之魂想要加害卜解释的动作。
欲念之魂几次试图挥出手结束卜解释的性命,可另一只手却适得其反地松开了他。
卜解释哪里会放过反击的机会,更何况此时离他只有不到咫尺之间,‘巨阙剑’的剑尖瞬间就没入了洌泫的右胸。
洌泫眼中闪现一丝苦楚,一掌将卜解释打出了结界,巨阙剑随着他的离开从洌泫身体里抽离。
霎时间,浓烈的山茶花香味沁满整个映空湖上方,‘为何洌泫和南虞的血都会有娘亲身上的香味?’这样的疑问在卜解释踉跄退回湖岸边时在他脑中一闪而过,而还没等到他下一步反应的时候,洌泫伤口流出的血已经冲破结界伴随着巨大的杀伤力朝黑耀、玲珑、冥昧、伏佑而去……
‘难道洌泫的血和南虞的血一样,都有强大的防御能力?!’卜解释足下一跃飞身而去,化‘巨阙剑’为雨幕保护他们。
再在向映空湖看去,洌泫已翩翩落在湖心之上,点足间泛起层层涟漪,随着水纹的渐渐扩散,湖面又恢复了平静。
他立在那里,如璧人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更新时间为:6月2日,下个礼拜一
第110章
可就在所有人都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洌泫突然化作一道光束砸在玲珑身上,黑耀从玲珑怀中掉在地上,因为震动他嘴里发出了几声轻轻的呜咽。
当他恢复意识张开双眼的时候,愕然发现眼前的玲珑开始变得通明,如一滴浓墨点在清水中慢慢变淡,而不远处的卜解释仍旧保持着挥剑保护伏佑和冥昧的动作,三人静静不动。
‘是魔尊!’又是悲切又是着急的黑耀张着嘴喊不出一声,眼睁睁看着洌泫从玲珑身体里钻了出来,洌泫立在被定身的玲珑身后,手中攥着索取她元魄所化的‘瑛瑶’石。
“不!――――”
古神八卦阵中响起一声肝肠寸断、痛彻心扉的哀鸣声。
卜解释、冥昧和伏佑从凝固的空间中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玲珑如断线的木偶一般倒在黑耀大腿上。
洌泫已然消失不见。
“我这是怎么了?”玲珑抬起手摁在自己的心口上,仰头望着黑耀的泪眼,苍白的唇吃力地说着:“这里为什么空空的?”
“……”
“手臂很痛,对不对?你怎么满脸的泪水?”玲珑抚上的他的面颊,可自己的手却穿过了他的面颊:“怎么会这样?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我……我……”黑耀才一开口,却已几度哽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可否愿意跟我一起?”
“……无论哪里我都跟你走……”玲珑的脸上绽放出花一般的笑容,眼睛眯眯的,里面闪烁着微微的光芒。
伏佑看到黑耀用牙齿咬着玲珑的衣衫艰难地让她伏在自己的背上然后往映空湖里走,于是急忙拦住:“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玲珑已经死了。”冥昧的声音听起来即空旷又悲哀,犹如葬礼上庄严的布道。
闻言,伏佑又看向垂目忍泪、始终不发一语的卜解释,然后默默地让开了路。
可以融化一切的湖水没过脚踝不过几步,黑耀的身体向下猛地一沉,他的膝盖就砸在了河床上,他强自振作,隐忍着刺肉化骨之痛扭过头温柔着对背上的玲珑说道:“别怕,只是脚下不小心滑了一下,我会稳稳背着你的。”
闻言,玲珑眨了眨眼睛,一下比一下缓慢,她眼皮越来越沉,再也支持不住的她脑袋歪在他的脖子后面,嘴里的声音细如蚊吟:“我不怕的……我先睡一会,到了再叫醒我,好不好?”
“……好!”黑耀鼓足了劲儿说了一声,可发出的声音却非常的小,湖水已经漫过了他的腰际,玲珑的小腿。
岸上的三人沉默着看着黑耀背着玲珑沉没在湖水之中,他们没有阻拦,更不忍心阻拦,他们如何忍心将黑耀最后的一点点幸福都剥夺走,融化在一起从此不再分彼此,葬在一座坟墓中,这也许算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吧……
“我们走吧。”卜解释出声道。
冥昧和伏佑,还有那只蜷缩在一边吓坏了的小猴子‘朱厌’跟在卜解释身后往映空湖中心重新浮起的八卦阵中心走去,那是生门之所在。
是的!斯人已逝,活下来的人还要走好将来的每一步!
三人通过映空湖倒转而上直接进入第二天沈天,场景瞬间变化,压抑寒冷的空气被温暖的阳光瞬间所驱散,此时正是沈天的夏季。
久困在古神八卦阵中的‘朱厌’重见天日,兴奋得吱吱叫个不停。
“为什么没有人?”伏佑望着风吹树动,耳听殿铃阵阵,可却看不到一个人,听到道一声人言。
“是啊!怎么没有一个人?”卜解释同样充满疑惑,别说守殿金甲,就连一个仙娥也未看到,就算洌泫叛天,沈天殿也不至于一个人也没有啊!
“似有震动!”冥昧的触觉总是最明锐的:“应该是从减天传来的。”
“去看看!”卜解释说罢率先夺路而去……
三天门外,魔域大军如黑色飞蚁铺天盖地的拿着各种血刃利器涌入门内,只闻一声震天顿地之响,天门垮塌的瞬间被一拥而上的魔域战士踏成粉碎。
接着,伴随着喊杀之声,减天殿曾经炙炎光辉的‘煊熔炉’如今也倒塌在一堆黑灰中,一只穿着黑铁战靴的脚踩在上面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魔域大军统帅禹疆手持‘风水旗’指挥魔域战士不出五个时辰便已经攻陷第三天减天。
居住在减天和沈天的神仙们早闻风声在天帝帝俊的命令下逃往第一天成天安身,随后天帝派九天金甲士们镇守减天,打下第一道防御墙,然而事与愿违第一道防线很快就被攻陷了。
然而与第一天成天有着唇齿相依的第二天沈天却没有布下一兵一卒,这是为何?难道天帝真打算将九天宝座拱手相让?那九天的神族们又当如何自处,是投降还是逃命?就算是逃命……又能逃到哪里?魔尊统治下的广域疆土又哪里能有他们这些神族的安身之地?!
听到第三天减天已经被魔域攻破,凌霄宝殿上众神族族长和天职要臣均面色青灰,但也不乏有嗷嗷叫战的元帅将军。
天帝帝俊负手立于高阶之上,天后羲和俨然一身劲装陪伴左右,他们在等待一个人的归来,帝俊一脸祥和镇定倒是胸有成竹,然而羲和却一脸忧愁,她虽然极力掩饰但发髻上晃动的宝钗却透露了她的焦急之心,她不是不信自己的丈夫,而是不信那个魔尊的亲生儿子,卜解释!
“报――报――报!――”日游神从殿外一路奔来,单膝跪立殿中:“禀报天帝,‘辰晓之星’已提魔域颅帅禹疆头颅在殿外后旨。”
话毕,日游神激动地几乎晕厥,殿内所有神族亦是听得清清楚楚,朝堂上顿时沸沸腾腾。
“快宣!”天帝立刻道。
在场的上神们从没想过有一日自己会对这个出身散仙的卜解释翘首以盼,即使洌泫曾在这大殿中宣布他是‘辰晓之星’的时候,他们也不曾想过,也可以说他们从来都不愿意承认过!
卜解释从殿外昂首阔步而来,越见神彩丰俊,高大健硕,他手中提着血还未流干的头颅,身后跟着冥昧和伏佑一路走至殿中,然后立身一揖,道:“禀报天帝,臣已将魔域百万军队挡在沈天之外,这是禹疆头颅。”
卜解释揭开布巾露出禹疆苍白的头面示与众人。
短暂的悄无声息后众神仙立刻纷纷议论起来,要说这禹疆乃是上古水神,虽败逃后沉浮万年然又被魔尊重用,但也算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嗜杀之神’,细看他脖颈处整齐的伤口,,便可想象卜解释是如何于千军万马之中取其首级,又是以何等锋利的巨阙剑眨眼间斩下禹疆首级的,他微微闭合的双目一定是被剑身上的光芒所刺!
啧啧之声不绝于耳,然而卜解释都未将这些放在心上,他只对天帝说道:“此次休与山之行已大成,‘元始神力’臣愿起誓只衷于九天,终于九天万民!”
“好!好!”天帝连说两声好字,点了点头。
随后,卜解释在所有神仙的众星捧月之下简单说明了休与山之行的始末,在说到身陷‘古神八卦阵’的时候,天帝突然出声打断:
“你只需要说明,你是怎么取得‘元始神力’的。”
“是在死门与景门之间的一个洞穴里找到的。”卜解释立刻答道:“随后我们在通往生门的地方遇到了魔尊。”
说道此处,大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卜解释脸上毫无异色,字字顿挫道:“魔尊受了我一剑,但也牺牲了玲珑。”
大殿中众神仙神色各异,有惊叹,有叹息,自然也有怀疑,怀疑卜解释对魔尊是否有私心,所以才会让重创中的魔尊逃走,当然这样的怀疑基于他们对魔尊的低估。
然而此刻的卜解释俨然已经将他们心中各类想法尽收眼底,但他早已不是以前的卜解释,不再会因为旁人的误解、旁人的目光而彷徨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散朝后,众神仙归其在前三天暂时住所等后天帝下一步抗魔指令,天帝再次将卜解释、冥昧和伏佑单独召见。
天帝问三人:“你们在古神八卦阵中是否动了前三天108座神殿的机关?”
闻此问,卜解释和冥昧将头转向伏佑。
伏佑心头浮现不安,迟疑片刻道:“启禀天帝,臣等的确动过,否则无法走出古神八卦阵,更不可能得到……”
天帝抬手打断伏佑接下去的话,对卜解释说道:“魔尊似乎在‘古神八卦阵’做了什么,让你们以为破坏的是虚幻中的机关,但实际上却真真破坏了减天、沈天、成天108座神殿机关,所以魔域军队才会顷刻间攻破三天门!”
“什么!”冥昧惊愕到忘乎礼仪直接喊了出来。
天帝没有责怪之意,目光在卜解释身上久久停驻,显然对他有着更多的肯定和保护:“如今你虽取得‘元始神力’,但你与魔尊实乃父子,大殿上对你仍怀忌惮之心的人也不在少数。朕之所以在殿上打断你的话,正是因为如此。”
卜解释双手抱拳,正色道:“谢陛下信任,卜解释必将手刃魔尊,还九天以太平!”
天帝幽深的目光在他脸上找不到任何多余的情感,半响后用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先不说这些,今晚需得好好休息。明日大殿议事再定抗魔计划。”
搭在肩膀上的手仿若巨石压骨,卜解释定了定神,回道:“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礼拜四中午12点更新。
第111章
站在一旁的冥昧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将冲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她第一次不知该何去何从,不知该跟随着谁,五百年前她坚定地跟在梵音上神身后,甘愿默默守候,五百年后她跟在洌泫上神身后,起初因她以为他就是梵音,而后因为知他是古神帝台,九天至高无上的主宰。
现在……她无法理解古神帝台所有的做法,他让自己带卜解释去休与山取得‘元始神力’,难道就是为了通过他们来解开前三天的机关吗?然后再在映空湖杀了卜解释永绝后患!是这样吗?
可是如果说他所做的一切是想要坐上天帝的宝座,那只需一句话便可,相信帝俊绝对不敢违抗,然而前日、今日!她看到了魔域大军在九天肆意屠杀,大批神族死去,难道这就是古神帝台所想要看到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古神帝台岂不是已然成魔成疯,她能够跟随着这样一个人吗?
心乱如麻的冥昧跟在卜解释身后退出普华殿,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跟随着前面这个年轻人的脚步?在犹豫和彷徨中她做了个决定,她决定跟随自己挽救九天下所有神族的心,如果卜解释是给九天带来太平的唯一希望,那么她愿意为了守护他而献出神族仅有一次的珍贵生命!
卜解释与冥昧和伏佑分开后打算回沈天熔煊炉旁母亲的旧居,刚飞过瑶池便被一袭粉衣的少女吸引住了目光。
常琴再一次用自己霸道的方式截住了卜解释的路,她身后跟随着一串仙娥仿佛是她的尾巴。
“听说你回来了!”她还是那样的主动,巧笑倩兮,美目流转。
“是。”卜解释的回答很沉,如夯木敲打在泥土上那般沉重:“睚眦……他牺牲了。”
“啊?”常琴没想到他见到自己居然第一句是这个,心头略有些扫兴、略有些失望,她以为他看到自己重获新生就算不激动地落泪但起码也会高兴的,万万没想到他会说起旁人,不过她愿意为他把自己的小性子都收敛起来,于是自以为妥帖地说道:“我也听说此事了,九天所有人都会记住他为此所付出的!”
‘也许人就是这样……’卜解释心中幽幽叹息着:‘当自己最爱的人已离自己远去时却浑然不觉,但就算明白过来又如何?垂首顿足?痛哭流涕?歇斯底里?还不如就如现在这般平静地目送他远去……’
“谢谢你!”
更让常琴没想到的是卜解释对自己说得第二句话竟然是谢谢,那她倒要问问他:“那你打算如何谢我?”
“我这条命都是你换回来的,你说,我做!”
“那好!既然你这么干脆……”话说到一半,常琴对着后面的仙娥们使了使眼色让她们一边先呆会,待她们都走远了,鼓起勇气红着面颊对他说了句:
“以身相许,愿意吗?”
卜解释脸颊上看不出预期的红晕,沉默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应道:“等九天归于平静后,我自然是愿意的。”
常琴一半开玩笑一半认真,没想他还真答应了,这才不好意思地扭捏起来。
“我可以走了吗?”卜解释问道。
“噢!”常琴无所适从地让开道儿:“当,当然可以!”
卜解释留下一个淡淡的笑容便走了。
常琴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捂着滚烫的脸颊心中泛着嘀咕:‘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怎么个情况?怎么和自己原先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除去中天,减天对卜解释来说就像是第二个家,当他伸手推开家门的时候虽然有所准备但心中还是难免一咯噔,眼下沈天居住的神仙们都暂时躲避在第一天成天,仙道再不负往日繁华,但再看到自家院内杂乱寥落的景象时,再看到屋内那堆满尘土的日常用物时,他突然觉得这里对自己来说好陌生,这时他才意识到有娘亲在的地方才是家!
卜解释暗下决心,务必要把娘亲和南虞尽快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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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烟一般,虽然看不清前路何处,但却总是令人忍不住追寻自己往日留下的脚印,待到阳光终穿破云层,消散失去的记忆时那段往事竟出奇的清晰,仿若昨日之景。
南虞的娘亲是涂山九尾狐神族的‘女灵’,名唤媚若,‘女灵’是一种职位,类似于使者,专门来往于第九天中天与第一天成天之间承达旨意。
那时,九天初定,天帝帝俊不过管理九天两千年,一日,天后羲和生辰,在瑶池设宴众神仙,媚若奉命献舞,本是无上光荣之事,没想却失误将手中银铃串子甩向了宾客宴席,又偏偏砸中了那九重云上比刑神梵音还要令人敬畏的震天上神鸿钧身上,不止这样还顺便打翻了酒壶,酒正巧又溅在了他的脸上!
歌舞骤停,鸦雀无声,大家都等着瞧这位舞池中孤零零立着的美貌女子的笑话,天后羲和面色愠怒正要开口训斥,没想宴席上却传来鸿钧的笑声。
这回不止众人,连天帝脸上都露出一抹惊讶之色,随后也跟着笑了起来,以致宴席之上无人不哈哈大笑起来。
想盘古开天地后精元幻化出几位上神,其中就算上鸿钧一个,他更是帮助帝俊登上九天至尊之位的功臣,只是他一向不苟言笑,这个问题就连帝俊都头痛,更甚至火神重黎和刑神梵音几次打赌就为见识鸿钧一笑。
然而这次……鸿钧居然笑了,居然就是因为这样一个小女子,居然就是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知其中缘由的媚若此刻仿佛油煎,不断涌来的大笑声仿佛都是对她的嘲笑,就在她的泪水夺眶而出的时候,她从自己的泪水中看到鸿钧拿着那串铃铛朝自己走来。
“给。”鸿钧坚毅的下巴似乎连动都未动,这个字便已说出口,雄浑的嗓音在瑶池内回荡。
“不……我不要了!”
一个小小的上仙居然拒绝了一位上神的善意,瑶池内再次陷入了安静。
话已经说出了口,高傲的她不允许自己后退,她毫无畏惧地瞪着他,不是她胆大包天而是因为她在九尾狐族中也是佼佼者,虽然只是个上仙之资,但再修炼千年也必定位列神职让人不敢小觑。
但她错就错在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位鸿钧上神在天界大战中一怒之下斩叛军十万,在他眼里一个小小的上仙不过蝼蚁一般。
可以说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等着鸿钧上神一声令下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拖下去斩了。
可是等待了很久他都没有出声,他只是凝视着她的双眼,目光里面没有厉色也没有温柔,两人就那样静静对峙着,仿佛谁先动谁就输了这一场无硝烟的战争,连眼睛珠子都一动不动地……
直到宴席中渐渐躁动起来,直到刑神梵音打算替鸿钧打破僵局直接下令的时候,鸿钧再次出声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鸿钧将银铃串子收入怀中。
冷静下来的媚若眨了眨酸痛的眼睛,微微欠身后离开天池,但谁也没有留意到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待走出天池时她已经狂奔了起来,她乌黑的长发飘散开来,红色的衣衫如烈火一般,连奔跑时带动的疾风都无法熄灭。
此后过了几百年,当所有人都几乎忘却了这件事的时候,当皓月升空连神仙也歇息的时候,那样一团无法令鸿钧忘怀的‘烈火’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随着鸿钧把玩银铃串子时发出的颤颤节奏仿若为媚若倒影在玉石地面上不断靠近的红色身影打着拍子。
银铃再次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里,加上这一次已经无法计算是多少次了。
“为何来此?成天大门早已关闭,不怕被罚吗?”
“你问了我两个问题,不过我都不打算回答你。”媚若摇了摇头,目光不离他半分:“我只要你知道,我现在已经站在你面前。”
鸿钧本是随意躺在软椅上,听到此时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但目光又很快移向了别处:“谢谢你来到这里,也算是你我最后一面,但本尊……我不能……”
他用了‘我’这个字,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本尊’二字,一丝笑容展现在媚若干净清爽的脸上,她又问道:“既然有心,为何我不找我,或者……召见我。”
“无心。”鸿钧闭目摇了摇头,仍是不愿看她。
“既然无心,为何又来招惹我?”媚若脸上的笑容已逝,取而代之的是不解、恼怒。
“本有心,但现在是……无心,更不能。”鸿钧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敷衍一般,每一字都听不出来有任何的情感顿挫。
“为何!”媚若这一声几乎是冲口而出,她的声音很大,此刻的她才不怕会引来殿外的金甲侍卫,更不怕再次激怒他,因为这一声质问中充满了悲伤。
即使鸿钧的目光并未与她的眼睛对视,但他仍旧能感受到头顶那炙热的目光,他知自己不可能回避她,
“我可能……不!不是可能,我将羽化,我的身躯将会填补北方山脉缺失的一角九天支柱,这是命数,即使是我也无法改变。”似乎只有在说到自己的生死,他的眉心才会微微蹙起,但她不会知道他为了不去想她多少次违心得与她擦肩而过,又有多少次在这样安静的深夜里想念着她,这只九天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狐狸。
“不会的!你是天地之处便存在的上神,你怎么可能会死?!”媚若原是不信的,但听到‘死’这个字时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不忍……”鸿钧抬手为她拭泪,他眼中微光闪烁,道:“不忍心伤你。”
“……我不怕!”媚若紧握住他温暖宽厚的手,抱住了他,如誓要将他焚烧在自己心中的那团烈火之中一般……
……她离开后,再没来过,九年后,鸿钧羽化……
作者有话要说:本期的榜单已经结束了,下一期的榜单情况还不知道,亲们可以关注本文首页的通告。
这一章一半的内容都是在写南虞身世的由来,下一章自然会写到南虞、未曲明和洌泫之间五百年前的纠葛,谜底终于要揭开了,童鞋们是不是很期待呢?~~~~
第112章
南虞记忆中的母亲个子高高的,以至于他每次都回想不起她真切的面庞,但他知道娘亲是世上最美丽的女子,即使族长和长老们不断地责问她这个孩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她依然保持着美丽和高傲。
南虞从小就与母亲居住在涂山的北面,很少有族人在那里寄居,因为那里是阴面,他不知道母亲为何总是望着北方山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站不起来,那时的他已经是只两百岁的九尾狐狸了。
母亲总是抚摸着他通身火红的皮毛,对他说:“南虞啊,你看远处的高山,你长大以后要想它那样伟岸、挺拔。”
山南虞一直以为母亲终于有一日会背着自己登上那座高山,然而母亲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带他登上的山并不在北方,而是在中天的中央,那座神秘的……休与山。
母亲三步一跪的往山上匍匐前进,那时趴在她背上的南虞只顾着左顾右盼地望着对他来说新奇无比的世界,终于他看累了,终于他问母亲:“娘亲,你为什么要跪着走?”
“娘在求这座山上居住的一位法力无穷的古神,求他能让你变得健康和勇敢。”媚若擦干额头的汗水,回头的时候尽量不让儿子看出自己的狼狈。
南虞转动着乌溜溜的眼睛大量四周的高山峻岭,问:“可是他在哪里啊?这里好大!”
“只有虔诚的祈求,他才会出现。”媚若温暖的嗓音瞬间驱散了儿子的不安:“你看,前面湖水边有一颗好高的柏树:“你坐在树下的石头上,娘去给你取点水来。”
喝了水,南虞侧躺在石头上伸了伸自己细细的四肢,身体羸弱的他一下子就睡着了。熟睡中他突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如闪电击空一般响起:
“此乃古神之界,上古之魂所在,小小上仙未经召见竟敢来此!’
“小人!――”
南虞只听到母亲急切的发出两个字后愕然而止,接着便是一声恐惧地尖叫,他没有听过母亲的尖叫声,但他确定那就是母亲的声音。
南虞挣扎着睁开双眼,却看到母亲横躺在地上突然出现的一个深坑中,腰部以下已血肉模糊,竟被这机关活生生地腰斩了!
南虞吓坏了,它想跳下去可又不敢,它不停的徘徊在坑边嘴里发出呜呜地悲伤鸣声。
“快!快去……自己去……”说完这几个字,媚若眼中的光彩瞬间散去,但右手仍执着得指远座的一处山峰,仿佛在用最后的生命为儿子指明前方的道路。
不知所措的小南虞不想走,想继续守在母亲身边,可天空中电闪雷鸣,乍然一道闪电炸开在它脚边,仿佛催促它离去的脚步,它一边顺着母亲指的方向慌不择路跑着,一边不时回头望着母亲的地方,直到母亲在它是视野里变成了一个小红点,直到彻底消失。
从今以后南虞再也没有亲人了,它的身世让它不容于神族,它羸弱的身体更无法在族中立足,它可以走的方向便是母亲所指的那座山峰,也许那就是希望,但此刻的它远远想不到这些,它只是本/能得驱动着四只细长的腿不断地在地上向前跳跃着,直到它的一只后腿被卡在河水里的石缝中一头栽下去彻底失去意识,这时,天空中渐渐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不知过了多久,它以为自己快要被这冰冷地河水吞没了,猛地一只脚重重踩在了它的爪子上,然后一双小巧白皙的手从河中将它捞了起来,接着它被带到一处草丛里。
它先是被未曲明绕在脖子上:“嗯,挺暖和的。就是不知道好看不好看。”于是南虞又被未曲明带回到小溪边,她拂去水上的雪,水中立刻倒影出她洁白无瑕的面庞和那双灵秀如墨的双眸,然而最显眼的还是她手捧着的一团红色。
“嗯……”未曲明轻盈地转动了几下腰肢,不厌其烦地将它套在自己的胳膊、腰部、脖颈甚至是脚踝上,不禁暗暗思量道:“颜色正好配我的新衣服,不过看它的毛量,光做围脖又有点多了,不如再做双手套。”
察觉到手中的小狐狸似乎已经醒来还不断地扭动着身躯,低头一看原来它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着自己呢,不止这样,嘴里还发出自以为很厉害的呜呜地警告声。
“我瞧你这眼珠子挺好看,不如就给我当额珠吧,要不缝在鞋子上,左右各镶一个?!”
未曲明满意地看它因为自己的恐吓而直了眼,殊不知它是被自己的美貌电晕了。
“看起来挺瘦的。”未曲明单手卡住它的脖子掂了掂,估摸着:“不知道扒了皮,去了骨,还能剩下几两肉?!估计还不够塞牙缝吧!”
这回南虞眼睛珠子一番,彻底厥了过去。
未曲明走进自家院子先是左右看看,见锄头还挂在篱笆上,再窜进小厨房里揭开锅盖又见里面无米半粒,肉更是一根丝儿都没有,于是垮着脸,一路恰着腰奔回内屋里,果然看到自家相公捂着脑袋正呼呼大睡中。
“洌泫!―――”未曲明这一嗓子足足震下一屋顶的砖瓦。
可被窝里的洌泫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好赖也动一动啊,难道不知道未曲明抓起狂来的后果很严重吗?!
然而洌泫此刻却是被梦给魇住了,哪里还顾得上她,梦中的他变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之人正被一只妖兽所追赶,妖兽粗重地喘息声在他耳边回荡,淌出利牙的口水仿佛就在他的头顶,刚在转身之际,妖兽已经抬起爪子将他扑到在地,它火红的毛发,火红的眼睛如烈火一般几乎要将他吞没。
大汗淋漓的洌泫猛地睁开眼睛,没想正对上一对爪子,也是火红的皮毛,虽然与梦境中的妖兽有着天壤之别,但也令他本/能得向后缩了缩。
爪子后面露出未曲明一张俏丽的面庞,她对他嘿嘿一笑,把手中的南虞藏到背后,她本来想趁他睡着了用南虞的爪子抓他几下,惩罚他这几日总是偷懒睡觉,没想到还真把他吓到了。
“睡醒了?”
洌泫点了点头,抬手拂去脖颈间的冷汗,然后看向她藏在身后的那个东西露出的一截火红色的尾巴上:“你藏什么了?”
“我还需要藏!?”未曲明把南虞提溜到他面前,仰着下巴说道:“你不弄吃的。还不许人家自力更生啊!?”
洌泫左右细细打量着昏迷中的小狐狸,目光久久停留在它那九条细细的尾巴上,抿唇问她:“可知道这是什么?”
听洌泫这话儿似乎有不让她吃的意思,立刻着急护食道:“管它什么?除了仙草花木,这九天下还有我吃不得的东西?!”
“瞧你那一点出息!”洌泫笑了起来,对她伸手道:“拿近点再让我看看。”
未曲明脱了鞋子盘腿坐在床边,将南虞递了过去。
指尖触及着南虞通身火红的皮毛,洌泫却怎么都看不清它的前尘未来,胸口那种被利爪挟持的压迫感却再次袭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瞧他面露难色,手又按住自己的胸口,一副快吐的样子,未曲明急忙把南虞拿回来,倾身问道:“怎么?它的肉很难吃吗?”
映空湖下的嫌隙越来越大,自己的天眼也越来越受影响,对洌泫来说未来有着太多的不可预知,他也是第一次如现在这般迷惘。
“真有那么难吃吗?”未曲明把南虞捧到鼻子底下闻了又闻,然后她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道:“的确是太脏了点。”
未曲明从对食物的畅想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洌泫正默默地望着自己,‘这已经是本月第几次了?’未曲明摸着自己微微发烫的小脸蛋,心中叹息道:‘看了几百年了还没看够呢?该不会是又想……’
“它太瘦了,圈起来养段日子吧,先别管它了。”洌泫将小狐狸拿过来扔到一旁桌上,顺手将她拥在怀里,与她脸颊贴着脸颊。
‘果然如此!自从上次自己提到孩子的事儿,他就跟大变了个人似得,变得……嘻嘻……’未曲明越想越觉得贴着他的后背越是发烫,他的头发扫在耳边也更是撩人,可就在这个时候胃里传来一阵咕噜噜,她饿了!
她觉得现在的首要问题是说一些可以让彼此冷静下来的事情,于是问道:“你的梦里都有什么?为什么总是皱着眉头?我就从来不做梦。”
“我梦见……”洌泫当然不会把实情告诉她,还好他已经学会了说谎:“我梦见我们有个孩子。”
“男孩还是女孩啊?”未曲明扭动着身子想让他绕着自己的手臂能松开一些,前胸贴后背的她有些疲于应付了。
“好像是男孩。”洌泫抱着她摇晃着,仿佛这样自己的头也一下舒服了好多,他脸上挂着微笑仿佛是在畅想一般:“我一撕锦布他就会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那他一定是个败家儿子!我才不要!”未曲明嘟嘴道:“不说了,我肚子都饿了,快给我做饭去!”
洌泫拉住想要起身的未曲明,未曲明只得半跪在床边挑眉看他,心道:‘你该不会想要罢工吧?!’
“如果有一天,你要自己起床,自己穿衣,自己打猎,自己做饭,自己吃饭,自己睡觉。你……可以做到吗?”洌泫的话听起来每一个字都在用力,仿佛在陈述一件极其无奈的决定,他的眼睑微微泛着红色,可她却没有在意。
‘果然如此!就知道像他这种斯文人绝对不可能憋什么好屁!’未曲明撇嘴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以后都不打算干活了?”
闻言,洌泫突然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谈话方式更像是一对互相推诿家务事的小夫妻,他根本就没有成功引起她的重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你需要学会一个人独立的生活,这样……”洌泫的语气很诚恳,手掌磨蹭着她的手背,双眼注视着她清澈的眼睛:“你才会过得更好,我也不会日日为你挂心了。”
怎会不挂心?就算她变成九天下最厉害的女人,他也不会停止对她的操心,他多想就像现在这样,每天清晨一起床,为她穿衣服,为她出去打猎,为她做顿可口的饭,再陪她一起吃饭,和她一起睡觉,可是现在……他不确定自己还能陪她多久,也许几十年之后,也许……就会发生在明天。
“好吧!我知道快五百年了,你成天像伺候亲娘一样的伺候我也累了,行!你说个期限,一切换我来做,多久?”未曲明一股脑地说完这些话,心里打着鼓,真怕他会小心眼地说出个‘五百年’来。
洌泫老实回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会很久。”
“看心情是吧?”未曲明早已不是五百年前那个鸿蒙未开的笨蛋,但她从来都没想过两人会分开,所以她压根就不会朝那个方向去想。
洌泫幽幽叹了口气,目光凝视着她皱在一起的眉心上:“你生气了?”
“你说呢?”未曲明嘟着嘴。
“好了,不说这个了。”洌泫打算放弃,于是边起身穿外衫边说道:“我去把那半只麒麟腿给你炖了。”
“这就对了!”正闹五脏庙的未曲明一听急忙喜眉笑眼地从背后推他:“快去!快去!”
此时被遗忘在桌子上的南虞已经睁开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看官想知道是谁残忍的杀害了南虞的母亲吗?这的确是一场阴谋的开始......啧啧!......
公告:由于榜单要求,从6月6日起到6月19日截止,深深会更新四章,每章字数在3500字以上,更新时间为:6月8日,11日,14日,18日。
第113章
南虞最终被关在了院落的东北角,偏房的旁边。
正是月升中天,南虞本睡不着但又不知怎得又睡着了,沥沥的雨声如网般向他袭来,梦中的他隐隐听到有女人哭泣的声音。
他寻声而去,却看到母亲站在离自己怎么都触及不到的地方哭泣,泪水从她的眼眶滑落,决堤一般。他从没见母亲哭过,甚至开始不确定那远处的身影是否就是他记忆中那美丽坚强的母亲。
‘别怕!孩子……我会保护你的……’母亲从远处款款向他走来,随着每一步她都在发生着变化,渐渐幻化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在南虞眼里无比陌生的女人。
“你是谁?”南虞本/能地往后缩着,却发现自己无路可退:“你是……你是这山上的神?”
女人来到他身边,弯腰抚摸着他头顶的毛发,如母亲那般:“你可知道是谁杀了你的母亲,杀了你唯一的亲人?”
“谁?他是谁?!”南虞急问道,恨不得眼下就杀了那个看不见的仇人!
公孙绿水的目光向不远处花圃旁的主屋那里望去,她恨他们!她要将南虞这团仇恨的烈火引到他们身上去,就算自己得不到洌泫,那只小小的花妖也休想得到!
南虞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屋子里隐隐闪动的灯火,耳边回荡着公孙绿水的话:“他们为了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杀了你的母亲!是他们杀了你的母亲……是他们!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去做,我就会让你变得强大,成全你母亲毕生的心愿……”
“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求你教我!”小南虞匍匐在公孙绿水的脚边。
公孙绿水挑起红艳的唇,妩媚地笑着:“很快你就会知道,你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话毕,消失在南虞的梦中……
未曲明起了个大早独自一人收拾干净弓箭和箭篓,顺手往关着南虞的笼子里扔了一碗麒麟肉汁沾馍渣,走之前还不忘许愿。
“小狐狸啊小狐狸,多吃点,吃得胖胖的!嘿嘿嘿……”
南虞看着未曲明留着口水笑嘻嘻地走了,目光里狠狠的,待到他察觉有一道目光也在望着自己的时候,他正对上了洌泫那双平淡无波的眼睛。
南虞看到他嘴角蠕动了几下,以为他要对自己说什么,可他始终没有说话,半响后他的目光又望向篱笆外通往山林的道路上,懦舻乃萌丝床坏剿鄣椎纳凉狻
未曲明觉得自己今天非常的不顺,好像所有的动物都在避着她,一路走来上窜下跳连只麻雀都瞄不到。
忽然一道红白相间的光从头顶上的一棵树越到了另外一颗树上。
‘那是什么?!’未曲明打起精神,立刻搭弓拉箭朝它射了一箭。
那只小妖兽受到攻击后在扑向未曲明的同时突然变大,未曲明在地上滚了一圈迅速搭弓拉箭又给了一箭。
小妖兽再变大。
未曲明跳到空中再来一箭。
小妖兽变更大一倍。
未曲明往后翻了个跟头,继续一箭。
此时,小妖兽已经变得非常硕大,几乎挡住了她全部的视线,它双拳敲打这胸前的肌肉向她咆哮而来。
“等等!”未曲明大吼一声,搭弓拉箭对着它。
妖兽显然也被她的尖叫声给震住了,它眨了眨自己的小圆眼睛,想看看面前的这个小女子究竟要干嘛,如果不给它个合理的理由,它绝对会咬断她一头乱发的小脑袋!
“还剩一只箭,我想看看你还会变大不?”
未曲明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妖兽朱厌听了这话差点吐血,忍无可忍长着血盆大口朝着未曲明的脑袋招呼过去。
“洌泫!――”未曲明嘴里大叫着,扔了手中的弓箭抱着头,可小腿还是不幸中了它一小口,血呼呼地往外冒,不过她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撒丫子就往回跑,跺地有声地大脚紧追其后,未曲明频频回头发现它马上就要追上自己,而家还远得看不到影儿。
“洌泫!――”如果再不出现,你这回就当鳏夫了!
当然,后面那些话只敢在心里说说,洌泫已不负众望地及时出现,他捞起逃命逃到浑身大汗淋漓的未曲明,顺手捻起一片飞花就将‘朱厌’打回了原型。
“你先回家!”
还没等未曲明对他哭诉委屈,洌泫就来了这么一句。
她的情绪显然没释放完,有点不甘心撒娇道:“我都没吃过这东西,你给我抓来。”
“你先回家!”
洌泫脸上严肃的表情让未曲明很意外,她想乖乖听话又有些不是滋味,于是仍站着不动。
“乖乖回家,等着我。”
未曲明看到洌泫鬓角边挂着的几滴汗水在阳光下显得特别刺眼,皱眉的样子是她从没见过的,最后只得点了点头,往家的方向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妖兽‘朱厌’上一次出现是在万年前帝俊和刑天为争夺九天至高统治权的战争前夕,而这一次!居然就迫在眉睫,居然这么快就印证了他梦境中的预言……让他几乎连一点准备时间都没有?
