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是敌国太子崽他爹》 第1章 抢来的美人 提要:本文有崽! 马车晃晃悠悠往前走,身后跟随百人,眼神锐利如刀,手握六尺长剑半刻未松,巡守四周。 车上放置暖炉,炉上温着汤药。 司空御掐着时候提醒:“公子,您该服药了。” 公子身染重疾,这汤药一日断不得。 楚时翻过一页,眉眼微垂,握卷手指润白修长,神思入佳境,绝美容颜世所罕见,窥见一角,便觉死而无憾。 放下书,楚时抬眼:“放着吧,我待会儿喝。” 竹林中飘过几缕身影。 司空御敏锐察觉不对,警惕握住身旁长剑,扬声询问:“何事?” 无人应答。 司空御快走两步,出了马车。 只见一群布衣打扮的土匪,将马车团团围住,粗略目测千人。 为首之人扛着刀:“此路是我栽,此树是我开,要想从这过,留下买路财!” 身后小弟拉他衣袖,瞄向司空御一行人,怕人知晓他们没文化:“大哥,是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嗷嗷,哎,不管他栽不栽的,反正,留下买路财!” 司空御横刀身前,冷嗤一声:“就怕尔等有命要,没命花。” 当家的一听,此人胆敢挑衅:“兄弟们,给我杀了他!” 他今日带了三千兄弟,不愁弄不死这百人。 车外响起打斗声,楚时岿然不动,手脚发麻,从指尖开始,弥漫上痛感。 此番疼痛,苦熬近五年,他最是熟悉。 楚时捂着胸口,脸色煞白,额头不停有热汗滚下,口中铁锈味涌上喉咙。 撑着疼将烫舌汤药一饮而尽,不得缓解。 早在半年前,楚时便发现汤药无用,疼痛加剧的更加厉害。 几缕发丝落在扶光下白皙清透的脸侧,挺翘鼻头沾了血,容貌惊人的少年病弱得让人心颤—— 想玩坏他! 兵马由远及近,惊动死伤过半的两方人,为首者金甲银风,嘴角噙着笑,英俊不凡的脸上带着恣睢。 竹林绰约了美人,像极了在水一方。 楚时不知何时被人扶下马车,打算绕开这群土匪前往城中。 殿下情况危险,若拖下去,性命垂危! 打马逼近,护在楚时身旁的两人被追来的土匪暗算,脱手失力,美人倒在地上,衣衫染了泥,看的人不忍。 眼看土匪头子眼前一亮,便要将之扛起离开,魏衡手持长刀,血溅当场。 为殿下断后者见状,大喝一声,忙飞扑过来,魏衡不给任何人反应机会,搂住美人,打马离开。 魏衡低头看去,感慨:好生绝色,便是那天下第一美人都当自愧不如。 既然被他看见抢下,便算是他的。 身后亲卫拦住追来者,放任马上之人扬长而去。 …… 三月初,云州拥兵自重,以先祖死不瞑目,尸骨昭昭为由,起兵造反,同年四月,魏太子点兵平叛,坑俘云州将士一万,主将枭首示众。 途中路过外林,抢救美人于刀下。 美人睫毛狭长,肤白如雪,垂下的青丝遮住半张脸,身上青衫精美,搭在黑衣胸口上的手指纤细修长,泛着不正常的惨白。 魏衡看着少年风一吹就能上天的身子,昨晚见他一段时候失了呼吸,魏衡遗憾竟救回一将死之人,那番美人滋味,只能尝寥寥几次,不成想,他竟活了。 今日的上天格外大方,竟不曾妒蓝颜。 小鼎中的烟雾追赶着时辰。 美人若远山的眉头微微蹙起,睁开一双琉璃般的眸子。 身体泛着剧痛过后的战栗,稍微一动,额头便浸出一层冷汗,难受的厉害。 楚时白着脸,一时无力揭开被子,昨日应当摔了一跤,瓷白的肌肤格外凄惨,旧疾复发的痛感犹在昨日,他只觉死里逃生。 沉疴多年,楚时在一次次痛感中消磨了情绪,满腔麻木,眼中放空。 头疼的厉害,楚时撑着脑袋,轻皱眉头,却坐不起身。 魏衡捧着下巴,观察美人醒来的一切动作,眼神锃亮,笑容满脸。 人平静,他这才开口:“你醒了?可还难受?”小病秧子怪难杀哦。 楚时垂下眸子:“这是哪?”许久没喝水,喉咙有些嘶哑。 抿了抿唇,企图缓解一二。 魏衡转身给他倒了杯水,看着人小口小口抿,心头有些怪异:“这是云州官府,云州太守拥兵自重,企图倒反天罡,孤亲自领兵镇压,而今,大捷。” 这不是什么秘密,告诉这个小病秧子也无妨。 楚时握杯的手指加重了些力道,长睫遮住了眼中并不为人所知的情绪。 孤? 如此自称,想来,此人便是那位魏国太子衡,传闻这人冷血弑杀,暴虐恣睢,征战无数,闻之如蝗虫过境,让人胆战心惊。 楚时一时无话,他打量着眼前男人,魏衡也在光明正大观察他的反应。 不曾恐惧,尖叫,求饶,倒是有几分沉稳。 “孤探查落网之鱼的路上,见你手下人被困,而你昏迷不醒,便出手救了你,这可是救命之恩,该当以身相许。” 故而,昨晚便是一番云雨,红烛帐暖,滋味甚妙。 魏衡目光落在楚时软润的唇上,不知亲一口是何滋味。 如此想着,他也俯下身去,快速亲一口。 这小病秧子美是美,便是身子不好,早衰之相,瘦的厉害。 他语中含笑,略有轻佻,让人不喜。 楚时手指颤了颤,一时不防,后瞪大眼,怒斥:“放肆!” 魏衡眼中有光,好凶啊。 云州是魏国之下最大洲,如今州破,太守身死,魏军边关稳定,想来不久便会鸣金收兵,二人既是对手,便不会再有交集。 楚时并不打算与他纠缠,顺势让他占个便宜:“多谢殿下施以援手,不知殿下可知,与我一道的手下在何处。” 就要撑着酸疼的身子起身。 魏衡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慢吞吞的起床,指腹有些发痒,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推一把眼前这具羸弱的身体。 想看看传说中的风一吹就倒,是不是真的。 楚时一时不防,顺势倒了回去。 竟是真的?! 魏衡感慨。 风?楚时:“……” 突然的动作让人猝不及防,楚时一口气没缓过来,咳的撕心裂肺,稍微压下喉头的痒意,顿觉什么东西压迫感十足的凑过来。 魏衡一脸我猜对了的兴奋:“原来你真的会摔回去啊。” 楚时:“……” 阁下是人否? 他眼尾湿红,琉璃般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刚才动作太大,胸口的衣服微微敞开,露出里面斑驳痕迹。 ps:写作不易,感谢喜欢,各位宝若喜欢,那是缘分,相扶走一段,不喜欢也没关系,好文千千万,日后江湖再会,不必恶语相向,不必刻意留下书评,评论,章评等,各位评论我不会落下每一条,我尊重你们意见,也请给大大一些宽容,请不要在我的文下提别的作品,谢谢! 第2章 长在心间上的人 一身轻衣温润儒雅,闫丽五官楚楚动人。 是个一眼长在心尖尖上的人。 楚时瞪了他一眼,心绪起伏,喉咙那股痒意死灰复燃,偏头咳的撕心裂肺。 见美人难受,魏衡收起了吊儿郎当,伸手扶他,却被狠狠挥开,力道似调情,勾的人心痒。 “你可还记得自己昨日凶险,若非孤,你如今不知在哪,孤救了你,便是一个好脸色也无,哪有你如此对待救命恩人的?” 楚时脑中缓缓浮现两个字“无赖。” 楚时:“那你昨夜……” 他救了他,也趁人之危,算扯平才对。 他楚时移开眼,此等话,他说不出口。 魏衡噙着笑,痞气逼近:“我昨晚如何?孤可什么都没做,公子莫非想污蔑孤不成。” 楚时竟觉交流费力,心口一口怒气堵着,干脆破罐破摔。 “……我没有求殿下相救,你大可不管我。”楚时轻轻蹙眉,显然第一次遇到这种让他力不从心的碰瓷。 魏衡眼中含笑,气势却是不容拒绝的霸道:“公子这不是赤裸裸无赖?枉孤以为,你是君子。” 楚时:“……” 开天眼了,世上竟有如此倒打一耙之人。 他此行本欲前往药王谷养病,冒险从魏国境内穿行,不想遭遇土匪打劫。 楚时观那群人身手,行动有序,目的明确,组织性强,并不像普通山匪。 痛上心头他的确听见兵戈铁马之声,那时司空将军是否能敌,他无力得知,楚时望向魏衡,他堂堂一国太子,这等小事,应当不至于骗自己。 “孤救了你,你不知感恩就算了,怎可言如此伤人的话,小病……不识好人心。” 楚时不答,不敢苟同魏太子口中的“好人”,身上有些难受,此番坐着格外不自在,眼睛有些涩,抬眸看向他。 意思明显,让他出去。 魏衡啧了两声,没动,心中兀自琢磨,小病秧子,这才刚醒没多久,又要睡,这么弱,估计活不过二十。 小短命鬼哟~ 楚时睫毛颤了颤,隔着床幔,那道灼人的视线经久不散,翻了个身,脑中思考着对策。 魏衡平叛反贼后,还有不少漏网之鱼不曾肃清,逗逗这小病秧子,便转身离开。 两日不曾进食,行走的脚步略有些沉重,病体沉疴,再加上昨晚折腾的狠,楚时只觉床榻到外间的距离,都格外遥远。 桌上摆满了清淡的小菜。 楚时拖着出了一身细汗的身子,一板一眼净手,擦脸,清茶漱口,整理餐具,食祭于案,酒祭于地,将饭菜位置重新排列,将米饭与排骨放置左手边。 其他的依照规矩放在右手边。 这才不紧不慢进食,进食也相当讲究,自有一套流程,看的一旁将士瞠目结舌,有这功夫都饱了。 再观公子神色,板正,严肃,并非耍他们取乐。 刚巧回来看见这一幕的魏衡也是脚步一顿,心中一箩筐的话转着圈儿的想往外蹦,这也太难为桌上的饭菜了,还得配合他表演。 楚时用膳不紧不慢,点点油星添润略微苍白的唇,反射着光泽,薄唇轻启,白盈的米饭被送入口中,莫名有些勾人。 魏衡盯着,从他玉骨容颜往下,交领间露出的凝脂肌肤,上面还有未消退的点点红梅。 他是极喜欢这处的,咬上一口,美人会受不住扬颈,似是推拒,又像是勾引。 再往下,是不盈一握的腰身,只有他巴掌大,伸手扣住,便逃脱不得。 一帧帧画面流光剪影在脑中循环播放,魏衡眸色暗了下来。 楚时思考着事,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有人靠近,手中的碗被夺走,来人搂着他的腰,抱酒坛子似的将他往床上带。 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丢上了床,高大魁梧的身子随之覆了上来。 蜂腰猿臂,身躯犹如大山不可撼动。 “你这是做甚?”手掌搭在孔武有力的胸膛上,掌心是蓬勃跳动的心脏,旺盛的生机烫的楚时微蜷些许手指。 布菜的宫人自知多余,压着嘴角快速离开,带上门,坚定眼神,守住门口,做太子云雨事的坚实守护者。 锦袍出现褶皱,魏衡粗鲁的将他衣襟揉成一团,楚时眉头一皱,便要瞪他:“你做甚?放开!” 布满厚茧的手去扯病秧子的衣服,温热粗糙的手指擦过嫩白如玉的肌肤,留下小片红色。 魏衡见状,下意识松开手,手指捻了捻,感叹病秧子果然娇气。 趁他愣神,楚时赶紧退后,往床角缩,清冷的眸子戒备的看着他。 这身衣服实在荒唐,楚时紧蹙眉峰,眼神不善。 这人怎可如此放浪,青天白日,便强硬为之:“一国太子,如此不堪。” 楚时心头不平静,面上除了薄红,神色不怒自威,十几年不曾说过重话,今日也算为他破了戒。 美人脸色白中透红,煞是好看,看的魏衡更加欲意利益。 不动声色的移开停在少年微微敞开胸口上的目光,世间,怎会有如此处处合心意的人。 思绪盘旋,魏衡断定,此子他瞧上了,定然不能放走。 小病秧子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桃花香,很淡,却让人他神魂颠倒,欲罢不能,心旷神怡。 一把捉住那双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手:“本事了,敢骂我。” 他可知道自己是谁,竟敢如此没大没小。 “魏朝濯,放开,放开我!你放开!”娇艳白皙的脸庞更红了,训斥的声音也格外好听。 好吧,他认识自己。 魏衡看的好玩,嘴上不休逗他:“你竟敢直呼孤的字,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当真欠调、教。” 楚时突然平静下来,明白他这是在逗自己,便不愿让他得了趣,清冷的眸子看着他,喉咙涌上痒意,用力收了收手,没挣开。 魏衡低头,快速亲了一口,柔软的唇一触即分,本是试探,却渐渐变了味,好清甜的桃花香:“怎么,不装了?” 楚时被这一吻搅乱了心绪,回神就听见这么一句,疑惑看他:“装什么?” 魏衡见他不承认,索性直接些:“强装凶狠,你可知,你发脾气的模样,就像只隔空打拳的小兔,可爱死了。” 第3章 魏太子眼神不好 楚时:“……” 魏太子眼神不好。 楚时为楚国太子,的确也被人塞过女人男人,他自幼洁身自好,并不恋此道,是以底下人也会注意分寸,生怕惹他不快。 如今换了个角度,被人如此定义,心中百转千回,楚时失笑。 朗月独绝的美人一笑,如春风穿堂,温水暖人,魏衡看的一愣,这等容貌,世间少有,难怪能勾搭自己。 “你……你笑什么。”魏衡有些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小鹿变成野猪,冲撞的心头发痒,“又勾搭孤。” 方才说话不过逗他,便想看看,这等美人为他蹙起眉是何风姿。 楚时收敛笑容:“我不懂殿下心思,您既喜欢,想来多的是人配合,不必特意如此戏弄于我。” 魏衡点头,漫不经心,笑容恶劣:“孤便喜欢如此。” 楚时:“你……” 楚时别开头,不想搭理他,此人实在恶劣。 “好好好,别生气,孤既然救了你,也不希望你没好全便离开,总得救人救到底不是?” 楚时缓缓蹙眉:“多谢殿下好意,不必。” 魏太子好大一张脸。 竟将趁人之危说的如此高风亮节。 魏衡嗤笑,逼的美人退无可退方才罢休:“你可是在意孤昨晚弄疼你?公子讲讲道理,你昨晚浑不配合,孤便不疼?” 开张疼,魏衡也不见得多轻松,只是堂堂太子要面子,这才没同小病秧子一样,泪珠滚滚。 楚时看着他,薄唇几次抿紧,又张开,复又闭嘴。 耳廓受不住这等污言秽语,红的彻底。 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不受控般涌进脑海,其中细节被一点点放大,连呼吸都带上了暧昧的情味。 “你身子孱弱至此,恐怕走不出城门,便歪倒在哪,上次是你运气好,遇到了孤,没吃亏还赚了,若是遇到旁人,你这等美人,常人见了,那是万万不能放过的。” 这话中语气充满了感慨,赞叹自己竟是个如此考虑周全一人。 楚时:“……” 魏衡眼中一派笑意,每一个字都带着对自己深深地敬佩。 楚时垂下眼眸,心中瞠目结舌,便是气愤都忘了,呐呐感叹:“这样吗~” 魏衡点头,肯定自己的说法,眉梢带着桀骜得意。 “不过,你若非要离开,孤也不愿为难你。” 话题跳跃太快,楚时怔忪后,眼中浮现些许怀疑,方才这人还是一副不可商量的模样,如今便答应了:“当真?” 魏衡点头,转身吩咐:“来人,送公子离开。” 楚时:“多谢殿下。” 不管他是否真心,楚时感念他当时救了自己。 “等等。” 楚时抿唇,这是反悔了? 低头望向那双钳制他的手,轻声提醒:“殿下,你弄疼我了。” 魏衡松了些力道,看着他白皙手腕上的一圈红痕,眼中划过一抹心虚,“娇气,轻轻捏一下就红了,孤可没用多大力。” 楚时整理着被弄乱的衣襟:“殿下可还有旁的事儿?” 魏衡贴近他,楚时身上的幽香若有似无的飘过来,他上瘾一般,想要更多。 脑袋越凑越近,这人到底是如何长的,脸长的风流韵致,天人之姿便罢了,这身段,一寸一缕,都长在他所钟爱之上。 “你用的什么香料,很好闻。”魏衡吸了一大口,胸膛起伏,非常愉悦。 楚时一时无言,他拦住自己,便只是问这个? 没听见回答,魏衡偏头看去,小病秧子颊面红云,体热似火,胸腔中的欲火瞬间消弥殆尽。 “发热了?来人!” 楚时抓住他胸前的衣服,阻止:“不用,殿下放我离开。” 魏衡定定望他,热气打在魏衡耳边,有些痒,这股痒意顺着耳廓,穿过胸膛,直达下腹。 魏衡扯乱衣袖,呼吸沉重:“还说不曾勾引,这个妖精!” 楚时:“……嗯。” 楚时不愿与他争辩,此后一别,再见……想到自己病体沉疴,楚时收拾心思。 嗯? 魏衡:“……” 没想到他会回答,魏衡低低笑出声,暗暗计算,看来下次可以欺负狠些,这都没生气。 魏衡低头吻来,发热的唇更热着,润软香甜,楚时推他。 魏衡再亲一口,大笑着起身。 楚时瞪他,魏衡便开了口:“好了,走吧。” …… 待人走后,魏衡意气风发的走出房门,满脸餍足,议事时,面对手下干的蠢事,他也不生气。甚至贴心安慰:“无事,下去改正。” 底下人眼神交流数次,顿觉恐怖如斯。 谁不知道太子昨天抢了个人回来,昨晚要了五次热水,这才一晚,就将人伺候的大变样,那少年手段了不得啊。 谋士知晓这位太子有多难伺候,十五岁起,皇后便张罗着殿下身边贴己人,多年来,没有一千也有五百。 殿下一人都未动,通通轰了出来。 爬床者更是让人套猪笼游行,惊的世家闻风而逃,不敢起心思。 大臣因此,明里暗里收买太子府上太医,询问殿下身子如何。 千般手段使下来,没一人让殿下屈服,如今出了这么个美人,甚至能规戒殿下痞性,他们怎能不敬佩? 不少人小声蛐蛐:“那少年手段了得。” “殿下功夫也了得,一晚上叫了五次水,竟神采奕奕。” “哎哟,牡丹花下死,殿下这是得了趣。” “一朝开荤,谁还愿清汤寡水的过,那是虚度光阴。” “就是就是,从前我等送了多少俊男靓女入东宫,哪次不是被他捆成蛆丢出来,我这屁股啊,去年被打了三次,一次二十大板,为殿下破瓜立下了汗马功劳!” 周瑜城语气骄傲,独属于武将的大嗓门差点忘记自己是在偷偷蛐蛐殿下。 张正良:“我被打了四次!” 周瑜城:“我今年被打了一次,加起来一共四次,还上了不少折子!” “谁没上折子,我写的多!” “我写了十多本!” 谋士钱老捋着胡须:“行了行了,别吵,尔等比起老夫,还是差了着,老夫每隔五日便念叨一回,风雨无阻,从不懈怠。” 周瑜城:“……” 张正良:“……” “佩服佩服,钱老不愧是钱老。” 他们若敢如此,说不定人头落地,自是比不得的。 魏衡:“……” 第4章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整天跟在他身后,蚊子似的嗡嗡嗡,竟然还能成为几人攀比的大事?! 没等魏衡开口,钱老便笑眯眯的转头,嘴皮子上下一碰,有什么东西正带着不近人情说出来。 魏衡浑身一僵,转身欲走,手便被一双苍老却格外有力的手握住。 催命般的话快速从那张嘴中吐出,连贯成一串魔咒:“殿下啊,江山社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您贵为一国太子,当上心子嗣的事情。” 魏衡挣扎,竟没挣开这老头。 “你给孤撒手,别拉拉扯扯,放手!” 钱老年少时随军走南闯北,身子康健,平时追着他进谏,跑三公里不带喘的,如今距离之近,定然不能让殿下离开。 “殿下,忠言逆耳,您如今身子硬朗,正是房中大显身手的时候,此时不生,何时才生啊?” “我可无后,正良可无后,您是江山根基所在,不能如此啊。” 张正良一瞬瞪大眼,猛的抬头,忙摆手:“不不不,我不能无后,不可不可。” 钱老回头瞪他,谋士群也看向他,无声谴责。 这时,当是众人齐心协力,其利断金,不畏强权,肝胆进言之时,他怎可临阵脱逃! 此为叛徒,当被孤立! 张正良放下手,眼见气氛不对,忙将矛头指向殿下。 “殿下,子嗣为重啊,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这么过来的,您也一定可以的。” 魏衡:“???” “殿下,皇后娘娘为您准备的佳丽都快从魏国排到楚国,您怎么就一个看不上。” “殿下……” “够了……”魏衡揉了揉发疼的耳朵,烦躁的厉害,“你这老头,还有你们,有完没完,那些个歪瓜裂枣也配得上孤?那些个大臣没点数,你们眼神也不行了。” “那些容貌放在孤的后院,孤做梦都得睁着眼睛,万不敢伤了自己的如珠慧眼,你们倒好,一个个巴不得孤瞎。” “这么喜欢,改日孤将那些个人送你们府上,便是上朝也给孤带着!” 魏衡尤不解气:“昨晚才行房,你今天就要他生,孤可算是活久见了,你躺下让孤瞧瞧,你们是如何办到?” 太子一怒,底下人总算安静,一个个安静如鸡,听着殿下数落。 “方才不是挺能耐的?啊?这会儿不吭气!” “来人,将这一群造反的玩意拉出去,给我脱了裤子打,让营里面的兄弟都过来看着!” 要丢人是吧,咱一个都别落下! 周瑜城不敢置信的抬头,不是,他什么都没说,为什么也要挨打?! 沉默也会挨打?不该是落后吗!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点什么,就被人拖了下去。 “不是,殿下!殿下!我没开口啊,殿下……” 帐中安静下来。 魏衡盯着桌上半人高的折子,脑中循环播放着“生生生。” 撑着桌子,缓了缓,怒极反笑。 历朝历代皇帝都是这样过来的? 把他当什么了! …… 楚时离开云州官府后,转道去了仁善堂,熟练报了几个药名,劳烦大夫为他扎了几针。 楚时身上并未带银两,四下搜寻,便只找到一条玉穗子。 “抱歉,老先生,我身上只带了这个,可否抵今日的诊金?” 仁善堂的老人家见他衣着不凡,想是出门没带银两:“罢了,小娃娃忘记带了吧,老头子医术有限,便是为你止疼也做不到,也羞于收你的东西,快些回家去吧。” 楚时望着已经转身往里走的老者,将玉穗子放在桌上,转身离开。 他一时联系不上司空御,只得先找落脚处,安顿自己。 没入人群,来人匆匆,脚步停顿片刻,楚时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夜深时分,脚步逐渐沉重,楚时撑疲乏,眼前景色晃动,指尖传来熟悉痛感,他泄力般靠墙坐下。 更深露重,肩头很快被打湿,楚时仰头,脑中混沌,痛感似要将他扯裂开,轻易便压住了腹中饥渴。 楚时早膳没吃几口,就被人拖上了床。 暮色霸道,掠夺了所有白日的光,呈给俗世数不尽的黑,造物主信手一洒,空中点缀上几颗星辰。 楚时屈膝,闭上眼。 魏衡轻轻揭开床幔,里面的人已经醒了,正平静的回头望他。 烦躁了一夜的心被这张脸抚平。 魏衡挑眉:“醒了?感觉如何?孤伺候的你可舒服?” 楚时移开目光,“什么时辰了?” 魏衡把握着分寸,心知不能真气到这小病秧子,“戌时,饿不饿?你两天没吃东西,要不要用膳?” 楚时转头看他:“我怎会在此处,殿下不是放我离开?” 魏衡摊手:“公子这话说的怪,难不成你昨日不曾离开?” 楚时:“……” “便又不说话?可是要生气?嗯?” 楚时:“没有。” “孤昨晚睡不着,便心血来潮出门走走,你便躺在孤的必经之路上,你说……” “我没有!” 魏衡笑出声:“你怎知我要说什么?” 楚时:“……” 无非是些勾引他的无稽之谈。 “昨夜多有叨扰,我这便离开。” “用完膳再走。” 楚时望着他,魏衡叉着腰,带着笑,强势不让。 楚时点头,用过膳,他望向魏衡。 魏衡爽快让开身,目送他离开,眼底晕着笑意。 张正良在门口候着,塞了些碎银给楚时,这才将人送出门。 身上入骨疼痛暂且失了踪迹,楚时找一处稍远的客栈,沿途留下痕迹。 虚做客栈一日,并未收到消息,楚时呡口粗茶,问店家要了纸笔,闷在屋中两日,依旧毫无消息。 第三日,楚时走出门,沿街行走。 不出所料,他曾留下的痕迹全部被人抹除,楚时垂下眸子,转身往回走。 三更天 露着风的窗户传来“吱吱”声响,一高大身影将窗户揭开,跳进,尽量放低声响。 翌日清晨 楚时只觉胸口闷的厉害,似是压了一块巨石。 睁眼,便见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定定看着他,见人醒了,魏衡勾唇:“醒了?” 楚时:“这次又是殿下随意走走?” 魏衡有些心虚,他将人搂进怀,不忘碎碎念:“这次不是,孤有些事需要你配合,情况紧急,这才将你请来。” 楚时启唇,自觉多余,便住了话头:“殿下想问什么?” “那日劫持你的土匪,你可曾见到长什么样?往何处逃窜?” 第5章 孤明明很好 楚时摇头:“我身有旧疾,当日病发,并未得了那群匪徒。” 这番姿势并不适宜此刻谈话,楚时挣扎着要起身:“还望殿下松手。” 魏衡不松:“孤便抱抱,你我同为男子,公子应当不会如此小心眼吧。” 楚时:“……” 既同为男子,他又为何起色心。 魏衡将人搂紧些:“孤许久不曾闻你身上香味,想念的紧,便让孤抱会儿。” “先用膳吧。” 楚时抿唇:“殿下这是做甚?” 费尽心机将他掳来,便问了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魏衡起身穿衣,不曾听见动作,便转身望来:“怎么,要孤抱你过去?真娇气,便是这几步也不愿走,你呀,也就是孤宠着你,换成别的男人,可不能有孤这般好。” 他不由分说将人抱起。 楚时抓着他的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 “抓稳了,若是掉下去,摔疼,可不能是孤的问题。” 魏衡另起了个话头:“对了,孤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楚时:“……王静。” 这人话实在太多,他真的想静静。 魏衡一眼看穿这不是真名,将人放在自己腿上,喋喋不休:“小病秧子,你都知道我的字,名大概率也是知道的,为显公平,你是不是也得告诉我?” 楚时挣扎着想要起身:“殿下可问完了,问完我便离开。” 魏衡不依不饶,今日非要知道他的名字。 满桌佳肴,楚时极力忽视耳边不停歇的询问,伸手拿筷子,袖口被魏衡握住,不让他动。 楚时抽手,不成。 “殿下,可否先用膳?” 乱动的身子被按了回去,他也没有坚持,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这话说的,仿佛自己是个只知压迫,不懂怜香惜玉者,魏衡闭了嘴,端起桌上的粥,盛了一口,喂到他嘴边。 楚时偏头躲过:“烫,我自己来。” 魏衡啧了一声,躲开他的手:“一个大男人,怕烫,怕疼,还哭,怎么这么娇气。” 他细数着小病秧子身上的缺点,手上却不耽误他吹凉粥,喂到他嘴边。 楚时蹙眉,他不曾哭过。 魏衡勾起唇:“是是,你没哭过,那夜哭的不是你。” 楚时:“……” 他轻垂下眼睫,长如羽扇的睫毛颤动着,闫丽的容颜上挂着一丝乖巧,安静的吃着东西。 不搭理,魏太子总归会觉得无趣,便会住嘴。 魏衡看着他略微水润唇瓣,想起了那香甜可口的味道,喉结滚动,眸色渐深,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要是能亲一口就好了。 楚时安静的吃下一口粥,突然身子微微一僵,转头看向魏衡。 冷静望他:“殿下方才说,你我都是男子。” 一国太子,随时如此禽兽,并不可取。 魏衡又给他喂了一口:“可孤心悦男子。” 楚时:“……” “殿下说过,当我离开,你我陌路,你何必抓着我不肯放?” “且我那处还伤着,那夜你只顾着自己,不曾给我清理,事了拂衣去……”楚时平静点评,“你是个很差的床伴。” 故而,他并不喜欢! 魏衡:“……” 抬头的老二被如此犀利的点评中伤,竟有些焉。 一生要强的太子魏试图说点什么,挽回自己技术很烂的事实,强行找补,推卸责任:“明明就是你身子太弱,也不怎么配合,怎得还把错全推到孤身上。” “你可知其利断金的道理,孤乃一国太子,伺候你,还要被你嫌弃,小病秧子,不带如此过河拆桥的。” “你应该反思自己,而不是要求孤配合你。” “如此直白表达,孤告诉你,孤不能接受!” “你不懂你不能污蔑孤,难不成你还与旁的男子欢好过?你是如何得出的结论?孤告诉你,那是错的!” “孤明明很好,非常好,定然是你的问题,姑且是孤的问题,你也该反思。” 魏衡继续说下去,反倒急眼了。 他这辈子就碰过这么一个心动的,自认为已经拿出最好的姿态,竟被嫌弃。 平日话本子都不会看,哪里知道这玩意怎么进步。 楚时望着逐渐逼近,眼神凶狠的男人,自觉话中不妥,抿着唇,往后退些。 当初怎么就没好好学习,被人如此直白的点出他是个菜鸡,他技术不好,太子颜面何存? 这是奇耻大辱! 这不能原谅! 他看向楚时侧颜的眸子染了火,熟能生巧,勤能补拙,他就不信,日夜操练,自己还不能让他满意! 这种眼神太危险,楚时抬手,微凉的手掩耳盗铃般捂住他的眼睛:“我想用膳。” 那股淡淡的桃花香突然强烈涌入鼻腔,呼吸喷打在魏衡脸上,失去眼中光彩,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腿上的人正注视着他。 清冷的,温柔的,如玉入手,温润而泽。 他的呼吸都如此明显。 沉寂的心弦落下一片嫩白桃花,被拨动的地方荡起阵阵涟漪。 失神瞬间,理智占了上风,这小病秧子可是有勾引他的嫌疑…… 他当自律自省,把持住,才能放长线钓大鱼。 但他的确勾人,容颜俊美,唇形饱满,咬一口,满唇香甜。 魏衡脸色不好,心中发酸,压下心头欲火,充分相信高大威武聪明绝顶的自己,定然不会让他逃出自己手掌心。 日后夜夜笙歌,何愁不能成为人中龙凤。 门口传来守卫由远及近的声音:“殿下,周将军抓回云州太守大公子,说是等您过去审讯。”事态严重,守卫拔腿就冲了进来。 看见什么,涌到喉咙的话被他强行噎了下去,将自己吭哧吭哧往前跑的身子扭过来,自觉滚出去。 楚时脸热,挣扎着想下来,魏衡搂着他的腰,一脸痞气,“怕什么,看都看见了。” 楚时瞪他一眼,用手推了他,有些生气的转过头去:“殿下何时放我离开?” 魏衡被他剪映秋波的眼神勾的,心中的小鹿死了好几头,下意识松了力道,楚时趁机远离他。 眼神警惕,唇线抿紧,眼尾通红。 那双手力道不大,却将他心脏推的东倒西歪。 看着楚时背对他的身影,心知人儿生气了,想从脑中找出点哄人的话,绞尽脑汁,憋出一句:“你别生气。” 第6章 小病秧子消气了没有 门口传信者本来着急,如今却静了下来,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听见殿下把人惹生气,还不知道怎么哄,只能暴躁不耐的原地转圈,半天蹦不出半个字。 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没这么着急。 一个叛徒的落网能有他家殿下开窍重要。 “孤不曾拘着你,你何时想走,都行。” 晚上他便将人偷回来。 一柱香后 殿下阴着脸走出来,见门口都是人,顿觉太子威严受到了挑战,回头嚷道:“你别给脸不要脸,孤温声哄你两句,你竟还敢拿乔?!” “啪!”是茶杯碎裂的声音。 魏衡一激灵,气势比门口打折出售的醋饼降的还快,魏太子高傲底下透露着心虚,完了,小病秧子肯定更生气了。 想回去哄哄,又怕刺激到他。 外面的守卫听见里面摔杯声音,下意识看向太子,没想到,殿下带回来的公子竟是个不好惹的,都敢给太子甩脸色。 殿下贵为太子,竟也会被房中人拿捏。 楚时不知道,自己在守卫心中的地位已经水涨船高,甚至将最不能惹的排名中,将自己排在了第三位。 前两位为魏帝魏后。 魏国帝后同治,同朝听政,手中政权平分秋色。 魏衡离开后,楚时看着不小心掉落在地的杯子,默默用着膳,也不知魏衡是不是脑子抽了,突然回头吼一嗓子。 他偏头看去,心中想着事,杯子便不小心摔了个粉碎。 云州起兵前曾经向楚国递出魏国一半边防舆图,守卫说云州太守将另一半布防图交给小儿江云知,意图带出城。 五国争霸,为领地打的不可开交,此次若能得到完整魏都边防图,楚国如虎添翼,不定能一举改变五国鼎立的局面。 用过膳,楚时出门离去,守卫照例送来银两,楚时摆手拒绝。 守卫丧着脸:“公子,您便收下吧,殿下若是知晓我没将东西送出,定然会重罚。” 魏衡行径过分,楚时想起早晨,便收下银子,转身离开。 这次,楚时出了城,挑最远的客栈。 入住后已是半夜,行了一日的路,身子乏力的很,向店家要了热水,沐浴后,楚时拿出路上买的书。 为防跟踪,楚时今夜并不打算休息,他要确认自己不会再次回到云州府衙,这才休息。 司空将军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楚时决定先行前往药王谷,见机行事。 魏衡大步流星走入帐中,云州太守长子被五花大绑,压跪中间,竟也不忘一脸谄媚,“罪臣江潮备拜见太子衡,愿殿下千秋万代。” 魏衡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单刀直入:“你手中握着边防舆图的消息?将你知道的交代清楚,孤高兴兴许便能饶你一命?” 想起边防舆图,魏衡便不可控制想起手握另一半魏国边防舆图得伪君子,小白脸,最好别有一天落在他手中,不然非得弄死他。 太子衡从前对这位年纪轻轻便以一己之力废除人畜献祭的对手抱之惺惺相惜,想来定然也是个君子,不想竟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引诱云州太守公子,让其为他说服云州太守交出魏国边防舆图,并起兵造反。 大夏分裂,天下英雄群起,逐鹿中原,胸有称霸天下之心,虽说权谋一事,只论结果,不论对错。 只一想到自己曾经与这种卑鄙小人惺惺相惜,魏衡便觉心口不畅。 楚知之八岁成名,九岁便以一己之力废除人畜献祭制度,受万民敬仰,母后曾言,此子长成,将是大魏最大的敌人。 棋逢对手,魏衡对此人好奇,听闻他为民请命,抗天下骂名,魏衡只觉胸腔一股热意奔腾。 他想,自己遇到同道中人,不论今后天下落入谁手,胜,则为他立碑,一生供奉;败,也甘之如饴。 天下百姓能得此明君,普天同庆! 不想,却在多年后得知此人真面目。 这半年,他将暗中培养的间客送往各地,除收集消息佐证他并非看走眼外,便是追查此人下落。 便说他以色诱之云州太守嫡子,教唆其偷盗魏国边防舆图,不择手段,心思险恶。 江潮备不敢耽搁,将消息递给魏衡。 魏衡看完手中的消息:“边防舆图藏在江小公子身上,人至今下落不明?” 这算何种消息? 魏衡沉下脸,望向江潮备的眼中淬了寒冰:“好消息,不过是晚孤半月呈上,江公子莫非觉得,此等人尽皆知的事,也能救你一条狗命!” 江潮备霎时白了脸,忙跪下:“殿下,殿下饶命啊,家父也是受到楚知之的蛊惑,他对舍弟拼尽心思引诱,云知以死相逼,这才致使父亲犯下大错。” “殿下!殿下饶了我,此事我并不知情,我是无辜的啊。” 魏衡看向抖如筛糠的男人,心情不佳,大手一挥:“吵死了,这是冬日将尽,你忧心过不了冬?提前给自己哭丧呢!” 江潮备将身子压低,嘴唇颤抖,压低些声:“殿下,殿下请给我一些时间,必定能为殿下奉上更有用的消息,求殿下开恩!” 额头重重下压,冷汗直流。 魏衡撑着头,眸中兴味:“你既如此说,孤也不是那等古板之人,便给你些将功补过的机会,云州城外三十里,有一处土匪窝,你便带领千人,将之剿灭,胜,孤让你坐着云州之主,败……哼。” 江潮备压低的身子瑟瑟发抖,闻言重重叩首:“……是!” 魏衡笑容灿烂:“爱卿可要尽力啊,若是孤三日内看不到结果,指不定哪天,便将你碳烤了,成败,全凭公子一念之间。” 江潮备一哆嗦,抖如筛糠,他千恩万谢,硬挤出笑容:“殿下放心,殿下放心,罪臣定不辱使命,肝脑涂地,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江潮备心在滴血,身在颤抖,满面泪痕,唯恐下一秒便同父亲那般,尸首分离。 鲜血洒满台阶,人头咕噜滚过,瞪大的眼中满是惊恐,道路两旁种满了绿植,嫩绿的叶子承担不起粘稠血液的重量。 血液不断汇聚成滴落下。 此处方才斩了与江潮备一同抓到的江氏子弟。 恰巧被带出观了整场屠杀的江潮备跌坐在地,痛哭流涕,再不敢有一丝侥幸。 第7章 要孤用嘴喂? 张正良笑眯眯的揣着手,打算待会儿与他说些贴几话。 楚时于窗前枯坐一眼,天边泛青,晨光微曦,楼下逐渐飘过脚步,打破一室安静。 白日,那魏太子总归没有如此大胆,将他掳走,楚时放下书,走向床榻。 魏衡大步回屋,靠近时放轻脚步。 也不知道小病秧子消气了没有,想起今早听见的摔杯声,他脸色不虞,真是将他宠坏了,都敢给自己甩脸色。 踏入房门,四下搜索,并不见人。 魏衡懂,估计是走了。 密影卫悄然落下:“殿下,公子去了城外,沿途记号已经全部毁掉,属下引导公子属下们出了城,往冀州方向去。” 魏衡点头,很是满意:“下去吧。” 迟迟钟鼓初长夜。 魏衡熟练扒拉着窗,这处客栈比不得城中那些个经日修葺,格外好开。 心头作祟的小鹿冲击着名为欢喜的囚笼,神采飞扬者更加春风得意。 魏衡神思不属,整颗心早已扑进屋中,粘在楚时身上撒泼打转。 楚时断了几日汤药,身子便疼得厉害,自昨日旁晚起了身,便痛苦难忍。 楚时枯败的身子由来已久,几年下来,几乎掏空了底子,昨夜熬一场,今日便生不如死,耳边传来细碎的声音,似是锐器戳动木头。 他无力起身查看,眼神迷离,头脑发胀,一打眼,似是看见高阁玉宇,远处一片无叶花海。 眼前骤然闯入一个英俊挺拔的男人,是引他过奈何桥之人? 只是这姿色怎得如此熟悉,像是……魏太子。 楚时闭眼,这是何等噩梦。 魏衡将头凑近些,观察楚时。 他本想今夜光明正大将人偷走,好教他明白,他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他魏衡看上的人,便是逃到海角,他也得将人抓回尝尝咸淡。 行军打仗之人眼中自带一股杀气,凝视事物感觉,像极了水下百米的压强,压迫的身体每一寸肌肤。 楚时蹙起眉,睁不开眼,却也知身旁有威胁。 意识昏沉间,有人喂他加了黄连的苦药,楚时微蹙起眉,清明一瞬,又陷入无边黑夜。 口中全是苦味,身子密密麻麻泛着疼,有人将一块滑滑溜溜,会动的东西塞入他口中,掠夺呼吸,楚时不喜,不知过了几时,那蛮横霸道的东西总算退开,他便又睡了过去。 如此循环,不知岁月,楚时总算睁开眼,是熟悉的床幔顶。 他又回到云州官府。 床榻之间呼吸均匀,楚时虽是醒了,身子却无力气,身子泛着战栗,是剧痛过后的残留。 魏衡将托盘放在脚踏之上,揭开帘子,对上一双毫无波澜的眸。 “嗯?醒了?公子可当真能睡啊,霸占孤的床,一睡便是三日。” 楚时无力,魏衡将他扶起,饮一口汤药便凑过去,楚时瞳孔地震,便要往旁躲。 可惜自己整个人都在他怀中,避无可避。 被迫咽下一碗苦涩,楚时总算走了些许人气:“殿下到底想做什么?” 魏衡笑容不变,趁机将人亲了个遍,不答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林寺。” 这次倒是乖巧。 看在他尚且乖巧的份上,魏衡便消了威胁他的心思。 楚时望着虚空,并不聚焦:“殿下龙章凤姿,身份尊贵,人中龙凤,我身份低微,您何必执着。” 慢悠悠的腔调仿佛清风拂过,掀不起一丝波澜,听不出一点夸奖之意,魏衡一噎,如此挑明正好,省的他总是半夜偷人。 “谁叫孤喜欢你,这天下,只要是孤想要的,便该是孤的囊中之物,你做孤的人,不好吗?” 楚时用尽全力侧眸,想看看他几分真心。 “殿下,我病体沉疴,时岁无多。” 魏衡占便宜的动作一顿,转而笑开:“孤是太子,宫中无数太医,如何便治不好你,放心。” 楚时并不太想与他讨论这个话题,刚巧侍卫进门送吃食,两人便默契的按下了这个话题。 楚时是因为不想提。 魏衡是以为他们商量定了。 小病秧子未说话,便当他默认吧。 楚时如今行走困难,昏睡居多,用过膳后,下人又送来汤药。 “我一日,饮多少?” 下人看向殿下,这才恭谨回道:“公子,六碗,一日三餐,饭前饭后都需如此。” 楚时:“……” 难怪口中全是苦味。 白皙的手指端起褐色汤药,几次抬眼看向魏衡。 后者放下手中折子,抬头,刚巧与一双漂亮的眸子对上,楚时不紧不慢的收回目光,故作镇定,浅浅尝了一口。 苦! 比他命还苦。 眉头颤抖又颤抖,一时竟压不下这种往心沟钻的苦涩。 楚时抿了抿微微发白的唇,不动声色放下碗,转头看向魏衡:“有些烫,先放会儿,我待会儿再喝。” 魏衡:“……” 他是什么很好忽悠的人吗? 逗弄心起,他意味深长的看向那碗药:“烫?要不要孤喂你喝,用嘴?孤的体温虽烫人,却不至比过这碗药,你说呢?” 楚时看着他,眼神逐渐冷却,淡漠的眸子与他无声对峙。 不管是用嘴,还是喂,他都不愿。 魏衡眼中含着笑意,不断逼近,誓要他做个抉择。 楚时垂下眸子,避开压迫而来的身躯:“我为何总会回到此处?殿下,你曾答应放我离开。” 不断逼近的身子一僵,微微后撤些,眼中闪过心虚。 楚时若有所思,双手放在膝头,眼中带着质问,盯着魏衡。 “孤夜间睡不着,便喜欢抱着一物锻炼功力。” 楚时:“……” “那前些日子,殿下为何突然对着屋内吼,可是我何处得罪殿下?” 两人气势对调,魏衡明显已经顾不上纠结喝药的事,气势几近于无:“我……我手下一人耳力不佳,非得与他大声说话,才能听见,适才大声了些。” 魏衡明显对自己胡扯的理由很满意,语气从中不断变换,竟带着惋惜:“你不知道,他那耳朵,被楚国那小白脸暗算后,这些年总是在天冷后疼痛,孤尽力给他找最好的大夫,可惜,成效不大。” 心中思汇了一个完整故事,仿佛真有这回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痛心感慨。 第8章 给孤一点甜头 琢磨着,回头就让周将军有病,此事万万拖延不得。 魏衡哼笑,一点破绽也无。 楚时眉头跳了跳,半晌才反应,主人公是自己:“……楚国,小白脸?” 一口郁气堵在心口,楚时张了张嘴,万千思绪化成疑惑:“……你……何出此言?” 他……小白脸? 多冒昧的词语,竟是形容他的。 魏衡理所当然的看着他:“那是自然,他就是个专骗旁人感情的小白脸,你可不能听信外边人说的夸赞之言,那都是楚知之自导自演,找人散播的。” 楚时:“……” “那人最是虚伪,注重名声,这才找人散布谣言,其实私下对旁人骗财骗色,冷心冷情,是个黑心肝的家伙,无恶不作,沾花惹草。” 楚时:“……???” “这都是国家机密,孤如今告诉阿寺,你可得记住。” 见他久不说话,魏衡尤觉不够,硬扯着楚时,要他赌咒发誓:“来,跟我念,楚知之,无知小人,丑陋不堪!胸无大志!心中无爱,就该被甩。” 楚时:“……!!!” 魏衡一脸真挚的看着他,楚时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些,垂下的手指轻轻收紧。 这会不会不好? 要他辱骂……自己? 还是如此恶毒诅咒,多强人所难啊。 楚时怀疑,这是他怀疑自己身份而想出的试探方法,张了张嘴,喉咙堵了一块棉花,那些灌顶之言,实在说不出口。 魏衡见他不说话,眉眼逐渐染上不满:“怎么,你觉得孤说的不对?” 他眼中写满了控诉,像是在看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负心汉。 楚时声线柔和,如清泉石上过,潺潺动听:“楚国太子再有本事,应当也买通不了那么多人,殿下……” 魏衡不高兴了:“这可是机密,多少大魏男儿换来的消息,孤怎会骗你?” 楚时:“……” 他们前些时候才认识,今天就能够交流机密,魏衡是多想忽悠住他。 “殿下说的对,是我浅薄。”楚时应和着,微凉手指颤了颤,转移话题:“殿下,外面风大,我们先回去吧。” 魏衡见他点头,知晓他心里是不信的,想着他身子不好,宣誓伤身,便不与他争辩:“行,把药喝了,孤带你回去。” 楚时:“……” 话题又绕了回来,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拉着魏衡衣摆一角,示弱般晃了晃:“殿下,苦。” 楚时脸热,指尖触电般松开一些,十岁便早熟的人,幼时面对母后,都不曾如此过。 魏衡眼前一亮,眼前这双眸子太漂亮,面无表情是清冷,稍微示弱,便是多情娇艳之色,尤其是受不了哭泣时。 仿佛易碎的宝贝,多一分,都承受不住。 清风拂过,萦绕在鼻翼的淡淡桃花香突然变得暧昧,满目春色,都成了庸脂俗粉,唯有眼前美人,长在心间,千般万般好。 理智尚存,魏衡清了清嗓子,眼疾手快握住想要撤走的手:“你给孤一些甜头,孤便答应你。” 权衡利弊,楚时挑中亲吻这一甜头,觉得尚可。 正要凑过去,魏衡突然后撤,恍然大悟般:“不成,你身子不好,怎能不喝药,孤可以给你准备蜜饯。” 竟然用美人计,还好他把持住了。 楚时:“……” 他迅速收回手,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魏衡:“……” 不是,便生气了? 楚时突然顿住脚步,回身,魏衡沉下的脸扬起一个笑容。 就见他迅速端起桌上的汤药,一饮而尽,拂袖而去。 魏衡笑容僵在脸上。 直到那抹蓝色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魏衡都不敢相信,这才没几天,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心上人就摔了杯,甩了脸色,把他晾在这。 日后还得了?! 他阴沉着脸,看见迎面走来的侍卫:“都死了吗,给林公子送份蜜饯过去!” 侍卫忙不迭退下,直呼倒霉,怎么就撞枪口。 这哄不来夫人也能怪他们碍眼。 弱小侍卫,只得感叹天道不公,人心不古啊。 周瑜城匆匆赶来:“殿下,下面人想吃烤鸡,问您吃不吃。” “在哪?” “后花园。” “走,江潮备可带人将那群山匪解决了?” 周瑜城乍舌:“我派人跟着,那孙子是个狠人,竟连亲娘都不放过,山上女眷杀了个精光,还有那群,他藏在山上的兵力,也被他一包毒药,一个不留,便是看门的奴隶,也没活下来。” “殿下,此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为一份投名状,便是自家老娘都不放过,如此这般,您当真要用他?” “身边有个韩光还不够,你嫌孤眼睛太多?” “边防舆图还未找到,此刻只能按兵不动,左右不过一个云州太守,没了权,翻不起浪花。” 后花园燃起熊熊大火,精铁制成的长矛悬挂篝火之上,中间串着六只烤鸡。 各个光膀大汉,卖力往火堆中丢着木柴。 木柴放的太多,此处早已被白雾掩盖,烟雾慢悠悠往上拱,也有不少往周围人眼中钻,个个被熏的涕泪交加。 乍一看,格外滑稽。 魏衡眨了眨眼,眸中聚集了一层淡淡泪光,吸吸鼻子,抬手抹掉脸上泪痕,烟火平等的创飞所有人,就算是太子也不例外。 拱门处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殿下,殿下不好了,公子晕倒……咳咳咳。” 进去后花园地界,一阵浓烟滚滚扑面,侍卫一时不防,呛的眼眶通红。 屋内 楚时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薄唇苍白,严重缺水的有些干燥,不盈一握的腰,不管是床上,还是眼下,都瘦的可怕。 魏衡凑过去,亲吻他的额头,很烫,随着他靠近,热气喷洒在脖颈,楚时轻轻动了动鼻翼,小幅度的开始挣扎。 抬起的手掌软弱无力,努力想要推开身上并不好闻的东西。 一股子浓烟味。 魏衡阴沉着脸,握着他的手,低声呵斥:“闹什么!” “你可真本事,孤前半生没用完的担心,都被你一天霍霍的差不多,刚才还好好的,转身就将自己搞成这样,旁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我一日不见,如隔阴阳。” 楚时没意识,却也能听见头顶叽叽喳喳个不停,好吵,他躲开脑袋,侧脸带着淡淡的委屈。 第9章 孤被嫌弃了 魏衡数落的声音戛然而止,顿了许久,在怀中人抗议的小表情中离远些。 楚时轻轻往他这边探了探鼻翼,下一秒迅速转回去。 魏衡:“……” 再往后退些。 楚时抓着被子的手收紧,眼角浸出像是泪花的东西,之所以像是,全因为魏衡也没看清,但这模糊的猜测,已经足够他迅速离开床,退后好几大步。 他眼中带着点惊恐。 低头嗅了嗅自己,没什么味儿啊。 抬起手臂,闻闻胳肢窝,不对,他今早还在沐浴啊,整整四次呢。 他是单纯嫌弃自己,还是想挑刺儿? 魏衡探究的伸长脖子,觉得都成这样了,应当不该是挑刺儿,既然如此…… 魏衡瞪大眼睛,不可能! 他玉树临风,身修八尺,多少少女梦中情人,单单那些每个月绞尽脑汁想爬上他床的女人,就足够否定他丑的猜测。 不对不对,他绝对不是在嫌弃自己。 魏衡真的很想把人拉起来,让他说清楚,什么意思,但人都病成这样,他再怎么禽兽,也做不出这等事儿。 心口郁气无法疏解,魏衡脸色更加难看,走到门口,提口气想骂,骤然想到小病秧子的质问:“你前几日在门口吼什么?” 又默默将这口气咽下去,走远着,这才骂:“军医是死半路了,搁路上采野花呢,人呢,请人的呢?!” 张正良手中提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头,老远就看见自家殿下要杀人的目光,忙道:“这这!军医在这!” 军医被他拖着过来,鞋子都掉了一只,衣衫被扯的乱七八糟。 骂骂咧咧了一路,也不见这蠢小子慢点。 魏衡守在距离床三步的地方,他刚才试探过,这个位置是楚时稍微有些嫌弃,却没有给他甩脸色的安全距离。 军医搭上楚时手腕。 魏衡眉头一皱:“怎么样?” 军医好脾气:“殿下稍等。” 魏衡:“他到底怎么样。” 军医:“殿下稍等。” 停顿几息,魏衡才要张口,军医便一个眼神横了过来:“出去出去,都给老夫出去,催什么催,你行你来!” 门“啪”的关上。 魏衡站在门口,摸摸鼻子,一时无言。 老头也可不回答,如此将他扫地出门算什么事。 军医很快一脸凝重走出来,魏衡不在门口,刚才还紧张的不行,这会儿却不见得踪影。 张正良笑呵呵的领着军医去大帐,顺便赔罪方才殿下粗莽行径。 军医摆手:“无事,殿下那等脾气,老夫清楚,自当不介意。” 三岁能干出偷走他屋中草药,嚷嚷从此离家,悬壶济世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 张正良赔笑着,对医者脸色作没看见。 殿下这会儿正写信呢,说是要请几个太医过来照顾林公子,这才安心。 军医只管死没死,做不得太医那般精细。 调理身子,还得看太医院那群走路眼睛往天上瞟的老头。 楚时这一场病,前前后后生了一个月,昏迷了七天,之后大半个月都卧床,军医说需静养,魏衡就当真没让他下过床。 他体内的蛊毒,几乎每天都有几个时辰如蛆附骨般痛到失声,难以忍受时,魏衡便抱着他,颠三倒四,不知所云。 忍耐伤身,这病便好的遥遥无期,没个尽头。 这日结束,魏衡想抱着人去清洗,楚时躲开他的手:“我今日感觉有些力气,便自己来吧。” 这些时日都是魏衡帮他,楚时羞怯,又起不了身。 魏衡看着那双醉红的眼:“你确定?” 楚时轻轻点头,自然的伸手搂住他的颈:“嗯。” 非如此,今个便没完没了。 魏太子一朝开了荤,恨不得将自己一口吃成胖子,最大顾虑,莫过他到时辰喝药,故而,楚时觉,倒是可以逞强一番。 在云州耽搁了一个月,转眼便入了夏,入了夏的天气不稳定,洪涝时发,魏衡若想一鼓作气长驱直入,攻至楚国边城,恐怕还得耽搁不久。 这场仗,他打了近五月,穷兵黩武,即使在云州休养一个月,依旧是人困马乏。 云州东边是卉州,楚国边防所在,若是楚军借机魏国大乱,打个措手不及,从黄河上游万崇关绕回,卉州在前,魏军腹背受敌,胜算太小。 稳妥战术,便是平定云州之乱,然后迅速退守万崇关,只要守住了这道大门,来年再次挥兵南下,便是不败之师,届时一统天下,又有何难! 携带半块魏国边防舆图的江云知依旧不知所踪,人心焦灼,魏衡不得重整布局。 屋内水雾氤氲,水声缱绻。 楚时看着搬根凳子坐在他旁边的魏衡:“你先出去,我洗完,就叫你。” 魏衡挑眉,盯着他一寸一寸的看,眼神如狼似虎:“你哪里我没见过,这一月来,都是孤伺候你,这会儿害羞了?” 楚时:“……” 修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他轻轻眨眼,眼中似有星辰闪过,轻声慢语:“殿下许多年不曾省自身了吧。” 魏衡挑眉,拖着凳子靠近些,小白兔竟然会张嘴咬人?这算是新鲜事。 许是常年不见阳光,魏衡眼中的美人白的发光,肌肤水嫩嫩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白,让人不住想咬一口。 人虽身子孱弱,任他抚平抬高,性子却是个不好惹的。 咬的急了,容易噎到自己。 楚时拍开他搅动水面的手,热气将他整个人熏的白里透红,眼中似有不悦划过:“你做甚?” 他再不阻止,这人岂不是要覆盖上来。 魏衡凑过来,脑袋抵在楚时肩头:“孤觉得,方才不够。” 粗重的呼吸打在肩头,楚时瑟缩了下身子,再次推开他缠过来的手:“殿下,纵欲伤身。” 魏衡一瞬兴奋,难掩激动:“我身子好。” “我身子不好。” 魏衡卸了力,狠狠啃了一口白皙修长的脖颈:“还说孤不曾自省,你如何不自省?” 楚时疑惑看向他:“何出此言?” 魏衡自然的伸手捞过水中的手巾,给他擦身子:“自省为何身子如此弱?自省用膳只吃这么点?自省为何不能让夫君尽兴?” 楚时:“……” 怎会有人如此…… “……无赖。” 魏衡抬头:“嗯?” 不得了,他竟敢骂他。 不得了,竟连骂人都如如听仙乐。 第10章 幼稚的小妾 楚时被他闹得痒的不行,忍不住抬手拦住凑过来的人:“殿下,你不忙吗?” 魏衡虽然亲他,给他擦身的动作却不停:“将你抱回去,孤会自行安排。” 魏衡突然收起了自己昏君做派,眼含笑意看向怀中人:“趁孤忙,阿寺便要借机离开?” 楚时并不意外他能查到自己的动作,魏衡是一国太子,自小隐瞒身份,凭实力在军中一步步浴血沙场,脱颖而出,小小年纪建功立业。 太傅言,若有一日天下大统,能与他一争高下的,唯有魏太子魏朝濯。 楚时常觉感慨,既生瑜何生亮,他与魏衡,棋逢敌手,注定不死不休,这天下共主,唯有一人,无出其右,成王败寇。 偏偏造化弄人,他如今待在此处,日日与他面面相对,竟成了如此荒唐关系。 楚时看着他:“若我说是,殿下会生气吗?” 魏衡冷哼:“自然会,非常生气,你若胆敢丢下孤,让孤将你偷回一次,便把你关起来,将铁链穿进琵琶骨,双脚戴上百余斤枷锁,日日痴望,等着孤来。” 楚时:“……” 魏衡莫名的看向他:“怎么?你还想不从?那时便容不得你了。” “殿下竟真要如此对我啊。” 魏衡给他擦干身子,哼笑出声,抱着人回房:“那是自然,孤可不是随随便便心软之人。” “唔!” 阴影投下,楚时猛的回神,对上魏衡痞气的笑,耳尖通红,神色恼怒:“魏朝濯!” 他想摸摸自己被亲疼的唇,又觉羞耻,手指攥着他的衣服,用力到泛白,气恼他的轻浮。 若是放在楚都,此等人定然是要被他拖下去丈打,方能解气的。 如今…… 楚时狠狠移开眼,胸口起伏。 见他还敢笑,楚时气急,竟不理智,伸手捏住他垂落胸前的头发,往下拉,魏衡倒吸了一口凉气:“哎哎,小病秧子,你是要谋杀亲夫啊,嘶~轻点轻点!” “都说轻点,你怎得下手如此重。” 楚时松开他,看着手中一缕头发丝,再伸手握住,听见人求饶这才放开。 心头火气稍缓,轻哼。 魏衡低头看他,几步将人放在床上,坐在床边数落:“你看看你,身子弱,脾气还不小,孤是太子,是你的夫君,你呀,就仗着孤宠你。” 楚时听着他话语中的嫌弃,定定的看着他,真心建议:“殿下放我离开,便不用受气。” “你不是我夫君,我不曾答应你。” 魏衡笑开:“那可不行,上了孤的床便是孤的人,哪里允许你后悔了。” 况且,支开下人躲开守卫,想要溜走,魏衡还不曾找他算账呢。 若非他身弱,倒在墙角,守卫发现及时,人便没了! 魏衡掩下眼中情绪,笑容肆意。 楚时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侧过头不再说话。 魏衡探头瞧他,结实有力,爆发感极强的手臂叉着腰:“怎么又不说话,生气了?这次又打算干什么?不盖被子?” 他家这侍妾还挺幼稚的。 楚时转头看他:“我没有生气。” 这是什么话,楚时年方十九,动气屈指可数,怎么在他看来,自己如此容易生气。 魏衡想到昨晚恶补的话本,上面说了,男人说没有的时候,就是有,说不要就是要。 真心想给,便不必问;当真想送,不会多番试探。 这叫霸道的爱! 自从楚时说他技术不行后,魏衡几乎都在恶补相关知识,包括但不限于《夫妻房中术》、《我给员外当小妾》、《论脸皮厚的重要性》,逐帧学习后。 魏衡当觉强的可怕。 轻松拿捏林寺所有心思。 魏衡一脸我已道破天机,懂得你的模样:“孤知道,你这人,性子冷,脾气大,心眼小,但也要顾及身子不是。” 楚时:“……” 他性子冷? 脾气大? 心眼小?! 楚太子活了十九年,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评论。 哦,还有小白脸,伪君子。 他只是习惯安静内敛,怎就成了此等面目全非的模样。 楚时罕见生出点想理论的心思,略略直起身子,被衾滑落,露出里面雪白亵衣,张嘴,被打断。 魏衡:“哎,被抚玉骨流腰间,敢问郎君雪可白。阿寺当真人间极品,你看,不讲理了是吧。” 被抚玉骨流腰间,敢问郎君雪可白。 膏润金蕊声绵绵,一塌横陈塞人间。 夏幽王宠幸爱妾时,亲手在其背上刻下的字,后世多用于陈词艳本中,为许多读书人批判,不耻。 楚时深呼吸,抓起身旁的东西砸了过去,孰能忍? 这等下流之言,竟用来形容一国太子,他再好脾气,此刻也忍不住了。 魏衡险险躲开,对这个侍君有了新的认识,眼看着他还要起床,他赶紧往后退:“君子不动口啊,你别以为孤宠你,你就能动手了!” 茶杯碎裂,魏衡一脸淡定的走出门,看了眼守在门口,面色正直的侍卫。 想问问他们听见什么,又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干脆就这样,一脸高深的离开。 楚时捂着胸口,轻轻喘气,脸颊微红。 魏!朝!濯! 楚时被气的精神,将衣衫穿好,便转身往外走。 侍卫相觑:“我们拦不拦?” “不了吧,公子眼下正在气头上,殿下惹生气的人,估摸着晚上会自己去偷,我们不必管。” 楚时脚步停驻片刻,复前行。 魏衡回到大帐,底下将军等待已久,议事直到深夜,几位将军这才起身告辞。 周瑜城走在后面,见自家殿下没动:“殿下可是还有交代?” 魏衡摆手,转念想到什么,盯着周瑜城,笃定道:“你有病。” 周瑜城一脸懵:“啊?我没病啊。” 这大晚上的,殿下还要说一个睡前笑话吗? 魏衡笃定:“孤说你有病!” 周瑜城:“……” 殿下莫不是失心疯了? 他哪有病?他好得很,他明年还要议亲呢。 周瑜城心里不愤,面上却不敢反驳,但那写满了“反弹反弹”的眼神丝毫不落下风。 见他默认,魏衡也不再为难他,“记住了啊,你有病,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楚知之做的。” 周瑜城默念王八念经的心理活动一顿,脑中突然冒出“师出有名”四个大字,古往今来,收复天下需要师出有名,挥兵攻打也需要名正言顺。 第11章 万崇关 当初太子收复北疆,史书记录的就是他于一夜偶感风寒,觉北疆不敬,遂派兵收复,至此西北大统。 这是! 殿下要故技重施?! 周瑜城眼中迸发出堪比流星的光亮,掷地有声:“殿下英明,属下有病!” …… 魏衡离开大帐后,回到官府,他先是围着后花园转了两圈,这才走向守卫最严格之地。 屋中没掌灯,魏衡心咯噔一声,问一旁亲卫:“林公子呢?” “回殿下,走了。” “……” 魏衡嘴角噙着笑,夜光投下,惨白光影显得这份笑容格外阴森。 转身大步离开,一个时辰,魏衡从墙角一跃而下,就要拍响紧闭的房门,夜近巳时两刻,平常这时楚时已经睡下,自己要是动作太大,将人吵醒,恐不利于身体恢复。 如此这病怏怏的,恐难受住惩罚,若晕倒,便成了他的不是。 众口难铄,教训一事,还得徐徐图之。 没错,就是这样! 魏衡恨恨想,绝非可怜他! 望着眼前一排排的房间,魏衡杵在这也不成,明日若是被看见,他夫纲不振的事实岂不是要传出去。 他堂堂一国太子,魏国储君,将来的天下共主。 若是夫纲不正,岂不被天下人笑话! 魏衡权衡着。 他怕丢脸。 他想搂着楚时睡。 他怕丢脸。 他想搂着楚时睡…… 他!!! 楚时被窗户推开的声音惊醒,起身便看见一道魁梧的人影窜了进来,见他醒了,人影速度更快的往床边移动。 “你怎么不走门?” 整个人被魏衡揽进怀中,脸被亲了好几口,听见他的话,魏衡惊讶,他竟知道自己要来? “就,突然想走窗户。”含糊其辞的想揭过,“你怎么还不睡?” 楚时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又醒了。” 晨昏定省,他安寝的时间一直很准时,就算魏衡折腾的时间晚了,他的作息也很少变化。 魏衡眼眸垂下,明了将他吵醒的事实。 “你应该明白,孤每夜都会将你偷走,阿寺怎得不生气?” 楚时:“生气殿下便不偷了吗?” “那自然不是,不管你生不生气,孤都是要偷的,你休想抛下孤。” “那我便不生气。” 魏衡只觉怪异,便如此认了命?心口不适,他将人揽进怀中:“日后不必走,可好?” 楚时沉默。 魏衡不指望他答应,总归人跑不掉。 “好。” 好…… “嗯,睡吧……”魏衡猛地睁开眼,“你方才说什么?” 楚时:“好。” 魏衡咧开笑,嘴角上扬,笑容越来越大,直至笑出声:“哈哈哈。” 扑过去狠亲两口,美滋滋~ 黎明初至,暗夜破晓,夜风恭敬退场。 魏衡整顿三军,随着号角幽鸣的声音直冲人心,大军开拔。 不知江潮备以何为交换,竟保住一条命,留任云州太守一职。 司空御早在三日前,便确定了自家殿下的身影,但魏军斥候众多,他们一行人,并不能靠近被重兵看守的楚时。 一行百余人混入夹道两边百姓中遮掩身形,好不容易窥见殿下一点身影,司空御身修九尺的大汉,忍不住红了眼。 “殿下没事,殿下没事!” 感受到几道强烈视线,楚时抬眼看去,对上一双通红的眼,指尖微顿,略略收紧,继而神色如常,放下车帘,拿起一旁的书。 侍卫送来新茶,脚步放轻,躬身退下。 马车中有卧榻,茶水瓜果,书架书桌,前路平坦,倒并不闷。 夜晚停军整顿,魏衡卸下盔甲,钻进马车,楚时背对他,身子轻轻颤抖,快走两步,来到榻边,挑明两旁昏暗的蜡烛。 魏衡将人打横抱起,搂入怀中,楚时额前碎发微湿,呼吸微弱,见是他,身子卸了力,也凑过来,声若蚊语:“殿下,你怎么才来。” 语气中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些两人都没察觉的埋怨。 “我让太医进来看看?汤药喝了吗?” 楚时抓着他身上臂膀,指腹用力,在健硕的肌肉上留下几个月牙印记。 “嗯。” 魏衡搂着他,唇角下压,眉头皱起,感受他身子微微颤抖:“阿寺不怕,明日便让太医调整方子,嗯?” 今晚休息晚了半个时辰,楚时搂着魏衡的腰身,头搭在他颈肩,迷迷瞪瞪的不肯闭眼。 疼痛退却,身子无力,指尖发麻。 月上柳梢头,早已过了楚时安寝的时辰,“身子,难受。” 疼入骨髓,出了一身汗。 魏衡知道他的意思,侧头吻一口他的额头,压低声音:“孤待会儿给你擦擦,行军路上多有不便,阿寺忍忍。” 楚时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也没有非要折腾将士,而且这种事,如何好与外人道,便是一点马脚都不能让人看了去。 夜半三更,除了轮值守夜的将士,其他人都睡得差不多,魏衡亲自去河边打了一盆水,篝火未灭,将水加热,端入马车,给人擦身。 楚时早已睡过去,榻上的美人香肩半露,身上起了一层薄汗,眉目疏朗如画,如玉公子,清冷的眼眸阖上,少了几分疏离。 低头亲一口这潋滟的唇,这才轻手轻脚伺候他。 等他忙完,天光微亮,马儿发了个喷嚏,声音有些大,魏衡怕吵醒楚时,伸手捂住他的耳朵。 魏衡重新穿上铠甲,大军再次出发。 不忘吩咐马夫将车驶平稳些,莫要颠簸。 周瑜城打马上前:“殿下,林公子那群手下跟了上来,可要将人拦下?” 魏衡神色不变:“不必,让人看着。” 待周瑜城离去,魏衡回头看向重重包围的马车,心情很好的勾起唇,今早离开时阿寺还没醒,不知这会儿饿不饿。 再行十里,魏衡便让先锋队带路,自己躲回了马车内。 楚时手中握着一卷书,身旁的小案上放着一碗快凉透的汤药,见他进来,也只是略微抬眼,便又低下了头。 魏衡将铠甲脱下,放在外面:“药都凉了,怎么还不喝。” 唤人将药端下去,热后再端上来。 楚时见他坐过来,自然往旁边挪了点位置,道:“我忘记了。” 魏衡:“是忘记了?” 楚时:“是不想喝。” 魏衡:“……哼,你还挺诚实。” 第12章 殿下不必介怀 魏衡常年待在军中,身似泰山巍峨,整个人如锋利宝剑,让人望而生畏,不笑时冷肃,压迫感极强,即使顶尖的容貌也拯救不了他夜止小儿啼的气质。 炯炯有神的眼,如俯下前爪,蓄势待发的猛虎盯着猎物,无端让人汗毛炸裂。 笑时中和周身锐利,添了几分柔和,尤其是看向楚时,眉宇间带着恶劣,像那故意扯女孩辫子吸引注意的小孩。 张扬里带着滑稽。 楚时眼前突然出现布满厚茧的手心,掌心躺着两颗饱满诱人的李子。 魏衡见他眼前一亮,颇有种“孤很厉害,你不必崇拜”的抬了抬下巴:“知道你怕苦,方才看见了,就顺手摘了两个。” 马车里备的瓜果不多,前日便吃完了,这人娇气的很,没了冲淡苦味的东西,他多半不愿服药。 此等野果多长于山林深处,行军走官道,并不会见到野李子。 楚时将李子接过,用帕子擦了擦,塞到魏衡还想喋喋不休的嘴中:“殿下尝尝。” 说完咬了一口剩下的,野生的李子,就算成熟,酸涩的味道也没有退却多少,魏衡脸色一变,将嘴中的李子吐出去,剑眉皱成了川字。 “这鬼玩意想谋杀!” 看楚时小口小口,吃的面不改色,魏衡赶紧刚东西抢过来:“别吃了,再行十里便到钦州,届时给你买蜜饯。” 楚时抿了抿唇,抬眼看向魏衡,突然弯了弯眼:“还好,恰能入口。” 魏衡不敢置信:“这还好?你家中是否有人虐待你?” 他觉得这人恐怕是被虐待而不自知,他行军多年,什么苦没吃过,连他都觉得果子酸涩难忍,费牙,这东西能好到哪去。 他竟吃的面无表情。 楚时对上魏衡复杂的眼神,哑然,他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解释,魏衡现在明摆着自有一番认知,一时半会儿,说什么都是徒劳。 按下想解释的心思,马车被人敲响:“殿下,公子的药好了。” 魏衡起身走到帘子旁接过,折返:“喝吧,在等下去,晚膳喝两碗,岂不痛苦。” 楚时放下手中书,望着魏衡手中的碗有些抗拒,他试图商量:“少喝一次,应当没事。” “怎会无事,大夫说了,日日得喝,顿顿不能少,不过一碗药罢了,大口闷,三口便结束,信我,快,趁热喝。” 魏衡就没见过这么娇气的人,眉头紧蹙,眼中满是不赞同。 昨夜尚且痛苦不堪,这才一日,便忘了个干净。 楚时看着他,眼神清冷如雪,定定看着谁,总让人产生情深不寿的错觉,魏衡暗骂一声妖精。 好好的男人长如此好看做甚。 指甲深陷皮肉,魏衡劝诫自己忍住,指尖微疼,按住心中乱动的野猪。 为遮掩自己被迷了神,魏衡用力瞪回去,语气严肃:“快喝!” 如此色厉内荏的模样,让楚时恍惚,记忆深处,也有人如此:“魏衡,你好凶啊。” 魏衡一秒破功,见他委屈,气着气着就笑了,投降似的放软语气:“你这是在埋怨孤?” 楚时点点头,直直看着他:“埋怨你。” 魏衡:“……” “外人会说自己不敢,你呀。”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此后经年,转念惊觉,这是内人,便得了嚣张底气。 楚时垂下眸子,问:“那我是外人吗?” 魏衡彻底败下阵来:“是内人,行了吧,喝一口,再过十里,孤给你买果脯,嗯?” 楚时接过碗,借碗遮掩,轻轻扬唇,魏衡……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 确定他喝完,他这才不吝夸奖一番,偷香一记。 魏衡离开后,楚时继续看书。 青衣若要做官,全靠有威望者考察,推举,学子若是想得到赏识,多半是写一篇文章,找一个“巧合”,投给心中敬重大儒,若得赏识,便平步青云。 中原内外,以家族宗亲领姓而聚,察举者多照顾家族后辈,或以人情换之,无背景靠山的才子多求报无门。 后十年,学子将投文章的对象改成了皇族,或地位高崇者,这种人一般权利大,地位高,手中察举的名额多,就算往上走的名额分给了家中后辈。 文章若得赏识,也有被提拔的机会。 有时得到的赏识,甚至超过州县长官察举所得。 故而引来众多学子趋之若鹜。 学子意得满腹经纶,多傲骨,瞧不上趋炎附势之辈,同辈学子中多有不同论调者,后学者分为两大学派,一派投石问路,一派孤芳自赏。 魏衡一进去万崇关,往崇关城内走,半道上便被围了,车马难行,吵吵哄哄,眼看着楚时就要被吵醒,他只能放开搂着美人的手。 大步离开马车。 打开车门时,魏太子变脸似的收起脸上阴沉,装作亲民些。 魏太子不喜儒书,更不喜繁文缛节下辞藻华丽,不切实际的文章。 曾因被人当街投文章怒而呵斥,责其墨守成规,陈词滥调,上不得台面,下不救黎民,荒谬之言,滥竽充数。 其年太子被弹劾的文书堆满了一整个偏殿,皇帝整整斥责了十几次,打了十多回,这才平息众怒。 从那之后,太子再未对青衣学子露出不满,投的文章来者不拒,也会从中挑选有才能者,丢给尚书台。 令其择优而用。 钱世成坐在楚时身后的马车中,听闻学子前来投文章,便打开马车,在马车门口放了一张小案,供学子们放文章。 所遇文章亮眼,还会批注点评一二。 钱老与当朝太傅师出同门,未投身魏衡门下,便是一方大儒,以点评文章犀利着称,与吴国乔平胜并称二圣。 一路收到魏衡落脚的府邸,马车停下,侍卫打开马车门,奴隶趴在桌下做脚踏,魏衡快走两步,扶住楚时,将人从马车上抱下。 凉风吹过,楚时猝不及防吸了一大口,便觉喉咙发痒,没忍住低咳了两声。 本想将人放下的魏衡收紧手臂,抱着人大步往里走。 楚时抓着他的手臂,耳廓通红:“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魏衡嘲笑他:“等你那乌龟速度爬进去,这些天喝的药便白瞎了,孤用了多少天材地宝,总不能浪费。” 楚时抿着唇,格外不喜这话,他扣紧手,漂亮的眼眸微扬。 给他一个教训。 魏衡挑眉:“不错,还知道抓紧。” 楚时:“……” 他在教训他!才不是抓紧。 第13章 孤反思,孤不对 他将脸埋进男人怀中,放松身子,想用自己的体重震慑他,刚才怕他抱不起来,楚时绷紧身子,应当是轻的,这会儿放松,肯定是重的。 魏衡始终面不改色。 低头瞟他一眼,唇角微扬。 白皙的脖颈上点缀几点红梅,锁骨处有一牙印,这是兴起时,魏衡赏他的标记,刻意放慢些脚步。 眸光扫向众人。 卫士觉今日的殿下格外奇怪,走三步,往四周扫一眼,像是在…… 炫耀! 楚时盯着魏衡胸前的盔甲,胸口有些闷。 一太监打扮的人快步走上前:“哎哟,殿下,咱家等你许久,听说您受伤,皇后急坏了,太医等候多时,您……” 目光触及殿下怀中,像是抱着一个人,再一看几步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这走路带风,虎虎生威的模样,也不像身上有伤啊。 “济生,让太医去孤屋里候着。” 怔愣的济生忙应声:“哎,殿下放心,太医已经候着。” 楚时轻轻探出头,打量这处宅子。 琼树梨花,海棠潺潺,往前过小桥,一片绿茵。 探过脉后,太医调整了军医的方子,叫人下去煎药,魏衡听着太医将林寺一天两次的药加到了一天三次:“他不爱吃药,可有什么办法?” 他身后的楚时看过来,太医写字的手一顿,有些为难:“殿下,这位公子沉疴已久,已有早衰之像,若不仔细调养,恐怕……” 魏衡回头看向平静的楚时:“那便用药吧,孤要他痊愈,可明白?” “是,殿下。” 待人都退下,魏衡这才缓缓皱起眉,盯着楚时没什么表情的脸:“你早就知道?” 楚时放下才拿起的书,“知道什么?” “你的身子。”魏衡心口有些堵,怒其平静的态度。 楚时轻轻点头:“听的多了,殿下不必当真,太医怕被怪罪,都是将最坏的结果告知。” 他八岁锋芒毕露,十二岁名传天下,十五岁身染奇毒,收敛一身锋芒,十七岁被断言活不过二十,同年还政楚帝。 魏衡盯着反过来安慰自己的人,阿寺周身气度不凡,身子康健时,恐怕也是有一番功绩者。 如此坦然的态度,往往经历了许多崩溃的日夜。 先前毒发,也不见他眼中有任何怨怼不甘,仿佛对自己的命运臣服,不抱希望。 “阿寺说的对,孤的人,沾了孤的龙气,日后必然长命百岁。”他将人搂过来,闻着他身上那股桃花香,堪堪压下心头酸涩,偷亲一口香香脖颈。 楚时轻笑出声,额头搭在殿下肩头,声如无价玉石碰撞,空灵沉醉,又似悠扬古曲,娓娓道来。 “好,那就多谢殿下。” 魏衡很喜欢听楚时说话,怀中人说话总是慢慢的,不急不缓,不骄不躁,格外好听。 任旁人如何气急败坏,天崩地裂,始终停顿三息,方才缓缓开口。 车马行时,沐浴是奢侈事儿,如今落了脚,楚时便觉身上难受,推了推身上的魏衡:“殿下,我想沐浴。” “我们一起?”魏衡搂紧人,语气兴奋。 楚时:“……” 他只是单纯的想泡泡水,一起便不干净了。 “殿下,我累。” “那正好,孤帮你洗。” 良辰美景奈何天,若不做些什么,岂不荒芜。 …… 此处宅子名叫秋风,取自“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后院有一处天然温泉,金堆玉砌的台阶,脚下云雾缭绕,魏衡熟练脱光楚时衣服,望着那莹白的身子,喉咙滚动,眼神幽深。 水雾替他半遮半掩,反倒让人血脉偾张。 楚时拉开半月托盘下的小抽屉,从中拿出皂角,想到什么,眸光一颤,随即若无其事收回手。 魏衡正在脱衣,转头见他看过来,扬起唇:“孤怕你摔倒,帮你洗。” 见托盘下的皂角被他握在手中:“阿寺做甚如此快,便是沐浴罢了,你如此遮掩,孤当如此自处啊?” 楚时沉默拿起皂角往自己身上抹,默认了他的动作。 魏衡一入水,便凑过来,看小美人眸光触及什么,耳朵通红的挪开眼。 魏衡眸光锃亮,神气十足,特意叉着腰,得意炫耀:“如何,阿寺可觉得捡到宝了?这可是个大家伙,没几个人能比呢。” 楚时背过身,不理会这些荤话。 魏衡知晓他这是害羞,忙凑过去亲亲,权当安慰。 “孤小时候,并不爱看书,母后总是很生气,这时若父皇去了母后宫里,定然要被连罪,父皇气不过,便打孤板子。” “阿寺可知道,那可是脱了裤子打。”魏衡说的煞有其事,眼神就连白皙美人腰间,迟迟不愿撕开。 楚时惊讶,褪去身袍,可谓是极大羞辱。 “孤被打,那几个同僚,伴读,公子便得陪着。” “与同僚喝酒时,他们都夸孤天赋异禀,不愧为君。” “孤也曾光明正大的观察过,同龄中的少年,没一个能比得上孤,前年,韦温便被夫人赶了出来,听密影卫说,便是玩意太短,他家夫人觉得不尽兴。” 魏衡言语中带着独属膏粱子弟的骄傲,即使攀比那种事,也并无羞涩。 楚时听的面色通红,在他含蓄内敛的意识中,如此直白表达是不可取的,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人,什么话都说。 如此便罢,偏偏要讲与他听。 密影卫为皇帝暗卫,是皇帝暗地里培养的势力,专门处理抬不上明面之事,魏衡作为储君,自然有权利培养自己的密影卫。 只是…… 魏太子这密影卫用的……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密影卫除储君,君王外,无人可知,楚时自然不能开口问。 神思间,魏衡笑盈盈凑过来,抓着楚时手臂,接过他手中皂角。 “孤是观察过阿寺的,你很喜欢,很满意,对吗?”虽是问句,却肯定极了。 魏太子极其在意当初被说技术不好的事,是以理论实践了月余,自信他定然是有进步的。 楚时:“……” 轻咬薄唇,脸庞臊红。 背对着魏衡一声不吭,仿佛已经承受不住这等私密之言,他握紧手中水流,肩头轻颤,努力想要忽略他的话。 “所以,阿寺,你得收回那时的话,孤技术很好,器物也不凡。” 第14章 阿寺生气了。 他始终记得林寺当时嫌弃自己之言,这才铺垫了如此之多,就为了让他收回他言自己技术不行的话。 楚时狠狠闭上眼睛,胸腔的羞耻化作一股酸涩,猛冲向眼睛,他小声劝阻:“……别说了。” 身子被魏衡掰过来:“为何?难不成,你想对孤的进步视而不见?” 藏在水下的玉足弓起背,脊背紧绷,肩头下压,小腹收紧,楚时低着头,见他摆弄自己,忍不住低呼:“殿下……” 好吧,这是警告的意思。 楚时不让他抬起自己的头,魏衡就低下头去看。 许久没听见动静,楚时深呼吸,以为魏衡终于适可而止,哪曾想,睁开眼,就对上一双含笑的眼。 “闭眼做甚?阿寺莫不是在回味?这可不行啊,阿寺若想,告诉孤一声,孤定尽心竭力,绝不推辞。” 楚时:“……” 他抬手,推开面前的大脑袋,撇开眼,不理他。 “阿寺还没回答孤,你可认孤的进步?” 楚时鸦羽长睫轻轻颤动,他抿着唇,妥协般点头。 魏衡这才高兴,胸腔震荡,愉悦的笑声透过水雾传出房内。 楚时抓起身旁的手巾,泡了水丢向魏衡,冷哼一声,起身就走。 愉悦的笑声戛然而止,魏衡这才惊觉自己过头,忙去捞人:“阿寺,你还没洗呢,外边风大,你穿件衣服,头发,头发还湿着,脚,脚啊,鞋子……” 楚时躲开他抓自己的手,抿着唇往外走,步子不似平常轻慢,显然是气狠了。 魏衡:“……” 将要打开门那一刻,魏衡终于是搂住了人,怕人气出什么好歹,他强压下“自己明明没错”的理论,哄道:“孤反思,孤有错,你别生气。” 楚时用手推他的手臂,不说话。 魏衡半强迫抱起人往后走:“孤有错,得怪孤是不是,你身子弱,不能见风,还想在床上躺半个月是不是。” “孤的错,阿寺不该拿自己的身子出气不是,嗯?” 这是气成什么样,念叨了几日的沐浴都不愿意了。 讨好的将人放回水中,重新取了块手巾,给他擦身子,中间魏衡再说话,他都不曾搭理。 沉默着任由他施为。 魏衡也从一开始的坚信自己没错,到逐渐怀疑,心虚,他是不是太过分,不然也不能将人气成这样。 “阿寺?” “林寺?” 真不搭理他? 给他洗干净,擦身子,将人抱回屋,楚时卷了卷被子,背过身不理他。 魏衡:“……” 从前睡姿标准仿若摆画的人儿,也会卷起被子,用后脑勺示人。 格外新奇的体验,原被自家夫人不搭理竟是这种感觉。 胸口似长了小狮子,抓心挠肺,努力想打破僵持局面,始终不得其法,最终只能找个角落抓耳挠腮。 从前魏衡嘲笑臣子畏缩退避模样格外懦弱,如今轮到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阿寺?” “阿寺?” 一时僵持,床上人始终不理。 魏衡暗自琢磨,他是大魏太子,肯屈尊降贵哄谁已是难得,这小病秧子还敢蹬鼻子上脸,为君为夫的尊严在哪?! “林寺,孤命令你,转回来!” 楚时昏昏欲睡,被他一声低喝吵醒,转身看去。 魏衡对上那双困倦清冷的双眼,绝世容颜带着微微红,积攒的气势被打的七零八落,憋了半天的气势瞬间隐了身。 粗喘两口,他瞪着卷在阿寺身上被子。 “孤可否上床哄你睡觉?” 魏衡觉得没脸,为君为夫的脸面被他丢了个干净。 楚时蹭了蹭被子,摇头:“不可,殿下向我道歉,才能上床。” 嘿,说他蹬鼻子上脸,他还真来! “孤不道歉,孤是太子!” 楚时强撑着睡意,也不生气,温声细语,却寸步不让:“那便不可。” “小病秧子,你……” 魏衡气疯了,咬牙切齿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 楚时撑着身子坐起,魏衡上前一步,下意识想去扶,想起自己在干嘛,又停住脚步,面如阴云,风雨欲来。 楚时看向魏衡:“殿下很生气吗?” 魏衡一口气横在胸口,没好气瞪他:“你说呢?” “那我让殿下骂两句如何?” 魏衡:“……” 胸口这口气上下艰难:“……还能这样?” 楚时点头,既没有与他复盘是谁的错,也没有据理力争,仿佛刚才的生气是魏衡的错觉。 他越是这样,魏衡越是胸口闷,眉头越皱越深。 楚时看着魏衡烦躁的来回转,眉眼舒展开,浅浅勾唇:“殿下。” 转圈的魏衡被人按下了暂停键,转过头听他说话。 不见人回答,方才粗气声询问:“做甚?” 楚时缩回被子:“我困了。” 魏衡:“……” 所以? “你晃来晃去,我睡不着。” 魏衡:“……” 他碍眼了? 气愤的太子殿下摔门而去,楚时看着头顶云帐,轻轻笑出声,心中撵着魏衡的名字,来回熨贴,心生缱绻。 魏衡手里拿着一本折子,眼神却不知飘向了何方,一旁张正良见状,试探性询问:“殿下可是有棘手之事?” 殿下依旧双眼放空,不搭理人。 张正良加大声音:“殿下!” “嗯?”魏衡回神,看向底下的张正良:“何事?” “属下问,殿下可是有心事?一人烦恼,不得其法,或许,属下能有一两分拙见。” 魏衡思考片刻,道:“孤有一友人……” 张正良恍然:就是殿下! “他有一夫人,平日里身子不好,孤那友人对他是千娇百宠,捧在手心里呵护,唯恐他不舒服,前些日子啊,友人传来一封信,说是与夫人吵了架。” 张正良点头,一本正经分析:“殿下请继续。” 难怪深更熬夜抱着折子不睡觉,感情是被赶出来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他说了几句不得体的话,惹怒了自家夫人,他家夫人啊,心眼小,这就不理人了,不仅如此,小病……友人夫人还喜欢阴阳怪气。” 魏衡思来想去,觉得林寺那几句话就是在阴阳怪气。 没想到平日里温润如玉的美人,也会文官那一套。 实在可恶! 张正良明白了:“敢问殿下,说了……殿下的友人说的是哪种不得体的话?” 第15章 携礼道歉,蛊毒病发 魏衡脸色有些怪异,张正良瞬间明白,抛给殿下一个我懂得眼神:“林公子是南方人,南方学子多含蓄,的确不喜欢咱们北方人的奔放热情。” 魏衡点头,若有所思。 不忘纠正:“是孤的友人。” “是是是,殿下恕罪。” 张正良的歉意并不走心,不过是君臣心照不宣的默契罢了。 “正良觉得,孤那位友人当如何?” 张正良偷瞄着殿下的脸色,便明白殿下纠结的点:“殿下,这夫妻之道,恐怕与朝堂之上的尊卑有别。” 魏衡点头:“不错,话本里也是这样说的。” 张正良:“……” 您还看话本啊。 魏衡回神,察觉自己说漏了嘴,忙清了清嗓子,警告的瞥了张正良一眼,只要他说出去,此子断不可留。 张正良懂:“臣觉得,殿下那位友人不如屈尊降贵,给夫人赔个不是?” “这就没了?他让孤……的友人道歉,友人训斥了他不识好歹,骂他小病秧子。”魏衡皱眉,有些后悔。 他当时倔强什么,不过是赔句不是,房中话,顶了天便是当时没脸,又无人听见,出了门,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太子。 张正良:“……” 你也没说,自己竟说过如此恶毒的话。 “不如买些礼物?再赔个不是,夫人看在殿下友人心诚的份上,应当便不会计较。” 魏衡眉眼舒展,觉得可行,话本子里不也有这片段。 “成,那孤便试试,但愿小病秧子识时务,见好就收。” 说着就往外走,眉眼间都是解决旷世难题的喜悦。 …… 楚时睡了一个时辰,便被下人叫了起来,伺候楚时的小生叫汉川,是随济生一同派来照顾魏衡的小童。 魏衡在信中要了太医,皇后担心太子身子,便将懂医术的汉川一道送了过来。 魏衡不需要,人便被派遣到了他这。 楚时坐起身,听眼前的圆脸小童怯生生的介绍身份。 等人消了声,他这才轻轻点头:“幸会,汉川。” 汉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人,还是如此温柔平和,整张小脸红透,垂着眼,遮住眼中星光,不敢看他。 楚时披了件衣服,隔着轻纱询问:“汉川叫醒我是有事吗?” 汉川仿若初点醒,忙摆手,红透的脸像颗可口的苹果:“不是,我师傅说公子身子不好,气血亏损严重,午时小憩最好不超过一个时辰。” 汉川心有愧意,仿若不该扰美人清梦,话语略微磕碜。 楚时轻轻点头:“好,多谢告知。” 被如此美人感谢,汉川赶紧摆手,整个人紧张不已,手心湿润,身体紧绷。 见他不适应,楚时笑笑,便让人下去,自己穿戴整齐,找了本书,坐于临窗小案上吃茶品鉴。 那日临街看到司空御,他想协同密影卫救他离开,楚时却下达了撤退的指令,魏衡看他紧,决计不会让他在几千双眼前消失。 他的身子受不住波折,一阵兵荒马乱,却不一定能逃出生天。 不定什么时候,便就会被人偷回,何必折腾。 楚时手中,有一半魏都边防舆图,另一半不知所踪,魏衡作战诡谲,用兵如神,边防舆图丢失,他会迅速调整边疆大军布局。 若兵行险招,抢占先机,天下少有人能与他一战高下。 为今之计,便是趁他忌惮舆图落入他人之手,抢夺另一半舆图。 楚时手指轻轻律动,在小案上发出轻微声响,他此前从未与魏衡交过手,只能从魏衡从前的军事战略中窥得一二,知晓此人并不依赖传统计谋。 打法更多随心所欲,似游击,很难窥的其中规律。 魏国至今,从前不曾崭露头角,魏衡坐上太子之位后,重农重商,积极发展外交,与周边赵国,燕国交情甚笃。 传言他不喜学子,却会耐着性子,将投的文章丢给相应官员,经年如此。 如此恐怖实力,便是他也不得不万般谨慎,与虎谋皮,半点出不得差池。 脑海中快速略过史书中魏衡的做法,不自觉轻蹙眉头,战场之上,他犹如天神,所向披靡……脑海深处涌现一阵疼痛,这是过度思考后蛊毒的反噬。 楚时不在意,继续思考。 今日的蛊毒似乎格外倔强,楚时继续,疼痛便愈发强烈,喉咙涌上一阵腥甜,被熟练咽下。 吞咽不及,还是有些许涌到唇边,楚时从袖中掏出手帕,毁尸灭迹。 魏衡进来时,楚时正好将手中帕子放回袖中,抬头见是他,停顿片刻,这才收回目光。 魏衡被他看的不自在,总想品品别样风情,见他收回目光,又觉不痛快,既是他的人,目光当追随他一人才对,大步走过去,将怀中果干拿出。 “给,万崇关的果干,孤尝着不错,便给你带些,早晨是孤不对,不该如此。” 魏衡憧憬着,自己都主动递台阶,小病秧子总不能还不下吧。 他可是太子,如此已是不易,他当见好就收才是。 换作那些个公子,便是他缓和脸色,这事儿都算过去,小病秧子当不计前嫌才对。 若不成…… 想到这个可能,魏衡蹙眉,复又松开。 都到这个份上,便多哄两句又如何。 楚时并未开口,也不曾瞪他。 魏衡很是满意,面上更加温和。 楚时看向桌上的果干,并没有动,喉咙又有腥甜涌上,他强硬压下,背过身去,娓娓开口:“殿下心不诚,还是请回吧。” “知道……” 噶? 魏衡以为自己听错:“你说孤心不诚?” 见人背着他,魏衡气笑,“你再说一遍,小病秧子你……” 背对他的身子突然歪向一边,魏衡下意识搂过,手顿住,满腔怒火被浇了一盆冷水,那刺目的红刺痛双眼:“阿寺!” “来人!来人!太医!” 秋风苑乱了,卫士上下奔走着,魏衡脸色阴沉,坐在门口石阶之上,一时无言,济生在一旁大气不敢喘。 他给殿下搬来椅子,魏衡却如何也坐不下去,藏在袖中的手发着抖,心脏像是被荆棘紧箍,尖锐的刺扎的人鲜血淋淋。 “殿下,林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能熬过去的,您也守了两个时辰,休息会吧。”济生劝慰着,眉眼间都是心疼。 第16章 魏太子阴阳怪气 魏衡没理他,门口传来动静,太医满头大汗,脚步虚浮走出。 见殿下围了上来,太医拱手回道:“殿下,公子如今已无大碍,此后好好养着,还能撑过二十。” 这话魏衡不是第一次听,早在初见之时,军医便已告知,当初并不觉有何,如今再听,只觉刺耳。 “他这又是为何病发?” 太医:“依照脉象看,当是忧思过重,公子如今应放松心情,选择舒适轻快,自由的环境,如此也能缓解些许痛苦。” 忧思过重? 都想什么呢?忧思过重! “孤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治好他,济生,去张榜,寻天下名医,若能医治公子顽疾,封官进爵,黄金千两!” 魏衡说完便一头扎进了屋中,济生有心想说不妥,不忍殿下如此劳心。 想到殿下脾性,又歇了劝阻心思。 罢了,不妥又如何,只要殿下开心,陛下最终也只得妥协,谁让这是他心爱女子生下的孩子。 秋风柔柔溜过,云白天凉,径边草木黄落,空中一排雁南去,影景昏黄。 楚时睁开眼睛,对上魏衡疲惫的脸,他撑着头,锋利眉眼收敛凶芒,五官俊朗,剑眉星目,很是大气俊朗的长相。 身份贵重,长的好看,难怪倨傲。 眼皮轻阖,眼下一片青黑,不知在此守了多久。 撑着脸的手掌将左侧脸颊肉堵起,微微发鼓。 手指动了动,轻轻抬起,戳了戳。 楚时眉眼弯弯,魏太子的脸是软的。 心中感叹:好俊俏的郎君啊,巍峨风骨,丰姿潇洒,气宇轩昂,可惜,与他一个将死之人纠缠,平添晦气。 微凉手指抚上魏衡眉眼,惊醒了熟睡的人,魏衡下意识朝床上人看去,撑脸的手掌顺势揉揉眉心:“醒了?胸口痛不痛?孤去叫太医。” 楚时抓住他撑着就要起身的手:“殿下。” 魏衡回头:“怎么?” 楚时:“我不疼,殿下陪我如何?” 魏衡有些不信:“你确定?” 他被这人吓得不轻,今日好好说着话,说倒就倒,太医说他是疼到极致,这才失去意识,他到底多能忍,能忍昏去。 楚时点头,靠近魏衡些。 后者下意识搂过他,紧张的低头,确定他不是晕倒,这才松了口气。 后知后觉缓过劲的魏衡瞪着他,语气危险:“你说,为何要如此吓孤?” 楚时不懂他说什么,有些疑惑。 魏衡抓着人的手臂,眼眶发热:“你知不知道有多吓人,上一秒还能说话,下一秒便倒在孤怀中,林寺啊林寺,孤不就说了几句荤话,你听不得,孤给你道歉就是了,你竟如此吓孤!” “疼你不能开口?为何要忍着?” “忍着就不疼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蠢东西,你就是天底下最蠢的小病秧子,你知不知道,孤差点……”忍住哽咽,停下平复心情。 “你生气可以发脾气,为何要这样?你告诉孤,谁教你的?你……” 魏衡气的嘴瓢,怕接下来的话怕将人刺激狠,便止住话头。 楚时看着他,微微愣怔,旋即抿唇,眉眼间都是笑意,“对不起,我错了,殿下。” 魏衡看着他:“你笑什么?你如今有什么脸笑?你不该无地自容,反思保证,日后不会如何吗?” 从前问他为何不曾三省吾身:“林公子三省的好啊,命不久矣还能笑得出来。” 楚时:“……” 楚时:“殿下,我现在就在无地自容,反思,我向你保证,下次不会了。” 魏衡冷笑:“哼,林公子心不诚,好好反思吧。” 起身要走,见人还抓着他的手,魏衡回头,瞪他一眼,动作很轻,幅度很大的甩开衣摆处清瘦手腕,大步离开。 楚时看着他的背影,垂眸看向自己被甩开的手,轻轻勾唇,满嘴苦涩。 魏衡出了门,心中怒意更甚,复盘着方才的话,怕人气出什么好歹…… “气出个好歹又如何,孤能做到如此,已经仁至义尽,哼,不识好歹的玩意儿,没皮没脸,还敢笑!” 心口这股气啊,冲击的他头昏脑胀。 魏衡冲屋内吼:“笑得好看了不得,能续命!” 守在门口的侍卫垂着眼,余光没错过气愤离开的人,拐了个弯,从院外的梨树上翻了回来,凑到公子屋外的窗边。 “……” 浮光撩影,窗榻斑驳,曦光投下,在窗边落下一道身影。 楚时侧眸看去,撑着身子起身。 病发过后的身子软弱无力,光是坐起,便耗费了全身力气,额间浸出一层薄汗,手下不稳,眼前一黑,身子一阵失重。 紧接着被一个宽阔的怀抱搂入怀中,将他困在这方寸之地,楚时只觉安心,抓紧手中的布料,轻声唤道:“殿下。” 魏衡想推开他:“做甚?孤跟你不熟,撒手,让人看了平白污孤清白。” 手搭上楚时瘦削的肩头,轻松握住,魏衡皱眉,怎么这么瘦,全是骨头,像是孤虐待他似的。 想到这,魏衡突然冷笑:虐待?他堂堂魏都太子,都如此附小做低,屈尊降贵,再看看人家,始终如此,多有主意,都能忍着疼找死。 这么一想,魏衡顿觉自己才是被虐待的那个。 狠了狠心,推开人。 楚时一愣,抬头看他,眼眸湿润,清冷的眸染上微微红,泫然欲泣,可怜无助。 “还不安分是不是,太医说你需要静养,动什么动?显的你长腿?也就是孤脾气好,换成旁的人,遇到你这不听话的媳妇儿,腿给打断。” 楚时看着他,认真听着他数落。 听他说媳妇儿,眸中闪过笑意。 魏衡显然也想起,他刚才还说跟这人不熟来着:“看甚?孤脸上有往生咒,能给你洗净罪孽?” 楚时:“……” 好厉害的一张嘴。 楚时拉着他的手:再唤:“殿下,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孤凭何原谅你?哦,你一句错了,让孤担惊受怕,事了轻飘飘一句错了,孤是不是还得大赞你懂事?日后还得了?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你是孤的侍妾,当是你为孤排忧解难,你倒好,孤是造了什么孽,被你如此恐吓?” 楚时:“……” 第17章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储君一诺千金,孤说不会,自然便是不会。 魏衡还要数落,楚时拉了拉他的袖子:“殿下,我手凉,你给我捂捂好不好。” “手凉?有孤心凉吗?林寺,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孤对你如何。”大手握着那双修长的爪子,塞进胸口衣襟中。 滚烫的胸膛上闯进一双细弱白皙的手,磅礴的心跳传至楚时心间,热辣滚烫,手指颤了颤,神思恍惚。 面前的人,身材匀称,张弛有度,肩宽体阔,是极具威胁的存在。 手下的腹肌他见过,块块分明,小麦色的肌肤因他激烈紧绷,汗水划过张力十足的身子,是他不敢想象的生命力。 突觉胸口被勾引,魏衡喋喋不休的数落停顿,面色复杂的看着他:“老实些,孤在教训你。” 乱摸什么,他现在还有力气咬一口不成。 楚时轻微脸红,随着手臂靠近他,仰着头,瞳人剪秋水,语秀含馀清:“殿下,我真的知错了,下次不会的。” 就冲魏太子这念叨劲,楚时会记一辈子的,断然不敢轻易再犯。 魏衡盯着这张脸,仰头的动作太过依赖,让人不忍斥责,喉咙滚动,眼神幽深入寒潭,仿若深渊望来。 “你……你再有下次,孤断然会狠狠处罚你。”魏衡暗暗定神,差点被这妖精勾了心神,色厉内茬凶道,“用精铁穿透你的琵琶骨,吊起来,日日承欢。” 魏衡话罢便后悔了,如此吓唬他,心绪恐怕更加激荡。 楚时看着有些狼狈躲闪的魏太子,轻轻点头。 很是乖巧。 魏衡:“休要勾引孤!” 自然,一国储君勾引人,一生仅有这么两回,权当这一生,为数不多的放纵。 往后几日,楚时躺着养病,不时会收到魏太子不甘揭过的几声阴阳怪气,往日只有晚上能见到魏太子,如今早膳,午后也能见到。 监督他用膳吃药后又匆匆离开。 楚时放下碗:“殿下,汉川会看着我吃完,你不用特意跑一趟。” 万崇关驻兵距离此地相去甚远,一来一回,耽误不少时候。 魏衡聚精会神看折子的身子停住,抬头扫他一眼:“林公子多有主见,孤不看着,谁知道转个身,又有多少惊喜等着孤。” 楚时:“……” 能下床的第二日,楚时从济生口中,听说了魏衡那日在他晕过去后的失态,直至他醒来,人尚且恍惚,可见他吓的不轻。 楚时盯着他,半晌才轻轻开口:“太医说我需要轻松的环境,殿下。” 被如此看管,便是习惯被人伺候,也受不住。 魏衡放下手中折子,挑眉:“你在控诉孤说话气到你?还是说孤存在让你格外压力?” 楚时轻轻点头:“嗯。” 补充,“都有。” 魏衡:“……” 还真敢应啊。 小侍妾这胆子越来越大呢! 罢,不说就不说,把人气死了,花的还是自己的钱。 楚时笑着喝下最后一口药,拿起一旁的果干送入口中。 魏都 看着密影卫呈上来的信件,皇帝看向皇后,先观察神色,再决定如何处置这个叉烧儿子。 魏皇后放下手中画册:“看我做甚,他只是广招名医,又非广纳美眷,那咋了。” 皇帝悄摸拿过另外一封密信,放到她面前。 若只为心上人如此便罢了,偏偏这心上人是他抢来的。 魏皇后:“……” 她深呼吸:“……男子?还是个美人儿?” 皇帝补充重点:“嗯,抢来的,后又几次偷……人。” 魏皇后:“……” 她转头悠悠盯着皇帝,意味深长的笑:“颇有陛下风姿啊。” 皇帝心思一转,深觉皇后有理:“皇后,信中当是男子二字更重要。” 所以你不要翻旧账。 皇后点头:“随他吧,这男子身份低微,他有分寸,左右不过深宅一小院,他堂堂一太子,还能养不起不成。” 皇帝没敢反驳,找了个借口离开,有些许虚她翻旧账。 心头不知悔改,抢来的怎么了? 二十有余,他深感强扭的瓜甜! …… 魏衡听着底下将军汇报军务,同时打开手中的密信。 周瑜城眼巴巴的盯着太子:“殿下,是谁的密信?” “云州传回来的。” 周瑜城接过,仔细看过:“还是不曾找到江云知?这人难不成打洞了?” “江潮备上秉的如此勤快,他也知道怕,哈哈哈!” 众将士将信件传阅后,魏衡将之烧毁:“信中并未肯定楚知之拿到魏国边防图,吩咐云州暗桩,不惜一切代价,将舆图找回。” 魏衡自信拿下云州前,他将云州围了个水泄不通,便是如今,尚有人看守各个关口。 那江云知如何逃出? 根据江潮备送来的消息,江云知身边不过百人,如此大的目标,竟一点不曾引起注意。 钱老沉吟片刻:“俘虏交代,说江云知出府后,便遣散身边侍从,独自离开,无人知晓他离开的方向。” 魏衡望向舆图,手指沿着云州官道滑过,张正良突然眼眸一缩,手指一敲:“这!” 魏衡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浮云山?他要去这?做甚?” 张正良满脸激动:“殿下您有所不知,这浮云山盛产草药,气候多变,虽不适人居,却是珍贵药材的天堂,故而吸引来了一群避世医者,居于山谷中,日子久了,山谷便有了名,为药王谷。” 魏衡恍然展露笑容,眼眸中都是即将手撕叛徒的快感:“周瑜城,你带五千人去浮云山,将这狗东西给我抓回来。” 是了,江潮备曾说过,江云知有心疾,不得舟车劳顿,也许,他并不未离开魏都,而是躲去了深山中。 等他抓到这只小老鼠,便将人骨头拆碎,送他去南风馆,让那些个魂牵梦绕的男女,共享。 周瑜城领命。 “等等……” 魏衡叫停了就要离开的周瑜城,张正良等人疑惑看过来。 只见殿下蹙眉:“药王谷中,医者很多?” 张正良点头,斗胆揣测魏衡心中所想:“正是,周将军回时,还可请其药王出谷,林公子的病兴许就有救了。” 魏衡展颜:“正良为君解忧,当赏!” 几双眼睛唰的看向张正良,暗骂自己这死脑子怎么没转过弯来,张先生献计,周将军出力,他们若是早点说,功劳不就是自己的。 第18章 看看勾引太子哥哥的狐媚子 失策失策。 周瑜城觉得哪不对劲,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哪儿不对劲,只能干瞪眼,周围人脸色分外怪异,他依旧没缓过神来。 魏衡回去时,楚时已经睡熟,旁边人轻手轻脚凑过来,将人往怀里拉,热源靠近,冰冷的身子仿佛找到了慰藉。 楚时往魏衡怀里凑了凑,找个舒服的位置,呓语:“……殿下。” 魏衡低头看他:“吵醒你了?” 楚时深吸一口气,困顿的厉害:“今日怎回来如此晚?” 他轻轻笑着,将冰凉的手放进魏衡怀中:“殿下辛苦。” 魏衡搂着他,嗓音低哑,哼笑两声:“嗯。” “若是阿寺能主动为君解忧,孤便也无甚辛苦。” 楚时将头一埋,睡意朦胧。 魏衡:“……” 一夜无梦。 天边泛青,炽热将黑夜撕开一个口子,凉风习习,秋风苑的下人轻手轻脚起床,有条不紊的忙着自己的事。 魏衡练了一个时辰的刀,用了早膳,回房看一眼还在睡的楚时,转身去了书房,看了半个时辰的兵书,又回到房中。 见人将脸埋进被子中还在睡,魏衡在床边坐下,掀开被子,熟睡的人棱角分明的脸微微泛红,唇色诱人,蒲扇鸦羽睫毛安静着。 呼吸很轻,无害的模样让他克制不住想起话本中居于深海的鲛人。 传言他们容貌艳丽,举世无双,倾城国色,泪化珍珠,摄人心魄。 魏衡垂首,亲亲那光洁额头,“阿寺,醒醒。” 楚时睁开眼,淡漠的眸子中带着点迷茫,万崇关的昼夜温差大,早晨探出被子的手,总会被凉气咬一口。 楚时往被子中缩了缩:“冷。” 魏衡握着他的手,温他冰冷柔荑:“起来用膳,陪孤走走,喝完药再睡。” 越是靠近秋冬,被子便愈加讨人喜,楚时不想动,睁着眼睛看他,望殿下能解语。 魏衡将人捞起来,“醒醒神,孤让人传膳。” “殿下吃了吗?” “吃了,孤还要去北营,看你吃完就走。” 楚时点头,起身穿衣,他觉得自己如今格外堕落,从前天光微亮便会起身看折子读书,这半月来,起的愈加晚。 “我近日睡的挺好,身子也不疼,当是不用每日三碗。”他打着商量,观察着魏衡的脸色。 “不行。”魏衡语气强硬,转眼柔和些许语气,“正是因着这几日稳定的情况,才需勤奋喝药,这时没得商量,你若觉不够,也可试试一日四碗。” 楚时:“……” “殿下。” 美人眉眼哀求,眼神温润,许是因常年病着,气势羸弱,一眼望来,仿若在人心间热舞。 魏衡撇开眼:“不许撒娇,没得商量!” 楚时:“?” 魏衡自认定力极佳,万不能被他迷惑了去。 “快喝吧,你便是如何勾引,孤都是不为所动的!” 楚时:“……好。” …… 魏衡陪他用完膳,便匆匆离开,烈阳当空,浮光跃金,秋日风高,楚时放下手中书,打算出去走走。 前院传来一阵喧闹,像是凉水滚入热油,沸腾得格外厉害,饶是楚时不问事,也看向前院的方向:“那里发生了什么?” 林公子喜静,太子第一天便交代过,汉川忙告罪:“公子,是华阳君,听说太子殿下叫了太医,担心殿下出事,便随着一起过来,华阳君起步晚,落后了属下等几天。” 汉川观公子脸色并无变化,大着胆子询问:“公子可还要走走?” 楚时摇头:“回去吧。” 汉川蠕动着唇,想说什么,奈何主子没问,他也不敢自作主张。 心中也觉奇怪,旁的人听说有人在自己地盘上喧闹,即使不计较来人唐突,也会多问几句。 他家公子就不一样,很少说话,也从不多问。 从容,松弛,浮尘万千事,很难留心。 如此一人,竟配了殿下。 汉川心惊,也唯此一人,配得上殿下! 楚时躺了大半月,今日多走了几步,便觉乏力的很,净了手,换身衣服,便是觉走至床榻间都格外无力,于窗前坐下,撑着头小憩。 前院的华阳君皱着眉,指着远处的梨树:“这种的是甚?丑死了,将这几棵树拔了,给我种些夹竹桃,还有那处,太子哥哥不喜莲池一些物,将这填平,都是些什么布局。” 济生管事在一旁笑眯眯的恭维,将他要求改的地方一一记下,等太子殿下回来过目。 “这院中太冷清单调了些,怎得不弄些太子哥哥喜欢的物件儿,你们做奴才的也不知道操心些。” 济生陪着笑脸:“是是是。” 太子府院中不过几根大木桩,也不见这位主挑剔。 先伺候好这位,院中布局如何更改,还需殿下问过公子点头才是。 话说这万崇关,两年前原是宣国所属,这处宅院,听说是楚太子的落脚地,原来万崇关的守将为投其所好,请了好几位墨家道家继承人,前来仔细看过。 这才有了如今秋风苑的模样。 两年前,殿下骤然发难万崇关,宣国见势拱手相让,这处宅子便成了殿下的。 如今这位祖宗一来,便将原来的风水改的乱七八糟,也不知还能不能复原回去。 虽说咱们殿下恨透了太子时,但不可否认,两位学派者用心缔造的院子很好,林公子非常喜欢。 华阳原本挑剔的眼眸一转,姿态闲适,气势高傲询问:“好了,带我去太子哥哥院中看看,我不看着,你们这群狗奴才便不仔细。” 济生牵动面皮,八风不动的笑着。 心中投降,这还没成为太子妃呢,就如此乖张行事,若是真坐了那个位置,还指不定怎么折腾。 怎么就不是林公子成为太子妃呢,林公子多好,谦容,稳定,尊重下人,虽说身子不好,家世也不行,胜在人无可挑剔。 心中腹诽,面上还是快速反应:“哎哟,华阳君有所不知,殿下院中,林公子这时候正歇息呢,殿下有令,谁也不许打扰,您看这……” 华阳瞬间瞪过去:“济生,你也是太子府的老人儿了,这府上的规矩,想来你也是明白的,什么时候,一个侍妾,也能住在太子寝室。” 济生:“……” 第19章 孤的追求者很多,你得珍惜孤 “华阳君,这是殿下的旨意,奴才哪敢不从。” 华阳气的要死,这老东西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是不为所动的模样,待他入主东宫,定要这老家伙好看。 济生看着华阳带着人,径直往后院去,冲身边人使了个眼色,自己忙去拦:“公子,公子,林公子身子不好,若是出了什么闪失,殿下那里不好交代。” 济生太子身边的老人儿,自小伺候身侧,魏衡成年,随太子搬入东宫,掌府中中馈。 无关紧要的小事,济生可代替太子全全决断。 华阳不敢将人得罪彻底,却也恼怒这人一再阻拦:“你给我让开!” 一群人推搡间,竟也到了后院不远处。 楚时睁开眼,身上盖了一层绒毯,汉川见公子醒了,忙将狐裘拿在手中:“公子可需要出去看看?” 这里是太子寝室,没有主人允许,旁人擅自踏足,是为不敬。 “不用,请他进来吧。” 屋内茶香四溢,小鼎中熏香氤氲,略过万里江山图做成的屏风,一白衣美人,青丝半束,窗外洒进点点碎金打在那白皙如雪的侧颜之上。 美的不似俗世人。 修长的手指从容的斟茶,举手投足,仪态不凡。 华阳气势汹汹走近,便看见这一幕:“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懂规矩的……” ……贱人……仙人! 美人瞥来一眼,如清泉流淌,竟带着凉意,让人浑身一颤,心肺尚未意识到压迫,脚步便下意识顿住。 华阳恍惚自己见到了太子哥哥,一样的雍容华贵,气势逼人,如冰莹雪至,晃神片刻,又觉此人更甚太子哥哥温润,便下意识唤出声:“太子哥哥……” 楚时看着面前恍惚的小公子,轻轻扬唇:“殿下出去了,小公子有事找他?” 清泉过涧,娓娓道来。 华阳盯着这人,小脸慢慢升腾起一股热意:“你……你就是勾引太子哥哥的狐媚子?” 本是疾言厉色,话出口,却磕磕巴巴,语不成句,尾音染上些许羞涩。 楚时笑笑,从容揭过他的不敬之言,将手边茶推向他:“请坐。” 华阳后知后觉,重拾气势,“你这妾室当真不懂规矩,太子寝室岂是你一个妾室可以住的地方。” …… 魏衡下马后,便飞奔回屋,华阳他是知道的,口无遮拦,娇纵跋扈,常以他的太子妃自居,小病秧子心眼小,若是华阳说出什么话,惹恼了他。 还不知气成什么样,身子受不受得住。 魏衡拐了个弯,将太医提溜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心中暗自着急,若是两人打起来,他怎么在不得罪安阳王的份上狠狠给小病秧子出气,可不能让人气坏。 “碰!” 门从外被踹开,魏衡几步穿过屏风:“阿寺,你……”别怕…… 啊? 只见华阳捧着下巴,星星眼凑到楚时面前,眼中是遮掩不住的崇拜,楚时则轻声说些什么,听见动静。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他。 华阳惊喜:“太子哥哥。” 魏衡看向楚时,审视的目光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不放心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怎么样,华阳有没有冲撞你?” 不等楚时回答,华阳便上手扒拉魏衡,不满他如此鲁莽:“太子哥哥你干嘛呀,别对阿寺动手动脚。” 魏衡僵硬的转头看向华阳,不出所料的看见了情敌的目光。 魏衡:“……” 他怎么就没想到! 怎么就忽视了! 他家阿寺惊为天人,容貌绝然,腹有诗书,气质温华,而华阳,最喜欢长的好看的人。 这个该死的颜狗,平等臆有天下容貌绝佳者。 魏国贵族中,无人姿色越过他,所以他便以太子妃自居。 如今见了同样容貌不凡的人,老毛病又犯了,何况阿寺脾气好,声音好听,极有内涵,华阳移情别恋再正常不过。 但是! 这是他的人! 魏衡快走两步,揽着怀中人后退,眼神不善:“你来此做甚?” 手掌将阿寺脸庞拢入怀中,如巨蟒,圈住心爱之物,虎视眈眈。 华阳后退两步,后背僵硬,强撑一口气,将黏在楚时身上的眼神撕下来,勉强笑笑:“听闻太子哥哥快马加鞭传召太医,我担心你,这才日夜兼程,过来照顾。” 魏衡冲身后管家使眼色:“孤无事,待会孤让人送你回去。” “我不,太子哥哥偏心,凭什么善明允可以来,我就不行?” 楚时垂下眸子,善明允…… 宣国三公子之一。 如今天下五分,其中以宣国最弱,喜结交霸主。 两年前,魏国出兵发难宣国,兵戈战起,宣国便立马圈地求和,为表忠心,不惜将善明允送去魏国做质。 万崇关为宣国边城,魏衡不战,便取得首捷。 楚时推敲,他身上的毒恐怕也是投名状之一。 七年前,宣王曾带三公子觐见楚都,要将三人留在他身边,名为伴读,实为傀儡,为此事,楚时曾召见过三人,详细询问过情况。 宣王的意思楚时明白,无非是最近动作频发,怕他一怒,挥兵直下,故而先行引颈待戮,博他仁慈,当时楚时怜悯三人与其母骨肉分离,便否了宣王的提议。 他喜静,少出紫微宫,见之面者凤毛麟角,偏偏便是这漏网之鱼,成就隐患。 听说善明允也来了,魏衡眉头狠狠皱着:“都胡闹什么,万崇关是什么地方,一个个,头上顶个球是摆设?” 华阳也就算了,善明允一个宣国质子,当真不长脑子。 万崇关曾为宣国领土,投降后割让魏国,他一个质子,不远千里,来到曾经地盘,用心不纯。 华阳被他凶,当即皱起脸:“我们这不是担心你嘛。” 还是阿寺好,都不会吼他。 魏衡冷笑:“你对自己倒是自信,日三省是个好东西,怎得你偏偏将他忘记?你照顾孤,就是把孤的院子弄的乌烟瘴气?屋里镜子没了就打盆水照照。” 楚时拉了拉魏衡衣摆,轻轻摇头。 示意他克制些教训。 华阳到底好心,虽说有些不自量力,魏衡也不该教训太过,小少年如今十七,做事容易一腔热血。 魏衡不敢置信的偏头看他:“怎么?孤说错了?你还帮着他,妇人之仁,你才认识他多久,这就开始驳孤的面,孤床上那些努力你都忘记了?” 第20章 公子善求见 楚时抬眸,目露震惊,他在说什么。 魏衡顿觉不对,前些日子,是为什么将人惹急来着。 济生早在察觉气氛不对时,便将外人带了下去。 楚时盯着他,轻声问:“殿下方才说什么?” “孤说了什么?孤怎不知?”魏衡移开眼,理不直气也壮。 楚时退后两步,转身就要走。 魏衡赶紧抓住人:“孤错了,孤错了,是孤口不择言,那也不能怪孤,华阳当初可是喜欢孤的,这一来,就看上了你,你还帮着他说话,孤还不能酸两句了?” 楚时没有生气,就是觉着有些羞耻,大庭广众,他口出荤话,这让内敛的楚太子脸热。 听了他的理由,只觉荒唐:“我没有帮他说话。” “你说了,你拉扯孤,不就是让孤注意言辞,不要骂如此狠。” 楚时:“……他毕竟年岁尚小,你如此说话,岂会妥当?” 魏衡:“十七还小,孤十七岁时,都已名震天下,他尚且一事无成。” 他多厉害,那小子对比之下,哼~ 楚时:“……” 魏衡问:“可用膳了?” 楚时摇头:“刚醒,殿下今日回来的这般早,可是忙完了?” “今日军中事少,孤南下时,曾将谋士范进留在关中,处理军务,如今只剩些琐碎事,交给下边人也是一样。” “军医说你身上的毒来自宣国,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何时中的毒?又是在哪中的毒?” 知晓毒物,中毒时间,才好对症下药。 这个问题,遇到楚时时,魏衡问过,楚时却不曾告诉他,那时他戒备心重,加之以为很快会离开,便不想徒增麻烦。 那时魏衡不喜探究他人私密,不在乎他寿数几何,楚时不说,便也就轻松揭过。 后太医给他诊脉时问过,那时魏衡被军务绊住,回来后被太医那句“寿数不过二十”惊的神思恍惚,并未细问。 如今想起,得问个明白。 善明允是宣国公子,宣国的毒,想来他也有所了解。 楚时知道,魏衡估计是想去问善明允,大概率还会将人请回来为他诊脉,善明允见过他,与他碰面,自己的身份便瞒不住。 他如此憎恨自己,便是不提,尚咬牙切齿,得知自己骗了他,会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吧。 再知他恐难活过明日,当放爆竹庆祝才是。 魏衡问完,低头一看,人在走神? “阿寺?”莫不是在想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这才首次见,便如此寤寐思之? 日后还得了! 魏衡暗戳戳决定,决不能让华阳再见阿寺,这人只能是他的。 楚时看向他:“嗯?” 嗓音微扬,带着点点疑惑:“怎么?” “孤问你话,怎得的在走神,可是有顾虑?还想着离开?”眼神越发殷切,如虎伏地,便要撕扯过来。 “我既应了殿下,便不会轻易离开,我身上这毒有几年了,应是十五六岁染上的,算来,大抵三年……四年,如何染上的……我记不清了。” 那夜烛火昏暗,他觉冷,又不愿唤醒宫人,便和衣而眠,翌日早,便觉浑身乏力,进食时呕出一口血,太医诊过,方才觉察。 魏衡将人搂入怀中,他见过阿寺毒发时痛苦的模样,这样的痛苦,他竟生生忍了近四年。 轻轻拍背,哄小孩儿似的,嗓音低柔。 “阿寺别怕,孤会治好你,孤可是承诺会将寿数分与你的,阿寺定然会长命百岁,万世安康。” 魏衡压低声音,吻于美人侧颈,幽香迷了一脸,格外陶醉,温热的呼吸打在白皙的脖颈,有些痒,楚时只觉一股电流迅速窜遍全身,他下意识握紧魏衡胸前的衣服。 察觉到怀中人异样,魏衡得意扬起唇:“如何,孤是不是进步神速?” 楚时:“……” 这话怎么问得人好生脸红。 魏衡低低笑着,将人一把抱起,往床榻走去。 巧了,他也想尝尝这秋水为神玉为骨的美人。 烛火微晃,床榻并不安静,吱呀吱呀晃的人牙酸,刻漏中,水滴悠闲的往下走,屋内响起一两声模糊的啜泣声。 百里香的味道逐渐扩散,充斥在门窗紧闭的屋内,魏衡握住那双修长的手,十指相扣,床脚挂的青玉摇摆的更厉害。 内敛美人终是受不住,哭声细碎,断断续续说些床笫间,让人脸红的求饶话。 魏衡不依:“阿寺……嗯叫声夫君听听?嗯?唤我夫君。” …… 楚时半梦半醒,只觉有人要啃他,清梦被扰,他睁开困倦的眼,入目是一双炯炯有神,五官俊朗的美男子。 “阿寺,该用晚膳了,你的药还没喝,喝完再睡,嗯?” 楚时累的一根手指也不想动,慢吞吞的缓了许久,这才轻轻嗯了一声。 魏衡干劲满满,起床服侍他穿衣,望着那满身痕迹,嘴角止不住扬起,“好了,走吧,别饿坏了。” 楚时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碎碎念。 他将自己抱到桌边,下人候满屋,楚时不喜如此,便想自己动手,他用膳流程复杂,魏衡看的赏心悦目,心中美满。 怎会有人将用膳做的如此雅致。 明明从前格外讨厌那些个文官走流程,如今却觉这程序不够多,便是多做几遍,让他一睹为快才好。 魏衡不喜这些俗礼,故而两人用膳,只有楚时一板一眼。 魏衡虽不做,却也愿意耐心等着,即使腹中饥饿。 用过膳,楚时被他拉着出门消食。 被折腾好些次,没怎么休息,被拉着用膳,转头又要出门,楚时脾气好,便是如此,也无不满。 魏衡突然问起:“阿寺喜欢府中布局吗?” 楚时点头:“喜欢。” 这处地方是根据他的喜好建造的,楚时自然喜欢。 他看向魏衡:“殿下不喜欢?” 魏衡四处看看:“风雅有足,用的都是民脂民膏,小白脸倒是会享受。” 楚时:“……这是当时守城将做的,楚太子……” 作为既得利益者,楚时若是说他不知,也抹灭不了事实,便也只能住嘴。 魏衡指着那些奇技淫巧格外精细的地方:“若是孤,孤会将这些东西全部折成银子,放入库房,若战事再起,这便是军饷。” 第21章 魏太子盘算精细 “一两银子,便能供百人吃半月,二两银子,能让一将士不愁冬日寒冷。” “殿下很缺钱?” 一国太子,应当不至于军饷还需要自己头疼。 楚时惊讶于他盘算得如此精细。 魏衡拉着他的手:“当然,大司农与孤不对付,老头就喜欢背后搞动作。” 虽不敢克扣军饷,卡时候便是常事。 原来如此。 想说些什么,魏衡突然搂着他往回头:“走,你身子不好,咱们走的差不多,该回去了。” 楚时:“……好。” 虽有惊讶,不知此番突然为何意,楚时还是随着他的力道转身。 身后传来一人惊讶呼声:“阿寺,太子哥哥!哎,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你别走啊,等等我,等等我,阿寺?阿寺!阿寺!~” 魏衡搂着楚时快步回到院中,吩咐人任何人都不准放进来。 楚时推了推快将他塞进胸口的魏衡:“殿下。” 他快被闷的喘不过气。 魏衡放开他:“抱歉。” 楚时见他防贼似的盯着门口,低笑出声:“殿下怕什么?” 魏衡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孤看看,那些个不安分的,能不能踹开孤的后院,端走孤的娇花。” 楚时:“……” 魏太子这张嘴,真没让人失望。 次日一早,善明允递了拜帖,魏衡在书房批折子,济生捧着折子进门:“殿下,公子允递了拜帖,说是为林公子身子一事而来。” 