不行!他必须要拖延!
洌泫将它镇压在古神八卦阵的死门之中,留下难解的谜题并且告诉它五百年后将会有一个年轻人来到这里放它出去,出去的答案就藏在谜题中。
面对强大的洌泫,‘朱厌’只得认命地问道:“那个年轻人是谁?”
洌泫微微一笑,含下隐隐苦涩,回答道:“……也许是可以解开我困境的人,但也可能是会送我最后一程的人。”
洌泫自然不会向它解释这句话其中的深意为何,印空湖下的魔域是他擅离职守的产物,而这一切正威胁着九天的安危,弱水下镇压的欲念之魂也正在贪婪地吸收着九天中的污浊之气,在他的梦境中他将为自己的犯下的错误付出死亡的代价,而只有死!才能换回九天的太平。
他知道将来会有一个年轻人用一把天地间至高无上的利剑刺入他的胸膛,将他和欲念之魂将会一同消亡,但眼下的他仍企图改变这一切,他不愿再变成一个看不见的瞎子,他更不忍与她分离!
所以!他将自己精元的根基埋在古神八卦阵下,他心甘情愿地奉献出自己的神力让那个年轻人来继承,只为了换来五百年后他与她的再次相逢,那时他已不再是古神帝台,那时他将卸下所有的重任,变作一个平凡的男子,一个可以永远守护在妻子身边的平凡男子……
所以他在等待,等待这有那么一个年轻人的出现,那个年轻人将是九天的‘辰晓之星’,他将是他的希望,九天之上新的古神!
但是!如果接下来的计划一旦失败,那么……未来之事将再不可逆转,那么……插入他胸膛的那把利剑将最终到来!
那么……他也会坦然的面对自己的生死,只愿九天能够回复往日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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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而知,南虞接下来的每一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但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度过,恐惧之感渐渐离他远去,他开始观察周围的一切。
他发现每日清晨这家的女主人都会拿着弓箭出去打猎,男主人一定会在她走后倚在篱笆旁目送她离家,等她走远便会自个儿躲在屋子里很久,这个时候它一定会嗅到从屋里飘过来的那股浓郁山茶花香气。
男主人的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夜半出门的他总是几乎天亮了才回来。
日复一日,不知不觉又过了七十七日。
这日艳阳高照,一盆水里被扔进了几件青色和黄色的衣衫,未曲明将长袖高高挽起将领口沾了点水一脸不情不愿地搓起来。
“不要怕麻烦,倒点皂角水,沾上脏污的地方才洗得干净。”洌泫站在一旁为她挡着日头。
“知道啦――!”未曲明将手里的衣服往盆子里一丢,抬头道:“哎呦喂!我的相公,白吃馍还嫌面黑呢,你还是快回屋去吧,瞧你跟雪堆的似得,都快被太阳晒化了。”
洌泫这才馐兜阶约禾淼那嘁乱丫焕浜骨呤沂治孀∽约鹤罅炜谏系亩涠涿坊ㄋ频煤斓悖蛔栽诘乜人粤思干氐溃骸岸嗯菀换岫藕孟吹酶删唬彩xζ!
“要不你来!”未曲明没好气道。
洌泫抿了抿嘴,无奈道:“那一会烧饭,我再来教你。”
他知道要让未曲明能够自食其力不在这一朝一夕,可是如今大限将至,她现在还是这幅不紧不慢的样子着实是让人无法放心,想想都怪自己一直以来太把她当孩童宠了。
洌泫回到房中立刻脱下外衫,染血的里衣下皮肤看起来完好无损,血……是从哪里来的?
却见他抬手将一块肉从自己胸口取了下来,原来刀口是被‘迷障’给遮住了。
那块肉晶莹剔透,如珊瑚红玉一般,霎时间浓郁的山茶花香气从血肉中飘散开来。
每日一刀血,贴着心给温着……
其实他要求并不高,只要她身体健康,能够自食其力,再有这颗‘守魂之心’的保护,那么将来……无论走到哪里她都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之后的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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洌泫曾经警告过公孙绿水,绝对不能出现在他和未曲明方圆百里的地方,但是现在……公孙绿水居然敢跟在洌泫的身后,随他出入休与山,来回于映空湖下面的罅隙之间。
不是她不怕死,而是她本就是休与山的守山之神位列上仙之资,在洌泫力量薄弱之时隐在他身后百步之外的地方不会那么轻易被发现的。
盘古将最后的精元埋在这里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休与山的守山神了,她也可以说是这九天下最了解洌泫的人,所以……终究还是被她洞察出了他往来映空湖的意图。
昆仑山往生界下无妄池中的欲念之魂是盘古羽化时所有的欲望所幻化,洌泫则是盘古所有善德之所幻化,他们之间相对应而存在于九天,可他却因未曲明强自觉醒五百年而打破了这个平衡,九天自此出现倾斜。
洌泫的身体也因此受到了日日夜夜的折磨,眼下只能通过映空湖的至阴湖水来平衡因为强制‘苏醒’而被破坏的平衡。
然而欲念之魂却企图通过映空湖下正在成型的魔域罅隙来吸收九天下所有的污浊之气,从而壮大自己,达到颠覆九天的目的。
虽然此祸对九天来说足以颠覆一切,然而目下这一切都还在萌芽状态,所以洌泫企图通过再次沉睡五百年的时间来填补映空湖下的罅隙,再将自己的精元之根基埋藏在古神八卦阵中,等待接管‘古神帝台’职位的年轻人出现,自己则甘愿变作一个平凡的普通神仙。
身为古神为九天做任何的牺牲公孙绿水都可以理解,但让她最不能接受的是,洌泫所做的一切牺牲都是为了那个小小的山茶花仙未曲明,而现在他居然割心头之血去养那‘守魂之心’,却只是为了护她五百年平安无事!
未曲明一个小小的散仙何德何能!
她绝不会让洌泫的计划成功!被嫉妒的蒙蔽双眼的公孙绿水却不去细想,如若洌泫的计划失败,他将要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是14号,也就是礼拜六更新。
第114章
在未曲明眼中平淡却又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了,对于她来说每天最幸福的就是和洌泫躺在一个被窝里被他抱着一起说说话。
洌泫用手细细捋着她鬓角边的碎发,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目光也跟着迷离了起来,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是不是累了?早点睡吧。”
“累倒是还好。就是……就是……”未曲明一脸委屈,其实她不是懒,而就是依赖被他宠着的感觉,突然之间遭受冷落,开始还以为不过是他一时心血来潮,没想这都过了七十七日了,看来这回他是铁了心的不愿意宠自己了。
虽然说她从未走出过这休与山,外面世界中的夫妻是怎样的也只是通过公孙绿水的嘴了解过一些,但也知道能得一心人是多么的来之不易,她不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洌泫怎会不知她的心思,但他似乎想得更多更远一些:“如果有一日,你有机会游历九天,碰到了对你好的人,那你……会忘了我吗?”
“我没想过出去。”这话未曲明回得很快,不过她又转念一想,道:“其实……未来之事谁也说不定的,对吧!”
洌泫黯然叹道:“是啊,未来之事谁也说不定的。”
“你怎么了?”感到抱着自己的洌泫有些异样,她想回头看清他,可脑袋却被他的两只手固定在了前方。
他以为这样她就会看不到他眼里闪烁着的泪光,感受不到他内心的不舍和煎熬,但她不是傻子,她就算感受不到这些,她也能察觉到他这段时间的异常举动。
但她却不愿挑破,他在她心中如基石一般坚实沉重,如俊山一般可靠,是他让她变得无畏无惧,她相信他,相信就算是九天蹦于他的面前,他也会毫不改色,因为他就是那个世人口中至高无上的古神帝台。
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花仙,与他这样的人相依相守不也正是如山压顶一般吗?就算她去追问去刨根问底又能如何,既然她知晓了一切,对他来说是难的事,那对她来说更是无法化解的难事,所以她只有装作不知,装作不闻,好让他安心。
“好奇怪。”未曲明挑起一个新的话题。
“奇怪什么?”已经恢复常态的洌泫偏头问道。
“最近你身上总是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那是什么?”未曲明深吸着萦绕在鼻尖的香气,问道:“不做家务农活身上就有这香味了?那以前我身上怎么没有?”
“傻瓜!”闻言,洌泫眼底里的水汽瞬间消散,笑说道:“这本就是你身上的香气,只是你自己闻不到而已。”
“怎么说?”未曲明仰头瞧他,嫣然一笑。
“因为我们在一起已经一万多年了。”说到此处,洌泫忽觉胸口更加疼痛难当,他微微锁眉,不露声色地收紧臂膀将她揉入胸膛:“你身上的香气早已融入了我的血液。”
“你是不是傻了?”未曲明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在她眼里与他相遇不过是五百年前的那次捕猎,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打着哈欠小声说道:“我们在一起不过五百年。”
“不,已经很久很久了……”洌泫嘴里的嘟囔声比她的声音还小许多,在他拥着她躺在榻上的动作之下更是微乎其微:“可我还是不知足……”
未曲明主动脱去两人的贴身衣物将他纳入自己的身体,也许只有此时此刻两人毫无间隔的交融才能让她感受到真正的踏实和安心,这也是她此时唯一可以做的。
他以为是他离不开她,但实际上是她离不开他……
‘守魂之心’方九九八十一日才能修炼而大成,只剩下不到三日的时间就要和未曲明分开了……他将再次陷入沉睡,他与她五百年后的重逢也是个未知数,所有苦难分离后能否永久的相守更是不知!
这三日对洌泫来说无疑是不忍面对的!
仍旧是打猎务农洗衣做饭,他仍旧是在一旁不厌其烦地叮咛着,穿在身上的衣衫终于干净如新了,吃在嘴里的饭菜终于可以下咽了,可尝在嘴里的味道比原先那些辣咸焦糊的饭菜更让他难以下咽。
“很难吃吗?”未曲明瞧他一脸纠结的表情,她抄起筷子尝了口菜,细细嚼着:“挺好吃的啊。”
洌泫夹了好大一口菜吃了起来,应和道:“是啊!还不错,咸淡适宜,火候也合适。”
“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宰了那只小狐狸?”未曲明已经惦记好久了。
“那只九尾狐并非休与山上的,还是……”洌泫觉得这只狐狸来得蹊跷,原本想说放了它,可又抵不过未曲明茵茵期盼的目光,于是说道:“你看着办吧。”
如何告别?对洌泫来说是个难事,如何三言两语就能将事情说个明白,还不能让她太明白而因此忧心忡忡,是如实相告,还是编一个故事?如若编故事,可怎样的故事在漫长的五百年等待中又能够自圆其说,难!
但在考虑清楚这个问题之前,还有一件事是洌泫必须做的,那就是……
神山上的神仙和神山上的守山之神按理来说应当是最为密切的君臣关系,然而此时的公孙绿水却无意识之间受到了欲念之魂的控制而不自知,此时的欲念之魂虽远在昆仑山弱水之下被镇压,但九天下的心存私念之人无不是他的臣仆。
公孙绿水是!洌泫……亦能够洁身事外吗?
五百年后的洌泫回头再看这段往昔时才意识到,那时的他早已经是深陷泥潭,再无回天之力。
然而,五百年前的他依旧秉持着他身为古神将九天囊括胸中、睥睨天下而与生俱来的特有自信。
公孙绿水不是没想过有一日与洌泫还能够相看在咫尺之间,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水榭中,公孙绿水恭敬跪拜在洌泫面前。
“请神君示下,小神定当竭尽全力。”
洌泫道:“本尊有一事交付与你,只要做好,本尊便给你在前三天安排一个举足轻重的神职,届时自然有一番作为,往后就不用独守着这座休与山了。”
“小神心甘情愿终身服侍神君,并无二心!”公孙绿水压抑着心中澎湃之情,硬是绷着脖子克制着自己不去望那朝思暮想的面容。
五百年之后古神之位必然更替,届时公孙绿水自然会离开,想到这里洌泫也不强求:“……来去皆由你自愿。”
洌泫虽身为九天之上最尊贵的人,但与众臣围绕的天帝帝俊相较却很是不同,古神帝台在九天人的心中是一种虚幻的存在,高高在上只能仰望之,除了休与山守山之神外确实也没什么人可以去差遣的了。
所以洌泫但凡有第二种选择也不会再启用公孙绿水,但看这一百多年里她也算安守本分,恪尽职守,再看她现在低眉顺眼的模样他也还算放心。
“后日午时之前,你务必在后山开出一间洞府,里面要备上五百年足够的伙食和用度。”
“您这是要……”公孙绿水心知洌泫是要给未曲明留后路,于是假意做出疑惑之态。
洌泫似体力不支闭目点了点头,既已决定再度沉睡,所以越是到最后时刻,头脑越是混沌,而胸口温着的‘守魂之心’所带来的割肉饮血之痛还让他存有一些清明。
“如若你胆敢再生异心,本尊将不会再留你性命!
“绿水不敢!绿水谨遵!”公孙绿水再次叩拜,待抬起头时洌泫已经不在,她心知洌泫对她已无防备,但她仍然谨慎地不敢露出一丝笑意……
“今日怎得混混沌沌?也不让我出去打猎了,难道要喝西北风?”未曲明不知所以然地捧着脑袋看着石桌对面的洌泫。
“许是昨晚没睡好。”洌泫强自打起精神双手握住她的手,说道:“你不是一直说想出去走走吗?眼下就有个机会……”
“好啊!你我同去,什么时候走?”未曲明立刻来个精神,连饿也忘了,她早就在这里呆腻了。
“明日。”看她一脸的喜色,洌泫心中稍有宽慰,却又隐隐不舍。
“这么快?!”未曲明惊诧道:“可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不用准备,我已经让公孙绿水在后山准备妥当,那里有足够食物和用度。”洌泫道:“可以先在那里住一段时日,再下山,也可以直接下山,如若不适应,再回洞府中取所需之物。”
“你想得真周到!”未曲明抽回自己的手,在石桌上拍得咚咚响:“那只狐狸就当是明日咱们夫妻携手出山游玩九天之前的最后一顿大餐!”
手心中的温度瞬间撤离,洌泫互攥住空荡荡地双手,缓缓说道:“那就你来做吧,是红烧是清炖都随你。”
未曲明眯着眼睛砸吧着两片嘴皮,道:“还是红烧吧,味重,腿上也能有劲道!”
“好。”
洌泫的话越来越少了,面对兴奋不已、滔滔不绝的未曲明,眼角不自觉流露出一种沉重的哀愁,离别的话他仍旧是没有说出口。指腹不断磨蹭着石桌上两人刻下的名字,教她习字的画面历历在目,又恍如一瞬,让人不得不叹息时光飞逝。
五百年后是凶是吉都不可预料,如若填补魔域罅隙一旦失败,致使欲念之魂强大之势不可逆转,那么……明日便将是永别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免费看书,但深深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更新一章,也许很多童鞋在看到这一章以后,后面的章节就开始收费了。因为编辑大人说每篇文只能申请一次免费看书日,所以接下来的章节就不会再免费了。
如果亲们喜欢这篇文的话,真心希望能继续看下去。
下一章将在本月18日,也就是下个礼拜三的晚上9点之前更新。
第115章
第二日,未曲明起了个大早,梳妆完毕后亲了亲尚在熟睡中的洌泫,便去厨房起锅烧水了。
南虞是被一阵霹雳啪啦的呱噪声吵醒的,才抬开眼皮就看到未曲明蹲在笼外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她要干嘛?!’南虞呲着獠牙,嘴里发出危险的信号。
“叫吧,叫吧,再叫你今日也注定是我碗里的肉了!给我出来吧你!”未曲明说着就抓住它一条前腿,任南虞再怎么后脚抓地也还是被她拖出了笼子。
“你都不知道,为了你,我动了一晚上的脑子,把脑袋都快想破了!”未曲明边说边把它往水盆里摁,满脸挂笑的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多残忍:“你看你的一身皮毛多漂亮,如果直接拿刀给你放血,皮毛就会破损,太可惜了!所以我先要把你放到冰水里冰一冰,这样在扒你皮的时候,你就不会那么的……痛了!”
闻言,南虞更是拼了命的挣扎,水花溅得未曲明满身满脸都是,结果她还是自以为好脾气地加重手中力道,嘴里劝道:“放心!我会从你的嘴巴开始撕皮,一撕到脖子我就立马给你一刀,绝对干脆利落地解除的你痛苦!”
‘那个女神仙说得果然没错,这个女人虽然长得漂亮,但心底却是狠毒!’南虞哪里肯乖乖就范,它在水里转着圈溅起无数水花就是不让未曲明有下手的地方。
“小神已将一切办妥,特来复命!”
一声极是婉转动听的女声突然在这院落中响起,未曲明停下手中动作往那边一瞧,发现果然是一百多年都没见的公孙绿水,她立刻将手中的小狐狸扔下跑了过去。
“听洌泫说你有事出山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未曲明拉着她又笑又说可又突然失望道:“哎呀!不过我们也要下山去玩了,真是不巧!”
“我是来向洌泫复命的。”公孙绿水沉着面容拉开她的手。
“怎得……如此见外?”未曲明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吱呀一声,主屋的门开了,一身青衣的洌泫踏出了门槛。
“你醒啦?!”未曲明咧嘴笑得明媚。
公孙绿水对着洌泫微微欠身,道:“洞府内外事物已准备妥当。”
洌泫眼中似还有混沌之色,他略皱着眉问道:“本尊不是让你午时来吗?”
闻言,公孙绿水面露微愕,道:“小人原想这定是大人急着要办的事情,所以做好后便立刻前来复命。”
“你先在外面等着。”洌泫对公孙绿水说了句,然后对院内的未曲明伸手道:“你进屋来。”
“饭还没做好呢。”未曲明嘴上虽这么说但早就已经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站在门口的她转身对公孙绿水说道:“中午留下来吃饭啊。”
阳光下的公孙绿水虚目看着他们二人进了主屋,抬手间那只浑身红艳如火的小九尾狐狸便钻进了她的怀中。
“想要为你的母亲报仇吗?现在就是机会!”……
未曲明关上房门一转身正对上洌泫看着自己的眼睛,他长长的睫毛随着不断闪动的眼皮一次次地遮盖着他的瞳孔,让她有种他还未睡醒的错觉。
“怎么不再多睡会?”她的手刚碰触到洌泫的眼角,就被他的手紧紧握住了。
指骨相压传来的刺痛感让她几乎叫出声来,可在对上他深刻凝望自己的瞳孔时她选择保持沉默,轻松的笑容渐渐从她脸上消失。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闻言,未曲明的脸瞬间又变得红润起来,没有被他握着的那只手攥了起来压在自己的小腹上,她说话时的语调显得又兴奋又紧张:“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情,虽然我……还不是很确定……”
“我要离开你一段时间。”
“……什么?……”未曲明不确定自己的耳朵听了什么,他不是要和自己一起遨游九天的吗?
“你一个人先下山,五百年……其实可以很快……”
未曲明瞬间抽回自己被他紧握的手:“原来你就是想说这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你就是为了送我走?”
“送你走也是迫不得已,你听我说……”洌泫试图靠近不断退后的未曲明,她眼中流露出的警惕是他不曾见过的。
“不!别说得这么好听,你是要抛弃我,对吗?”泪水决堤般从眼眶涌出,未曲明指着院子里的方向,质问他:“即使当时我不明白,你以为我现在还不明白你和她在水榭里都干了什么,她消失了一百三十多年,为什么现在又出现了!?”
“你怎么可以怀疑我!你怎么可以……”洌泫几步上前捧住她的面容,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骇人极了,气愤、痛苦和悲伤将他的五官搅在了一起,他无数次想过与她离别的场景,却从未想过她会怀疑自己。
未曲明的双手环上了他的手臂,她的目光热烈而执着,容不下一滴泪水:“那你告诉我一个可以说服我的理由!你说啊,你说啊!”
在他的记忆中她总是一副天真的小孩子心性,可眼前的她却让洌泫第一次意识到她也许已经悄然长大,也许她的小脑袋瓜里早有了很多属于自己的想法,但在自己的细心呵护下她却一直伪装成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他几乎一瞬间便明白了她的用心,她是怕一旦自己知道她长大了便不会像以前那样宠着她了,她心中对他的不舍得和依赖恐怕连他都无法想象那是多么深刻的情感。
而眼下他知道自己无法绕开她,他必须要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我会将所有一切都告诉你!但在这之前,我必须要交给你一件东西。”
未曲明从他眼里看到了坚定不移,那样的坚定让她无法拒绝和抗拒。
洌泫抬手画下结界,将她拉到床边坐下。
“为何要设下结界?”脸上泪痕未干的未曲明不解道。
“闭目。”越接近沉睡时刻,洌泫的头就越加混沌起来,但他强迫自己睁大双眼,最后看清面前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但这样的他也却吓到了未曲明。
“你到底要干什么?”
“相信我!闭上你的眼睛,只需要一会……”洌泫说话的时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一些,试想一下他怎么忍心让她看到自己在她面前剖开自己的血肉,那样会吓坏她的!
“好吧,我相信你。”泪水重新回到她的眼眶里,随着她闭合的眼帘滑落嘴角。
‘守魂之心’倾注着他所有的守护和希望,却又是如此令人望之心痛的一团血肉模糊,它连系着他的血脉,带着浓郁的山茶花香气仿佛回归一般缓缓地靠近未曲明的胸膛。
原本一切还算顺利,可突然不知是怎样的巨石在洌泫平静的心海中投下,他紧闭着的双眼皱成两条线,他的心智突然之间变得不再平静如涟漪一般,而是一个圈跟着一个圈不断扩散开来。
‘是谁?是谁有能力冲破自己设下的结界?怎么可能!’洌泫极力稳住两人的气息,可进入冥想中的未曲明显然也感受到了入侵的敌意。
‘是谁!?’洌泫打开天眼观察屋内的一切,终于……他在墙角瞥见一团浑浊之气,他看不出它究竟是什么!在以往的岁月中九天之下没有他所不能知、所不能及的东西,当他第一次看到欲念之魂的时候,他竟像一个第一次从镜子中见到自己面容的人那般无所适从。
在这之前‘欲念之魂’只不过是他意识中的一个影子,他是古神盘古善的化身,而‘欲念之魂’是古神盘古恶的化身,他们相对立而生,却又相依相存。
那时的他完全没有想到‘欲念之魂’为了阻止他扭转九天危局能突破弱水的限制从那么遥远的昆仑山通过意念前来阻止他,直到他用天眼看到那一团浊气突破了他的结界,将抱着九尾狐狸的公孙绿水放进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是有多么的大错特错!他充满欲望的心早已让弱水下的‘欲念之魂’钻了空子,而公孙早已是‘欲念之魂’手中的傀儡。
那时的他竟然会妄想改变一切……本事就是个最大的错误!
公孙绿水清楚的知道面前这个自己深深爱慕的古神洌泫此刻将是他一生中最脆弱的时刻,因为在将‘守魂之心’融入未曲明身体的一霎那如若突然中断,那么不止是洌泫会受到重创,身为小小散仙的未曲明一定会因此而丧命!
“公孙绿水,你敢!”
作者有话要说:深深把更新时间弄错了,差点上黑名单,呵呵!~~本来应该是昨天更新的,不好意思啊~
下一章是本月21日,礼拜六更新。
第116章
洌泫的声音在屋内激荡,小南虞因为他充满怒火的吼声而怯懦地往公孙绿水怀中钻了钻。
“你别着急啊。你不忍心杀她,我来帮你……”然而公孙绿水仍沉溺在自己的妄想中,她脸上刻意挤出的笑容犹如面具一般僵硬,她抚摸着怀中的小狐狸:“去吧!你咬那个要吃了你的女人,为你的母亲报仇!”
报仇!说到报仇,南虞全然毫无畏惧地如火球一般撞向未曲明。
局势急转直下,在风驰电彻的一瞬间洌泫将未曲明猛地推开躲过南虞的攻击,同时将她怀中的‘护心石’牢牢攥在手心里紧紧护住以确保未曲明不受到任何的伤害。
未曲明因为突发的巨变头撞在墙上,待她昏昏晕晕抬起头时就看到洌泫在盛怒之下狠狠扇了公孙绿水一个巴掌,而下一刻他自己却已经跌跌撞撞地半倒在床榻上,口中不断涌出鲜红的血,手摁在胸口上那个碗口大的刀口上,就算他想再次对公孙绿水下手也是力不能及了。
公孙绿水几次想从地上爬起来,可脸上传来的剧痛和麻木感逼得她几乎无法辨认眼前的光线,在昏死过去之前她急忙遁形逃了。
小南虞在地上滚了一圈起来发现女神仙不见了,那害死自己母亲的一男一女一个倒在地上,一个倒在床上,而离自己不到半尺的空中正悬浮着一团通红的肉球,南虞想那必定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于是一口气便吞了下去。
洌泫看着九尾狐狸将‘守魂之心’一口吞下却半分都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它破窗逃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未曲明捂着额头前的大包爬到床跟前,她根本就来不及去想究竟是什么缘故,浑身是血的洌泫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守魂之心’已被九尾狐狸偷去,大事已定,再无回天之力,生离死别就在当口,此刻的洌泫哪里还能顾忌自己,他摁住为自己拭血的她的手。
“听我说……”
“别说话了!你好好歇着,你要什么,我去给你找。”见他气若游丝的模样,未曲明心痛得直掉眼泪却又没办法。
“……听我说……”洌泫重复着嘴里的话,声音却越来越小。
“你说什么?说什么?”
洌泫的双眼随着她越来越靠近的脸颊而不断流淌着泪水,鬓边的黑发早已被沁湿,他艰难地一次又一次的张嘴重复着:
“……我是想说……”
“你要什么?”未曲明搂着他的腰,额头几乎贴在了他的眼睛上。
“……别了……”话音未落,洌泫已经狠心地一掌将封印拍在了她的脖颈上。
“……你这是……?”未曲明只觉一阵晕眩袭来便倒了下去。
九天之根基,九天之一切存在的平衡被瞬间打破,一时间九天地动山摇,浩空中血海一片,流云如虹,那浓浓煞气摇曳不定,云中风驰电掣,最终化成硕大无比的光环将休与山笼罩其中,山上常年积雪化作血河冲刷着望不到边际的山体。
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山泥石流汇做汪洋大海,洌泫点指化出一舟‘护身船’将昏迷不醒的未曲明顺势送往山下,他自己却陷在淤积的泥水里久久驻足不忍离去,大雨将形单影只的他冲刷成了一道瘦长的影子,最终……他倒了下去。
沈天统帝度厄上神梵音得天帝旨意前来查看,半路中他见一女子几乎淹没在这异变的洪流之中,怜悯之情下解下‘度厄仙衣’护她一命,他虽不知休与山燃起着‘灭天之火’究竟是何缘故,但却知休与山乃九天中流砥柱,如若异变必为九天之灭顶之灾,于是他抛下个人生死将身躯化作一柱狠狠扎在休与山中,直至九天四海归于平静,自此沈天统帝度厄上神梵音便再无音讯……
而杀了媚若将仇恨火种埋在南虞心中的公孙绿水也趁机自持休与山守山神之位安于减天迷林之中,毁容后的她变得更加恶心可怕,直到她被化身洌泫的‘欲念之魂’指使设计扒去了南虞的一身皮,再被‘欲念之魂’杀死,这才结束了她将近一万八千年的卑劣生命轨迹。
然而被公孙绿水利用的南虞在吞下‘守魂之心’后在中天流浪了将近十年的时光,而这不长不短的十年也正是洌泫重伤昏迷的一段时日,出走涂山的九尾狐夜月在休与山下碰巧救下了洌泫,也照顾了他十年直到他苏醒。
洌泫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南虞封印后抓回涂山,勒令九尾狐族的族长将南虞关进‘承灵坞’,并立下‘九尾一出,九天必乱’的预言公告天下,第二件事便是告知天帝帝俊弱水下‘欲念之魂’已开始吸收九天污浊之气的事情以及五百年后迎接‘梵音’之事;第三件事是便是亲自下魔域之境,以魔尊久夜之名统领魔域各类族群,等待那个五百年后必定会出现的那个年轻人。
五百年后洌泫设计让中天统帝熏池爱上化身夕颜的夜月,再令夜月假死促使熏池劫持南虞前往昆仑山弱水下放出‘欲念之魂’,打算待自己与欲念之魂合体后……再被‘辰晓之星’取代,方可使九天大定,使得魔域能永远安定在印空湖下。
而在这‘惊天大计’中最大的变数便是与未曲明的再次相遇,而在这‘惊天大计’中冥冥中注定的也是与未曲明的再次相遇,自己的儿子卜解释便是那将要取代自己,杀死自己的‘辰晓之星’,这也是他在古神盘古神殿中唯有自己才能看见的第三幅画卷中的预言所释。
可以想象……当他看到那画卷中自己的儿子拿着巨阙剑一剑刺穿自己身体的画面时会是怎样的心情……这接下来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无不是将卜解释硬生生地推向了风口浪尖上,无不是将卜解释推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上!
而他对已经失去往昔记忆的未曲明……只能是求之不得,得之不能,深陷泥潭,时刻煎熬,舍天求爱,自当不为,舍爱求天,自当不忍,长此煎熬,铁石犹碎,更何况是逐渐消弱的血肉之躯……
如今……洌泫埋藏在‘古神八卦阵’中的‘元始神力’已被卜解释继承,他身体里无穷无上的神力正在以不可计量的速度向卜解释转移……日益消弱的他又该如何摆脱与自己心魂一体的‘欲念之魂’的控制呢?
洌泫与‘欲念之魂’的赌约只剩下不到二十三日,究竟他们谁会赢,谁会输呢?
未曲明最后的记忆定格在眼前的那道白光之中,待她从床榻上醒来时屋内黑压压一片,窗棂上吱吱呀呀的声音清晰地仿佛就在耳边。
原来外面下雪了……
“来人……有人在吗?”未曲明心生恐惧,充满泪光的双眼在黑暗里闪闪烁烁。
没有人回应。
她摸着黑骨起勇气走下床榻,双脚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好似击筑般铛铛声响,当她的双手触碰到门环的时候用力一推,万里雪飘,千里冰封刹那间闯入了眼帘。
外廊上风雪中独立一人,第一眼未曲明没有认出,待她第二眼时他已闻声转了过来,他的头发没有束起来而是各在左右鬓角挑起一撮向后用玉夹固定,及腰长发在风中几番翻飞,时间仿佛就此在他黑白相间的发丝间定格。
‘原来还在魔域!’未曲明心中一沉,毫不掩饰,心道:‘不过他是怎么了?虽然容颜不减,可为何突然一下苍老了许多?难道……是伤心的?看来那块玉石对他真的很重要。’
“没死就说句话。”洌泫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未曲明有些招架不住。
“谢魔尊不杀之恩。”未曲明垮着脸。
“还想走吗?”
“那你还会再给我一掌吗?”未曲明认定是洌泫把自己给撂倒了。
“呵呵呵……”洌泫笑了起来,片片雪花将他颤动的睫毛染成了白色,不用再细看也知道那是美极了的。
“笑什么?”寒风中的未曲明双手抱紧双肩,她记忆中的魔域虽然处在九天之下但也不至于这般寒冷,不一会她的牙就有些控制不住的打架了。
洌泫展开了双臂,宽大的黑色衣袖如苍鸢的翅膀将她圈进了自己的怀中。
“你干嘛?你放开!”未曲明奋力挣脱,没想到他居然在自己身体虚弱的时候乘虚而入。
“别动!你不是觉得冷吗?让我抱抱你……”
他的嗓音比她记忆中的沙哑了许多,他的手臂仿佛失去以往那不可抗拒的力量,居然被她几下挣脱了。
由于用力过猛未曲明险些站不稳,她心头差异这才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遍,问道:“你头发是怎么了?”
低垂的睫毛几乎快要覆盖住他的双眸,垂落的白发将他的脸显得清瘦许多,他久久才答道:“老了。”
忽然压抑的气氛让未曲明同样也是久久才应了一声:“噢。”
今日的洌泫诡异地让她有点无所适从,总觉得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可怜,有那么一点点的脆弱,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不可一世的魔尊,更不像九天上那个悲天悯人的洌泫上神。
‘他该不会是意识到无法战胜九天才一夜之间急白了头发吧?’未曲明猜想着仰头望向天空却意外地发现原本那些星星点点的九天灯火如今却怎么都看不到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洌泫道:“很奇怪是吗?”记得上次自己与她同望向一处的时候还是在沈天,时光真真如白马过隙,今日又是另一番光景。
“九天灭亡了?”未曲明问道,想她在中天游荡了近五百年,带着卜解释受尽世人冷眼嘲讽,整日挨饿受冻,原说她对什么九天危机本就没什么责任感荣辱感可言,但心中的失落也是难免的。
“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魔域大军已然攻下第三天减天,捣毁了‘煊熔炉’,灭了六丁神火。”说到此处,那股子睥睨天下的气度瞬间回到洌泫身上:“这九天下的任何火种都将不复存在。”
“谁死了?”未曲明生怕从他嘴里听到卜解释或是南虞的名字,但她还是鼓起勇气问了。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洌泫语气到是很轻松,然而却又突然面上一紧,逐而展眉温柔笑道:“不过我带回一人,你应该会感兴趣。”
未曲明的心仿佛攥在自己手里,可她却怎么都松不开已经被汗水渍得冰冷的拳头:“是……南虞?”
“正是。”
洌泫匡过她一次,但这次……她还是信了,先不说他会不会再耍她一次,但这次她也决计不会在亲眼见到南虞之前流下一滴示弱的泪水。
“怎得不跟我闹了?”洌泫蹙眉问道。
未曲明冷静地出奇,只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
洌泫眼中的热度渐渐冷却,叹道:“会的,我会让你们见最后一面的,但那之后……”
未曲明迫使自己不去在意他口中‘最后一面’四个字,又问:“之后如何?”
洌泫道:“我会放你离开这里,但你先不要去找卜解释,也不要回沈天和成天,在中天找一处安宁地方好好呆着别出来,待过了二十三日后,那时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去找谁就去找谁。”
洌泫一番话,未曲明并不放在心上,南虞在这里她又怎肯自己离去,她再问他:“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
“等着,会很快。”洌泫留下这句话后便消失在几乎淹没在茫茫雪海中的长廊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真心为洌泫伤了一次心,未曲明醒来最关心的还是南虞,而他却快要......还剩下不到二十三天的时间,他还想着松她走。
不知各位看官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下一章本月23日,下个礼拜一更新。
119第117章
未曲明以为洌泫会让她在漫长的煎熬中等待,直到她发疯然后让她的心慢慢地枯萎……可是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洌泫就派人领着她来到了位于魔宫石岩下方凿开的一处隐秘大牢中。
曲折的石阶小路被石岩上滴滴啦啦的水流沁得又湿又滑,鼻尖被一股霉味笼罩着,越往里走未曲明的心越是狂跳着,有那么一刻……她甚是希望自己失去嗅觉,因为她害怕会闻到令自己痛不欲生的血腥味儿……
身后的魔域随从突然停下脚步,未曲明回身看他,却见他向前指了指并把手中的夜光石灯交到她手上。
就在前面!她知道他就在前面,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未曲明扶着湿滑的石壁,虽然她的指尖一次次几乎扣进石缝里,但她仍一次次几乎滑到在地。
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相遇也是在牢房里,他一身红衣绝代芳华,如燃起她冰冷胸膛的火种一般,而此时此刻,石牢尽头的那团红色依旧夺目……刺眼得让未曲明的泪水几乎瞬间夺眶而出。
她故意将脚步声放得很重很重,她多么希望他能先回头看自己一眼,然后还如往日那边对自己露出妩媚生花的一笑,可直到她走到了他的背后,他却仍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南虞……南……”未曲明已经泣不成声地将他从后面抱住。
可怀中的南虞却因为她的碰触浑身极力颤抖起来,如被狂风暴雨肆虐的柳树,她想扶住他可却被他甩开了。
“南虞!”
又是一声戛然而止的呼唤,她跌坐在南虞的面前。
他的眼睛上蒙着厚厚一层已经发黄了的棉条,棉条上干枯的血痂触目惊心!
“南虞……是我啊!……”未曲明在短暂的惊愕后向他伸出双手,哭喊着:“是我啊!我是未曲明……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但南虞仍抗拒着她,嘴里发出沙哑的啊啊声,锁链摩擦着他□□在衣袖外那早已被拔去皮的暗红色肌肉上,在他一次次抗拒她的碰触中发出镣铁的声响。
未曲明一遍遍呼喊着他的名字,一遍遍对他倾诉着自己的名字,可他却避她如蛇蝎一般将她狠狠的推开,她跪在地上伤心欲绝,可被挖去双眼,刺聋双耳,毒哑喉咙的南虞怎可能还认得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未曲明,他如一个佝偻的病人用仅存的一点力气抗拒着所有可能会伤害他的东西。
未曲明突然想到什么立刻收住了泪水,从怀中掏出那个她一直贴身带着的荷包里面拿出缠绕着的发丝摁进他的手心。
“是我,我是你的未曲明啊,你说过我们每日取下一根青丝,百天后就能结成一个同心结,它就会代表着百年好合的寓意,你看!我每日都听你的话取下一根,可是你的已经好久都没有交给我了,还差你的26根发丝,你我分开了整整26天啊!”
南虞停下了抗拒,就在触及到发丝的一瞬间他认出了她,认出了面前这个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紧握着他们未完成的同心结。
未曲明抬手接住他伸过来的另一只手,在引领着他的手碰触到自己的面颊之前她狠狠的摇了几下头,倔强地甩去脸上沾满的泪水,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哭了,她怕他会因为自己流泪而感到更加的难过。
可是她颤抖的呼吸和强忍着不哭而不断抖动的肩膀又怎会瞒得住他。
两行血泪从绕在眼睛上的棉布后流出,南虞哭得悲切。
可就在两人抱作一团用泪水给与对方以安慰的时候,南虞却再一次猛地将她推开。
“……你这究竟是为什么?……”跌坐在地上的未曲明失声质问着,不愿放开他不断推搡着自己的手……
暗牢的另一侧岩壁边,洌泫站在那里看着未曲明和南虞在自己眼前上演的这一幕一幕,他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当初他偷取了‘守魂心’,害得你不得不与未曲明永世分离,当初你一时心善放了他,而如今他就攥在你的手心里,你可以让他死……你有这个权利!”欲念之魂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
“杀了他……她会伤心的。”她的眼泪,哪怕一滴,都足以在他的心上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是他蒙蔽了她,是他蛊惑了她,是他让她爱上了他!他根本就没有资格拥有她的爱,你还能再忍受吗?你还能继续视而不见吗?”
欲念之魂哪里肯如此简单就放过他,他一声声的质问不断敲打着他脆弱的神经,可他仍在坚持。
“那又如何……终究是回不去的。很快!我就会送他们走。”
“你心里……就没有一丝丝的……不甘?”欲念之魂仿佛正用手扒拉着他心尖上的脉络。
“……”
欲念之魂的话了充满着诱惑的力量:“难道你不嫉妒?难道你真的不想杀了他?不想立刻就杀了他!?”
洌泫张了张嘴,似要反驳。
“不要急着否认!”欲念之魂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就算五百年前你是因为事出突然不杀他,难道在决定用他祭巨阙剑的时候,你就没有一点私心?毕竟巨阙剑无论是用你还是用释儿的血来祭,都是可以的!”
“……不是……我没有。”洌泫急着否认,踉跄退后的他撞在了身后的石壁上。
“你这是在自欺欺人!我就不相信就在刚刚,他抱着她的时候,你就一点都没有动过杀他的心思!”欲念之魂极力反问着他:“你还能对你心中的痛楚视而不见吗?你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你自己,你可以忍耐!你可以退让!!”
“……我要离开这里。”这句话洌泫是对着自己说的,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他必须离开这里,否则就会被欲念之魂控制!
“等等!”欲念之魂叫道。
洌泫顿住脚步。
“在古神八卦阵中我控制住你元神的时候,便已经将南虞的封印打开了。”
“什么!?”洌泫心头一惊,突然转身看向石牢尽头。
“是的!他都想起来了,他知道五百年前自己中了公孙绿水的毒计,他知道五百年前是自己害得你们夫妻分离,他知道你为她所做的一切,他知道他自己根本就不配拥有她!所以……你看,他推开了她!”
洌泫眼睛紧紧盯着石牢尽头不断推搡着的两人,双眼中出现了动摇的痕迹。
“知道为什么我在将未曲明抓到魔域的时候没有真的挖出南虞的心,置他于死地吗?我就是在等这一天,我挖去了他的双眼,刺聋了他的双耳,毒哑了他的喉咙,让他也无法窥视她秀丽的容颜,再也无法听到她婉转的声音,更让他连一句话都无法与她交流,我要他面对她时因为愧疚而无地自容,生不如死!”欲念之魂字字句句烙在洌泫心上,让他无力招架:
“洌泫……你只需要狠下心肠,你和她就还有机会……”
石牢尽头,未曲明仍然在一次次的坚持这,每一次碰触到他,哪怕是一片衣角都能让她安心不少,可令她伤心欲绝的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推开自己!?
“是他吗?是他让你变成了这样的!对不对?!”未曲明硬是不顾他的伤势用五个指头将他的胳膊牢牢抠住,在他手心里写下:‘我去问他’四个字,然后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背后传来南虞压抑的哭泣声和挣扎镣铐之声,声声仿佛催着未曲明的脚步,可她沿着旋转的楼梯奔跑着还未看到外面射进来的光线时洌泫就已经当在了她的面前。
未曲明稳稳扶住石壁,眼睛里充斥着惊恐之色。
“你是要找本尊吗?”洌泫微合着双目,夜明珠微弱的光亮将他的面容沉浸在一片幽暗中。
未曲明因为恐惧而急促的喘息声好似能将两人之间看不见的空气切割成块。
“怎么不说话了?”
洌泫抬步走下一阶台阶,未曲明被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无声无形的压力逼得向后退时左脚踩在了台阶边沿上,可在她险些要跌倒的时候强忍脚腕传来的痛苦稳稳地站住了!
“……他变成这样,你还要他?”
“……是。”被完全笼罩在洌泫高大身影中的未曲明毫不犹豫地一字一句地回答道:“他就算变成一堆白骨,我也还要他!”
‘她眼里的坚定,他再熟悉不过,这样的目光曾经只属于他一人。’想到这里……洌泫眼里最后的一点柔情也已消散。
“听到了吗?”
“……什么?”未曲明蹙着眉,又被他逼退了好几个台阶。
“他痛苦哀嚎的声音。”
“你!”未曲明瞬间提高嗓音,可却又是那样的无力无助。
“就算毒哑了他,本尊依旧能听到,在本尊的耳朵里如美妙的乐曲一般。”洌泫的面容开始变得扭曲,他在笑,可更像是在发怒。
“……你这个疯子!”也许咒骂是弱者最无力的反抗。
“呵呵呵……”洌泫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笑得一发不可收拾,仿佛已经超过了自己所能承受的范围,胸前的衣襟在他的揉搓下如花一般盛开,他问道:“你还要说什么?不打算求本尊了吗?你一路来找本尊,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他这样,自己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可既然他问了出来,那么她也只能做出最后的挣扎。
“是,我是要求你的。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保住我们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她祈求的目光是真诚的,仿佛一眼就戳进了他的心底,可这不再是和煦的春风,而是一把无形的刀子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插/进了他的血肉,就在不久前他们的儿子也用‘巨阙剑’扎进了这个位置。
痛!已无法形容……然而从那里灼烧的怒火已将他所有的理智付之一炬!
“……你就是这样求我的?没有任何代价的……?”
感到他的目光在自己因为奔跑而散开的前襟出流连,未曲明心底里升起一片寒冷,泪水不自禁滑落眼眶,她呆立在原地仿若面对渐渐俯身压向自己的洌泫已失去一切反抗的勇气,可就在他的唇就快要碰触到自己的唇时她却哽咽哭出了声。
因为她的闪躲,他的唇落在了她脖子上的封印处,封印上突然传来的刺痛感使得未曲明不顾一切地推开了他。
她紧张到快要窒息的急促喘息似乎也传染给了洌泫,但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轻佻的语气仿佛对她的‘故作矜持’嗤之以鼻:
“对着你这张脏污的面容,本尊现下没有心情,把自己收拾体面了,再来找本尊。”
洌泫离开了,未曲明跌坐在石阶上咬着自己的手指压着声音哭了起来……
第118章
一切发生地都那么自然,从侍女为未曲明洗净身体,到两人榻上许久的缠绵,从日落到日升……至始至终,未曲明都没有太大的反抗,甚至到后来的迎合……
“你把我当成了谁?谁!”洌泫翻身压住她,怒不可遏地掐住她的脖子。
未曲明的脸色涨得肝红,她咬牙将头扭到一边不愿面对他的质问,充血的眼睛里流淌着泪水。
洌泫的双手越收越紧,以至于她的嘴巴因为窒息的痛苦而张大着,但她的心却突然平静了下来,冷静地出奇,她恨不得自己此刻就真死在他手上,也好过支撑着这样的一副傀儡般的身体。
感到她渐渐没了挣扎,洌泫仿佛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都干了些什么,猛地松开了双手,翻身仰躺在床上。
一时间深紫色幔帐后的床榻上再无任何动静,然而又在几声急促的喘气声后再次传来她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洌泫的指腹刚刚触及到她脖颈上的淤青时,她的咳嗽声愕然而止,她扭动着肩膀隔开两人的距离,锦被被她弯曲的身体扭成了一团,接着……她又咳嗽了起来。
“来人,送她回去。”
未曲明如临大赦,当她听到侍女的脚步声已经朝这边走来时,她便强自拖着疲惫的身躯披上自己的衣衫,她刚将手伸出幔帐侍女就扶住了她,她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腿一用力便站了起来,可刚一离开床榻整个人又依在了侍女身上。
感到身后的洌泫似乎有想起身的动作,未曲明急促地对侍女说了句:“麻烦扶我走。”
侍女看到幔帐后洌泫对她摆了摆手,于是扶着未曲明走了下去。
未曲明回到住处连澡都没有洗,即使侍女提醒她沐浴,但她还是将她推了出去,自己倒头就昏睡过去,一直睡到深夜里侍女把她叫醒再次将她领到了‘万镜之宫’。
衣着华丽的洌泫坐在几案的另一头,他看着未曲明的双目比他额间挂着的宝石还要明亮动人,他似乎为了与她共进晚餐而精心打扮了一番,以至于他整个人在人鱼油灯的光线下看起来柔和极了。
“坐吧,桌上有吃的。”他开口时似乎很艰难,但当他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语气却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流畅。
未曲明站在几案的另一头,这个人都拧巴着。
“快吃吧,都是你喜欢的菜式。”洌泫示意厨人将盖在菜肴上的餐盖打开,一时间肉香四溢,令人闻之垂涎。
“南虞还没吃。”未曲明的声音虽小,但语气中透露着坚定。
洌泫目光停留在她脖颈上泛紫的淤痕处,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抬手对一个站得最近的随从命令道:“挑出一部分,送到石牢里。”
看着未曲明指挥着随从对着几案上的菜说着‘这个夹一点,那个再夹一点’……极力想讨好她的他一直隐忍着不发作。
两个人吃得很安静,连未曲明都没有发出多大的动静。
“……这……”
未曲明犹犹豫豫地才吐出一个字,洌泫就立刻抬起头注视着她的眼睛。
“我是想说……这……这个肉的味道还不错,是什么肉啊?”未曲明眨着眼睛,仿佛想甩掉他投射在自己双眸里的影子,她只是不想惹怒他,所以才想着找一些话题。
洌泫怎会不知她的意思,眼神中的光彩迅速暗淡了下去,他夹了口菜细细嚼完以后,才回了三个字:“狐狸肉。”
“你居然敢!”
未曲明掀了桌子,酒水饭菜打了一地,洌泫却是稳如泰山的坐着,只淡淡说道:“本尊说的是狐狸,不是九尾狐狸。”
其实未曲明掀桌子掀到一半的时候就意识到洌泫的话不可当真,但是见他这样玩弄人于股掌之上的悠哉姿态却实在是令人抓狂:“你究竟要把人耍到何时?”
洌泫命人摆上一几案的菜肴,还是同样的菜色,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他端起酒杯,几乎看不到嘴动,杯中的酒就见底了。他默默吃了几口菜,又放下筷子,复又拿起来往未曲明面前的空碗里夹了一块她喜欢吃的鱼尾,然后说了句未曲明想都没想过他会对自己说一番的话:
“如果我可以让你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每日都可以品尝像今日这般丰盛的美食,再也不用漂泊,再也不用流浪,更不会有人看不起你!……你愿意忘了他,跟在我身边吗?”
“不!我不愿意!因为我根本就不可能忘记他!”未曲明几乎立刻给了他答案,“况且你说得这些……都是用鲜血换来的!”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正义感了?还真不像你。”洌泫唇边的笑意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他双手撑在案沿上,身体不自主地向前倾,一头花白的长发垂至脸颊旁,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正从雪海深处走来,他略有踌躇地问道:“如果……我让你恢复记忆呢……”
“不!我不需要!”未曲明想都没想立刻打断他的话,手紧捂住自己的封印仿佛在捍卫着什么不可预知的变数:“即使我想起了你……我也不会对现在的你有任何的感情,因为就算以前的你对我有多好或是有多不好,也不能改变现在的你,现在的你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魔!”
在问之前,洌泫不是没有期盼过,他甚至不断暗示自己她就算有犹豫,有害怕,也最终一定会因为好奇或是对他哪怕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情感而答应解开封印,可眼前这个固守自封的她是他最不愿意看到,却又是最希望看到的……甚至在她严词拒绝后他还有了些轻松,试想一下,如果真让她恢复了记忆,她又该如何面对自己,她又该如何接受一个身为魔尊的自己……?
可他知道她的拒绝全是因为那只九尾狐狸,这才是让他最愤怒的!
“你说这些,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南虞?”
“我怕!所以我现在才会呆在这里,我恨我自己!”说到‘恨’字时未曲明的眼泪滑了下来,她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个九天上的洌泫上神,她宁可相信劫持自己来魔域的是欲念之魂,而他对南虞所做的一切也是欲念之魂做下的:“你到底是洌泫还是欲念之魂?还是你被欲念之魂控制了?”
洌泫沉声问道:“有区别吗?”
“在我心里……洌泫上神是仁慈的。”未曲明摇着头,眼泪扑簌簌地掉在面前的几案上:“他不会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洌泫不会再想问下去,因为他再也不愿意从她口中听到任何一个对自己失望、厌烦和畏惧的字,
他挑开话题,道:“既然你不希望他死,那你知道该怎么做。”
未曲明眨了眨眼睛挤干最后一滴眼泪,眼眶生疼生疼的:“有什么吩咐吗?”
“喂我。”洌泫抬了抬下巴示意未曲明碗里肯了一半的麒麟腿。
未曲明拿起碗里的麒麟腿抖了抖,上面沾着的米掉得满桌都是,然后她伸出手。
“太远了。”和她隔着一个几案远的洌泫说道。
未曲明绕过几案,再次伸手,麒麟腿已经蹭到洌泫的唇瓣上。
由从始至终洌泫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她,当她离自己近在咫尺的时候凝视着的目光更是幽深不及海底。
突然!他扣住了她的手腕,一口咬住焦香四溢的肉上,油汁从他的唇边溢出沿着他优美的脖颈线条一路向下滑,如一条生动妩媚的金蛇钻进了他不断起伏着的胸膛。
未曲明浑身猛地一抖,仿佛他那一口是咬在了自己的胳膊上!伴随着颈间封印处传来的刺痛感她的眼前已经出现了幻觉。
洌泫一头灰白的头发被过往的时光染回了黑色,他大笑着闪躲着她手中吃了一半的麒麟腿,眼睛变成了弯弯的月亮,年少般清澈的笑容可以融化冰川、瓦解坚石。
他的嗓音是那样的清亮,如泉水流淌在雨花石上奏响的美妙音乐:‘我不吃,我才不吃你的剩饭……’
“你在看什么?”
洌泫沉稳到几尽沙哑的声音瞬间撕裂了她眼前的画面,刚才的明亮仿佛让她在眼前现实的黑暗中失去了视觉,她仍愣愣地望着他的方向将自己的思绪拉不回来,手中的麒麟腿早已经掉落在地面上。
“未曲明?”洌泫眯起了双眼,他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我……”眼前的洌泫和脑海里的那个洌泫相互交叠又相互撕扯着,未曲明感到自己的脑子快要爆炸了。
“怎么回事?”洌泫的脸上露出紧张之色,心想:‘难道是‘瑛瑶石’并没有很好的愈合她身体的裂痕?!’
他刚要起身却被她双手狠狠摁住了肩膀,她的手指几乎完全深陷在肩胛骨里,紧接着她的身体垮塌了下来……五百年的时间究竟把它们拉扯得有多远?难道真如两条并行的光线,永远无法交汇……?还是,终究会在不经意之间照进对方的心里……?
然而,石牢里的南虞却绝食了,即使只剩下嗅觉和触觉的他在面对可以让自己身体状况有所缓解和改善的食物时也不为所动,他在想什么旁人无法知晓,也许当他胸膛里的心火渐渐熄灭的时候,本该在黑暗中更加引人注目的他却被这样的黑暗逐渐吞没了……
九天之上的卜解释也同样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在这样的夜晚,这样万里星空下,他的眼睛却异常明亮,仿若永远都不可能熄灭的火种,透过他的眼睛又仿若能感受到他身体里不断聚集着的无限能量。
脑后竖起的长发在微风中淡淡扫在他的脸颊上,从站在楼阁下熏池的角度看过去,他几乎已经不太敢相信这个青年人就是那个因为他从中天带来沈天的小男孩。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啊,本来这一章是该在昨天就更新的,但是因为前两天实在有点忙,深深也没有存稿,所以今天写完后第一时间就发上来了,呵呵!原理深深一次小小的不守时吧。
深深在写这一章的时候心里觉得很纠结,又是为洌泫鸣不平,又是为南虞心疼,但要把这些错全都怪在未曲明的身上,似乎又太有失公平......好吧!一切都怪深深写了这么纠结的一个故事!
能将故事看到这里的,都是勇士!!!!都不怕蚊子!哪怕和深深一样是b型血的同志们......(哎呦喂,这两者之间好像没什么本质联系吧......)
下一章更新时间本月30日,下个礼拜一。
第119章
听来人脚步声便知此人必定身着百斤重甲,再闻空气中覆盖于铠甲之上浓重的尘土与鲜血混合的浑浊气息便知此人刚经历过一场难以想象之惨烈的血战,再看他刚毅俊朗面容之上一双银灰色的双目便知是往日的中天统帝如今的抗魔统帅熏池来了。
“已经将魔域大军打退至三天门外,重建南天门和重塑一百零八座神殿防御机关的工程正在进行中,预计十二日后能够完工。”
虽然九天之上还有许多人对这个资历尚浅,没有任何威望的卜解释心存不服和疑虑,但身为抗魔统帅的熏池还是按照惯例将所有事宜禀报给他。
“魔尊还没有派统帅到前线吗?”卜解释问道。
“没有。”熏池道。
这两个字在空气中消失的时候卜解释和熏池一同陷入了沉思,无疑他们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到底是什么牵绊着魔尊进攻的脚步还是魔尊在预谋着什么更加可怕的事情?
“这也许将是一场持久战。”这是熏池的观点。
“不。”卜解释肯定道:“魔尊不会让我们等待太久,据探鸟回报,魔域已经进入凛冬,这或许是魔域五百年来最恶劣的冬季,很多魔族平民的生存环境濒临破败……”
“这一点我也听说了。自五百年前魔尊统治魔域以来除了不能赐予魔域充足的光明,但魔域的环境却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这也是为什么魔域会不断壮大的原因。但不知道为什么魔域会突然回到之前恶劣的环境?”熏池说着,唇边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笑容:“难道是魔尊的神力开始减弱了?”
“这一点未可知,但魔域各族一定会逼着魔尊尽快采取动作。”卜解释看着他,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们需要更多肥沃的地域来安置他们的族群,让他们过更好的生活,所以!我们现在只需等待。”
“等待?而不是反击?”熏池不相信他一点这样的想法都没有,自从在减天他一剑砍去魔域大军统帅禹疆的头颅,很多神族底层的战士们都希望能由他带领着给魔域大军以狠狠的打击,一雪前耻!
“魔域对九天了若指掌,但我们却对魔域知之甚少,除了恐惧就是厌恶,我觉得并不应该只有这些。”卜解释身子前倾,双肘撑在石栏上侧身看他,说道:“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亲自去那里走一趟。”
熏池沉默半响,转动着银灰色的眸子望着变作无边黑暗的第一天成天,轻声笑道:“不论任何人听到,都会认为这是个大胆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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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终于离开了自己的寝宫,万镜之宫,魔域神族各族长早已挤在大殿之外。
“安静,本尊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在焦急等待几尽崩溃的族长们吵闹着七嘴八舌的时候,洌泫抬手示意他们止声:“明日这个时候,本尊会为你们指引方向。”
话音未落,苍龙便驮着洌泫离开寝宫前往正殿,很多人却不愿离开,他们想看看让魔尊荒淫无度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儿,虽然他们想把她生吞活剥了,但没有一个人敢踏入魔尊的寝宫,哪怕是任何一只脚上的大拇指甲盖儿。
未曲明身披着洌泫留下的深棕色大氅光着脚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她点着脚尖透过高窗窥视着外面的人头攒动,犹如一只被关在石堡里的金丝雀,终于,她感觉自己接触地面的脚趾快要和冰冷的地面粘在一起的时候,她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床上。
双手捂紧十只冰块似的的脚趾头,她的鞋子已经不知被洌泫扔到或是踢到了什么地方,那是南虞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没有了它她仿佛失去了双腿,失去了逃离这里的任何力气。
洌泫此刻的双脚却坚坚实实踏在地面上,空无一人的大殿中回荡着一下接着一下的沉重脚步声。
倒影在地面上他的身影如鬼魅一般与他如影随形。
“你该做点什么!”
洌泫停下了脚步,心里的那个声音钻了出来。
“让这场战争尽快平息,你才能完全拥有她!”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洌泫第一次如此之快得就给到欲念之魂回应。
“派弥煞去,他是你手下最彪悍的战将,有勇有谋,那些养尊处优的九天战士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洌泫立刻道:“不止这样,必须让魔域的神族尽快迁到中天,羡天和从天去,那里的城池已经修筑完毕,更适合居住!”
“是啊……”欲念之魂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停在他对面的那堵墙上,如一位老者般佝偻着身躯:“你的时间所剩无几,难道要坐等卜解释完全吸走你的神力?!出去看看那些被严寒冻坏了躯体的魔域神族们吧!他们的四肢被风雪所埋,只剩下躯干和不断惨叫着的嘴……他们也是你的子民,你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是的!光派弥煞是不够的,还需要些别的什么才能锦上添花不是吗?”洌泫对着墙壁上的欲念之魂微笑着,一个可怕的计划已经全然于胸。
“你怎么在这里?”洌泫突然回身对来人大声质问,他的影子随着他不断向那人逼近的步伐在地面上滑行。
“您认为我该在哪里?这里还有我的容身之所吗?”自从他不再看自己一眼,夜月就已经变作无枝可依的花朵,片片凋零。
“你的去留,本尊从未阻拦过,也从未强求过。”
洌泫的冰冷何尝不是一种克制,但他轻描淡写的态度无疑在她千疮百孔的心上又捅下了一刀,她来见他之前已经下定决心不与他争吵,因为他任何的不快都会令自己的心感到颤抖不已,但她是无法忍受,特别是当她知道他将未曲明留在寝宫足足三日之久!
她的眸子开始旋转,由缓慢到飞快,犹被泪水洗去了铅华,由黑变白的眸子仿佛冰刃般哪怕轻微的碰触都会扎人一个窟窿!
‘她会伤害到未曲明!杀了她!’欲念之魂的声音再次复活,他已经清晰地察觉到她眼里危险的气息,只需一眼,她便可杀人于无形!
但洌泫仍在努力克制着,他微微闭上双目然后又缓缓地睁开:“答应我,不要伤害她,否则我不会饶了你。”
“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就挖去我的双眼!―――”夜月怒吼道,她不想挑衅他的底线,但她就是想知道他会因为未曲明伤害自己到什么地步?这也许是自寻死路,但她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别逼我这么做,听话,夜月,明日一早你就跟着迁途的大军去中天吧,在那里你可以为所欲为,尽情享受,也可以宣泄你的愤怒和不满,想杀多少人就多少人。”洌泫盯着她的双眼,说道:“据我所知,这段时间你杀了不少抓回来的九天俘虏,不是吗?”
闻言,夜月笑了,连眼泪都被她弯起的眼角挤了出来。
“原来……你还知道我都在干什么,我到底是该笑还是该哭呢?洌泫。”
‘她不会听你的!杀了她对你来说易如反掌!’欲念之魂的声音在洌泫的脑海里躁动,搅得他的心越来越不安起来,欲念之魂说得没错,夜月的确是个不安定因素,但她救过自己,他下不去手!
“你现在就离开这里,立刻!”洌泫扭过头去不愿看她的泪眼。
“不!……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离开你半步!”不死心的夜月伸出双手将他的面容转向自己:“洌泫,你看着我,你看看我!我不介意的,我真的不介意,只要你不赶我走!”
‘你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无法蛊惑你,但她的眼睛会蛊惑未曲明,护心石被毁,未曲明险些丧命,就是受了她的蛊惑!’欲念之魂的声音在他耳边激荡:‘你必须现在杀了她!’
“是你指示夜月的?对不对!”
洌泫质问出声,吓到了一旁的夜月。
“你怎么了?”夜月闪烁着目光朝空荡荡大殿四周看着,心虚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我在跟谁说话你自己心里清楚!”洌泫震怒道:“立刻离开这里!”
“……不!我不会离开!”夜月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后也许真的无法再看到他,她怎肯退却。
“我再说一遍,立刻离开!”洌泫的双眸中浮起一层血色。
他周身暗涌着的煞气她不是感觉不到,她甚至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但当她意识到自己退却的时候立刻又向前想去贴近他,可才一开口,眼前就被一片涌动的红色覆盖,她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她伸出双手在自己的脸前挥动着,她努力想睁大眼睛看清楚,可是只有钻心的疼痛在敲打着她的眼眶,她再也看不到他了……但她还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但那句话却不是对她说的。
“把她带下去,明日押往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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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六丁神火熄灭,一到夜幕降临前三天就变得寂静无声,特别是第二天沈天,积雪压在大树枝头上的吱哑之声尤其刺耳,大部分居住在沈天的神仙们晚上都不出门,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在这样寒冷刺骨的夜晚里走动会让他们错以为自己已身处魔域之境,这让他们打心底里十分排斥。
可就在这样一个夜晚里,一道黑影踏上了沈天通往成天的旋转走廊。
与此同时,居住在第一天成天通明殿的天帝帝俊突然从沉睡中睁开双眼,他微微侧身看向床榻内侧安然入睡的羲和,确定她没有被自己惊醒后便蹑手蹑脚地起身到衣架旁,他没有召唤侍女而是自己穿戴整齐,在走出大殿之前又在琉璃照壁前仔细整理了一遍衣衫这才独自一人朝着天刑台方向走去。
随着脚步不断向台阶上走去,便能更清楚地看到一位披着黑色斗篷的人矗立在那里,微风不时吹动着那人的衣角。
帝俊走上最高的一层台阶后站在离那人两步远的地方停住恭恭敬敬地单膝行礼。
“帝俊拜见古神帝台,请问有何指示?”?
“魔族和神族本来就是同根而生,我古神帝台站在众生之上,不偏不倚,”洌泫转身问帝俊:“你以为本尊会给你什么指示?”
“怎么会是你!?”帝俊惊愕之余迅速抬手支起一道屏障想控制住洌泫。
他的动作很快,但洌泫早已洞察他的用意,一道闪电从他手中射出打在帝俊刚刚才抬起来的手上。
“你……连本尊都不认得了?”洌泫俯身的同时花白的发丝从黑色的风帽中滑落而出,他的脸与帝俊近在咫尺,他微笑道:“我……就是古神帝台。”
作者有话要说:洌泫到底想干什么呢?下一章见分晓......更新时间:7月3日,礼拜四中午12点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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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没有人能够伤害自己,这是天帝帝俊一万多年中一直坚信的信条,但洌泫却如此轻而易举地挑断了他的手筋。
“你我虽然五百年才见一次,但从天地初始到现在也见了有三十多次了。”洌泫摩擦着手掌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抬了抬右手食指允许帝俊起身说话,他有这样的权利!
“这怎么可能?!”帝俊起身叹道,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是获得了他的允许才站起来的。
洌泫反问道:“否则你以为本尊是如何能穿越层层结界和百万雄兵站在你的面前?”
“您究竟……这是为何?”帝俊似乎已经相信面前的魔尊就是古神帝台,但在他的印象中古神帝台通体发光,光明而耀眼,以至于让他不敢轻易窥视,长久以来古神帝台在他心中的形象都是一种光源体的存在。
“本尊曾羡慕过你,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和人人称羡的爱情,而我……只能沉睡在休与山上,眼不能视物,身不由自己。但眼下……一切都不同了。”
“……”帝俊感受得到洌泫的欲望,不止是从他的话语中听到的,更是通过自己的心智洞察到的。
“本尊想要拥有的……”洌泫握紧手,仿若一切尽在自己手心中:“不再只是奢望。”
“您想要什么?凌霄宝殿上的王座?……还是我的生命?”帝俊无惧生死,但他不想像现在一样被人愚弄,洌泫真实的身份重重叠叠朦朦胧胧今日才叫他弄了个明白。
“本尊要的,不需要任何人的退让和施舍,无论是王座……还是你的命。”洌泫说得认真而平静,但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唇边却显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我尊敬您,因为您是古神,是九天的基石,是一切正义的存在和指引者。”帝俊态度虔诚而恭敬,话语中却透露着悲伤,仿佛孤独的行舟之人突然之间找不到指引方向的灯塔一般,身陷迷雾之中的他开始怀疑那座灯塔是否还能指引自己达到正确的岸口:“您在五百年前曾告诉我欲念之魂将会与魔尊合体,魔尊会与九天为敌,会再次掀起‘灭世之战’,那么请您告诉我,欲念之魂现在究竟在何处?”
“你为何不问欲念之魂是不是在这里。”洌泫指着自己的胸口,脸上的笑意逐渐荡漾开。
但帝俊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他回道:“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九天之上的诸神将不会再受您的引导,您也不再是九天诸神心中的至尊之神!”
“古神帝台被欲念之魂控制,这的确是个令九天为之震动的消息。”洌泫一边度步一边靠近他,抬手指着他的脸说道:“但要凭你这张嘴说出去,还不够……远远不够!”
没有人敢用手指着他的脸,从来都没有!帝俊震怒道:“就算你是古神帝台,也不能为所欲为!只要朕一声令下,你根本就走不出这里!”
“还能记得火焰的光芒吗?虽然你们失去它只是几天前的事情。我想当众神再次看到时一定会欣喜若狂的,不是吗?这是我,古神帝台赐予众神的礼物。”
火种从洌泫手中冉冉升起,如赐予所有人光明的太阳,它瞬间点燃了天刑台上的火把,天刑台也在这一刻如燎原星火一般照亮在每一个前三天神仙们的心中,他们开始向这里聚集……
“你看到了吗?那边有火光!”熏池跟上卜解释的脚步,铠甲之声急促而沉重。
“所有人都看到了。”卜解释停住步伐,瞥了眼四周涌动熙攘的神仙们和他们脸上难掩的笑容,对熏池沉声道:“但我并不认为这会是个好消息。”
“怎么?”熏池问道。
“他来了,我能感觉得到。”卜解释抿着唇。
“谁?”熏池问道。
“去集合各处守夜部队,也许这也没有多大用处。”卜解释对他吩咐道。
“是!”熏池将手放在剑柄上,他已经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了,于是立刻转身去集结部队,不做任何停留。
当卜解释达到天刑台的下方时众神仙自动为其让开一条道路,原来他们都被一层结界挡在了外面,他们的脸被火光照耀得通红通红的,就像是被太阳灼伤了皮肤,他们眼中满是热烈的期盼,仿佛这天刑台上的火光就是他们击退魔域获得胜利的曙光。
天后羲和走上前,卜解释屈膝行礼。
“娘娘。”
羲和瞥了眼聚集在这里黑压压一片的神族们,神色凝重地对卜解释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天帝失踪了,我已派金甲侍卫寻找,但却找不到他的踪迹。”
卜解释略显惊讶,问道:“您的意思陛下有可能就在这天刑台上?”
“应该是,但除此之外本宫还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自从帝俊告诉羲和他所做的那个可怕的梦后她一直提心吊胆着,而此刻她更是不安,她对卜解释说道:“你看到他们脸上茵茵期盼的目光了吗?请你,‘辰晓之星’将天帝平平安安地带回给九天神族。”
“是。”
卜解释领命道,伸手触及面前金色的结界,果不其然他成功地穿了过去,台阶两旁的火把将这里照得和白昼一样,他沿着向上的台阶不断抬着步子,走得不快也不慢,当他快要接近高台的时候他召唤出了巨阙剑,似乎只有宝剑在手他才会比较安心,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将会见到谁!
“你来了,我的孩子,为父一直在等你。”
卜解释一只脚刚刚踏上高台,就听到了洌泫的声音。
洌泫知道结界对卜解释起不到任何作用,他张开的手臂似乎是想要拥抱他。
而卜解释却直直注视着洌泫手中的头颅,咬牙道:“你――!”
天帝失去生命的身体仰躺在天刑台上,断颈处甚至没有留下一滴血,这也许是洌泫给予身为天帝的帝俊最后的体面。
“究竟什么是你所不能的?!”卜解释哼哼冷笑道:“杀了帝俊或者杀了我对你来说也许易如反掌,但这样只会让你被冠上残暴的罪名!九天神族永远都不会心甘情愿屈服在你脚下。”
“残暴?但那也意味着恐惧和臣服。孩子,你以为一万年前帝俊登上天帝宝座的时候就没有做过一件残暴的事情?到最后,众神只会崇拜和记住胜利者,胜利者是他们一切信仰的载体,而失败者才是残暴不仁和愚蠢的!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让众神一直以来的信仰在他们面前土崩瓦解,就等于瓦解了前三天所有人的斗志,他们会显露出怯懦和怀疑,而帝俊,就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信仰!”
洌泫对卜解释露出微笑,仿佛他对他的一切都是赞许的:“当然,会有坚强的人能寻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但那却是所剩不多的少数人,比如你!”
“你说错了,古神帝台才是众神的信仰。”卜解释道:“只要有他在,九天神族就不会败。”
“呵呵呵......”洌泫大笑道:“你和帝俊犯了同一个错误,古神帝台不只是九天神族的天神,也是魔域神族的天神,你凭什么说他会站在你这一边?”
“无论如何......”他的笑声,让卜解释心中有些没底,但他不想再和他纠缠这个问题,他拔出巨阙剑,说道:“你走不了了,我不会让你再伤害任何人。”
“你阻止不了,我的孩子。”洌泫皱着眉心,诚恳道。
“不要这样称呼我!我不会让你这样轻易地离开第一天。”卜解释受够了他一个劲儿地叫自己‘孩子’!
“再刺我一剑吗?”洌泫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你应该知道,那只是你的一次侥幸,你现在还没有能力阻止我,你还不会很好的运用‘元始神力’,这一点你自己也应该很清楚。但此行我不是为了杀你的,孩子。我给你两个选择,愿否一闻?”
“请讲。”卜解释压制着胸中的怒火,他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地上身首异处的天帝。
“第一,从这里走出去,去领导这些前三天的乌合之众,但没有人会知道也不会有人相信我今夜来过这里,你将背上弑君之名,当然你也可以想办法向大家来证明自己,但如果让他们相信魔尊能够在前三天来去自如轻而易举便摘了天帝的头颅,那么他们会因为丧失信心而失去战斗的勇气。相信这一定不是你想面对的!”洌泫的话语中邪恶与真诚并存:“第二,跟我回去,你的母亲她很想念你,很担心你,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我会为你铺平所有的道路!”