魏衡为了后院侍妾的身子,广发皇榜,这不是秘密,这善明允倒是个会来事的,知晓殿下难免问责他擅自离京的罪过,不曾召见,他反倒凑了上来。 “让他在前厅等着,顺便提点一二。” 济生福身:“是。” 看来,殿下是对他私自离开魏都不满了,质子身份本就敏感,这位善公子却几次三番不懂规矩,不怪殿下特意交代。 正堂内端坐的男子,着一身红衣,眉间一点红,眼眸魅惑,举手投足危险。 济生迎上去:“哎哟,老奴见过公子,公子安康~” 缀尾的语调拉长,平添一抹阴柔。 善明允挺直背,侧眼看向济生,“公公这厢有礼,殿下呢,他可知我来?” 济生笑容不变:“哟,可不赶巧了,方才老奴亲自跑了一趟,殿下正忙呢,您也知道,此次云州平叛,事不少呢。” 善明允身子僵硬,入门时侍卫还说这会儿赶巧,殿下正好会休息一个时辰,济生这话是何意? 济生老神在在揣手,自顾自开始闲聊。 “听说云州也送了小公子过来,跟随一道的,有不少名家字画,奴家记得,公子喜收藏名画,待江小公子前来,与您定然有说不完的贴己话。” 那江小公子如今不过十二,如何与他…… 公子允霎时白了脸,只因那江小公子与他一般,皆是入魏为质,寄人篱下,当自谨。 魏衡当是对他私自离都不满。 善明允脸上笑容勉强:“公公说的是。” 济生见话说的差不多,便吩咐人上着瓜果点心:“公子稍等,殿下忙完便过来,林公子还在休息,劳您多等。” 善明允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勉强扯出一抹笑,唇间还在颤抖。 传言那位林公子,不过江南一商人,与他这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胄相比,贵重一目即分,便是入了太子床笫,也不过是个妾君,如今却要他等待候着。 济生告退,出了门便听见里面杯子碎裂的声音,笑容不变,疾步离开。 魏衡处理完公务,转头去了寝室,隔着床幔:“阿寺,你醒了吗?” 里面传出一声轻浅的应声:“嗯。” 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床幔拉开,穿戴整齐的楚时坐起身,魏衡将杯中热茶一饮而尽,换了个杯子给他倒茶。 下人捧着洗漱的用具鱼贯而入,知晓林公子喜静,脚步都放的很轻。 楚时漱了口,净脸,濯手,这才看向一直等待的魏衡:“殿下。” 魏衡:“阿寺今日可有不适?” 楚时:“我很好,怎么了?” 魏衡担忧他怕生:“待会会有一人前来为你诊脉,是宣国人,可要孤陪你?” “殿下若是有事,便去忙吧。”楚时沉默片刻,轻轻摇头。 魏衡握着他的手:“不用,孤陪你,别怕,周瑜城去了药王谷,善明允不行,总有旁的医者有办法。” 楚时点头,他笑着:“我不怕,殿下。” 感受着被魏衡抓疼的手,楚时没有挣扎,手背上的大手压住了楚时听见他叫人请时,手指的颤动。 楚时目送下人离开,轻轻靠在他怀中:“殿下,我有些累,躺下诊脉可好?” 魏衡眉头一皱,那些个医书手札上可是说了,常年重病无望者,略有些恐见医师,家中人当多陪。 楚时面上看不出不妥,恐怕也是不愿见的。 将人打横抱起放入床笫,旁敲侧击:“可是哪不舒服?不许瞒着,听清楚没有!” 楚时摇头:“没有,就是有些累。” 魏衡点头,这才反应自己语气凶了些,楚时动了动手:“殿下,你抓疼我了。” 魏衡依言松手,楚时的手的确已经红了,手背上手指压过的地方白的吓人,转瞬白皙又泛起了紫,圆润的指头变了性。 “抱歉,我抓疼你了。”魏衡想碰碰那只手,又怕自己没轻没重,“待会儿孤带你出去走走,来这里这么久,你还没见过关内吧,我今日带你长长见识。” 楚时点头,眉眼弯弯。 济生敲门,温声提醒:“殿下,公子允求见。” “让他进来。” 太子的寝屋萦绕着淡淡药味,青铜雕麒麟兽口中吐出丝丝缕缕烟,案台上摆着几只鎏金色桂花,桌上放着新鲜瓜果,精细点心。 床幔是百年得一寸的鲛纱,垂感极佳,上面用金线细细绘制些天宫祥云。 床榻外设了私帘。 早知有外人到来,侍女拉了帘子,太子陪楚时坐在帘后。 “公子允拜见太子殿下……” 魏衡略微冷厉慵懒的声音从帘子内传出:“公子不必多礼,贸然请你,实在唐突,还望公子见谅。” “殿下说笑,为君分忧乃臣之本分,荣幸之至,不知林公子在何处。” 楚时依言将手探出帘子。 第22章 似我一故人 看着那只白皙苍白的手,善明允微微一愣,抬眸看去,帘子后的人影绰绰,辨不清面容,屋内烛火昏暗,善明允只觉恍惚。 魏衡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反倒对着阿寺的手发起了呆,似猛兽被入侵领地,格外不满:“怎么,善公子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善明允回神:“无,是臣恍惚一瞬,公子身影,酷似我一位故人,是臣僭越,万望殿下恕罪。” 楚时垂下眸子,遮住眼中情绪,单凭一只手,善明允便觉眼熟,此人洞察力可见一斑。 魏衡握住他另一只手,凑到他耳边:“别紧张。” 楚时点头,魏衡手中都是汗,这人分明比他更紧张。 一刻钟后,善明允眉头越皱越紧,他抬眸看去,似要洞穿帘后的人。 魏衡见他眼神不对,忙询问:“怎么?可是很棘手?” 楚时收回手,心脏微微收紧。 善明允顾不上风度,急急请求:“林公子,可否让我观些面相?” 魏衡皱眉:“为何?” “号脉还不能探出病因?”本想嘴毒一句“你这毒国来的公子也不怎样。”又想到此刻有求于人,便暂且放过。 善明允按耐下心中汹涌:“此毒复杂,与我王室一味不世传的毒很像,只有观面相后,我才可确定。” 魏衡转头看向楚时,气势侵略,似珍宝被惦记,胸腔升起一股怒意,气氛陡然剑拔弩张。 公子善只觉后背发凉,肩挑万山。 呼吸的轻浅在耳边不断放大,魏衡放开紧握的那只手,改为将人拢入怀。 善明允眉眼爬上急躁,若非理智尚存,他想掀开面前帘子。 “哦?既然与你王室收藏的毒很像,那这些毒,都用在了何人身上?”魏衡语气辩不出息怒,压力却无端让人垂下头。 善明允垂眸思考,斟酌话语:“殿下恕罪,不世传毒物大多存于圣殿,我不过年前了解一二,并不确定,只知此毒无药可解。” 魏衡看向帘子之外,知晓这人没说实话,还要再问,手被一双微凉的手握住:“殿下……” 善明允瞳孔骤缩,顿在原地,脑海中,那位美若天人,如玉公子挥之不去,半晌,才呐呐开口:“……太子,殿下。” 魏衡看着面前人眼中的哀求,并未在意外边人喊了什么,摆手,让人将公子允带下去。 他勾唇笑着,眼底平静的酝酿着情绪,“阿寺,你告诉孤,你是谁?” 既是王室不世传,所害之人,或位高权重;或仇大于天。 “告诉孤,孤既往不咎,可好?” 楚时看着他,伸手想拉他的手,却被魏衡不轻不重拍了一巴掌:“说话,少动手动脚。” 楚时缩回手,垂下眸子不说话。 善明允对他记忆如此深刻是他没想到的,楚时以为,纵然觉得熟悉,也不会一时认出,他知道魏衡会察觉,时间久了,总能回过神来。 却没想过这么快。 胸口弥漫丝丝缕缕疼痛,楚时与魏衡对峙着,谁也没说话。 魏衡甩袖离开,掀开帘子时下意识回头看一眼,那张泛白的容颜嘴角挂着点点红,帘子放下,男人大步离开。 楚时咽下涌上喉咙的疼,枯坐等待着,听闻魏太子审讯自有一套刑法,也不知疼不疼。 魏衡知他怕疼,当被作软肋对待。 一阵风吹过,伴随着汹涌活力的心跳,楚时被人抱起,有些发愣的抬头看去:“……殿下?” 这是要抱他去审讯? 楚时低笑,那也太过奢侈了些。 魏衡将人放在榻上,阴沉的脸仿佛年后相扑,被谁坑走了许多银两。 抬手捏住楚时胸前衣衫,左右扯了扯。 楚时原本平静的面容迅速被绯红占据,眼眸微睁,尽是不敢置信:“你……” 楚时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剧烈,强撑着质问:“你为何……” “魏朝濯!” 楚时胸口剧烈起伏引出一阵咳嗽,红透的脸像极了软烂入味的猪蹄,让人不住想咬一口。 若非气氛不对,定要温存一番才是。 看他羞耻,却说不出斥责话,魏衡方觉胸口那股气顺了些,冷哼一声,身子让开,将位置让给太医。 所以,他耍流氓时,还有太医在,楚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手指紧紧攥着被子,狠狠瞪他一眼。 魏衡并不打算守着他,转身离开。 济生领着魏衡,大步走向安置善明允的客房:“殿下,就在前面。” 善明允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房门被人打开,魏衡大步跨过门槛:“善公子。” “太子殿下!”善明允一瞬惊吓,弹坐而起,愣怔片刻,方才行礼。 魏衡挑了个位置,大刀阔斧坐下,并未让他起身:“善公子可想起,那些个毒都曾用在何人身上?” 善明允抚下身,轻轻摇头,“殿下恕罪,臣实在想不起来。” 魏衡身子前倾,锐利的眸子似笑非笑,善明允身子往后仰,脸色苍白,眼前人威慑力太强,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背后的衣服便被汗水打湿。 呼吸沉重,魏衡似无所觉,脸色平静,甚至堪称温柔。 “你不知?善公子可要仔细回答,你不知,你的兄长未必不知,你的母亲,兴许……也未可知,公子觉得,孤说的可有道理?” 公子允忙跪伏在地,浑身颤抖:“殿下恕罪,实在是年代久远,臣一时想不起,还请殿下放过我母亲。” 魏衡垂下眸:“你也知道,孤向来仁慈,自然不愿为难与你,可你若敬酒不吃,孤也爱莫能助不是。” 公子允身子僵硬,眼眶蓄泪:“是。” …… 魏衡回到寝屋,楚时已经睡下,济生察言观色道:“殿下,您可要用膳?” “哼,被人气饱了,孤吃什么!” 书房内,魏衡落笔写下四人,宣国前任大祭司,江南第一富商,昆国第一王爷,楚太子。 笔尖停顿片刻,魏衡在楚太子之后加了个注释“小白脸”。 想了想,再于小白脸前用朱砂标注一字“小人”。 望着纸上标注,这才心满意足。 值得王室出手的人并不多,蛊毒为王室独有,林寺的身份便界定在这四人之中。 首先排除大祭司,缘由无他,魏衡见过,又老又丑,与林寺天壤之别。 第23章 孤在生闷气 视线在最后一人上停顿,眉头缓缓蹙起,林寺十九,太子时年十八,两人相差不大,江南富商身份成谜,年方不知,绶邻王爷如今二十有五,是个断袖。 断袖二字落笔,魏衡舒展些许眉头。 屋内落下两人,无声无息,无影无踪:“殿下!” “去查,那个断袖何种姿态,还有江南富商,孤要知道他的所有消息,传信云禾,让他送一副小白脸的画像过来。” 地上的人转眼消失,魏衡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张正良!” 人幽灵似的出现在门口:“殿下。” “那日跟在我等身后的队伍,可曾有人见过其身手?” “回殿下,探子传回消息,那群人只是普通商队。” “商队?” 魏衡目光落在“江南富商”之上。 “云州败将扮做山匪,与那一行人厮杀,少有活口,你觉得,这是普通商队能有的能力?” 张正良点头:“的确蹊跷,属下还曾观察过那些尸体侧颈,刀痕往上,下重上轻,一厘之长,都在分毫不差的位置。” 魏衡看着他,眉眼含笑,眉峰含着些许温柔:“你也觉有疑点?” 张正良点头。 魏衡瞬间变脸:“那还不去查,等着孤查出来掰开你的眼睛让你长脑子?” 张正良:“……”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未来天子也不遑多让,张正良忙应下,躬身退出去。 “周瑜城呢?让他抓个人这么慢,爬着去的?” 传信的侍卫赶紧飞奔将手中信件送过去:“殿下,周将军的信。” 魏衡瞟他一眼:“后面有鬼?跑这么快,一天匡匡乱跑,你喜得千金?还是人夫有孕?” 侍卫满脸灰拜的退出房门,哭丧着脸:“殿下这是怎么了,从前也不这样啊,心情不好,不该拉着几位将军练拳,怎得我们也要受这无妄之灾。” 魏衡叉着腰溜达,胸口火闷。 他不知自己在气什么,不过肯定与侍妾有关。 自己毫无保留,他竟是连身份都骗自己。 欠教训! 视线一转,魏衡看见一处破败院子。 这里不比东院,屋小,只有一张榻,一张床,连桌子都没有,更不必说椅子。 魏衡长腿一跨,蹲在榻上。 墙角结了蛛网,窗边积满了灰尘,窗纸破了个洞,风吹的窗纸哗哗作响,空中浮起一阵灰,晃悠悠漫了整个屋子。 魏衡随手一抹,指腹瞬间染上一层灰,榻上有一方小案,坏了一只脚。 屋外风拂过,断脚处出墙的青苔随风摇摆。 屋内充斥着腐败的味道,窗纸泛黄,不知多少年不曾换过,魏衡凑到窗间瞅瞅,屋外阳光正好,暖光打在身上格外温暖。 “殿下,您这是做甚?” 魏衡瞪着地面:“孤在生闷气。” “……” 日渐西沉,金色光束打在漏花窗上,分裂出碎金,魏衡站起身,蹲的腿有些麻,酉时,阿寺该喝药了,大步往外走,推开门,脚步一顿。 济生侯在门口,见状迎上去:“殿下,林公子那边的药可还需要送?” 魏衡看向他:“不用。” 济生面露难色:“殿下,公子身子羸弱,这没药恐怕不成。” “那你还不送去,你等人死了,传出去说孤克妻,让那些个文官再批孤一个天煞孤星的命,名传千古。” 济生:“……” “是是,老奴告退。” 等在不远处的侍卫见大管家一脸笑容走来,有些摸不着头脑:“公公,殿下大发雷霆,您怎么还笑呢。” 济生老神在在甩甩浮尘,笑呵呵道:“林公子的汤药,抓紧送过去,公子尝不得苦,万不能落了蜜饯。” 不等侍卫疑惑,济生接着吩咐:“公子的膳食送最好的过去,时刻注意公子身子。” 两个侍卫满头问号,这不让好好伺候,又好好伺候的,管事莫不是疯了。 疯了的管家没有解释的意思,笑眯眯的离开,嘴里嘀咕着:“这次准没错,殿下这是栽了啊。” …… 夜幕笼罩,魏衡尚未消气,便站于毗邻荷花池的出水口,水流声浅浅传入耳中,偶尔能从其中听见破水声。 他今日不回去睡!让他孤枕难眠吧! 神思方罢,便见济生走来:“殿下,林公子询问殿下何时归。” 魏衡冷哼:“不回去,你告诉他,少管我!” 济生:“……” 他迟疑,点了头:“是!” 这次换魏衡无言,盯着他,他不该再劝劝? 济生弓着腰,往后退去。 魏衡:“……” 这个狗奴才,他当真不劝劝! 魏衡更加生气了。 魏衡卡着楚时入睡前一刻钟。 “啪嗒!” 一颗石子敲打在精雕玉琢刻着十里集市的窗棂上。 楚时转头看去,停顿片刻,起身出门,墙头越下一人身影,楚时侧眸看向窗外,并未察觉有何不妥。 便收回目光,整理着方才从床头搜刮出的话本。 楚时随手拿起一本《员外爷家的地窖》,夸张的书面张扬醒目,极力渲染的色彩让楚时难以下手。 魏衡重新跃上墙头,见人又是那副八方不动的模样,不禁恼火。 “啪嗒!” 石子打在窗棂上。 楚时转头,有些疑惑,起身出门,亲卫拱手:“公子,您可是要出去?” 楚时摇头,走到窗下,依旧找寻不出旁的东西,四周看看,不曾发现奇怪之处,目光落在墙头停留片刻,转身回屋。 “啪嗒!” 窗棂照旧响起声儿,对比前两声,这声明显气急些。 屋里灭了烛光,亲卫这才对视一眼,望向毫不遮掩,扒拉窗户的殿下。 这正门大开着,殿下为何总喜爬窗。 魏衡将头探进帘中,楚时呼吸平稳,面容柔和,看着无害,“哼,孤这么晚不回,你也不关心,小病秧子,没良心。” 将人搂紧,魏衡含着报复的笑,他方才不曾洗手,这小病秧子最是喜净,日后若是发现,定然受不了。 闻着那股桃花香,困意席卷,魏衡闭上眼。 一夜无梦,翌日晨起,天光昏暗,视物艰难。 魏衡拉开楚时衣衫,在他锁骨处嘬出一块印子,摸黑爬起身,点了根蜡烛,端入床幔中,看着那处痕迹,心口一阵畅快:“哼。” 第24章 他是江南富商? 一声轻笑,手中蜡烛倾斜,蜡油迅速滴落,魏衡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接,掌心一阵炙热,疼的嘶一声,他赶忙凑过去吹了吹,小幅度甩手降温。 为免伤到熟睡的阿寺,魏衡再欣赏一遍他身上的痕迹,心满意足,这才将蜡烛端出去灭掉。 晨光初照,黎明破晓,寒凉扶光偷溜进屋,阶上落下一层晨露,鸟临窗语报天晴。 晨练休,魏衡回到屋内,将人再看一遍,低头咬一口那柔软唇瓣,转身离开。 门关上,楚时睁开眼,轻轻勾唇,翻了个身,继续睡。 魏衡大步流星走向书房,路遇张正良,太子殿下笑容温和点头:“正良,晨安。” 战战兢兢的张正良:“……啊?殿下……殿下晨安。” 目送殿下大步流星离开,张正良抬头看天,慢慢直起背,嘀咕:“是从东边出来的啊,昨天是我的错觉?” 钱老慢悠悠的从另一边晃荡过来:“哎,良小子,大早上赏花呢?” 张正良:“……钱老,没呢,这不周将军快回来了,我去门口迎迎,他打小脑子不好,怕认不清路。” 钱老:“啊?瑜小子脑子不好,我怎么不知道?” “有的有的,就前些时候的事。” 不等他再问,张正良便一溜烟跑了。 …… 周瑜城大步流星走进书房:“殿下,药王谷的神医,属下带回来了。” 他面色有些疑惑:“臣在药王谷口蹲守多日,并没发现有人求医,谷内倒是住着几个病人,却大多都是女子,并无符合江云知之人。” “可是咱们找错了方向?那江云知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能有小白脸阴险狡诈,其实是那江潮备耍我们呢!” 魏衡让他起来:“让管家将神医安排在北苑,云州就这么大,将城门给孤守死了,孤便不信,揪不出这么个玩意。” “你先下去吧,好好休息。” “是。” 周瑜城总觉得今日的太子格外好说话,望向他的眼神带着慈祥,宽容大度,有几分他老娘的……许是错觉。 张正良神秘兮兮的将他拉走:“如何,殿下可是温文尔雅,温声细语的?” 周瑜城摇头:“不是。” 不是? “但也差不多,你问这做甚?” 张正良老神在在的笑笑:“天机,不可泄露啊。” 周瑜城:“……” “你就装吧,上次你娘问你本命年可有穿红色胫衣,你是怎么说的,拿话诓你老娘还成,我可不吃你那套。” 张正良:“……周将军当真粗俗。” 周瑜城:“哼,人模狗样。” 济生亲自领着人给公子送药,路过院外矮墙,脚下被石子硌到,济生低头看去,顺着堆成小堆石子,视线攀上矮墙:“这墙怎么缺了个角,哪个缺心眼干的。” “地上还有那么多石子儿。”堆的像模像样。 定然是哪个下人偷懒耍滑,在这玩石子呢。 门口传来亲卫问候声,楚时略微低头,自省着衣,并无差错,五官闫丽美人睫毛微垂,提袖缓步走出帘子,扶光投下,微风轻撩月牙色衣摆,得寸进尺浮起额前青丝。 公子无双,浅坐榻间,皎皎如清辉明月,济生忙迎上去,笑靥如花:“公子,这是厨房今日新做的牛乳糕,老奴给您送些,公子尝尝可合胃口。” 楚时目光落在格外明显的汤药上,颔首:“多谢。” “殿下晚间何时回?” 济生笑容一顿,复而掩饰:“殿下这几日甚忙,都住营帐中,公子不必担心,殿下过些时候忙完便归。” 楚时点头,并未多问。 魏衡如此偷摸几日后,密影卫也将江南第一富商的画像送到。 画中人带着斗笠,只能隐约窥见其模糊面容,却也足够魏衡认清这人的面容轮廓,与他的侍妾一般无二。 所以,阿寺是江南富商? 魏衡心绪难平,既是庆幸,也有心凉。 如此身份,并非见不得光,当初问起,他为何隐瞒? 这是还想离开自己,这个坏家伙,就应该将他捆绑榻间,永远不得移动,再无一丝逃跑机会。 魏衡再次看向手中画轴:“可知这江南富商姓甚名谁?” 地上跪着的黑影弯下腰:“打听到姓林,其余一概不知,这富商身份成谜,几乎无人见过他,属下也是周转各地,才找到这一幅画像。” 魏衡摆手让人下去,沉思着。 楚时摩挲手中文书,打开第五页,第七页,十七冶,二十四页,返回第一页,第八页,后又最后一页,将上面的某一个字挑出。 汇成一句话—— 事成,不臣,楚都暗线。 事成,当是江南富商一事,自他还政后,原先的太子党便隐隐动摇,想来当是暗地里做了何种决定,楚都暗线…… 魏衡气势汹汹掀开帘,跨步来到楚时面前,仰着头俯视,色厉内荏。 这是两人自质问身份过后,第一次“清醒”的见面,一时无言。 楚时:“殿下忙完了?” “林公子这话说的邪乎,尔等不过孤一小小侍妾,孤的行踪也是你能过问的!”魏衡住了嘴,想起从前将人气至旧疾复发。 突觉此话过分了些。 楚时走向他:“殿下。” 魏衡往后退:“喊什么?叫魂呢。” 楚时垂下眸,魏衡看向案桌上的汤药,眉头一皱:“怎么还不喝?” “苦。” “孤倒要看看,能不能让你苦掉半条命。” 见他垂下眸子,委屈,低落,又无措的站着,哼,自己这片天没给他好脸色,心里难受了吧,就该让他尝尝抓心挠肺之感。 这是他欢喜自己的证明。 楚时思忱着,按照密影卫的脚程,魏衡当在这几日见到那幅画,他来见自己,虽觉疑点,心中却是偏向自己的。 魏衡应当不会单单调查江南富商,昆国与楚都那边布局尚有不妥之处,他需要转移殿下目光。 过于巧合完美的表象反倒容易弄巧成拙,楚都与昆国处,他不能再出手,尽管这两处经不起考究,魏衡不傻,待他回过味,终归会发现其中不妥。 想到这,楚时捂着胸口,魏衡脸色一变,忙将人搂过来:“如何?哪里不舒服?” 楚时靠在他怀中:“胸口,殿下,我疼。”他闭上眼,脸色苍白,手脚温度迅速退却。 第25章 将死之人,向死而生 楚时抓住他胸前衣衫,心中挣扎歉然:“……” 抱歉殿下,请原谅我的卑劣,用这种方式粉饰太平。 魏衡却误以为他疼痛难忍,抱起人转身往外跑:“太医!太医,让人都给孤滚过来。” 魏衡手脚发麻,未曾注意帘子后往里走的奴才,高度紧张,加之惊吓。 怀中抱的人险些被扔出去,魏衡脸色难看,望着跪地请罪的人,眼神幽深,将楚时安置外间,太医蜂拥而上。 …… 楚时这一睡不知又是几时,他睁开眼,喉咙刺痛,“……水……” 守在床边打盹儿的汉川惊醒,回头见公子醒了,惊呼出声:“公子醒了,公子醒了!” 门口守卫快步离开,汉川这才凑过去将公子扶起:“公子稍等,殿下方才出去了,马上回来。” 楚时浑身酸疼的厉害,手指留着阵痛后的战栗:“水……” “哦哦,您稍等。” 温热的茶水划过嘶哑干涩的喉咙,喉结快速滚动,待没这么难受,楚时这才放慢吞咽的动作。 嘶哑的音色似水洗过,恢复从前的清润:“多谢。” 门外传来纷杂脚步,四五个人挤过来,落后一步的魏衡被左右两个老头撞开,险些稳不住身形,与地面来个深情拥吻。 堪堪稳住,敢怒不敢言,阴着脸站在外面,望不见自家侍妾,便只能注视着这群老头问诊的后脑勺。 “胸口可还疼?” 楚时迟缓便刻,方要回答:“我……” “舌头伸出来老夫看看。” 楚时只能先吐舌头。 “手,手伸过来,老夫看看。” “取匕首过来,放点血,我等尝尝。” 魏衡蹙眉,张正良在一旁赔笑安抚:“殿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药王谷避世多年,并不懂外面规矩,但是这医术您千万放心,且等等。” 泛着点红润的指尖被匕首划开,楚时神色微动,抬眸看向人群之外的魏衡。 魏衡盯着他的手,抱胸握拳,见他看向自己,眼眸低垂,似有些许惧怕,忍不住嘀咕:“能有多痛,小病秧子,娇气!” 张正良:“……” 哎,我可听见了啊! 药王谷几个老头问诊完,留下一人施针,其他人则研究去了。 留下的大夫姓胡,是一位年过古稀却依旧神采奕奕,目光炯炯有神的医者,他洞悉了楚时的紧张,说话平和风趣。 人群离开,魏衡终于能将人拥入怀。 楚时弯眸:“殿下。” 魏衡盯着那处不再流血的伤口:“疼吗?” 楚时点头:“疼。” “哼,娇气。”将手小心握住,放到唇边:“我给你吹吹,痛飞飞。” 楚时望着他,眼中浓墨,一滴爱意落入其中,晕处含笑欢喜颜色。 楚时看向摆弄银针的大夫:“敢问尊者,我这身子……” “江湖中人没那么多规矩,我看你这娃娃合眼,便叫我胡公可好?” 胡涛回头:“小娃娃不会怪胡公占你便宜吧?” 这小娃娃长的实在好看,胡涛一眼便觉得喜欢的紧。 楚时摇头,乖巧应声:“胡公。” “哎~哈哈,老夫一生无子,晚年倒是得了这么个漂亮的小娃娃。” 楚时弯唇:“胡公唤我阿寺便好。” 胡涛也不推辞,放下银针,收敛笑容。 关系迅速拉近,谈话也格外温馨,像极了谁家太公哄着幼孙,一派祥和。 仿若被排挤的魏衡不乐意了,他搂紧怀中人,感受楚时体温,方才忍住丝丝缕缕往外冒,闻一口能酸的人直后退的醋意。 “阿寺啊,你这身子复杂,我等研究了三日,尚且未曾找到解决之法,遍寻古籍后,得了三种相对有效的法子,但不知效果,只能试探着一步一步来,愿不愿,你得想清楚。” 医者说完话,也不打扰,等待着楚时慢慢想。 这等情况,魏衡早已知悉,他握着楚时的手,手心濡湿。 阿寺说他今年十九,医官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余下不过一年。 一年…… 他带兵出征,便是合纵,也要费去大半年,如此便是楚时剩下的大半时间,悄然飞逝,让人如何心甘。 楚时反握住他的手,轻轻笑着:“试试吧。” 如同感叹天真蓝,我真傻一般,轻易便论出结果。 魏衡收紧手:“你都不考虑?” 胡涛也劝道:“阿寺可要在想想?” 楚时平静的摇头,看向魏衡,慢慢叙述事实:“我时日无多,且试试,又有何关系,殿下,让我试试,好不好?” 魏衡企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惶恐,一丝犹豫,奈何那张容颜始终未动,眸中神色坚定。 “试药很疼。” “施针很痛。” “药浴也许生不如死。” 楚时点头,表示知道:“那到时,殿下可要抱抱我呀。” 魏衡看着他,终是点了头。 楚时眉眼一弯:“殿下真好。” “是你真蠢。” 楚时:“……嗯,殿下说的对。” 胡公笑眯眯的看着,见差不多,这才不合时宜的打断两人:“好了,将外衣脱下,老夫为你施针。” 按理来说,魏衡需要退开位置,怀中人勾了勾他的掌心,那握住的手便再也松不开了。 楚时决定试药后,下人便开始准备药浴,主院后面有一处温泉,流淌着活水,受温泉影响,此处常年雾霭,白玉堆砌成的石阶隐约露出些许面目。 林景葱翠,藏在其中,仿若梦中仙境,道路两旁摆着兰花,医师指挥卫士捯腾一番,便决定将此处改为药池。 魏衡将人抱去边上等着,试过温度,方才抱着人小心下水。 周瑜城探头探脑的出现在门口。 “周将军许是有事,殿下去看看吧。” 魏衡看着他:“你能行?” 楚时点头。 魏衡头也未抬,“能有多大的事,孤陪你泡完。” 周瑜城着急的转圈,怀疑殿下是不是没看到自己,便又往里凑了凑,做焦急状左右来回,脖子伸老长观察。 魏衡眉头一皱,暗骂一声没眼力,随手捡了颗石子射出去,周瑜城哎哟一声,捂着屁股消失在转角。 楚时:“……” 这时候若是不问,有点对不起魏太子掉马。 魏衡回头便看见楚时定定看着自己,目光扫过他沾了泥的指尖,魏衡一顿,凶巴巴道:“看什么,没见过孤?再看将你丢在这。” 第26章 我不喜欢如此轻浮 楚时:“殿下不归的那晚,窗户莫名响了几声,吓到我了,殿下可知道谁干的?” 魏衡掩唇咳了两声,心头发虚:“不知道,孤日理万机,如何知道这等小事?” 楚时继续盯着他,若有所思:“这样啊。” 药浴水波泛起,楚时入水,坐在台阶之上,魏衡盯着他逐渐苍白的脸色,紧张的随时打算让那群医者进来:“怎样?医者说会疼,阿寺疼不疼?” 楚时轻轻点头,好看的眉头轻轻皱着,喉咙发涩。 魏太子开始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楚时耳边阵阵嗡鸣,并不能听清每个字眼,他握着魏衡的手,呼吸急促:“殿下……抱抱我。” 魏衡跳下水,将人拥入怀中:“别怕别怕,我在这。” 缓过这阵疼,楚时便觉得能忍受,推了推环抱他的人:“殿下速去忙吧,我不疼了。” 这药浴虽是针对他的身子,也不是对康健一人毫无影响。 魏衡放下给他擦汗的手巾:“无事,我没有感觉。” 楚时不信:“真的?” “嗯。” “殿下去忙吧,我当真不疼了。” 魏衡蹙眉:“你怕不怕我光天化日之下亲你,不听话。” 楚时:“……” 他很小声的抗议:“殿下,我不喜欢如此……轻浮。” “你都是我的人,还不能轻浮一二?” “不能。” “哼,你就是仗着自己病怏怏,孤不敢拿你怎样,这才为所欲为。” 这话说的没错,楚时并不反驳,方才降下去的疼痛迅速卷土重来,楚时扣紧亵衣,眼眶有湿意。 魏衡撬开他的嘴:“做甚咬自己,咬我。” 他将手递过去,楚时疼的迷糊,却不肯咬他,魏衡低头吻上去,怀中人总算放开了那娇艳的下唇。 “嘶~” 魏衡摸了摸冒血的唇间,感叹小病秧子还有如此凶的一面。 恨不得把他吃了。 “别睡,阿寺,与孤说说话。” 楚时靠入他怀中,有气无力:“殿下想说什么?” “说你昨日未读完的文章,那这个学子中,可有堪大任者?” 楚时呼吸沉重,气息颤抖,魏衡握紧他的手,无需他答:“阿寺年少时是何种样的?定然不像孤年少时。” 楚时奋力牵起一丝笑,复又垂下去,疼直逼的人大口喘息,恨不能得一痛快,了结这钻心之感。 魏衡的话如风拂过,听在耳中似掺了雾,飘渺空响,楚时紧皱眉,昏去又醒来,反复几次。 一次药浴一个时辰,三天一次,楚时已经睡下。 初次药浴,定然疼痛难忍,胡公提前交代过,魏衡心中有数,倒也不算焦灼。 就是苦了自己,被占便宜,还要被咬一口。 楚时疼时仿若打开的新世界,扑在他怀中又哭又咬,嘴里叼一块肉不算,手也摸索着似要掐他。 平日里温润似水的人,竟如此“凶狠”。 看着楚时睡时毫无防备的模样,小声嘀咕:“罢了罢了,让你咬的还少了?初次可比这疼的多。” 守在一旁的汉川眼观鼻,鼻观心。 “照看好你家公子,若是出了差池,孤拿你是问。” 汉川忙应声:“是,殿下安心。” 出了门,魏衡看向等候的有些狂躁的周瑜城:“何事?” “殿下,秦穹和陈阳打起来了。” 话毕,望着殿下脸上牙印,周瑜城急切的脑子停顿,挠挠头:“殿下可要处理伤势?” 魏衡摸着脸颊,悠悠看他,笑容满面:“孤方才见周将军急如野猴,给孤开了眼,还以为,日后将军便要换个名字,名曰急急,怎么,这会儿服了药,便不着急了?” 周瑜城:“……” 有些阴阳怪气,不确定,再听听。 …… 城外大营 秦穹陈阳脸上都挂着彩,人群分作两派劝架,范进站在中间。 见殿下过来,忙迎上去:“殿下,范进拜见殿下。” 魏衡龇牙笑道:“哟,挺热闹啊,都干嘛呢。” 秦穹陈阳一脸不服,若不是碍于殿下在,两人还得再打一架,魏衡有些头疼,这两人在京中就是对家,入了营依旧不死不休,底裤是红色都能被对方揪出来一顿嘲笑。 究其打架缘由,没人说话。 魏衡冷下脸,也不多问:“来人呐,军中不得私自斗殴,违者三十军棍,将人带下去。” 范进张嘴,想着今日无战事,军务虽忙,却也不是非得两人,便不再开口求情。 打吧打吧,都卧床,耳中也能清净。 其他人见范进不求情,都默契不说话。 魏衡不知从哪薅了根凳子,听着军棍落在落在身体上的音,思考怎么把这两人经常打架的事解决。 总不能每次都靠打一顿解决。 一次两次尚且可以,次数多了,秦陈两家该参他公报私仇。 虽说这话无从说起,耐不住文官那张嘴,总能无中生有。 魏衡想解决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如今静下心来琢磨这事,一时无计。 “来人,将韩光叫来。” 韩光此人是魏衡身边最特别的谋士,特别之处在于魏衡从来不用,但绝不将人放走。 倒不是他无才无德,恰恰相反,此人实际才谋过人,过人到不能被称是人,例如此次平叛。 韩光曾献计,五月将黄河水堵住,工程不必结实,待到八月汛期,堤坝溃败,水势奔腾而下,不必殿下出兵,魏军便可不废吹灰之力,平定云州之乱。 魏衡称赞好计谋,转眼就将人关住,生怕人跑了。 这人关着危害不了自己,养着也不废几顿饭,放出去,天下都得勒紧裤腰带,晚上睡觉也得留一只眼睛站岗。 “殿下。” 韩光被再次放出,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摩拳擦掌,心中涛涛抱负:“殿下为难之事简单,只要杀其一便能解决。” 魏衡:“……” 魏衡倒吸一口冷气,就知道与他说话血腥:“韩先生大才啊,孤今夜动手,明日残暴之名便能传遍五国,震慑其他,孤岂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将五国上至君臣,下至黎民吓破胆而死?” 韩光:“……此计不成,属下还有一计。” 魏衡洗耳恭听。 “给二人喂药,将人放在屋中,殿下带人撞破,再派人传出消息,说二人多年不对付,皆是因为爱而不得,此时,只要殿下透露赐婚意思,二位将军也会避嫌。” 第27章 殿下猜猜看 “若其中一位因此而死呢?” “如此甚好,一了百了。” 魏衡停躇,揉揉眉心:“你先下去,孤想想。” 魏衡吐出一口浊气:“周瑜城!” “殿下!” “给孤将人看死了,好生伺候着,万不能让人离开。” 周瑜城郑重点头,他也觉得韩光不是人,放跑了是个大麻烦。 听听他谏言都是些什么损招。 …… 济生吩咐人将一些花草搬回主院,楚时躺在床榻,手中握着书。 魏衡大步流星走来:“用膳了没?汤药喝了吗?” 楚时放下书:“殿下回来便传膳。” 魏衡点头,家有贤夫等人归的感觉甚好:“传膳吧。” 楚时起身:“殿下。” 魏衡握着他的手:“起来做甚,坐着,待会儿孤抱你过去。” 楚时见他心不在焉,眉间忧愁,转身给他倒一杯水:“殿下今日怎回来如此晚?” 魏衡揽过他的腰,大脑袋埋进楚时怀中:“阿寺啊……” 他遇到了难题,自然忧愁。 楚时附上他的肩头:“嗯,我在。” “你从前做生意,可见过两人不对付的难缠者?” 楚时点头,呡一口清茶,清润话语随满室幽香娓娓道来:“见过。” “阿寺给我说说?” “江南丝绸商有两家,为宋家李家,因着生意冲突,两家不对付了几十年,到宋家家主这一代,两家人甚至私下请了杀手,场面一度不死不休。” “然后呢?” “两年前,宋家与李家小辈同时看上秦家两位小姐,二姐妹感情极好,各自嫁入夫家后,宋李两家小辈再不曾动过手。” 魏衡一听,眼睛瞬间亮了:“好办法!”不过,他很疑惑:“这是为何?” 楚时唇间轻弯:“我也不知,殿下换位想想,许能得到答案。” 魏衡依言思考,很快明了:“可是因他们各自的夫人?” 楚时摇头:“我无家室,并不清楚,也许是的。” 魏衡掐着他的腰,将人提到自己怀中:“那阿寺现在可想有家室?”他眯着眼,话语危险。 像是锁定猎物的巨兽,即使四肢被绑,身姿慵懒,只要他说想,巨兽便会挣脱紧箍扑上来,咬住脖子,拖回洞穴,看守住,失去自由。 若他说不想,那便是欢喜自己。 若是想,那便是欠教训。 楚时注视着魏衡眼中的占有欲,其中翻滚黑雾让人畏惧,深怕被滔天巨浪卷入其中,心惊胆颤。 面前美人突然扬起一抹笑,仿若蜉蝣有了通天之能,并不畏惧眼前庞然大物:“殿下猜。” 推开魏衡站直身子:“我饿了,殿下。” 这突然的打断让魏衡心痒痒,继续问,显得他多在乎,堂堂太子,多没面子,不问,总惦记着。 济生指挥人摆放膳食,公子对规矩一事格外郑重,魏衡特意交代,照公子的习惯来,殿下从屏风后走出,“殿下。” 这是怎么,脸色如此差? 林公子怎么又心情很好的模样? 哎哟,这可要不得,济生打算私下提点两句,哪有侍妾在主公心情不佳时面前笑靥如花的。 用过膳,魏衡去了书房。 汉川快步走进屋,低声:“公子,公子允想见您?” 楚时眼皮颤了颤。 汉川手里捧着一件东西:“这是公子允让属下交给您的,说是无聊编织的小玩意,给公子解闷。” 楚时抬眸望去,是一只竹编蟾蜍。 恍惚间,楚时仿佛看见当初的小孩儿蹲在东宫墙角哭泣,嘴里喊着娘,要回家。 楚时也如这般,将手中那只竹编蟾蜍递过去,哄他莫哭。 荷花池旁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等美景前,一红衣公子负手而立,修竹身姿挺拔。 楚时摆摆手:“汉川,劳请你且在此处等等,我与公子允说些话。” 汉川有些为难:“这……” 殿下言公子身子有恙,便是要时时刻刻盯着,若是这离开的空档出了事儿,他性命难保。 “放心,不需要离太远。”楚时轻笑,温声宽慰。 汉川迟疑着点头。 楚时道声谢,提步往前走。 公子允回头,那道身躯由远及近:“殿……” “公子。”楚时打断他恍惚称言。 公子允这才收敛情绪,汉川停留在不远处,不卑不亢的站着。 公子允痴痴望着楚时,眼前骤然升起水雾,他迅速背过身躯擦掉脸上泪水,胸腔血液不受控制翻腾沸热,他近乎痴迷的看着面前俊美的男人,热泪不止。 楚时垂下眸子,给他递了一块帕子,侧眸看向无边潋滟的百里景色。 公子允望着手中帕子,眼泪顿住片刻,复又流的更凶。 他何德何能,还能得殿下赠帕呀。 年少时逆光而来的矜贵芝兰,多年过去,风华依旧,而他却赤忱不在。 太子时怜他公子允与母分别,拒绝质子提议,并当众夸赞他有大才,让父王逐渐重视,让他与母亲熬过那个冬日。 这是大恩。 可他恩将仇报,提议以剧毒坑害殿下做投名状,致使恩人时日无多。 公子允郑重退后两步,跪伏在地,狠狠磕了三个响头,涕泪横流。 此处并无言语交流,却似道尽了千言万语,两人身边有无数双眼睛,楚时不能质问,他也不能忏悔,唯此三拜,来世当牛做马,偿还殿下大恩! 楚时知他要说什么,前来,无非是为他识破自己身份,既只为跪地忏悔告罪,楚时便无待下去的必要,此番痛哭,甚是无趣,身子疲乏,指尖麻疼泛起,转身:“公子请回吧。” 他并未奢求种善因便要得善果,世人都有权选择活下去的方法,尽管错误。 提动脚步艰难,楚时便放慢脚步。 魏衡立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漫不经心倚着墙,嘴里叼着一根草,手中握着三块石子,令其穿梭手指尖,好不灵活。 楚时停下脚步,浅色琉璃眸轻轻一动,鬓边头发被风扬起,他轻笑出声,快走两步。 见他回来,魏衡收起手中石子,随手扔出去:“胸口可难受?” 听汉川遣人来报,说他脸色不好。 楚时摇头,细细感受又点头,魏衡脸色一变,就要抱着他去找医者,楚时握着他的手,耳廓通红:“无事。” “怎能无事?孤带你去找医者。” 第28章 殿下吃给我看 此处还有下人,楚时不愿让他抱,抵不住魏太子抬起头,作势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他。 楚时抿唇,任由他施为。 楚时看着他,眸中控诉,魏衡后知后觉,眼中闪过笑意,漫不经心哄人:“抱歉,是我着急了,没有凶你。” 楚时这才重新勾唇:“我没事。” 魏衡啧了一声,今日的侍妾格外好哄呢。 “脸都白了?真的不疼?可是方才受了委屈?” 魏衡见他还有力气抗拒自己抱他,人也没晕,一时难以判断他现在的情况。 楚时望向院中:“不曾,有殿下在,无人欺我,殿下带我出去走走可好?” “嗯?”魏衡咧开笑,胸腔一股热流颠的他七上八下,像极翘嘴,“当真?” 楚时点头,挣扎着要他放下。 魏衡身后无形的尾巴翘上了天,孔雀开屏般,可劲炫耀着身后雄赳赳的尾巴以发泄心中欢喜。 主动往前走两步,回头看他,退后两步,握住侍妾爪子:“如此,便跟着孤,小心摔跤。” 楚时轻轻点头,笑着:“殿下将我说的像孩子。” “那可不?若不精细养着,孤可有的哭呢,阿寺不知道,魏都人言可畏啊。” 若他传出苛待侍妾的名头,还不得被父皇打死。 便是那百姓口诛笔伐,就够他受的。 楚时轻轻笑笑,并不再问,他看向与魏衡交握的手,跟着他的脚步,不紧不慢往外走。 大刀阔斧速度惯了,这种慢悠悠的调让魏衡觉得有些新奇,心仿若被小爪子挠了两下,脚步急切却克制。 他也曾见过文官狗急跳墙,不顾形象狂奔百米,揪着另一人领子脸贴脸吵架,总觉得都是一群死装货,让人格外反感。 楚时慢悠悠的调却不同,仿佛他骨子里就该是这种轻慢的模样,就是红脸都有自己的步骤。 话很少,很慢,总要停顿片刻方才开口,魏衡尚且记得,初听这人说话那两个月,急得魏衡恨不得自己替他张嘴,有说话那个功夫,他都打到楚国了。 他恶劣的想,自己若是将他逼急了,他会不会改改自己慢悠悠的步骤。 时至今日,他失望了。 尽管气到昏倒,他始终按着节奏来,一个呼吸吐两个字。 让人急的吐血,却无可奈何。 魏衡将人一把抱起,大步往外走:“我抱你走,你留些体力,待会儿走。” 绝不承认自己适应不了楚时的脚步。 楚时看看四周,下人纷纷低头,唇间压着笑,用手推他的胸口:“我不要,殿下,让我自己走。” “听话,马上便上马车。” 楚时看着他,脸庞染上点点薄红,他将自己埋进宽阔怀中,不让人看,掩耳盗铃般想象此刻丢人的不是自己。 …… 司空御憋了一肚子火回到边城,一见到公孙先生,便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魏国那个龟孙子,莽夫,残暴丑八怪,落井下石死玩意,就这么将殿下抢走了!” “不要脸的狗东西!扛上马就跑,我那身弱的殿下啊,就这么昏迷不醒去了狼窝,几百年没见过男人!粗鲁,下流!” 公孙先生看看周围,忙拉着人回到帐中:“将军小心隔墙有耳,回去哭……说。” 司空御压低声音,眼眶通红,小声咒骂,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刀子,恨不得弄死魏朝濯那厮。 公孙先生一个儒雅君子,身后被一连串脏话跟着,臊的脸红,不好意思的冲着周围看过来的将领歉意笑着。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等不是护送殿下去药王谷?如何只有你回来,殿下呢?”公孙先生关上门,“殿下如今是何情况?” 司空御气的脸色涨红:“我等出关途经魏国云州,遭遇山匪,不巧殿下病发,我便命人带着殿下先行离开,不想等我解决麻烦,追过去,便只看见魏朝濯那厮搂着殿下扬长而去。” 殿下密信中还说自己是被魏朝濯救下。 我呸! 那不要脸的脏东西,殿下分明是他抢去的。 公孙先生急的蹙起眉:“那你们可曾暴露身份?” “没有,殿下是何等人,自然不能让那莽夫拿住把柄,哎我就气不过了,你说天下怎会有如此不要脸之人,堂堂太子竟干出抢人之事。” “他魏国没男人了!下作!” 若非传递消息时,这等小事不值一提,他非的写一本书,好好骂骂这莽夫! 公孙先生且先安抚司空将军,方才思索旁的。 他来回踱步:“殿下到底是太子,不可长时间待在魏朝濯身边,我等得将人接出来。” 司空御强压下怒火,将殿下密信交给公孙先生。 公孙萍:“……” 下次先说重点! 公孙将信件看完,放在烛火之上烧尽:“如此,便按照殿下的指令做。” 车马喧嚣,人群熙熙攘攘,与楚时当年来时一样。 魏衡治军甚严,魏军占领万崇关,并不曾伤害关中百姓,甚至战后主动帮百姓修葺房屋,赢得小片民声。 魏太子残暴不仁,面如罗刹的传言根深蒂固,便是善举,也难免被曲解。 楚时做不出大庭广众下牵手这等亲密之事,便与魏衡并肩行走,他落后些,魏衡不时便会回头看看他还在不在。 动作多了,魏衡转身握住他的手,楚时挣了挣:“殿下。” 富贵人家虽也圈养男宠,却不会摆在明面上,魏衡作为一国太子,当为表率才是。 魏衡蹙眉回头看他:“闹什么,我又哪里得罪你?手也不让碰?” 这男人心真难懂。 楚时:“……” “殿下,我没有生气。” “那你做甚?好好跟着,不舒服便告诉我,我抱你回去。” 楚时张了张嘴,索性闭嘴。 周围百姓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显然接受度更高。 渐渐的,楚时发现固步自封的只有自己,便也放松下来,他看着街道两旁的摊贩,眼中带着兴趣,却克制的没有上前。 魏衡拉着他,走向卖葫芦的摊,小贩很是热情,楚时侧眸看向魏衡:“殿下?” “喜欢就买,如此压抑做甚?” 楚时低头看向面前葫芦,挑了个掌心大的和田玉雕小葫芦。 魏衡挑眉:“不再买两个?” 楚时摇头:“买这个就好,谢谢殿下。” 第29章 得寸进尺 魏衡凑到他耳边:“要谢我不如做点实际,如何?” “什么?” “舔……” 楚时转身就走:“殿下记得付钱。” 魏衡:“……” 哼,这都不愿意。 望着美人不急不缓的调子,唇角勾起一抹笑,瞳孔倒影全是楚时,这是他的人。 楚时身子不好,走了几步,便觉得胸口闷的厉害,难得出来一次,他不愿如此回去,握住锦衣绣口,企图将这种难受压下去。 他指着街角一群孩子围住的糖葫芦:“殿下,你吃过糖葫芦吗?” “吃过,你没吃过。” 楚时垂下眸子:“嗯。” 魏衡本随意着,闻言有些不敢相信的回头:“没吃过?当真?” “没吃过,我想尝尝,好不好?” “不好。” 魏衡拒绝,虽然小病秧子低垂眸子的模样委屈惹人怜爱,他却不能心软:“你忘了医者说的,你需忌口。” “那殿下吃给我看。” 魏衡转头看他,“我不喜欢那酸了吧唧的东西。” 楚时握住他手指,轻轻晃了晃,眼中带着央求。 魏衡:“……” 暗骂一声妖精,眸中神色加深,楚时所有情绪都很克制,今日着实有些放肆,一点也不像一国储君。 他看着魏衡转身走向糖葫芦,眼中飘过一抹笑意,定定看着魏衡面无表情将糖葫芦几口吞下肚。 他当真不爱吃这先齁甜后牙酸的东西,不过到底换来楚时目光落在身上,专注望来,想是值得。 捏着沾了糖滓的竹签,魏衡递给他看:“可行了?” 楚时点头,递给他一块帕子擦手。 魏衡顺势塞进袖子,轻咳两声,理直气壮望过来。 楚时:“?” 楚时:“……” 他抿唇,转身往前走,青丝遮掩耳根通红。 魏衡爽朗笑开,几步追上楚时。 街上熙熙攘攘,万崇关虽不比魏都繁华,却也有独数的韵味。 车水马龙间,隐出一对绝世容颜。 张扬的少年拉着身侧清冷之人,含笑说着什么,清冷少年横他一眼,就要甩开他独自走。 被凶的男人也不生气,兀自叉着腰笑一会儿,大步追上人,弯下腰哄人,少年本无欲搭理,奈何此人纠缠不休,只得答应牵手。 身体行动量已经超负荷,楚时握着魏衡的手指勾了勾他的手掌心:“殿下,我们回去吧。” “嗯,累不累,需不需要我背你。” 楚时转头,四下看去,被一双大手掐着脸掰过来:“看什么?我要背的是你,老是看周围人做甚?” 楚时微愣,随即笑开:“嗯。” 最终楚时也不曾上他的背,强撑着走到街尾,魏衡知晓他的性子,早早便传了信,让人驾马前来。 一上车,楚时便收敛了强撑的精气神,虚虚靠在魏衡肩头:“殿下。” 魏衡揽过他:“不得了,林公子平日里最是端庄自持,如今四下无人,怎的如此放肆?” 怀中人动了动,便要起来。 魏衡迅速两人按回怀里:“哎,做甚?难得一次投怀送抱,为夫还不曾心猿意马呢,你就撤退,哪有如此吊着我的?” “那殿下如今可心猿意马够了?” “不够,美人投怀,岂是抱一抱能够的?当放浪形骸,被翻红浪,月下风流,情意绵绵,恩爱不绝,方才聊慰这颗心,林公子说说可对?” 楚时闭上眼,不理会人张嘴就来的荤话。 魏衡尤不满意:“怎得不说话,阿寺应当道一声愿意,或者……”他清了清嗓子,拉长音调,“当如此说,那可要让殿下失望了,妾这身子,实在伺候不得殿下放浪形骸,被翻红浪。” 楚时:“……” “我不会言这等话。” 魏衡搂着他腰的手收紧:“林公子果真霸道啊,我怨念极深,幻想一二,便都不能。” 楚时抬眼看他:“我不拦你幻想,却休要说与我听。” 魏衡:“……”他轻笑,“生气了?” 楚时闭眼:“没有,只是进谏殿下。” 魏衡:“……头一次听如此霸道的建议。” 魏衡握住人纤瘦肩头,将人拉出来:“阿寺如此聪明,如今不懂?” 楚时不搭话,魏衡又逗两句,见他始终不搭腔,自觉无意,便放他休息。 华阳蹲守在门口,目送太子哥哥离开屋,这才鬼鬼祟祟摸进屋,骄傲的小孔雀拍拍衣衫,端起气势,一步步往里走。 楚时在察觉一道陌生视线时便清醒过来,轻轻扫过屏风旁的帘子。 汉川守在另一边打着瞌睡,并未听见动静。 魏都时,华阳为偷逃出书房玩乐,练就不下百次,这才成功骗过亲爹,故而躲过汉川,实在轻而易举。 “汉川。” “公子醒了?可要传膳?”汉川惊醒,强打起精神,揉着眼睛道。 楚时一日需饮三次药,便有早食习惯。 “等一盏茶吧,昨日殿下带回的桂花糕不错,汤药苦,你给我买一份如何?” 汉川一愣,“公子从不在早晨吃不好克化食物,今日为何……” “难得有胃口,为难你了。” “公子言重,您且等等。” 目送汉川离开,青色帘子动了动,狠狠吐出一口气。 楚时穿好衣服,抚平衣服褶皱,这才揭开床幔。 华阳亮晶晶的看着美人:“呀,你醒了,可是太子哥哥吵醒你了?” 楚时摇头:“华阳君在此做甚?” 华阳向前快走两步,在距离床笫三步之余停下:“我来看看你呀,听说你身子不好,我给你带了许多补药。” 说着将怀里往外掏,动作的急,人参掉落在地滚了两圈。 “你尝尝这虎骨酒,这是我阿娘酿的,阿爹喝了都说好。” 华阳将巴掌大的玉壶往前送了送:“你别嫌小,我来得着急,就带了这么点,待你随我回了魏都,我将家中虎骨酒都送给你,如何?” 楚时盘坐床沿,望着少年眼中小心翼翼的讨好,轻轻笑着:“多谢,但,太医言我身弱,恐怕受不住此等大补之物,失礼之处,还请华阳君多担待。” 被人拒绝自当是不好受的,重华垂着脑袋:“你可是记恨我当日无礼闯入?” 楚时:“……” 此话新鲜,不知从何说起。 “你这个小兔崽子,这是孤的卧房!” 第30章 孤混球,孤向你赔罪 华阳吓的身子一抖,不敢置信回头,太子哥哥不是走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魏衡拿住华阳脖颈:“来人,孤今日便给将你送过去,反了你了。” 倒反天罡啊,君的墙角也敢挖。 不等华阳反抗,魏衡便将人丢了出去,华阳顾不得委屈心上人不接他的东西,掐着腰,霸气宣战:“殿下,阿寺不喜欢你,我早晚会将他抢过来的!” “啪!” 魏衡将手中茶杯扔出去,华阳身边卫士迅速上前护住主子,想将人带走。 “殿下,我家公子不懂事儿,您多担待。” “咱们这就带他走,这就走就走。” 生怕魏衡一言不合拔刀砍过来,卫士吓的也顾不上尊卑,只想保住华阳君一条小命。 “华夫人出生书香门第,教出的孩子竟如此无礼,你可知,只有夫妻之间才可称呼对方名讳!” 这个冒昧的家伙! 还“阿寺~” 他何德何能,敢如此称呼他的人。 “阿寺就是我认定的妻,我这次是认真的!”华阳终是挣开长随捂嘴的手,大吼道。 魏衡气的拿起一旁宝剑,就要砍了他,济生怪叫一声,忙冲上去拦:“该死的,孤今日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命觊觎孤的人。” “殿下,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安阳王是您皇叔,华阳君是您堂弟,不可啊~” 虽说是结义兄弟,到底受皇上重视,使不得使不得。 魏衡气红了眼,今个就是父皇在这,他也不会放过华阳。 济生给卫士使眼色,让人将殿下与华阳君隔开,这要是打起来,可不得了。 殿下武功高强,卫士并不敢上前,只得站在华阳君面前,企图挡住殿下的视线。 看不见,总不能还那么生气吧。 乌泱泱一群人,用后背对着殿下,阻隔魏衡视线。 楚时握住他的手,轻声唤着:“殿下,冷静些。” 触及那双琉璃水眸,魏衡也怕动手误伤到他,深吸两口冷气:“来人,华阳君以下犯上,重责二十,扒了裤子打!” 华阳瞪大眼,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魏衡身旁的楚时身上,一股羞耻瞬间冲上大脑,气红了眼,张嘴要骂,被长随及时捂住嘴。 “唔唔呜呜,魏……唔唔!” 听见这动静,魏衡又觉一股热气直冲脑门,还是想自己动手,方解气。 济生紧紧抱着殿下腰,想劝,又觉得出口会被秒,便住了嘴。 魏衡踢了两下脚:“松开,你这吃里扒外的老货。” 济生顺势送开,跪地请罪:“殿下恕罪。” 魏衡指着他,怒火转移,“若非阿寺身边还需你照顾,孤非得扒你一层皮!” 魏衡这才回头看向楚时,狠狠瞪他一眼,将人打横抱起,回屋,炙热凶狠亲吻铺天盖地落下,楚时难受,侧脸躲开,却被人掐着脸掰过来:“躲什么?不让孤碰,你想让那瘦鸡碰。” 楚时试图挣脱不讲理的人:“我没有。” “殿下讲讲道理。” 魏衡低头,狠狠咬他一口,楚时皱眉,痛的一哆嗦,咬着唇不出声。 平静眼眸染上了一层水雾,眼尾湿红,怀中人轻轻颤动,有心反抗,却抵不过魏衡大力。 “你若是不长的如此美,他怎……”抬眼一看,一滴晶莹的泪划过侧脸,魏衡气愤吼声顿住,烦躁的坐起身,身后传来抽噎。 仔细分辨,其中随着呜咽。 不过脑的怒火被按下去大半,嘴似被粘连,脑中空白。 起身下床,踢开床边物件,大步往外走。 晶莹的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楚时微微蜷缩身子,轻轻颤抖。 床上之人瘦的格外厉害,蜷缩小小一团,屋里安静,床笫更安静,整齐的衣衫散开,凌乱堆在身上,脖颈上印着几抹红痕。 床前东西杂乱无章散落各地,楚时有心起身规整,却全身无力,胸口闷的厉害,心脏抽痛。 魏衡出去转了一圈,又回到屋前。 凉风吹回思绪,他做的混账事如数针毡,往心上戳。 阿寺估计恨死他了。 门虚虚掩着,还是他出去时踹开的模样,地上落了些灰,左边那扇门仿佛还能看见被大力摧残后的煽动。 魏衡突然不敢往里走,心头虚的厉害。 踌躇片刻,深吸一口气,还是壮着胆子轻推开门,他微微弓着背,浑身紧绷,脚步放轻,往里挪动着。 屋里传出几声压抑的咳嗽,魏衡心一紧,大步往里走。 听见动静,楚时抬头看来,魏衡扬起笑容,讨好的背再低三分:“怎么,可是心口难受?孤给你揉揉?” 魏衡自己并未发现,他自前些日子药浴后便在少未于阿寺面前自称过孤,如今这声孤,也像极了抓坏沙发,可怜兮兮罚站小狗强撑起的最后一丝勇气。 余光瞟见满地狼籍,忙蹲身整理,轻手轻脚将东西归位。 不时抬头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卑微极了。 楚时移开脸,将手中染了血的帕子放回衣袖。 清亮的眼眸染了红,脸上尚有泪痕,衣衫凌乱,脖颈间的痕迹红得厉害。 魏衡眼疾手快将手帕抽出来,打开看了一眼,当即脸色发白:“太医,来人,快速请胡公!” 楚时避开他凑过来的手,眼泪划过轮廓分明的脸颊,魏衡为方便凑近他,又不让楚时过分排斥,弯膝跪在床边:“阿寺……” 魏衡锲而不舍想为人擦眼泪:“方才是我混球,我不对,我给你赔罪,别哭了,你身子不好,当心亏空身子,你打我一顿,要我如何都好,别哭好不好?” 楚时肩头微微颤抖,始终安静看向床幔深处。 魏衡眼疾手快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我错了,是我混,都是我的错,你哭的我心里难受,阿寺,是我不该胡乱攀咬,你别哭好不好?” 堂堂一国太子,为了哄人,便是到了这个地步,攀咬都能说出。 楚时想挣脱开自己的手,软绵绵的巴掌落在坚硬扎人的侧脸,不似惩罚,倒像奖励。 魏衡心痒难耐的亲了亲那只手。 吻落突然觉察不合时宜,魏衡忙讨好冲阿寺侧脸笑:“阿寺……你理理孤。” “阿寺……” 没将人哄好,胡公便带着三位医者进了门。 第31章 爱我,不能反悔 楚时转头拉了一把魏衡,堂堂太子,跪在床头算怎么回事。 脚踏硌的魏衡膝盖疼,起身时疼的踉跄两步,胡公如今所有心思都在楚时身上,没顾得上踉跄两步又被挤开的殿下。 魏衡有心想刷刷脸,叫自家侍妾不这么生气,面前都是医者,他不仅挤不进去,还被往外赶。 “殿下且在门口稍等,我等为公子施针。” 魏衡:“……” “哎呀,殿下还愣着做甚,快走快走,耽误不得。” “快些啊,快走!” 魏衡怒而不敢言:“……” 无奈只能退出去,眼巴巴看着门口。 张正良听说了这边的事,想着过来劝劝,估摸着殿下应该消气了,当不会撞枪口,这才晃晃悠悠来到院门。 探头一看,台阶上坐着一人,正垂头丧气。 张正良不敢置信瞪大眼,这谁?! 定睛一看,原是殿下! 他随手抓住一人,忙问:“里面这是怎么了,殿下缘何苦恼?” “哦,殿下没忍住脾气凶了林公子,公子不理殿下了。” 张正良持续不敢置信:“就这么简单?” 汉川点头:“原是我伺候公子身侧,如今我都不敢近身,方才见殿下给公子跪了,公子都不理他。” 张正良憋住笑,殿下也有今天,野狼叼回了专属自己的小白兔,筑起高墙,日夜守护,凶劣开始束手束脚喽。 得意吧,我的殿下。 今后可就没有今时往日的硬气了! 张正良得意,张正良仰天大笑,心头舒爽。 楚时的情况急转直下,匆匆被转入药池,魏衡不敢置信的白了脸,愧疚如洪水,仿若下一秒便要将他淹没。 怀中人大口大口呕血,猛然提起力气,弓着背,弹出怀抱,也是为吐出堆积胸口的血。 失血过多的人周身温度迅速往下降,抱着他的人也在抖,他像是被笼罩在黑夜中的猛兽,妄图撕破这种恐惧,嘶吼着,撞击着,挣扎着,却始终找不到希望。 魏衡胸口都是血,他盯着怀中失去意识的楚时,身边热水仿若冰锥,怎么也回温不了那颗心脏。 “阿寺?阿寺醒醒。”他轻声唤着,唯恐惊了怀中人,声线略带颤抖,心脏收紧,血液一时停滞不前。 “别睡,你可听得见我说话?别睡好不好?” 楚时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周围是无尽黑夜,虚妄的让人窒息。 “冷……冷……” 小若呓语在喉咙中翻滚,魏衡强撑着理智,凑的极近方才听清他的话,忙将人往热水中按了按。 楚时眉头依旧痛苦皱着,手垂入水中,吓的魏衡一激灵,忙握过去,俯身轻吻侧颈,以此确定有心跳,这才喘出一口颤抖的气息。 一碗一碗汤药灌下去,也只是堪堪遏制体内蛊毒扩散的速度,胡公额头溢出细密汗珠,秋风苑被被笼上一层压抑,殿下越来越暴躁。 一点轻微动静都会引来殿下如临深渊的凝视,仿若下一秒便要将人拉入无间地狱,不得超生。 下人过的战战兢兢,走路都恨不得踮起脚尖,弓起背。 第四日半夜,楚时终于睁开眼睛,魏衡两日不曾休息,初见他看着自己,脑子发蒙,半晌不曾反应。 空气静置片刻,魏衡这才踢开面前凳子,往外跑去:“胡公胡公!阿寺醒了!阿寺醒了!” 听见动静,汉川忙直起身:“活了活了!张先生,你听见了吗,活了!” 张正良困得狂扒眼皮,闻言一个巴掌呼过去:“快闭嘴吧,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当心殿下听见让你去放马。” 缺心眼玩意儿。 汉川被骂也高兴,就差原地跳一段:“恰,恰恰,恰恰恰……” 胡公确定楚时情况暂时稳住后,便闭着眼睛回去补觉了。 魏衡握着楚时手,大力恨不得揉碎:“阿寺,阿寺,太好了,太好了,我以为,你当真忍心抛下我一人,我还在想,世上怎有如此残忍之人,还好还好……我就知道……” 楚时脸色依旧苍白,他如今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歉意望着他。 魏衡将他冰凉的手搭在自己脸上:“没关系,我原谅你,以后不凶你,也不惹你哭好不好,你……” 当可怜可怜孤,好好活下去。 最后这句话实在影响太子殿下威武霸气的形象,他说不出口。 转念又怕不说出口,这小没良心的毫无顾忌,一时纠结,都顾不上楚时疲惫神色。 魏衡还是决定卑劣一次,若说出,他能为自己考虑一分,便卑劣吧。 深吸一气:“阿寺……”抬眼一看,人又闭上眼睛。 心脏被狠狠撞击,什么想法都没了,他忙凑过去试探鼻息,确定人只是睡着,这才脱力坐在床边。 凝望虚空,魏衡突然笑出声。 他啊,栽了个大跟头。 握住楚时的手轻轻松开,脱力般呢喃:“小病秧子,还挺勾人,孤不管你是谁,从今以后,你只要待在孤身边,好好伺候……让孤伺候。” “孤便不追究你是谁,可好?” 睡着的人不曾回应。 “你不说话,孤就当你应了。” 魏衡点了点侍君鼻子,颇有些不甘:“你捡到大便宜了知不知道,孤是何等人物,以后就是你的啦。” “高不高兴?以后旁人问你,夫君是何许人,你便可挺直腰背,告诉他们,将来的天下共主!” 脑海中楚时傲娇仗势的模样颇有喜感,魏衡乐出声。 “哼,阿寺,爱我可不能反悔,这是要遵守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的。” 楚时动了动手指,眉头轻轻蹙起,恬静的睡颜苍白,许是觉得冷,他往魏衡身旁挪了挪。 魏衡眉梢微动,喜气洋洋勾出一抹笑,故作无奈道:“知道你离不开我,我这不是陪着你,真粘人。” 刮一下侍妾娇俏的鼻头,洋洋得意。 神经松懈下来,魏衡便觉一阵疲惫,从前大战三夜尚且能温酒贺胜的殿下,如今见了内人卧于床榻之间,竟也颓废的想陪他躺个天荒地老。 斗转星移,光景驰西流。 深秋坠下片片枯黄,风一扬,送走了夏的清丽。 魏衡早早让人运送上等狐裘,烫边大氅,接到旨意的内侍监疑惑:“殿下从前都是深冬才用这些东西,秋日这最后一批衣服还没送过去呢,就要这等厚重之物?” 第32章 大事自作主张 皇后倚着贵妃椅:“不管他,连同那批秋衣一道送过去,记得核对尺寸,仔细些。” 内侍监忙应答。 皇后放下手中书信,冷笑声:“这是没给他派济生过去?要这要那,自己不能动动脑子解决。” 小事儿哭爹喊娘,大事儿自作主张,当真是翅膀硬了。 黄公公作为皇后身边心腹,自然知道殿后只是嘴上说说,忙顺着她心意哄道:“哎哟,太子殿下这才多大,正是需要殿后操劳之时,这些年啊,太子殿下只顾着宏图霸业,这不是多亏殿后您从中斡旋,后方坐镇。” 皇后笑骂:“他哪记得本宫做了什么,生怕本宫为难他的侍妾,封封信都在提点本宫,为那孩子铺路。” 黄公公笑弯了腰,褶皱在脸上挤压,挤没了眼:“这点呀,随陛下,您看咱们陛下,十年如一日的敬重着您。” 皇后笑得更开心,爽朗的笑容透过屏风传到外面。 皇帝老远听见笑容,便知自己今日不必小心翼翼,可将步子迈大些。 自信的风拂过皇帝衣角,荡起琉璃采光。 楚时站在原地,任由魏衡笨拙给他穿大氅,来来回回折腾十多遍,不是头发乱了,就是带子断了,待魏衡终于把握住力道,扎了个漂亮的结。 这才算满意,撤手。 太紧张便坏事的太子殿下忘记手指勾着一节带子,这一退,大氅中间漂亮的结眨眼间散开,往后掉落。 连带着束缚青丝的发带也随之如瀑落下,遮掩璀璨容颜。 原是魏衡慌忙阻止,不慎连带青丝之上的浅色发带一起滑落。 楚时快速伸手抓住,递给面无表情的魏衡,弯唇浅笑:“殿下,再来一遍吗?” 魏衡被自己气笑了,楚时好脾气的任由他动作,这让魏衡惊叹同时感慨:“这都十九次了,你竟未不耐烦。” 楚时摇头:“殿下说错了,二十一次。” 魏衡:“……” 低声笑笑:“倒是孤心急了。” 一门心思想于情人面前表现自己,又因容貌乱了心神,竟顾不得徐徐图之,想要一蹴而就,偏偏次次落败。 脸面被摆了个彻底。 战神之名耀眼夺目,是为封狼居胥最好的赞美,魏衡从大头兵做起,其中失败当有千百次。 战场瞬息万变,并未看在他交系生命而心慈手软,网开一面,这造就了魏衡骨子里的争分夺秒,以速胜之,赫赫威名的太子殿下曾经不得的宽容,楚时乐意之至。 他于挂面铜镜中望着男人刚硬面容,眉宇间的不耐浓稠如墨,手下却温柔谨慎,生怕动作太大伤害到他。 “殿下,我站累了。” 魏衡有些不好意思:“呵呵,这大氅有自己的想法。” “那我们坐着好不好?” 他都如此软声哀求,他岂有不应之理。 魏衡将人搂着坐在椅子上,楚时扶住他捏住大氅边边,将衣服归拢,方便他动作。 有了前二十一次的经验,魏衡总算没在出差池,这次系出的结格外漂亮,他拉着楚时转了一圈,确定没有纰漏,这才唤济生为他重新梳头,一切打点妥当,方才搂着人出门。 守在门口卫士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得见如玉般的林公子。 瓷白如玉的半张脸藏在大氅毛毛领下,露出一双眼睛清泠平静,鬓边落下几缕头发,竟是比出水芙蓉更加娇嫩几分。 卫士有些愣神,总觉似有蜜糖自心间过,燃了一把火,后背突然凉飕飕的,他抬眼看去,原是太子殿下冷厉的眸子注视着他,狼王般发绿的眸子氤氲出暴怒。 对入侵领地的人露出利齿,同时将自己的珍宝藏在身后。 离得最近的汉川吓了一跳,浑身僵硬,额头冒汗。 感慨殿下的当真火眼金睛,竟发现了他偷看公子。 魏衡经过所有人时,冷哼,收紧手臂,将人搂紧。 楚时喉咙发痒,喉咙深处仿佛被放了一把小刷子:“咳咳……” 堪堪止痒,楚时便收了声,抬头冲魏衡笑笑。 “很难受?” 楚时摇头:“我没事……咳咳咳……” 喉咙瘙痒随他开口来势汹汹,魏衡扶着他的腰身,为他拍背,俊丽的容颜抹上胭脂色,楚时并未展开手指,顺势藏进了宽袖。 魏衡配合他,并未追究他的手。 “能动吗?不行咱们回去躺着,嗯?” 楚时看向院中盛放的菊花,轻轻摇头,秋风路过,红润的脸色褪回苍白,温声中带着些许调侃:“都快躺的不知今日何夕了,殿下就让我走走吧。” “只许待一刻钟便即刻回房。” 魏衡再次确定两人说好的,今日阿寺难得有精神,便闹着想出来走走,拗不过他,只得同意。 楚时点头:“我晓得。” 转而微笑:“殿下好生霸道,一日十二辰,便只得一刻钟,咳咳咳。” 魏衡将人搂入怀中,企图缓缓入肺冷风。 今日是九月九,各国会在这一日举办赏菊宴,远方亲友争相赶回,重阳团聚,文人墨客挥斥方遒,作文赞秋,畅达感恩,借月神游。 为显皇家与民同乐,楚时会将花木局精心培育的菊花赏给大臣或赞菊文章绝佳者,让其带回家中,寓意普天同乐。 楚时撑不起精神,便躺在魏衡怀中,闷闷说着话:“父亲常说,母亲在时最喜菊,每年的这日,他都是最欢喜的。” 轻浅呼吸打在薄衫,透过皮肉,传入心肺,似猫爪子,闹人的紧,魏衡勾起一抹笑,低吻他额头,却提不起一丝狎昵。 下人搬来凳子放入菊花丛中,魏衡抱着人坐入其中,大朵鲜菊蹭到楚时手中,人比黄花瘦。 “你若喜欢,未来诸年,我都为你举办赏菊宴,邀天下英豪,我们在魏都街道摆满菊,你一出门,就能看到。” “不出门也可,太子府中也可摆上菊,你若欢喜,屋中,床榻边,都可,一睁眼,便是不下床,也能窥得其间二三容貌。” “届时,我若是军中有事,便让正良陪着你,你若嫌他不懂风情,还有母后,母后最赋诗别有一番意境,更是喜热闹,她带着你,不能有不长眼的凑上来,咱们一处一处看。” 第33章 魏太子不懂风雅 “我听说南方的菊各有千秋,颜色多样,阿寺,你喜欢白色的,还是黄色的,还是蓝色?不管你喜欢什么色,到时我再为你挑出一个院子,给你种一片,好不好?” “闲暇时,我挖坑,你浇水。” 楚时张嘴,却觉胸口沉沉,发声得艰难:“……好,种一片,不反悔?” 魏衡将人搂紧,脑袋搭在他肩头:“不反悔,我乐意之至,阿寺,上天将你送到我身边,便是要你与我生生世世的,咱们谁都不能反悔,是不是。” 楚时抬手抚上一旁的菊,北方仅有少数有赏菊的风俗,便只有黄橙这一种颜色,放眼望去,一片黄海,这副景色并不风雅,也不吉利,手中的花瓣细长,迎风招展,却是最有气节者。 楚时想,若是摘了晒干,入了茶,别是一番滋味,可惜,他只尝过入了药的菊,苦涩不堪。 魏衡环抱温暖,便是这深秋,也赤诚火热,入他怀,并不担忧寒冷。 “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冷风中。”楚时一段话念的的断断续续,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听的魏衡心惊:“好,好,这等文雅事也能被你感化出些许颓败之感,便罢了,等你好了,咱们兴致盎然,再念一百首诗,天天念,日日念。” 楚时沉默,强撑起一口气:“殿下!” 不懂风雅! 病入膏肓,魏衡这张嘴,便也不能放他一马。 魏衡听出了楚时话中怨念,低头一看,果然见他瞪着眼,强撑着控诉。 这模样太让人心软,魏衡勾起唇,低头亲他一口。 楚时微微偏头,不理他。 轻阖上眼,平复情绪。 这人就是个无赖,不知悔改,得寸进尺。 魏衡:“阿寺,我喜欢你对我撒娇。” 楚时:“……” 这人不仅嘴毒,心坏,眼神也不好,方才斥责,怎会是撒娇。 楚时复又扬唇笑笑,今日他对自己准备满院菊花,自己难得精神,便不与他计较吧。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看着这满院的菊花,一刻钟到,魏衡将人抱起,大步往回走,楚时不明所以,抬头看去。 “殿下可是有事?”他拍拍魏衡,“将我放在此处就好,待会儿汉川扶我回房。” “不是。” 楚时:“?” “一刻钟,你自己答应的,忘了?”见他满目疑惑,魏衡就知道这人答应只看一刻钟是诓他的,“你是想着,我待会儿就会走,你便能多看些时候?” 楚时:“……” “我……没有。” “可惜了,今日我为陪你赏花,特意推了所有事,阿寺开不开心?” 楚时:“……” 谢谢,他并不开心。 魏衡爽朗的笑传了一路,楚时埋着头不理他,星眉朗目面无表情,薄唇紧抿,随着他的笑声,情绪上来:“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轻轻挣扎,实在不愿面对这恶劣之人。 方才还说欢喜他,如今便见缝插针取笑于他。 许是病急,深入膏肓,楚时心绪格外敏感,听着笑声,竟凭空觉得胸闷,若是此刻有力气,非得打他一拳,板正的脸冷下来,无神的眸子中淬了火。 魏衡闭上嘴,将人放去床笫。 楚时借机拉过被子盖住自己,侧躺,冷冷下逐客令:“你走。” 魏衡摸摸鼻子,后知后觉:“阿寺。” 相处久了,他知道阿寺性格格外的好,如今当真生气,便知是自己过了。 “阿寺,我错了,我不该笑话你,你身子不好,医者说要格外注意,我立刻让人搬两盆进来,给你看够可好?” 楚时转过头:“当真?” “绝无虚假!” 楚时这才转过身,轻轻言语:“我并未生气。” 魏衡敷衍:“嗯嗯,是孤生气,孤不是东西。” 楚时总觉他这话不对,抬眸看去,又被偷香一记,舒朗的笑容再次传出:“哈哈啊哈,想不到,阿寺竟如此好哄。” 楚时:“……” “我不曾生气。”他抿着唇重复,并不想承认失态。 他坚持,始终认为方才幼稚的不是自己,他是克己复礼的太子时,才不会如此不成熟。 话本上说,跟内子相处,他说一加一等于三,那便是等于三,魏衡觉得是这个理,便如此应着:“阿寺说的在理。” 楚时:“……” 突然感觉更生气了。 治疗两个月,第一个疗程基本判断无甚作用,楚时并不意外,平静的接受,倒是魏衡,肉眼可见的阴沉。 再一次楚时吐血时,魏衡忍不住:“孤天天掰着指头算日子,公子还有多少时候经得起你们折腾,从前一只手能提起的人,现如今只要手指头就能挑起,到底……” 楚时握住他的手:“殿下!” 魏衡低喝,扫落一地珍稀物件儿:“喊什么?老实躺着。” “殿下!” 魏衡摔东西的动作一顿,将手中东西放下,背对楚时平复心情。 屋里跪了一地人,各个抖如筛糠,药王谷几位医者面色涨红,抬不起头。 是他们医术不精,也是楚时身上蛊毒霸道。 楚时强撑着身子爬起,温声唤他:“殿下。” 他绕到魏衡面前,纤瘦的身子骨架更加明显,魏衡看了一眼,便仿佛被刺到一般移开眼,呼吸沉重。 “殿下?殿下,殿下,看看我。” “身无二两肉,有什么好看的?”魏衡没好气的侧了个身。 楚时轻轻笑,扶住他的肩头借力,歪头,眉梢微动:“殿下若是喜欢那等女子,何至于如今浪费时间。” “我不是那意思。”魏衡叹气,将人搂进怀,“抱歉,方才是我口不择言。” 跪地的这些人啊,都是个中翘楚,轻易得罪不能。 张正良踏进一只脚,闻言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不敢置信殿下竟说出如此示弱之言,哪次殿下发火,底下人不得提起一百二十份心,小心伺候。 缩回这只冒昧的脚,张正良往后退两步,低眉垂手,竖起耳朵,幸灾乐祸。 楚时生动的眉眼骤然灰暗,顺势躺回殿下怀中。 轻哼,浑身绵软无力,方才几句话已然耗尽了周身所有气力,魏衡接住他,将人放回床榻:“逞什么强,孤发火还能伤到你不成。” 第34章 是我对不起殿下 他自称孤,便是没有消气。 “你们都下去吧,汉川,扶胡公下去好好休息。” 一群人退下,楚时这才看向魏衡:“殿下,我有些冷,你陪我躺躺好不好?” “孤没空!” 魏衡起身,脱去外衣,很是勉强的将自己放入被中,被衾是上好的棉被,其中却无暖意,靠近楚时,方觉一点温度。 魏衡将人按进自己怀中,手上动作难免粗鲁。 楚时靠着他:“抱歉,殿下。” 他知魏衡心急,日复一日的看不见希望,死神的宣判越来越近,曾经的楚时,比魏衡更加感同身受。 魏衡沉默,半晌才问:“为何抱歉?” 楚时拉长语调,想带调侃,却被周身死气分裂的七零八落:“抱歉啊,抱歉没有早点遇到殿下,抱歉,不能给你一个康健的阿寺。” 喉咙涌上腥甜,楚时却不想管:“殿下,我曾经也惶恐过,也庆幸着,庆幸没有所爱,不必让他为我牵肠挂肚,可惜……” 方要尘埃落定,杀出个挚爱。 “日后若是……咳咳……咳,咳咳咳,尘土有归,尽管不圆满,也并无怨怼。” 魏衡搂着他,为他擦去唇边满脸血污。 “不怨怼,我很是欢喜,会将你放在心间,会与你长相厮守,不会怨怼。” 楚时感受着脸上摆弄手指颤抖,有心安抚,却提不起劲。 “殿下……我……唔!咳咳……”我心悦你,却愿你不悦我。 往后峥嵘岁月,无极大道,心中念着一亡人,该有多难过。 “你你,为孤再撑一会儿可好?魏都每年都会举办冰嬉赛事,孤年年都是魁首,今年,阿寺看看好不好,你就做于楼台之上,为我呐喊,见证我的荣耀。” 楚时点头:“……好……” “我为……为殿下擂鼓,为殿下题……诗。” 十指终于紧扣。魏衡亲吻他额头:“阿寺是君子,一言既出,可不能毁约。” 许久不曾听见动静,魏衡侧头看去,人已经闭上眼,嘴角流出艳红,魏衡熟练将它擦去,命人将帕子送去烧掉。 他喜欢阿寺允他诺言,也欢喜允阿寺诺言,若这诺言能牵住阿寺,他会日日虔诚,万不会忘记。 楚时几乎每日咳血,人日渐消瘦,夜里翻身,魏衡时常听见骨头摩擦声。 心惊探查,是他不愿面对的场景。 年关逼近,魏都来了人,问殿下何时启程班师回朝,魏衡抱着难得入睡的侍妾,哄着说故事,命人将传信者丢出城。 三日前,楚时开始一晚一晚的疼,整宿整宿睡不着,从骨头缝中刺出了刀子,疼得人鲜血淋漓。 初时靠着麻沸散还能忍着,往后久了,魏衡发现他的作息出了问题,方才察觉,急忙唤了医者,还是疼的厉害。 疼虽一时不要命,却远远超出身子承受范围,怕吵醒整日守着他的魏衡,楚时压抑着疼,放轻痛呼声,流尽满脸泪。 身子战栗颤抖久了,四肢便开始抽筋,全身的疼与经脉疼混合缴紧,往往能疼晕,楚时方才松一口气。 陷入昏暗的身子坠入衣衫温暖,脸庞湿润,是自己的泪? 如此又是两日,一碗一碗汤药下去,并不见丝毫起色,魏衡只能眼睁睁看着楚时脸颊凹陷,眼下青黑,手背上的骨头清晰可见。 魏衡出门见人,身后脚踝划过衾被的声音淹没于无声,床幔下轻轻颤动。 太子殿下越来越平静,唯有眼底酝酿的雷霆能看出人有多紧绷,张正良与周瑜城前来探望过林寺,望着瘦的吓人的公子,几个大男人由衷觉得惊吓。 风华绝代如枯骨红颜般,短短几日,耄耋丑态,仿若变了一个人。 楚时垂下眼,魏衡命人将床幔放下,将将人丢出去,谢绝旁人探慰。 又是一夜,楚时将自己蜷缩,泪水大滴大滴的掉,不管何种动作,都让自己疼的死去活来。 背后猛地抱过来一具炽热的身子,楚时身子僵住,他能感受到身后之人也在颤抖,压抑的痛苦并不比他小。 也是,同床共枕,他如何察觉不出自己的异样,只是无力回天,独自自责罢了。 楚时咬着牙,气若游丝,努力调节气息,让他听上去正常些:“……殿下……为何还不睡?” 身后颤动的更厉害,有热泪滴在楚时脖颈,楚时背影微僵,转瞬卸了力,他牵动嘴角,扯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笑:“我……不疼……” “嗯,我抱抱,阿寺睡不着,我抱抱……抱抱就能睡了。” 楚时闭上眼:“……”好。 天光微亮,楚时整个人仿佛水里捞出来一般,大汗淋漓,沾湿了枕巾,魏衡沉默抱他洗漱,手掌中的肌肤更硌人。 平日这个时候,楚时未醒,自然也不会睁开眼睛。 魏衡为他穿衣的手一顿,什么都没说,将人放回床榻,转身离开,门关上,脚下一个趔趄,朝后倒去,若非侍卫扶着,恐怕太子的形象便没了。 “殿下!殿下保重身子啊。” 皇后听闻太子所为,将太医院三分之二的太医送往万崇关,重金之下,各地医者络绎不绝赶至关内。 秋风苑放开大门,魏衡遭遇好些次刺杀,所幸大军镇守在此,不曾伤及要害。 楚时对此一无所知,疼痛沉沦间,他怨恨起了活着,若是…… 魏衡声音由远及近,楚时停住思绪,低啜出声。 “传孤令,命宣国所有巫医全部前往万崇关,违者格杀勿论。” 张正良脸色发白:“殿下不可啊,这……” 对上魏衡失神的眸子,他劝诫的话始终吐不出口,做,殿下势必会被天下人唾骂,不做,殿下这一生,恐怕都不会原谅自己。 初次怦然心动,便是要命,只能感叹命运弄人。 魏衡望向他,平静问道:“你说什么?” 张正良退后一步,脖颈凉凉,他心惊胆颤的后退:“……遵命!” 直到那阴冷眼神离开,张正良这才敢大口喘气,差点,脑袋掉进裤腰带。 又一批医者入府,其中便有李冬柿,楚都东宫御医,司空御扮做药童,格外邪乎且不和谐的组合,两人竟不觉不对。 楚时见这人高马大,怒目圆睁的药童,一时以为花了眼,直至李太医搭上脉搏,这才悠悠叹了口气。 第35章 殿下时日无多 汉川怀疑的目光一直落在司空御身上,待人问诊结束,两人便下了狱。 李冬柿气的吹胡子瞪眼:“都说了,让你低调些,收敛旁人欠你钱的模样,这谁看不出你有问题。” “我忍不住,我看见那厮便恨不得弄死他!” “那你为何跟来?” “我担心殿下。” “那你又为何怒目圆睁,恨不得打架?” “我忍不住……” 李冬柿:“……” 听说朝堂上武将吵不过文官,他是万万不信的。 冷静下来的司空御压低声音道歉:“其实我很克制的,就在进门的那一刻瞪了一眼。” 李冬柿:“……” 李冬柿微笑:“那我该不该夸一夸将军?!” 司空御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倒不必。” 李冬柿:“……” 若非这厮武艺高强,混入万崇关的人不多,其他人都有事,他是万万不能与他合作的。 晦气! 这会儿不是吵架时,李冬柿心急如焚:“殿下时日无多了。” 李冬柿一敲手心:“不成,我得出去,公子身子从来由我调养,那些人医术再好,都不敌我了解。” 极目四下,是阴冷的墙壁,牢门,仰头也探不得天明的牢笼。 看到这,李冬柿狠狠瞪了司空御一眼,莽夫! 楚时今日起了身,身上依旧疼,但是他得等殿下回来。 魏衡只是出门打个水,给楚时擦身。 “怎么起来了,可是想去恭房?” 楚时靠在床头,昏昏沉沉:“殿下,今日那位医者,放他出来吧。” “为何?” “那是我在江南时,府中养的医者。” 魏衡点头,不曾问更多,此刻再多的消息,都比不得怀中人活着。 有李冬柿的加入,楚时的确很快缓解了疼痛,疼痛退却的那一瞬,楚时脱力般躺在榻上,大口喘息。 仿若回光返照般,楚时瞪大了眼,泪水划过眼角,缓过这阵,放松的身子这才动了动手指。 魏衡清退所有人,搂着楚时泣不成声。 这半个月的折磨,让魏衡崩溃,身心疲惫,他在想,若非要如此疼下去,何不给他一个痛快,何必如此折磨他。 夜半三更,楚时疼的咬住被角颤抖,魏衡何尝不是紧绷身子,一夜一夜陪着。 他在伪装呼吸,他也在伪装很好。 楚时力竭,抱着他的大脑袋:“殿下,你瘦了。” 魏衡不说话,他将脑袋搭在楚时肩头,感受硌人的骨头,仿佛自己一用力,便会断掉:“阿寺也瘦了,瘦的一点都不好看。” 楚时勾唇,声音绵长无力:“那怎么办呢。” 魏衡轻笑:“是啊,那怎么办呢,不如重新找一个,待我看看,谁能比得上我那侍妾容颜,便纳了做太子妃,阿寺觉得如何?” “那殿下恐怕要失望了。” 殿下曾说,他容颜举世无双,便是那第一美人,也自惭形秽。 魏衡低低笑出声,“岂会?明日孤便能带给你看看。” 楚时点头,格外困倦,软绵话语低不可闻:“那我便帮殿下看看,那人何等风姿,竟让替代殿下的念念不忘。” “嗯,睡吧,明日便让你看。”魏衡低头吻他:“必定容貌惊人。” 人睡熟后,魏衡这才让人进来把脉,确定公子身子疼痛消散,这才狠狠松了口气,他略微佝偻身姿,步履维艰,瘫坐梨花木椅上。 眼神放空,攸然,泪流满面。 七八十位医者围在一起讨论病情,那场面堪比奴隶市场,叫卖声此起彼伏。 遇到不同见解者,又有不通之法,两位老者不惜大打出手。 魏衡站在门口,觉得他说的格外有理,另外一个说的也没错,中间这位更是一针见血。 内容都是一派大好。 张正良站在一旁小心翼翼觑着殿下脸色:“殿下不进去?” “还没分出胜负呢,急什么。” 张正良:“……” 行吧。 这两天的殿下总算有点人气儿。 一时半会不可能吵出结果,魏衡转道去了书房。 他不着急,这群人总能吵出个结果,有了结果,他的阿寺就不疼了,就有救了,便再不会日日咳血。 楚时强撑着身子,惨白面容呈颓败之气。 他唤了人给他拿一本书。 手上力气吃不消,书册几次掉落,无奈只能让汉川换一本:“换本薄的,轻的。” 寥寥几字,几乎用尽周身力气,他粗喘着,靠在床榻边休息。 汉川不敢当着楚时面抹泪,死死压着泣,不敢抬头。 守在外间的是两个小丫头,姑娘年纪小,受不得满屋的药味,没了压力,便出门去了。 管家曾抓到一次,说要将人发卖出去,恰巧惊醒了楚时,让两人逃过一劫。 …… 密影卫等候多时,手中捧着一幅画像:“殿下,云禾幸不辱命,这是太子时的画像。” 魏衡点头:“放着吧,再去查查,李太医和他身边那药童,是何来历?” 张正良见殿下恍惚,提醒:“殿下,李太医身边书童便是云州时,林公子身边属下中的领头者,一行人出城后,跟随殿下一段时期,便自宛城转道,属下派人跟了一路,确定一行人进了江城,方才作罢。” 魏衡点头,适才想起,是有这一回事,随手将云禾呈上来的画像扔到一边:“下去吧,孤有事再唤。” “殿下,可要将人审问一番?”亲卫问道。 李大夫被放出是因着林公子的身子,这药童却是结结实实关至如今。 前些时候还会瞪着眼,也不说话,就用眼神凶人,这几天便背对着旁人,也不说话,也不怎么动。 “阿寺如今危在旦夕,既是他的人,你们便小心伺候着,这些事,日后再说。” 林公子的情况,的确不适合在受刺激。 快速处理完公务,魏衡将满屋的谋士赶出去,回了院子。 楚时已经醒了,正倚在床头看书,便是薄的轻的书册,他依旧握不住,汉川便将棉线拆了,让公子一张张的拿。 午后楚时道了声谢,便一直在看书,途中问了一遍殿下在何处,下人添了一回茶,便再无吩咐。 楚时面色依旧苍白,人也瘦的厉害,如今瞧着唇边红润不少,精神些,床边放着冒着热气的茶水。 第36章 那殿下记三年可好? 许久不见人如此,倒是有些不习惯。 魏衡快走两步,将他手中书拿走:“身子好些了?看书伤神,好好休息,待你好了,再看也不迟。” 低头瞄了一眼书名,轻笑声后调侃:“哟,《太公兵法》,阿寺这是想通了,要随我参军?” 楚时眼巴巴看着那本书,显然意犹未尽,闻魏衡又道:“从军要重头来过,大头兵可不好做,不如阿寺贿赂贿赂我,兴许孤一高兴,便提你做帐中军师。” 帐中军师,也叫军中解语花,是军中将士调侃军妓的戏言。 魏衡逗他,眼神揶揄。 换作平时,阿寺该气红了脸,斥责他不知羞,再狠些,用拳头砸他,挠痒痒似的。 粉颊玉面,眼含秋波,横眉冷对,格外好看。 确定魏衡一时不会将书归还,楚时抬眸看他:“那殿下要我如何贿赂?” “这便是你该想的,求人办事,哪有被求者提要求的,这不叫贿赂,这叫贪污,是要受重刑的,阿寺舍得自己的如意郎君受重刑?” 楚时顺势靠近他怀中,笑道:“准许殿下今晚上我的床?” 这不阿寺会说的话,更像是话本之道。 魏衡陡生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一幕,如何像极了经验之谈的话本中,男子出言不逊,被夫人赶出门前的试探?! 这是妥妥的套路,难不成,是自己的话本?! 他将话本处理的很是妥当,不能被人看了去才是,阿寺怎么…… 魏衡偷瞄楚时脸色,似是看见了高深莫测,心头发虚,眼神四下搜索。 他识时务,忙道:“罢了罢了,若你真要,我还能不许?谁叫我宠你。” 楚时弯唇,顺势用些力气,将枕头下的话本拖出:“殿下方才看什么呢,是在找这个吗?” 魏衡瞳孔地震,内心山呼海啸,忙伸手过去:“快还给孤,这等东西登不得大雅之堂,有碍观瞻,孤帮你丢掉!” 往后一甩,书页中交叠的四只脚一晃而过。 楚时抬眸看他:“那本书是殿下的?” “不是!” 眼神坚定,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便就是不敢看楚时。 甚至倒打一耙:“阿寺,不是孤说你,那等东西,如何能入眼,下次可不能再看,话本伤身,当心身子。” 楚时:“……” 魏衡被他看的心头更虚,他怎不知,自家小侍妾这眼神竟如此厉害,吓人的紧。 楚时用手推他,笑容敛了个干净:“殿下讨厌,今晚我不想与你一道睡。” 魏衡一听,这如何使得,搂紧他,大咧咧承认:“不成,我只是看了些话本,何至于被赶到客房,你此言太不讲理,我不接受,再者,你身子不好,孤不给你暖床,被衾冷寒,你如何受得了?” 楚时方才抽书用光了气力,此刻藏在袖中的手颤抖,手臂阵阵发酸。 许久不见人说话,魏衡自觉这茬过了,搂着人开始长吁短叹。 济生侯在门口,听着里面交谈,禁不住热泪盈眶,这才是殿下啊,前些日子行尸走肉的模样,当真吓坏了他。 “我当真是殿下捡来的?”楚时缓了些气力,悠悠问道。 魏衡:“……” 电光石火间,那医者与药童的存在骤然闯入思绪。 当真是急糊涂了,既知李大夫是阿寺属下,那药童眼熟,便知自己抢人说成救人必然会被戳破,都怪这些时候提心吊胆,竟忘了如此重要之事。 楚时疲累,却强打起精神。 他以为魏衡不放他走,是觉身份有疑,这才百般纠缠,原是见色起意! 楚时轻笑:“我竟不知,殿下还是演戏好手。” 魏衡笑眯眯的看他,很快讨饶:“自然,若是给孤一片天地,还能给阿寺表演铜雀春深呢。” 油腔滑调! 楚时沉下脸,推开这人。 “魏朝濯……咳咳。”魏衡给他拍背,“哎,在呢在呢,你别生气,阿寺大人大量,就饶了我这回,嗯?” “你……你……你无赖!” 楚时憋红了脸,这才骂出一句。 这话不痛不痒,似是调情,魏衡只觉享受。 “是是是,我是无赖,我混蛋,我下作,我欺骗了你,我不是东西。” 魏衡讨好的看着他,楚时眼尾带红,眸中水雾霎时成珠,要落不落挂在睫毛上,秀丽的面容因为愤怒染上了一层红,像是夏日最解渴的朱果,让人想咬一口。 喉咙滚动,魏衡眸底幽深,蠢蠢欲动。 如此生气,想来也不能比之更生气,不如……咬一口? 楚时左右看看,想找个戒尺揍他一顿出气,又觉不似君子所为,魏太子也不是他的学生。 方决定拍他一下,全做惩戒,眼前便出现一把通体雪白,寒光阵阵的宝剑:“阿寺若是实在生气,孤让你刺一剑,如何?” 魏衡捧着剑,小心翼翼的盯着他,生怕人因动怒旧疾复发。 楚时望着他眼底的担忧,骤然泄了气,声音软而轻:“哪有人主动挨罚的。” “你可知,在学堂上,被夫子教训是极大的过错。” 魏衡汗颜,是吗? 太傅追不上他。 魏衡深叹口气,跳过这个话题:“不生气了?” 楚时点头,眉目间平静祥和,不见一丝怒意。 魏衡反应过来,楚时怎会怒而落泪,恐怕是演戏骗他的:“好啊,阿寺学得如此坏,竟是骗孤。” 楚时靠近他,捂着胸口,方才的鲜活仿佛一下子被抽离,只剩残躯败体:“那殿下会记仇吗?” 魏衡挑眉:“自然,待你好了,孤得加倍讨回来。” 微凉的手指搭上来,魏衡心间一颤,忙回握住:“阿寺,手怎得如此凉?” 上品宝剑掉落在地,崩坏两颗价值连城的宝石。 “那殿下,记三年可好?” 魏衡身子一僵,楚时眼底清澈,似清泉,流淌着平和的气节。 魏衡却不似他接受如常,缓缓错开楚时看来的视线,那双久病之后凸现的更加大而圆的眼中无端让人焦灼,暴躁。 他不愿看,脑中却处处是灰败:“好,记三年,五年,十年,记一辈子,等你老了,我便说给你听。” 楚时定定看着他,静静展颜:“……殿下。” “不许说那等言语,孤不喜欢,阿寺就是该长命百岁。” 第37章 那是国之根本啊 楚时点头:“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魏衡双目赤红,他盯着楚时,一字一顿:“没有如果,你若是敢离开孤,便是那碧落黄泉,你都不会安生,你休想!舍孤而去!” 楚时从未见过如此偏执的魏衡,知晓他接受不了,便不再说这种话:“殿下,我不说了。” 魏衡望着他恢复惨白的唇色,恨不能将床边的热茶盯出个洞。 千两一克,如此废物,便是一点唇色,都点缀不好。 宣国为首的巫医最终敲定了一个方子,只是,这方子需要三种药材,其中两种极其罕见,且不知效果如何。 若成了,皆大欢喜;若不成,楚时再无试药机会。 “哪三种药?” “鹿灵宝,千年灵芝,龙珠。” 李冬柿与张正良对视一眼,很快移开,两人同款神色震惊。 鹿灵宝:楚都神物。 龙珠:魏都国宝。 先夏分崩离析,天下为争正统血脉,打的不可开交,最终以如今的五国共分天下为结束,究其原因,便是凭着神殿供奉的几种物件。 轩辕剑碎,世间再无人皇,此后君权神授,神殿中放置的几种神物便是落于人间的权柄。 楚时自然是不信的,不然也不会顶着各方压力废除人畜献祭制度。 魏衡也头疼,那龙珠放置于九星塔,看得见,拿不下来啊。 魏都的九星塔用人骨筑成,其中放置着魏国百年来有名有姓的家族众人的尸骨,上至皇族,下至黎民,祖宗尸骨都用来修炼九星塔,说是魏朝宗祠也不为过。 九星塔高六十四丈,深入云霄,且无路可登顶,当初建造这玩意就没打算让龙珠再现世。 见魏都太医看过来,魏衡当即沉下脸:“此法行不通,重新想,若是救不活孤的侍妾,你们都得陪葬!” 这…… 巫医各个脸色煞白,跪地称是。 甩袖离开的魏衡头疼的厉害。 怎么把那破珠子拿下来,总不能推倒祖宗尸骨吧。 那都不用天下人出手,父皇一人便能抵过千军万马。 张正良相伴魏衡多年,知道他方才那番话不过是哄太医玩儿的,人估计正琢磨怎么将东西拿下来,故而忙劝道。 “殿下,那是国之根本啊,您……” “嘘!闭嘴,一颗珠子而已,没了便没了,它当真能上天不成,孤得国家,当在我魏氏儿女手中千秋万代,那破珠子有屁用,你瞎嚷嚷什么,没看见那群老头眼珠子都快崩到孤脸上。” “这不是怕殿下毁了九星塔嘛,那上面可是有我张家先列,万不能损坏的。” 魏衡不耐烦回头:“你烦不烦,孤就踩两脚怎么了。” 他当真打算拿! 张正良瞳孔地震,尖叫出声:“不行!” 那可是列祖列宗,不能冒犯。 他心急如焚:“殿下,说不定有别的法子,您不能对先列不敬,那上面可是还有历代帝王的尸骨啊,您难不成要冒犯祖宗?!” 魏衡想了想:“孤以为,为了孤的心身健康,孤的心上人万世安康,他们是愿意的。” 愿意个屁! 若非没有棺材板,这会儿列祖列宗已经愤而起身,打上门了。 “我不愿意!” 周瑜城飞奔过来,满眼拒绝,君臣之礼都顾不上:“殿下不可,那等冒犯祖宗之行怎么能做,古往今来,没这道理!” 魏衡:“……” 他是哪里表现的很愿意吗! 张正良脑子转的快,秉承着死道友不死贫道,先挑难得让殿下折腾:“殿下,巫医不是说了还有鹿灵宝,比起龙珠,当是鹿灵宝更加困难些。” 魏衡心觉也是,转身琢磨鹿灵宝去了。 周瑜城还要追上去再劝,被张正良抓住:“你去做甚,好了,回去了,别添乱,小心殿下罚你种地去。” “不成,我得与殿下掰扯掰扯,他不能如此做。” “好好好,行行行,殿下听见了,殿下应了,将军安生些。” “张先生……先生……张正良,你别拉扯我……” 冬小麦可以播种,这些天殿下正愁找不到人呢,周瑜城往前凑,还唱反调,不是摆明了让殿下撒气。 “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快走!” “你别拉我,撒手,放开,哎,我可动手了啊!” …… 楚时闭目思考,片刻睁开眼,在书上指出几个字,候在一旁的李冬柿抿紧唇,很快点头,请了脉,便离开。 回到房中,便立马按照殿下说的,为吴国太后送去了消息。 慕容潇月接到安插于楚国的暗报,说是有了鹿灵宝的消息,五国虽各持神物,鼎立守望,但谁不想集齐神物,正统所归,天下归一。 是以各国才会将手中神物藏的如此严实,如今得知楚国神物所在,岂能不让人激动。 同一时间,魏衡也收到消息,得知慕容太后钦点一千密影卫前往楚都,听说与鹿灵宝有关。 他看着桌上的暗报,蹙着眉,他需要鹿灵宝,鹿灵宝便有了踪迹,未免太过巧合。 未等深思,汉川便跌跌撞撞跑来:“殿下,殿下不好了,公子又吐血了,呜呜,殿下您快去看看,公子身子凉的可怕。” 魏衡手一抖,手中毛笔落下大条划痕,沾污了纸上密文。 顾不得其他,魏衡大步往外走,跨过门槛时踉跄脚步,险些摔倒。 魏衡低头望向手中密文,将纸揉碎,大步离开。 楚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胸口位置平坦不见一点起伏痕迹。 魏衡心脏仿佛被狠狠一捏,疼的厉害。 “……阿寺?” 魏衡握住楚时,微凉手指如秋风,攀过衣衫夺走体温,让他不敢触碰,这并非一个正常男子该有的体温。 “传孤令,调动楚都所有暗棋,暗中帮助慕容太后夺得鹿灵宝,待时机成熟,抢过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太医午时方才离开,此刻又被唤了回来,公子情况急转直下是他等未曾料到的,如今已然顾不上蛊毒。 他们需留住人命,再谈其他。 秋风苑的银子流水般出去,短短几日,便有百两黄金,这可是太子府一年的支出,愁的济生每天都在叹气。 好在这流水的银子花出去,效果立竿见影,楚时的情况勉强稳定,第四日便睁开眼睛。 第38章 阿寺不自知啊 魏衡将人护的紧,即便人醒了,也一宿未睡,絮絮叨叨与他说着话。 楚时怜他瘦了许多,暗中让李冬柿加了许多滋养身子的药,强撑着身子下地,见魏衡进屋,笑道。 “殿下不必担心,我当真好了许多。” 魏衡沉默着扶他回去,不知信不信。 楚时倚靠在他怀中,疲惫阖眼,乘机扔掉袖中染血手帕。 菊花褪去风华,梅花冒出点点嫩红,地上结了一层冰,白茫茫的延展到床边。 檐下挂了一排亮晶晶的冰棱,燕子将窝往里挪了挪,一声声稚鸟叫声不时在晨间响起。 屋里烧了地龙,窗户糊了一层棉花,地上毛毯是上好的羊皮,帘前厚厚一层蚕纱中冲了棉花,魏衡推开门,撩开五道纱幔,寒气随着他的动作蜂拥而入,又被屋内热气逼退。 在外间将身子捂热,魏衡这才往里走:“阿寺。” 楚时放下书,望向疾步而来的男人:“殿下。” “看,昨个儿开的,可喜欢?”魏衡将背在身后的手探出,手中梅花往前伸一些,让他也感受些梅的清冽香气。 梅枝上的霜被屋里热气融散,正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珠子。 “好看。” “汉川,将花妥善放着,让你家公子高兴高兴。”魏衡将东西递给汉川,坐到楚时旁边,“在看什么?” “话本,殿下藏起来那些。”顺手将擦手的帕子递给魏衡,“殿下擦手。” 魏衡:“……” 他没好气的接过帕子,囫囵擦完。 他记得自己藏的格外谨慎:“你到底是如何找到这些的?”一个病人,拖着病体,总能准确无误想到那些犄角旮旯的书籍。 便是与他同心,也不该用在这等地方。 魏衡沉下脸,眼神警惕,搂过楚时腰身,狠狠亲了一口:“说,你是不是跟踪孤,不然怎得如此清楚?” “殿下……”楚时睫羽微颤,往后退些,闻言好笑,“殿下是指床头?” 魏衡挑眉,眼神指责。 “嗯?谁家好人找东西还翻床头的?” 楚时看他,确定他当真不知缘由,不禁更觉好笑:“殿下。” 魏衡直视他眼中的讶然:“怎么?孤该知道?” 汉川本打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如今实在没憋住提醒:“殿下,公子是您枕边人。” 放床头只能防住旁人,枕边人如何能不知晓,便是晚间公子睡下,殿下蹭不到公子枕头,或不枕殿下枕头,魏衡都是一阵抱怨,如今怎不通呢。 魏衡恍然,怔愣,跨脸:“……” 楚时笑出声,笑声渐大,逐渐放肆:“哈哈。” 魏衡望着笑得身体发抖的侍妾,微微弯唇,挥手清退下人,没好气询问:“有这么好笑?胆子大了,都敢嘲笑孤。” 楚时呡一口清茶,水眸清润:“世传殿下英明神武,聪慧过人,是难得的不世之人,竟也有迷糊的时候。” 魏衡挑起楚时下巴,仔细端详:“一遇动人心魄,日久撩动人心,如今生死同衾,此后百年相伴,生生不散,阿寺对自己到底不自信啊。” 楚时轻拍他手:“中人之姿罢了,殿下抬爱,说来,当是殿下沉迷美色,荤素不忌。” 魏衡乐于承认,甘之如饴,轻叹:“阿寺这张脸,当真不曾让人心生歹念?” 楚时摇头,停顿又点头:“殿下算吗?” 魏衡:“……” 楚时说话很慢,答话停顿,语气更难,大约是数着滴漏,一滴一字,魏衡尤其喜欢他唤自己“殿下。” 缱绻勾人,柔肠百转。 便是这刺人的话,也说的人心痒痒。 魏衡扬起明媚笑容,大方承认:“算!怎能不算?世之珍宝,谁人不想采颉,我不过一俗人,自然贪念风花雪月,红烛帐暖,食色性也啊,阿寺可不能怪罪于我。” 他逼近,笑容更加明媚。 楚时捻起一块糕点,喂进这人嘴中,阻了他靠近:“殿下该去书房了。” 这场博弈,终是楚时收了劲,避其锋芒。 让五国闻风丧胆的魏太子,当真不好对付,便是那脸皮,便无人能敌。 魏衡大口将糕点叼走,囫囵咽下,端起桌上清茶饮尽,叹声:“茶不错。” 就是这糕点噎得慌。 楚时瞟了一眼,耳廓微红:“嗯。” 那是他喝过的。 魏衡仿佛没看见楚时羞涩,看向桌上放的话本:“你平日不看这些,怎得今日有这兴致?” 楚时将通红的指尖往袖中藏了藏:“藏书阁中的书大多耳熟能详,便随意看些打发时间。” 魏衡:“书房藏书多,晚些时候,我让项燓给你送过来,济生过来带了许多逸闻趣事,大多是游记,你若是无聊,便看看,当个解闷玩意儿。” 魏衡府中并无姬妾,理账都交给了济生与王泉,如今不同了,林寺既做了太子府的人,便该接手太子府中内务。 “你身子不好,待你好了,府中中馈便全权交由你,劳请夫人费心。”魏衡话说的客气,极符合大魏律法。 只是这语气轻佻的很,总说的楚时不愿搭理他。 大魏帝后同治,自然也有分工,帝王镇前朝,帝后理后宫,地位同等,忙不过来时可互相帮忙。 楚时望向他:“殿下,这不合规矩,唯有正妻可与殿下同尊。” 魏衡不在意,调侃他:“这有什么,你都快爬到孤头上了,还怕不合规矩?” 楚时:“……” 这是什么话,触及魏衡暗示性极强的眼神,楚时红了耳,移开眼不理他。 魏衡再说,楚时便不再答,眼神也不愿分一个。 “好,好,我不该轻浮,林公子别生气。” 可别将自己气出个好歹。 楚时起身,往屏风后走去:“殿下还是回书房吧,那里需要你。” 言外他想眼不见为净! 魏衡:“……” 得,他这张死嘴?! “阿寺?当真不理我了?好生让人伤心,阿寺从前都是眉眼含笑,眸中情意盯着孤,似要将人看成水,如今日子久远,便不愿意再多看。”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孤竟摊上这么个寡幸之人,只怪孤看走了眼,不知阿寺……” 楚时额角抽搐,忍无可忍:“殿下!” “如何?” “我不曾如此。” 第39章 皇后让他回宫过年 年关逼近,宫中的折子催了四五次,各地藩王陆陆续续往国都赶,唯恐慢谁一步,便失了表忠心的先机。 唯有太子,不紧不慢,整日与房中人厮混,望着那双淡漠的眸染上红,他格外兴奋,尚不准备动身。 魏帝从折子中探出头,眼下乌青,神色憔悴:“太子还没回来?这都什么时候,他不回来,朕岂不忙死。” 不成! “让密影卫再去催,堂堂太子,围着个男人是何道理。” 想到什么:“等等。” 皇帝直起身,走到龙椅下方,打开其中暗格,将其中一个不起眼的桃木盒交给内侍监:“让他老实些,别打九星塔的主意。” 魏氏皇族各个情种,魏衡也不例外,若是不将真正的龙珠给他,那混球说不定真能将九星塔炸了。 内侍监谨慎应是。 魏帝回头看向满桌折子,牙酸:“来人呐,去告诉皇后,便说朕事务繁忙,突闻太子久不回京,抗旨不遵,气晕了。” 内侍监:“……” 他委婉提醒:“陛下,您前些时候已经用过此等借口,殿后让您想想天家颜面,莫要让人笑话。” 就为了不批折子,又是生病,又是牙疼的,殿后那的折子也不少,更何况,不是有一份送去了太子那。 若非车马慢,斥候运送有上数,陛下都恨不得将折子全丢过去。 比起那些个藩王每天要处理的事,陛下需要料理的已经极少了。 魏帝瞪他一眼:“朕有分寸,你且如此说便是。” 内侍监:“……” “是。” …… 魏衡看着随圣旨一同而来的粉色龙珠,与一旁谋士对视一眼。 保险先问:“九星塔无恙吧?”他虽动过九星塔的心思,真出了事儿,心头难安啊,梦里岂不人来人往,逃亡千里。 无人回答,张正良看向房顶。 许久,才闻密影卫板正回答:“没有!” 在场之人松了口气,列祖列宗保住了。 魏衡感叹:“父皇当真英明神武。” 张正良:“陛下智勇双全。” 钱老:“陛下未卜先知。” 周瑜城:“陛下高瞻远瞩。” “陛下诡计多端……” 书房一时安静,魏衡带头,众人一齐转头看向最后发言之人,是韩光。 韩光脸上写满了英雄所见略同,眼神钦佩,仿若找到素未谋面的知音,魏衡摆摆手:“孤听说韩先生前些日子感染风寒,应当好生休息才是,来人,带先生下去。” 项燓瞬间出现门口,面无表情指挥身后亲卫将人带下去,转瞬又离开。 “你们也退下吧,东西交给太医,周瑜城,你持孤玉牌,将第三营调过来,给孤将秋风苑围了,一只苍蝇都别放出去。” 张正良:“是!” 国之重宝在此,若是出了差池,魏衡这太子便做到头了。 魏衡急步回到屋中:“阿寺!” “嗯?”楚时迎出来,被魏衡抱了个满怀:“阿寺!你有救了知道吗!我拿到了龙珠!父皇送来的!开不开心?啊?开不开心,孤开心死了!哈哈哈……” 魏衡语气难掩激动,他搂紧楚时,大力的恨不得将人揉进骨子里:“阿寺!” “我在。” “林寺!” “殿下我在。” “阿寺啊,我的阿寺啊!” “嗯,我在。” “我就知道,像我这种天之骄子,未来的天下共主,甘愿舍弃万万年荣华富贵为你求一时安康,老天有何不能同意的。” 魏衡絮絮叨叨的说着:“我与福安道观那老头做了交换,我将寿数一分为二,他竟然要加钱!” “你说说,一出家之人,竟将钱财看的如此之重,实在不妥,孤留着银钱,那可是三军的粮草,他诓了去,便是花天酒地,作风不正。” “孤便骂他,结果他竟想多收我一两银子!真真不厚道。” “若非孤有求于他,改日便叫人偷摸着夜,给他道观砸了。” 他如今有了内人,哪有那么多钱给他加。 最终讨价还价,还是被他坑走五百两黄金加一两银子,那都是军费啊。 楚时瞳孔微颤:“寿数?” 魏衡点头:“嗯哼,那老头能换命,挺厉害的。” 楚时抓着他的手臂:“殿下怎可如此,您是未来天子,为我如此并不值得。” 魏衡瞪他:“胡说八道什么。” “你将一生搭在我身上,不得娶妻生子,是吃的大亏,孤是未来天子,其中艰辛,你可明白,战争不断,朝堂波云诡谲,少不了有人要欺你,若孤不在,你甚至是软肋,孤自当万般谨慎待你。” “那也不该……”楚时垂下眸。 “阿寺啊,你是真傻,天家不好做,身旁人更是提着脑袋过日子,你本该安康顺遂一生,却因我卷入这波澜,不过半条命罢了,这都不愿给,怎么配做人。” 魏衡握着他的肩头,直视他瘦脱相的容颜,放轻语气:“不过,你别怕,我会尽全力保护你,定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楚时点头,眼眶发热。指腹抚上他宽阔胸口:“有些累。” 魏衡将他打横抱起,放置床榻上:“罢了,你歇着。” 见他有些神游天外,魏衡低头亲他一口,“想什么呢,这么俊的夫君摆在面前,都能走神?阿寺应该反思自己。” 楚时望着他,郑重道:“多谢殿下。” “可以啊,阿寺打算怎么谢?”魏衡意有所指,目光侵略,“你说这升职谢礼,都未有空手的惯例,所以,阿寺准备如何谢我?” 楚时:“……” “孤四下瞧着,并不得见厚礼,不是物件儿珍宝,难不成……是人?” 魏衡眼眸幽深,仿若面前是珍馐美味,恨不能一口将之吞下。 他抿着唇,水眸定定看着他,问:“那我便许殿下珠宝?金银?” 魏衡:“……你看孤缺金银,珠宝?” 虽说他计较一两银子。 楚时知他要什么,袖中锦袍被他捏了个褶皱,半晌,这才轻轻移动,缓缓靠近。 魏衡屏住呼吸,一瞬不瞬盯着他,林寺容颜惊为天人,即使如此近,也不见任何瑕疵。 他细数美人脸上绒毛,便觉格外可爱,唇上落下一点温热,脑中烟云便炸开了花,心头小鹿死了好几头,掌心出汗。 第40章 公子当劝殿下大局为重 戏谑的眸子逐渐深沉,炽热火辣,喉头滚动,似觉干涩,他盯着床上之人,恨不能拆吃入腹,耳鬓厮磨。 好尝一番那蚀骨滋味。 楚时推他:“殿下。” 他的衣服皱了,别压他的衣服。 君子外行,当衣着妥帖,当谨言慎行。 魏衡压下来,楚时顿感呼吸困难:“……殿下,疼。” “阿寺,帮我一次,嗯?你身子亏空厉害,我怜惜你,你便帮帮夫君可好?”魏衡握住他的手,长腿收拢空间,将人困在此间方寸之地。 这青天白日,楚时羞的面露薄红,怒警道:“你放开,放开。” 胸口久违弥漫上疼痛,楚时停下挣扎,不敢在动。 魏衡注意到他脸色惨白时,便停下动作:“怎么,又疼了?”话说的委屈,自从开了荤,魏衡担惊受怕至今近半年,也就前头几个月过的如鱼得水。 楚时捏紧身下布料,微微蜷缩身子。 额角细碎冷汗点缀,就是抿紧唇,喉头耸动。 魏衡懂,流程他熟:“来人,让太医滚过来!” 魏衡浑身火气,避开太医去了屋后浴池。 泡在冷水中,他面无表情看着兴奋招手的玩意,眼不见为净般闭上眼。 济生在门口候着,许久不见殿下出来,暗自嘀咕:“从前就是这个时辰,怎得今日如此久?” 许久不消停,魏衡恼怒看向水面,嗤笑:“如此引亢做甚,你若能得一荣幸,何止如此,如今人不在,便翘起与孤看,有何用?” 魏老二:“……” 魏衡大掌落下,水面泛起涟漪,认命探入水中。 待殿下出来,济生忙迎上去:“殿下,殿后那边又催了一遍,年关将至,京中不能没有殿下坐镇啊。” “父皇不是在,孤在不在有什么影响?” “哎哟殿下,京中事您又不是不知道,光靠陛下与殿后,如何忙的过来。”济生知晓殿下这是因着林公子的身子。 但也不能不顾全大局啊。 要他说,林公子不过一庶人,实在不值得殿下一而再再而三耽误大事。 济生心思活络,不敢触殿下霉头,便盯上了养病的楚时。 林公子脾气好,想来定然也能理解他的苦心。 午膳后喝药,楚时放下手中茶盏,端起那碗药,一饮而尽。 这些年药喝的多,都快忘记糖糕是何味道。 济生在一旁欲言又止,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楚时放下碗,望向窗外:“今日天气不错,汉川,陪我出去走走吧。” 汉川应下,转身去拿狐裘。 济生一拍大腿,忙开口:“公子。” 满腹话开了话匣,济生便一箩筐的说了出来:“魏都那边派人催了多次,让殿下回京,老奴知晓公子身子贵重,这正事也耽误不得,您看……” 知晓他身子贵重便不会在这个时候求他,这是算准了他无权无势,当仰仗太子,不敢多生事端。 楚时一时无话,济生急道:“公子当劝殿下大局为重啊。” 楚时这才开口:“我知晓了,你下去吧。” 济生苦着脸,应声退下。 知晓公子这是不悦,也无他法,殿后有旨,他做下人的,万不敢违背。 汉川拿着狐裘,“公子,我们出去玩儿吧。” 这些时候陪着公子闷在屋里,闻着满屋的药味,都快憋坏了。 秋风苑北有一处梅林,褪去萧条,满林披上了白霜,凭眼望去,一片白芒,极锐利且富有美感的景色。 汉川小心扶着楚时,冷空气灌入口鼻,勾起喉咙痒意,楚时低声咳了两下,往前走两步。 “公子,前面路滑,当心摔跤。”汉川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楚时摔倒。 楚时摇头:“无妨。” 鞋面踩在冰霜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脚步微顿,复又加快。 南方少雪,也无这百丈寒冰的景色,楚时看迷了眼,一时心生欢喜。 汉川一愣,看着小跑向前的楚时,倒吸一口凉气,忙追上去:“公子,公子,滑呀,您慢些,慢些……” 这是稳重过头,想要放飞自我? 魏衡老远看见一人向他奔来,有些难以置信,眨了两下眼,确定是他藏于后院的侍妾,这才惊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 用跑的?! 朝他奔过来? 夺舍了吧。 楚时没跑两步,抬眸便看见不远处的一群人,瞬间收敛放浪形骸,端正的姿态仿若方才撒欢之人不是他。 “怎么,这是想我了?跑那么快?”魏衡笑盈盈凑上去,生怕他没站稳摔一跤,这一把便能握过来的骨头可得青一块,紫一块。 “倒也不用如此迅速,摔了怎么办。” 他握住楚时有些烫的手,方才应当握着汤婆子:“可还要逛逛,还是回去?” 方才的场景恐怕是被魏衡身后的人看了去,楚时抿唇,轻轻点头:“回去吧。” 魏衡注意到他通红的耳廓,发笑,凑近他耳边:“怎么,这会儿知道害羞了?方才,林公子可是欢快的很呢。” 温热的呼吸打在冰凉的耳廓,有些痒,楚时往后退些,不理他。 张正良目送殿下与林公子离开,拐了拐身旁的周瑜城:“你觉不觉得,公子像极了一人。” 周瑜城道:“谁啊?你不会要告诉我殿下的心上人吧。” 张正良:“……” “云禾描述的,楚太子楚知之!” 周瑜城定眼望去,眉毛上拱,仔细打量一遍,肃目摇头。 “不像,殿下不是说楚太子眼小脸大有龅牙吗?林公子这等无双容貌,跟你都不沾边,别说一个丑字。” 张正良冷冷注视着这人,颇有些讽刺:“你可知你为何没朋友?” 周瑜城瞪大眼:“你别瞎说,谁没朋友,本将军朋友遍四海,兄弟落八荒,不懂可别乱说我跟你说。” 张正良轻哼一声,留下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韩光看着楚时背影,心中出了一条毒计:“哎,殿下攻打楚国时,若要师出有名,便可如此,先将公子打个半死,再丢到楚都,说是楚人为之,再发兵,便名正言顺,届时天下归一,殿下当得正统!” “……” 张正良眼角抽动,满脸复杂:“韩先生,林公子命在旦夕,说不定到不了那个时候。” 第41章 早死要趁早 韩光恍然大悟:“那更要趁早,人死了,用尸体,效果大打折扣啊。” 周瑜城:“……” 他与张正良默契退远些,生怕血溅到脸上。 四名卫兵快速移动,架着韩光离开:“先生,雪天路滑,您当心脚下,我等这就送您回去。” 韩光:“……” 他挣扎:“殿下,殿下您考虑考虑啊,此次万无一失,定能让楚太子名利尽失,一箭双雕,一举夺城啊,您考虑啊,考虑一下啊~” 声音彻底远去。 张正良松了口气,瞟一眼身旁周瑜城,观殿下神色如常,方才甩袖离开。 …… 楚时放下手中的汤婆子,腰身一紧,身后抱来一具炽热胸膛:“阿寺……” 声音暗哑,手上也不规矩。 “阿寺也得顾顾夫君不是,都快憋坏了,嗯?” “可是……” “没有可是,我知晓你身子弱,用手可好?”也不等楚时拒绝,抱起人便往床榻走去,急色的恨不得一步到位。 楚时没拒绝,搂着魏衡脖颈,沉默着任由他为所欲为。 美人轻轻蹙眉,额前碎发微湿,纤细手指划过柔软丝滑羊毛垫,青衫半褪,肤色白的恍人,呼吸渐沉,楚时抓住魏衡头发,讨饶:“殿下……” 魏衡垂首,叼起侧颈一块皮肉厮磨,权作安慰,落吻在唇侧,楚时嫌弃,不愿让他亲。 魏衡低笑两声:“林公子真难伺候啊,轻也不成,重也不成,孤当如何是好?” 不等人答,便再俯身。 终是逼出楚时眸中眼泪:“殿下……” 魏衡抬头,低咳两声,噙着笑,笑容恶劣,凑到楚时唇边,“阿寺当真不想尝尝自己的味道,嗯?” 楚时撇开头,用手推他,语带哭腔:“我累了,想休息。” 魏衡垮下脸,“不成,孤伺候完你,我呢?” 楚时直视他,重复:“我累了。” 魏衡软了声,搂着他:“阿寺,阿寺,你舍得夫君如此?最后一次,嗯?” 他胡乱吻着白皙肌肤,在上面留下点点红梅,楚时再想推他,便不能够了,双手被控,动弹不得。 烛火明灭,拔步床于昏暗中摇摆着,幸而这床用料的极好,声响不能被人听了去。 楚时昏昏沉沉受着,不知何时,彻底没了意识,才算解脱。 晨光微曦,地满清白。 今日天寒,被衾中温香软玉勾人,院中便无了练刀的太子。 魏衡欣赏一会儿怀中绝世容颜,方才轻身起床,家奴候在堂内,见殿下出来,忙跪下,将手中洗漱用具奉上。 济生往屏风内望了一眼,方才转过身,仔细候着。 魏衡净手,沾了水的毛巾随意往脸上抹了把:“别打扰他,孤今日事忙,午后不回,你们当心伺候,若有关公子的事,即刻差人来报。” 济生忙应。 出了门,径直往军营地方去。 路过南市街,街上有人卖冰雕,魏衡看了一眼,相中了一只兔子,打算回头买来,给自家侍妾瞧瞧。 楚都不平静,一波又一波死士争相涌现,密影卫首领压力山重,一封又一封密信递到边城公孙先生手中,急切需要解决办法。 公孙先生望着堆积如山的文书,也不知殿下此为何意。 殿下先是遣人告诉慕容潇月鹿灵宝所在之地,后又引来魏太子争抢,即是为治病,此番是否太过麻烦。 最后一封密信,是密影卫首领险些骂娘的要支援,公孙先生想了想,将密信烧毁,视作无物。 感慨:可不能怪他啊,殿下吩咐,定有道理,便为难密影卫海涵。 楚时独自站于冰天雪地中。 身欣修长,傲然独立,雪白狐裘与天地融为一色,雪落青丝,楚时轻轻仰头,望着这漫天雪白。 汉川总觉近日的公子有些反常,总喜一人站在冰霜之上,屹然不动,望着远处发呆。 梅林中起了雾,谪仙一般的人仿若下一秒便会羽化离开,旦看一眼,勾起人心无尽感慨天人之姿。 “公子,时候不早了,您该喝药了。”汉川不忍出声提醒,只怕公子下一秒消失,再不见此等天人。 楚时回头,往前走,复又顿步不前。 汉川疑惑:“公子怎么了?” 楚时轻轻笑着:“无事。”站久了,腿有些麻。 汉川赶忙上前扶着他,缓慢往回走。 天光掩去颜色,黑沉下来,雪还在下,风逐渐大了起来,楚时放下手中书卷,往外看去。 这个时辰,这是公子往外看的第二次,汉川赶紧记下,殿下若是问起公子情况,他便将公子思念殿下,踌躇望向窗外,担心溢于言表呈上去。 殿下定然高兴! 魏衡推门而入,抖落身上风雪,烘热身子,这才转身往外走,再回来,手中捧着一东西:“阿寺,你快过来看。” 楚时打眼一看:“这是何物?兔子?!” 是个冰雕兔子。 “可好看?” 楚时伸手要接过,被魏衡挡开:“你身子不好,当心着凉,我捧着,你看。” 楚时凑近些:“雕的栩栩如生,很是好看。”抬眼看向魏衡,“多谢殿下。” 魏衡见他眼中有光,也不自觉弯唇:“你喜欢就好,不过啊,这技艺,是万万比不得我的,我往年雕的飞龙在天,那才传神。” 楚时指尖一顿,自然引进这个话题:“就是不知,何时能得见殿下手艺?” 魏衡道:“这有何难,待你身子好些,咱们便北上,定能赶上冰嬉赛事,届时,然让你看个够。” 顿了顿,魏衡调笑:“可不能太喜欢孤,若是太喜欢,粘着人,孤从此留恋纸醉金迷,床榻云雨,可怎么办呢。” 楚时不理他,趁机双手捧过兔子,转身坐回榻上,将兔子放入托盘,魏衡将手放在火炉上烘烤。 “听说你这些日子总是出门看雪?” 楚时点头:“屋里有些闷。” “是该出去走走,闷在屋里也不好。” 他将人搂过,汉川识趣退下,低头嗅楚时身上桃花香味,成瘾一般:“阿寺。” 楚时:“嗯?” “咚,咚咚,殿下,周将军求见!” 魏衡微蹙眉头,与他交代:“我出去会儿。” 楚时点头:“去吧。” 魏衡没动,目光燃了火,沉沉盯着他。 第42章 算盘珠子 楚时许久不见他放开自己,侧眸看去:“怎么?” “你亲我一口,我便走。” 魏衡眼中含笑,眼神侵略,目光灼热,见他望来,更加贴近些,细数阿寺脸上细小绒毛,竟是如此好看。 他的眼光,果真一如既往! 楚时不搭理,往后退些,避开魏衡眼神:“殿下快些去,别让周将军久等。” 魏衡沉下脸:“你为何帮别的男人说话,嗯?林寺,你别忘了,自己是谁的人。” 楚时:“?” “我不曾帮别人说话。” 魏衡瞪他,掰着手指头:“你还没有!你怎么不担心孤出门会不会冷?偏偏指责孤让人久等?是不是孤太宠你,你便如此不知所谓,公然帮别的男人说话!” 楚时:“……” 好好一太子,怎得突然胡搅蛮缠。 “今日若非你亲孤一下,孤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守夫道。” 这算盘珠子都快崩侍妾脸上,他能明白的吧。 便是主动一次罢了,魏衡只需要一点甜头,如何不能让他高兴一整天! 楚时挣开他的怀抱,坐到另一边,拿起书,不再理他。 魏衡:“???” 玩脱了? 不让抱了? 空旷的怀抱尚留余温,那阵勾人的桃花香淡了些,魏衡不满,追过去。 便是不能抱,拉着手也尚可。 “你这是做甚,做错不知反省,还敢给孤耍脸色?”魏衡恶狠狠补充:“真是宠坏你了。” 楚时不理他,他便将楚时书抢走。 阿寺喝茶,他夺杯。 阿寺整理衣袖,他将衣袖捏皱。 阿寺吃蜜饯,他抢走。 阿寺坐着,他叭叭个不停,不让人清净。 楚时:“……” 委婉提醒:“周将军正事着急,殿下。” 望着那只不知几次捏皱他衣袖的手,楚时败下阵来,主动走过来,亲他侧脸。 魏衡笑,眉目张扬:“你看,早这样不就好了,可惜,方才的确亲一口便罢了,现在得……”魏衡斜睨着他,伸出两根手指,“现在得两口。” 楚时再次靠近,魏衡这才心满意足,自给自足再亲一口,转身离开,脚步透露着轻快,比打了胜仗还要猖狂。 今天的魏太子,会给全世界一个好脸色。 书房内 周瑜城与一群谋士面色冷肃站着。 “殿下,江小公子身亡了。” 江小公子是云州太守江潮备长子,几个月前到达万崇关,因着江小公子水土不服,身子不适,便一直留在万崇关中养病,张正良本打算让人随太子车驾一起北上。 便做主将人放在客栈中。 没想到,昨日卫士例行检查,用过膳,人便没了。 魏衡收敛脸上神色:“仵作可去查了?” 张正良:“查了,中毒而亡,太医也验了,是一种名为鸩酒的毒,来自江南一带。” 府上太医多就这点好处,效率快,人手充足,方一凉透,生平几何,便清清楚楚。 魏衡看向在场谋士:“各位先生有个高见?” 一时无人搭话,韩光次次被人带走,今个儿浅浅学会低调,久不见人开口,为君解忧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韩光:“定是为嫁祸太子。” 张正良转头:“韩先生何出此意?” “林公子出身江南,又是在云州遭遇刺杀,殿下极其宠爱自家侍妾,冲冠一怒,眼瞎心盲便是理由。” 张正良:“……” 周瑜城:“……” 在场谋士:“……” 魏衡:“……先生所言,甚是荒唐!” 若非此人实在阴毒,放出去容易害人害已,就凭他多年冒犯,明里暗里呲自己,魏衡高低赏他人头落地。 韩光眉头一皱:“殿下听我一言,话虽难听,若我是这背后之人,便定然会如此做。” 魏衡没好气瞪他,还知道自己说话难听。 “接下来几日,关内定然会传出谣言,林公子前些日子出门,江小公子便是这个时候冲撞林公子,加之云州旧怨,林公子遭遇刺杀,多心者,难免联想二者是否关联,天下无不透风的墙,那日刺客是云州败军并不难查,林公子再吹吹枕头风,江小公子必死无疑。” 魏衡觉得这理由甚是扯淡,他怒极反笑:“那你且站在阴险的角度,为孤分析分析,这背后之人,所求为何?” 韩光迟疑:“这个,理由太多,不知为何。” 理由太多? 周瑜城实诚,问:“那你举例一二。” “为太子殿下手中兵权,为除去林公子,为重创魏国,为搅动人心,为太子妃之位,为证殿下昏庸,为……”韩光往殿下下腹看去,意有所指。 用他恶毒的眼光来说,殿下英姿,当属上乘,加之手握重权,侧榻之人,谁人不垂涎。 魏衡顺手甩一本折子过去:“看什么呢,孤不可能喜欢你。” 韩光:“……殿下多虑,属下只喜欢坑杀敌人。” 他目光坚定,炯炯有神,眼神认真,若非口吐非人言,倒是有那么几分可信,看的魏衡一阵头疼。 他到底能不能意识到,他那不是坑害敌人,而是祸害自己。 韩光除了损人些,脑子是好用的,况且,为恶不做,也当听他一份见解:“既如此,周瑜城,你便带人蹲守,看看这万崇关,能传出多少妖风。” “是!” “可还有旁的事?” “回禀殿下,留在云州守卫军传回消息,楚国曾有公卿秘密派人前往云州,所为何事,暂且不知。” “可能查到公卿品阶级?” “正二品!” 魏衡望向桌上舆图:“正二品?如此大的官,还不满足?” 张正良点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此等罪臣,罪不容诛,殿下放心,我最是厌恶此等人。” 好险,差点无意苟同那等不忠不孝之人,污了自己名声,好在他反应快,拯救自己于水火,他当真是个天才。” 魏衡摆摆手,说正事:“云州那边继续派人盯着,江小公子身死之事,先瞒着,待消息查明,孤再行决定。” 张正良点头:“殿下英明。” “江云知可有消息?” 张正良摇头,大胆猜测:“殿下,此人长久无一点声息,是否是情报出了问题?” 魏衡不语,天罗地网不曾查到一人,的确不简单:“让云禾从楚国退出,探查楚知之下落。” 第43章 瞎嚷嚷什么 “是。” 处理完政事,魏衡回去已戌时过半。 楚时洗漱完毕,正端坐在窗边看书。 魏衡沉下脸,二话不说,凑过去先亲一口,这才喜笑颜开,拉着人好一番欣赏。 一旁侍女偷笑,楚时耳廓微红,摆手让人下去,嗔怪:“你做甚,堂堂太子,也不稳重些。” 魏衡再亲一口:“如何,我亲自己家夫人,还得避着人,是何道理。” 楚时推他,魏衡反倒越凑越近,那股桃花香味越来越近,心旷神怡,狭长的眸中满是笑意,霸道钳住白嫩两只手,高大身影下压,楚时只能被迫承受,别开脸,吻落侧颈:“你起来,太重了。” “不,你若是有能耐,推开我,嗯?” 楚时颓然望着自己平整衣袖逐渐凌乱:“殿下快些去洗漱。” 魏衡近距离欣赏美人容颜,细数脸上绒毛,戳戳那绵软的脸,触感极好,像人脾性一样:“我洗漱完毕,便可做些坏事?” 楚时:“……” “不可。” “那我便不去。” 楚时:“……那殿下坐好。” 魏衡不愿,他将楚时扣紧,将人压向自己,下腹紧贴,凶器威胁十足:“我喜欢这样,你身上好香,可否咬一口?” 楚时推开他:“殿下!” 话本上可是说了,这叫欲拒还迎,便是愿的意思。 魏衡眼前一亮,笑盈盈作势要咬他:“那我可咬了?” 楚时忍无可忍捂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重复:“殿下快些去洗漱。” 魏衡见他抿着唇,眼中尽是羞恼,怕人当真气出个好歹,方才起身,“罢了,你不愿,孤也不能逼你。” 楚时低头整理身上衣衫,复又拿起桌上书册。 第二日一早,魏衡便去了太医所在屋中,配合了龙珠的药方,的确让阿寺好了许多,做一次都没晕。 比起从前肉汤都不得肖想,魏衡尚且满意。 他得问问,是否有了鹿灵宝,便能痊愈。 巫医斟酌着话点头,叽里咕噜一通比划,一旁太医为殿下翻译:“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也有落下病根的可能,公子沉疴多年,治愈并非一朝一夕,得经年累月的养着。” 便是至多一次。 魏衡小小失落一番,复又问道:“性命无忧?” 巫医又是一阵叽里呱啦。 魏衡看向一旁太医,后者点头:“是的。” 半晌,巫医补充道:“@#%!!.+-,,:”  魏衡:“?” “他说,因着蛊毒并无解药,此番大胆尝试,虽确定能化解毒性,却不知有何副作用。” 魏衡摆手:“无妨。” 他家小病秧子说了,能保住命已是万幸,其余代价,权当补偿,让他勿要为难太医。 魏衡自信,他如此和颜悦色一人,怎会为难他人,阿寺当真对他认识浅薄,夜晚当多深入了解才是。 了解了大概,魏衡便去了书房,挥笔写下九封密信,上面唯有一字,便是“急!” “来人,将这几封信送去楚国,记住,一日一封,信完,若是还没见到鹿灵宝,便提头来见。” 阿寺是春时染的疾,冬日将至,春日何愁远,他的阿寺时候不多了。 万崇关偏北,冬日来的格外早。 屋外大雪磅礴,将整座城笼入白芒,煞是好看,听说阿寺每日都会出去站会儿,魏衡心痒,突然想见一面,那雪中遗世独立的美人,是何风姿。 楚时半路便遇到了溜达的魏衡,看见人,他顿住脚,昨日纠缠划过脑海,他下意识便想侧过身绕过去,“阿寺。” 魏衡逼近,抓住他抱着汤婆子的手:“你方才,可是想绕道而行?” 楚时:“没有。” “是要去看雪?我陪你?” 楚时点头,魏衡并未打算给他拒绝的权利,既如此,楚时也不愿多掰扯,说不定,还会被他抓住不听话的把柄,满足私欲。 楚时往前走两步,便有意想抽回手,魏衡不满足的按住,一根根挑起来玩弄,“殿下,冷。” 魏衡点头,将白皙手指藏进手中:“我懂,你想让我给你捂手,我理解的可对?” 惯是想要亲近他,哎,他家侍妾可真粘人。 楚时:“……对。” 看,他就说! 另一只手握住暖炉,不理会殿下奇怪的满足感。 眼看他便要停下亲一口,楚时赶紧挣开他的手:“我有些累,今日不看了。” 魏衡:“……” 在魏衡第三封信送出时,鹿灵宝总算秘密送到了万崇关,魏衡严阵以待,亲自带人迎接。 生怕其中出差错。 将东西交给太医,魏衡后觉想起一事,这鹿灵宝的出现,太巧合一些,当日决定出手争抢时,若非阿寺病情加重,他恐怕需要斟酌一二。 如今想来,总觉格外诡异。 魏衡叫来密影卫首领:“你去查,鹿灵宝消息透露是何处,何种渠道。” 脑海中浮现不寻常处,又被他否决:“罢了,待密影卫传回消息,也该算算旧账。” 千年人参并非稀罕物,太医很快将药调配妥当,午后便送到楚时面前。 面对这一碗朱红色的汤药,魏衡紧张,大力恨不能将瓷杯捏碎,楚时坐姿端正,两手交叠,抿紧唇,心绪也不轻松。 “不如,我先替你试试?” 楚时望着他,沉静片刻,摇头:“我来就好。” 说着端起碗,一饮而尽。 魏衡紧张的盯着他:“如何!” 楚时细细感受:“有些苦。” 魏衡慌了神:“太医!太医,阿寺说苦……苦苦?” 他这才反应,苦是何种意思。 一旁候着四五个太医,两位太医手中握着针,只要有一点特殊情况,他们便使出全力,保住公子一条命。 方才被殿下惊乱,银针掉了,来不及捡便要往前冲,后知后觉想起林公子说的,转瞬又停下。 苦!苦啊。 一群太医没好气瞪了太子一眼:瞎嚷嚷什么。 收回眼神,又是漫长等待。 一息…… 两息…… 三息…… 屋中静的可怕,周瑜城带兵将此处围的水泄不通,所有人肃目以待。 魏衡憋着一口气,缓缓吐出,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唯恐错过环节,眼睛一瞬不瞬悍死在阿寺身上:“如何,现下感觉怎样?” 楚时缓缓摇头:“无甚感觉。” 魏衡一口气继续提起,当……当是时候未到,他再等等,再等等。 第44章 没有感觉 眼眶酸涩厉害,掌心湿濡,心蹦哒到嗓子眼,撒得正欢。 继续等待。 等待…… 等待…… 等待…… 魏衡再次看向楚时:“如何,如何?” 楚时迟疑,继续摇头:“没有感觉。” 魏衡蹙眉,一招手,四名太医即刻蜂拥而上,将本占领绝对地位的太子挤到一边,缩在角落。 一通检查下来,太医脸上表情难免凝重,魏衡得以重新握住楚时手臂,低声安抚:“别怕,会没事的。” “到底如何,尔等给个准话,用这等眉眼低的姿态,想吓唬谁?” 楚时抿着唇,垂下眼出神。 太医一通交流后,院判这才率先走出解释:“回禀殿下,公子的脉象,我等也从未见过,跳动不规律,浮浮沉沉,若有似无,分明是衰亡之人的脉象,但……” 魏衡将心提到嗓子眼,就听老头补充道:“但望闻问切中,公子只占其一,观以面相,公子身子如常,甚至底子更胜从前,我等珍而重之,几次推断,恐怕是圣物所致。” “所以,阿寺可还有风险?” 四人略显踌躇,遂惭愧道:“我等不知……” 魏衡拍桌而起,怒目而视:“放肆!” 下人,奴才,太医通通跪了一地,高呼殿下息怒。 “你们这群庸医,平日里清高自持,得意的不得了,都认为自己医术天下之最,如今真真要用,一个个的,脑袋按在地上踩都定不了半分用!” “尔等可羞愧,食君俸禄,却仅有三脚猫的功夫,徐太医,你不是号称活死人,肉白骨?听听,满屋都是你脚疼的声音,都不配脸疼!” 被点名的徐太医涨红一张脸,嗫嚅着唇,想破口大骂,又怕自己人头落地不算,九族尽被牵连。 “还有你,周太医,去年随军医不够,孤差人请了你四五回,端着清高的样,一副不愿兵痞同污之的模样,孤若非腾不出手,早将你送去宦司走一遭。” “我……” “你什么你?就你脸大!” 眼看着魏衡将矛头指向另外两人,楚时这才拉拉他的衣袖,温声劝止:“殿下。” 魏衡望向四人的眼中带着数不尽的脏话,却未置一词,全因身旁美人。 楚时见他冷哼一声,抱臂停下,浅浅一笑,手指在他掌心轻拂勾搭,魏衡满脸怒容仿若按下暂停键,眉头一挑,光芒万丈。 “几位太医可说说,解决之法?” 院判不说话,一张老脸青红交加,格外精彩。 被姑且放过得两名太医心中记林公子一个好,自然知无不言。 魏衡暗中观察,便觉院判老东西眼神恶毒,轻嗤出声:“林公子问你话,怎的,哑巴了?便是你历代先祖为你积德行善,才有今日如此,不识好歹的东西。” 院判深吸一口气,纯忍的胸口沉闷,终在某一刻,气绝倒地。 楚时讶然,回望退后三步,怕被讹上的魏太子,心情复杂。 魏衡见他望来,挑眉,眼中尽是胜利火苗。 院判被人抬出去,楚时放下衣袖,遮住那一节白皙清透的手腕。 魏衡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便凑过来:“待会儿传巫医给你看看,阿寺无需将他们话放在心上,一群庸医罢了。” 楚时点头,起身走向榻边。 他给自己倒杯水,魏衡抢过喝一口:“我替你试过,无毒。”将自己喝过的浅浅水泽冲楚时:“喝吧。” 楚时:“……” 瓷杯边缘沾了些水泽,晕开一小片面积,楚时将杯转了个位置,轻抿一口。 抬眸望去,魏衡似有些失落,无形耳朵耷拉着,楚时捻动指腹,觉心痒。 楚时复又问:“殿下今日无事?” 魏衡瞥眼看他,对他不与自己间接接吻很是不满:“怎么,林公子这是喜独处?便是孤的存在碍眼了?” 话中语气威胁,魏衡似笑非笑,若他答错一句,便会被纠缠个没完没了,不定以此,晚上能吃顿肉,美哉。 楚时望着他,并不说话。 水眸垂落视线,捧起身旁书册。 午后云禾来报,江潮备不知如何得知亲生孩子死于非命,正闹着要魏帝给个说法。 魏衡问:“他如何陈词,说来孤听听?” 当日放过他,今日便朝后捅他一刀,这个江大公子,活腻了。 张正良忙看看手中密信:“说是见当日殿下眼中兴味甚浓,长子含羞带怯,天地为媒,同赴林边,得了承诺,他这才含泪将人送来,却不想,殿下只图一时新鲜。” 魏衡眉头一挑:“天地为媒,同赴林边?孤玩的这么刺激?” 张正良:“……” 那孩子似乎十二,殿下…… 欲语,话到嘴边烫的慌,索性装作没听见。 还真被韩光猜对,此计谋便是针对殿下而来。 话便是挑明了魏衡背信弃义,玩弄他人感情,甚至暗戳戳污了把林公子,其心可诛。 关内流言还未起,江潮备便得知消息,甚至污蔑的如此有理有据,天衣无缝。 人死魂消,便是魏衡有心解释,也成了片面之词,这背后之人何等聪明,政事上抓不住把柄,便挑清奇角度。 那孩子也是可怜,遇到这样的父亲。 周瑜城回想:“殿下不曾与他啥公子说过话,忙完手中政务便一颗心往林公子屋里跑,这纯纯是污蔑?” 他语气肯定,最后却有些不确定,四下无人,他大起胆子,粗着嗓门询问:“传闻林公子不过面上柔弱,其实凶悍,殿下不曾受不住悍妻偷腥……吧,哎哟……” 周瑜城捂着额头,一本孤零零的折子掉在地上发出声响。 张正良先是一惊,又是一颤,反应后忙不迭去捂周瑜城的嘴,可惜晚了,他只得退后一步,保全自身。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您与林公子情比金坚,您断不能做这等事。” 魏衡盯着周瑜城,轻笑:“北边那块地,便交给周将军耕种,半月后孤见不到成效,你便投湖自尽吧。” 周瑜城瞪大眼,惊呼:“半个月?!” 他便是好话说尽,那地也不能自己翻完啊! “来人,周瑜城以下犯上,拖下去,赏十大板。” 周瑜城茫然,周瑜城心碎,周瑜城嘤嘤嘤:“不是,我都去种地了,何至于还要挨打,残败之躯如何熬的过这个冬天,殿下!殿下!” 张正良:“?” 残败之躯? 如何用的? 第45章 孤不愿他卷入纷争 他张口,想为周将军挽回些什么,思索这一桩桩一件件,实难找出其中看似的隐情,便只能为难周将军走这一遭。 魏衡不理会他那鲁智深式呼唤,埋头处理文书。 张正良:“殿下以为,此事当如何解决?” “正良可有看法?” 张正良点头,略微迟疑:“就是,有些损公子名声。” 魏衡抬眸,眉眼低沉,极有压迫:“哦?说来听听。” 顺便,给孤一个不揍你的理由。 张正良只觉背心一凉,苦哈哈赔笑:“周将军方才出言不逊,实属不该,但我觉得,他其中一句,或许可图之。” “哪一句?”魏衡惊奇,那张死嘴里还能吐出何种有待商榷的话? 张正良:“悍妻。” 魏衡神色渐收,询问缘由。 “此事关乎名节,江小公子已死,死难对证,本就是扯不清的烂账,殿下何必费心解释,谣言可畏,不如跳出此山,反其道而行。” 魏衡扬眸,示意他继续。 “殿下不如这样……” 魏衡听完,便摆手:“不妥,阿寺不能牵扯其中。” 张正良有些着急:“殿下,这是目前最能控制流言的方法,趁他人毒计还未落地生根,您何不快刀斩乱麻。” “他沉疴多年,如此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又何必要他寝食难安,阿寺终究无辜,不必让他沾湿鞋袜。” 张正良还要再说,魏衡便冷声否决:“此事不必再议。” “公子,您怎么不进去?” 卫士疑惑望向站在门口,始终不见动作的谪仙。 里面静置片刻,传来魏衡低沉声音:“阿寺来了?进来吧。” 张正良垂着眸,不敢直视林公子,此事背后密谋,他可大张旗鼓,如今方面让人听了去,便有些无地自容。 楚时神色如常,至魏衡身边。 危险的魏太子收敛一身锋芒,笑着拉过小美人纤瘦手腕:“怎么来了,想我了?你怎如此粘人。” 魏衡今日被那掌心痒意勾得神魂颠倒,心花怒放,便是折子上,也写着“阿寺勾搭我”这等让人美滋滋得大字。 心间野猪来回折腾,痒的魏衡生了病——相思病! 他宠溺笑着,吻一口掌心,楚时红一些耳廓,挣脱不开。 这人…… 张正良想着,如此温情,自己便回避开溜,不定下一秒殿下便能训斥他碍眼,轰出去总归比不得自己走的。 摇摆着两条腿往门口挪动,那一声声单方面情话不住灌进耳中。 张正良很是欣慰,要知殿下从前厉害本事可不是哄人,便是将人惹动怒,也只会一句你别生气,这事私底下被将士笑话好久。 作为殿下最忠诚谋士,自然见不得殿下笨嘴笨舌,添油加火,便往外搜罗数十本穷书生爱上富家小公子的话本。 楚时招架不住魏衡喋喋不休的闹腾,忙退后些:“殿下。” “你方才做甚?你方才做甚?!” 楚时:“?” 以为他责备自己门外听闻一事,楚时转身:“殿下,我并非有意偷听。” 魏衡将人搂入怀中,亲一亲香软脖颈:“孤说的是你退后的动作,几日不曾教训,阿寺是越发大胆。” 楚时无赖不过,便岔开话题:“殿下打算何日回京?” “怎么,丑媳妇想要见公婆?”魏衡话头顿住,迅速找补,“忘了,我们家阿寺可不丑,不仅不丑,还俊的没边,孤说的对不对?” 楚时移开眼,魏衡将人搂紧,凑到他耳边再次询问:“阿寺。” “嗯?” “孤说的对不对?” 楚时拿开他不怎么老实的手。 魏衡温热手掌隔着衣物将热浪传给肌肤,楚时轻轻颤动,往后缩,却忘了他本在人怀中,此一退,便像极了投怀送抱。 愉悦的笑容传出,“小迷糊。” 楚时:“……” 也不知魏衡何处学来的酸话,总能冷不丁让人颤颤心魂,或胸口泛酸。 魏衡他将自己视做所有物,关在温室中,撒上糖,不时舔一舔,若非厌弃,便再离不得。 楚时趁他不备,逃出怀抱,整理自己凌乱衣襟。 他本不喜言行无状,将自己折腾的不修边幅者,如今却习以为常态。 纠缠下去,不定能得出结果,楚时转身便要走,又被人揽入怀中:“哎,哪家的小公子,来了孤这,便是想轻易离开?” 楚时挣扎,让他松手,魏衡仿若未闻。 “你便从了孤如何,误闯是要付出代价的。” “小白兔,惊恐吗?害怕吗?颤抖吧,哈哈哈。” 楚时:“……” 楚时:“不惊恐,不害怕,殿下放开我。” “你求求孤,孤若是心情好,说不定今日便不吃你,小白兔啊,正反面煎黄最是美味。” 楚时加重语调:“殿下,我回去了。” “孤今日心情很好,但你不要高兴太早,不定下一秒便不好,小兔子该如何,可明白?” 楚时:“……” 鸡同鸭讲,魏衡抱着他不松手,也不搭腔。 楚时侧眸看着男人侧脸,棱角锋利:“殿下今晚……” 魏衡眼前锃光瓦亮:“如何?阿寺可是想通了,愿随孤一道尝尝那等极乐姿态?” 楚时温声笑笑:“殿下可算能听懂了。” 魏衡摇晃怀中人:“阿寺还未说晚上如何。” “殿下晚上可要回去用膳?” 魏衡:“……” 希望破灭,期望落空,作为男人,他脸色好不起来。 鲜美可口,人间至味便在怀中,偏不能得偿所愿,翻云覆雨,魏衡心痒难耐。 “有时孤就在想,到底是阿寺招人恨些,还是楚小白脸更可恶些,后来啊,孤就想明白了,阿寺让孤想干死,楚小白脸孤也想让他死!” 楚时身子一顿。 魏衡敏锐发现这一变化,以为震慑住,开口便有些得意洋洋:“哼哼,这会儿知道怕?你看我晚上怎么折腾你。” 楚时推开他,再次整理衣襟:“殿下既不回用膳,我便让人做着清淡的菜式。” 魏衡:“……” “不是,阿寺你听我说,我方才开玩笑的。” 楚时闪身躲开男人怀抱,快步离开。 魏?裂开?衡:“……” 魏衡起身追两步,转念看见满屋折子,长吁短叹。 张正良溜达一圈,估摸着时候,回来议事。 第46章 竟如此吗? 便瞧见殿下蔫头巴脑,张正良往里走的脚步顿住,心中警铃大作,放轻步子,默默退开。 不过两日时候,门外流言便传的沸沸扬扬,秋风苑每日门外都会聚集许多百姓,暗戳戳凑热闹,一观负心汉面容。 听说那孩子不过十二岁,这魏太子到底是何畜牲,竟下得去手。 卫士首领不能明面遣人,便将此事报给了魏衡。 听着屏风外的声音,魏衡正专心致志给楚时剪指甲,楚时抓紧床边流苏,脸颊通红。 来自脚踝被布满厚茧的大手握住的奇怪触感,楚时挣扎不开,求饶不成,便只能如此为难着,堂堂一国太子,给人修指甲,若传了出去,一想到此种情形,楚时便难堪往后退。 魏衡握紧手中白皙脚踝,越看越欢喜,瞧他抵触,便冷声警告:“别动,若是剪了块肉下来,那血淋淋的,传出去说孤癖好黑暗,喜欢欺辱侍妾脚趾头呢。” 楚时抿唇不语,撇开脑袋,眼不见,感官便更加敏锐,指尖热度源源不断温着寒凉,烫的心脏生出拒意。 卫士首领瞪大眼睛:什么! 殿下喜欢欺负公子脚趾头! 这是何种欢喜表达?! 殿下癖好竟如此诡异! 卫士首领本是一营先锋将军,征战时被打坏了一只耳,听声能力减弱,魏衡不忍有功之臣蹉跎一生,便将人留在身边侍候。 魏衡:“若喜欢打探便随他们去,将秋风苑守好便可。” 卫士首领:“……是。” 殿下吩咐声远了去,项燓脑中只剩殿下与脚趾,双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震惊傻了。 接下来几日,卫士首领难免浑浑噩噩。 他揣着这么大一秘密,整日寝食难安,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中敬佩殿下文韬武略,惊才绝艳,兵法如神,另一边又怀揣忐忑着,如此完美的殿下,竟被他发现缺点,还是如此难以启齿的癖好。 心中纠结,事儿便容易疏忽。 张正良再一次核对时发现不对,这才问起他这状态的原因。 听完前因后果,张正良嘴角抽动,沉默良久,万千思绪一闪而过,讪讪引出一句:“……竟是如此吗?” 首领眼睛一瞪,肯定拍板,愤而起身:“张先生莫觉在下耳朵有疾,便怀疑话的真实性,我亲耳所闻,千真万确!” 张正良忙拉住人衣袖:“坐下坐下,好好好,我相信你,相信你。” 首领这才悠悠坐下,叹道:“先生,我这心中郁结,这才险些做了错事啊。” 张正良:“……” 嗯嗯嗯,对对对。 一个瞎子向众人描述他眼中的星辰大海,按头式让人欣赏,张正良自觉情绪给的足够:“首领莫要让人听了去,殿下最是厌恶乱嚼舌根者,您便当这是个不世传的秘密,将来带去棺材,便罢了。” 首领迟疑点头,“是。” 待人离开,张正良回思着首领的话,扬唇,他说他虽伤在耳,却并非听不见,不过空耳居多。 话说,殿下当真说了模棱两可的话? 门外流言愈演愈烈,便是楚时常居房中,也听了几句闲话,低头呡一口茶,晚间魏衡回屋,便迫不及待抱过去:“阿寺,可想我。” 楚时退后两步,避开高大人影 。 魏衡抱了个空,怔愣片刻,眼神转沉:“你方才,是不是躲开孤?” 楚时:“殿下,你未净手?” 平时用膳得净手,膳前漱口,穿衣当一板一眼,今日魏衡偏想随意些,便是先亲一口,再洗漱又如何:“孤为何需要净手,这天底下,从不敢有人如此嫌弃孤。” 楚时:“……” 知晓他又想挑自己错处,楚时干脆不说话。 魏衡苛责两句,见人不搭腔,便觉没意思。 “阿寺前些时候不是问何时回魏都见公婆,明日便走,如何?” 楚时蜷缩手指:“魏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魏衡不满:“啧,叫什么魏后,你该唤母后。” “……” “愣着做甚,快叫。” “快叫,叫与我听听。” 楚时便慢两刻,人便不依不饶缠上,无奈招架,便只得如了他的愿。 “……母后,母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唤出这个称呼,楚时微怔,记忆中……记忆中的女人面容模糊,只道是一位极美的女子,她与父皇琴瑟和鸣,恩爱非常。 后来便记不清了。 心头滋味难受,楚时端茶的手略显狼狈,几滴茶水溅出杯底。 楚时盯着桌上水痕,骤然红了眼眶。 魏衡话头一顿,欲出口的话卡在喉咙,一时沉默,复上前:“怎么了?是我说的话吓到你了?” 楚时摇头,他靠入魏衡怀中,潸然泪下。 魏衡手心颤抖,扶着楚时手掌不知该如何反应,怀中人尽管克制,也能窥其心中疼痛。 魏衡心疼为他顺背:“不哭不哭,阿寺。” 楚时咬着唇,泪水大滴落下,许久,方才提起一句:“……我阿娘……” 魏衡心中一动,便明了原因:“不哭不哭,想阿娘了呀,没关系,待你我空闲,便回去见她,如何?” 转念想到楚时如今年纪,既如此心痛,大约他阿娘…… 魏衡蹙眉,暗怪这脑子。 冬雪渐起势,地上盖了厚厚一层雪,一步一脚印,逐渐远去。 楚时收住情绪,埋首魏衡怀中不愿抬头。 魏衡心笑,知晓他这是害羞,拍拍人瘦削的背:“好了,没关系的,阿寺,你该喝药了。” 楚时擦干泪,即使退出怀抱,也不愿抬头。 魏衡知他喜净,命人打一盆水,下人将将水送到门口,便被魏衡挥退,他亲手拧了帕子,给他擦脸。 楚时想自己来,被拒绝。 他略微踌躇,等待魏衡问起,不想此后三两日,都不见他问起。 楚时虽不再疼痛难忍,多年沉疴亏空的身子也并不能适舟车劳顿,是以经常咳嗽,心口疼,似有旧疾复发的嫌疑。 吓的魏衡宣布就此驻扎,太医轮流上阵,好一番折腾,才被魏衡堪堪放过。 楚时脸色苍白,马车内放了暖炉,小案上摆放着精细点心,可惜直到冷硬,主人不曾碰一口。 他推拒着魏衡喂到唇边的汤药:“殿下,我这些时候当真无碍。” 汤药苦涩,这些时候不知喝了多少,楚时由衷厌恶,他眼中哀求,避开的薄唇抿紧,琉璃眸破碎。 第47章 殿下,我不想喝 魏衡心疼:“好阿寺,乖,喝一口,就最后一口,嗯?阿寺最厉害了,这些时候能喝下如此多苦药,孤甘拜下风,喝一口,好不好。” “不好。” “阿寺……” “殿下,我不想喝……放过我。” 楚时尾音微扬,略在委屈,哀求,若是床上,魏衡便不管不顾了,偏偏是在旁的事上。 “最后喝一口。” 楚时看着他,僵持间,终是选择轻轻低下头。 魏衡心中一喜,忙将勺子递过去,咽下这一口,他忙盛起一勺。 楚时:“……” 他望向魏衡,眼中带上冷意。 魏衡一顿,强装镇定放下勺子:“罢了,不愿喝便算了,别生气,气坏身子便不好了。” 魏衡驻扎的地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如此熬一夜,楚时身弱,每日膳食都是精细中挑剔,没有肉是万万不能的。 晚间他背着弓入林间,很快带着一只兔子回来,楚时裹着狐裘,坐在不远处看他抱臂指挥亲卫处理兔子。 魏衡一个太子,做起这等猎户的本职竟丝毫不逊色,周瑜城粗着嗓子:“哈哈,林公子没想到吧,殿下会的可不止这些。” 楚时回头,不曾询问,周瑜城便将话抖了个干净。 “殿下早年还是军中大头兵时,便时常半夜偷摸溜出营地摸鱼烤肉,回头被将军发现,还被打了好几军杖。” “殿下剑法精妙,箭术更是无人能敌,百步穿杨,攻打狄柔一场战役,那主帅便是被殿下千里之外,取了首级。” 楚时勾唇:“殿下当真如此厉害?!” “那可不,那场战役虽说输了,但能折损对方如此多人,已让军中几个老将军敬佩不已,后来殿下吸取教训,便一举拿下一城。” 楚时眼神钦佩,由衷觉得魏衡厉害。 周瑜城脸色有些红,支支吾吾,虽说公子钦佩的人不是他,便是被美人用这种眼神盯着,都觉得飘飘然。 难怪殿下独宠公子一人,多年不近女色男色者,独独看上了这么一个。 换成他,他也愿为这等美人上刀山下火海。 望的痴迷如神,大高个傻笑两声,突觉背后一凉,似是被什么脏东西盯上。 魏衡拿着烤制金黄的兔子走过来,“聊什么呢,阿寺,吃饭了。” 楚时回头,轻轻勾唇:“说殿下很厉害。” 魏衡挑眉,嘴角难压:“怎么不问我,阿寺若是问,我定然知无不言,便是心理过程,都给阿寺交代明白。” 楚时看向他手中兔子:“可以吃了嘛?” 魏衡点头,扯下一条兔腿,送到他面前:“尝尝。” 楚时接过,用手帕包住骨头,轻轻咬一口。 魏衡有些紧张,忙问:“如何?” 楚时点头,温柔笑:“很好吃,多谢殿下。” 魏衡牵住他的手:“当心着凉,回马车吃。” 两人往前走,魏衡突然回头,盯着周瑜城,凉飕飕的笑。 周瑜城浑身一激灵,顿生一种不好预感。 魏衡回到马车,便搂紧人,欺身而上,眼神犀利:“你方才与他说什么,有说有笑的。” 知晓他只是吃醋,并未真切询问,楚时也不答,而是撕了一块兔肉送到他嘴边:“殿下。” 魏衡张嘴吃下,冷冽眼神缓和些许。 看在他主动投喂讨好的份上,便勉强不与他计较。 楚时垂眸看他,眉眼一弯:“周将军与我说些殿下陈年英姿。” 楚时很少笑,平常时候多绷着脸,面无表情,尽管如此,尚且让人怦然心动,如今展颜,棠梨煎雪,浩瀚美感,心神热切。 脸色缓和,却仍有不满足,魏衡捧着他的脸:“再说些好听话,兴许孤便放过你。” 楚时直视他,俊朗五官在眼前放大,烟灰色眸子死死盯着他,高大身躯将他笼罩,是对自己所有物绝对的占有。 魏衡看着他,底下人慢慢动了,缓缓靠近,一吻落,魏衡倒吸一口凉气,欲,让人恨不得死在他身上。 眼中冰霜彻底散尽,楚时惊呼一声,呼吸被掠夺:“……嗯,殿下,别……唔唔。” 一吻毕,楚时狠狠吸了一口冷气:“咳咳咳。” 魏衡给他顺背,顺便不安分啃咬眼前白皙脖颈,楚时低吟一声,忙推拒他:“殿下,别咬,疼。” 魏衡抬手为他揉揉:“很疼?” 楚时埋首在他颈间:“嗯。” 魏衡轻笑:“你怎如此娇气。” “那殿下惯着吗?” 魏衡无奈:“惯着,怎能不惯着,我甘愿将你放在头上,踩着我的脸耀武扬威,哪敢不惯着。” 楚时轻轻笑,:“殿下,我欢喜你。” 魏衡拍拍他背:“嗯,睡吧,等你醒……”魏衡身子一僵,猛然将人从怀中拉出,满眼震惊,“你说什么?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阿寺,再说一遍,可好?” 魏衡心中激荡,眼神热切,呼吸乱了几分:“阿寺,快,快再说一遍,告诉孤你方才说什么?你说你心悦我,是不是?嗯?” 楚时肩头大手颤抖,捏的他肩头疼痛,抬眸看去,魏衡眼中热意仿若凝为实质,心中忐忑,正等待最终判决。 “殿下,魏朝濯,魏衡,我,欢喜你,殿下可听明白。” 魏衡嘴角微扬,随时光流逝渐渐放大,最后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大逆不道,竟然直呼孤名讳,哈哈哈。” 魏衡揽过楚时,疯狂亲吻身弱美人,一声声呼唤,情意绵绵,相思入骨:“阿寺,阿寺……阿寺,我亦心悦你,我也欢喜,从一开始,从一而终。” 眼中含着热意,手中钳制阿寺下颚,恨不能将人拆吃入腹。 楚时推拒他:“殿下。” 声若蝇闻,满脸疲惫,魏衡只能堪堪压下兴奋,狠亲两口,放过他。 楚时放下帘子,将毯子盖在身上,瞌上眼皮。 魏衡心情正激荡,恨不能下车打两套拳,去去火,却又不愿与人分开,便拉着困倦之人自夸自擂。 “孤百步穿杨,一箭千里,阿寺,你信不信?” 楚时点头:“信。” “我这些啊,都是些小手段,大本事你还不知道,不过见你满眼倾佩,想来更加厉害的,恐惊住你,我便姑且不让你看。” 第48章 阿寺,是我错了 楚时微微点头,搭在颈边绒毛毯子随他动了动,娇衬的柔软温良。 “孤将这把弓送给你,权当留作念想。” 楚时睁眼:“殿下,我不会用。” “无妨,你便留着珍藏。” 楚时:“……” 盛情难却,欺身威胁,他只得同意。 这一路照顾林公子,魏衡行军的速度不快,足足花了一月有余,方才踏入魏国境内。 楚时掀帘望去,路上行走者多健硕,高大,五官立体,天寒地冻,百姓换上冬衣,听闻魏太子车驾经过,一个个围过去看。 不少魏国学子捧着所作文章,将车队围的水泄不通,马儿受了惊,开始焦躁喘气,四蹄不安踱步。 马车受到惊扰,楚时并不安稳,车壁之上,重弓来回晃荡,魏衡坐于高头大马之上,形似棋盘之子,按部就班,面无表情收着文章。 冬日吉日多,成亲召婿抛绣球,大多聚集至此。 马儿嘶鸣,车队后方很快混乱。 魏衡本不在意,有他在的地方,没有骚乱才是奇怪,热情百姓嘶吼,发出崇拜的声音,魏衡闻声看去,扬唇挑眉。 随手将腰间玉佩扔出去,引来一众人哄抢。 魏衡大笑出声,肆无忌惮与台下百姓互动。 身后混乱被百姓拥护声掩盖,魏衡尽情享受百姓拥戴,这本是他浴血沙场,保家卫国应得的,何况此次大军得胜归来,该得万民同乐才对。 楼阁之上,一女子窥得马车帘后一点惊为天人,便将绣球越过重重人群,砸向马车…… 张正良倒吸一口凉气:“殿下!” 范进:“殿下,公子马车!” 魏衡与百姓招手,引来人群更加混乱。 沉浸山呼海啸的拥护中。 周瑜城总算推开面前挡道的学子:“魏朝濯!” 这一声河东狮吼本未如此显眼,奈何加上了太子殿下大字。 “林公子马车失控了!” 又是一声惊呼,魏衡笑容僵在脸上,他猛的回头,队伍中最华丽马车已经撞倒了好几个百姓,车厢摇晃,被风撩起的车帘内隐约可见里面人一动不动。 “阿寺!”魏衡飞身而起,脚尖轻点,跨入马车,抱起楚时滚出马车。 血肉在地面摩擦,魏衡蹙眉,第一次觉得这雪扫的太干净也不是好事。 堪堪稳定,魏衡便望向怀中人:“阿寺?阿寺,醒醒,阿寺?” 楚时轻轻睁开眼,后背凉意直蹿,他往魏衡怀中缩了缩,闭眼。 魏衡略略松一口气,掌心湿濡,侧眼一看,复又提起,倒吸一口凉气,忙唤:“太医!太医!太医呢,来人,太医。” 嫣红血液顺着指尖流下,楚时胸前衣衫一片混乱,魏衡只觉脚步被冰封,始终迈不快。 人群喧闹终于停下,魏衡抱着楚时快速抵达附近客栈,魏衡队伍中,除却卫士,便是太医。 巫医把完脉,换李太医,又换魏都太医,换了几轮,众人各自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见凝重。 伤口不深,却距心脏极近。 熬粥似的堪堪得出办法,便有人马不停蹄熬药施针。 几番折腾,这才勉强稳住楚时情况,能不能活,且看今晚能不能熬过去。 李太医率先压不住脸上红温:“马车内,怎会有箭羽,马车又怎突然不受控,你们魏……未免太将人当傻子!” 魏都太医不悦,之前觉李太医此人性情稳重,医术高明,待回了魏都,可举荐至太医院,如今见他如此放肆,当即绝了此心思。 此等不知尊卑者,不配身居高位。 “李医者这话便不对,谁知马车内放置箭羽,这等无法预料之事,我家殿下也非故意,再者,这是殿下的侍妾,生死全然依附殿下,你激动什么劲。” 魏衡握紧拳,骤然暴怒:“都给孤滚出去,滚出去!” “都给孤滚出去!” 他如今最见不得阿寺与死之一字沾边,这群人偏要喋喋不休,无止无休。 楚时手腕一阵淤青,是马车混乱时磕的。 原先不明显,魏衡沉默一瞬,许是未曾在意,如今才看起来一片可怖。 魏衡沉默,盯着那张惨白俊颜出神。 眼中逐渐汇聚水雾,整个人仿佛似霜打。 马车内怎会有箭羽? 怎会有箭羽! 夜半三更,魏衡依旧维持一个姿势,济生心疼,提醒殿下去歇息,却被魏衡呵退,他像是一头被侵略领地的狮子,眼神凶狠盯着外来所有人。 身后是性命堪忧的爱人。 济生吓的冷汗直冒,忙退出去。 魏衡回头,盯着楚时,眼神执着。 张正良蹲在门口窥得全程,见济生出来,忙将人拉到一边:“管家。” 济生吓了一跳,方才被殿下盯着后劲一瞬涌来,额头布满细汗:“张先生,您怎么在这?” “马车失控的事处理好了,我找殿下回禀情况,您这是……” 济生一脸苦相:“哎哟,别提了,殿下这会儿正伤神呢,谁也不见,林公子这次凶多吉少,殿下也跟失了魂似的,要我说啊,这林公子也是坎坷,身上毒没好,又遇上这种事。” 他将张正良拉到一旁:“先生还是别进去为好,免得触殿下霉头。” 张正良疑惑:“按理说,殿下不该如此啊?” 济生左右看看,脸色诨莫如深,拉着张正良走的更偏些,方才道:“路过兰陵时,那日殿下与公子炫耀箭术,非要公子将那支射杀麋鹿的箭收藏。” 济生再度压低声音:“我见了,公子后来将箭羽放置在窗台,想是马车失控时,车身颠簸,不巧箭便刺入公子胸膛。” “太医说啊,还好公子当时扭转了身子,偏了一厘,不然,箭头恐怕会穿过心脏。” 张正良神色复杂,难怪殿下如此,原是他间接促成。 哪能不心神俱颤。 天边起了点点荧光,楚时依旧不醒,魏衡仿若入了油锅,反复煎烤,十分难熬。 握着楚时手腕的人微微颤抖:“阿寺,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可好?” “不要睡,不要睡,原谅我,好不好,阿寺。” 楚时轻轻皱眉,手指微动。 魏衡时刻关注着他的状况,见状心头一震,紧张盯着。 一时失语,呼吸不畅,人也不曾醒过来。 “阿寺,你睁开眼睛看看好不好。” 第49章 给他点颜色瞧瞧 屋外漫天飞雪,屋里烧了十足的暖气,天明时楚时发起高热,魏衡叫来所有太医,一通折腾,午后风雪暂歇,高热堪堪退下,魏衡喂他好几口水。 手法并不专业,楚时猛地睁开眼,迅速,且并不优雅爬到床边猛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魏衡端着手中杯子,各种情绪交叠,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反应:“……阿寺。” 楚时躺回床榻,身上单衣被崩开的鲜血晕染,露出点点颜色。 方才歇息三刻的太医恨不得跟他拼了。 一个个路过,不是挤眉弄眼表达情绪,便是刻意冷下脸,冷哼几声,今日非得给殿下一点脸色看看。 楚时抿唇,眼眸露出点点笑意。 这一晚灌下的汤药中,大补吊命之物居多,楚时脸色苍白,精神头却很足,伤口用了麻沸膏药,不疼,却也不好受。 他望向魏衡,指腹微动。 魏衡狠吐一口气,敢怒不敢言。 院首落于最后,不疾不徐的声音颇为咬牙切齿:“切勿碰水,切勿剧烈运动,殿下年轻气盛,也当放公子一马。” 瞪一眼魏衡,显然是记着他辱骂自己清高的事。 魏衡:“……” 行,下次与部下蛐蛐,再加一条,那老头记仇。 一通折腾,楚时精疲力尽,养了几月缓过来的精神头毁于一旦,摸着楚时没什么气色的脸,魏衡心疼的直叹气。 这是他养了几个月的。 方才有那么一点肉,便又没了。 这得娇养多久,方能补回来。 楚时本想休息一二,耳边长吁短叹十分节奏,直往心间戳,他睁开眼,生来略显淡漠幽静的眸子直直望着他:“殿下。” 喉咙略微嘶哑,魏衡给他倒杯水,铭记方才将人呛到,他这次格外小心:“怎么?可是想出恭?” 楚时闭上眼:“殿下,别吵,我想休息。” 魏衡:“……” “好,你睡。” 楚时复又睁开眼:“殿下可有为难那姑娘?” 魏衡望他,混沌一晚上的心神难得清明,语气逐渐警惕:“什么姑娘?” “当日马车受惊,全因我等打马路过一姑娘,妨碍当时比武招亲现场,绣球砸下,方才惊了马。” 魏衡恨的牙痒:“我就知道!” 若非外力干预,那马怎得无端疯起。 便是砍了那畜牲,如何让他心安,如今得知缘由,怒从心起,魏衡咬的牙齿咯咯作响。 待人睡着,便大步离去。 楚时已闭上眼,当日情形不容乐观,他便是倾尽全力,方才险险躲过致命一击。 翌日一早,屋外天光大亮。 李医师守在外间,规矩立着,觉察屋内有动静,方退立半步,询问:“公子可是醒了?” 静默一瞬,屋外风雪交叠而去,轻轻掀开帘子,让人窥见一点床头青色。 一声轻慢温缓之声传出:“可是李医师,请进。” 总算窥得一两与殿下会面日子,李医师涕泪横流:“……公子,您受苦了!” 在这龙潭虎穴,便是一声殿下,都不能出口,怎一句心酸了得,见殿下便要起身,李医师滑跪过去:“您身子有恙,便不必起身。” 若非司空将军实在莽撞,殿下不得让人退守边城,他非的与人合谋,将魏狗屠戮殆尽。 他家殿下如此孱弱,那魏太子不知好生爱护,反倒步步该灾,命悬一线。 魏朝濯! 当是他楚都一生之敌! 楚时歉意笑着:“让医师见笑了,身子不争气,如此不雅,实在唐突。” “殿下勿要妄自菲薄,您有大才,此等磨难,不过一时,不足挂齿,您日后是这天下之主,万往珍重!” 楚时:“先生,我沉疴多年,朝中局势瞬息万变,问鼎天下……” 李医师眼睛一瞪:“殿下!休要胡言!” “殿下可是在这?” 济生笑眯眯推开门,绕过屏风。 李冬柿脸色一变,忙转身阻拦:“管家,公子还未起身,您如此进去,未免唐突。” 济生停下脚步:“如此啊,那便不唐突公子,对了,方才李医师提到殿下,殿下可是在里面?” 李冬柿身体僵硬,闻言停顿,继而笑开:“殿下?什么殿下,管家听错了吧?” 床幔中传出几声压抑咳嗽:“管家?殿下在何处?怎不见他?” 济生还要再问,被楚时打断。 他盯着李冬柿,两相僵持,李医师藏于袖下的拳头握紧,心跳如鼓。 半晌之后,收敛笑容重新爬上脸。 济生退后,恭敬让出一条道:“李医师,请。” 李冬柿移开眼,冷哼离开。 午后用完膳,魏衡背着手回来,大马金刀往床边一坐:“方才听管家说你找我?想我了?” 楚时看向他,上下打量,招手:“殿下过来些。” 魏衡走近:“怎么?” 面前美人靠近,邀他舌尖共舞,丝丝缕缕苦味共通,魏衡极想放纵自己,又顾念楚时身上有伤。 楚时退来微微喘气。 魏衡意犹未尽,仿若饿极凶兽口中被抢夺的肉,想夺回,却困难重重,转而心浮气躁,困顿撞击而不得其法,遂既凶狠盯着他:“你做甚?勾引我?” “殿下可觉苦?” “自然。” “那殿下打马进城那日,听着恭维,心中可甜?” 魏衡一顿,便觉要糟,小病秧子秋后算账来了。 如此也罢,总归脖颈处的刀落下,比得心口反复煎熬愧疚好些。 楚时看穿他所想,却不为身上伤势:“殿下万民同乐,其中不乏妙龄,钦慕殿下者,实乃快哉。” 魏衡:“……” 这个走向有些奇怪,魏衡不确定,打算窥一窥阿寺面相,见人笑不达眼底,心中警铃大作。 这是吃醋了,秋后算账呢。 也是,他前些时候方才道欢喜,如今占有欲强些,也是应当。 反应思绪,魏衡便觉自己虚的厉害。 “……” 平日里,只要自己沉默,阿寺便自觉不问,今个当如此吧?! 楚时垂下眼:“这个问题,殿下很难回答?” 见实在揭不过,魏衡赔着笑脸。 “……也不是,你今日怎么想起问这个,从前不是从不关心我在外头如何。” 楚时收回心思,躺回床:“从前信任殿下,不想……” 第50章 孤什么都没看见 他未言尽,却也拿捏魏衡心思。 “我在外头如何?你可不能乱说,平白污我清誉,为夫可是只有你一个,万不能碰过别人,阿寺,你可不能怀疑我,你可知,两个人走不长远,便是从猜忌开始。” 魏衡说的煞有其事,甚是责备,望着小侍妾。 见他一时无话,竟有些紧张。 楚时望向他腰间。 魏衡巴巴凑过来:“可是阿寺想要奖励孤?” 楚时:“……” “那是在思考不想让我碰?” “………” “那孤用手?” 楚时忍无可忍:“你腰间的穗子呢?” 穗子? 什么穗子? 魏衡低头,并未看见常佩戴的穗子:“许是掉了……阿寺对为夫当真用心啊,连我腰间的穗子不见,也知晓得一清二楚。” 楚时赶人:“殿下去忙吧,我便要歇息。” 魏衡:“……” 此后便不理人了。 书房内 魏衡将楚时的话琢磨了个遍,张正良本为议事而来,茶饮三盏,却始终不见殿下步入正题。 轻咳两声,熟练为君分忧。 “殿下可是有心事?” 魏衡瞄他一眼,“阿寺今日突然提及,孤腰间穗子不知所踪,话语意有所指,甚有兴之问罪之嫌,你说说,为何?” “穗子?可是殿下常戴?” 魏衡点头:“算是。” 张正良一言难尽,当时春风得意,将东西给了谁不知道,可曾将东西给人也不记得,难怪殿下再次被赶出门。 “殿下可还记得,入城那日,您感念城中百姓热情,将穗子给一少年。” 魏衡身子一僵,倒吸一口凉气:“你说什么!” 难怪阿寺盯着他腰间的眸光竟带着些许森冷骇人,原是因此,他祸水东引:“你怎的也不拦着孤!” 张正良:“……” “殿下,属下便是想,但学子,百姓太多,您太投入,我等实在鞭长莫及,实难靠近啊。” 魏衡头疼,这与话本中上,宠妾灭妻那群嚣张小人有何区别。 虽说他只占个嚣张。 他赶回正屋,想着解释措辞,济生在一旁压低声音嘀咕,魏衡不曾理会,几步跨过屋门。 骤然回头,盯着济生:“你跟着孤做甚?” “殿下,那李医师……” “行了行了,日后再说。” 面前早已没了殿下身影,想必一个字都不曾听进去。 汉川与一亲卫正在为楚时换药,洁白如瓷玉的肌肤上,两双猪爪子游走,魏衡如此想着,看的心头火冒:“都做甚?撒手!” 亲卫被殿下吓了一跳,忙拱手行礼。 “都滚下去,没孤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不许看!谁多看一眼,孤挖了尔等双眼。” 魏衡疾走两步,将楚时挡住,冲脚程慢的卫士低吼,眼神如暗夜深渊,阴骇瘆人。 楚时拢了拢衣衫,迟缓穿衣。 魏衡紧皱眉头,脸色难看,一把扯掉他的衣服,盯着那身子垂涎欲滴:“你为何让旁人看你身子!” 衣衫凌乱搭在手腕处,发丝凌乱,楚时不解他的火气:“你做甚?” “孤问你,为何让旁人看你身子?你可有些自知之明,你是孤的,便只能孤看的!” 楚时缓后三秒,方才缓缓开口:“那只是换药。” “换药也不行!” “你是正人君子,人间皎月,你怎知旁人如此认为?” 楚时望着他:“那,殿下当如何?” 问到这个问题,魏衡明显端起了架子:“你既已知错,那孤可要教训你。” 楚时再次拢紧衣衫:“怎么教训?” 魏衡上下打量他,脑中想法那叫一个五花八门,这可是个占便宜的好时机:“啧啧,就这身子,这会儿也不能罚,还得孤好生娇养着,便如此吧,你亲我一口,我便将时间推后,给你些修养时间,如何?” 魏衡心中算盘打得啪啪作响,今日便先收一个亲吻做礼金,未来如何,都是他说了算,哪还有他说不要的余地。 届时想如何亲,怎么做,都是他说的算。 楚时低头,扫一眼伤口:“我不同意。” 魏衡逼近,人影笼罩楚时,如雄狮伏地,起势攻击,死死锁定猎物,压迫十足,眼中带着些许吃惊:“你方才说什么?” 楚时直视天颜,清冷气势柔中带水,对上魏衡,不落下风。 魏衡确定了,自己没听错,“你不同意?你凭什么不同意,就亲我一口,你如何不同意?” 楚时撇开眼,停顿三息,方才开口,语调拉长,细水长流调:“殿下,从未解释穗子,时辰一过,便当不知,殿下既以身作则,如此,我为何不能谢绝?” 魏衡哑然,怒火暂时被压下,愤而张嘴,又觉说辞不妥,几经组织,干巴巴道:“那能一样?你在强词夺理,一码归一码。” 楚时垂眸,停顿。 魏衡松了口气,以为总算浑过这茬,再次提起气势:“这会儿便好好说说你让旁人看了去的事。” 楚时慢吞吞抬眸看他,转头,这才道:“那我便不与你论。” 魏衡:“……” 不是! 他都以为这事过了。 小侍妾慢半拍的动作让人发笑,魏衡故意逗他:“你慢半拍拒绝,可知已无效?孤与你说那么多,怎么就是跟不上?嗯?” 楚时:“……” “怎么不说话,嗯?觉得孤说的有道理?” “阿寺?阿寺?说话?又在斟酌甚?” 魏衡探头看去,发现小侍妾望着床幔内侧梅花出神,半点未曾听他所言。 便明白这是非得算清穗子,方能继续旁的。 魏衡气哼:“你啊,也就这点本事,不愿继续话题你便不理孤,好狠的心。” “是,孤当时兴起,将穗子丢给一书生,人海茫茫,如今找不回,阿寺打算怎么罚孤?” 楚时方才转头:“这些时候,我想静养。” 魏衡懂,便是不想见到他。 “不成,我得监督你喝药。” 楚时抿唇,眼神渐冷,拉扯床铺,便要躺下。 “少喝一口!” 魏衡蹙眉,深知侍妾有多不喜欢喝药。 楚时不搭理他。 “两口,不能再少。” 楚时抬眼,见好就收,唇角微扬:“嗯。” 魏衡靠近,自给自足亲一口,耳鬓厮磨,避开伤处:“不生气了?” 楚时觉得痒,便要推开他,魏衡顺势抓住他的手,拉过亲一口:“哟,你便知道我想亲你,自己送上门来?” 第51章 魏帝急诏 知晓魏衡踏入魏都国界,魏帝几次急诏,想让人即刻出发,都被魏衡推脱过去。 催的急了,便不理会。 魏帝小心觑着皇后脸色,偷偷将手旁东西放在桌上,动作比从前小心翼翼时利落些,以此,便充当摔东西发脾气。 皇后扫他一眼:“他不愿早回,多半为心上人,再如何催,他也是不愿的,那些事也不算大事,陛下不如亲力亲为,或交给底下人。” 魏帝点头,“都听皇后的。” 李冬柿避开下人,来到主院。 楚时正倚窗看书,于窗外观雪,兴尽时提笔绘丹青,画中孤山万仞,风雪怵人。 魏衡探头看来,蹙眉:“你这丹青无论笔法还是意境,都挺……高深。”停顿片刻,复又点评:“便是这心境感觉,不好。” 楚时放下笔,转道净手。 魏衡亦步亦趋跟着,搂着人回到榻边:“我觉得,阿寺此画心境太过孤寂,我不喜欢。” 他拉着楚时来到那幅画前,指着其中一处空地:“阿寺在这加个我,要威武的,霸气的,像我现在这样的。” 说着沉下脸,沉淀出即将挥兵,攻城掠地王霸之气。 楚时轻笑:“殿下如此……” “殿下!” 楚时转头看去,便见李冬柿噎住模样。 来的太急,心中怒火涛涛,便忘了问魏衡在不在,不想惹了祸。 魏衡训斥:“李医师这是做甚?鬼鬼祟祟,意图不轨?” 当真没有眼力劲,没见他与爱妾情意绵绵,培养感情。 屋外卫士听见动静,鱼贯而入,刀剑相向。 李冬柿:“……” 楚时看他。 李冬柿即刻道:“殿下此人为夫不行!” 楚时:“……” 魏衡:“……” 他缓慢僵了身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许是找到发泄口,李冬柿言语咬牙切齿:“公子您这一身伤,一路走来,便不得安生,不如……” “住口!” 魏衡死盯着他,眼如利刃,直刺咽喉:“你当孤这主院,是什么地方,便容你放肆?!” 风雨欲来,气氛沉闷,李冬柿脊背出了一身汗,心脏悬空,砰砰直跳。 魏衡向前一步,便要抽刀,楚时轻轻握住他的手,唤道:“殿下。” 方才记起,这是阿寺的人。 这副火急火燎的模样,想来说的坏话不少。 他说前些日子,阿寺怎的突然问起穗子一事,感情有人嚼舌根。 魏衡只觉心口一股熊熊之火不断喷薄,气这狗东西挑拨离间,气阿寺不信自己,气这群卫士怎么如此碍眼! 狠狠瞪一眼身旁侍妾,转头指着李冬柿:“给孤将他丢去水牢,谁也不许求情!” 大力剥开小臂上那只手,大步往外走。 风雪一吹,神思回拢,这是他的别院,他凭什么愤而出走? 脚步一顿,便要回去,又觉如此伤面儿,他都不曾追出来,自己还得巴巴贴回去,甚是没道理。 魏衡于门前踌躇不前,便抱着臂蹲在角落。 头上漫天飞雪,点点落化青丝间,背影有些落寞,魏衡回头看一眼,房门紧闭,一点也无打开动静。 他都不打算出门哄哄自己? 他做错了,还不主动说些好话? 罢了,给他些时间,阿寺最是内敛,恐难迈出第一步,作为夫君,魏衡自认为得有耐心,慢慢引导。 再回头看,门窗依旧紧闭。 这等待的时辰未免太难熬了些,心头牦牛发了疯似的顶撞,心脏酸涩,若是他能追出来,亲自己一口,魏衡想,他也不必如此生气。 一盏茶过去。 魏衡反思,许是要求太高,那只要他亲一口,他便不生气。 两盏茶 亲一口,不出来,他能勉强不生气。 三盏茶 竟还不出来?! 楚时是不是不在乎他,他说的欢喜是唬人的?其实压根不在乎? 魏衡更加气愤,来回踱步时候要如何讨回来,他今日怠慢之举。 狠狠瞪一眼门窗,便不能自己打开,让楚时走出! 风雪压人,魏衡很快顶着一头白,雪花落在脸上化成水,滴滴落下,略显狼狈。 如此冷的环境,便是再大的火,也该在一盏茶内消弥殆尽。 又回到最初等待时刻。 伸手戳戳台阶积雪:“这反省也太久了些,他身子不好,再等等。”他如是劝自己,天色乌蒙,不久应有一场大雪。 将士棉衣早已下拨,粮草充足,晚间仔细核对所需用品,便算揭过。 别院有卫士巡逻,魏衡蹲在地上难免显眼,有伤脸面,起身想换个位置,又怕阿寺出门不能一眼看到他。 侍妾身子不好,不能熬冷风,身上带伤,便更不能见风。 迎风雪扑面,显得格外凄惨。 魏衡灵光乍现,换了个冬雪更强的地盘,闲适着任由风雪满身,嘴角抿着笑,这样,阿寺不得心疼? 不生气的脑子就是好,他真的不要太聪明。 “阿嚏……阿嚏阿嚏!” 魏衡揉揉鼻子,快步往屋走。 推开门,微扬的嘴角下压,面上肌肉紧绷,眼眸温度浸了雪,转过屏风,楚时抬眸看来。 此时的殿下略凄惨,头顶一片薄雪,鼻头微红,额前碎发凌乱,滴滴答答往下滴水,俊脸微沉。 楚时:“殿下……” 魏衡冷淡应声:“嗯。” 楚时垂眸,起身,拿起一旁帕子想为他擦雪。 魏衡心头激动,这是! 难道! 他要为自己擦脸?! 这多不好意思,魏衡配合低头,方便他动手。 这不是夫纲不振,小侍妾身上有伤,长的也差他半个头,怕他自卑,魏衡这才屈尊降贵,拳拳之心,皆为照顾他! 楚时抬手动作一顿,本意只为给他帕子,既他低下头,便复动作。 鼻尖桃花香骤然浓烈,魏衡屏住呼吸,心脏被四蹄踩踏,牦牛冲撞的更加厉害,仿若要破心而出,手心濡湿,温香软玉骤然靠近,大脑乱了套。 阿寺额头光滑,弯眉似柳,烟灰色眸子淡漠疏离,抬眼望来,情深不寿,羽睫如蝶,根根分明,扑闪入心。 双颊纤瘦,白嫩脸庞上还有细小绒毛,随着他的呼吸轻轻牵动,很是可爱。 鼻梁高挺,薄唇微张。 再往下,能见阿寺锁骨,左侧有一红痕,是昨晚偷偷印上,方才卫士与他换药,当瞧见了。 第52章 你有罪三条 魏衡心生愉悦,沉下的脸色回温,抬手便想搂过人,好生温存一番,猛然想起自己这一身风雪所为何,只得强行克制。 抱不到人心痒,又不愿将方才事轻轻揭过,魏衡退而求其次,握住他的手,盯着他:“你可知错?” 楚时点头:“殿下,我错了。” 魏衡哑然,千万说服话堵在喉咙,一无所用,最后只得干巴道:“你怎的认错如此快?你当真知晓自己错在何处?” 楚时:“……” “那殿下觉得,我当错在何处?” 魏衡冷哼:“你便是不知自己错在何处,还信口骗孤。” 楚时挣了挣手,魏衡握紧,训斥:“做甚?孤与你解惑错处,你便认真听着,聆听教诲,怎得小动作不断?” 楚时:“……” “你是孤的人,可对?” 楚时点头,望向他的眼中盛着笑。 魏衡心绪恍惚,心房被涿鹿踩得一塌糊涂,他回神,有些羞恼瞪他,将手中钳制的双手塞进怀中,想以此安抚不罢休的心跳:“与你说正事呢,你休要勾引孤!” 楚时摇头:“我没有。” 手腕红了一圈,楚时垂下眸子:“殿下,我手疼。” 竟莫名有些可怜。 魏衡松开着:“抱歉,我轻点。”继续方才话题,“你即是孤的人,身子便也是孤的,没有孤的允许,你怎可给让人看了去?” 魏衡条理清晰,一件件数落:“前些日子,李冬柿在你面前编排孤,你为何不阻止?不告诉孤?” 楚时:“我没有信,无终之言罢了,我既无惑,便不多言。这才没有告诉殿下。” “撒谎,你若没信,怎么突然查岗,说起穗子一事?” 楚时:“……” “孤是你的夫君,是与不是?” 楚时望着他,久不见人回答,魏衡蹙眉:“怎的?你有疑惑?” 楚时摇头:“没有。” “那你喊一声。”魏衡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 楚时:“殿下。” 魏衡蹙眉:“谁叫你喊这个,孤叫你唤夫君,快些。” 楚时抿唇,琉璃眸中浮现挣扎,轻轻呼出一口气:“殿下,我是男子。” 魏衡一愣,盯着他打量,嘴角一扬,语气调侃:“倒是没看出来,你这姿色,生的比那女娇娥还要美上几分。” 楚时敛眸,笑意骤收,目露寒光,推他,挣开手便要走。 “哎哎哎,说你两句,你便不乐意,孤的话还没问完呢。” 楚时坐回榻边,撇开头不理他。 魏衡开了眼了,自己这口气还不顺呢,他反倒给自己甩脸色。 “孤是不是太宠你了?你敢给孤丢脸子!” 楚时回头,定定看他,眼中陡然升泪,又快速掩去。 魏衡:“……” 他定睛看去,确认不是错觉。 “不是……孤没有凶你。”语气下调八个度,魏衡压着脾气,“好好,我错了,我不该凶你,阿寺,别动气,嗯?” 楚时顺势靠入他怀中,魏衡妥协,心中准备问罪说辞再不敢出口。 “殿下?” “哎~” 咬着牙,若不好发作,唯恐那湿漉眼中泪水滑落。 此人,只可尝那人间至乐时动恸,平日里,他是万万舍不得的。 楚时轻笑:“殿下不继续问吗?” 魏衡失笑:“哼哼,孤可不敢~”阴阳怪气。 楚时点头:“殿下可继续问,方才回头,扯到伤口,这才红了眼。” “不是因为孤凶你?” 楚时摇头。 “那好,阿寺其罪有三,你可认?”魏衡松了口气,重整旗鼓,兴师问罪。 “其一,外人编排夫君,你不曾信任我,胡乱怀疑,其二,你不曾告诉我,其三……” “殿下。” 魏衡瞥他一眼:“做甚,孤还未说完。” “我好累啊,想睡一会儿,孤枕难眠,被衾寒冷,殿下可愿同我一起?” 魏衡定睛看他:“……也成。” 问罪与到手的好处,自然是温香软玉入怀更吸引人。 那一丁点蝇头小利,哪比得上这个。 将人抱上床,轻拍臂膀哄他入睡。 怀中人闭上眼,魏衡避开伤口,任他枕臂,自岿然不动,鼻尖是温柔桃花香,从前沐浴也窥得几分步骤,也不见阿寺用香,怎么如此好闻。 门口传来敲门声。 魏衡垂眸看一眼怀中人,轻轻往回抽臂,打开门,脸色不好,压低声音:“做甚?” 周瑜城激动,低头行礼,不曾看见殿下难看脸色,粗着嗓门:“殿下,有一江南商户,说是看见……” “闭嘴!” 魏衡一巴掌拍过去:“一大老爷们,能不能小声些,再嚷嚷,孤砍了你的脑袋!” 周瑜城一愣,神色委屈:“殿下,属下这不一时未曾想起您成家了嘛。” 魏衡瞪他:“什么事,说!” “江南一商户,入城那日说是看见了楚太子!” “当真?” “千真万确!”周瑜城拍着胸口,声量拔高,魏衡悠悠看来,“你若吵醒他,你便洗干净脖子瞧好。” 今日不得宰了他给楚时助兴。 周瑜城:“……” “是。” 魏衡笑吟吟吩咐:“给孤集结人手,掘地三尺的找,定要将楚小白脸活捉。” 敢跑到他的地界,必然要躺着喂鱼。 周瑜城:“是!” 楚时掀开帘:“殿下?” 魏衡回头,见侍妾只着单衣,青丝垂落眸子略微迷茫,冷风灌入,单薄的身子颤了颤:“怎么出来了,吵醒你了?” 唰唰的眼刀飞向周瑜城,九尺大汉缩着脖子,揣着手,盯着地上厚雪不敢吱声。 魏衡搂抱着人往屏风后带,温声软语:“怎么不穿件衣服,冷不冷?是不是找不到我着急了?下次喊一声,我若不在,汉川也会告知行踪,万不可如此出门。” 周瑜城满脸惊恐,盯着房门仿若梦中,他家殿下怎可能总有如此脾性,万不能是夺舍了吧? 楚时满眼困倦,方才吹了阵风,喉咙有些痒,低咳两声,唇角褪去些颜色:“殿下不是陪我睡觉吗?可是有急事?” 魏衡摇头:“无事,周将军自从被楚小白脸糟蹋一番后,脑子便不好用,他不知你在小憩,乖,继续睡吧。” 楚时掖被角的手指轻颤,眼尾抽动,将头埋进男人肩窝:“嗯,不怪他。” 第53章 楚太子喜丝绸 陪他躺下,魏衡哄孩子般拍着楚时后背。 “睡吧,孤会陪着你,安心,待你醒了,我也快回了。” 楚时点头,呼吸平缓。 周瑜城站在门口,冷的瑟瑟发抖,卫兵集结完毕,殿下却不见踪迹。 方才才被殿下警告一通,实在不敢擅自敲门。 周瑜城老实瑟瑟发抖,想着明天便成婚,在不必羡慕旁人家中有人,自己也能拥得温香软玉。 再等一刻,魏衡方才放轻手脚出门,屋里暖气扑面而来,周瑜城贪恋般将脸凑近。 南方商人年少时做丝绸生意,恰楚太子喜丝绸,他曾有幸得见一次,魏衡赶到时,他已准备了楚太子画像。 魏衡这才想起,问随行卫士:“孤书房里,可是有一幅小白脸的画像?” “回殿下,是云禾姑娘送回,但当时林公子病重,您没看。” “画像可带了?” 卫士点头,徐徐展开。 周瑜城展开江南富商所画人像。 两幅画,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关,一个仅一点侧脸,便能窥见其不俗容貌,天人之姿。 再看富商所画,络腮胡,魁梧大汉,不知道的,以为他将门神带上了身。 魏衡身边亲卫转头看来:“哎?” 周瑜城看他:“怎么?” 亲卫指着络腮胡道:“殿下,此人与离开云州时,跟在我等身后那伙人的头头格外相似。” “好像便是李医师身边那药童。” 魏衡望着两幅画,若有所思。 楚时是被一阵轻吻闹醒的,意识回笼间,伸手去推,羽睫轻颤,琉璃眸中带着些许迷糊。 “殿下。” 魏衡松开他,嗯一声回应。 “醒了?” 楚时缓解困意:“殿下这便回来了吗?” 魏衡轻笑:“嗯,发现些有意思的事,回来与阿寺说道说道。” 他将人抱起,命人将两幅画展开。 魏衡贴耳戏谑:“阿寺看看,可认得这两人?” 楚时抬眸看去,并不言语。 他不说,魏衡也不急,这几个月便是被这小病秧子半死不活的模样吓到,这才久久不曾反应,如今逐帧考究,他这小侍妾,可不简单呢。 “让孤猜猜,阿寺与楚太子认识?或者说……” “殿下。”楚时有些不愿面对将人袒露身份后的对峙,出声打断。 魏衡一瞬气恼,掐着他的下颚,迫使他抬头。 下颚上的手指用力,楚时觉疼,下意识挣扎。 动作扯到伤口,楚时眼中很快汇聚泪水。 美人眼尾湿红,面容带着些许痛苦,柳眉微蹙,仿若承受不住这般质问,身子轻颤,唇色苍白,身姿单薄。 仰头的动作太急,引来一阵低咳,魏衡身子一僵,收回手,起身避开楚时眼神。 他心口中一箭,尚未好全,病体沉疴,偏气性大,若气出好歹,念及此,魏衡给他拍背,手上轻柔,话上却冷淡极了:“你最好老实交代。” 楚时不知他掌握何种证据,出门前,曾隐约听见江南二字,江南……如何能与自己联系? “殿下,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魏衡冷哼:“你还敢隐瞒,你说,你告诉孤,你可是看上了楚知之那小白脸?” “……” 饶是楚时再如何淡定,此刻眼中也盛满片刻茫然:“你说什么?” 万千猜测留心过,万万没想到魏衡先质问这个问题。 “云州时,孤让你骂他,阿寺万般不愿,想来也是,触及心上人,若非孤贵为太子,你也是要辩上一辩的,你做丝绸,楚太子喜丝绸,孤竟不知,你与他还有这等缘分。” “你身边那络腮胡的江南人士,是小白脸身边人?竟连身边人都舍得给你,他对你,尚有真情在,嗯?” “难怪当初各种不愿与孤欢好,几番离开,便是惦念着别人!” 若非他几次将人偷回,哪还有如今什么事。 魏衡越说,思路愈加清晰。 楚时越听,思绪越加混乱。 楚时知晓,若让他继续下去,他今个便是入了黄河也洗不干净。 抬手捂住喋喋不休的嘴:“殿下,没有,从前至今,我只欢喜过你一人。” 魏衡冷哼,嘴角上扬,又强迫下压,捏着楚时手腕,不动声色摩挲:“谁知道呢。” 转瞬色厉内荏,沉声质问:“那你说说,为何你身边之人与楚知之有关系?为何那时你几次三番离开?” 楚时:“……” 他问:“殿下为何断定我身边之人与楚太子有关系?” “孤遇到一江南丝绸商,他说见过楚太子。” 楚时看向面前画像,眼中失了温:“所以,殿下便仅凭这一面之词,便污我清白,你不信任我?我不喜欢你!” 魏衡回头看他,心脏收紧,胸腔酸涩,热气上头,直冲眼眶,他气疯了,他不喜欢,凭什么不喜欢:“你说什么?你不喜欢我那你要喜欢谁?小白脸吗?难怪当初几次离开。” “殿下你不讲道理!” “孤哪不讲道理,是你好生没道理!” 楚时红着眼,撇开头,不愿跟他吵,魏衡巴巴气急说了一堆,不见人搭理一句。 气急放狠话:“林公子好有本事,你便一辈子不说话!” 楚时看向他,握紧身下衾被:“你走,我不要见到你。” “哼,孤也不想见到你。” 话落觉不够狠,快走两步抓着楚时衣衫,将之弄乱,皱成一团,这才冷哼一声离开。 他转身离开,仿若身后有疯狗追撵,生怕慢一秒还能听见侍妾哼伤人的话。 楚时目送他离开,轻笑出声。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 魏衡将手中折子丢过去,颇为恼怒:“出去念,孤这脑袋都要裂开,你有完没完。” 张正良收起书卷,无奈摊手:“殿下,不是您要我呈上公子平日里看的书卷,又说碍眼,让我念与殿下听。” “孤是要你归拢收纳他身上可疑之处,找证据,不是要你念这些酸东西。” 张正良:“……” 都念了那么多,也没见您一开始便打断啊。 “那属下给您换一本?” “别念了,下去!” 脑子里全是他,用膳的,看书的,含笑的,入睡的,便是那情动的,也翻来覆去,搅的他不得安宁。 第54章 为小白脸冷落他 张正良拱手,掩门时回头看去,殿下正捧着酸东西,眉开眼笑。 嘿,当真不值钱。 隔绝屋内视线,张正良直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 夜半三更天 魏衡偷摸进屋,熟练扶着门框,将门关上,不露丁点声音,下人得了吩咐,并未置太多炭火,如此,小病秧子才能怕冷,往他怀里钻。 床上人睡姿端正,眉眼疏朗,轻平和淡,眉眼含着一抹柔情,晕着江南柔美,双手交叠于腹部,冷哼一声,这些天自己不曾当面前来,倒也不见憔悴。 想来前些时日说欢喜不见得真。 轻轻躺上去,搂过侍妾纤腰,淡淡香味涌入鼻腔,魏衡深吸一口,放松呼吸,缓缓回味。 可将他想念坏了,自己不来,他也不愿去找,这个坏家伙。 竟当真愿意为了小白脸,冷落他如此久,该受些教训。 如此想着,魏衡轻手将侍妾里衣揭开,谨慎的手指发颤,烛火昏暗,光影煽动,望不真切,幽香勾人,便是不见,也让人心痒难耐。 低头,准确无误吻一口,不错,还是昨日的位置,味道依旧,格外香甜。 似品尝珍馐美馔,瑶池佳酿,诱人物难免贪恋,魏衡不住加深这个吻,想要更多,若能将人一口吃进腹中,从此贴身携带,不敢想,他该是多少人羡慕不来者。 “唔……” 恍然惊醒,魏衡吓一跳,忙控制住自己,将唇从阿寺身上撕下来,粗声喘口气,眉眼惆怅,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掀开床幔,端一烛火靠近,仔细端详胸口伤势,魏衡与人吵架,害怕下人见风使陀,特意“暗示”,林公子衣食住行,一切照旧。 伤口恢复不错,魏衡松了口气。 暗夜痴人魂,他突然想起阿寺那日染他一手血场景,明明入城好好的人,转眼便闭上眼。 那时他意气风发,享受无边追捧,转眼即地狱,如今想起,尚觉心悸。 他周身毛病尚未好全,那许久未发作的蛊毒如悬梁长剑,随时能从他心窝割肉,魏衡翻来覆去总结,堪堪找出一条,胃疾将养的好,倒算是一好消息。 “……殿下。” 魏衡身子一僵,从思绪中抽身,视线落在手中烛火,嘴角便是一抽,他是多蠢,才能忘记烛火晃人眼。 这若是人不醒,便是他脑有疾。 起身要走,纤细手指握住他的手。 轻到可忽略不计的力道,却同巨轮船锚,温柔乡里的浅笑安然,轻易让他止住脚步。 “殿下。”楚时拍拍身边床榻,“孤枕难眠,殿下可要一起?” 侍妾话中带着勾子,许是因着刚睡醒,语调轻柔缓慢中带些许粘糊,像极楚楚可怜,踩奶求原谅的小猫。 魏衡眉头一挑,胸口涩然,便是比那灌了水的汤婆子更加热切。 便是能春宵一刻,之前受的气也能一笔勾销吧? 凭什么?他轻易两句话,他就要原谅? 你不原谅又能如何,他身弱,还能打一顿不成? 便是不能打一顿,也该长长教训! 可是他让孤上床耶。 为君者,切忌心慈手软。 他让我上床耶,便是陪他睡,搂着人的一尺腰,千金不换。 …… 可是他欢喜别人,还是你最讨厌的敌人。 魏衡:“……” 他咬牙切齿,眼神阴鸷,任由阴暗将他吞噬,合该将人关起来,一辈子见不到旁人,如此,心思才能全全属于他。 争执的心思旁落,竟一时觉得很是有理。 侧眸望去,那温软的人,正纤柔望向他,纤瘦身躯因着火盆不够而轻轻发颤,手掌撑着床,因着烛火昏暗,那双眼眸中的楚楚可怜更加令人遐想。 诱人,想让人欺负死他,何况抬眸间,眼中唯他一人。 魏衡心想,方才他惦念什么来着? 什么都不重要了。 楚时成了许多小人,撒欢踩在魏衡心间,或起舞弄清影;或媚眼如丝,大胆放浪;或投怀送抱;或斟酒索吻。 魏衡坚定意志逐渐动摇,足足花了片刻,方才见了鬼似的甩开楚时手,目露惊恐:“你……你……你勾引孤!” 平日里青山松月一人,竟也用如此下作手段,他不上当不上当。 不看不看,勾引不到他。 楚时轻轻侧眸,摇头:“没有。” “你有!你方才……”魏衡语气激动,便想举例说明,方要开口形容,又觉心间热切,仿若错觉。 “嗯?” 魏衡破罐子破摔:“孤说你勾引,你便是勾引,怎么,还需孤举例说明?” 楚时:“……” 心智不坚,沉迷美色,还敢凶他! 魏衡转身,逃也似的往外走。 略过屏风,蓦然想起他唤自己同床,抿唇,不睡白不睡。 见人离开,楚时垂眸,便要躺回去。 魏衡手中捧着方才忘记放下蜡烛,将东西丢出去,顺便灭火,滑溜滚进被中,将人揽过,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觉有何问题。 楚时侧眸:“殿下?” “孤方才想了想,你人含蓄,万万做不来勾引一事。” 楚时眸中露出点点赞同,眉眼含笑。 “但,既刻意勾引,想必是做了许多努力,孤若一走了之,你深受打击,恐心绪难宁,如此一来,身子也会随之垮掉,一病不起,尚未交代身份,便要浪费孤如此多珍贵草药,孤岂能答应?” 楚时:“……” “殿下……”楚时深吸一口气,身子略略发抖,“你……” “你走,我不与你一道睡了。”楚时拢起被子,不愿分给身边人,泥做的人难得有脾气,魏衡挑眉,只觉有趣。 他抢过被子一角:“我就不走,偏要在这睡。” 楚时抿唇,将仅剩一角抽回来,又被抢走,楚时坐起身,瞪着他:“你放开,去睡你的书房。” “呵,我想睡哪就睡哪。” 楚时放弃与他争辩,起身便要寻旁的地方将就一晚,腰身被揽住,身子倒回宽阔胸膛,楚时一惊,忙用手臂撑住身子。 魏衡避开阿寺胸口伤处,手臂收紧。 “你想去哪?身子还未好全,外边如此冷,你便不能当孤不存在,勉强原谅孤一回?” “那日,若非你说不喜欢孤,孤也不会放狠话,所以,你也有错。” 第55章 孤该拿你怎么办 楚时侧眸望他:“殿下大可不管,将我随意扔在一处,自生自灭便罢。” 魏衡冷哼,不再开口,侍妾语速都快了一个度,想来是真的生气了。 楚时挣扎,魏衡抓紧,就是不放,像极学堂笨拙找存在的小孩,拉扯欢喜之人衣袖,小心观察心上人脸色。 若是当真气的厉害,便哄哄,不那么生气,便继续逗。 “我怎能不管?你是我的人 ,哎哎哎,你干嘛,外边冷,当心着凉,你伤口还未好,行行,我不说了,不说了,怎得气性如此大。” 楚时猛咳,身子微微发抖。 魏衡给他顺背,将人妥帖放入被衾中:“看看,咳嗽了吧,非得逞强,好了好了,别生气,睡吧。” 楚时咳声渐收,抓着魏衡胸口衣衫,闭眼无言。 夜色渐浓,魏衡盯着身旁,平稳呼吸在静夜格外明显,如今细想来,那江南商人的话,的确不可一面之词,是他昏了头,以为阿寺喜欢小白脸,这才闹他一通。 阿寺本在病中,被他如此甩脸色,定然难受,夜深人静,魏太子开始谴责自己,不该如此。 好在阿寺大人大量,便是这不喜他的话不好听。 摸索着握住楚时手腕,将人拉进怀中,深叹一口气:“阿寺啊,你不可不喜欢我,知道吗,嗯?” 翌日 周瑜城凑到张正良耳边:“不是,这就和好了,尚不足十日,殿下也太没骨气些。” 张正良拐他一肘:“小声些,当心你那可怜俸禄。” 十日怎么了,十日已算是过往战绩中,最突出的色彩,上一次一柱香都没撑过去呢。 周瑜城偷瞄上头一眼:“无事,殿下满心满眼都是林公子呢,看我一眼都是罪过。” 魏衡夹菜的手一顿,抬眼望来:“今日启程,周将军包袱可收拾好了?” 骤然被点名,周瑜城瞬间弹起:“啊?什么?哦哦……收拾…收拾好了。” “那便先行领先锋出发吧,周将军魁梧雄壮,想必便是大雪磅礴,也要为你开路。” 周瑜城:“?” 这话怎么听起来如此怪。 张正良挪动小碎步,离周将军远些,万不能被牵扯才是。 楚时放下筷子,魏衡顺手递过口巾,温茶,张正良目瞪口呆,殿下一琼枝玉叶,龙子凤孙,是何说服自己,顺手得如此熟练? 江南商人的话轻轻揭过,殿下与公子照旧相处,一如既往,似又有所不同。 不同在何处,周瑜城看不出来。 皇帝急诏太子回都文书从一开始的温儒慈祥,通篇关爱之言,到如今隐隐抓狂,若非圣旨之上,起居郎要一一记录,流传后世,且不能被皇帝贿赂,一国之主,恐怕想爆粗口。 魏都 魏衡入了城,便进了宫,楚时被安顿在宫外,太子府中。 魏太子多在军中活动,住东宫难免不便,皇后手一挥,便准了他宫外立府。 较之江南水榭楼台,一步一景,魏衡的太子府更加简便,几乎没怎么装饰,大院场地几乎空出,一些做了木桩,做练武用,其余通通荒着长草。 下人奴隶很少,尚比不得楚太子一别院。 济生回到太子府中依旧是大管事,知晓江南人士更爱典雅别致处,便张罗些,至少让楚时卧房与秋风苑相似。 魏都居于最北方,触目所及,皆是一尺厚大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极目内外,惟余莽莽。 屋里烧了地龙,温暖驱赶着周身寒意,呼吸热气弥漫消散在空中,小案上放着精致糕点,许是寻不到梅花,这才将就糕点。 楚时将屋内扫过,轻轻颔首:“多谢管事,如此便好。” 济生本忐忑着,害怕公子不喜欢,听他如此说,长长松了一口气。 魏衡傍晚坐轿子回来,恰巧张士康一行几人前来邀他喝酒。 见是轿子,一行人愣怔片刻。 “殿下从前,不都骑马,难不成多日不见,我便记错了?” 疑惑恍过,转眼抛之九霄云外。 “殿下!殿下不够意思啊,回来也不通知我等一声。” 魏衡笑开:“这不是刚回来,就被老头召进宫,没来得及通知,今个别走了,留下喝酒。” “哎,好啊,难得殿下请客。” 魏衡怒而瞪他:“去去去,胆肥了是吧。” 几人哄笑着往太子府中走去。 他们都是从小与殿下一同长大,感情甚笃。 魏衡皱眉,藏在披风下的手不动声色扶着腰,老头下手也不知轻重,难不成府上有一美人儿的事没传到他耳中?打的如此重。 “嘶~” 韦温走在人群后,闻声回头,一愣,随即恍然,眼中骤然爆发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之情,差点涕泪横流,抱着殿下痛哭,快走几步扶住殿下! 魏衡直觉不对,忙放下手,嫌弃驱赶狂奔而来者:“你做甚?” 韦温压低声音:“殿下,我懂你。” 嗯? 他又懂了什么? 韦温神神秘秘望一眼前方勾肩搭背的兄弟,从袖中掏出一瓷瓶:“殿下,这是望月楼的新品,每次半粒,仙人来了,也说雄姿英发。” 魏衡:“?” “这是什么玩意儿?” “哎,殿下便别藏了,您在江南抢……得一美人的风光伟绩,早已传遍江南江北,听闻那美人美若天仙,长目天人,一夜七次,当是应该,不足之处,我能理解。” 他做了个封嘴的手势,保证自己一定不能说出去。 不足之处? 魏衡一瞬茫然后瞬间黑了脸,将瓷瓶丢回去,恨不能将人一脚踹至九霄云外,训斥:“闭嘴,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收起你那狗脑子,事儿都想不明白。” 瓷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韦温吓的心脏都停了,伸出尔康手,目露惊恐,瞪大眼呼唤:“不~” 手忙脚乱接住瓷瓶,擦掉额角细汗,劫后余生,看着瓷瓶,像是丢失多年钟爱之物,一朝回到自己手中,激动的热泪盈眶。 原地抱着瓷瓶温存一番,狂亲数口,这才珍之重之将东西贴身放好,匆匆追上前面一堆人。 “哎,你们等等我,殿下,殿下你好狠的心哪,怎么如此对待我救命的东西。” 魏衡耳中不静,加之这蠢东西天马行空,脸色愈加奇怪,魏太子这般年纪,断是不能让旁人知道他被打了板子的。 第56章 我这不是关心殿下 不愿解释,这不行的名头便安在头上,似刀,尽管不真实,也让人膈应,若是传了出去,他魏衡一世英名,便要交代这。 想到这,魏衡眼眸微敛,往后退一步,拎起韦温:“管家带诸君去前厅,孤有些话,要与韦兄单独说。” 韦温仿若捏住命运喉咙,小鸡仔似的被魏衡扯着衣服拉到角落,不敢言语。 “你夫人最近是不是和颜悦色了些,嗯?管闲事都管到孤头上。”魏衡举起沙包大的拳头,笑眯眯威胁。 韦温赔笑,抬手挡住脸:“我这不是关心殿下。” 魏衡受宠若惊,似笑非笑:“竟是如此,便是孤不识抬举,冤枉了韦公子你啊,便是明日众所周知孤房中艰难,也当感谢公子壮士之举,嗯?” 韦温笑容一僵,从善如流转移话题:“殿下,听说您收了一房小妾,天仙之姿,弱柳扶风……” “所以你便污蔑孤?孤今日也算开了眼,自个尚被夫人以房中不振遛的满大街跑,竟也能关心旁人如何,韦温你给孤听好了,孤好得很,孤一夜十八次,如何,韦公子对此结果可还满意?” 韦温:“我……” 魏衡恍然:“想来是不满意的,听说韦公子多一次都格外为难,定然见不得孤这等超群绝伦,出类拔萃,孤竟不知,韦公子有如此心思。” “殿下……”怎知他房中艰难? “你不必如此,若有难处,孤也愿赏你一块牌子,拿着进宫,好生与那群庸医说道说道,想必尔等很是愿意帮你。” “我……” “殿下,我……”韦温着急解释,脸憋的通红,生生插不上话:“我是见您腰……” “见孤什么?你胆敢揣度君意?”魏衡瞪过来,巴巴一顿输出。 韦温闭上嘴,垂下脑袋,认了命。 太子殿下嘴毒是出了名的,让他开了口,唯有说个尽兴,如今唯有熬过这遭,日后更加小心才是。 韦温蔫头巴脑,脑袋往狐裘一缩,格外窝囊。 魏衡将人逼到墙角:“怎么不说话了?孤听你解释,来,孤当真荣幸啊,竟有此体恤的臣子,夜半当躲进被子大哭三天三夜才对的起韦爱卿拳拳忠君爱国之心啊。” 韦温嘴角一抽,眼皮不受控制颤动。 魏衡还要再说,隐约听见一声呼唤:“殿下。” 霎时,晓看天青云破处,有人沐着霞光,救他于水火,韦温感动,热泪盈眶。 魏衡回头一看,美人踏月而来,身着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长袍,身披淡蓝色的翠水烟纱鹤氅,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韦温快速一瞄,瞬间愣住,他瞪大眼,好……好美的人儿…… 魏衡眉头紧锁,大步走过去:“怎么出来了,也不知多穿些衣裳,汉川呢,怎得放任你如此便出门。” 楚时抓住魏衡衣衫,任由人将他揽入怀中,企图为他挡风:“屋中闷。” “屋中闷也该多穿些,冻着怎么办。” 楚时低头望向自己,讶然殿下竟觉他如此还能被称之为少。 魏衡拉着人就要回房,楚时身子不好,因着蛊毒还未养好的身子,可不能有个闪失:“你随孤回去,再穿些衣服。” 楚时点头,随着他一步一脚印回去。 韦温半晌才将因惊讶而张开的嘴合上,脚步一转,带着这消息狂奔八百米,赶去前厅,滔滔不绝,蛐蛐殿下侍妾的容貌。 一拍桌子,总结:“倾国倾城!” 主屋中 魏衡将人拉到炭火旁,碎碎念:“怎得如此不爱惜自己,蛊毒尚未明确好全,又受了伤,身子弱,便要格外在意,没了孤,你可怎么办。” 楚时点头,目光落在魏衡略微不自然的腰间:“殿下可是出门摔跤了?” 魏衡话头一顿,点头:“路滑,孤没注意,无事,修养半日便无大碍。” 窗前,一群人撅着屁股,往里窥探。 扫雪下人抬头与一群腚面面相觑,转而背过身,身姿微微颤抖。 身边人拐一肘子韦温,压低声音:“你说的可是真的?殿下肾气亏空,当真是因着那美人容颜绝色?” 韦温点头,肯定极了:“错不了,你们没看见殿下遮遮掩掩捂着腰,魏都的路殿下便是蒙上眼走回,都不见得会摔跤,此番言论,定然是借口。” 美人也是观察细微,若非韦温碰巧撞上殿下揉腰,他们竟不知,曾经比大小王者的殿下,竟也有亏空一天,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一群人眼中放光,嘴上说着可惜话,心头打算却并非如此。 想当年,一群人被按在板凳脱衣受刑时,殿下尚能以大略胜一筹,让他等自惭形秽,如今,竟也有逆风翻盘时。 明天便得忙着各国朝岁之事,接下来,恐难按时按点回府,难得陪美人端坐,魏衡万般珍惜。 若非楚时身子实在不爽了利,魏衡目光落在他后腰,眼神可惜。 楚时给魏衡倒一杯水,后者接过,一饮而尽,蹙起眉:“怎得是冷茶?” 楚时起身回到榻边,“给殿下醒醒神。” 魏衡:“……” 这便是不喜了。 “我方才不曾看你后腰。” 楚时轻轻点头:“嗯。” 窗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声,魏衡眉心一跳,暗骂一声,阴着脸去开窗。 与他一同长大几人,除陈氏公子,韦温外,都会武功,听见魏衡往窗边走,几人暗道不好。 眼珠一转,默契将韦温与陈桥推出去。 魏衡抚上窗。 陈桥趴在雪中,方才面面相觑的腚沾了雪,茫然似找不到路的孩子,低喝一声,道:“狗东西!” 转眼对上一双含笑丹凤眼,他扬起一抹僵硬的笑,被灌一嘴冷风,弱弱打招呼:“殿下……下。” 魏衡点头,“陈小公子在这做甚?哎呀,这天寒地冻,难为你还记得爬孤窗,窥孤房中事,嗯?” 陈桥哭丧着脸,嘴角弧度无论如何牵扯都觉僵硬。 魏衡转眼一瞧:“哦,还有韦公子,原是房中没看明白,竟得来此机会,给各位家中刷点经验啊。” 韦温:“……” 他不明白啊,他不明白。 经年兄弟,竟也有遭到背刺的一天! 第57章 房中艰难 殿下算起来当是武将,在一群能动手不吵吵的将军中,单靠一张嘴便杀出重围,阴阳的所有人面如菜色,令众人如何也想不明白。 陈桥破罐子破摔道:“韦温说殿下房中艰难,我等自然是不信的,这不,就想着亲眼所见,打破谣言。” 承认了,怎么样吧。 “对,还有他们几个,方才都在这,殿下威武霸气,气场十足,您一来,他们便跑了。” 所以,能不能看在他们成了替罪羊的份上,求放过~ 魏衡沉下脸,身子探出窗,一把拉住陈桥衣领,一字一顿:“你还想看?来来,孤给你看看。” 魏衡纵身越出窗外,逮着人就往院子里走。 “汉川,关好窗子,照顾好你家公子。” 魏衡抬手一推,将人按进雪里,在这大雪磅礴及腰的雪天,文人风骨趴在雪上,半天爬不起来,惹人发笑。 “啊啊啊,殿下杀人了,呜呜,噗噗,凉凉,好凉,殿下饶命啊,饶命啊,夫人,夫人救救我,夫人。” 陈桥抬起脸,面上糊了好厚一层雪,眼前一片雪白,晕头转向的甩了甩脑袋,脸上白雪落了一半,化了一半。 蹲在墙角众人抿着唇,肩膀耸动,身旁人疼的双眼涨红,一把推开周霖,揉着大腿缓解疼痛:“周子琪,你疯了,憋不住你不能掐自己,掐我做甚?” 周霖抱拳抱歉,压抑的笑声漏出两声。 眼前投下片阴影,周子琪笑声一顿,憋的脸色通红,抬眸望去,魏衡冷冷望他,嗤笑一声:“哼,周小郎君轻功了得,能与万千敌军包围中一跃而起,转瞬无影,今个儿怎得还趴这呢。” 周霖眉心一跳,率先出手。 双方你来我往,打作一团,其他几位少将军见状,纷纷加入战斗。 张正良老神在在从院门口,晃悠到屋门口:“林公子。” 楚时低咳两声,颔首:“张先生。” 张正良观他精神尚佳:“公子身子可好些?” “多谢先生挂念,好多了。” 张正良转头望向院中四打一的斗殴:“公子觉得,我大魏男儿如何?” “雄姿英发,才略过人。” 张正良微愣,转而大笑:“公子说的是殿下吧,殿下常言公子含蓄,原也会如此直白夸赞。” 楚时摇头:“大魏国力强盛,殿下年少便以一己之力镇压朝中揭竿四起,军事能力可见一斑,其帐下人才辈出,虽不事农桑,于选贤任能一面,却并无不妥。” 自古国力由盛到衰,总有循环,魏衡会是一名好君王,天下有逐鹿中原的野心,却少有人才德配位,有大才者屈指可数,这盛世啊,乾坤未定。 “君臣相处融洽,君容臣不臣,臣敬君不君,便有不妥之处,也无伤大雅。” 张正良惊讶公子竟给出如此高的赞誉:“文人多忧殿下重情,难免优柔,公子博览万卷,先人史例如此之多,您……”便不担忧? 楚时扬唇,并不言语。 雪团越过男人,落在浅色狐裘上,晕出一圈深色,院中人不知何时变了策略,玩起了雪仗。 一个雪球挣脱预定轨道,砸向檐下美人,欢乐人群霎时安静,魏衡转身往楚时处疾步而来:“打疼没有?” 手掌因揉雪冰凉,魏衡并未碰他,只是用眼神将人从头到尾扫一遍。 楚时垂眸,目光落在滚入雪中融为一体的雪球,弯腰捡起,魏衡忙阻止:“阿寺,你身子弱,碰不得凉……” 雪球砸在魏衡心口,断了他的喋喋不休,也撩动男人心房,心头一片燎原野火。 眼前美人含笑,眉似远山,肤胜雪白,眉眼清透,言笑晏晏,捏在手中的雪球寒冷刺骨,很快夺取掌心温度,他顺势丢出。 雪球在空芒中划出一道缓慢弧度,点在魏衡胸膛,滚落在地。 清润话语带着些许欢快,缓而慢叙述心悦:“打中了。” 楚时抬头望向魏衡,沉稳的人儿若有似无,错觉般调皮自眼中一晃而过。 魏衡怔愣片刻,方回神,回头瞪向看呆的众人,抱着人飞快回屋,济生赶在身后:“殿下,膳食已备下,可要请各位公子去前厅?” “吃什么吃,自己家没饭?孤府上没饭招待,让他们走。” 济生:“……” 他怀疑自己年纪大,耳朵出了问题,没听明白殿下的大声嚷嚷,哪有赶客的道理,这难免不妥。 想要为各位公子挽回,殿下已关上门,隔绝旁人视线。 “殿下不玩儿了吗?” 楚时不明所以,望向他刚毅面容,心念微动。 魏衡不答,几步越过珠帘揭开屏纱。 楚时被他推倒在榻,屋内下人轻着手脚退下。 知他不喜自己混来,魏衡只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又亲,楚时挣扎:“殿下,你做甚?” 魏衡不放,混不吝低头再亲一口:“你方才勾引孤。” 楚时:“……” “南方少雪,从前不曾见过。”适才不成熟些,楚时耳廓爬上一抹红,有些羞润。 魏衡看的眼热,恨不能贴上去巫山云雨,抵死不休才好。 楚时身弱,冰凉掌心即便到了暖室仍旧冰凉,魏衡将烤热乎的手抚上,为他暖温,楚时的食指与中指长了一层厚茧。 像是常年拿笔,中指不似旁的手指纤细修长,而轻微弯曲,掌心覆盖一层软肉,能清晰摸到之下骨骼。 柔软,脆弱,楚楚可怜,美至人极却无力缚鸡,需要人保护。 天下,怎得就偏偏生出此等矛盾,合该被人争抢之人。 魏衡因着得出的结论胸腔激荡,自信自己能将人看顾得很好。 楚时往后退些,抬手捂住他的眼:“殿下莫要看了,您恨不得吃了我。” “那你给不给?” 楚时默,转过头不理他。 素了如此久,魏衡馋的厉害,便是一只手在眼前晃荡,也恨不得凑上去亲亲,咬一咬,一解心痒难耐。 “阿寺,便给我一刻钟可好,就一刻钟,若是没出来,我自己想办法,嗯?保证不过多折腾。” 他抓住楚时捂他眼睛那只手,低声讨要着。 楚时环顾四下,并未看见他人,挣脱紧箍,望向他:“殿下,这还是白日。”便兀要胡言乱语。 第58章 殿下承让 魏衡抬手挥灭屋中蜡烛,关上窗,将防风蚕丝锦缎烟雨印花棉放下,屋内顿时暗下,有光,却不似方才那般强烈。 昏暗助长暧昧,情谊丝丝缕缕从昏暗的对视中抽出情丝,丝丝飘散出去,弥漫空中,魏衡深邃眼眸中似有万象星河,让人沉溺其中,炭火发出脆响,惊回楚时的心神。 魏衡眼神火热,手不安分的四处游走,便要去解他的腰带。 下人踏雪而过,发出“咵嚓”脆响,楚时推开他的手,拉过一旁掩腿地衣,挡住魏衡下落的唇:“殿下,冷静些,不可。” 魏衡扯开碍事儿玩意亲上来:“可!” 如何不可,这都快两个月不见一点荤腥,从前不知床笫之妙,也不贪那点愉悦,如今尝此人间至乐,怎甘心看得见吃不着。 楚时脸颊白里透红,唇色泛着水,撇头推拒,蹙眉,有些冷:“殿下!” 吻落脖颈,魏衡抬头调笑:“阿寺害羞成这样?身子都红透了,真好看,哼。” 楚时闭眼,松了力道,竟也不反抗,魏衡惊喜,不等狂喜中做点更加欢喜事,便见楚时轻轻笑道:“殿下亲亲额头,许更有说服力。” 魏衡挑眉,虽有疑惑,不过一闪而过:“有何不敢?” 抬头,落吻,魏衡僵住,神志瞬间更加精神,转头冲门外吩咐:“来人!叫太医,来人!” 楚时听着耳边人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怒极反笑:“林寺,今个儿算你厉害。” 楚时捂着头,微微蜷缩身子,不懂魏衡话中何意,嘴角微扬,是略胜一筹的姿态。 魏衡大步起身,坐于桌边,猛灌好几壶冷茶,下腹一团火,烧的真旺,几壶冷茶压根不抵用。 他转眸望向倚在床沿的侍妾,没盖被子,罢了,让他冻会儿,让他消消心头火。 “殿下,我冷。”美人眸光潋滟,高热模糊了视线,眼中的殿下并不真切。 魏衡下意识起身,上前两步,转而顿住,吐出一口气,大马金刀往榻上一坐,挑眉:“冷啊?那可怎么办,孤这会儿突感乏力,便是想为你披衣,也有心无力啊,不如……阿寺主动些,爬过来?” 他将爬字咬的很重,眼神意味不明。 楚时淡淡点头,嗯了一声,没动。 魏衡盯着他,一息,没有动作,再等等。 两息……还是没动,许是在酝酿气力,便在等等。 三息…… “阿寺?”睡着了不成? 方才想要逗弄他的心思烟消云散,魏衡凑近些,心头发紧,莫不是晕过去了? 将人搂过,至炉子旁,唤道:“阿寺?” 高热让楚时头昏脑胀,身子乏重,他低低应声:“嗯?” “别睡,太医便要来了。” 怀中人无甚反应,许久,方才动动手指,以作回应。 魏衡以吻测温,烫的厉害。 “阿寺这温度烫人啊,都快钻进孤心头,烤的滋滋冒油呢。” “你说是不是?” 楚时:“……” 魏衡的话似隔了一层雨幕,听不真切,楚时努力抬起些头,眨眨眼,又躺回去。 魏衡身边有一贴身侍卫,本是乞儿出身,少时被魏衡捡回,做心腹培养,王泉前些时候告假,今早殿下晨起才回来,林公子的事儿济生万千叮嘱,要他小心伺候。 前人提点,他自当谨慎。 因着林公子身子特殊,太子府有太医常驻,王泉拎着太医,一路冲进院子,魏衡也不过与楚时说了几句话。 外头便传来太医含蓄问候王泉先人声音。 太医被放开衣襟,转头悠悠看向面前五大三粗的汉子,若眼刀能做暗器,此人恐怕早已死了千百次。 看看他这华贵衣衫! 看看他的飘逸风流大宽袖! 看看衣摆处的泥水! 看看这个没有眼力劲的家伙! 王泉抱着那把从不离身的剑,满眼单纯,回望过来,清澈的眼眸干干净净,不知他眼神为何如此奇怪。 “殿下吩咐,不容耽搁,太医请往里走。” 太医:“……” 心太脏,看一眼这缺心眼子儿都觉得自己能捏死他。 冷哼一声,甩袖转身。 “老臣写一方子,若高热退下,便无性命之忧,公子身子弱,万不能再受凉,日后好生将养,于行走无碍。” 魏衡点头,济生送太医离开,路过王泉时冷哼,沾了泥的脚踩上去,留下一个泥脚印,扬长而去。 王泉垂眸,目露不悦,这人走路都不看着些,踩到他的新鞋子了。 魏衡将人搂入怀中喂药,闻到苦味,楚时微微侧头,并不想喝,手指蜷缩放松,收紧,缓缓睁开眼。 “醒了?头痛吗?” 魏衡放下汤药,接过下人手中帕子,为他擦拭额间冷汗:“你呀,离了孤可怎么办。” 水眸眨巴两下,定定望着眼前人,伸出手,滚烫掌心抚上硬朗俊颜,一寸寸摸索。 魏衡愣住,屏住呼吸不敢动,阿寺这是做甚? 呼吸随着那只下落的手变弱,楚时眼神迷离,似是烧糊涂,动作纯真。 “阿寺?” 魏衡呼唤的极其小心,生怕惊醒尚且迷糊的人。 楚时感觉不到方才那股灼重呼吸声,挪开手,魏衡只感觉心空了一块,想要把人抓回来,从此移不开眼才好。 “啪!” 心头思绪未过,便挨了一巴掌,魏衡愣住,幽深眼眸转瞬清澈,许久,方才眼神聚焦,不敢置信盯着面前的人。 便是烧的失去意识,楚时也被他的反应取乐,勾起一抹笑,拍拍他的脸:“好看的呀。” “似是见过嗷。” “便是这脸色不大好嗷,嗯,不喜欢……” 魏衡:“……” 嗷? 好生可爱的腔调,从前从未听他说过。 楚时力竭,下面嘀咕的声音太弱,串联了几句江南方言,腔调与楚国相似,魏衡听不大清,方才被打了一巴掌,也不生气了。 搂着人沉思。 魏衡本打算让人休养半月,便带他看看魏国都城,免得将人憋出个好歹,却不想,只是屋外站了片刻,便发了高热。 这一躺,又是好些时候。 这日,楚时强撑着起身,拉开床幔,汉川赶忙抱了一堆衣服:“公子,殿下说您若要起身,万不能再着凉。” 望着那一堆足够将人掩埋的衣物,楚时沉默:“……这些都要穿上?” 第59章 煮酒烹茶 汉川眼神坚定,一步不让守在床边,点头称是。 时至年关,魏衡事务繁忙,楚时已近四五日不曾见过人,若非卧榻之侧常伴有温度,楚时都怀疑人未回来。 那日索欲不成,楚时以为人会痴缠几日,未曾想到会是这般,算是阴差阳错。 楚时身子好转,并不得见生命之危,他便令李冬柿速速回楚都。 他到底土生土长于楚都,一些习性难以更改,若教人查出端倪,恐再难脱身。 赤阳当头,阴了许多日,这还是楚时到魏都后第一次见,微风送来一丝凉意,青瓦间滴落着雪水,悬挂而下的冰棱鳞次栉比,错落有致。 楚时提起青袍下摆,缓步拾阶而下,太子府中下人正在济生指挥下铲雪,阳光有些刺眼,楚时闭了闭眼,待适应,方才睁开。 济生挂着笑迎上来:“公子?您可好些了?” 上下打量一番,确定公子穿着保暖,这才笑谈:“您看着此前些日子精神了些,大喜啊,殿下也能安心了。” 楚时轻笑,不自在挥挥衣袖,这衣衫备的多了些,举手抬足,有些困难:“殿下这些时候很忙?” 济生点头:“魏国有朝岁风俗,年后三日,满朝文武贺新岁,朝廷举办清谈会,冰嬉赛事,北方诸子从文者出口成章,从武者大显身手,届时朝廷大员会与皇家一同至,与民同乐,共贺新岁,殿下负责场内安定,定然忙的。” 楚时点头,从前深居紫微宫,听过魏国贺新岁的习俗,习俗涵盖各州各县,堪称一年之最。 “贺新岁很是热闹,届时公子也可前往观摩,殿下十五岁前年年魁首,后免于打击臣子内心,方才敛去锋芒,今年若公子前去,殿下说不定会上场呢。” 济生语罢,又想起公子喜静,恐…… “好,殿下从前多番提到贺新岁热况,从前不曾见过,如今,定然会好生看看。”楚时看出济生顾虑,轻声应下。 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浓黑鸦羽清颤,于眼下投一片阴影,紫色大氅更衬得人娇贵,不少扫雪的小丫头红了脸,感叹公子容颜。 魏衡欢喜一人,便是将人捧上了天,太子仪仗跟在楚时身旁,前后围着四名内官,手中提着炭火,驱散前方寒冷。 楚时没有走很远,便在不远处亭中落了脚,下人将帘子放下,亭中放置炭火,并不比屋里差。 亭中置了软榻,炉子上煮着茶,楚时望着桌上青瓷碗,突然想喝些黄酒。 自从云州病发后,魏衡看他犹为严苛,许多食物再不曾见过,与魏衡说,他定然是不会同意的,北方不喜黄酒,府中便是有,也在少数,若他索要,很容易暴露自己。 魏太子一张嘴,最是霸道,若他当真要了,还不知被如何念叨,索性不告诉他。 魏都酒肆众多,当有才是。 魏都街道繁华,叫卖声不断,许是天气难得放晴,百姓脸上带着笑,阖家欢乐,安居乐业。 汉川欲言又止,捧着手中竹蜻蜓,欲哭无泪:“公子,若您旧病复发可如何是好,殿下会扒了我的皮的,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楚时不搭理他,漫步寻找着酒肆。 见人不搭理,也不吃苦肉计,汉川只得苦哈哈跟着。 一路唉声叹气。 楚时笑道:“汉川,南方有一风俗,若叹的气太多,便会消磨财气,如此便发不了财。” 汉川面露惊恐,发不了财,竟有如此恶毒的诅咒,他忙吸一大口气,想将方才叹的气收回。 “回来回来,给我通通收回!” 公子不让殿下安排的密影卫跟着,他实在想不通,公子是如何得知他身旁有密影卫跟着的。 江北难见容貌如此倾城者,不少人停下脚步,瞪大眼睛看来,更有甚者转了个弯便跟上楚时,无甚恶意,只是单纯与这人间绝色待一段路。 一段路便好。 跟的人多了,楚时身后逐渐聚集十人,百人,汉川一见这阵仗,那还得了:“公子,这里人多,恐冲撞你,不如我们……” 从前劝几句便会应允的公子,今日格外倔强,楚时注意到身后跟随者,转头拿起一小摊上的帽笠,遮住容颜。 身后跟随者恍然回神,自觉冒犯,纷纷离开。 楚时身子不好,走的太远有些体力不支,累时便停下缓缓力气,复而继续走。 汉川不知人要去哪,也不知公子要做甚,脑海中盘旋着方才的威胁,委屈巴拉跟着:“公子,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楚时停下,额头满是虚汗,双脚酸软,四下望去,总算找到一家酒肆,他唇间微勾,露出一抹笑,这才回答汉川:“去酒肆。” 汉川焉头巴脑点头:“哦……哦?啊?酒酒酒肆!?公子?!我没听错吧,您去酒……肆……去酒肆做甚?” 这处酒肆位置有些偏,地方也小,不过,楚时老远便闻到了酒香,很是醇厚,想到此,他不禁加快步伐。 “酒家,此处可有黄酒?” 汉川快步跟上,急得手舞足蹈:“公子不可啊,不可啊,您身子不好,不能喝酒的,公子……公子,殿下若是知道,能打杀了我。” 酒肆视线昏暗,难以辨别屋中酒水,楚时将帽笠揭下,仔细寻找好酒。 一老头坐于门前,摇着藤椅,闻言看来,愣怔片刻后调侃:“哟,哪里来的小仙人,竟生的如此貌美。” “老人家缪赞。” “黄酒啊,倒是有,便是数量不多,这位小公子想要多少?” 汉川挤眉弄眼,挤兑老头,望他拒绝。 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老头装作没看见汉川的眼刀,笑眯眯引着人往屋中走。 “老伯不用麻烦,便为我濯四五杯即可。” “哎,可是要上好的黄酒?” 楚时点头:“嗯。” 汉川见公子这是铁了心要喝,只得满脸灰败,欲哭无泪蹲在墙角,画圈圈诅咒酒家,诅咒公子善,诅咒……罢了,诅咒自己吧,呜呜。 买了酒,楚时也不等回去,找了个布满青苔的石阶,垫了狐裘,席地而坐。 汉川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做出此动作的是林公子。 第60章 怕我发现你偷偷喝酒 这可是用膳尚要祭天感地的林公子。 楚时回头,学着汉川的模样惊讶瞪眼,旋即粲然一笑:“从前人后,家中一直教导克己复礼,稳重持孤,如今无旁人,便随意些。” 汉川强行收回自己瞪大的眼,似懂非懂。 倒满杯酒,手上份量足,许是给的银子多,老伯为他温了酒,酒水滑过喉咙,尚有些许凉意,紧随而来一阵甜辣味道。 “公子……不成咱们少喝些,若是殿下知道,怕是不妥。”汉川缴着衣衫建议,面露苦色。 魏衡看管公子极其严实,那桌上温茶都不可过冷过烫;入口膳食,从火候佐料到入口温度,点了专门人才把关,不得一点怠慢。 当真让殿下晓得了去,他……想起殿下不怒自威的脸色,汉川便觉余生悲哀。 楚时若有所思放下杯子:“也是,那……”复而再饮一杯,“那我们不告诉他。” 汉川瞪大了眼,一瞬入云霄,又跌落泥泞间:“……” 公子笑容晃眼,只是看多了,便也免疫,甚至能从中窥得几日无可奈何:“公子,真的不能再喝了,这都第四杯了。” 说是让酒家卖四五杯的模样,结果这瓶像是个无底洞,见这情形,想来是还多着呢。 他回头就与济生管家告一状,说着酒家强买强卖! 魏衡打马经过暗巷,卫尉正与他汇报各地藩王进京安排,眉眼冷肃,凶神恶煞,一张俊逸非凡的脸,硬是被战场血煞渲染的肝胆俱颤,百姓纷纷推开,离远才敢抬眼偷瞄一眼高头大马上的天潢贵胄。 卫尉正说到激动处,拍着马大笑,殿下抬手,示意他住嘴。 “尔等先回去,孤尚有事,稍后进宫与父皇说明。” 乍一回京,魏衡不曾得到大军得胜归来主帅的荣誉,反倒被老头打了一顿,当朝斥责他强抢男子,兴师动众遍寻天下名医,修养好些时日,这才能骑马。 魏衡性子倔强,从前被斥责多是不服,事后总要闹上一闹,夺回属于他的一切,今个儿却安安静静,甚至嘴角带笑。 那如山的赏赐也没要。 魏帝气的下了朝便去了未央宫,多吃了两碗饭,搂着皇后好一通抱怨,得了便宜,这才收起一腔火。 公子是殿下的人,又值盛宠,虽说现在尚未过纳妾文书,汉川也不敢僭越,楚时一杯杯的喝,汉川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他甚至想不顾公子威胁,将殿下叫来,规戒公子一番保重身子才好。 “嘚嘚嘚嘚……” 楚时看向马蹄声响起地方,淡淡感叹:“被发现了呀。” 汉川满脸灰败,俯首跪地请罪。 魏衡下马,大步走来,将人抱起:“怎么坐地上,当心着凉。” 淡淡酒香涌入鼻腔,他这才看见石阶上的酒壶:“喝酒了?” 楚时点头,搂着魏衡脖颈,唇角微弯:“嗯,一杯两杯,或许三杯,四杯,记不大清了。” “为何不在府中喝,这天寒地冻的,出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殿下总管皇城禁卫军,当有自信才是。” 魏衡低笑:“那你说说,为何不在府中喝?” 别看楚时面上沉稳,心中尚有二三心虚,谁能想到,如此偏的地方,也能遇到殿下。 魏衡接二连三追问,像是避不开这个话题,楚时叹了口气,将藏入宽袖的最后一杯黄酒一饮而尽,方才被抱起,竟也没撒。 这才开口:“怕殿下发现。” 魏衡将人往怀里掂了掂,有些意外:“我还以为,林公子不敢承认今日兴致盎然,从侧门溜出府,竟只为一口酒呢。” “那殿下觉得,我会找什么借口?”楚时拍拍人大臂,示意他将酒壶拿上。 魏衡转身,汉川赶忙将东西拿上,举起手牵着殿下的马,默默跟在后面。 “让我想想,是见不到孤,孤寝难眠,望眼欲穿,相思入骨,魂牵梦萦,日思夜想,实无他法,这才出此下策,饮酒买醉,以图孤入梦,与你交劲而卧,缠绵悱恻,是不是?” 这是什么话,不堪入耳。 楚时抿着唇,耳廓通红,挣扎着就要下来:“殿下多心,我只是苦药喝的多了,这才换换口味。” 魏衡搂紧他:“当真不是思念孤?” 楚时惊讶:“我怎会思一妄匪狂徒,殿下莫要说笑。” 魏衡爽朗大笑:“哎呀,生气了?喝醉了?” 楚时面皮微红,一双琉璃水眸望来,含着几分羞恼的凶狠,便是隐藏心情也不会了。 “你说说你,酒量便这点,还敢跑出来喝酒,若是醉卧街边,被人看到还好,若是无人看到,明日孤可就要面对晴天噩耗。” 北边雪天,大雪封路,晚上若在路边躺一夜,真真能冻死人。 这般幻想着,还不忘点评:“孤多可怜啊。” 楚时勾唇:“殿下当高兴才是。” 魏衡垂眸望他:“此话怎讲?” “万崇关内,殿下可是说,若我归尘,您明个儿便接一姿色胜过前人者,如此美事儿,殿下不该高兴?” 魏衡身躯一震,哑口无言。 半晌笑出声:“阿寺当真记仇啊,便是当时戏言也要谴责孤一番。” 楚时伏在他胸口,轻轻笑:“自当谴责的。” 楚时不过多一侍妾称呼,尚是自由人,魏衡自然不能拘着他,初闻他偷偷出门,只为讨一杯酒,魏衡乐出了声。 “下次若想喝,让管家备下便是,哪里需要偷偷出门,你身子不好,走不得如此长的路,当心胸口疼。” 楚时点头,困乏的厉害,这个时辰,他本该午憩片刻,因着饮酒的意志,这才耽误了时辰。 太子府内 待人睡下,魏衡这才唤了人为他把脉:“他方才喝了酒,于他的病情可有大碍?” 太医仔细诊过,方才起身回话:“殿下不必担心,小酌两杯并不会引发旧疾,公子体内蛊毒多变,虽说多日不见复发,却是始终的隐患,膳食方面,当万分小心。” “嗯,孤记下了。” 胡太医有些迟疑:“自从服下神物后,公子的脉象便异常奇怪,时有时无,平日只能靠殿下观望。” 魏衡点头,知道楚时身子特殊,干脆问了该注意的地方。 第61章 庞然大物 妥帖起见,太医还是留了药方,以便公子夜里不舒服,免得殿下踹开尔等房门,他一把年纪,还得担惊受怕。 三更刚过,楚时便睁开眼,头疼的厉害,感受到怀中人动作,魏衡将人搂紧:“别跑,就这样睡。” 蹭蹭侍妾脑袋,亲一口泛着淡香发丝。 楚时本想与他说口渴,便觉腰间一器物,格外威胁,他僵着身子,放缓呼吸,慢慢往里挪。 魏衡长手一伸,将挪开一厘的楚时再次搂回怀中,许是觉察动作舒服,魏衡重复了好些次方才的动作。 楚时腰身发麻,夜中满脸通红,他想推开身后人,小声唤他:“殿下……我想喝水。” 魏衡迷茫抬起头,松开人:“嗯?好。” 光着膀子便要去倒水。 屋中燃了好几盆炭火,楚时畏冷,魏衡阳火重,便觉屋中热,睡觉更多将棉被与阿寺一同抱入怀中,他或着单衣,或不穿。 昨夜荒唐一次,魏衡不愿着衣,道隔着被子,威胁不到楚时,不想半夜,他便揭开被子躺了进去。 冷风透过帘子缕缕传来,魏衡清醒些,倒了杯热茶,试过温度,方才递给楚时。 魏衡转身时并不明显,如今面对着面,印象中的“庞然大物”格外精神,楚时移开眼,借着夜色遮掩通红的耳垂。 “可还要?我再给你倒一杯?” “不用了,殿下快些睡吧,您明日可还要早起?” 魏衡搂过楚时:“自然,那些个藩王路程有远有近,有时几日不曾招待一位,有时一日三四个有功之臣,父皇为显皇恩浩荡,便将事都丢给孤,还有冬日猎场,都得一一探查,哎孤还是太过能干啊。” 将不断后退的人搂过来,这才察觉:“阿寺怎么总是往后退,搂紧我些,暖和,待会儿冷着,生病可如何是好。” 他哼笑两声:“怎么,用他时,阿寺可是非常满意,如此快便翻脸了?好狠心的人呐。” 楚时翻过身不理他,闭眼。 魏衡抓住人,啃了两口脖颈,也不管精神的兄弟,闭上眼继续睡。 楚时抿着唇,耳边起落呼吸声绵长,本已被气精神的思绪渐渐混沌,直至坠入梦乡。 魏衡午时回来,楚时还在休憩,于门口净了手,褪下厚重盔甲:“还未醒?从前可是这个时辰?” 王泉朗声回答:“从前早两个时辰!” 魏衡瞪向他:“滚出去!” 王泉愣住,王泉委屈:“殿下可是嫌弃属下声音大?” 从前还夸他声若洪钟,酷有将帅之风,如今便被嫌弃了。 不等他多言,魏衡便抬脚将人踢了出去,楚时被一声吼惊醒便做起身,魏衡进来时,他正在穿衣:“今日怎么起的这般迟?” 接过下人手中外袍为他穿上,魏衡一把搂过人的腰肢,胁着人往榻上走。 “近些日子总觉身子乏,今日便起的迟了。” 楚时的身子,魏衡可不敢马虎:“身子乏?可是风寒未愈?昨夜太医与你诊过脉,当无不妥才是。” “许是昨日饮酒的缘故。” 提起昨日,魏衡便觉好笑,不由调侃:“哎呀不得了,阿寺平日里端的清高自持,竟也会贪图口腹之欲,放纵啊。” 楚时端起茶饮一口醒神:“殿下今日不忙?” “忙中偷闲,便想回来偷香一记。”说着便要凑过来,楚时往后退些,用手推他:“殿下当稳重些。” 魏衡偏不,抓着人的手便要咬一口。 楚时蜷缩手指:“殿下,我还没洗漱。” 魏衡挑眉,欺身:“阿寺的意思,要孤给你洗?” 楚时:“……” 楚时站起身,济生听着声响,摆手,外边等待奴隶鱼贯而入,魏衡看着人洗漱完,将人拉至铜镜前:“来阿寺,孤今日带回一美人,可堪取代前人者。” 魏衡指着铜镜里飘逸独立,温良优雅的美人:“看,容颜可堪比?是不是美极了?我告诉你,孤甚爱之。” 楚时心间竟生出一丝荒唐之感,竟是自己做了自己的替代? 他轻轻弯唇,侧眸浅笑:“殿下觉得,他哪一点比得过我?” 魏衡没能如愿让人羞怯,反倒被这个问题问住,一时不知如何做答。 “阿寺快坐下,孤给你梳头。” “殿下不介绍我与他认识?” 自己抱石砸脚,魏衡低头狠亲一口:“不认识,孤有你一人足矣。” “好了好了,不与你提,快坐好,给你梳头。” 从前大病,楚时瘦的皮包骨,单单看一眼都觉吓人,如今养娇贵些,看着还是瘦,便是咬一口,也无多少肉。 魏衡蹙眉,有些愁:“阿寺该多吃些,待冬日雪化,我亲自教你一些强身健体的武功,大病亏空身子,怎么补都无济于事。” 他拢紧过腰的青丝,熟练为他半束,这才将人拉至榻边。 “午后便让太医去库房看看,将好东西统统挑出,让厨房给你炖了,好好养一养肉。” “前些日子胡太医说的药膳不错,我看你气色也不好,明日便安排上。” 楚时拿起一旁的书,魏衡喋喋不休安排着开春后如何教他将身子养好。 絮絮叨叨一通,不曾听见人回应,魏衡看过来:“阿寺?” 楚时转身换了个方向,看的入神。 魏衡懂了:“你不愿?” 楚时这才放下书,回身望他,摇头拒绝:“我不愿。” “为何?不愿吃药膳,还是不愿练武。” “不愿练武,我不喜。” 魏衡以为是何原因,缘就是这个:“为何不喜?” 楚时不愿再说,沉默不答。 魏衡:“阿寺……” 他将人拉过,抽掉他手中书,捧着人脸,迫使他抬头,近距离观赏楚时风华绝代。 温声询问:“为何呀,只因不喜?” 楚时望他,眼眸转头,如星辰闪烁,射出千万情丝,白皙脸庞绒毛清晰可见,便是如此近,也找不出这张脸丝毫毛病。 他当是极受神偏爱,竟将如此完美之人送到他身边,得以日夜缠绵,长相厮守。 魏衡估摸着,如此对视,待会儿便能亲上去,好一番品尝其鲜美味道。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殿下不好了!” 魏衡脸色一瞬阴沉,冷漠转头,悠悠望向周瑜城。 第62章 殿下,出事了 似笑非笑:“周将军说谁不好了?” 便非要在这浓情蜜意,得愿一亲芳泽之时,嚷嚷个不停。 魏衡戾气横生,恨不能将人拖下去砍了,以消心头这股欲求不满的火。 “殿下……不是,精盐出了问题。” 张正良近来无事,便窝在屋中,躺于摇椅,面前摆一盆炭火,手旁放置一本书,揣着手昏昏欲睡。 文化人身旁总得有几本书装饰,虽不看,也要抬架,似那孩童归家,不一定作业,但定然带了书。 书童小心揭开帘幔走近,低声唤他:“先生,殿下来人说有要事请。” 张正良迷迷糊糊,将压在身下,扯得生疼的头发解救,问:“可有说何事儿?” 总不能又将公子惹生气了。 “说是与精盐有关。” 张正良倒吸一口炭火气,脑袋晕乎乎,弹坐起身:“你说什么?快快快,快为我宽衣,此事拖不得,去晚了殿下该罚俸。” 自从万崇关内,他与周瑜城探望林公子,周将军不慎说了句“病入膏肓,丑的脱相。”后,殿下便盯上了他们的俸禄,一言不合,银子那是哗哗的消失啊。 断人财路,林公子说的对,殿下就是一坏东西。 书房内 盐官擦着汗:“殿下恕罪,我等当初一一排查,的确无碍,这才清点下放的啊。” 精盐一年便出不了多少,下放时也是万般小心,兢兢业业,如何便能出了差错去。 张正良来的慢,并不是发生了何事,细问才知,原是精盐下放后,一商户购买后觉察精盐有异,遂到官府查证,不料当地官府竟说精盐无碍,是男子故意找事儿。 县吏不仅将人打了一顿,更是没收了商户所有精盐。 商户离开,本以为这事儿将告一段落,不想两月后,商户一纸诉状告到了盐监,盐吏处。 盐监监察盐政,盐吏辅助盐政,两人本是合作关系,若关系要好,说不定那商户依旧求告无门,偏偏两人曾是亲家,后又因家中女眷出事结了仇,朝堂上算政敌。 “此事诸位如何看?” 周瑜城仰着头,四下看看:“殿下,我建议派遣大臣查清此事。” 屋中人纷纷看向他,张正良几步上前,握住周瑜城双手:“将军明年便要议亲吧?” 周瑜城满脸疑惑,不懂他问这做甚。 “嗯,届时还请各位赏脸啊。” 有些不自在的扒拉开张正良的手,瞪他一眼:“你做甚,少拉拉扯扯。” 张正良低咳两声,退开些:“周将军即将娶妻,官至正五品可觉低了些?” 不等他瞪来,便继续言道:“周将军且慢动怒,我也是为将军着想。” “您想想,京中贵族后院女儿家可是最爱攀比夫君之道?” 周瑜城想到家中老母,认同点头。 “那你想不想将职务往上提一些?让嫂夫人一呼而万妇应?” 周瑜城瞬间两眼放光:“殿下可是要予我加官晋爵?” 魏衡点头:“若此次精盐一案办的漂亮,孤提你做四品!” 周瑜城:“……” 后知后觉,竟踩了一脚坑。 他转头望向张正良,这厮狗贼害他呀! “殿下,不成啊,后日我需得去一趟岳父家中联络感情,婚礼事宜也不曾妥当,张正良!殿下,让张正良去,他昨日闲得喂癞蛤蟆吃茶,加之他心思细腻,定然能胜任。” 张正良脸都绿了:“你这莽夫,那不是癞蛤蟆,那是金蟾茶宠!” 周瑜城挠挠头,难得转了个弯,大喜过望,拉着张正良的袖子将他往前推:“殿下你听,他承认他很闲。” 张正良:“……” “殿下,为君分忧,我定当义不容辞,效犬马之劳,只是这天寒地冻,雪天路滑,我这身子骨前些日子不慎摔了一跤,尚未好全,有心无力啊。” 周瑜城:“殿下您别忘了,他当初探望林公子,可是大逆不道,前些日子摔跤也是因着前夜与怡红楼的姑娘谈情,伤身过度,跌倒时无力爬起,这才损了腰。” 魏衡:“……” 众人:“……” 韩光几次想插嘴,如今总算逮到机会,便立马出列:“殿下,我有一计!” 魏衡听见这声便反射性头疼,望向一旁项燓,询问此人如何在这处。 “殿下,殿下,您且听我一言。” 魏衡摆手,生怕他说出些灭天理存人欲的主意,忙叫人将人带下去。 被韩光一刺激,魏衡也无意争论下去,大手一挥:“你二人同去。” 魏衡深感此决定高明,免得二人相互谦让,伤了和气。 周瑜城:“……” 张正良:“……” 张正良悠悠望向周瑜城,这颗呆瓜,没事儿提什么林公子。 当日二人一同探望,因公子病容,惊退是他,惊呼出声的是周瑜城,他旧事重提,能得什么好处。 众人散去后,钱老单独留下密谈:“此次精盐一事,恐怕不简单。” 魏衡提笔审阅折子,上乘紫毫沾了朱砂稳稳落下,笔走龙蛇留下批语:“知道了。” “盐官长所为,孤曾有耳闻,从前战事焦灼,如今得了空,孤自然不会轻拿轻放。” 夜黑风高,退了水的道路旁亮起一盏烛火,光亮映照处,雪白一片,魏衡慢悠悠的走:“公子可睡下了?” “睡下了,公子作息从来准确,太医晚膳前请过一次脉,并无大碍,殿下宽心。” “嗯,下去吧。” 转眼密影卫来到身旁:“殿下,民间突起一则谣言……” …… 转眼便是清谈会,这日暖阳高耸,万里无云,长天一色,不落古今,钦天监测算半月日子,今个儿除了天气好,却是一年之最的衰日。 这日若有学子得入名师眼,可见其气运之深厚,此子定然不可限量,魏衡为彰显皇家大度,特意将太子府前院定为清谈会地点。 卯时末辰时初 楚时睁开眼。 魏衡换了件黑紫外衬束袖,早早为楚时准备浅紫色锦袍,青色绸丝做内托,再束一身浅白狐裘。 望着同款衣衫,一人穿出杀伐之气,一人摆袖青松之姿,刚中带柔,好生般配。 楚时眼中迷茫,鼻头微红,眉眼舒展,很是无害,眼底带着倦意,便是没睡醒。 第63章 属下心悦公子已久 “可醒神了?不知林公子睁眼便瞧见如此丰神俊朗的孤,是何感想?” 楚时再度闭上眼,并不接话。 安神的汤药中有一味安眠的药,楚时便是睡过了时辰也觉周身乏力的很,睡不够:“还睡啊?很困?” 楚时轻轻点头,困倦的厉害。 魏衡凑上前偷香:“不睡了,过些时辰会有学子入府投名状,阿寺若感兴趣,可去看看。” “嗯。” 清谈会当真盛大,楚时居后院,尚能听些高谈阔论。 泛着苦味的汤药放于桌面,楚时眉头微动,吩咐道:“便放着吧,我待会儿喝。” 那人没动,高大身影压迫而来,楚时这才抬头:“殿下?” 他不是去了清谈会? 魏衡不知何时换了身身浅蓝色宽袍,行走间长袖挥的虎虎生威,尚有将侍妾收拢口袋贴身携带之心,眉眼带笑,生动含情,劈手夺过他手中书册:“公子可是认错了人,属下只是一送药的。” 楚时:“?” “那你倒是大胆,竟敢调戏太子的人。” 魏衡惊讶他的配合,轻咳两声,进入状态,目露沉重:“这全因……属下心慕公子已久。” “日思夜想,辗转反侧,公子窈窕君子,想来断断看不上殿下粗鲁那厮,公子!若公子哪日厌倦,我可,可能争那一拳之地?!” 楚时挺腰垂眸坐久了,有些不适,便想着换个姿势,乍一听这等荒唐言论,惊的险些失态。 宽袖拂过桌上茶水,晕染小片深色。 讶然抬头,竟见魏属下眼中闪过痛色,情绪压抑,谁见了,不道一声好生痴情。 魏属下步步紧逼,妄求所得:“公子,公子,若你不得答应,可愿吻我一下,断我念想?” “我保证,这一吻后,我绝不纠缠。”魏属下一把握住那双骨感修长的手,指下软肉温软,指侧有厚茧,触感如上好软玉,爱不释手。 楚时将手抽出,推开人:“殿下,我喝药罢。” 楚时用力很小,并不足以伤到人,魏衡却痛苦难耐,往后跌去,呈力竭西施状,捂住额头,沉痛道:“阿寺……伤了孤的心。” 楚时:“……” 他此时不知言何方能表达此心复杂,一瞬仿若世间苦果入了心,便要露窘,又觉失了姿态。 “林公子当真如此狠心,便是我跌倒在地,也不愿伸手搀扶,我这七零八落的心,当真要碎了一地啊,一地啊,捡不起来。” 楚时只觉眉心跳动,甚感荒唐。 若非下人已被打发走,让人听了一句去,魏太子的脸面还要是不要。 从前觉得苦药难入喉,如今倒觉迫切:“殿下!” 见人加重语调,魏衡不情愿,慢吞吞收势,将汤药端来:“罢,不逗你了,汤药苦涩,可需孤喂你?” 楚时接过碗,竟是如此迫切将汤药一饮而尽。 魏衡哑然,半晌,干巴巴道:“倒也不必如此急迫。”话头一转,“孤也可喂你。” 楚时兀自拿一块蜜饯,小口咀嚼,兀自消化方才惊颤。 粉嫩唇瓣轻轻落下,掩去小块糖霜痕迹,贝齿咬下很小一块,下颌轻轻动着,魏衡看的勾人,腹火旺盛的厉害,他哑着声,问:“这蜜饯,好吃吗?” 