“我不需要你为我铺平任何道路。我只走我认为是对的路。”卜解释摇头道:“我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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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你一点都不担心你母亲过得好不好?”洌泫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在倾诉,仿佛未曲明就在他身后等待着卜解释的到来归来。
“我比任何人都担心母亲的安危,但我要从你那里正大光明地把她接回来。”卜解释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还有南虞。”
洌泫咧嘴笑了起来,可从他嘴里却听不到半点笑声,他弯下腰,颤抖着双肩,可就在突然之间他就像是吐出那梗咽在喉的东西,笑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九尾之狐最善魅惑人心,连你都被他迷惑了……”
“迷惑人心的不是南虞,而是你!你将九天神族对你的信任和期望无情地践踏在脚底下。”卜解释话语中无不透露着对他的批判:“现在,你还杀了他们的王!”
“你说得对,我不该为你背叛自己的父亲而寻找任何理由!”说到这里,洌泫的目光从自己不断摩擦着的手掌心移向卜解释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他点了点头像是些许的赞许:“好吧,我在魔域丰都等你,我的孩子。相信到那个时候你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卜解释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洌泫消失在自己面前,放在剑柄上的手始终没有将巨阙剑拔出,这时的天刑台只剩下他和地上那具尸首分家的天帝遗体。
天刑台下,众神聚集之处……常琴走到母亲身边。
“母后,这是怎么回事?”常琴的眸子被黑暗中的光明照耀得如宝石一般。
“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你应该回宫休息。”女儿的是羲和的心尖肉,她对常琴身后的侍女命令道:“送公主回去。”
“我听很多人都说这是古神帝台的赐福。”常琴不愿走,她继续问着,脸上荡漾着些许兴奋的绯红色:“我还听他们说卜解释也在里面。”
“你认为他会变成勇敢的战士?”羲和的话语中有着显而易见的轻蔑之色,不是对自己的女儿,而是对那个魔尊的儿子卜解释。
“他在我心里是九天之上最勇敢的战士!”常琴笃定道。
“是吗?”羲和对在自己眼里依旧还是个孩子的常琴微笑道:“但愿他能将你的父神平平安安的带回到我身边。”
“别担心。”常琴挽住母亲的手臂,望向天刑台之上:“他们会带着古神帝台的祝福回来的,然后领导着神族的勇士们击溃魔域大军!”
“这也正是母后所希望的。”羲和轻吻着女儿的长发,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她果然看到天刑台上走下了一个人,却不是两个!
从欢呼声到熙攘声再到鸦雀无声……卜解释右手提着帝俊的头颅走下天刑台来到天后羲和的面前,他的喘息声有些不稳,尽管他极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和自己的眼珠子,但他还是屈服在了羲和质问和悲伤的目光中,此时常琴已经昏倒在了羲和的怀中。
“本宫在等待着你的回答,众神在等待着你的交代,你为何一句话都不说!”羲和的声音在最后一声怒吼中达到了顶点,她的声音回荡在天刑台下,在众神的耳边……哭泣声和质问声渐渐汇聚如浪潮一般向这里涌来。
“……我无话可说。”卜解释单膝跪地,将帝俊的头颅双手托送到羲和面前。
铠甲积聚之声从外面传来,熏池带领着一千名守夜甲士正赶到天刑台下,当他看到天帝头颅被卜解释所呈,当他听到天后羲和对自己下令:‘把卜解释抓起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迟疑,但羲和的声音第二次回响在天刑台下。
“熏池,将卜解释拿下!――”
熏池看向卜解释,却意外的看到卜解释眼中的释然,他是束手就擒等着自己来绑他。边众神怨怒之声如风雷闪电一般响彻在耳边,熏池只得领命将卜解释打入锁天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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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明殿内只剩下天后羲和一人,所有的侍女都被她遣了出去,一根银针捻在她的右手中穿梭在皮肉之间,天帝帝俊的身体与头颅终于天衣无缝地被重新接在了一起。
整个过程羲和的面容都是平静的,仿佛陪伴她万年的夫君此刻只是安详的熟睡着,可是渐渐地泪水在她眼中汇集,空气不断从她起伏的胸口积压而出,并且越来越急促,她用拳头不断敲打着自己的心口,嘴里发出的哭声嘶哑而无力。
什么美丽、什么高贵、什么雍容……都不复存在,此刻她只是一个失去丈夫的可怜女人!
当熏池前来复命的时候,她抹泪转过身去留给他一个孤绝的背影。
虽然知天后此时一定还身陷伤心之中,但心系九天安危的熏池还是无法掩饰自己心中的疑惑,对羲和谏言道:
“不是他。英明的您应该知道。就算卜解释有心要杀害天帝也断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在众目睽睽之下!”
“是,只要是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不是他杀的。”羲和再次转身面对他的时候眼中不再有泪水,眸子里闪烁着坚毅的光芒:“但更多的人却都是想要了他的命。”
“娘娘!”熏池疾呼道:“微臣知道就算是将卜解释千刀万剐都无法浇灭您心中的怒火和悲伤,但卜解释身系九天安危之所在,断不能随意处置!”
“让本宫安静会吧……”羲和面露疲惫之色,叹道:“本宫会给卜解释一个对得起九天臣民的处置。”
“……臣,告退。”熏池不敢造次,只得安静退下。
熏池离开后,羲和又回到帝俊身边,她抚摸着他浓密的黑发,他俊逸的面容和他那略显消瘦的锁骨,还有那曾紧握着自己的手掌心,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倾诉:
“我曾害怕过,为此我彻夜难眠,自从你告诉我那个梦开始……但是,在你温柔的亲昵中,我就打了个小盹儿……它就偷走了你的生命……卜解释继承了原始神力,可他却保护不了你,那我要他何用?告诉我,我该如何处置了他……”
耳语声细细碎碎,如屋檐下的垂雨打在地面上的声响,最终……大殿中只剩下那些难言的哭泣声……
牢狱之灾对卜解释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家常便饭,当然也总是伴随着起起伏伏、不断接踵而至的困境。
而这一次卜解释却是最睡得最踏实的一次,以至于熏池带着天后的旨意来到他面前的时候都忍不住为他着急。
“你还能睡得着?!”
其实卜解释不是被他踢醒的,而是在他一踏进锁天塔第一个台阶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不止这样他还知道熏池手中一定还拿着天后对自己的最终判决。
熏池对盘腿席地而坐的卜解释,正色道:“卜解释接旨。”
闻言,卜解释双膝跪地一拜道:“臣,接旨。”
“逆臣卜解释,身为魔尊之子,何功于九天?身居‘辰晓之星’;何忠于九天?受天帝之信;何狂于众神?竟犯下弑君之罪!大逆之贼何以立足天地之间?今本宫以天帝之命下令,砍下逆臣卜解释双手双脚化作四极支柱以偿天怒,以谢天恩!钦此……”
熏池念完后长舒了一口气看向已经起身接旨的卜解释,劝道:“只要你现在说出究竟是谁杀了天帝,你就不会死!”
卜解释想要接过圣旨,可熏池却紧握着圣旨不给,反复几次后卜解释先放弃了,他退后一步,摇头道:
“不能说。”
“为何?你究竟在保护谁?”熏池不解道:“是谁有这样的神力?是魔尊?不!他不可能孤身来到这里!难道还是古神帝台,不成?”
卜解释继续摇头。
“这锁天塔根本就困不住你,我知道绝对不可能是你杀了天帝,在天刑台的时候你完全可以离开,可你为何又要出现在众人面前,让所有人都以为是你杀了天帝?!”
卜解释道:“因为只有我出现,九天上的神族才不会失去希望,他们只会以为是我骗取了天帝的信任,乘其不备才杀了他。”
“你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吗?”熏池用他那银灰色的眼睛盯着他,问道。
卜解释点了点头:“知道。”
“你将会受万神唾弃,四肢散落在九天四极,身躯将被抛下从天边界的无间地狱,受尽永生永世的焚烧。”
说完这些熏池眉毛缩得很紧,紧得如同敲不开的核桃,可卜解释的眉毛却舒展得如天边滑翔而过的雄鹰之羽。
“生死一瞬,只为明天地之所在,悟万物本来,感悟天地,感悟自然,感悟我居其中的真髓,化有形的躯体为无形的神意,才能时刻感悟天地、万物的存在,这就是古神的境界。”
闻此言,熏池没想到卜解释居然会将生死看待到如此境界,至此他才算是真心佩服面前这个年轻人。
“干嘛露出这种表情?”卜解释展颜笑道:“这是往日的洌泫上神,如今的魔尊对年幼时的我所说过的一句话,看来今日真是应验了。”
闻言,熏池更是差异,卜解释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卜解释被处决的那一日是离古神帝台所预言的灭世之日只剩下不到二十日,那日天刑台上割肉砍骨之声被众神愤慨啧啧之声所掩盖,他的四肢被扔向九天四极化作石柱维护南天门之坚固,他的身体被扔下无间地狱受业火焚烧。
但仍有人说:‘像他这样犯下如此杀孽之人与火神重黎共葬无间地狱是对火神重黎最大的侮辱!’
然而就在二十日后,九天上的众神们必将这一日所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
作者有话要说:卜解释真的被处决了吗?相信这是很多童鞋们的疑问,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从今天开始连续四天,每天更新一章。
第122章
未曲明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否则她的眼前绝对不会出现这些幻觉,空荡荡的镜宫里,墙壁上那些宝石折射着外面投射进来的光,细碎的光影重叠交错,一会在这里闪现,一会在那里闪现。
光影下洌泫为她梳理着及臀的长发并将它们缠绕编盘在她的头顶,他的指骨细长而棱角分明如一把象牙梳子温柔的插在她浓密的发丝中,温柔而细致的……
光影忽然消失又闪现在了另一个地方,未曲明的目光跟了过去。
光影下‘流光溢彩’石上流淌着闪耀着鱼鳞波光的小溪流,洌泫将自己的发拢到一侧,他跪在溪边松软的泥土上,只需微微弯腰乌黑的发便如墨一般在水中散开……
蜷缩在床榻上的未曲明不禁看呆了,她伸出手沿着床边仿佛只要轻轻一捞就能触及到他湿软的发梢儿。
可突然一盆热水浇在洌泫的头上,热腾腾的,被惊吓到的他如刚出炉的白馒头,未曲明看到另一个自己手提着空桶,嘴裂得大大的笑得像个傻妞,嘴里还不停嚷嚷着:“你不是让我帮你提桶热水来吗?怎么样?够不够热?”
砰得一声寝宫大门被人推开,未曲明一个激灵光着脚丫子站在地上,她看到洌泫从飘着大雪的门外走了进来,殿内的光影被风雪瞬间冲散了。
“跟我走。”
“去哪里?”未曲明实在不愿移动自己的脚,她好不容易才把脚下那块巴掌大小的地面给暖热了。
“你会很乐意去的。”洌泫用大氅把她裹得像个粽子,然后抱起她驾着苍龙飞下悬崖。
峭壁石牢内
“你别这样。”未曲明试图挣脱他搂住自己肩头的手。
洌泫没有松开反而更加抓牢她,他看向牢房里那个靠在墙壁上奄奄一息的红色身影,脸上的笑意仿佛是看到池水中快要翻肚皮的金鱼,皱起的眉毛带着点可惜的意思:
“放心,他听不见,也看不见。”
未曲明不愿意将目光从南虞身上离开,但满腔的怒火又驱使着她回头狠狠地瞪向洌泫那张九天上下第一漂亮的脸蛋。
“你答应我会善待他!”
“是的,我答应过。只要你乖乖听话……”洌泫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处,他没有细吻她,他只是轻轻在那里吐着气就已经让她浑身所有的神经紧绷了起来。
“我很听话。”未曲明想缩起来,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太多的脆弱,这样只会让他更容易掌控自己。
“你表现的很好,所以我不想让他死,起码现在不想。”洌泫放开了她,指着狱魔呈上来的食物,那堆看起来血淋淋的东西。
“你就给他吃这些?”未曲明把牙齿咬得吱吱响。
“别误解我的好意,这些独角兽的心脏可是很难捕获到的珍贵补品,牺牲了我魔域三十名守夜人。”洌泫的目光说不上真诚还是狡猾,但他说出的话绝对算得上诚实:“他再继续绝食下去,死了可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难道没有别的什么可以替代的?或者你可以让人把这些煮熟了。”未曲明可不信他。的花言巧语。
“的确可以看起来更可口些,可是作为一只畜生,他只配这样吃。”洌泫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舒心,可嘴巴里说出的话却让她哽咽难咽。
“你把我带到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看你怎么去羞辱他?如果是这样……只会让我对你的恨多长一分!”未曲明可以屈服于他,但她绝不会让他以为他这样的行为足以磨灭南虞在自己心里的地位。
“去给他喂点吧,也许你可以让他张开那张紧闭的嘴巴。”洌泫走出牢房,隔着石栏对里面的她说道:“告诉你个好消息,也许你很快就可以见到我们的儿子了。”
“你抓了他!?”未曲明猛地扑向他,却如一只困兽般被一道石栏挡住。
洌泫双手交握,善意得提醒她:“你心里放得人太多了,先顾好眼前这个吧。别忘了,释儿也是我的儿子。”
“真希望他不是!”未曲明叹道。
“他是!这样的事实连我都无法改变,别说是你了。”洌泫唇边的笑意即无奈又玩味:“你只有半个时辰可以劝他吃点东西,别忘了,今夜你还要爬上我的床,尽管你对我恨之入骨!”
未曲明回身看向蜷缩在墙角已经瘦成一把骨头的南虞,她不想再浪费时间,她才不管洌泫是不是在看着,她才不管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把他们两个全杀了,她要抱着南虞给他温暖,她要把那些血淋淋的心脏咬成一小块一小块喂到他嘴里,她要让南虞知道她就在他的身边,她要让南虞知道无论他们面临怎样的困境都不能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她要把自己脑海里洌泫的影子抽离,尽管那些影子总是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让人措手不及,尽管她知道那也许是他们共同的记忆,但此刻她的心只希望被南虞全部占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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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欲念之魂从昆仑山下被熏池放出,弱水便毁了往生界,居住在往生界里已故神仙之元魂无论是善的还是恶的都跑了出来,他们在从天狱法山断头峡处不断地聚集形成了‘无间地狱’。
无间地狱极大,广漠无间,周匝一万八千里,城墙高一千里都是用生铁做的,自火神重黎葬身这里开始熊熊业火从下至上燃烧不熄。
没有神敢想象这里的可怕,九天上的神比以往更害怕死亡,因为往生界已不复存在,无间地狱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无间的折磨永无休止……
卜解释不会死,谁都无法杀死他,即使他只剩下孤零零的躯干,即使怨念之哭化作烈风在他耳边肆虐,即使罪孽之灵化作闪电在他眼前爆炸,即使业火焚身,他都不会死。
此时此刻,他的神智异常的清明,他感觉到有人来到自己身边,那人双手撑着他的双肩将他从业火沼中拽了出来。
那人还没有将卜解释脸上的业火擦干净,他就已经叫出了她的名字:“是冥昧,对吗?这是你第二次救我。”
“别试图自己坐起来,我来帮你。”冥昧知道即使卜解释能自己坐起来,失去双腿的他也一定会如突然跌进大坑中般瞬间失去平衡,他要坐起来必须要有个依靠。
“你为何会在这里?你快回去,否则他们不会放过你!”卜解释想挣脱可却发现被砍断四肢的自己根本无处使力,他靠在冥昧的肩膀上,抬起头只能看到她的下巴,耳边听到的是她的笑声:
“你指得他们是谁?九天上的诸神还是天后羲和?我并不效忠与他们。”
“那你效忠谁?”卜解释很意外。
“自从我用我的双眼换取了神力,我便将我的性命交付与了古神帝台。”冥昧话锋一转,又说道:“但现在……我效忠人的是你!”
“我?”卜解释想笑可是却又虚弱地咳嗽了起来,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嗓子恐怕快被业火给熏哑了,他自嘲道:“你还是效忠古神帝台吧,恐怕我现在这个这样实在是太糟糕了…..呵呵。”
“古神帝台他……恐怕早已不站在九天神族这边了。”冥昧不知该如何对卜解释说出实情:“他是……”
卜解释奇怪地看着将自己平放在地上的冥昧,又见她一副拘谨的样子双膝跪在自己身边,一双暗红色的眼睛俯视着自己,眸子里面闪烁着逐渐汇聚的坚定:“我必须要告诉你实情,也许现在就是最恰当的时候!”
“还有什么会比现在更糟糕?”卜解释被她一脸的严肃弄得更有些想笑了,可他还是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冥昧道:“欲念之魂控制住了魔尊!”
闻言,卜解释松了口气,道:“这并不奇怪,古神帝台早就预言欲念之魂终将与魔尊合体,但无论如何,因为魔尊有了想颠覆九天的欲望才会被欲念之魂控制,但要说是魔尊因为有了想一统九天和魔域的野心而利用了欲念之魂也未尝不可,如今魔尊就是欲念之魂,欲念之魂就是魔尊,只有杀了魔尊,才能杀了欲念之魂,九天才能恢复往日的太平!但你说这些与你继续效忠古神帝台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冥昧脸上的表情可并不轻松:“古神帝台……就是魔尊。”
“什……什么?”卜解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将双眼睁得大大的甚至开始怀疑面前这个对自己说出如此疯狂的话的人究竟是不是冥昧?!
冥昧坚定道:“是真的,古神帝台已被欲念之魂控制!取下我双目的古神帝台,我绝对不可能认错!”
“……我不明白……”卜解释失神了。
“我也弄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冥昧一股脑地将憋在心中所有的疑问都倾倒了出来:“当我识破洌泫上神并非是梵音上神的时候,那时我就已经知道他是古神帝台了,是他指使我在凌霄宝殿上指出他是魔尊九夜的,而他果真是魔尊九夜……但当我对他的身份再次产生怀疑的时候,又是他指引我将你带上寻找‘元始神力’的征程,而你又果真得到了足以与他抗衡的神力!”
“而他又在天刑台上杀了天帝……”卜解释接话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他究竟要做什么?”
“古神帝台杀了天帝!是他故意陷害你,让你受万神唾弃,四肢全无!?”冥昧惊呼道,这个消息比当时她听到卜解释杀了天帝更让她难以接受。
“他一次次地指引着我,又一次次地将我推向绝境,他到底是万神敬仰的古神帝台还是令人闻之恐惧的欲念之魂控制下的魔尊?”
冥昧说出自己之前的推断和猜想:“未曲明脖颈上的封印和南虞的失忆以及魔域的壮大,这些似乎和五百年前的休与山异变有着莫大的关联,而这些其中隐藏的秘密都要靠你自己去解开。”
“你会和我一起去吗?”卜解释知道仅凭现在的自己肯定寸步难行。
“不!我会留在南天门和熏池一起抵御魔域大军,听说魔尊派来了一个难缠的角色。”冥昧虽然拒绝了他,但却安慰道:“会有另一个曾发誓效忠的人来帮助你,他会变作你的双臂和双腿,有他在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写完的时候实在是太晚了,所以就没有更新,今天补上。
第123章
“谁?”这样的好消息来得太突然,卜解释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受欢迎。
“是我,伏羲神族最忠实于自己的誓言。”伏佑从自己所筑阵法中跳进了无间地狱,一瞬间便站在了卜解释身边,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
“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的人是谁?”卜解释的眼睛被业火灼伤了,他眼前像被蒙了块白布看东西总是朦朦胧胧的,但他仍然拥有明锐的感知力。
伏佑身后的女子仿佛被卜解释现在的模样吓愣住了,她没有说话但很快她跑过去抱住了他。
“你是卜解释,对吗?我听得出是你的声音。”常琴哭泣道。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伏佑给了卜解释一个回答,不过他的样子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闭上你的嘴!”常琴回头怒斥道:“我根本就看不上你!”
“公主大人,请您千万别忘了这可是天后的旨意,而并非是我的。”伏佑挤眉弄眼嘲讽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逃婚是带着自己未婚妻的,我本来以为这样浪漫的事一定会是和一位红发碧眼的丰满美人儿相伴,可惜,可惜……”
“不要脸!”这应该算是常琴说过最难听的脏话,不过确如鸡蛋碰石头般对脸皮厚如城墙的伏佑起不到任何作用,她懒得理他,而是将头扭向怀中的卜解释,她摸着他的脸,心疼道:“你怎么被业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卜解释好奇道。
“想想黑耀就知道了,跟烧黑了的炭火一样。”伏佑插嘴道。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常琴气得嗓子都嘶哑了,她抚摸着卜解释满是烫泡的脸颊,安慰道:“其实也没他说得那么严重。”
“别为难自己,你脸上的笑容可一点都不好看。”卜解释倒是从不在乎自己的脸皮,他觉得更需要被安慰的反而是满眼泪光被自己吓怀了的常琴。
“快走吧。”冥昧适时提醒伏佑道:“就算不被九天发现我们把卜解释救了出去,大婚前夜突然私奔的常琴和你也会把追兵引到这里。”
“不是私奔!”常琴和伏佑异口同声否认道,看来他们对‘私奔’这个词的理解虽然不一致,但也算殊途同归。
早已对疼痛麻木了的卜解释吐出一真气召唤出‘疾风’,雪白高大的‘疾风’虽然拥有健壮的身躯和粗壮的马蹄但还是被泥土中时不时蹦出的业火灼烧得不断来回走动,它粗大的鼻孔里喷出烦躁的气体似乎在催促着他们。
“感谢你召唤出了‘疾风’,这为我减轻了不少负担,我以为必须靠自己的双脚来背着你走路。”伏佑边说边解下自己身上既宽大又不合时宜的大婚礼服,可以看出他逃出南天门的时候是多么的慌张和急迫。
他将好似‘人彘’的卜解释用外衫包好背在身后,然后跨上‘疾风’向站在下方的常琴伸出手,一脸贼笑道:“我知道你不想碰我的手,但很可惜的是卜解释的右手在东极之地,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可以拽着‘疾风’的尾巴跳上来,呵呵……”
常琴没有发怒,在经历过之前的那此死亡后现在的她起码学会了适当的容忍,所以她决定不去理他那张讨厌的嘴,她将手放在伏佑的手心里任由他拽自己上马,她坐在他的身后,但这样的位置她却可以拥抱住卜解释残缺的身体,她觉得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我们该去哪里?”伏佑问冥昧。
冥昧回答道:“去中天,那里已经是魔域地界,也只有到了那里才能彻底躲过天后派来的追兵。”
“魔域?我们这样算不算是逃出狼窝又入虎穴?”伏佑说着将目光转向身后的常琴:“我一直都有个疑问,我的公主。”
“直说。”常琴没好气道。
“你亲眼看到卜解释提着天帝,您父神的头颅走下天刑台,你为什么还如此深爱着我背后背着的这块黑炭?”伏佑一改吊儿郎当的模样,看着常琴的目光里透露着精明:“你不会趁着我不注意在我背后解决了卜解释吧?”
“你说得没错!”常琴立刻回道,但她的眼睛没有看向伏佑而是紧紧盯着卜解释的眼睛,她说道:“我只是亲眼看到卜解释提着我父神的头颅,却没有亲眼看到他将我父神的头颅砍下,我相信他,即使他是魔尊的儿子!我来此就是为了向我母后证明,她的决定是错误的!”
说到最后常琴对着卜解释微笑道:“你会找出真凶并且杀了他,对吗?”
闻言,卜解释却闭上双眼,他不是不愿意回应她的话,他只是无法直视她微笑背后影藏着的仇恨,她根本就不知道……杀了她父亲的人正是他的父亲,虽然卜解释并不愿承认自己就是魔尊的儿子,但这是事实,谁都无法改变。
“如果你们再在这里废话,就算追兵不来,我设下的结界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冥昧提善意醒道:“如果你们两个不想被业火烧成卜解释这幅模样,就快走!”
冥昧满意地看着伏佑策马踏入可以穿越地域的‘移转阵’中,虽然她不知道他们将会遇到什么,但她坚信‘辰晓之星’终将从地平线上重新升起,那时卜解释将会带领九天神族走向光明……
魔域丰都,千仞峭壁之上魔尊之圣殿。
“猜猜吧,上面也许有你感兴趣的消息。”洌泫从九头鸟脚上取下一道密卷,他回身看向未曲明,垂在身后的银发就像是一道瀑布,但在未曲明心里她更觉得那像是一场不会停下的冬雪,会令人感到无限寒冷的冬雪。
“如果你愿意给我看的话。”
洌泫走到书案旁提笔沾朱砂,一边在一块洁白的羊皮上写回信一边说道:“上面说我们的儿子卜解释和他的两个朋友已经踏入了中天,而这封信就是为了请示我……要如何处置他们。”
“如果你愿意将卜解释完完整整地放了,或者是……”未曲明走到书案前,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是在祈求他,所以她给了他一个他也许更能接受的条件:“完完整整地将他带到我的身边,我愿意……”
“我不得不打断你。”洌泫已经写完了回信并将它绑在九天鸟的腿上,他提溜着九头鸟的翅膀就像抓着只小鸡那样,他绕过桌案来到她面前,正色道:“我可以把他带来你的身边,但我不能保证他是完整的。”
“他也是你的儿子!你不能伤害他。”
未曲明义正言辞的样子逗笑了他,洌泫用小刀挑起一块盘中的鲜肉喂到九头鸟嘴巴里,对她耸肩道:“我记得某人昨天还对我说过,‘真希望他不是我的儿子’。”
未曲明无奈道:“希望……某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忘记某人昨天说的话,相信某人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闻言,洌泫不置可否,将手中的九头鸟放飞天空。
见他不说话,未曲明追到窗边,问他:“你是怎么回复他们的?”
“我说……”洌泫转身冲着她,双手环住她的腰,回答道:“如果卜解释不肯乖乖来丰都,那么就把他的头颅带回来。”
未曲明气得一口咬在他的肩上双手对着他又是抓又是挠,洌泫摁住她乱动的小脑袋,他才不在意她是不是会咬掉自己一块肉,他笑着安慰她:“放心,他会乖乖来丰都的。”
闻言,未曲明冷静下来,仰着脖子对他说:“你错了!他绝不会束手就擒,我的儿子绝不会束手就擒!”
“他会的。”洌泫摇着头,银发随着动作轻柔地抚摸在他越来越消瘦的脸颊旁:“因为他的四肢被天后下令砍下,他的身躯被投入无间地狱被业火焚烧,不过幸运的是,他被他那些所谓的追随者救了出来,如今正在中天避难呢。”
“你骗人!”未曲明双拳紧握弓着腰,就像一只飞翔在海面上随时准备迎接暴风雨的燕子:“我的儿子是‘辰晓之星’,他是九天的希望!”
“可他杀了天帝,”洌泫道:“至少所有人都这样认为,有些人说他是利欲熏心为了夺取对九天的统治权,也有些人说血毕竟浓于水,他是为了我的霸业牺牲了自己……不如你猜他是为了什么?”
“我不屑去猜,因为那不可能是我儿子干的!”未曲明才不会相信他这套说词,撇过脸懒得理他。
洌泫突然凑近她,故意加重语气在她耳边坦诚事实:“是我杀的!”
闻言,未曲明猛地跳脱开去,看着他的眼睛充满了恐惧。
“别怕……”洌泫上前拥抱住颤抖不已的她,温柔耳语道:“你看,我有足够的保护你,相信我,很快我们就能一家团圆了。”……
中天从未如此拥挤过,虽然已是落日时分但街道上还是人潮涌动,可往常那种熙攘之声却被匆忙的脚步声所取代,无论是臣服魔域的神族良民还是魔域的魔族,每个人脸上都吐露着戒备之色,背着卜解释的伏佑几次想上前问路可每个人都对他们避如蛇蝎,不愿多说一个字。
街道如蜘蛛网一般四通八达,街道两旁尽是加盖到五层以上的楼阁,还有很多是正在建的屋子,这与卜解释印象中的中天相差十万八千里,对伏佑和常琴来说更是摸不到头脑,于是人困马乏的他们决定找间客栈投宿。
伏佑走到柜台前对掌柜的说道:“要两间上房。”
掌柜的低着头一边记账一边伸手道:“照身贴登记一下。”
“什么照身贴?”伏佑小声问道,尽量不让大堂中吃饭的客人们注意到他们三人。
掌柜的抬头道:“一方薄石板上面刻着你的头像,写着你出身的神族族名,上面盖上中天执事官府的大印,没有照身贴不能住店!”
“我们只住一晚,天亮便启程,我们可以多付房钱。”一身粗布衣衫的常琴将几个珍珠往掌柜手里塞,陪笑道:“麻烦店家行个方便。”
“不行不行!”掌柜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说你们这些从上面下来的神族知道个什么呀,没有照身贴在中天就是寸步难行,否则怎么分辨哪些是良民,哪些是魔族,哪些是前三天派来的奸细啊!”
“我们当然是良民!”
常琴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一脸诚实样儿,可掌柜的却不买账,他给小二使了个眼色,让他轰他们出去。
“我们说你们快走吧,我家小店不敢收你们。”小二推搡着他们,嘴里不停道:“你们也不看看东二街尽头的那口大池里今日午时处决了多少不明身份的人,我们掌柜的心好,不把你们揭发到官府那里已经算很不错了,快走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明天中午12点之前更新。
第124章
“好好好!我们走。”察觉到大堂里所有人都朝这边看来,伏佑不愿声张,扯着常琴的衣袖往门外走。
小二急于把钱袋塞回到常琴的手里,推搡之间钱袋飞了出去掉在门槛外面的街面上,里面滚出颗颗饱满的小珍珠。
“我的珍珠!”常琴着急去捡,可珍珠却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现在不止客栈里面的人,连路人也停下了脚步看着他们。
“别捡了,我们快走!”伏佑急道,他没想到身为公主的她居然这么爱钱。
“你懂什么!吃穿住行都要用钱,否则在野外,我们会更危险。”常琴可没他想得那么简单,眼看着就要把地上散落的珍珠全部捡完,可装着更多珍珠的钱袋却被她遗忘在一边,就在她刚刚察觉到的时候却被人群中突然冲过来的一个身材矮小的孩子抢走了。
“该死!”常琴追了上去,伏佑无奈地跟在她身后在围观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溜烟地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常琴在城市的郊外抓住了那个偷她钱袋的人,紧跟在她身后的伏佑讥讽道:“难道抓住个小毛贼对你来说这么有成就感?!让我看看他到底长个了什么样子?”
孩子头上的邋遢帽被伏佑一把抢走,脏乱的头发下是一张看不清模样的小脸,瞪着他的眼睛发出危险的绿色光芒。
“中山狼族?”伏佑瞧出了端倪:“怎会沦落至此……?还是个女孩子……”
“给我!”钱袋被常琴一把抢回。
那孩子摔在草地上搓着双手对着伏佑祈求道:“伏羲族的神族大人求你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杀了她。”伏佑背后的卜解释突然出声道。
“我只想要回我的钱袋。”常琴不敢相信卜解释会说出这样残忍的话,她可没想杀她!
“卜解释说得没错,我们必须杀了她。”伏佑道。
“为什么?她罪不至死。”常琴不同意。
伏佑道:“她认出了我的身份,她会告密,她会用我们来换取钱财,不出半个时辰我们就会被这里的魔域斥候团团围住!”
“她不会说出去的!”常琴实在不忍心看那狼族孩子尸首分家。
卜解释劝常琴:“我阅读过一些战报,上面写着当第五天晬天被魔域大军强攻的时候是中山狼族出卖了晬天统帝,打开了晬天的天门,他们没有任何信用可言。”
闻此言,伏佑再不犹豫,抽出元破剑打算砍下这只小狼崽的脑袋。
“放了她吧!她只是个孩子,我可以给她十颗珍珠,她不会告密的。”常琴挡在瑟瑟发抖的小狼崽身前,回身问她:“对吗?你不会告密的!”
小狼崽不住地点着头,常琴仿佛是她的一道保护墙,在伏佑渐渐下降的剑尖中她看到了希望,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她撒腿就往城里跑去。
“算了……该来的终将会来。”卜解释将头枕在伏佑的后肩上,仿佛每说一个字都会让他疲惫不堪。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往西面走。今夜只能在野外露宿了。”伏佑沉重脸,但可以看得出他在尽全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野外?”常琴大声抗议道:“那里到处都是从魔域跑出来的上古凶兽,我们会很危险!”
“如果回城里去,我们就是魔域斥候锅里的肉!”伏佑牵着被卜解释召唤出的‘疾风’,示意她快上马:“别再给我出难题了,我的公主,这都是你造成的,上路吧。”
火神的离世使得九天上下再无火种,不过伏佑觉得自己还算幸运虽然身处野外没有火源取暖,但他们是安全的,起码到现在为止他们所处的山洞里还没有发现有任何凶兽的粪便和气息,还有那骇人的嚎叫声,
他们已离城市有很大的一段距离了,从山洞向那边望去仍可以看到城市中央那一点点蓝色的星火,那是宫殿墙壁上挂着的鲛人油灯发出的光亮,只有魔域的高官才用得起这个。
伏佑不禁想起他们从乌兰城逃往中天时遇到的那个鲛人,魔域的猎人果然快要把鲛人捕杀殆尽了,否则他怎么会看到那一点点蓝色的光会越来越多,渐渐化作长蛇一般向这里游荡过来。
此时常琴正想着怎么让自己睡得舒服点,身下的岩石太硬了!然而卜解释正躺在她的身边像个木头一般,他动不了也不想动,他安静地听着常琴絮絮叨叨地小声抱怨着。
常琴以为他睡了,可就在自己辗转反侧的时候却听到他沙哑而温和的声音:“我知道地面对你来说太硬了,我可以召唤出‘疾风’,它的肚子可以当你的床,即柔软又暖和。”
“好点了吗?还疼吗?”常琴更关心他,而不是自己被岩石硌青的背部。
“……不了。”
“你会好起来吗?”
“也许,但不一定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卜解释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被烧焦的肌理正在重新长出肉和皮来。
“是谁杀了我的父神?你看清楚他的样子了吗?如果你一直什么都不说,我和伏佑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出真凶的!”常琴知道他肯定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因为他宁愿四肢分家都不说,但她还是问了,她觉得自己有资格问他,因为他说过他的命是她的。
“......”
“如果你一直什么都不说,我和伏佑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出真凶的!”
“......”
“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只看见母后流过两次眼泪,一次是我起死回生的时候,一次是父神......”黑暗里传来常琴压抑的抽泣声:“我从未见母后流过那么多的泪水,你可知道这次我逃婚跟着你来到中天付出的是多大的勇气.....?”
就在卜解释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声疾呼从洞外传来,是伏佑的声音:“有一队魔域人马正朝这边奔来!我们必须趁夜色离他们远点。”
卜解释被伏佑重新包起来背在背上,他对常琴无奈地笑了笑:“看来你今晚只能在马上睡觉了。”
“能抱着你骑在马背上睡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常琴跳上马背,脸颊贴着他温暖的背部,轻轻闭上双眼,感受着风在自己耳边唱歌……
伏佑驾着‘疾风’正经过一座石桥,桥下的河流湍急不安,漆黑一片的桥对面有一双银色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马儿‘疾风’似乎比他更早发现,它停在桥中央不断敲打着自己的蹄子,却不愿往前走一步,它这是在警告主人前方存在着危险。
“前面是什么东西?”伏佑问背上的卜解释。
“人。”卜解释回道,接着他叫醒贴着自己背睡觉的常琴:“该醒醒了,也许你要换个地方睡了。”
“就是他们!他们没有照身贴。”
小狼崽的声音从桥那边传了过来,常琴一个激灵彻底醒了,此刻她真后悔没听卜解释的话把他杀了。
“这是你的金块。”
那双银色的眼睛微微往旁边一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然后就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越来越小,小狼崽子拿着好处先跑了。
“这个声音有点熟儿。”常琴一听到这个声音胸口就立刻涌上一股很强烈的厌恶感,她确定自己一定在哪里听过,而且不止一次!