楚时侧眸看他,拿起一块蜜饯递过去:“殿下尝尝。” 魏衡俯身含住,却是沾了糖霜的手指。 楚时身子一颤,缩回手,指尖湿热触感犹在,楚时将手背至身后,企图将那股暧昧心悸压下。 魏衡意犹未尽:“当真甜,林公子这等风华无双之人,便是让孤舔舔手指,也是孤赚,阿寺说是不是?” …… 魏衡几步跳出窗,与巡逻卫士面面相对,他衣衫凌乱,神色紧张,乍一见满脸清澈卫士,竟忘记收回脸上神色。 两边对峙,谁也不曾率先开口,空气静的厉害。 项燓迟疑,焦虑,最终下定决心,大喝一声:“保护殿……” “闭嘴!”魏衡厉喝一声,避免他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这才随意整理胸前衣衫,嘴角噙着笑,心情极好,背着手离开。 卫士冲殿下背影行注目礼,半晌,这才有人问:“大人,还需要保护殿下吗?” 项燓回头望他,后者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等待一顿臭骂,便听见:“你说啥?大声些!” “……” 差点忘了,老大耳聋。 魏衡晃悠到清谈会,引来清谈会高谈之声停顿也不在意,大司农不甚走心拱手,太傅下意识扶额,安阳王满眼赞赏。 他挨个打招呼:“大司农今日腿脚方便啊,竟起得来。” 老头冷冷扫他一眼,冷哼:“比不得殿下晨起抚恤部下。” 冬日第三批银子还未按下去,魏衡就知道这狗东西不会这么好心,还特意让他清点部下将领家属,大清早也不安生。 魏衡方才讨了吻,将人欺负了个透彻,此时心情极好,并不生气。 “大司农这话便不对了,孤好意关心,你怎得阴阳怪气,好生伤孤心。” 大司农移开眼,不再言语。 “太傅啊,近来身子可还健壮?” 太傅捋着胡须,他今日得了几个好门生,面对曾经让他怒追三里的弟子,也愿给个笑脸。 “托殿下的福,健步如飞尚可。” 魏衡面对太傅笑容,难得想起楚时说的:“被先生教训,是极大的过错。”迟到多年的羞耻感姗姗而来,摸摸鼻子,放下插科打诨心思。 少府端酒起身恭贺:“闻殿下平叛大捷,让尔等反贼人头落地,引颈待戮,送质入魏,臣甚是敬佩,在此,敬殿下一杯。” 言罢一饮而尽。 魏衡应着,却未举杯。 他贵为储君,一国太子,若非所愿,天下都得顾着脸色。 周瑜城品不明白其中暗潮涌动,拐一肘子与学子相谈甚欢的张正良:“哎,那少府在叫什么呢?” “殿下之英勇身姿,我等钦佩之余,不得言语赞誉,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今个儿便舍了脸面,斗胆问上一问。” 席间有同僚应喝,亦有太子一派训斥。 魏衡饮尽杯中酒,一品再品,深觉侍妾当是没见过大场面,这叫黄酒的东西,一丝酒味也无,回味竟还有些甜,味道奇怪,他竟喝得陶醉。 第64章 魏太子舌战群儒 “想问便问,孤要你一张脸做甚,踩着坐那脚踏石垫子孤该嫌你晦气,脏了孤屋中蓬荜生辉,房中人身子不好,你若冲撞,有几条命偿还的。” 魏太子从前不信风水,如今府上养了好几人,不时召见。 “日后这等自取其辱的话压在心底,暗自羞愧一番便罢,孤政务繁忙,总要提醒,人人似你一般,蠢才亦可居庙堂之高,行权谋之便,享忠君食禄,受百姓拥戴,哎呀,国将不国啊。” “……” 少府笑容一瞬勉强,手中酒杯晃荡个不停。 身旁同僚赶忙将人扶稳坐下,低声劝慰。 魏衡嗤笑:“可别一气之下,倒地不起,脏了孤的太子府,晦气。” “……” 此话不必说本人,便是大司农一党,面容俱是僵硬。 少府稳过心神,重整旗鼓,这才抖着怒意问:“听闻殿下于云州时喜得一美人,后又将人抛弃,万崇关内,更是将人虐杀,殿下贵为太子,手中权柄滔天,便以如此欺人太甚!” 少府出身寒门,由大司农破格提拔,一路感谢穿云箭般坐上如今位置。 “大司农手握天下财政,手下人养的各个膘肥体壮,就那一天崩坏三千条的裤腰带,恐怕都够少府系脖子上换个脑子,你说是不是啊?” 魏衡含笑将手边酒换成常喝的烈酒,听着不远处学子狂妄之词,嗤笑:“孤房中人容貌天成,学富五车,便是那楚国小白脸,也堪比不过我家阿寺一根手指头。” 他望向少府:“你说那公子,叫什么的,尚且排不上号,怎么便被你这猪脑子记上,强塞给孤?” 不得了。 “孤以后的日子不得用香灰计算,这会儿云国燕国公子,那会儿宣国公子,再让你编排一次,你岂不是想说孤那侍妾给孤生了孩子?” 周瑜城拍桌大笑,武将声旷,哄笑似一只无影手,狠狠将人摩擦在地。 少府气的脸色发青,唇色发白,半晌吐不出一句完整话。 魏衡端着酒杯,老神在在等他开口,许是将人气很了,竟是半个字也吐不出:“如何,方才不是伶牙俐齿,蹦哒的欢,如今自知不敌,便想气晕过去?” 魏衡点评:“此计,少府可是向家中小妾学来,可要学的像些,不然,孤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伤了少府颜面。” 少府牙齿颤抖,咯咯作响。 魏衡方才那番话,将大司农一派人得罪了个彻底:“殿下此话莫过苛责些,我等……” 只见魏衡示意这些人安静:“尔等说话,可有证据?” “既无书凭,也无人证,空口白牙,便定孤如何,孤甚是钦佩,不知众位爱卿竟有此神功,能言出法随,实乃大魏之幸啊。” 话落想起那人之言,将手一摊,很是无辜:“孤品酒自入佳境,少府大人特意将脸凑到孤面前,尔等为臣不敬,还不准孤为君守节?” 魏衡矜持整理衣袖,楚时方才气急,便是抓的这只袖子,说完与他一个教训,衣衫上尚有清润花香,魏衡望着自己衣袖,宠溺的笑。 猫爪子挠人似的,欢喜~ “孤屋中人气性大,心眼小,听不得那些污言秽语,尔等空口白牙,你可知孤要说尽多少好话,古今文献尚不论夫妻之道,便是有心想学,也求教无门,诸位不懂好话说尽,方得上了床的苦啊,孤不比诸位大人没人爱,管的自然严苛些。” 魏衡嘴角噙着笑,说是苦恼,笑容便一刻未落下。 众大臣:“……” 一群人嘴角抽搐,文人言语间含蓄内敛,纵然听惯了殿下犀利,此时心脏处也生出些许冲动,与殿下打上一架,方能出一口恶气。 男人三妻四妾,娇妻美眷,乃人生一大风流韵事,到了殿下口中,便可怜至此。 周瑜城咧开大牙:“殿下说的在理!” 魏衡点头,示意他低调。 大司农浅饮一口茶:“殿下,自古储君枕边人,或贤良淑德,或学富五车,您既瞧不上从前殿后准备,想来那位林公子定然才学出众,才高登科。” “殿下心上人万里挑一,我等眼拙,也想见见这等人物,不如殿下便趁此天下文人墨客齐聚,也让我等开开眼。” 大司农话音刚落,少府便乐出声,转头与同僚笑称:“听说那林寺不过江南一商贾,满身铜臭味,十五岁染疾,如此大好光阴只得虚度床榻间,能有何真知灼见。” “我等倒要看看,殿下如此宝贝那人,当如何收场。” “你们可小声些,殿下听到,该动手了,啊,哈哈哈。” 大半学子被这边谈话吸引,不自觉问出声:“那林寺,当真不曾学过文章,他如何配得上殿下?” 身旁友人拉他一把:“听闻殿下极其溺爱那一侍妾,你当心得罪贵人。” 学子到底怕惹怒太子,情绪尚有不忿:“这年头,便是实话也说不得。” 久不见身旁人应和,学子回头,见友人呆愣,不明所以:“你在看什么?” “好生美的人……” 男人一身月牙白锦袍,领口绣着金色祥云,外披白色狐裘,毛领将那仙姿玉貌隐去几分,眉眼如水,涛涛如江浪翻腾,或又如江南春雨,缠绵多情。 乍看惊艳,再看更觉不是此中人。 侧眸扫来,美人并未停留片刻目光,缓步拾阶而下,台上魏衡阴下脸,将之众人一一扫过,快走几步,握住楚时手:“何人唤你来的?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魏衡动了怒,汉川将背压弯些,后脊发凉。 楚时等待魏衡将他上下打量一圈,确定无碍,方才引他入座:“你身子不好,不该跑这一趟,便是谁叫你来的?” “手这么凉,也不知抱个汤婆子。” 楚时笑笑:“方才抱了,我觉不冷,便交给了汉川,殿下今个儿早上不是让我前来看看,怎得忘了。” 楚时喜静,从不踏足吵闹之地,若非有人请人过来,他怎会出现:“你便如此说,孤且如此信着,待今晚得了空,看我如何收拾你。” 最后这句,贴着楚时耳尖,溜进心间,楚时往后退些,接过热茶抿一口,退些惊问:“黄茶?” 第65章 这可不成 黄茶产自江南,大多自给自足,少量运送北方售卖,是以一两黄茶,有价无市。 魏衡眉梢皆是得意之色,若有尾巴,此刻只怕捅破了天,晃荡个不停:“知晓你喝不惯北方的茶,孤便命人换了,你且尝尝,可是家中味道?” 他曾见过几次楚时煮茶,便是用上江南的煮茶方式,北方茶叶味道不比纯正江南茶,魏都少有喝这种清茶,他便命人快马加鞭,从冀州送来。 早晨来时,楚时尚未醒,魏衡便取了些清茶,聊表相思情。 便是这淡淡的味觉,让人一品再品,腹中满罐水,也寻不得一点滋味。 楚时低头饮茶,并不接茬。 相处多月,楚时大致明白魏太子脾性,若顺着话下去,不知又要舍了何种好处,当叫人满意。 人群安静,骤然爆发激烈讨论,望来眼神如狼似虎,文人多情,亦风流,见此美人,若能妄得一颦一笑,便是被太子砍头也认了。 少府怔愣许久,不发一言。 魏衡当日将人搂上马,抢了来的事迹人尽皆知,免不了旁人狗胆包天,效仿为之,从他手中抢人。 他将人搂进怀,宽广大氅将人遮掩结结实实,阴恻目光扫向所有人。 “阿寺!阿寺,阿寺我在这,阿寺!” 魏衡身子一僵,恶狠狠想:糟,是那与侍妾闲谈甚欢的曾经追求者! 华阳小跑冲来,老远将手抬起,作势要将人抢去怀中。 魏衡瞪向项燓,低喝:“都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把锄头也能放进太子府?!” 项燓委屈,这华阳君是与安阳王一同来的,他们总不能将安阳王拦在门外吧。 殿下惯会为难人。 魏衡随意交代两句,便搂着人快速离开,本想好生骂骂那群狗东西,如今锄头来了,便只能先行避其锋芒。 楚时步伐踉跄,唤他:“殿下,你慢些。” 慢不得,那人是来抢他珍宝的。 魏衡将人拦腰抱起,快步消失在拱门处。 华阳追不上魏衡,气的叉腰:“魏衡!你别以为让我爹关了我禁闭,我便会放弃,阿寺是我的……嗷!” 华阳捂着抽筋的左腿,面色涨红,这个卑鄙的太子,竟搞暗算! 有本事别动手。 楚时发丝有些乱,衣衫多褶皱,他便要推开魏衡整理衣衫,腰上大手扣的紧,一时挣不开:“殿下。” 魏衡目光灼灼,低头望他:“阿寺更喜欢孤,还是喜欢那小白脸?” 小白脸? 楚时自动对号入座:“殿下,我并不认识楚太子。” 魏衡一愣:“不是他,是华阳!” 说起来,有了夫人后,他对弄死楚知之那小娘们儿的心思淡了不少,整日想着风花雪月,耳鬓厮磨去了。 这可不成,前些时候是侍妾身子绊住了心神,如今也是时候琢磨,开春黄河解冻后,如何对付那小白脸。 回神,怀中人不见了踪影,魏衡四下望去:“阿寺?” 里间应声:“嗯。” “殿下,劳烦将案桌上的发带递给我?” “不劳不劳,阿寺可是在换衣衫?” 楚时沉默隆起袖子,抿唇:“不用了殿下,我马上出来。” 话音方落,魏衡便掀开帘子,笑意满满,眼睛发亮:“顺手的事儿,阿寺不必客气。” 目光落在那白皙劲瘦腰间,心头起火,不由分说抢了他手中衣衫:“你身子不好,我为你穿。” 楚时拍开留连他腰间的手,将外袍往上提:“我自己来吧。” “我来!” 魏衡一把将人衣衫扯开,胸口伤处泛着淡淡粉,魏衡目光触及一瞬,定定望着,楚时背过身去,只觉身后眼神更加炽热:“殿下,您先出去。” 魏衡轻笑声,不进反退,将人拢入怀中,张扬道:“我偏不,既让我看了去,何不多给些甜头?阿寺,你冷落孤两个月了!” 魏衡语气格外怨念,心中想的紧,便是做梦都恨不得死在温柔窟,楚时脸庞通红,推拒:“殿下……” 耳边温热呼吸打下:“孤不要多的,就一次,好不好?” 他如此附小做低,阐明事实,索要不多,楚时能同意的吧,他该同意的吧! 外间 华阳指着王泉的鼻子:“你这狗奴才,给我滚开,耽误本公子见阿寺,你担待得起吗!” 王泉不退:“林公子是殿下的,华阳君当称呼敬重公子,不得冒犯。” “我如何唤阿寺,要你一奴隶教,狗东西,滚开!” 王泉不动,他便是奴隶,也是殿下养大的奴隶,与旁人不同。 楚时将脸埋进青丝,皂角的味道盈入鼻尖,身子微微发抖,眼前花的厉害,魏衡低头亲吻胸前伤口,惹来楚时一阵战栗:“嗯……殿下……” “唤我夫君。” 楚时不愿,便作没听见。 魏衡低笑,手臂青筋直冒,粗喘凌乱,怀中人哭的一塌糊涂,眼前泛着花。 皇后特意为清谈会而来,今早晨起,魏帝突发头疾,靠在皇后腿边,便不见起来,说是疼的厉害,无奈,皇后只得亲自出宫,前往太子府。 魏宫内 皇帝占了殿后软榻,品着茶:“还是皇后宫中安逸,传旨,朕今日心悸发作,便歇在皇后处。” 内侍监忙纠正:“陛下,是头疾。” 魏帝点头,听到了。 “陛下,按照惯例,您今晚得到旁的妃子处,这一个月不见您几次,不合规矩啊,昨个美人那还问呢,陛下……” 魏帝睁眼,一瞬不瞬盯着内侍监。 “你催什么催?你若着急,朕将人赐给你,如何?朕从坐上这个位置,除夕到除夕,从未休息片刻,还得被你们催促宠幸那个,宠幸这个,朕便只能床上虚度了!!” 内侍监缩着脑袋,不发一言。 魏帝估摸着,这一嗓子当能维系三天清净,便美滋滋收了脾性,斜睨他一眼:“滚下去!” 人群如贯而出,唯恐盛怒之下的天子大开杀戒。 魏帝从桌上摸一橘子,长吁短叹:“想念皇后一刻,想念皇后一刻一柱香,想念皇后一刻两柱香……” 内侍监抱着浮尘,面无表情听着里面碎碎念。 他便知道,陛下这是又拿他杀鸡儆猴。 震慑那些个言官,让案头折子少些劝君纳妃,开枝散叶的混账话。 第66章 一片两片三四片 众人再次见到魏衡,浑身煞气的太子殿下满面春风,嘴角噙着笑,心情很是美好,便是有人与他送文章,魏衡都能兴致勃勃点评两句。 “这首诗写的不错。” 太傅惊奇,从前太子于车马间批骂前来递文章学子被圣上斥责一事闹得人尽皆知,太子因此多受处罚,其后殿下对这等送上门的文章少有好脸,今个那人文章能有多好,竟引来殿下如此夸赞。 朝臣起了兴趣,纷纷往这边看来,难闻太子殿下夸赞学子文章,魏衡年少时虽说顽劣,功课却也没落下,他赞可的文章,大约不能太差。 许是殿下难得夸人,那学子所作诗句引来蝴蝶效应,众人纷纷借阅。 不曾看的人难免好奇,怀揣拜读恭敬之心,便见那书上所作: 一片两片三片片,四片五片六片片。 七片八片许多片,转手一卖都不见。 众人:“……” 读过者仿若便秘。 秉承独蠢不如众蠢心思,前者看完面无表情交给后者,待旁人问起如何,便郑重点头,作无奈状,独自走开。 学者感慨,从前听说殿下当街怒斥学者,虽不知内容,如今,也能窥得一二殿下当时心境:“我想,我能理解殿下。” 另一人回头,执手相看泪眼,胸腔满腹牢骚,喷薄欲出,话语颠三倒四,无所出口:“我……我如今也能。” 再有一人走来,冷风扑面,给曾经不解殿下的自己狠狠一耳光,啪啪作响:“加我一个。” 越来越多人加入,抱作一团,低低啜泣,你一言我一语,道尽殿下多年心酸,是他们不懂,他们误会了殿下。 有人激情开口,敦敦挥墨三千笔,赞扬殿下坦直率真,敦厚宽容,有君子容人之风;批评那等才疏学浅,关公面前耍大刀还妄想一步登天的人,不自量力。 骂那些个信谣传谣,污蔑殿下之人。 魏太子风评竟无意间扭了过来。 …… 清谈会一共半月,卯时相聚,辰时散场。 魏衡召众谋士书房议事。 “江云知可有消息?” “回殿下,并无,安插在云州境内暗桩并未发现其踪影,不过殿下放心,江云知一旦现身,我等也会第一时间得知消息。” “江潮备呢?” “自从上次坑过殿下,被您晓之以情后,便安分守己待在屋中,并无旁的动作。” 张正良摇头:“药王谷一直派人看着,一直不曾有相似之人现身!” 魏国边防虽说已经换了个彻底,面对背叛,他心有隔应,不将人抓回弄死,魏衡难疏这口气。 “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鞭尸,定然不能轻易放过。” 魏衡收回目光,眼中兴味渐收,拨弄着毛笔,不甚在意询问:“那群老家伙都在做甚?” 周瑜城:“散播殿下谣言。” “都说些什么?” 魏衡双手交叠,身子微微后仰,那双只在楚时面前温柔的眸中带着些许锐利笑意,不达眼底,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不疾不徐。 与林寺待的久了,便也酝酿出几分缓慢:“说孤背信弃义,不仁不义?还是说孤眼盲心瞎,铺张浪费?” 魏衡琢磨,这倒是比暴虐恣睢,嗜杀成性,凶神恶煞,止小儿夜啼好听些。 魏衡很是满意:“便让他们如此传着,孤听着甚好。” 张正良:“……” 殿下这是被骂多了,竟自娱出了乐趣? 几件大事儿议完,谋士纷纷退下。 楚时还在睡,本午憩半个时辰,如今延长了一个时辰。 魏衡将人叫醒,哄着人用了些茶:“可是饿了,晚膳还有些时候,阿寺可要尝尝梅花糕?” 万崇关时魏衡曾为他买过,尝过不错,便点头应下。 魏衡低头吻来,唇齿纠缠:“阿寺觉得我可甜?” 楚时:“……” 推开人起身,着衣后漱口,用膳。 魏衡紧追不舍:“阿寺还不曾回答我,甜不甜,你方才漱了口,可是嫌弃了我去,阿寺啊阿寺,这才几月,你便厌了旧人,好狠的心呐。” 楚时有哪他跟到哪,趁他不备,便搂上来,好一番磨蹭。 楚时奉行食不言,便无话,只将饭菜送入口中。 他不答,魏衡心思一转,便也不问了。 待人用过膳:“阿寺还未好好看过魏都街道吧,明日我带你出去逛逛?” 楚时应下,低头抿一口黄茶,沉浸书中。 这几日难得都是大晴天,骄阳正好。 为楚时披上紫色大氅,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一圈:“嗯,不错,走吧。” 魏都街道楚时匆匆得见一面,很是热闹。 今个儿正好赶上集市,人群涌动,竟一时停滞不前,车夫将马车停在拐角,魏衡先行跳下车。 王泉守在殿下身旁,只见魏衡转身往马车中伸手:“来,我拉你。” 楚时并不似初时反抗不愿,知晓无用,便也随他,借着魏衡力道下车。 王泉原本盯着虚空眼神逐渐聚焦,落在殿下身旁的公子身上。 民间戏言,林公子便是那狐狸精转世,殿下即便看不上华阳君,也该相配一位高门贵女,如何也不能是一无权无势的商户。 魏衡近耳与楚时说笑,掌心捏着他手腕把玩,将人逗狠了,楚时便会收回手,不让他碰。 魏衡便又笑着凑上前,低声好一番哄,这才成功唤回那只手。 一股强烈视线如芒在背,楚时若有所觉,侧眸望去,转而垂下眸子,抽回手腕。 “哎,孤逗你的,没有不给你买。” 魏衡正说到给他糖葫芦,前提是楚时得亲他一口。 楚时被抢来时身上并无银两,太子府给的月钱他从未动过,济生每月送来,他便随手搁置,都是魏衡帮他放妥当。 此时论起,他竟用不告诉自己月钱地点威胁,若不亲这口,便不给他买。 上一次楚时想吃糖葫芦在万崇关内,那时与药性相冲,魏衡便没买,如今见了,便想让他尝尝,将手中糖葫芦递给他,一瞬不瞬盯着:“如何,味道怎样?” 楚时轻咬一口,细嚼慢咽:“尚可。” 魏衡勾起笑:“阿寺口中的尚可,可是极高评价,想当初,我与阿寺初次,竟也只得一极差呢,嗯?” 咬一口糖葫芦,吞下两颗:“孤当真好可怜。” 楚时手指轻颤,抬眸望他,复而勾唇,眸中洒落调侃:“那殿下当感谢床头那些话本。” 如此说上一句轻浮之言,于楚时是极大放肆,绯红迅速爬上脸颊,胸口酸酸涩涩,情绪复杂。 第67章 殿下,我等理解你 魏衡愣在原地,望着快步往前走的背影,嘴角下压,转而放大,骤然上扬,爽朗笑声似望见肉骨头的饕狗,穷追不舍,楚时加快些脚步,指腹压在竹签上,泛着白。 身后一阵风吹过,魏衡伸手将人揽进怀中,逗他:“感谢话本做甚?若非林公子以身饲狼,将自己交出实践,我也不能进步神速,你说是不是。” “那日日夜夜啊,当真妙极,孤心甚悦,哈哈哈。” 街上人来人往,这等浪荡之语若是让人听了去,楚时情何以堪,羞恼之下,他狠狠瞪他一眼,用手推他。 “殿下莫非昨晚吃错了酒,今日尽说些胡话。” 魏衡昨夜入睡前与周瑜城喝了几盅酒,回房便缠着楚时,想听他叫夫君,入睡已然过了时辰,楚时不搭理,也不能被放过。 将人逼急了,便威胁他,下次再喝酒,便不与他一道睡,魏衡这才安分,讨得一次,便心不甘闭眼。 楚时气急败坏时白皙容颜红润,眼眸水中带点凶,似脱了皮的圣女果,合该被人含在口中,唇齿逗弄。 魏衡常年习武,身子犹如铜墙铁壁,楚时推不动,魏衡叉着腰,摆出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便是不动。 楚时:“……” 耳边人声鼎沸,是繁华的喧闹。 “殿下若再如此轻浮,我便……” “你便如何?” 他今日是清醒的,万不能被他威胁了去,不让他进屋,他便翻窗,此计不成,便揭瓦,总能在夜深处将人搂进怀。 面前之人是魏太子,并非他随意便能下令处置之人,论武,他弱不禁风;论文,魏衡下限极低,自己并不是对手。 楚时思考,转而眉眼含笑:“便不让你碰。” 魏衡:“……” 他惊讶,夸张语调:“林公子竟当真如此狠心?孤也只好如你所愿,万不敢不从啊。” 楚时被他逗笑,眉眼间荡漾愉悦。 美人笑容惹眼,大胆者定定望来,目露痴迷,魏衡冷冷扫过,伸手,与楚时十指相扣,眉头一挑,得意炫耀取代阴鸷不爽。 仿若听见那这个觊觎者磨牙声,魏衡心情不错。 露出雪白牙齿,眸光始终追随那抹青色身影,情意绵绵。 今个赶巧,碰到集市,不少朝臣陪同家中女眷出门,权当做一行走钱袋,远远看见一高大身影像极嘴毒太子。 定睛望去,竟真是! 朝堂上下,有一个算一个,便是那洒扫太监,也逃不过魏衡一张嘴,政见不和,那是朝堂,私下见了,皆是言笑晏晏。 “殿下?殿下……殿下竟也雅兴,得空出门逛一圈啊。” 魏衡看侍妾小口啄糖葫芦入迷,耳边呼唤过了几茬,这才回神:“啊?哦,我当时谁,原是孙盐使,听闻父皇斥责你监管不力,令你居家思过,如今便出了门,想来感悟颇多,不知检讨的如何?” 孙盐使面色一僵,讪讪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魏衡勉强将眼神从楚时身上撕下,一身柔和收敛个干净。 “几日不见,盐使大人这肚子,啧啧,快赶上你那第十八房小妾吧。” 孙盐使将腹一收,强行挽回些清廉,无奈肚子太大,有心想收,也收不住多少,孙盐使怕了这人,若非陛下将假盐一案交给太子,为大司农一派的他断断不会主动招惹。 如今口风不曾探多少,人便从上到下被殿下挑剔了个遍。 魏衡这讨不着好,他便将目光放在一旁楚时身上。 “想必这位便是尊夫人,昨日一见,当真容貌超绝,天人之姿。” 楚时淡漠眸子透过帽笠落在此人身上,浅淡颔首,并不多言。 楚时不喜人前,方才此人走来时,他便顺手取一斗笠,遮住容颜。 魏衡被“殿下夫人”取悦,眉眼不似方才锋利,握着楚时手腕晃荡个不停,孙盐使上道,将楚时夸的天上有地上无。 听完夸奖,魏衡心理得到极大满足,大手一挥,便教人滚了,他天生体热,楚时将手放在掌心,热量不断传过指尖,温着微凉的手。 楚时浅尝辄止,吃罢一颗便不愿再吃,本想扔掉,魏衡便将他咬过一口的糖葫芦接过,一口咬掉半个:“阿寺,我便要训斥你了,食物怎能浪费,你可知天下多少人吃不起饭。” 楚时侧眸,望他将余下糖葫芦几口吃掉,末了感叹:“没有第一颗甜。” 怕他不懂,魏衡强调:“便是你吃过那颗。” 楚时:“……” 他移开眼,将脸缩进狐裘,遮住耳热。 复前行百步,又遇几位太子党一派老臣,远远望来,魏衡脚步微顿,警惕察觉些许奇怪。 一文官见他如见多年病逝老娘,飞奔而来,魏衡转身将楚时护在怀中,抬脚要踹,便听见:“殿下,殿下您冤呐~” 魏衡一愣,怀疑这老头疯了,说什么胡话,这一迟疑,让人钻了空子,扑挂他腿上,惊天动地一声嚎:“殿下!~” “殿下,那年怒斥书生不是你的错,是我等一叶障目,误会了您多年呐,你怎的,怎得从不解释,臣伤你的心啊。” “臣该死啊,臣竟不懂殿下,不能为君分忧啊。” 文臣哭的稀里哗啦,不能自已,絮絮叨叨说些疯话。 魏衡甩两下腿,没将人挣开,转目望向四周,只恨此处无地缝,这让魏衡梦回曾经不近欲色,被人堵在门口进谏时。 他抿着唇,欲言又止,第一次觉察百姓眼光让他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这位大人先起来,你让孤格外丢人。” “殿下!我可怜的殿下!” 好炸耳朵。 眼睁睁望着这疯大人不知所言,魏衡眼中浮现悲痛,陪他表演。 “你起来,孤不可怜,孤一点都不可怜,借一步说话,借一步哭,大人啊,孤给你作揖。” 魏衡作势便要给他作揖,大臣便给他磕头:“殿下,我可怜的殿下。” 魏衡:“……” 啧,玩不过。 他转头望向楚时,扬唇一笑:“阿寺可不能学他,跟哭坟似的,若非孤命硬,不定哪天便被他哭没了。” 侧脸时凶神恶煞:“你给孤闭嘴,福气都让你哭没了,撒开,搂搂抱抱做甚,内人尚在一旁,你这是赤裸裸骚扰。” 第68章 重打五十大板 饶是楚时再过淡定,也被此景惊扰,目露惊讶,往后退两步。 从前便听说魏臣进谏格外狂野,狂追君上绕墙跑,虽未怀疑真实性,到底觉得几分夸大其词,他竟不知,便是这光天化日,也能施为。 围拢人渐多,魏衡找准时机,趁其抹泪时刻,一脚将人踹开,拉着楚时便狂奔离开。 “殿下!殿下您别走,我等懂你,懂你啊~” 魏衡暗骂一声,抢人般将楚时扛在肩头,几个飞跃上房楼,很快隐去身形。 楚时:“……” 一阵天旋地转,楚时心脏收紧,抓紧魏衡衣衫。 听不见那扰人声,魏衡这才将人放下,楚时骤然升空又落下,脸色发白,双脚落地,便往前一个趔趄。 魏衡将人捞回来,给他拍背,苦恼赔罪:“对不住对不住,我方才着急了,应该抱你的。” 热气上脸,楚时脸色由白转红,他扶着胸口,缓解那股子悸动。 魏衡自万崇关内,见人捂着胸口往旁边倒去,便有了后怕,此景吓的他大气不敢喘,一瞬不瞬盯着楚时瞧:“可是胸口疼?我带你回去找太医。” 见人又要抱他,楚时往后退一步:“我没事,殿下不必担心。” 魏衡让人靠在他怀中,头顶赤阳照的人昏昏欲睡,楚时不久便退出,魏衡暗自遗憾:“可要走走?” 楚时点头。 出了那等事,魏衡也怕缠上,若再来个文官抱着他大腿,将眼泪鼻涕擦他衣衫,不必楚时嫌弃,他都得找一冰湖,将自己好生涮一遍。 望月楼炼丹一流,二楼膳食也格外味美,楚时是江南人士,对苏浙菜情有独钟,魏衡要了天字号房间,便让人上菜。 楚时落坐后便有人上菜,想来魏衡早有吩咐。 “你身子弱,膳时耽误不得,且看看,可能入口,若不喜欢,咱们回府再让厨房做。” 门被敲响,一队训练有素者捧着漱具跪下,将东西奉上,魏衡引人过去净手,自个站在一旁,欣赏楚时优雅自得动作。 心中美滋滋,这天下,恐怕也只有他夫人,长的好看,动作优雅,饱读诗书,脾性温和,如此爱他。 魏衡无奈感叹:不愧是他,这天下的好东西竟都给了他。 楚时垂眸依旧能感受到那股灼热视线含笑亦步亦趋跟着他动作,便转身问:“殿下不净手?” “净,当然净。” 魏衡大步上前,便要将手伸入漆盆中。楚时提醒:“殿下,这是我用过的。” 他净手的瓷盆在旁边。 魏衡如常伸手:“那又如何?阿寺用过的水是香的,一股子桃花味。” 楚时:“……” 听多了调侃之言,如今倒没了羞涩之感,便是这随时情话,让人瞠目,那话本中,到底教授了多少此等放浪言语。 魏衡不曾如愿见人羞涩躲闪,心头有些失落,楚时害羞时耳尖泛红,眼尾泛红,抿着唇,鼻头微红,眼中无意泛着楚楚可怜,若见他还在笑,便会狠狠瞪他。 不凶,像只没有杀伤力的小兔,恼直了身,举起短软小肉垫,倔强盯着伤害他的黑狼,试图以此震慑。 这时恶狼便会退守一方,假装不敌,实则美滋滋回味方才那甜软模样,乐不可支,期待下一次,妄图能舔一口小白兔肉垫。 魏衡用膳风卷残云,虽不野蛮,却也带了不少不羁之感。 楚时小口呡鱼肉,漆碗碟中吃食精致,魏衡夹起一块羊肉放入他碗中:“看你瘦的,多吃些,我扛着你还没一只羊腿重。” 羊肉薄薄一片,纹路分明,断裂地方接连透明点点白肉,正冒着热气,落入碗碟中,将鱼肉遮掩的无影无踪,边缘沾了点蘸水。 楚时抬眸看他,低头慢条斯理咬一小口。 魏衡撑着下巴看他:“如何,可能入口?” 楚时点头。 他寝食不言,魏衡恰恰相反,若非口中有食,他定然喋喋不休。 用过膳,魏衡拉着人继续走,中间也曾遇到几个泪眼汪汪,企图上前的官员,魏衡生怕与人对上眼,让人产生惺惺相惜的错觉,赶忙转道去别处。 便是那声,含情脉脉,目不转睛,秋波暗送的“殿下”,都当做狼叫作没听见。 楚时眉眼一弯,随着他转入另一条路。 魏衡险些看呆,那一笑逆着光,似万万年沉淀水玉,千万打磨,呈温润状,星光穿心而过,最让人心动的模样。 腰封很好勾勒侍妾那一掌宽的楚腰,人影渐少,他终于搂过去,略略慰籍发痒的心口:“阿寺方才笑什么?” 楚时被迫往魏衡身边贴,缓缓道:“魏都的臣民很是有趣。” 魏衡没好气:“那是有病!” 谁家好人大街上抱着君上腿,大哭我懂你,谁需他懂了,谁许他懂了!丢人现眼。 楚时侧头看他,魏衡见人光顾着望他,却不说话,不明所以:“怎么?如此看着我做甚?突然发现,更欢喜我了?” 楚时收回目光,又笑,依旧不语。 魏衡不明白,便趁人不备,将人抵到墙边,恶狠狠道:“说,笑什么呢?” 楚时往后退些,紧贴着墙:“殿下好凶啊。” 魏衡:“……” 他收敛些许表情,转脸换上似笑非笑:“现在还凶吗?我的林公子?” 楚时:“……” 阴阳怪气,不喜欢。 他伸手推他:“殿下,快走吧。” “哟,便是如今不回答,也想着推脱过去,原是孤变得不凶了?” “我笑,殿下竟也有落荒而逃的时候。” 魏衡:“……” 他转身便往回走:“孤这便回去打他个五十大板,将人挂在城墙上。” “殿下。” 楚时叫他,不曾跟上去。 “做甚?” “我走不动了。” 魏衡回身望他,楚时眉眼含着笑,只好回来,在他面前蹲下:“我背你。” 楚时体内蛊毒再未发作过,常年亏损的身子并不容易将养,便是汤药,也一日断不得,今早汤药未饮尽,都被人絮絮叨叨一通念叨。 楚时唤他:“殿下。” “嗯?” 魏衡步伐稳健有力,从容不迫,倒真如他所说,便是拎起自己都毫不费劲。 “怎么?” 楚时趴在他肩头:“无事,便喊喊你。” 第69章 刺杀 “哦,那喊殿下有什么意思,你当唤我夫君,如此,孤便能精神一振,如获神力,一跃而起,奔袭千里,斩楚知之狗头扔进护城河。” 楚时:“……” 他搂着魏衡脖颈,冰凉指尖抚上温热,魏衡瑟缩:“怎么,你打算用这点凉让我知难而退,心生畏惧?” 楚时不答反问:“殿下与楚太子可是有旧怨?” 若非如此,便是世仇,也不必恨到如此地步。 楚时自出生,便是储君,生来受尽万人追捧,绕是之后心性沉稳,面对魏衡多次辱骂,也生了些许不满。 魏衡冷哼,不答。 楚时望着这人侧颜,眼中情绪翻涌,转低下头,闭上眼。 “可是困了?” 楚时闷声应答:“嗯,殿下走快些。” 最好将人累倒,无力恨他。 魏衡加快些脚步,感慨:“阿寺好狠的心,如此奴隶孤,竟都不亲一口,如何能有动力。” 楚时:“……” 这人从前分明说过,他不重。 “殿下再快些。” 嗯? 魏衡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这是生气了? “孤从前不也如此,怎么旁的日子亲得,今日便不成?还生气了?” 今日的楚时有些许阴晴不定。 为将者最是忌讳将命门露出,楚时若有心,手腕用力,便能让这坏太子再不能气人。 冰凉手指彻底贴近脖颈,澎湃血液流过,张扬活力扑面,暖手正好。 心思一转,楚时收回外露情绪,松些手臂:“没有生气。” 魏衡将人放置马车,不等人往旁边挪,便欺身而上:“你可是不愿我骂那小白脸,还说不喜欢他,我这一句话都不得说。” 他笑着,冷眸含霜,笑容不达眼底。 楚时望向他,轻弱一瞥,并不过心,也不在意,停顿片刻,温声开口:“殿下总在提他,却不愿讲明怨恨缘由,可是因为由爱生恨?” 魏衡懵了一阵,紧随之瞳孔地震,内心天雷地火,勾勒大大一“冤”字,甚感离谱:“我……我……提……提他,孤怎会喜欢一手无缚鸡之力,丑如牛鬼蛇蝎,蠢笨如猪上树的伪君子!” 他仿若失去语言,解释尽显苍白无力。 骤然拔高的声音因着这份无力往下调动,归于无力呢喃。 “我怨恨他……我不怨恨啊,魏楚多年死敌,我还不能看他不顺?你怎能如此胡思乱想,便是看上张正良,也不能看上那等虚伪小人。”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对楚知之只有不屑,谈何爱恨,阿寺莫非眼神出了问题。 还是真如话本所说,病中人总是格外喜欢胡思乱想。 “你不能胡思乱想,这都什么跟什么,阿寺你……你太荒唐!” 楚时静静看着他曾经巧舌如簧,如今话都捋不清楚,压住唇间笑意。 魏衡指天戗地,妄图把自己从舆论中拉出,旁人论他无妨,枕边人可万万不能误会。 张正良正要敲窗:“……” 他方才听见了什么? 闻言惊的往后退了又退。 他揣紧手,掩饰内心抗拒,这可不成,这可不成。 张正良有一直觉,此时若让殿下知晓他在此处,恐怕明日便得曝尸荒野。 本是趁着临行前给殿下道个别,如今看来,恐怕并不适合,他往后退些,再退些,试图将方才殿下说他是退而求其次的话甩出脑袋。 马车内,魏衡不知说的什么,楚时转过身,再不理他。 骤然提起的脾气掉落,魏衡屈膝跪在他脚旁:“好好,孤告诉你,告诉你成了吧。” 张正良曲着身子,一步步往后退,不远处车夫随着张先生一步一步往后退,若是殿下没将人哄好,还能望见先生,总不至于将气撒在他身上。 魏衡高深莫测,含糊将原因带过:“便是如此,阿寺可明白?” 楚时点头:“嗯。” 魏衡觑着他脸色,反应平平:“不生气了?” “没有生气。” 魏衡点头,知晓楚时口不对心:“行,行,你没生气。” 此事如此揭过,见他不曾看书,也不见饮茶,魏衡凑近些:“怎么?可是身子不适?” 楚时顺势靠入他怀:“无事。” 魏衡顺势将人按入怀中,好一顿亲,以此缓解方才自己与小白脸扯上欢喜二字的恶心。 楚时往后退些:“唔……殿下……” 魏衡乘胜追击,将人逼的面色涨红,挣扎不开,方才堪堪罢休,楚时眼尾泛着红,一双水眸波光潋滟,望向人时多情缱绻,让人心猿意马。 魏衡平复呼吸,耳畔有浅浅呼吸运作,喉咙滚动,他捏着楚时手腕,往下压去。 楚时瞳孔骤缩,就要收回手:“殿下,别!” 此处虽是街头巷尾,却非无人之地。 魏衡本也不打算在此处风流,若让人听了去,他太子的名声,只怕一辈子拾不起来,只是得见侍妾如此受惊小鹿般,魏衡觉得新奇,便非要他摸上一摸。 便是不做什么,也想逗上一逗。 楚时气恼的眼眶泛红,往回收手。 “哎,从前又不是没摸过,如此害羞做甚?阿寺,哎?生气啦,别生气别生气,我错了我不让摸了,不让摸了。” “魏朝濯!你!” 楚时狠狠将人一推,便要下车。 身后刮来一阵风,楚时回望过去,方才站的地方正插着两支箭羽,颤颤抖着寒光,魏衡将人护在怀中,不等他回神,再次跳开箭羽包围之地。 失了先机,射暗箭者现身,于此同时,魏衡身旁如秋风落叶般下落一群黑衣铜面密影卫。 僵持中,魏衡总算能整理自己凌乱衣衫,情急之下,方才顾不得身上衣服,往地上滚了好几个圈,如此一看,怎一个凄惨了得。 昨晚为陪楚时上街,特意央求宫中赶制的新衣,便这么毁了,魏衡蹙起眉,十分不悦:“上,给孤留个活口。” 没了要命威胁,魏衡随意的多,拉着楚时仔细检查,确定无碍,马车被箭羽插的惨不忍睹,魏衡便拉着楚时坐在角落,指着那混乱不堪的场景:“阿寺猜猜,最后谁会赢?” 楚时直直望向与密影卫刀剑相向的黑影:“殿下可能分辨,这些人来自何处?” “江南,楚国。” 楚时回头望他,暂未言语。 第70章 殿下想听什么 魏衡起身,拍拍屁股:“走吧,密影卫会留活口,届时便知,他们为何而来。” 除却一时的恍惚,楚时镇定非常,魏衡便奇了,凑上去盯着楚时眼睛:“你怎的不害怕,不往我怀里躲?” 这与话本上说的不同啊,楚时该躲进他怀中,嘤嘤哭喊害怕,求安慰才对。 楚时抬眸望他,顺其心意:“殿下,我害怕。” 魏衡:“……” “你这怕的稀松平常,太太敷衍了些。” 楚时调整情绪,便要再来一遍,魏衡摆手:“罢了罢了,你无非怕孤以此索求,这才配合,孤不要这等敷衍。” 楚时:“……” “那殿下想听什么?” 魏衡惊奇今日楚时竟如此配合,忍不住将人拉着手左看右看:“啧啧,不得了,不得了,今日怎得如此听话,难不成,是更爱我了?” 楚时少有显山露水之时,莫非方才当真吓到,只是不曾表现? 楚时:“……” “殿下认为是,便是吧。” 魏衡:“……” 楚时有些怏,魏衡停驻,捧脸迫使他抬头望向自己,魏衡这才发现楚时面色潮红,眼神润着水光,唇色不自然发白。 不好,当真吓到了! 楚时望着眼前人脸,视线略微恍惚,眼前一黑,便失去意识。 “阿寺?阿寺!” 满屋的太医战战兢兢,把脉后,得出的结论都是惊吓过度,加之心绪郁结,引出旧疾,这才昏倒。 魏衡坐于榻前,双臂伸展,威慑骇人:“旧疾?” 胡太医:“余毒未清。” “可是蛊毒?” 胡太医一时摸不着如此安静的殿下。 小心揣度回答:“脉象上看,的确如此。” 怕魏衡将他讽刺一遍,胡太医补充道:“蛊毒霸道,本是无解之物,如今能清除大半,得益于殿下照顾极好。” 竟如此便推出了门,竟没有为难他?! 胡太医有些不敢置信,几番回头望向门口,无事发生。 张正良见他一步三回头,唇角挂着笑,眼看就要一脚踏进冰湖,忙出声:“胡太医!” “啊?啊!” 冰湖结了冰,厚实度并不容人挑战,是以胡太医一脚踏上,左脚放飞自我,独自前去,拉扯着整个身子,往前一跃,摔疼了屁股蹲。 张正良:“……” 实在对不住啊,文人唤人,会好仰手,往前走两步,方才呼唤,这一动作,如此便错过最好时机,这才让太医一把年纪,出如此丑。 快走几步,将人扶起:“胡太医,胡太医您如何了?” 太子府自楚时住下,魏衡陆续从宫中讨了上百人,如今府中充盈,处处是人,太医这屁股,跌得众人皆知。 胡太医笑呵呵爬起,忙摆手:“无事无事。” 只要远离太子那张嘴,他心情愉悦,他健步如飞,他还能大笑三声,不过摔一跤罢了。 楚时只觉睡了许久,缓缓睁眼,比起一开始的紧张憔悴,魏衡压下心头悸惊,尚能等待间饮一杯茶。 “醒了?” “饿不饿?” “想喝水吗?” 楚时摇头,伸手,魏衡自然将人搂进怀,摸着冰冷丝滑长发,声音温柔:“太医说你忧思过度,心绪郁结,为何?” 楚时回忆那群人腰间纹云,暗自摇头,想说无事,又觉胸口郁闷,四下无人,便将脑袋抵在他颈间:“无事,无事的,殿下,我……” 魏衡打断他:“不想了,我们不想了,不管是什么,不管是何人,不要在意,孤会保护你,别怕,有孤在,定然不会让人伤到一分一毫。” “嗯。” “饿不饿?” “嗯。” “那孤传膳?” “嗯。” 魏衡轻笑,低头吻他一口,将楚时双手放入被中:“当心些,别着凉。” “嗯。” 魏衡觉得有趣,低吻他额头:“阿寺可还会说嗯之外的词儿?” 楚时:“会。” 魏衡:“……” 书房内 “可查出那群杀手来自何处?” 密影卫从魏衡身后探出脑袋:“禀殿下,那些人无一幸免,吞毒而亡。” 魏衡久不见人出来,回头望去。 只见密影卫半跪不跪挂在空中,从山水屏风后卡出一节身子,格外新鲜:“你这姿势新鲜,怎么,想以此吸引孤的注意?” 密影卫:“……” 铜面之后的清秀面容僵硬,脸色涨红。 “殿下说笑,属下只是吃的多,卡住了。” 魏衡:“孤以为,你是想出了张扬才学的招式,要与孤炫耀一番。” “下不来,便不要下来,去查,给孤查查是不是那小白脸搞得诡计,顺便丢几人到紫微宫,便说楚太子背信弃义,抛妻弃子。” 密影卫:“……” 这不是前些日子,朝臣总在殿下身上的招式,这是总算想通,要将楚太子的伞撕烂? 殿下英明! 密影卫在敬佩中,顺着绳子爬回房梁,下定决心规戒自己,明日少吃些,减肥。 魏衡从一堆奏折中准确扒拉出一本花哨话本,楚时今日心情不佳,魏衡一时无法,好听话也蹦不出几句,他得学学,夫人心情不好时,该当如何? 通篇理解,魏衡犹觉不够,毛笔蘸朱砂,一笔一勾画。 午时,楚时望着桌上汤药,比平日里多出一倍的份量,小口咬着糕点,垂眸看书,并不理会汉川殷殷期待。 见楚时不接茬,他只得提醒:“公子,该喝药了。” 楚时将书翻页,这才抬眸:“前些日子,并非此份量。” 汉川眉开眼笑,殷勤道:“前些时候多为养身,公子您是不知道,自个儿身子如何,便是昏迷了一整日,殿下担忧的睡不着,几番询问,这才决定给您服用此药。” 转脸换了副悲戚面孔:“公子,您可千万为自己着想啊。” 楚时默然,汉川以为晓之以情,定然能让公子一饮而尽,哪曾想,高估了自己。 魏衡进门,奴仆为他脱去外袍,打理衣冠,净手,将满身风雪推断帘外,这才进门。 屋内如春暖意扑面而来,呼出的灼热转瞬成了团团白雾,裹着淡淡熏香,转眼无踪:“阿寺。” 楚时看的入迷,并未在意他的靠近:“看看我今日给你带了什么?” 魏衡将怀中热腾腾的酸梅糕拿出:“趁热,尝尝。” 第71章 不懂宫中规矩 楚时这才放下书,不等他瞄一眼酸梅糕,苦涩味道便钻入鼻腔,魏衡含笑盛起一勺汤药:“阿寺乖,喝一口。” 楚时往后退些,心中期许退却,原是为引诱他喝药,这才给买的酸梅糕。 抿唇:“殿下,我不想喝。” 魏衡点头,手腕一转,亲自尝一口:“不苦,我替你尝过,阿寺喝一口。” 楚时:“……” 低头,将勺中汤药一饮而尽,依旧苦涩,与平时并无区别。 他并不喜欢魏衡哄孩子般喂他,便紧着苦涩,将海碗汤药一饮而尽。 “阿寺好生厉害,如此苦涩的汤药,都能一饮而尽,我好生佩服。” 楚时移开眼,耳热。 午后睡一觉。 济生侯在门口,与魏衡低声交谈:“母后要见阿寺?” 沉寂脑海多时的话本一股脑涌上,尽是些恶婆母苛待儿媳桥段,魏衡沉下脸,母后怎也不知体恤楚时身弱:“阿寺身子如此孱弱,如何受的住舟车劳顿,你回禀母后,便是路滑,不去。” 济生忙劝:“殿下,这不成啊,您若有心将公子刻上玉牒,便不能忤逆殿后,殿下放心,殿后最是通情达理,断然不会为难林公子。” 魏衡冷哼。 话本可是说了,那些个恶毒婆母在儿子面前千般万般好,只有在儿媳眼中才面目狰狞,母后对他虽好,却也不能伤害楚时。 从前不背书,她能大喝一声,追赶他绕三圈皇城,那等脾性,欺负他弱小无助可怜卑微无背景的侍妾岂不是手到擒来。 “孤与她说去,你且等着。” “哎?哎哎,殿下,您悠着着,好生与殿后说,莫要顶撞啊……” 魏衡大手一挥,一夹马腹,消失无影。 未央宫 魏衡风风火火,大步入正殿,赶巧遇到父皇也在:“父皇,母后呢?” 魏帝淡定喝茶,眼神绕了一圈,回到自己身上,在明显不过:朕尚且坐着,你问我,我问谁去。 “你找你母后做甚?” “我听说母后召见阿寺,特来问问?” 魏帝从前为增加经验,看的话本不少,转念便明了:“你母后通情达理,不能给人家下毒,况且是抢来的,总归不能疾言厉色。” 若是将人吓走,这混小子不知何时才能再抢一个,皇后明白,断然不会过分。 魏衡坐于魏帝下首,姿态慵懒:“我可不信,母后那脾性,您难道不知。” 魏帝望他一眼,转头看向内侍监,与一宫人:“你们可听见了啊,太子自言自语,朕表示不赞同,不曾同流合污。” 举宫皆是见证! 可不能耽误他今晚爬皇后的床。 魏衡:“……” 魏帝饮一口苦茶,漫不经心:“你母后什么脾性?不过是利落些,也值得你诟病?太子啊,你平心而论,当年你母后追着你跑,她没错,你就是对的?” 魏衡冷哼:“孤当年多大?被如此追逐,脸上无光,此后被笑话多少年?父皇你便偏心吧,日后老了,莫想孤抱你出去晒太阳。” 魏帝冷嗤,父子俩谈话不欢而散。 皇后姗姗来迟,进门便见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空中弥漫着硝烟。 皇后给自己倒杯茶,魏帝以试毒为由,浅尝一口,方才递给她:“你喝吧,无毒。” “清谈会如何?”魏后望向底下太子。 “咬文嚼字,附庸风雅,一窍不通。”魏衡混不吝往椅背一靠,毫不留情,末了再次补充:“状若疯癫,胡言乱语,不堪入目,丢人现眼!” 魏帝从见到魏后,便一瞬不瞬盯着瞧,只见魏后蹙眉:“到底是储君,这天下不单需要武将,你也不必太过抵触。” “母后,他们可造谣我背着阿寺偷人呢,这如何了得,我家阿寺久居后院,素来身子要紧,这话若是传入他耳中,有个好歹,儿便完了。” “还有那些个文官,打着理解孤便往孤锦袍上蹭涕泪,这如何能忍?阿寺还在一旁看着呢,若他吃味,不理会孤可如何是好?” 魏后蹙眉,太子嚷嚷得他头疼,抬眸望他:“那你如何做的?” 问到此处,魏衡便有的话说:“我让人物色好些瘦骨嶙峋的社君,在那这个老头宠幸娇妻美妾时,丢上床,为尔等助兴。” 提前让他的万子千孙着陆,功德一件! 魏帝:“……” 魏后:“……” 魏帝姑且将目光从皇后身上撕下,望向得意儿子,“你……罢了。” 魏帝能想象,这些天的折子,又还是如何的怨气冲天。 魏后知晓儿子倔强,便是训斥也做甚作用,便不问不过心。 “你找本宫做甚?” 总算进入正题,魏衡直起些身:“母后唤阿寺进宫做甚?” “他与你做了侍妾,便是你房中人,怎么,本宫见不得?” 魏衡眼神古怪:“自然,阖宫百年,太子侍妾身份如何也不够正宫召见,母后莫非想要磋磨于他?” 魏后眼角抽搐,魏衡便掰着手指头:“阿寺他不过江南商户,不懂规矩,如此借口倒是多,您若闲着无事,夜里便多帮父皇批折子,怎的忍心欺负阿寺,他什么都不懂得,如此娇弱。” “便是大声训斥,都会身子颤抖,委屈不已。” 魏衡总结:“母后好生坏啊。” 魏后:“……” 魏帝点头,帮忙批折子,甚好,骤然收到一股凌厉目光,恍然摇头,并眼露不满。 魏后额角青筋直跳:“谁与你说,本宫要磋磨他?” 魏衡一副我已看透一切:“话本上都是如此写的。” “荒唐,一国太子,整日耽于情爱便罢了,便整日只知思考这些。” 魏衡停顿,转而喜笑颜开:“那母后的意思便是不磋磨,不磋磨便是怜惜,既是怜惜,阿寺身弱,您怎舍得他出门。” 魏后被强行暗灭怒火,隐忍不发。 “母后你不知道,阿寺身子不成,前些时候在门口站一盏茶,夜里便发了高热,折腾了好几日,不能下床,您将人请进宫,若是看护不好,我寝食难安啊。” 魏后气至无语:“滚滚,别在本宫面前碍眼。” 魏衡给父皇使眼色,将盛怒母后就给他,溜了。 魏帝瞪大眼,眼神输送着难听话。 第72章 孤读的是圣贤书 转头给皇后赔笑脸:“阿蓉别理他,难得遇见心上人,一时昏了头……” 父皇哄人的话逐渐飘远,魏衡记挂着楚时晚膳前需喝药,大步流星往外走。 路遇几个文臣,皆用惺惺相惜的目光望向他,魏衡脚步一顿,转头往相反的方向离开,当真怕了这群冒昧的大臣。 皇宫贵族要脸,他们若一哭嚎,势必在世家中一传十十传百,魏衡便是想想,都觉头皮发麻。 翻墙越过几人,尚能听见几句:“我等,误会了殿下呀,不该啊,殿下呀。” 魏衡:“……” 楚时吃着茶,听汉川说他师傅与师兄的传奇,手上没停,候在一旁为楚时满茶。 张正良与周瑜城被魏衡赶出京,身边主要谋士便剩下钱老与范进。 那群刺客身份暂未确定,魏衡也能大致明白,无非不过小白脸或者楚都皇族中人,了不得啊,竟将手伸到魏都,也算本事。 皇城禁卫军在他手中,这些人公然越过他手下,将手伸向太子府,这是在打他的脸。 这口气魏衡咽不下,便想着礼尚往来,好生回敬一番。 范进拱手:“殿下,边城密探传信回,我等所谋一切顺利,不日,便能传回大捷。” 魏衡点头:“如此甚好,小白脸,竟敢动孤心爱之人,便该给他些颜色瞧瞧。” 钱老捻着胡须:“此外,正良传信回,道精盐一事,地方盐吏上报了详细案件经过,证明这精盐入商户家中,操作极大,并不能做呈堂供词。” “此事,孤且等着结果,江云知一事,恐有蹊跷,告诉云禾,让她将将江潮备仔细调查一番,务必不能放过任何一处疑点。” 江云知此人,存在于众人口中,却本事通天,魏衡敲打着桌面,勾起一抹笑。 范进拱手称是。 批完折子,魏衡转道去屋后温泉,一道雪白流畅后背映入眼帘,魏衡倒吸一口朦胧雾气:“哟,林公子怎得在这,赶巧了,孤也来沐浴。” 身旁候着奴隶,魏衡摆手让人下去。 楚时背过身去,避开魏衡转圈打量:“殿下怎得这个时辰过来?” 若是处理完政事,应转道回屋才对。 快速扒拉完衣衫,跳下水,贴过去,耳鬓厮磨:“林公子三日一沐浴,孤想念的紧,如何能放过?” 楚时:“……” 他轻笑:“我以为,殿下会找一牵强理由,唤着勉为其难,口是心非呢。” 魏衡抢过他手中皂角:“林公子若想听,孤也可说,那阿寺想听吗?” 楚时往前走两步,避开他不安分手,被人拉回怀中,耳边乍响低呵:“别动,孤给你洗。” 楚时身子一颤,白皙身子淋着水珠,往下缀着,青丝垂落水中,发尖在水下肆意飘荡,遮住挺翘,随着他颤身往前躲,那抹令人血脉喷张若隐若现一晃而过。 魏衡心道可惜,脚步随之往前,欲一睹为快。 楚时望向他,眸中盛着拒绝:“殿下做甚?” 魏衡回神,望向那张不管何时看,都让人惊叹的容颜,痞笑抱臂:“摸一摸怎么了,阿寺看看四周,我可是将人都支走,你便是喊破喉咙,也无人能救你。” 楚时不搭理,往旁走两步,占据很小一片天地:“我将大那处让给殿下,殿下快些洗吧。” “我不,我便要贴着阿寺洗。”魏衡紧追不舍。 楚时无言:“……” 他那哪是贴着自己洗,那是洗着洗着,便想一腔到底:“殿下身为太子,政务不少,若心思都在此等风流之事,恐不妥。” 魏衡持续逼进:“那可怎么办,阿寺好生诱人啊?这世间若有一种死法孤心之所愿,那必然是阿寺身上。” 这句情话,可是这月新出话本上,最让有情人脸红的话,如此由自己这痴情,俊朗,高大上的太子口中说出,楚时感动极了吧。 下一秒可是要扑进他怀中? 魏衡低头,笑吟吟望向自己手臂,魁梧奇伟,彪悍强壮,孔武有力,定能将阿寺拥入怀,再行悦事。 楚时沉下脸,侧眸看来,眼中飘荡着冷意。 魏衡一愣,心道不该:“阿寺不开心吗?” “自古至今,风流佳子,以崇尚赞叹清倌艳奴榻上功夫了得为德耀之事,殿下当我是什么人?” 魏衡一副文化荒漠般瞪大眼,颇为清澈,沾了水的绒巾迎面砸来,他不好躲,生怕人更气,只能憋屈受着,湿了一张脸。 眼看人要走,魏衡忙抹了把脸,将人拦腰抱回。 揽住一身弱之人,于魏衡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其间甚至不动声色摸了好几下,满足。 忙哄:“别生气阿寺,我前些日子从话本上学来,这是近几月时兴的情话,孤并不知其中含义,您大人大量,便不与我计较可好?” 看话本一事,魏衡到底觉羞耻,便补了一句:“你相信孤,孤从前读的是圣贤书,当真不识其意,嗯?不生孤的气。” 这术业专攻,他到底看的时间不长,应当不能怪他。 楚时冷的眼色逐渐回温,唇间浅动,轻轻勾唇,推开他放在自己小腹还不忘摸一把的爪子:“殿下不知,圣贤书中,最厌恶此等以耻为荣的行为,先儒大能,无一不批判。” “后世学者,初来便将以此作文章,博正统学术,以求官运亨通,得民心,顺君意,擢升荣鼎,天子近臣,荫庇后嗣,繁荣百年。” “殿下所学圣贤书中,不曾有吗?” 魏衡:“……” 他从前说太傅气的追他八百里,当真不是开玩笑,如何会记得书中学者站哪边。 魏衡转而阴下脸:“你方才可是笑了?你在笑话孤什么?笑话我不懂?” 楚时摇头:“我没有。” “是没有笑话我,还是没有笑?” 魏衡揣着答案问,只要他答了,今日便别想如此走出这。 楚时望着他,魏太子撒泼打赖的本事见长,丁点不提方才话,便揪着魏衡方才笑话他一事可劲生气。 “孤当真伤心,阿寺竟笑话孤,你文章学识通达,无人能及,孤行军如有神助,赫赫战功,如何不能算在自己领域荣鼎?你笑什么笑。” 楚时哑然:“我并非贬低笑话殿下。” “你就有!” “我没有,方才……” 第73章 夫君在呢。 “孤不听,多说都是借口,阿寺便做错事不敢认了?” 楚时:“……” “我当真没有,我与殿下道歉,你别生气。” “晚了,你方才笑话孤那会儿,心便碎了,粘不回去了!阿寺可要准备好,今日的孤不是开心的孤,没有好脸色。” 许是察觉危险,楚时望向他,水眸湿润,赤裸身子往下沉,往后退些,想要挣脱魏衡钳制手臂的手,避开身前顶胁他的东西。 魏衡冷哼,得意洋洋:“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方才笑话我的时候,阿寺怎得不想想,会伤到孤。” “既然伤到孤,便好好补偿一番,说不定,我还能给阿寺留一点力气。” “殿下,放开我。” “不放!” “魏朝濯,你方才将我比作风尘之人。” 楚时说不出伤到自己这等示弱的话,便只得望向他,期望他能公平些,一笔勾销。 若非他出言中伤在前,楚时不会平白解释,他定然也不会揪着这点错处不放。 所以,首错在他。 魏衡无赖道:“谁说的,谁听见了?孤说的分明是情话。” 楚时略微睁大眼,不敢置信:“你……殿下你啊……” 一声惊呼后,楚时闭上嘴,缓过心惊:“殿下,你做甚?” 他想压住魏衡探过来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压至头顶:“别动。” 强有力双腿分开无力双腿,青丝垂落池边羊毛毯,余下一缕挂在脖颈,楚时仿若被人按住命门,瞬间失了力:“殿下。” 魏衡逼近,高大身躯将他笼罩,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将人笼罩,距离不断拉近,他将手垫至楚时身后,不至让冰冷墙面冷到他,含笑应道:“哎,夫君在呢。” 楚时移开眼,魏衡眼中笑容碍眼,他并不愿多看:“你放开。” 魏衡漫不经心将脑袋埋进楚时颈窝,一路往下,眼中欲色浓墨如稠,手上动作霸道不容拒:“我若不放呢?” 前些日子小白脸派人刺杀,他回敬一番,那伪君子最是在意名声,此刻恐怕气的跳脚,待会儿若是哄不好,魏衡打算,便用此事哄他开心。 如此想着,手上动作便越发不客气。 楚时扬起脖颈,猛然挣扎,魏衡知晓他没多少力气,如此反抗几次,便会失了力,似脱水的鱼,届时,他便能为所欲为。 楚时踢他小腿,软身求饶:“殿下,你放开我,不舒服。” 魏衡听的心头火气,便是求饶,也如猫叫般,挠人心痒痒。 “哪儿不舒服?” 魏衡凑近,埋首在他脖颈大口呼吸,好香的美味,想咬一口。 楚时卸了力,蹙眉任他啃咬,如此赤身裸体,一半水中,一半躺岸边不舒服。 魏衡将人搂起身,让他躺在自己身上:“现在呢?” 楚时扶着魏衡肩,俯身看他,如此腿间始终存着威胁,他放缓些语气:“殿下,我害怕,你放我下去。” 美人当真怕极,抓着魏衡肩颈肉,留下几个指甲印,魏衡将人放下,楚时瞅准机会,推开人便往外走。 狠狠瞪他,眼尾湿红,眸中全是冷意。 池中水雾氤氲,热气扑面,楚时敌不住这等温度,满身是汗,眼前视线模糊,有些分不清台阶在何处,便是这一迟疑,被身后人抓住机会。 “嘿,小美人,你往哪跑呢?嗯?” “既然来了这,便从了我吧,啊,哈哈。” 楚时心中罕见升起一抹羞恼,回头狠狠瞪他,轻柔缓慢放狠话:“我不想理你!” 魏衡眼前一亮,仿佛眼前出现个白糖馅儿的糖包,糯软香甜,他恨不能将人一口吞下,便是语气也轻快不少:“可是我想你理我,我也想理你。” “你放开我。” “我就是不要放开你。” 楚时气红了脸,四下搜索,并无棍棒一类,不然非得教训他。 魏衡挺腰:“阿寺是在找这个吗?” “魏朝濯!” 再狠的话伤不到他,楚时一时无计可施,只能扬声唤他名字警告。 魏衡哈哈大笑:“哎~哈哈哈。” 心头怒气翻涌,楚时总算失了智,抬手,狠狠拍他一巴掌,望向他以为他总算感受此次教训,不料他笑得更大声。 左胸口被人撒娇似的拍一巴掌,魏衡实在感受不出,这竟是教训,倒是侍妾娇嫩爪子红了一片,让人心痒痒:“疼不疼,都打红了,呵呵呵,阿寺……” 房门关上前,魏衡嘻嘻。 房门隔绝一室温暖,冷风刺骨的刮,魏衡不嘻嘻。 他总算反思,的确是逗过了头,都将人逗哭,魏衡才惊觉。 济生站在门口,揣着手,心想果然如此。 他方才候在门外,都为殿下捏了一把汗,偏偏本人一无所觉。 魏衡蹲在台阶上,画了三个圈,重整旗鼓,绕到窗边,自信一推,没推动。 魏衡:“……” 从前楚时好歹留一线,会给他留一窗户,如今便是一点情面也无,他摸摸鼻子,左右望望,这才临窗低声问:“阿寺,你一人睡冷不冷?我体热,可为你暖床。” 卑微太子侧耳仔细听着,里头一点动静也无。 “阿寺?我可不要被子,枕头也给你,你便让我进去可好?孤只用一只手搂着,绝不混来。” 恰巧一队巡逻卫士经过,魏衡抬头望天,北风呼呼往他脖颈吹,灯火阑珊间,隐约可见一处牙印,不深,却果决的很,似是狸奴失了智所为。 “殿下。” 魏衡揣手,展现出对漫漫黑夜无限兴趣:“嗯。” 卫队走远,士兵不解:“老大,这天寒地冻,殿下怎得如此雅致,今个儿无月啊?” 老大扫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你如此好奇做甚?好生巡逻,日后成了家,便懂了。” 士兵挠头:“这与成家何关,若是成了家,我定然也是无这般雅致的。” “别废话,都将眼睛瞪大些,公子喜静,别让旁的动静惊扰。” “是!” 注视卫队走远,魏衡又说了好话,将屋内烛火哄灭了。 魏衡:“……” 济生到底不忍:“殿下,您不如去偏殿将就些时候?” 他可不敢说一晚,毕竟,这阵仗不是一晚能平的。 他家殿下气性大,脾气来的快,消得也快,林公子内敛,少有脾气,难得起了性,还有的折腾呢。 第74章 小白脸最在乎名声 魏衡将人哄不好,自然也听懂了管家话中提点,深叹一口气,恋恋不舍望着窗户,打算最后挣扎。 “阿寺啊,前些日子刺客有了些消息。” 魏衡刻意在此停顿,里面果然听见些许声音,他心道这下稳了,应当不用几刻,定然能将人哄好。 “那群人身虽无旁的标志,腰带却是楚都皇族豢养死士专用,能将死士渗透进魏都,除却楚帝与小白脸,无人再有此等本事,故而,我小小回礼一番。” 里面依旧无声响。 魏衡以为没说到重点,将回敬大礼一股脑说了出来:“孤让人烧了边城所有粮草,丢了许多女子,每日轮番跪在紫微宫前,哭诉小白脸抛妻弃子,背信弃义。” 魏衡挺直腰杆,心情舒畅:“阿寺啊,我与你说,那小白脸最是在意名声,此次,定然让他在诸国面前,颜面扫地。” “是不是给你出了口恶气?当日阿寺心惊如此厉害,如此也该小白脸尝尝心间火烤的滋味。” 魏衡等待,魏衡来回踱步,就是等不来侍妾一点消气的消息。 嗯? 这竟然不够? 他扒拉着窗户,探头往里面瞧,什么也不曾看见。 难不成,还需要些情话辅助? “阿寺?那我派些人去将小白脸的狗头砍了,给阿寺好生出口恶气?” 这个想法好是好,只是那小白脸与社君一般无二,也不知给自己打了几个洞,一时半会找不到人。 连带着与他有苟且的江云知也不知所踪。 屋内 楚时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眉头狠狠一动,面上肌肉僵硬。 他于床榻,坐立难安。 窗外洋洋得意,邀功般的声音叨叨个不停,字字往他心尖上插,教人如何笑得出。 楚时闭上眼,脑海中泼墨绘成几个大字:粮草,小白脸,名声,背信弃义。 每一个字,都能将他惊愣原地。 他起身,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倒一杯热茶,抿一口,索然无味,身上只着单衣,有些冷。 躺会床笫间,又觉心冷更甚。 窗外安静下来,并试图撬窗。 魏太子有自己的骄傲在,便是不为旁人笑话,也不能不抱着侍妾睡觉,那是他一日晨起的动力。 济生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殿下,公子恐怕已经歇下,您不如明日再哄?” 本就心火难消,若是动静太大,将公子惊醒,画面竟让他不敢想象。 魏衡回头望他,摆手让人先行退下:“孤今日见不到阿寺,心中不安,若他郁结于心,伤了身可如何是好,我得看着。” 济生:“……” 他还要再劝:“殿下,公子浅眠,您不如明日再来。” 魏衡头也不回:“你不懂,话本上说了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万不能让郁气过夜,不然孤可就惨了,不定明日只能得见一封离别书。” 济生:“……” 颠三倒四的话本害人啊。 看看他家殿下,人都不正常。 这太子府上下,精兵六千,下人数百,林公子便是生了翅膀,也不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离开。 窗栓松动,魏衡面露喜色,轻手轻脚跳下窗,打开,熟练似做过千百回。 屋内热气扑面,魏衡出了一身汗,生怕这股冷风冻到楚时,他赶忙钻进,将窗户关住。 济生:“……” 罢,殿下开心便好。 魏衡将身子烘烤热乎,这才走向帘子,脱去外衣,进去帘子,地上铺着厚厚一层地绒,底下烧着地龙,赤脚踩上去,都觉恍若初夏。 魏衡不喜如此,便脱了鞋袜,着单衣掀开床幔,屋内点了烛,恍惚能窥见几分容颜,与那双熠熠生辉的眸。 魏衡并不见被抓包的紧张,反而大摇大摆敞开胸膛,百战将军血未干,魏衡自成名,便开始南征北战戎马一生,身上伤疤不断,功勋累加。 横七竖八的伤口为这具攻击性极强身体平添野性,魏衡展臂,笑容明媚,蜂腰猿臂压下,淡淡皂角香味将他包围。 摄人心魄,勾心引魂。 楚时平静回望,魏衡勾唇:“这么看着我做甚?突然发现爱我无法自拔,正反思将孤关在门外,心疼怜惜,思考如何与孤道歉?” 楚时:“……” “哟,脸红了?被孤说对了可是?阿寺倒也不必如此,若真心悔过,便是主动亲孤一口,此事便能一笔勾销,如何。” “……” “怎么还不说话,难不成,被孤背地里为你所做之事感激涕零,感动非常,正幻想日后如何善待孤,事事以我为先,尊我敬我?卧榻之侧,任我予取予求?” 魏衡美滋滋,被自己想象中得到好处美笑出声。 久不见身下人开口,魏衡低头看去。 楚时将人猛地一推,魏衡猝不及防,跌坐楚时脚边,哑然。 他自视其身,确定方才被阿寺推倒:“你……你方才竟然推了我?” 楚时坐起身,盯着魏衡,点头:“嗯。” “你为何语气如此平静?你方才推了孤!”魏衡仿若天塌,他竟如此平静,便伤了他的心! “我尚在生气,并不想与殿下挨得近。” 魏衡:“……” 他紧急整顿脑海中语言,想要反驳,却发现楚时这套理论竟如此有理,便只得干巴巴控诉:“那也不能……也不能推孤!” 他像是终于找到突破口,指挥千军万马紧咬不放:“谁家侍妾似你这般,要孤为你暖床便罢了,对孤不满意,便任意处置,如今更是上手了。” “我是造了什么孽,竟被你如此对待?” 魏衡扯过楚时袖子,将人一丝不苟衣衫扯乱,露出胸前点点红梅,思绪中精明狡黠:“你与孤说说,为何如此?” “我今日非要个说法,你说!” 眼前春光越来越多,魏衡借着烛火幽深,光影斑驳辨不清其他,双手齐下,“不经意”间,扯落楚时腰带。 待楚时反应,他已经被压制,半点空隙不得:“你……你走开,我不与你待一块,你出去。” 魏衡将人搂紧,霎时水乳交融。 他发丝间都透露出愉悦,方才被抛弃,悲痛欲绝的情绪一收,乐出声:“阿寺还不明白啊,哈哈,你今晚,逃不掉了。” “唔……” 第75章 孤出门喝花酒 楚时脑中尚且盘旋“粮草”二字,胸口起伏,呼吸艰难,不得空隙,想与人狠狠划清界限,始终难开口,意识混沌间,被推去无边花海。 楚时身子弱,气力不足,魏衡借势欺负,并不得尽兴,便哄着他高抬贵手,成全他一番:“阿寺,动动,嗯?你身子受不住,若非如此,我可再来了啊。” 楚时听出威胁意味,却不愿如他意,闭眼,无所动作。 魏衡挑眉,知晓他没睡,便是装的再像,也逃不开他的眼,这可是阿寺自己的选择,可不能怪他纵欲伤“身”。 楚时眉眼困倦,懒懒躺在床榻里侧,棉被遮住一半容颜,长睫缓慢颤抖,眼尾湿红,眼眸似破碎过,闪烁点点星光,遥望星辰,沉稳无言,内敛自持。 他将棉被拉向脖颈,贪恋此间带来安稳触感。 身后拉扯被子动作不断,魏衡唤了他几声,见他不应,便没了声,像是遇了挫,便作罢。 楚时迷迷糊糊想睡,猛然睁开眼,神思清明,堪堪回头,不敢置信,望向身侧人:“你……殿下,我想休息!” 魏衡搂着人,单手枕着头:“哦好吧,那阿寺睡觉,怎么,还需要孤抱着阿寺哄哄啊,怎得如此娇气,既然如此,孤也不是心狠之人,你凑近些,我讲故事哄你睡。” 便是辛苦这等福泽绵延之地。 魏衡感慨:“你方才不是睡了吗?怎得又睁了眼,方才莫不是瞧我不顺,刻意冷落我?” “冷落便冷落吧,我不过黯然伤神一晚便罢了,从此不理你这负心人。” “哎?阿寺做什么颤抖,你不曾好生听我说话便罢,如今竟是连我身边都不愿待,这漫漫长夜,良宵苦短,竟不得阿寺可怜啊。” 楚时抿着唇,听他面无表情泼脏水,深吸一口气,往床榻深处躲:“我要休息,殿下,不帮你。” 魏衡笑出声,胸腔贴着楚时后背颤动,健硕身子贴来,力量感十足。 “我不,它更喜欢此处,孤如何左右?哎呀,孤虽是太子,阿寺也不能太高看我不是,快别说笑。” “殿下!” “哎~” 楚时红了眼,水润如帘朦胧这双一眼生情的眸子,他求他:“殿下,我当真累,你心疼我。” 魏衡故作为难:“可是……”他凑耳低语,“晚了,怎么办呢。” 楚时低头,退一步:“我不生气了,你放过我。” 魏衡大笑着翻身,将人彻底笼罩:“我!不!愿。” …… 翌日 王泉陪殿下蹲在雪中,魏衡眉宇间都是忧愁,似是遇到旷世难题,不得解决,王泉澄澈双眼,看殿下忧愁。 钱老今日捡到个好苗子,文章立意皆为上乘,他曾偶然听过林公子点评文章,二人浅讨几句,钱老便判定林公子定然是个博学多才,览贯古今,学识不输他者。 世人赞誉他文才天下无双,堪比国士,却不知琼楼玉宇之上,高处不胜寒。 是以此次得了这么个苗子,他便迫不及待想要与林公子探讨一番。 水榭楼台尽头,傲骨寒梅开的正盛,便是看一眼,都让人惊叹,哪能想象,此处曾萧条一片,中央几个木桩,边上几根杂草,便是此处最大景。 魏衡蹲在地上,用树枝将细雪一点点挑到一旁,无聊至极,却让魏太子玩了一早上。 今日休沐,武将着备冰嬉赛事,军中无人。 韦温等子弟成家者皆在家中陪妻逗子,魏衡再看自己,冰天雪地为武,木头傻瓜为伴,怎一个惨字了得。 全因昨晚撬了窗,翻了窗便罢了,还将人逼的泪花连连,如今算是彻底不待见他,竟命人门窗紧闭,放狠话让他去偏殿,面都不让见。 钱老匆匆走过,想到什么,脚步往后退,低头瞄一眼:“殿下?殿下在这做甚?” 好兴致啊,竟用棍挑雪:“几位将军还念叨着有要事找殿下,您怎得在此处。” 魏衡直起身,望向他手中文章,从前最是讨厌的酸文,如此却觉他可爱极了:“这是给阿寺的,钱老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怎得还亲自给阿寺送这个,孤给你送,孤给你送。” 不等钱老阻止,手中纸张便被抢了去:“哎哎哎,殿下……殿下……” 魏衡推开汉川那小身板,揭开帘子,献宝似将手中文章递过去:“阿寺,你看看,钱老挑出来的,好苗子。” 楚时抬眸望他一眼,魏衡含笑站在原地,不敢靠近,怕将人惹恼。 楚时将冰凉纸张打开。 魏衡追随看过去,美滋滋的笑容僵在脸上,眨眨眼,希望是错觉,纸上笔墨已经晕成一团,黑乎乎一片,难以分辨其中字句。 魏衡:“……” 他略显局促:“不是,我方才就这么握在手中,并没有摆弄它,阿寺,这,孤当真不是有意的,你相信我。” 楚时将纸张放下,素手慢悠倒一杯热茶,递给魏衡:“殿下先用着茶,暖身。” 魏衡喋喋不休被按下暂定,将茶水接过,一饮而尽。 楚时喜饮温茶,倒是不担心茶水烫人。 魏衡试探伸手,楚时并未疾言厉色,搂过楚时腰身,心放回肚子,将下颌搭在他肩头:“这都糊成这样,看不出本来模样。” 楚时轻轻摇头:“无妨。” 他眉眼浮起一抹笑:“未干墨迹冬日格外容易混作一团,殿下不必自责,钱老既看过不错,想来文底颇丰,届时以文会友,也是好的。” 魏衡勾唇:“阿寺这是在安慰孤?” 楚时不再说话,姑且让他抱片刻。 “殿下……殿下!那是我晕画的宣纸,你抢去做甚啊~” 钱老身子骨不错,却也跟不上魏衡几个跃步消失无踪,如此姗姗来迟。 魏衡回头望去,责备他不早说。 钱老笑呵呵捻着胡须:“殿下夺了纸张,便不见踪影,不曾给说话机会啊。” 魏衡:“……” 他看向楚时将钱老递来文章徐徐展开,那密密麻麻的字,便是一眼,顿觉脑袋发疼,眼眶发酸。 楚时却看入了迷,迟迟不见放下。 魏衡见楚时入迷模样昏了头,探头再看一眼,甚觉眼中不净,忙将视线一转,望着美人,痴痴笑开。 第76章 阿寺如今当真不一样 意识他从未望自己如此专注,魏衡又觉胸口似有一双手,将那颗心捏圆搓扁,甚是不自在。 “文章写的极妙,只是……” 魏衡竖起耳朵,阿寺可从未挑过他的毛病,想来这文章也不过如此。 “学赋甚高,却耐性不足,急功近利,易行差踏错。” 钱老将楚时未尽之言补齐:“若好生引导,此子未必不能大展宏图。” 楚时含笑点头:“老先生说的是。” 钱老眼神发亮,如遇知己,便要抓着楚时手好生探讨一番。 魏衡眼疾手快,将楚时藏在身后:“钱老这是做甚?人是孤的!” …… 送走钱老,楚时将文章细读一遍,便让汉川收起,魏衡撑着头,定定看他。 楚时起身,往内室走,闻后脚步,淡淡阻止:“殿下寝具在旁处。” 魏衡:“……” “你方才不是不生我的气?” “殿下早晨出门,不是嚷着去喝花酒,那花酒道行如此浅,竟绊不住英雄脚。” 魏衡虚,这是今早被推下床时,魏衡站在门口放的狠话,转头往门口溜达一圈,便回到此处,找了个棍子,蹲在门口挑雪。 “当然当然,家中妖精绊人心,孤眼中怎还容的下旁人。” 楚时侧眸扫他一眼,提步往前走。 魏衡摸不着自己若是跟进去,会不会被赶出来,步子略微迟疑。 暗自嘀咕:“孤这是进还是不进。” “殿下进来吧。” 楚时听他嘀咕,将人唤进来。 魏衡瞬间挺直腰板,一扫迟疑:“怎么,可是冷的,我给你暖脚。” 魏衡将人双脚放入被中,汤婆子缠一层鲛纱,放在衾被之中:“睡吧,孤守着你。” 楚时和衣而眠,没有魏衡捣乱,他睡姿一向标准,双手交叠腹部,衣衫一丝不苟,腰封系得妥帖。 衾被仿若标尺量过,指定位于胸口,分毫不差。 紫色发带将青丝束起,置于左边。 冬日里最让人眷恋之地,当属被中无疑,魏衡练剑往后推了两个时辰,无他,这个时候,楚时雷打不动起身洗漱,坐于榻前看书。 衾被无柔暖侍妾,魏衡兀自躺着甚是无趣,便起身与楚时同抢一位置。 下人退守两道屏风,仍能听见殿下调笑凑近公子,不得换来公子说话,不罢休。 楚时见他抱来无动于衷,只是这手,总得不安分,被扰的受不了,楚时放下书,推他:“殿下,你坐那边。” 魏衡不理他,将人扣在怀中任他挣扎。 楚时抿唇:“那我去旁边。” 魏衡依旧不放。 “阿寺莫要挣扎,孤今日病得厉害,若非一抱美人,恐难好全,若是病入膏肓,指不定便会做出些强迫他人的混账事儿,阿寺应当舍不得。” 楚时忽略入耳胡扯,侧眸看他,魏衡回望,分毫不让:“这样坐不舒服。” “那你调整舒服的姿势。”魏衡松开着力道,让他寻找舒服位置。 王泉叩门:“殿下,几位将军求见。” 楚时绷紧身子放松,不再与他纠结位置:“殿下去吧。” 魏衡瞟一眼帘外,眼神不善,低头亲两口:“今日先放过你。” 楚时勾唇,主动亲他侧脸,全做安抚:“殿下早些回来。” 魏衡喉头滚动,从前不见楚时主动,偏看着那双眼便让人想将他吞吃入腹,如今献吻,可叫人心痒的厉害,不料楚时转身便往外走:“济管家,传膳吧。” 魏衡笑出声,追上人:“阿寺怎能如此,临阵脱逃可是大忌,都敢亲,这会儿跑什么,可是有失君子之风?” 楚时被他抓住手,便抬眸,轻声道:“殿下,几位将军正在等你。” “让他们等着,你再亲一口,阿寺,再亲我一口,我便放开你。” 楚时想起此人方才行径,不愿如他意。 “你当真不亲,你可是即将一天见不到我,都不想我的?你现在亲我一口,若是思念时,能想起这个吻,也算慰藉,你如此冷漠,情到深处,不怕后悔吗?” “亲一口,亲一口不能吃亏,也不能上当,做不了文状元,也成不了刑天,阿寺你听我的,不过一瞬的事情,仰头,凑过来,哎,就成了。” “你就亲一口,亲一口,孤会一天念着你,想着你,满心满眼都是你,哪还会想起什么喝花酒,便是地上撒了钱,孤眼神坚定,心智坚韧,绝不多看一眼!” 魏衡赌咒发誓,喋喋不休说着亲他一口的好处。 楚时被他吵的头疼,人被抓着,逃不开,便只能如他所说,踮起脚凑过去:“如此可行。” 魏衡笑弯了眼,直点头:“行行行。”可太行了,美滋滋的。 人心总是贪的,魏衡美过心间冒泡,便想要更多。 他语气含笑,似五月骄阳,磅礴少年气随着笑声飘荡:“魏都年节将近,那些个商户闻风而动,也为清货归家,便会打着买一送一的旗号招摇过市。” “百姓花一分钱,便能得到两份年品,那是极大的快乐,少说快乐情绪也能持续三四月不停歇,这年便过的有滋有味,阿寺说是不是。” 楚时还有何不明白,无非觉得亲一口不够,要他再亲一口,算作“买一送一”:“那殿下以为?” 魏衡将人搂进怀,低头蹭他脖颈:“所以,阿寺想不想让孤收获双倍快乐?想不想让孤一整天都开心?想不想得到一个义薄云天,豪气万丈,心胸开阔的夫君?” 楚时被他一连串不停歇的话语逗笑,偏头问他:“我若不亲这一口,殿下便要心胸狭窄,攻于算计,阴郁低迷?” 魏衡轻咳两声:“那便要看看阿寺怎么做。” “嗷,那行吧。”说话间,转身去了正堂。 魏衡追过来,语气有些不敢置信的谴责:“阿寺当真舍得孤如此?” “舍不得。” 魏衡一瞬收了色厉内荏,唇间如何压不住笑:“那你怎么也不亲?” “因为我饿了,吃饱了再亲。” 魏衡乐出声,亦步亦趋跟着他净手,以食祭天,待人总算落了座,漱完口,打算动手,楚时这才恍然:“忘了,殿下门外可是还有几位将军等着,既然殿下如此忙,那便不亲了吧。” 魏衡:“……” 不嘻嘻。 第77章 刁难 他垮下脸,动手动脚:“你今日必须亲。” 楚时笑出声,任由他握着自己手臂,压抑笑得身子发抖,魏衡这才察觉侍妾这是在溜他:“你在耍我。” 当真是活久见,楚时如此稳重一人,竟也有皮时。 楚时凑近些:“殿下不生气?” 魏衡板起脸,送上门的把柄可不能不要,这能多讨得几次便宜:“生气,气死了,林寺你这坏家伙,今日,若非亲到孤满意,这事儿便过不去。” “那殿下要如何才能满意?” 魏衡上下打量他,目光停在某处,狮子大开口道:“五次!” 自从第一日将人抢了来如此放纵过,他便再不曾体会人间至乐,每日讨得两次,还得掰着手指头细数着日子,无人扶他青云志,他便自己讨。 楚时讶然:“殿下此话当真?可你也知道,我这身子,恐怕熬不过殿下龙精虎猛,尽兴索求,若从此一病不起,休养数月,殿下舍得吗?” 魏衡并不惊喜他竟不是第一时间反对,而是见了鬼似的站起:“你不是我的阿寺,你是何人,我的阿寺从不会说这等放浪一词。” 楚时:“……” 他垂下眸子:“许是听多了调侃之言,也想回敬殿下一番。” 以报答他烧毁他边城粮草的大恩。 魏衡不敢相信,凑近些左看右看,手指痒的厉害,想捧起他的脸研究一番:“当真?” 楚时点头。 凑过去亲一口,仙品! 见他往后撤,魏衡放下心,又往前凑些,新奇的盯着他瞧,楚时已经动筷,魏衡再说话,他便不搭理,这才有这人的确是他家侍妾的实感。 魏衡与侍妾厮混好些时候,便不得不离开,楚时终是将那“买一送一”的亲吻补上,目送人怀中揣着两个大饼美滋滋离开。 楚时后知后觉想起魏衡那时吃惊表情,慢慢红了脸,如今想来,当真放浪,若是被太傅知晓,恐得抄百遍《储君德行》。 他今日提起年货,楚时难得来了几分兴趣,想要出门看看,他依旧让济生撤了暗中跟着的密影卫。 济生倒是爽快应下,只是王泉蹙起眉:“殿下说你身子不好,若遇不妥,密影卫能保你全身而退。” 济生眼角抽搐,忙给他使眼色。 公子难得有兴致,怎的半路杀出个他。 楚时笑笑:“那便请这位王管家跟着吧,听殿下说,你身手了得,师从三位武状元,想来,是密影卫不能比。” 济生扬起笑,便要说话,王泉便蹙着眉拒绝:“我是殿下贴身侍卫,仅负责殿下一人安危,旁人,便是陛下,也无权越过去。” 济生笑容僵在脸上,侧头看向他,有些哀悼王泉这不聪明的脑子。 他回头抽搐着眼角瞪他一眼,这才转头与楚时解释:“公子勿怪,王泉曾是殿下贴身侍卫,十五岁那年伤了脑子,人便偏执了些,认死理儿,您大人大量,万请别往心里去。” “公子身弱,的确不能独自上街,不如带一侍卫?” 接收到老管家警告,王泉安静下来。 听管家说他脑子不行,自觉冒犯,蹙着眉头,澄澈眸子染了怒火。 楚时便要点头,王泉扬声道:“我跟你去!” 自从这个男人来到府上,他被斥责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倒要看看,这人能有什么本事。 汉川望向公子,希望他拒绝,这王管家不知怎得,总觉不想个聪明的,若是冲撞公子,殿下不在,受伤可如何是好。 却不料楚时轻轻点头,提步往偏门走去。 济生送公子出门,途中又为王泉说了好些话,楚时面上神色平静,并不觉不妥,也不见怒意,这才略略松口气。 转头又将抱着剑的王泉拉到角落:“你小心些伺候,殿下提你做管家,你便要学会喜主子所喜,过去的,当放下,如浮云略过,不过心,殿下经张先生与周将军提点,可是盯上了尔等俸禄,你若不怕,尽管冒犯。” 王泉当然知晓殿下突然多了个扣人俸禄的喜好,前些日子便因为他回禀声音太大,吵醒了公子,被扣了三天的月钱。 王泉面无表情应下,保持不远不近距离,盯着楚时背影。 这一盯不要紧,竟让他察觉此人背影似曾相识,王泉垂眸,扒拉着相似的地方。 汉川叽叽喳喳说着魏都年节大家会买的东西,拉着公子到城中最大的玉器街:“公子,我见你腰间常挂着玉葫芦,想必极喜欢玉器,您看看,魏都大多玉器都在此处。” 楚时低头望向腰间玉葫芦,勾唇笑笑,这是魏衡在万崇关时,带他出去逛街一眼相中的,说是要将他流逝的福气全都召回来,叮嘱要他日日戴着。 “公子公子,您看,这个葫芦是绿色的,好生可爱。” 楚时往前走两步,老板热情迎上来,惊愣这位气度不凡公子的容颜。 王泉隔的远些,十步距离,不近,却一眼不曾离开。 见楚时低头望那葫芦,略微移开眼,冷气让周围人退避三舍。 他望向周围摊子,见到一蝴蝶玉簪,眨眨眼,往前走两步,摊主正沉浸式擦着自己这些个宝贝,乍一抬眼,被吓了一跳,少年冷冰冰盯着他,似毒蛇扬起头,竖瞳倒影猎物的恐惧。 “啊!” 摊主手中的玉簪脱手,脑中空白。 王泉上身微动,便轻易握住那根玉簪,转身离开。 摊主惊魂未定,反应后便要骂:“我他娘的……”眼角划过一抹银色的光,低头一看,是银锭!目测五十两。 王泉回头看来,摊主讪笑两声:“我他娘给您拜个年,您走好走好。” 王泉:“……” 他跟着林公子来到玉器街最大一家玉器坊,在门口候一盏茶,便听见里面争辩声。 那些个粗人推搡着林寺,要他今日必须赔偿地上那天价玉观音。 “观你衣着上乘,原是个惯会冲撞的,赔钱,今日若是没个说法,公子这副皮囊算得上乘,若是发卖,想必一夜千金。” 汉川被几人揽着,气愤疯魔:“瞎了你的狗眼,那本就是你自己打碎的,还要嫁祸我家公子,你们玉器坊好本事,狗胆包天的东西,便是太子殿下都不放在眼中。” 第78章 姑母手太长了些 “你们若是敢伤了林公子一根汗毛,殿下必然荡平这里。” 这狗东西,便是见了公子衣着不凡,这才敢腆了脸。 楚时往后退些,避开这群人想碰他的手,余光瞥见门口抱臂冷眼旁观的王泉,心下了然。 将汉川扣下,楚时又不懂武功,只能任他们施为:“免得公子觉着我这玉器坊不近人情,我给你一个时辰,回府让人拿钱赎人,若是时辰一过,我等没看见钱……” 说着,掌柜笑出声:“便将这位公子抵去望月楼,何时还了这一千金,何时自行离开。” 汉川被人捂着嘴,尚在呜呜破口大骂。 望月楼是什么地方,炼丹,风月一事盛极一时,达官显贵最喜一处销金窟。 “哦?我竟不知,天子脚下,如此大的坊间,竟如此放肆,光明正大买卖清白人口。” 一黑衣人影呈抛物线飞进门,不等吐口血,继续往前滑行数米,砸碎不少玉器,这才堪堪停下。 楚时定睛一看,是王泉。 方才说话之人声线低沉,眉宇间带着煞气,往门口一杵,似瘟神降临,惊跪一众人。 魏衡提着刀,将门口两个拦门的,送去超度,脸上沾了血,眉眼漫不经心,带着着生杀夺予的无情,他抬眸望向楚时。 “你怎么来了?” 魏衡知晓他不喜血腥,不喜烟尘味,进屋要净手,换衣,亲他还要漱口,从前病发,便是他沐浴过,也能被他抓到不妥,不愿近身。 这不,他如天神降临,解救他于危难,如此高大形象竟也没有让侍妾泪眼婆娑,狂奔几步,扑进他怀中,哽咽说出那句:“死鬼,你怎么才来。” 便站在原地,冷淡问出:“你怎么来了~” 字儿不差几个,意思却大相径庭。 “孤来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欺负孤的侍妾。” 魏衡挑明,他是来给他撑腰的。 楚时点头,平淡颔首:“多谢殿下。” 魏衡心有异样,总觉此番不在他的预料中,尚不能凸显自身狂拽霸气的形象。 二人谈话有些诡异,哪有隔这么远说话的,若非魏衡耳力惊人,便是侍妾那温声细语,慢吞吞往外一字一字往外蹦,旁人定然是听不清的。 掌柜没想到此人当真是殿下养在深院中舍不得见人的侍妾。 爬起身,便要套近乎:“殿下,大公主……” 魏衡毫无征兆,抬脚踹过去,碾着掌柜脑袋摩擦:“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站着与孤说话?” 魏衡依旧望着楚时,身上气势骇人。 此番,能凸显自己狂拽霸气形象了吧。 “咔嚓”头骨碎裂声音清晰传进每一个人耳中,掌柜扭曲着,却不曾离开那处。 魏衡移开脚,往前走两步,身后大片片脑袋处才似反应般骤然喷出鲜血,上好梨花木做的地被鲜血染红。 客人惊觉,抖若筛糠,却不敢往外跑,缩在原地瑟瑟发抖。 楚时这是第一次直面谋士口中残虐弑杀,杀人如麻的杀神,他垂下眸子,心悸有之,胆颤有之,敬佩有之,退缩有之。 如此想着,便也循着趋利避害的本能往后退两步。 魏衡瞳孔骤缩,他停顿一瞬,转而大步上前,握住楚时手腕,察觉他在挣扎,魏衡脸色一瞬可怖,偏头,轻声询问:“你躲什么?” 他为他出头,不该成为他一生美好回忆?从此爱他死去活来,此后经年想起,都会扑来吻他一口? 言笑晏晏,任他予索予求。 此刻的自己,不该身后发着光!? 魏衡只觉受到话本深深背刺,侍妾的反应全然不同。 楚时:“殿下身上有血腥味。” 他补充:“我不喜欢。” 魏衡:“……” 险些破体的阴鸷被压回体内,魏衡低头瞧自己,似觉得还行:“这还好,战场上下来,我连头发丝都滴着血,那时阿寺岂不是连人影都不愿意让孤见?” 楚时答:“没有。” 魏衡不打算在此处与侍妾算账,便要拉着人出门:“来人,将此处给孤砸了。” 汉川挣开桎梏,忙跟上来:“殿下,还有望月楼,那狗东西定然与望月楼有些不干净交易,他们想将公子送去望月楼。” 地上掌柜已然没了气息,脑浆血液流了一地,楚时不喜,胃里一阵翻腾,他往前走两步,听到魏衡道:“那望月楼也给孤砸了。” 一条街之隔的望月楼望着冲进来的亲卫,人都麻了,追着亲兵解释,他们当真与玉器坊毫无关系,也无任何联系。 不过是楼里面的姑娘喜爱那处玉器,买的多,那玉器坊估摸着是想做个人情,方才开口,当真不曾有龌龊。 亲兵哪管这个,太子命令,谁人敢不从,便是无妄之灾,这望月楼也得受着。 望月楼掌事欲哭无泪,殿下惹不起,便只能将玉器坊上上下下问候了个遍。 玉器坊下边人见不对,早早便去通知大公主,等大公主带着人赶到,这处产业已经被侄子砸得透彻,丁点不剩,便是那花重金打造地板,也布满密密麻麻坑。 她顿觉天雷劈下,当即昏了过去。 当日望月楼中不少官员醉生梦死,左拥右抱,瞒着家中夫人放松一回,太子这一砸,砸出了不少腌臜。 城中布满大臣哀嚎求饶声,指天戗地保证再不敢去外头鬼混。 第二日,雪花似的折子恨不能长了腿奔到未央宫,让陛下做主。 楚时昨日闻不得血腥味,回府便觉胸口不适,走回房失了意识,太医一通折腾,他喜提卧床休养。 魏衡守了他一夜,天边泛青,确定人没事,这才趴在床侧眯会儿。 屋外凉风习习,又飘起了雪,不过一盏茶便一尺深,楚时感觉床榻冰冷,便下意识寻找那处热源。 今晚奇怪的很,从前身后总有紧箍,胸口发闷,动弹不得,今日不管如何摩挲,都不曾找到那个人。 楚时睁开眼,借着熹微晨光,目光落在床沿,那里有颗大脑袋,许是初醒,楚时只觉手指颇为无力,他推推熟睡之人:“殿下。” 魏衡被吵醒,顶着凌乱发丝,睁开一只眼望来:“嗯?醒了?可是想喝水?” “殿下上来睡吧,我冷。” 第79章 孤成家了,揪耳朵 魏衡揉着眉心,站起身,蜷着身子压麻了脚,他如今困的厉害,便一个猛扑,将楚时一把搂过,按进怀中,闭上眼。 楚时凑近嗅嗅,并没闻到那股血腥味,暖融融的大火炉抱住他,失温手脚逐渐回暖,便也闭上了眼。 魏衡迷糊间能感受楚时动作,心下冷哼,将人搂紧些。 辰时一刻 楚时睁眼,呼吸有些困难,胸口闷的厉害,魏衡将人按入怀中,四肢有力,以绝对占有的姿态将他藏进怀中,不得露出丁点。 怀中小动作不停,魏衡换了好几种拥抱,都不能将之镇压,睁开眼。混沌的脑子清明,低头望去,楚时面容通红,正小劲推着他。 魏衡看的有趣,好整以暇,手上力道半点未松:“你在做什么?” 楚时几近力竭,额头一层热汗,停下动作,方才拉开的距离转瞬贴近:“殿下今早今日无事吗?” “守着你呀,阿寺从前没见过街头砍人?怎得被吓成那样?” 楚时喘口气,坐起身穿衣:“江南将血气视为晦气,若非官府要求,少有人会专门染这等晦气,易破财。” 魏衡恍然:“阿寺是商人,所以见不得破财之事,难怪,是孤不好,昨日吓到你。” 楚时转身看他,浅笑开:“我很开心。” 魏衡不曾反应:“啊?”后知后觉张开手,眉眼带着桀意笑容,“那孤便勉强接纳阿寺扑过来,抱住孤大哭一通,再小家碧玉告一通状,让孤好生哄哄你。” 楚时不理,撑着身子越过他就要下床。 温软香气扑面,魏衡怎能轻易放过,长臂一伸,便将人搂住,他惊讶低头:“我不过说笑罢了,阿寺怎的当真投怀送抱,孤受宠若惊啊。” 楚时:“……” “我想沐浴。” 身子出了一身汗,黏糊不舒服。 闻言,魏衡瞬间将人放开,自己跟着坐起身,巴巴跟着,这副模样便是想洗一洗鸳鸯浴。 楚时犹记得此人不安分,便拒绝他的靠近:“殿下若是要洗,便先行吧,我待会儿再洗。” 魏衡露出见外表情:“太医说阿寺心绪受了惊,如今冬日,亏空格外厉害,这不躺了一日,方缓和些许,不可胡闹,你若跌倒无人发现,孤可怎么办?” 自从发觉楚时性好心软,魏衡便不时将此无关紧要的示弱挂在嘴边,以往总能讨得好处。 楚时不愿在小事上争执不休,尽管知晓他不可能什么也不做,便转身往汤池走去。 用过午膳,方才停休片刻的雪又开始大剌剌落,道路两旁梅花开的好,汉川每日都会采摘最好的那支,给公子换上。 昨日旁观的王泉受了殿下盛怒一脚,这会儿还躺在屋中无人问津,济生不敢给他请太医,也不敢违抗魏衡命令,只能期盼人能熬过来。 魏衡是个极其随和的主子,不触碰他心中在意,再大的错,不过调侃阴阳两句,王泉此次,当真拎不清啊。 楚时放下书,魏衡便抬起头:“看累了?来,用些茶点。” “今日怎得没听见前院动静?” 魏衡撑着下巴看他:“今日考较古今文献运用民生,应当去了城外。” “那殿下说的冰嬉赛事是何时?” “后日,怎得,可是觉得屋里闷?孤带你出去走走?” 楚时点头:“好。” 魏衡以为他喜静会拒绝,勾唇笑出声:“好啊?那恐怕得晚些时候。” 不等楚时询问,济生便敲响门:“殿下,大公主来了。” “只有她一个?” 济生:“是。” 魏衡倒是意外,这次竟没将母后叫来,倒是不像这位皇姑姑。 从前嫌他气人,可是得好生往母后面前哭诉一番方才罢休,今日不成转了性? 酉阳大公主是父皇九妹,唯一一位高辈分尚存公主,年少时生母曾救父皇身死,她仗着父皇愧疚,作威作福。 魏衡怕那位皇姑母刻薄话令楚时不喜,便将人安置在房中:“阿寺且安心待着,我去会会她,不必担心,她吵不过我。” 楚时点头,目送他离开。 确定人走远,他转头望向面色不虞怪异的济生:“可是殿后想见我?” 济生震惊瞪大了眼:“公子怎知……” “走吧。”楚时并未详说。 魏衡的母后是一位利落干练,不恶而严的女子,通身华服不过点缀,便一眼,可知此人势位至尊。 岁月并未苛待于她,反教人多了些雍容华贵,见他进门,便招呼他往下首坐。 皇后看向身旁女官,女官点头,肯定殿后面容祥和,并不吓人,她这才转头看向楚时。 “我听太子说你身子不好,昨日受了惊吓,今儿可好些?” 楚时礼数周全,背脊挺立,即便眼前是魏都一国之后,姿态依旧慢悠,停顿片刻,方才开口:“不曾,多谢殿下关心。” “本宫观你气度不凡,谈吐从容,从前家中,可谋的一官半职?” 楚时并未回答。 魏后与魏帝平分政权,楚时并不认为她问此一句,是随意闲聊。 魏后见他不曾说话,笑开:“你不必紧张,听闻你与太子初见闹得并不愉快,这般尚不计较,是个心胸开阔的孩子。” “太子啊,很小便开始南征北战,久不在本宫膝下,孩子大了,心便野,男儿建功立业,本宫无话可说,只是……” “母后!” 魏衡走到两人面前时不忘停下观察,确定这次没有情敌的影子,也不见楚时受磋磨,母后疾言厉色,才拉过人藏至身后。 “都说了他身子不好,母后您怎么一点也不顾念他。” 黄公公:“……” 殿下此言不妥啊。 魏后:“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宫虐待他?” “还说没有,你让他坐这么硬的凳子,这处屋子地龙烧的极差,不保暖,母后威严十足,还要人贴身而坐,吓到阿寺如何是好?一把年纪,还不知疼人,若是让阿寺着凉如何是好。” 魏后:“……” 眼看着魏后正在四下寻找趁手东西,他拉着楚时往后退些:“母后,你是不是想动手,哎,你不能打孤孤跟你说,孤都成家了,你还动手动脚,不成体统。” 楚时:“……” 第80章 给孤下了毒 魏后气笑了,一拍桌子,几步走过来,扯着他的耳朵便往屏风后走,避开人是她最后的母爱。 魏衡往后便要跑,眼眸一转,又顿住脚步,黄公公领着一堆下人往外走,楚时被簇拥其间,大意,竟让母后挟持了人质。 孤黄公公笑呵呵安慰楚时:“公子不必在意,待会儿殿下便会出来。” 楚时:“……” 如此习以为常的吗? 他轻笑着点头,原来殿下的毒舌不分对象,便是见了魏后也不见收敛。 黄公公亲自将楚时送回主院:“公子可有觉得不适?殿后随身候着太医,若您不适。定要告诉老奴。” “多谢公公,我无碍。” …… 楚时盯着魏衡通红的耳朵,起了格外大的兴趣。 魏衡侧过身,第一次觉得侍妾如此盯着如芒在背,甚是不好意思:“别看了,母后也真是的,孤都成家了,她也不知收敛。” “殿下从前也这样?” “哪样?” “如此顶撞殿后?” “孤哪有顶撞她。” 楚时:“……” 魏衡抬手将人搂进怀中,楚时还在看,魏衡恼羞成怒,低头狠亲他一口:“看什么,不过老娘教训儿子罢了,阿寺不曾被教训过?” 楚时摇头,缓声道:“我很小的时候,母……母亲便投了井,从前为换她展颜,我很是用功,君子六艺,皆属上乘,从未被她斥责过。” 魏衡:“……” 他久久无言,楚时抬手捂住魏衡眼睛,挡住那双眼中心疼:“殿下,别这样看我,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模样,也不再执着曾经。” 魏衡半晌方才抓住楚时颤抖手腕,楚时将脑袋搭在他肩头,魏衡抓住他的肩,低声建议:“不如,我们把母后叫回来,让她扯你耳朵?” 情绪如潮退却。 楚时抬头:“……殿下。” 魏衡丝毫不觉有何不妥:“孤所知的孩童,年少时都被教训过,大多都有孤绕皇城的经历,阿寺大了,身子也不好,不能围着皇城转,扯耳朵还是可以的。” 楚时:“……” “殿下,这份殊荣,我并不需要。” 望着楚时露出笑容,魏衡这才收起插科打诨,变戏法从怀中拿出一袋梅花糕:“阿寺饿不饿,尝尝。” “殿下何时出去买的?” “方才将人轰出去时恰好看见卖糕的老伯经过,便买了一包。” 楚时轻轻咬一口,点头:“好吃。” 抬眸的功夫,魏衡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咬过一口的糕点,连带着指尖,一同含入口中:“嗯……的确好吃。” 楚时:“……” 垂眸镇压心悸的功夫,魏衡又快速凑过来,亲他一口,惊讶感叹:“阿寺嘴唇怎的如此软,阿寺莫非是给孤下了毒,这才对你欲罢不能?” 楚时问他:“殿下是不是在期待我露出羞怯躲闪,红脸娇嗔?” 魏衡眼睛亮晶晶:“你怎知道,我竟不知,阿寺已经爱我至深,竟到达心有灵犀的地步。” 楚时将压在小案底下的话本拿起,将折了又折的那页翻开给他看。 笑容僵在脸上,不嘻嘻。 魏衡:“……” 楚时夸他:“殿下学以致用,好生妙。” 魏衡捂着脸,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酉阳大公主被太子赶出门后,越想越气,换了轿撵便入了宫,魏帝正低声下气哄着皇后。 “不生气,不生气,朕明日便打他一顿,给你出气。” 魏帝动动脚,站的累人,却又怕坐下哄人被误会心不诚,那死小子,也不知让让他母后。 “罢了,你去批折子吧。” 魏帝得了特赦,一步三回头往外走,左脚踏进正殿,眼前晃过鬼影似的东西,他吓惊了往后退,直到手被人抓住,刺耳哭声震天响,他这才安心。 还好,不是鬼。 这大白天的,怵人。 “皇兄~你要为我做主啊,太子!太子他竟将我赶出门。” 魏帝推开她,往龙椅走去:“那你又怎么得罪他了?” “皇兄这说的什么话!本宫从不屑招惹他,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将本宫的产业砸得面目全非,皇兄~” 皇帝:“……” 这告状速度不行啊老妹,那些个大臣,今日便洋洋洒洒挥墨三千笔,斥责太子言行无状,肆意妄为。 魏衡不知魏帝头疼,便知道第二日父皇定然会为母后出头,寻他错处打他板子,便干脆称病不去,搂着楚时,贪恋风流。 明日便是冰嬉赛事,太子府距离护城河有些距离,为免来回奔波,济生安排最近客栈天字号房间,提前奔走打点。 城外有行宫,魏衡为免被人打扰,特意嘱托无需备下院子。 楚时午后用过膳,济生打点过一切,请他上车,马车装潢华丽,车门之内,如春暖意,桌上摆放几十种糕点,容躺三人的榻上温热,车内烧着地暖。 楚时脱下狐裘,奴隶跪在门口。 魏衡贴着楚时厮混一天,总算被武将逮住,处理军务,并不与楚时一道,是以早晨楚时被按着亲了个够,魏衡这才不舍离开。 车行半日,便至城外。 冰嬉赛事举办于护城河之上,城楼之上鼓声阵阵,振奋人心,济生顾念着公子喜静,选的房间背着城楼,倒是清净不少。 楚时身侧四人奴隶手中提着火炉,往前,粗使下人扫开路上雪,地上湿滑,济生让人摆了绒毯。 房中早早摆了伏地麒麟青铜鼎,淡雅熏香袅袅,暖气扑面,床笫与外间小榻中隔了两道帘子。 楚时褪下大氅后,便捡了一本书,坐于榻间看书。 魏衡午时回来一次,盯着他将汤药一饮而尽,午膳未用,便匆匆离开。 楚时用过膳后,汉川展开纸笔,于窗间作画,这次画依旧是孤山万仞,冰棱刺骨,不同的是,山脚站着一人,雄姿英发,铁骨铮铮。 门口一阵吵嚷,汉川进门:“殿下,华阳君求见。” 楚时垂眸斟酌,吩咐道: “让他进来吧。” 汉川正忐忑呢,听见公子让他进来,忙摆手:“公子,公子不可啊,殿下……殿下晚间若是知道,恐会不高兴。” 他越说声音越小,突然意识到,殿下不喜好像不顶用。 楚时放下笔:“那便请他离开吧。” ps:还有一些小可爱送礼物那写不下了,明天补上,谢谢支持,比心~ 第81章 阿寺可想我 汉川眼前一亮,忙应道:“哎,我这就去。” 恰巧济生进门送点心,楚时问他:“济管家,怎不见王侍卫身影?” 他记得那日魏衡将人重伤后,便不曾见到人。 济生观察着楚时脸色,“公子,王泉躺在府中休养,并未随行。” 昨晚殿下总算问起,确实要他熬过去,若他这条命撑过去,殿下既往不咎,若就此死了,也是他的造化。 “可有为他请太医?” “回公子,殿下不允,公子且安心,王泉玩忽职守,心思不纯,此次也算教训,日后只盼他能想明白。” 楚时点头,并未多言。 用晚膳时,魏衡还未回,楚时休养多日,也倦了常年待在屋中,穿戴一堆,这才在济生满意的目光中走出门。 他整整臃肿了两圈,走路都有些不自然。 汉川忍着笑,为他引路:“公子慢些。” 楚时:“……” 晚间魏衡回屋,楚时已经沐浴,打算夜读半个时辰,便入寝,魏衡任由下人为他褪去软甲,一盏茶时间沐浴,便火急火燎凑到楚时面前,长臂一伸,埋首楚时颈窝:“阿寺可想我?” 侧头亲过去,微凉唇边碰触记忆中让人欲罢不能的柔软,香甜可口,疲惫一天,魏衡总算觉察几分放松。 追着一退再退的舌尖,将之逼到角落,尽情品尝。 呼吸渐沉,魏衡开始南征北讨,楚时推他,魏衡便顺从退开些,正当他松口气,退远些时,猛地扑上前。 似逗弄猎物愉悦心情的猛虎,在小鹿自以为逃脱时瞬间撕咬住。 “阿寺~”往哪跑。 “唔……殿……唔嗯,不……” 魏衡将人控制,不管不顾深入,手抚上侍妾腰带,便要更进一步,楚时忙推开他:“殿下。” 魏衡望着眼尾湿红,眼带湿意的美人,衣衫凌乱,唇红齿白,带着些许润,好生诱人。 魏衡搭在楚时肩头,平缓三寸之地欲火,夺走他手中书册,瞄一眼,通篇之乎者也,魏衡直呼眼中不净。 楚时见此,有些疑惑涌上心头。 “殿下厌烦圣贤书,平日里都看什么?” “看你。” 手中没了书,楚时也不执着:“没有我之前呢?” “看兵书,琢磨怎么弄死楚小白脸。” 楚时难得噎住,世人感叹魏太子用兵如神,如此毅力,便无人能及。 魏衡握住侍妾双手:“阿寺想了解孤啊,我有个更迫切的需要阿寺周知。” “什么?” 楚时随着他的力道,直至抵达他说的迫切之处。 楚时手指轻颤,便要收回手:“你……你不知羞耻。” 魏衡享受阿寺无意露出的小脾气,尽管被骂,他甘之如饴,心生欢喜:“嗯,不知羞耻,只对你不知羞耻。” “那阿寺要不要,满足我的不知羞耻?” “你看他如此仰首挺胸也不是个办法,阿寺总不希望他坏掉对不对。” 楚时:“……” 这都是些什么话。 “你摸摸他,不吓人的,阿寺~,他不会伤害你。” 楚时不愿:“殿下,你在为难我。” 魏衡嗯一声,抬起头看他:“为难?真真为难的时候还没到呢。” 说着便将人按在身下,眼神发狠,快速为他解开腰封衣带,随手捞过床头小盒,叼住盖子打开。 “殿下……” 楚时反抗不得:“你……你昨日才……让我休息一日,殿下,休息一日可好。” 许是楚时眼神太过可怜,眸中哀求让人心动,魏衡停住动作,低头望他,内心挣扎,不想放过他:“孤不想放过你。” “阿寺用手如何?” 魏衡床笫之间格外霸道,今日若他不愿,便是强迫,也不罢休。 楚时不敢挣扎,生怕将人刺激,不管不顾,思索片刻,点头:“好。” 魏衡狂喜,追着他索要不停。 大臣发现,这几日的殿下似乎心情极好,便是遇上与他不对付的大臣,魏衡也能给一个笑脸。 “殿下近五年不曾上场,今年会去吗?” “太子府的人在准备,应当是会去的。” “殿下年年一骑绝尘,这有何好置喙的,你们可曾见他那侍妾,当真是天上地下仅有的美人,那身段,千年难遇啊。” “可惜不是你我遇到……” 一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一道夸张声音传进来:“张大人好生雅致,府上女人不知数,外边养的也不少,想是近来工官空闲,大人竟有空打探孤床帷之事,你有此心,孤也不好夺人所好,如此,你便去卸去官袍,做个专职照顾种马驸马。” 好生看看,一饱眼福。 眼前人一群人瞬间脸色苍白,忙回头,只见太子殿下手中牵着一美人,正好整以暇听他们蛐蛐自己。 魏衡收起笑,本想手起刀落,了结便罢,想起楚时不喜血腥味,这才堪堪停手,给项燓一个眼色,牵着楚时往前走。 身后传来求饶声,很快隐去。 今日是赛事第一天,各地藩王早已抵达魏都,魏帝设宴,既是贺新岁,也算鼓励世家子弟尽情展示施展才能。 若能进前十,即可入朝为官,官至高位。 楚时这是第一次出现人前,绝丽容颜引来现场倒吸一口凉气,安阳王处,更是有人影晃动,恨不能扑过来,将楚时搂入怀中,占为己有才好。 魏衡高大身影将人挡了个严实,视线一扫,刚猛煞气惊回众人思绪,忙行礼:“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一把老骨头,当心散架,都起身吧。” 众人:“……” 护着人落座,给他拿一块糕点:“阿寺尝尝这个,酸甜口味。” 楚时点头,低头尝一口:“尚可。” 魏衡勾起笑,又给他投喂几种旁的糕点。 魏后魏帝踩着点,随着太监高呼,落座:“朕与诸位许久不见了,爱卿远道而来,不必拘礼,坐。” 魏帝扫一眼下首太子,正呲着个大牙,乐颠颠的看着身旁之人,便是咬了一口他递过去的糕点,都能乐的找不着北。 一刻离开眼,还是因着楚时将手中梅花糕吃尽,他怕人饿着,这才转头寻觅膳食。 魏帝心中嫌弃,当没眼看。 魏后正在与身旁太监吩咐政务,碗碟中落下一块紫薯饼。 第82章 这东西酸的厉害 魏后低声道谢,咬一口酥饼,魏帝笑开颜,有些忐忑抓着衣袖,低声问她:“好吃吗?” 魏后点头:“好吃,多谢陛下。” “不谢不谢,你喜欢便好。” 魏帝心情甚佳,眼角皱纹多了两根,兴致勃勃,便要去拿旁的糕点。 宴会觥光交错,推杯换盏,舞池中央,异域美人扭着腰,冲魏衡地方抛媚眼,楚时看在眼中,垂眸喝着茶。 魏衡打量面前糕点,挑一块梅子糕送到楚时嘴边:“阿寺尝尝这个。” 魏衡也不曾吃过这个样式的梅子糕,低头尝一口,顿时蹙起眉:“好酸。” 转眸望去,想要阻止:“别吃了,这东西酸的厉害。” 楚时轻轻摇头:“还好。” 魏衡见他连吃四五块,有些不信邪:“当真这般好吃?” 低头咬一口,后槽牙酸的想要离家出走,若非魏太子多年息怒控制极佳,这会儿只怕会五官乱飞。 楚时这些时候胃口不佳,午膳用半碗便觉油腻,不愿再碰,今日难得好些,将桌上梅子糕一扫而空。 皇家御膳味道一般,魏衡品过魏都街道上的农家饭菜,便觉入不了口,何况楚时如此讲究一人,自是没碰多少。 魏衡琢磨着,等宴散之后,便将做梅子糕的御厨讨来,日日给阿寺做着吃。 歌舞退下,西安王听闻太子不近女色,特意送来汗血宝马一百。 不过,有一要求,他想将嫡次女送去太子府,为奴为婢。 西安王虽不是嫡亲王爷,生的女儿也占尊位,送入太子府为奴,魏衡若应下,目中无人的名声便传了出去。 这位藩王,来者不善啊。 魏帝魏后看向魏衡,后者正盯着侍妾吃东西,见他吃一口,便要凑过去好一番插科打诨,调笑一番。 逗的人转眸望他,方才罢休。 满座重闻:“哟,林公子好生厉害,今日多吃两块糕点,明日便能吞下一头牛,孤便是如此炼千年,也望尘莫及。” “孤惊呆了,林公子竟当真用了三块糕点,是该焚香沐浴,敬告祖宗,林公子竟真如此厉害!孤甘拜下风啊。” “林公子……” 字字句句,皆是了不得的赞誉,像是见了从不曾见过的怪象。 楚时有些受不了,将自己咬过一口的糕点转而塞进他嘴中:“殿下尝尝。” 魏衡被酸的受不了,蹙眉神色痛苦。 楚时浅淡勾唇,察觉四周安静,楚时抬眸,魏衡也将口中糕点咽下,正猛灌烈酒去味。 见众人看来,魏衡痞笑放下酒:“都看什么?孤长的好生下饭?” 朝臣移开眼,不敢惹这张毒嘴。 “西安王赠太子汗血宝马,只求将小女送去太子府为奴,太子如何看?”魏帝望向魏衡询问。 魏衡望向上首:“睁着眼睛看,能怎么看,母后若无异议,我做甚要看?” 魏衡一副“老登休要害我”的模样,将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他方才并非顾着看楚时便没听西安王说的话,不想搭理罢了,父皇不与他拒绝,还转头问他,当真荒唐。 魏帝沉下脸,率先看向皇后,这才转头望向魏衡:“你这……”想骂逆子,余光瞥见皇后望向他,将出口的话便堵在喉咙,“这不听话的。” “郡主想入太子府,你拖朕做甚?” 多少大臣看着,幸灾乐祸有之,观望有之,欣喜若狂有之。 华阳欢喜疯了,太子哥哥府中入了郡主,定然不能是做如同奴隶对待,阿寺定然受不了太子哥哥,与他分开,如此一来,阿寺岂不是就是他的。 世间竟有如此美的事,他压抑不住乐出声,向楚时投入势在必得目光。 魏衡放下酒杯:“这处行宫建造时耗资巨大,堪比皇城,是以地龙烧的暖,屋内暖的人晕乎乎,脑子都不清醒。” 魏衡望西安王身旁的女人:“你便是方才跳舞的人?” “是。” 魏衡便要讽刺,楚时握住魏衡手腕,见他回望,楚时轻轻摇头,魏衡不明所以,只见楚时抬眸望向西安郡主。 分明容颜依旧,眉眼柔和,气质温润而泽,便是这一抬眸,竟无端令人察觉心脏似冷风划过,身子冷的发颤。 那双水眸往下沉些许,清冷孤贵浑然天成。 随意往后一扬,众人只觉魏太子气势渐被身旁清冷衬托弱些。 他略过众人看向那名女子:“郡主生来万人娇宠,身份尊贵,若入太子府做些粗活,想来,郡主恐怕并不适应。” 西安郡主蹙眉:“我入太子府,自然是为伺候太子殿下,如何能做粗活?” 不等西安王开口,郡主便迫不及待脱出全盘。 楚时望向想要挽回些的西安王,轻轻笑笑,后者只觉丝丝凉意爬上后背,要出口的话便如何哽在喉中。 楚时收回目光,缓缓开口:“魏太子天潢贵胄,兵中战神,相貌堂堂,为魏国第一人,天下心悦之,无可厚非,林寺在此,谢过郡主抬爱。” 魏衡听过无数赞美,从前心绪平静,面上端着几分笑意与之周旋几句,唯有楚时夸的这几句,让他心旷神怡,唇间笑容难压,恨不能仰天大笑两声,以抒发此刻心情。 胸腔被袋鼠占据,一蹦一跳,一蹄一踏皆踩踏最柔软,最敏感之处,恨不得将手捅进心脏,好好抓挠两把,亦或是将人压在身下,让他哭着求饶,身子泛着粉,随他摇摆,才好一解狂喜。 “只是,这天下事顺从律行先后,而我与殿下,先知先许,罔定终身,是以,殿下不能应承郡主拳拳之心。” 美人言辞恳切,虽是拒绝,话语却潺潺好听,似松间明月,仰止高山,不可触碰之物近在眼前,令人生怯,又檀溪向往。 一时无言,少府率先反应:“你不过一妾室,如何便能替太子殿下回绝此等美事,商贾之流,无知无畏,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此等王公清流宴会,岂容你放肆!” 魏衡沉下脸,便要起身,见楚时看来,心有不满,却也忍着。 “这位大人说的不错,婚姻大事,的确不容儿戏,只是殿下南征北战,历无败绩,威名远扬,得拥立一方霸主,庇佑魏国,作为大一国太子,殿下便连拒绝也不能够?” 第83章 你再夸孤些好听话 “林寺来自江南,所述所见所闻,大人端坐高堂上,我等与之定然有所不同,还是说,大人觉得,殿下尚羽翼未丰,愧对猛虎之称?” “整个大魏,尚要仰仗藩王,殿下堂堂太子,该感激涕零郡主抬爱一恩重?” 这话让场上所有人望向少府,不少将军已经拍案而起:“这是什么狗屁道理,好一个少府,酒池肉林贯不清醒,竟在大是大非上长他人志气,懦夫!” 中央听从地方,家不家,国不国。 “我看这狗屁少府便是他国间客,御史大人该好生查查这厮。” “就是,殿下看不上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背后定有龌龊!” 百官梦回殿下当街斥责学子文章:“虽说殿下脾气不好,嘴毒,贱嗖嗖,喜好损人,看人眼光是无问题的。” “不错,我等该理解殿下!” 魏衡:“……” 听着这一句,魏衡便觉难受,生怕稍后谁便要蠢蠢欲动。 “你……” 眼看便要吵起来,黄公公忙呵斥。 魏帝沉下脸,厉声呵斥少府不分尊卑,连贬三阶官职,发配雍州,永不还京。 魏衡望向楚时眼中发着光,这便是被自家夫人维护的感觉,他竟觉,话本中的主人公若是楚时,吃软饭似也不错。 楚时落了座,便小声与魏衡说话:“殿下可觉莽撞?” 楚时不过轻松偏头,魏衡便是整个人都往楚时身边靠,恨不得整个人贴上去,亲两口:“阿寺方才好生厉害,不过三言两语,便驳得旁人无话可说。” “孤好生崇拜,心中欢喜,竟想以身相许。” 楚时:“……” 魏衡不曾压低声儿,许多大臣将此话听了去。 楚时侧过头,不配合。 魏衡今日当真开了眼,从前楚时身弱,处处要他打点精细,犹觉不够,恨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出不得一点差池。 如此这一番娓娓道来,他仿佛看见病体不再,意气风发的楚时,与平日里动不动便撒娇勾引大相径庭。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魏衡胸腔热切,寻到一种,掌上珍宝竟是神物的情绪。 西安郡主进府一事不了了之。 魏帝不愿做媒,强行为之,只怕太子晚间便丢些人在他榻间,这坑爹玩意儿什么事儿都敢做。 朝臣想要劝谏一二,似水落汪洋,掀不起一丝涟漪。 不理会他们的太子整个人都快粘在侍妾身上,眼神从未离开半分,便是朝臣吵的不可开交,他仿若状况外,甚至在几次呼唤无果后。 魏衡冰冷转过脸,率先不耐烦:“喊什么?便是楚知之打进来你便先行赴死,总唤孤做甚?太子府没钱,孤也不愿送你一副棺木。” 他多穷,府中养着个金贵人儿,处处用钱。 大臣:“……” 此后不管谁与他说话,询问和亲一事,都会被殿下呛回,次数多了,众人便晓得这是殿下嫌弃他们扰到他欣赏侍妾。 即便再不甘心,也只好不去触殿下霉头。 夜里躺入床榻间,魏衡依旧乐的见牙不见眼,玩弄着掌中葱白手指:“今日阿寺夸的我好生欢喜。” 他翻身搂过楚时,乐出声:“阿寺再说些好听话,让我听个尽兴如何,再说些好听话,或者写下来,我将之当做情书,收藏,整日贴在心口。” “阿寺,走。” 魏衡拉扯他,便要起身。 此时已过楚时安寝时辰,魏衡依旧亢奋,方才练了一套拳法,胸腔那股激动劲依旧经久不衰。 楚时困倦睁开眼,往魏衡怀里蹭:“殿下不困吗?” “不困,孤很是精神,阿寺困吗?” “嗯,殿下快些睡吧。“ 观窗外天色,时候不早了,魏衡便只能压下悸动,强行闭上眼。 一盏茶后 “阿寺,你睡着了吗?” 楚时意识朦胧:“……嗯。” 那便让他睡吧。 魏衡给他拍背,哄孩子般。 一柱香后 “阿寺,你睡得着吗?” “……” 没有动静,呼吸绵长,温热打在胸口,痒痒的。 再过一盏茶 “阿寺,你当真睡了吗?阿寺?” “……” 毫无动静。 翌日辰时 今日正式进入赛事,第一日比的是投壶,世家子弟围拢讨论战术,魏衡久不见楚时出现,昨日不是答应会来观赛,这个时辰,应当早就醒了才是。 放心不下,魏衡便撇下围拢兄弟,往客栈走去。 济生守在门口,与汉川讨论梅花如何修剪更得公子欢喜。 “公子还未醒?” 汉川忙行礼答道:“未醒,近日许是不习惯客栈,公子认床,多睡些时辰。” 魏衡想起昨晚楚时那绝佳的睡眠:“叫太医过来,给公子瞧瞧。” 济生随着魏衡往里走,隔着一道屏风顿住脚步:“今个王太医前来请过脉,说是并无大碍,公子脉象混乱,瞧不出旁的,可要请胡公前来看看?” 魏衡摆手,先让人下去。 济生思忖片刻,遣人往太子府去。 楚时睡得正熟,魏衡靠近,仔细观察楚时面相,他不懂医,却将云宫到太子府,楚时每日面相都记在心上。 太医诊不出脉象,他身子不适,便只能观察脸色。 魏衡瞧着,并无病态,倒是这双腮红润,红唇浸了水般,诱人的很,低头亲一口,一股子腻人桃花香,轻声唤他:“阿寺?阿寺,醒醒。” 见人隐有睁眼趋势,魏衡伸手挡在水眸上方,为他挡住光影,将人搂紧怀中,沉溺楚时刚醒的柔润听话。 好生听话,好生漂亮,想将人吃掉。 “阿寺醒了吗?”魏衡温声哄着,将呼吸放置最轻,唯恐吓到他。 “嗯。” “几时了?” 魏衡笑着:“辰时末,阿寺多睡了一个时辰。” “嗯。” 楚时醒过神,神台清明,这才推开他,穿上衣衫,将褶皱抚平,扣紧腰带,确认衣衫整齐,方才起身。 “阿寺今日疲累,可还要去观赛事?” 昨日有言,君子重诺,楚时定是要去的,点头:“恩。” 魏衡见他低着脑袋醒神,仍困的厉害,忙凑过去亲亲,唇舌深入,掠夺不尽美味,楚时总算清醒,呜咽着推开人,平缓呼吸。 “殿下,日之稀在晨。” 便不要琢磨着将气力用来折腾他。 第84章 林公子好生无情 魏衡眉眼往下沉,直勾勾盯着美味香甜之处,声音低哑暗沉:“林公子好生无情,昨日才如此霸气宣布孤的所有权,今个便两次推开我,你让我好生伤心。” 楚时眼尾红着,闻言扬唇:“殿下也好生无情,昨天才将殿下收入房中,今日便想亲晕我。” 以下犯上! 魏衡:“……” 侍妾被人夺了舍,竟也会举一反三。 魏衡凑近将人看了又看,眼中一片古怪,楚时往后退些:“殿下看什么?” “看你。看我的阿寺怎么这么美。” 楚时:“……” 他推开眼前大脑袋:“殿下谬赞。” “我夸赞阿寺,阿寺心中可觉喜悦?” 楚时点头,避开越凑越近的人,起身洗漱。 两人厮混一番,姗姗来迟,巧的是正好轮到魏衡。 魏衡来时换了件绛紫色束袖箭筒长衫,搭配虎皮护腕,马尾高束,肆意张扬,他回头望向楚时,抬眸,示意他瞧好。 太子作为一国储君,首战定然需要给异域一些小小震撼,十支凤羽琉璃箭,不过一刻钟,全中。 场下欢呼声震破耳膜,不少姑娘纷纷将手中香囊丢上台,被魏太子一一躲开。 他可没忘记回都时被楚时问罪腰间穗子一事,他既在意,魏衡自然不能雷点上蹦迪。 “内子看着呢,各位姑娘便收收眼神。” 场下一片哄笑,调侃着堂堂储君,竟然惧内。 有人将目光投向台上那位昨夜一鸣惊人的太子侍妾,楚时将手中糕点放下,望向魏衡方向,微微一笑。 底下哄笑声更甚,姑娘们看看楚时,再看看魏衡,小脸通红,喜悦胜过自己觅得良婿。 比赛继续,魏衡下场,往楚时方向走去,路遇姗姗来迟周瑜城:“殿下,不好了,属下途经益州地方,发现人迹罕至,细究下去,才知晓,一月前益州雪崩,死了上百人,日后天晴,便有人出现咳嗽虚弱症状,直至大面积出现此情况,官吏才知出了事。” “然后呢。” 唇间笑容逐渐落下,魏衡问道。 “那狗官不仅不当回事,还将那这个染病的尸体丢进河中,百姓倚河而居,日日饮水,待属下发现,益州城内已成了空城,得疫百姓不知所踪。” “官吏人呢?” “逃去了江南。” 魏衡望向他:“冬日黄河冰封绵延十里,平日并不通航,既不懂地形,也无强悍水性,无路可走,他如何过的黄河?” 魏衡摇头,否决方才话:“这不是重点,眼下最主要的是益州百姓,传孤令,集结一万大军,即可随孤南下。” 周瑜城看住他:“殿下不可,益州情况不明,尚不知城中状况如何,您是储君,万不能冲动啊。” 身后冰嬉赛事如火如荼,儿郎们仰天大笑,挥洒年少张扬,魏衡回头望去:“益州有无数此等少年,他们,是大魏的根基,瑜城,食民之禄,便要为生民立命,孤是大魏太子,理应同他们一道。” 魏衡说话很轻,并无武将大嗓门那股味。 周瑜城顾不得君臣,上前抓住魏衡的手:“殿下,您如此有了家室,你忘了,万崇关内还说要陪他万万岁,林公子可正看着你呢。” 他难得聪明一回,将林公子搬出,希望殿下能三思而后行。 殿下自从有了林公子,便昏庸许多,应当是有用的吧。 周瑜城不确定,别无他法。 魏衡回头看向观澜台上,静静注视他的人,扬起张扬笑容,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过去,让他当心受凉。 楚时不知匆忙而来的周瑜城与魏衡说了什么,却在他眼中看见了不舍。 素白修长手指微微蜷缩,指尖触碰一点薄雪,丝丝凉意顺着鲜血淌过心。 平日里魏衡最是黏糊,若是要做什么事儿离开片刻,非得将他亲个透彻,听些荤话方才不情不愿离开,如今却走的干脆,一个回头,唇间一牵,便是向他交代。 …… 魏帝畅饮美酒,悠哉悠哉,极乐无穷,乍然听完,惊坐起,望向地上太监:“你说什么!” “陛下,益州疫病,百姓四下而逃,大乱之下,周将军下令封城,太子殿下已经领兵出发,留信请陛下点粮送达。” 魏帝往后退两步,头晕目眩:“快!快去将人给朕绑回来!这混小子,一声不哼给朕这等惊喜,那些个折子怎么办?” 自古疫病出现,皆是大灾,小国因此覆灭者多不胜数,太子身为一国储君,怎可如此肆意妄为。 “太子府中的侍妾呢?他可曾与人有交代?” 太监拱手:“并无,殿下不过回头一眼,便点兵离开。” “……” 魏帝倒是小瞧这孩子,他以为,情到浓时,正是新鲜,不想他竟只言片语也无,孤身离开。 望着桌上折子出神,片刻后,让人摆驾:“去皇后宫中,对了,派人去太子府,让他那宝贝侍妾给他写一封信,让人回来。” 马踏飞燕,残影掠过,尘土飞扬。 先锋卫士扬声开路,疏散拥堵街道。 魏衡似风,马背之上,他是战神,蜂腰猿臂舒展,煞气劈开冷风,无利不往,无往不胜。 日夜奔袭,只为掌控大局。 九道圣旨跑死了两匹马,不能追上魏衡行军速度,待魏帝魏后召令与楚时书信送达,魏衡已将益州控制,斩杀数百官员。 混沌上神劈开无边混沌,尚归还半日,屋中烛火挤出窗纸,将夜中雪梅拉出一些颜色,楚时坐于床上,手中笔迟迟难落。 济生守在一旁,掐着时辰上前提醒:“公子……夜深了,殿下行军神速,再快的信鸽也追不上大军步伐,您当心身子,早些休息。” 楚时目光落在空白纸页上,放下手中笔:“我知晓拦不住他。” 魏衡心有沟壑,大爱无边,断然不能弃百姓不顾,他心悦自己,却也广爱魏朝百姓,他唤不回他,尽管这一去,死生难料,心头难得生出几分气闷。 思绪翻涌,那日回头,竟是离别。 公子从前,从不显山露水,如今便是汉川也能看出,公子心情不佳。 想是殿下急走,猝不及防。 楚时放下笔:“也罢。” 转身往帘后走去。 第85章 魏衡烤的兔子 翌日辰时 济生望向公子面前半点未动的膳食与汤药,忙劝:“公子好歹用些,您身子弱,一日三食万万少乱不得。” 殿下在时将公子身子看的严苛,这眼看着日益康健,万不能半途而废。 “先撤下去吧,我没胃口。” 楚时默片刻,拒绝,他这些时候,总觉得胃口不佳,见不得丁点油腥,却又格外想念魏衡为他烤的兔子。 他从前并不重口腹之欲,钟爱之物大多浅尝辄止,也不知是何原因。 楚时坐于窗前看书,济总管敲过门后,方才开口:“公子,您今日可有想吃的东西,厨房为您做?” 楚时放下书:“上些炙肉吧,清淡些。” 济生听闻公子口腹有所钟爱,满脸忧愁瞬间消了下去,喜笑颜开下去准备。 太子走的急,并未将京中安排妥当,便给了华阳可趁之机,除非魏衡守在门口,太子府于他如入无人之境,大摇大摆推开汉川窜进楚时卧房。 汉川压低声音,努力挡住门口,意图阻止他入内:“华阳君,我家公子在小憩,这些时候难得睡着,您且等等。” 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汉川满眼麻木,全凭意识在斗争。 华阳斜睨他一眼,冷哼一声,身后家丁赶忙上前将人拖走。 汉川瞪大眼,麻木褪尽,转眼鲜活,不敢置信,又不能大声喧哗,吵醒公子,便只得被憋屈拖下去。 华阳深吸一口气,低头整理衣衫,将袖口那个并不起眼的褶皱抚平再抚平,袖中摸出一块铜镜,左右看看。 发型没乱! 发带整齐! 交领处搭配颜色正正好。 衣服没有褶皱。 唇红齿白,满眼情意,保准让阿寺腻在他眼中。 再看看手中提着,他搜寻了好久的至宝,妥当,吸一口气,挺直胸膛,目光锐利,唇边带笑,放开步子,大步跨进房间。 听说楚时在小憩,华阳放轻些步子,颤抖着手揭开帘子,往里看去。 楚时恰好抬眼望来,华阳惊喜:“阿寺!”转念想到他方才在睡觉,“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楚时合上书册,将之放在身侧:“华阳君。” 华阳望着那张脸,显露痴迷之色,那话语更是闻之如梦天上宫阙,琼楼玉宇,时之珍爱,沉溺不敢忘。 “你不必如此生疏唤我,我字清远,你叫我阿远就好。” 楚时并不反驳,也未开口唤他:“你找我,可是有事?” “啊?没事,我听爹说,太子哥哥去了益州,想着府上定然无人照看你,我便来了,你放心,太子哥哥弃你而去,我万万不会如此,定然会好好照顾你的。” 华阳暗戳戳踩太子哥哥一脚,不留余地黑他。 最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得到楚时的心,如此便是太子哥哥回来,也只能抱衾痛哭,大骂他卑鄙小人。 哼哼,只要能得到阿寺的心,不过几句欺辱之言,他受的住。 再不济,还有他爹在,若走投无路,他便让安阳王顶上,自己带着楚时浪迹天涯。 楚时:“……” “多谢好意关心,太子府中下人众多,我平日里无甚所需,他们便能将我照顾很好,便不劳烦华阳君。” 华阳眼中的光落了下去,似狼崽耷拉下耳,狗狗眼委屈。 华阳不过低沉一秒,便抬起头:“你不喜旁人照顾,我理解,咱们暂时不说这个,阿寺你看,我给你带了好些东西,听说益州城未封之前跑了好些百姓,流窜至各州,阿娘特意配了许多药草给我防身。”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你看,这个是梅花香味的,送给你。” 楚时本欲拒绝,只见华阳火急火燎又从袖中掏出好几个小玩意:“还有这些,这些,都是我这些天搜罗的好东西,都送给你。” “这些东西不值钱,却是文人墨客钟爱之物,阿寺博览万卷,想必定会喜欢。” “哎哎哎,打住,不要拒绝,你一个人待在屋中难免无聊,无聊就容易胡思乱想,心神不宁,你手中有东西把玩,便不会想那些不好的事,这些东西,总归是有用的嘛。” “我也是为你身子着想,一番好意,你定然不会拒绝的对不对。” 华阳一副“我送出去的东西,打死也不会收回”模样,只得暂时将东西搁置。 “那就多谢……阿远。” 华阳笑开颜,捧着脸仰头看他:“阿寺,你唤我名字,好生动听。” 楚时一时无言。 这话魏衡也曾说过,不过情景不同,那日自己气恼了训斥他,却见他呵呵笑着,言是如听仙乐。 华阳想多与美人待些时候,便绞尽脑汁想着风雅事,随和阿寺的爱好:“阿寺,我们下棋如何?” 楚时念在那些贵重物品上,并未拒绝,只是这…… 华阳一把捂住自己的棋子:“阿寺阿寺,好阿寺,放过它们,算我求求你了,放过它吧,我这棋子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地步,你这一子下来,我便输了。” “让我一次,让我一次,就这一句,之后我定然不再如此。” 十六七岁的少年,有些超脱般的胜负欲,即便美人在美,此刻也没有杀红眼的棋局重要。 楚时沉吟片刻,欣然放过他,转落另一处。 华阳松了口气,不过一盏茶:“啊啊啊,不行不行,你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阿寺我给你跪下,别,别伤害它,它是无辜的,你有什么冲我来。” “你看他,通身黑色,墨染如此已经格外不易,千锤百炼才有如今风姿,咱们心疼它,放过它,好不好?” 华阳一下跳上榻,袖子撸到肩头,红着眼,倔强盯着楚时,誓要他放一马。 楚时:“……” 依言再放他一马,华阳这才后知后觉捡起端庄,放下袖子,羞涩一笑,慢吞吞从榻上下来。 其实,如此不雅也有好处,近距离的阿寺当真美似环景。 一盏茶后 “华阳君可还要反悔?” 这话问的华阳脸色,却又不想输,便咬着牙,红着眼,倔强盯着楚时。 楚时无奈,抬袖将棋盘之上棋子扰乱:“如此,平局。” 华阳兴奋一蹦而起:“阿寺,我爱死你了!” 楚时避开他的拥抱,垂下眸子。 第86章 书信,酸话 按揉眉心:“今日便到这吧,我有些乏了,济总管,送华阳君出去吧。” 华阳盯着楚时脸庞,确定人当真是累,这才恋恋不舍往门口走:“那阿寺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嗯。” 送走华阳,楚时便坐于窗前,小案上摆着香囊,唤来济生:“这几日乏的厉害,总管代我请胡公过府一趟,多谢。” 济生忙应声:“哎哎,方才已经派人去请了,公子稍候。” 楚时:“嗯。” 汉川望着楚时侧影,暗自着急:“公子这副模样,怕是晚膳也要免了,这眼看着身子养好了些,每日便吃些许,清瘦身子便更瘦了。” 济生今日吩咐下人去望月楼拿些时兴的糕点,交给愁眉苦脸的汉川:“你给公子送些吃的进去。” 汉川点头,揭开帘子走进:“公子,用些糕点吧。” 楚时放下书,道了声谢:“放下吧,我这会儿没什么胃口。” 汉川将托盘放下:“公子用些吧,您这几日都没吃什么东西。” 知晓他们好意,楚时拿起一颗酸梅干,送入口中。 汉川见公子总算进食,露出笑容:“这酸梅是殿下月前命宣国送来的,济总管尝过,说是太酸,公子觉着如何?” 楚时再拿一颗:“甚好。” 入口生津,回味香甜,甚是美味。 汉川眼睛都亮了:“那我去将剩下的梅子给公子拿来,公子等等我。” 不等楚时拒绝,他便一溜烟往外跑去,珠帘被他拍的清泠作响。 楚时失笑,拿起书,低下头。 益州太守府内 魏衡低头望着桌上益州舆图,益州现居本十万之众,现如今未被感染的仅有一万人,找到尸首三万具,感染三万众,还有三万及未登记在册的游荡人士不曾确定。 “殿下,门外又有百姓在闹,要求官府打开城门。” “这已经是三日内第九次,不管如何劝说,他们都要求官府打开城门,放他们离开。” 魏衡这些时候忙的脚不沾地,一夜不过躺两个时辰,闻此情景,头也未抬:“三日九次,便是早中晚都蹲守官府门口,他们不用吃饭?” 唐县令顿住:“这每日来的人都不同,想是有组织来此。” 魏衡:“……” 他总算从一堆折子中抬头,脸上添了几分沧桑,几日不曾打理自己,密密麻麻胡茬冒出,来时随意抓的绛紫宽袖衣衫,两只宽袖被他团吧团吧作一团,不知何处寻来的麻绳捆住,额前垂落两缕发丝。 无端增添两分狂野不羁糙汉形象。 眼睛锐利有光,时刻带着些许不达眼底的笑,便是比那门外冷风瘆人些。 他将唐世钊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开眼似的想要记住这等庸才模样,哼笑声:“唐县令好生厉害,竟看出了门外之人有组织。” 唐世钏脸热:“殿下过誉,不敢当,不敢当。” 周瑜城捂住眼。 作为资深被损一员,他无比熟悉此等前奏。 便听见魏衡道:“你告诉孤,是要指使孤去查这背后怂恿之人?还是要孤斥皇榜赞扬你聪慧绝佳,细致入微?唐县令当真是个忠君不二的好人呐,孤多谢你告知。” 唐世钏:“……” 他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方才…… 殿下方才是否阴阳他了? 不确定,再听听。 “不如孤将位置让开,让你坐坐?孤看你甚有发号施令大才。” 唐世钏忙跪下:“殿下恕罪。” 魏衡放下笑容,继续研究舆图,唐世钏不敢起来,魏衡不说话,他便只能跪着。 周瑜城在一旁抽动眼皮,企图让他快些走,下去安排,世上怎有比他还不开窍的人,唐世钏低着头,生生错过殿下身边“红人”的提醒。 魏衡再次抬头,眉眼染上不耐:“这地板之下埋了金子?还是令尊含冤此处?” 唐世钏:“……啊?不曾。” “那你还不起来,下去查,唐县令要不要孤扶你起来啊?不如也别着急,坐孤的位置缓缓?我去帮你查?” 唐世钏:“……” 他仿若初次认识这世间竟是如此险恶,前行脚步踉跄,脑瓜子嗡嗡的。 周瑜城:“殿下,半月前不少益州人逃往江南,此事可要与楚国知会?” 魏衡抓过一旁纸笔,写写画画:“不说,等着孤来年征战,不战而屈人之兵,打下一片尸山血海。” 周瑜城:“……” “周将军莫不是背着孤与韩光学习数月,怎得学出一副阴谋心肠,孤与那小白脸是私仇,做甚拉上江南无辜百姓。” “是,那我这便起拟书信,告知楚太子。” “嗯。” 魏衡叫住便要走的周瑜城:“将这两封信送回魏都。” 他当日走的急,无人看着楚时,他恐怕不会听话喝药,哎,他家侍妾啊,恐会牵肠挂肚,寝食难安。 周瑜城无疑有他,一同将信送出。 密信行三日,于夜间三更天到达皇宫,魏帝自魏衡擅自离京,并将传旨太监五花大绑送回后便寝食难安。 三更天,依旧难以入眠。 恰巧密信送回,他顾不得只着单衣,赶忙将密信打开: 吾妻心肝宝贝儿亲启: 暌违日久,未悉近况,拳念殊殷。 魏帝:“……” 他略微麻木的目光强行从那些麻腻的话语中移开,直呼眼睛疼。 也不知是谁缺心眼的,将两封信都送入宫中。 平复心情,方才打开另一份。 父皇亲启 信中不过六个字:要钱,要人,药材。 药材的字迹笔墨变淡,最后一次已然失了墨,看不清晰,再瞄一眼那些牙酸的鬼话,墨迹清晰,端端正正,语气多是腻歪,笔锋中藏着暧昧。 魏帝深吸一口气,一国之君,竟感受到了敷衍,站起身往前走两圈:“罢了,想当年,朕也是这么对待父皇的,益州事急,不与他计较,不与他计较……这个狗崽子!” 不看见还好,再瞄一眼,心火上涌。 还能与房中人插科打诨,想来也无事,便如此吧。 他要回去搂着皇后睡觉! 北方冬日长,夜间炭火燃尽,地龙温暖不够,楚时便会清醒,往身旁探手:“殿下。” 被衾冷寒,并无人含糊应他,搂过来。 汉川守在榻间,闻言起身:“公子?” 第87章 楚国太子 “公子可是觉得冷?我这就给您加炭火。” 楚时应声,屋中再次暖和,他压下心头情绪,闭眼入睡。 唐世钏回去怏怏半晌,接受当朝太子不为人知的一面,晚间将轰动闹事者抓住,送到魏衡面前。 “殿下,便是此人,在民众中煽风点火,鼓动百姓给官府施压,此人是前太守后院一小妾哥哥,在前太守手下无恶不作,平日里仗着……” 魏衡放下刀,地上被堵住嘴的青年倒在地上,瞪大眼,喉咙处被割开,血肉外翻,鲜血喷涌而来,染红唐世钏鞋袜。 变故陡生,不给人丁点反应机会。 唐世钏:“……” 就……就……这么杀了? 魏衡瞄他一眼:“看着孤做甚?孤脸上开了花,向阳花?给你力量给你爱。” 废话那么多,将人杀了便是,拉到他面前,叙述一遍生平,做甚?要他立块碑? 唐世钏:“……” 他乃文官,章程走惯了,一时不喜魏衡这拔刀就砍的架势,殿下到达益州,第二日便连斩四十人,除太守在内,一个不放过,便是太守夫人手中皇杖都不曾保下其子女一命。 唐世钏忍着胆颤:“殿下,此人罪名尚未明确,若依律,罪不至死,该当如何?” 先斩后奏,岂非将律法放在眼中。 魏衡转头望他,定定看着人,轻笑:“唐县令好生可爱,圣贤书将脑子啃了对穿?益州疾殍遍野,遍地哀嚎,短短两月,十万大城,不过尔尔,唐卿尚有失职之罪,孤留你一命,你便该上告祖宗,感念孤恩德,若是多言,便如他一般。” 魏衡抬眼,落在地上血流之上。 唐世钏白了脸,失力往后退些,颤抖着唇,他并不怀疑,权柄滔天的魏衡,会不敢动他一县令。 魏衡抬起手中刀,沾了血的刀身轻拍唐世钏脸颊:“记住了?” 刺鼻血腥涌入鼻腔,让人险些晕厥过去。 魏衡心想,这是受自家侍妾影响,脾气变好了,面对如此蠢货,他竟能好声好气饶他一命,当真了不得。 周瑜城大步跨进屋,看也不看地上尸身:“殿下,楚太子回了信,说是要益州户籍和三月以来的路引记录。” 将楚太子的回信递给魏衡:“嗯,让人将户籍路引誊抄一份,送过去,让你寄的信如何了?” “殿下放心,妥当着呢。” 魏衡点头,勾起一抹笑,眼底柔和,也不知阿寺收到信,会如何羞恼,骂他无耻放浪。 可惜不能亲耳听听,定然如听仙乐。 他家阿寺便是横眼看来,都似猛虎在心间蹦哒,非要人好生亲一番才可罢休。 不等他回味,魏衡便将书信丢回周瑜城怀中:“走,与我去看看那些个闹着出城的百姓,父皇的人手如何?何时能到?让陈柳去接,万不能让那群老骨头接触城中物件。” 办法没找到,就如此死了,对不起这些年领的俸禄,魏衡换位思考,替他们羞愧,下去了,无颜见祖宗。 城门口闹哄哄的,每日都有人拍着城门,要出去,将士不敢与百姓接触,便只能一退再退。 周瑜城接到魏衡示意,将手中提的人头丢到人群前,百姓一瞬安静,纷纷往后退,枯槁脸庞抬头看向城头上金甲银风的高大男人。 魏衡将这群人一一扫过,笑着:“诸位想要孤开城门,这是要去哪啊?莫非祖籍不在此处,尔等上赶着回去各自断子绝孙?” “多大仇多大怨?需要诸位以身入局,挨个弄死?” 百姓看看地上人头,又看看高楼上的美男子,一时不敢反驳。 魏衡看向闹得最欢腾者:“既然诸位心意已决,孤也不拦着。” 他示意亲兵打开城门:“想走的可以,看看你们脚下的人头,孤相信,尔等尚有一丝理智,可兀要走向歧路,自寻死路啊。” 魏衡谆谆教诲,感念自己竟也有接替太傅为师的本事,他当真还是太全面,出类拔萃啊。 周瑜城望向人群中,骤然安静下的骚动,垂下眼眸:“太子奔走千里,便是为益州百姓而来,殿下不曾放下任何一位臣民,与诸位百姓同在,共进退,同存亡,诸位,蝼蚁身弱,力能填海啊。” “殿下以身入局,各位出不了城,殿下也出不去,一国储君相陪,有何惧?” 魏衡意外看向周瑜城,这猪脑子何时如此会说话。 周瑜城眼力极佳,手中字条上,字迹工整,端方雅正,便是曾经太学中最厉害的博士也写不出如此惊艳字体,林公子果真大才。 百姓中的混乱渐渐停下,中间走出一位儒雅后生:“我等不知殿下降临,还请殿下恕罪。” “将军一番谆谆教诲,我等入了心,只是不知,殿下要如何相救我等,我们被隔绝的家人亲友,又是否安全?” 魏衡望向这位明事理的男人,笑更甚:“孤若想要采用灭口一法,尔等不会活到现在,何必如此麻烦。” 这怎么接? 周瑜城瞪大眼,赶紧变换手中小抄,寻找最贴切者补充道:“病者隔离在城东毡房,地方殿下每日都去,若有人人不放心,可组织一堆人,隔着栅栏看一眼,唯有一点,不得与病者接触。” 他挠挠头,这群不服管教的百姓非要出去,将人砍了便是,林公子何至如此麻烦,差点跟不上殿下损人速度。 那么长一张,差点读错字。 魏衡怀疑,见他一直偷瞄手中,靠近两步,一把夺过。 周瑜城转头望向殿下:“殿下!还没读完。” 魏衡将那几张话术看完,是楚时的字迹,抬头,悠悠盯着他,似笑非笑:“阿寺怎得给你写这些?” 周瑜城:“……” 殿下想听实话吗?恐怕有点不好听哦。 好在殿下也不是当真想知道答案,将那几张纸拿走,便不再问。 周瑜城急:“殿下,还没念完呢,等我念完啊。” “殿下!我不曾背下,等我念完啊~” 魏衡大步回到太守府,将那几张话术一一看过,酸水似火山般,汩汩往外冒,他写了如此多信,楚时一封没回,却给周瑜城准备如此多,竟有两百字之多。 两百字! 第88章 魏太子生气 若是挑出三字,换一句欢喜,那得说多少,他便如此给了周瑜城。 他何德何能? 魏衡当即提笔,挥墨控诉楚时所作所为,令其道歉,并十倍将好听话说个遍,否则,便一天不理他,不给他写信。 他还要生气,多吃三碗饭,回去惩罚他,将他关在屋中,日日只能念他的名,二人厮混床榻间,想要得床笫之外一丝一毫,都得好话说尽。 尽情让他占够便宜,唤许多声夫君,求饶,抓着他的手,一路亲到脚趾,让他害怕蜷缩,让他哭泣,让他只能藏在他怀中,低低喘息。 他要握住那处,威胁他,若不说尽天下情话,便要他一直如此折磨。 不让他逃跑,狠狠紧箍他,亲吻他落泪的脸,目光只能锁定他,他要强迫阿寺将他全身看遍,也要看遍阿寺的全身。 他不许生气,只能回吻他,依赖他,说爱他…… 亲自送至信鸽处,低头打算绑上,便看见那一只尾巴带一根黄色羽毛。 这不是父皇的信鸽。 魏衡越过他,将最里头四仰八叉偷懒的信鸽拿出,绑好,放飞。 转道去了城门口。 今日父皇送的人该到了,这里的医者忙不过来,许多病者不得照顾,情况严重许多。 一两月前流窜益州的百姓太多,便是将皇庭中所有人叫来,也不见得忙过来,与益州相邻的州县封了城,所有人等候家中。 若非如此,魏衡也不能与楚知之暂时化干戈为玉帛,共同排查。 好在如今冬日,能够跨过黄河者在少数,江南情况当能控制。 被殿下瞪了好几眼的周瑜城独自奔走追查益州来往人口,焦灼急迫。 太医与自发前往支援医者简单用些吃食,便去了染病百姓处。 此次粮草由各州皇商紧急调配,所属郡县配合守备军押运,魏帝发布《召国书》,下属州县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挠益州材粮补给,民间江湖组织全权配合,上至皇亲国戚,下至三教九流,所有违抗者,诛九族! 其余州县清查人口,排查可疑人士,散播谣言者,煽动民众者,借机哄抬物价者,恶意传播疫病者,诛九族。 近三月以来,进出城者一律单独安置。 不配合者,当场斩杀! 范进给魏衡写一封信,信中道医者不够,不光益州,云州冀州兖州福州都出现少数此等疾病百姓。 范进斟酌话度,小心提议,可否向宣国楚国借医者。 魏衡蹲在门口啃冷馒头,匆匆将信看完,回身提笔,要给自己的死对头书信借医者,总觉心头怪异,两口将馒头吃掉,鼓着腮帮子快速行笔。 周瑜城进了门,顾不得什么君臣,给自己猛灌两壶水:“可将我累坏了,殿下,外头那些个狗东西,竟趁乱坐地起价,如今便是一根萝卜,都得二十文钱。” 魏衡将口中食物咽下:“如此魏都大半疆土都在防范此事,难免影响那些个敛财的商人,吩咐项燓带一队人,到益州城门口,当面宰两人,挂墙上以做警醒。” 周瑜城下意识要去抹口袋,魏衡悠悠抬头,盯着他的动作。 手上书信落下一大滴墨,魏衡总算看见自己意料之中的锦囊:“你哪来的锦囊?阿寺给的?他为何不给我?” 周瑜城摇头:“正良给的,说是殿下示威时,我便站在一旁说风凉话。” 魏衡:“……” 说起张正良,魏衡短暂想念楚时一会儿,也不知他此刻在做甚?想没想他。 魏都 楚时展开手中书信,入目便是通篇质问:两百字,两百字!两百字,阿寺,两百字,竟有两百字!若换成喜欢,孤该如何心花怒放,欣喜若狂,心生欢喜,心旷神怡,心心相惜! 我不过离开几日,你便给别的男人写书信,你都不给我写,孤不在身边你当真是放纵了,竟敢忽略孤! 他有孤的绝世容颜吗?他有孤的权财吗?他有孤才华横溢吗?他有孤坐拥江山吗?他有孤文安天下,武定乾坤吗?他有孤身份尊贵吗?他有孤的器大活好吗?他有孤年轻气盛会疼人吗?他有孤…… 楚时:“……” 之下通篇此类质疑话语,足足一页纸。 将纸张放下,里面又掉出一份: ……我要将你锁在床榻间尽情占够便宜,要你唤许多声夫君,求饶,抓着他的手,一路亲到脚趾,让他害怕蜷缩,让他哭泣,让他只能藏在他怀中,低低喘息。 …… 楚时:“……” 手中纸张被他捏紧,白皙脸庞晕染出薄红。 荒唐,无稽之言! 益州如此匆忙,他竟有时间给自己写这等酸话。 楚时能够想象,若是魏衡站在面前,会如何气急败坏抓住他,讨要好处,魏太子一定觉得,自己出口要求十分狮子大开口,做好了给他砍价的机会。 汉川见公子将信读完,将之放在桌上,眼尾透出红,低头饮茶做掩饰,瓷杯遮挡处,眉眼微弯,呡一口茶。 又将书信拿出。 细细阅读,一字一句斟酌魏衡落笔时模样,笑容扩散些,珍重将书信对折,放入袖口。 “公子可要与殿下通书信?” 楚时抬起头:“劳烦汉川为我磨墨。” 汉川应了声,颠颠往外跑。 楚时起身,往书房去。 展开信纸,晕染笔墨,却并非书写,笔触温缓,很快成型,他命汉川将信送走,恰巧济生进了门:“公子,午膳已备下,殿后怜惜您身子不好,特意命黄公公送来鹿茸膳,公子可要尝尝。” 济生亲自为楚时盛满,肉香味扑鼻:“公子身子弱,精气不足,这鹿肉可是大补之物,殿后啊,生怕您不爱惜身子,殿下回京不好交代。” 楚时将祭祀酒杯放下:“替我向殿后道谢,问候她安康。” 济生应下,躬身退到一旁。 楚时低头,一阵肉香随白雾扑面,汉川见公子面色不对,忙询问:“公子这是怎么?可是觉得何处不妥?” 楚时摇头,执着,胸口酸意涌上喉咙,他迅速离开桌,出了门,凭栏强压胸口酸意。 济生吓坏了,忙追上去:“公子,公子感觉如何,太医很快便到,您如今觉得如何?” 第89章 夜闯太子府的小贼 楚时缓下那阵难受,轻轻摇头:“我今日恐怕要愧对殿后好意,代我向她赔罪,将鹿肉赐给巡逻亲卫吧,给我换些清淡的菜式。” 济生忙应声:“哎,好好,屋外冷,公子还请快快回屋才是。” 楚时点头,在济生唉声叹气的担忧中缓步走回屋中。 奴隶跪了一地,楚时摆手让人下去,此后用些清蒸鱼,半碗粥,便回了屋午睡。 他近日格外乏力,总觉休息时辰不够。 此后两日依旧如此,魏后听说楚时食欲不佳,常独自静坐,怕他闷坏,便差人请他入宫。 楚时提起些精气神,随引路内侍往里走。 魏后正拿着刻刀站在一块巨冰面前,闻言招手:“阿寺来了?过来,看看本宫雕的牡丹。” 黄公公阻了楚时继续往前轻抚的动作:“公子,您身子弱,万万碰不得此等寒凉之物。” 楚时依言停下:“殿下做的极好。” 魏后笑出声:“你呀,贯会说此等讨人欢心的话,若是太子能有你一半秉性,也不至让我如此头疼。” “殿下是储君,天降大任,兼挑一国重任,百姓安危系于一身,定然是将他往最宜成长的路,殿后仁厚,思虑良多。” 皇后回头,讶然望他,数刻后笑出声:“如此经年,从未有人与本宫说过这般话,确是本宫心中所想。” 楚时垂下眼帘:“信口胡言罢了,殿后莫要放在心上。” 魏后笑而转移话头,天南地北与他聊。 少年话虽少,却字字珠玑,灌顶之言,足够精准,午时用过膳,皇后命身边女官送人离开。 黄公公观察着皇后看向楚时背影,眼神似喜似忧,问道:“殿后可是觉得林公子有问题?” “本宫从前觉得,这天下,能与太子一争的,唯有楚国太子,如今一看,太子阴差阳错抢来的人,谋略堪称顶尖,他心思细腻,觉悟极高,沉稳耐心,若非身子弱,若非是男子,大业成之际,此子留不得。” 太子爱顾他,少年又是此等国士无双一人,魏都天下,不定何时改名换姓。 黄公公似懂非懂:“可是殿下与他相谈甚欢?” 皇后点头:“你可曾注意,本宫任意所有话,他都能对答几句,且精通高深,一二种话题,是术业专攻,所有领域皆有涉猎,只能明确,此人正包容着本宫。” 黄公公大惊:“殿下何出此言?” 皇后并不在意:“这世上啊,初见便能相谈甚欢者,一者精心谋划,准备良多,二者,便是眼界学识登峰造极,旁人一言,他懂得万千。” 低头呡一口茶,皇后笑问:“你说,他属于哪一种?” 黄公公有些不赞同殿后:“林公子到底年轻,便是如此,如何能与殿下比。” 何况公子是太子身边人,殿后为国母,受天下人敬重,此前定然十足斟酌,一言一行,万般谨慎,对答如流,并不奇怪。 这是更偏向于第一种,皇后笑笑,并未言语。 因他是后一种,魏后才觉后怕,此子若是长成,太子若是去失了新鲜,不知该以何种代价,方能偿还,方才罢休。 太子平日自诩位尊,天下好东西都该属于他,平叛一回,倒真掳回一不得了的人物,也不知他瞎猫抓了鱼,还是真如他所说,受祖宗上天眷顾。 楚时自出了宫便睡了过去,前些时候几个太医诊过脉,他的脉象依旧混乱,看不出旁的不妥,若只是饮食上喜清淡,应当是脾胃虚热。 只是几次汤药饮下,并无缓解,反而更加严重。 雪落肩头,很快积了一层,院外梅花开的正盛,垂下冰棱散着光,白中透红,汉川不过端个碗的功夫,便见公子遗世独立,肩头叠了雪,忙冲过去。 “公子公子,您当心身子。” 赶忙为他披上狐裘,楚时回头:“不必担心,屋里闷,我这才出门透透气。” 汉川撑开伞:“那我陪公子在此处站着,绝不出声。” 楚时摇头,回身往回走:“回去吧,外头冷。” 晚膳罢了,楚时入帐休息,半梦半醒,屋外脚步声杂乱,侍卫大喝贼人,那贼人却至门口停下,胸口有些闷,随着睁眼,难受涌上喉咙。 魏衡掀开帘,便见床边伏着一人,难受颤抖,葱白手指抓着床沿,身形比之他离开时,瘦了一圈:“阿寺?” 楚时身子一僵,抬眼望来,身子落入宽广温暖怀抱:“对不起,我来晚了。” 怀中人一时未动,稍后方才推他:“殿下,我想吃你烤的肉。” 魏衡:“嗯?嘎?肉……哦肉。” 不是骂他死鬼,怎么才回来,也没有诉说思念,也不曾发脾气不理人,魏衡平衡着内心,想念他烤的肉,也是思念他,如此想来,侍妾可是将他放在心上呢。 心中美滋滋~ 院中架了柴火,太医候在一旁为楚时诊脉,魏衡一边给烤鸡撒盐,一边一眨不眨盯着楚时:“如何?” “回禀殿下,公子脉象混乱,探不出具体缘由。” 魏衡欲将手中烤肉鸡放下,眸子一侧,便要愤世嫉俗般呲他,便见楚时望来,眼巴巴看着他手中烤鸡,魏衡话头一止,手腕一转,将烤鸡翻面,虽未言语,眼神却输送了不少脏话。 “不过,观公子近期饮食,恐是脾胃……” “脾胃脾胃,前些时候看的就是脾胃,怎的不见好?胡太医若是年纪大,眼神不好,便辞官回府数蚂蚁,林公子如此难受,尔等不过敷衍几贴汤药,孤今日开了眼,倒不知你等都是此蠢货!” 楚时收回手腕:“殿下,我如今没事,便让太医下去吧。” 胡太医这些时候被楚时以礼待之,都快忘记太子毒舌,乍一听此等将他往泥中踩的话,心口闷的厉害。 老脸红透,若非夜色浓重,恐遮不住此刻羞愤。 魏衡望向楚时,没好气:“林公子大意,谁人都护着,只有孤,夜中枯坐,等不来一封相思之情,哼。” 犹记得那日收到书信,纸上唯有一只上蹿下跳光屁股叉腰的胖娃娃,收到书信压不住的唇角瞬间拉平。 再品不出一丝喜悦。 第90章 殿下何时走? 这画的什么?既无猿腰狼臂,也无傲人资本,如此肥胖,如何符合他高大威猛虎虎生威大丈夫形象? 楚时屏退所有人,将凳子往魏衡身边摆,顺势靠进他怀中,魏衡虽不满,却也伸手护他入怀:“可是冷?” 罢,看在如此难受的份上,便放过他。 楚时摇头:“殿下怎得回来了?” “济生来了信,说你食欲不振,总伴有不适,我放心不下,回来看看。” 益州百姓迫在眉睫,魏衡此时赶回,恐怕待不了太久便会离开,楚时握着他的衣摆:“殿下明日便走?” “今晚陪你入睡,即刻便走。” 掌心布料粗糙,磨红柔嫩掌心,楚时收紧些力,往下拽他的衣衫,抬眸,正巧与魏衡眼中疑惑对上。 “可是想吃烤鸡?马上便好。” 他不懂,楚时也不强求。 收回手,压下心头情绪,收敛方才不成熟:“好。” 用过烤鸡,楚时总觉身上烟火味重,便要起身沐浴。 魏衡放下还在烤的肉,估摸能让阿寺吃许多日,方才让济生将东西妥善放好,日后侍妾若有了口欲,也不至忍着。 思念可不好受,谁叫阿寺爱他呢,魏衡乐意宠着。 兀自感叹这会儿,楚时拿了衣衫,便往后院走。 “哎?阿寺做什么去?” 楚时停步:“沐浴。” 魏衡便知道,懒懒凑过来,将人揽进怀中,低头亲一口:“我帮你洗如何?” “阿寺,我一日不见你思之如狂,这么多日不见,不知疯狂多少次,午夜梦回,悔当初竟没来得及亲一口,孤知晓如此占你便宜,你便让我一回,阿寺,我帮你洗,好不好?” 楚时点头:“好。” 殿下寻来的那些个话本中,男子若是憋的久,极易在外边偷腥。 楚时握紧手中中衣,心绪挣扎。 魏衡:“……” 揉揉耳朵,他方才说什么? 答应了?竟然答应了? 不对劲,若是平时,阿寺该红着耳廓嗔他不知羞,如今怎得同意了? “当真,不曾诓骗我?” 魏衡大步凑上前,将人逼的一退再退,轻吻他额头,压弯他细腰,不曾发热:“你可是哪里不舒服,这才爽快答应?” 楚时摇头:“殿下不愿吗?那算……” “愿!当然愿!孤太愿意了!” 一把将人抱起,飞奔往汤池跑,将人放下水,三下五除二,囫囵将衣衫褪尽,飞扑过去,楚时不防备,被人搂着腰按到池边,身影压下,带着风雪味道。 温热唇附上,楚时往后藏些,趋利辟害此等危险:“……殿下。” “唔……轻点,凉。” 魏衡将人往自己怀中压:“靠近我些,便不冷了,阿寺,我时辰不多,有些生猛,你多担待,嗯?” 楚时轻轻点头,魏衡一顿,转瞬狂喜,恨不能将人吞吃入腹。 低头狠狠亲一口,动作逐渐放肆,麝香味很快扩散开,终于可以肆意品尝甜美的唇瓣,魏衡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融为一体,方可浅浅慰籍发痒的心脏。 楚时红透脸庞,搂着魏衡脖颈,呼吸逐渐轻慢,指尖用力,在男人宽阔脊背上留下红痕,呜咽着摇头:“……呜呜不,殿下!” 魏衡将人搂进怀中,轻轻拍背,似在哄孩子般,慢悠走动,温声细语说着孟浪话,汤水划过肌肤,水珠划过脊背往下,滴落回汤池。 魏衡低头望去,趴在他怀中人哭的更加厉害,语气无奈:“阿寺好难哄啊,怎得越哄哭的愈加厉害呢。” 楚时身子颤颤,咬着唇,眼尾红得厉害,侧脸湿发凑过来,贴一抹欲色,汤池水纹晃动,愈有加重趋势,楚时转手扯住魏衡头发,示意他轻些。 被楚时薅住头发,痛感让他被迫往后仰头,水纹荡起波浪,一圈接一圈,连绵不绝,你追我赶。 屋中传来小声呜咽,后传出殿下轻笑:“怎么又哭了,可是孤哪里做的不对?好了好了,不哭了,嗯?” “阿寺哭的我好生心碎,可是需要夫君好好疼爱你?不哭不哭,很快便好了。” 楚时咬他脖颈,脑中乍然划过偷腥二字,口中用些力,直尝到血腥味,方才罢休。 魏衡被他刺激,让人哭的更加厉害,眼尾湿红,水雾蒙着眼,扬息露出脖颈。 美人垂泪,似高山之巅,遥而不可及的雪莲,纯洁暇美,花瓣一点红,牵动万人心弦,却无人能够采撷,便是一览芳华,觉心头发痒,唯有将之一口吞下,方能止住这劣根。 楚时哭的没力气,脚踝踩落不到实处,搂紧的双臂松开,懒懒搭在魏衡肩头,哑了声,眼尾湿红,抬眼,眸中盛满谴责,羞恼他的不实诚,后悔方才答应:“殿下!?” 魏衡挑眉,停下脚步,望向他,哼笑:“阿寺如此急迫?这如何是好,还有的时候折腾呢。” 魏衡憋红了眼,多日见不到心上人,夜里涨的厉害,便索性去了城外冰湖中,凿个洞,跳下去,不过一刻钟便老实。 若能克制心中所思,那一夜相安无事,若脑中竟是楚时举手投足,温雅慢语,那一夜,注定难眠。 如此反复,魏衡只觉自己似林中野兽,唯有鲜血热恋能平复胸口灼热。 偏偏林中并无心仪猎物,每日只得无能忍住,任由欲望迷了眼。 楚时如孤舟漂浮,无枝可依,无力可靠,除却腰间那只手为他稳住身形,再无旁物,一个时辰,搂着他都魏衡总算觉察长臂发酸,这才将人放在毯中央。 楚时不知何处来的气力,手脚发软,奋力往前爬,魏衡挑眉,话本中的学识一股脑翻出,他眼前一亮,迫不及待追逐而去。 他实在无力,便跪爬地上,无动于衷,魏衡无声催促,背着手,胯往下压,好整以暇笑道:“阿寺这身子不成,如此一段路,不过百米。便不动了?好生娇气。” 楚时睁不开眼,方才格外抗拒的存在,如今刻意虚化,融入骨血,便也不在意,他不愿动,只想趴在一处温暖之地,睡个天昏地暗才好。 若非身后之人时有催促唤醒,他断然早已睡过去。 魏衡抬头看向窗外,是时候了,难怪楚时困的如此厉害。 第91章 孩子格外闹腾 汤池不比暖阁,温度不够,楚时身子太弱,魏衡担忧自己走后楚时起高热,恶劣驱赶哄诱他行百米,便将人抱起,往暖阁走去。 烛影摆动,楚时略微睁眼,眼前有一张英俊不凡的容颜,他望着自己,眸色深邃,龙精虎猛,头顶帐幔绣着并蒂花开,此时正晃荡的厉害,发觉他目光望过去,并蒂花晃动更加厉害。 楚时被他晃得头晕,闭上眼,想要缓解一二。 身子略有些麻木,他积攒些气力之后,只够他侧过头,闭眼睡去。 …… 风雨休,魏衡满眼眷恋,望着身下人,低头吻一口,再吻一口,复吻一口,几口都不够。 比划着楚时身量,琢磨,若是能将人放入口袋,随身带着,那得多好。 魏衡眼中盛满楚时,细致入微体察,自然知晓,他昨夜握住自己衣衫,是想挽留,欲言思念,这人内敛惯了,若非逼迫他唤,定然开不了口。 魏衡搂着人,笑中情谊将人腻藏。 “我知道,我都知道,阿寺很想我,故而偷得浮生,见你一面。” 再吻一口,将袖中回敬他的小人画放在枕边,大步离开。 风霜雪厚夜更深,一人马上定乾坤。 璀璨星燎高悬挂,苦梦不蒹枕边人。 床榻至门口,不过步子数十,有千次回头机会,若他回头,床笫间人清瘦,定能勾起怜惜之心。 楚时无意几息间将睡姿调整板正。 魏衡不曾回头,几步跨上马,侧眸望向门口,他不敢转头,只能以余光密寻微烛光亮寥寄思念不舍,而后,奔赴他肩头沉重枷锁。 热泪过烫,触脸冰凉,无奈予你一句,来日方长。 天边泛白,吹来风中带着侍妾不愿示人的怨气,入口微涩,滚喉深苦,魏衡铠甲之上结了一层霜,连着昨夜不曾化的霜雪,凝成薄薄一层冰,透着白。 路遇驿站,魏衡换马,略微休整片刻,昨夜尽兴而归,自然神清气爽,望见谁都是笑脸,进门时遇一女子,扶柱干呕,身旁男人心疼为她顺背。 嘀嘀咕咕抱怨:“这个孩子也格外闹腾了些,待他出来,我定要好生揍他一顿。” 女人脸色苍白,无力靠近男子怀中,闻言笑笑:“从前很乖,今日许是见了不喜的食物,这才有些闹脾气,夫君莫要苛责他。” “你看看,这还没出生,便护上,日后这家,可还有我半点位置。” 女子说了什么,魏衡已听不清,似有惊雷穿胸而过,荒唐念头实在荒唐,他甩甩脑袋,进屋,因着神思恍惚,一头往墙上撞,作誓要与墙板一分高下,若非身旁侍卫拦住他,魏衡此时定然丢了大丑。 落座,他尚且不曾回神,像……太像了…… 他虽未见过几次,济生传信只言片语中,也能窥得楚时何种难受,描述竟与方才的女子一般无二。 魏衡甩甩脑袋,暗骂自己风霜雪雨吃多将脑子灌满了水,怎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他有的,楚时都有,虽说比他的小些,胜在白皙可爱,一手便可控制,迫人唤他羞耻称呼,情到深处,方才满意,思绪一转,话说他昨夜如此卖力,恐怕十个八个都有了。 从前整日厮混,阿寺若是女子,定然能为他育一二三四五个。 侍卫纷纷对视一眼,默契坐在太子身旁,遮住旁人投来目光。 也不知殿下在想什么,眼中放空,唇角上扬,撑着头,露出迷之微笑,幻想中,恐怕天上人间,极乐无穷,这才笑得如此不见外。 见惯了殿下睿智无双,如今这文化荒漠模样,着实少见。 想来昨夜林公子当给了殿下一个好脸色,若非如此,也不能亢奋如此久。 楚时按着时辰睁眼,不愿动作,身子酸疼厉害,比之蛊毒发作,身子似往醋缸里走了一圈,骨头都软入了味,提不起一点重量。 济生轻手轻脚端来热水,不曾看见持重端坐的公子,怔愣一瞬,公子今日怎得还未起。 转念想到殿下昨夜回来,恐怕公子还得躺些时候,便端着铜盆,想要退下,过些时候再来。 “汉川?将东西放下吧,尔等不用伺候,候着便是。” 汉川忙应:“是公子。” 楚时脸皮薄,受不得旁人因此等事照顾他,便只得强撑着身子坐起,额头转瞬布满一层虚汗,楚时快速用手撑床缓片刻。 许是多日不见,将人饿狠,索求便没完。 那些个谈情说爱的话本中,其他有待考量,此事,确为写实。 楚时眼眶有些红,昨夜…… 他抿唇,往床下挪动,床头似有一封信,楚时拿起,展开,是一幅小人画。 穿着太子服饰的小人将怀中一小人举起,小人衣衫半褪,神情无辜,眼尾红得刺目,马上便要落下泪来。 太子服饰的小人猖狂大笑,转而又怜惜亲吻瘪嘴掉眼泪的小人,最后,两小人手拉手坐下,抬头朝他望来。 身旁注释小字:孤心悦你,孤思念你。 楚时勾唇,将小人画再看一遍,遇到小人太子欺负怀中小人,楚时便用指尖戳戳他,遇到他哄小人,便多看两遍,将小人画贴身放好,挪动步子去洗漱。 魏衡快马加鞭回到益州,沿途见不少百姓往南走,回到太守府,迅速召见周瑜城极其下属官员:“最近往南的百姓是何原因,万崇关封了关,这些人去往何处?” “那些个百姓,本是江南人士,听说益州出了这等事,便迅速拿了路引,想要逃回江南。” 百姓户籍不在魏国,他们便是无故想要扣押住人,师出无名。 殿下到底不曾一统天下,稀薄名声还是需要的,用不能将百姓得罪死。 魏衡蹙起眉:“你尚不确定百姓身上是否有疾,便将人放走,周将军这是立功心切,想早些亡尽天下人,给孤瞧瞧你的本事?” “还是你得了韩先生指点,认为此计可行?” 周瑜城委屈:“殿下,我近日排查人口,忙的脚不沾地,哪里知道出了这等篓子,非我下的令啊。” 魏衡似笑非笑:“那孤该夸赞周将军英勇睿智,一心往上走,便是光屁股也顾不得?” 第92章 去见魏太子前夕 周瑜城:“……” 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手中权利大肆往下放,底下人井底之光,所忧不过魏国百姓,投其所好,殿下厌恶江南楚国太子,其百姓死活,也不在尔等顾虑之中。 周瑜城被骂,也不敢反驳,缩着脑袋装孙,企图少两句刻薄之言。 骤然起身,将功补过:“殿下,我这便去下令封锁关门,定不让百姓胡乱流窜。” 魏衡收回目光:“周将军当心做贼心虚,门槛不饶你,举头三尺有神明,小心报应。” 周瑜城心下一凛,不曾注意脚下,一个踉跄往前扑去,四仰八叉撅起个大腚,脸上空白麻木交叠,报应啦。 魏衡:“……” 倒不必如此配合。 周瑜城挪动屁股,往后看一眼,忙回头捂住脸,迅速爬上,转瞬消失门后。 唐县令将益州这个月身死的百姓呈上:“殿下,我昨日深入百姓中,得知城西有一处宅子,专为黑户提供住处,益州出了疫病,这群黑户往端州去了。” “命人封锁端州入口,告知端州太守此情况,你去联系那座宅子的主人,要他提供黑户入住名单,拒不配合者,斩!意图求财者,斩!有所隐瞒者,斩!若有人群起闹事,夷三族。” 唐县令大惊:“殿下,若是夷三族,恐民心向背啊。” 唐世钏见魏衡看来,生怕他邀请自己去坐坐那太子宝座,缩了缩脖子:“殿下,情况并非到达不可挽回地步,若是刑法苛重,恐有大乱。” 太子也容易背上残暴骂名。 纵观历史,暴君不好做,一不小心便会被人攻击面貌,风流艳丽事,实在得不偿失。 魏衡放下笔,抬头望眼前这只勇敢的鹌鹑:“孤调动百万大军,不日便会抵达各州,所有反抗者,以九族亲血抚平这疮痍,边关五十万大军,楚燕宣赵,若有动作,霍晏君即刻挥兵,唐卿觉得,可是杞人忧天?” 唐世钏不敢唱反调,便垂眸不语。 尚留一丝骨气。 魏衡本想提点唐世钏,这些日子到处漂,着实辛苦,此番若能功成,这太守之位,并非定要世家子弟。 以悟性观之,聪慧不足,胜在惜命,好拿捏。 一洲太守,上领君意,下护百姓,高瞻远瞩,廉正通透,魏衡遗憾按下一枚冬瓜,此子适合安于现状,不适往上走。 “罢了,与你说不如孤去弹琴,下去吧,按孤说的做,若有违背,孤便拿你祭天,以告身死百姓在天之灵。” 周瑜城躲在门后,神色复杂。 从前殿下不信回神,叫嚣一日要将老天踩在脚下,做那至尊人皇,从那福安道长之后,至如今…… 周瑜城抬头望天,耳边传来一声调笑:“周将军这是在日换天象?如何,可看出什么。” 周瑜城:“……” “周将军这是受够了疆场,打算回头取代太史令的位置,将听墙角心中编排观测孤发扬光大?” 周瑜城转头,猛男哭唧唧,魏衡抱着手,好整以暇望着他:“殿下,我未来夫人送的荷包掉了,特意回来捡。” 他给自己鼓励,气沉丹田:“林公子应当不曾为殿下准备,我这便离开,不碍殿下眼。” 哈哈,气死了吧,我的殿下。 嘴毒是没有好下场…… 魏衡闻言迷之一笑,挺胯,将腰侧绣着梅花纹的荷包露出:“瑜城原是想看孤的荷包,早说,林公子亲手与孤戴上的,如何,可是极不符合孤的气质?” “那有什么办法,谁叫家中人远在魏都,魂牵梦萦,思念成疾呢,哎?我记得周将军还有几个月才议亲,恐怕不曾体会过家中有人等待的滋味吧。” “那可是跋山涉水,跨越千里,心心相惜的挂念,孤也心甘情愿乐意宠溺的人,周将军有吗?哦,还没过门啊。” 周瑜城:“……” 真贱嘛。 好生贱的人啊。 他扯起一抹笑:“林公子对殿下真情实感,情比金坚,属下不能比,属下想起还有要事不曾处理,便不打扰殿下,这就离开。” 周瑜城捏紧拳,打算回屋与未婚夫人写封信,好生哭诉一番。 楚时展开手中书信,益州太守逃往镇州,镇州常县已出现相似疫病,如此下去,不出三月,楚国必然与魏国一般,其外,魏国燕国发兵楚国边境。 前者是为防备,后者想趁乱进步。 他放下这则书信,转而打开桌上印着魏都太子印的书信。 信中毫无保留交代益州情况,太医用药,病患发病周期,言明潜逃江南大约人数。 济生捧着糕点,于帘子外扬声询问:“公子,望月楼今做了些糕点,送来与公子尝尝,老奴瞧着新鲜,花样足,您看……?” 楚时将书信放入书中:“请进。” 疫病自古便让人闻风丧胆,其治愈微乎其微,为疫病陪葬者更是多不胜数,诚惶此次影响之远,面积之广。 济生笑呵呵将糕点放下,见公子沉浸书中,道一声打扰,便退下去。 楚时定定望向印有太子印的书信,良久后唤来汉川。 “我这些时候总觉身子乏的厉害,太医问诊看不出旁的,想是体弱失了精气,附近可有寺庙?” 汉川点头:“公子可是想去庙中参拜,城外倒是有一个,只是这天黑路滑,您身子不好,急切来回,恐怕伤身,不如公子稍等,济总管命人将人请来?” 楚时点头,展颜浅笑:“如此也好,难为你与济总管费心,多谢。” “公子总这般客气,能伺候您,是汉川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 楚时笑笑:“汉川医术高明,切勿妄自菲薄。” 汉川红了脸,楚时夸奖的话,无论何时,都极其悦耳,何况如此真诚。 万崇关时,楚时听魏衡说过,为他续命,一道士坑走他一百两黄金加一两银子,让他心疼许久。 膳后登门,午后得见,的确是一位极善于把握人心的道长。 楚时并未言语,举手投足斟茶,自顾自行自己方便。 福安道观唯有一位道长,济生本想去大慈悲寺请住持,不想出门便遇到福安道长,说是得三清祖师指引,特来换一桩因果。 第93章 福安道长坑孤一两银子 福安端着世外高人,仙风道骨模样,等待这位与那煞星齐名的太子时主动询问于他来意。 不想楚时只是淡定斟着茶,似乎并未见他,举手投足,通身贵气,这让福安一时摸不清这位太子是何打算。 按理来说,不该啊。 相传这相处久的夫夫,该形似神似,作风相似,这位太子为何不曾学的那煞星的直爽,慢悠悠行动,反倒让人看不明白。 福安眼神无波,一派世外高人,等待等待…… 一炷香后 他四下打量这处暖阁,暖意往心坎里琢磨,比他那破破烂烂道观好太多。 两柱香后 这太子时手中摆弄的是什么茶,闻着清香,想来味道应当不错。 有求于他,定然会邀他喝杯茶才对,福安等着。 再一炷香过去 两炷香过去,三炷香! “喂,你这个时辰应该需喝药,之后午膳,若是如今不问,今日恐怕没有时候询问,你当真不问贫道所来为何。” 楚时放下手中书,并不意外他知晓自己需要服用汤药,彬彬有礼,微微颔首:“多谢道长提醒。” 恰巧济生送来汤药,与楚时行过礼,回头与福安端着招呼:“公子,您该服药。” 楚时依言看向托盘中,想看看今日的蜜饯是什么,半点眼神不在福安身上,服过汤药,楚时起身。 福安赶紧端起架子,以为他终于想起想问什么,先前且当他腹中孕子,迷糊了。 不想,楚时越过他,径直往外走去。 福安瞪大眼,怔愣一瞬,不敢置信回头看去:“喂,你难道没有想问的?” 就让他站了这么久,魏太子骂他身比上天高,脸比蛤蟆花,难不成当真被楚太子当花瓶背景不成! 楚时脚步一顿,微侧过头:“我以为,道长心存天下,志在四方,见众生不平,会甘愿伸以援手,度众生。” 不甘情绪收敛。 福安嘴角上扬,原来自己在这位太子心目中形象如此高大。 那便不计较他方才怠慢自己之罪。 “既不愿道,想来定有难言之隐,我何必强人所难。” 福安噎住:“……” 济生适时打个圆场:“不知福安道长前来,所有何?” 姿态恭敬,语气诚恳。 总算有人恭维,福安顺坡迅速往下爬,直起身,挺直胸口:“总管过奖,贫道蜉蝣渺小,实难当天下大任。” 话虽如此,眼中光芒万丈,深表赞同。 济生:“……” 他好像并未夸赞他。 福安在心中暗暗计算一番。 这太子时,确比太子衡好太多,那煞星,张嘴便将人气个半死,若非他理智尚存,非得扎两个小人,一天到晚诅咒他。 “我今日寻公子,实则为一正事。”他望向济生等人,楚时神会,摆手让人都下去。 屋中人退下后,福安笑眯眯望着楚时,抬头看向房梁上,露出丁点黑衣。 楚时直视他:“梁上诸位,也暂避片刻,有劳。” 密影卫相互对视一眼,隐去身形。 福安这才满意放下揣着手腕,拱手:“福安道观福安,拜见太子时殿下。” 楚时眼中划过讶然,转瞬隐去,也不允他起身,福安感受着楚时走回榻间,清冷目光落在他身上,初时并无压迫,随着时辰,后背慢慢攀上麦芒,并非魏衡给人喘不过气的煞气。 却是压抑非常,呼吸喘息都得斟酌度量。 楚时轻轻抬手:“起。” 福安如获大赦,一时却不敢真起身,悠悠缓过背上压迫,方才起身。 “福安道长,当是几月前,便知道孤的身份,为何不与魏太子言明。” 这话虽是疑问,却并无几分疑问,福安竟觉自己被看透,所有心思,无处遁形。 他大惊,从前只有自己给让人这种感觉,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装出的高深一瞬烟散,斟酌话全盘托出。 “殿下与魏太子注定红鸾星动,一世纠缠,无论贫道是否点破,两位殿下终有因果,修行一事,本与天争,既天意如此,贫道自然不敢妄加干涉。” 楚时端起茶,展颜轻笑:“万崇关内,孤预感大限将至,却因李太医一贴汤药,好转,想来,楚时该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李冬柿居紫微宫,为他调理身子五载,若当真能够力挽狂澜,救他脱水火,楚时不能疼痛多年,却在万崇关中,一贴药让他痛苦尽退,如有神助。 他的身子,自己最是清楚,非如此,他也不愿要魏衡记他三年。 福安哑然,呐呐半晌:“殿下知晓?” 这还是如何怪物一人,这都能猜到。 楚时:“道长过奖,殿下曾道,他花费百金求道长分享寿数一事,这并不难猜。” 魏太子直惦记那一两银子,念叨好久。 方才下马之威,权当给殿下出一口气。 福安不信邪:“公子既猜到,想必此次也能明白贫道所为何事而来。” 楚时浅笑摇头:“道长太过高看孤,千人一时能生万事,孤如何事事知晓……”福安松一口气,还好,道长的老脸保住了,便听楚时说道:“若非要揣测,想来应到是孤的身份,与此次疫病。” 福安:“……” “道长想要魏太子知晓孤的身份?” 福安:“……” 不是,当真合理? 福安斗胆揣测:“殿下莫非年少时上过山,是我哪位清修不愿透露姓名的师兄?” 若非这个理由,福安定然不信俗世之人,竟有此等非人者。 楚时摇头:“从未。” 福安猛然摇头,将脑袋中的水晃得均匀:“我不信,你定然在诓我。” 楚时笑而不语,转移话题:“道长还是给孤解惑,为何此次疫病与孤的身份有关。” 福安点头又摇头:“确切说,是与你腹中孩子有关。” 楚时:“……” 笑容僵在脸上,逐渐消失。 望着楚时这副常人模样,福安方才那口小人得志的气息,总算缓缓呼出,怎么样,吓到了吧!哎~可是没想到他竟能算出天下共主未来,那就对了。 …… 楚时枯坐榻边,稍微放松撑着头,脑中空空。 右手附在膝盖上,指尖温暖,暖阁地龙烧得旺,屋外下起了雪,很快将路掩埋,将红梅埋入雪中。 第94章 去留,打架 汉川正愁剪哪一枝梅花,看上去最美,公子会喜欢。 大雪覆下,露出点点红。 “公子,公子你快看,我剪的这枝梅,与您画中那枝一模一样。” 楚时回神接过那枝梅,树枝冰凉,惊回他复杂心绪,意识宏观世界被打破重组,极其挑战心神。 汉川察觉楚时心情不佳,以为是那道长说了什么:“公子,道学一事,本就玄而又玄,那福安道观只有那一位道长,恐怕修炼不到家,他的话,您不必全然放在心上。” 楚时知晓他是好意,笑着点头:“好。” 目光落在花瓶中的梅枝,花苞上还有些许残雪,枝桠因霜雪融化,深了个颜色,黑白相对的颜色中,凸现极致美感。 那日与楚时说完话,福安便光明正大在太子府住下。 汉川每日经过院门口,都会见到福安道长似笑非笑盯着他,直将人看的毛骨悚然,仿若赤身裸体,风骚经过,极不自在。 这次经过,汉川鼓足勇气,瞪着福安:“你笑什么笑?莫不是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值得你如此深情凝望?” 伺候殿下太久,汉川也学的一招半式,呲人语气到位,用词准确。 福安往前一步,汉川缩起脖子,慌张往后退:“你做甚……你想做什么?我可告诉你,这里太子府,你若是对我不起,公子定然不会放过你。” 恰巧巡逻亲卫路过,汉川挺直胸膛,瞪着他:“你大胆!” 福安见他这怂样,眼中闪过兴味:“大胆?汉川公子这话说的蹊跷,贫道不过看你一眼,这都不成?未免太过霸道些。” 汉川被他如此一激,顿时将这些日子担心受怕一股子倒出口:“你还说你只是看一眼,你每日站在此处,摆出风骚动作,似威胁,似勾引模样,专等我过来,如何不是包存祸心。” 这人定是看上公子风姿,又怕得罪殿下,这才费尽心机从他这处入手,诱他犯错,失去这等钱多事少上首性格稳定的差事。 尽是让他破财的歪心思。 福安:“……” 他方才说什么? “你说我如何?风骚?” 这没眼力劲的家伙! 福安气坏了,这蠢东西比那煞星还要可恶,这些时日尽在太子时面前说自己坏话,其心可诛。 抖着手,指向汉川:“你这个……这个瞎了眼的玩意,我这是仙风道骨!仙风道骨!你那什么形容,风骚?你见哪的风骚如世外高人,飘飘欲仙,仿若转眼便会乘鹤离开!” “你竟是比魏太子更加可恶,活该他命格霸道,情缘浅薄,暴君的命!你……你也是个不长眼,不得善终的。” 福安气恼的贫道也不称,面目可憎。 汉川:“……” 这些日子受公子礼待,太子府下人巴结,如何听过这等话,当即忘了那阴险狡诈,阴毒狠辣,阴谋诡计,看透人心的笑:“你这狗道士,呸,不要脸,你诅咒谁呢,我家殿下与公子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你这瞎了眼的狗东西!” 汉川气疯了,他家族世代行医,以伺候天子为荣,从前父亲在皇后身边伺候时,便告诫他,他日后是要服侍储君一生的,未来他的孩子,会服侍太孙,世代传承,生生不息。 殿下得了心上人,还是这么个天仙般的人儿,定然是未来皇后,何况公子知书达礼,儒雅温柔,松弛大度,他能伺候这等人,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而今他说什么! 骂殿下是暴君,说他不会有好下场。 汉川四下搜寻,捡起一节木棍,大喝一声便冲上去:“啊啊啊,我杀了你!” 巡逻亲卫并未走远,自然听见福安那句。 纷纷停下脚步望向这边,若是汉川打不过,他们便一起上。 福安道完天机,方觉不妥,窥探气运主的未来,可是会折损寿数,魏太子一不给钱财,二不给夫人,他亏的厉害。 不想如此竟得不到个好脸,这疯家伙抄起木棍便冲向他,福安想反抗,又注意到身后亲卫赤裸裸跃跃欲试想揍他的目光。 福安:“……” 今日这顿打逃不开不成。 “啊啊,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打死你!” 楚时出门,便见汉川往福安身上招呼,后者一动不动,望向汉川的目光中充满挑战。 汉川不曾料到这人脸皮竟如此厚,打不动,骂也一点不得顺心,今日,他非要这人得到教训。 同为男人,他的薄弱点在何处? 汉川眼前一亮,丝毫不见理智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捏过去。 福安本以为挨这小玩意一顿打恐怕几日起不了身,不想就这? 挠痒痒似的。 方才不能还手的气堵在胸口,便学了魏太子,可劲损他:“省省吧,凭你那点三脚猫功夫,有个红印子,算贫道……” “啊………啊嗷哦呜呜嗯……哈,呜呜……” 汉川握着手中东西狠狠一转,听见鬼哭狼嚎,终了哭出声,倒在雪中呜咽蜷缩成虾状,双手护住方才要命地方。 哭声暂歇,福安屏住呼吸,思绪恍惚,疼作利刃,将他从中劈开,便是一口空气,都是折磨。 汉川得意大笑,他方才可是抓着扭转一圈,感受着那两个脏东西滑动无处逃脱,再揪扯一把,方才将人推开。 “不是说我弱吗?福安道长如今感觉如何?” 楚时本欲往前脚步一顿,默默收回想要阻止二人争辩脚步,衣摆处溜进一缕凉风,大腿处微微发凉,他抬手搭在腹部,往后退些。 济生忙摆手,止住方才吩咐人去阻止的脚步,一退再退,他年纪大了,忍受不得这等痛苦。 罪过罪过。 菩萨保佑,汉川这会儿留有一丝清明,不会无差别攻击。 楚时到底一国太子,镇定些,摆手让人请太医,顺便让人将福安道长送回房间。 汉川快意以后,方才意识到,这福安是公子贵客,他将人伤了,公子恐怕责怪于他。 外头风大,楚时转身便要回屋,汉川忙跟上:“公子,公子!公子。” 汉川进门后,便扑通一声跪在楚时脚边:“公子恕罪,属下今日伤了您的贵客,特来领罚。” 第95章 楚太子抵达万崇关 楚时抬手:“地上凉,起来回话。” 汉川方才与福安对骂时不委屈,这会儿得到公子关心,转瞬红了眼:“公子……他骂殿下未来不得善终,我这才与他起了争执。” 争执不够,是他先动的手。 “此次是汉川冲动,全凭公子责罚。” 楚时放下手中茶,下榻将人拉起:“起来吧,此事确你之错。” 汉川垂下脑袋,眼泪砸在地毯上。 “不过,福安道长也不无辜,你为护主并无过错,错在不该率先动手,你不过十岁而过的年纪,若是打不赢如何是好?” “不会的,侍卫大哥在后面,不会让我吃了亏去。” 汉川抬头,眼泪挂在眼尾:“公子,您说的是真的吗,您不怪我?” 楚时摇头:“你维护殿下,该是我谢你。” 汉川破涕为笑,摆手:“没关系,是汉川应该做的。” 楚时招手,让人过来,握住汉川通红的手掌:“冷吗?” 汉川一瞬挺直脊背,绯红顺着血液涌上脸颊:“不冷,方才我用了全力,既活动了筋骨,也出了恶气,公子,我这会儿心情舒畅,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楚时低低笑出声:“嗯。” 福安受了这一重伤,躺在床上嘤嘤半月,太医言他伤了经管,需卧床修养。 没人日日守在院门口似笑非笑,看透人心似的盯着,汉川很快忘记曾有一病患,因他蓄力一击,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 每日开开心心修剪梅花,将最漂亮的那朵送到楚时眼前,得一句夸奖,乐呵半天。 短短三日,江南失了控,原本仅有一处县被封锁,如今迅速蔓延,局势难以控制,楚帝派遣多名大臣前往安抚人心,却被惊慌民众推进慌乱人流中,生生踩踏而死。 楚国讲究礼仪法度,与魏太子一言不合便送人去见太奶不同,若非违背律法之事,楚国上下,不得以强权压之。 公孙先生传了书信,说是找到魏国臣民强渡黄河路径,却因合规矩,律法尚未更改应用,拿这群人没办法。 如今的楚国,若是再不加以控制,定然会成为第二个魏国,且楚国国法太过完善,做不得魏太子那般张扬,杀鸡儆猴。 如今之际,唯有请求魏国关闭万崇关,宣国国关协助,调动云州边防,将那处通道彻底捣毁。 楚国境内提速律法制定,快速施行。 楚国调兵毁坏云州地界路径显然不可能,边城一旦动作,便是给了魏衡理由,此等多事之秋,若兵戈铁马战起,以如今楚国国力,无力负担。 眼下种种,只能恳求魏衡自愿调兵。 云州通行那条路上有天险,是魏国边防一大重要屏障,将其炸毁,必然是自掘坟墓,魏衡定然不能同意。 楚时弯唇,眼底却并无情绪,原来,福安说的身份与他血脉,是这个意思。 他望向候在一旁的汉川:“汉川。” “公子,有何吩咐?” “屋中闷,你陪我出门走走。” 济生看看窗外天色,点头应下。 益州 密影卫将书信递给魏衡:“楚太子亲赴万崇关,与殿下详谈云州天险一事。” 魏衡拆开书信,一目十行,嗤笑:“详谈?小白脸好大的脸,他想炸毁云州天险,如此无赖下流想法,竟有脸提出。” “回信,让他滚!” 密影卫便要转身,魏衡叫住他:“等等,难得那伪君子有事求孤,你便让他孤身从万崇关,行至益州,跪在益州门口磕三个头,孤便考虑与他详谈。” 详谈什么的,定然不可能。 炸毁云州天险,如同向四国敞开大门,贴脸让人打进来,这等荒唐事,小白脸如何有脸提出这等要求。 不过,能借此磋磨小白脸,他并不介意,教教他做人。 楚时收到魏衡回信,见纸上笔走龙蛇的滚字,并不出所料,前来送信者是魏衡身边密影卫。 楚时吩咐方城:“你询问他,太子衡可还有书信,百姓人命关天,经不起折腾,若有条件,孤全全应允。” 方城有些迟疑:“殿下,这太子衡摆明想要戏耍您,欺人太甚,殿下不可答应啊,若他要求过分,您如何能够答应。” 楚时摆手:“无妨,左右不过羞辱的话,为了此次疫病,姑且让让他。” 以魏衡对自己的厌恶,若是得知仇敌日夜相伴,不知会如何气恼。 楚时低头,闭眼,一时无言。 东宫谋士见殿下闭眼,知晓他疲惫,便悄无声息退下,离远些,方才低声咒骂魏太子真不是个东西。 汉川随楚时出门,转眼的功夫,公子便不见了,他慌了神,忙回府与济生报备,王泉休养多日,今日才能下床活动。 初闻林公子不在,心中划过狂喜,转瞬又压下心思,告诫自己,殿下心爱之人,他不该如此。 他吩咐密影卫:“来人,与我一同出去找,你,去报官。” 济生两眼一黑,险些晕厥过去,他抓着身旁侍卫:“你听着,若是一日之后,林公子还没回来,你便进宫,与殿后禀报此事,万不能有差池。” 殿下心悦一人,便是将人放在心间疼,如今人丢了,若是被太子殿下知晓,济生不敢想后果,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公子想念家乡食物,片刻过后便会回来。 想到什么,济生冲回公子常待的书房,果然见那处有一封信:多日不见,忧心家中一切,原谅林寺不辞而别,勿念! 济生:“……” 这更不得了,现在绑架手段竟层出不穷,便是屋中也做好了痕迹,妄图将公子失踪痕迹圆滑成公子自行离开。 林公子从未如此不告而别过,这封信,定然是掳走公子之人做的。 其心可诛,坏透了! 济生坚信自己推断,忙将信收好,吩咐府兵分散出去寻找。 魏衡听着密影卫回禀,说到小白脸让密影卫不要折腾,冷哼:“他倒是了解孤,阴沟爬行的东西,只会躲在暗处,你这次去,可有见到江云知踪迹?” 若小白脸有几分良知,应当会将那个叛徒带在身边,可是为他偷盗魏国边防舆图呢,这等好狗,不收入房中,岂不可惜。 密影卫摇头:“并未见到。” 第96章 小白脸也有今天 魏衡一脸果然如此:“没了用处,他自然想要除却后患,免得名声受损,小白脸,最是在乎名声,当真下贱。” 密影卫:“殿下说的是!” “行了,下去吧,将袖中鸡腿收收,味儿冲!” 密影卫:“……殿下说的是。” 楚时从魏都出发,五日路程,到达益州。 魏太子的要求,要他在益州城门口磕三个响头,承认自己卑劣下流,伪善恶心,楚时应下,此时到了城门口,却见城楼之上站满将士,手持弓箭,只待一声令下,便取他首级。 车马停驻,方城想要上前喊话,楚时缓声阻止:“罢了,孤亲自前去。” 方城大惊:“殿下,不可,您千金之躯,身子尚未好全,万万不能冒险,密影卫候在暗处,若臣有个好歹,您定要逃出去。” 这四处候满敌人,殿下身为楚国储君,如何能以身犯险。 楚时将要说话。 “逃去哪儿啊?说与孤听听?” 身后传来一慵懒调侃,含着笑,漫不经心的腔调是对自投罗网猎物反抗的兴味。 方城忙放下马车帘子隔绝殿下容颜,楚时不喜人前露面,楚都上下皆知,回头看去,不知何时,魏衡带人包围马车,相距不过两百尺,他坐于高头大马之上,手中握着长枪,笑容灿烂看着马车。 马上之人,身披甲胄,威风凛凛,剑眉星目,意气风发,腰间挂着重剑,身姿挺拔如松,寒风送来两分魏太子锐不可当气势,直逼人往后退却。 方城瞪眼看着魏衡举起手中长枪,投掷过来,枪头划破空气,咻一声穿过所有人阻止步伐,射入马车中。 “当!” 无人反应魏太子动作如此迅速。 按照预想,应当纠缠谈判一番,先礼后兵,方才动手。 怎的…… 楚时低头看向衣摆,长枪稳稳定于脚踏之上,穿透他的衣衫下摆。 人群一说沉默。 方城顾不得从容不迫,忙掀开马车:“殿下,殿下您如何?” 楚时轻轻摇头:“无妨。” 袖下手指微微蜷缩,楚时收回手,后背惊魂,双手交叠腹部,关节动了动,权做安抚。 方城见殿下无事,心头怒火被愤怒取代,他冲出马车,怒目而视:“魏太子当真放肆,我家殿下诚心相邀,应你等要求,单刀赴会,尔等不愿便罢,何至如此羞辱。” “若不愿,拒绝便是,粗鲁下流无理野蛮之邦。” 魏衡像是听到一阵笑话,乐的前仰后合:“照你的意思,孤该以贵宾之礼接待?” “好,既你厚着脸皮要,孤也不能不给,来人,将前些时候筹备的马尿拿来,请楚太子好好喝一壶。” 将士大笑,纵马靠近,手中拎着瓷罐,往马车上砸。 骚臭味扑面而来,方城气的脸色铁青,浑身哆嗦,知书达礼者做不来破口大骂一事,污言秽语铺面,只能憋一口气反复于发疯临界点蹦哒。 楚时唇间下压,清泠话语透过车帘幽幽传来:“既然魏太子并非诚心,想来我二人也无谈判必要,方城,离开吧。” 魏衡挥手,卫兵拦住马车,笑意不减:“想走?孤这魏国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楚太子好大的脸,怎得不去集市上买,不定能赚的盆满钵满,日进斗金,富可敌国。” “话说楚国民生经济一年迁一年,楚太子若能混出些许颜色,也能换回些悲苦不是。” 将士又是一阵大笑。 楚时吩咐人掀开车帘,既然走不了,不如好生谈谈,天下百姓无辜,该有一法解决才是。 至于他二人,楚时挥开脑中想法,怯懦不愿想下去。 魏衡笑的得意张扬,方才隐约觉得那阵声音耳熟,不等他怀疑,前方马车中探出一只手,白皙修长手腕轻轻撩开车帘,车上之人戴着斗笠,踩着侍从脊背下车。 魏衡笑容一收,险些跌落马下,这人带了斗笠又如何,他还是一眼能认出,怒从心起,他红着眼:“该死的楚知之!” “阴沟里下三滥的玩意,你敢动他!” 魏衡纵马而来,握紧手中长枪,作势要将马车中“楚时”一枪捅穿,密影卫现身,将楚时团团围住。 魏衡被迫停下步伐,怒发冲冠,一枪指向马车:“你若动他,孤必要你楚国百万民众陪葬!” 楚时望向他,那日质问自己是否喜欢楚太子的话闪现,脑中一瞬清明,魏衡这是以为自己对“林寺”做了什么? 周瑜城:“……” 陈柳:“……” 方城:“……” 众将士:“……” 殿下从来睿智无双,只有遇到林公子,脑子与爱意打架,最终爱意完胜! 周瑜城粗着嗓门:“殿下糊涂啊,他从楚太子马车上下来,身旁人对他如此恭敬,显然他便是楚太子,这人竟比江云知更可恶,他欺骗您!” 他怒目而视,全无从前恭敬。 若魏衡一声令下,他定会一夫当关,斩下他人头。 魏衡没说话,定定望着楚时,突的一夹马腹,纵马而来,趁其不备,打伤密影卫,将楚时揽上马,入城。 方城大惊:“殿下!快拦住他!” 这狗太子,再一次将柔弱不能自理的殿下掳了去。 方城愧对司空将军嘱托,又让那厮流氓得了机会:“魏太子,将我家殿下放下,你这个莽夫!” 他狂奔数米,周身肌肉绷紧,木履跑掉一只,眼睁睁望着殿下消失眼前,留下两行清泪,痛哭捶地:“鲁莽!粗鲁!野蛮!下作人!” 周瑜城乐见楚国人吃瘪,按照张正良信中交代,揣着手,双腿一夹马腹,悠悠上前,笑意不减:“哎哟,这位公子可是有族亲主上落了死人堆,竟哭的如此凄惨?” “那当真是一件值得伤心的事儿,只是,公子哭成这般,实在有碍观瞻啊,不如,你以死谢罪?” 方城:“……” 他气红了眼,却也知文人不比将军,打起来他并无胜算,心头气的厉害,便抓起一把沙子扬过去:“去死吧,你这野蛮井蛙!”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今日吹的西北风,方城气急扬的这把沙恰巧被风送了回去,反弹的格外成功。 第97章 魏殿下可是不满意 不仅脸成功花里胡哨,两条泪痕因着沙子转瞬清晰,灰扑扑一条九曲黄河焊在脸上,还因着那一句狠话,口中吃了不少。 看他努力瞪大眼,想要与沙子奋斗到底,一争高下,再来怒瞪周瑜城等,却因眼眶实在酸痛厉害,泪流不止,一怒之下想要丢石头打天的傻瓜模样。 周瑜城默默后退些,生怕被传染这等智商。 他总算明白殿下从前为何总那般看他,嫌弃中带着嫌弃。 感情原来他竟有此一面。 不成,得改改。 周瑜城吐出一口气:从今日起,他不再是蠢笨周将军,这口气吐出,他将是全新未拆封等待未婚妻温香软玉投怀自岿然不动思索再三,神志清明的周大将军! 将楚时放在床榻,魏衡拉过一张椅子,坐于他面前,审视目光从头到脚,从左到右。 便是衣服上的蟒纹都让他研究个明白。 楚时回望他,姿态板正,背脊挺立,通身贵气灿若星河,那双淡漠眸子无波,薄唇轻抿,一身白衣温雅,似亲近似遥远,如同手握两块铜板孩童眼中千金玉翡。 他端坐高台上,不食人间烟火,不近俗世人情。 魏衡挪动臀,将身下凳子挪远些,将人再次审视一遍。 楚时望着他的动作,眉眼栩生精致美人低垂下眸,遮去眼中情绪。 魏衡见不得他委屈巴巴,不知错在何处的模样,身子快过思想,便要起身,理智姗姗来迟,将他一掌按回椅间。 许是有他的存在,楚时总觉情绪难控,便是魏衡将椅子往后挪的动作,都能激起心口郁闷。 十九年历练,楚时很快收敛情绪,讨论正事:“魏殿下,孤此次前来,是为云州天险一事,此为最好阻断南北百姓通行路径,疫病也能很好控制,不至殃及东西中其余三国。” 魏衡沉下脸。 魏殿下? 魏……殿下! 殿下! 他竟叫自己魏殿下。 加上了姓! 魏衡数着日子,半月前,这人浴池中,方才哭着唤夫君,如此亲昵称呼,几日过去,竟如此生疏。 他可是忘了他们曾情意绵绵,耳鬓厮磨,见过父皇母后,互许终生,历练生死,惹他生气,他自己消气? 如此多回忆,他便忘了? 竟如此忘了? 忘了! 魏衡心中扭曲了嘴角,脑中一遍遍生动形象学着那句:“魏殿下~魏殿下~魏殿下~魏殿下~魏殿下~” 话本里说的没错,这掏心掏肺,便容易被吃绝户,他不爱我,也不爱我的钱,也不爱我的权,也不爱我日夜操练技术,都不爱啊…… 魏衡沉下脸,心绪复杂,楚时以为他为难云州天险,在适当角度,斟酌着谈判进度:“魏殿下若有条件,尽管提,孤适当考虑,尽力配合。” 适当考虑? 从前都是满心满眼自己,如今竟要适当,考虑? 从前寄人篱下,才百般讨好? 原是不愿意,从前种种,也不过哄骗他罢了。 魏衡格外不适应,他费心筑巢遮遮掩掩藏起的珍宝,竟是厌了多年死对头。 “哦?楚太子能拿何等诚意?” 魏衡暗戳戳刺他一刀,要他尝尝划清界限,被人疏离叫殿下的心痛。 若他知晓他方才心境,自省其身,伤了心,魏衡想,若他此刻认个错,软声说几句小话,魏衡便当他方才划清界限的话语不复存在,屈尊降贵哄哄他。 若非如此,魏衡心中长着翅膀黑色小人露出邪恶笑容…… 楚时见他询问,便是可以商谈,暗暗松一口气,他想必看在曾经情谊之上:“孤愿派遣楚国工匠桥梁若干,从今听候殿下差遣,永世不再返乡。” 魏国军事经济强悍,于水利一面却有所欠缺,如此,便是补齐魏国短板,多年之后,魏国可培养水师,挥兵江南,定然无往不利,势如破竹。 魏衡不敢置信,他竟未按照自己预想! 他不仅不说软话哄自己,还要将旁的男人送到他身边?! 永世不回去,便要他日日记得,自己被人塞了如此多歪瓜裂枣,还是心爱之人塞得! 魏衡怒极反笑:“楚太子可真大方,若你乘此情,恐怕喜不自胜,立口答应。” 楚时垂下眸子,并未否认,也未肯定,却是看得出,他之心动。 魏衡心中猩猩捶着胸口怒吼,险些气疯再不复理智,他心动,他竟然心动,那些个臭男人哪一个有他如此! 他竟宁愿要一群臭男人,也不愿服软,道一声错。 楚时不懂,他带着诚意,将最大优势转化为把柄递到他手中,他为何越来越生气,气不能将他吞吃入腹。 想是不信任他,不愿妥协。 魏衡本就有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此等付出,的确不足以打动魏太子。 楚时想起福安的话,无声望向白衣摆,自魏衡因益州之事奔走,他食不下咽,汉川言他瘦了许多,确有一处,不减反增,虽不明显,却浅有弧度。 魏衡见他干脆沉默,以默认姿态无声抵抗,头脑一热,名为理智的弦一段一段崩开,起身便要拉着他往后院走。 这副急欲毫无理智的模样,楚时从未见过,他捏住腰侧衣衫,稳住腰带:“殿下,殿下你做甚?放开孤!” 孤!? 差点忘了,他这侍妾,可是大名鼎鼎江南楚国太子,足够资格三妻四妾。 三妻四妾! 魏衡精准扣到字眼,酸意反胃到心滴血,他咬紧牙,身子微微颤抖,恶念一闪而过,若是没了这玩意,他该如何三妻四妾? 魏衡停住身子战栗,心中快意,似解决旷世难题,眉眼舒展开。 楚时身子亏损厉害,定然反抗不过常年习武的魏衡,被人按在床榻间,脱去绣着四爪蟒太子服饰,魏衡眼底偏执,并不在乎楚时如何反抗。 “魏太子,魏太子,魏朝濯!你做什么?” 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若将楚时那东西割了,他便不可能三妻四妾,弃他而去,他魏衡的人,今天下无人好觊觎,人只能是他的。 楚时推他:“殿下,殿下你清醒些,你要做甚?不要,我从前不曾欺骗过你,云州之事,若你不满,我们可以再谈,殿下,你做什么!” 第98章 你竟然讨厌我 魏衡拔出腰间匕首,比划两下,三下将不该存在亵裤划开,露出庐山真面目。 楚时脸上血色褪尽,转瞬红透:“你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魏朝濯!魏朝濯,不要这样对我,讨厌你如此对我!” 他心思再深,也不能预见他这是什么意思? 若他不同意,拒了便是,为何如此羞辱他? 魏衡迅速总结,得出结论:“讨厌我?讨厌我?你竟敢讨厌我,林……哦,不对。”魏衡嗤笑:“不该是什么狗屁林寺,还是楚知之才对,你一个日暮途穷的楚国太子,如今寄人篱下,朝不保夕,有何资格讨厌我?” 心口闷着一股火,四下窜动,气失了理智:你他讨厌我?他怎么可以讨厌我?好啊,骄傲了,放纵了,恢复身份便谁也不认了。 魏衡恶龙咆哮,恨不能扑上去咬两口。 楚时望着他,眼中情绪累积,汇成薄薄一层水雾,握着魏衡手腕力道放松,缓缓撇开头,小腹收紧,胸口绷着,泪水成珠落下。 他不懂何错之有,也不懂他二人如何这般。 魏衡手僵停住,那一连串的眼泪似如来神掌,将人震的脑瓜嗡嗡,身躯一震,强行将目光撕开,落在刀下位置。 若他就此停住,定然会告知他一消息,自己好生拿捏,不过几滴眼泪,便能让他缴械投降,上赶着哄,为君无面,为夫…… 哼,没名没分,他算哪门子的夫! 魏衡只觉方才那股气卷土重来,瞪着刀下风景,踹开垂涎欲滴思想,暗自告诫,睁眼,眼神冰冷,望向手中刀刃,低下头去。 …… 魏衡手中捏着一团黑色,看向直哭一人,坐在床沿,见他手中攥紧衣衫,沉默流泪,身子微微发抖,不愿见他一眼。 “……” 从前落泪,当真是保守内敛,如今一副天塌的模样,是为何。 他也不曾当真下手将那可爱割了。 “阿……楚知之,孤可不曾虐待你,你如此哭做甚?” 楚时闭上眼,眼泪依旧往眼角争先奔走:“不哭了,黄河下流该决堤了,传闻楚太子最是爱顾百姓,如何也不愿百万之众身死不是。” “我也没对你做什么,如何便让你哭成这样?” “阿寺?阿寺……” 魏衡麻木望向手中匕首,上头沾着一丝毛发,微微弯曲,黝黑发亮,怪可爱。 甩甩脑袋,将狎昵从脑中赶出去:“不哭了宝贝不哭了,我这不是收了手,不曾伤害它,是我昏了头,胡思乱想,胡作非为,胡来。” “不哭好不好,阿寺若是气不过,我让你捅两刀,可好?” “不哭了。” 楚时依旧不理人,拒绝与他一切交流。 魏衡强行找补:“这不是见你冬日穿的多,若是将他闷坏可如何是好,阿寺不愿做这等事,孤这便亲自动手,一番好意,你怎的气成这样。” 反思,这理由是牵强了些,魏衡摸摸鼻子,重振旗鼓:“阿寺?” 楚时依旧哭泣,不见停顿。 魏衡:“……” 他打商量:“那我让阿寺将我的剃了可好?不哭了,你身子不好,当心胸口闷,既是孤惹的你,你冲孤发火便是,何必折磨自己?” “来吧,阿寺,孤接受你所有惩罚,只求你不哭。” “好阿寺,不哭不哭啊。” 魏衡逐渐靠近床榻,试图往上爬,楚时察觉其动作,往里挪动,汹涌眼泪掉的更加厉害。 魏衡:“……” 放弃将人搂紧怀中哄,单膝跪在床边,轻拉楚时衣摆,端起假笑,放柔声儿:“方才是我急糊涂,这才过分冒犯,阿寺便当孤迷了心智,这才丧尽天良,费尽心机,不堪为人,混账玩意,与我说一段话吧,啊?” 楚时闭上眼,缓解胸口这阵闷感,今日不知为何,眼泪汹涌,并不能受控止住。 触及方才那阵髡刑,楚时眼眶瞬间充盈水雾,他为储君十九载,从未受人如此极大羞辱,即使此人恐怕并不明白他做了什么。 魏衡首次竟有闯了大祸却不知为何的挫败,望向哭泣极尽力竭的人,转身,脚步声消失,楚时喉咙一哽,铁锈味弥漫上涌,吞咽不及,少许溢出唇间。 后腰痛的厉害,连绵的痛感逐渐往前,逐渐逼向小腹。 楚时平缓身子,放松情绪,强迫自己将方才剜心痛感压下,呼吸有些困难,他并不着急,小口小口,慢慢来。 强压镇定情绪企图反扑,楚时睁眼,坐起身,穿衣,手指颤抖,玉扣有些为难,他将手臂蹭到床沿,借助推力将玉扣扣上,整理衣衫,梳理头发。 确认衣衫整,冠未乱,方才迈出第一步,往外挪动。 这屋中都是魏衡气味,并不利于他将情绪压下,往外走,偷得一片清净之地,静坐片刻,许能缓解一二。 魏衡推开门,便见白色身影逼进门口,身姿颤颤,迈出步伐稍稳,却似有艰难,这是做甚? 莫不是如他一般,气性离家出走? 魏衡黑下脸:“你要去哪?楚太子贵人多忘事,可还记得自己是俘虏?” 楚时不理他,便要绕开他往外走。 魏衡一把将人拽回,想往床榻去,楚时身子虚弱,无力阻止他动作,往后倒去,周瑜城查到城西地窖中,躲藏数人,形迹可疑,特来回禀魏衡。 至门口,便见魏衡背对他,林公子虚弱可怜弱小卑微无助想要往他身旁过,殿下竟然抬手将人狠狠一推,林公子倒退两步,跌倒在地。 这恃强凌弱一幕在周瑜城眼中放大,他如今可不是当初不动脑子的周将军,只需一眼,便能看透殿下不为人知的一面。 闷响传出门,楚时一声不吭,趴在地上,好不可怜,周瑜城不敢置信盯着门中,魏衡同样不敢置信自己竟没抓住人。 方才楚时下意识躲开,动作软绵迟缓,慢了些,却恰恰卡在一半处,被魏衡手臂力道撞到,这才往后倒去。 周瑜城:“……” 魏衡:“阿寺……” “殿下!你做什么呢!” 周瑜城大步跨进屋,几步越到楚时身旁,狠狠将魏衡撞开,本欲往前扶起楚时的魏衡不防,被人一屁股顶到一旁,手掌按在方才拿来茶水之上。 第99章 极大羞辱 瓷壶碎成几块,里面茶水冲破封印般,四散而逃,很快淅淅沥沥流淌地面,几片茶叶孤零零挂在碎瓷片上,热气袅袅往上走,一阵白雾将魏衡衬得面目狰狞。 周瑜城轻柔将楚时扶起,唤人去请太医,抬头一望,不得了,这人竟还发火打破瓷壶。 他仿若第一次见识殿下竟是如此一人,眼中震惊与魏衡眼中不敢置信纠缠不清,打作一团,互不认输,誓要分出高低。 “阿寺你怎么样?” “殿下,你如何生气,怎能动手,林公子身子虚弱,万崇关内,太医可是说了,他只能精细养着,你这是做什么?” “动手家中人,如何是储君风姿,您太让我失望了!” 魏衡:“……” 不是,谁撅着个大腚将他拱到旁边,这会儿指责起他的不是。 “殿下此次德行有失,益州之后,我定要与陛下参你一本,对待卧榻之侧人,尚且如此,日后如何?岂不是要愧对百姓。” 魏衡:“…… 越说越乱,周瑜城目光正直,将楚时护在身后,展臂一挡,几次将想要过来查看楚时身子的魏衡推远:“殿下!请你站在远处,勿要接近林公子,你真让人伤透了心!” 楚时缓下小腹那阵痛,抬眸:“……” 这最后一句,好像是他的词儿。 “孤没有推他,孤是想抓住他来着,手滑,这才碰到他。” 抓住!碰! 周瑜城迅速总结话中重点,怒目而视:“您打人不知悔改,竟还想抓住他,不许人反抗,殿下当这是练武场,公子是您场上那几个丑木桩,还不让人打了。” “我定要去陛下面前参你,殿下面前也不放过!” “殿下识文断字多年,竟也学了那些个偷词换意本事,您将人推倒,竟伪善成碰?殿下的碰好没道理,竟将人推倒在地,属下愚昧,竟不知殿下力大如牛,莽撞如猪,不思如狍。” 周瑜城再次将殿下审视一遍:“心坏如鼠。” 魏衡:“……” 拳头硬了。 “孤竟不知,周将军聆听圣意竟是一把好手,莫须有的罪名给孤添了个便,孤若放你活着出屋,将军可是要快马加鞭送信参孤一本?” 周瑜城呆愣,转瞬警惕,一跨腿,将楚时遮掩严实:“公子待会儿趁机离开,殿下疯了,他竟不想留我活口,公子放心,这次是殿下做的不对,本将军定然将你全须全尾送出屋。” 转头看向魏衡,目光视死如归,引颈待戮,将不畏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殿下非要如此,便来吧!” 魏衡阴下脸,哪来的蠢玩意:“你给孤滚出去!” 平日若是见殿下生气,周瑜城定然驱动四肢爬,绝不碍眼超过三息,今时不同往日,林公子水深火热,殿下疯癫不仁,他是为正义,不能退! 魏衡恨不能这一根筋立马消失,眼看他身后楚时脸色越来越差,身子摇摇欲坠,这才上前,将人一把拉开:“滚开,没见他难受,还不快去请太医!” 周瑜城并不畏惧未来天子一怒:“公子难受,也是殿下不该,并非殿下嗓门大,便是你有理,回去,我定要去殿后面前评评理。” 魏衡:“……” 见他消失快的份上,魏衡暂歇杀人心思。 他想将人抱回床榻,楚时二次避开他的手,与他僵持着。 魏衡第一次见识如此倔强楚时,像只拖拉不动的奶猫,通身金贵的人,脸庞并无颜色,眼中毫无波澜,魏衡却就是知道,他在倔强,他不愿他抱。 见他实在难受:“我方才当真无意,阿寺别听周瑜城风言风语,他脑子不好,全因……” 话头一顿,两人沉默。 魏衡眼露迷茫,当初说他脑子不好,扣的谁锅? 眼中人影逐渐聚焦,魏衡后知后觉尴尬。 四下瞄一瞄。 那小案不错。 住了这么久,竟没发现床幔如此喜人。 那花瓶,风韵犹存啊。 余光瞄一眼楚时,哎哟,他这张开了光,一字值千金的嘴,怎得竟说胡话。 小白脸并不丑陋,也并非伪君子,依照他身子,应当也不能以身色诱江云知为他偷盗魏国边防舆图。 他的林寺皎皎君子,温其如玉,干禄岂弟,胸有四海,心有八荒。 楚太子阴险狡诈,下作猥琐,丑陋不堪,肥头大耳。 二者…… 魏衡脸色怪异,越来越沉,他都说过些什么…… 曾经的记忆就如此闯进脑袋里: “你不知道,他那耳朵,被楚国那小白脸暗算后,这些年总是在天冷后疼痛,孤尽力给他找最好的大夫,可惜,成效不大。” “那是自然,他就是个专骗旁人感情的小白脸,你可不能听信外边人说的夸赞之言,那都是楚知之自导自演,找人散播的。” “那人最是虚伪,注重名声,这才找人散布谣言,其实私下对旁人骗财骗色,冷心冷情,是个黑心肝的家伙,无恶不作,沾花惹草。” “孤就不像他,一心一意,只有你一个,看在孤如此痴情的份上,你是不是得亲我一口?” “来,跟我念,楚知之,无知小人,丑陋不堪!胸无大志!心中无爱,就该被甩。” “孤与出了口恶气,边城的粮草……找人散播他抛妻弃子,背信弃义……” “孤将楚知之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孤见之恶心,闻之吐血,恨不能将人扒皮抽筋……” 魏衡抬手捂住额头,下移些挡住眼,脑中那些当着本人骂的豪爽之言,此刻通通化作利刃扎向心脏,恨不能真如楚时画来小人,光着屁股上蹿下跳。 他出了大丑! 丑到本人面前去了! 孤出了大丑啊。 他一边伤着死敌,一边得意洋洋要求楚时夸赞,亲吻他,更爱他,说着辱骂自己的话。 何其烫嘴的要求。 “无妨,今日可欺负狠些,明日用烧了边城粮草,吹烂楚知之名声做礼,定能挽回侍妾的心……” 魏衡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 若时空能倒流,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魏衡定会捂住自己的嘴,央一声闭嘴,都瞎说着什么鬼,逃也似的转身,沉浸心中幻想,一头往墙上撞去…… 第100章 殿下打人了 “碰!” 楚时疑惑看来。 魏衡脑瓜子嗡嗡,顾不得脑中打雷般噼里啪啦,瞥眼偷瞄,见他看来,更觉前途无望,脸上无光,生命无色,不想活了。 捂着额头,逃的飞快! 楚时:“……” 这一连串的反应,想是当时想起那些时日豪言壮语,这才羞愤逃走,心中阴郁扫空,楚时勾起唇角,坐下。 太医来的快,见是楚时,便隐晦四下搜寻,不见殿下身影,今个也不曾听说城中有急事儿,人不在此处守着,太阳西出,天地倒转了? 不见嗜妻如命的殿下眼巴巴守在一旁,随时随机准备呲他等毛病,太医方才与同僚争辩,被气不过的同僚塞了一手泥巴都没那么生气了。 周瑜城自将太医请来,便不知所踪:“公子脾肾亏虚,身子亏损,心绪起伏,老臣这便调整方子,每日三次,服用三日,先前的汤药不能停,公子身弱,该好生将养才是。” 楚时一一记下,身子乏的很,提不起力。 送走太医后,他便坐回床榻,闻着那股清爽味道,闭上眼,太医不曾诊出腹部脉象,应是神物庇佑。 魏衡逃出屋后,便找一处无人地,蹲在地上画圈,坐立难安间,又想起今日楚时身子不适,回去看看,无颜面对! 不回去,抓心挠肺,担心的厉害。 他身子弱,应当睡了? 脑中分裂出两个小人: 他今日被你欺负的那般狠,定然躲在榻上哭鼻子,此时回去,罪孽感重。 阿寺最是心胸宽广,定然睡了。 他郁结于心,定然还未睡,你可不能忘了,侍妾脾性虽好,气性却不小,初见气伤身子,如今尚在调理。 便是不睡,你也该回去,他如此难受,因你而起,正是脆弱敏感之际,你若诚心道歉,他定然也不会为难于你,你若等他冷静,不定明日便心死,再不原谅你。 孤暗暗与他炫耀多次,立誓定要他辱骂自己,丢脸。 他如今难受,为人夫君,岂有暗中窥伺之理,你可是忘了话本中那些个貌合神离,分道扬镳,失望可是一次次积攒锤炼提纯。 魏衡直起身,巡逻亲卫望来,魏衡阴恻恻望过去,亲卫集体转身,作没看见,低头迅速走开。 房顶上积着厚雪,极目四下冷白,唯有房顶那处高大身影,鬼鬼祟祟趴着,琢磨着床榻位置,掩一方雪景,魏衡几下扒拉开厚雪,望着手下厚冰封住的瓦片无从下手。 拔出腰间匕首,一点点戳。 楚时眼角挂着泪,梦中并不安稳,光怪陆离的梦中,阴暗潮湿的井下,他安静坐着,手中握着一卷书,牍上是一篇策论,太傅在末尾处赠予评价:复羡二龙去,才华冠世雄。 身旁躺着一人,头顶九龙金冠,口衔珠滴,下有八只翠凤及一只金凤,亦衔珠滴,龙凤之下铺以翠云,冠下部本缀有珠花,如今不知所踪。 身上蚕衣脏污不堪,面容青紫灰败,四肢扭转,楚时曾看过一眼,便不敢再看。 他不知枯坐几日,侧头看过那张面容多少次,一日日比对着那张容颜不同之处。 枯井中并无光线,看不清太傅与他最好评价,那一手端正清雅行书,透不出小太子目所能及的黑暗处。 不同以往梦中安静,黑暗,绝望,腐臭,麻木,耳边传来“咔嚓咔嚓”“咔擦咔擦咔嚓”,声音从小心翼翼到逐渐急眼。 动静起先时有时无,似是怕人发现,时候久了,便放开手脚,动作愈加快。 魏衡面无表情望着那冰层,戳戳戳。 楚时睁眼,猛然弹起身,大口喘息。 头顶动作一顿,转回小心翼翼状态,空格许久,方才有一丝动作。 魏衡屏住呼吸,撬开一点瓦片空隙,小心揭开,成了! 低头往下望去,楚时着单衣,正安静抬头望来。 魏衡:“……” 若无其事,将瓦片盖回,方才凿开的厚冰扒拉回去,抓点雪撒上,仿若自己不曾做过,还是不能隔绝那道目光。 魏衡几个飞跃离开此处。 桌上换了温茶,楚时倒满一杯,放凉,这才端起杯子,指尖凉意不断透过皮肉,往骨髓里钻,他许多年不曾梦见那一幕。 原想着忘了,竟还能忆起。 送冷茶入口,唇色尚未呡,便听一言:“你身子不好,用些热茶,冷茶便不要碰了。” 楚时依言看去,魏衡扒拉着窗子,上身探进屋中,快速撇开眼,不看他。 楚时偏要饮一口,魏衡见他不听,翻腾几下腿,进了屋,将茶端走。 “怎得不听话,你……”见他望来,魏衡住了口,动作后知后觉扭捏。 魏太子脸皮厚,暗自琢磨片刻,深觉此刻心虚不该自己。 便强压下心头那个扭捏,撑着气势与他僵持,眼看人眼眶转红,他瞪大眼,赶紧将冷茶放回:“不是,你还要哭啊,还你还你,别哭别哭!” 从前也不这样,难不成当真是将人欺负狠了? 眼泪落下。 楚时背过身去:“你何时放孤离开?” 魏衡立马便要答应,险些收不住话头:“立马……那定然是不成的。” 暗叹这死罪嘴竟不过脑,差点坏了大事,仔细观察脸色:“你身子养好了吗,就乱跑,孤如何能放你离开。” 魏衡叉腰探过身,将人搂过来,楚时不曾反抗,也不愿看他:“孤承认,当初呢,是说了一堆不中听的话,惹恼了你,不过,孤是不会赔礼道歉的!” 楚时:“……” 表明态度,还要掰扯楚时错处:“你说说你,我对你毫无保留,掏心掏肺,将你养的这般好,每日亵裤是何颜色都要让你看个明白,方便阿寺晚间检查,你竟对孤隐瞒身份!” 楚时转眸望他,眸子水润,眼中蒙了一层水雾,脸色有些白,眼尾湿红,社君又在他心上打洞,疼的发痒,还漏风,魏衡一哽,放下叉腰,气势凌人转瞬弱下一节。 便听见他温声慢语:“是我不该,隐瞒身份。” 魏衡:“……” 心碎了,如何有这般乖巧听话,弱小可爱的人,像只水豚。 这错认的他有些愧疚:“那……那你与孤道歉。” “抱歉,殿下。” 第101章 楚时:我讨厌你 魏衡危机四伏,头皮发麻,恨不能即刻躺下,让人踩两脚消气,这方才才哭成这样,这会儿竟还有眼泪,人儿莫非是水做的。 话本中一等十六年的场景飞速划过:“你是不是该问何时放你走?” 楚时:“……” 点头:“嗯。” 魏衡跳脚,色厉内荏:“你休想!” “我不管你是楚太子,还是江南富商,到了这,便只能是我的人,你若不听话,孤便灭了楚国,将你囚养屋中,赤身裸体,与我日日相对,此生如此。” “你!” 楚时看他,眼泪疯狂,调整情绪,压下涩意:“你怎可将百姓置于如今境地。” 魏衡吓唬他:“这如何能怪孤,你若听话,必然天下太平,若不听话,阿寺觉得,孤几日可将你囚于床榻间?” 楚时背过身去:“我讨厌你,讨厌死你。” 魏衡嘴角一僵,唇间拉平往下垂,心脏似成了案板上的面团,任人捏扁搓圆,灌了浓醋,似暴怒,似委屈:“便是讨厌孤,你也逃不开,楚太子国士无双,想来最是权衡利弊。” 楚时豁然转身,盯着放完狠话便要走之人,魏衡生生停住脚步,眼前之人大步走向他,抓起他的手。 魏衡转瞬茫然,满腔怒意无踪迹,晕乎乎的,手,他摸了自己的手,他竟摸自己的手耶,心中狂喜,喜不自胜,楚时的手在颤抖,显然是被气的,拉着他便往外走。 魏衡一扫方才被讨厌时低沉,唇间上扬,亦步亦趋跟着楚时,拎起一件披风:“穿上,外边冷,小心着凉。” 盯着他抓自己的手,美滋滋。 楚时直将人拉出院子,推他:“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魏衡:“……” 眨巴两下眼,目送那清瘦背影进屋关门,一丝眼神也不愿分他。 这是什么态度? 就将自己扔在此处? 他今日非想见他,大步复刻楚时方才回去脚印,檐下一转,径直往窗口去,走门他尚有芥蒂,窗口却是再熟悉不过。 楚时稳住情绪,身侧光影中投下一片阴影,侧头看去,是魏衡。 …… “哎哎哎,你别动手啊,敢不敢让我进去?” “五国可是传楚太子隽雅清润啊,哪能动手。” “别别别,不生气不生气,阿寺!” 魏衡一把将人搂进怀中,插科打诨,望向一扫,魂都飞了,楚时嘴角溢出鲜血,脸色发白:“别怕别怕,太医即刻过来。” 楚时握紧他的手,平静抹去唇间液体,凝望他发抖的手:“你恨我。” “什么?” 魏衡低头望他:“你说什么?” “你恨我,却说着喜欢,你恨我,却央我与你……说了欢喜。” 魏衡:“……” 楚时抬手遮住眼睛,哽咽一句:“你坏。” 魏衡少懂楚时容静内心,今首次明白他纠结,他知他跟他注定对立,也知他欢喜,清醒沉沦最是要命,魏衡却是笑了,低声问他:“所以,你不愿言明身份,便是因为这个?” “抱歉,孤与你许多重担,傻瓜,若孤不够爱你,你此次孤身前来,城外将你射杀,或让你生不如死,你又该当如何?” 魏衡将他放置榻间。 楚时却不再开口,虚虚捏着他的衣袖。 “殿下,我留魏做质,换天下百姓无辜可好?” 既言此,魏衡摇头:“云州天险,是魏国屏障,比之你手中边防舆图更为重要,他不仅防备人祸,也阻天灾,万不能动作。” “当年,太祖老头忍气吞声时,尚不曾将天险毁去通商,盛世之下,哪怕天下白骨累累,此处也不能动。” 此为魏国秘辛,便是枕边人,尚不能得知。 楚时垂眸:“可是为瘴气?” 嗯? 魏衡脸上高深被打破,眨巴两下眼,惊座而起:“你如何得知,父皇说这是秘辛,难不成老头骗我?” 不该啊,他有何理由骗他? 楚时抿唇:“当初殿下说书房文书更多,要我陪你一同批折子,书中所述,后缀要求后世子孙保密。” 魏衡努力回想可有这回事儿,眼中清澈,满脸茫然:“哪本书啊?长啥样?” 楚时:“……” “殿下当日将书与我时,说的是你看过的圣贤书,陛下所赠。” 魏衡:“……” 若说起圣贤书,魏衡忆起为何:那日一句风流诗句将阿寺惹恼,许久不与他说话,他情急之下,言他读的圣贤书,不懂这等风月话本。 见他不信,第二日非要与他证明,这才塞了一堆压根没看过的书滥竽充数。 如今若是否认,魏太子再厚的脸皮,也经不起这形象一损再损,便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嗷,那本啊,这时日久远,孤看的书不计其数,一时想不起是定然。” 楚时点头,想是信了。 既他知晓,魏衡也不隐瞒,将大致状况与他说一遍:“那瘴气累积千百年,闻之一刻,便必死无疑,其面积之广,无人得知,太祖老头曾派人深入查探。” “闭气一个时辰者,尚不能活着走出,探不到底,摸不到边。” 楚时并不知书中反复提及瘴气竟在云州,也不知,那道屏障竟是如此作用。 侍从敲门:“殿下,魏都来信,说是公子不知所踪,济生管家称并未收到绑匪信件,想是仇敌所为,特地询问殿下如何处理。” 魏衡:“……” 回头望向往被中藏的楚时,挑眉:“楚太子了不得啊,竟会不告而别?” 楚时移开眼,并不搭腔。 身子腾空,楚时握紧魏衡衣衫,抬眼望去:“回信,便说林公子思念孤情难自禁,便斗胆往益州而来,不日便回。” 他家侍妾是个极好哄的人,非将人气狠了,这才给一冷脸,平日安静望来,眉眼含笑,招人稀罕。 太医候在帘外多时,为他诊过脉,开了方子,楚时这才看向玩弄他腰带的魏衡,这匹恶狼这是筹备着吃他。 楚时推开他,并未忘记那等奇耻大辱。 魏衡低头,双手空空,转瞬抱臂:“怎么?不让孤碰?让江云知碰?” 魏衡重拾丢在云州郊外望见美人时的脑子,将那这些个从前揭过的疑点一一拉出:这江云知可是因着楚时容颜,这才甘愿叛国。 第102章 躲着他 “楚太子好本事,略施美色,便将人迷的神魂颠倒。” 一个太守嫡子罢了,何至于他一国太子拈酸吃醋。 话说回来,那江云知才情,身高体重,相貌学识,诗书礼仪哪儿比得上他,楚时这个眼瞎的,鼠目寸光,那等平庸至此乏善可陈,如何入的了他的眼。 楚国都城难不成个个歪瓜裂枣,将人逼成这样,都愿将就那等货色。 堕落啊! 魏衡向楚时投去谴责目光,那么漂亮一双眼,如何就瞎了。 若是当初朝他勾勾手指,唤一声夫君,何至于有今日之事。 他要什么自己不能给? 再次投去谴责目光,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 魏衡自酿酸醋不管不顾往上涌,不拿正眼瞧楚时,从上往下,挑着毛病:“难为楚太子病体沉疴,愿意屈身如此,想来面对那等歪瓜裂枣,心中全靠家国大义凛然撑着吧。” “哎呀,也就是楚太子,孤定然是做不出那等事儿的,勾引一道,想来楚太子自小便精通,孤自视身段,天下何人不及,某些人,便是眼瞎,鼠目寸光。” “孤啊,那……”楚时打断他,“殿下,云州叛国一事,并非因我之过,我并未见过江公子。” 哦哟~哦哟~哦哟哟~~~~ 叫的好生亲切:“哼,江公子~江公子孤也不曾见过~偏偏被孤盯上,若落在孤手中,定然是要五马分尸才是~” 楚时:“……” “怎得不说话,怀念江公子呢~如同耍孤抢夺鹿灵宝一般,暗中想要保住江公子?哦哟,不得了。” 楚时:“……” “殿下,我没有。” “想当初啊,孤询问林公子可是欢喜楚太子时,林公子也是这般说话,你说,孤能信几分?” “……殿下,我说的句句属实,当真不曾欺骗与你。” “嗷,那鹿灵宝也非无缘无故到孤手中,还有那些个……” 楚时抬手捂住这张喋喋不休的嘴:“殿下,别说了,我当真不认识江……云知。” 见他还要巴巴,楚时赶紧有样学长:“殿下,如今重新认识,孤乃楚国太子,姓楚名时字知之,取自“忘儇媚以背众兮, 待明君其知之。” “你可该觉得孤是小白脸,伪君子,奸佞小人,伪善,将孤的脑袋砍下当球踢?不如我这便去城外跪着,与殿下磕三个响头,认下这些脏水?” 魏衡:“……” 魏衡左右看看,不知该哭该笑:“你……你……我当初,传闻楚太子度量如海,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丢下这句话,便马不停蹄往外跑,似疯狗叼住他臀肉,逃的飞快。 楚时悠悠补充一句:“殿下可是言,便是天下之人尽数死绝,也不愿看我一眼。” 魏衡一个飞跃,彻底消失踪迹。 楚时扬起笑容,呼出一口气,自得其乐。 亲卫端来汤药,并不见蜜饯。 此后数日,楚时能察觉身后有人注视,目光熟悉,却始终不见其人,自己的身份,魏衡压的很是严实,并没透露半分。 亲卫不愿透露方城所在,魏衡躲着他,夜深后,房顶准时传来“咔嚓哗啦”声响。 楚时无奈睁眼:“殿下,这房顶还剩几片瓦,昨日漏风厉害,并不暖和。” 房顶动作一顿,姑且放过这一片的瓦片。 空中寂静无声,楚时闭眼,双手交叠腹部,这几月他用不下膳食,瘦了不少,这处顶起点点弧度,长势喜人。 安梦半醒中,一人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孤没掀多少,还有房顶还有许多,第二日给放回原位的,明日我让亲卫修捡一番。” 楚时睁开眼,魏衡迅速捂住脸,转身便要走,楚时抓住他手臂:“殿下,这处衾被并不暖和。” “我让亲卫给你……” “你陪我睡可好。” “我……我还有事,阿寺是大人,应当能自己睡。” 楚时轻笑:“我自是大人,用不着殿下陪着,不过,殿下此番陪着,也并不吃亏。” 魏衡一目了然模样:“你又在强词夺理,口是心非。” “殿下如此解释,也无不可,我困了,殿下。” 魏衡冷哼:“自己睡!” 手迅速扒拉掉外衣,溜进被中:“你可记住了啊,这可是你求孤的,可不是孤随随便便,孤可一点不随便。” 楚时往他怀中找一舒适位置:“嗯。” 翌日清晨,身旁人不知所踪,床榻温热,想来没走多久。 昨夜忘记询问方城所在处,今日去寻魏衡。 “回公子,殿下出了城。” 楚时道谢:“多谢。” 晚间无需楚时等待,魏衡冷哼一声,钻进被中,将人藏进怀中:“益州疫病难控,你明日便回魏都去。” 楚时搂住他的腰:“父皇于政无功无过,此等情况,他力竭无心,殿下。” 魏衡气笑了:“如此说来,楚太子那日说留魏做质,竟是诓孤的?” 楚时用额头蹭蹭他胸膛:“殿下,知你担忧我,我向你保证,定然让自己全须全尾,待殿下归来,还您如初阿寺,可好?” “孤不信你。” 从前憎恶楚知之,他了解此人,如今细细探究,他并非伪善之人,爱民如子,国士无双便该是他的荣耀。 十七岁时日无多这才还政楚帝,此后尚有手段,拢固朝堂,他心中有大爱,有百姓,却无自己。 既如此,他如何保证还自己一个安稳的楚时? “殿下,我并非一人,定会护住自己,从前无所爱,便依着母后期望的那样,事事出挑,今后,我便处处顾及你,可好?” “不好。”魏衡一口回绝,“你别想着逃跑,若不想整日与床榻为伴,便老实些,若再动歪心思,孤当真将你困在此方天地。” 楚时:“殿下,你是魏朝太子,我亦是楚国太子,肩上万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绝望挣扎。” 魏衡不再说话,楚时又往他怀中蹭蹭,十指相扣,主动亲他一口,这次可是唇间,极大挑战楚太子内敛性子。 魏衡眉头一挑,不语。 能闭上嘴占便宜,他自然不愿放过。 楚时懂他,攀着他的肩,忍着战栗,亲吻好几下:“殿下~好不好?” 这个妖精,还说自己不会勾引! 第103章 孤是大好人 “……不好,孤定然不会受你蛊惑,小妖精,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想都别想。” 楚时藏进被中。 魏衡以为他就此歇了心思,如此也好,正要闭上眼,不理会躲进被中静悄悄生闷气的楚时。 便觉腰带抚上一双青葱柔荑。 似千百蜜蜂往心脏四处扎,离开时留下糖蜜,心痒难耐,唇间微甜。 魏衡瞳孔骤缩,抬手想要掀开被子,感受那双手颤抖着,缓慢摸索着,视觉受阻,感官触觉便无限放大。 竟比拟二人肌肤相贴,天雷地火,流星落涧,砸似无限水花,水面破开平静,潮水往两岸岩壁撞去,荡回。 水坑消失,满天星辰一齐落下,巨浪再次被迫荡开,漫上岸更加勾魂摄魄。 魏衡停住动作,喉头滚动,盯着被子那个鼓包如狼似虎,眼神渴望不加掩饰。 失了智,一心想将人吞吃入腹的男人按耐住本能,抓耳挠腮等待,身子着了火,全凭一腔好奇支撑抑制,魏衡想看看他能如何做? 若是做得好…… 做得好也定然不能答应! 魏衡压下喉咙深处叫嚣的不计代价,默念:争气!争气!待会儿吃,待会儿吃! 楚时当面自愿或不愿看过许多次魏衡解衣带,从前一气呵成的动作,如今自个儿上手成了第一回,是以手抖得厉害,玉扣几次掰扯不开。 从前分明见他便是如此做的,如何解不开? 正是羞怯时,弄不开,楚时便生了退意,如来时那般,轻慢往后退,魏衡察觉他迎难而退,暗自嘀咕一声真没用。 一双手快速探进被中,为他行方便后便退了出去。 拍拍面前隆起的小包,鼓励他继续。 被中闷的厉害,红云逐渐上脸,炽热呼吸打在纹理分明腹肌之上,猫爪似的挠着,楚时快速将障碍除去。 魏衡压抑着,期待着,激动着,呼吸都乱了。 阿时是想帮他……他…… 魏衡因脑中想法,欢快的多样性动物跳起了舞,欢呼,呐喊,旋转。 这可是阿寺啊,内敛的阿寺,竟愿如此对他! 定是对他情根深种!这才打破常规,愿如此委身。 魏衡脑中的动物炸开,幻成烟花,炫丽出彩,唇间笑容难压,身子更是冲动难耐。 “啊!” 魏衡迅速将被掀开,将人扒拉出来,心中激荡思绪碎了彻底,瞪着他:“你做甚?” 望向那白皙指尖,再望楚时并无愧色的脸,气笑开:“好啊,孤以为你是想讨好,不想竟是报复,你这个坏蛋。” 楚时垂眸,轻轻抿唇,温声还他:“你也是坏蛋,你羞辱我。” “我何时……”魏衡总算想起前些日子他为何哭的如此厉害:“那如何是羞辱,那是……” 那是什么? 魏衡尚未想好如何忽悠,便住了口。 楚时跪坐他面前,先夏颉皇帝荒淫无道,曾创造髡刑,以夺人清白,游街示众,将人赏给万民凌辱作为人畜献祭一种。 眼泪划过脸颊,落止不住:“你那日就是在羞辱我。” “殿下与我那一堆圣贤书中,也有记录,你知道。” 魏衡慌忙给他擦泪,顾不得方才因那几缕呼吸而神采奕奕的老二,张嘴欲解释,又觉不妥。 承认不知情,便是戳破他曾言自己读尽圣贤书谎言,不承认,便是有意为之。 楚时如此内敛一人,若知他故意,定然再不愿理他,魏衡顾左右而言他:“啊?那颉皇帝如此昏庸的?当真不该,阿时日后可不能学他。” 凑过去吻他落泪眼眸:“别哭了,孤给你道歉,阿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知要迷坏多少男人。”见他瞪来,“孤啊,色欲熏心,要被楚太子勾搭找不着北了。” 见他止住眼泪,魏衡观察脸色,大胆而谨慎询问:“阿时,你当真不曾见过江云知?他也并非爱慕于你,这才偷盗舆图?” 魏衡浑亲人好几口,大声证明:“我这可不是怀疑你,不过是……好奇,对,好奇,当真!” 楚时被他搂紧怀中,箍的难受,猫猫摇头:“不曾,殿下,我十七岁还政,朝中大事虽知晓,却并未经手,江云知一事,回去之后,我定然会探查清楚。” 嗯?他竟想回去? “你可是忘了,你现在是俘虏,得回魏都。” 楚时不与他争辩:“殿下从前觉得,我身份低微,做不得太子妃之位,如今,殿下的太子妃之位,于孤算起委屈,明媒正娶定然是要的,如此,不能总待在魏都。” 原是因为此。 楚时竟想与他成婚。 这与他当日西安王给他塞女人,楚时回绝更加让他血脉沸腾。 他想与他成婚耶,他是爱自己的! 魏衡心花怒放,乐的见牙不见眼,大手一挥:“成,待益州疫病控制,孤便亲自送你回去。” “殿下,这并不合规矩。” 魏衡收起咧开大牙:“为何?” “不合礼制,你我大婚,殿下还想胡来不成?” 魏衡赶紧摇头,竟是比那拨浪鼓更加敬业:“不胡来,不胡来,我都听阿时的。” “嘿嘿。”他将人搂进怀中:“阿寺,我好开心,孤这一生保家卫国的功德,恐怕都用来遇见你,庇佑你,爱上你,你说孤是不是格外幸运?” 楚时抓着他的手:“我也格外幸运,能遇见殿下。” 魏衡挺起胸膛:“那是自然,孤,可是超级好的人。” 楚时深表赞同:“会用马尿,长枪吓唬孤的大好人。” 魏衡:“……” 他撇开眼,组织语言,欲言又止,想要转身就走,胡乱捞过一件衣服,提上裤子,今日别说是阿时,便是母后在这,他也不认人。 暴躁了,他要离家出走了! 院外墙边,魏衡抱着一棵树,一头往上撞去,夜深人静保全着魏衡浅薄脸面,他当日分明察觉车马中声音熟悉,魏都时,楚时高热会念叨楚国方言,如此明显的漏洞,他竟不曾发现。 晴天霹雳,劈了好几日,这股尴尬劲竟还不曾退下。 他当日在做什么! 做什么! 他竟还记得! 他竟然还记得。 他缘何还记得? 丢人,丢死人了,丢人丢人,太丢人了! “殿下,您在此处做甚?” 第104章 陈副将对孤的袴有想法? 魏衡松开那棵树,转而摇晃陈柳:“丢人呐丢人呐。” 孤的一世英名! 孤的传奇故事! 孤岌岌可危的名声。 孤那温香软玉,香甜可口的侍妾! 陈柳:“……” “敢问殿下,属下何处做的丢人?” 他吓白了脸,以为殿下发现他将臭了三日鞋袜丢进雪中,第二日不知为何出现在火头兵锅中,导致那日粥食竟有股酸臭味。 魏衡沉浸自己幻想中:“好生丢人,如何便让人发现追究了?如何便让人发现追究了?” 他的脸,他的俊脸,如此丢了个干净。 陈柳赧红了脸:“殿下,是何人发现的,我……我床板下还有二两银子,都给他,万不能追究下去。” 魏衡围着院子溜达,不停循环那等丢人之事,暗叹自己脸皮不够厚,竟轻易被此事影响。 陈柳忐忑跟在太子身后,时刻预备忍受殿下冷嘲热讽,想的入神,一头往魏衡背上撞去。 难得想通的魏衡深吸一口冷气,正打算往院中走,不就是不认识时做了些丢人事儿,那都是从前的魏衡做的,与他有何干系,可不耽误他搂着阿时睡觉。 “刺啦……” 魏衡只觉后背收到脑袋攻击,衣摆被人踩住,随着他往前走,身后之人用力,二人齐心协力,通力合作,袴以一种不可抗力迅速往下划去,伸手捞回挽留的机会都不给,大腿透心凉。 魏衡闭了闭眼,任由冷风再吹会儿,从前上了战场,也不曾受过这等全方位,无差别,下三滥的攻击。 今日可算开了眼。 一阵冷风吹,雪松上的雪随着风,直往他大腿撞,哇凉哇凉,便是腿毛也救不下他。 魏衡将这辈子伤心事,开心事都想了一遍,走马灯花般,心脏带跳不跳,猛的一蹬,竟是活不起了。 陈柳:“!!!” 那声激烈的声响去战之擂鼓,令他僵硬身子,随着骨骼响动,缓缓低头,往下看去。 是殿下雄壮的两条腿,力量感十足,轻松一脚,便能将他送去见太奶。 完了,完了! 陈柳抬头望向漆黑夜空,寂静无声,他却仿若看见自己这一生的尽头。 娘啊,孩儿不孝。 孩儿踩了殿下的袴,还踩掉了! 他在家中房梁之上塞了一两金子,是瞒着夫人藏的私房钱,这次若能活下来,他定然全部交给媳妇儿,从此再不藏私房钱。 玉帝王母,皇天后土,救救他!救救他! 只见魏衡顿在原地,石化般任风吹拂许久,这才缓缓低头看去,力量感极强的大腿忍受冷风吹,魏衡叹一口气,缓慢转过身。 扯动,一块布料还在陈柳脚下,扯不出来。 因此他也转不了身:“陈将军踩的如何啊?何时撒开啊?” 陈柳:“……” 太爷太奶,这次当真逃不掉了呀。 魏衡悠悠转身,盯着陈柳,看小可爱似的盯着他。 好生稀奇,他而冠之年,竟出了这等有趣之人。 该将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想到这句话,魏衡自然想起曾经对楚时的喊打喊杀。 不远处巡逻亲卫观察许久,抿着唇,低下头,身子颤抖,唇间下压,他们在哀悼殿下四分五裂,冷风中飘扬的布料,并非嘲笑殿下。 魏衡踢踢腿,将挂着半截的袴任风吹走,徒留超短袴遮住关键位置。 动作大些,尚能窥见一二其雄伟。 北风将那半截袴吹响院中,亲卫行注目礼,送“殿下”先行一步。 陈柳:“殿下……殿下抱歉,我……我没看见。” 魏衡抱着臂:“陈副将对于的袴有想法?又是那个江湖骗子告诉你,将孤袴摆成这样,能升官发财死夫人的?” 陈柳欲哭无泪:“殿下,没有,我当真是不小心。” “哦~不小心巡查至此处,跟随孤身后,瞅准时机,一脚将袴踩掉,孤竟不知,陈副将气运极佳,天时地利人和都让你占了去,怪孤倒霉,碍了你的路?” “哼,孤今日也算开了眼,这处宅院是孤的,屋中睡着孤的人,你便再如何喜欢孤的袴,白日挑时候不成?非得大晚上?” 多让人误会,此刻若是楚时觉屋头闷,出门,见他此番模样,一场追妻火葬场便对他遥遥相望,情根深种。 魏衡想,自己可当真太惨。 楚时虽说好哄,却是个骨子里极自持之人,认定此等不忠之事,不用想,他定然要孤独终老。 “哦,孤懂了,这是孤不懂得刺激,对不对?” 陈柳:“……” 绝无此事啊,殿下。 他有几个胆子,胆敢寻殿下的刺激。 他只是想问问他的臭袜子,并无歹意,皇天可鉴,冬日飞雪啊。 魏衡本欲多来几句,好生拆穿这等登徒子,转念想到什么,他猛地往后退,摸一把冰凉大腿,直呼稳了。 不等陈柳再解释些,打破殿下胡思乱想,便见魏衡退后一步,心情极好望他一眼,转身往屋中跑去。 “阿时,阿时,有人非礼孤!” 余音在空中回荡,颇有些撕心裂肺,痛苦不堪。 “你快些出来,阿时,快些出来!” “阿时,阿时!阿时啊,孤……孤愧对你啊。” 猛的打开门,健硕大腿发力,一步跃进屋,掀开帘子,往楚时方向飞奔而去,楚时闻言抬眼,方要起身。 便被一身冰冷笼入怀中,垂眸,殿下衣袍下,那袴少了大节,动作大些,便能看见垂下依旧神气者,正嚣张往他衣衫上蹭。 魏衡将话本中的东西学出了精髓,抱着楚时哀嚎,声儿虽炸耳,却传不出屋子。 这天下竟有敢轻薄魏衡之人? 楚时拍拍魏衡:“殿下。” 魏衡一瞬收了声,坐等楚时温柔安慰话砸下:“你好重啊,先起来些。” “殿下这袴……” 魏衡使劲挤眼睛,让它看上去红些:“我方才出门走走,路遇一人,天色太黑,孤并未看清他的面貌,他竟尾随院子门口,以追求刺激为由,将我袴踩去大半,扬长而去,阿时……我失了清白,被人看了去,你可得原谅我啊。” 楚时:“……” 生怕他以自己反应太慢为由,今夜需得躺一夜在那等销魂窟,忙跟上表演:“竟如此?既非殿下愿意,我定然不会计较,殿下放心。” 第105章 魏衡:无语望天 “外头天寒地冻,殿下快些换条袴,当心着凉。” 不动声色退开些,避开威胁。 楚时受不得此等袒露姿态,脸红的厉害,魏衡却道不急,他凑近楚时,将身子贴向楚时,盯着那耳朵瞧了又瞧:“阿时可是害羞了?” 楚时点头:“嗯,殿下快些去换一条。” 魏衡不愿:“你帮我换。” 楚时:“……” “殿下,我不会伺候人。” “我会啊,我指挥你。”魏衡自豪挺胸,他可是学过且极有经验。 楚时:“……” 一国太子,会伺候人如此骄傲的吗?竟如此兴奋。 楚时面露疲倦,推他:“殿下快些去,我好困啊。” 魏衡再次将人搂紧:“可是要孤抱着入寝?” 楚时不愿与他纠缠,便胡乱应下,转身走向床榻。 魏衡跟上,讨得一吻,这才转身去穿袴,楚时坐于榻间,闭上眼,自两月半前,他便困倦的厉害,实在无心应付旁人旁事。 魏衡观他脸色差些,便也不为难,利落溜进被中,楚时已经睡着,和衣而眠,应是困极,这才顾不得旁的。 魏殿下抱得美人归,为他宽衣,自己脱光,紧贴着楚时,保珍宝般,将人遮掩严实,这才闭眼。 陈柳忐忑一夜,浑浑噩噩,草木皆兵般等着殿下似笑非笑讽刺他,第二日再次踩到周将军披风,惊天霹雳:“哎,撒开脚,你踩到本将军的十两银子!” 银子? 银子! 陈柳瞬间打起精神,往脚下望去。 陈柳:“……” 噩梦般的情景,再次上演。 陈柳捂住脸,半天不曾动作,周瑜城推他一把:“让你给本将军撒开,踩踩踩。” 他忙着出城清点军备,竟给他添乱。 午膳时 楚时总算能问起方城去向。 不料魏衡眨眨眼:“谁啊?孤没见过,也不认识,也不曾通信,不曾说过话。” 休想将别的男人与他扯上关系! 楚时:“……” “城门口那时,我身边的谋士。” 魏衡孤恍然,还好,与他没干系:“……” 自己吓自己,白白惊慌一场。 午后一刻,黄公公抵达益州城门口,魏衡癫癫跑去,母后还是尚存母爱的,这便给他送粮来。 “老奴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公公往里走。” 黄公公四下看看:“就在此处吧,地方小了,施展不开。” 魏衡叉腰,心存疑惑,送的粮很多不成?母后母爱泛滥,孤心甚悦! “也可。” 黄公公身后跟着九位禁卫军,见前头一招手,九人迅速上前,将太子团团围住。 魏衡怔愣一瞬,收敛笑容:“黄公公这是做甚?” 黄公公笑眯眯看向太子:“皇后口谕,殿下不尊发妻,肆意动手,不曾体恤家中侍妾身子,罔顾人伦,不堪为夫,本宫闻之,深感羞愧,未尽看管约束之责,今,特赐太子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魏衡瞪大眼,天降冤情:“不是,我何时不尊发妻,我没打他。” 魏衡踢开凑上来的禁卫军,与黄公公对峙。 太子武艺高强,这几个禁军自然治不住他。 黄公公一甩拂尘:“殿下,此事为周将军亲眼所见,公子跌倒在地,如此种种,您如何抵赖,陛下道,君犯错,不可怕,怕在您知错不改,若不配合,城外候着三千禁卫军,殿下尽管粉饰太平,公道自在人心。” 魏衡:“……” 屁的公道在人心,这人得多眼盲心瞎,这才胡言乱语。 他何时动了手,何时!!! 三千禁卫军!皇城拢共就一万。 母后这是疯魔了,竟然偏听偏信! 方城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自己无能,竟让殿下被那登徒子抢了去。 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殿下,定然受了魏太子许多苛责,如今好端端站在他面前,身后定然有数不尽的心软痛楚。 他可怜的殿下~受苦了啊! “殿下啊~我的殿下啊~是属下无能,愧对司空将军嘱托啊。” 楚时借喝茶功夫遮一遮耳朵:“无事,不是你的错,我与魏太子有些旧时恩怨,他并未伤我。” 看! 方城嚎的更大声,殿下又在强颜欢笑。 那黑心肝的魏太子,如何便下得去手,下得去手啊。 …… “啊!轻些,你们这群下黑手的狗东西。” “给孤等着!” “啊!嗯~狗……东西……嗯!” 禁卫军耿直落下一板子:“殿下,殿后让我等狠狠地打。” 魏衡:“!!!” 心中再次狠狠咒骂。 那老眼昏花偏听偏信的老娘,非得弄死他不成。 楚时望向窗外,问一旁亲卫:“外头发生了何事儿?” “回公子,殿下虐待发妻,皇后下旨,令黄公公监刑。” 楚时:“虐待发妻?” “对,没错!” 周瑜城一脸正气从屋外走来:“楚……公子放心,当日之事,我将经过一五一十上奏陛下殿后,殿下今日所有,都是报应,您不必心疼他。” 楚时:“……” 他当日当真不曾对自己的动手。 那时候殿下想扶他,却被…… 楚时抬头看周瑜城一眼,并未开口。 此事过后,他该如何姿态,以安慰此刻无妄之灾的殿下。 “当日殿下并未动手,是我不小心……” “公子!” 周瑜城怒目圆睁,义愤填膺:“公子莫要与他说好话,这等人,就是需要给个教训。” 楚时抿唇,不知何种话才能打破一根筋认知的周将军,那日全因他所站角度问题,这才误会魏衡。 想解释,周瑜城听不得他一点维护之言。 “公子,你可不能心软,男人!只有调教,才能越来越好,您一味纵容,偏帮偏信,只会害了你。” “那些个屋中男人越怂越横,恶语相向,一事无成还想动手的,哪个最初不是试探着嫡妻底线,强迫他人接受,您得强硬!” “就是这样,挺胸,瞪眼,声如洪钟,拿出骂街的架势。路过的狗若敢回头,您便追着他,从第一代狗祖宗骂到狗崽后十八代。” “眼眶睁大,脑袋轻轻歪着,凶神恶煞,像我这样!” 周瑜城给他现场示范,一整个李逵现世。 楚时自小读的是圣贤书,礼教刻进骨子里,做不来这等追着狗问候族谱,便安静听着,配合露出些许表情。 第106章 给爷气笑了 撑着一副洗耳恭听,深表赞同状。 魏衡扶着腰,慢慢往檐下挪,身后黄公公也不知晓扶着些,摆弄着拂尘,笑眯眯注视着他的背影。 似那看管即将行刑死囚的牢头,进门口,扯动大腿,疼的面目狰狞,猛吸冷气,恨不能原地跳两下。 入门,周瑜城那粗犷嗓门传出:“公子别怕,您尽管冷着他,若他还敢动手,我等武将若干,文臣无数,定要追着他讨要说法,不能让你受了委屈。” “公子自江南而来,跋涉千里,本该受殿下敬着顾着,他胆敢动手,便该吃些苦头,不能心疼了他去,殿下皮糙肉厚,殿后如此惩罚甚好。” 魏衡撑着腰,站在帘子外,听着里头编排自己。 背后这口锅越来越重,给爷气笑了! “公子,我等与众同僚商议,今日定是要殿下负荆请罪的,您尽管配合我等,定然许您一个体面的交代。” 楚时欲言又止,望向眼中有光,眼大如铃,炯炯有神,侃侃而谈的周将军,他实在不忍打断。 “公子,你便这样,待会儿殿下回来,定会经过院门口,届时会有武将将人拦在门外,您不能出去,端起架子,安心坐着,万不能心软,定要殿下在门口,高声朗读千字道歉文书。” “在门口站满两个时辰,方才能入门。” 楚时:“……” 如此实在过分,他想为殿下说两句好话,少受些折腾:“殿下毕竟挨了二十大板……” 无故遭殃,实在无需如此为难。 周瑜城拍桌而起,声如洪钟,话语尽是痛心疾首:“公子,殿下,您是楚国殿下,与殿下平分秋色,端坐荆楚两端,棋逢对手,如何怕了他去。” 楚时:“……” 不料他有此拍桌动作,楚时吓一跳,眨眨眼,昧着良心不再唱反调,如今看来,殿下此番无妄之灾定然是逃不掉,他只得答应。 慢吞吞应下:“好。” 周瑜城大笑:“公子应下便好,我等以为说服公子极难,可是背下了许多东西,准备多套计划。” 楚时呡一口茶,一时疑惑:“将军还准备了什么?” “绳子,荆棘,鞭子,刻刀。” 周瑜城一扬下巴,仿若楚时问道他等擅长之物,双眼放光,口若悬河:“殿下若是不愿意,我等便将人绑了来,任由公子将当日之辱还回去。” 楚时险些一口水喷出:“……刻刀?做何用?” 