从河对岸不断传来的马蹄声便知来人不少,起码有五十个人。伏佑提高警觉抽出‘元魄’剑已经准备好殊死一战了,可没想到走在最前面的那银眼女人居然长地如此……漂亮!
“烟雨娘子?!”常琴认出了她,不过在她的记忆中烟雨娘子不是银眼,而是黑瞳。
“原来是公主殿下,真是让人意外又惊喜啊。”夜月妃子也听出了她的声音。
“原来是洌泫身边的……妾啊……”常琴故作惊讶,话中字字带刺:“听说魔尊离开九天时掳走了未曲明,估计之后也就没你什么事了,你是被发配到这里来的?真可怜……你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是被泪水洗白的吗?哈哈……”
要说到嘴贱,爱挖苦人当属这些九天上的神族贵胄们了,特别是像常琴和伏佑这一代的新生神族!卜解释可没她那般挖苦人的心思,他提醒常琴:“她的眼睛瞎了,你最好少惹她,逞一时嘴瘾,小心吃大亏!”
但话已经说了出去,覆水难收,夜月妃子俨然已经被她激怒了,只听她一声令下:“抓住他们!”
虽然神驹‘疾风’撒开四肢蹄子连踢带蹦,但也没能躲过锁蹄爪的打击,‘疾风’身子一歪将马上的伏佑、卜解释和常琴甩在了地上,伏佑在地上滚了个圈准备挥出‘元魄剑’先斩下夜月妃子的头以达到敌军自溃的效果。
可身旁却传来常琴的一声惨叫,他看到她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卡住了喉咙,模样痛苦万分。
“用剑气刺烟雨娘子的眼睛,快刺!”
背后传来卜解释的提醒,伏佑立刻当空一挥只见一道寒光击向夜月妃子,夜月妃子飞身下马躲开剑气朝着常琴直逼而来,这次她用手真实地掐住了常琴的脖子。
“我倒要看看当你变作一具尸体的时候还能不能再说出半个字!”夜月妃子边说边加重手中力道,要不是洌泫刺瞎了她的眼睛,否则只需一眼常琴刚才便可立即当场毙命!
五十名斥候一拥而上将伏佑团团围住,虽然伏佑也斩了几个斥候但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一名魔域斥候首领疾步上前提醒夜月妃子:“请您保持克制,战时不同往日,常琴公主身份特殊,她的性命当交由魔尊决断!”
闻言,夜月妃子松开了手,常琴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轩辕丘中心,密林深处,中天统帝府郛中天殿’仍旧是那个‘中天殿’,八十一支十楹铜柱仍然镇压着以吞噬神仙为食的妖兽饕餮(tāotiè),而此时的饕餮却变成了夜月妃子的宠物,凡是被送到这里的九天奸细要不然被她斩首要不然就是扔下黑渊喂饕餮。
夜月高坐在大殿最上方,她每日都坐在这里聆听着被处决之人的惨叫声,更以此为乐。
“伏佑,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自己跳下去喂饕餮,第二,身首异处,死在斧下。”
被反手捆绑着的伏佑回头对夜月展开一抹自以为非常之帅气的笑容,同时甩了甩挡住眼前的刘海,大声说道:“以身喂饕餮,身毁而元魂受尽无休无止化魂消魄之炼狱,永远都无法在往生界里得到超升,不好!不好!但如今往生界已被弱水所毁,死在斧下同样也是身死,然而元魄必被无间地狱所收,受尽业火焚烧,惨不忍睹啊……美人儿,为什么你要给我出这么难的选择呢?”
伏佑呲呀着嘴,一副困顿之可怜状,谄媚道:“要不这样,美人帮我选一个,我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相信看到这里的童鞋们一定会有这样的猜想,如果卜解释知道洌泫所有的苦衷他还会不会为了九天去杀洌泫?这一次‘魔域之行’又会给带给卜解释怎样的收获呢?
这也是深深正在思考的问题,结局仍然待定......欲知后事如何,请继续关注《乱世需美人,盛世存妖孽》
下一次更新时间为7月14日,下个礼拜一。
第125章
“那就砍你的头好了!”夜月妃子嘴角闪现一丝失去兴趣的假笑,手里把玩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如意。
‘还真不客气!’伏佑撇了撇嘴,一双眼睛往底下那万丈深渊、黑不见底的黑渊瞅了瞅,心里有些没底了,他双眸微闪了几下对背后背着的卜解释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我被砍头的时候,你记得把自己的头往下缩,他们处置我尸体的时候你看准时机召唤‘疾风’跑吧。”
一路都没吭声的卜解释睁开眼睛,回道:“把我交给魔尊。”
“哎……”伏佑苦笑着叹气道:“谁让我把你推入死门的,这次就当还你,我自己的承诺也算是做到了!”
“把我交给我魔尊。”卜解释扭动了一下,像是不经意之间换了个姿势,但已经足以引起夜月妃子的注意。
“你身后背着什么?”
伏佑知道卜解释是故意的,在面对生死一线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动摇过,但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回头对夜月妃子说道:“这是我伏羲神族的‘沉瑞灵木’。”
“解下来看看。”夜月妃子道。
伏佑立刻道:“不行!不行!这东西不能直接碰触,会被上面的封印割断身体内的筋脉,此物威力极大!”
“那你为何背着这个?”夜月问道。
“为了刺杀魔尊,美人,你信吗?”伏佑笑说道。
虽然像句玩笑,但这句话的确引起了夜月妃子的注意,她还是缓了缓神,说道:“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的话。”
“你可以去印证!”伏佑大声道:“你可以让人背着这块‘沉瑞灵木’,但是绝对不能拿下附着在上面的这块布,需由十名随从护送至轩辕丘最高一处平地上,然后从白灵狐的脖颈处取下一碗血洒在上面,记住必须在子时,不能早一刻,也诀不能晚一刻。只有这样才放能解开我设在上面的封印,你也才能直接碰触这个‘沉瑞灵木’。”
伏佑一番侃侃而谈,却让夜月失去了性质:“可是我为什么要去印证呢?既然你说它如此危险,那不如和你的头一起扔下黑渊,也来得干净,何必费那一番功夫!”
“眼拙了吧!美女。”伏佑挑眉道:“这东西可是来之不易,天后为了此次刺杀能够成功,逼本族族长交出这‘沉瑞灵木’,这灵木本是伏羲族镇堂之宝,有还原一切生灵本来面目之奇效。”
夜月妃子的手不觉搭上了自己的面庞,心里想着……‘如若这‘沉瑞灵木’真有此功效,那她被陆吾吃掉的身体是不是就可以借着她寄居在这个躯壳的元魂让她重新回到当初的那个自己?!如果可以回到之前那个没有被熏池玷污过的自己……洌泫会不会对她……又是另一番风景?’
她心里想着嘴里不自觉念道:“还原一切生灵本来面目之奇效……?”
“是!”
伏佑敏锐地察觉出夜月妃子对他所说的感兴趣,虽然他不知其中缘由,但仍继续瞎编道:“天后对洌泫上神还是保有一丝怜悯的,她知道洌泫上神被欲念之魂控制,正是希望此‘沉瑞灵木’能够化解洌泫上神身体里的欲念之魂,希望清醒过来的他能够认识到自己所犯下的罪孽,统领魔域各部族臣服九天!”
“看来为了让自己活命,还真是不怕废你这张嘴皮子啊。”夜月嘴都笑歪了:“不过,这还真像是那个蠢女人能说出来的话,不过你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洌泫在成为洌泫上神之前早已是魔尊,呵呵……又怎会率领魔域臣服于九天。痴人说梦!”
闻言,伏佑故作失望,两眼无神地望着底下的黑渊,嘴里叨念道:“天哪!天后大人你这是给了我一个什么样的差事……有去无回啊!”
“把他扔下去喂饕餮,‘沉瑞灵木’留下!”夜月妃子下令。
卜解释怎会不知道伏佑对夜月妃子说了这么一大通究竟是都是为了什么,他说必须在轩辕丘最高处,必须十人护送,必须在子时,必须洒下可以令人瞬间恢复气力的白灵狐的血才能让人碰,那都是为了给他制造所有适合逃生的条件。
卜解释睁开双眼环顾四周用他能发出的最大声对高座上的夜月妃子说道:
“烟雨娘子,看来你才真是个愚蠢的女人!你当真相信他口中说得什么‘沉瑞灵木’,你连我卜解释都认不出来了!”
听到他这话,伏佑先跳了起来:“刚才不吱声儿,现在倒不装哑巴了!你耍老子呢?!”
“卜解释?!……呵呵……”
夜月脸上的诧异溢于言表,虽有探子来报伏佑和常琴带着被压在无间地狱的卜解释逃到了中天,魔尊下令全体驻军抓捕他们,她还正纳闷和他们一行的卜解释在哪里?原以为他被他们藏起来了,本打算先杀了伏佑再从吓坏了的常琴公主嘴里套出卜解释的下落,。只要抓到了卜解释……她就有机会再回到魔域,再见到日日思念的他……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还真是让人惊讶!原本一个漂亮精神的年轻人居然会变作一块焦炭状的模样,仿佛一块略有厚度长板木上订着个椭圆形的木块,没有头发,眼睛上被一层焦黑皱起的糊状物所覆盖,她想那里应该是称之为‘眼皮’的东西,但!他睁开的双目依然炯炯有神。
卜解释,魔尊的亲生儿子,不知那个贱/女/人见到儿子这幅模样会是个什么心情,相信她的脸一定会很有趣……
“杀了伏佑,把卜解释带上来。”夜月妃子下令道。
“如果你杀了他或是常琴,你带回去的时候只会是一具不会说话的焦黑尸体!放了他们或是带上他们一起去魔域,你可以选择其中一样。”
卜解释话语中的力量不容小觑,轻而易举地就反客为主掌握了话语权,而这样的气势对夜月来说再熟悉不过,父子二人是何其相似,连生气时都一样,夜月略微愣在那里,很不甘心但不得不妥协道:
“给他们点吃的和穿的,我可不希望他们这幅娇弱的身子骨在魔域被冻成冰块!”夜月故作大度离开高座走向后殿。
伏佑算是又一次劫后余生,心中大为畅快,可一听要去魔域却又有些打不起精神了,他、卜解释和常琴被关在一处厢房内,由重兵把守,插翅难飞。
被押往魔域的途中卜解释一直昏睡着不再张口说话,常琴则是一副踌躇满志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魔尊拿来当要挟九天的人质,她心心念念的都是怎样为卜解释洗脱‘弑君者’的恶名,她相信只有魔域的人才会做出暗杀父神的事!
广阔无垠的冰塬上魔域军队如一条黑色巨龙向着魔域丰都前进,伴随着独角兽一刻不停的蹄声,马车里的空气越来越冷了,三个人的睫毛上都不同程度染上了一层白色的霜,伏佑和常琴不觉伸手挑开窗棂向外看去。
如果说九天上有纯洁无暇、平静如镜的瑶池,那么魔域就有仿佛永远都处于禁止的瀑布银河,如果说九天上有繁华似锦的神树仙草,那么魔域的树和花仿佛永远都不会凋谢般被风雪永远珍藏,如果说九天上有高阶玉栏、琼楼玉宇,那么魔域孤堡更如画纸上浓墨重压的一笔,孤独而绝立。
这两者都可称之为美,只是道路两旁的阁楼都被风雪所封,有的门板还保持着开启的状态,但里面早已寥无人烟,悄无声息,只剩下刺骨削肉的东风在这里穿堂而过。
伏佑早就听说魔域进入了五百年来最可怕的一次临冬之灾,他觉得与其说这里冷峻孤傲不如说是……酷寒落败,难怪魔域神族急于攻下九天,这恐怕不只是魔尊个人的野心,更可以说是魔域生存下去的需要。
夜月的心倒是骄阳似火,不过与他不见短短五日她就已经六神无主、寝食难安了,她恨自己的软弱和卑微,但又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好不容易发啦!~~最近真是快忙死了!热得要死啊!
明天榜单出来,就会知道接下里的一段时间本文更新的时间了,童鞋们别着急啊!~深深其实是最着急的!
本章是一个过度,相信卜解释去到魔域一定会和魔尊有正面的较量,再加上总是耍嘴皮子的富家公子哥伏佑还有一心想找出‘逝君者’真凶的常琴,相信一定会非常有趣!
第128章
在魔域,稀松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照着这里时还没等挨到地面就被漫天大雪密密实实地压住了,万镜之宫位于丰都最高处,自然还是能照到些阳光的,只是在这万镜之宫中反倒如沉在深海里,粼粼微波,阑阑珊珊。
这样美妙的景象更是在洌泫银色的发丝上泼墨染彩,未曲明可没心情欣赏什么‘美景’,她只想赶快把他的头发给梳好。
未曲明手底下麻利盘着滑不留手的发丝,心里不断默念着:‘还剩最后三缕头发,一个……两个……’
最后一缕发丝才捻到手上,殿外就有侍郎前来禀报。
“启禀魔尊,夜月妃子大殿外觐见。”
洌泫还没出声,未曲明心里就开始犯嘀咕:‘夜月不是被他赶到中天了吗?还说不让再回魔域,这才没几天怎么又回来了?’
“让她在大殿内等。”
洌泫的声音拉回了未曲明的思路,可他最后一缕发丝还攥在她的手里,他想起身却起不来。
“我自己来吧。”
洌泫伸手想抽回自己的头发,可却被她紧攥着不放,她眸子里有种说不清的东西,有不满,有坚持,还有些许困惑。
未曲明已经分不清眼前所看到的究竟是现实还是幻觉,分不清她手中紧攥的究竟是如雪的银发还是如墨的青丝,但有一点是她自己都没想到的,她的心居然因为他要去见夜月而感到一阵刺痛,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越是想弄明白,可封印处传来得疼痛更让她感到慌张和恐惧。
“你是不想让我去吗?”
洌泫轻声询问,未曲明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中的力道早已将他的那缕银发扯成了直线,而他却……早已放开了自己的手,任由她拽着。
洌泫当然察觉出了她那点小心思,他心里头高兴,是真的高兴,但他又不太敢表露出来,怕刚刚向他迈出一步的未曲明又被自己吓了回去了。但他不知道……因为他身体里神力的流失,不止让魔域变回到五百年前异常恶劣的环境,更是让他当初设在未曲明脖颈上的封印随之慢慢地开始瓦解,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而此时他面前的她,却让他想起了还是一颗种子的她,她那时也紧紧地黏在他的一缕青丝上,让他不得不和她在一起。
可她最后松开了手,问他:“你还不去吗?”
“我可以不去,只要你一句话。”洌泫坐在凳子上微仰着下巴看她,可换来的却是未曲明立刻转身走人,吝啬地连个‘不’字都不留给他……
大殿上,夜月站在中间靠前的位置上,伏佑和常琴分别被斥候押解在左右两侧,卜解释则被装在一个特制的长方形盒子里。
洌泫刚乘着黑龙降落于高崖上的大殿就感到一种相同神力之间的斥性和吸性,他知道谁来了,他对他说过他必定会来到魔域。
其实在洌泫心中羲和还算是个有点头脑的女人,卜解释拿着帝俊的头出现在天刑台下,即使他拥有足以抵抗魔尊的巨阙剑和元始神力,她也是决计不会再信他了,所以她将卜解释的四肢砍下镇在四极之地以支持前三天的平衡,进一步加固南天门,这恐怕是最保险也是最解恨的一种办法了。
女人有时候狠起来比男人更狠!这是洌泫在见到被业火烧焦的卜解释之前的想法,但当他看到自己的儿子居然成了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的目光就再也从他身上移不开了,心疼之色尽染双眸。
卜解释睁开双眼看了他一下就又闭上了,紧紧地像块被烧焦的木头。
此时正有两个女人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一个是夜月妃子,虽然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但她仍努力睁大双眼。
另一个就是常琴了,在她看着他的目光里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在她的记忆里洌泫虽然叛天成了魔尊但他也是被欲念之魂所控制,在她心里那个悲天悯人、长袍飘逸的神君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无情地抹去了。
银色的长发披散在笔直的背脊上,如绝壁上的流水随风微微摆动,他的眼睛总是微合着,似乎总将自己的心思埋在双眸里,时而闪烁几下,更多的时候却如沉在海底的黑珍珠一般漆黑沉静,可就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候他眸中隐隐的业火却化作无形之力令人望之胆颤恐惧。
如果说常琴对洌泫的迷恋是少女对大叔的崇拜之情,那么此时此刻她绝对不会对他再有半分情动,当然洌泫更是不会在乎她,要不然也不会连正眼都不瞧她。
伏佑只是偷瞄了魔尊一眼就将目光定在面前的地面上,倒不是因为什么同性相斥,完全是因为他想刻意影藏心中的胆怯,他心中想着如果此次再能死里逃生,那么他绝对要搜罗九天上下的美女大战三百回合,不枉此生!
洌泫令人将卜解释抬往‘弑冰台’,又令人将伏佑和常琴押往魔域地牢,此刻大殿内仅剩下他与夜月妃子。
“在中天住得还习惯吗?你的眼睛……”洌泫将她一双银眼看着眼中,心中有些不忍,毕竟是在欲念之魂的指示之下才失了手打瞎她的。
“还能见些光,看得些人影。”
几日看不见镜中自己的夜月连笑容都已变得些许僵硬,但她勉强微笑的样子洌泫怎会看不出来,可就在这时欲念之魂的声音又一次钻进耳朵。
‘她的眼睛还未全瞎,她对未曲明还有威胁!杀了她!’
“回去吧!”洌泫略带僵硬地下令道。
“那……可……”夜月是想问他会不会又是要赶自己回中天去。
‘看见没!她还一门心思在你心上,否则怎会亲自押三人回到丰都!杀了她,快!’
洌泫闭了闭眼,高声下令道:“下去!”
耳边怒斥震动,夜月听他说是‘下去’而不是‘回去’,对他又爱又怕的她急忙跑出大殿回往日居住的殿厢中。
当未曲明知道洌泫已从中天寻找到了卜解释时心里又喜又悲,喜得是他们母子终于可以团圆,悲得是他们都落入了魔尊的手里,而且听说卜解释还受了重创。她以为洌泫会将卜解释看押在牢房之类的地方,没想到却是带她来到一所僻静的石墙院落中。
房间里连地上都铺满了稀有的北山熊纯白的皮毛,所以更让人感觉比任何一处住所都暖和。
洌泫正站在门口的四脚花架边,冰灵花细碎的花瓣散发出的晶晶蓝光很是吸引人,但他现在可没心思欣赏,他以为未曲明看到卜解释时一定会撕心裂肺地大哭一场,可哭声却迟迟未闻一声,震惊过后的愤怒叫骂也是一声未闻,纱帘笼住的床榻边未曲明的身影更是稳稳不动,仿佛定在那里一般。
床榻上躺着的卜解释被洌泫用‘’护着神脉,他并不知此刻他的娘亲正泪眼看着自己。
第129章
女人总是很在乎自己的脸面,如果是因为吃了什么刺激的东西脸上冒起那一个个的红痘痘,是绝对不允许的。(.)
但如果真的已经既成事实,那么没几个女人能不手贱得去将那痘痘用指甲挑了开,将脓汁挤出来,就算是之后结了痂,也必定是在未长好前又将痂揭了下来,直到看到粉粉的嫩肉来才甘心。
常琴是女人,她也不例外如此,只是她下手的地方不是自己的脸,而是在卜解释的身上,凡是那些□在里衣外的肌肤上,但凡是那些微微翘起来的结痂处,常琴此刻都一脸极是小心翼翼得在搞破坏。
常琴能如此也是因为卜解释一直处在昏睡之中,但他的神脉尚处在平稳之中,所以她也算是放心。
可就在这时却有人试图要闯入结界,卜解释的呼吸有了微弱的变化,那是他身体中的‘元始神力’感受到了危险的逼近,就如洌泫一样,只要是有人伤害他,不用他刻意反应,就会被他的血反噬,卜解释对洌泫和南虞的血无惧,是因为他继承了洌泫的血脉,而现在的自卫能力,却是因为继承了‘元始神力’的缘故。
未曲明站在门口看那扣了几下门环的洌泫,好笑得问道:“怎得还要敲门?”
“如若是释儿一人,自然是不用。”欲念之魂道:“可如今却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敲门好些。”
未曲明自然早就知道常琴对释儿有情意,可听洌泫这一番话说得怎么听着都变扭,好似儿子和那公主此刻真有什么似的,于是拉着脸,说道:“释儿都成了如今这幅样子,还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此言差矣,你想想,如若我让你去照顾南虞,就算你们不干点什么,也是不希望有人打扰的吧?!”欲念之魂这话说得酸溜溜的,听得未曲明一身鸡皮疙瘩,可又觉得他说得尽是些歪理,总让人有种他不愿或是不能进院子的感觉。
“既然你不想进去,我自己进去就好。”未曲明说着抬步就往里走。[.超多好看小说]
“慢着!”欲念之魂想要阻拦,可未曲明一只脚已经跨过了门槛,瞬间又被所设结界挡了回来。
未曲明的右脚如踢上了一块铁板,大母指甲盖翻了起来,血从里面泊泊地往外淌。
“快让我看看!”欲念之魂忙蹲下要替她脱下鞋袜,未曲明跳开来不让他碰,恼火道:“你既已设下结界又为何不说,等着看我笑话?!”
欲念之魂瞧见血已经渗到了鞋面上,更是掩不住得一脸的心疼,道:“先别说这些,先让我看看!”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常琴打开了院门,她瞧着外面的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更是奇怪,且不说他们这是唱的哪一出,但就是看见未曲明就已经让她好生不自在了,毕竟她曾在瑶池之宴上羞辱过她,而现在她又爱上了她的儿子,之前一直没有在碰到过,如今却是真真的第二回,她知道未曲明对自己的印象自然是极差,想要改观可以说是不可能,可忽又想到自己也曾舍命救过卜解释,想未曲明念着这份人情也不会太让自己难看,于是对两人问道:
“不是说三日内不来的吗?这才第一日怎得来了?”
闻言,坐在石头上的未曲明看了眼正为自己止血的欲念之魂。
欲念之魂迅速包扎好她的大拇指,看似漫不经心对常琴道:“想看看他,所以就来了,去把结界打开。”
“我不会开。”常琴奇道:“魔尊您设下的结界我又怎有能力打开?”
欲念之魂道:“这也简单,将床榻上的卜解释调转一个方位,使他的头冲着阙门的方向即可。”
常琴刚想照他的意思去做,可刚要转身的她却突然想起昨日洌泫离开时的百般叮嘱,疑惑道:“你昨日不是说就算是你来,也不让见的吗?今日怎得又来?”
不是常琴对洌泫的话言听计从,而是她对洌泫本就心怀戒心,卜解释虽然是他的儿子,但也是他最大的威胁,所以面对他的朝令夕改,她心中就是有怀疑。
“常琴公主。”欲念之魂沉色说着,每个字里都透露着赤/裸/裸的威胁:“你还想回到第一天成天吗?还是你想让伏佑带着你的头颅回去?”
这样的威胁的确奏效,常琴犹豫再三心想着:‘如若洌泫想要卜解释的命早就要了,也不至于非要等到现在。’
“等等!”
一直没有说话的未曲明忽然高声制止,常琴停了下来,走回到门口看向她。
未曲明一瘸一拐地走到欲念之魂身边,如同看一只怪物一般打量着他,嘴唇动了数次终才将自己的猜想问出了口:“你是谁?欲念之魂?”
欲念之魂面不改色,道:“我不是说了吗,欲念之魂就是我,我就是欲念之魂。”
又是一语双关,但这回未曲明可不会轻易让他过去,她一双眼睛将洌泫定在那里,对常琴命令道:“进去守好释儿!”
常琴虽听说过洌泫时被欲念之魂控制才会叛天成为魔尊,但她确实不明白此刻未曲明嘴里的欲念之魂和洌泫有何区别,但见未曲明如此严肃厉声,自己也不由得心里打鼓,急忙闭上院门,跑进屋守在不解释床边。
“你就如此不信任我?”欲念之魂唇边洋溢着苦笑。
“你就说......你到底是不是欲念之魂!你是不是想害释儿?!”未曲明盯着他闪烁着红色业火的双瞳,质问道。
欲念之魂哼笑一声,对着她的目光全无躲闪之意,问道:“你凭什么确定我不是洌泫?”
“我,我就是知道。”未曲明回得虽不流利,但她的表情却是坚定无比:“你不是他!”
欲念之魂盯着她沉默半响,然后不顾她的反抗拉着她骑着黑龙又回到了万镜之宫,未曲明刚被他拽入内殿还来不及站稳就又被他甩了出去,失去平衡的身体加上脚伤,让她无力招架如一只折翅的蝴蝶在静湖一般的地面上滑行了好远,下巴磕在坚实的地面上,眼里瞬间呛满了泪水。
她撑着双臂刚想爬起来,却被走过来的欲念之魂捏住了下巴,他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你是怎么认出来的?是因为每晚身体无间的融合,还是因为你脑海中无法挥去的记忆?”
欲念之魂带着未曲明去见卜解释本是为了消除常琴和卜解释的戒备,虽然他恼怒自己的计划被她给破坏了,但更让他好奇的是她究竟想起了多少五百年前的记忆。
未曲明垂下眼帘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可话刚说完,下巴再次被欲念之魂抬起,他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骗不了我,我可没洌泫那么好糊弄!”
未曲明被欲念之魂从地上拎起来摁在椅子上,他的十个指头将她的脑袋紧紧扣住,掌心揉搓着她的脸颊,随着他越来越激烈的言词几乎快要把她的五官揉错位了:“告诉我,你是不是心里还有那只狐狸?是不是今日还想去石牢看他?”
“......是。”未曲明上下两排牙齿都挤在了一起,虽犹豫可仍旧呲出那个字来。
“你知不知道你每每说这样的一个字,他心里会有多悲多痛,你可知道你每每说这样一些话来,他的心里是有多恨多恼!”欲念之魂嘴里说着,一个字一个字都像是给他的双手加了把力道,未曲明只觉头痛欲裂,眼珠欲崩,后面的话是全然听不进去了。
“我多想此刻就把你这颗小脑袋像夹核桃一般把那只可恶的狐狸从你脑袋里面挤出去!”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未曲明被逼急了,怒吼了一声,没想欲念之魂当真松了手,歪在一旁椅背上苦笑了起来,嘴里道:“当初我不知有个你,自逃出昆仑山与他合/体后便知晓了他的心意,通了他的感情,便也爱极了你,看!看!看!你就是抓住了他对你的不忍心,断然知道他是不会对你下狠手的,每每如此,百试不爽,对不对?!”
欲念之魂说到此处,前一刻还是悲苦之状后一刻又忽作满面煞气道:“今日我制了他的神元,必要做那让人称心解恨之事!来人!”
话音刚落,殿外的守殿侍卫就大步走了进来。
洌泫如喝醉酒一般指着未曲明又指着守殿侍卫来来回回好一阵子,脸上又是笑又是恨,终下令道:“将那狐狸仅剩的一只手砍下来,快!”
守殿侍卫得令刚向后移着步子要退出去,却被未曲明拦住了。
“不可!不可!魔尊只是一时生气说的混话,你千万别当真啊!”
守殿侍卫见她哭得实在可怜,更知她是魔尊的新宠正是当红,也是万万开罪不得的,刚要抬头征询魔尊意见,却正对上那凶狠异常的目光,吓得他顿时清醒过来将未曲明往旁边一推疾步走了出去。
未曲明坐在地上失声痛哭,洌泫也不扶,气得他一杯接着一杯的灌茶,不消半柱香的时间守殿侍卫就端着个浅口盒子走了进来。
“回呈魔尊,断手已在盒内。”
闻言,未曲明猛地一抬头见那盒中血肉一团,刚要起身却突觉得嗓子眼里一甜,整个人又摔回地上昏了过去。
待未曲明再次醒过来时人已经躺在床榻之上,欲念之魂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一双红红的眼睛刻在那煞白的脸上却比先前更是失魂落魄。
“见你醒来我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着,我不会再吓你了。”
未曲明喘着粗气,细若游丝地问道:“洌泫何时回来?你何时能走?”
闻言,欲念之魂垂下一滴泪来,回道:“现在倒念起他的好了,前日里你忘了你是怎么咒他死的?!”
听了这话,未曲明心中自是有愧,只将头扭向一边,不再言语。
欲念之魂俯下/身在她面颊上轻啜了几下,又为她盖好了锦被,自个儿合衣躺在她身边,未曲明随着他的动作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头发也因汗粘在两侧面颊上,更如雨打的花枝一般颤颤巍巍。
作者有话要说:本次的榜单已经结束,不知道下一期的榜单编辑大人是怎么给深深安排的,更新时间到时候仍旧会在本文首页的公告栏里发出。
第130章
终于挨到第二日清晨,蜷缩在床榻内侧的未曲明像是一直睡着,可再细看她紧绷着的眉心和眼角便知她压根没有一刻敢真的睡着。
欲念之魂夜里几次有意无意地求/欢都被她拒绝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同样的一副身躯,同样的张面孔,甚至不去细细分辨,无论声音和神态都那么得相似,可她就是很抗拒,非常的抗拒......还好他最终也没有强求。
这时欲念之魂起身整理衣衫,他先是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接着又是幽幽叹了口气,似是在埋怨她昨晚对自己的冷漠,然后说道:“既然醒着就别窝在被子了,小心生出蛆来,洗洗脸,吃点东西吧。”
两人如前几日一般洗漱完便坐在外殿的茶几上吃东西,吃完后欲念之魂又令人送来些华丽衣衫,然后瞥了一眼那竖立在外殿中一人高的穿衣镜,对未曲明说道:
“在这里好好养着,没事的时候可以试试那些衣服,心情会好很多,这些都是我为你挑选的。”
未曲明无精打采地看了眼那些挂在衣架子上的衣裙,刚想拒绝可又忍了回去,在面对欲念之魂的时候与面对洌泫的时候相比较她变得谨慎得多。
“这两日你就先别出去了,”欲念之魂边说边往外走,仿佛有很多事情都在等着他去办,可刚拉开门他又驻步回头对她警告道:“别再去想那只狐狸,更别试图去见他,否则下次我就砍下他一只脚!”
此时外面大雪正稠,门虽只开一角,但欲念之魂披着的那件深色大氅却很快就被染白了一边,映衬着他那雪白的长发更令人感到无限寒冷。
有了昨日的前车之鉴,未曲明自然不敢再提南虞,但有一件事她却不得不提:“你会杀了……我的孩子吗?”
欲念之魂与洌泫元神相通,自然也能体会亲情是何滋味,此时听她这样一问心海自是动荡了几番,但他还是冷冷丢下一句:“这不是你操心的事”便消失在门外。(.好看的小说)
门被闭住,虽挡住了无情的风雪,但却将未曲明彻底与外界隔离了,她心中担心释儿和南虞是自然的,可就在她知道洌泫的身体被欲念之魂控制后,她又开始有那么一点点为他担心了,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竟然开始祈祷洌泫能再次回来。
不止是因为洌泫是释儿的生生父亲,更多的是她脑海里不断涌出的画面,那些往事温馨而甜蜜,那个洌泫总是带给她如温泉一般的呵护,虽然南虞也给过她温暖,但那记忆中的洌泫更是那个带给了她坚实臂膀可以依靠的人,还有那绵延不绝的情丝更是将她围绕在其中,包裹着她每一寸每一缕对他的依恋和情感。
她被这样的感情深深的震撼着,从一开始仿佛是在看别人的故事到身临其境地感受所有,然而这些画面却怎么都无法连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她企图去探究他们究竟为何会在五百年前分离,是出于无奈,还是真如洌泫所说的‘腻了?但她还是退却了,因为只要一想到还在受折磨的南虞,她就会恨自己的三心二意,羞愧得不愿再想下去,然而在这时又会想到,如若自己与洌泫真的是无奈分开的,那他看到自己和南虞在一起又会是怎样心情?自己又该是怎样得愧疚和后悔!
到头来岂不是辜负了两个人,想到此处更是每每不愿再想下去了。
她双臂环抱着自己,弯着腰驮着背在穿衣镜前晃悠过,在反射着黄色暖光的铜镜里留下一道消瘦如黄花般的身影。
被困镜中的洌泫目光自打未曲明进去入外殿起就没离开过她身上。
昨日他见欲念之魂将未曲明带出万镜之宫,可一会欲念之魂又气急败坏又提着未曲明回来。
洌泫吊着的一颗心刚放下来,内殿传来的吵闹声又将他的心悬了起来。
相比较之前担心卜解释的安危,那时的洌泫更是心乱如麻,悔不当初。但当他看到南虞那断手呈上来的时候,一股热血翻涌而上,说不出的痛快。然而痛快之后,他的心却又慢慢沉浸下来。
不再受到欲念之魂影响的他想起之前种种,要说自己和欲念之魂的较量到底是谁占了上风,要说是谁谋划了谁,眼下看来,却是欲念之魂算计得更深些。
如今洌泫和欲念之魂的元神暂时分离,虽然他无法感知欲念之魂究竟会用什么方法对付卜解释,但他却已然猜出一二。
守在卜解释身边的常琴坐在离暖炉不到半尺的地方,她双手捧着自己的脸,眯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我……这是在哪儿?”床榻上传来的声音把常琴的困意一下子都打跑了,她急忙跑过去挂起床幔,顺手端起床边的茶壶倒了一杯喂到他嘴边。
卜解释显然是渴坏了,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口,很快杯子就见了底。常琴急忙又倒了一杯递过去,提醒道:“慢点喝,别呛到了。”
闻言,卜解释没有再喝而是疑惑得看向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言下之意是奇怪洌泫怎么会没有把她关起来?而是让他们在一起。
“是魔尊让我来照顾你的。”常琴边说边把他扶起来坐好,动作相当纯熟,就像是已经做好了长期伺候他的打算,其实能这样,她心里还是很乐意的。
“……他……?”卜解释的嗓音依旧沙哑着,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起洌泫,闯入脑海的总是他一头的白发,莫名的感伤,而眼下洌泫又将自己安置在如此舒适的小院中,前后反差如此之大令人费解。
“我也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意思。他就说前日、昨日、今日对你很重要,可是他昨日带着你娘亲……”常琴刚要说下去,可耳边又传来几声扣门声,她垮着脸嘟囔道:“又是谁来了?!”
卜解释听她话里意思昨日娘来过,可是自己却在昏睡,于是立刻对她催促道:“去看看!”
常琴瞧出他的心思,应了一声赶忙去开院门,可门外却瞧不见任何人影,甚至被大雪覆盖的小路上连一双脚印都没有。
此时风雪正紧,常琴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她挤了挤眼睛,顾不得甩出眼底里的那股难受劲儿,搓着手又跑了回去。
“外面没人,许是我听错了。”常琴刚进屋嘴里就嚷嚷着,走到床榻边见卜解释只露一颗黑漆漆的脑袋在外面,双目紧闭着像是又睡了,她边放下床幔边嘴里不满道:“怎么我才出去一下,你就又睡了,还想和你说说话呢!”
常琴嘴里虽这样说,但从她给不解释掖被角的动作可以看出她已经接受了他再次昏睡过去的事实,可就在她准备走下床榻的一瞬间却发现了些许异样。
“这是什么?”常琴见锦被下不解释的身体有些不自主的扭动,于是小心翼翼揭开一看,映入眼帘地却是几十只黝黑的老鼠正在啃食不解释已经残缺不堪的焦黑身体,大惊之下又是大悲,常琴驱动法器赶着那些牙齿中还咀嚼着碎肉的老鼠,可不知怎得越是驱赶老鼠越是肆虐无度,仿佛是那张床榻下就是它们的老窝,老鼠不断从那里跑出来。
不解释原本在常琴出去后便闭目养神起来,听到不一会她又跑了回来,他本以为她见自己睡下便会到一旁休息,可不知为何她却尖叫着揭开自己的被子,双手用力的将自己拖下床榻。
“你这是怎么了?!”