周瑜城拍拍手臂:“刻字,让殿下好生记得,公子不好惹,您身后有整个魏国朝臣,还有皇后陛下,他惹不起。” 楚时:“……” 他若当真受了委屈,如此甚好,殿下无意,这如何也不能如此,楚时试图商量:“如此可是太过分了些,不如通知殿下?说不定他知道错了。” 周瑜城在拍桌子,桌上茶水晃荡出几滴,落在桌面悠悠发着热气。 楚时见他起势,便知他要拍桌,有了心理准备,这次不曾吓到。 “公子,属下奉劝您不要如此做,殿下此人,倔强如牛,若非受教训,他定然不知错,您何必如此心软,殿后可是同意的。” 楚时:“……” 周瑜城下最后通牒:“此事必然要做,若谁胆敢与殿下通风报信,便是与我周瑜城为敌,与我大魏周家为敌!” 楚时抿唇,抬眸望他。 缓缓点头,这是他第一次见,威胁储君的将军,门外还有不少将军,之外还有文臣,人数不少,恐怕院门口守了不少。 几位将军左等右等,也不见殿下回来,遣人去看,却说行刑早已完毕,黄公公与士官去清点粮食,殿下不知所踪。 “哎,可是我等来晚了,殿下这日怎得如此老实,都不曾反抗?” “亏的我等还统一口径,说是城外有三千禁卫军,扯的谎竟没用上。” “殿下配合,便证明他知晓错了,如此甚好,省的我等动手,若殿下腰上伤好,指不定得一个一个报复呢。” 魏衡靠在墙边,将这群犯上作乱,吃里扒外的计划听了个遍,里头周瑜城快说完,门口有人守着,屋里进不去,此处无法躲藏。 也是倒霉,那日怎得就如此凑巧。 母后竟也配合尔等胡闹。 到底谁才是他儿子,真如此玩儿,他要不堪受屈自戕了! 听着里头交谈声毕,人便要出来,魏衡拖着受伤的身子,左右找着掩体,要看人便要出来,魏衡飞跃上房梁,扶着腰,与眼神清澈的密影卫脸贴脸。 空气安静极了。 密影卫往后退些:“拜见……” “闭嘴!” “哦哦,拜见闭嘴。” 魏衡:“……” 周瑜城掀开帘子,许是听见声音,有些不放心往四周看了看,扬声询问:“陈柳,殿下回来了没?” “还没呢将军,我等一直盯着,便是殿下化成三条腿的蛤蟆,也别想跳进去。” 魏?蛤蟆?衡:“……” 很好,都给孤等着,等着! “咔嚓咔嚓咔嚓。” 魏衡面无表情看向对面嗑瓜子的密影卫,将人盯一会儿,直将人盯的面露愧色,小心翼翼觑他,魏衡这才伸出手,掌心向上:“给孤些。” “咔嚓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殿下,底下人正在找您呢,咔嚓咔嚓咔嚓。” “让他们找,咔嚓咔嚓咔嚓。” 魏衡丝毫不在意,这群狗东西,最好找不到时知难而退,若让他寻得机会,哼! 密影卫:“看周将军的意思,恐怕不找到你,他们不会罢休,咔嚓咔嚓咔嚓。” 魏衡:“能不能找到,全凭本事儿,咔嚓咔嚓咔嚓。” 密影卫面露迟疑,眼神乱飘,心虚:“……” 他不敢说,侍奉陛下的密影卫连夜从京城赶来,以每人十两的价格,让他们配合周将军,让殿下尝尝人心险恶。 十两银子,那可是他们半年的俸禄,诱人…… 密影卫尚有一丝良知,凑近殿下些:“殿下,您准备好了吗?” 魏衡下意识反应将人推开,凑如此近做甚?他可是有家室的人,阿时在里屋坐着呢,做甚凑如今近,男男授受不亲。 “准备什么……” “来人呐~殿下在这,来人,殿下在房梁上,来人呐。” 第107章 那时我害怕极了 魏衡大骂一声,一脚将人踢开:“你给孤闭嘴!” 门外传来纷杂脚步,周瑜城带人迅速闯进屋中,密影卫将方才瓜子壳毁尸灭迹,见周将军看来,抬头挺胸,露出义愤填膺状,忙指了指房顶。 周瑜城啐了一声:“你们这群猪脑子,怎看的人,早就跑了,还不曾发现,给我追。” 密影卫将瓜子壳丢在角落,扯扯衣衫,抓抓头发,一副忙极模样。 乌泱泱一大群人,冲着捂住屁股的殿下恶狼捕猎般扑过去,魏衡望向四面八方围来之人,气愤大吼:“今日城中维护秩序的人,都滚过来做甚?” 武将扬声回答:“我等与百姓做了交易,他们定然不会在此事给我等找不痛快。” 魏衡:“……” 那些个百姓不是最难管束,今日太阳朝北出来,竟都如此配合。 一群人追着魏衡逃到左边,那处有黄公公围住堵截,逃开包围圈往右,只见底下乌泱泱等了一群文臣。 只待他跳下来,便一拥而上,抱着他痛哭,涕泪进谏。 魏衡到底身上带伤,每一次挥动双腿,都容易牵扯伤处,额头冒出冷汗,他瞅准时机,跳入暗巷,四下无人,这才面容通红原地蹦哒两下。 想以此缓解一二腰上痛苦。 抬头,唐世钏正呆呆望着他,眨眨眼,四下看看,低下头猛扑过来,身后是死胡同,魏衡避无可避,只能认命他业务并不熟练抱紧他的腿哭嚎:“殿下,殿下您是一国储君啊。” “殿下,殿下您不能虐待发妻……” “殿下,殿下啊……” “殿下,您得回去与公子道歉,您不能做出此等不堪为天下表率之事。” 嚎了半天,光打雷不下雨,虚张声势的本人都羞愧。 “殿下啊~~~”拉长腔调。 唐世钏抱紧魏衡大腿哭声戛然而止,往怀里摩挲着什么,擦擦唇边口水:“殿下您且稍等,我这也是第一次,周将军给我等一人准备一份陈情,我得按那上面来。” 想来惭愧,他竟哭着哭着忘词儿了。 胸口摸摸,袖中摸摸,腰带内侧摸摸:“哎?难不成方才奔跑太急,掉了?” 放开魏衡大腿,叮嘱:“殿下且等等,我找找啊。” 魏衡:“……” 他若当真等着,岂不是与他一般蠢。 趁他身上摸索,魏衡借机踩着他的背,捂着腰往巷口跑去。 回头留下意味深长的笑,寒风送来殿下冷哼声。 “哎?殿下!殿下你别走,我还没哭完呢。” “殿下,殿下,您回来,还没完呢,我找到了,我找到了,等我哭完!” 拔足狂追,右手举过头顶,在空气中乱抓两把,企图用意志将殿下捞回。 一路安静,出了巷子口,拐个弯,魏衡脚步一顿,只见面前乌泱泱一群文臣抬手遮眼往房顶上看。 妄图盯出个殿下来。 魏衡放轻脚步,便要往回头,转身,与周瑜城面面相对。 魏衡:“……” 腰上撕扯疼痛,他跑不开。 周瑜城一声令下,一群人冲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周瑜城再次下令,一群人扑过来,哭声震天:“殿下,殿下此行不妥啊,啊殿下,您殴打发妻之事大错特错啊。” 靠近些的臣子抱住他大腿,远一些努力伸手,勾到衣襟,稍远些,只能抬眼,隔着朦胧水雾望向魏衡,争取一份参与感。 魏衡怒上心头,咬牙看向这一堆人:“都想造反是不是,给孤滚开!” 大腿上裹挟无数双手,险些将他袴扯掉。 魏衡悠悠往下看去,陈柳哭声一顿,悻悻将殿下袴往上提些,小声与一旁同僚招呼:“都当心手下力气,别扯坏了。” 一群人哭声更大,迫于殿下淫威,嚷嚷着让开一条一指宽的小道。 魏衡:“……” 往上提腿,纹丝不动,左右摇摆,竟是给了碰不到他衣衫之人机会,更多咸猪手抚上来。 心头跳跃的小鹿死了大半,魏衡心中比他长白之巅的池水更加平静。 哭声浪潮一浪宽过一浪,魏衡被人摇晃摆弄,心烦的厉害:“孤这还没死呢,你们……” 周瑜城抹一把不存在的眼泪:“殿下去道歉,我等这便滚。” 魏衡:“……” 上一次如此无力,还是在上一次。 浮光掠影,白茫一片,雪地中布满脚印,院门口栽有两棵常青松,上头堆了厚雪。 魏衡往前走着,身后跟着一群弯腰老头,伺机而动,若殿下还有逃跑之意,他们便扑上去,拼了这把老骨头。 侍卫贴心给公子准备了椅子,果脯茶点,魏衡悠悠转身看向这群人:“还跟着?孤若是待会儿将人哄开心,轻纱幔帐中翻云覆雨,尔等也想看?” 楚时握紧手中杯,低头饮茶,听着屋外动静。 周瑜城咧着大牙:“殿下若是不介意,也是我等荣幸。” 魏衡一瞬黑下脸,望着周瑜城似笑非笑:“……滚滚滚,都滚,你们一个个的,给孤等着。” 陈柳难得随周将军神气一回,胆敢作贱未来天子,见魏衡如此说,他忙道:“殿下快些去吧,我等等着。” 周瑜城回头瞄他一眼,操纵着小碎步离远些,其余武将见状也离他远些。 文官:呵,这群贪生怕死之辈,方才追着殿下,将鞋子跑掉的谁啊。 他们不屑与尔等为伍,挪动脚步,往旁边走些。 陈柳左看看,右看看,得意表情一收,哭丧着脸,将军害他啊。 魏衡似笑非笑看着陈柳,隔空点点他,转身,拿出袖中这群狗东西写的陈情认错书:“太子魏衡,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愿家妻矜悯愚诚,诚意凝然,诚惶当日不敬之罪,背荆叩首,以偿其错。” “……孤必当感念其温娴大度,宽容仁厚……孤此立誓,日后必当恭谨谦卑,往天下之表率,宜室宜家,敬其所出,体其所苦,乐其所乐,苦其所苦。” “……若违此誓,日后必当寡廉……鲜!耻!孤!孑!一人!子嗣艰薄。” 念完这一长串欲加之罪。 魏衡挥舞着手中文书,大摇大摆走进屋,心中琢磨着怎么报复回来,掀开帘子,楚时含笑看他,似逸世青莲,携一腔暖意扑面。 第108章 我帮殿下 心中猛虎顾不上方才怒意,一瞬迷了眼,露出肚皮,乐颠颠溜出围着楚时转圈,祈求一丝怜爱。 楚时上前两步,靠入他怀中:“殿下。” 投怀送抱…… 这是投怀送抱? 魏衡身子一僵,被这主动乐昏了头,哪里还记得方才正计划何事,将人搂紧,脑中绽放朵朵红莲,将他心智拉进泥中,再探不出丁点旁的心思。 楚时抬头望他:“殿下低下头。” “什么?” 低头,脸上温润一晃而过,楚时缓声哄他:“不生气了殿下。” 嘴角笑容难压,魏衡追着他一触即分的唇,恨不能吃进腹中。 楚时靠在他怀中:“殿下,我累了,你抱我过去歇息。” 将他安置在榻间,魏衡凑过去将人好一顿亲:“阿时很困吗?” “帮我抹药如何?” “孤被母后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二十大板。”魏衡露出受伤神情。 “母后不分青红皂白,只有阿时懂我,孤可太悲凉了。” 委屈间,不忘偷瞄楚时脸色,适时调整策略。 楚时点头,撑着身子起身。 见他起身艰难,魏衡哪儿舍得人折腾,偷亲一口:“罢了,你歇着吧,不严重,待会儿让军医随意弄些伤药就好。” 楚时握住他的袖子:“殿下,我来吧。” 魏衡挑眉:“怎么,舍不得孤让别的男人碰?” 本意调侃一句,不想他回答,楚时慢慢点头:“嗯。” 魏衡:“……” 他凑近楚时,探究盯着他,握紧他的手:“阿时从前可不这样。” 楚时收回爪子:“殿下若不愿便罢了。” “愿!孤可太愿意了。” 擦过药,魏衡雄赳赳气昂昂出了门,门口亲卫收了贿赂,忙叫人通知各位大人,殿下出了门,红光满面,意气风发,想来是将公子哄好了。 接下来,便是给各个将军算账! 魏衡带着一队捂着腰,一瘸一拐的密影卫,率先找到周瑜城,这个始作俑者,他正指挥着将士将粮食运往仓库,一回头,便看见魏衡似笑非笑看着他。 不妙,殿下这眼神,是来报复他的。 转头就要跑,密影卫伪装的皇城禁卫军迅速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周瑜城脚步一顿,酝酿眼泪,转身扑向魏衡:“殿下,殿下啊,都是张正良的主意,他手中握着属下把柄,威胁我如此做才肯罢休。” “我当真冤枉啊。” 魏衡冷笑,抬脚便要踹,却发现拔不起来,这厮竟是将所有力量通通压在他脚上:“来人,将他给孤拖下去,四十大板,明日照旧当差,若晚了时辰,扣一个月俸禄。” 周瑜城瞪大眼,也不嚎了:“殿下,哎,殿下,谈钱伤感情啊,您别扣钱,我让您多打几顿,这是我留给未来夫人置办花衣裳的钱,您不能扣啊。” 魏衡深知打蛇打七寸,如何会轻易放过他。 很快,“哎哟啊哟”的声儿重重叠加,恨不能哭的殿下心软,事后仁慈,放过他的月钱。 魏衡却不愿再听,转身寻找下一个。 唐世钏从前不愿踏足百姓居所,这疫病传染性极强,他上有老下有小,自己还是个宝,自然不愿丢了性命,今日却来的格外积极。 给太医递水,为煎药药童递帕子,包揽一切小事,却逃不过魏衡那双眼。 没有言语,无情的板子落下,又一个人“哎哟啊哟”。 魏衡今日不曾忙别的,就光顾着打人,一想到明日所有人都会如他这般,扶着腰走路,心中便一阵畅快。 早晨这群人如何嚣张,午后便再笑不出。 殿下只是挨了打,他们可是挨了打还扣了月钱! 雪花似的折子飞向魏都,魏帝就知道会是如此,索性不管了,难得闲下来,便听门口御史大夫求见。 魏帝懒洋洋躺着:“此刻不是议政时辰,他能有什么事儿,打发走,就说朕在休息,睡着了,他若强闯进来,你便将人打一顿,这便老实了。” 魏帝还不懂他,这老头此刻前来,多半是为了自家女儿,这能不能挤进太子府,各凭本事,他若是去的不是时候,将人惹急了,都能被太子轰出来,他女儿算什么。 通过自己施压,那是不可能的,这老登。 太子不是他,不好拿捏,将人逼急了,提着刀便追着他爹跑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他如何做主? 魏帝叹了口气,熏香袅袅,九龙戏珠中央吐出圈圈云雾,榻边小案雕刻栩栩如生,他揣起手,抬头房梁,便见那上面也刻着云纹。 内侍监候在一旁,闻陛下问道:“听说楚太子递了文书,去了益州与太子详谈?” 内侍监称是。 “太子可是将人戏耍了?” 内侍监称是。 “听说太子府上那小妾追着太子去了?” 内侍监称是,在陛下不满的目光中回答:“与楚太子同一日到达。” 魏帝闭眼假寐,老神在在揣着手,似思考,似摆烂。 自从暴露身份,楚时处理楚国事宜并不避讳魏衡,魏太子平日里折子不少,楚时同样,两人分居两个书房,各忙各的。 魏衡忙完便去找楚时,一即如往将人搂进怀中,疑惑一声,往楚时肚子上摸一圈:“济生说你担忧孤,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如今看来,竟是诓孤,阿时都胖了一圈。” 这肉竟不胖在脸上,他从前竟未察觉。 楚时笔尖一顿,转瞬恢复:“殿下不喜欢吗?” “喜欢,阿时就该胖些才好看,冬日能靠衣衫撑起些重量,夏日便不能了。” 楚时放下笔,望向窗外:“此时南方,春日已至,想来农户已经开始耕田。” 魏衡:“想回去?” 楚时点头:“殿下给吗?” “不给,孤将方圆放回去,你将敕令交给他,这是孤的退步,阿时便不能妄求旁的。” 楚时拿起朱砂笔,回头看来,提笔望他脸上瞄三笔,将人画成大花猫:“殿下,人家叫方城,不叫方圆。” 魏衡满不在乎:“那咋了,孤心中只有一人,自然不会对旁人上心。”笔触落在脸上有些痒,魏衡往后撤些。 楚时放下笔:“听说殿下将周将军打了?” 魏衡眉头一挑,挺直胸膛,一阵快意:“还扣了俸禄!” 第109章 回楚国 楚时望着他的花猫脸上呈现得意,勾唇浅笑:“殿下好霸道啊。” 魏衡知晓他说的是不让他回楚国一事。 冠冕堂皇扯理由:“你若身子好些便罢了,身子不好,舟车劳顿,回去又得劳心劳力,孤不在你身边,如何知晓你是否安康,旁人管不得你,孤自然是得尽心尽力,盼望你身子好些。” 楚时猫哼般将脑袋往他怀中探:“殿下坏。” 于谦卑恭敬,克己复礼的楚时,这等话已经非常之严重,却在几日内说两次,想是当真介意的紧。 魏太子自认脸皮极厚,这等言论,便当打情骂俏,他甚是喜欢。 益州疫病暂时控制,太医呈上方子,魏衡接过看一眼,丢给楚太子,楚时不比魏衡敷衍,仔细问过用药过程,程度,剂量,给一些客观性意见。 魏衡撑着头看他,认真做事的男人最是好看,他家阿时此时更好看。 魏衡打人不留情面,以至于随处看见官爷捂着腰,一瘸一拐。 魏衡有夫人为其抹药,便是仍有疼痛,也忍了下来。 今年的除夕在百姓恐慌与官员忙碌中度过,过了冬,院中两棵梨树开了花,魏衡盯着楚时目光略有些奇怪。 楚时询问:“殿下如此看着我做甚?” “我在疑惑,阿时怎的吃的比我少,还能胖呢?” 楚时审视自身:“我很胖吗?” 魏衡这才察觉说错了话,忙告罪:“不胖不胖,阿时最瘦了,最瘦了,是该多吃些,多吃些。” 楚时垂下眸子并不搭腔。 魏衡自知惹人生气,忙转移话题:“阿时,益州城稳定了,江潮备当日处理有所缺漏,致使云州百姓身陷囹圄,孤得过去一趟。” 楚时点头:“我与殿下一起。” 魏衡回头盯着他,抬手将慢吞吞起身预备谈判的楚太子一指头戳回去:“做甚?又想玩亲吻耍赖勾引那套?” 楚时:“……” 规矩坐在原地,既被识破,楚时也不坚持。 眉眼如画,颦笑如勾,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背脊挺立,清冷眸微微往上,褪去一丝冷漠,平添乖巧。 魏衡看的口干舌燥,眼眸深邃,指腹捻动,想欺负他:“你如何看着孤,也不会答应,胡闹!” 楚时看他,这是什么话,哄稚童似的。 这副严父做派,定然不招欢喜。 魏衡凑近他:“你在想什么?” 楚时抬眸:“我想在,殿下日后在其子嗣面前,定然是个极不讨孩提喜欢。” 魏衡叉着腰,低头与他平视:“孤自有了你,便断了亲近女人的心思,阿时这突然提起子嗣……”眯起眼,将人打量一遍,“难不成,阿时能为孤娩?” 楚时移开眼,鼻腔中哼出一口气。 是休想的姿态。 魏衡凑近些,将人脸掰回来:“怎么,不愿意?那孤为阿时舍身如何?” 楚时抬眼看他,眸中划过惊讶:“当真?” 魏衡自信不疑,点头:“当真!” 楚时勾唇:“殿下这是在说花言巧语吗?” 魏衡笑出声:“哈哈,阿时听着是,便是吧。” 楚时推开他的脑袋:“殿下又在打趣我。” 魏衡将他搂到怀中:“那怎么办呢,孤太稀罕你,阿寺可知晓?” 楚时抬头:“太稀罕?” 魏衡低头,炽热呼吸喷洒在那张鬼斧神工的容颜之上,吻上一口,如品佳酿,令人沉醉:“就是喜欢的意思,在南方,喜欢你,怎么说?” “中意你。” “哎,我就知道阿时中意我。” 魏衡得意极了,眉梢都是喜色,望向楚时满是情意。 楚时:“……” 魏衡捧起他的脸,凑近些,鼻尖相对,清透乌眸中倒映着他情意绵绵的模样:“阿时中意我啊,那是不是要听夫君的话?” 楚时并不适应眼前放大的俊颜,想要后退,魏衡却不让,啄吻两口,笑意潺潺:“退什么?阿时还不曾回答孤的话。” 将楚时脸颊往中间推,嘴巴嘟嘟,轻吻竟是更加柔软,楚时上手推他:“殿下……”含糊不清。 魏衡觉着好玩,将掌下皮肉捏成各个模样,乐得哈哈大笑,楚时皱起眉,下意识将手搭在腹部:“……殿下……” 魏衡放开他:“哎呀,可惜此处没有画师,不然孤非得将阿时这副模样画下来,一世珍藏,日后带进皇陵,放在你我中间,死后成了孤魂,我便日日拉着你的手,看你曾经的模样。” 楚时不依:“我才不要看,殿下画出的定然不好看。” 魏衡挑眉:“不好看?孤画的小人画若是不好看,阿寺为何珍藏袖中,依照那边缘的褶皱,想来没少触摸吧。” 楚时点头,平静,淡然,松弛:“嗯,那是阿寺的珍藏,殿下莫不是忘了,孤是大楚太子,可不是你那无权无势的侍妾阿寺。” 是以,阿寺的珍藏,与他楚太子有何关系。 魏衡惊讶他竟学会了自己的招数。 掐着他的腰,便要给他一教训,楚时脸色瞬间变化,拍开他掐自己腰的动作,拢起衣襟,眉目渐冷:“殿下,不许碰我的腰。” 魏衡:“……“ “谁家的小爆竹,好凶啊。” “就凶你!” “那我就亲你!” “我不要,我要凶你。” 魏衡哈哈大笑,望向楚时眸光中尽是暖意:“凶我也不是不成,便要看阿时如何凶嗷。” “是口头凶,还是……动作凶嗷。” 楚时疑惑看他:“你做甚学我说话?” “孤可没有学你说话嗷。” 楚时不理他,转过身:“你欺负我,我要回楚国,再不理你。” “我也要回楚国,继续欺负你。” 楚时:“……” 知晓与他插科打诨自己讨不到便宜,便干脆不语,背对他不理人。 魏衡将人搂进怀中蹭蹭脖颈:“当真要回去?” 二人停下胡闹,魏衡将人搂紧些,恨不能将他按进怀中,融为一体:“嗯,待天下安定,殿下便来找我,好不好?” 魏衡总算知晓当日自己不告而别,楚时心中情绪,当真折磨,魏衡没有理由留住他,这是他的爱人,他舍不得他露出怅然神伤颜色,只得同意。 楚时从不是他的附属品,他有自己的辉煌。 “好,将密影卫带上,孤不放心你。” 第110章 阿时长胖了 楚时点头,并未告诉这个笨蛋,他身边,其实众多密影卫。 益州疫病并未消失,百姓依旧聚落而居,好在魏衡来时构建的秩序初步完善,严谨杜绝人群来往与传染。 依照此执行,益州疫病消失不过时间问题。 剩下的便交给陈柳与唐世钏,二人保守突进皆有,两相结合,再合适不过。 翌日一早 魏衡便点兵出发,疫病不等人,楚时身子虚弱,不宜骑马,楚时与魏衡便分开上路,先后七日到达云州。 彼时江潮备已被降职,魏衡依旧没杀他,倒不是所谓留有后用,只是单纯腾不出手,安定城中百姓,魏衡折身便去收拾楚时来时需要的院子。 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与曾经那些大言不惭,魏衡夜半撞了几次树,将树撞秃噜皮后,便很自然的接受了死对头变娇妻的事情。 万崇关内的秋风苑是照着楚时喜好建造,魏衡便仿照秋风苑布置一间屋子,想来楚时定然喜欢。 云州政务众多,魏衡每日休息两个时辰半,用半个时辰布置屋子,恰好赶在楚时抵达前一天完成。 这些时候楚时犯困的厉害,昏昏沉沉摇摆到云州,不知何时,自己被魏衡转移到床榻间,熟悉暖香为他擦去身上浮尘,伺候他穿衣,安置妥帖。 魏衡手爪极不安分,几日不见楚时,几月不碰这身子,心痒的厉害。 楚时睡着,魏衡定然不能贪恋温柔乡,将人弄醒,便只能摸摸蹭蹭,垂涎欲滴,如此做奢望的慰藉。 楚时睁眼,魏衡自觉收了手,有些虚。 “醒了?” 楚时看向掀开被子往里看的魏衡,轻轻嗯一声,放下搭在腹部双手,放置身侧,撑起身,收回手,挪动方向,下脚,便是中途间隙时辰也分毫不差。 魏衡忍受他规矩下床便是极限,一把将人搂紧怀中,便是一阵猛亲:”可想死孤了,让我好生亲一口,亲两口,阿时好乖。” 初醒,楚时摒足力气推不开他,便只能任由人将他亲遍,躲闪他狂野动作:“殿下,我还不曾洗漱。” “我这便叫人进来,阿寺坐一会儿,当心着凉,将衣衫穿上。” 冬日格外懒人骨头,楚时一时提不起劲,便张开手:“殿下,你帮我穿。” 魏衡欣然应下,有这等好事儿,他自然不会放过。 为那不盈一握的腰束带,大掌划过那处弧度,魏衡疑惑的很:“阿时连日来舟车劳顿,脸上的肉少了不少,怎得这肚子不减反增,这肥肉还怪顽固。” 竟是比那朝中老头更加难对付。 他从前见过母后节食减重,几日下来,那腰上肉丝毫不见妥协,虽说父皇占主要原因,魏衡如今也没多想,当楚时是母后那般。 这肉一旦赖上,便甩不掉。 却不想楚时睁开眼,呼出一口气,拍开他的手,嗔怪:“木头。” 嗯? 阿时方才说什么? 他骂自己木头? 魏衡不明所以,却也不敢问。 早晨被楚时骂了一声木头,魏衡抑郁了一下午,脑中循环质问着,他为何骂自己木头? 太子不语,只是一味的猜测,他到底为何骂自己木头。 就因他说楚时肚子上有肉? 可是因为自己不会说话? 也不对,楚时平日最是好说话,若非逼他,从不会如此说话。 所以,到底因为什么? 难不成是因着没睡好,看自己不顺眼? 魏衡甩开这一想法,不该不该。 …… 楚时用过膳,看一段时辰书,便在太守府中闲逛,身后跟着两名亲卫。 难得有兴致,楚时突发奇想,想将太守府布局画下来,两名侍卫离开,一人为他寻笔墨纸砚,一人为他准备糕点。 他正膳用的不多,更喜吃酸的果干。 行至九曲回廊处,楚时停下休息,身上衣衫沉重,他抗议多次,魏衡不为所动,索性也能走,穿久了,便习惯了。 路过一处亭子,楚时本不欲往前,随意一眼,却停住脚步。 这处亭子…… 这整一座太守府按照道家阴阳变化,处处讲究山水相依,聚水进财,唯有这处,死门之上建高台亭阁,四角垂落莲瓣往中间聚拢,呈一线生机,死里逃生现状。 却又偏偏在死门上,像极折了翼的鸟,妄图飞上高台,获得新生,却忘了,这片新生依旧掌握在笼子之下。 魏衡疾步而来,唤他几声,见他不应,便上前:“阿时,你在看什么?” 楚时指向那一高台上的亭子:“殿下,你看那。” “看什么,看亭子?”魏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嘿,这倒是想那瓮中捉鳖,请君入瓮,这设计中融了兵书,不错。” 楚时往前走,魏衡抓住他的手:“待会儿再看,你该喝药了。” “喝什么药?” 魏衡抱臂看他:“阿时这是诓我呢,还是当真记不起?” 楚时转身往回走,并不搭理他。 “哎?你做甚?不想吃便给我甩脸色,孤懂了,这是你的计谋,我告诉你,生气也要喝药。” “怎么不理我?阿时!” 楚时停住脚步,回头,整个人被他拢进怀中,像是拥抱珍宝那样:“好啦,不生气,我陪你喝可好?” 楚时沉默,轻轻点头:“不许你吃蜜饯。” 魏衡只觉这段时间的楚时更粘人,更幼稚些,便看这句话,哪有从前内敛模样:“谁家的阿时啊,好生幼稚,几岁了?” 楚时不理他。 魏衡这一插科打诨,楚时便也歇了过去查探的心思。 白昼与黑夜扭曲成一团,窗边洒下一点颜色,上首窗户被木条封死,衣着华丽的公子仰头,屋中不知岁月,夜中不辨姿色,他起身,摸索着,往墙底洞口去。 “哗啦,哗啦,哗啦”铁链与地毯碰撞发出沉闷声响。 饮完一盅凉水,公子顺墙坐下,细细感受这处地板纹路。 楚时喝过药,小憩片刻,披了件衣衫去书房处理政务。 魏衡推开门,见他将衣衫脱了个干净,上前为他穿上:“当心身子,我摸摸手,凉不凉?” 指尖微凉,魏衡给他披上衣衫:“可是难受?怎得将衣衫脱了?” 楚时收回手,不与他辩驳这衣衫多少的问题:“城中百姓如何?” 第111章 剿匪,地牢 “都安顿好了,阿寺在看什么?” 楚时将东西往他跟前推一些,目光落在魏衡身上:“看云州的财政支出,殿下看这里。” 魏衡凑过去,楚时为他指出:“这处纹银的支出不对。” 魏衡回屋只想与楚时亲近,贴贴亲吻,若能被翻红浪一番,更是绝妙,粗略扫一眼,便收回目光,盯着楚时那修长挺翘的睫毛,随着他眨眼,一抖一抖。 心脏被猞猁抓挠,那扑闪的力道仿若打在心上,痒痒的,让人不住想咬一口,漫不经心道:“嗯,这处有什么问题?” 楚时话音一顿,抬头看他:“殿下。” 魏衡回神,这才细致看向账册:“是不对,阿时标注文字比书册之上更为漂亮。” 楚时:“……” 楚时勾起笑:“殿下方才在看什么?” 魏衡亲他一口:“看你。” “我在跟殿下说正事。” 魏衡不赞同看他:“孤与自己夫人亲热也是正事。” 楚时干脆指向那串数字:“这处,拢共一百五十万两,不知所踪。” 魏衡收起笑容,认真看来:“如此多钱?进了谁的口袋?” “光禄大夫。” “这一百五十万两并非一处支出,而是公费所出,殿下看这,邀请地方豪绅,一百两,是为民生捐禄,一百两黄金,据我所知,魏都并无此等豪庭晏取之地,故而此处不妥。” “其次,即是为捐钱财,如此铺张浪费,骄奢淫逸,如何让豪绅信服,官府当真心有余而力不足?” 楚时拿出另一半账册:“这是府州库房记录,当日并未记录支取情况。” 如此更是佐证这笔钱所去之处不洁。 “这库房账目是何处得来?” 楚时双手交叠,规矩坐着,闻言睫毛颤颤,缓声道:“我让周将军带着人,抢来的。” 魏衡一愣,抬头看他,稀奇:“抢来的?!阿时还会抢人东西?” 楚时:“周将军抢的。” 魏衡哈哈大笑:“成,那孤回头嘉奖他。” 楚时轻轻点头,浅浅跳过此话题:“诸如此类不胜数,殿下派人查查,若是无错,想来云州山腹中,还有不少匪患。” 魏衡惊讶:“阿时这都能猜到?!” 他留江潮备至今,也是为云州那“匪患”,云州胆敢反叛,定然做了十全准备,魏衡不过镇压,余下祸患,他一时抓不到尾巴,索性将江潮备留下,待他发展,寻机一网打尽。 这才让他活了这么久。 楚时摇头:“不是猜的,殿下小时可曾完不成课业?” 见他点头,楚时继续问:“殿下完不成课业,皇后处,太傅处都不好交代,我想,殿下找的理由,可是梦中先祖教诲,要殿下修身养性,静坐多思,这才误了课业。” 魏衡神色古怪,心有灵犀太灵了些,也不尽是好事啊。 这等糗事竟也被知晓。 聪明人不会将课业未完成归咎身体抱恙,他是太子,每日都有太医守着,太监伺候,此等理由太过低劣。 极易被人戳破, “这与阿时推测山匪有何关系?” “云州毗邻赵国,楚国,先夏分裂,五国交界便冲突不断,云州也成了多事之地,尸横遍野,日积月累,便有了冲撞,城中不宁,太守有责平惑乱,安人心,重金之下,人才涌入,还能上报朝廷拨款。” “如此,军政经济集中一处,反叛是迟早的事。” 五国之下,崇尚神者,楚国为先,废除人畜献祭制度,受天下人抨击,主张者楚太子,全身而退,至此,名震天下。 魏衡接过话头:“云州各地建有镇魂碑,孤寻思,那些个玩意也花不了多少钱,原是被人借机寻了空子,捞了孤如此多军费!” 他那挨冻受饿的将士们。 “文帝为代王时,曾以墓穴为由豢养私兵,后世之人,难免会有效仿者,殿下平叛云州时,江氏一族起义以汉自居,想来应是崇尚文帝作风。” 魏衡看着他,目光炯炯有神,满眼崇拜:“阿时又联想到了数月前,你途经此处遇到的土匪,并不像落草为寇者,且江潮备活着,你便如此推断!” 话虽疑问,却是肯定。 魏衡再次感叹,自己当初是何种英明神武,竟捡到如此聪慧一人,他凑近楚时:“阿时,孤当真庆幸,捡到你时,便决心不松手。” 想到那些个逃脱不得的日夜,每日睁眼,便是魏衡凑过来的俊颜,笑得肆意张扬,忍俊不禁:“殿下日后若是见到更合眼缘者,岂不是还要那般。” 魏衡狠亲一口,笑容灿烂:“阿时这等国士无双的美人,世间仅此一人,哪还有成双的,便是有,我也仅爱你一人。” “当真?” “当真,孤以魏国百年千秋起誓,此生若负你,任凭楚国太子时千刀万剐!” 楚时望着他,轻轻点头,道:“好。” 好? 魏衡再一次深觉被话本背刺,有些不确定询问:“阿寺不该在我起誓时便捂住我的嘴,深情对望,双眸含情,眼神勾扯,说出那句黏糊的:不,最亲爱的殿下,我相信你,不许你如此咒自己。” 楚时:“……” 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此肉麻,便是牢中酷刑,他也开不了口。 “或者在我发誓之后,也跟着发誓与我生生世世,生死相随?” 楚时:“那我现在说一遍?” 魏衡挑眉:“你说。” “我以楚国千秋万代起誓……” 魏衡点头,等待着,等待着,迟迟不见他开口,疑惑看来,楚时道:“我在等殿下捂嘴,深情对望,说粘腻话。” 魏衡:“……” “你得说到爱我,否则,否则之后的诅咒我才能捂嘴。” 楚时:“……哦。” 慢吞吞点头,试探性问道:“那再来一遍?” 魏衡点头:“成,来吧。” “……” 等待半晌,魏衡抬起头:“怎么不说?” 方才关键处停留,这会儿干脆不开口!? 楚时靠近,往怀中躲:“殿下,我困了。” 魏衡:“……” 投怀送抱,魏衡自是抵不住诱惑,只是方才的起誓尚未结论,魏衡不甘心,将人打横抱起,放在床榻。 “你方才的起誓还未说完。” 第112章 爱我你就发誓 楚时不理他,将衾被拉高:“我要休息。” 魏衡:“……” 好,耍赖是吧。 他居高临下瞪着他:“亲我一口,不然没完!” 楚时爽快,撑起身子亲他一口:“殿下,好了吗?” 魏衡眼前一亮,意思是还可讨一口:“不成,再亲三口!”伸出三根手指晃荡,脸上写满不容谈价。 楚时点头,又亲三口。 躺回床笫,闭上眼。 魏衡以为讨了便宜,很是好说话:“好在书房有床,你小憩片刻,孤忙完便抱你回去。” 楚时:“嗯。” 次日一早 魏衡点兵入山,专挑有镇魂碑的地方搜查,若是发现山匪窝点,即刻拿下,若有反抗者,先斩后奏。 他亲自带兵前往,满心满眼,都是他被贪污的军饷。 他是太子不假,没钱也是真。 楚时出头透气,再次经过那处亭子,这次无人插科打诨,要他回去喝药,既无事,便想登高望远,前去看看。 亭前有侍卫看守,见他过来,一时不知该不该拦,楚时走近,无人动手,便提袍往上走。 站于此处,可见府门,转身是府中一景一木。 铁门传来声响,角落下的身影不断蜷缩身子,将脑袋埋进双膝,手上链子绷紧,泪流满面。 他不要,不要,放过他,放过他! 楚时推开门,阳光洒进,成一束光,光中有圣,予人浑身颤抖。 角落之人抬头,贪恋而怔忪盯着那许久不见之物,失了神,有人逆光而来,温润而泽,悠闲持重,端方雅正。 他望向深处,望向深渊,似神往人间。 楚时轻轻蹙眉,光束洒下来,遮掩视线,他看不清黑暗中有何物,只能依稀感觉有人。 坐在角落之人浑身颤抖,缩的更加厉害,他渴望光,却也惧怕妄求的后果,是以他努力压制内心悸动,将之伪装成害怕,祈求少受些折磨。 “里面可有人?” 声音温润,似天边梵音,轻轻呢喃,让人想起冬日入室那阵暖意,流年不散。 他突然放下手臂,望着那束光,努力爬过去,尽管如此,会触动机关,将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侍卫很快发现楚时不知所踪,赶上亭子,下了台阶:“公子,您可在此处?” “在,底下无光,还请二位带着火折。” 楚时看清里面有一人,四肢被铁链所束,身上衣衫脏乱不堪,墙边有一排柜子,里面放置各种奇怪之物。 男子披散着发,瑟瑟发抖。 他衣衫破碎,露出肌肤惨不忍睹,竟是比那地下黑棚中的低等奴更加狼狈。 楚时并非未经人事,他此番模样,定是被人强迫所为,他上前两步,听见声响,男人抬起头,过于美艳的五官惊人,他呆呆看着楚时走近,本是极惊惧模样,见是他嘴唇嗫嚅。 楚时将披风褪下,为他披上,男人不哭不闹,定定看着他。 他不曾询问楚时是谁,也未反抗他的动作。 “……楚……太子?” 男人声音带着些许少年的清朗,因许久不曾说过话,发音有些困难。 楚时手下动作一顿:“你认识我?” 闻言,男人恍若美梦乍醒,魂魄归位,垂下脑袋,任由长发将脸遮住:“不认识……不认识,我……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敢……” 他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似是退回牙牙学语之时,再如何努力,也无济于事。 不断重复他错了,满脸泪痕。 楚时垂眸看他,缓声安慰:“不急,慢慢来,无需紧张,孤在此处,你很安全。” 此话给他少年信念,他握住楚时手腕,力大的吓人:“……不……走,别走,我错了,不要。” 最后五个字,他说的又快又准,楚时安抚拍拍他的手,温声询问:“我带你出去,可好?” 魏衡素有战神之名,打一群见不得光的山匪,得心应手,今日缴获一万两黄金,美滋滋,回头扣除十两当做自己私房钱给阿时,讨他欢心。 回府 美滋滋的笑容一僵,心情迅速往下落。 几个时辰不见,楚时找了个小白脸! 魏衡狠狠瞪着那双骨瘦如柴的手,他竟敢拽着楚时的衣袖! 他从前揉一把,都会被楚时嫌弃,他今日捏着,将衣衫弄脏,楚时未说一句! 魏衡难以说服自己,这是爱。 目眦欲裂,魏衡瞪着楚时,活像捉奸在床的夫君,指着那瑟瑟发抖的少年,红着眼,厉声质问:“他是谁?他是谁!给我撒手,别扒拉我夫人!” 这是他家的! 少年被他如此凶狠目光吓住,眼泪大颗滚落,手下拽着楚时衣袖更加紧,只差下一秒转身投入楚时怀中,嘤嘤一句“哥哥我好怕~” 魏衡气的火山喷发,几步上前,便要动手,哪来的小白脸,也敢碰他夫人的衣袖,弄皱了魏衡杀了他。 楚时不曾拒绝,他竟无人夫自觉,魏衡恶狠狠的想,扣掉他用来讨好的金子。 大力将两人分开,少年惊叫一声,尖锐刺耳,瞬间躲到桌子底下,惊叫不停,四肢不断拍打桌子,魏衡抬手捂住楚时耳朵,后者则单手放置腹部。 “阿时何处找出来的疯子?” 楚时来不及与魏衡解释,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 楚时少用制止眼神望他,是以这一眼,他便下意识松了手,转瞬觉得不对,亦步亦趋跟着他,见楚时想要伸手,触碰旁人,魏衡眼疾手快将手肘伸过去。 要碰也只能碰他。 楚时顿住,转头望向他:“殿下。” 魏衡眼神警惕,一瞬不瞬盯着他,防狼似的,转手抓住他的手,放进自己怀中:“孤给他请太医,你不许碰他。” 楚时:“……” 魏衡眼中划过一丝紧张,捏着楚时衣袖不愿放开,楚时心下一动,轻轻点头:“好。” 魏衡这才露出一丝笑容,转念想到自己这才离开一会儿,便有人装疯卖傻勾搭楚时,他便笑不出来。 将人拉进怀中,抱紧,将那颗脑袋按进怀中,不忘亲两口,这才轻蔑看向蹲在桌子底下窥伺的疯子。 低头再亲一口,冷哼,看见没有,这是他的人。 楚时被他勒的难受,轻轻推他,魏衡不爽,低头狠亲一口,凶他:“不许动!” 第113章 山阴之南 “这人是哪来的?家住哪儿,家中妻女可还在等待?父母可是行动不便?阿时,我们将他送回去吧,有家人在身边,照顾会尽心些。” 楚时好笑魏衡这过于直白的赶人:“他被锁在那日我给殿下指向的亭子下首,观他衣着不俗,想也曾是这处官宅的主子。” 魏衡觉得楚时这是不想将人送走,特意诓他,语气酸的可怕:“这处官宅原住的是江家人,阿时不知,你我相遇之时,江家上下被江潮备尽数灭口,那太守,被孤斩于马下,江家何处存孤于……。” 魏衡话头一顿,醋意十足的目光逐渐锐利,他看向地上之人,再转头望楚时,心中千思百转,神色复杂。 这人竟是江云知,自己苦寻不到的叛徒! 楚时知晓他在想什么,轻轻摇头:“殿下,我没有。” 他当真不曾见过,也从无心悦可能。 魏衡悠悠盯着他:“他疯了还认识你,非得粘着!” 楚时忍着笑,凑近他:“殿下,旁人如何惦记,我都是你的。” 温热呼吸搭在脖颈,一双鬼爪往心口挠了挠,将人挠得心花怒放。 魏衡冷哼一声,将人往怀中一搂,傲娇撇开头,唇间笑容难压。 江云知受不了眼中见不到楚时,一旦寻不到他踪迹,便疯狂惊叫,抢了侍卫的刀,伤了两名军医。 魏衡好不容易与楚时亲近一会儿,眼看他便要答应自己就蹭蹭,绝不进去,竟被他生生打断。 如今好了,楚时垂眸的功夫,便不答应! 魏衡阴着脸,气的牙痒痒,提着刀,不过一个叛徒罢了,几次三番与他作对,死不足惜。 楚时站在门口,看着魏衡举起刀,这才悠悠唤他:“殿下。” 魏衡骤然回头,怒目圆睁,盯着他:“你要拦我?为了个野男人!” 魏衡委屈极了,他不哄哄自己便罢,竟还护着他。 耳边是江云知更加疯魔的尖叫,魏衡听的心烦意乱,恨不能给他一刀,一了百了。 楚时缓步靠近,转头看向军医:“江公子情况如何?” 军医看向魏衡,见他要吃人似的盯着公子,丝毫见不得他一点,忙答道:“这位公子应是长期服用迷惑心智的药,又难与外界接触,这才神志不清。” “医师可看得出江公子神志不清有几年?” “近五年,且……这位公子身子破损严重,应是长期与人床笫纵欲,脾肾阳虚,亏损过度,日后若非精心调养,恐无力回天。” 楚时再次看向魏衡,他仿若不曾听见军医的话,直直瞪着楚时的衣摆,一副恨不得扑上去撕了他的模样。 心中暗恨,舍不得瞪人?他还不能瞪衣衫了。 “殿下,你听见了吗?” “没听见,孤聋了瞎了心死了,能听见什么!” 楚时:“殿下~” “哼。”魏衡脸上大剌剌写着:孤吃醋了,你看着办吧。 楚时浅浅勾唇,待江云知将药喝下,昏睡过去,这才拉着看似不配合,却乖乖跟他走的魏衡。 生气的男人鲜有理智,若是回到屋中,保不齐他想强行为之,一行动平息胸火,便在九曲回廊处停下:“殿下?” 魏衡抱臂,硬气侧过身,不理他。 “殿下,你理理我好不好?” “不好!孤就是见不得你与他走的那般近,从前密影卫传信回,便道他爱慕你,如今疯了,也离不开你,这让孤如何心安!” “你竟也随着他,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有夫之夫,于他人如此特殊,楚知之!孤生气了!” 楚时上前,投入他怀抱:“殿下,他四年前便被人下了药,不足以证明魏都密影卫传回消息并不准确,殿下知他心慕于我,故而偷盗边防舆图,如今看来,情况并非如此。” 魏衡捏住他腰间软肉,咬牙切齿:“孤当然知道,只是见不得他与你亲近。” 楚时有些痒,便推他:“我知道,殿下,当初我若愿意纳妃,紫微宫早已妻妾成群,您不必忧心失去我。” 想起一事,楚时笑着开口:“我来见你时,曾见过福安,他说啊,太子殿下这辈子注定离不开魏太子,你我二人是要生生世世好的。” 魏衡轻笑,转头的功夫便被哄好,冷哼:“尽说些好听话诓我,也就是你,旁人孤可不依。” 楚时拱手,向他致谢:“多谢殿下大度,孤三生有幸,没齿难忘。” 魏衡是个极好哄的人,说些软话,任他占些便宜,他便会不计前嫌凑上来,军医为江云知治疗,静待他恢复意志。 余下便是魏朝内政,楚时不便再干预,为避嫌,便不再多问。 如此过了半月,楚时启程回楚国。 下人收拾着东西,楚时在一旁温书,魏衡凑过来将人搂进怀中,双手灵活游走,啃他脖颈:“阿时……阿时……阿时……别走,爱我别走。” 凑过去脖颈蹭蹭,胸口蹭蹭,手腕蹭蹭,肚子蹭蹭,眼看他便要往下,楚时握住他的手:“殿下,待你我二人平息这场疫病,便议亲可好?” 魏衡怏怏应下,看他的眼神幽怨。 任凭他如今与自己畅想未来,都改不了楚时即将离开。 楚时任由他将自己亲个够,这才起身穿上衣衫,整理褶皱。 魏衡抱着人不撒手,俨然将他当做靠枕,欢喜的不得了:“阿时,别走,孤舍不得与你分开。” 楚时微微脸红,有些受不住他这接二连三的情话:“那殿下送我到边城?” 魏衡眼前一亮:“好!” 忙唤来亲卫:“来人,给孤收拾衣衫,那些,这些点心也带上,阿时爱吃,那个酸梅膏,带上带上,全都带上。” 转头看向楚时,羞涩一笑:“我也带上。” 楚时弯唇笑开。 很快收拾完东西,马不停蹄往边城赶,魏都耽搁的时辰的时辰太久,此番回去,楚时定然格外忙。 楚时路上多食酸的东西,魏衡搜寻记忆:“从前不见阿时喜欢吃酸的?最近喜欢的紧?” 脑中突得闪现那日见到的妇人,他好像也格外嗜酸,魏衡神色古怪,趁着夜间休整,他偷偷潜入军医马车,直勾勾盯着榻上胡子打结老头,神色复杂。 第114章 鬼啊! 军医睡得正香,突觉背后凉飕飕,猛地睁开眼,便见高大身影站在床边。 想象中,这厉鬼正似笑非笑,眼眶流血,四肢沉重盯着他,只待他醒来,便会贴上来一张惨白,七窍流血的脸。 嘻嘻笑着还我命来。 军医反思,战场上的敌人他动过,有镇魂碑压着,那群小瘪三掀不起风浪。 便只剩被自己辜负,被别人辜负。 军医人都傻了,窗口浮进来的风竟让他品出几分阴森,努力思考,他可曾让人久等,可曾负人真心,可曾无意风流? 都没有,都不曾,记忆中只有光膀子的大汉,还有哪些无法宣之于口的黄段子。 魏衡望向不停颤抖的被子,心说这老头冷成这样? 谁短他被子?有些缺德啊。 “王老头,醒了没!” “啊!鬼啊!” 一声惊叫划破黑夜,卷带着冷风,一齐洒向寂静,惊破美梦,风雪为此一滞,树叶为此竖起耳朵,楚时手一抖,手下加了些力,护住腹部。 于梦中惊醒,坐起身,望向窗外晃动火把。 王老头身姿颤颤,畏畏缩缩往墙角爬去,豆大汗水不住往下滚落,大口喘息。 魏衡摸摸鼻子,被吓了一跳,上手抓他,想叫人闭嘴:“你给孤闭嘴,是孤,别吼了!” 军医又是两眼一翻,这鬼道行高深,竟模仿太子声色。 别回头! 别回头! 对,别回头,老头他身上有三把火,别慌,别慌,对,壮胆。 军医深吸一口气,胡须颤颤抖动着,放声大骂:“你这死鬼,死了这么多年,还要出来吓人!还扮成那煞神的声音,想让我妥协,我呸!你去做梦。” “你快些给我滚,不然,老头我定要你永不超生。” “啊啊啊啊,滚啊!” “老头我一生行的端,坐的正,抬头能望天,低头能啃地,你若是惹上我……惹上我……呜呜呜,我可不是好惹的我告诉你!” 魏衡:“……” 煞神?! “老头你骂谁呢,信不信孤揍你一顿!” “啊啊啊,你别过来,老夫跟你说,老夫曾经走南闯北,略懂拳脚,你若非要造次,当心……” “够了!你看!是我!” 魏衡没好气将烛火挑亮,王老头骂声戛然而止,转瞬红了眼:“殿下啊,老头我……方才见了鬼呜呜呜呜呜呜呜。” 魏衡:“……” “那鬼凶神恶煞,似笑非笑,嘴角咧到耳根,披头散发,七窍流血,舌头伸老长,面色煞白,殿下,我老头一身走南闯北,夫人小妾都没一个,逛青楼也没摸过姑娘的手,竟就被女鬼缠上了啊……” 魏?女鬼?衡:“看不出来,你一把年纪,还是童子之身。” 王老头:“……” 不是……他…… “殿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撞鬼了,他用着殿下的声音……” 魏衡抱着手臂,看他瞪大眼,颤巍巍指着他,脸色瞬间涨红,魏衡笑出声:“行了,我问你件事,你说男子……”魏衡沉默一瞬。 总觉问这话的自己有些蠢。 军医没好气瞪着他,马车外已经亮起火把,项燓前来询问发生何事,魏衡将人打发走,这才慢吞吞询问:“你说,男子可有……那种先例?” 魏衡比了比肚子,画个圆圈,晃晃腰。 军医:“???” 他在做甚? 军医眨眨眼,往那最离谱方向猜去:“殿下肚子不舒服?” 魏衡:“不是,我问你,男子可有身子的先例?” 军医与他面面相觑:“殿下要看的不该是肚子,是脑子!” 魏衡黑了脸:“你才需要看脑子。” “那为何说出这等无稽之谈,贻笑大方。” 魏衡不再理他,转身便走。 他当真是疯了,才会问他这等话。 楚时被惊醒后便一直等待魏衡回去,魏衡掀开帘子,轻手轻脚往床榻走,烛火放荡,在楚时面上划过点点痕迹。 魏衡一愣,对上楚时目光,凑过去,用被子将人笼罩,免得他着凉:“怎么醒了?” “殿下去了哪儿?” 魏衡随意糊弄过去,说他去问了这等荒唐之言,岂不被笑话死:“睡吧,明日还得赶路。” 楚时轻轻点头,躺回床榻,拍拍身边位置:“殿下。” “来了。” 车马平安到达边城,公孙先生与司空御领头前来迎接。 魏衡坐于高头大马,腰胯挂着剑,发冠高束,双臂一展,睥睨众生。 司空御一惊,便要拔刀,车帘中悠悠传出一道声音阻止:“司空将军,魏太子护送孤回城,不得无礼。” 魏衡看向司空御,轻嗤:“这不是那日跟随医者身边的小贼,原是赫赫有名的司空将军,当真能屈能伸。” 司空御怒目圆睁:“你!” 宫人上前,为楚时掀开车帘,奴隶充当脚垫,魏衡下马,亲自将人扶下马车。 面前乌泱泱跪了一地:“拜见,太子殿下!” 司空御等人仿若训练千遍,那下跪的动作整齐划一,身上衣衫妥帖,发丝一丝不苟,便是孩童也这般。 魏衡回想起魏都那群老头,早晨若是起的急,便是头发炸毛也无甚在意,家中娇妻美眷无数,竟过出孤家寡人之感。 手中拎着腰带,拿上点吃食,便风风火火拔足狂奔,一路冲到太极殿,这才狼吞虎咽将东西吞下,慢吞吞系腰带。 也不管头上发冠是否歪,大步流星往里走,路遇同僚,头上发冠还能晃两晃,随着尔等拱手,一齐往下垂。 引人发笑,两边人乐呵完,转头去嘲笑旁人。 再看楚国臣子,几乎将礼仪刻入骨子里,一言一行,堪为表率。 从前不理解楚时初见他时,眼中划过惊讶,他如今惊讶,想来楚时也是不理解的。 楚时伸手轻轻往上一抬:“请起。” 魏衡眼前一亮,这动作,够学他一辈子,尚不及楚时一星半点。 前头的谋士将军起身,后头低眉垂目的小官这才敢起身,起身也不敢抬头看来,委着身,随着大部队让开一条道,恭敬殿下通行。 魏衡稀奇。 魏都别说行礼,后排的亲卫还能咧开个大牙乐,前头的随便一甩袖,舞的虎虎生威,便作招呼,如此对比,也不知那群老家伙是否对他不满,这才敷衍。 第115章 殿下方才在看什么 楚时目不斜视,四方步走的极稳,反观魏衡,四下搜寻,仿若没见过世面般,看官员帽子都觉稀奇,司空御冷哼,没见过世面。 再次抬眼,望向前方,对上殿下清冷目光,他赶忙低下头。 心中惊诧,这才几月,殿下便因旁人如此责备他。 楚时收回目光,步入城门。 边城中有一处宅子,名曰清芜,个中摆设极其讲究,一步一景,比那秋风苑更为淡雅清丽,回到正堂楚时端坐首位,再次受臣子三跪九叩,看的人咋舌。 这方才不是拜过? 周瑜成不想竟还有这等流程,往魏衡身旁退两步:“殿下,不得了啊,这若是放在魏都,人不得跪废。” 魏衡尚未听清他说的话,便衡量起他二人的距离:“你离孤远些,阿时看过来了,你别想污孤的清白。” 这可是在阿时的地盘,若是生了嫌隙,他叫人将自己丢出去,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周瑜成往旁边挪两步,抬眼看去,楚时已经收回目光:“诸位平身,孤乏了,尔等退下,各司其职。” “是,臣等告退!” 乖乖,便是这退下的步调也是一模一样。 楚时起身,往魏衡方向走来,与他一同回屋。 楚时不喜卧房有人伺候,是以他出现,下人便陆续离开。 楚时着重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魏衡几步上前,将人拥在怀中:“阿时好生威风,孤被阿时吓到了。” 楚时不解:“殿下吓到什么?” 魏衡神神秘秘示意他嘘声,眼中盛满笑意:“楚太子锋芒毕露,一言一行皆是威慑,孤害怕,阿时小声些,这可是你的地盘,孤该做小伏低才是。” 楚时眉眼垂下,又抬眸看他,并未言语。 魏衡察觉楚时似有疲累,将人搂进怀中:“怎么了?不高兴?” “殿下如何觉得我不高兴?”楚时不答反问,轻轻蹭蹭。 魏衡拍拍他的背:“你不喜欢那等繁文缛节,是不是?” 楚时点头:“嗯。” 这是他的伴侣,自然能袒露心声:“父皇重礼不重民,楚都上下,无不从之。”楚时抬头看他,“阿衡,我不喜欢这样,我立志明生,故而避居紫微宫,经年久病,臣子站队,我反倒清闲。” 魏衡点他鼻子:“不许避重就轻,阿时话里轻松,却不愿袒露最真实的君臣关系,可是防着我?” 楚时此人最是内敛,便是逼急了,他才愿袒露一二,如今挑这等避重就轻的言论,像是没甚好话可以说,这才努力撤去话上颜色,风轻云淡开口。 魏衡与他心意相通,怎会不知。 楚时抿唇,蹭蹭他的胸口,这次用了些力,魏衡心痒痒,低头吻他,楚时躲开:“白日不可胡闹。” 魏衡望向他,捏住楚时下颌,强硬吻来:“此处无人,别怕,孤会保护你。” 楚时勾唇笑笑:“那殿下还怕我吗?” 魏衡笑出声:“不怕,喜欢还来不及,如何怕,我逗你的。” 楚时点头:“不怕我。” “嗯。” 楚时有些凶,盯着他,命令:“不许怕我。” 魏衡乐不可支:“哈哈,好~” 将人拥过,便要好生亲一番表达思念。 门口传来敲门声,不重不轻,刚巧三下,停顿些许,方才尖着声开口:“殿下,陛下听闻您平安回来,特派公子禹前来,问候殿下。” 魏衡蹙起眉,转身大步走向门口,打开门,四下找找,方才说话的狗东西人呢,跑得真快! 方要转身关门,便觉眼底飘过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哟,没走,在这呢。 “你方才在这唤什么?” “你家殿下屏退下人时,你捂着耳朵挖祖坟去了?孤看你头上高帽加花裤,蒙着眼睛中彩头,这才敢提着狗命到孤面前晃悠,储君一路跋涉,回来不过想休息片刻,你人往门口一怼,敲竹杠呢!” “别说一个公子禹,楚帝那老头便是来了,屋头睡着嫡子,不能等等,谁让他不请自来?” 魏衡一连串的输出稳定,那矮了魏衡三个头的内侍低着头,浑身颤抖。 魏衡看不见人脸色涨红,得不到骂人成就,便抬脚将人踹飞,内侍不防,仰面长天,倒飞出去,这次魏衡看的一清二楚,不仅面色涨红,眼中还带着怨毒呢。 哟,魏衡看稀罕物件般看向地上之人:“你还敢瞪孤?”他琢磨,难不成孤冷血弑杀,残暴不仁的名义有所减退,“尔等还敢瞪孤!” 魏衡叉腰,两步走到他面前,将人一脚踹飞,内侍呈抛物状飞出,空中喷出一口鲜血,眼中再不似方才怨毒。 深深恐惧下,恨不能立马爬起身,卑躬屈膝讨饶。 “这不就好看多了,你说你有几个胆子,敢用那双肮脏的眼瞧孤?” 他敢如此,想来也曾对楚时如此过,一想到自己柔弱不能自理的夫人被这群杂碎欺负过,魏衡便觉胸口闷,该将这群人屠戮殆尽才好。 脑中小人,抱着心气鼓鼓! 周瑜城正稀罕观赏着清芜苑,远远看见一朱东黑袍的东西从眼前飞过,怀疑是刺客,要拔刀,便听见魏衡吩咐:“来人,将他给孤拖下去,凌迟!” 楚时坐在屏风后,听闻那句凌迟,胸口一松,并未出声。 门外很快传来惨叫,紧随其后是魏衡阴恻恻威胁:“你家殿下可是在休息,若是将他吵醒,孤将你父母亲友三族煮烂倒你坟堆前,你泉下有知,也该登门谢罪。” 内侍还想求情,被魏衡盯着,仿若掉进深渊,头顶一道视线虎视眈眈,目光并未落在他身上,煞气却将他死死捏住,任凭如何挣扎,逃脱不开。 待人死透,魏衡吩咐人将人头砍下,起锅烧油好生做一番,送给那位:“公……公的母的?” 周瑜城悍声答道:“公的。” 亲卫:“……” 楚时亲卫:“……” 魏衡绞尽脑汁:“公……公子禹,是叫这名是吧,就说,魏国太子衡请,务必他吃下。” 周瑜城耿直询问:“若他不从呢?” 魏衡望向他的手:“周将军这双手留着总不能正是想着簪花逗美人,想你老娘那点棺材钱,关键时候用不上,不如自己生嚼了,夸赞句味道好。” 第116章 孤绝不玩弄那块肥肉 魏衡做完这些,将身上打量一遍,确定没有血污,这才命人布置浴池,呈上新衣。 他方才万分小心,生怕血溅三尺,脏了衣衫,楚时最是挑剔,这些时候他困极,定需要他的拥抱,免得他寻自己错处,魏衡得将自己打整干净些,这才拥抱香香美人。 回到屋中,楚时已经睡下,魏衡轻手轻脚上榻,将他拥入怀中。 江南没有地龙,冬日冷,便只能加衣,从前北方烧地龙,尚要他抱着才能安睡,如今自然不能忘记。 魏衡盯着怀中恬静睡颜,谪仙之姿,五官俊朗,闫丽艳绝,得知如或春风,欣喜若狂,失之如滔滔海浪翻涌沉溺,自取灭亡。 捏了捏他肚子上的肥肉,好像是胖了些,想到那日魏衡询问军医被大肆嘲弄一幕,便觉当时自己定然失心疯。 如何便将楚时这吃胖的肥肉与那等荒唐联系在一起。 男子,千百年来都不可能有孕在身,他到底是如何被迷了心智,竟问出这等蠢问题。 捏捏肥肉,手感还不错。 白皙细腻,温润软滑,竟是比上好羊毛做的汤婆子更加舒服。 再想捏捏,一只修长青葱柔荑重重拍他一巴掌,眸光冷漠:“你在做什么?” 魏衡悻悻收回手,一时委屈,楚时从未动过手,如此重,手都红了,竟也不曾关心。 魏衡却不敢指责,将身子往上拱些,赔着笑:“没做什么,没做什么,阿时困了吗,继续睡,继续睡。” 楚时困的厉害,不忘凶狠瞪他一眼:“不许动他!” 魏衡忙将手伸出,表忠心:“好好好,不动不动,我定然不动它。” 楚时闭上眼,再次睁眼:“不许动!” 魏衡吓了一跳,忙应声点头,眸光坚定:“不动,好了,睡吧。” 切,不就是一块肥肉,摸摸怎么了,宝贝跟什么似的。 他越不让自己动,魏衡偏想动,静静等待等待,楚时睡熟后,魏衡为他调整舒适姿态,耐心再等片刻,确定无碍,不会再有情况,这才试探伸出手指戳了戳。 当真无事发生,楚时呼吸均匀,魏衡露出一抹笑,逐渐大胆,再捏捏。 还是不曾醒来,魏衡暴露丑恶嘴脸,哼笑连连,大掌覆上去揉揉,捏圆搓扁,当真好柔软。 魏衡玩儿的不亦乐乎,不敢将人吵醒,手却上了瘾般肆意玩弄,各种姿势换一遍,将那一圈白皙皮肤磋磨红,好生诱人的颜色。 入了迷的代价就是…… 魏衡盯着房门,抓耳挠腮,从前更加厉害的欺负他都试过,怎得今日便被赶了出来,魏衡委屈,魏衡需要一个说法。 想要重操旧业去翻窗,窗户却不在路这边,江南的窗户更多临水,为观景,也为通风,魏衡生于北方,少接触水,望着那绿油油的水,无计可施,只能退守门口,企图用曾经爱意博得一丝留情,放他进去。 他发誓,这次若是进去,定然不再手贱,玩弄那块肥肉。 定然规规矩矩守着他,给他温暖! 一定! 魏衡蹲在门口两个时辰,估摸着楚时醒了,便检讨自己。 “阿时,阿时我错了,我不该如此……”见四下无人,魏衡这才自信开口,“不该玩弄阿时肚子上的肥肉,我知道错了,阿时让我进去吧,阿时!” “阿时,我知道你醒了,就让我进去吧,我当真知晓错了,阿时!” “阿时我心悦你,不要将我赶出去,阿时!” “阿时~” 楚时:“……” 他方才说什么? 肥肉? 魏衡是如此理解的? 楚时嘴角勾起一抹笑,放下手中书,往内室走去,吩咐人将帘子通通放下,隔绝那道扰人声音,便让他在门口站着,长些教训。 撩起衣衫,小腹上布满指痕,有深有浅,若非那无意一下,重了些,肚子有些许不适,楚时不知他醒着时竟如此无聊。 他浅眠三刻钟,可见他玩了多久,楚时头疼,此事不知如何告知他,又如何界定子嗣归属。 且不论他以男子之身,便是如何要人接受都是鸿沟。 若当真如那般,二人可十里红妆,携手白头,想来便没有这一堆麻烦事。 第二日 公子禹气冲冲跑到清芜苑,手中握着鞭子,便要强闯楚时卧房:“楚知之,你是不是疯了,你竟然将常公公处以极刑,那可是父皇身边最信任的人。” 用晚膳时,公子禹见下人颤颤巍巍端来一道,说是红烧牛头。 红布揭开,赫然是父皇身边内侍长。 公子禹吓的抱头鼠窜,尖叫将院子围着跑了三圈,下人将脑袋端下去,他这才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周瑜城姗姗来迟,听闻菜被处理,暗叹一声大意,便转身离开。 公子禹越想越气,一夜没睡,心中万千折磨楚时思绪,今晨便迫不及待冲来。 “你罔顾法律,不尊君上,该当何罪!” 楚时近月来乏的厉害,此时并未起。 按照储君玉录,他不该此时还不起,前来唤楚时起床的侍从被魏衡赏了两鞭,从此再不敢有人遵循楚都的礼节,唤殿下起床。 魏衡当日心情不佳,睁眼便见一人鬼鬼祟祟想揪扯他被子,魏衡爱极了不穿衣搂着楚时,若被人看了去,那还得了。 当即一脚踹过去,披了件衣便拖着人往外走。 魏衡守在楚时床前,谁若发出声响,他定不饶人。 是以公子禹踹开楚时房门时,魏衡鞭子便挥了出去,对比战之煞神,公子禹这等君子六艺尚未学明白的公子定然接不住这一鞭子。 他甚至不知自己为何飞出,脸上火辣辣的疼,茫然中,抖着手一抹,是血,公子禹吓的惊声尖叫,周瑜城眼疾手快,将方才掉在地上沾了灰的馒头丢进公子禹嘴中。 这若是让他喊出声,扰了楚殿下浅眠,殿下不得扣他钱财。 谈钱伤感情啊。 旁人不懂他,不懂他那未来妻是个算账好手,日后若是接管他的钱财,他从此留不下私房钱可如何是好,只能一点点抠,一次也不多藏,就两文钱,让他买根糖葫芦就好。 若是让殿下扣了俸禄,未来夫人一生气,一分不愿给,天岂不是塌了! 第117章 孤来者是客 楚时恰巧醒了,穿戴整齐,唤人洗漱。 奴隶颤颤巍巍跪着,身子不住发抖,手中铜盆晃荡出点点水珠,楚时靠近,衣摆沾湿小块,奴隶吓坏了,忙将东西放下,磕头请罪。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奴错了,奴不该不小心……” 见他哭得颤抖,楚时直觉不妥,欲发觉得近几日清芜苑中,下人谨慎,轻声唤他下去,洗漱过后出门找人,魏衡正与公子禹友好交流。 公子禹输的心服口服,服的涕泪交加,服的嗷嗷直叫。 魏衡觉得炸耳朵,叉腰便要生气,只闻那声音小了许多,他这才满意。 只见公子禹头顶一颗苹果,脸上鞭子抽出的血痕皮肉外翻,血蜈蚣贯穿整张脸,他身上绑着绳子,哭的小心翼翼,瑟瑟发抖,那块脏了的馒头没了踪迹,身后靶子上正定着一块咬过好几口的馒头。 周瑜城只觉浪费粮食,掰着手指头算他这个月的俸禄。 不知哪个遭天杀的,竟将他未盯公子禹吃下人肉的事儿捅出来,被罚了十两银子。 太伤感情了! 楚时快步走来,魏衡背对他笑容灿烂,手中握着弓箭,瞄准:“可站好了,你抖来抖去,孤若是一不小心手滑,哎,你这小命可就嘎~一声,没了。” “咻!”瞄准,松手! “咻!” 魏衡笑吟吟看向那只箭,满意等待它便要穿过楚禹头顶,一只白羽箭从一旁射出,箭羽直逼楚禹面门,楚禹瞳孔放大,浑身战栗,箭头近在咫尺时,被另一只箭穿透,裹挟带到旁边靶子中心。 黑羽箭头绞了几根头发,随风摇摆。 魏衡笑容淡了些,转头看向箭羽来时路,这一看不得了,魏衡立马扬起最真挚的笑容,几步扑过去:“阿时,你醒了?可是小渣渣吵醒你了?” 楚时放下手中羽弓,望他:“小渣渣?” 魏衡信手一指,指向不远处吓昏过去的公子禹:“就是他。” 楚时往前走两步,不解回望:“殿下缘何如此吓唬他?” 魏衡自信一仰头:“他今早竟敢踹你的门,好在不曾吵醒你,若是吵醒你,孤让他见不到明日太阳。” 魏衡求夸奖般望向楚时,见他眼中浮现不赞同,魏衡赶紧胡编乱造:“孤说玩笑话呢,阿时别当真。” 转瞬换了语气,做出为难状:“孤也不想与他比箭术,是他非拉着孤前来,丝毫不见外的一口要求要做我的靶子。” “我有狠狠拒绝,言辞郑重表明如此不好,他竟不为所动,非要如此,我本想守着阿时睡醒,给你亲亲的,这不是盛情难却,惭愧啊。” 楚时听他将惭愧二字,说出莫名喜好,深觉毫无问题,感叹自己竟如此配合,善解人意。 “阿时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绝记拒绝不了旁人的好意,推脱不开,这才答应,你情我愿的事儿,也是他要求孤不放水。” 魏衡见他不信,赶忙调整表情,做出被强迫状。 楚时:“……” 五花大绑,伤痕累累,这是自愿? “他脸上的伤?” “他自己摔的!” “身上的绳子……” “他自己绑的。” 楚时:“……那他骨折的右手?” 魏衡眨眼间,停顿片刻,便得出合理说法:“他自己要求的。” 魏衡面上:是他是他,都是他,与我毫无干系! 楚时一副“我很好骗”的质疑写在脸上,唤他:“殿下!” 魏衡撑起气势,俯视他:“做甚!都说他是自愿的,孤总不能不答应,孤远道而来,这处是楚国地盘,来者是客,客随主便,主有求于我,我如何能拒绝,阿时以为我不通人情世故吗?孤也有自己的情谊需要维护。” “更何况此处是你娘家,那地上躺着的,尽管不是亲兄弟,定也有情谊在,我如何不知道分寸!” “阿时你在小瞧我!” 楚时:“……” 这都什么跟什么。 知晓争辩不过他,楚时索性放弃,吩咐人将他送回去,请太医为他诊治。 魏衡配合换上担心面孔,殷殷叮嘱太医,要他不能随!便! 见楚时转身往回头,魏衡越琢磨越生气,不依不饶追着楚时:“就是他愿意的,你胳膊肘往外拐,不护着自己夫君,竟开口便是质问。” “你不信,你不信孤可与他对峙!” 魏衡丝毫不慌,人都晕了,如何对峙,他说了算。 “阿时,你伤了我的心!” “我是你夫君,你竟护着别的男人,阿时,楚知之,你听见没有!” 楚时被他一把抓回,无奈面对他:“殿下……” 那哪里像自己摔的。 魏衡将人拉进怀中,狠狠亲两口:“如何不是了,孤是太子,孤说他是,他便是!” 楚时:“……” “殿下,这里是楚国。” 魏衡恍然:“哦,差点忘了,你不必担心,孤在边关有五十万大军,你若担心孤喧宾夺主,孤将此处打下来。” 楚时:“……” “我不是这个意思。” 左手搭在腹部,拥有这样一位爹爹,不知该说什么好:“我不理你。” 魏衡:“……” “哎?生气了,你别生气,阿时,阿时。” 魏衡追逐人还不忘嘀咕:“阿时这脾性怎得如此多变。”他再次重申:“阿时,当真是他愿意的。” 楚时停下脚步,狐疑:“当真?” 魏衡从前从未如此笃定,若是谎言,此刻不该重复,理直气壮,眼神坚定才对,楚时竟有些动摇。 便是这一会儿,魏衡将人搂紧:“你这些时候好生冷落孤,阿时学了谁,阴晴不定。” 楚时盯着他看,一时看不出破绽。 魏衡忙上前,将人拥着往前走。 “你该喝药了,快走,便是想要冤枉委屈我,也该喝了药才是。” 楚时:“……” 手掌抓着魏衡衣摆:“殿下,他当真不像摔的。” 魏衡抓着他的手:“那你要怀疑我不成?你可别忘了,我是你夫君!” 楚时:“……” 楚时不说话,认下他的说法,魏衡沾沾得意,阿时真好忽悠。 魏衡一反常态,贴着楚时,笑容灿烂。 楚时给他倒一杯茶,魏衡接过尝尝,黄茶不比魏都浓茶,没什么味道。 “殿下,谢谢你。” 第118章 阿时真好忽悠 魏衡抬头,见他端正坐着,郑重看向自己,挑眉一笑:“阿时手握重兵,为何不自己动手?” 楚时不答,起身走向他,魏衡受宠若惊,大腿传来柔软触感,他抬头看向献上软唇的楚时,眉开眼笑:“这是感谢?” 楚时居高临下俯视他,点头。 魏衡哼笑:“这若是感谢,阿时就不觉得,少了些?” “殿下还想要什么?” 魏衡往下看,搂着他的腰,手往上摸索,所过之处,泛起阵阵电流,楚时身子一抖,便要推他,魏衡抓住他的手,笑容摄魂:“阿时可是君子,一言九鼎,既说了感谢,不会出尔反尔是不是?” 楚时迟疑,随即坚定推开他的手:“我不会出尔反尔。” 魏衡挑眉,示意他看自己这空落落的爪,意味深长。 楚都君子不君子了。 楚时推开他,无视那等目光:“殿下若是非要,我也不给。”不忘再次重申,“我没有出尔反尔。” 魏衡:“……” 这一幕怎得有些似曾相识? 见他总算联想,楚时勾起唇,亲他一口,在人扬起唇得寸进尺之际,修长手指抵着他胸口:“殿下,我困了。” “你方才才醒,这便又要睡?” 魏衡抓狂,这硬邦邦的,就不管了! 谁许他亲的!谁要他亲的!谁教他亲了不管的! 楚时理所当然,从前他自然无需如此多的睡眠,如今有所不同,自然不能怪他,归根结底,楚时看向魏衡,眸色渐沉:“这便要问殿下了。” 魏衡:“……” “?” 这也能怪他? 自己可是何处惹他不快,这才被如此惩罚。 心头琢磨,无非是昨日手闲了些…… “阿时,我保证,我昨晚没有非分之想,我就是玩了会儿……” 魏衡心头琢磨,难不成因为他玩了会儿他的肚子上长的肥肉? 知晓原因,魏衡不敢说话,如此待了七日,将清芜苑中下人收拾一遍,这才打算离开。 这几日楚时格外依赖他,许多时候更愿意坐在他腿上,靠近他怀中,尽管什么都不做,如此躺着也格外珍惜。 便是苦了自己,无论如何求,他都不松口,若逼得紧,晚上便得回廊对付一晚。 魏太子心里苦啊。 魏衡拍拍他的背:“阿时还要睡多久啊。” 楚时睁眼,推他,小声哼哼:“不许吵。” 魏衡:“……” 离开的马车上,楚时搂着魏衡,蹭他:“殿下,你此行回魏国,途中若是见到美人,不许抢,不许将人偷回去。” 魏衡挑眉:“不成,语气不到位,重新说。” 楚时调整语气,按他说的,再次重复:“殿下此行回魏国,途中若是见到美人,不许抢,不许将人偷回去。” 这次不错,魏衡勉强满意,将脸凑过去:“然后,再亲我一口,算作印章,时刻提醒孤,家中有人,不可乱来。” 楚时照做。 魏衡看的心痒痒,他家夫人好生听话,教他那等酸话也愿开口,好想将人装进口袋,随身携带。 原是魏衡打算离开,却听不得楚时一句不舍之言,便掐着他的腰,威胁他说些好听话。 楚时拍来他的手:“殿下想听什么好话?” 魏衡眼眸一转,便有了主意。 “你就说,你此行离开,遇到好看的美人,不许抢,不许将人偷回去!” 马车行三里地,停下,楚时望向魏衡:“此去,殿下保重。” 魏衡点头,心脏后知后觉升起酸涩,眼眶发热:“嗯,孤不在的日子,你好生用膳,喝药,凡事以自己为先,若有不长眼的凑上来,尽管打回去,等我回来接你。” 楚时点头,指腹收拢,指尖下布料略微皱褶。 魏衡凑过来,亲一口,两口,三口,四口,如何也亲不够。 楚时坐着,任他掠夺呼吸,予取予求。 道旁桃花香,十里红妆长。 魏衡想着,定然不会让他的阿时等许久,不日便归。 他张开手臂,笑容明媚:“看看我们家阿时,笑一笑,不难受,想我便给我传信,魏都的信鸽御寒能力强,你所有一切,我都会看见。” 楚时点头,任他将自己搂进怀中:“殿下也是,若是想我,便给我传信。” 魏衡点头,唇间感受楚时微凉耳朵尖,放开他,翻身上马,摆手,留给他一宽大背影:“我走了啊。” 楚时往前两步,目送魏衡等人消失在官道尽头,桃树不断摇晃,地上人影逐渐变换,马蹄扬起的灰尘还于静空,留下一片澄净。 公孙先生缓声提醒:“殿下,您该回去了,陛下亲至边城,正在清芜苑等你。” 楚时点头,转身往回走。 魏衡望向楚时背影,心头涌来一阵酸涩,此时过了楚时午憩时辰,周瑜城不忍出声提醒:“殿下,楚太子已经回去,咱们也该上路了。” 魏衡嗯了一声,转身,此次可不会去而复返,挥动马鞭,往相反的地方而去。 …… 楚时不紧不慢行礼:“拜见父皇。” 楚帝眼神锐利,嘴角下压,笑时不达眼底,怒时如临深渊,将他上下扫视一遍,这才淡淡摆手:“起吧,听说,你与那魏国太子一同回来?” 楚时点头,承认:“是。” “你与他是何关系?听说他为你打伤了禹儿,你可知错?” 楚时望向高台上的父皇,淡淡摇头:“他说,这是公子禹自愿,他与魏太子一见如故,这才聊的激烈些。” 楚帝一顿:“他脸上的伤,是自愿的?” “是!” “骨折的右手?” “他自愿的。” 楚帝:“……” 他看起来,当真如此蠢笨? 他有些不懂从前逆来顺受,安静乖巧,克己复礼的太子如何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沉默太久,险些忘了脾气。 后知后觉,大怒:“你胆大包天,一派胡言!” 桌上折子被扫落在地,下人纷纷叩首,直呼殿下息怒,楚时淡淡望去,不为所动,不发一言。 楚帝暗自发了一通脾气,回头盯着他,眼沉如海,滔天压力:“太子,你是朕的长子,该是整个楚国的表率,与人做妾,你丢尽朕的脸面!丢尽整个楚国的脸面!” “竟还敢将人带回,你怎不羞愧!” 第119章 楚时,你该死 楚时望着他,眸光淡漠疏离,冷静持重,并未被此影响分毫:“所以,父皇派遣密影卫前往魏都,是为儿臣性命,我不死,父皇何不派遣密影卫将我拿下,投井虐杀,不过一念之间。” 楚帝胸口起伏,眼眶血红,骤然暴怒:“你放肆!” “是,儿臣放肆,父皇当心身子,为孤一点小事,实在不值当。” 楚帝一愣,他方才听见什么? 投井虐杀! 楚帝暴怒不断,掀翻桌子,抽出剑:“你给朕闭嘴!闭嘴!堂堂一国太子,与人为妾,便是败坏门风,你要楚国子民如何看待他们未来的君王,你可堪为太子!” “逆子!你当真以为,那女人生前为你求得一道旨意,你便高枕无忧!” 楚时平静看着他,只听他道:“败坏风气的所有人都该死,你便是太子,也该去死!” “是朕做的!那又如何,你有什么资格怨怼,若你宁死不屈,为清白死,朕会将你尸首接回,风光大葬,不惜以帝王之尊,让你入皇陵,可你做了什么!你敢与人为妾,白白失了我楚国风骨!” 楚时抬眼看他:“母后说,繁文缛节,从不胜过身家性命,父皇……” “闭嘴!妇人之仁,她懂什么!” “朕从小为你请遍名师,竟教诲不掉你骨子里的劣根!如此不争气,便是一辈子,也脱不掉平民肮脏性!” 楚时抿着唇,藏在袖中手腕微微颤抖,强撑起一口气,温声开口: “百姓关心明年可否饱腹,朝廷可愿睁眼看看尔等死活,此次疫病是否能保住性命,他们并不在意君王如何仁慈博爱,储君是否身死,血液是否肮脏。” “食天下民禄,便为生民请命,立天下大德,享民所想,自田埂间,父皇何处认为,孤肮脏?” 楚帝常年以礼仪教化民众,要求其谈吐得当,举止优雅,帝悦之,是以每年附庸风雅的雅会一堆,却无一为民生考虑。 帝王威仪被挑衅,楚帝怒不可遏,唤了人便要将他重罚,楚时看向那群人,轻轻摆手,禁卫军转瞬退下。 楚帝大惊:“反了?你们都要反了天了!给朕将这个逆子拿下,都愣着做甚,给朕将人拿下!” 密影卫搬来椅子,楚时掀袍坐下,动作优雅从容,分毫不差,楚帝看的痴迷恍惚,回神,怒火中烧:“都干什么呢!将他给朕拿下。” 楚时示意他嘘声:“父皇,儿臣有一好消息,魏太子将我掳走,说予我侍妾身份,后遍寻名医,为此不惜得罪朝中半数官员,广贴皇榜,拱手让出魏国神物,此番之下,儿臣痊愈。” 却也有不好的消息:“孤十七还政,楚国所见民不聊生,病殍遍地,国将不国,民不存民,如此多年,孤心甚苦,是以,万求父皇放政,摒弃附庸风雅,为民生,做实事。” 楚帝怒极反笑:“这都是谁教你的?蛮族太子,也配与楚国指手画脚。” “太子当真失心疯,竟为他一言,便要倒行逆施,毁坏祖宗基业,其罪当诛!” 楚时本不抱生存之心,索性倒在何处,一抷黄土做归宿,也不错,魏衡不愿,他不愿他如此堕落成灰。 是以穷尽手段,楚时自不能让他失望:“魏衡不是蛮族,也并非登不得大雅之堂,魏国国力强甚,楚国固步自封,早已大不如前。” “父皇该放下成见,看看楚国之外,四国虎视眈眈,魏太子称霸天下已是定局,父皇,毁坏祖宗基业的不是孤。” 楚帝盯着他:“如此为他说话,魏太子给了你什么好处,竟是比楚国未来国君更加吸引?” 楚时垂下眸子,神色柔和:“他啊,嘴上不依不饶,要我补偿,其实心疼我每日药苦,会不顾危险,深入林中,采摘酸李。” “哄我喝药,尽管自己也觉得苦,也愿每日陪伴,叮嘱哄骗。” 楚帝静静听着,楚时话锋一转,轻声询问:“父皇迟迟不愿立后,却又不愿承认与母后日渐离心错不在母后,可曾有一日,觉得愧对发妻?” 楚时见过爱人的模样,回味父皇曾经的深情,只觉无比可笑。 父皇怨怼母后不是他心目中的模样,魏衡却教会他,尽管爱人不是一板一眼随他心意,他依旧爱着。 他愿随他脚步,即使过程抓心挠肺,心烦意乱。 楚时释怀当初没日没夜看书写策论,只为求父皇看见母后的自己,他不爱她。 或许…… 父皇爱她,却也瞧不起她。 楚帝阴沉着脸,指着楚时:“一派胡言,她一个乡野村妇,凭着几分姿色,坐上皇后之位,本该事事随顺朕,她如何敢反抗?” “女子就该知书达礼,夫唱妇随,你看看她,若非孤爱她,如何会容忍她上朝听政,参与民生,如此大恩,她该感激涕零,夜跪三千佛,不想她胆敢忤逆朕,她凭何忤逆朕!” 楚时突觉乏累,无意与他争论,摆手,让人将他好生护送回宫。 他身子已无大碍,自然会接过楚帝手中满目疮痍的朝廷。 楚帝不甘,却不愿在外人面前失态,便只能咬着牙,拂袖离开。 楚时想起魏都时,遇到密影卫前来追杀,魏衡将他护在身下,便是翻滚,也不愿他染上泥,后为报复,烧了他边城粮食,沾沾得意求夸奖。 楚时搭手腹部,轻轻点点,温声询问:“你父亲在做什么呢?你可想他?” 傻瓜。 想是不想的,前些日子,魏衡才不分轻重捏他肉,若是此时想,没几分骨气。 便等他安顿好那些个患民,再想吧。 魏衡回去后,马不停蹄奔走于各个州,楚时不在,他便怎么随意怎么来,大面积控制疫病后,魏衡迅速转向云州。 云州匪患不是一日可解决,魏衡就此驻扎,厚重大氅换了轻快披风,脸庞多了几丝戾气,青色胡茬布满脸庞,他望向南方,夜中思念,难免生惆怅。 路过铜镜,魏衡随意一眼,将自己吓一跳,不敢置信凑过去,那铜镜中草莽好汉的模样与从前风流倜傥,丰神俊朗压根不沾边。 如此,阿时会嫌弃的吧。 第120章 楚后忌日 门被踹开,周瑜城粗声吆喝:“殿下,快,吃炙肉!” 魏衡想办法的动作一顿,默默将铜镜挪开:“来了!” 楚时不在,便如此吧。 他这都是因着给他安稳感,免得他胡思乱想,魏衡自觉牺牲良多,可爱楚时的。 楚时重临摄政之位,面前重设私帘,大臣将楚国近况呈上,询问意见,江南和风物语,柳垂暖江,细雨朦胧,楚时按着心意,减了许多衣衫,神清气爽。 初时减去衣衫,他并不习惯,总觉魏衡能从某个角落窜出来,指着他喋喋不休,要他穿上衣衫,指责他不听话,让人担忧。 如此恍惚许久,无人阻挠,这才放开手脚。 退朝回到屋中,楚时慢慢坐到榻边,腰疼的厉害,桌边有信,上面画着一只盘腿撑着头往墙外看的胖娃娃,稚嫩脸上带着忧愁。 楚时浅浅勾起唇,展开,小人雄赳赳气昂昂走进门,随意一眼,便见铜镜中的人满眼沧桑,青涩胡茬掩去一分俊朗,添两分野痞,往后,胖娃娃拉扯自己腰带,竟能塞下自己脑袋。 往后,胖娃娃眼泪汪汪看着他,旁边批注:哇哇哇~我想我夫人~ 把自己想瘦了! 楚时笑笑,心中亦想念的紧,往后看,胖娃娃露着肚皮,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下面标注梦中。 胖娃娃用露出肚皮,眼泪汪汪蹭蹭另一穿戴整齐的小人,嘴中叽里呱啦省略一万字,聊表思念,胖娃娃将小人搂进怀中,狠狠地亲,小人同版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笔触一转。 胖娃娃扛起小人,飞奔向床榻。 小人脸上画着茫然,紧紧抓着身下魏衡衣衫,当心掉下去。 床榻很大,他将怀中人举高,小心放在床榻,自己翻腾甩动短胖不失力量的腿,奋力往上爬。 眼神发亮,哼哧哼哧往上拉扯身子,历经千辛万苦,胖娃娃总算露出两只肥胖不失力量的爪子。 抬眼,一双透亮澄澈的眸子正乖顺注视他,胖娃娃露出自信张扬笑容,小人羞涩捂住眼睛,往后退些,犹豫着盘腿坐下,偷偷看他。 胖娃娃张开血盆大口哈哈笑,开心过头,往下滑了好一段,小人一惊,放下局促扯衣衫的爪子,忙伸出手,将胖娃娃拽上来。 小人尚未松一口气,便被胖娃娃扑了个满怀,二人双双跌倒。 胖娃娃占据体型优势,小人被他压着头发,很是难受。 便用手推他,胖娃娃乐的手舞足蹈,低头抓着小人衣襟,不管不顾亲小人。 小人本生气,努力抗拒他的亲近,小脸通红,见他开心,也被影响,呵呵跟着傻笑,最后,床幔落下,透过几近透明床幔,里头景色清清楚楚。 光溜溜的胖娃娃霸道将人拢在身下,羞羞涩涩。 楚时脸热,合上书信,抿唇思考,提笔画下一个个小人。 画接上回,楚时画中小人拾起矜持,对于胖娃娃的示好避而不见,手中握着书,安安静静。 画风温馨,画中人五官也更为清晰精致。 目送信鸽离开,楚时望向紫微宫窗外竹林,竹影斑驳,绿意盎然,往上挣扎竹叶将一丝丝日光分裂成许多琉璃珠,往地上滚来。 低下头,腹部高耸,难以看清自己衣摆,出门,月牙白袍随风飘动,翠绿竹叶落下一片,青睐往他怀中钻,院中溜达两圈,回到书房,执笔批阅折子。 公孙先生敲门,隔着丝帘禀报:“殿下,陛下说是有要事,请你过去。” 楚时笔尖一顿,复落笔,并未抬头:“拒了,便说孤身子不适。” 要他前去,无非不过恶语相向,既伤不到他,何必浪费时辰。 楚时自边城见过楚帝,接手政事,并未听得他好言片语,往后请安,楚帝大多避而不见,端着身份,要他一跪三叩首认错。 从前楚时做过,为赎行为不当,如今有了钟爱守护之物,便不愿任其拿捏。 母后在时,将他当做天,是以他格外用功,想要父皇看到母后当真爱着他。 母后去了后,他谨记她在时叮咛,尊他是父,万般退让,蛊毒一身折磨五载,生死一线,被人放在心尖,他反倒倦了这种退让。 他即将为人父,从前不懂父皇那些心思,如今隐约窥得一二,便觉心口淤堵,索性眼不见为净。 公孙先生些许迟疑:“殿下,咱们用这个借口,近五月,当真……”没问题吗? 楚时抬起眸子:“嗯,父皇不会担忧孤身子,你且准备下去,孤不日启程,前往药王谷,不在时,政务交给太傅与丞相,望诸位各司其职,勿要出岔子。” 公孙先生一惊:“殿下,可是当真身子不适?” 自殿下归来,便一直隔着帘子相对,即便见到,殿下始终坐着,窥不得不妥之处,难不成,是蛊毒尚未清除,有所后遗? 楚时低头,“无碍,不是坏事,魏都几位公子,自我走后,禁卫军记得将之母亲保护好,若有急事,传信即可。” 公孙先生心知知殿下不愿透露,也不便多问,转身下去安排。 楚帝推开身上美人,死死盯着说话者:“你说什么?太子将要离开?去何处?可是旧疾复发?还是边城出了事儿?太医呢,把脉过后如何说的?” 内侍吓了一跳,趴在地上的美人更是不敢置信:“陛下,您怎么了?” 他不该乐于见到太子病不久已,如今这是怎得。 当初得知楚太子身中蛊毒,时日无多,陛下乐极生悲,大摆筵席三日以示庆贺,如今这是为何。 楚帝神色略有些癫狂,似担心似狂喜,极端情绪扭结在心中,要将人撕碎,分裂拉扯,不成人形。 楚帝悠悠回头,看向出声的妃子,再次转向内侍,眼神狂热,神色略有些偏执:“太子去做甚?!” “回……回陛下,殿下说是探查民间百姓生活,体察民情。” 体察民情…… 体察民情…… 楚帝垂下眸子,暗自思考,太子深居简出,怎得突然要出门?这不妥,他定有事情瞒着自己。 是去见那魏太子? 还是身子不安宁?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第121章 魏衡趁人之危 楚帝安静模样与太子七分像,转瞬抬头看向将要凑过来的女人:“将她给朕拖下去,剥皮!” 内侍收敛上前,将吓傻的女人捂着嘴往下拖,丝毫不敢抬头,楚帝略显焦灼,他不知太子要做甚,也不知他要去哪儿,是不是跟她那母后散心一般,一去不复返? 楚帝撑着桌,努力遏制心中不可控的情绪,恐慌弥漫,他不能让楚时离开他的掌控:“来人,摆驾紫微宫。” 内侍跪了一地:“陛下不可,殿下说他身子不适,怕陛下您过了病气,损伤龙体。” 楚帝看向内侍,恍然:“你是太子的人?” “太子要去何处?他要去做甚?你!与朕说清楚!” 楚帝眸光深邃,沉沉盯着内侍,拔出一旁宝剑。 …… 楚时身上,与他母亲一般,有一股很好闻的桃花香,紫微宫外围种了一圈桃树,如今正是花败,地上落了一层花瓣。 一路而上,清风拂过,卷起千堆花瓣随风往上衣摆,楚时衣衫宽松,头上带着幕离,花瓣拂过手背,很轻,带着一股子温良。 似是母亲在时温柔抚摸,楚时垂眸看去,拾阶而上,一往直前,衣摆带着些许眷恋,随风卷动往桃花处走,悠悠往前,头顶参天桃树为他掩去炽热窥伺,鼻尖晕染淡淡香味。 “小时啊,你看这些树,待它长成,若是母后不在,它的树下,有母后的味道,你日后想念母后,若是心情不佳,若是你父皇……便来这,母后会以花做风铃,化作风,化作云,化作花瓣,安慰你,守护你,拥抱你。” “不要怪你父皇,他年少时过的苦,这才忽冷忽热,其实最是欢喜小时,只是不知如何表达。” “小时啊,母后花费两年,为你种下南墙,母后希望你日后,你做出的决定都不会后悔,所有事,所有人。” “即便悔了,小时来这处,穿过桃林,你便获得第二次抉择,你是储君,这是你的权力。” “小时,不要怨恨,忘记吧,忘记母后,往后,不要带着怨恨接纳爱你的人,你还小,我的小时还有万千璀璨,你该有不一样的人生。” “小时,母后舍不得你,母后爱你。” 楚时一步一台阶,这是通往紫微宫的路,也是母后的长眠之地。 母后生前为自己求来这处清净之地,,有风有雨,春有百花争艳,夏有郁郁葱葱,秋有硕果累累,冬有阖家长乐。 这是她愿景中的天下,百姓的天下。 不去皇陵,许能逃脱郁郁不得终的结果。 “小时,日后母后便在此处陪你,从主院到此处,不累,一刻钟,你便能看见母后,你来时,或月满桥头,或雪满山头,或满地粉白,或绿茵栀黄,这般那般景,都是母后心之所爱,日后,代我多看看,好不好。” 楚时衣摆扫过满地粉白,望向中央处,那墓碑上,温婉娟秀的字写尽母后这一生,风送来一阵温暖,掀起幕离一角,得以窥见衣衫遮挡下,那处不为外人道处高高耸起。 他从前便与母后说过魏衡,自然也不曾隐瞒腹中离奇事。 楚时话很少,尽管时时来,多为不发一言,枯坐许久,转身离开,他也极喜欢这处归宿。 今日依旧如此,到时辰后,楚时起身往回走,行过三步,腹中突的传来响动,楚时停下脚步,回头看来,垂下眸子,温声:“母后,儿臣过些时候可能不能过来,您多保重。” 复往前走,楚时勾起唇浅笑,点点方才作乱的地方,缓步离开。 今日是楚后忌日,楚帝将自己关在屋中,不知做甚,紫微宫后院,密影卫将殿下东西装去马车中,一切妥当,公孙先生这才去请楚时。 公孙先生这些时候恍惚的厉害,他家殿下,竟然……这世道,竟是他不懂了吗。 紫微宫中宫人换了不少,如今所见,皆是心腹,上了马车,车队往北走。 公孙先生伴驾,他从未听殿下说过此等异象是为何,也不知魏太子用了什么手段,竟让殿下身上奇毒消失,还…… 公孙先生气的脸色铁青,夜间躲在房中,痛骂魏衡那厮趁人之危,愧为君子。 楚时闭目养神,马车一路驶出楚都,往边城去。 云州 魏衡挥刀将最后一个披着山匪皮的反贼斩于马下,耳边是将士喊杀声,消灭这最后一波匪患,周瑜城高举旗帜,厮杀声转变成大吼大叫,捶胸顿足表达喜悦。 魏衡一一掠过脱下衣服甩动扭屁股者,搂着身边人你一拳我一拳,打急眼变成单方面殴打者,还有人憋着一股尿,这会儿尘埃落定,背过身去稀里哗啦者。 千姿百态,各种各样,可惜不似人能做出。 脑中突的闯入一人,衣袂飘飘,低眉垂目,似神如画,眉目含春,若是亲一口于大庭广众之下,美人含水眸横来一眼,勾人死了——想死他身上。 回归现实再看眼前这一堆,直呼没眼看。 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启程回城,魏衡放开缰绳,翘起一条腿单在马脖子,往后一躺,嘴中叼着一根草,如何舒服,便怎么躺。 远处一排车队由远及近,魏衡随意扫一眼,饶有兴趣直起身子。 楚国的马车? 他家阿时也是楚国人。 里头有没有他? 魏衡招手,周瑜城不理解,却是快速带兵围上去:“马车里的人,下来!” 难不成是有逃脱的匪徒? 周瑜城摩拳擦掌,打算抢头功,挽回那些因扣钱损失的感情。 就见马车中颤颤巍巍走下一男人,小心扶着有身孕的夫人:“官……官爷,我们都是依照官府文书走的路,没有犯过事儿啊。” 魏衡心中失落,楚时一天政务繁琐,如何有心情往这处闲逛,也断断做不出想他,便来看他这等冲动之事:“没事,你们走吧。” 男人扶着夫人感恩戴德离开,魏衡目送马车消失,继续躺回马背之上。 周瑜城:“……” 到手的头功便如此飞了? 所以殿下将人拦下是为何? 便看一眼?周瑜城眼神骤然警惕,难不成,殿下是想重操旧业,抢夺漂亮美人! 毛病又犯了! 第122章 错身而过 战马甩动尾巴,打在魏衡手臂,啪啪作响,魏衡遂躺了回去,用脚尖点了点樱桃的脑袋:“蠢死了,快走,愣着做甚!” 战马倔强,发了个喷嚏,往前走。 周瑜城探究望向殿下,眸光几经变换。 魏衡望向苍穹,周围茂密植被将之划出一条天路碧蓝绵延,炽热透过竹林砸下,引出斑驳树影,马儿甩动尾巴,这次正好,打在魏衡侧耳上。 魏衡偏头,恰巧一辆马车往这处经过,风经过,露出马车内一片蓝色衣角。 魏衡心一颤,不由直起身,往那处看去。 周瑜城警惕心爆发,义愤填膺:“殿下,您可不能无缘无故将人拦了,就算看见漂亮的,也不能抢,那可是楚太子,与您一般,身份尊贵,若是约束不及……” 魏衡眉头一皱,抬腿就踹:“滚,叽叽歪歪说什么呢,烦不烦。” 他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的? 周瑜城这一打岔,魏衡也忘了方才那股心头悸动,心绪烦躁,打马往前走。 楚时小憩片刻,睁眼,车帘外一片吵嚷,内侍听见声音,掀开帘子:“主子。” 楚时起身:“外头是何动静?” “像是军队得胜而归,正往城中走呢。” 楚时手腕一顿,轻轻掀开帘子,正好望见魏衡抬脚将周瑜城踹下马去,周瑜城一脸懵眨眨眼,爬上来,对着纵马离开的背影嘀嘀咕咕。 眼眸颤颤,喉头微哽。 楚时握紧窗边帘子,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远处,这才垂下眸,放下帘子,帘外传来公孙先生声音:“主子,我等不日便要进去浮云山,那封信,可要放出去?” “放出去吧。” 公孙先生看向楚时,虽不喜魏衡趁人之危,却也不舍殿下为其伤神:“魏殿下还未走远,殿下若是前去,兴许能说上话。” 即是两情相悦,便不该由世俗束缚,殿下从小备受苛责,如今该自由些的好。 “他不知我如此状况,何必吓他。”他与他,隔着先辈之仇,魏楚终有一日争霸,若能就此歇了心思,免添一分意难平。 楚时声音染上两分苦涩,转眼将手中书册放下,闭目养神。 到达药王谷第二日,楚都送来魏衡信件。 这次不再是小人画,魏衡洋洋洒洒写了三份,讲述江云知醒了,语气微酸,强迫他之人竟是江潮备,略松一口气。 原是四年前 那时江潮备二十,正是及冠之日,江云知十三,从小生的粉雕玉琢,十三时容貌便已动人心神。 江太守怕这张脸为他招来祸患,少许他出门,并命长子时时督促,江云知十岁时,曾于边城见过那位一板一眼的太子。 那时他小,迷了路,吓的当街大哭。 那位清冷少年逆着光而来,给他递帕,为他擦泪,哄他吃糖葫芦,至此,小小的人儿心中便藏着一个人,起初是崇拜,随着年岁增长,那点崇拜变了味。 他知晓楚魏终有一日会有生死较量,他也曾见过魏衡杀敌的模样,他不愿心上人最终败于马下,故而学起了经商。 他想,给楚太子许多许多的钱,便是楚国败了,他也能衣食无忧度过一生。 他是魏国人,不能因着欢喜,便损害魏国权益,只能力所能及,将自己所有给予他。 江云知生的极美,也是江家难得一遇的人才,君子六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江太守一日前往看望小儿,却见他正打着算盘,提笔批阅账目,满身铜臭,是以怒极,请了家法。 江云知天赋甚高,若有一日,居庙堂之高,定能将江家带上另一辉煌。 家法之后,江云知便被关在铜雀台下,先生日日授他诗书,不得一刻空闲,江潮备因看管不严,罚跪祠堂三日,抄写家规百遍。 被放出后,他去看过江云知,那么漂亮一人,眼中失了光彩,每日麻木写画不喜欢的东西,梦中依旧念叨着之乎者也。 江潮备并未心疼,且在见到江云知如此时,竟生出些许诡异满足,就是这样,若幼弟日后如此,听话,乖顺,任人拿捏,只能央求他,依赖他,爱他,那该如何美妙。 男子十三启蒙,江潮备很快意识他这是什么心思,起初也曾迷茫,痛苦,嘶吼,挣扎,最后,他接受了。 他以看管名义,时时看望江云知,开解他,陪伴他,让他交付真心,自是晓得了他通商贾的原因。 江潮备又怒又恨,面上装出温润善解人意,包容幼弟模样,直到有一天。 江云知逃了。 江潮备不曾惊动任何人,回了屋,果真见到那小鹿般的小家伙正蹲在他床侧,瑟瑟发抖,他知晓逃的含义,也明白父亲定然震怒。 他害怕父亲震怒失望的脸,也受不住如此日复一日的钻刻。 但他不知道,父亲早已许他离开,出门,是这位兄长,以他不服管教为由,继续拘着他。 不过三言两语,他将江云知哄回那处地牢,迫不及待卸下伪装,狞笑着将一无所知的傻弟弟压在身下,听他绝望嘶吼,大骂他无耻。 对极了,他就是无耻。 从他知晓他竟爱上一个男人,还是自己胞弟时,便疯了。 他向父亲进言,将江云知偷偷逃跑换成出门做生意,此后一去不复返,江太守一时成病在床,药石枉然。 江潮备差点乐出声,药石枉然啊。 若他死了,自己便能同云知一直在一起。 可惜啊,他竟撑了过来,并下令从此不再提及江云知。 这当真遂了他的愿,云知是他一人的! 江云知是个倔强的孩子,他花费两年时间,竟也不曾打开他的心,他终是失了耐心,喂他喝下安神汤,抑制神志的汤药出了问题,云知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糊涂时安静依偎在他怀中,任凭予取予求,尽管痛苦,清醒时拼了命也要挣脱,哪怕身死也在所不惜。 江潮备倦了,大户人家从不缺折磨调教小妾的手段,他便用那些个手段,强迫他屈服。 那些日子,孔雀台下都是江云知的惨叫,他身下都是血,被生生挖出的东西掉在地上,鲜红的微扁卵圆,江潮备将他按在地上,要他看清楚。 第123章 时过境迁 那一晚,江云知说了话,不再是疾言厉色,痛声谩骂,而是恍惚之言,蜷缩在角落,如同三月幼猫,将身子护住,道说着自己错了,他再不敢不听话。 江潮备笑了,笑得面容癫狂,扭曲偏执,肆意张扬,他要他说爱,江云知颤抖着身子,将脑袋埋进他怀中,轻声说爱。 第二日,他心情极好,愿将他的东西还给他,地牢内再次传出惨叫,原是江潮备将东西给他缝回去。 笑声随着痛呼湮灭于无声。 至此,一代天骄成了听话的布娃娃,只能央求他,爱他,依赖他。 江潮备剥夺江云知的光,要他每日感受黑暗,只有期盼他的到来,地牢的通道才会打开,他,才能有片刻记忆观望的机会。 他引诱着,引诱着屈服于痛,且不安分的坏孩子。 如此,他便能正大光明训他听话,肆无忌惮发泄心中兽欲,看他痛苦哀嚎,看他跪爬着颤抖。 至此四年,江云知乖顺,听话,是他心中最爱,最完美的模样,江潮备在父亲的安排下娶妻生子,纳妾纳色,每月总要抽取十日,前往铜雀台。 他心中,江云知始终是最爱,即便是如此见不得人。 江太守病中,却也知晓他在山腹中养兵之事,曾明里暗里劝过,长子手中权势愈重,眼看孩子一意孤行,他无可奈何,用上了杀手。 不想这群人反水,砍去江太守一条胳膊。 江潮备第二日探望,笑意吟吟与他解释杀手反水原因,并威胁,若是江太守不与他同谋,那江云知的性命,便做筹码,献给楚太子。 整个太守府已尽在他手中控制,太守无奈踏上贼船,至死,再未得见小儿一面。 …… 楚时合上手中书信,吐出一口气,将之毁掉,他不记得自己与江云知之间竟有此等渊源,闻他之过,深表惋惜。 下一封信,是小人画。 胖娃娃正在床榻间收拾东西,激动的手舞足蹈,将许多好吃的放入包袱,拎着,往写着大大楚字地方出发。 胖娃娃身下骑着大马,目光坚定热切,满心满眼都是楚都里的小人。 楚时笑笑,将书信珍藏。 魏衡纵马来到边城下,喊话,他来见楚太子。 许久不见,他想念楚时入骨髓,日思夜想,流干眼泪。 城楼下焦急等待,等来一封婚书,魏衡不敢置信,眼睛瞪的铜铃大,手足无措,满脸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间跳出一只只金丝猴,手拉手,转圈。 这……这也太快了些,自己还不曾准备好…… 是他不该,魏衡反思。 竟要阿时如此内敛一人,给他递婚书,他可是怪自己动作太慢? 展开婚书,魏衡笑容僵在脸上,心中激动跳跃金丝猴死了大半,便成了精的野狗,凶狠狂吠,他问送婚书的内侍:“这是楚帝送来的,还是宝……太子时命人送的?” 内侍惊慌跪下:“诏书自紫微宫送出,这是我家殿下命人送的。” 魏衡眼眸沉沉,盯着他,高大身影往下压,仿若杀神再世,压迫极强。 内侍额头瞬间出了一身汗,身子弓的更低,相对无言,内侍只觉性命攸关,魏衡直起身,将婚书丢回去:“孤秉承天命,北之中枢,为魏国首位军政在手的太子,楚国便是诚意和亲,也不该用这等货色。” 滚落在地,沾了一圈泥的和亲婚书上赫然写着嘉和公主。 魏衡以长刀挑起那内侍下颌:“既是你楚太子所求,那便让他出来,亲自与孤说道说道,孤给尔等三日,若楚知之不曾出现,便视为向我大魏宣战!” “楚国主老眼昏花,认不清现实,便放马过来,孤奉陪到底。” 马蹄扬起一阵灰尘,内侍尖叫一声,倒在地上,翻滚两圈,两股颤颤。 脸颊染上一层灰,身下黄沙很快被温热液体浸湿。 魏衡纵马往回走,待回到帐中,便立马召见云禾:“那楚帝与阿时关系如何?” 云禾垂着脑袋:“回殿下的话,楚帝与楚太子父子融洽,楚帝更是倾尽国力,遍寻天下名士,做太子太傅,每日必问询课业,饮食上,更是无微不至。” 魏衡盯着云禾,想起那日楚时提醒,楚都探子并不可信,传回消息并不一定为真,江云知一事尚未透露,这群捏蛐上树的狗东西,便以为能瞒住他。 魏衡不知楚时身份时,曾要她送一份楚太子画像,若非画像误导,他许做不出毁人粮草的事儿。 “当真?可孤怎么听说,阿时的母后死后,楚帝不闻不问,草草让人安葬后,便在不过问,便是忌日,也不愿提起?” 云禾迟疑:“殿下,这些可是楚太子透露?我等并未接触权势中心,此等秘辛,实难把握,还请殿下责罚。” 魏衡悠悠看他,淡淡收回目光,慢慢问道:“云禾在孤身边多少年了。” “属下自小跟随殿下,如今十八,便也跟了十八年。” 云禾一愣,恭敬答道。 魏衡摆手:“你下去吧,楚都诸事,不必留意,你且隐藏自己便是。” 云禾:“是!” 周瑜城按耐至今,忍不住询问:“殿下,和亲书上写的什么?楚太子是什么意思?” “楚国与孤和亲,用的是嘉和公主。” “张正良何时到?” 周瑜城一愣,急的抓耳挠腮,这都什么时候,殿下还有心思询问张正良:“殿下,当务之急还是楚太子,他如此爱你,定然不会将你推给别人,他定是出了事,如今许是受尽折磨,咱们的去救他。” 魏衡抬眼,周瑜城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明日,他那文人胳膊,颠簸几日,到时恐怕都散了架,无法一时为殿下解忧啊。” 魏衡揉着太阳穴:“你不能消停会儿,孤聪慧绝佳,定然知道,你都能看出问题,孤是什么很蠢的人?” “你回去调兵,如今正是二月,黄河渐有融冰趋势,待三月底四月初冰雪融化,江南干旱,你便率骑兵往益州绕往万崇关,从冀州直达卉州边境。” “霍晏君率领五十万大军压境,直逼边城,若楚太子半月内不曾露面,便攻城。” 第124章 夜探紫微宫 “殿下不可!” 张正良被马车颠的头昏脑胀,提前到后,本欲休息一日,再行议事,路过中军帐,听闻殿下安排,直觉不可,忙冲进屋。 “正良?” “老张!” 周瑜城眼前一亮,大步上前,将人一掌拍向地面,张正良一个趔趄,屁股着地,顿时着了火一般疼。 马车颠簸,本欲散架的屁股这会儿恐怕当真不好,阵阵痛苦直往后心愿,他哭笑不得,泪流满面。 周瑜城:“……” “不是,你如今怎得如此弱,男子汉大丈夫,你哭甚!” 周瑜城瞪圆眼睛生怕被他讹上。 他这个月可是被扣了不少俸禄,若他讹上,自己便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会给钱。 张正良怒火中烧,抬脚踹过去:“你这莽夫,滚!” 周瑜城自知理亏,忙将人扶起:“对不住对不住,殿下有事问你呢,我先走了,先走了。” 张正良气的跺脚,苍白脸色更加苍白,哆嗦着唇,恨不能冲上去跟他拼了。 “殿下,三月攻城并不妥当,如今疫病暂歇,人困马乏,燕齐两国虎视眈眈,若此时发难,穷兵黩武,劳民伤财,朝中定然反对,殿下何不等一年?” 张正良知晓殿下懂的利弊,抛出更好一方法:“要想得知楚太子此时状况,并不难,殿下何不调动暗桩,紫微宫内有我们的人,您静待消息,也无不可。” “楚太子到底是楚国太子,手中握着权柄,楚帝再如何不喜欢,当不会威胁性命,殿下大可放心。” 魏衡心中焦灼,看谁都烦,望他一眼:“说的头头是道,你便告诉孤,阿时去了哪了?” 张正良:“……” 他觉得如此不妥,找不到老婆,便将他撒气,好没道理。 “怎么?你也不知?若他有个好歹,你那些个猜测,该当如何?正良瞧着天庭饱满,五段端正,竟也是个喜爱做梦的,下去,好生休息,让军医为你调理,这个月的俸禄,便充公了。” 张正良:“……” 他说什么! 他在说什么! 张正良瞬间面色红润,激动能跳十米高,手舞足蹈,叽叽喳喳,竟是比周瑜城还吵,魏衡抬眼看来,眼神凶厉:“下去,孤观正良面色红润,心宽体胖,不如下个月……” “殿下我这就走,谈钱当多伤感情啊!这就走这就走,您别生气别生气。” 退出中军大帐,张正良抹着泪,心中痛骂这个无能的男人,找不到夫人,便用他撒气。 上天不公啊,他竟遇了这么个主子。 所有人退下,魏衡找来图纸研究,边城的城墙有多高,以他的武功,能否爬上去。 他等不了,他要去看看阿时到底如何。 回到屋内,魏衡打开包袱检查,将之准备就绪,连夜批改折子,腾出明日。 第二日 魏衡接到母后飞鸽传书,皇城不慎放入益州流民,如今不少地方已经出现疫病,宫中暂时安全,却不知何时会沦陷,故而急命他回去主持大局。 魏帝出宫巡视,不慎病倒,症状与疫病一般,魏后压着消息,心力交瘁。 魏衡眸色深邃,将信中字一瞬不瞬看过,仿若失了力。 枕头旁放着鼓鼓囊囊包袱,里面放置着楚时最喜欢的吃食,衣衫,玉佩,发带。 撑着头冥想半日,哑声命人,启程回魏都。 魏都百姓十万之众,他是太子,肩上有卸不下的使命。 回望楚都方向,鼻子酸涩,他的楚时,定然受了许多委屈,从前提起母后,楚时如此克制一人,落了泪,那楚帝不是个好东西,不定正在欺负他家娇弱夫人。 待他处理完魏都事宜,定要将那老头往死里揍,好生出一口恶气。 楚时安心在药王谷住下,浮云山景色宜人,山顶有温泉,温度适宜,泡上两刻钟,骨头软的厉害。 晨起雾凇,日出则散,扶光落在身上,暖的人沉醉。 温泉露天,周围围着帘子,百米外守着亲卫。 公孙先生隔着帘子,与他禀报:“殿下,陛下正四处找您,陛下亲自拟了婚书,让人送去与魏太子,魏都突发疫病,魏帝罢朝三日,燕国趁乱发兵魏国边境。” 楚时睁开眼,声音透过重重水雾,略显飘渺:“婚书?” 以父皇执拗的性子,想来定不会让他如愿,应是随意指派了哪个公主。 魏衡从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父皇如此戏耍,他应当很是生气,想必会动手也不一定。 果不其然,便听公孙先生语气怪异:“殿下,那魏太子,竟潜入楚都,穿过皇庭守卫,将陛下揍了一顿。” 听密影卫传回消息,鼻青脸肿,身残志不坚,整日于寝殿内大骂岂有此理,同样罢朝三日。 楚时:“……” 他坐起身,有些不敢置信所听之言:“你说什么?” 魏衡揍了谁? 公孙先生硬着头皮:“揍了陛下,太医道,陛下虽是外伤,却也不轻,三日不得下床。” 楚时笑出声,躺回温池,也是,他从来是此性格,恐怕是得了消息,知晓父皇对他不好,这才不惜代价,偷溜进宫。 只是这将楚国皇帝揍了,传出去有伤风化。 魏都 皇帝眨眨眼,垂死病中,骤然起身,脸色虽苍白,却隐藏不住其中红润,有些不敢置信,他看向面前密影卫头领:“你说他就这么大摇大摆,拿着楚太子的令牌,进了楚国皇宫,将那古板老头揍了一顿,完好无损的,大摇大摆的,如此回来了?” 头领点头,深表佩服。 “不伤一丝一毫?” 头领摇头,丝发未乱。 当日应当换他跟着殿下的,如此风姿,合该被画师画下,日后说给孙儿听。 魏帝倒吸一口凉气,转瞬换了个嘴脸,转头看向皇后:“蓉儿,不如你掐我一下,我感受一下,是不是真的。” 皇后如他所愿,只听“啊嗷哦呜呜……”这等绵长怪声响起,魏帝强撑着笑:“是真的蓉儿,你掐的朕好疼蓉儿,朕好想哭蓉儿,你不爱朕了蓉儿。” 皇后:“……“ “陛下矜持些,面前是您的臣子,远处走来的,是朝中肱骨,您想让魏都上下,都知道陛下爱哭鼻子吗?” 第125章 孤想念夫人 魏帝将即将涌出的鼻涕收回:倒也不必形容如此具体。 他摆手,吩咐首领下去,这首领不过而立之年,想来应是被太子这番折腾吓破了胆,这会儿正恍惚着。 可怜的孩子,便让他多歇息些时候,抚慰惊吓过度的心。 过度惊吓的首领满心激动,飞速赶往太子密影卫处,聆听殿下风姿,两眼放光。 魏都疫病尚未解决,徐州便被燕国偷袭,痛失一座城池,魏衡担忧楚时,整晚难以入眠,梦中尽是楚时受了委屈,独自坐在床前流泪,手中捏着小人画,孤苦无依,无人安慰。 他仿若隔了心墙,如何也不能凑过去轻轻抱抱他,与他说话。 心跟着疼,疼至麻木,一觉醒来,泪流满面。 随手摸两把,坐起身。 枕边放着楚时衣衫,魏衡伸手捞过,将之盖在头上,衣衫上的桃花香已经淡了,魏衡将衣衫小心放好,转身往外走。 想到什么,他回头,盯着那件衣衫看了许久,心绪起伏。 这才将之拿起,穿在身上。 楚时衣衫于他有些小,露出大半截手臂,脚踝也有大半在外,胸口紧的难受,呼吸大些,仿若随时分崩离析,甩动宽袖,那股桃花香若隐若现,魏衡贪恋这股味道,再次挥动长袖。 只听“撕拉……”一声,胳肢窝一阵透心凉。 魏衡低头看去,衣衫破了个大洞。 魏衡:“……” 摸摸鼻子,往榻上看去。 收回目光,四下看看,并无人看见,他将衣衫脱下,放回床榻间,若无其事拍拍,拉过被子将之盖上,做无事发生状,离开。 燕国不过趁着魏衡手忙,腾不出空收拾,魏衡偏不遂其愿,亲自领兵十万,前往边境。 魏都疫病一事,交给周瑜城。 许是憋着一股气,加之担忧楚时,魏衡无往不利,从前迂回打法,换成穷追猛打,赶尽杀绝,不过两月,夺回丢失城池,七月底,收拢燕国三座城池,降者不杀,拼死抵抗者诛九族。 吓的燕国忙派遣其皇子,前来议和,议和宫宴上,燕国使臣小心翼翼奉上天下一美人,燕国黎舒公主,予魏太子做身边人。 魏衡望着桌上酸梅糕发呆,从前阿时最喜这道糕点,不知此时可否想念,若想念,可有法子能吃到。 他将楚帝打的下不来床,应当会让阿时高兴高兴,他高兴,应当会奖励自己,会亲几口。 一口两口三口,或者让他风流一夜。 可惜他不在,这份欣喜未能实实在在落在身上。 魏衡换一只手撑着脑袋,楚时这会儿在哪,在做什么?可有想他? 耳边又是如出一辙的叽叽歪歪,魏衡眉头一皱,一拍桌子:“吵什么?没看见孤正烦着,有什么可欢乐的?” 朝臣:“……” 这处可是设宴的宫中啊殿下。 魏衡显然也知晓,如此一句,无非是断了那公主频频投来目光,转头看向父皇:“父皇,明年四月,儿臣想要出兵,攻打楚国。” 魏帝笑容一僵,与魏后对视,齐齐转头看他,嘴角一抽:“这天下该以和为贵,太子年岁尚浅,年轻气盛,诸位不必在意。” 燕国使臣:“……” 当着他们的面,讨论这等秘辛,太不见外了些。 魏衡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受苦受难的楚时,哪有心思去探寻旁的,摆摆手:“过些时候儿臣会将理由呈上,这兵,孤定然要出。” 言罢转身离开。 昨晚偷偷尝试楚时衣衫,将胯下位置撕了个大洞,他得回去想想办法,能不能将之补起来。 若有一日,楚时回来,望见自己衣衫破碎,魏衡无颜面对,无法圆谎。 济生老远见着殿下纵马而来,忙迎上去,这几月下来,殿下瘦了不少,脸上笑容失了趣,略有些僵硬,整日魂不守舍。 夜里常常梦魇,醒来唤着林公子的名:“殿下,您可要用着吃食?” 魏衡摆手:“宫中喝了些酒水,孤不饿,不必准备。” “传各位先生,前来书房议事。” 魏衡无甚要求,只需明年四月一个光明正大攻打楚国的理由,摆手让众谋士下去,其中一人,绯衣肤白,神情若有所思。 张正良看的一阵心抖,生怕他生出什么损招,赶忙追上去询问,刨根问底,求知渴望。 韩光知晓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以任凭张正良如何询问,他绝不开口。 张正良心惊,压低身段:“韩先生大才,方才殿下出了一难题,我左思右想,不得其法,特来请教先生。” “张先生见解独到,殿下格外信任,即便不谋而合,却也倍受推崇,先生言重。” “韩先生哪里话,千人有千面,世人循规蹈矩,难免疏漏,先生不同,得您一言惊醒梦中人,是我等之幸。” 韩光往右走,张正良舍了脸面往右拦:“先生莫推辞。” 韩光往右,他往左……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山河不变,江水几经转换,檐下鸟雀换了两茬,柔和扶光落在身上,温暖和煦。 正是四月天,江南晴空万里,碧空如洗,清风送来暖意,拂过长而卷的睫毛,撩拨发丝,缕缕带情。 一辆华丽马车缓缓驶入紫微宫,身后跟随侍从若干,马车停下,奴隶上前充当脚垫。 帘中跳下两人,身着粗布麻衣候着。 帘中伸出手腕,白皙纤瘦,指腹微微泛红,白中透红。 帘子打开,天庭饱满,眉似远山,眼含秋波,面容清冷。 楚时着浅黛纱面,内搭蚕丝,身姿挺拔如松,背影纤瘦似竹,怀中抱着一奶娃娃,稳稳落地,紫微宫掌事恭敬上前,面上冷肃,引着殿下往里走。 紫微宫安静,亲卫手握重刀,警惕四周,身轻如燕,行走如风。 扶光垂下,风摆动竹叶惊起动静。 崽崽睁开眼,小拳头往眼睛上遮,缓缓,眨巴着大眼睛四处观望,他在父亲怀中,十分安逸,挥舞着拳头,往楚时怀中钻。 崽崽如今七月有余,手上力气不小,用不完的牛劲,拽着楚时衣袖,留下浅浅褶皱,乐开颜,将之放在地上,扭动屁股,转瞬便爬没了影。 他喜欢父亲,却不是安静的性子,闹腾的厉害。 第126章 楚太子回都 楚时将崽崽交给公孙先生,坐于榻边饮茶:“殿下,燕国去岁出兵,意图魏之边境,魏太子领兵前往,夺三城,魏都暗桩传来信报,魏太子于今岁三月大肆调兵,往南万崇关集结,应是冲我楚国而来。” 崽崽离开父亲,闻不到桃花淡香,小鼻子煽动,嘴角往下压,略有些凶,挥舞手臂:“啊啊,啊,啊啊啊,啊!” 懵懂眼中含着情绪。 转头寻找楚时,方才凶狠的啊换成委屈,眼眶中的泪打着转。 公孙先生嘴角抽了抽,方才对着自己,他可不是这样的。 当真像极生父,变脸极快。 楚时望向他,眉眼柔和,崽崽瞬间眉开眼笑,用力过猛炫耀笑容,楚时摆手让奶娘将他带下去。 知晓父亲当真无心抱他,崽崽搂着奶娘的脖颈,眼巴巴望着,唤不回父亲眼神,便收回目光,转回方才略带凶狠的模样,绷着脸,不哭不闹。 坐在小床上,他望向守在一旁宫女,阿巴阿巴一顿掰扯,宫女要走,他支起脑袋,扭动屁股便要下床。 奶娘忙将他抱回:“哎哟,小主子,她不会说话,咱们不跟他掰扯。” “咱们睡觉。” 奶娘有些愁,小主子从前奶乳时便与她不亲近,断了乳后眼中便只有太子殿下,若没有楚时哄,他宁愿熬着,也不愿睡。 性子倔强,孩子小,身子垮了可如何是好。 公孙先生迟疑片刻,道:“殿下,去岁魏太子曾递了国书,要见您,恰巧那时陛下在,便推了嘉和公主与其联姻,听闻魏太子大怒,扬言您若三日内不出现,开春便挥兵南下。” “其后传递多次信件,央求殿下回信。” 那时殿下痛苦难忍,他如何能让这等消息坏了大事,遂瞒下来,后魏都疫病,魏太子收兵,此后无动静,他这才按下消息。 楚时抬眸看他,公孙先生忙跪下:“殿下恕罪。” “先生起来吧,此事先生也有考虑,无妨,且容孤斟酌一二,一路舟车劳顿,先生下去休息啊,此事明日再议。” 公孙先生羞愧,迟迟不愿起:“殿下,是我糊涂,任凭殿下处置。” 楚时起身下榻,将他扶起:“先生不必如此,你便是不提,楚魏之争不过时辰问题,魏太子先行发兵,你我也该早做准备才是。” 公孙先生羞愧:“殿下……” “没关系,我与魏太子的关系,并不能影响天下大势所趋,您不必自责。” 送走公孙先生,楚时独自斟一杯黄酒,温酒滑过喉咙,带着丝丝甜味,他望向窗外,竹叶瓢泼而下,水眸平静。 今日的酒格外辛烈,入喉发苦,楚时索性将酒一饮而尽,起身往偏殿走。 崽崽正磕着脑袋,端坐小床上,伸出胖手捧住脸,不愿睡,他困极,大眼睛定定望向门口,帘子遮住视野,只见下人行过礼后退下。 崽崽见父亲走来,高兴手舞足蹈,强撑着眼皮要抱,楚时将他抱起,怀中小人哼哼唧唧,眼中盛满泪花,委屈将脑袋一埋,泪珠瞬间滚落。 他撑起头,小声抽噎。 楚时抱他往榻边走,给他擦泪:“阿霁等不到父亲吗?不哭。” 楚霁抱着父亲手指头,抬头看他,哇哇大哭。 楚时一愣,自他出生,便从未哭的如此伤心,将崽崽搂进怀中,轻拍后背,传今日伺候小太孙的宫人。 奶娘跪在地上:“启禀殿下,方才嘉和公主来过,奴抱着小主子出门,恰好碰上,公主便抱了会儿小主子,奴一直盯着,并未有不妥。” 楚霁将脑袋埋进楚时胸口,泪水沾湿衣襟,染上自己痕迹,便止了声,伸长胳膊,要楚时看。 楚时握住他努力的爪子,将衣衫拉开,胳膊上有几处红印,不似刻意为之,像东西压的。 孩子嫩,这一碰,便上了痕迹。 崽崽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楚时,不会表达,要的却不少,他要父亲吹吹。 楚时卸下一丝紧张,应他要求,低头吹吹,楚霁笑开颜,将拳头塞进口中,嘴角咧到耳根,搂住父亲脖颈,困的眼皮直往下掉。 不忘笑两声,表达开心。 楚时眉眼温润,神色柔和,轻轻拍背,哄他睡觉。 待他睡熟,楚时这才起身离开。 楚帝昨日便知楚时归来,今晚迫不及待摆驾紫微宫,进门时,恰巧遇到楚时,浑身担忧收敛,他睨着楚时:“这些时候都去哪了?一国太子,东奔西跑,可还有储君的模样!” 楚时拱手:“父皇。” 姿态从容,不卑不亢。 楚帝拂袖往屋里走:“朕听说你身边带着一孩子?孩子的母亲是谁?你此去……”他打量着楚时周围,语中略带警惕嫌恶:“可有沾染上什么人?” 下人为楚时抬来椅子,楚时掀袍坐下:“阿霁是孤的孩子。” 楚帝一哽,有心想要解释他并非意有所指皇后,见他面容清冷,眼中波光平静,一时无言。 内侍监在一旁看的着急,顾不得尊卑出声道:“殿下,自您走后,陛下忧心忡忡,担忧您身子有碍,您看,陛下忧思过重,瘦了许多。” 楚时抬眼对上楚帝复杂眼神,起身拱手:“父皇保重身子。” 楚帝面色不虞,转而责怪内侍监:“你与他说这些做甚,太子为国为民,便是不重孝,也无伤大雅。” 话落,楚时在内一齐沉默。 楚国重礼,礼中之重便是孝,楚帝怏他不孝,胜之痛骂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内侍监往后退些,将头垂低。 楚时不愿与他阴阳怪气,便挑明正事:“父皇,楚霁是孤的孩子,便是大楚太孙。” “生母不详,朕如何承认这个孩子?” “生父健在也并无不妥。” 楚时知晓他这是等待自己服软,任他极尽羞辱,以诚意换之。 楚时不愿与他争执,起身便要离开:“父皇,儿臣告退。” 楚帝骤然发难,厉声呵斥:“你给朕站住!如今翅膀硬了,便敢如此忤逆朕!你眼中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你那母亲教的好,竟教出教出个寡廉鲜耻,不孝不悌的子弟,你日后,如何做这天下表率,如何坐的稳太子之位!” 第127章 大军压境 楚时脚步一顿,转身,清冷目光中带着冷意:“父皇不必顾忌母后教出的孩子该是何样,公子禹,公子焦为父皇手把手教导,是否又得了天下人敬重欢喜,拥立太子。” 楚帝怔忪盯着那越走越远的脚步,神思恍惚,他方才并未是这意思,如何变成了这样? 太子又是何时,学会如此疾言厉色,花言巧语,忤逆他! 楚时站于竹林中,往后山地方眺望,缓步往上走 ,心不静,自然不安宁,又一年桃花开,花瓣落,清风拂过衣角,清凉空气入肺,心绪抽离。 楚时站于母后碑前,无言。 风起于浮萍,往向微末,一人之力弱,众人之力强,废除人畜献祭律法时,千夫所指,他不悔,如今不过一人谩骂,又何必心绪难平。 微风往脸上吹,带起一丝凉意,脑袋略有些混沌。 楚时往前两步,坐于母后墓碑前,独自饮酒。 亏的方才担忧阿霁,顺手将夜光瓶带上,若非如此,如何借酒浇愁:“母后,我与魏太子离了心。”话语一顿,楚时勾唇笑笑:“应该说,是儿臣与他断了联系。” 唇间略有些僵硬,想来笑容并不好瞧,索性收回笑容,枯坐静心。 楚魏之争终有一日,他不知未来,故而避开。 “阿霁是他的孩子,长的像他,性格也像,人小鬼大,尚不会走路,便有了心眼,与他爹爹一般。” 欢喜谁时,纯粹干净。 楚时垂下眸子,收敛眼中温柔:“父皇今日前来,儿臣观他瘦了不少,想是思念儿臣,他今日提了母后,应是念着您。” “儿臣与父皇关系缓和不少,母后泉下有知,勿要挂念。” 心乱,楚时便不愿多提,引入旁的话题。 “母后,可惜不能将魏太子带到您面前,让你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儿郎,我如今诸事顺遂,阿霁可爱,政权在握,性命无忧。” “父皇变了不少,身子大好,也愿意出宫走走,不曾一味追求礼节教化。” 楚时不善于撒谎,是以将目光垂的低,不知所云,手边酒水洒了一地,他酒量不好,从前尚能训练时,遇到了魏衡,他不愿他多喝,便看管的极为严实。 轻易不让他碰。 楚时强打起些精神,起身,往回头,清风拂过面颊,扬起一缕头发,夕阳西沉,转眼便是三个时辰:“母后,儿臣下次再来看您。” 身后墓碑恍过一阵桃花,卷来淡淡香味,楚时缓步往前走,醒醒神。 心中不静,楚时抛开思绪,往回走。 紫微宫乱了,下人佝偻身子,不断寻找着,楚时回到宫中,便觉不对,总管远远迎来:“殿下,小太孙哭的厉害,一直抓挠胸口,方才侍卫请了太医,并未看出不妥,这会儿正闹着呢。” “带我去看看。” 路上风息吹去身上淡淡酒气,楚时往里走,远远听见连绵不绝的哭声,撕心裂肺。 快走两步,跨步进屋,崽崽正扒拉着小床边缘,四下搜寻,哭声险些掀翻屋顶,见是楚时,哭的更加伤心,整张胖脸憋的通红。 竟有些喘不上气。 楚时抱住他,拍背,抓着他往自己脖颈处招呼的手,定睛一瞧:“他身上带的玉呢?” 总管一愣,忙叫人去找。 崽崽见爹爹明白他的意思,渐渐止住哭,打着哭嗝,楚时低头看他,轻吻崽崽眼睫泪痕,安抚。 崽崽一双眼生的像极魏衡,盛气凌人中带着些许傲气,若张嘴,一准将人气跳脚,望向心爱之人时情深不寿,引人沉沦,丹凤眼尚未成型,圆溜溜盯着人瞧,可怜巴巴往他怀中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旁人不知所云,楚时依着魏衡性格,大约能猜出,这是独属于崽崽的骂骂咧咧。 他在控诉偷走他东西的小贼。 楚时掏出手帕,为他擦泪,崽崽仰着头,闭上眼,乖巧任他施为。 总管抹着汗:“殿下,那块玉并未找到。” 眼看楚霁又要哭,楚时示意他停下,吩咐道:“将小主子午憩时进出的人搜查一遍。” 楚霁身上带的玉由上好和田玉雕琢,掌心大的葫芦,那是魏衡所赠,楚霁自小便欢喜,每日抱着,定时检查,绝无纰漏。 今个应是到时辰,崽崽低头查探,这才发现丢失。 司空御疾步而来,敲响房门:“殿下,不好了,魏军压境,斥候传信回,应有两万之众。” 崽崽攀着父亲脖颈站起身,好奇眨巴着眼,盯着司空御瞧。 楚时将他交给奶娘,嘱咐他稍等:“我马上便归,阿霁乖乖,不闹可好?小葫芦丢了,日后爹爹再为你寻一个。” 崽崽抿着唇,嘴角下压,眼眶充泪。 楚时心疼:“总管尽力帮你找,若不然,父亲定会还崽崽一个,嗯?” 楚霁这才不情愿点头,目送父亲离开。 小手推拒奶娘,他要自己去找,扭动屁股,往床榻爬去。 奶娘以为小主子疲累,想自己待会儿,识趣退守帘外。 崽崽仰着头,盯着来往人影看…… 楚时展开边城舆图,昨日方才听闻调兵,今日便无声无息令五万先锋军驻扎,魏衡是如何做到,又是如何瞒过所有线报。 魏衡光明正大驻扎,便已料定他日后所行军备,只待他下令,便送他入瓮,边城告急,最快应是调动钦州兵力增援。 司空御指着钦州:“殿下,魏太子那厮应是想攻打钦州。” 钦州位置最是特殊,与旁的州县只有一条官道,其余多是悬崖峭壁,江河湖海,拥有天障,魏衡若将此处拿下,再行配合便能直捅楚都。 楚都为楚国中心所在,控制此处,便不愁挟天子以令诸侯。 楚时静下心,细细敲酌:“魏朝濯此人用兵波云诡谲,不同于常,少为人知探寻其规律,如此明显的计谋,他应当不会长驱直入。” 若他防范,魏衡未必得逞,魏军跨越黄河,亦有水土不服之处,总不能打持久战役。 若要速战速决,攻入楚国境内。 楚时看向与云州相连的卉州,此处四通八达,平原丘陵,最是兵家忌讳,攻城容易,守城却不易,应不在魏衡考虑之内。 第128章 崽崽失踪 楚时谨慎于魏衡从前战术,不敢掉以轻心,若以防患于未然角度,当是三个州一同增加兵力。 司空御看向卉州,摇头:“殿下,卉州并无兵力,两月前原州突闹匪患,地方军队死伤无数,陛下紧急调遣卉州兵力前去增援,如今卉州之下,恐乃无力之州。” 原州闹匪患?如此巧合。 楚时将目光放在卉州之上。 魏衡若得了此处,该作何打算? 楚时突然想起,魏衡曾与他提过,要斩断楚魏之间,百姓通行,并非定要炸毁云州天险,云州东路尽头有一座悬崖,初极狭,可架桥通行,以节省物力。 若云州东路尽头有山险,如虎添翼,楚时往下看去,正是卉州之中,唯一一座山。 司空御摇头:“若夺取卉州,我等只需将桥梁炸断,魏军便无法通行,魏太子明知如此,定然不会冒险。” 楚时却有预感,魏衡会通行桥梁,往卉州而去。 万崇关失守,江南之地便处处漏风,魏衡若不怕麻烦,楚国周围州县都可攻入,如入无人之地。 难以预测魏衡行兵布阵,楚时便万般被动。 司空御再次指出:“殿下,三州同时调兵,兵力将大大削弱,前岁陛下以国库空虚为由,大肆遣军,如此算来,即便援军赶到,一州守卫不过两万人。” 楚时呼出一口气:“罢,先行赶往边城,在做打算。” 司空御:“是!” 楚时吩咐总管收拾东西,自己则继续研究舆图。 崽崽撅着屁股,往前爬,草丛动了动,他撇眼皮瞧去,竟是他的葫芦。 崽崽忙爬过去,他快,葫芦也快,他慢,葫芦也慢下来,到底不过几个月的崽,有两分心眼,却不多,满心满眼是自己的葫芦。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他依旧抱着葫芦,心情很好呵呵直笑,一人将他抱起,崽崽并不认识,却不妨碍他努力将葫芦往自己脖颈上套。 崽崽知道,这是爹爹给他买的,不能丢失。 奶娘久不见帘中有动静,一时疑惑,探头看来,小主子并不在床上。 四下寻找,不见踪迹,她急了。 “不好了!不好了,小主子不见了!” 奶娘吵闹声引来管事,听闻小主子不见,忙禀报楚时。 屋中刚巧进来三人,是楚国将领,楚时轻轻点头,镇定自若,平静望向舆图,将手藏入袖中,轻声吩咐人全城搜寻,以太子府为中心,查探可疑人物。 下令后,继续与将领商谈战略,将领迟疑:“殿下,小太孙……” “无妨,诸位看这里……” 送走三人,楚时坐于椅间,转瞬脸色苍白,失去意识。 总管吓了一跳,忙请太医。 …… 韩光日夜兼程,仅用两日赶到卉州,抱着孩子兴冲冲踹开魏衡房门,将浑身脏兮兮,头上插着草,光着脚丫,花猫似的胖娃娃往桌上一放:“殿下,此乃攻城大计。” 崽崽眨眨眼,四下看看,黑色爪子抓着黑色脚丫。 魏衡正穿着楚时衣衫,寻找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桃花香,骤然门打开,他回头看来,与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对上。 那双清澈愚蠢的眸子见他身上衣衫,小鼻子动动,便要扭动屁股从桌上下来,一大一小忽略韩光喋喋不休。 崽崽看着父亲的衣衫,魏衡恼怒这狗东西怎得突然闯入,脱下外袍,丢进被中藏好,光着膀子,冷着脸唤一声周瑜城,将韩光提起,丢出去。 周瑜城大喝一声冲来,望着屁股朝天的韩光,眉头突突跳:“殿下,前些时候这人便跑没了影,今日怎么出现在您房中?” 他探头查看,眼中带着堪比斥候的目光,魏衡眉头突突直跳,一掌将人拍出去:“周瑜城,收起你那肮脏下流猥琐丑陋的目光,再看孤将你眼睛挖下来!” 周瑜城捂着鼻子,往后退,望向紧闭的房门,讪讪离开。 不看便不看,他不过是为楚太子守护安稳罢了。 “碰!” 魏衡关上门,胸口堵着一口气,尤不甘心,开门吩咐亲卫:“将人给孤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碰!” 亲卫:“……” 谁? 刚要询问,殿下便关了门。 亲卫虎目圆睁,面面相觑:“咱们这是要打谁?” 今日周将军与韩先生都有错,左边亲卫弱弱提议:“不如,咱们都打?” 右边亲卫四下看看点头,如此甚好。 两人带着心虚,大摇大摆招呼兄弟,往周将军位置冲去。 两人对视,一齐往前走,两位要怪,也只能怪殿下,不曾点名。 魏衡往回走,床笫传出窸窸窣窣声响,脚步一顿,回忆床笫间有什么,方才衣裳成了精? 掀开帘子,一只黑漆漆的东西正拉扯着楚时衣衫往自己身上裹,那玩意会动,有手有脚,竟像极个人,魏衡走近,将满身狼狈,邋遢的玩意提在地上。 魏衡本想将他丢出去,这东西手中紧紧握着楚时衣衫,魏衡唯恐将衣衫弄脏,这才轻了些手脚。 这东西并不会走路,将他放在地上,便吧唧一下摔在地上,肉与地板的碰撞,那通透澄澈的大眼睛中瞬间盈满泪水,抬头看他,伸出黑漆漆爪子。 见魏衡没有抱他哄哄,更甚抱臂望着他,眼中盛满兴味,吐出恶毒厌恶:“你哭,小肥肉,哭一个孤看看。” 只见地上这坨肉小脸瞬间皱在一起,眼泪大颗滚落,如他所愿:“唔哇哇哇哈,啊啊啊……” 啧,声儿不小,魏衡耳朵疼。 哭声似网,密密麻麻压来,心脏猛抽,看戏的嘴角一顿,转瞬扬起:“还挺有劲,再哭大声些,哭大声些,让孤见识你的实力?” “你这是想靠着哭让孤心慈手软?还是想哭没敌军福气,从而倒霉死?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肚子挺肥,没少吃吧。脸上肉也不少,真能吃啊,一般人可养的起你?”也不知韩光从何处掳来的肉团。 呜哇呜哇的,吵个不停。 “吵死了,别哭了,孤见识到你震慑敌军的本事,嗤之以鼻,这便收了吧。” “哇哇哇……” 魏衡好奇低头看来:“怎么着?讹上孤了?你还哭,不许哭,再哭孤将你剁碎了喂狼,不准哭!” 第129章 肥肉哭个不停 这坨肉小脸憋的通红,胖爪爪握紧拳头,望着他,露出两颗奶牙,脸上肥肉颤颤,通红一片,似没有脖子般,圆脑袋与身子间不过一点空隙,嗷嗷哭。 魏衡从不是仁慈之辈,见他停不下来,便沉下脸,气势逼人,止小儿啼哭:“孤允你三个数,停下!” “三!” “哇哇哇,咳咳咳呜呜哇哇哇……” “二!” “哇哇哇……” “一!” “哇哇哇……” 魏衡:“……” 该死的胖肉球,竟听不懂人话,不受他威胁。 将他紧紧攥着的衣衫抢回,放置妥帖,任由他伸着手,上下舞动,作法似的大哭,转身离开。 又脏又爱哭,不知谁家孩子,毫无骨气,成不了大器。 门口处 魏衡被这坨肉哭的头疼,心头蛐蛄蛹般发麻,浑身难受,揉揉眉心:“去问问韩光,他何处偷来的孩子,还回去。” 他堂堂太子,行的端坐的正,从不利用这等牙都没长齐的奶娃娃。 亲卫回答:“殿下,韩先生方才招供,道这是楚太子的孩子,我等若利用这个孩子攻城,定能引得楚太子出城,万箭穿心,届时楚军失了太子,人心惶惶,我等便可一鼓作气,逐个击破,拿下楚都!” 亲卫深觉此计妙,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魏衡脚步一顿,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韩先生说我等……” “不是这句,你说那孩子,是谁的?” 亲卫后知后觉殿下不妥,战战兢兢答道:“楚太子的。” 补充:“韩先生道,这是他好不容易以白玉葫芦自紫微宫引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楚都带出的楚国小太孙。” 魏衡嗤笑:“这孩子目测不过八个月,如何会是楚知之的孩子?” 八个月,那时楚时尚在魏都,如何去找女人生孩子。 无稽之谈! 如此想着,魏衡还是退回屋中,肉球正在竭尽力气够那件白色雪袍,要将衣衫扯了下来,他上前,将人一把拎起。 胖圆球尚不比手臂长,竟学会攀着床直起身子:“闹腾什么,当心孤将你丢出去,喂狼。” 如此脏的脸,如何看得出来容貌,将他提到屋后井边,打死一桶水,丢进去涮涮,提出,那张小脸上,依稀能辨别鼻子像他,嘴巴也像。 魏衡脸色骤然难看,他深居太子府,身子孱弱,如何去宠幸他人? 魏衡极力说服自己,与楚时眉眼相似,并不能确定是他,楚国皇室如此多旁系,许是哪个亲王的孩子,楚时不过抱养罢了。 定然如此,魏衡暗骂自己失了脑子,竟胡思乱想,将胖娃娃单手拎住。 崽崽瑟瑟发抖,抱着小手臂,面容苍白。 楚时将他养的极好,气色红润,白里透红,似一块透着粉的糯米团子,如今冰冷井水浇了一身,身子打着颤。 自去岁五月,楚时便与他断了联系,密影卫并未传回楚太子任何不妥,想是他不愿与自己联系。 魏衡反思,他洁身自好,爱他如命,身份尊贵,面容俊美,器大活好,楚时有何理由抛弃他。 魏衡思绪一转,眼神一狠,戾气横生! 定是楚帝逼他的! 他的阿时君子如玉,公子无双,最是爱他,珍视他,如何舍得任他相思苦等。 那日还是打的轻了,便该让楚帝少半条命,他这才不敢欺负阿时。 楚时不愿纳妾,他便将这小肥肉丢给楚时,话本中此事屡见不鲜,总有为人父母者,无端生事,生生拆散鸳鸯。 魏衡心疼,他的阿时受了多少委屈。 肥肉身上衣衫湿透,贴身放置的玉便如此露出,魏衡眼眸沉沉,抓住那块玉,仔细端详,是那日楚时一眼相中的玉葫芦。 垂眸看向怀中肥肉:“他从前最是珍视这块玉,竟舍得送你,想来是极讨他欢喜,哼,小小年纪,竟也是个心思深的,不知羞耻。” 崽崽伸出爪子去够,魏衡将玉拿走:“没收,这是孤夫人的东西。” 崽崽:“……” 他收回手,瞬间哇哇大哭,手脚挥舞着用力,魏衡蹙起眉:“不许哭,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哭,孤怎么会有你这等随时随地哭的孩子!” 楚时的崽,便是他的崽,他二人注定百年一体,永不分开。 崽崽憋着眼泪,小脸通红,扭过身,用屁股对着他,默默抹眼泪。 魏衡一愣,转而笑出声,从前楚时也这样,若是生了气,便转过身去,气急也不过默默垂泪,惹人心疼。 他将肉坨坨拎起,塞进怀中,拍拍背,不重力道,将人拍的空响:“别哭了,孤帮你保管,待你父亲归来,便还你。” 崽崽鼓着腮帮子,眼中盈满泪,捏着小拳头,唇角下压,崩死起胖脸,凶狠盯着他,粗喘着气。 魏衡看的心花怒放,笑容灿烂:“嘬嘬嘬,哭,你哭,孤今日倒要看看,你除了哭还有什么本事。” 目光落在他握紧他的的拳头,做不可思议状:“怎得,你想动手?孤一指头,便能将你按在地上爬不起来,胖肉团。” 崽崽嘴一瘪,涕泪交加,他挥动拳头,打魏衡下巴,自楚时不闻踪迹,魏衡少有打理,青色胡茬扎人,将肉拳头扎红。 楚霁低头望拳头,哭的更加伤心。 婴儿哭声极具穿透力,魏衡伸手捏住他的脸,让肉挤在一起,压下一个度的哭声:“不许哭!” 作势便要将他踢出去,喂狼最好。 将他丢在床上,极不情愿将楚时衣衫递给他:“行了,谁招你惹你,便如此讹人,以后不定要做个土匪,尽做些不如人意事。” 崽崽抱着父亲衣衫,翻个身,将脑袋埋进袖子,哭声更甚。 魏衡:“……” 好生嫌弃:“你不能出来哭,当心弄脏衣衫,谁家肉团似你这般,脏兮兮的,爱哭鬼,吃的如此胖,那肚子鼓的跟球似的。” 魏衡满脸嫌弃,若非需要这肉团将夫人引来,当真想将他喂狼。 他堂堂一国太子,竟也需要用一孩子,才能引来夫人见一面,无奈之举啊。 楚时睁眼,心口撕裂,呼吸难受,坐起身,随意穿上衣衫,顾不上整齐洁净,拉开帘子:“可有消息?” 第130章 楚太子传信 亲卫对视一眼:“殿下,守城将士道,那日的确看见一男子,白衣匪面,眼神清澈,面容周正,眉目阴邪,怀中抱着一孩子,孩子戴着一块白玉葫芦。” 楚时坐在榻边,压下喉头腥苦:“他……往什么地方去?” “卉州。” 楚时闭上眼,手作半拳,压下喉头痒意:“传信卉州太守。” 亲卫等待,不见楚时下文,便大着胆子询问:“敢问殿下,内容如何?” “空白麻纸。” “是!” 亲卫领命退下,楚时偏过头,以帕掩唇,擦去血迹,起身往书房去。 公孙先生敲响房门,语气略带焦急:“殿下!” “进来。” “殿下,小太孙……”触及楚时苍白面容,他止住话头,目露焦急。 楚时摇头,提笔手腕发抖:“无妨,他知他身份贵重,定不会有所动作,尔等且回去等着,近日,应有书信至。” 若知他是自己孩子,魏衡应当会邀他一聚。 挥笔写下书信:“将这个,传至卉州太守府,指名给魏太子。” 公孙先生深叹一口气,转而倒吸一口凉气:“是。” 魏太子竟在卉州! 他当真穿过桥梁,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卉州。 “殿下行程耽搁,可还要去边城?” 楚时脱力跨肩,停顿片刻:“尔等先行,孤转道卉州,不日便到。” “殿下单面与魏太子断了书信,唯恐他有怨言,开罪殿下该当如何?还请殿下从长计议啊。” “无妨,先生且下去准备,即刻启程。” …… 魏衡阴着脸,神情不耐,与这坨肉讲道理:“你还哭,尿了孤一身,你还有脸哭,闭嘴!” 三日内,他无数次想将这坨肉丢出去喂狼,忍耐触了底,十分不耐。 “你竟有脸哭,孤若是你,该将脑袋埋进沙里,活活憋死自己,多大了,整日不顺心便哭,你竟是比那爱死不死蚕更加难伺候。” “哇哇嗷嗷嗷。” “还哭还哭,闭嘴!” 崽崽光着屁股坐在床榻间,痛哭。 魏衡气上了头,转身便走,吩咐亲卫:“将里面的东西还有衾被丢出去!” 忍耐好些次,才将他丢去喂狼的话压下。 绕着院子两圈,亲卫手中捧着信件,疾步而来,魏衡斜眼望来:“你欠了夫人俸禄?后头有狗追,大晚上的,身后百岁姑娘看上你了!跑什么跑,屋中新丧也不至如此积极。” 亲卫:“……” 他垂着头,将信往前一送,粗着嗓子道:“殿下,楚……” “嚷嚷什么,你是明日开嗓,还是今晚叫卖?深更半夜,你活不起了?” “殿下,楚……” “叫魂呢你,出出出,这是孤的地盘,要出去你滚出去。” 亲卫:“……” 他不说话,将手中信件举高。 魏衡气笑出声:“哟,瞧不起孤,你举的如此卖力,向上天昭示不公,孤虐待你?瞧瞧自己模样。” 亲卫茫然抬头:“殿下,这是晚上。” 难不成此处夜黑风高,殿下也能将他看清。 魏衡叉着腰,理直气壮:“孤看不清,故而劝你自省,可曾上过学堂?听君一席话,全让佛祖为你留意去?你便低着头,找钱呢?你夫人落地上了?” 亲卫将手放下,满脸灰败:“……殿下。” 魏衡冷哼,继续输出,将人评头论足好一番叽里呱啦:“快些说,光阴寸金,尔等只知虚度光阴,无所事事,六博桌上一千秋,回头罔顾白首,看看看,孤脸上有你无度的物证,你还想告到朝廷。” “殿下,楚……” “说重点,楚太子加前缀叫清幽风雅,温其如玉,你等加便是不自量力,东施效颦,快些。” 亲卫深吸一口气,扬声吼道: “楚太子信件!” “你吼什么,你吼那么大声,想吓死孤谋朝篡位,改朝换代,荣登大……”魏衡停住,眨眨眼,转头望他:“你方才说什么?谁的信?” 亲卫闭紧嘴,将信往魏衡面前怼,只求他赶紧闭嘴。 谁家殿下如他一般,逮着一人,便往死里骂,便是那入土为安的先人也不放过。 魏衡接过信,瞬间笑容满面,春风十里:“不早说,纯纯耽搁孤时辰,下去下去。” 亲卫转身便走,从此不回头。 好想啐两口,大骂太子不是东西,分明是自己巴巴不停,转个弯便是他的错,可恨!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与他安了这些个罪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魏衡满眼亮晶晶,将信展开,将信中笔划拆开,一撇一捺看,看的嘴角上扬,看的心花怒放,看的心间野豹一夜万丈。 只是这越看,心间野豹死的越快。 唇间笑容僵硬,不敢置信再看一遍。 “吾之一子,于去岁七月二十五呱呱落地,如今七月有余,为魏太子亲子楚魏之争,祸不及子嗣,万求君于其尚有血缘一份,善待于他……” 往后还有何,在魏衡眼中成了虚幻,便是这一段,让他反复斟酌,不敢置信。 提着信,往烛火明亮处再看一遍,不确定,再看。 魏衡挪过四根烛火,捏在手中,一字一顿,将信看完,满眼呆滞,险些忘了呼吸。 阿时说什么呢,他的孩子?! 阿时真会说笑。 阿时从不玩笑。 当真是他的孩子? 是他的孩子,七月大,那时他尚在魏都。 为何是他的孩子,魏衡眼中充满不信任,他从未碰过别的女人,如何是他的孩子! 阿时这是造谣,他清清白白,俊朗非凡,独善其身,始终如一! 魏衡撑着头,将那最不可能的原因拉扯出,那是他的孩子? 不相信,不敢信,希望是他的错觉。 捂着一只眼,将信看过,确凿无疑。 楚时身中蛊毒,巫医提出以神物驱之,副作用不知,原是……这个吗? 军医说他的问题天方夜谭,像是出门撞了脑子。 阿时说他有子嗣,是他的孩子! 魏衡恍惚,军医才疏学浅,见识浅薄。 他与他断了联系,是恼他? 五月断了联系…… 楚时身子弱,这当是他千辛万苦,鬼门关走一遭带回的崽崽。 魏衡脸色一僵,猛然站起身,冲门外大吼:“孤的肉团子呢!孤的肉团子呢!” 第131章 阿时说他有子嗣 亲卫拱手,骄傲挺胸,满眼求夸奖:“殿下,肉团子已经丢出去,定不会吵到殿下,您且安心。” 魏衡:“……” 他安心……安的什么心! 晴天霹雳,六月飞雪,无间地狱,命不久矣! 魏衡一把拽过亲卫:“丢哪儿去了!带路!” 角落处 崽崽光着屁股坐在满是泥泞路上,眼泪流干,瑟瑟发抖,身旁是浸湿被衾,便是自己弄脏,年纪虽小,他也知嫌弃,任由夜中冷风肆意吹。 藕臂泛起青紫,他忍着泪,想往墙角缩一些。 院中亮起火把,一高大身影飞奔过来,将他笼入怀中,不顾脏污,小心翼翼。 魏衡低头一看,竟无事,小脸红润,身子暖融融的。 他狠狠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手足无措。 这胖团子是他的孩子? 楚时带给他的团子? 很是奇妙的感觉。 将外袍脱下,小心翼翼将他裹紧,转身。 亲卫举着火把,见殿下一动未动,有些许疑惑,却也不曾询问,我殿下不动,定然有所道理,所有人陪伴殿下僵持。 周瑜城一瘸一拐起夜出恭,见此处亮如白昼,探头查看,见众人一动不动,挠挠脑袋,吼一嗓子:“殿下,你们可是在排兵布阵?如何不叫上我。” 魏衡满心满眼都是怀中软乎乎的肉团,听他吼一嗓子,蹙眉不悦:“闭嘴!” 怀中团子动了动脑袋,委屈撇嘴,往衣衫里钻,可爱极了。 魏衡心碎,轻轻拍拍:“不哭不哭,爹爹不是说你,说丑八怪呢,乖……乖啊。” 周瑜城凑近些询问:“殿下,咱这是干什么呢?” 魏衡心情很好,欢天喜地情难自禁,心中万马奔腾,忘了本能,一本正经说出所思所想:“孤在犹豫……” 周瑜城洗耳恭听,能让殿下这般忧虑,定然是棘手事儿,他为君分忧的时刻到了,心中摩拳擦掌,心高气傲,粗着声儿道:“殿下请说!” 这若是能说出解决之法,取代张正良的军师之位,指日可待。 “孤在犹豫,该迈左脚,还是右脚。” 话毕,一脸认真,转头看着他,询一建议。 周瑜城满腔热血凝固,嘴角一抽,怀疑听错了:“……” 这句话有些许熟悉,他需得好好斟酌。 该迈左脚还是右脚? 左脚,右脚? 右脚? 周瑜城猛然抬起脸,神色复杂,低头一看,这才注意殿下怀中抱着一娃娃,奶乎乎的,看起来很好玩儿。 “殿下不如迈左脚呢?” 魏衡点头,将崽崽往上抱些,很轻,不足行军打仗一水壶重。 魏衡一路小心翼翼,将脚步放置最轻,询问一旁亲卫:“你们说他小脸如此嫩,靠着孤这衣衫会不会不舒服?若是不舒服,他能告诉我吗?” 虽未着甲胄,里头也非锦衣玉袍,有些粗糙。 亲卫,“……” 认真打量片刻后,实诚道:“殿下,我看不清。” 方才殿下以火把太亮,会让崽崽不舒服为由,让人退远些,灭了不少火把,摸黑回去。” 一群人灯下黑,靠着摸索前进,自然看不清。 魏衡:“……” 他将崽崽抱离一些,手臂发抖,格外紧张,如此便不会了。 几百步的路程,魏衡带着一群人摸黑回去,足足花费一刻钟,他盯着一群大老粗去太守库房中寻最柔软的丝绸锦被。 一群人将太守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出一丝:“殿下,那丝绸锦被是贡品,非皇室亲眷,不得享用,这太守府,并无这等东西。” 皇亲国戚中,便是公主,也只得一两块锦帕,嫡出公主,太子,帝后才有资格享用锦被这等昂贵物件,亲卫穷极一生,大多不曾见过锦被,殿下此等要求,未免强人所难。 魏衡轻拍怀中崽崽:“那便传信回魏都,给孤快马加鞭送来,将太守府中最柔软之物拿来,在床榻里侧做个小窝。” “不必管孤,快些将小窝弄好。” 亲卫手忙脚乱,将鹅毛弄的满天飞,魏衡警惕往后退些,护住怀中崽崽。 亲卫烧开温水,要为他怀中小崽崽擦擦身上污泥。 魏衡眼神不善,盯着守门亲卫:“你,扣一个月俸禄!” 谁让他将自己崽崽当真丢出去的。 还有传信的亲卫:“下次,不必顾忌孤在做甚,将信往孤脸上招呼。” 亲卫伸手,想要接过崽崽抱去清洗,魏衡瞬间沉下脸,盯着他,眼中杀意乍现:“做甚!” 亲卫身子发怵:“……殿下,抱小公子下去清洗身上泥。” 魏衡摆手,将崽崽往怀里藏:“不必,孤自己来。” 亲卫:“……” 弱弱问道:“殿下您会吗?” “不会!” 魏衡理直气壮,指着他:“你来教孤。” 亲卫领着魏衡往后院走,崽崽见那口井,小动作挣扎往魏衡怀中挤。 魏衡笑得晕乎乎:“你看,他可喜欢孤,一个劲往孤怀中钻。” 亲卫应喝些:“殿下将小公子放入盆中,用帕子将身上污泥擦干净即可。” 魏衡并不熟练,崽崽一脚踹翻盆,将他衣衫浇湿。 魏衡笑开颜:“不愧是孤的孩子,前途不可限量,力大无穷,有孤当年风范。” 亲卫没眼看。 小公子还脏着,殿下不知洒了几盆水。 他大着胆子,上前指导,在欲言又止中,任由殿下用西罗上供毯子将小公子抱在怀中,回屋。 屋中鹅毛依旧乱飞,亲卫手忙脚乱,不得其法。 魏衡蹙眉,低声训斥:“都做什么呢,动作快些,笨手笨脚,都小点声,孤给你们一柱香,还未弄好,一人十板子。” 想想补充:“扣两个月俸禄!” 亲卫:“……” 众人满头大汗,掐着点完成殿下要的小窝,魏衡先行比划两条腿,这才郑重其事伸出脚,一探虚实般往前挪。 眉眼含笑,紧紧盯着怀中崽崽,怎么都看不够。 眼睛像他,耳朵像他,眉毛鼻子,嘴巴像楚时,这便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崽崽,独一无二的。 将他小心翼翼放进被中,不等拉小被子,崽崽骤然哭出声:“唔哇哇哇~” 魏衡一蹦三尺高,手忙脚乱,左右比划,焦急计算如何将崽崽抱起,手舞足蹈,竟是比杂耍班子动作更多。 第132章 崽崽发热 抓耳挠腮,赔笑:“不哭不哭,是父王,父王……”父王怎么着你了,魏衡无力:“父王……父王不懂啊,你怎么哭了,可是不舒服?冷吗?还是想阿时了?” “哇哇哇~” 魏衡心间颤颤,将身段压低:“不如你告诉我,崽崽想要什么?你别哭啊,不哭不哭。” 亲卫:“……” 殿下糊涂啊。 周瑜城总算一瘸一拐挤出人群,往前头探头,说风凉话:“殿下,你如何将人得罪,他都不愿理你。” 亲卫:“……” 他眼中一言难尽,弱弱举起手:“殿下,孩子恐怕是饿了,属下观他面色红润,不如请太医前来看看?” “殿下从前喂小公子吃什么?” “米饭,肉!” 说的掷地有声,骄傲意满,他可不曾亏待这小东西。 亲卫:“……” 见魏衡回头,真诚看来,他忙磕磕绊绊解释:“属下成家数载,育有三子,略知一二,才疏学浅,殿下恕罪。” “七月大的孩子,不能食肉米,小公子断了乳,也当在喝羊奶。” 魏衡恍然,一脸求教:“那孤现在该如何?” 审视自身,平平无奇,魏衡犯了难。 太守府中尽是男人,何处为他找奶,自己也没有啊。 亲卫:“请太医,我去城外拉两头羊,挤些羊奶,殿下还是将小公子抱起,将头抬高,搭在殿下肩头,搂住脊背。” 魏衡点头,比划两下,无从下手,神色紧张,一脸郑重,他回头望来:“孤该用左手还是右手,还是双手一道用?” 亲卫:“………” 他上前为殿下示范,将小公子从小窝中抱出,放到殿下怀中。 软乎乎的小身子贴近,魏衡如遭雷击,一动不敢动,缓了许久,这才轻轻动动手,见他抱起,军医提着药箱飞奔:“哪里哪里,殿下何处受伤,可否清醒,可还有呼吸!” 魏衡觉得他炸耳,回头盯着他,低呵:“闭嘴,滚过来!” 军医脚步一顿,中气十足,应是没事。 放慢脚步走近,魏衡小心翼翼将怀中崽崽露出:“你快看看他,身子烫的厉害,他如今七个月,两日不曾进食,今夜吹了风,前些日子洗了冷水。” 军医:“……” 他弱弱问道:“殿下与这孩子有仇?” 丧心病狂,面目可憎啊。 多大仇多大怨,竟用此等下作手段,害人性命。 人儿不过七月大。 魏衡对上军医质问眼神,垂下脑袋,愧疚。 “发了高热,殿下命人将汤药煎好,与此药丸送服。” 亲卫打来井水,魏衡用小帕子给崽崽擦脸,小心翼翼,抖着手一点点擦拭,崽崽很乖,除却一开始大哭,便安安静静趴在他怀中,不哭不闹。 小脸通红,脑袋昏昏沉沉,也不过哼唧两句。 魏衡接过羊奶,喂到崽崽嘴边:“喝吧。” 亲卫:“……” 心中殿下高大形象碎了一地渣,有些不聪明的样子。 崽崽对着脸大的碗,眨眨眼,伸出小手扒拉,想将爪子放进去。 亲卫忙道:“殿下可用勺子投喂,一次少许,喂三成,等待半个时辰。” “为何,他既饿了,何不让他吃饱。” 魏衡不是那等狠心之人,还不能让崽崽吃饱。 军医没好气解释:“殿下饿了这孩子两日,两日不曾进食,便是大人狼吞虎咽,腹中亦受不住?他如今发着高热,身子抗拒旁的东西,喂食更加艰难。” 魏衡不敢反驳,虚心应下,摆弄两下,在亲卫帮助下逐渐熟练,将崽崽放在臂弯,小心与他喂食。 崽崽很是配合,喂来,他便喝下,很是好伺候。 魏衡满心满眼都在那张水润小嘴上,心地柔软,满身愧疚,将碗放下,亲卫端来晾凉汤药。 闻到药味,崽崽耷拉的眉眼抬起,眼巴巴看着魏衡,小手抓着他的衣衫。 魏衡将人放在臂弯处,如法炮制。 崽崽不解,抓着汤药往魏衡身边推:“啊!” 许是父子心意相通,魏衡竟能理解他意:“你说这是我喝的?你父亲时抱你时也喝药?” 楚时一国太子,身边宫人无数,喝药这时辰,崽崽应当会被抱下去,他能记住,楚时应是时常服药。 魏衡吐出一口气,眼眸沉沉。 回神,盛起一勺汤药,喂到崽崽唇边:“喝一口。” 许是从未喝过汤药,崽崽对这等并不好闻的东西略有些好奇,张嘴喝一口,小脸一顿,转瞬呆住,小脸皱在一起,转头便要吐掉。 魏衡不知他有动作,被他吐了一身,连同方才喝下的羊奶。 吐光的崽崽难受,大哭出声。 魏衡满脸紧张,转头看向军医,不忘将崽崽抱远些,身上湿,当心弄脏他。 军医与亲卫围过来,魏衡则拍拍崽崽背,又吐出一些,观份量,应是吐完了。 他满眼焦急,不知所措:“都愣着做甚,快些查看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吐了,是不是难受,孤该怎么办!” 魏衡于崽崽一头雾水,望着爱人痛苦而无计可施的无力感卷土重来,魏衡肉眼可见阴沉,风雨欲来,崽崽感受到压力,哭的更加用力,脸色由红转紫。 亲卫不得已冒犯,将孩子抱过来。 魏衡眼眸垂下,压迫极强:“你做什么!将孤的孩子还给孤!” 亲卫身子一抖,不敢说他吓到孩子,只得另寻借口:“殿下,您衣服脏了,抱着孩子,恐有些难受。” 魏衡扯开腰带,将上衣脱掉,露出紧实坚挺肌肉,小麦色肌肤上纵横交错新伤旧伤,腹部肌肉块块累叠。 随意捞起方才帕子擦擦胸口粘湿地方。 将崽崽抱回,警惕盯着亲卫,小心将之脑袋放在肩头,柔软触感贴上,魏衡身子一僵,强行镇定。 崽崽抓住肩颈处肌肉,止住哭声,抽噎着蹭蹭,军医端来碗,盛起一小勺,喂到崽崽唇边。 魏衡侧眸看来,略微紧张,好在崽崽折腾够了,困的厉害,哼哼唧唧配合喝下两成,再喂些羊奶,等待几息。 并未再吐,众人松了口气。 亲卫留下,其余人退下。 魏衡认真听着如何给崽崽拍嗝,环抱手势,恨不能提笔记下。 讲述至十分之一,崽崽扒拉着魏衡睡过去,他无心再听,摆手让人下去。 第133章 孤有后啦 任由崽崽趴在他胸口,听着那小小细细呼吸,陶醉。 伸出手指,挑起崽崽爪子,竟如此大点。 脸上有肉,圆嘟嘟软乎乎的。 还会吧唧嘴,作喝奶状,看的人心暖暖。 魏衡兴奋一夜未眠,怀中崽崽如何也看不够,便是头发丝,也让他留恋夸赞许久,眼睛像他,眉毛鼻子,嘴巴像楚时,这是天下最漂亮的崽崽。 脑中循环着这些特征,魏衡带微笑,从夜黑风高看到晨光微曦。 从晨光微曦看到日上三竿。 夜里崽崽醒了三次,魏衡依照学来知识,喂他吃东西,喝药,崽崽小声哼唧着,往他怀中拱。 没骨头似的小东西,魏衡生怕将人弄坏,屏息凝神。 魏衡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凑过去亲亲小额头,发丝,动作很轻,生怕惊醒他。 未时一刻醒来,丑时三刻退了热,肚子咕咕叫,魏衡笑开颜,软似水的肚皮动静传过来,直达心脏,欢喜的心间发疼。 醒来的崽崽睁开眼,咂咂嘴,撑着身子扬起头,只见魏衡含笑望向他,光着膀子枕着脑袋:“醒了!叫爹。” 崽崽眨眨眼,眼角挂着干涸泪痕,四下搜寻,魏衡搂着他坐起身,唤人给他端来羊奶。 周瑜城推开门:“殿下,边城外陷阱以备下,原州那处,陈柳拖着呢,我等今夜便可挥兵往楚都,定能打楚军个出措手不及。” 魏衡满脸笑意,哄着崽崽吃羊奶,闻言抬头:“不去,孤得养孩子。” 周瑜城:“……” 神色复杂,方才殿下说什么。 “殿下,你何处抢来的崽崽,虽说与殿下很是相似,终归是旁人家的,您不能占为己有。” 魏衡一个眼神未给,命人将他丢出去,不与蠢人多做纠缠。 他望向崽崽,挑眉:“他蠢,爹爹聪明,认得出崽崽。” 魏衡挑眉,舍了脸面胡说八道。 喂完最后一口羊奶,楚霁伸出爪爪,扒拉着碗:“啊啊啊。” 魏衡忙叫人再去挤一碗,喂食过后,将崽崽抱起,搭在肩头,往外走去:“爹爹带你去看看,你父亲的江山,爹爹的江山。” 四月天昼夜温差大,魏衡不愿委屈崽崽随意穿些衣衫,传信魏都加紧赶制,索性便用上好羊绒毯包着,时时抱着。 崽崽不哭不闹,小脸略有些苍白,魏衡转道去了军医处,要了些糖丸,这才抱着他游荡:“看这处,这是卉州太守府,认字儿了吗?” 崽崽仰头看他,眨眨眼不语,小脸上面无表情,哼出一股气,逗的魏衡哈哈大笑:“不会也没关系,魏都男儿大多两三岁不会言语,你还小,已是楚魏最聪慧的崽崽。” 楚霁将小拳头放入嘴中,露出一点笑。 魏衡看的欢喜,凑过去:“给爹尝尝。” 崽崽大方伸出一只爪子,魏衡当真张嘴,要将他含在嘴中,楚霁忙缩回,笑露出牙床,弯了眼。 魏衡作势要追去,崽崽忙将脑袋往他怀里躲,魏衡眼前一亮:“崽崽不过几月,便知掩耳盗铃,不愧是孤的孩子,好生聪慧。” 崽崽用小拳头遮住眼睛,不见动静,转头望来,挥动手臂,要直起身。 周瑜城坚持不懈,又找过来:“殿下,打仗啊,咱们排兵布阵如此久远,如何能半途而废。” 魏衡将崽崽举起,听他乐的咯咯笑,唇间笑意不减,耳边周瑜城叨叨叨,魏衡收敛笑容,将崽崽脑袋放置肩上,沉下脸:“周将军去岁成亲了。” “对啊,殿下坐的主桌。” 平白问这个做甚。 魏衡似笑非笑:“想来新礼,夫人对你也不甚满意,周将军如此痴迷打仗,这是时辰太长,你闲得慌,不知给家中夫人去封信?” 总有心思往他面前窜。 周瑜城:“……” 这个丧良心的殿下! 想当初他新婚燕尔第二日,正抱着夫人傻乐,暂且抛下威武周大将军面貌,不料天不亮便被殿下拉去商谈计谋。 他曾直言不讳,那是他洞房花烛夜。 魏衡便是如此似笑非笑看他:“若是此次战役败,孤赏你几门小妾,让爱卿尝尝家宅不宁的滋味。” 新妇方才过门,殿下这是要害他呀。 是以这才操急战事,想着早些回去,夫妻团聚。 竟被殿下如此颠三倒四,颠倒黑白。 周瑜城嘴笨,大块头只会生闷气,望着殿下肩头孩子:“殿下!楚太子安坐楚都,您难道不想见他?” 魏衡挑眉:“你想晓之以理?” 肩上崽崽扭动屁股,指着门口,似要出去,爪子揪着魏衡衣衫,很是着急:“啊啊啊,啊啊。” 魏衡忙换上一脸笑,拍拍他,往外走:“好好,咱们走,大父带你出去玩。” 周瑜城跟上,魏衡望他一眼:“不急,周将军且回去,孤自有打算。” 周瑜城:“……” “殿下,这孩子是谁家的?” “孤的,孤有后啦,这是孤的长子!”魏衡满脸笑容,炫耀似的给周瑜城看看崽崽的小手,笑容满面。 吝啬只愿给他看看小手。 周瑜城:“……” “殿下莫要说疯话,魏都那些个女人一旦靠近,你便直言人家身上臭,谁愿意给您生孩子。” 魏衡不满,离他远些:“周瑜城你好生粗俗,若是教坏孤的嫡子,你便去做驸马。” 说着快步离开,任凭身后人骂骂咧咧。 魏衡出门晃荡两个时辰,抱着睡着的崽崽回房,将他放在小窝中,亲自烧水为他擦手擦脸。 楚时喜净,应当也是如此教导崽崽,他随意惯了,却不能打乱楚时阵脚。 将小脚丫捧在手心,竟如此大点,塞进口袋,便能带走,低头亲一口,胡茬将小脚丫扎红,魏衡忙缩回脸,转身收整自己。 书房内 魏衡铺开信纸,龙飞凤舞写下书信,张狂桀骜:“你儿子在孤手中,若想见他,便到卉州太守府相见!” 落款,魏衡犹豫片刻,写下名字,交给密影卫,即刻送去。 魏都 魏后直起身子,神思恍惚:“你说什么?他要东西两个织室停下手中所有衣衫,加急一些小衣裳?” 内侍监将太子送来尺寸呈给皇后,魏后蹙眉,握着皇后手的魏帝忙松开,正襟危坐,眼神正直。 第134章 楚太子求见 他无错无过,魏后少有蹙眉,应是那小子做了错事,可不能牵连他。 魏后放下手中尺寸,起身:“备车,东西织室尽早,本宫亲自与他送去。” 魏帝天塌了,不敢置信抬头,难以接受这噩耗:“皇……皇后?” 要弃他而去了? 这如何是好? 皇后如今哪还有心思听他言语,转身大步离开,打算亲自往东西织室去盯着,心中紧张。 魏帝:“……” 蠢儿子害他啊。 …… 楚时一路昏昏沉沉,面容消瘦,跟随太医擦着汗,时时研究着楚时身子,本是四日路程,生生拖欠三日,这才抵达卉州。 卉州城楼上,早已换成魏国旗帜,密影卫打马停下,城门打开,一队人马使出:“来者何人?” 密影卫亮出玉牌,“楚都太子时特来求见!” 守城将领并未为难楚时一行人,由一队人护送,复行两日,抵达卉州太守府。 魏衡早早等在门口,见楚都马车出现,忙转过身,面墙深呼吸,按下心头奔跑小鹿,转身,走过去。 楚时掀开帘子,魏衡张开手臂,笑容满脸:“阿时!” 楚时瘦了不少,从前清瘦,他便觉不妥,如今更甚,一身青色云鹤袍,发冠高束,魏衡一愣,去岁楚时便二十,是及冠了。 楚时看他,英朗面容如旧,猿臂蜂腰,张力十足,一身黑金色蟒袍贵气凌人,他伸出手,搭在他肩头,魏衡将人抱下马车:“轻了许多,可是不曾好好用膳?” 楚时垂下眸子:“阿霁呢?” 魏衡不愿放下下来,楚时也不强求,询问起崽崽近况。 “阿霁?” 楚时点头:“霁月风光,霜消雪止,朗月清空,是他的名讳。” 魏衡点头:“好听,不愧是阿时起的名。” “他姓楚。” 楚时挣扎,想教他放自己下来,与他姓,魏衡应当明白他之意思。 魏衡霸道惯了,这又是他亲子,楚时心知极难要他放手。 魏衡低头看他,望着他,快速低头亲一口,搂紧,唇角勾起,眼中冷意一闪而过:“不许动,这冷了孤一年,如今才见,才抱了多久,这便吝啬了?” 见他不语,魏衡将人抱进屋,放下,压低声音:“睡了一个时辰,也该醒了,阿时且等一下。” 魏衡转身,楚时抓住他的衣袖,见他回头,楚时抿着唇,垂下眸子,一时难言。 魏衡掀开帘子,往里走,很快抱出刚睡醒的奶团子,崽崽抬头看来,见是楚时,嘴角一瘪,嗷嗷哭出声。 魏衡身子一僵,忙将他翻个身,狂使眼色。 这小崽子,这些日子可不是这样的。 他们昨夜如何商议的,都与他说好了,不提初时那些不妥,权当给爹一个面子,他怎的出尔反尔,今日便不管用了。 崽崽哭着扭动身子,魏衡险些抱不住。 魏衡瞬间失了力,手足无措,给楚时陪着笑,给崽崽赔着笑:“不是,他这些时候不这样,我与他说好了,不哭……” 察觉说漏了嘴,魏衡移开目光,捂着眼,哭笑不得。 楚时将孩子接过。 低头看向崽崽,哭的小脸通红,身量比来时胖了一圈,将崽崽竖起,轻轻给他拍背,温声哄他:“不哭了,阿霁受委屈了吗?” 魏衡忙凑上来:“没有,我没有欺负他,阿时你相信我,他定然是饿了,对,是饿了,这才哭的。” 楚时抬头望他,意味深长。 崽崽停下哭声,舞动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回头看向魏衡,眼泪成串落下,将脑袋往楚时怀中一埋,哭声更大。 魏衡:“……” 心死了。 他怎的不知,小东西如此记仇,竟憋的住,如今才告状。 昨夜与他说的如此多,都愿给一笑脸,今日便变了。 魏衡重整旗鼓,他不会说话,楚时不能理解他的意思,自己还有操作机会:“阿时,我……” “你给他冷水沐浴?染了风寒?将他丢出去?” 楚时低头安抚崽崽,见毯子以内什么都没穿:“还不给他衣裳?” 魏衡瞪大眼,看看崽崽,再看看神色冷下的楚时,嘴皮颤抖:“我……我没有,他都不会说话,阿时你不能……不能冤枉我。” 魏衡上前,便要将崽崽抱回:“阿时你且等等,我与崽崽有些事儿需得私下详谈。” 楚时转过手,避开他,搂着楚霁,坐于榻前。 魏衡后背窜起凉意,不发一言。 孩子坑爹啊。 楚霁趴在楚时怀中,闻着爹爹身上气味,回头看向魏衡,将手指头塞进口中,咯咯直笑。 魏衡心在滴血,他竟还笑得出,坑爹玩意儿。 魏衡发觉自己气不起来,心中无奈,竟也跟着勾起唇角。 老实赔罪,将门一关,一箩筐的话宣泄而出,崽崽在父亲怀中笑的开心,吃着小爪子,直闹腾。 魏衡一步步靠近,握着楚时手腕,往自己脸上招呼:“阿时大人有大量,孤当真不是故意,还请夫人见谅。” 方才魏衡将他抱在怀中,其身上奶腥味重,近日应当将他照顾的极好。 楚时并未揪着不放,低头看他:“用午膳了吗?” 魏衡瞬间撑起头:“他刚睡醒,得等等。” 楚时点头,转瞬失了力,魏衡眉头一皱,唤人将崽崽抱下去,他眉眼中带着警惕,一字一句叮咛侍从:“你好生抱着,不许走远,孤待会儿便将他抱回。” 亲卫点头,习惯殿下这防贼的模样。 目送崽崽离开,魏衡大步上前,将楚时搂进怀中:“脸色怎得如此难看,孤让军医过来给你看看。” 楚时摇头:“不用。” “住嘴!”魏衡瞪着他气势急转直下,骇人:“等你好了,孤再与你算账!竟敢与孤断了联系,楚太子好本事,如今不也落回孤手中,鞭打责骂,孤有的是手段。” 轻柔将他抱起,放在床笫间,眉眼冷淡疏离,起身,叉着腰背对他。 楚时垂下眸子,轻轻勾唇。 自方才一见,尽管魏衡带着笑,楚时总有不实感,二人仿若所隔山海,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他想念此人,夜中思绪如藤,将他牢牢锁住,望着身旁稚嫩身影,一遍遍描绘相似眉眼,思之如狂。 第135章 楚太子离开吧 方才不觉酸涩,如今得来一句训斥,这才有些许实感,楚时开心,却也难受,见他转头不愿看他,强撑着坐起身:“殿下。” 魏衡不理,身形未动。 楚时起身,往他处走来:“殿下,你很生气吗?” 这问的什么话,原是他气的不明显,魏衡笑出声,转身,目光略过那双眼落在窗脚铃铛处,眼不见,心不乱,自不会心软。 “楚太子这话说的怪极了,孤为何生气?缘何恼?不过是些陈年旧情,你不会以为,孤念念不忘,卧榻之侧,有你一席之地。” 楚时垂下眸子,压下胸口酸意,温声开口。 “我等一岁未见,我很想你。” 魏衡瞳孔地震,一瞬收敛,握紧拳,背过身去,嗤笑:“我竟不知,楚太子如此痴情,所为之事如此决绝,让人唏嘘,竟认不出殿下情深不寿。” “楚太子的思念值几个钱,你清高孤傲,事事一力揽下,如今竟不顾身份花言巧语可有半分君子之风?储君之尊,说出这等示弱之话,竟也舍得下身段,这是瞧着从孤手中夺回孩子无望,便想着故技重施。” “自初见时起,楚太子想来没少利用孤欢喜你,爱重你,将孤耍的团团转,楚太子识人断魄,是拿捏人心的好手,不加利用,的确可惜。” 藏入袖中手指轻颤,魏衡回头看他一眼,恰巧见他眼角划过泪,心脏仿若巨锤砸下,差一厘,便要转身将他拥入怀中。 “从前,孤视你眼泪千金,从不肯你黯然神伤,委屈了去。” “美人垂泪,的确惹人怜爱,如今,楚殿下便当为从前情谊留些颜面,莫要刻意如此,失了储君风范。” “孩子孤不会给你,楚太子五国名声响亮,才谋无双,如此有本事,大可将之抢回去,孤这处庙小,留不住楚太子,还请自便。” 魏衡抬步离开,四肢仿若不听使唤,僵硬的厉害。 他自分开,便日思夜想,情到浓时,尚顾不得太子之尊,搂着衣衫,心口泛酸,穿着楚时衣衫,体会他在时模样。 他想将人搂进怀中,诉说思念,宣泄感情,入那销魂之地,抵死缠绵,醉生梦死。 却在见他一眼时,晓得他之所来,不过权宜之计,终有一日,他还是会与自己划清界限。 楚时与他同枕而眠,魏衡高居太子之位,如何便是愚蠢之辈,他那分道扬镳的意志如此明显,他怎能不知。 楚魏之争终有一日,楚时拘泥于国,从不肯信他,将自己放在最不重要之位,即便让自己痛苦,也不愿踏出一步,与他敞开心扉。 魏衡不愿过那两眼一睁,都在寻找夫人途中,他非要将楚时拉出作茧自缚,要他看清楚,楚魏之争,从不是他彼此折磨的理由。 这个人,既入了他的眼,便该是他的,休想逃开。 回味一番方才说的话,魏衡有些虚,回到书房,写信痛批给他出这等馊主意的文臣:这到底行不行,行不行,若是尔等将孤的夫人作没了,你们一个个,便等着贬官流放,啃石头去! 尔等可曾见过我那夫人伤心垂泪模样,若他伤到极致,转身便走,孤情何以堪? …… 魏衡之所以信任这群狗东西,全然因着文臣数量大,足有三十多人,便是太傅也在其中。 楚时是文客,心思难以揣度,魏衡若非拉上满朝文武,如何能将人拿下,三人成虎,他魏都雄狮百万,不愁抓不到他夫人。 遥想知晓崽崽存在时,魏衡传信回魏都,要满朝文武为其出谋划策,为魏氏后世百年考虑。 信中更是扬言,若非楚太子他此生不娶。 大臣本不愿随他胡闹,传阅小殿下画像时,个个看直了眼。 这等漂亮的崽崽,必然得是魏氏子弟! 项燓敲门:“殿下,殿后召见!” 魏衡笔下一顿,抬起头:“母后?母后何时来的,怎得无人通知孤?” “哼,通知你,太子想如何?拦着本宫看孙儿?” 魏衡:“……” “碰!” 大门被踹开,皇后看向往房梁逃窜的魏衡,一抬脚,将身旁花瓶砸过去,魏衡闪身避开,将密影卫推远些,他可没忘记这群玩意儿喜欢吃里扒外。 躲在柱子之后:“母后你怎么来了!” 魏后冷笑:“本宫怎么来了,问你呀,听说你泼本宫的孙儿冷水?大半夜将他丢出门去?” 周瑜城点头,义正辞严:“殿后,我等所言,句句属实,亲卫可作证。” 跟在他身后的亲卫迟疑着点头,将脑袋埋进胸口。 殿后威仪太重,他不敢不从,殿下会理解他的吧,会理解他吗? 他可是因此丢了一个月的俸禄。 魏衡恨不能将周瑜城瞪穿,伺机找机会逃走:“母后,那都是误会,那可是孤与阿时的孩子,孤如何会丧心病狂如此对待亲子,您哪儿听来的谣言,不可信的。” 魏后出生武将世家,褪下凤冠罗裳,一身飒爽红衣,往门口一站,魏衡也怵她三分:“母后,你离开魏都,父皇可知道?一日折子如此多,他忙的过来吗?” 魏后厉声训斥:“少插科打诨,本宫问你,你可曾做过!” “不曾!” 魏衡不承认,母后总不能动私刑。 亲卫见殿下与殿后僵持,免得伤及无辜,不住往后退,退后十米,魏后不知何处寻了机会,逮住殿下,便往耳朵上招呼。 魏后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他刮了给崽崽助兴。 “那不过七个月的崽,你将他丢到外边,夜中如此冷,若他身子孱弱,你知不知晓后果?” “楚时身子弱,若将身弱传给崽崽,你那荒唐行径可知会为他招来什么?一国太子,你是生了猪脑?蠢笨至此?本宫怎得生出你这等负心薄幸的蠢瓜儿子,啊?” 魏衡面色痛苦,任由老母亲扯着他耳朵,倒吸一口凉气,梗着脖子:“我没有……啊!君子动手不动口啊母后,您高抬贵手啊母后,耳朵要掉了母后,撒手啊母后。” “你还知道老娘是你母后,方才一跃而起不是挺高兴,你如今得意呢?张扬呢?放纵呢?目中无人呢?” 第136章 楚太子不走吗? 魏衡:“……” 他认怂,他不敢:“母后,孤是储君,儿臣不要面子的吗?快撒手,当心旁人看了去,您好生不懂事。” 魏后恨不能将耳朵揪下来:“你这会儿知道自己是储君?你将亲子丢出去的时候,想没想过那是未来储君?便是不知他身份,你这猪脑子放外头一夜都能冻坏,那还是个七月大的孩子。” 魏衡忙跪下,随着魏后力道左右摇摆缓解耳朵火辣辣的疼。 “孤错了,孤做错了,您轻点,轻点。” 魏后见他这只耳朵通红,转手换了另一只:“疼?我孙儿疼不疼,你若是让楚太子知晓,他疼不疼?本宫一生积德行善,怎得养出你这悍匪?” “你还欺负他,欺负他,本宫让你欺负他,早知今日,你七月时,本宫也该让你尝尝人心险恶,夜中寒凉,啊?” 魏衡一言不发,抓着魏后手腕,祈求他轻些。 魏后亲自教训,犹不解气,命人将他拖下去,赏十板子,这才心急如焚,往崽崽所在之处走去。 楚霁刚刚喝完羊奶,转眼便落入一道温暖怀抱:“哎哟,本宫的心肝儿,你受苦啦,没事啊,没事,皇祖母来了,皇祖母狠狠教训你父王。” 身后跟随而来的太医忙上前,为小殿下诊脉。 魏后为他拍背:“如何?前些日子吹了冷风,感了风寒,如今可好透了?本宫的孙儿有无大碍?” “尔等快些,王太医,李太医,给本宫好生诊!” 院判忙应声答是。 楚霁并不怕生,待在魏后怀中也不哭不闹,太医要他抬手张嘴,都能配合。 方才放下碗,崽崽应是没来得及拍嗝,见他裹着毯子,里头小身子光溜溜,魏后蹙眉看向亲卫:“小殿下怎得不穿衣?快,黄鸿明,快将上好的蜀锦袍呈上来。” 魏后将他抱到帘子后,为他穿衣,抚平衣衫褶皱。 粉雕玉琢的娃娃穿上一身正红,戴一顶虎头帽,虎头鞋,肉嘟嘟的小身子往那处一坐,让人心都化了。 从袖口中摸出两对金镯,为他戴上,兀自欣赏一番,魏后笑开眼:“好看,崽崽是这天下最漂亮的宝宝。” 镯子由三清观主加持,送去三清祖师面前,承接神光,镯子镂空,里头调制上千种养身益气的香料,最适合不足岁的孩子。 崽崽伸出两只爪子,眼中划过光,喜笑颜开。 魏后笑开:“自小爱财,怎得与你爹爹一般,像他不好,崽崽该像父亲多些,你父亲啊,国士无双,智达天听,内敛沉稳,为天下表率,是比之你爹爹的人。” 崽崽摆动大腿,咯咯直笑。 魏后一口一个心肝,爱不释手。 魏衡挨了一顿打,拖着伤体来接亲亲宝贝,抬眼便见母后满眼慈爱,逗的怀中崽崽开怀大笑。 楚霁是一开朗宝宝,谁与他都能谈笑风生,路过小狗,他也愿招手问候。 魏后抱着他,路过魏衡,无视魏衡,走了! 魏衡:“……” 怕老母亲见他不顺眼,再教训他一顿,魏衡目送崽崽离开,转道回了屋,楚时虚坐榻间,见他回来,目光落在他身上。 魏衡心脏一沉,忍住冲去脚步。 他脸色苍白,可是身子不适? 察觉他许久看着,楚时与他四目相对,魏衡入了迷般盯着瞧,心中满是欢喜,直觉不妥时,他已走到他面前。 “楚太子还未走?” 楚时盯着他的眼:“殿下希望我走吗?” 魏衡抬起手,抚上他的脸,弯腰靠近,二人近在咫尺,呼吸喷洒在对方脸上,将眼底情绪一览无余。 “孤的希望竟也有一天请的起楚太子开尊口?你何时考虑过孤?即是认断了楚河汉界,何必装出一副舍不得孤的样子。” “楚时啊,你这副皮囊,当真可恶,分明是一副委屈极得模样,对孤,却是狠心极了。” 楚时不适此等压迫,往后退些,魏衡见状,身子后仰,冷嗤一声,转身便走。 楚时握紧手中杯盏,目送他离开。 魏衡沉住气,离开,关上房门,鬼鬼祟祟往里探望,转身回到书房:“那群老头可有传回消息?” 密影卫将手中信件奉上:“殿下。” “到底行不行,孤若是当真将人气走如何是好。” 他从未听过这等疏离计谋,阿时身子不适,他如何能如此对他? 展开书信,首句:小不忍则乱大谋!殿下想要抱得美人归吗?殿下想要结秦晋之好吗?殿下想要小殿下日后唤别人爹吗?淡定…… 魏衡一口气憋在心口,坐立难安。 开弓没有回头箭,魏衡即便虚,也不能中途而废,他看向密影卫:“魏都那些个老头中,没成家的,逛花楼的,正直眼中只有百姓的,一日一小妾的,都赶出去。” 让尔等与他做军师,魏衡恐怕此生都得光棍。 回完书信,魏衡总觉手中空落,想儿子。 崽崽窝在祖母怀中,见到魏衡,老远便伸出手,小手指晃荡,笑容灿烂:“啊啊哈哈哈,啊啊!” 魏衡快步几步,趁其不备,将崽崽接过来,视线陡然增高,崽崽倒腾着腿,将爪爪放进嘴中,魏衡笑出声,低头看他:“用晚膳了吗?” 魏后眼巴巴看着崽崽,蹙眉:“你当心些,小心摔倒,政务都解决了?将霁儿给本宫。” 魏衡侧身躲过,转身就走:“咱们去找你父亲。” 魏后脸色阴沉,指着魏衡背影,“你当心些,别将孩子摔了。” 楚时放下手中信件,抬头看去,魏衡将崽崽放在脖颈,楚霁抓着父亲头发,脚丫晃荡,爹爹扶着他的腰,居高临下看见父亲,伸出手便要他抱。 空中氛围冷凝,魏衡扫他一眼,率先将目光移开,弯下腰,楚时将崽崽揽进怀中,接过亲卫手中羊奶,一勺一勺喂他。 吃饱喝足,楚时将崽崽交给亲卫,魏衡眼巴巴盯着,便要上前,将崽接过,楚时轻声唤他:“殿下。” 魏衡脚步一顿,冷淡询问:“楚太子还有事儿?” 楚时绕到他面前,仰头看他,抬手握住魏衡手腕,触感微凉,心弦波动,险些想要将人搂进怀中。 忍住!忍住! 他的崽不能唤别人爹。 第137章 孤没脸见人 楚时握紧魏衡手腕,攀着他的肩,踮起脚尖,魏衡呆愣,随即反应迅速避开,往后退一步,眼中闪过惊恐:“你做什么!” 他他他……他想亲自己? 亲自己? 魏衡心中小人穿着草裙跳起舞,天地满是欢喜颜色。 理智呼天喊地,穷尽手段,这才唤回一丝神志,魏衡大惊失色。 不好,是美人计! 阴险,太阴险,还好他慧眼识珠,一眼看透,忍住本心,往后退步。 楚时见他后退,眼中抗拒,生出羞恼,抿着唇,浑身不自在,心口恼的厉害,恼羞成怒,便抬起手,打他胸口,用了狠劲,眼眸羞冷,望他一眼,转身往帘子内走去。 魏衡愣在原地,捂住胸口,眼神清澈,神情恍惚,还摸他?楚时摸他做甚? 嘴角上扬,心头小鹿癫癫往南墙撞去。 四下无人,楚时回到帘后,魏衡胸腔激荡难抑,探出左脚,一蹦一跳。 嘿嘿,他呀,今天心情好,楚时竟然主动摸他耶。 跳出门槛,魏衡将胸口衣衫拨弄,超大声作压低状:“哎呀,孤这衣衫,便被内人弄乱。”抖抖平整交领,“看看这皱的,孤还如何出去见人。” 亲卫目不斜视。 魏衡站在门口迟迟不走:“孤这衣襟乱的呀。” 他看向一旁亲卫:“哎,你,你看看,孤这衣襟乱的。” 亲卫:“……” 殿下大可不必如此在意。 人在皇权下,亲卫捏着鼻子作担忧状,仿若看见并不存在的褶皱:“殿下这衣衫是谁弄的,好生不小心。” 他自是知晓谁弄得,屋中唯有楚太子。 魏衡扬起唇角,笑得开怀:“还能有谁,就是那楚都的太子,看着温润而泽,如水似玉,不想竟也会动手。” 亲卫:“……” “你看看,孤这衣衫,如何出门见人。” 亲卫干笑两声。 魏衡大步往外走,从前避周瑜城如蛇蝎,如今竟主动凑上去,好一番表演。 亲卫好不容易偷得空隙,将小主子抱到亲卫住处,左右看看,对身旁兄弟招招手:“来来来,看看咱们的小殿下,殿下那小气鬼,平时抱着防贼似的,我这可是从楚太子手中接过来的,给你们开开眼。” “快些认,快些认,小主子困了。” 崽崽放眼望去,一群大男人将他围在中间,眼神放光:“好漂亮的小殿下,想摸摸。” “我从未见过如此可爱的崽崽,楚太子便是天颜,子嗣更是漂亮的难以形容。” 搂着楚霁亲卫忙将人踹开:“去去去,少用你那脏手碰小殿下,我跟你们说……” “说什么?” 好生熟悉的声音。 亲卫身子一僵,方才神气十足不复在,转瞬歇了气势,不敢置信回身看去:“殿……殿下下。” 他错了,他就是想让兄弟们看看活的小殿下。 崽崽挣开亲卫手臂,往前爬去,魏衡生怕此处地板不平,伤了小家伙,忙将崽崽抱起:“这是塞赢了豹子,他将畜牲胆借你?胆敢偷孤的孩子!” 亲卫索性破罐子破摔,愤愤不平,望向魏衡怀中,目露痴迷:“殿下未免太小气了些,小殿下将来是我等砥砺效忠者,何至于一面都不让见。” 魏衡冷哼,抱着崽崽就往回走:“任你磨破嘴皮,这都是孤的孩子,你那不足三两处,生不出这等惹人怜爱的崽,便要劝慰自己安分。” 亲卫:“……” 谁小了!谁小了! 崽崽蹭着魏衡胸口,寻一舒服位置,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小动作人模人样的,魏衡看的稀罕,凑上去猛亲三口。 崽崽情绪稳定,不哭不闹,很快睡过去。 魏衡将他抱回屋中,放入小窝,踢飞鞋履,躺在崽崽身旁。 楚时:“……” 便见魏衡将整个窝挪向自己,一点点挪,一处一处拉,总算将崽崽挪进怀中,让他趴在自己胸膛,为他盖着被子,亲亲爪爪,枕着手臂含笑望他。 “殿下。” 魏衡忙将手指抵着唇:“小声些,他睡了。” 楚时:“……” “霁儿睡觉很少醒,殿下可让他自己睡。” 魏衡为他掖被子:“那不成,孤得看着他。”抬头看来,一时忘记他正在生气:“阿时,谢谢你。” 后知后觉想起,他赶紧收敛笑容,沉下脸,往下一看,瞬间破功。 楚时坐在床沿,望他:“殿下要一直如此,冷着我吗?” 魏衡硬着心肠,抬头,只见他泪水划过脸颊,那双清冷眼眸染了红,无声无息,魏衡呼吸凌乱,将崽崽放回小窝,将人搂进怀中。 手忙脚乱哄道: “阿时别哭,是孤错……” 魏衡身子一僵,暗道不好。 文臣自万崇关赶到卉州,以太傅为首,正趴在墙角,听闻里头动静,听他瞬间道歉,安阳王率先扶额。 太傅紧随其后,几人交换眼神,往后退,退至凉亭中。 安阳王来回踱步:“殿下这便被拿捏,我等那一百零八个计划,便如此泡了汤,没骨气啊。” 大司农喝着茶,嗤笑:“殿下历来如此,各位今日才知殿下此等德行?楚太子善于人心,可不是老夫妄自菲薄,殿下如何比得过?” 这等情况,便想要抱得美人归,谈何容易,如此下去,这魏氏江山,迟早得姓楚,太子乐颠颠奉上,恐怕认为自己聪明极了,竟寻了个如此聪慧的办法。 直叹软饭香甜可口。 太傅痛心疾首,直叹门风不振。 安阳王:“那如此还怎么办?” 那楚太子如此厉害,殿下贴上去,过些时日一准被甩,男人不矜持,旁人如何珍惜? 太傅看向大司农:“小殿下可是我魏国嫡嗣,大司农何至身于外,不发一言,倘若殿下与楚太子分崩离析,依照殿下倔强,恐今生孤寡,我大魏,岂有千秋万代,你若有法子,速速说来,救国之危难啊。” 他们这些个老骨头,最是知晓魏衡习性,他说不愿,便是将人绑了,他宁愿自缢,也不会妥协。 若大魏的太子妃不是楚太子,殿下还有谁人要? 魏都的高门贵女被殿下得罪了个遍,若他回头,谁又愿,即便是捏着鼻子愿,这心里头也不爽快,经年如此,岂不生怨怼。 第138章 一次不成两次 魏国帝后同治,平分政权,若是生了怨怼,朝廷又该听谁的? 帝后一心,国之繁荣,分崩离析,党派之争,国将逆流而下,大厦将颓。 朝中不对付那是从前,如今事关身后百年子嗣血脉,再斗下去,便是几个老头该死。 大司农放下手中茶盏,没好气:“老夫还有什么办法,家中夫人就教了这个,说是百试百灵,殿下把持不住,软声软语又贴上去,老夫还能有什么办法。” 一时无言,相对沉默,气氛诡异。 安阳王看向太傅,提议:“家中夫人倒有一计。” 丞相一拍桌,怒骂出声:“老东西,都什么时候,竟还藏着掖着,你想看我族绝后不成,快些速速说来。” 大司农望他一眼,丞相目光略过在场武将,有些尴尬,从前文臣自诩雅量,总被殿下辱骂个个戏班好手,一唱一和经久不消,文臣自此便总不愿在武将面前落俗。 不想今日一激动,将多年积累文雅毁于一旦。 武将沉默,武将恍然大悟。 他奶奶的,就这模样,竟有见面讽刺他等粗俗! 丞相半握拳掩唇咳嗽,将重点拉回:“快些说快些说,咱们不能指望那没骨气的殿下,凡事还得靠自己,安阳,你尽管道来,所要所求,老夫上刀山下火海挖山填坑,在所不辞!” 众武将:“……” 不确定再听听,这老头方才说的,好似他们词儿。 安阳王老脸一红,目露几分羞涩,看的众人一愣:“夫人说,殿下可投其所好,事事亲力亲为,夺去楚太子自理只能,久而久之,便成了依赖,若非如此,还可大刀阔斧床第之事,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 “三次还不成呢?” 霍大将军迫不待问。 他有一友人,也为此事困扰良久。 安阳王一愣:“三次还不成吗?我夫人言尽于此,不曾告知三次不成还如何。” 太傅拐他一肘子,看傻子模样:“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啊。” 众人恍然大悟,是这个理。 三次不成再三次,长枪屹立不倒,何愁佳人横眉。 安阳王:“我从前便觉着那等冷分之理并不可取,楚太子亦有太子之尊,铮铮傲骨,上人宠,下人拥,殿下便是殷勤些,也未尝不妥。” 御史大夫冷哼:“你懂什么,得不到的那才更勾人,楚太子得上人拥宠,恭之敬之,自是习以为常旁人如此,殿下如此与那些个爱慕之人有何区别。” 安阳王挠头:“本就无甚区别呀。” 殿下爱慕楚太子,心心念念,宁可服毒留洁,此等痴情,缘何不能称爱慕。 御史大夫:“……” 安阳王若非这一腔赤忱,此时定然也是个寡的。 他怒瞪安阳王,猛地抽出一本子,拍在桌上,气势如虹:“话本里说的没错,楚太子这等出身高贵,克己复礼之人,最是欢喜不同寻常者,行为举止越是癫狂,他爱的越是深沉。” 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之惊异,逐渐上心,转而上瘾,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他坚信,楚太子爱极爱搭不理的强者! 大司马捡起来瞅瞅:“话本之类,如何信服?” “话本之类,将人间情爱,求不得,伤离别,愁肠百转写尽千百回,这可是古今现成的例子,诸位且看看,我等苦思冥想,从来为的是天下百姓,何时受过殿下这种刁难,此时若有一话本,事半功倍!” 大司马揣手:“得了吧,你便是看这亲爱分离潸然泪下入了迷,才被陛下当朝训斥,找什么理由。” “老夫那是为殿下如今铺路!” “荒唐,为一己私欲,竟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你!” “你这小人,不懂吾心,妄加揣测,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竖子不足与谋。” “老匹夫,你说谁呢,今日老夫便要与你一踱高下,老匹夫且看掌!” “来啊!怕了你这老东西!” 见状不对,武将乐得其成见几人打的头破血流,忙往后退些,让出位置,揣手瓜子,嘻嘻哈哈。 太尉忙凑到将人中间打圆场:“行了行了,今日说的是如何助殿下抱得美人归,与楚国合纵连横,为我大魏留下血脉,为天下大统奠定基础,非尔等主场,你二人争执做甚!” 武将无戏可看,收起瓜子,想的脑瓜子痛:“要我说啊,干脆将人抢回去,日日看着,时时轻吻,如何不能两全其美,用思考那这个弯弯绕绕,麻烦。” 少府将杯放下:“楚太子一介文人,自有傲骨在,楚国如今势弱,却非宣国那等毫无还手之力,抢了人家太子,兵戈战起,劳民伤财,粗人,置百姓于各地!” 亭中官员意见不同,文官拐着弯骂人,武将没那等本事,气的面色涨红,便要动手。 拉架的凑在一堆,场面混乱。 …… 魏衡为他擦泪,笑容苦涩:“孤满腔委屈,所思不得解,有情万般磨难,尚未露怯,阿时这伤人心的,竟哭成这样,好没道理。” 楚时一味默默流泪,并未答复,看的人心揪,针扎一般难受。 “阿时,你当真欢喜孤吗?” 他说他喜,他却少见喜从何来,从前寄人篱下,压着身份不敢宣之于口,处处小心翼翼,如今身份尊贵,更是琢磨不透。 “你心有鸿鹄,眼中是百姓,宁愿一人抗下所有,生生断了孤这份情,眼看一份份思念,眼中冰冷,孤竟不知,阿时当真如此铁石心肠。” 楚时摇头:“殿下,我不是……” “不是什么,你从不肯信孤,为阿霁遭了大难,尽管交付生死由命,也不愿与孤说明白,你说你不是,孤却拿不透一日你之真情。” “从前为难你,强求这缘分……” “殿下!” 楚时打断魏衡发言,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开口。 望向他的眼睛,他从不觉得缘份强求,楚时愿为他屈尊降贵,做一常人,包容魏衡太子之尊。 魏衡等待他的后文,却见他卸了力,垂下眸子。 宣之于口这般并无意义,他如此纵容,心甘情愿,若开了口,述其所想,那份心思反倒不纯。 魏衡:“……” 第139章 对不起殿下 刺激不够,小乌龟又缩回壳里。 魏衡移开目光,起身往外走,檐下吐出一口气,身侧伸出一只手,将他一把拽往一旁:“哎?哎哎哎,老头……” 文臣武将转着圈,瞪眼若铜铃,魏衡不动,暗自防备,安阳王气沉丹田,魏衡绷紧身子:“殿下啊~” 魏衡:“……” “您且回答我等,大魏男儿可有骨气?” “大魏男儿可有毅力?” “大魏男儿,如何能被轻易拿捏?” “殿下贵为太子,不曾见过旁人流泪?” “骨气呢?” “坚持呢?” “脸面呢?” 魏衡:“孤何处……” “您是如何答应我等的?沉住气,高冷些,将自己捣拭贵重些,楚殿下阅人无数,巴结奉承者如漫天柳絮,殿下所想得殿下青睐,就该与众不同,欲擒故纵,徐徐图之。” “您说说,你是怎么做的,人家勾勾手,你便贴过去,您将自个儿脸面往哪儿搁?” “让魏都如何在五国立足?” “您便不能坚持三日!不过三日已,您两天便将本质透露,任人拿捏。” “殿下可想象过,小殿下叫旁人爹?” “老臣何尝不知楚都人杰地灵,养出的太子勾魂摄魄,要一般人刨心挖肺,甘之如饴。” “我等以为,殿下好歹有所不同,再是欢喜,也能遏制内心。” “荒唐啊,高估你啊!” 魏衡无言,只是一味低头。 看的大臣们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唾沫横飞,围着他指责。 从前巧舌如簧一下子哑口无言,大臣只觉公报私仇的如此畅快,叽叽喳喳又是将他数落一遍。 从前委屈尽数奉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 楚时出神,握着崽崽小手,低头望他稚嫩面容。 “你大父确有权利知晓你的存在,是孤不好,他如今生气,总归情有可原。” 亲卫冲至门口,猛拍门:“楚殿下!楚殿下不好了,我家殿下遭了刺客,如今生死未卜。” 楚时脑中乍响惊雷,手脚瞬间失了力,脸色骤然苍白:“你说什么?” 他央亲卫镇定,说明缘由:“你将具体情况说来。” “殿下方才遇到丞相几位大臣,政见不和便拌了几句嘴,争论不停休,殿下气恼想要出门走走,至西门,那群人扮作乞丐,引来一阵混淆,殿下路过,中了招。” “那群刺客手法诡异,我等一时不防备,赶到时随行之人全部覆灭,殿下如今昏迷不醒,殿后让我等请您过去。” 楚时点头,扶案坐起身:“殿下如今在哪?” “殿后命人将殿下安置东边的院子,楚殿下请随我来。” 后院花圃内 魏衡能屈能伸,挨个拱手赔不是:“孤这次定然不会出差池,太傅放心,安阳王放心。”迟疑片刻,不情不愿拱手:“大司农安心。” “你千万记住,此次计谋与你管不住本心有异曲同工之妙,机不可失,殿下务必把握机会,万不能再出差池。” “殿下要记得自己亏欠楚殿下,小殿下良多,收敛气性,大度从容,万万笑脸相迎。” “拥有家室总归要受气,殿下切记多省自身,楚太子心胸宽广,断不会为很大点小事儿与你一般计较,若是生了气,殿下率先赔不是。” “万事以楚殿下,小殿下为先!!” “多看看话本中的勾引之术,床帷之事,殿下舍不下脸面抱不得美人,索性无人知晓,您放开身子去。” 魏衡:“……” 面无表情低头看看那话本,行尸走肉般点头。 送走这群老头,魏衡吐出一口气,往主院走去。 都是私下叮咛,任那群老头也无甚胆子将之宣扬出去,他只做不曾听过就好。 甩甩脑袋,将那些个下流之言忘记,忘记! 见楚时匆匆往门口走去,魏衡死去的心一咯噔,难不成将人气狠了,这便要走? 魏衡瞬间警觉,不成不成。 当初让他离开,只是说说而已,不能真让人离开。 魏衡快走几步,抓住楚时手腕:“站住,你做什么去?” 察觉语气凶狠,老头们嘱托悦然于心,他强行转换语气,挤出笑容。 楚时抬眼望他,眸子颤抖,握紧魏衡手腕,沉了声:“殿下,杀了他!” 魏衡拔出腰间匕首,丢过去,命中脖颈,回头看向楚时,不解:“为何要杀他?” 楚时望向亲卫尸首,转身往回头:“霁儿。” 魏衡脸色一变,搂过楚时,飞跃而起,楚时握着魏衡手臂:“方才那人与我传信,说你中了毒,行走步伐稳重,应是死士,他们将我引走,霁儿还在床上。” 魏衡搂紧楚时腰身:“别怕,他出不了卉州!” 长袖一挥,空中涌现无数密影卫,魏衡轻点廊檐:“追!” 回到屋中,掀开床幔,果真不见崽崽身影,楚时脚下一软,魏衡忙捞过人:“别担心,相信我。” 楚时抓紧魏衡手腕,心如刀割:“殿下……” 魏衡低头吻他额头,让人坐在榻边,望他良久,转身离开。 他本欲效仿话本中,浓情蜜意,说些暖人肺腑的话,转念想来,现实终归不同,他是楚都太子,两次失子之痛,一时晃神罢了,他是名冠天下的谋士,生来强大,从不需旁的安抚。 魏衡去了趟地牢,将韩光提出:“你若是偷孤的孩子此时该往哪儿走?” 韩光眼前一亮,焕发生机,顾不得周身狼狈,也不问殿下为何有此一言,沉吟片刻:“殿下何时发现?” “立刻!” “那便不走,殿下若是带兵离开我便放一把火,将太守府毁于一旦,太守府中珍宝数百,大约还藏着行军粮草。”韩光一拍手,激动道:“赚了!” 魏衡:“……” 他命人封锁太守府,一寸一寸搜。 转眸看向韩光,神色复杂:“你也曾想过?” 韩光一愣:“想什么?” 殿下无子,他何处去想? 计谋当时建议基础之上,如何能胡思乱想。 如此不妥,不妥。 楚时收拾心情,阻了魏衡大肆搜查:“霁儿在他们手中,他午憩不过一个时辰,至此还有一柱香,他便要清醒,见陌生人,定会发出动静,将主院围起来。” 第140章 不许如此吓唬他 魏衡摆手,让周瑜城带兵围过去。 楚时拉着魏衡,往门口走去:“霁儿若是失踪,我等定然会将主院翻个底朝天,他们不会藏在此处,太守府被围,一时出不去,那群贼人却会挑选门口处,做藏身之所。” 魏衡若是调兵,往城外围拢,极有可能调动门口守卫,一到亲卫走动换岗,便得了空隙,不过几个时瞬,他们便可离开太守府。 “太守府有四个门,阿时如何知道,他们会往西门走?” 魏衡紧紧跟着他,吩咐剩下密影卫往其余几门去。 “西门外是集市,霁儿醒了若是哭闹,便能借此遮掩过去。” 方才那刺客假扮亲卫要将他引入东边,未免他起疑心折返,情况暴露,刺客定会往相反之处去。 为万无一失,刺客多此一举道魏衡遇刺之地在西边,应是想着如此定会引入大多亲卫,严阵以待,与他传递此等消息,东窗事发时,楚时便会下意识忽略西边,只认为那处重兵把守,并无不妥。 因着之前刺客刻意引导的暗示,所有人会姑且放过西边,迷惑人心,图得生机。 如此,计谋得逞,天衣无缝! 却忘了常规,主人若遇刺,定是将人就近放置,如何会东西折腾。 …… “殿下有令,西门处亲卫换岗,往城西方向去!” 西门外传来动静,很快撤退。 一处门阀后,一男子贴着墙快速移动,往门口去,他怀中鼓鼓囊囊,似一包袱。 魏衡拔出剑,纵身一跃出此地,撑着头看向鬼鬼祟祟来人,死士防备四面八方,脚步极轻,不防拐弯后,怀中骤然一轻,他猛然回头,想将东西捞回。 一只黑色绣龙纹履踹来。 他忙侧身躲过,尚未稳住身形,便要去抢落地的包袱。 死士眼中只有任务,便是遍体鳞伤,轻易不能放过。 魏衡横刀一挡,顺势将包袱搂进怀中。 打开,崽崽正睁着大眼睛,扑闪扑闪望他,见是爹爹,忙手舞足蹈以作回应:“啊啊哈哈,啊,啊,马~” 魏衡将崽崽仔细检查一遍,松了一口气,小东西,性命攸关,也不知道哭两声,望向包裹崽崽的黑布,脸色阴沉,如此脏的东西,如何能让崽崽碰到。 后背传来凉意,魏衡勾唇笑笑,扯掉崽崽身上破布,往后丢去,将之搂紧,蹲身。 刺客被方才黑布迷惑,动作慢下一瞬。 头顶疾风而来,魏衡迅速侧身。 长刀砍在青石板上,弹飞一块石头,便魏衡来。 魏衡挑眉,搂过崽崽亲一口小脸。 “看好了宝贝,爹教你杀人!” 魏衡飞身将石头踢回,借壁而上,将手中染血匕首丢出,死士躲开,,魏衡脚腕一动,只见他刺客正巧往长刃上撞去,魏衡以长剑断其后路,反手砍下其手足。 捅入他口中,提剑削去半个下巴,擦掉身前一层皮,血淋淋的人倒在地上,鲜血染了泥,浸红青石板,填平方才飞出青石边角。 魏衡一脚踩陷死士胸口,笑容灿烂:“疼吗?你这是将祖坟燃了,如此大逆不道,胆敢觊觎孤的孩子。” “告诉孤,谁派你来的,给你个痛快。” 死士口中喷出鲜血,没了半张脸,恐怖如斯。 魏衡恍然:“嗷,忘了,孤将你舌头拔了。” 崽崽收敛笑容,面容僵硬,在魏衡怀中晃荡着腿,见状眨眨眼,将爪子放进口中,眼神流露害怕。 楚时快步走来,闻一阵哇哇大哭,魏衡身子一僵,忙将崽崽脑袋转个方向:“不哭不哭,爹错了,爹错了。” “别哭别哭,你父亲来了,儿啊,你饶爹一回,放我一马,算了算了,不哭不哭。” 楚时逼近,魏衡将死鬼尸体往后一踢,赔着笑。 崽崽冲楚时张开手,脚丫子使劲踹魏衡。 “呜呜哇哇哇……” 楚时将崽崽接过,望向魏衡,眼眸冷沉,训斥他:“霁儿还小,不许如此吓唬他。” 魏衡摸摸崽崽小脸,为他拭泪:“好好,爹爹错了,爹爹错了,别哭别哭,崽崽听听,你父亲多凶啊。” 楚时抱着崽崽往里走,亲卫收拾残局,魏衡跟在一旁,崽崽窝在楚时怀中,抓住楚时交领处衣衫,绷着小脸,气鼓鼓吐口水,不理会魏衡。 “过来崽儿,你父亲身子不好,大父抱你。” “嗯!”崽崽甩开头,哼哼唧唧往楚时怀中缩,嘤嘤哭唧,楚时拍拍:“不怕。” 魏后等在门口,见崽崽被抱回,忙上前:“心肝儿啊,你可吓死皇祖母,怎么样吧,有没有伤到?怕不怕,皇祖母抱抱,哎哟,我可怜的心肝儿。” 魏衡目送母后抱着臭着小脸的崽,那双大眼睛,凶狠的盯着他,噗噗吐口水,魏衡乐出声,抱起楚时往屋中走。 楚时不防备,倒吸一口凉气,抓紧魏衡手臂,只见他嘴角噙着笑清退屋中下人,将他放在榻边,逼近,直视他:“楚太子最是冷静自持,应当不会受人哄骗才是,今儿个怎得有些不同寻常?” 旁人道一句不妥,便慌了神。 楚时往后退些,魏衡穷追不舍:“躲什么?你我可是孩子都有了,还不好意思啊?” 四目相对,楚时撑着身子:“霁儿姓楚。” 委婉拒了他老夫老妻的提醒。 魏衡并不恼,作认真思考,点头:“也成,两国结秦晋之好,孤大度,并不在乎他冠谁姓。” 楚时再往后退,抿唇挑明:“我不曾答应殿下。” 魏衡将手一摊:“你方才急糊涂,便是霁儿也顾不上,是在担心我,担心我便证明心中有我,心中有我便是心悦我,心悦我便是非我不可,非我不可便是对孤爱的死去活来,断断离不开,真情可鉴,你可有所抵赖?” 楚时:“……” 移开目光,躲开腹部那等炽热。 魏衡轻笑:“既然非我不可,那定然是要与孤成婚的,阿时答不答应,孤都要娶,你都得嫁!” 吻落侧颈,魏衡犹不解气,张嘴,将那块皮肉叼进嘴中,用力,楚时痛的身子颤抖,便要推开他。 这人不成是属狗的,总如此爱咬人。 瞳孔猛的一颤,楚时忙推开他,捂住过电般的皮肉:“殿下,你……” 第141章 此计甚妙 他竟然…… “青天白日,你无耻!” 楚时气急,魏都待些时日让他鼓着气,骂出如此一句,羞红了眼,恼怒攀上眉梢,粉面桃花相映红,红颜多情阚春风。 魏衡环住身前腰身,往怀中一拉,严丝合缝,磅礴生命将那淡泊心跳拢入身下,鼻尖萦绕着沁人心脾的桃花香,他握住楚时手腕,低头舔舐那块皮肉。 魏衡发出畅慰叹息,自见他一时,心中叫嚣亲近的欲便横冲直撞,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从前只觉一眼便好,如今当真一亲芳泽,又觉抵死缠绵不够,自觉好生贪心。 他要这个人,这颗心,这双腿,永远只能攀附于自己,哭泣垂泪也好,哀声请求也罢,从此再不分开最佳。 欲壑之下,万丈深渊,丢下一块酥饼,即便是饮鸩止渴,也不过杯水车薪,魏衡很快放过那块皮肉,转而轻吻脖颈,一路往上。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这处温软,当真最是相思。 怀中人身姿颤颤,仿若受不住一指头的蚕,撑至极限,魏衡将人搂紧,不许他逃,指腹捻着腰间软肉,魅惑询问:“阿时这一年,可能抚慰过?” 楚时挣扎,想要挣脱手腕:“什么?” 魏衡指腹往下:“这。” 楚时受了惊,挣扎剧烈:“殿下,放开我,你捏疼我了。” 魏衡手下用力戳戳:“哦?很疼吗?哪疼啊?” “阿时不怕不怕,夫君帮你看看如何?” 一阵天旋地转,魏衡将他按进怀中,眼中欲望,仿若要将他吞噬,楚时心生退意,挣扎着要退开:“殿下,此时还是白日,你休要放肆。” 魏衡眉头一挑,见他眉眼锋利,隐有恼怒,突而转了语气,作委屈状:“太子殿下好凶啊,孤怕你。” 楚时:“……” “你怕我,便放开我。” 魏衡摇头:“不,孤凭本事控制的,如何要放开你。” “殿下放开我,如此不舒服。” 魏衡轻浮,抬腿压住他腰身,不让人乱动,手指抵住楚时喉结,一路往下:“放开吗?放开哪儿啊,这?还是这,怎么放?孤不懂,楚太子教教孤可好?” “便如孤这般握住,然后传道授业解惑。” “孤从前心中装着万民,整日只知粮草饥寒,不懂风雅,不知情趣,不妄岁月,不遇郎君,错过这大好年华,还望楚太子怜惜传授一二,可好?” 楚时:“……” 传闻魏太子不喜诗书,如今闻见,传言误人,这分明巧舌如簧,论辩古今。 “殿下,我不懂,你松开我。” “松开?怎么松?” 魏衡装傻充愣,眼神无辜,楚时当真难受,便重了些语气:“殿下,快些松开我!!好难受!” 魏衡握的更紧,眼中委屈:“阿时太子尊荣威严十足,厉声晦涩,好生吓人,孤这颗心颤颤巍巍,生怕殿下发难,楚太子好生威风,好生凶。” 楚时:“……” 他放软语气:“殿下松开我,我便不凶你。” 魏衡轻笑,换了副嘴脸。 “放开阿时也行,不过你的回答孤,这一年,你可有?“ 楚时沉默,面红耳赤,他羞恼想要离开,魏衡却不得目的不罢休:“别动,论谋略才情,孤的确不如你,若是论这拿人束缚乔的本事,阿时还是识时务的好。” 楚时挣扎不过,便卸了力。 沉默良久,魏衡不急,静静等待。 “没有。”声若蝇语,细微如丝,仿若风动而过,便能带走这不正经之语。 魏衡凑近他,强迫人转过头与他对视,抓着楚时手腕举过头顶,低头嗅他胸前淡淡清香,桃花香中有一股奶腥味,应是崽崽身上染的。 “当真?孤不信!” 他手下更加放肆,气息侵略,窗外一树梨花压海棠,面红耳赤,呼吸艰难。 “阿时便从了孤,让我检查一二如何?” 楚时脸上红云转移眼尾,将人逼的眼眶湿红:“我没有,你放开我,我说殿下不信,你言而无信。” 魏衡定定看着楚时眼眶含泪,眼角心头胭脂色,仿若勾人入魂的妖精,无辜的让人想玩坏! 他放开楚时手腕,转而抱紧他,将人压向自己,要其感受冲动:“阿时感受到了吗?孤很想你,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在想,如蛆附骨,如临深渊,病入膏肓。” 楚时浑身僵硬,不敢再动。 他轻轻推他:“殿下,这是白日。” 魏衡眼前一亮:“夜里便可以?通宵达旦,一刻不歇如何?也可吗?阿时身子好了许多,可能如此,我这便去问问太医。” 说着便要搂着楚时往外奔去。 楚时大惊失色,剧烈挣扎:“你做什么,我不去,殿下,你无赖!” 这等事,他去问太子二人脸面往哪儿搁。 魏衡哈哈笑:“初见时,阿时也是如此骂的我,那时孤觉得动听极了,如听仙乐耳暂明,如今,更甚!” 楚时用手推他:“你放开我,我不要跟你说话,你走,今夜我与崽崽睡。” 二人斗着嘴,仿若回到魏都时,二人从不曾生出嫌隙。 魏衡不愿放开他,“我不,今夜,孤偏要与你睡。” “殿下这些日子不都将崽崽放在身边,今夜便舍得任他一人睡?” 魏衡摇头:“自然舍不得,孤欺负完你,便去陪他睡觉。” 楚时:“……” 一年不见,魏太子这脸面更甚从前,便是豁出去,什么都能干的出来。 “我不许,不答应!” 魏衡见他脸上红云逐渐褪去,自觉夫人有了小脾气,唯恐放真将人惹怒:“好了,逗你的,今夜母后陪着他,孤定会尽力满足阿时,定不会亏待你。” 楚时恼羞,狠狠推开他:“孤无需如此,魏殿下若是精力旺盛,前头的刺客还未处理,便劳烦殿下审一审。” 魏衡被推开,又锲而不舍凑上前:“刺客有何稀奇,楚太子这羞恼的模样,才是百年难遇。” “世人追崇那等稀世珍宝,便是看一眼,也觉着此生无憾,阿时如何觉得孤能免俗,于孤而言,楚殿下这副清水出芙蓉的模样,便胜过天下万万宝物,让孤如何移得开眼啊。” 楚时挡住他脑袋,魏衡凑不到人面前,便将身子重量压向他。 第142章 殿下委屈着吧 楚时接不住他,往后倒去,魏衡护住他的腰与头,将头埋进胸口:“阿时好香,好软,好想吃。” 眼疾手快抓住楚时手腕,清清嗓:“阿时可愿意?” “不愿。” 魏衡往上蛄蛹,与他面对面,拉近些距离,呼吸喷洒,温热勾人,四目相对,低头将人狠狠亲:“愿不愿?” “不愿!” 猛亲,手腕往下,收紧:“愿不愿?” 楚时呼吸一滞,更加用力推他:“殿下。” 他扭动双腿,抗拒魏衡动作。 魏衡哈哈大笑:“骨气呢?楚太子方才振振有词不愿,如今呢?” “你松开我,魏朝濯!” 眼看人气得不行,魏衡收敛笑容,翻身与他换位,楚时撑着手掌便要起身,魏衡手臂一压,“去哪儿啊楚太子?孤的怀中不好吗?” “魏太子浪荡成性,纨绔如常,不听教诲,是乃顽劣之辈。” “孤这便回楚国,再不出现魏太子眼前,如此,殿下可满意?” “不满意,孤要你死在孤身上,欲罢不能,连连娇喘,哭声连绵,如此,方才满意。” 魏衡置身事外,仿若将人逼急骂人的不是他。 楚时眼中盛着怒,眉眼下压,绵中带冷,他盯着魏衡,不发一言。 魏衡起初并不在意,逐渐觉察背脊僵硬,喉咙滚动:“你……你如此凶做甚?孤不过想与你亲近亲近,被你冷落至此,竟还不能自立自强,自力更生,自我讨要?” 楚时被他逼急,伸手,狠狠拧他手上皮肉,魏衡吃痛,忙将手往后缩,楚时顺势直起身,冷着脸整理衣衫。 魏衡坐起身:“啊啊,好痛好痛,阿时好狠的心,竟下得去手,孤好生委屈。” 楚时不看他一眼:“你便委屈着吧。” 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魏衡:“……” 当真生气了。 楚时将崽崽接回,闹腾的小东西趴在父亲怀中,指着不远处的亭子非要去,抓着楚时衣衫:“啊啊啊啊啊啊,噗噗啊啊,嗯!” 楚时拗不过,眼看人便要大哭,叹一口气,抱他过去。 崽崽得偿所愿,转瞬笑开,搂着父亲,要给他亲亲。 楚时点点崽崽鼻子:“行走在外,不能如此轻浮,当谨言慎行,端方雅正,言谈得当,身如青松。” “亲吻是交给最为珍视的人,彼此心悦才能如此,明白吗?” 勿要学他大父,轻浮不堪,油腔滑调。 崽崽扭过屁股,将爪子放进嘴中,撅起屁股,将自己团成球。 楚时:“……” “霁儿?阿霁?” 崽崽这些日子受魏衡魏后宠着,即便不知事,也会了娇纵霸道,见父亲不让他亲,便转过头,用屁股对着他。 听不懂楚时话中所言,也隐约晓得是训责,他不要听。 反骨同时不忘不时转头看看父亲脸色,试探着耍脾气。 楚时伸出手,崽崽乍然笑出声,舞动胖藕腿,往父亲怀中爬:“哈哈,啊,啊啊,木马~” 抬起脸便要亲楚时,撅着小嘴,扒拉楚时严谨衣衫,楚时望他,一时并无动作,崽崽扭动身子,收敛笑容,嘴角压下,忍着泪发脾气。 楚时低下头,温软娇嫩嘴唇贴过脸颊,楚时心头一震,电流往心间窜,崽崽拍着手:“马马么么……” 他勾唇笑出声,点点崽崽鼻头:“谁教你的?” 竟学会了给人亲亲。 “父亲累了,咱们回去可好?” 崽崽仰着头,半晌伸出手:“啊。” 魏衡勾引不成功,便去地牢折磨那些个刺客,这些人是死士,周瑜城费了好大劲,将这群人牙齿擦掉,掏出舌根下的毒药,这才留下一两个活口。 可将他刺激的够呛,上一次碰人舌根还是洞房花烛夜,夫人娇俏羞涩时。 手上不断捻着指腹,总觉自己不太干净,过会儿出去后,定要好生洗漱。 魏衡坐在一旁,好整以暇望向其中一人,大汉光着膀子,挥动鞭子,血肉飞溅,这群死士似失了痛觉,竟眉头不曾皱一下。 舍生忘死,称为死士。 便是将人一片片剐了,定然也问不出背后之人,索性得利者就这么几人,魏衡摆手,示意几人停手:“将这些人的皮剥下来,依次送给那些个质子,对了,齐太后近来过的安逸,将剥下来最完美那张,送给她。” 死士眼中闪烁微光,周瑜城打了个寒颤,拱手应下。 回去书房:“将韩先生放出来,此次拨开云雾,他功不可没,偷盗嫡长子之罪,孤念在他不知,功过相抵。” “渗透楚国各处势力如何?” 周瑜城:“殿下放心,不出三日便能传回捷报。” 魏衡点头,总觉过分顺利:“楚都的消息可传到楚太子手中?” “殿下吩咐我等不必阻拦,楚殿下另辟书房,处理楚都政务。” 魏衡摆手:“下去吧。” 既知道,怎得不见楚时有动作,难不成自知反抗无望,干脆不管了? 楚时成名过早,天下赞誉多允其身,想来还是有水分才对。 楚魏之争并非二人相爱绊脚石,却也压不住魏衡称霸天下之心,他生来便知自己是那天下共主,并非因着楚时是心爱之人,便要放弃雄心壮志。 谋略天下,英雄逐鹿,这千秋霸业,该从他魏衡手中传承。 晚间回到屋中,楚时手握书卷,崽崽在一旁玩耍,见是他,方才文雅片刻的崽崽瞬间豪放,开心大笑,两腿一伸,拍拍大腿位置,示意魏衡:“啊!” 魏衡笑出声,这是他贯会做的动作,从前楚时不在,小家伙爬远了,他便会如此拍拍大腿,示意他过来,不想竟被他学了去。 学的有模有样,便是表情也如出一辙。 快走两步将崽抱入怀中:“爹来了,想爹吗?今日被吓到的小心脏缓过神没有?” 楚时翻动书页,分明未抬眼,魏衡无端觉得一阵虚,观察楚时动作,试探性与崽崽道歉:“今日事是爹的不是,不该吓唬崽崽,别往心里去,嗷。” 说话的空档,见楚时没反应,魏衡捉弄心思,便刻意学他腔调。 楚时放下书册,牍片落在桌面,发出清脆好听声音,只见楚时抬眼看来,魏衡挑眉,抱着崽崽露出最是俊朗侧颜。 第143章 不要动他 楚时转而端起茶盏:“殿下北方人士,便是学的再像,终归有所不同,不必如此,引起孤注意。” 魏衡放下崽崽,凑过来:“终归说来是引起了阿时注意,学的像与不像,有何分别,你说是不是。” 抢过他手中茶盏一饮而尽,仔细品味,无甚味道,违心夸赞道:“入口生津,回味香甜,满室盈香。” 楚时眼神复杂:“殿下,这是茶。” 即便是味道极淡的黄茶,红茶,也不该是香甜。 魏衡点头,那是自然,他在套用夸赞的流程。 “孤知晓,楚太子好生健忘啊,这可是太子殿下玷污过的茶水,在孤这等心悦之人眼中,自然是最好,至于香甜,孤如此夸赞,定然是有所意图,心之所想,便如此开口。” 楚时转头看他:“殿下有何意图?” “我说,楚太子便满足孤?” “不一定,殿下不说,便永远没有机会。” 魏衡精神一振,嘴角噙着笑:“当真?那我想与楚太子一夜春风,唇舌纠缠,是以香甜,抵死缠绵,昼夜难分,苦尽甘来,美人入怀,殿下可能怜惜?” 楚时收回目光:“如此,定然是不能的。” 魏衡:“……” “楚太子好生无情,予人希望,又要孤绝望,总归的得了戏耍的快乐,竟也顾不得君子之风。” “这床纬之中,从无眼睛,你便此去对孤,冷心冷情,铁石心肠啊。” “谁叫孤恋你,便是当一回乐子,也无伤大雅,敢问楚殿下,方才这出,您瞧着可还满意?心畅舒馨,可否赏一场雨露,恩泽朝林。” 楚时抬眸看他:“殿下既如此形容,想来心中自有定数,孤便冷石心肠,不愿遂你呢?” 魏衡哈哈笑出声,起身作揖:“如此,还望楚殿下谅解孤强求之意。” 他爱极楚时这副与他争锋相对的模样,再无曾经病中时不争不抢,无欲无求,毫无生气。 “魏太子好生无赖,得不到,便要强求,孤好歹是一国太子,竟能让你欺负了去?”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行着强盗之事,存着霸道心思,从不曾将孤放在平齐对面,如何敢让人交付真心?” 魏衡:“……” 与他算账是吧。 “楚太子既有怨怼,孤也不防与你说道说道,你……” 楚时摆手,要人将坐在一旁安静听话的崽崽抱下去,这才示意他开口。 “你有了霁儿,却不曾与我说明,楚太子可曾将孤当做夫君?” 楚时:“我与你暗示过,殿下一笔带过,如今如何怪我?” 魏衡坚信自己聪慧绝佳,一点就通,若他当真暗示,他如何不知,定是他眼见说不过,这才胡编乱想想要扳回一城,要他低头,揭过这桩是非。 魏衡摆足姿态,洗耳恭听:“那楚太子倒是说说,何时曾暗示,孤竟未听懂。” “殿下送我回楚都时,午休无聊,便玩弄起孤的肚子,我那时告诉殿下,不要动他,殿下当日执意欺负,可还记得?” 魏衡:“……” 他气笑:“楚太子这话说的好没道理,这算什么提醒,模棱两可,意味不明,从前孤认为阿时不过小气些,今个儿倒是见识到你之耍赖。” 楚时便知他会如此开脱,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益州时,殿下晚间不许我回楚国,我曾与你许诺,我并非一人,定会护住自己,从前无所爱,便依着母后期望的那样,事事出挑,今后,我便处处顾及你。” 魏衡:“……“ 嘴硬:“你说的并非一人,难不成说的不是孤?你从前是一人,加了孤,不就是将人,你分明就是存心误导孤,这如何能做的数?” 楚时:“从前策论,文章中并不容忍二重相似意见同时点明两次,学子为求往上一道评语,慎之又慎,久而久之,变成了习惯,这是殿下太傅所言。” 楚时一句话,将魏衡涌到喉咙那句“楚魏文章并不相通”堵回去,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甚是难受。 魏衡盯着他:“楚太子能言善辩,孤自愧不如,孤军中呆惯了,习惯打打杀杀,直来直往,不比楚太子,书堆里较量,定是不如你。” 这是骂他书呆子,只会话弯里占便宜。 楚时将茶盏放下:“军中打杀派兵尚要九转回肠,玲珑心思,出其不意的计谋如此挑衅人性,难为殿下做到个中翘楚。” 楚时占了便宜,魏衡也不亏,心眼子里算计,谁有好过谁,何必相互诋毁。 魏衡:“……” “从前阿时不见如此巧舌如簧,想来寄人篱下,天性压抑极多。” “不比殿下,仗着孤无亲无故,肆意无度,任意欺辱,总要我时时观你脸色。” 魏衡:“……” 火气涌上心口,他偏不信邪。 “阿时说这话难道不心痛?母后宠你,从不允我欺你,便是离家出走,也是孤风雪压人,站在门口,苦苦等待你开门望那一眼,满头风雨,孤这心中苦涩,谁人可知啊。” “偏偏如此痴情等待,任凭寒风欺身,雪盖满头,等不来一负心人,我好生委屈,也不见一人安抚软声哄慰,全凭自个儿大度,心碎过后,转了脸贴过来,你何时看孤脸色。” “孤这脸面往地里丢,任你踩,楚太子倒反天罡,颠倒黑白,竟也说出观孤脸色的话。” 楚时:“……” 轻笑出声:“原是生了气,殿下不是道,外头风景好,你一时看入了迷,这才积压满身风雪,是乃尽兴而归,原是恼了我,独自出门生闷气。” 魏衡:“……” 这张死嘴,什么都能忽悠。 他索性不要脸,敞开了说:“是又如何,当初孤挨着面子,舍不下太子尊荣见面,胡言乱语,如今晓得,你该知自己曾经错过什么!” 楚时不解:“我错过什么?” 魏衡瞪大眼,不敢置信那温暖湿润舒适口中,如何说出这等冷漠语言:“你错过什么你不知,你问我?” 做人能不能有些自觉,这都要他一一提醒,日子过不过了! 楚时真诚望他:“敢问殿下,我失去了什么?” 魏衡气结,他竟当真敢问。 第144章 军师团分崩离析 他没好气冷哼:“你错过让孤更爱你,当日你若能出门,便是不出门,你身子不好,只需透过窗户剪影,透出些许忧愁担肠,便是做戏骗孤,如今也能得到个更加爱你的太子!” 楚时恍然:“如此便是说,殿下如今并未多爱我。” 魏衡:“……” 脑中一瞬空白,气焰停滞,一时无话。 魏衡好险转过弯来,重拾怒意。 “你这人,好生会听话,孤在谴责你曾经毫无动作,你便懂了这处。” “所以,便是没有如此爱我,这些时日才会横眉冷对,心冷如铁,这才会如此待我的孩儿,允他食肉糜,两日不曾施膳,给他泼冷水,将他丢在屋外。” 楚时心头不好受,从前心等宽似海,得知生身子嗣被如此对待,尽管对象是孩子父亲,他心头依旧不好受。 魏衡:“……” 怎么揪着这点不放,他怒不起来了! 眼中瞬间清澈,作任人可欺状,他是这个意思吗?他怎么觉着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仔细想来…… “不是,孤何时如此,我并非不给他用膳,是他自己不吃。” “七月大的孩子,如何便能食肉咽米?” “殿下自以为的荣宠,可曾用心些,早日察觉霁儿并不适应这些。” “如今仲春,晚间寒凉,殿下如何舍得小儿碰凉?” 他红了眼:“若非当夜书信及时,待我赶到,殿下该如何面对自己孩儿?” “说来殿下并不信我,你如此不上心,无非坚信男子不能有身子,这孩子,留着我的血脉,却与你无关,无端与我怄气,恼在孩子身上。” 楚时一阵后怕:“殿下知我身弱,孕他极其不易,我也曾,我也曾动过心思,保全自己,你可知,我如何珍视他?” “你唯我独尊惯了,既然做下此事,也不曾郑重与他赔罪,殿下,孤是楚国太子,孤只是心悦你,并非全无傲骨。” 魏衡怔愣,并未防备楚时骤然发难。 从前他少语,从不与他计较,如今巧舌如簧,太子只觉步步后退,处处被打压。 望他眼角湿红,神色冰冷,魏衡突觉无地自容,手足无措,他低下头,诚恳道歉:“对不起阿时,是我不该。” “我该与崽崽赔罪,该与你赔罪。” 楚时背过身:“霁儿自落地,眼中便容我一人,殿下,那是血脉,你之爱我,却抵不过心中宏图大业,孤并不怨你,只是怕,九死一生换来的归终情人手,父子相残。” 他转身看向魏衡:“你有错,便去赎错,若霁儿原谅你,唤你大父,孤便原谅你,应你秦晋之好。” “他若不愿,恼了你,此生不愿认你做父,也是殿下一手导致。” …… 魏都老臣唏嘘:“楚太子当真如此说?” 魏衡点头,双眼放空。 大司马往魏衡处投来谴责:“楚殿下竟如此心胸宽广,不与殿下计较那等混账事儿,只是求的小殿下原谅?” 安阳王自认,若是华阳遭此一难,他定是发了疯拼命,如何能轻易揭过。 魏衡点头,浑身不自在,从前知晓楚时心胸宽广,不知他如此也不曾发难,他到底……抢了个怎么样的人物。 从前觉得,鹿鼎中原,他定是那至高无上之人。 如今却觉不妥之处万千,楚时才是那个位置最好的人。 魏都大臣不过魏衡低头的功夫,迅速远离他:“殿下,我等觉得,此事因你而起,你该自食其力,好生赔罪。” 魏衡:“……” 丞相率先拱手:“此事是殿下对他不起,也该尽心尽力重认责任,担起一国,一家重任,我等才疏学浅,帮不了殿下。” “老臣也是,帮不了殿下。” “老臣也是。” “加我一个,我也不行。” “我也不行,殿下好自为之。” “我更不行,我见殿下怄气,料想殿下见臣应是。” “罪过罪过,殿下好生倒霉,便要自认倒霉。” 眼看着人一个个离开,魏衡端坐原地,眨眨眼,这群老头不担心魏都绝后了? 他要死要活,哭天喊地豁出脸面求来的纵横,便如此分崩离析? 魏衡突觉这等场面细思极恐,粗思也恐,话虽是楚时言,却是他传达,不过一句话,便让众臣退去,让他孤立无援。 借刀杀人?有些许严重。 借力打力? 不确定,回去问问。 楚时饮着茶,听他小心翼翼试探,水眸澄澈,大方点头。 魏衡:“……” 他竟真是有意,并非无心。 “那你也知道,孤身后有人指点?” 楚时点头,放下手中茶盏:“嗯,殿下做不来那等冷人之事,疾言厉色,极伤人心,我知晓殿下不舍如此对我。” 魏衡:“……” 他不知该喜还是该笑,哭笑不得,心情复杂。 魏衡如今切身体会“国士无双”的含量,后背发凉,想起那些个渗入楚国州县的势力,魏衡脸色一变,便要往外走。 楚时重新拿起茶盏,轻慢缓声提醒:“殿下不必去,已经晚了。” 魏衡身子一僵,回头看来:“什么?” 楚时起身:“我说,如今将人撤回,已经晚了。” 魏衡一蹦三尺高,神色空白:“你怎知……” 魏衡深吸一口气,心中唱罢凉凉,略过恍惚,神台清明,如遭雷击,咬牙切齿:“那是孤培养十年势力,你将那些人怎么了?” 楚时见他激动,放下茶盏,在他面前站定:“充作地方军备首领,领兵夺取万崇关,顺便,包围卉州。” 魏衡:“……” “你是如何做到的?” 魏衡气笑了,他从未在自己领域栽过跟头,如今也算开了眼,竟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渗透个彻底,他竟输的得再无转圜余地。 “你将昨日那伙刺客推到齐国身上,伪造齐国破城之危,借助魏都大臣匆忙离京做障眼法,加注信服,达成魏国危急存亡之表象。” “再以孤的名义,传信各个地方细作,要尔等救国之危难,调兵攻打万崇关,借着孤的将士,拿下孤的江山?” 魏衡思索明白,一拍脑门,气恼过后,是极致敬佩。 这一切如此平常,并非有若联系,竟被他利用的淋漓尽致。 第145章 殿下是我夫君 魏都大臣是他要来助自己出谋划策的,那些个安插的暗桩也是他亲手送去的,便是那传信的私印也是他自诩天衣无缝给出去的。 他亲手所至,楚时不过随意拨反乱正,便夺去他半年才攻下的万崇关,将他困在这前有狼后有虎的地方。 这天下,谋略家竟是如此……恐怖如斯。 魏衡一瞬失去所有力气,他抱着最后一丝气力,问道: “那云禾,可是被你策反了?” 魏衡心中认定楚时本事,便理所当然以为自己的暗桩成了楚时的反间计。 却不料楚时摇头,娓娓道来:“云禾是殿下安插在楚国的暗桩,却也是慕容太后安插在魏国的暗桩,入了楚国,成为三国信息的汇点。” 魏衡更是扶额,深受打击。 楚时沉默片刻,慢慢补充:“不过,云禾姑娘的确受我所用,传过一点消息。” “什么?” 楚时想想:“殿下当真想知道?” 魏衡无力冷哼:“孤如今,还有什么事是不能承受的?你且说来。” “比如殿下想要我的画像?殿下想知道我的行踪,殿下抢来的鹿灵宝,楚都的机密,江南富商林寺,还有……” 魏衡一口气提不上来:“够了!够了够了,够了,孤胸口不舒服,你且住嘴。” 让他缓缓。 “这叫一点?一点消息?孤都快被你耍的团团转,这叫一点!楚时!” 冷静,这是掏心窝子的爱人,这是掏心窝子的爱人,气上心头,这他娘是掏他心窝子的爱人! 魏衡转念想起:“那你为何故意暴露自己?” 云禾入楚都,是天合四十年,恰巧楚时十五,五年前,他便有如此手段,做的天衣无缝,如今让他发现蹊跷,想也是故意为之。 楚时仰头看他:“殿下问万崇关吗?因着此计并非万无一失,殿下若是反应及时,迅速传信万崇关守将,很快便能夺回关中。” “我从前留在关中暗桩,被殿下一一拔出,即便是拿下万崇关,也无根基守住,若让尔等打进关中,发觉不妥,反倒殃及楚国。” 魏衡嘴角抽搐,这才不过万崇关,若他将从前种种一一说来,魏衡有心怀疑,他这是想气死自己。 低头看他:“若你身子康健,百年之后,孤是谁?” 若他身子无碍,殿下会是一代枭雄,却不会是一代明君。 可惜并无如果。 “殿下是我夫君。” 楚时垂下眉眼,语气郑重,让人沉沦。 魏衡眉头一挑,胸口郁闷瞬间一扫而空,心脏有些沉甸甸,嘴角难压,眉眼含笑:“当真?” “嗯。” “哼,若当真是夫君,那孤可得乐醒,孤这夫君,胸中郁闷,心绪难平,恐怕命……” 楚时捂住他的唇:“殿下不可胡言乱语,我忌讳这个。” 忌讳便是在意,忌讳他言生死,便是在意他生死,这是爱他的意思。 魏衡低头吻他:“阿时原来如此爱孤啊。” 抬起头:“不对,你爱孤,还如此算计孤,尘埃落定,竟敢当面与我说因果,你这是想气死我,以达成目的!” “你以身入局,如今兵临城下,孤四面楚歌,全在你掌握之中,若有朝一日兵变,楚太子岂不是要将我下狱?” 魏衡气急,低头狠亲一口。 楚时:“殿下好生霸道,你瞒着孤将势力渗透楚国,想以此夺下城池,我不过借势而为,殿下棋差一招,如何能恼我?” 魏衡侧眸盯着他,将人搂进怀:“那你说说,既知晓万崇关内并无根基,也不能攻下,如何还要多此一举?” “并非无根基便夺不过城,楚国军中将士削减严重,我的重心并不在殿下,至于拿下万崇关,殿下权当进谏,若有朝一日,霁儿便是千般不对,也是你的孩子。” 魏衡:“……” “阿时好狠的心,你我才是共度余生之人,霁儿如今尚是个奶娃娃,你便拿孤立威,你觉着如此可行?霁儿也是孤的孩子,你于我全无信任,竟防着我!” “你!你,你跟孤不是一条心,你根本不爱孤!” 推开楚时,魏衡气昏了头,不愿见他,转身便要走,行走五步,想起方才谈及怒而出走,满身狼狈一事,魏衡握紧拳头,转身,路过楚时,冷哼出声,大步朝床榻走去。 狠狠放下帘子,甩的鞋袜,丢掉衣衫,将楚时整理衾被踢乱,躺下,抱着手臂生气。 楚时往床榻走来:“殿下!” “离我远些,孤不认识你!” 楚时:“……” 好大的气性。 “即便不是为了霁儿,那殿下将势力渗透一事,孤作为楚国太子,也该为百姓着想,胜败乃兵家常事,殿下为何如此生气?” “我是气这个吗?我是气你不信我!”魏衡猛的拉开床幔,怒发冲冠,瞪着楚时,“你别以为孤不通透,不知你心中所想,你怕孤死攥着江山,让你儿吃了亏,这才行兵与我警告。” 楚时:“?” 他在说什么? “他若是有本事,你我现在大婚,我即刻教他坐上魏都皇帝之位,孤能做,他能处理什么事儿?这眼瞅着才从你腹中爬出来,你便如此精心算计!” “全然不顾你我情谊,好,孤成全你,你少与我说话,明日孤便回去,将他捧上帝位,你满意了吗!” 楚时:“……” “你这黑心肝,冷石头,孤当真倒霉,才遇见你,你如此容不下我,便不要睁着眼,孤刺眼极了!” 哪有人嫌弃旁人刺眼,要旁人闭眼的。 他还要再说,楚时忙打断:“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几个意思,你还有旁的意思?” 楚时握住他的手,魏衡心若触电,嘴上不依不饶,反手握住那双爪子,怒目圆睁,愤愤道:“我很生气!” “你有了儿子,便忘了夫君!” 越说越乱,楚时索性抛掉霁儿这一缘由。 “我没有,殿下率先动作,我不过是顺水推舟,不曾谋求旁的。” 魏衡瞪大眼:“你方才不是如何说的,你说是因为霁儿。” “你你你,你竟颠倒黑白,方才说的话,这会儿便不认了。” 要看他不依不饶,便要再次上演离家出走。 第146章 殿下哭啦? “殿下可曾将孩子丢出去?可曾给他洗冷水?可曾疾言厉色?他还那么小,殿下这生身父亲如此对他,你要我如何咽下这口气?” 魏衡沉默,此事是他之错。 火气散去,楚时松了一口气,没真将人气走。 楚时伸出手,捧起魏衡脸颊,一寸一寸打量他的脸:“殿下,日后无论他如何,像爱我一样,爱他可好?” 魏衡将人捞过,往床榻里侧滚去,鼻尖相对,他在楚时眼中看见自己:“对不起,孤尚未明白如何做父亲,便伤了他。” 楚时勾唇,抬头吻他,他在魏衡眼中看见承诺与爱意。 魏衡瞳孔地震,眼眸逐渐深沉,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攻城掠地。 这是阿时主动送上门的,可不能怪他占尽便宜。 楚时握紧魏衡衣衫,见他摸向腰带,指腹收紧,眼睫颤抖,身子紧绷,魏衡撩开衣衫,眼中痴迷,楚时忙握住魏衡手腕:“殿下!” 魏衡见他抗拒,忍住冲动,低头吻他:“不愿吗?” 怀中人不语,呼吸沉重。 魏衡贴心等着,楚时平复心情,望向他:“丑。” “嗯?”魏衡不懂,但大受打击,抬手便要摸自己的脸。 楚时握住他手腕,一路往下,揭开衣袖,忍住颤抖将那道粉色疤痕与他看。 魏衡恍然,好在不是他丑。 望着那道痕迹,眼中情欲变了味,久久无言。 楚时抬手便要拉起衣衫,魏衡忙抓住他,小心将手搭在那处,描绘,摩挲,低下头,身子轻颤,落下一吻。 感受到楚时颤抖慌乱,便要推开他拉上衣服,魏衡快速抹去眼角泪痕,将人搂紧,楚时只觉他呼吸沉重,后颈一股热意。 魏衡哑了声:“疼吗?” 楚时摇头:“不疼,剖开肚子三日前,会每日三次服用麻沸汤,身子逐渐失了感觉,那日我不过睡一觉,便好了。” 魏衡将人往怀中藏一些,力大仿若要将人捏碎:“撒谎,那些时日不疼,过后定然也是疼的,你这人最是娇气,从前苦不得汤药,那等痛,如何熬得住。” “是孤的错,不该……” “殿下。” 楚时摇头:“那时以为,我与殿下的缘分尽了,便留一念想,日后望着霁儿那张脸,也不悔曾爱过,殿下,我不悔。” 魏衡扬起唇,从前笑惯了,今日却略动作陌生,有些扬不起嘴角,浑身僵硬的厉害,便是这泪,也有想法。 楚时久不见人说话,搂住他人战栗着。察觉不对,想要退出怀抱,魏衡不许:“就这样!就这样,让我抱抱,对不起阿时,对不起,对不起。” 楚时拍拍他的背:“殿下不必觉得愧疚,我之所愿,甘之如饴,你是不是哭了呀?高大威猛的魏殿下也会哭吗?” 他本是笑言,调侃缓解方才那等沉重之言,察觉他当真细细颤抖更甚,嘴角笑容渐渐落来:“殿下?” “对不起,对不起,疼不疼,是孤的错……是我的错。” 楚时用力推开他,魏衡低着头,压下胸口这阵酸意。 魏衡遮住脸,眼尾却有一抹红艳一闪而过。 楚时微微怔愣,转而扬起笑,笑中带着酸:“殿下,你哭啦?” 是心疼他吗? 楚时眼中渐有泪意,心绪难平:“殿下。” 魏衡侧过脸平复心绪,眼角出现一点白色衣袍,胸口挥之不去是那道伤疤,楚时握住他的手,要人转过头。 魏衡拍拍他的手以做安抚,予他时间,平复心情。 “殿下,你还要吗?” 魏衡红着眼,擦掉泪,瞪他一眼:“孤抽着流泪吗?” 楚时:“……” 心脏仿若被巨锤砸一下,让人浑身红透,极不自在。 青天白日,如何说的这等放浪之言。 魏衡转头看向他,见人眼眶血红,骤然笑出声。 楚时疑惑:“你笑什么?” “我觉得,咱俩如此面对面哭泣,怪蠢的。”思索片刻,补充:“幼稚。” 楚时:“……” “殿下觉得何处幼稚?” 魏衡抬起头,便要长篇大论,触及楚时似笑非笑目光,收了势:“不幼稚,不幼稚,阿时便是哭,也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如何我都喜欢,都欢喜。” 楚时移开眼,不搭理他。 许是尚未缓过那阵心绪,魏衡并未如往常一般缠上插科打诨,借机占便宜。 相对无言。 楚时率先抬起头:“殿下还要吗?” “要什么?” 魏衡沉默,终是缓缓,极不舍得,强势说服自己摇头:“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崽崽。” 楚时:“……” 没想过魏衡会拒绝,沉默片刻后,微微勾唇,很快魏衡抱着崽崽回来,小小的肉团子窝在魏衡怀中,乖巧任他施为。 此处接回崽崽不过几步路,魏衡去了一炷香,楚时心如明镜,只作不知。 穿好衣衫,魏衡端来羊奶,奶放入热罐中温着,崽崽喝过一口,便不愿再吃,抗拒魏衡靠近。 “啊啊啊,不噗……” 楚时轻咳,崽崽回头瞅瞅父亲,揣着手眨巴眼,转头将爹爹喂来羊奶吞入腹中,小手推拒,小小声冲魏衡“啊啊啊啊啊。” 回头观察父亲脸色,背影装乖。 魏衡放下碗,反手将人捞过来:“午时也没吃多少,这会儿还不吃?不饿,这肚皮怎么鼓鼓囊囊。” 楚时走近,伸手摸去:“传太医过来看看。” 太医仔细瞧过,摸着胡须,见小太子虎视眈眈盯着自己,不知该如何回答,魏衡望向太医,怀中崽崽不安分,冲着太医方向伸手。 “回两位殿下,小殿下这是积食太多,这才不愿用膳。” 楚时回头看向往他爹爹怀中藏的小家伙,未在再多言:“劳烦太医,即是积食,还望留一方子,免得夜间难受。” 太医拱手退下,魏衡将吃手手的崽抱起,面对面,有些新奇:“你方才可是在见威胁太医说话,你才多大竟也学了那等手段?老实交代,去哪儿偷吃了?嗯?” 自知给孩子吃肉米有罪,魏衡便格外在意崽崽吃食,面对爹爹严厉询问,崽崽小手变换十几个假动作,抬头咯咯笑。 大方将爪子递给爹爹,请他吃。 楚时走向他,崽崽缩缩脖子,闭上眼。 第147章 崽崽行贿 魏衡看的好笑:“贿赂定然是行不通的,你老实交代!” 给他使眼色,父亲在后面呢,崽崽最好老实些,当心被训斥。 崽崽小手一指,是母后居住的西苑,魏衡自觉那是自家老娘,抱着崽崽出门,楚时不便出面,话本上可是说了,自古婆媳最是难相处,他家阿时大度,母后却是个暴脾气。 若是二人争执,魏衡定是要帮楚时的,不能让媳妇儿委屈了去。 魏后正在折腾米糊糊加肉碎,唤了十几人品尝,味道尚可,这才派人去抱霁儿,黄公公出了门,便遇到魏衡。 赶巧将人领回。 二人来到小厨房,崽崽显然很是兴奋,舞动着爪子便要飞扑向皇祖母。 “啊啊啊。” 魏衡凑近一看,黏稠得五颜六色,猪食似的:“这是什么?” “崽崽的膳食,他如今七月足,能吃些米糊肉粥。” 魏衡睁着眼,不懂就问:“肉粥可以?肉何时可行?” “一岁后,羊奶终究单一,看看我们霁儿瘦的,该多补补。” 魏衡:“……” 多昧良心的话。 他回头看向三层下巴,圆滚滚的小东西,舞动的爪爪上还有五个窝窝,小猪蹄似的,七个月的身子,近四十斤的重量,好像……也不瘦吧? “我七月时,母后可知我几斤几两?” “九斤八两。” 魏衡:“啥?” 魏后白他一眼:“如何,你想说霁儿重?魏太子眼神不好,且观观自己,四百多斤的重量,崽崽连你零头都比不上,如今这模样多好,本宫瞧着甚是欢心。” 魏衡周身肌肉,肩宽体阔,身修九尺,往楚时面前一站,可将人完全挡在身下。 自视己身,除了没霁儿可爱,他何处有问题。 魏衡:“……” “他日后长大,该像他父亲多些,文韬武略,文成雅致。” 魏衡再视自身,深觉毫无问题。 战场需肉搏,若是个弱不禁风的,敌军一撅屁股,他这主将便飞出百米,一腚便输了,打什么! 魏后不乐意:“你看看阿时那是什么模样,你五大三粗时,便不羞愧,如此柔弱之人,风一吹他便得跟着打两个旋,便不知好好养养?你如今还要本宫的孙儿也如此。” “自个儿狼吞虎咽吃干抹净,可能想到楚太子尚饿着,你眼中便只有自己了?” 魏衡:“……” 他何时抢楚时膳食,都是他吃完,自己吃他剩下的。 魏后瞪着他,将崽崽接过去,眉开眼笑喂得开心。 “母后说得对,阿霁是该多吃些。” 魏后距离魏衡近,这人似一座山,将崽崽身影挡的严严实实,抬头仰天模样,气势十足让他让开,少挡光,低头换了嘴角喂心肝宝贝吃食。 魏衡被无情赶出门,摸摸脸,转身回屋:“阿时,你觉着孤胖吗?” 楚时放下手中书卷:“殿下为何如此问?” “母后说孤壮!” 他这身肌肉,随他走南闯北,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他引以为傲,甚是喜欢,攻打北疆,兵马被困,弹尽粮绝是这一身肉救命。 母后竟嫌弃自己! 旁人说的,他也许并不在意,母后的话,到底还是介意的。 楚时扬唇笑笑:“殿下并不胖,战场多肉搏,我若是上了战场,应当撑不过三招。” 魏衡笑出声,转了注意力,将人上下打量:“那不一定,说不定阿时对战大头兵,士兵多清瘦,楚太子若是智取,想来不会吃亏。” “若是遇上殿下呢?” 魏衡转头看向他,眼中发光:“遇上我啊?那想来是会吃亏的,孤定会搂着你便跑,定不教旁人看了你去。” “回到帐中,藏起来,日日相对,讨好你。” 楚时轻声笑笑:“那殿下若是没有此等力量,如何抱着我便跑?” “是了,母后不懂,还是阿时最懂我。” 魏衡恍然,抛下方才介意,往楚时处走来。 “崽崽呢?” “母后抢了去,说是要给他喂吃食。”将楚时单手捞起,搂进怀中:“不过多问两句,便被骂的狗血淋头,孤在母后哪儿啊,不如崽崽一个屁。” “屁还能被夸奖,孤只有被训斥的份,待会儿再去抱,小东西开心的很。” “阿时饿不饿,用些吃食。” 晚间崽崽回到屋中,便爬去楚时怀中,啊啊说着话,两位父亲不懂,他便撅着屁股生闷气。 楚时将枕头下的玉拿出,帮他戴上,崽崽瞬间眉开眼笑,抓起脚趾头往口中塞。 翌日 魏衡起床练刀,周瑜城来报:“殿下,万崇关失守。” 魏衡早已知晓,过了那阵心绪起伏,如今反倒不急。 不紧不慢应了声,往书房去:“不必惊慌,令守卫军将之赶出去,命周五带一队人,守在卉州与万崇关桥梁处,抓活的。” 周瑜城点头,拱手退下。 卉州被围,也不知楚时如何想的,竟也让他随意出去,排兵布阵。 密影卫回禀密探云禾,所得消息确如楚时所说,她曾赴齐国,做过齐王宫中皇妃。 魏衡轻笑出声:“竟如此?齐王皇妃身份尊贵,如何能屈居人下,做些见不人得的事儿,来人,将人穿了琵琶骨,斩去四肢,风光送回。” 魏衡看着那满桌折子,突生疲累,卉州被围,他便是瓮中之太子,生死全凭楚太子做主,不定什么时候便下了诏狱,全为他人做了嫁衣。 不如回去讨好夫人,不定能允他一张床,与他同榻而眠,无需下狱。 丢下一堆折子,晃晃悠悠回到屋中。 楚时拿起柜子一角的衣衫,崽崽手脚并用爬过来:“啊啊啊,啊啊。” 低头见崽崽手舞足蹈,眼巴巴看着那身衣衫,楚时摆手,让人将他抱下去,将这些衣衫规整,坐于榻间喝茶。 不多时,魏衡回到屋内,见楚时认真看着书,便想凑过去亲亲,余光触及一堆破破烂烂的衣衫,笑容一收,脚步一顿,转身便往外走。 “殿下?” 魏衡脚步一顿,甩头转过身,换上笑脸:“哎。” 崽崽不知何时挣脱亲卫,慢慢爬回屋中,定定看着父亲,也学着他一甩头,咯咯直笑:“啊!” 魏衡目不斜视,端坐楚时身旁:“用早膳了吗?” 第148章 赶出门 楚时摇头,“我这些衣衫……” “不是我!” 魏衡一脸正直,目不斜视。 楚时:“……” 崽崽指着爹爹,挥舞手臂,笑的开心,往前爬两步,魏衡将崽单手提起抱紧,将他脑袋往怀中藏。 坑爹玩意,想将他底裤掀开不成。 楚时放下茶盏,下人送来羊奶,内侍测过,魏衡这才端来喂他。 崽崽甩开脑袋:“嗯!” 趁其不备,将爪子塞进碗中,涮涮,一脚踢开,乳白色的奶液洒了一地,魏衡低头:“不喝?” 内侍忙跪下:“殿下,小殿下黎明时分醒来,便吵着要去厨房,用过米糊。” 楚时摆手让人退下,将崽崽抱过来。 魏衡幸灾乐祸看向方才凶着小脸,抬脚踢翻碗的崽。 后悔了吧,报应了吧,你父亲生气了吧。 “你方才为何将大父手中的奶踢翻?你不愿吃,有千万种拒绝,为何如此混不吝?” 楚时冷下脸,虽是教训崽崽,魏衡竟也觉着后脊发凉,往后退些。 崽崽转脸见爹爹不看他,任他被训斥,瘪嘴,观察父亲脸色,见他还要再说,眼泪转瞬便落下,魏衡忙将崽搂过,顶着压力哄:“好好好,崽崽不哭崽崽不哭啊。” 崽崽哼哼唧唧,将脸塞进魏衡怀中。 楚时悠悠看向魏衡,魏衡忙讨好笑笑:“阿时,他还小,无心之失,定然不是故意的,咱们也不能太过苛责。” “七个月,什么都不懂得,咱们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啊。” …… 魏衡抱着崽崽站在门口,与那张小脸面面相觑,一齐转向紧闭房门:“看吧,咱们得听你父亲的话,不然便见不到你父亲,站在门口吹冷风,明白不?” “崽啊,你还小,不懂你父亲生气如何恐怖,下次啊,爹给你使眼色,你便听话懂吧,私底下,爹都依你,好不好。” 崽崽听不懂,眼巴巴望着父亲。 午后崽崽被皇祖母接走,楚时占了魏衡书房处理军务,魏衡出门溜达见飞鸽传书,挑眉,几个飞跃将鸽子捏住,取下密信。 展开。 是哪个野男人给他家阿时传信,让他瞧瞧,可有不长眼之辈。 魏衡嘴角上扬,眼中笑意逐渐染上冷意,冷哼出声,将密信揉作一团,回屋拿了铠甲,大步往外走。 一个庸庸碌碌的狗皇帝,也敢出言不逊! 周瑜城不解:“殿下,您要去哪儿?” “楚都,皇宫。” “您去做什么?” “教教老丈人规矩!”战马扬长而去,周瑜城蹙起眉:“不举这玩意还能帮忙的?哎,殿下等等我,等等我啊。” “你咋知晓老丈人不举的?” 他怎么不知道他老丈人举不举。 …… 亲卫冲到书房:“殿下,殿下,不好了,我家殿下要去看看楚陛下举不举!” 楚时:“……” 手中笔触一抖,狠狠落下一笔,楚时怀疑自己听错:“你方才说什么?” 亲卫咽了咽口水,同样不敢置信:“周将军在门口遇到殿下,周将军问殿下去何处,殿下道去看看老丈人举不举,周将军眼前一亮,热血沸腾,高低要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便牵了马,一道去了。” 楚时:“……” 沉默片刻,吐出一口气。 “孤知晓了。” “殿下,可要命守城将士将之拦下。” 楚时抬头:“拦得下来吗?” 亲卫摇头:“殿下武艺高强,一战百强,从不逊色,我等惭愧。” 楚时:“那便不管他。” 魏衡横刀立马,斩落宫廷守备军,一路冲到楚帝寝宫。 楚帝一年前被魏衡如入无人之地揍了一顿后,身子日渐消瘦,眼瞧着身子好些,外头传来一阵吵嚷,楚帝皱起眉:“外头吵什么,平日里学的礼仪法度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一群贱民,便是经过教化,也如此顽固不堪。” 一众内侍宫女低着头,聆听教诲。 寝殿内安静无声,唯有楚帝训斥掷地有声。 “哦?话说楚国祖上流传便是君以民为天,怎得到了岳父这,便不是这么回事儿?” “难不成,岳父想要倒反天罡,违反族制,将楚国败光不成?” 楚帝定睛一看,除了魏太子还能有谁,想起去岁被人按在地上揍,他便觉胸口气闷:“来人!来人呐!来人!” 魏衡揉揉耳朵:“行了行了,大吵大闹成何体统,一边鄙夷子民粗鄙之辈,一边又要央着旁人救驾,孤竟不知,你如此不要脸,浪荡成性,还要立贞节牌坊。” “罔顾重礼重法,端坐高台上,竟是个烂透的狗东西,孤敬着古往今来的孝,不与你计较苛责阿时种种,你竟当真灿烂,出言不逊,地里钻出见了天,便不知屁股还在泥里!” 楚帝瞪大眼,从未听过如此粗鄙不堪的语言:“你……你放肆!污言秽语,不堪入耳,野蛮之辈!” 魏衡认同点头:“没错,孤不要脸,孤不懂礼,孤野蛮,还有吗?” 眼中满是求知,笑意满满:“没啦?那便到我了。” 魏衡大步上前,挥刀吓退前来阻拦者,揪着老东西衣衫,往榻上按,举起拳头砸过去:“啊!” 趁他痛苦难耐之际,魏衡抬脚便踹去,痛呼声被打断,魏衡举起拳头,力道万钧,有如雷霆之势:“你从前,没少辱没阿时吧?那是你的亲生孩子,如今内敛沉稳一人,你竟敢说他下贱放荡?” “嗯?你说说,你跟孤好好说说,何为辱没门风?何为勾栏妓子?何为野种?何为赤身裸体,摇尾乞怜?” “如此高风亮节一人,你敢如此辱他?” “描绘的如此有画面,你曾如此过!” 一拳砸下,楚帝哀嚎出声,屋外传来纷杂脚步,是弓箭拉开声音,皇城禁卫军鱼贯而入,刀指魏衡。 魏衡不疾不徐,将一拳补上,拳拳砸下:“你说!再说!说与孤听?” 禁卫军首领厉声呵斥:“魏狗!这不是你魏国,你胆敢私闯楚都皇城,殴打国君,该当何罪!” 魏衡仿若听到何种笑话,将不省人事,鼻青脸肿的楚帝抓起头发,狠狠往后一砸,微微侧眸,睥睨着不知高低得东西。 魏衡眼中兴奋,脸庞染了血,漫不经心中噙着两分嗜血。 第149章 孤要回家奶孩子 他直起身,叉腰,庞大体型让矮了一个头的首领发怵。 魏衡满手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望向心生退意的首领,哈哈大笑:“孤当是谁,原是个怂货,你做不得这个出头鸟,便龟缩一旁,孤今个儿心情好,饶你一条狗命。” 首领稳住心神,眼中划过狠厉:“给我上!” 魏衡满身戾气,眼中带着对生命的漠视冰冷,嘴角噙着笑,提起一米六长剑,双眼一眯,轻叹一声,是享受的姿态。 屋中喊杀声不断,魏衡一夫当关,手起刀落,人头落地,鲜血染红精贵物件,浸湿红色地毯,冒出几个血沫子。 杀疯的将军一阵畅快,胸腔血液激荡,肩头被人偷袭削下一块肉,他不过扫一眼,利用伤处撞过去。 禁卫军何曾见过这等不要命的打法,温热血液溅在胸口,心头发怵,不禁往后退,便是这一退,断送了性命,魏衡不曾施舍眼神于地上没了半截身子的东西,反手砍下两人手臂。 哀嚎遍地,哭喊声不断。 人间炼狱中,一人浑身浴血,身如鬼魅,砍杀如常,得心应手。 楚帝不知何时抬起猪头,鼻青脸肿,门牙掉光,不忘恶毒看向那道战无不胜的身影,“吭箭!吭箭!” 口水从嘴角随着血水流下,一副痴傻癫狂状,他吩咐门外弓箭手,放箭! 魏衡不满,几步跳跃,躲开密密麻麻的箭,落在横梁之上,他盯着楚帝那张大饼脸,青一块紫一块,当真动了让他东一块西一块的心思。 箭羽太多,难免中伤,魏衡面无表情拔掉腰侧箭羽,任凭鲜血染红衣衫,漫出铠甲,落在楚帝身旁。 楚帝狠狠一颤,眼中划过恐惧:“呜呜,呜呜放肆……放肆,真要哈了里!