不解释大声问道,可常琴就像中了邪了一样全然听不见他的声音,一脸煞气地在他身上用双手不断胡乱拍打着,仿佛在驱赶什么可怕的东西。
此时她的双眼已经被夜月的‘蛊魅之瞳’彻底染成了深紫色,她眼前所有可怕的景象不过是虚幻的影子,心中越是害怕,景象就越是可怕,在她的眼里卜解释本就残缺不堪的身体早已经被老鼠撕咬成了一副血肉模糊的样子!
卜解释的头被重重磕在地上,眼冒金星之余他不忘施展神力从口中吹出一股‘清风咒’试图解开夜月下在常琴眼里的‘蛊魅之瞳’。
常琴抱着‘浑身是血的卜解释’正要无助地放声大哭时,突然觉得眉心一凉,眼前可怕景象顿消,她仿佛失明一般双手不断在他的身上又是一阵乱摸,在确定他没有大碍后终于松了口气,浑身是汗的瘫坐在地上。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会中了魅术?”卜解释问道。
闻此一问,常琴心里突突直跳,一种不好的预感向她袭来。
“她是在开门的时候将头伸出结界时中了‘蛊魅之瞳’。”欲念之魂携着夜月妃子出现在屋内,如凌空降临一般,常琴正要反抗却被夜月先一步控制。
欲念之魂走到不解释身边,垂眼瞧他,嘴里说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一次次地背叛我,死在为父的手上也不算冤枉了你。”
然而不解释就如瘫痪之人蜷缩在他的脚边,虽然身形佝偻但那双眼睛却仿佛可以看穿世间一切的伪装。
“你不是他。”
“噢?你又是如何看出的?”欲念之魂很好奇他们母子是如何能如此之快地分辨出自己和洌泫的,难道真是什么骨肉亲情吗?
“我就是知道。”卜解释闭上双目,不屑再对他多说一个字。
第131章
抓住卜解释是一回事,但如何能将他杀死又是另外一回事,然而占据洌泫血肉之躯的欲念之魂自然不用惧怕‘圣血’的反噬,但要如何将不解释已经吸取得‘元始神力’拿回来却是需要费一番功夫和时间。
“有什么新鲜事情可以乐一乐的吗?”欲念之魂问一旁的夜月。
“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夜月问。
“只要是能消磨时间的都可以。”
夜月回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有趣的。”……
地牢中的伏佑开始有些担心常琴了,原先还不觉得,直至见到有几人摁着石牢尽头的南虞硬生生地便砍下了他的左手,可怜只剩下一口气的南虞已经歪在草垛上两天都没动静了……算算常琴也已被带走三日了,伏佑的心在这阴暗的牢房里更是空落落的。
伏佑正低着头用筷子拨拉着牢饭里一根绿油油滑溜溜的菜叶,忽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这边来,刚一抬头就见一粉色身影被狱卒扔了进来。
伏佑忙过去询问:“你这几日被带到哪里去了,可是吃亏了?……我说,你别一个劲儿的哭啊,好赖也说句话啊!”
常琴还保持着被人扔在地上的姿势,满脸的泪水都顾不上抹,嘴里只不断说着:“是我害了卜解释,是我害了他,保不齐这回真没命了,怎么办!怎么办?……”
“到底怎么回事?!”伏佑忍不住着急上火,道:“你以为你哭就能解决问题了!?”
“我也弄不清楚,就只听魔尊和那个夜月说要把卜解释绑到什么祭坛上,说是要将母后将他被砍断的四肢找出来,运用四极之力将他仅存的肉身和元神撕得粉碎!”
“四极之力......”伏佑深知要杀卜解释可是没那么容易,没想到魔尊居然能想到这样的办法,毕生所习‘奇门遁甲’之术飞快地在脑海中闪过,伏佑灵光一现,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道:“原来是这样的方法!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啊,魔尊居然会想出这样残忍的方式杀死自己的儿子!”
“这又是如何说?你说清楚点。”常琴脸上泪痕未干,急忙拉着伏佑急问道。
“天后将不解释的四肢分别镇压在东面的太山,南面的丹穴山,西面的昆仑山和北面的招摇山,而对应四极的神兽分别是东之青龙,西之白虎,南之朱雀,北之玄武,如若魔尊将这四象之兽抓来以为血祭,那么......”伏佑急促地喘息了一声,道:“卜解释被镇压在四极的四肢必然会感应到威胁,在四个力的同时作用下卜解释的躯干必然会被迫分离,简单地说......这跟五马分尸没什么区别!可是‘元始神力’就算脱离了卜解释的躯体,必然飞向四极,魔尊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又怎么会妄想自己能够拥有‘元始神力’呢?”
伏佑对洌泫的真实身份并不知晓,所以想不通其中原委,常琴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但她才不关心这个,她一听到‘五马分尸’这个词的时候,头几乎都炸开,吓得她下巴一阵发麻,哆嗦了半天才问出一句话来:“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吗?”
“此奇门遁甲之术从未在任何一部上古手札中记载过,我也就是在你所说的情况上作出这些推测来,看来魔尊真乃聪慧之人,旁人举一反三已是不易,他却能自己创出新的阵法来......”伏佑一边感叹,一边抬起双手,对常琴摇头道:“就算这阵术中真有什么破绽也恐怕只有魔尊一人知晓,况且你我二人眼□陷牢狱,又谈何出去救他!”
闻言,常琴瘫坐在地上,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死寂一般的凛冬被一阵沸腾的喧闹声搅得是天翻地覆,反抗魔族统治的被抓神族们带着枷锁,身披黑色囚衣一个一个排着长龙在冰原上留下一道不间断的黑色线条。
而他们却如下入沸水的饺子,刚一出锅就被分食,接着又有一批下到锅里,角斗场里的魔族们一张张兴奋到红彤彤的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他们振臂高呼,为角斗场上魔族的勇士们喝彩,那堆积如山的尸骨旁架着几口大锅,锅边梯子上下站着数名手持大勺和砍刀的人,底下的人将被魔族勇士残忍杀死的九天神族开膛破肚几下料理好,切成四方形的碎块递给上面的人,逐个传递向上,梯子最上端的人看都不看直接把肉块扔进锅里,用硕大的汤勺用力搅拌着,不一会汤上就漂起一层褐色的血沫子,再用汤勺撇出去,正好有数只猎狗张着嘴等在下面。
何其残忍,何其变态,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当伏佑和常琴被带上看台的时候,坐在主台上的欲念之魂站了起来,角斗场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他披着的黑色大氅下是一身山茶花印底银色贴身软甲,远远望去高瘦中不乏魁梧之感,那一头银发被黑色的锦绳松松绑着垂在胸前,威严中却又平添出一抹妖孽之态来。
“伏佑,你听着,本尊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欲念之魂指着角斗场中央那个拿着斧子的独眼彪汉,说道:“只要你能战胜他就可以活着走出魔域,如若败了……那里就是你和常琴公主的归宿。”
伏佑和常琴的目光随着他手指轻点的方向看去,那个如后厅厨房的地方……伏佑动了动嘴,一个字却说不出来,常琴又是害怕又是恶心,不一会脸上的汗水和泪水就混在了一起,苍白的一张小脸上嘴张着用力吸气,仿佛随时都会吐出来。
独眼人今日的战绩是三千五百六十二个神族俘虏,规则很简单只要谁能打败他就能活着走出魔域,然而没有一个人是幸运的,今天死在他手上的神族可不少,他就如一个屠夫一般,高举着刺刀每每一招便捅进人的心窝子里,干净利落的放血。
伏佑看着那些笼中被抓神族们绝望的目光,犹如一个个待宰的羔羊,自己也即将成为他们其中的一个,悲凉之感顿时涌上心头,他对主台上的高声喊道:
“你如此残暴的统治,是不会得到真正的臣服的!”
这话说得颇有点英雄就义的苍凉和无奈,欲念之魂眼底浮上笑意,说道:“不臣服,就杀到你们臣服,本尊倒要看看这九天魔域广阔无涯的土地上最后究竟还有几个站着说话的神族?!”
话音刚落,角斗场上爆笑如雷,所有人都在嘲弄伏佑说出的那番华而不实的言论。
伏佑低低咒骂道:“总有一天你会付出代价的!”便被人推进了角斗场。
角斗场里伏佑还没走到独眼人跟前,就已经被高大的他显得像个良莠不齐的小矮子,他之所以会选择立起来快和自己一般高的玄铁重剑来作为攻击武器,就是为了弥补自己在身高上的劣势,他祈祷自己能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给他致命的一剑!
但他最擅长的还是轻剑,但‘元破剑’只适合佩戴和比武,却绝对不适合拼命,他想......这一战正印了那句古话‘不成功便成仁’了!
而独眼人却丢弃了那柄斧子,选择了一根长矛,因为他想让所有人看看他将会像挑起一只小野兔那样把这个所谓的九天贵胄串在矛头上。
比武开始了,所有人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笑容,甚至不少人已经流起了口水,迫不及待地准备品尝伏佑的一身嫩肉。
号角声响起,身着兽皮软甲的独眼人将长矛在手中舞得风生水起,几个漂亮的动作便赢得了满堂喝彩,他身上散发着仿佛死亡一般恐怖的气味。
伏佑挥剑过去意图抢占先机却仿佛瞬间失去平衡被玄铁重剑拖着向前踉跄了好几步,被独眼人轻而易举地就躲过了,伏佑笨重滑稽的样子引来众魔族哈哈大笑。
就在这个当口,独眼人突然用脚踢了矛头一脚,尖锐的矛头就向伏佑飞了过去,伏佑险险躲过,可额头上的一撮头发还是连皮带肉的被挑了下来,浓稠的血一路往下淌迷离着他的视线。
几次简单地过招,不难看出独眼人一心想戏弄伏佑,仿佛在无情挑逗着垂死挣扎的猎物,当喝彩声渐渐减弱的时候,他知道看台上的观众们开始催促自己必须尽快解决这只不再有一点取乐价值的‘小猴子’了。
独眼人将伏佑一脚踹倒在地上,伏佑试图站起来刺出手中的重剑,但却被独眼人先一步打飞了,接着手中的矛头刺穿了他的腰部,在他快要的倒下的时候又在他的小腿上刺了一下。
看台上的常琴虽然睁着大大的眼睛,但手被捆绑的她在寒风中如被一根绳子牵绊的风筝飘飘浮浮,她紧张得都快把自己手上的关节搓下来了,她甚至傻傻地期望魔尊能制止独眼人接下来残忍的行径,她甚至觉得伏佑那张利嘴不再是那么烦人了,她只希望他能活着,即使是他失败了,即使他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向独眼人摇尾乞怜,她也不会觉得这样有什么可丢人的!
但伏佑没有!他仰面倒在地上,甚至还来不及体会伤口所带来的痛苦,独眼人就跳起来将长矛刺入了他的胸膛。
这无疑是致命的一击,看台上的观众们对这样毫无意外的结局唏嘘多过于喝彩......
第132章
可独眼人似乎不满意这样的结果,他大跳着围着似乎已经咽气的伏佑转着圈圈,愤怒地咆哮着:“等等!你要死了吗?不不不!现在你还不准死,你还没有忏悔,你还没有向至高无上的魔尊请求宽恕你刚才不敬的话!”
话音刚落,独眼人一把抽出伏佑胸口的那把长矛,堆积了许久的血液仿佛一下子被挤了出来,看到鲜血的颜色,看台上的魔族终于又兴奋了起来,独眼人嘴角终于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他仍旧围着他转圈圈,嘴里时而低声咒骂着时而高声吆喝着,就连看台上坐在欲念之魂身边的夜月也露出了笑容,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独眼人将要用侍从递来的斧子将伏佑的头砍下来的时候,他却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到了,只见伏佑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将他压在了地上。
对于着一突变在场所有的魔尊们都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常琴更是挣脱了狱官的挟持跑到可以看清楚场地中心的围栏边大喊伏佑的名字。
就连欲念之魂的脸上也挂上了一抹玩味的笑意,他上半身微微前倾,渐渐眯起了双眼。
伏佑知道自己在他脚步设下的陷阱起到了作用,虽然虚弱但他仍旧使出浑身力气双腿夹紧独眼人不断想要摆脱自己的身躯,双手紧扣住他的脑袋,两个大拇指挤压着他那只有一只的眼睛。
在独眼人一声声惨叫中,猩红的血从眼眶里被压了出来,看台上发出阵阵惊呼,但这样对伏佑远远不够,他将自己胸口挤压的怒火全部发现在了这个‘刽子手’的身上。随着独眼人越来惨烈的痛苦叫喊,伏佑的手如两把刚钳将他的头一瞬间捏爆了!
看台上的魔族们看得清清楚楚,独眼人的脑浆流了一地,身体如一块硕大腐肉瘫在地上,惨不忍睹。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在场所有人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欲念之魂再一次站了起来,他抬起双手一下一下鼓起掌来,短暂的沉寂后看台上的魔族们跟着鼓起掌来,掌声越来越多,如雷声响彻天际一般。
伏佑是被两名侍卫架着来到欲念之魂面前的,他觉得自己应该感谢魔尊,起码他不是让重伤的自己爬着来到他的面前,魔尊给他保留了神族贵胄该有的体面。
“你可以走了。”欲念之魂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对侍卫吩咐道:“给他疗伤,然后再给一匹独角兽带他上路。”
伏佑摆脱那两个架着自己的侍卫勉勉强强地站稳身子,牵着独角兽走到常琴面前,小声说道:“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可,可是......卜解释还在他们手里,我们不能丢下他!”虽然知道自己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但常琴还是恨犹豫。
“听我说......”伏佑用只能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魔尊要杀卜解释,必将毁坏支撑前三天的四极之力,届时南天门必定被魔域大军攻破,如今凭你我二人之力阻止根本办不到,我们必须尽快赶回成天,你母后就算看在四极之力的份上,也会想办法救不解释的!”
闻言,常琴又是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伏佑刚想托着她上独角兽,却没想欲念之魂身边的夜月开口说道:
“魔尊何时答应常琴公主可以离去的?!”
“你不是说......”伏佑满面怒意,常琴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魔尊只说你赢了独眼人常琴和你便不会死,你可以活着离开魔域。”夜月道。
“哼!”伏佑怒道:“如果你们在我离开的路上派追兵来杀我,是不是又会说魔尊只是让我活着离开魔域,可没有保证我是不是在别的地方被什么人杀了!?”
“告诉天后羲和,常琴公主正在丰都做客,本尊给她三日的时间考虑,如若不打开三天门,魔域大军必将前三天的上神们屠个干净!”欲念之魂浑厚的声音飘荡在空旷角斗场上方,看台上的魔族们齐齐欢呼,声音震天。(.)
此时的常琴反倒镇定下来,她对伏佑说道:“你快走吧!”
“可是你......”
“身为九天公主,我知道该怎么做。”常琴对他微微一笑道。
伏佑知道她指得是什么,在地牢里他们谈论过这样的话题,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去面对,真真令人措手不及。
“快走!”常琴催促道。
“保重!”伏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跨上独角兽在看台上所有人的注目下甩鞭一路朝着九天的方向奔去......
印空湖,古神盘古羽化时因对世间留恋而留下的最后一滴泪水所化而成,它的存在本事就是一种欲念的化身。
欢欲,怒欲,哀欲,惧欲,爱欲和恨欲,这六欲就算是上神们都是摆脱不了的,如此看来,欲念之魂的出现或许可以说是一种必然,那么这场浩劫存在的真正意义又是什么呢?
如今的卜解释无论自己在何时、何地、境遇如何,他都能仿若置身事外地静静思考问题,自从断了手脚后他的思绪更是带着他遨游玄外之天,很多事情都仿佛一下子想透彻了。
即使此刻他被欲念之魂浸在印空湖中,即使在这专门为他所设的“灭覆阵”中,即使‘四极之力’正一分一毫地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撕裂着他仅剩躯干的残缺身体。
卜解释经历过得苦难太多太多,‘天刑台烙柱’的吸髓啄魂之苦;‘马革钉’的粉身碎骨之痛;‘向阳花蛊毒’的啃血食肉之撕心裂肺,砍断四肢之悲壮;业火焚烧之惨烈......
然而这一次却与以往全然不同,时间仿佛变作千万把小刀从他的躯干上将他的血肉一点一点的挑去,说不上是疼还是痒,但他却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欲念之魂盘坐在阵中,他双目微合着,微微开启的唇瓣随着鼻子一个深深的纳气后度出一口浊气来,贪得无厌地不间断地吸取着从卜解释躯体里散漫出的‘元始神力’。
“我有个请求。”
闻声,欲念之魂看向卜解释,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说得出话来。
“什么请求?”
“你是欲念之魂,对吗?”虽然是一句问话,但卜解释话语中透露着肯定,所以他抛出了真正想问的问题:
“我想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你的,洌泫的,我娘的,九天的,魔族的。”
欲念之魂微微一笑,道:“既然你今日问起,本尊便与你说个明白,也算是偿了你临死前最后一个愿望,你听完后,定会觉得自己死得并不冤枉。”
“洗耳恭听。”
欲念之魂显然是最好的讲述者,仿若亲身经历一般,从盘古开天辟地到最后一点精元所化成的洌泫的出世;再从洌泫将缠绕着自己发丝的山茶花种子埋在泥土中到他们二人平淡幸福的夫妻生活;又从休与山异变说到到五百年后昆仑山上未曲明母子二人与洌泫的重逢,洌泫为何会在明知道卜解释将会杀了自己却仍在九浊窟舍命救了他?为何会将他收为徒弟亲自授业?为何会让他携带神木寻访九座神山?又为何在天刑台上替他挡了接下来的九鞭?!为何一次次将他推入险境,又为何一次次地舍身相救,不计较得失,不计性命,最终让他顺利取得了‘元始神力’!
就像一个教自己儿子走路的父亲,怕孩子走不好又怕他摔了碰了。
卜解释静静听着,终于想起在不二崖下所看到的幻想,一幕一幕仿佛就在眼前上演,所有的疑团终于揭开......
巨阙剑在他身体里隐隐震动,连长乘都因为不解释翻涌的心海而苏醒过来,本来为了防止卜解释的反抗,他已经随着巨阙剑被欲念之魂封锁在阵法中,但现在......他将护着卜解释的魂魄去到那他想去的地方......
洌泫被困在镜中已经过去两日多了,欲念之魂没有再回到‘万镜之宫’足以证明他已经将卜解释完全捏在了手心里,洌泫曾尝试过离开镜子,但‘魇诡真水’的效力还没有消退,没有肉身所依附的洌泫只能呆在镜中。
然而‘魇诡真水’的效力只能保持三十二个时辰,届时如若欲念之魂还不将肉身归还洌泫,否则肉身必毁。
远远的漆黑之处突然飘下一道白影,洌泫起身望去见那人影朝着自己拜了三拜。
“谁?”洌泫想不到是谁也进了镜子,远远看去像是个散发清瘦的年轻人。
卜解释走上前去在他面前停住,两人站在一起一般高,一般清瘦,卜解释就像是他过往的模样,洌泫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光芒刺眼地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里?”
“父神。”
闻言,洌泫睁大了双眼,几乎觉得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幻觉。
第133章
“您曾说过......天地轮回早有注定,不感于所得,不惑于所成,列天地而不坠,临万物而不迷,遁天地而演万物,得大道……而退本源。”
洌泫听到自己曾对卜解释说过的话又他嘴里一字不差的重复出来,再细想那时所处场景,这一字一句背后自己对卜解释所给予的希望和劝导是多么的沉重,以至于现在听起来是那样的讽刺,就如同一道直击内心的闪电,拷问着他。
“是,我说过。”
“您说‘退本源’是所有人的归宿,包括你,我。您还说......”卜解释说到这里停了停,注视着洌泫的目光里闪烁起隐隐泪光来:“生死一瞬,只为明天地之所在,悟万物本来,感悟天地,感悟自然,感悟我居其中的真髓,化有形的躯体为无形的神意,才能时刻感悟天地、万物的存在,这就是古神的境界。”
“是!这就是古神的境界,无欲无求,孤独......淡漠。”对这一点,洌泫深有体会,他就是因为惧怕孤独、留恋情爱才会将九天拖入了黑暗,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炼狱,然而就在他下定决心为此负责的时候,他又再一次背叛了自己的使命!
“您更说过......”即使卜解释极力想忍住,但眼里不断聚集着的泪水却已然夺眶而出:“昨日的选择是今日之境的根源,更是他日之果,这就是命数,谁也无从选择。”
“......孩子......”这两个字刚唤出口,洌泫就已经艰难地滚动了几下喉结,他甚至想抬手去摸摸他的头发,可最后还是忍住了,说道:“一切......都是父神的过错,你不该承担如此之多......你不明白......”
“所有前因后果,我都知道了。”卜解释打断道,眉心几次紧促却始终舒展不开,这句话说完便怎么都说不出第二句来。
闻言,洌泫心中犹如被巨石一下砸在了最底处,又是一阵悲苦又是一阵轻松,他盘坐于地,卜解释亦跟着坐下来。
“记得你那时曾问过为父一句话。‘如果我的命数是死得惨烈,死得万神唾弃,众叛亲离,失去最爱的人,那我......还会如今日般坦然自若吗?”洌泫说着便将目光转向卜解释,沉下一口气道:
“我的初衷不会改变。只是......为父需要你帮一个忙。”
“您这一刻是清醒的,可一旦和欲念之魂再次合体......您还能控制自己的心吗?”卜解释问道。
“是啊,所以我才觉得或许你的元神能逃脱欲念之魂所设‘灭覆阵’的控制来到这里,未尝不是一种机缘,你我的机缘,九天魔域的机缘。”
“怎么说?”卜解释求解。
“自九浊窟一行我与他魂魄相通,眼下我却被‘魇诡真水’所伤暂时与他魂魄分离,这也是难得的机会,‘灭覆阵’有一穴位诡异非常,主凶幻,如若能将他引入此穴,你按照我的方法擒住他,我自有将他彻底震住的方法。”
“......”
不见他言语,洌泫问道:“怎么?有何顾虑?”
“那之后呢?当真......”卜解释抬目望他,眼里虽没了泪,但眼眶依旧红红的,一想到他们父子二人的宿命竟然是一死一生,他就怎么都提不起精神。
洌泫从他目光中第一次看到那种孩子敬望父亲的神情,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感伤,却只微笑道:“刚才你还一句句提醒为父,怎么现在自己反倒又丢到脑后了?!”
卜解释深吸一口气,压下鼻间的酸涩,道了句:“孩儿知错了。”
洌泫咬破手指在他眉心点一朱砂,然后说道:“为父将自己的元神寄托在你的眉心处,你带我去那‘灭覆阵’中,到时你只管听为父的话行事。”
卜解释正打算驱动‘巨阙剑’却见洌泫突然抬手制止,随他的目光望过去果然见镜子外娘亲的身影出现在外殿里。
“......娘亲......”卜解释一步上前可苦于自己只是魂魄无法与娘亲相见,自娘亲被欲念之魂抓走后他就没再见过娘亲了,自他来到魔域娘亲几次探望自己也是在昏睡中,不知娘亲见到自己断了四肢被业火焚烧的身体时有没有被吓坏?有没有伤心流泪?
卜解释见娘亲身着一席白色貂尾大袄,贴身随意穿着一件藕粉色长裙,除了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一张未施粉黛的脸上看起来精神还算可以。
未曲明坐在妆柜前一手托起圆形铜镜一手拿起梳子梳头发,可还没梳几下又叹了口气将梳子和小铜镜放在一边,嘴里居然哼起了一只歌来,歌的内容很是有趣,连卜解释都从来没听过。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墙院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熟悉的歌声仿佛伴随着遥远的记忆一下子就扑到了洌泫面前,记得那时未曲明被公孙绿水蒙蔽用他去换吃食,虽然最后也算是给了她些教训,但他心中还是被一口气堵着咽不下去,直到那日他在田间锄地,忽闻一声阴阳怪气的调调,抬头便见她坐在院墙上嚼着肉干嘴里还唱着一首她新做的打油诗,大概意思是:
‘穿着青色衣衫的美男,悠悠的是我的心境。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就此断音信?
青青的是你的佩带,悠悠的是我的情怀。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不能主动来?
来来往往张眼望啊,在这院墙上啊。一天不见你的面啊,好像已有三月长啊!’
好个未曲明想要道歉,不但不提自己的过错,居然还怪他不去找她!洌泫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才彻底地不恼她了。
前日从欲念之魂与未曲明的争吵中听闻她已经开始恢复记忆,洌泫这才意识到自己出现了多大的漏洞,虽然他不知道她记起了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应该没有想起他们是为何分离的,也没有想起他真实的身份来,否则她此刻不会如此镇定的待在万镜之宫里。
这也许是洌泫最庆幸的事情,现在回头,一切还来得及!
卜解释回过神时却见洌泫仍是痴痴看着镜子外的娘亲,一动不动的身躯如绝壁山崖一般给人一种孤绝的悲苦,再想他们二人的命运多舛至此,卜解释怎忍心出声打扰,只得在静静一旁压制着‘巨阙剑’在自己身体里催促的声音,如若元神离开身体太久身体必然受损,更何况他本就残缺不全的身体此时还被困在‘覆天阵’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听洌泫对自己说道:“走吧。”
卜解释见他脸上并无异色,迟疑了一下后又点了点头。
印空湖的水像是被煮开一般沸腾了起来,欲念之魂嘴里仍然讲述着关于洌泫和未曲明的故事,只是一开始还比较有顺序和逻辑性,但后来又变得细碎起来,甚至开始诉说一些日常的琐事。
卜解释闭目躺在湖中所设‘覆天阵’中无声无息的,欲念之魂以为他已经元神尽毁只剩下一副躯干,但转而体察自己体内的神力虽然有很大的恢复,但仍旧远远未恢复到以前。
他垂头看向湖中自己的倒影,仍旧一头银发不改,他刚想皱眉却从水中看到另外一个人的倒影,她就站在他的身后。
“你怎么在这里?”
“你刚才说得那些,不就是对我说的吗?”夜月眼睛里空空的,仿佛此刻的她连一点模糊的光都看不见了。
“你终于聪明了一次。”欲念之魂回头道:“那你说说,本尊为什么要故意让你听到这些?”
“你说他心里是有我的,你说只要杀了卜解释他的心就会到我这边,可你刚才说得那些……”夜月嗓门越提越高,可一说到刚才她听到的种种却戛然而止,即使重复一遍都会将她侵蚀地尸骨无存!
“是啊!本尊口中的洌泫是不会爱你的,他只爱未曲明。”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只是为了利用我抓住卜解释?”此时此刻的夜月反倒流不出一滴泪,她只想弄个明白。
“不全是,你对洌泫有恩,他身为古神慈悲为怀,纵然你几次设计伤害未曲明性命,因未得逞,他自然不忍取你性命!但你存在一日,就会对构成未曲明一日的危险!然而这次不同,他如果知道是你害死了他的儿子......”
夜月痴痴笑着,伸手指着他,东摇西歪险些跌倒:“你要杀我?!”
“只要卜解释一死,你今日也活不成了!”欲念之魂与洌泫元神暂时分开后,洌泫是不可能知道他具体的所作所为,届时卜解释元神肉身俱毁已不可挽回,‘元始神力’尽归洌泫,洌泫就算是再想回头也是无路可退了!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只闻一声怨念极深的厉吼,一道紫色身影便撞向了‘灭覆阵’,然而欲念之魂只需轻轻一拂袖,夜月便又被甩回到了岸边。
“小小一只九尾狐仙也妄图破坏本尊的大计?!”欲念之魂笑得如花容盛开,抬起的右手心中寒光闪现:“如若你急着送死,那本尊现在就送你上路!”
第134章
夜月生无所可念,一心受死,可预期的痛苦却迟迟没有到来,她看不清面前的东西,却仍可以明显感觉到欲念之魂极速向‘灭覆阵’中心靠近。
究竟是什么让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当欲念之魂正准备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结果了夜月,却猛得发现印空湖里似乎发生了异变,他担心‘灭覆阵’在关键时刻出了问题,所以立刻上前查看。
没想到他却看到洌泫从湖底缓缓地升了起来,他的脸色顿时像看见这世间令自己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不是被我封在镜中了吗?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欲念之魂想不明白洌泫是如何解开‘魇诡真水’的控制单凭元神来到这里的?他这是想要与自己玉石俱焚的打算吗?!但是他们如果元神两两相会必然相互制约,相互影响,却又不可能真的杀死对方,洌泫能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阻止欲念之魂,救出卜解释!
果然就听到洌泫的声音飘了过来:“凡事皆有定数,就算你是机关算尽,终究也是邪不胜正!”
这话说得原本非常符合洌泫的个性,但随着欲念之魂不断地向她靠近却怎么都感应不到这副躯体对洌泫元神的一种呼应。
欲念之魂止住步子,对洌泫质疑道:“‘魇诡真水’的药力还有四个时辰才会消失,你是怎么逃脱的?你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面对欲念之魂的质问,洌泫的神色似有动摇,但仍是故作镇定,嘴里却回了句极其幼稚的:“你爱信不信!”说着又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抬腿便向‘灭覆阵’中心飞去。
见他向阵中的卜解释靠近,欲念之魂哪里还有功夫去确认,由于事出突然,他也来不及细想便跟过去阻止,道:“不可!只要再过四个时辰,你我便再无后顾之忧!”
洌泫猫着腰想躲过他,却还是被他把前面的路挡得死死的。
“如今只差这一步,你便可与未曲明长相厮守,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
洌泫似是被他问住了,脸上几番风云过境后,嘴里却直嚷嚷道:“他是我儿子,我怎忍心杀他!”
说罢,作势便要去解欲念之魂下在卜解释身上的封印。[]
且不说洌泫是否能打开封印,但说他这样的一个举动就不得不让欲念之魂紧张了起来。可欲念之魂又不敢硬来,他知道如果自己和洌泫硬来只会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就算不会伤及性命,届时阵法的威力一定大受影响,如若让卜解释趁机逃出‘灭覆阵’,恐怕将会错失这唯一一次除掉他的机会!
“哈哈哈!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欲念之魂既狂妄又悲切的笑声从洌泫身后想起,他抓住他的手说道:
“卜解释一旦继承了所有的‘元始神力’,他必然会杀了你!否则那么多冤死的九天神族将永不可能复活,九天将永远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到时候你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哪里还能再与未曲明相守?!”
闻言,洌泫愣在原地,仿佛真被他话给镇住了,然而躺在阵中的卜解释也是胸口一震,久久无法平复,对欲念之魂所说的事他是一无所知的,原来他一直弄不明白在那预言性的梦中为何非杀洌泫不可,如今终于有了答案,不是他非要杀他,而是非杀他不可!
想他洌泫为何能被欲念之魂控制而迷失了心智,现在想来也不难解释,洌泫所不能承受之痛恰恰就让欲念之魂钻了空子!
普天之下,谁能冷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将自己杀死,而洌泫却一次次地成全了所有人背负一身骂名,他能如此残忍地任由魔族大军屠戮神族,那是因为他知道在自己死后,他们都可以得到重生,往生界的大门会重新开始,九天会重新恢复生机,新的秩序将会重新建立,无论是九天还是魔族。
这一切只需要付出一个代价,那就是洌泫抱着欲念之魂彻底灭亡!
而他卜解释身为古神的儿子,却一直误解他的用心良苦,想到此处卜解释更是不能自己,就在他快要陷入魔障的时候突然眉心一阵刺痛传来,洌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切莫胡思乱想,集中精力支持长乘的幻像!”
长乘手中原本就有一宝贝乃是那‘蜃贝’,‘蜃贝’不仅可以看到世间所有想看之物,还能制造出迷惑众人的幻象。[.超多好看小说]
欲念之魂利用夜月的幻术迷惑了常琴,卜解释利用长乘的‘蜃贝’制造出的幻术迷惑住了欲念之魂也算是以牙还牙了,而将他引入‘气海穴’才是最终目的。
长乘收到卜解释的指令故作镇定地甩开欲念之魂的手,说道:“我不会再受你迷惑。今日我便要将你收了!”
话毕,欲念之魂便见洌泫突然纵身逼近自己,他急急转身可每每险些被他的双手掐住命门,两个人如镜中之人左右掣肘互不相让,然而又不敢真使神力较量,只得做肢体上的过招,两人似飞花蝶影般在湖面上对影成双,竟变化出四个人来。
躲在岸边的夜月听闻两人之间的对话,这才是彻底弄明白了洌泫与未曲明的前世今生爱恨纠葛,原来五百年前在休与山下自己救得竟然是古神帝台,而他身上竟背负了如此大的秘密,如此深沉的悲伤,她服侍了他近五百年居然对他的心思一无所知......她一心只想着如何得到他,偏偏却迷失了心智去伤害他,辜负他对自己的信任和善待,此时她的心里只有无尽地悔恨......
欲念之魂只顾着对付化作洌泫的长乘,突然感到寒光逼背才一回头却看到卜解释立在自己身后,他再回过头来却见洌泫变作一道金光穿身而过化作巨阙剑牢牢握在卜解释手中,欲念之魂竟不知不觉中被巨阙剑刺了个窟窿,只听他惨叫了一声发疯似地左右逃窜却身陷‘灭覆阵’的‘气海穴’中逃不出去。
这‘气海穴’乃是人身体中的一处要害,击中后可使身体失灵,欲念之魂设下‘灭覆阵’正是以浑身之怨念之力将卜解释镇压在阵中,阵法自然对应身法,洌泫正是因为知道其中奥妙才会让长乘扮作自己的模样引诱欲念之魂身陷在这与他身法对应的‘气海穴’中,在虚虚实实的过招之中用巨阙剑伤了他的元神。
欲念之魂这才意识到上了当但又后悔不及,恰在此时寄托在卜解释眉心洌泫的元神从里面跳脱出来进入自己的肉身将欲念之魂彻彻底底地镇压在了自己坚强的意念之中。
卜解释见进入肉身的洌泫摇摇欲坠几乎立刻跌倒,便知自己刚才那刺欲念之魂的一剑同样也伤及了他,刚想上前去扶,却被他抬手拒绝了。
洌泫打量着卜解释已经恢复四肢的身体,欣慰地笑了笑:“欲念之魂设下这‘灭覆阵’妄想用四极之力杀了你,但你如今破了他的阵法,反而囊括了四级之力的精华重新生出了新的四肢,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前几日我还思索如何重塑你的四肢,如今困境却引刃而解,看来......无论再与命运如何抗争,就算是身为古神的我......也终究是阻挡不住命运的车轮。”
卜解释见他虚弱得脸色有些发乌,雪白的长睫垂下几乎快将眼珠子全部遮盖住,唇更是没了半点血色,沉重的喘息清晰可闻,卜解释看着心里难过,又不知能说些什么,只得走在他的身边,询问道:“我先扶您回去休息会儿?”
洌泫点了点头,两人刚上了岸就听闻夜月在那里轻轻叫了声:“洌泫。”
闻声,卜解释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眼她,洌泫只是停下却没有回头看她,短暂的沉默后说了句‘你走吧’便让卜解释参扶着自己离开了。
欲念之魂说得对,洌泫不忍心杀她,但此刻的她早已经是孤舟溺水划不到岸边了,她环抱着自己的身体静静矗立在印空湖的岸边,在心里目送着那个远离她的男人,她知道......他们不会再见了......
洌泫没有回万镜之宫而是回到了大政殿西边的侧殿里,平时处理政务时休息的地方,魔族侍女们见魔尊驾到立刻添置上了新的床褥和取暖的火盆,但这里仍显得不够宽敞舒适。
在洌泫退了左右侍女后,卜解释忍不住建议道:“您还是回寝殿休息吧?那里......”他原本想说‘那里还有娘亲可以照顾他’但又想起娘亲如今已将父神看做敌人一般,后面的话也就说不下去了。
这边洌泫果然立刻回绝道:“不用了,这里挺好的。”说完便歪在床榻上,缓缓闭上双眼像是立刻睡了。
卜解释却在一旁坐立不安,他知道刚才那一剑必然是极重的,否则以父神的脾气又怎会轻易让自己看到他脆弱的一面,想用神力为他疗伤又担心‘元始神力’相斥相吸的性质会让父神的伤雪上加霜!
他就这样在洌泫身边守着直至太阳西落,直至有一圆腰宽肩长得还算端正的将军自殿外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那将军看到卜解释先是一愣,见他容貌和魔尊很是相似却另有一番神采,又是一头黑发,于是又朝里面张望了一下,这才瞅见那床榻上躺着的正是魔尊本人,于是先是小声试探着禀报道:“启禀魔尊......”
“......说......”床榻上传来洌泫平稳的声音,凭着声音便知他已恢复了些气力。
将军如实回道:“有人试图引开关押常琴公主厢房外的守卫,据相貌像是那日竞技场上被您释放的那个伏佑,小人不敢打草惊蛇,特来请示!”
洌泫睁开双眼将目光转向一旁卜解释,然后说道:“你,伏佑,常琴公主,还有你的母亲.......现在就走,回到前三天做你该做的事。”
闻言,卜解释心头一惊,问道:“不让娘亲留下来多陪陪您几日吗?”
第135章
洌泫不理会他的话,又说道:“还有那只狐狸,也把他带走吧。”
“您......”这话令卜解释大出意外,他表情认真地再次询问道:“您不再去看看娘亲吗?这一别后......”再无相见之日,您也忍心吗?您对旁人宽容,连南虞都可以原谅,为何却对自己这般残忍!?
看着洌泫转向自己目光中充满着不可抗拒的坚定,后面的话卜解释说不出口了。
洌泫道:“为父还有一件事拜托你。”
“什么事?”
“五百年前为父施在你母亲身上的封印必将随着我的消亡而消失。我希望你能......不!”洌泫坚决道:“是必须,你必须要再次封存她的记忆,以你性命之长为期限,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让她想起我。”
卜解释从来都不曾真正体会情爱之甜蜜和痛苦,所以他无法真正体会洌泫说这话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和感受,但他仍可以从洌泫眼底里清楚地看到深刻的悲苦在那里不断地蔓延着,如碧波苦海一般望不到彼岸,他甚至可以想象如若母亲想起了父神,这苦海也必然会将她吞没,所以他还是点了点头,承诺道:
“我会......这样做的。”
洌泫从床榻上起来,动作利落干净,身体仿佛已经大好,他很自然地抬手去抚摸卜解释的头发,可还没等到卜解释露出尴尬的神色,他却又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弄得卜解释心中又是酸楚又是失落。
“好孩子,我送你到门口吧。”
洌泫让侍女为卜解释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又让侍从为他准备了些干粮,其中还不忘用几个锦袋装满各色肉干,卜解释知道这是父神特意为娘亲准备的。
卜解释以为洌泫还会对自己交代叮咛些什么,就算不是关于九天的事情,也会有很多关于娘亲的,可直到洌泫将他送至殿外也没有再说半个字。
卜解释踌躇着故意磨蹭,却只换来洌泫口里的两个字:
“走吧。”
“我有件东西想给您。”卜解释从怀中摸出一件青色的小包裹,解开后里面露出一双已经磨损得看不出原来样子的绣鞋,当初他们一行人前往九浊窟路过湮城的时候,南虞要为娘亲买新鞋,那时父神一眼就看出那双鞋不合适,重新挑了一双,但那鞋始终是南虞为娘亲买得,当时卜解释对南虞心怀芥蒂,执意收起这双旧的绣鞋,笃定这鞋必定是父亲所留给母亲最后的东西,上面的一针一线都是父亲对娘亲的爱恋。
洌泫的目光定那双旧鞋上,眼底里的波澜久久无法平复,卜解释知道自己猜对了。
“孩儿这就走了。”卜解释跨下台阶,对着洌泫拜了三拜。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洌泫面露欣慰笑意,说道:“别让我失望,知道吗?”
闻此言,卜解释再也绷不住,双膝跪地又是重重三拜:“孩儿这就去了!”
见他这般样子,洌泫脸上的笑意岁未消,却已平添了些许愁苦,只道了句:“照顾好你母亲。”这便是他唯一放不下的了。
卜解释嗓子深处哽咽难平,连一个字都没说便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洌泫双手抱着那双被年华洗尽的绣鞋目送着卜解释从一叶影子逐渐变成被夕阳吞没几乎看不见的一个黑点,只剩下三日了,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再没有杂念牵绊的他已然经心如止水......
卜解释拿着洌泫给的腰牌一路畅通,他先是来到万镜之宫见到了娘亲,未曲明见到四肢无损的儿子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几乎不敢想象自己所看到的,她先是轻轻撇了他一眼,没回过神来,又继续对着满桌的饭菜用筷子拨拉了半天,直到卜解释轻轻唤了声‘娘亲’,她才反应过来,泪水瞬间就涌上眼眶。
刚刚还在担心儿子会不会被欲念之魂给害了,转眼见儿子就完完整整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未曲明将卜解释从上到下齐齐检查了一遍,确保没事后紧紧地抱住了他,嘴里仍旧叨念着:‘还好没事,还好平平安安’之类的话。[]
“娘亲,我们走吧。”卜解释道。
“去哪?”未曲明以为卜解释只是和她一样被洌泫关在了这里。
“回前三天去。”卜解释勉强扯出笑意却看到未曲明一脸不信便又渐渐地笑不下去了,他知道自己必须给娘亲一个合理的解释。
卜解释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经过以及前因后果,当然没有说他们父子相认的事情,更没有说他与父神注定的那场生死之战。
“你的意思是洌泫所做的那些恶事都是受欲念之魂的唆使?!”未曲明按照自己的逻辑推想着,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逐而展露笑颜问道:“那是不是可以说所有事情都平息了,九天和魔域不用再打惨仗了,不会再有人为此惨死了,对吗?”
卜解释重重点头道:“对!九天会恢复和平,也将会建立起新的秩序,我们不会等待太久。”
“那......洌泫呢?他......还可以回到九天吗?”未曲明问得小心翼翼,每一个字里都能听得出她纠结的心思。
“您......不是该恨他吗?”卜解释艰难地说着违心的话:“他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他还拘禁您,迫害......迫害南虞!他是......必须要付出代价的.......”
听完这番话,未曲明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向儿子说明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以及她脑海里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她只知道那或许是五百年前自己与洌泫生活的一些画面,虽然仿佛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但只要一听到他可能会受到惩罚她心底就会忍不住地紧张起来。
母子连心,卜解释大约也能猜出娘亲心中所虑,先于她开口说道:“暂时先把他的事情放一边,难道您就一点都不关心南虞吗?我们这就去地牢把他救出来!”
“洌泫肯放过南虞了?”未曲明觉得仿佛在梦中。
“自然的,不止这样,他还让我一并带走常琴公主和伏佑,作为......”卜解释说起谎话来当真不容易,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作为谈和的条件!”
听到这里,未曲明也算是信了个大概,她心中开始记挂南虞,便与卜解释又一道去了石牢,见南虞已经瘦成一把骨头歪在那里几乎没了气息,又没了双手,她又是心疼又怕他抗拒自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
卜解释在已经知晓所有前因后果后再看到南虞,心里仿佛五味杂陈倒在一起分不清是个什么滋味,要说恨他,自然是恨的,否则自己怎会一生下来就没了父神的庇佑受尽世人冷眼,可要说不恨也就不恨了,他毕竟在‘古神八卦阵’中舍去右手而救了他性命,何况眼下娘亲还心系与他,自己也答应过父神要照顾好娘亲的。
于是卜解释暂且搁下一切想法,蹲/□先给南虞度了些真气续命,然后背起他与娘亲又找到被关押的常琴公主和企图救援常琴公主的伏佑。
常琴看到卜解释来救自己又见他已经复原如初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伏佑心中有很多疑团没有解开,但见卜解释手中握有魔尊的腰牌更是不解,几次想问却被卜解释以各种理由挡了回来,于是也就不再问了。
卜解释问伏佑为何在此,怎么没有乘机回前三天去,伏佑解释道,‘自己原本是打算回前三天搬救兵的,但是走到一半却巡防的魔域大军挡了回来,他实在没有时间与他们纠缠没有办法只能又跑回魔域丰都希望能凭借自己对八卦阵法的了解从魔尊手上救出卜解释,可没想到待他赶到印空湖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人的踪影,这才想着来解救常琴的。’
他们一行四人乔装后从魔域丰都走回第九天中天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了,由于担心南虞受不了路途颠簸所以找了一处偏僻峡谷休息整顿。
终于走出魔域之境,常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将卜解释拉到一边,劈头盖脸便问道:“你是怎么让魔尊放了我们的?是他帮你重塑四肢的吗?”
“是。”
常琴见一提到魔尊,他便面露难色,于是又问:“你可是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他没有开出任何条件。”卜解释说完便要走。
常琴急急跟过去问道:“那你可查出是谁害了我的父神?”
听她这一问,卜解释便真的停了下来,只是他直到常琴跑到自己身边时才转过身来看她。
见他神色异常,常琴忍不住追问道:“当真查出来了?”
“是洌泫,我亲眼看到他将天帝的首级割下来的,”卜解释一字一字问道:“这个答案你可满意了?”
“......骗人......他怎么可能一个人来到成天杀了父神呢?!这不可能!”
“你这个人好生奇怪,问我又不信我,那你我还有可说的!”卜解释说着便又要走,常琴从后面死死抱住他的腰身,喊道:
“倘若你再认认真真地说一遍,我便信了!”
“好,这次你便听个明白!”卜解释转身直视着她的眼睛道:“是洌泫,我的亲生父亲,我亲眼看到他将天帝的首级割下来的!”
“......亲生父亲?”此时让常琴震惊地已经不再是魔尊杀了父神,而是卜解释口中那‘亲生父亲’四个字,她怒火中烧地指着他连连道:“好!好!好!九天砍四肢焚你躯体,魔尊塑你双手双脚,还你尊严,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归顺于他我不怪你,从此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咱们互不相欠了!”
没想卜解释正对上一句:“那是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六章更新完啦,估计还有三章左右就结束了,可能也会有番外,具体看编辑给的榜单字数要求了。
第136章
见他不待见自己,常琴一下就没有了气势,委屈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你是不是累了?还是……”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卜解释脸上已经明显地不耐烦起来。
“等等!”常琴揪住他的衣角,追问道:“我对你是了解的,你不是那种朝秦暮楚的人,你我经历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到现在了你还有什么可对我隐瞒的!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如果这是你能想到足以说服你自己的理由,那么你就这样想吧。”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常琴揪着他衣角的手更是不松:“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想知道你在我心里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吗?”卜解释正色看她,那样的表情常琴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忘记。
“怎么......样的?”
“自以为是......”看到她眼底里浮上来的水汽,卜解释下面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还有没?”常琴问得急迫而尖锐。
“还......不够吗?”卜解释似是在叹息。
“你可还记得你在成天向我许下万年之好的约定吗?我原本不想总是把这件事挂在嘴上,不想给你压力,但既然你说我自以为是,那好!我还真就难缠一次了!”常琴义疾言厉色道::“无论我如何如何让你不满意了,但你就是要履行你的承诺!”
‘承诺?!’这两个字忽如雷电般击入卜解释的心海,想他父神必定也是许诺过娘亲不知多少坚若磐石的诺言,可是在面对不可抗拒的命运时却又是那样脆弱的不堪一击,卜解释苦笑在心,对着常琴,吐出三个字:“忘了吧。”
“卜解释,你混蛋!”常琴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流着泪大喊道,双手攥得紧紧地,指甲深深陷入手掌心中。
伏佑正在简单搭建的帐篷里收拾行头,想他从婚宴上狼狈逃出来,又落入魔尊的手上,尝尽了苦难,简直是险象环生,臭美的他回成天前沐浴更衣都是最基本的。
伏佑正用棉布擦拭湿发就见常琴像风一样卷进了帐篷,对着自己劈头盖脸就来了一句:“回成天后我们就立刻完婚!”
见她气得在一旁上气不接下气,伏佑边笑着边将头发甩到身后,接着又敞了敞几乎席地的宽大袖子,一系列动作下来即风流又帅气。
“何必等到回到成天,只要你想......呵呵......现在就行啊。”
“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伏佑见常琴怒骂着一阵风就卷了出去,想必是躲外面哭去了,蹙眉喃喃道:“难道是和那个木头吵架了?”......
卜解释在外面溜达了一会才回到自己的帐篷,他将‘巨阙剑’搁在一旁,可它却自顾自地悬浮在他的面前。[.超多好看小说]
“你喜欢她吗?”
耳边传来长乘的声音,卜解释此刻却不想搭理他。
“那我换个问法。”长乘坚持不懈道:“你对她喜欢多一点,还是感激多一点?”
这回卜解释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这个问题。
“是不是觉得感激之余又有些喜欢她,可要说喜欢,又觉得远远比不上睚眦对她的用心,对吗?”
卜解释抬手便打了‘巨阙剑’一下,苦笑道:“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
‘巨阙剑’往旁边躲了一下可还是没能逃出他的魔掌,委屈道:“我不是为了帮你理清思路嘛!再说了你这样做也是为了她好啊,我理解你!兄弟。”
“你说得没错,早了断早好。”卜解释深叹一口气,似乎已经下了满满的一个决心!她为自己牺牲过一次性命,自己又怎忍心再拖累她,因为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漫漫无期的孤独岁月......
未曲明和南虞呆在另外一个帐篷里,她此刻正在给躺在床榻上如死人一般的南虞喂水,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即使是嘴对嘴的喂,水还是不断地从他紧闭着的嘴角滑了出来。
这时常琴从外面挑帘走了进来,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我想和你谈谈。”
未曲明哪里有功夫理她,随口道:“你说吧。”
“你能先停下来认认真真听我接下来将要对你说的话吗?”常琴坚持道。
未曲明正用勺子跟那张紧闭的嘴抗争着,她瞥了她一眼,烦躁道:“要说什么就快说,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此话说完,帐篷里安静了好一阵儿,当低头继续喂水的未曲明以为常琴已经离开时却听到了她的笑声。
未曲明抬头看她时发现她脸上满是对自己讽刺之色,不解道:“你笑什么?”
常琴停下大笑后又是一声冷笑:“笑你这个愚蠢的女人居然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仇人伤心,是在为仇人宽衣解带!”
她的话意有所指,未曲明再笨也听得出来,但这话出自常琴之口,却着实令未曲明百思不得其解:“你没事儿吧?”
常琴扬了扬下巴,回道:“我是夜月。”
未曲明立刻警惕,音量一下提高不少:“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把常琴怎么了?”
相较她的惊慌,夜月却看起来镇定坦然得多:“我用媚术控制了她的身体,否则我怎么可能从你儿子眼皮子底下进入你的帐篷。”
未曲明起身挡住床榻上的南虞,一时间有很多想法在脑子里飞快闪过,但她很快锁定了一个最有可能的。“你想杀我?”
夜月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的确想过要杀你,也这样做过,但现在......不会了。”
“那你是要......?”
“我来挽救一个人。”一提到这个,夜月眉宇间似有触动和纠结之情。
“谁?”
“洌泫。”
“你要救他?”未曲明心中一揪,又是酸涩又是触痛,可她又立刻冷静下来,问道:“那你到我这里想要干什么?”
“因为只有你能救他,我不想让他死。”夜月看着她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恳求。
“我?”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和洌泫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一切的纠葛是为了什么?洌泫为什么要执意攻打九天?你就从来都不想去探知吗?你对这一切都没有怀疑过吗?”
扑面而来的问题让未曲明几乎招架不住,但她的问题却字字戳在她心上,然而南虞口中若有若无的痛苦低喘却将她拉回了现实。
知道过往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她无法改变洌泫吞并九天的野心,无法改变所有人对他的痛恨,而南虞……失去双眼,失去双耳,失去双手,甚至于已经失去舌头的他才是最需要保护的,不是吗?
还有!就是她的怯懦,她害怕知道过往,因为有太多太多旁敲侧击的信息告诉她如果自己一旦知道过往,那将面临的也许就是无法接受之变化,无法承受之痛苦!
她现在只想着远离是非,找一处僻静处和南虞相守着了此残生,这一年中她经历了太多太多,她怕了,也累了……
“我不会再对你说什么。”夜月看出她的犹豫和躲闪,她对她失望透顶,更为洌泫感到悲哀:“你脑海里对过往的记忆会给你一个答案,无论这个答案你是否想接受,它也绝不会给你躲闪的机会。”
未曲明的目光开始左右闪烁,待她直视前方的时候愕然发现夜月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她掰开她紧攥着的手将‘舒魂草’塞在她手心里。
“这是什么?”未曲明本/能地想丢掉,可手被她攥得死死的。
“如果你!如果你只要想一想他....将会死去,如果!你听到这些还会感到有那么一丝丝地心痛,如果你还能鼓起那么一点点地勇气去面对现实,你就把这个含在舌下。”
“......”
“怎么?还在担心我会不会把你毒死?”
“......”夜月松开了手,然而‘舒魂草’却没有从未曲明手中掉出。
“以我对洌泫的了解,他一定会嘱咐卜解释将你的记忆再次封住,这‘舒魂草’有阻挡封印之效,”夜月边说边后退着,一脸释然道:“想想洌泫为什么一定要封存你的记忆吧,决定权在你,而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儿?”未曲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去关心她的去向,只是她眼底里的神采让人有一种超脱尘世的感觉。
“去......一个我必须去的地方,见一个我必须见的人。”说完这一句,常琴的身体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夜月已经离开了......
卜解释刚把八卦到极点的伏佑送走,又瞥见常琴去了娘亲的帐篷,心也算是暂时放了下来,然而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一个棘手的难题,那就是再次对母亲脖颈上的封印进行加固。
他决定在茶水中下入封印之法,看有没有机会让娘亲喝下,可就在他准备的时候未曲明突然走了进来。
“您怎么来了?”卜解释匆匆掩饰了一下,将险些碰翻的封印之水在托盘中稳住。
见儿子一脸的紧张,未曲明心中不免又想起夜月对自己说的话,但她还是不露声色甩了句:“怎么?老娘进儿子的帐篷还要先提前找个人给你通报一声?!”
闻言,卜解释忙道:“娘亲哪里的话,您想见孩儿随时都见得!”
未曲明的目光在不大的帐篷里绕了一圈,最后锁定在卜解释的脸上:“常琴刚才跑到我那里......”
“娘亲别理她!”卜解释以为常琴是跑到未曲明那里去告状了,于是立刻打断道:“过一阵子她自己就好了。”
其实未曲明压根就不是要说这个,但卜解释对常琴反常的态度更让她感到疑惑,于是直奔主题道:“你离开的时候洌泫可有对你交代过什么?”
“娘亲怎么想着问这个了?”
卜解释真的不怎么会撒谎,心虚全都写在脸上,双手紧张得都被他自己给搓红了,果然在娘亲面前无论他再怎么蜕变再怎么厉害,在娘亲面前都是个孩子!
但他这样无疑把未曲明给惹恼了:“是我词不达意,还是你脑子有问题!?我问你洌泫可有对你交代过什么,你的回答就只有两种,要不然就回答‘没有’,要不然就回答‘有’,如果‘有’又到底说了些什么?什么叫做我怎么想着问这个!?我还不能问,是吧!?”
“......”双手关节已经被卜解释捏得咔咔作响了。
“不要在那里装哑巴!如果你再搓你的手,我就把它给剁了!”未曲明一句怒吼,卜解释立马变成那个怕娘怕到要死的娃娃,双手迅速背后,但也咬紧了嘴巴。
在帐篷里紧张得气氛下卜解释真怕未曲明会跳起来给自己来一个锅贴,额头上已经冷汗连连的他僵硬而小心得移动着自己的手,端起身后的茶杯递到娘亲面前,说道:“您先喝杯茶消消气,孩儿定一五一十都告诉娘亲。”
“先说再喝!”未曲明可还上头着呢,哪有心情喝水?!
“好。”卜解释深呼一口气,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道:“他让我带你们回成天作为谈和的条件。”
“除此之外他再没给你说什么别的?”
“......没有。”卜解释内心暗叹自己表演地还算镇定,起码看着娘亲的眼珠子没有闪躲她审视的目光。
“他......可有交给你什么东西?”
“有的。”卜解释立刻从怀中摸出令牌递过去。
未曲明拿着令牌反过来复过去看了好几遍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于是决定拿回去好好研究。
“那个......”
“怎么?”未曲明停下将令牌揣进袖中的动作,目光凶狠地盯着儿子。
“没事。”卜解释立刻道,见娘亲转身要走人,可茶水还未喝,刚急急地想让她留步,没想她突然转身端起他手中的茶杯咕咚咕咚就把里面的封印之水喝了个精光。
未曲明喝完后用袖子擦了擦嘴,撂了句:“被你气得都快冒烟了!”然后就挑起帘子走了出去。
看着空空的杯底,卜解释终于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本次的榜单是――,榜单要求字数是15000字,深深一共分四章更新,每章字数在3700字以上,下一次更新时间为21日晚或者是22日早上。
本文快结束了,感谢那些一直支持深深却不经常冒泡的童鞋们!~
第137章
他希望今晚能平安度过,因为要重新封印就必须去除洌泫五百年前下在娘亲身上的封印,于是他决定再停留一晚,而离灭世之天的到来只剩两天的时间了。[]
卜解释望着倾斜的天际,有的地方下雨,有的地方起雾,有的地方响雷,有的地方飘雪,五彩斑斓的,如梦如幻......换个角度去看,又何尝不是一种美景?
也许几千年后,如今的一切灾难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战争的苦难,谁对谁错却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记得离开魔域之前,父神对自己说的一番话:‘九天要太平,就要付出血的代价。散仙的血,上仙的血,上神的血,战场的血,刑场的血,壮烈的血,冤屈的血,你以为只有一个人,你以为只有一群人要为此付出代价吗?整个九天都是修罗场,所有人都是这场变革的牺牲者和承载者!’
也许这就是一种代价,通往平静生活的代价,周而复始,循环往复,这正是宇宙万物必须遵从的规律,盛极则衰,衰极则盛。
而他!古神帝台唯一的儿子,辰晓之星,需要思考的是如何创建一个新的秩序。
清晨的露色渐渐漫过他的头发,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他知道那是父亲的眼......该启程了!
当卜解释走到帐篷前的时候他便已经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山茶花香气,所有人都觉得未曲明是被‘印空湖’水涮了一遍后才变香的,但卜解释从很小的时候就可以闻到这种可以带给他自己安全感的香气,今日的香气比往日却更浓郁了。
他挑帘走进去的时候看到未曲明正坐在床塌边,一席红衣的南虞仍旧躺在床上安静不动。
“娘亲,该走了。”
他看到未曲明转身看向自己,她手上还拿着一个东西,那东西上还在不断向下淌着红色的液体。
卜解释三步并做一步跑到她身边,飞快地扫了眼床榻上完全失去生气的南虞,急问道:“您把他的心挖出来了?!”
“我不让他还的,但他硬要还我。”
娘亲每说出一个字时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甚至是细微的,不那么容易察觉的......卜解释都没有看出一点,但他知道南虞死了,娘亲脸上却没有泪水,要出大事了!
“您......”
“从现在开始,你不是我的儿子。”
“娘亲,您听我解释......”卜解释跟着未曲明站起来,小心翼翼却又紧跟在她身后。
“你跟着我做什么?”未曲明停在帐帘处回头看他,目光里充满着淡漠,仿佛是面对一个陌生人,然后她好像是突然想起他问自己的话来,于是又回道:“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做你自己该做的事去。”
“您要去哪儿?”卜解释仿佛又变成那个拉着娘亲衣角随时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厚葬他。”
卜解释没想到这是娘亲留给他最后的一句话,他眼睁睁看着娘亲踏花而去,他本是可以阻拦的,即使娘亲回忆起了一切已经恢复了神力,但心里最深处那个角落里的声音却告诉他,或许这也是个好的结局,起码......最后的路,父神不再是一个人了......
卜解释将南虞的遗体葬了在轩辕丘,那个南虞最希望与未曲明真正第一次初遇的地方,然后他和伏佑,以及闹变扭的常琴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成天。
然而三天门外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她是夜月,熏池永远都忘不了却又不得不刻意忘记的妻子,夕颜。
“你来这里干什么?”熏池还是独自出了南天门来到她的面前。
“我以为你会派人把我押进去。”她脸上的笑不像是刻意做出来的,然而熏池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
“你不配进去,那里是真正神族才有资格居住的地方。来这里有何事?”
“为了做一个了断。”
夜月仰起头的时候,熏池这才看到她空洞的双目里没有一点神采,他想问她眼睛是怎么回事但话到嘴里却变成:
“你和我的了断?”
“是,你和我的。”夜月坦然道:“我从不认为我亏欠过誰,除了你。”
“你这是在忏悔吗?”熏池的声音已经不受控制地微微沙哑,然而就在下一刻他接住了她突然倒下的身体,紫色风袍下她的胸口插着一把短小精致的匕首。
“将我的躯体烧了,它从不属于我,我也从不曾拥有它,我的真身早就属于了你。”夜月望着他仿佛真的可以看见,她的手抚摸着他刚毅的面颊,就像要把他的骨骼刻进自己的脑海,她对着他微笑着仿若初见他时的那般光景:“而……我的元魂将在业焰中得到永生......”
熏池以为自己不会再为这个女人留下一滴泪水,但此时此刻他却泪如雨下......
卜解释,伏佑和常琴越过魔域大军赶到南天门的时候正巧看到夜月在熏池怀中飞灰湮灭的情景。
知晓内情的卜解释并不意外,不明缘由的伏佑心中甚是可惜那绝世美人就此香消玉殒,倒是常琴却触景生情的又哭了起来,一双大眼睛委屈怨恨地盯着卜解释看,可惜却得不到他半点的回应。
熏池回到三天门内将那把夕颜曾经形影不离的琴埋在了桃花树下,也算了结了这场孽缘,当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卜解释完好无缺的站在自己面前,他大为惊愕,心中也是庆幸,问其缘由,卜解释只道:‘他是来为魔尊来讲和的’。
原先还是九天的希望‘辰晓之星’,后被怀疑砍断四肢被业火焚烧,如今当真就变成了魔尊的使者,这一消息在卜解释一行人还没有见到天后羲和之前就已经不胫而走,九天上的神仙们争相奔走,高兴的人自然是觉得不必打仗,大家的命都能保住了,愤怒的人自然是不耻卜解释‘朝秦暮楚’的卑劣行径,不过一个时辰,许多德高望重的神族族长还有那些神官们便将凌霄宝殿占了个满满当当。
天后羲和是在后殿召见的卜解释,还没等羲和怒斥女儿逃婚的离经叛道之行径,常琴一看到母亲便已经委屈地扑在她怀里哭得昏天暗地了。
不一会伏佑也被伏羲神族的族长领走了。
命人送走了常琴,还没等天后羲和开口,卜解释便已把所有事情的始末告知了她,不是因为自己屈服与他,而是他需要她听命于自己,因为他是新的古神帝台,新秩序的缔造者。
羲和自然震惊于自己所听到的,但当她听到杀死自己丈夫的正是古神帝台的时候,她不由得不信了,放眼九天,除了古神帝台,谁还能穿梭于九天与魔族之间以那么快的速度杀了天帝?!
如今看来丈夫的身首异处对她来说,除了无尽的悲伤外,更多的是不可抗拒命运的无奈。而她又不得不屈尊于面前这个年轻人,拱手让出那至高无上的统治权。
她可以做到,甚至牺牲自己的性命,但她需要一个保证!
“你真的可以杀了他吗?”
卜解释肃然道:“古神帝台的旨意不容质疑,无论是我,还是我的父亲。”
“我的女儿……她知道吗?”羲和担心自己那个一条筋的傻女儿。
“不知道。”
“那你要她怎么办?!”羲和清楚地知道身为古神帝台的责任和使命,而她的女儿怎么可能接受得了五百年就只能与爱人相守一日的生活,女儿又如何面对这样残酷的考验?她不得不担心。
“我已与她分得清楚,天后娘娘不必忧心。”卜解释道。
“你……保证。”她这一问不是对着至高无上的帝台问的,而是对一位女儿深深爱慕着的男子问的,虽然这样的问题很站不住脚,但她还是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我保证。”这一句回答将他和常琴彻彻底底地分成了两道永远不可能想交的平行线。洌泫早就提醒过卜解释,他和常琴是注定的有缘无份,如今这个缘分也确实是走到了尽头......
丰都的魔尊殿群依旧竖立在高耸入云的黑色高山上,未曲明的身影如被寒风卷起的白色花瓣沿着陡峭的山壁一路向上时而急促时而斡旋。
此时,魔尊大殿上各魔族族长正在积极地讨论着九天与魔域最后一战的具体方略,这全因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就在一个时辰前魔尊当着所有魔域元老的面宣布了自己即将在明日黄昏时分亲率精锐部队攻破南天门,血染第一天成天!
洌泫坐在王座上,一席精致的黑衣将他虚弱的身体掩饰得极好,从底下人的角度看过去他的身姿是那样的伟岸,甚至连那张消瘦的脸也被凸显得只剩下沉默的冰冷,他的目光游离在一个又一个因为战争而兴奋到扭曲的脸上,然而他的目光似乎只是无意识地停留在那里,仿佛他并不是在看他们而是在看一些遥不可及的东西,或者......他的眼前正上演这往事中的一幕幕。
直到大殿中突然安静了下来,直到那一席白衣的她从殿外一步步向他靠近,他都仿佛置身在幻觉中。
那些魔族族长要不然就是听说过她,要不然就是远远地看过她,这个传说中魔尊疯狂迷恋却又放走的女人。
大殿上议论之声如潮水般越涨越高的时候,在未曲明还没来得急真正靠近他的时候,他猛地从王座上站起来对着离自己不差十步之遥的她,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未曲明眨了眨眼睛,掩饰住眼底里的水汽,从怀中掏出那块令牌对着他晃了晃,一脸无辜道:
“这个!它让我一路畅通无阻。”
“你回来做什么?”洌泫的嗓音有些颤抖。
“回来?我从没来过这里。”未曲明摸了摸嘴巴,对着他一脸讨好的笑着:“我儿子说只要我拿着这个令牌来这里找你,你就能给我肉吃!”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深深知道肯定有一些童鞋们要在心底里狠狠地将女主鞭打一点!~放心吧!~~~深深会努力让她给苦逼的男主好好补偿的!
下一章更新时间是:2014年8月24日。
第138章
大殿中渐渐浮起笑声,洌泫沉默半响后,厉色道:“来人,轰她出去!”
“不就吃你一块肉嘛!有那么小气吗?”未曲明挣扎着被侍卫扔出了大殿,事情的发展还真如她一贯的风格。
很快大殿中的各族族长们也被洌泫打发了出去,他叫来刚才那个侍卫,琢磨了半天才问了句:
“她走了吗?”
“走了。”
“......走了?”洌泫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走了。”侍卫小心翼翼再次回道。
洌泫摆手道:“......下去吧。”
本以为将她赶走了,自己的心也就定下来了,谁知竟如磨片上盘般悬着的心一点点碾碎开来,又是怕她途中孤身遇险,又是想不通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时间头绪如千丝万缕,心海难复,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洌泫压着起伏不定的心绪骑着黑龙回到万镜之宫,殿内的侍女早就打发出去不得近身了,他本想独自静一会儿,没想前脚刚踏入殿中便听到内殿里传来吱吱沙沙之音,再进一步又一阵熟悉的花香扑鼻!
洌泫快步转了几个弯,挑起不知多少个幔帐,果真看到未曲明坐在床榻左侧的那个几案后一手肉饼一手烤肉吃着,还是坐在那个她常坐的兽绣蒲团上,还是那样不顾及吃相的吧嗒着嘴巴,脸颊边还沾着荤腥油腻一团一团的。
一颗心突然落了地,他又有些分不清面前这个人影儿是不是妄念而生的幻觉,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她对面,轻声问道:
“怎么又跑到了这里?”
闻言,未曲明在裙上飞快地蹭了蹭手上的油腻,从怀中掏出那个令牌来:“这个东西真好使!......你不吃点吗?”
听到她当真回自己的话,洌泫心头又是一惊又是一喜,可笑意还未显在脸上一抹疑虑先染上了双瞳,刚要伸手去她领间探查,谁想未曲明捂着高耸贴颊的高领子灵巧躲过,嘴里直嚷道:
“不过吃你几口酒肉,怎么还动手动脚起来!你还是魔尊呢,什么好的你没见过,居然看上我一身瘦骨头,你也太饥不择食了吧!?”
她越这样洌泫越是心疑,长臂一拦就将她领子拉了下来,香肩胜雪,脖腮似霞,上面那处封印忽影忽现,见他面上一松,她倒是咯咯咯得笑了起来:
“了不得了!不就吃你点东西嘛,你还着急起来。”未曲明说着就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你也瘦成着一把骨头,咱们俩靠在一起还不硌得慌,还不先养胖了!”
见她手拿着一个肥腻的蹄髈就要往自己嘴边送,跟没事人一样,就像是全忘了前些时日里的那些事情,他接过蹄髈放到了一边,揣测着问了句:
“你怎么没和南虞一起?”
“南虞?”未曲明嘴里没闲着,面无异色地又往嘴里扔了几颗花生,心想着他必定是不能释怀才会有此一问,于是又说道:“你问得可是那只狐狸?说也奇怪,我一觉起来不知怎得怀里竟抱着只火红的九尾狐狸,只是......已经死了,我那个儿子竟然忽然之间长得那么高,更是白净了不少,瞧着真奇怪,还没小时候可人!”
闻言,洌泫便猜测她也许是因南虞死了一时伤心所以失了神智,卜解释又拗不过她才给了她令牌叫她来这里的,想想卜解释的用心他自然是暖心,他又看她吃了一阵,幽幽道:“吃饱了......便走吧。”
看着满桌残汤剩骨,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未曲明好似没了赖下去的理由,支支吾吾道:“我这刚吃饱还想找处地方窝着呢,外面天寒地冻的,说不定一觉就醒不来了。”
这话分明就是不想走了,洌泫看着她对着那床榻直勾勾地看,想坚持但最终还是妥协道:“那你上去睡会吧......醒了就立刻走吧。”
未曲明跟着站起来,问道:“你要去哪儿?”
“怎么?给你足够的酒肉,还要人陪着不成?”洌泫佯装不耐烦,心中又何尝不希望都和她相处,那么多一个时辰也好,没想她竟真滚上床睡去了,心中又难免失落。
未曲明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听他脚步渐远,这才赶紧掉下那眼眶里马上就绷不住的眼泪来。
洌泫来到殿后花圃中,自立于花阴下,望着那风霜雨雪下异丽景观似的花团锦簇不觉神魂驰荡起来,待他灰飞烟灭之时恐怕这满园的山茶花也将被无情的风雪彻底掩盖吧......
也许很多神仙都曾想过如果明日自己便死了,今日又当如何过?可是又有多少人想了个开头却又想不下去了,恐怕都觉得是自己在杞人忧天了!
然而早知自己死期的洌泫,挣扎过,放纵过也妥协过,如今坦然了却也是不知道该如何过这最后的一日,恐怕真就这样恍恍惚惚地过了。
渐渐太阳西落,魔域早已陷入黑暗,只有魔域殿群内还有些人鱼油灯闪烁着光亮,洌泫又叫来那名侍卫,让他去万镜之宫去看看未曲明走了没,侍卫回禀说还在睡着。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洌泫又让他去探,回答没变:‘未曲明还在榻上蒙头大睡。’就这样来回几次,又过了一个多时辰。
最后一次,洌泫再让侍卫去探,不一会侍卫回来吞吞吐吐的,洌泫急问,侍从却反问道:“魔尊大人,您是希望她在,还是希望她走了?”
洌泫居然被他一下问住,侍卫见他面色阴沉吓得淋淋发抖,恨不得咬下自己多嘴的舌头!
“下去吧。”
洌泫话毕,侍卫风也似得退了下去。
洌泫回到殿中掀开她身上的锦被,却见她睡得浑身大汗,衣领全湿,湿发贴额的,竟似睡昏了过去,他抬手抚上她的额头却被她一把握住。
只见她睡眼朦胧,正是‘美人晓梦绡帐寒,香鬟堕髻半沉檀’,洌泫不自觉有些看呆了,恍惚以为回到往日那些光景,待回过神来却发现未曲明已经蹙眉盯着自己看了很久。
“怎么还没走?”洌泫抽回手,问道。
未曲明抱着被子耍赖道:“你看啊......我中午时吃挺饱的,但睡了一觉起来又觉得腹中空空,况且我一身是汗的,出去还不被冻成冰棍儿!你就......再留我吃顿晚饭,如何?”
“......”
“要不然我给你做一顿饭,如何?”
“......”
“要不然你给我做顿饭,如何?”
前面那句话没有打动他,后面这句话却实实在在打动了他,想五百年前的那场离别,他只顾着让她自食其力,确实很长时间都没有好好做一顿饭给她吃了,但让他区区魔尊亲自下厨还要避开旁人耳目的确又不太可能。
“要不然你烤肉给我吃?”未曲明似乎看穿了他的顾忌,趁机挽上他的胳膊,撒娇道:“我们就在后面的花圃里生个火堆子,边赏雪边吃酒肉,如何?”
她的建议非常诱人,洌泫有些动摇了,但这样的动摇跟身体里的欲念之魂却完全没有什么关系,但凡常人都希望能与相爱之人时时刻刻厮守,更何况对于时日不多的洌泫,围炉赏雪吃酒谈笑,只要想想都让人心生喜悦和温暖。
“来人!”还没等他的同意,未曲明就朝着外殿喊了声,侍从一上来,她嘴里的话就像弹珠一样一个个滚了出来:“你带几个人去准备两张兽皮毯子,再加两个厚点的蒲团,还有柴火,青铜支架,人鱼燃油足量,各色调料十八碟,餐盘勺筷各一对......”
未曲明说完就从床榻上爬起来,走到镜前梳妆起来,见洌泫那边没有动静,便催促起来,俨然一副女主人姿态。
“还不快打起精神来,我还等你给我弄吃的呢。”未曲明说着又把一旁的大裘袄拿起来伺候他穿上:“你多穿点,这样也显得胖壮些,免得旁人看见还当我欺负病人呢,呵呵!”
“吃完你就走?”洌泫看着忙活不停的她,问道。
“还没吃呢,怎么又提走?”未曲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那就......让你再留一晚,明儿一早就走。”
见他真被自己逼得妥协到不能再妥协的地步,未曲明只好说道:“好好好!明儿一早我就走。”
夜里赏雪,又是在星光之下,在‘人鱼油火’绿幽幽火光和山茶花的包围中,洌泫静静在一旁烤肉,未曲明在对面喋喋不休,指挥着一会让他加盐一会让他抹油的。
洌泫见她怎么都不满意似得,就想两人也许是分开太久,口味自然也是大不相同,于是道:“要不然你烤吧。”
“你瞧瞧,我不就是想逼你找个话题和我聊天嘛!你怎么说不做就不做了?!”未曲明眨着灵动的双眼,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带着我那个儿子在中天是怎么过的?我这里可是有很多新鲜事儿呢!”
“说来听听。”
洌泫转动着串肉的签子,掩饰着内心的激动,以前未曲明很少提起那段流浪的生活,每每提及也必是含泪带恨的,每每看在眼里他也是万分自责,想问详细又怕她更伤心也就不问了,今日提及却见她眉眼带笑,自然想听她多说些。
“记得那时我刚到空桑山,那里跟这边一样也是漫山遍野的雪,但又从不下雪,仿佛是千万年前就积下的......”未曲明的回忆很细碎,欲盖弥彰又那么不经意之间说一些洌泫比较关心和感兴趣的话题:“记得刚怀释儿那会儿,我突然变得巨能吃......”
一话未了,洌泫便笑着打断道:“你本就能吃,哪里是怀孕以后才能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本来应该是前天发的,但是写好了,电脑又出问题了,所以今天把这一章和后面一章一起发上来,不好意思啊
第139章
“你先听我说啊!”未曲明趁机靠过去,撕下一块肉塞在嘴里,一双沾油的手比画着,道:“本来我十日吃这么大的一只幼兽,但有一段时间突然三日就吃了这么多,结果不出一个时辰就全吐了出来,起初我以为是自己吃多了难受,没想后来越来越严重,肚子居然也跟着大了起来,我还当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呵呵呵......你说好笑不好笑?后来他还会动呢......”
说着便又摸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笑道:“一开始就像是好多的气泡滚滚来滚去的,再后来就像肠子在动咕噜咕噜的,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吐了,食欲反倒好得不得了,我以为自己又活过来便想着肚子大了就大了,虽然丑能活命就不错了!呵呵......”
未曲明接着又说了些她带着儿子游历中天的一些经历,明明是很悲惨的事儿却被她说得即有趣又诙谐。(.无弹窗广告)她是了解洌泫心思的,知他后悔不及当日仓促离别,心疼自己带着孩子受苦,今日便只说好的不说坏的,只为给他解忧,为他宽心。却又见他不喝酒只顾看自己喝,便举着酒杯碰到他嘴边:
“光听我说,光看我吃喝,你自己不吃不喝的,不冷吗?”
洌泫没有回答,也不接过酒杯,却是在片刻犹豫后乖乖将嘴凑在杯沿上喝下了酒,低头时垂落的银丝正碰在她的手背上,如热蜡一般竟让她险些将杯子脱手而出。
风声萧萧,雨雪正紧,未曲明毕竟瘦弱,不过多久便有些抵挡不住,洌泫心疼她不,动声色用自己的大氅盖住她的背心。
未曲明蜷缩地很底,仿佛喝醉了一般,脑袋几乎耷拉在他肩上,轻吐一口雾气,舌音浓重地问了句:“你可有与人定下一辈子相守的诺言?”
从洌泫的角度可以看到她长睫几乎快覆盖住她的双眸,反而是光洁的额头更惹人疼爱,上面仿佛浮着一层朦胧的雾气,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沉浸在清晨露雾中的花朵。
“......你喝醉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未曲明不依不饶道,脸上挂着痴痴的笑意,就像是真的醉了。
“夜深了,我扶你进殿。”
“回答了,我就跟你进去。”未曲明一头倒在他怀里,耍赖道。
洌泫抱着她,余光扫过不远处那一团山茶花,突然之间眼底便染上了一层水汽,他浅浅地吐出两个字:“有过。”
未曲明一边被他扶着往前走一边摇头晃脑道:“那你肯定没有兑现诺言,否则你怎会是孤家寡人一个?!”
“不提也罢!”洌泫说着便将她抱了起来,不给她继续追问的机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万镜之宫。
未曲明双臂挂在洌泫的脖子上正想着如何粘着他不让他离开,没想却被他一股脑地摔在床榻上。
“你!”未曲明刚想跳起来,一只腿刚屈膝跪在床板上便见他站在离自己一丈远的地方一脸严肃地看自己,下面的动作便怎么都提不起劲儿来了。
“还装!”
洌泫一声怒吼下,未曲明知自己被他看穿便彻底没了骨气,双腿一盘坐正身子,委屈着嘟囔道:
“你都演了那么久了,还不许我演几日?!”
洌泫将脸撇向一边,不知接下来如何,如若不是刚才看到那些山茶花因为花神的靠近而闪烁异光,否则还不知要被她瞒多久!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越积越多,未曲明吸了吸鼻子,抓着一旁的被子就在脸上胡乱抹了一下。
这时洌泫已经将目光转向她,却只凭她哭去,无一句话安慰。
“天下之事,你不去试又怎会知道结局!你什么都不说,怎知我是个什么想法?怎知我的为人?!如若你一早就说了,你怎知我不会放你去做你要去做的事情?如若再次相遇时你能说个明明白白,你又怎知我不会陪着你挨过这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日夜?”未曲明说到动情处,又是伤心又是后悔:“也好过,岁月蹉跎,只剩下这一日都不到的时间......也好过......横生那么多枝节,不只害了自己,也害了旁人......”
要说这话乍听下来未曲明说得实在自私,她该知道洌泫百般隐瞒下的苦心,更该知道他自食苦果的悲楚,可她偏偏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竟将所有过错怪到他的身上!可他,却没有一丝怪她的意思,他怎会不知道她应当了解自己的心思,而这一番话哪里是在责备他,她一句一句分明是:无论什么她都愿意与他共同面对,只要时时刻刻能够厮守在一起,足矣!
至于她口中的那个‘旁人’,洌泫自然是清楚的,他还是原地站着,嘴唇蠕动了几下,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轻声问道:“你还......爱他吗?”
未曲明一听这话,眉宇之间急蹙了几下,立刻起身向他飞奔而去,只顾抱着他泣不成声地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做了那么多让你伤心的事情......”
话到此处,洌泫更是悲痛得不能自己,也是紧紧抱着她无声地流着泪。
哭了好一阵子,未曲明皱成一团鸡窝似得小脑袋从他怀里钻了出来,仰着一双红肿地核桃的眼睛问了一句:“我们这样一直哭,会不会......太浪费时间了?”
话毕,脸上的泪珠子还没抹去,两个人又笑成了一团,笑着笑着,不知道怎么泪又掉了下来,像传染一般,又哭又笑地反复了好几次,等到两个人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又是亲又是蹭地在床榻上抱作了一团,待二人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黎明将至了。
“当初你就该让我跟着你,也好让我做那魔域的魔后,好好威风威风!”未曲明窝在洌泫怀中把玩着他银色的长发。
这句话只是笑谈,洌泫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你今日何时走?”
洌泫垂下眼帘,道:“......酉时。”
闻言,未曲明久久才回了声‘哦’,然后又问道:“可有什么心愿未了?”
“心愿?”洌泫琢磨着这两个字,又见未曲明下巴枕在自己的胸前,一双眸子动也不动地望着自己,心中跟着一动,答案脱口而出,仿佛在脑海里想了无数遍:“用自己的眼睛,真正的看你一次。”
未曲明噗嗤一笑,手摸上他的眼睛,回道:“我不就在你跟前嘛?”
“不是这样的。”洌泫握住她的手坐起身靠在软垫上,又将自己的手捂在她的双眼上,对她说道:“我要用自己的眼睛真正看你一次!”
即使闭着眼睛,她仍然可以感受到一道强光透过他修长的指缝照射进自己的眼睛,她以为他会趁自己放松的时候灰飞烟灭,当这样可怕的想法冲进她脑海的时候她几乎立刻抬手想去扯掉他的手,可就在前一刻却是他先取下了遮盖着她眼睛的手。
“你......你的眼睛是金色的......?!”未曲明出神得望着他的眼睛,赞叹道:“真美!就是被太阳和月亮同时照耀着,我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她的泪水被他的指腹轻轻擦去,她抱着他的手臂,微笑着问他:“在你的眼里,我漂亮吗?”
“漂亮。”
“这就足够了。”未曲明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又开始往下掉,她有些气馁地用手飞快地蹭了几下。
“是啊......足够了......”洌泫摁住她的双手,凑过去用唇一个个细致地舔去她脸上的泪珠.......
南天门内的九万精锐之师是九天神族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在天后羲和的支持下卜解释重新统领三军,虽然神族们对这一重大变更都有着很大的质疑,但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另外一件更让他们担忧的事情发生了,因为卜解释镇守在四极的断肢重新回归,南天门摇摇欲坠,而魔尊亲临督战的信息不止传遍魔域军队也传到了神族的耳朵里面,相比魔域士兵高涨的士气,那镇守南天门的九万精锐之师却异常的沉默起来,一种悲观的心态虽然嘴上不说但却写着每个人的脸上。
熏池和冥昧正在南天门城防巡视,这时太阳正刚刚从地平线升起,在没有火种的当下太阳的光线就好似希望一般照入人心,可是天空却突然之间暗了下来,守防的金甲士兵在一瞬间陷入了慌乱之中,吵闹声中一位熏池的贴身侍卫举着一顶大大的夜明珠跑了过来,此时天空依旧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太阳仿佛躲进了厚厚的云里又或是被人摘了下来。
熏池奇道:“这天怎么就突然暗下来了?”
“是啊!连魔域大军那边竟都看不清楚了。”冥昧跟着叹道。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熏池忽然想起什么来,夺过贴身侍卫手中的夜明珠手杖在冥魅脸前晃了晃。
“你做什么?刺得人眼睛难受。”冥昧蹙眉偏过头去。
“你一个瞎子,怎会感到刺眼?”熏池拿着夜明珠手杖又凑过去看了个仔细,忙提醒道:“你自己瞧瞧或是摸摸!”
“瞧……瞧瞧?”冥昧仿佛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借着夜明珠幽暗的光亮,她看到了举在自己眼前的双手,她细细地看着,从一个手指到另一个手指,看着看着,手掌心里出现了一滴一滴的泪水……
熏池静静地立在一边没有打扰她,她的样子让他恍惚回到那段意气风发的求学时代,那时她还是那个长留山上被人欺负的蛟龙族侍女,而他最敬爱的大师兄龙且还没有死,那时的九天还处在繁花似锦的鼎盛时期,没有战争,没有欺凌,没有彷徨,没有畏惧……
“我的眼睛怎么会……?”大喜之后冥昧却陷入了疑惑,自己的眼睛早在五百年前就献给了古神帝台,如今怎么会在这个关口上突然失而复得?天地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一个声音回答了她心底的疑问:“古神帝台收回了他给予这个世界最后的恩赐。”
熏池不知魔尊就是古神帝台,但他也知道卜解释口中的恩赐指得正是给予众生光明的太阳和月亮。
冥昧知道卜解释到魔族一趟必然有所收获,虽没有与他细谈,但也知道这其中必不简单,她问出此刻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么古神帝台究竟会站在哪一边?九天还是魔域?”
卜解释闭上双眼,深吸着这南天门内外数万兵甲身上散发出的嗜血与恐惧的气息,回道:“一切都会有个终点,我们只需要静静等待它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不出意外应该还有一章就结束了,由于是最后一章深深需要好好琢磨琢磨,所以同学们需要多等几天,下个礼拜四之前,深深肯定就会更新上来的!
第140章
未曲明见洌漩一大早起来就愁眉不展的,便知他心中所忧,于是一边张开双臂让他为自己披上外衫一边故意漫不经心说道:
“我可以自己一个起床,自己一个人穿衣,自己一个人打猎,自己一个人做饭,自己一个人吃饭,自己一个人睡觉。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你就放心吧!”
这一番话正是映照了五百年前他给她所有的叮嘱,他知道她里哦啊接他的心思,感动却忍着泪水为她整理好裙摆,他盯着上面细密的针脚和褶皱,仿佛在看一件艺术品,轻声问道:“你自己真的可以?”
未曲明应了一声,光着的双脚耷拉在床边,下一刻就被他握在温暖的手心里。
“真的?”洌漩一脸不信地弯腰将她的鞋子捡到她脚边,替她穿好。
双脚稳稳地踩在鞋坑里,未曲明点头道:“自然!”
洌漩看她下了床一路小跑的拿起几案上昨日剩下的冷饭便往嘴里塞,不放心道:“我还是命人给你准备些吃的用的……重建天界的一段时间内,生活必然艰苦些。以备不时之需吧。”
“就像五百年前你给我准备的那样?”未曲明见他盯着自己手里的肉看,于是放下肉,表情无比真诚道:“……我改吃素了。真的!”
“......”
见他一脸不信,未曲明提高一个声调,问道:“你还不信?”
洌漩笑中带忧地摇了摇头。
未曲明拉过他攥成拳头的手,抚摸着他的手背,安抚道:“放心吧!拖着个小拖油瓶这日子确实难过,但就我一人,也算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
“......”洌泫知道再怎么叮咛再怎么准备都是无济于事,他终究还是扔下她一人在这世上,这恐怕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割舍不下才会生出如今翻天覆地的事祸事,可最终他还是必须去面对。[]
未曲明摸着他的手,仿佛忧伤会传染一般弄得她也沉痛了起来,她忍不住问道:“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再遇到休与山异变后的我,你还会选择假装不认识我吗?”
未曲明还是有些不愿面对现实,可洌泫又何尝想面对,虽然他知道必须让她面对现实,即使说出狠话来,但说出口的话却便做了承诺:
“就算解开封印你仍旧不记得我,那我也会日日给你讲我们的故事,月月给你讲,年年给你讲,直到你想起我......为止。”
“......知道错了,就好!”前一秒还乌云密布后一秒却云淡风轻,未曲明踌躇满志地拉起他,嚷道:“陪我沐浴,我就原谅你。”
不知不觉又过了两个时辰,两人穿着本白色的粗布敞袖浴袍披头散发从浴室走了出来,未曲明将洌泫摁在镜子前坐好,开始细细为他梳理发丝,她梳理得很慢,指腹仿佛抚摸过每一根发丝,从发根到发梢......
洌漩已经坐在凳子上足足一个时辰了,看她一脸纠结的模样,忍不住说道:“何必梳这样复杂的发髻,反正都会被盖在头盔里。”
“不麻烦,丈夫的头是妻子的脸面。”未曲明的手规整着他鬓边的白发,双唇突然蠕动了几下,鼻尖一红像是马上就快哭出来,然而就在下一刻她飞快得对着镜子里的他眨了眨眼睛,调笑道:“其实我觉得你一头白发却另有一番风味!”说完又立刻垂下头去。
洌漩转身接过她手中的梳子,刚一抬头她的泪水正好掉在他的眼眶里,眼中一阵酸涩,他的眼睛也红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想这样,我就是有点,有点……”未曲明飞快地擦去泪水,想掩饰想坚强却又不能自己地双肩颤抖起来。
“不说了,我都知道......”洌泫抱住她的腰际,头埋在她的胸前,静静地......仿佛这样就已知足。
外面传来一阵阵轰雷之音,由远及近,细听去却是雨水中夹杂着数万人整齐的脚步声,雨水一接触到地面就结成了冰,紧接着被踏碎,声声催促着离别……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魔域精锐之师就已在魔尊大殿前集结,他们在等待着他们的王带领着他们攻入成天,然而他们却不知道他们正在走向灭亡......
未曲明正在忙碌着,一会弯腰一会蹲下地为洌泫穿上‘毗卢(pilu)盔甲’,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她的发随着她的动作时不时扫在他的手臂上,每每滑过他都想去追寻它们的轨迹可却发现自己连动一动的勇气都没有了,大殿里隐隐约约响着扣钉和衣绳发出的声音,仿佛此刻这些就是他们唯一的交流。
“我们喝一杯酒吧,然后......”还是未曲明先出了声,她走到几案旁斟满了两杯酒,一杯自己拿着一杯递给他,直视着他的双眼,说道:“送你上路。”
“......好......”
洌泫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未曲明跟着也仰头喝下,喉咙里立刻冲上一阵火辣,瞬间烧红了她的脸颊。
“让我最后看看你的脸。”洌泫捧着她的脸,垂目道。
未曲明伸手将他的手合十在自己的手心里又摊开来吻了吻他的手心,然后牵着他的手将他送到大殿外的台阶上,大殿外的广场上立刻响起魔域士兵们的欢呼声。
“我看着你走。”未曲明松开了他的手。
“......好。”洌泫步下高阶,骑上黑龙。
她没有对他挥手道别,在他每一次回首转身时仿佛都能给到他坚定的力量,没有害怕,没有不舍,没有流泪,甚至没有留恋,就这样僵硬地弯起唇角目送他远去......
如雾谜一般的真相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浮华飘渺,每一个瞬间都如一幅幅山石浮雕上的古老印记,仿佛早在那双刻下道道痕迹的手上磨出了永远都退不去的老茧,所有的一切今日终于有了答案……
他为何会出现在九天之上,为何对她……从冷漠到占有,再到……释然
道别,一场原以为突然,实际却又漫长的道别,五百年的时间!一场足足牵动了九天上下的浩劫,在他的离开后,终归平静……
身为古神盘古对九天最后的痴念,他与她的相遇是注定的,他与她的分离也是注定的,他的死亡是上古世界的终结,也是神、人、鬼三界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要在周四发上来的,但是没想到越写越多,亲们看到的这里可不是结局哦!~结局在下一章呢!
第141章
上古时代的大战总是为人津津乐道,无论是九天惨胜后,还是几万年后,有人说九天的胜利是卜解释与魔尊久夜同归于尽换来的;也有人说卜解释在打败魔尊久夜后,他的左眼变成了太阳,右眼变成了月亮,身体和精灵魂魄雨露恩泽四极;更有传闻说魔尊久夜在最后关头幡然悔悟死在了卜解释的巨阙剑下,他的左眼变成了太阳,右眼变成了月亮,身体和精灵魂魄唤醒了‘重生之门’,所有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神族们都将因为他的恩泽而复活,卜解释用他给予自己的无上神力重塑了坍塌的秩序。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没有人知道哪种传言是真的,很多人都更愿意倾向于最后一种,因为那里面还有着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九天在惨胜后,满目疮痍的九天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前三天成天,沈天,减天向上托起在南天门的庇佑下居住着仅存的神族们。
第四天更天,第五天晬天,第六天廓天在将近一万年的沉淀后山河湖海相连形成了一块独立的地界,那是人类居住的地方,传说人类就是那些惨死在上古灭世之战中的神族们转世而生的,如若他们愿意修行自可登入天界,长生不老,如若他们甘愿沉沦红尘便沉沦于尘世。
第九天中天,第八天羡天,第九天从天由于损毁严重便沉入了魔界成为了‘轮回之所’,也就是后来人所说的地狱,仅存不多的魔族一直居住在魔界之境。
这便是‘人’三界的开端......
卜解释究竟去了哪里?是死是活?恐怕这个问题只有伏佑才最清楚,‘灭世之战’后伏佑便在天后羲和的旨意和神族的推崇下暂任天帝一职,羲和则自愿下凡与帝俊经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劫后再一同飞升回天界。
伏佑居住的通明殿中高悬着那把‘巨阙剑’,它是卜解释与伏佑之间相互交流的依据,卜解释在新建‘人’三界的秩序后便长眠在休与山上,五百年苏醒一次,预知万物,指引天帝统领三界,成为那妙相庄严,法身无上,统御诸天,综领万圣,主宰宇宙,行天之道,布天之德,造化万物,济度群生,权衡三界,统御万灵,而无量度人,为天界至尊之神。
然而在卜解释消失在所有人视线里以后,常琴公主便久居住昆仑山上,人称‘王母娘娘’或‘西王母’,但也有人说她是天帝的老婆,这皆是源于常琴和伏佑有过婚约的缘故,然而常琴的心却因卜解释的离去而永远被封固住了,这究竟是正在渡情劫还是情劫已过?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关于那个与两个男人之间爱恨情仇的传奇性女人,未曲明,故事的版本可谓是颇多,有杜撰,有借鉴,更有人把她的故事安在别人的身上,但大体有两个版本还比较可信,第一种版本,是卜解释将魔尊的尸体送到她面前,她便至此抱着魔尊共眠花海,
第二种版本,是未曲明流落成了另外一种特殊的人群。传说那些在‘灭世之战’中生存下来却因执念又不愿意入轮回的人,他们游离在地府之中,或是任职或是闲散居住。有上古时代活下来的人说曾在这些人里见到过与未曲明相似的人,但也许因为过了太久太久了,对于前尘往事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所以就算旁人问起,她也是一问三不知。
熏池也算是‘执念’的人,深知前因后果的卜解释便让他统领地狱,脱离轮回之苦,如若有一日真能等到那只九尾狐狸,也算是他的造化。
冥魅和熏池的关系可谓是十分微妙,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他们也算是化干戈为玉帛,况且龙且也已在人间历劫转世数次,飞身成神也是迟早的事,他们一个人居住在天庭一个人居住在地府,常因公事往来,也渐渐更加熟络了起来。
这一日冥魅就押着一个蹿上天庭偷吃仙丹的妖女前来地府交由熏池发落。
正值月中最繁忙的时候,熏池见老朋友来了,也不客气,头都没抬就让她先坐着,冥魅带着自己的小徒弟坐到一边喝茶休息。
妖女正被押在殿中,见旁人不做声,她也不出声,既不咒骂也不求饶,大不了就是被扔下无间地狱被业火焚烧,她才不怕!
“依法办理,该当何罪?”熏池埋在公文里头都没抬,问一旁的文书。
文书答道:“当投入业火焚烧七七四十九天后推入畜牲道。(.)”
话音刚落,殿中跪着的妖女就立刻颤抖了起来,但她又很快镇定了下来。
“你确定?”冥魅搁下手中茶盏,抬眼瞧他,如今的她早就不是长发披散的杀人魔,乌油油的青丝挽做高髻,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失而复得的双瞳更是顾盼神飞,灵动如水。
听她问得奇怪,熏池终于抬头反问道:“有什么可……”
可话刚说一半却惊得再也说不出半个字了,殿下女子正用着她那冷若冰霜的面孔对着他。
熏池的眼睛本就是灰色的,此时看他的目光更是空洞得几乎令人窒息。
妖女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怕这样的一双眼睛,渐渐垂下眼帘,没了刚才的气势。
“是天帝让我带她来的。”冥魅的话拉回了他的思绪。
熏池嗤鼻,道了声:“那小子!”在伏佑面前他可是老资历了,更何况如今他还统治着一界,自然不用把他个代理天帝放在眼里,但是眼下被他摆了一道,心里说不出的膈应。再看殿中已经重生转世后的夜月心中自是说不出的滋味,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熏池尴尬地朝冥魅那边看了一眼,眉心突然一动,似是发现什么端倪,唇边立现笑意:“这位是……?看起来好生面善!”
“在下乃长留山吴越始祖门下,现跟在刑神身边执事。”冥魅身后的年轻男子双手抱拳对熏池一揖,正经八百的模样,眉心一点红痣衬得他一张俊脸有了几分红鸾之色,不是重生转世后的梵音又是谁?!
果然是羊入虎口!熏池很是了然地看了冥魅一眼,拍了拍梵音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仙途漫漫,珍重珍重。”
“言重了!”冥魅将梵音藏在身后,对熏池挑眉道:“这妖女就交给你了,万千珍重啊!”
两人一来二去打着哑语,梵音的心里却是风云过境一般,他虽然不全明白也听出了个大概,看出了个大概,他心里不免犯嘀咕:难道传闻是真的?!刑神让自己来她身边跟差,是想把自己培养成鼎炉?!……
所有人都依照这自己命运的轨迹不断前进着,遗忘过去所经历的苦恼和伤痛需要多长时间?
五百年不够,那一千年呢?一千年不够那一万年呢?一万年不够,那十万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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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距“灭世之战”已经过去十万年了,人间正值商朝末年,郝欣晴已经在地府当差将近一万年了,她在十殿阎罗中第一殿秦广王蒋手下做事,专押解那些新鲜的鬼魂到殿右高台,也就是孽镜台前面照一照,鬼魂们生前善恶便一目了然。
郝欣晴曾一度以为孽镜台是天上地下最厉害的宝贝,可以分辨所有忠奸善恶,知晓前世因果,可当她自己站在孽镜台前时,却发现镜中一片混沌。
她这才意识到不知自己是不是活得太竟早已忘记了自己究竟从哪里而来?究竟要往哪里而去?她只记得一万年前自己流浪到地府的地界上,无所事事,整日无聊地坐在奈何桥边看着形形色色地鬼魂喝下孟婆汤投向下一世。
有一日孟婆端着碗走到她面前问她喝不喝,她摇头说不喝,不带一点犹豫。
闻言,孟婆暴跳,道:“你不喝一天到晚坐在这里干什么!?一边呆着去!”
最终,孟婆终于屈服在她堪比城墙厚的脸皮下,为了赶走烦人的郝欣晴,她拖关系给她介绍了份差事。
郝欣晴拿着介绍信欢欢喜喜地去秦广王蒋那里报道,被问及姓名的时候郝欣晴才意识到自己早就把名字也忘到了九霄云外,于是便起了‘郝欣晴’三个字。
具体寓意是希望自己每天都能有个好心情,也是为了祝贺自己终于结束了居无定所的日子,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她把‘肉瘾’也戒了,遵守天规,专心奉职。
她每日下了班都会到一个叫‘闻天楼’的地方听人说书,地府里总是少不了新鲜故事,以说书混口饭吃的人都会从新鲜魂魄那里挖来些有趣故事,不是痴男怨女的缠绵情史就是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离奇故事,大体走不出这两类。
这日,郝欣晴特意告了一个时辰的假赶去‘闻天楼’占座位,只因那里来了个新的说书先生,人长得特俊,不知吸引来多少思春少女,难得的是他讲的还是上古九天时代的故事,别提多跌宕起伏了,讲得人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这不!‘闻天楼’外早已是围得水泄不通,要不是她是官家人,楼主给面子预留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她还真挤不进去,只能蹲在屋檐下竖着耳朵听书了!
今日是最后一场,‘闻天楼’内外的听客们跟群居的苍蝇一般嗡嗡嗡得不停,直到几声击鼓声后说书人从后台走了上来,听客们的目光立刻跟随着那个青色的身影,统统自觉闭上嘴。
双手抱着三弦的说书人坐稳后,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拨弄了一下,如清泉溅石一般清脆的声音便流淌了出来,和着他低沉的嗓音以及不急不慢的语调,恰如其分地波动着听客们的神经。
从上一讲结尾时卜解释被洌漩陷害被天后砍断四肢到洌漩幡然悔悟甘愿赴死,再到未曲明的封印被解开。
‘闻天楼’内时不时传来唏嘘和抽泣声,当说书人已经放下三弦起身离开的时候,所有人还沉浸在故事当中无法回神,又或者是这样的结局他们根本就无法接受!
这个故事留给后人太多太多的悬念了,很多人在台下久久不愿离开,之后居然演变成了一场骚乱,甩杯砸桌都算是客气的,更有甚至故意趁乱破坏起店里的东西来,嘴里都嚷嚷着让说书人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
掌柜的在小二耳边嘀咕两句,小二便弓腰驼背如鲤鱼一般滑到郝欣晴身边又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只见她起身出去了一会再回来的时候已是带着一队人马把‘闻天楼’里的看客都围了个团。
原来掌柜的是求郝欣晴带人过来维护秩序,要说看在掌柜的几次给她留位子的份上这点小忙也是该帮的,如今又让她帮忙护送说书人离开,她自然更是十万个乐意,因为......她也有好多疑问恨不得当面问问那说书人。
郝欣晴等在侧门,不一会说书人就在掌柜的接引下走了出来,只是他将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张脸更是藏在风帽下。
郝欣晴牵着两匹马走上前,对他说道:“先生骑马走吧,我可以护送先生到住处。”
“多谢。”说书人道了声谢,接过拴马的缰绳。
郝欣晴已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话,但这么近听更是觉得好似有摄魂动魄的魔力,震荡得她微微愣在当场,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说书人已摘下风帽露出完整容颜来,那双眼睛更是晃眼得如水中之月一般。
郝欣晴把持不住心神竟对他痴痴一笑道:“怎得感觉先生很是面善,许是......许是在梦里见过?!”
没想那说书人听她这样一说竟也跟着微微一笑道:“我也有与你一样的感觉。”
掌柜的在一旁咳嗽出声,道:“请郝官差速速护送先生离开吧,再不走,我这‘闻天楼’就要被人给拆了!”
郝欣晴急忙上马在前方领着说书人一路出了城门,前方是一片丘陵,灰蒙蒙地看不到边。
郝欣晴趁机靠过去说道:“有个问题想请教先生。”
“请讲。”说书人偏头道,一缕青丝从风帽中滑落而出随风起伏,如梦如幻。
郝欣晴皱眉道:“小女子一直听你说书,一次未落,自信没有放过故事中任何的蛛丝马迹,却有一事想不明白,更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我知先生不喜被人纠缠盘问,但如若今日小女子不说,却实在寝食难安!”
“不妨说来听听。”
“您说未曲明乃古神帝台发丝上无意中缠绕上的山茶花种子,受帝台的照拂才得以化为人身与他相恋,至此才有了后面的事端,可我确不这样认为。”郝欣晴认真道:“我倒觉得这一切都是人有意为之,那人便是开天辟地的古神盘古。”
“怎么说?”说书人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兴趣来。
“你曾讲到古神帝台乃是盘古最后一颗精元所化,代表着善,而欲念之魂是盘古*的化身相对应代表着恶,那么我就这一个大胆猜测,也许古神盘古早就预感到了九天潜在的危机,‘灭世之战’大眼看去像是一场灾难,说不定冥冥之中正是古神盘古的计划,他刻意将山茶花种子留在古神帝台的头发上,正是要利用未曲明让古神帝台擅离职守至使九天倾斜,欲念之魂才有机会壮大起来,最终欲念之魂和古神帝台化做一人被卜解释杀死,这样才能将九天潜在的危机彻底铲除,所以说!”郝欣晴笃定道:“古神盘古才是那个幕后黑手!”
说书人略微想了想,点头道:“也是一论!”
得到他的肯定,郝欣晴心情大好,拉起家常来:“我看先生并非地府之人,更不是什么孤魂野鬼,为何要来到这里?找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居住逍遥岂不是美事。”
说书人立刻回道:“你所说也正是我心中所盼,只是我还需寻一位旧友,与她一道,才是真正的快活逍遥。”
郝欣晴追问道:“你找了她多久?可有线索?”
“我已找她不下万年之久,幸得前些时日追寻到她的下落,相信团聚之日不远矣。”说书人说话的时候目光不曾离开她半分。
“这样啊......”见他脸色满满的欣慰之色,郝欣晴心中反倒低落起来,忍不住问了句:“看来她对你必定是十分重要之人,否则你这样才貌的人也不至于来到我们这穷山恶水、阴森可怕的地方。”
“......这都不算什么。”说书人抱拳道:“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郝欣晴。”
“好名字!”说书人赞了一声,却又发现她的目光离开了自己飘下不远处的溪流处,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看那块石头,不对,是两块!是双生石吧,我还是头一次见呢!”郝欣晴仿佛对什么都有着好奇:“真漂亮!也不知道是原本在就在一起,还是时间长了就长在一起了?”
“只有.......天知道。”说书人朗声笑道:“你不是要陪我回住处吗?还不走?”
“噢,对哦。”郝欣晴刚要策马扬鞭,却发现他驾驭的马儿却没有前进半分的意思。
说书人突然问了句不搭边的话:“你喜欢什么动物?”
“啊?......”郝欣晴被问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比划着回答道:“我喜欢有长毛的那种,很暖和的感觉。”
“......我不喜欢!”说书人突然变脸,丢下这句话便策马扬鞭跑在前面。
郝欣晴不知自己是怎么得罪他了,急忙追上去,嘴里喊道:“你不喜欢,那我也不喜欢了,等等我啊!我还要保护你呢!————”
郝欣晴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前面的说书人其实并没跑远,他停在前面的岔路口正等着她呢......
‘就算解开封印你仍旧不记得我,那我也会日日给你讲我们的故事,月月给你讲,年年给你讲,直到你想起我......为止。’
————————————————————剧终————————————————————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看完以后,亲们会很气愤,未曲明为什么又一次忘记了洌泫,其实......有的时候忘记一个人也是因为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也许洌泫的死去对她来说太悲痛了吧?!
其实还有很多人的线索,深深在结尾时也没有提到,比如睚眦,蛛儿......等等,深深想着还是给大家一些想象的空间吧。
也许看到这里还会有人会遗憾,本以为能看到一场激烈的大战呢!深深本来是想写战争的,因为对于战争的描述,深深自信还是不错的,在《里也大量涉及过,但是写着写着深深又觉得这样细致的描述又有些过于残忍,因为毕竟是儿子杀老子的悲剧,所以童鞋们还是自己在脑海里yy吧。
深深写完这部小说就搁笔不写了,一方面是觉得写作太寂寞太熬人,毕竟深深不是什么知名度高的网络作家,顶多算个网络写手,看的人少,留言鼓励的人更少,通共写了三部小说,难免会有些失落。
第二方面,就是深深已经想把精力投入到自己另外的一个爱好中去,深深学画五年,想着如果能把自己的小说画成漫画该有多好,于是乎想往这方面努力,说不定哪一天亲们还能看到深深在漫画网站或是漫画杂志上的作品呢!~~~(美好的愿望,(*^__^*)嘻嘻……)
如果看完本文的童鞋们喜欢深深写的文,可以回头看《风卷而去》和《少校,妞来了!》这两篇小说。
深深已完结文:《风卷而去》《少校,妞来了!》
暂时告别了,童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