哈了里!” 魏衡听不懂他掉了牙后的模糊表达,一巴掌打过去,紫上加青:“都这样了还不安分,孤先杀了你!” “不知悔改,不听教诲,真真是活着献丑,死了嫌臭,生无顶天立地之能,死无搅动风雨之势,你不如去死!” 楚帝身子一抖,对着首领呼喊:“护嘎!护嘎!护嘎!” 魏衡听的好笑,笑声牵动腰间伤口,血流如注:“楚陛下这副被人蹂躏惨的模样,才是真的下流放荡猥琐,玩的怪花,牙齿都没了。” “里!” “咦,漏口水了?脏死了你,脏老头。” 一剑一人终归难敌三千禁卫军,魏衡右胸一柄长剑穿胸而过,魏衡抬头看来,狠厉凶残目光中带着视死如归,挥剑砍掉那人头颅。 震碎长剑,眼睫颤抖。 魏衡轻笑:“下去后,告诉你家那些个老祖宗,刺孤魏衡一剑,你死得赚了。” 周瑜城一人抗住宫外支援,咬牙切齿,面红耳赤:“魏!朝!濯!你他娘快些,老子扛不住了,要死了!见不到夫人了!啊……快啊!” 他才成婚,就因着凑热闹差点送了命,亏啊。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可就享受了一晚! 魏衡回身再给楚帝一巴掌。 处处下狠手,次次不留情。 “你给孤记住,若再说我家阿时一字不是,孤便将你这条老命,拿来祭天!你别以为,阿时不与你计较,你便能觍着脸一而再,再而三欺他父子。” “从前种种,孤一道与你算清楚。” 魏衡犹不解气,身子逐渐失了力,他这才觉察铠甲之下,身子黏糊的厉害,应是方才涌出去的鲜血干涸,有些不舒服。 胸口还有断剑,不适再战。 周瑜城说的不错,他还有夫人孩子,待他回家,不值当与这老东西同归于尽。 崽崽晚间还要吃羊奶,楚时晚膳有一碗调理身子的汤药,自己若是不在,一大一小恐怕并不规矩。 旁人说不得,也唯有他哄的一二。 门外传来周瑜城鬼哭狼嚎,尖声呼唤。 “魏朝濯!你快啊!我要死了!” “爷爷我拦不住了,你好了没有!” 早知便不该与他一道出来,差点送了命。 周瑜城依靠玉门优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门口尸首逐渐高过人,将之身形遮掩,门外弓箭手失了法子,改为近身肉搏,还不曾越过尸山血海,便被周瑜城斩于马下。 他比这群蜜罐里长成的禁卫军可凶残多了! 里头一将仰天大笑,气吞山河:“来!来呀!他奶奶的,许久不曾杀的如此尽兴,尔等龟孙尽管来,爷爷让尔等跨过这道门,是我周家百代先祖不努力!啊哈哈哈……” 气势如虹,门外禁卫军一退再退,握着武器不敢上前,许多酒色之徒被吓破了胆,尖叫一声,丢下兵器往后跑去。 副首领见状怒骂一声,催促身边人上。 “楚都孙儿们!尽管放马过来,爷爷送尔等重新投胎!来啊,让爷爷开开眼,孙儿们。” “来啊!!” “杀——” 左手被鲜血染红,魏衡抬脚一踹,将堵在门口禁卫军踹出去,后头禁卫军不料前头兄弟飞出,手中刀剑来不及收,当即串了一串兄弟,浅浅送自家人一程,温热鲜血喷了满脸。 禁卫军惊恐大叫,自此倒地不起。 魏衡乐的哈哈大笑。 首领借机踹向魏衡受伤肩头,捏住右胸伤处,将断剑往皮肉中推,魏衡吃痛,单膝跪在地上,首领抓住机会,猛压魏衡受伤那只手,鲜血喷涌的更加厉害。 首领看的心颤,额头尽是汗。 “魏殿下,我等无意伤你,只要你乖乖束手就擒……” 魏衡面颊一片惨白,额头汗滴迷了眼,气若游丝,强撑起怒骂:“滚开,废什么话!” 他将手腕扭转一百八十度,生生挣脱首领紧箍,首领受惊松手,魏衡提剑砍过去:“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威胁孤!” 扫一眼外翻的手腕,魏衡血红着眼,抬头与面前禁卫对峙。 禁卫军首领胆寒,躲开那致命一剑,捂着被魏衡震伤的手臂,眼中划过恐惧:“你……” 这就是个疯子! 他第一次对战神之名生出恐惧,不住往后退,身子不住发抖。 魏衡往前跨一步,首领身后禁卫军连退三步,魏衡嗤笑:“狗日的怂货,孤还以为,尔等多大能耐,来啊!” 第150章 我的霁儿,不是野种 “哈哈哈,这楚都禁卫军,也不过如此!” “孤啊,还要回家给孩子喂奶……不对,等等。” 魏衡转身便要往里走,禁卫军首领忙侧身放在门口:“魏殿下,望止步,我等放你离开,不可再伤陛下。” 禁卫军首领忍着痛,想要谋求一处共赢,禁卫军保护皇帝安全,只要楚帝安然无恙,他们并不愿与魏衡拼个你死我活。 这位魏都战神,残忍嗜血,人往此处站,楚都军心便散了,拼命留下他一条命,身后便是魏国战师。 这些年魏国军师日益强横,楚国正恰相反,挑起两国战事,此罪,他承担不下。 魏衡摆摆手,提剑指他:“让开,孤与岳父说几句话,便走。” 首领一步不退:“殿下!您又何必……” 魏衡眉头一皱,单手提剑,便要送人归西,首领一惊,往后退一步,遍地尸体,他这一退,踩到两三人头,摔倒在地。 魏衡挑眉,擦掉眼睫之上鲜血,嗤笑,踩着首领身子,往里走。 “岳父啊,孤方才想了想,还有一问题尚未告知。”魏衡浑身浴血,银色铠甲成了暗红色,正往下滴着血。 拖着沉重身子将躲在角落楚帝提溜出来,拍拍他宽大的饼脸,看他瑟瑟发抖。 “你…给孤记住!我的霁儿,是魏都未来太子,将来的…天下共主!他不是…野种,是……我与楚都太子,因爱…缔瓜,孤…爱他入骨。” “你楚国不认,孤不介意恭送你殡天,让他名正言顺!” “我的阿时,也…不曾…随意放浪,他……高洁自持,雅正端方,你若……再出言不逊,孤…踏平这楚都…也要你…拿命赎罪!” 魏衡脚下一个踉跄,长剑撑住身子,回头看来,似地狱伸出鬼手,将他往无尽火海拖去。 心脏不住收紧,楚帝身下一阵温热,浑身颤抖。 温暖扶光打下,投落在那身血红铠甲之上,魏衡披散着发,长发落在左肩伤口处,随着血液凝固而凝成一团。 楚都禁卫军一步步往后退,魏衡昂首挺胸,一步步往外走。 人群退开一条道,魏衡拖着砍缺口的剑,留给众人悠悠背影,风吹来满地血腥味,此刻,血煞战神在世,凡人不过几载岁月,实在不敢硬碰硬。 魏衡盯着所剩无多的禁卫军,眼中杀意如有实质,只待谁人按耐不住,先行动手。 索幸,楚都禁卫军惜命,竟让他大摇大摆离开,跨步上马,魏衡闭上眼,一头往马鞍处栽去。 魏衡强撑起意志,纵马离开,周瑜城紧随其后。 身旁万物逐渐虚化,呼吸都是沉痛。 …… 魏衡直到傍晚才回来,崽崽等着他用膳,端坐着盯住门口,硬是不曾移开眼。 楚时教导崽崽坐有坐相,他当真挺直脊背,规矩将手放在身侧,脚丫不再晃荡。 日落西沉,门口出现那道高大身影,崽崽见是他,规矩沉稳破功,忙手舞足蹈要他抱。 魏衡扬起笑,快步走来,单手将崽崽搂进怀中,低头亲他一大口,将崽侧脸肉含进嘴中:“如何,想爹了没?” 楚时紧盯着他:“你去了楚都?” 魏衡自信点头:“嗯,去看看岳父。” 楚时:“……” 当真去看他举不举? 魏衡见他眼神古怪,低下头,将容颜一半隐去暗夜下,霞光打在魏衡脸庞,夺去最后一丝血色。 “等很久了吧,快些用膳,崽崽饿不饿?让爹摸摸,小肚子饱不饱?” 手臂紧箍崽崽身子,颤抖手指搭在他鼓鼓囊囊小肚子之上。 眼中万物逐渐混沌,头重脚轻。 “唔哇哇哇哇……” 魏衡收回手,眼中崽崽打破虚化,露出通红小脸,还有那长了几颗牙的牙床:“怎么了?爹的手很冰?” 崽崽哭声穿心透肺,楚时突觉一阵心慌,见魏衡哄不住,便起身将人抱入怀中:“方才不是好好的,可是磕碰到?” 崽崽搂着楚时大哭,却不住回头看向魏衡。 魏衡轻轻笑,眉头一挑,混不吝调侃:“许是想起旧怨,突的不待见孤。” 楚时:“……” “殿下,他才多大,并不会如此。” “嗯。” “你带他好生用膳,孤有些要事需得处理,晚上不必等我。” 楚时心生怪异,“等一下,殿下要去哪。” 魏衡回头,“怎么,阿时这是终于大发慈悲,想要送上门给孤亲一口,这才放我走?如此舍不得孤,教我好生为难。” 楚时:“……” “你休要胡言乱语。” 低头看向正盯着他交流的崽,为他拭去泪。 魏衡无奈摊手:“你看,你又不愿,孤何必自讨没趣。” 霞光之下,藏去太多不寻常,楚时隐约觉着不对,却又不知何处不妥:“你方才摊手,是不是只抬一只手?” 魏衡疑惑回头:“什么?好了阿时,知晓你舍不得孤,孤忙完便回,你乖些,等孤回来宠幸你。” 胡言乱语。 “殿下!” 楚时捂住崽崽耳朵,不搭理他。 怀中崽崽抽噎着,见爹爹要走,忙挣开父亲要追,楚时将人搂回:“阿霁乖乖好不好,大父晚些时候便回来。” “哇哇哇……” 崽崽抓着楚时衣衫,往自己怀中扯:“啊啊,啊,哇哇哇,呼呼呼……” …… 魏衡听着屋内崽崽哭嚎,拖着沉重身子往前走,至拐角,轰然倒地。 楚时耐心哄着崽崽,屋外乍响一阵沉闷声响,似是重物落地,还是类似于肉体的重物,心间恍惚一阵慌乱,他起身,派人瞧去。 亲卫看过后回禀:“殿下,是我等一个兄弟,好好的路不走,非得翻墙,又遇心上人,情急之下摔了一跤。” 楚时点头:“叮嘱他小心些。” 亲卫:“是!” 怀中崽崽又要哭,楚时放下心间疑惑,专心哄他:“不哭了,不怕,霁儿为什么哭呀?大父没有陪你用膳吗?” “崽崽咱们听话好吗?大父有正事要忙,要给崽崽赚许多银钱,我们姑且原谅他可好?” 楚霁摇头:“……嗯!” 指着门外,抓住楚时衣衫,要他往外走。 楚时抱起他,往外走去,孩子大了,便没了初时乖巧,一心想往外跑。 第151章 孤的清白没了 魏衡躺在床上,右胸处血肉模糊间插着一节断剑,腰间箭羽擦过许出许多伤,鲜血淋漓,军医手臂颤抖,从未见过魏殿下伤重至此。 心口外横跨一道刀伤,皮肉外翻,伤口泛白。 亲卫拿来烈酒,魏衡疲累的很,见他要动手喂他,瞬间瞪大眼,交代:“你记住啊,孤这是动不了,这才要你帮忙,平日里,孤定是洁身自好,珍洁护身的。” “你待会儿给孤喂酒,万万记住男男授受不亲,记得分寸,不可碰到……” 军医一把抢过酒壶,捏着殿下嘴便给他灌下去:“废什么话,再慢些,你等着楚太子抛下你三宫六院,左拥右抱,妻妾成群吧。” 魏衡:咕咕咕…… 好恶毒的老头,竟算计着他死后。 猛灌三斤白酒,军医问他:“殿下觉着如何?” 魏衡脑袋昏昏沉沉,闻言:“想撒尿。” 军医甩开酒壶:“成了,将刀拿来,你们几个,按住殿下四肢,勿要让他挣扎。” 平日里他断不能说出这等傻话,想来是醉了。 魏衡动了动手脚,强撑着意志:“授受不亲……授受不亲,放……放开孤,对不起阿时……阿时!阿时!阿时!救救孤!孤……错了,孤的清白……” “撒开…尔等狗爪,当心孤将他们……都杀了!杀了!” “咕咕咕……” 军医丢开麻沸汤药,观察魏衡。 “阿时!阿时,阿时救救我,我家,阿时。”吸两下鼻子,“可是楚太子,要你们狗命!” 他说的狗仗人势极了。 亲卫抽抽嘴角,抿紧唇,随着魏衡大喊大叫,军医将刀烤热,一步步走来,魏衡尚未醉的不省人事,盯着老头:“来人呐,来人呐,有刺客,阿时,阿时,有人想刺杀我!” “夫人,夫人我害怕,夫人快些救救我。” “夫人……” 他喊的超大声,久久不曾传来楚时话语,魏衡一扫方才柔弱,一掌掀翻按住他的四人,胸口血流如注。 肩头血淋淋的伤处少了大片血肉,一瞬挣开血痂。 垂落的手臂毫无动静,有些阻碍动作。 魏衡将在场几人一一扫过,指着其中一人:“你!方才可听见我唤夫人?” 亲卫点头:“听见了。” “那他为何不出现,可是恼了我?” 魏衡掰着手指头:“他前些日子才将我赶出门,我不曾反驳,乖乖抱着崽儿去啦,他为何生气!怎么不来看我?” 说着便要下床:“你们且等着,我去问问。” 军医:“……” 命都要没了,他要去问问。 琢磨着死而无憾吗? “殿下,您快些躺回去,伤的太重,已经危及生命,若是挣扎,当心性命啊。” 从前烈酒下肚,殿下比谁都老实,如今这是怎么回事儿。 难不成,是传说中爱情的力量? 冲亲卫使眼色,要人将他抓回,魏衡眼神犀利,扶着床榻便要动手,军医忙往后退一步,魏衡能被五国奉为战神,并非他魏国太子身份。 他十岁历练,十二年风霜打下战神威名。 当真动手,他们不够魏衡溜着玩。 军医:“殿下,您忘了?您压根没有告诉楚太子您受了伤。” 魏衡侧头,沉默,脑袋混沌,理不清思绪:“为何。” “您忘了,楚太子身子不好,您若是将自己身受重伤告知,心悸伤心事小,若是旧疾复发,那该如何是好?” 魏衡作恍然状:“是了,阿时身子不好,不能告诉他。”转头看向在场亲卫:“不许说出去,我家夫人身子不好,当心孤杀了你!” 亲卫:“……” 军医:“……” 老实了吧,应当不会闹着出去吧。 “殿下快些躺下,您此次伤重,若不能及时将刀剑取出,恐有性命之忧。”军医自信这次定能哄住殿下,如今有了家室,他定然格外珍惜小命。 魏衡双颊泛红,闻言嗤笑:“老头你便吹吧,哪次你不这样糊弄孤,孤只是醉了,可不是笨了。” 军医:“……” “是是是,殿下说的是,那您躺好?若是再耽搁下去,您恐怕三月之内见不到楚殿下。” 魏衡瞬间将支起大腿放下去,手规矩放在一旁,闭上眼。 军医:“……” 尚在怔愣中,魏衡闭眼喊一嗓子:“快些,孤明日便要见阿时!” 军医:“……” 咬牙切齿。 若非他当真伤重,危及性命,他当真想甩手离开。 还想明日见夫人,明年去吧。 楚时望向怀中哭泣不停的崽崽,分明困极,却不愿闭上眼,唤来亲卫:“魏太子在何处?” 人并不在书房,平日待的地方,也不见踪迹。 亲卫满眼真诚,眨眨眼,抱拳回禀:“回楚殿下,我等不知。” 楚时点头,转身便要走,崽崽见还是没有父亲出现,也不得踪迹,眼泪又涌上来:“啊哇哇,爹!爹,呜呜哇哇哇……” 楚时为他擦泪,并未听清他话中混杂的爹,温声哄道:“不哭,咱们再找找可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崽崽是个勇敢的男子汉,当如你父亲那般。” 楚霁甩开脑袋,便是父亲,也敢甩脸色,嘴角下压,便要大哭。 闹腾两个时辰,崽崽困了,便趴在父亲怀中睡觉,小手紧紧攥着父亲衣袖,梦中不忘抽噎。 楚时将崽崽放入床榻间,唤来方才满眼真诚亲卫:“殿下在哪?” 亲卫为军医擦掉额头汗水,一盆盆血水泼在地上,很快涌起一阵血腥,魏衡睁着眼,问:“老头,你是不是在割孤的肉?” 军医:“……” “再给殿下喂一碗汤药。” 魏衡:“阿时为何还不来见我?” “楚殿下身子不好。” 魏衡:“嗯,是了。” 一碗汤药灌下,魏衡脑袋更加混沌,强撑着意志,听着屋外动静,他忘了,为何楚时不来看他,可是有旁的事儿耽搁?竟耽搁了这么久? 是他不重要了吗?为何还不来? 什么事儿,比他更重要? 他想他,想将人衣服擦干净,亲吻他的身子,品尝那香甜的唇,闻他身上桃花香。 他家夫人最是好看,他想永远留在他身上,温暖丝滑,紧致,好舒服。 手中再握住可爱,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第152章 伤重昏迷 “我家夫人为何还不来见我?” 他想欺负他,把玩它,弄哭他,舔弄那条伤口,好伤心,夫人痛痛。 “楚太子并不知情。” 亲卫不知重复几遍,轻车熟路。 “先生,可要给殿下灌药? “罢了,别灌了,殿下全凭意志支撑,再多的汤药,也无济于事。” 殿下当真爱极了楚殿下,即便神思恍惚,汤药无数,也麻痹不了爱人心意。 “哦,是了,阿时身子不好。” 小心取出那节断剑,军医擦掉额头汗,几碗止血汤药灌下去,血水这才堪堪止住,用银线快速将伤口缝合,处理下一个伤口。 殿下全身一百多道刀伤,二十处剑伤,四处箭羽贯穿伤,一道整整腹下二寸,不过一点,殿下这处,恐再难用。 魏衡没了力气,强撑着最后理智思考:阿时怎么还不来看他? 哦,是了,他并不知情。 为何不知情? 自己没告诉他?魏衡竟有一瞬不理解自己。 这可是个好机会,能让他好生心疼自己,如何不好好利用? 哦,是了,自己伤的太重,他会哭,魏衡本能抗拒楚时眼泪,他会哭,便不告诉他,悄悄的。 意识沉沦,他转头看向门口,似触碰一片青衣,绣着四爪蟒,心想,谁啊,好生大胆,竟敢在他面前穿着储君衣饰。 亲卫拦不住楚太子,一个劲后退,保持距离,无他,被自家殿下踹多了,便有了经验,楚时看向紧闭院门,眉眼清冷,亲卫不让,死守在此,“撞开!” 亲卫一时不敢动作:“殿下?这于理不合……”另一亲卫推开他,上前,一脚踹开,回头看向楚都亲卫,摊手,就如此简单。 哪来的于理不合,院门罢了。 楚都亲卫:“……” 魏国之人,都如此.…粗…听话? 楚时提袍往里走,陈柳忙带人出门阻拦:“殿下,我家殿下在里头,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楚时看向他,眉眼淡淡掠过:“让开!” 陈柳后背发凉:“还望殿下恕罪,我家殿下下了死命令,不允任何人踏足。” 楚时失了耐心,摆手,这次楚都亲卫学了个十成十,忙上前,与人对峙。 踹门亲卫摇头,他学的并不精细,一知半解,若是天赋异禀者,当明白,此刻,便该踹人。 “魏衡没有什么事儿可以瞒着孤,陈柳,让开。” 陈柳胆颤,楚太子这话虽是温柔和煦,缓缓道来,却将他狠狠压制,后背发凉:“殿下……” 二人僵持,屋门打开。 陈柳忙凑过去:“如何?” 亲卫走到楚时身边:“殿下,我家殿下道你身子不好,请道偏房暂坐。” 楚时不动:“他去了楚都?做了什么?” 亲卫:“……” 要他回答吗?殿下做的事儿,能说吗? “殿下去了楚都,将楚帝打了一顿。” 楚时垂下眸子,沉默片刻:“单枪匹马?” “……是。” 陈柳放开扭他要腰的手,笑眯眯垂着眼。 亲卫欲哭无泪,他腰间最软的肉,好疼啊。 “为何?” “殿下看了一封密信,便带了甲胄,骑了匹快马,直冲楚都。” 楚时点头:“下去吧,孤知晓了。” 想来应是父皇的信,无非是些斥责他不检点,不愧为君的话,如何不痛不痒的话实在犯不着大动干戈。 他吩咐身后亲卫:“你回去看看。” 亲卫听闻自家陛下被打,嘴角笑容尚未放下,感谢出魏殿下,替他家殿下出了一口恶气:“殿下,这不是好事儿吗?” 楚时回头看他,亲卫自觉失言,忙告罪离开。 陈柳小心提议:“殿下不如去偏殿等待?” 楚时摇头:“不必,他伤的可重?” 陈柳摇头:“殿下,我家殿下不让说,若是透露出去,一年的俸禄便没了。” 楚时未再说话,望着那一盆盆血水被端出,不知在想什么,久未发言,太子殿下不坐,所有人便只能陪着,四个时辰后,军医由亲卫扶着走出。 天边泛青,清脆鸟叫声压下众人心慌,撒来一片安宁。 楚时腿脚麻了,一时弯不了腿,迈不开步子:“军医辛苦,来人,送先生下去好生歇息。” 魏衡全身缠着伤带,睁着双眼无神,亲卫解释:“殿下,我家殿下这是意志支撑所致,他念叨着殿下为何不来看他,军医命我等给殿下灌药,这意志沉沦,眼却未闭上。” 楚时点头:“你下去吧。” “若是小殿下醒了,便送到魏后处,劳烦……母后看顾一二。” 众人退下,楚时仔细观摩魏衡如今模样,将他伤处一一记下,抬起手,想要触碰,又怕他痛,不敢动作。 看向魏衡死不瞑目般的眼,伸手合上,酸涩眼皮归了位,敛去几分诡异。 魏衡昏迷三日,心中惦念着给孩子喂奶,强迫三日夜中睁开眼,老头与他有仇,给他灌了三倍的剂量,这会儿脑子正混沌着,记忆混乱。 眨眨眼,他是谁来着?怎么会在这?周身好疼,可是谁揍了他?四下打量这处是哪儿。 床榻边躺着一人,很是好看,魏衡起不了身,便侧着头直直盯着看,用手指头将人戳醒,蹙起眉问他:“我夫人为何不来看我?” 本是凶狠询问,见到那张脸,却有一瞬迟疑,缓和了语气。 心中情绪怪异,他暗自警醒,他有夫人,才不夸旁人好看! 楚时:“……” “殿下,我在这。” “哦,是了,他不能来,他身子不好,知晓我受了伤,会伤心,引发旧疾就不好了,你不许告诉他!杀了你!” 魏衡暗自嘀咕着,嘴角扬起笑,做着美梦。 楚时:“……” “殿下……” 魏衡一脸惊恐看向他握住自己的手,“你做甚!快放开,男男授受不亲,你怎可如此轻浮,阿时救我!阿时救我!” “阿时!” 夜半三更,楚时担忧他撕裂伤口,忙阻止:“你别喊,当心伤口裂开,我就在此处。” “阿时!阿时,救救孤,孤的清白没了!你快来,杀了他!” “撒开撒开,你这脏东西不许碰我,夫人,我家夫人呢!” 楚时:“……” 他传来军医,询问魏衡这副不认人的实况为何? 第153章 流言四起 “殿下这应当是麻沸散喝太多,暂时回不过神,过些时候便无事,殿下放心。” “阿时!孤要阿时,将尔等狗爪剁下来!” 炸雷般的威胁在耳边响起,军医揉揉耳朵,蠢蠢欲动,想给殿下扎两针,最好让人哑掉。 楚时目送军医离开,转过帘子,魏衡见又是此人,撑着身子便要起身:“你走,你走,别以为长的漂亮,便想引诱我,孤有家室,还有崽!” 话说的凶狠,仿若他再不离开,尊夫人便会成那母老虎,扑上来撕咬。 楚时将人按回去:“殿下,我便是你的家室。” 魏衡一脸不信,超大声反驳:“我夫人是楚国太子,是楚时!你也配!” 楚时:“……” “便是我不配,殿下也该好生歇着,您难不成想要崩开伤口,让家中夫人担心不成。” 魏衡不懂,却依旧防备:“你退退退,与孤保持距离。” 楚时点头,依言往后退。 不知想到什么,轻轻勾起唇。 魏衡如临大敌:“你笑什么,你可是要做些什么让我夫人误会,你好生恶毒,别以为孤坐不起身,便能任你污蔑!” 脑中闪过话本中离心计谋,这人转瞬有了洪水猛兽之姿。 楚时笑笑:“殿下心中所想,便是我等计谋,不知殿下该如何应对?” 魏衡气急,咬牙切齿,双目通红。 楚时审视他此刻怒上心头,却动弹不得的模样,恶劣心起:“殿下尽管气,我这便去你夫人面前,好一通道殿下调戏于我,届时夫妻离心,我自当拍手叫好。” 魏衡气的心滴血,怒到极致,眼中充盈水雾,恨不能吃了他:“你这阴险小人,将姓名报来,待孤好透,定要拿你心肺喂狗!撕扯成一块一块的!” “你这放浪下贱小人!我定不会放过你!” “你给我等着!” 楚时看的有趣,往前两步,看他惊慌失措往后退,厉喝他往后退:“殿下休要激动,此刻身无缚鸡之力,便只能说些掀顶之言,其实,最是无用。” “啊啊啊,无知小儿,报上名来!”眼中水雾累加,魏衡恨不能暴起,斩他于数步之内,知晓再气下去,身子恐承受不住。 楚时温声答他:“孤姓楚,单名一个时字,字知之,楚国太子。” 魏衡:“楚时是吧!你给孤……” 魏衡突得沉默,这个名字,有些许熟悉,记忆实在混沌,想不起这等熟悉欣喜之意。 楚时低笑出声,觉着实在有意思。 也不与他解释,转身离开。 外头亲卫嘴角抽搐,他们可是将方才屋中对话听了个彻底。 不愧是两国太子,玩的真花。 魏衡见人离开,怒火消了个彻底,想不起,他便当居心叵测之人处理。 魏衡躺回去,心中思念阿时,他记得自己受伤并未告诉他,几日不见,他定然担忧坏了,是他不该,受如此重的伤。 方才那人……叫楚时? 楚时……楚时! 魏衡瞪大眼:“夫人?!” 眼皮渐沉,意志疲累,败给药效,这一睡,又是三日。 外头不知何时传出谣言,魏太子一日不知为何,竟要去看看岳父举不举,听闻看过后,竟中伤楚帝:浪荡成性,还要立贞节牌坊。 由这句话,引出魏太子与楚帝那些事儿。 镇守边城惶恐度日,唯恐殿下又教那楚太子欺负了去的公孙先生闻言,急得上火,那魏太子不是口口声声心悦他家太子,如何又牵扯出那些年的事儿。 还是与楚帝! 如此大的年纪,魏太子口味如此出奇。 正着急着,又有传言劈天盖地,听闻这魏太子与楚帝乃是年少相识,互许终生,天下有情人,终究有一个套路,难成正果,魏帝不同意,适才将人便分道扬镳,各生欢喜。 司空御:“……” 公孙先生:“……” 二人恍然大悟,这是谣言! 绝对是谣言,魏太子也不过长殿下两岁,楚帝何等年纪,二人如何便能年少相识,无稽之谈。 如同那话本中的无逻辑爽般,这等荒唐之言一时竟传的广,传回魏国,魏帝听着密影卫绘声绘色与他转述,津津有味:“是吗?这里头竟有朕的不近人情?” “那当年,想来朕威风极了,哈哈哈。” 密影卫:“……” 看亲儿子的热闹,便如此痛快? “魏国境内,不少百姓争相传播,衍生出许多版本,陛下,我等可要控制。” 魏帝关爱傻子眼神问候他:“这种事儿,你如何控制,朕下发一条召令,三年五载不见鲜活,这等无稽之谈,却传的有鼻子有眼……” 他眼前一亮:“正巧税收调整御令迟迟无法上行下效,你等想个办法,将御令编排进那些个传言中,借一笔东风。” 密影卫:“……” “陛下,殿下如今生死未卜,前些日子夜中醒了一次,便再无醒来迹象,您当真要如此……”落井下石? 魏帝思索,好歹发现自己不地道:“此事的确不妥,你将那些个平日里与太子不对付的朝臣叫来。” “殿下,大臣都去了楚国卉州。” 便是有,也都是些人微言轻的,如何敢得罪殿下,何提编排。 魏帝笑意满满:“既如此,你便随意嫁祸给哪位臣子,事成便可。” “人不必到场,事儿办成即可。” 密影卫:“……” 他从未参与嫁祸,纯属路过,陛下一切行为与人微言轻,弱小可怜,毫无话语权的密影卫首领无关! 昏迷近半月,太医言今日太子有睁眼可能。 晚间魏衡睁开眼,见楚时正为他擦身,有些不敢置信,闭上眼,身上触感真实传来:“谁让你进来的?” 他不是吩咐过,不许让他知晓。 “阿时,我……” 楚时放下帕子,眸中闪过惊讶:“魏太子认识我?” 魏衡:“……” 他该不认识吗? 魏衡瞪着眼,眼中划过疑惑小心谨慎:“阿……阿时,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我夫人,我如何不认识!” 楚时点头:“殿下前些日子警惕驱赶,嚷嚷着要正牌夫人将孤打杀了去,好生骇人。” 魏衡:“……” 是吗,正牌夫人? “我的正牌夫人,从来只有阿时一人。” 第154章 他当真不曾时时折辱? 楚时低笑:“嗯,所以殿下说的是,叫楚太子夫人将孤打杀了去。” 魏衡望向楚时笑颜,沉默,羞愧难当,没脸见人:“阿时,阿时我好疼啊,哎哟哎哟,疼啊~哎哟。” 楚时当真,起身查看,我去给殿下叫太医,魏衡握住他的手:“你别去,陪孤一会儿。” “殿下不疼了?” “疼~若是楚太子怜惜,愿给予些乐趣,孤不定便不疼了。” 楚时问他:“殿下想要什么乐趣?” 魏衡强撑起身子:“你亲我一口。” 楚时依言起身,攀住魏衡肩头,吻下去,温热呼吸喷洒在脸上,魏衡忙露出自己受伤的手臂:“阿时,我许久不曾碰过你,想的紧。” 楚时好整以暇坐起身,见他目光紧紧随着自己,道:“可,不过殿下回答我几个问题。” 魏衡知晓他要问什么,单手拉下身上衾被,将粽子般的自己露出,声儿软了八百度:“你问。” 快些看,快些看,孤这一身的伤,命不久矣,小命难保啊,阿时当不忍心斥责他才对。 “殿下为何如此莽撞,只身闯入楚都?”楚时只作没看见。 “那阿时也回答我,他从前,可是说过许多如此折辱你的话?” 楚时:“……没有,殿下怎会如此想。” 魏衡并不拆穿他:“那魏都时,我与你遭遇的刺客,是不是楚帝派来的?” 楚时默然:“魏都,我并无势力,如何查起。” 魏衡于此事不便多说,毕竟他认定楚知之所为,烧了人家粮草,揭过揭过。 “霁儿如今快八月,可曾入了楚氏族谱?” “……不曾。” “孤从前便有疑惑,你看书时眼中并无痴迷,也不见欢喜,总让孤觉着少了什么,如今想来,你并不欢喜这些,索性也不讨厌,便如此充实着,是与不是。” 魏衡盯着楚时,要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楚时抬眼看他,轻轻点头。 “从前,父皇不喜母后教导储君方式与他相驳,那时他崇尚文章憎命达,魁魅喜人过,幻想拥有一位那样的孩子,故将公子禹,公子焦带于身边,亲自教导,他不许其母亲探望,时时磨练其意志。” “母后不喜父皇如此训化孩子,便拒了父皇将孤带在身边的提议,自那以后,他便废了初一十五到母后宫中,宫人见母后无势,母家不兴,便见风使舵,那时日子清闲,无人打扰,倒也喜人。” 魏衡喉咙发哽,压着身子颤抖听他娓娓道来:“然后呢?” “然后……母后失足跌落井中,没了。” 魏衡收回目光,如今楚时当真应了那句“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汨罗。”楚帝当极得意才是。 “母后为何……” 魏衡突然的住了口,楚时曾说过,他已不记得那些个前尘往事。 因着母后临终曾要他不记得,死于枯井,如何留下薨遗之言,仔细想来,唯有楚时便在身旁,这才铭记于心。 楚帝崇尚“文章憎命达。”,文采斐然却命运多舛之人,楚后之死,当真与他毫无干系? 他不敢再问,楚时聪慧,他疑问的事儿,想必暗中查探千百次,若当真如此,岂不是揭他伤痛。 魏衡想起那日看到的密信。 字迹潦草,一笔而成,想来该是常年念叨,这才能一笔而蹴:“阿时,你现在转而回答我,他当真不是从小如此贬促你?” 用生身母亲,不断将他往泥里踩。 楚时垂下眸子,吐出一口气:“殿下。” 魏衡笑笑,“你不愿回答,孤便不问,你问孤为何只身深入楚都,予他半身不遂,如今便可回答你,因着报应!” 胸口情绪起伏跌宕,魏衡眼中攀上杀意:“他该死,因着魏都刺杀,他便该死,我的阿时,光风霁月,信行窝到处,人间天上。一笑唤回新造化,满眼翠舒红放。他何德何能,敢如此折辱你。” 魏衡握紧拳:“你并不依赖孤,也不属于孤,如今占了个亲近之人的名头,我便要他付出代价。” “你之委屈,未来万千岁月,峥嵘悠长,孤会垂垂暮老,会罔记曾经,若天下不公都要等待报应不爽四字,我会舍不得。” “舍不得我的阿时,曾几何时,水深火热,被人如此折辱,你该是天边明月,皎皎君子,踽踽独行而悠然松弛,以己立心,提袍而上,享天下朝拜;俯身往下,疲累入我怀。” “绝不该任由他人鞭笞惶惶终日,也不该往他设定的路走。” “阿时,他有错,孤自觉无错,他该打!” 若非占据楚时生父,他便是有两百天命,他也得送他下地狱。 楚时望向他,脑海中那些个克己复礼,知书达礼,一言一行教化根深蒂固,如今隐有裂痕,眼中震动,骤然天翻地覆。 春暖花开,那口枯井中跌落一束火球,暖足他身子寒冷,驱散黑暗。 屋外送来一阵清香,是春色满园的灿烂,不见也心念之。 魏衡握住楚时手腕,眼中忐忑,小心翼翼:“阿时你可会怪我?” “我那日杀了许多人,不过,那都是他们先动的手,我觉着痛,这才还手,一不小心,将之脑袋砍了。” 他说的无辜,试图狡辩一二。 “阿时,那时生死存亡,若我不狠,估摸着就得等你来收尸,阿时懂的吧?不怪我吧?” 楚时抽回手:“怪,如何不怪?殿下不可不如胡闹,禁卫军念在两国战事不敢下死手,殿下也不可肆意妄为才是。” 魏衡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都听夫人的。” 楚时推开他的大脑袋,魏衡不甘回望:“阿时……你方才是不是推了我?你就这样,推开我。” 魏衡单手比划着,另一只手想要加入,略微艰难。 楚时好整以暇望向他:“嗯。” “就推开你。” 魏衡:“……” 心脏怦怦跳,若是如此让人心动,他也不是非要计较。 崽崽这些日子撑着笑脸,并不开心,大父许久不见踪迹,虽说小肚子同样装下一碗米糊糊,却无平日吃的香甜。 楚时见他实在想念,便将他带去半死不活魏爹面前。 第155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魏衡征战多年,从未如此伤过,几乎丢了命,这些时候用大补汤药养着,身子依旧消瘦的厉害。 难以下咽的叫补药,能吃的叫药膳,魏衡每日看见那些个褐色东西便发怵,想起曾经楚时面无表情喝下的汤药,只觉深感敬佩。 门口传来动静,跨过四月,楚霁已经是正儿八经八个月的宝宝,那日不知为何,竟学会了喊爹,这几日不时便会询问:“啊啊爹!” 魏衡身上伤口已经结痂,尚要静养,听见这声爹,精神一振,便要起身,亲卫眨眼的功夫,他便跳下床。 “哎哎哎,殿下,您需静养。” 魏衡厌恶上前扒拉他的亲卫:“撒开撒开,你可有些距离,孤听见儿子声音,让开,让开,啧,你今日……” 想起前些日子楚时要他好生说话,魏衡压下到嘴的讽刺,挤出个凶狠且和善的笑容,咬牙切齿:“让开,当心你的……”天灵盖“孤给你……”拧下来。 他可不曾说出那等话,不算没将夫人话放在耳中。 崽崽一见到父亲,便要挣脱楚时怀抱:“啊哈哈,啊哈哈哈,弟……爹哈哈。” 魏衡一把甩开亲卫,一瘸一拐上前,要将崽崽搂进怀中,楚时侧身躲过,在崽崽脚丫上拍了拍:“爹爹受了伤,崽崽乖,不要大父抱。” 魏衡一听,这还得了,忙拍胸口证明:“不用,大父行……咳咳咳咳咳咳。” 方才那下正巧打在胸口,断剑贯穿处,引来一阵咳嗽,楚时看他一眼,命人扶他回去,亲卫立马上前,将人架回床榻:“魏殿下,殿下皇命难违,您见谅!” 魏衡:“……” 魏殿下? 他不是自己的亲卫! 吃里扒阿时的家伙! 将崽崽放在魏衡旁边,父子俩很快玩闹在一起,同款表情,楚时则在一旁看书。 魏衡陪伴崽崽很耐心,便是他耍赖,也能耐心开导,楚时勾唇笑笑,光阴似长,一窜无影。 魏衡身子底子强,五月底便行动自如,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躺足一半,便谢了军医祖宗十八代,翻了窗离开。 晚间 魏衡躺在床上,将自己脱干净,身上伤口落了疤,留下许多难看的皱巴巴的痕,他曾与楚时玩笑:“阿时最是在意腹口有伤,孤这千疮百孔,找不出一块好肉的身子,想来定会遭到嫌弃,孤这心啊,一团乱麻。” 那时楚时应答不嫌弃。 魏衡心头琢磨,嫌不嫌弃,定是要看过,抚摸多次,这才知晓会不会腻。 楚时进屋,身子一僵,只见魏衡赤身裸体,撑着头,侧身看他。 若是媚眼如丝,道一句“官人,来玩啊”倒真有勾引那一套。 不料恰巧松一口气,便闻:“阿时,来玩呀。” 楚时:“……” 目不斜视走到桌边,倒一杯温茶:“殿下这是做甚?” “勾引你啊。” “阿时不是说并不嫌弃孤这一身伤,这些伤到底丑陋,虽说阿时万般保证,孤这心里头,终究是慌乱的,想来想去,唯有如此,豁出脸面,求的楚太子恩宠,这才安心。” 话说的卑微,面上却不似如此。 抬了抬腿,将怒发冲冠之物让他看个清楚,面上毫无忐忑,反倒一派坏心眼,如那登徒浪子般,毫无闺房之耻。 楚时:“……” 手腕略微有些颤抖,慌乱的厉害。 “殿下当心着凉,还是将衣衫穿上。” 魏衡摇头:“不,如今五月,正是热时,军医说,闷久了,不利于身子恢复,孤觉得甚是有理,这才放浪了些,阿时莫怪啊。” “你可是嫌弃了,那孤将衣衫穿起,绝不碍你眼。” 楚时:“……殿下想多了,我并未如此想。” 魏衡喜笑颜开,拍拍身边位置:“那就好,阿时,夜深了,快些就寝吧。” 楚时一口水卡在脖颈,险些失了态。 他红些脸,回看吊着手,尚不安分的人:“殿下!” “哎……还请夫人怜惜呐。” 楚时耳朵烫的厉害,背过身去,手腕微微颤抖,整个人手足无措。 “夫人也知晓,我前些日子探望岳父,被人伤了身子,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夫妻之趣,阿时不愿施舍,我只好来讨,阿时说的不嫌弃,是真的吧。” 楚时:“……” 他当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阿时……阿时阿时……阿时~难不成你是诓骗孤的,原是嫌弃极了,这才不愿?” 楚时:“殿下,我没有。” “那你证明!” “殿下身子还未大好,纵欲伤身。” 魏衡哼笑:“阿时不曾试过,如何知晓伤身?” 楚时:“……” 长叹一声:“那殿下稍等,我去洗漱。” 魏衡忙点头:“好呀好呀,我等你嗷。” 楚时:“……” 崽崽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屋里挪,三步之后,啪叽一声摔倒在地,其后楚霁也不坚持,手脚并用往里爬。 魏衡正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耳边传来窸窸窣窣声响,转头望去,对上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 魏衡以平生最快速度盖上被子,将这不稳重姿态遮个严实,勉强撑出个严父模样:“霁儿,你怎么来了?” 有些许尴尬,方才忘了将浪荡模样收敛,让小东西看了去。 崽崽奋力往爹爹方向爬,便是无人抱他,也不生气:“啊啊啊,弟!爹弟!” 魏衡单手将崽拎起,往他脑袋上摸了摸,企图将方才那段记忆拿出,丢掉:“你怎么来了?不是去了皇祖母处?” 楚时不给崽崽坐爹爹胸口,魏衡便让他坐在自己锁骨处,这处有一好肉,正适合他圆嘟嘟的小屁股。 崽崽咿咿呀呀笑着,抓住魏衡头发,往嘴里塞,魏衡抢回,将脸凑过去:“不能吃这个,来,亲亲爹。” 崽崽:“嗯!”甩开脸。 魏衡笑出声:“小气,亲爹一口。” …… 楚时回来,魏衡一秒躺平:“阿时回来啊。” “方才阿霁来过?” “嗯,咱们别管他,快来吧,孤等不及了。” 楚时:“……” 鸾帐落下,楚时俯身亲他,小鸡啄米似的,魏衡沉浸欲望中,如此将他逗笑:“阿时在做什么呀?吃食呢?” “那应当如何?” “阿时抬起手,摸摸它。” 第156章 官人,快来呀 “将舌头伸出来。” 楚时依言照做,如此撑着身子有些难受,动作也生疏的厉害,头顶一道视线直勾勾盯着,让人心生退意。 楚时直起身:“不如,等殿下好了自己来?” 难得央得人主动一次,魏衡哪舍得当放弃,姿态闲适模样转瞬可怜兮兮:“阿时,孤迫切想知晓它坏没坏,若是日后要让阿时独守空房,孤如何对得起你,不如放你自由,我吊死去。” 楚时:“……” “殿下……” “阿时若是觉着为难,如此下去也无不妥,终归是孤活该,年纪轻轻,便要让房中人受罪。” “孤不如再伤重些,从此不醒来,免得如此伤神。” 楚时:“……” 不得已只能继续,吻过唇舌,一路往下,轻吻珍重略过每一个疤痕,气氛灼热,呼吸渐沉,魏衡悠悠盯着他,似猛虎狩猎,将珍而重之的猎物藏在肚脐下,每日心动时舔上一口。 猎物笨拙讨好,不得技巧,却撩的人下腹一紧,喉咙哽一口酸水,不得畅快。 楚时燥热,将外衫脱下,魏衡心一抖,望向那修长脖颈:“阿时,别怕坐下来,别紧张孤会保护你。” 伤重博可怜有用极了,若是平日如此多要求,阿时恐怕转身便走,如今竟能忍着羞耻,随意他命令。 “唔……别,别动。” 楚时扶住魏衡肩头,扯住他的头发,呼吸沉重,略略发抖,咬紧下唇,迟迟不愿动,魏衡双眼发红,忍得天崩地裂,山呼海啸:“好,我不动,阿时乖,楚太子好生厉害,孤甘拜下风,嗯哼。” 楚时调整呼吸,扯他头发,要他休要胡言,魏衡依言住了嘴。 呼吸急促,逐渐加沉,楚时扬起脖颈,卸了力。 他微微摇头:“殿下,累。” 魏衡正水深火热,一腔热情,岩层沉淀着,这是就此停下,便是要命。 见他自认为偷摸的想要离开,动作小心翼翼,坚定不移,魏衡无奈又好笑。 “不累不累,阿时,好阿时,哎哟,我这胸口好疼,阿时往前挪挪,看看是不是流血了。” “咱们不能如此,你开心快乐舒服,不能不管夫君对不对。” 楚时不愿,红些眼与他僵持,身子泛着粉,面上一抹倔强,眼尾开出绚烂花朵,靡红灿烂,勾人媚态,好生勾人,心中兽行被勾出,魏衡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压迫袭来,楚时瑟缩往后躲,魏衡轻笑,一扫方才做小伏低,红眼求人作态:“往哪儿跑啊,阿时生的这般勾人,便是逃到天涯海角,如何能躲了去,今日注定走这一遭,嗯?” 眼中景物逐渐虚化,直至闭上眼,遮住光。 感官放大,眼角划过泪,沾湿鬓边发丝,想拒绝,转瞬手臂便被握在手中,不得动弹。 不多时,屋中传出啜泣,随着烛火摇晃,断断续续,诱哄的人很是敷衍,将人惹哭,不过随意两句,便埋下头,充耳不闻,甚至更加兴奋,笑意潺潺。 夜凉如水,一似去秋时。 翌日,日上三竿 楚时略略睁开眼,身上酸疼的厉害,魏衡搂着他,见人醒了,忙凑过去亲亲:“阿时醒了,可还有哪儿不舒服?疼不疼?” 楚时摇头,稍微抬起手,后腰送来深入骨髓人酸痛,脑中刹那空白,魏衡仔细观察他,见状往后退些,等他适应。 观察情绪,方便他跪下。 喉咙疼的厉害,楚时张嘴:“你昨晚……”呕哑嘲哳难为听,索性闭上嘴,魏衡乐颠颠起身为他倒水。 水洗过清润,楚时悠悠看他,暗含幽怨:“你昨夜……” “阿时太瘦了些,坐的孤大腿疼。”魏衡忙打断,生怕昨夜自己如狼似虎,让人怕了去,再不愿让他触碰。 楚时:“……” 耳廓泛红,瞪他一眼:“既如此,殿下不碰我便是。” 魏衡拒绝:“那不成,孤这一年多可将自己逼的无欲无求,如今重拾年少,阿时也该理解孤才是。” “我不理解,殿下今夜自己睡。” 起身便要穿衣,魏衡堵在他面前,不让人动:“哎,你为何生气?孤好生委屈,你不愿便罢,何至生孤的气,竟还要将孤赶出去,孤的命好苦啊~” “我这尚未好全,便要被人赶出去了呀,没天理了呀。” 楚时知晓他在耍赖,索性不理他。 魏衡自知昨夜过分,一箩筐的好话忙不迭丢:“不生气,不生气,昨夜是孤的错,不该如何毫无节制,阿时好生诱人,这才失了分寸,原谅孤一回可好,阿时最是宽容大度,嗯。” 午后 楚时搬了藤椅坐于树下看书,一身衣袍优雅从容,背脊挺立,清冷眉眼微垂,微风轻轻浮起一缕发丝,掠走一丝弱弱桃花香香。 树茂藤青,万里无云,长天一色,不落古今。 下人退的远,楚时喜静,除却脚边崽崽咿咿呀呀不知说服谁,便是蝉鸣也收了声。 魏衡远远看着,嘴角上扬,清退身后亲卫,缓步而来,崽崽抬头见大父,欣喜爬来,楚时抬头扫他一眼,并未开口。 “阿时,你我何时成婚啊?” 魏衡格外恨娶,昨夜浅眠片刻,脑中尽是大婚时的红绸缎子,洞房花烛夜那张倩丽动人的面容。 楚时扫他一眼,并未答话。 魏衡凑上去磨,人无动于衷。 魏衡:“……” 难不成,当真需要些非常手段? 望向魏衡若有所思离开背影,楚时抱起崽崽,传膳。 晚间公孙先生传来消息,楚帝无碍,却是连斩数十位禁卫军,枭首示众,所谓理由,并未护驾不利,反倒是些于理不合的小事儿。 楚时召来亲卫,要他带着自己御令,将人放了,“死于护驾禁卫,一缕赏百两,田产数十,以国礼待之,将父皇迁居萃阳宫,孤不日回宫。” 晚间洗漱过后,回到屋中,魏衡早已等候在侧。 “太子殿下,孤伺候你侍寝。” 楚时:“……” 饮一口凉水,消心间燥热,魏衡锲而不舍唤他:“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快些来,我侍候殿下入睡。” 握住杯盏的手指用力,指腹泛白,那些个含着情谊的话,丝丝缕缕往心间窜,灼热的厉害。 第157章 孤与楚帝有一腿? 魏衡注视着他的背影,见人久久未动,晓得他害羞,起身,一瘸一拐往这处走来:“阿时……太子殿下,夜深了,快些安寝。” 楚时忙要挣开他的束缚,慌不择路往后退,身后是桌,退无可退,轻易让他困住:“阿时要去哪儿?为何后退?” 楚时移开目光,躲开那等侵略:“殿下,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儿不曾处理,你先睡吧,我晚些时候再……” 快步往前走。 魏衡将人桎住,将人搂进怀中:“嗯?去哪儿啊?通宵伤身,阿时早些休息,明日再行处理也无不妥。” 单手搂着人便要往床榻走。 “你手臂还伤着,休要纵欲,不利于……” “哎哎哎,好好,阿时说得对,孤晓得,定不会如昨夜一般。” 将人放在床上,魏衡甩开自己衣衫,低下头去,楚时往床榻里滚去,魏衡轻笑一声,抓住脚踝,将人拖回来。 “阿时啊,往哪儿躲呢。” 细小呻吟自身下传来,小刷子似的,往心尖尖处扒拉,魏衡握住楚时手腕,举过头顶,追着人亲。 魏衡另一只手使不上劲,便低头,喊住楚时腰带,将之拉动,眉眼含笑,欲中色鬼,直直抬眼看来,勾魂摄魄。 胸口伸展出汩汩情谊,牵动着二人靠近。 眼中渗出情丝,缕缕飘向楚时,楚时一时看痴,竟忘记收回目光,魏衡轻笑,舔过那道疤痕,湿漉漉带着些许热度的唇色,过电般加急呼吸。 楚时慌忙找回理智,移开目光。 眼不见,感知却愈加清晰,魏衡指腹带着厚茧,一一略过敏感处,楚时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殿下……” 想动动身子,躲开这一阵畅快,魏衡抬腿一压,将人桎梏,张开喉咙。 楚时搂紧床沿,烛火忽明忽暗,外头不知何时天雷滚滚,隐有下雨趋势,芙蓉帐暖,春宵一度,大雨滂沱。 楚时将脸藏进魏衡怀中,撑着身子想要躲开,汗涔涔的后背并无着力点,有心想挠他两下,又担忧他身子尚未好全,伤上加伤。 如此心疼着,竟然魏衡一时猖狂,欺负的变本加厉:“你……殿下……” 屋外种了两棵梧桐树,此时瓢泼大雨,树叶多被捶打鞭笞,狠厉不堪,雨声遮掩去断断续续的抽泣,烛火晃动,由凉风顶撞的东倒西歪。 下人纷纷回到屋内,感叹这场大雨来势凶猛,久久没有停歇的时候。 崽崽挨着皇祖母,撇起嘴往安全处钻,哼哼唧唧。 “我的心肝儿没见过大雷呀,哎哟,贼老天,吓到心肝儿了是不是。” 烛火忽明忽暗,略过桌上堆积如山的信件,里头无一例外,有些皇爷爷对崽崽的殷切思念。 骂骂咧咧魏国朝政竟如此之多。 魏后心软,给魏帝送去一件未喜的小衣衫,魏帝整日搂着睡觉,睹物思人,尚未见,便喜欢的紧。 他也曾听闻楚帝不许楚崽崽上族谱,气的老头半夜不睡,站在御花园处痛声大骂,是以魏都内闹了半月的鬼。 …… 身心畅快,魏衡喜笑颜开,便是将胸口伤处再次撕裂,也乐的开心,楚时抬手捂住眼,疲惫不堪却强撑着:“我要沐浴。” 魏衡乐颠颠凑过去,笑容灿烂,眸光瓦亮:“沐浴?好,想必阿时定然累极,孤抱你去,给你洗。” 亲卫准备完浴桶,便退了下去。 楚时靠坐在边缘,没了力气,魏衡兴冲冲跟进来:“想来阿时定然累了,我帮你洗。” 见他不曾拒绝,魏衡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没入水中:“伤处肿了,我为你抹药。”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拿出一瓶药,慢吞吞将人洗干净,满目餍足抱他回去。 这一洗漱,竟去了一个时辰。 楚时有些许恼火,屋外大雨已经停了,天边泛起些许粉色,黎明泛青,推开层叠黑色,独占半壁江山,二人苦战一夜,一人力竭,一人兴致冲冲。 浴桶中的水早已凉透,原本清透的颜色浑浊不堪,魏衡将人擦干便放入衾被中,楚时略微低下头,后脖颈处露出一排往下脊骨,每一块突出的骨头上不少三两个吻痕。 魏衡喉咙滚动,凑近些,温热呼吸铺天盖地袭来,单手搂过楚时:“阿时,方才擦的药都被水冲走了,我为你重新上可好?” 楚时累极,闻言身子一抖,强撑着推开他:“我不要,你走。” 夜半三更,他便是用这个借口,水波荡漾,生生不息。 魏衡含笑:“生气啦?孤不过是找不到涂药的物件,用了些自身优势,阿时这也要怪我?分明你也很是舒服。” 楚时回头怒瞪他,着了火的眸子因着困顿生出几分水雾,眼尾含情,虽是凶狠之态,竟让人喉咙发痒,更想欺负他。 见他还有动手动脚嫌疑,慢慢提醒:“殿下身子尚未痊愈,应当不想出门。” 魏衡:“……” “阿时说笑了,孤今夜餍足,定不会再行不轨之事。” 他老实,他格外老实。 魏衡自省他从不是重欲之人,若非怀中人太过诱人,他并不会如此失了分寸。 楚时往床笫里头躺,呼吸均匀,魏衡往下看,依旧神采昂扬,若是再折腾下去,阿时定要生气,明日恐难再上床,魏衡狠心按下欲望,搂着楚时睡去。 日上三竿,楚时魏衡还未还没起。 崽崽告别皇祖母,手中抱着脑袋大个桃,啃掉一层皮,指甲盖大小,亲卫抱着小殿下,一路听他开心大笑。 脆桃果肉香甜,于崽崽并不容易啃咬,魏后本打算为他切小块,楚霁不愿,非得抱着大个头啃。 与他爹一般霸道。 老远听见动静,魏衡爬起身,转头看一下未醒的夫人,低笑两声,亲两口,拿起衣衫轻手轻脚走到屋外穿衣。 昨夜下了好大一场雨,沉闷多日的空气净化般,很是好闻,魏衡将崽崽接过,喜笑颜开:“儿啊,亲爹一口,想爹没有?” 崽崽点头,将桃送到魏衡嘴边。 魏衡当即咬了一大口,近乎一半。 崽崽一愣,僵在原地,低头看看桃,再看看腮帮子鼓鼓的爹,分明皇祖母不是这样的,她会让心肝儿吃。 第158章 崽崽与兔子打架 爹爹怎么就咬了。 楚崽崽自认并非小气崽,拍拍小胸脯,安慰一番,便接受了怀中桃少了小半。 魏衡看懂他的意思,乐的哈哈大笑:“怎么着,没想给孤,谁教你的,不愿给还装大方,我家崽这小肚皮里装的下大船吗?” 崽崽不理他,小手一指,往帘子里去。 楚时尚未醒,身后两父子蹑手蹑脚往床幔内探头,崽崽蹬腿,要去父亲身边,魏衡压低声儿:“你父亲还未醒,儿砸,你不能出声,不能闹你父亲。” 崽崽成功落地床榻,便手舞足蹈往父亲身边爬去,靠近时放轻动静,小手搭在父亲头发上,脑袋拱拱,老实呆着。 魏衡眉眼含笑,这一大一小的睡姿一模一样,心脏涌过一阵暖流,转身出门洗漱。 “哎,那些个传言你听说了吗?” “太子殿下那个?” “不错,没想到,咱们家殿下竟也有这一桩旧事,那可是楚帝,如此大年纪,殿下竟也看的下去,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啊。” “殿下威武!” “从前只知殿下恨极了楚国,不知缘由,如今想来,定是与楚帝脱不了干系。” “那可不,一听楚帝身子有了不适,便立马去看举不举,他好爱。” “我等感动的涕泪横流,恨不能略尽绵薄之力,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魏衡站在二人身后,听的津津有味,怒了一下又一下:“哦~原来孤与楚帝有一腿啊,我竟不知,怪哉。” 偷偷蛐蛐二人吓了一跳,忙转过身,看清来人,腿一软,扑通跪下:“殿下!殿……殿下。” 二人后知后觉白了脸,大气不敢喘。 魏衡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来回打量:“说说吧,哪个不要脸的又传孤的不是?” 听完来龙去脉,魏衡气笑了。 他竟与楚帝有一腿? 哈哈,儿子搞完,老子也没放过,不愧是他啊。 笑容明媚的楚太子转瞬沉了脸,咬牙切齿,气得发抖:“周!瑜!城!” 看向面前两人,笑容灿烂:“如今为君着想,不愁无处尽绵薄之力,孤想了想,二位深情难却,整日看猫逗耗子,拍手叫好,闲得慌,便去河汛之地,种草吧。” “扣除半年俸禄。” “啊,殿下不要啊,我等上有老下有小,不能没钱啊,殿下……” 亲卫快速将人拖下去,魏衡犹不解气。 他吩咐亲卫:“传信回魏都,告诉父皇,周将军功高至伟,救驾有功,英武不凡,才貌双全,除却人傻些,人品尚可,着一良辰吉日,为他择两门小妾,以示嘉奖!” “对了,挑选时择优嗓门大的,周将军耳朵不好使,尔等多担待。” 他与楚帝……有一腿? 年少相识?呵呵~ 手痒,还想将那老头打一顿。 晚间回到屋中,远远便听见崽崽哭声,魏衡大步跨进屋,便见楚霁趴在楚时怀中,仿若天塌了一般,哭的好生凄惨。 “这是怎么了?” 亲卫捧着濯手铜盆,跪在魏衡面前,魏衡净手后,将崽搂进怀中,轻轻安抚:“不哭了,怎么回事儿。” 见楚时一脸疲倦,又凑上前亲亲,让他看着自己歇息片刻。 楚时头疼,今日起床,身子并不安康,疼的厉害,午后被崽崽吵闹,此刻有些疲累。 见魏衡望来,微微道与他听:“今日陈将军出门,见一兔子甚是可爱,便买了来送给他,霁儿想用怀中桃喂兔子,兔子不吃,便哭了一下午。” 魏衡:“……嗯?” 魏衡顿了顿,以为自己听错。 转头看向崽崽,道:“它不吃便罢,为何非要它吃?” 楚时失笑,崽崽的世界,唯我独尊惯了,便是这等没由来的事儿,也能惹来大哭,瞟一眼魏衡:“都是你惯的,如今哭的声嘶力竭,你便自己哄。” 言罢转身往里走。 魏衡无端遭难,不明所以,下意识跟两步,怀中崽崽哭的厉害,无奈止住脚步,回想缘由,魏衡只觉好笑:“呵,别哭了,它不吃,霁儿自己吃不好吗?” 抖了抖崽:“别哭了,带大父去看看,那只不识相的兔子在哪。” 亲卫捡起小殿下喂兔子的桃,跟上。 魏衡捏着兔子耳朵,将之抓起,崽崽一见它,便红了眼,嘴角下压,便要狠狠哭一顿,魏衡忙制止:“将桃拿来。” 亲卫贴心切成小块,魏衡将崽崽放下,蹲下身,拿起一块,递给兔子,那白不拉几的东西闻了闻,三瓣嘴动了动,吃了。 亲卫一愣,崽崽抽噎动作也是一顿。 魏衡将桃片递给崽:“你喂它。” 崽崽递过去,兔子不吃,竟转过头将屁股对着他。 魏衡:“……” 他有些不信邪,拿起一块递过去,吃。 崽崽递,不吃。 楚霁顿住,肉嘟嘟的背影写满了不敢置信,呆愣许久,大眼睛转回爹爹身上,又看看兔子,静默…… 楚霁狠狠将手中桃子丢掉,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魏衡有些不厚道的转过身笑,便是这转头的功夫,崽崽突然奋起,将兔子抱住,凶狠低头咬下去。 魏衡一惊,忙上前分开崽崽与兔子,崽崽分明满嘴毛,他却是哭的最伤心者,仰天长嚎。 擦掉他满嘴的毛,魏衡憋的浑身颤抖,将那些楚时不理他的瞬间想了个遍,依旧压不住笑意。 昨夜撕裂的伤口尚未处理,今日险些再度裂开,他忙制止快乐:“别哭了别哭了,兔子不吃,爹吃,啊,爹吃,你喂爹。” “不哭不哭,噗哈……别哭了,嗯?” “崽崽最棒了,不会强兔所难的,它不识抬举,它坏,咱们不理它,好不好,不哭了。” 为他擦去满脸泪,魏衡心疼低头亲亲软肉。 好一番说服崽崽,他才堪堪止住哭声,勉强接受兔子不吃他喂的桃,转头便要捡起方才丢掉的那块桃,喂给爹爹。 魏衡:“……” “你方才丢出去,沾了泥,不干净……好好好,别哭,别哭,孤吃!吃,行了吧,别哭。” 亲卫憋着笑捡起那块沾满泥的桃,魏衡与楚时待久,便也没了曾经随意,如今要他同从前一般,着实有些为难。 狠瞪一眼亲卫,这狗东西便不能拿一块干净的。 第159章 何时与我成婚 亲卫欲哭为泪,小声解释:“殿下,小殿下只认这一块,午后楚殿下带小殿下前来喂兔子,兔子不吃他经手那块,便哭个不停。” 所以殿下还是从了吧。 魏衡:“……” 不甘心转头问崽: “你当真确定要爹吃?” 崽崽重重点头,眼巴巴看着。 魏衡:“……” 这块桃,方才沾了兔子的口水,他不想碰。 眼看着他要哭出声,魏衡也沉下脸:“不准哭!” “呜呜哇哇哇……” “爹还不能做些准备了,哪有你如此霸道的。” “哇啊……哈哈哈哇……” 魏衡扶额,认命般将桃捏住:“行了行了,别哭了。” 塞进嘴中,面无表情吞下去,一股子泥味。 亲卫:“……” 他不说话,他忍住笑,哈差点没忍住! 崽崽见爹爹吃掉,立马喜笑颜开,眼角挂着泪,小脸红着,张开手去抱魏衡:“啊啊,爹啊啊啊。” 魏衡没好气,又舍不得推开崽,问:“开心了?” 崽崽窝在他怀中,也不再纠结兔子吃不吃他的桃,抱住爹爹猛蹭。 魏衡心中无限循环方才桃子沾兔子口水的画面,匆匆将崽抱回屋,将之放在榻上,吩咐人上漱具。 折腾许久,魏衡这才缓过劲,方才闹腾厉害的崽转眼便睡了过去,安顿好他,撩开帘子,夺过楚时手中书册,推开一旁小案,利索上榻,将脑袋枕在楚时腿上。 拱了拱,囊开楚时手腕,将之拉到唇边亲了又亲。 调整个位置,魏衡闭眼假寐:“阿时啊,孤觉得自己不干净啊。” 他睁开眼,只见楚时也正巧低头看他,眼中疑惑:“怎么了?” 魏衡只觉此刻舒适极了,说他堂堂太子,吃沾了兔子口水,泥的桃,隔应的厉害:“没什么,孤的伤口,好像裂开了,阿时与我看看。” 解开衣衫,魏衡四仰八叉躺平,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若非楚时阻止,便要将袴也脱下,溜溜大东西。 衣衫脱下,露出纵横交错的伤口,胸口最为严重的那道伤,的确裂了开来,渗出血丝。 忽略魏衡一副给夫人看身子,将他看爽了的大度模样:“应是昨夜碰了水,发了炎症,来人,唤太医……” 魏衡扯了扯楚时衣袖:“用不着太医,阿时给孤抹些药就好。” 拉过楚时手腕亲一口,自顾自询问:“阿时何时与孤成婚,我快憋不住,要告诉全天下,你是我魏朝濯的人,心上人。” 这并非魏衡第一次提,他之迫切,楚时自然能感受到,含笑低头:“殿下当真如此迫切?” 魏衡猛地直起身,握住他的腕:“自然,阿时难不成不想与我成婚!” “那不行,你若不愿,孤便派人将你抢回去!如同初次见你一般,抢回去,藏起来,日日面对孤。” 楚时不理会这等狂妄之词,取来伤药,将坐起身的人按回去,指尖抹匀。 温润细腻触感,带着些许凉意,楚时动作轻,略微发痒,这等体贴让人生出邪念,星火燎原,将情意架在火上煎熬,魏衡眼眸逐渐幽深,便是楚时说了什么,也忘了。 楚时不曾听见人回答,抬眸一看,只见魏衡盯着他,瞳孔深沉,痴迷形象,仿若要将他吸入腹中,美滋滋带着。 这等眼神,楚时再熟悉不过,便要缩回手,魏衡劈手捏住,坐起身,楚时一惊,忙制止:“殿下,当心伤口裂开。” “别动,让我抱抱。” 楚时有些许怀疑,当真只是抱抱? 落入他怀中,魏衡计谋得逞,紧紧将人抱住:“哈哈,好生单纯的太子,你竟相信孤当真什么都不做。” 楚时:“……” 即便占了便宜,也不必如此小人得志。 魏衡将人按进怀中,不给他动:“阿时可得轻些动弹,伤口还没好呢,若是裂开,孤倒是无甚在意,就怕阿时心疼。” 俯身而下,不容置喙,极为霸道。 舌头越过牙关,往更深处去,楚时想推他,触及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又停住动作,这一心软,便给了人得寸进尺的机会。 大掌不断摸索逐渐往下,楚时寻得呼吸机会,忙将人推开:“殿下……” “这是白日!” 魏衡眼前一亮:“夜里便可?择日不如撞日,今夜如何?阿时可是答应了,不能反悔。” 楚时:“……” “殿下今夜若是不安分,便去睡客房。” 魏衡不答,将手搭在楚时腰间,平复欲火,抬眸见楚时一脸无辜,眼中透着不理解:“殿下,纵欲伤身,整日政务缠身,你何处来的精力。” 魏衡嗤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孤禁欲多年,便是留着给未来夫人验货,万不能让你嫌弃了去,是以从未自渎。” 说起这个,魏衡搂着人的腰身,往怀中带:“说起来,阿时年少时,可曾因着好奇懵懂,讨好过?” 说着话,手下不安分,快速伸手戳了戳,软软的。 楚时拍他不安分的爪,悠悠看他一眼,魏衡讨好缩回,给楚时十二分好脸色。 “年少时病体沉疴,我如何有心力。” 魏衡眼前一亮,再凑近些,与人面对面:“如此说来,孤竟是第一人!” 楚时:“……” 眼见人便要气恼,将他推开,魏衡忙转移话题:“孤年少时生的风流,洁身自好,伟岸俊美,便有不少女郎少年自荐枕席,不惜狱市下注,百金以谋躺孤床榻机会。” “若是要得孤贴身衣物,或安排孤见一面,更甚千金。” 楚时:“殿下知晓?” “起先并不知道,后来孤抓到一小贼,偷孤的亵裤,不过沐浴的功夫,转头亵裤便不见了,孤将人拿了,严刑拷打一番,这才道知真相,那时候年轻气盛,并不能接受旁人将孤做物品,当夜带兵捣毁了不少狱市。” 魏衡笑出声:“后来孤发现,此事无穷无尽,灭之不尽,想尽办法,总能丢失个把物件,虽气恼,却也无可奈何,后来孤出兵北疆,大司农那老东西刻意拖延孤的粮草,逼至绝境,索性天不亡我,惨胜后,孤不得不为着银子迫于现实。”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将孤的衣衫偷出去。” 第160章 殿下从哪儿给我们找来的夫人 “孤抽十二成!将人打一顿,不仅没收所有银钱,便是那本属于他的银钱,孤也没放过,统统收下。”想想补充道。 楚时笑出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不成不是殿下主动而为?” 魏衡被拆穿,也不恼:“第一次任人施为,孤这心里头,油煎火烤似的,后来,看着那一屋子的金条,突然便释然了,给战死沙场的将士派发银钱,望着那些个面黄肌瘦的笑容,突然觉着,那些个羞耻也不算什么。” “后来,孤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广,手中也有了积蓄,从前见着大司农,孤尚且赔个笑脸,有了银钱,孤便带人自他回府路上,蒙了眼将人打了一顿,朝堂之上,与他争锋相对。” “老头这会儿还不知是谁人打了他。” 魏衡笑意吟吟亲他一口:“如今想来,孤牺牲良多,当真伟大,阿时可会嫌弃孤?” 楚时点头,又摇头:“心中并不嫌弃,不过,我猜殿下应当想看我点头。” 魏衡:“为何?” “如此殿下便可找理由欺负我。” 魏衡哈哈大笑:“不错,你想的对,那我现在可以亲楚太子吗?伸舌头的那种。” 楚时摇头,额头轻抵他胸口:“殿下,你连续两日,昼夜不停,我腰疼,你该节制,我受不了你。” 魏衡捧起楚时脸颊,细细打量一番,只见满脸红云,却不见话中收敛:“想当初,孤不过夸赞自己雄伟壮观,要阿时看看,便气的不顾身子,转身要走,如今竟说出这等话。” 楚时直直撞进他满是笑意的眸子,轻哼:“我若不说,殿下便要一直欺负我。” 魏衡理直气壮:“不可以吗?” 楚时抬手扯住他耳朵:“不可以。” 魏衡凑过去,随意他捏,笑意幽深,碰到唇,便要伸出舌头,楚时吓了一跳,忙撇开头:“你做甚?” 两只手尚且桎不住这颗大脑袋。 魏衡勇往直前今日非得伸舌头:“欺负你,看不出来吗,楚殿下?” 楚时不理他,转而轻声询问:“城外大军,殿下想做什么?” 魏衡昨日调动军队,今日便被人发现,惊讶楚时消息太快了些:“你又知道啦?孤怎么做什么都瞒不住你。” 楚时笑笑:“我还知晓,殿下私房钱藏在柜子角落。” 魏衡:“……” 气急败坏,上窜下跳,便要去查看自己的钱:“你……你,孤就藏了二十两!” 楚时恍然,“原来当真是私房钱啊。” 魏衡:“……” “言归正传,殿下调兵做甚?” 魏衡梗着脖子,眼中敛着凶狠:“逼婚!你若不嫁给孤,孤即刻挥兵南下,踏平楚都。” 楚时:“……” 推开魏衡坐到一旁,为自己倒一杯茶:“楚都内政务繁琐,殿下,我抽不出时间与你大婚。” 这等借口若是旁人,魏衡定认定是在诓他,若是楚时,楚都的确事忙,便是这刻亲吻,也是他窥伺一天,才寻来的机会。 两国联姻,必然繁琐,耗时耗力,楚国如今的国力,经不起这等折腾。 魏衡见他不曾拒绝,尚不死心,忙追上去:“不用你准备,孤全力揽下,你只需安心等待成婚便可。” 楚时摇头:“殿下,成婚是大事,更何况你我身份特殊,哪有你全力揽下的道理,楚国如今的内政,处处是问题,百姓水深火热,我并无心思……” 抬眼看向魏衡,果真见他沉下脸,不悦明摆在脸上,冷哼一声,偏头看向一边,像只耷拉耳朵的狼狗,委屈无措,难过恼火:“那你说,该如何?” 楚时:“我与你先行下聘定礼,合八字如何?” 魏衡转瞬晴天,慌忙答应:“成!” 许是觉着自己应的太快,清咳两声,却觉嘴角笑意如何也压不下去,索性不装,一蹦三尺跳过去,搂着人猛亲:“哈哈哈,阿时我好开心,好开心,你愿与我成婚,愿与我共度余生。” “你当真是愿意的,愿意的!哈哈哈。” “孤就说,我这等位高权重,长相俊美,才华横溢,一腔到底的青年才俊,阿时如何舍得拒绝!” 楚时:“……” 一腔到底? 不正经! 将人脑袋藏进怀中,扯乱他的衣衫,亲他脖颈,抓住他的手,解开腰带,顺势转过手臂,往楚时腰间去。 魏衡将人嘴唇啃的红润,蜜桃似的,盈盈水光,悠悠我心,好生勾人,眼尾一点红,像是心间开出的解语花,处处招人喜欢。 凑近犹不够,魏衡估算着力道,咬一口,“唔嗯……” 松开肉冻般的触感,舔舔唇,心花怒放等待阿时红着眼瞪他,水光潋滟,小意可人,模样直往记忆深处窜,滑溜溜的在胸腔畅游,带起一阵火热。 楚时抬手摸摸刺痛的唇,轻轻拧眉:“你咬我做甚?” 魏衡混不吝望他:“只许阿时咬住孤一夜,不许我随便亲亲?” 楚时一顿,眉眼攀上羞恼,瞪他一眼,推他:“你走开。” 魏衡得偿所愿,畅快笑出声,见着阿时瞪他,一股爽意流遍四肢百骸,他往前凑些:“阿时,我还要,再亲一次可好。” 楚时不理他,转身便走。 回头的功夫,便见楚霁正咬着手指看他,扒拉着帘子,探出个脑袋,见父亲转过身,忙兴奋伸出手。 “啊啊啊哈哈哈嘿嘿。” 楚时:“……” 魏衡正巧花蝴蝶似的转过身,要追随楚时脚步,将人抓回,眼中倒影出崽崽身影,不值钱的笑僵在脸上,放下不稳重的手势,收回疯癫的脚步,一瞬正常。 魏衡:“……” 低下头,无颜面对这世界。 履中脚趾扣扣扣,恨不能扣出个藏身之所,将脑袋藏进去,腰间软肉传来尖锐痛感,魏衡倒吸一口凉气。 望向那只罪恶之手,掐的好疼。 楚时小声交代,满脸通红:“快些去抱,都怪你。” 魏衡:“……” 磨磨蹭蹭上前两步,将崽搂进怀中:“你怎么来了呀,都不知叫爹一声。” 叫一声,叫一声,他何至于将脸面甩飞出去啊。 崽崽:“啊啊。” 将小手放进嘴中,奶牙对着小手用上了强制爱。 将手放过,崽崽抓紧爹爹衣衫。 第161章 悍妻好凶 模仿方才见到的场景,凑过去,咬住魏衡脸,四颗乳牙一齐用力,魏衡经历崽崽亲过来,满心欢喜到肉传来疼痛,叫出声:“哎哎哎,小肉团,放开爹,放开爹,别咬,别咬,疼疼疼……” 楚时走过来,崽崽立马放开那块咬不动的肉,转而往楚时怀中扑:“啊啊啊哈哈哈,嗯!嗯!” 魏衡摸着自己的脸,很是紧凑的四颗牙印,一想到这小东西是方才见了自己动作,这才学了去,魏衡不敢怒不敢言,只得委委屈屈望向楚时,望他主持公道。 哪成想崽崽高兴过头,捧着楚时的脸,咬了下去,魏衡吓了一跳,忙上前隔开他脑袋:“崽,崽,不能咬父亲,不能咬。” 强行将扒拉他父亲的小脑袋推开,楚时脸上果真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牙印。 崽崽被推开,嘴角下压,便要哭出声,魏衡忙将之接过:“不哭不哭,爹给你咬,给你咬,呐。” 堪堪将人哄好,崽崽迫不及待啃上去,亮出自己长出的四颗乳齿! 楚时掏出帕子擦去口水,脸上牙印淡下去不少,抬手摸了摸,不疼,他肤色白些,这才看上去严重,楚霁方才不过舔了舔,乳牙不小心碰到。 听着魏衡又开始喊疼,楚时笑笑:“霁儿?不可如此胡闹,放开大父。” 见他当真放开,魏衡狠狠亲他一口,奶软奶软的:“怎么,爹喊疼你便充耳不闻,父亲叫你松开,便立马照做。” 崽崽定定看着他,笑开:“哈哈嘿嘿,啊。” 亲卫敲门:“殿下,秦穹和陈阳两位将军求见。” 楚时:“秦穹,陈阳?可是当初打架的两位将军?” 魏衡点头:“我依照阿时说的,给二人寻了一门二女作夫人,的确解决了孤不少麻烦,这一年多,二人老老实实,近期竟也会咬牙切齿打招呼。” “虽说问候的话不中听,却是再未动过手,多谢夫人良策,感激不尽。” 楚时点头,轻轻勾唇:“殿下去吧。” 魏衡点头,搂着崽往外走。 想到什么,回头亲他一口:“先付些定金,今夜为夫人补上。” 楚时:“我不要,殿下快些去。” 秦穹和陈阳见殿下出现便眼泪汪汪,要哭不哭,猛扑过来抱住大腿:“殿下!殿下啊……属下心里苦。” 魏衡吓一跳,忙往旁边躲开,可不能让这两人将自己清白毁了:“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起来。” 转头安抚崽崽:“霁儿可不能学了去知道吗,这二人没骨气。” 崽崽不知听没听懂,重重嗯一声,将脑袋往爹爹怀中藏。 魏衡目光落在崽身上,漫不经心询问:“何事如此惊慌?你们心里苦什么?” 秦穹陈阳对视一眼,相看两厌,咬牙切齿,愤愤不平:“殿下,我等要休妻!” 魏衡总算将目光移来,通身威仪厚重,眼神锐利如刀,矜贵容雅,铺天盖日的气势让人喘不过气。 “所为何?” 陈阳率先开口:“殿下,那吴氏女打人,一言不合,便往我脸上招呼,便是晚间想要索取一二,她若不愿,我反驳两句,她便将我好一阵打,属下受不了了,我要休妻。” 打人? 这二人身姿不凡,武艺高强,还能被家中人追着打? 魏衡看向秦穹:“你呢?” “我一日睡过了头,不曾听见孩子啼哭,那吴氏女便扯着属下耳朵,用孩子衣衫砸了好几下,当着许多人的面,殿下,我脸上无光,我苦啊。” “若是一次两次便罢了,时时如此,殿下,属下当真消受不起。” 秦穹:“是啊是啊。” 陈阳:“殿下,我这一年事事恭谨谦卑,小心翼翼,总能被家中夫人挑出毛病,痛打一顿,便是生父母在前,也不见收敛,无人为我申冤,属下好生委屈。” 魏衡给亲卫使眼色,亲卫拱手往外走去,屋顶密影卫随之消失。 一时并无言语,把玩着崽崽手臂,逗他开心,秦穹与陈阳跪着,不知殿下何意,更不敢起来。 一柱香后,亲卫进门,耳语两句,魏衡点头,命人退下:“你们二人所说,可是事实?” 二人拱手:“属下所言,句句属实,若有隐瞒,削官降爵!” 魏衡点头:“你们的夫人,如今在楚太子处,不如,你二人一同去听听?” 秦穹:“……” 陈阳:“……” 陈阳:“殿下,救救我等,属下那府上,都成了吴氏女的一言堂,她若说东,我绝不往西,便是如此,也要被她训斥动作慢,我堂堂副将,便非要受这份罪不成!” 秦穹:“父亲母亲也曾与二人晓之以情,最后竟连母亲也站在吴氏女那边,属下也是没办法,这才求殿下。” 他是男子,何必事事躬亲,半夜出个门还要翻墙,若被抓到,便是一顿毒打,这日子没法过了! 魏衡面上冷哼:“出息!” 心中:尔等求孤有什么用,孤不也如此,家中虽无悍妻,阿时那眼神也格外骇人,孤哪次求欢,不是小心翼翼,做小伏低,万般请求,好话说尽。 他一国太子尚要如此,尔等凭什么脱离苦海。 魏衡暗戳戳谋算,打起了出生入死兄弟的算盘。 陈阳:“殿下~求求你,救救我二人。” 二人再次对视,悲苦一扫而空,怒火升腾,咬牙切齿:“你看什么看!” 秦穹:“我看什么,当然是看你那等蠢样,被屋中人拿捏,你这辈子,也不过如此。” 陈阳:“我当时谁光着腚骂娘呢,秦将军为何来此,莫不是忘了自己更胜一筹,我在家中讨好一二,尚能得一好脸色,你日日留恋花楼,怎得不被二姨打死!” “彼此彼此,大姨也不曾放过你,若非伙同那些个纨绔酩酊大醉,何至于被人抓着亵裤揍!” “陈阳!” “秦穹!” “你这狗东西,上不得台面不如去死,碍了小爷眼!” “小爷就得活着,看你遭报应,秦家家风不正,生出你这么个孽畜,活该被打死。” “你那娘又是个好东西,生出来的也不是东西,我且冷眼看着,你能嚣张到几时,我呸。” 迎面掌风袭来,二人便要动手。 第162章 孤也服服帖帖 两声轻咳,一前一后。 二人炸毛瞬间收敛,松开扯头发挥拳头的手,陈阳转头,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夫人……夫人你怎么来了,当心腹中孩子,哎哟,可辛苦夫人,感谢夫人,这舟车劳顿,辛苦了吧,我为夫人捏捏肩。” 挪动膝盖,陈阳满脸讨好凑过去。 秦穹同款脸,甚至更殷勤些:“累了吧,夫君给你按按,哎哟的我的心肝儿,这一路累坏了吧,有没有乘那最柔软的马车。” 心中哭唧唧,夫人脸色不对,似是想要吃了他。 两位吴家女行礼:“臣妇拜见太子殿下,小殿下。”转身往外:“楚太子殿下。” 魏衡站起身,亲卫跪地,待人走到身旁,楚时这才摆手:“都起吧。” 崽崽挣扎着往父亲怀中扑,楚时摆手要人将小殿下抱下去,两位太子一左一右,魏衡站于右边,慢楚时一步落座。 一人挺拔如松,矜贵优雅,衣衫一丝不苟,面容清冷,一眼如沐春风,再一眼如坠冰窟,冷热交底,发怵楚太子君心难测,君威极重。 魏太子大马金刀坐下,并无变幻莫测的神秘,却有杀人于千里之外的王霸之气,不必抬眼,便觉两股战战,后脊发凉。 魏衡撑着头,双腿交叠,没个正形,慵懒往后靠,看热闹不嫌事大:“两位吴家女,方才可都听见了?他二人想与你二人和离。” 陈阳秦穹瞪大眼,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殿下误会,我是在与殿下说笑婚后过的极好,天冷有衣,茶凉有温,玩笑,玩笑。” 魏衡挑眉,好啊,当着他的面也敢翻供,想是当真怕极了家中夫人。 “玩笑啊,如此说来,你二人这是在诓孤,孤日理万机,二位将军挺闲,竟有空与孤说笑?” “殿下……” 秦穹欲哭无泪,余光瞄见夫人脸色越来越沉,心底凉凉,魏衡摆手:“既然并无此事,你二人便回去,孤亦有家室,不必二位将军刻意炫耀,滚吧。” 目送二人哭丧着脸回去,魏衡忍笑辛苦。 尚未出门,便闻:“夫人,夫人我错了,别动手,别动手,啊啊啊,我再也不敢了殿下害我呀。” “还敢告状,是吧,我让你告,今个儿不打死你,明日便拉着你游街!” “你也给我站住,跑!往哪儿跑。” 魏衡:“哈哈哈哈哈。” 楚时为他斟茶,魏衡顺势抢过楚时手中那杯:“你说这二人,分明武艺高强却不敢得罪自家夫人,竟想推孤出去挡伤害,岂有此理。” 一个吃酒忘了孩子,一个逛花楼被夫人抓住,不被打才怪,还妄图求他救命,他是如此笨一人? 清退下人,魏衡将楚时搂进怀中:“阿时怎么来了,可是想我?” 楚时点头:“那二位夫人怕殿下心软,终究是你部下,若站在他二人处,家中难教。” “所以唤了你来?阿时是来为那两位妇人撑腰的?” 楚时摇头,“只是想来看看,殿下手下这两员猛将,如何被夫人驯的服服帖帖。” 魏衡不乐意,猛蹭楚时脖颈,狠亲两口:“孤也是服服帖帖,阿时为何不看我?” “你往后不可看旁的男人,只许看我,阿时,我们要合礼啦,你是我的人。” 楚时点头,应允。 用过膳,楚时出门,魏衡跟随左右,二人谁也没说话,无声陪伴。 楚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殿下,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儿?” 日落西沉,楚时吩咐人收拾东西。 马车晃晃悠悠,魏衡怀中抱着崽,眼看他闭上眼,小爪子扒拉着衣衫睡熟,忙挪动屁股往楚时身边蹭。 端坐之人背脊挺立,眉眼和顺,魏衡一瞬失了方才稳重,将脑袋靠在他怀中:“阿时,快些让孤亲一口,这小东西一天真能闹腾啊。” 楚时略微留恋放下书册:“殿下若是累,便将他放下,霁儿困极并不会醒。” 魏衡摇头:“不必,孤抱着,你亲我一口。” 楚时充耳不闻,略略侧过身,捧着书卷并不理人。 魏衡:“阿时,你亲孤一口,我定不占你便宜。” 马车慢些,两日抵达魏都,回到紫微宫,已是日落时分,崽崽闹腾的厉害,整日待在马车中,便是与爹爹待在一处,他也烦了,闹着要往外爬。 楚霁小小一团,窝在魏衡怀中哼哼唧唧,他很少哭,大多时候不如意也不过哼唧两句,魏衡心疼他施展不开。 马车停下,便大步往外走。 将崽崽交给亲卫,魏衡很快转身扶楚时下车:“如何累不累?孤抱你进去?” “殿下这只手昨日才能动弹,该好生养着,我自己走。” 魏衡不语,一味伸手想将人搂进怀中。 紫微宫一众上下等候多时,见人下车,忙拱手:“启禀殿下,请。” 魏衡明显觉着楚时身姿挺的更直,再无那等松弛感觉,跨步往前走些,握住楚时手腕,低声问他:“怎么了?” 楚时摇头:“舟车劳顿,我们先进去的。” 进门,便见宫官打扮的人往楚时身后路撒盐,宫人端来火盆,放在其脚下,再往后,还有宫人手中拿着柳叶,静候两侧。 另一宫官走到亲卫面前,冲楚霁行礼:“启禀小公子,还望自行走路,跨过火盆,柳条去晦。” 小公子? 自行走路? 亲卫嘴角抽搐,看向这人眼中满是意味深长,这莫不是个傻子。 魏衡可算看明白了,他指着那名官员做派的人:“你,过来,孤远道而来,懂不得你这是什么意思,今日与我解释解释,这火盆,盐,柳叶有何用?” 宫官不答,躬身住嘴。 眼看那些个宫人便要冲楚霁走去,崽崽没见过这种阵仗,大眼睛里转瞬蒙上泪,魏衡转身将崽接过,似笑非笑看向靠近之人。 魏太子这并非第一次来,当日之凶残让人胆寒,宫人停下脚步,不敢再进。 楚时摆手:“都下去。” 宫官:“殿下,这于理不合。” 楚时侧眸看他,“孤再说一遍,下去!” 眼看人无动于衷,楚时摆手,亲卫上前,迅速将几人拖下去:“以下犯上,二十大板。” 第163章 打得不够狠 拂袖往里走,尚未进门,便闻一声怒喝:“你这逆子,胆敢处置朕……魏……魏朝濯!你竟还敢来,来人!” 楚时低喝:“退下!” 禁卫军依言退下,魏衡见状,扬起笑容,特意将脸侧过来,伸手摸了摸,居高临下,嘲讽看他,得意极了,晃动脑袋,眼中写满了“你能奈我何,来打我呀。” 魏衡将人气的吐血,咬牙切齿恨不能咬他两口,以解心头之恨。 “父皇怎么来了?” 楚帝指向魏衡,脸色涨红,那青青紫紫的痕迹尚未消退,有些酷似癞蛤蟆:“你竟敢将他带回来,你可知他做了什么?” 视线往下,冷笑出声:“朕说过,这个孩子,定入不了楚氏宗祠,你还嫌不够丢人,竟连同这野种的父亲一同带回,你是大楚太子!你要如何给天下人交代!” 崽崽吓一跳,瞬间哭出声,扑腾着往魏衡怀中躲,楚时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微蜷缩,眸色冷寒。 魏衡哄着孩子,眼中怒火如有实质,大步往前走:“陛下好胆识,如此想试试自己命够不够硬,孤便成全你。” 楚时拦住他,魏衡眼中点了火,耳边楚霁哭声化作利刃直往心上戳,魏衡死死盯着楚帝,直将人看的大气不敢喘。 楚时抬头看向楚帝:“父皇老糊涂了,阿霁入不入得楚时宗祠,并非您说了算,来人,送……陛下回宫,日后没有孤的吩咐,不得踏出宫门。” 魏衡转头看向他,讶然,楚帝不敢置信看向他,直被人拖下去,尚未反应。 许久方才传来一声怒喝:“楚时!你竟藏着这等大逆不道的心思,朕便是随便教你的,楚时!楚时!” 声音远去,楚时软下肩头,靠近楚霁,摸摸他胖乎乎的爪,魏后将他养的极好,不过半月,便重了十斤,楚时唤爹时,每日都要重复。 楚时鼻头有些酸,触碰崽崽澄澈眼睛,眼前一阵模糊。 “抱歉。” 崽崽转头看向父亲,眼角挂着泪,露出一抹笑,小手张开,要去给父亲擦泪。 软乎乎的爪子拍在脸上,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魏衡将人揽进怀中:“不是你的错,阿时。” 命人将崽崽抱下去,魏衡搂着人往帘后走:“不哭了,从前更难听的,想必阿时也听过,他狗嘴吐不出象牙,不哭。” 楚时擦去眼尾泪痕,靠在他怀中,“殿下,我想……” “想便去做,边关五十万大军,若谁敢不同意,孤赐他满门抄斩!” 魏衡说的豪言壮语,视线往下,右手尚被吊着,竟有些乞骸骨的老臣不服古的错觉。 他将手往后缩了缩,万不能影响自己在阿时眼中高大威猛形象。 “我想去看看母后,不必五十万大军。” 魏衡:“……” “是吗,那我可以去吗?” 魏衡转瞬便将给自己找个坡往下,搂着人嬉皮笑脸。 二人拾阶而上,周围满是桃树,郁郁葱葱:“这些桃树都是母后种下的,她说,若是日后难受?便可躺在树下,静坐静心。” 魏衡点头,将手中桃咬的嘎嘣脆:“嗯嗯,多谢母后款待。” 楚时转头看他,“殿下,到了。” 魏衡抬眼看去,只见一座孤坟,孤坟旁边应该还有一座,不知为何被铲平了。 魏衡以为自己会拘谨,会紧张,会宣誓,对阿时一辈子好,如今当真得见,竟也还算镇定。 将怀中擦干净的桃,一股脑摆在坟前头:“岳母!岳母……母,吃桃。” 高估了自己,还是紧张的。 脑中一片空白,方才志得意满组织的词儿此刻忘了个干净,眼中只剩个吃桃,咬一口,深吸一口气,局促着花言巧语。 楚时在一旁盯着他,本有些紧张的情绪被那声咔擦咔擦嚼碎个干净:“岳母种的桃很甜。” 转头一看楚时,笑得羞涩:“养的孩子也极好看,您不知道,我第一眼见他,便瞧上,趁着那些个土匪将阿时手底下人缠斗,便将人掳了来,那时不知他身份,嚷嚷着要给侍君身份,其实心里头琢磨,日后唯他一人相伴余生……” “绝不曾轻视,呃……今晨孤吃了葱饼,午后……” 楚时越听越奇怪,转头看向魏衡,只见他双目呆滞,不知所云:“殿下?” 魏衡:“……” 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东西。 魏衡手抖,转头面无表情看向楚时:“阿时,我紧张。” 楚时:“……” 见他手在抖,楚时沉默,突觉好笑:“殿下方才从容不迫,这会儿为何紧张。” 魏衡脸色发白,他也不知,便是方才说了什么鬼话,也忘记了。 楚时握住魏衡手腕,抬眼看他,眉目含情。 “母后,我带心上人来见你,他叫魏衡,字朝濯,是魏国的太子。” 魏衡望向他,心头依旧乱的厉害:“阿时,我该说些什么?” 楚时笑出声,闫丽容颜一瞬退去清冷,眼中透露几分澄澈的笑意:“殿下这会儿该说……我也不知道。” 魏衡:“……” 只见楚时眼中狡黠一闪而过,魏衡懂了,他在逗自己,有了这一插曲,魏衡总算镇定:“母后放心,我会对阿时很好很好,他往东,我跟着往东,绝不让他受了委屈去。” 回头观察楚时,见他点头,魏衡松了一口气。 磕磕绊绊不知所云,魏衡索性不说话,想他平日里哄天呛地,信手拈来,这人高点的坟头,竟让他栽了大跟头,有失本心。 回去路上,闷闷不乐。 楚时见他如此,晃晃他的手臂:“怎么了?” “孤总觉得,方才没发挥好,阿时不如我们回去,我重新识文断句,定哄的岳母一愣一愣的。” 楚时:“……” “母后知晓你的心意,殿下不必如此。” 魏衡纠结,似打了败仗:“当真?那母后今夜会不会给你托梦?你记得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孤,好不好?” 楚时点头,应下要求。 魏衡萎靡不振,惦记着今日之事,夜里睡不着,他猛地坐起身,随意披上衣衫,便往后山跑。 抬了根凳子,往坟前一摆,魏衡开始滔滔不绝,睡前特意标注重点,如今掰扯起来,如有神助。 第1章 抢来的美人 提要:本文有崽! 马车晃晃悠悠往前走,身后跟随百人,眼神锐利如刀,手握六尺长剑半刻未松,巡守四周。 车上放置暖炉,炉上温着汤药。 司空御掐着时候提醒:“公子,您该服药了。” 公子身染重疾,这汤药一日断不得。 楚时翻过一页,眉眼微垂,握卷手指润白修长,神思入佳境,绝美容颜世所罕见,窥见一角,便觉死而无憾。 放下书,楚时抬眼:“放着吧,我待会儿喝。” 竹林中飘过几缕身影。 司空御敏锐察觉不对,警惕握住身旁长剑,扬声询问:“何事?” 无人应答。 司空御快走两步,出了马车。 只见一群布衣打扮的土匪,将马车团团围住,粗略目测千人。 为首之人扛着刀:“此路是我栽,此树是我开,要想从这过,留下买路财!” 身后小弟拉他衣袖,瞄向司空御一行人,怕人知晓他们没文化:“大哥,是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嗷嗷,哎,不管他栽不栽的,反正,留下买路财!” 司空御横刀身前,冷嗤一声:“就怕尔等有命要,没命花。” 当家的一听,此人胆敢挑衅:“兄弟们,给我杀了他!” 他今日带了三千兄弟,不愁弄不死这百人。 车外响起打斗声,楚时岿然不动,手脚发麻,从指尖开始,弥漫上痛感。 此番疼痛,苦熬近五年,他最是熟悉。 楚时捂着胸口,脸色煞白,额头不停有热汗滚下,口中铁锈味涌上喉咙。 撑着疼将烫舌汤药一饮而尽,不得缓解。 早在半年前,楚时便发现汤药无用,疼痛加剧的更加厉害。 几缕发丝落在扶光下白皙清透的脸侧,挺翘鼻头沾了血,容貌惊人的少年病弱得让人心颤—— 想玩坏他! 兵马由远及近,惊动死伤过半的两方人,为首者金甲银风,嘴角噙着笑,英俊不凡的脸上带着恣睢。 竹林绰约了美人,像极了在水一方。 楚时不知何时被人扶下马车,打算绕开这群土匪前往城中。 殿下情况危险,若拖下去,性命垂危! 打马逼近,护在楚时身旁的两人被追来的土匪暗算,脱手失力,美人倒在地上,衣衫染了泥,看的人不忍。 眼看土匪头子眼前一亮,便要将之扛起离开,魏衡手持长刀,血溅当场。 为殿下断后者见状,大喝一声,忙飞扑过来,魏衡不给任何人反应机会,搂住美人,打马离开。 魏衡低头看去,感慨:好生绝色,便是那天下第一美人都当自愧不如。 既然被他看见抢下,便算是他的。 身后亲卫拦住追来者,放任马上之人扬长而去。 …… 三月初,云州拥兵自重,以先祖死不瞑目,尸骨昭昭为由,起兵造反,同年四月,魏太子点兵平叛,坑俘云州将士一万,主将枭首示众。 途中路过外林,抢救美人于刀下。 美人睫毛狭长,肤白如雪,垂下的青丝遮住半张脸,身上青衫精美,搭在黑衣胸口上的手指纤细修长,泛着不正常的惨白。 魏衡看着少年风一吹就能上天的身子,昨晚见他一段时候失了呼吸,魏衡遗憾竟救回一将死之人,那番美人滋味,只能尝寥寥几次,不成想,他竟活了。 今日的上天格外大方,竟不曾妒蓝颜。 小鼎中的烟雾追赶着时辰。 美人若远山的眉头微微蹙起,睁开一双琉璃般的眸子。 身体泛着剧痛过后的战栗,稍微一动,额头便浸出一层冷汗,难受的厉害。 楚时白着脸,一时无力揭开被子,昨日应当摔了一跤,瓷白的肌肤格外凄惨,旧疾复发的痛感犹在昨日,他只觉死里逃生。 沉疴多年,楚时在一次次痛感中消磨了情绪,满腔麻木,眼中放空。 头疼的厉害,楚时撑着脑袋,轻皱眉头,却坐不起身。 魏衡捧着下巴,观察美人醒来的一切动作,眼神锃亮,笑容满脸。 人平静,他这才开口:“你醒了?可还难受?”小病秧子怪难杀哦。 楚时垂下眸子:“这是哪?”许久没喝水,喉咙有些嘶哑。 抿了抿唇,企图缓解一二。 魏衡转身给他倒了杯水,看着人小口小口抿,心头有些怪异:“这是云州官府,云州太守拥兵自重,企图倒反天罡,孤亲自领兵镇压,而今,大捷。” 这不是什么秘密,告诉这个小病秧子也无妨。 楚时握杯的手指加重了些力道,长睫遮住了眼中并不为人所知的情绪。 孤? 如此自称,想来,此人便是那位魏国太子衡,传闻这人冷血弑杀,暴虐恣睢,征战无数,闻之如蝗虫过境,让人胆战心惊。 楚时一时无话,他打量着眼前男人,魏衡也在光明正大观察他的反应。 不曾恐惧,尖叫,求饶,倒是有几分沉稳。 “孤探查落网之鱼的路上,见你手下人被困,而你昏迷不醒,便出手救了你,这可是救命之恩,该当以身相许。” 故而,昨晚便是一番云雨,红烛帐暖,滋味甚妙。 魏衡目光落在楚时软润的唇上,不知亲一口是何滋味。 如此想着,他也俯下身去,快速亲一口。 这小病秧子美是美,便是身子不好,早衰之相,瘦的厉害。 他语中含笑,略有轻佻,让人不喜。 楚时手指颤了颤,一时不防,后瞪大眼,怒斥:“放肆!” 魏衡眼中有光,好凶啊。 云州是魏国之下最大洲,如今州破,太守身死,魏军边关稳定,想来不久便会鸣金收兵,二人既是对手,便不会再有交集。 楚时并不打算与他纠缠,顺势让他占个便宜:“多谢殿下施以援手,不知殿下可知,与我一道的手下在何处。” 就要撑着酸疼的身子起身。 魏衡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慢吞吞的起床,指腹有些发痒,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推一把眼前这具羸弱的身体。 想看看传说中的风一吹就倒,是不是真的。 楚时一时不防,顺势倒了回去。 竟是真的?! 魏衡感慨。 风?楚时:“……” 突然的动作让人猝不及防,楚时一口气没缓过来,咳的撕心裂肺,稍微压下喉头的痒意,顿觉什么东西压迫感十足的凑过来。 魏衡一脸我猜对了的兴奋:“原来你真的会摔回去啊。” 楚时:“……” 阁下是人否? 他眼尾湿红,琉璃般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刚才动作太大,胸口的衣服微微敞开,露出里面斑驳痕迹。 ps:写作不易,感谢喜欢,各位宝若喜欢,那是缘分,相扶走一段,不喜欢也没关系,好文千千万,日后江湖再会,不必恶语相向,不必刻意留下书评,评论,章评等,各位评论我不会落下每一条,我尊重你们意见,也请给大大一些宽容,请不要在我的文下提别的作品,谢谢! 第2章 长在心间上的人 一身轻衣温润儒雅,闫丽五官楚楚动人。 是个一眼长在心尖尖上的人。 楚时瞪了他一眼,心绪起伏,喉咙那股痒意死灰复燃,偏头咳的撕心裂肺。 见美人难受,魏衡收起了吊儿郎当,伸手扶他,却被狠狠挥开,力道似调情,勾的人心痒。 “你可还记得自己昨日凶险,若非孤,你如今不知在哪,孤救了你,便是一个好脸色也无,哪有你如此对待救命恩人的?” 楚时脑中缓缓浮现两个字“无赖。” 楚时:“那你昨夜……” 他救了他,也趁人之危,算扯平才对。 他楚时移开眼,此等话,他说不出口。 魏衡噙着笑,痞气逼近:“我昨晚如何?孤可什么都没做,公子莫非想污蔑孤不成。” 楚时竟觉交流费力,心口一口怒气堵着,干脆破罐破摔。 “……我没有求殿下相救,你大可不管我。”楚时轻轻蹙眉,显然第一次遇到这种让他力不从心的碰瓷。 魏衡眼中含笑,气势却是不容拒绝的霸道:“公子这不是赤裸裸无赖?枉孤以为,你是君子。” 楚时:“……” 开天眼了,世上竟有如此倒打一耙之人。 他此行本欲前往药王谷养病,冒险从魏国境内穿行,不想遭遇土匪打劫。 楚时观那群人身手,行动有序,目的明确,组织性强,并不像普通山匪。 痛上心头他的确听见兵戈铁马之声,那时司空将军是否能敌,他无力得知,楚时望向魏衡,他堂堂一国太子,这等小事,应当不至于骗自己。 “孤救了你,你不知感恩就算了,怎可言如此伤人的话,小病……不识好人心。” 楚时不答,不敢苟同魏太子口中的“好人”,身上有些难受,此番坐着格外不自在,眼睛有些涩,抬眸看向他。 意思明显,让他出去。 魏衡啧了两声,没动,心中兀自琢磨,小病秧子,这才刚醒没多久,又要睡,这么弱,估计活不过二十。 小短命鬼哟~ 楚时睫毛颤了颤,隔着床幔,那道灼人的视线经久不散,翻了个身,脑中思考着对策。 魏衡平叛反贼后,还有不少漏网之鱼不曾肃清,逗逗这小病秧子,便转身离开。 两日不曾进食,行走的脚步略有些沉重,病体沉疴,再加上昨晚折腾的狠,楚时只觉床榻到外间的距离,都格外遥远。 桌上摆满了清淡的小菜。 楚时拖着出了一身细汗的身子,一板一眼净手,擦脸,清茶漱口,整理餐具,食祭于案,酒祭于地,将饭菜位置重新排列,将米饭与排骨放置左手边。 其他的依照规矩放在右手边。 这才不紧不慢进食,进食也相当讲究,自有一套流程,看的一旁将士瞠目结舌,有这功夫都饱了。 再观公子神色,板正,严肃,并非耍他们取乐。 刚巧回来看见这一幕的魏衡也是脚步一顿,心中一箩筐的话转着圈儿的想往外蹦,这也太难为桌上的饭菜了,还得配合他表演。 楚时用膳不紧不慢,点点油星添润略微苍白的唇,反射着光泽,薄唇轻启,白盈的米饭被送入口中,莫名有些勾人。 魏衡盯着,从他玉骨容颜往下,交领间露出的凝脂肌肤,上面还有未消退的点点红梅。 他是极喜欢这处的,咬上一口,美人会受不住扬颈,似是推拒,又像是勾引。 再往下,是不盈一握的腰身,只有他巴掌大,伸手扣住,便逃脱不得。 一帧帧画面流光剪影在脑中循环播放,魏衡眸色暗了下来。 楚时思考着事,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有人靠近,手中的碗被夺走,来人搂着他的腰,抱酒坛子似的将他往床上带。 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丢上了床,高大魁梧的身子随之覆了上来。 蜂腰猿臂,身躯犹如大山不可撼动。 “你这是做甚?”手掌搭在孔武有力的胸膛上,掌心是蓬勃跳动的心脏,旺盛的生机烫的楚时微蜷些许手指。 布菜的宫人自知多余,压着嘴角快速离开,带上门,坚定眼神,守住门口,做太子云雨事的坚实守护者。 锦袍出现褶皱,魏衡粗鲁的将他衣襟揉成一团,楚时眉头一皱,便要瞪他:“你做甚?放开!” 布满厚茧的手去扯病秧子的衣服,温热粗糙的手指擦过嫩白如玉的肌肤,留下小片红色。 魏衡见状,下意识松开手,手指捻了捻,感叹病秧子果然娇气。 趁他愣神,楚时赶紧退后,往床角缩,清冷的眸子戒备的看着他。 这身衣服实在荒唐,楚时紧蹙眉峰,眼神不善。 这人怎可如此放浪,青天白日,便强硬为之:“一国太子,如此不堪。” 楚时心头不平静,面上除了薄红,神色不怒自威,十几年不曾说过重话,今日也算为他破了戒。 美人脸色白中透红,煞是好看,看的魏衡更加欲意利益。 不动声色的移开停在少年微微敞开胸口上的目光,世间,怎会有如此处处合心意的人。 思绪盘旋,魏衡断定,此子他瞧上了,定然不能放走。 小病秧子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桃花香,很淡,却让人他神魂颠倒,欲罢不能,心旷神怡。 一把捉住那双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手:“本事了,敢骂我。” 他可知道自己是谁,竟敢如此没大没小。 “魏朝濯,放开,放开我!你放开!”娇艳白皙的脸庞更红了,训斥的声音也格外好听。 好吧,他认识自己。 魏衡看的好玩,嘴上不休逗他:“你竟敢直呼孤的字,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当真欠调、教。” 楚时突然平静下来,明白他这是在逗自己,便不愿让他得了趣,清冷的眸子看着他,喉咙涌上痒意,用力收了收手,没挣开。 魏衡低头,快速亲了一口,柔软的唇一触即分,本是试探,却渐渐变了味,好清甜的桃花香:“怎么,不装了?” 楚时被这一吻搅乱了心绪,回神就听见这么一句,疑惑看他:“装什么?” 魏衡见他不承认,索性直接些:“强装凶狠,你可知,你发脾气的模样,就像只隔空打拳的小兔,可爱死了。” 第3章 魏太子眼神不好 楚时:“……” 魏太子眼神不好。 楚时为楚国太子,的确也被人塞过女人男人,他自幼洁身自好,并不恋此道,是以底下人也会注意分寸,生怕惹他不快。 如今换了个角度,被人如此定义,心中百转千回,楚时失笑。 朗月独绝的美人一笑,如春风穿堂,温水暖人,魏衡看的一愣,这等容貌,世间少有,难怪能勾搭自己。 “你……你笑什么。”魏衡有些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小鹿变成野猪,冲撞的心头发痒,“又勾搭孤。” 方才说话不过逗他,便想看看,这等美人为他蹙起眉是何风姿。 楚时收敛笑容:“我不懂殿下心思,您既喜欢,想来多的是人配合,不必特意如此戏弄于我。” 魏衡点头,漫不经心,笑容恶劣:“孤便喜欢如此。” 楚时:“你……” 楚时别开头,不想搭理他,此人实在恶劣。 “好好好,别生气,孤既然救了你,也不希望你没好全便离开,总得救人救到底不是?” 楚时缓缓蹙眉:“多谢殿下好意,不必。” 魏太子好大一张脸。 竟将趁人之危说的如此高风亮节。 魏衡嗤笑,逼的美人退无可退方才罢休:“你可是在意孤昨晚弄疼你?公子讲讲道理,你昨晚浑不配合,孤便不疼?” 开张疼,魏衡也不见得多轻松,只是堂堂太子要面子,这才没同小病秧子一样,泪珠滚滚。 楚时看着他,薄唇几次抿紧,又张开,复又闭嘴。 耳廓受不住这等污言秽语,红的彻底。 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不受控般涌进脑海,其中细节被一点点放大,连呼吸都带上了暧昧的情味。 “你身子孱弱至此,恐怕走不出城门,便歪倒在哪,上次是你运气好,遇到了孤,没吃亏还赚了,若是遇到旁人,你这等美人,常人见了,那是万万不能放过的。” 这话中语气充满了感慨,赞叹自己竟是个如此考虑周全一人。 楚时:“……” 魏衡眼中一派笑意,每一个字都带着对自己深深地敬佩。 楚时垂下眼眸,心中瞠目结舌,便是气愤都忘了,呐呐感叹:“这样吗~” 魏衡点头,肯定自己的说法,眉梢带着桀骜得意。 “不过,你若非要离开,孤也不愿为难你。” 话题跳跃太快,楚时怔忪后,眼中浮现些许怀疑,方才这人还是一副不可商量的模样,如今便答应了:“当真?” 魏衡点头,转身吩咐:“来人,送公子离开。” 楚时:“多谢殿下。” 不管他是否真心,楚时感念他当时救了自己。 “等等。” 楚时抿唇,这是反悔了? 低头望向那双钳制他的手,轻声提醒:“殿下,你弄疼我了。” 魏衡松了些力道,看着他白皙手腕上的一圈红痕,眼中划过一抹心虚,“娇气,轻轻捏一下就红了,孤可没用多大力。” 楚时整理着被弄乱的衣襟:“殿下可还有旁的事儿?” 魏衡贴近他,楚时身上的幽香若有似无的飘过来,他上瘾一般,想要更多。 脑袋越凑越近,这人到底是如何长的,脸长的风流韵致,天人之姿便罢了,这身段,一寸一缕,都长在他所钟爱之上。 “你用的什么香料,很好闻。”魏衡吸了一大口,胸膛起伏,非常愉悦。 楚时一时无言,他拦住自己,便只是问这个? 没听见回答,魏衡偏头看去,小病秧子颊面红云,体热似火,胸腔中的欲火瞬间消弥殆尽。 “发热了?来人!” 楚时抓住他胸前的衣服,阻止:“不用,殿下放我离开。” 魏衡定定望他,热气打在魏衡耳边,有些痒,这股痒意顺着耳廓,穿过胸膛,直达下腹。 魏衡扯乱衣袖,呼吸沉重:“还说不曾勾引,这个妖精!” 楚时:“……嗯。” 楚时不愿与他争辩,此后一别,再见……想到自己病体沉疴,楚时收拾心思。 嗯? 魏衡:“……” 没想到他会回答,魏衡低低笑出声,暗暗计算,看来下次可以欺负狠些,这都没生气。 魏衡低头吻来,发热的唇更热着,润软香甜,楚时推他。 魏衡再亲一口,大笑着起身。 楚时瞪他,魏衡便开了口:“好了,走吧。” …… 待人走后,魏衡意气风发的走出房门,满脸餍足,议事时,面对手下干的蠢事,他也不生气。甚至贴心安慰:“无事,下去改正。” 底下人眼神交流数次,顿觉恐怖如斯。 谁不知道太子昨天抢了个人回来,昨晚要了五次热水,这才一晚,就将人伺候的大变样,那少年手段了不得啊。 谋士知晓这位太子有多难伺候,十五岁起,皇后便张罗着殿下身边贴己人,多年来,没有一千也有五百。 殿下一人都未动,通通轰了出来。 爬床者更是让人套猪笼游行,惊的世家闻风而逃,不敢起心思。 大臣因此,明里暗里收买太子府上太医,询问殿下身子如何。 千般手段使下来,没一人让殿下屈服,如今出了这么个美人,甚至能规戒殿下痞性,他们怎能不敬佩? 不少人小声蛐蛐:“那少年手段了得。” “殿下功夫也了得,一晚上叫了五次水,竟神采奕奕。” “哎哟,牡丹花下死,殿下这是得了趣。” “一朝开荤,谁还愿清汤寡水的过,那是虚度光阴。” “就是就是,从前我等送了多少俊男靓女入东宫,哪次不是被他捆成蛆丢出来,我这屁股啊,去年被打了三次,一次二十大板,为殿下破瓜立下了汗马功劳!” 周瑜城语气骄傲,独属于武将的大嗓门差点忘记自己是在偷偷蛐蛐殿下。 张正良:“我被打了四次!” 周瑜城:“我今年被打了一次,加起来一共四次,还上了不少折子!” “谁没上折子,我写的多!” “我写了十多本!” 谋士钱老捋着胡须:“行了行了,别吵,尔等比起老夫,还是差了着,老夫每隔五日便念叨一回,风雨无阻,从不懈怠。” 周瑜城:“……” 张正良:“……” “佩服佩服,钱老不愧是钱老。” 他们若敢如此,说不定人头落地,自是比不得的。 魏衡:“……” 第4章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整天跟在他身后,蚊子似的嗡嗡嗡,竟然还能成为几人攀比的大事?! 没等魏衡开口,钱老便笑眯眯的转头,嘴皮子上下一碰,有什么东西正带着不近人情说出来。 魏衡浑身一僵,转身欲走,手便被一双苍老却格外有力的手握住。 催命般的话快速从那张嘴中吐出,连贯成一串魔咒:“殿下啊,江山社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您贵为一国太子,当上心子嗣的事情。” 魏衡挣扎,竟没挣开这老头。 “你给孤撒手,别拉拉扯扯,放手!” 钱老年少时随军走南闯北,身子康健,平时追着他进谏,跑三公里不带喘的,如今距离之近,定然不能让殿下离开。 “殿下,忠言逆耳,您如今身子硬朗,正是房中大显身手的时候,此时不生,何时才生啊?” “我可无后,正良可无后,您是江山根基所在,不能如此啊。” 张正良一瞬瞪大眼,猛的抬头,忙摆手:“不不不,我不能无后,不可不可。” 钱老回头瞪他,谋士群也看向他,无声谴责。 这时,当是众人齐心协力,其利断金,不畏强权,肝胆进言之时,他怎可临阵脱逃! 此为叛徒,当被孤立! 张正良放下手,眼见气氛不对,忙将矛头指向殿下。 “殿下,子嗣为重啊,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这么过来的,您也一定可以的。” 魏衡:“???” “殿下,皇后娘娘为您准备的佳丽都快从魏国排到楚国,您怎么就一个看不上。” “殿下……” “够了……”魏衡揉了揉发疼的耳朵,烦躁的厉害,“你这老头,还有你们,有完没完,那些个歪瓜裂枣也配得上孤?那些个大臣没点数,你们眼神也不行了。” “那些容貌放在孤的后院,孤做梦都得睁着眼睛,万不敢伤了自己的如珠慧眼,你们倒好,一个个巴不得孤瞎。” “这么喜欢,改日孤将那些个人送你们府上,便是上朝也给孤带着!” 魏衡尤不解气:“昨晚才行房,你今天就要他生,孤可算是活久见了,你躺下让孤瞧瞧,你们是如何办到?” 太子一怒,底下人总算安静,一个个安静如鸡,听着殿下数落。 “方才不是挺能耐的?啊?这会儿不吭气!” “来人,将这一群造反的玩意拉出去,给我脱了裤子打,让营里面的兄弟都过来看着!” 要丢人是吧,咱一个都别落下! 周瑜城不敢置信的抬头,不是,他什么都没说,为什么也要挨打?! 沉默也会挨打?不该是落后吗!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点什么,就被人拖了下去。 “不是,殿下!殿下!我没开口啊,殿下……” 帐中安静下来。 魏衡盯着桌上半人高的折子,脑中循环播放着“生生生。” 撑着桌子,缓了缓,怒极反笑。 历朝历代皇帝都是这样过来的? 把他当什么了! …… 楚时离开云州官府后,转道去了仁善堂,熟练报了几个药名,劳烦大夫为他扎了几针。 楚时身上并未带银两,四下搜寻,便只找到一条玉穗子。 “抱歉,老先生,我身上只带了这个,可否抵今日的诊金?” 仁善堂的老人家见他衣着不凡,想是出门没带银两:“罢了,小娃娃忘记带了吧,老头子医术有限,便是为你止疼也做不到,也羞于收你的东西,快些回家去吧。” 楚时望着已经转身往里走的老者,将玉穗子放在桌上,转身离开。 他一时联系不上司空御,只得先找落脚处,安顿自己。 没入人群,来人匆匆,脚步停顿片刻,楚时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夜深时分,脚步逐渐沉重,楚时撑疲乏,眼前景色晃动,指尖传来熟悉痛感,他泄力般靠墙坐下。 更深露重,肩头很快被打湿,楚时仰头,脑中混沌,痛感似要将他扯裂开,轻易便压住了腹中饥渴。 楚时早膳没吃几口,就被人拖上了床。 暮色霸道,掠夺了所有白日的光,呈给俗世数不尽的黑,造物主信手一洒,空中点缀上几颗星辰。 楚时屈膝,闭上眼。 魏衡轻轻揭开床幔,里面的人已经醒了,正平静的回头望他。 烦躁了一夜的心被这张脸抚平。 魏衡挑眉:“醒了?感觉如何?孤伺候的你可舒服?” 楚时移开目光,“什么时辰了?” 魏衡把握着分寸,心知不能真气到这小病秧子,“戌时,饿不饿?你两天没吃东西,要不要用膳?” 楚时转头看他:“我怎会在此处,殿下不是放我离开?” 魏衡摊手:“公子这话说的怪,难不成你昨日不曾离开?” 楚时:“……” “便又不说话?可是要生气?嗯?” 楚时:“没有。” “孤昨晚睡不着,便心血来潮出门走走,你便躺在孤的必经之路上,你说……” “我没有!” 魏衡笑出声:“你怎知我要说什么?” 楚时:“……” 无非是些勾引他的无稽之谈。 “昨夜多有叨扰,我这便离开。” “用完膳再走。” 楚时望着他,魏衡叉着腰,带着笑,强势不让。 楚时点头,用过膳,他望向魏衡。 魏衡爽快让开身,目送他离开,眼底晕着笑意。 张正良在门口候着,塞了些碎银给楚时,这才将人送出门。 身上入骨疼痛暂且失了踪迹,楚时找一处稍远的客栈,沿途留下痕迹。 虚做客栈一日,并未收到消息,楚时呡口粗茶,问店家要了纸笔,闷在屋中两日,依旧毫无消息。 第三日,楚时走出门,沿街行走。 不出所料,他曾留下的痕迹全部被人抹除,楚时垂下眸子,转身往回走。 三更天 露着风的窗户传来“吱吱”声响,一高大身影将窗户揭开,跳进,尽量放低声响。 翌日清晨 楚时只觉胸口闷的厉害,似是压了一块巨石。 睁眼,便见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定定看着他,见人醒了,魏衡勾唇:“醒了?” 楚时:“这次又是殿下随意走走?” 魏衡有些心虚,他将人搂进怀,不忘碎碎念:“这次不是,孤有些事需要你配合,情况紧急,这才将你请来。” 楚时启唇,自觉多余,便住了话头:“殿下想问什么?” “那日劫持你的土匪,你可曾见到长什么样?往何处逃窜?” 第5章 孤明明很好 楚时摇头:“我身有旧疾,当日病发,并未得了那群匪徒。” 这番姿势并不适宜此刻谈话,楚时挣扎着要起身:“还望殿下松手。” 魏衡不松:“孤便抱抱,你我同为男子,公子应当不会如此小心眼吧。” 楚时:“……” 既同为男子,他又为何起色心。 魏衡将人搂紧些:“孤许久不曾闻你身上香味,想念的紧,便让孤抱会儿。” “先用膳吧。” 楚时抿唇:“殿下这是做甚?” 费尽心机将他掳来,便问了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魏衡起身穿衣,不曾听见动作,便转身望来:“怎么,要孤抱你过去?真娇气,便是这几步也不愿走,你呀,也就是孤宠着你,换成别的男人,可不能有孤这般好。” 他不由分说将人抱起。 楚时抓着他的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 “抓稳了,若是掉下去,摔疼,可不能是孤的问题。” 魏衡另起了个话头:“对了,孤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楚时:“……王静。” 这人话实在太多,他真的想静静。 魏衡一眼看穿这不是真名,将人放在自己腿上,喋喋不休:“小病秧子,你都知道我的字,名大概率也是知道的,为显公平,你是不是也得告诉我?” 楚时挣扎着想要起身:“殿下可问完了,问完我便离开。” 魏衡不依不饶,今日非要知道他的名字。 满桌佳肴,楚时极力忽视耳边不停歇的询问,伸手拿筷子,袖口被魏衡握住,不让他动。 楚时抽手,不成。 “殿下,可否先用膳?” 乱动的身子被按了回去,他也没有坚持,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这话说的,仿佛自己是个只知压迫,不懂怜香惜玉者,魏衡闭了嘴,端起桌上的粥,盛了一口,喂到他嘴边。 楚时偏头躲过:“烫,我自己来。” 魏衡啧了一声,躲开他的手:“一个大男人,怕烫,怕疼,还哭,怎么这么娇气。” 他细数着小病秧子身上的缺点,手上却不耽误他吹凉粥,喂到他嘴边。 楚时蹙眉,他不曾哭过。 魏衡勾起唇:“是是,你没哭过,那夜哭的不是你。” 楚时:“……” 他轻垂下眼睫,长如羽扇的睫毛颤动着,闫丽的容颜上挂着一丝乖巧,安静的吃着东西。 不搭理,魏太子总归会觉得无趣,便会住嘴。 魏衡看着他略微水润唇瓣,想起了那香甜可口的味道,喉结滚动,眸色渐深,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要是能亲一口就好了。 楚时安静的吃下一口粥,突然身子微微一僵,转头看向魏衡。 冷静望他:“殿下方才说,你我都是男子。” 一国太子,随时如此禽兽,并不可取。 魏衡又给他喂了一口:“可孤心悦男子。” 楚时:“……” “殿下说过,当我离开,你我陌路,你何必抓着我不肯放?” “且我那处还伤着,那夜你只顾着自己,不曾给我清理,事了拂衣去……”楚时平静点评,“你是个很差的床伴。” 故而,他并不喜欢! 魏衡:“……” 抬头的老二被如此犀利的点评中伤,竟有些焉。 一生要强的太子魏试图说点什么,挽回自己技术很烂的事实,强行找补,推卸责任:“明明就是你身子太弱,也不怎么配合,怎得还把错全推到孤身上。” “你可知其利断金的道理,孤乃一国太子,伺候你,还要被你嫌弃,小病秧子,不带如此过河拆桥的。” “你应该反思自己,而不是要求孤配合你。” “如此直白表达,孤告诉你,孤不能接受!” “你不懂你不能污蔑孤,难不成你还与旁的男子欢好过?你是如何得出的结论?孤告诉你,那是错的!” “孤明明很好,非常好,定然是你的问题,姑且是孤的问题,你也该反思。” 魏衡继续说下去,反倒急眼了。 他这辈子就碰过这么一个心动的,自认为已经拿出最好的姿态,竟被嫌弃。 平日话本子都不会看,哪里知道这玩意怎么进步。 楚时望着逐渐逼近,眼神凶狠的男人,自觉话中不妥,抿着唇,往后退些。 当初怎么就没好好学习,被人如此直白的点出他是个菜鸡,他技术不好,太子颜面何存? 这是奇耻大辱! 这不能原谅! 他看向楚时侧颜的眸子染了火,熟能生巧,勤能补拙,他就不信,日夜操练,自己还不能让他满意! 这种眼神太危险,楚时抬手,微凉的手掩耳盗铃般捂住他的眼睛:“我想用膳。” 那股淡淡的桃花香突然强烈涌入鼻腔,呼吸喷打在魏衡脸上,失去眼中光彩,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腿上的人正注视着他。 清冷的,温柔的,如玉入手,温润而泽。 他的呼吸都如此明显。 沉寂的心弦落下一片嫩白桃花,被拨动的地方荡起阵阵涟漪。 失神瞬间,理智占了上风,这小病秧子可是有勾引他的嫌疑…… 他当自律自省,把持住,才能放长线钓大鱼。 但他的确勾人,容颜俊美,唇形饱满,咬一口,满唇香甜。 魏衡脸色不好,心中发酸,压下心头欲火,充分相信高大威武聪明绝顶的自己,定然不会让他逃出自己手掌心。 日后夜夜笙歌,何愁不能成为人中龙凤。 门口传来守卫由远及近的声音:“殿下,周将军抓回云州太守大公子,说是等您过去审讯。”事态严重,守卫拔腿就冲了进来。 看见什么,涌到喉咙的话被他强行噎了下去,将自己吭哧吭哧往前跑的身子扭过来,自觉滚出去。 楚时脸热,挣扎着想下来,魏衡搂着他的腰,一脸痞气,“怕什么,看都看见了。” 楚时瞪他一眼,用手推了他,有些生气的转过头去:“殿下何时放我离开?” 魏衡被他剪映秋波的眼神勾的,心中的小鹿死了好几头,下意识松了力道,楚时趁机远离他。 眼神警惕,唇线抿紧,眼尾通红。 那双手力道不大,却将他心脏推的东倒西歪。 看着楚时背对他的身影,心知人儿生气了,想从脑中找出点哄人的话,绞尽脑汁,憋出一句:“你别生气。” 第6章 小病秧子消气了没有 门口传信者本来着急,如今却静了下来,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听见殿下把人惹生气,还不知道怎么哄,只能暴躁不耐的原地转圈,半天蹦不出半个字。 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没这么着急。 一个叛徒的落网能有他家殿下开窍重要。 “孤不曾拘着你,你何时想走,都行。” 晚上他便将人偷回来。 一柱香后 殿下阴着脸走出来,见门口都是人,顿觉太子威严受到了挑战,回头嚷道:“你别给脸不要脸,孤温声哄你两句,你竟还敢拿乔?!” “啪!”是茶杯碎裂的声音。 魏衡一激灵,气势比门口打折出售的醋饼降的还快,魏太子高傲底下透露着心虚,完了,小病秧子肯定更生气了。 想回去哄哄,又怕刺激到他。 外面的守卫听见里面摔杯声音,下意识看向太子,没想到,殿下带回来的公子竟是个不好惹的,都敢给太子甩脸色。 殿下贵为太子,竟也会被房中人拿捏。 楚时不知道,自己在守卫心中的地位已经水涨船高,甚至将最不能惹的排名中,将自己排在了第三位。 前两位为魏帝魏后。 魏国帝后同治,同朝听政,手中政权平分秋色。 魏衡离开后,楚时看着不小心掉落在地的杯子,默默用着膳,也不知魏衡是不是脑子抽了,突然回头吼一嗓子。 他偏头看去,心中想着事,杯子便不小心摔了个粉碎。 云州起兵前曾经向楚国递出魏国一半边防舆图,守卫说云州太守将另一半布防图交给小儿江云知,意图带出城。 五国争霸,为领地打的不可开交,此次若能得到完整魏都边防图,楚国如虎添翼,不定能一举改变五国鼎立的局面。 用过膳,楚时出门离去,守卫照例送来银两,楚时摆手拒绝。 守卫丧着脸:“公子,您便收下吧,殿下若是知晓我没将东西送出,定然会重罚。” 魏衡行径过分,楚时想起早晨,便收下银子,转身离开。 这次,楚时出了城,挑最远的客栈。 入住后已是半夜,行了一日的路,身子乏力的很,向店家要了热水,沐浴后,楚时拿出路上买的书。 为防跟踪,楚时今夜并不打算休息,他要确认自己不会再次回到云州府衙,这才休息。 司空将军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楚时决定先行前往药王谷,见机行事。 魏衡大步流星走入帐中,云州太守长子被五花大绑,压跪中间,竟也不忘一脸谄媚,“罪臣江潮备拜见太子衡,愿殿下千秋万代。” 魏衡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单刀直入:“你手中握着边防舆图的消息?将你知道的交代清楚,孤高兴兴许便能饶你一命?” 想起边防舆图,魏衡便不可控制想起手握另一半魏国边防舆图得伪君子,小白脸,最好别有一天落在他手中,不然非得弄死他。 太子衡从前对这位年纪轻轻便以一己之力废除人畜献祭的对手抱之惺惺相惜,想来定然也是个君子,不想竟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引诱云州太守公子,让其为他说服云州太守交出魏国边防舆图,并起兵造反。 大夏分裂,天下英雄群起,逐鹿中原,胸有称霸天下之心,虽说权谋一事,只论结果,不论对错。 只一想到自己曾经与这种卑鄙小人惺惺相惜,魏衡便觉心口不畅。 楚知之八岁成名,九岁便以一己之力废除人畜献祭制度,受万民敬仰,母后曾言,此子长成,将是大魏最大的敌人。 棋逢对手,魏衡对此人好奇,听闻他为民请命,抗天下骂名,魏衡只觉胸腔一股热意奔腾。 他想,自己遇到同道中人,不论今后天下落入谁手,胜,则为他立碑,一生供奉;败,也甘之如饴。 天下百姓能得此明君,普天同庆! 不想,却在多年后得知此人真面目。 这半年,他将暗中培养的间客送往各地,除收集消息佐证他并非看走眼外,便是追查此人下落。 便说他以色诱之云州太守嫡子,教唆其偷盗魏国边防舆图,不择手段,心思险恶。 江潮备不敢耽搁,将消息递给魏衡。 魏衡看完手中的消息:“边防舆图藏在江小公子身上,人至今下落不明?” 这算何种消息? 魏衡沉下脸,望向江潮备的眼中淬了寒冰:“好消息,不过是晚孤半月呈上,江公子莫非觉得,此等人尽皆知的事,也能救你一条狗命!” 江潮备霎时白了脸,忙跪下:“殿下,殿下饶命啊,家父也是受到楚知之的蛊惑,他对舍弟拼尽心思引诱,云知以死相逼,这才致使父亲犯下大错。” “殿下!殿下饶了我,此事我并不知情,我是无辜的啊。” 魏衡看向抖如筛糠的男人,心情不佳,大手一挥:“吵死了,这是冬日将尽,你忧心过不了冬?提前给自己哭丧呢!” 江潮备将身子压低,嘴唇颤抖,压低些声:“殿下,殿下请给我一些时间,必定能为殿下奉上更有用的消息,求殿下开恩!” 额头重重下压,冷汗直流。 魏衡撑着头,眸中兴味:“你既如此说,孤也不是那等古板之人,便给你些将功补过的机会,云州城外三十里,有一处土匪窝,你便带领千人,将之剿灭,胜,孤让你坐着云州之主,败……哼。” 江潮备压低的身子瑟瑟发抖,闻言重重叩首:“……是!” 魏衡笑容灿烂:“爱卿可要尽力啊,若是孤三日内看不到结果,指不定哪天,便将你碳烤了,成败,全凭公子一念之间。” 江潮备一哆嗦,抖如筛糠,他千恩万谢,硬挤出笑容:“殿下放心,殿下放心,罪臣定不辱使命,肝脑涂地,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江潮备心在滴血,身在颤抖,满面泪痕,唯恐下一秒便同父亲那般,尸首分离。 鲜血洒满台阶,人头咕噜滚过,瞪大的眼中满是惊恐,道路两旁种满了绿植,嫩绿的叶子承担不起粘稠血液的重量。 血液不断汇聚成滴落下。 此处方才斩了与江潮备一同抓到的江氏子弟。 恰巧被带出观了整场屠杀的江潮备跌坐在地,痛哭流涕,再不敢有一丝侥幸。 第7章 要孤用嘴喂? 张正良笑眯眯的揣着手,打算待会儿与他说些贴几话。 楚时于窗前枯坐一眼,天边泛青,晨光微曦,楼下逐渐飘过脚步,打破一室安静。 白日,那魏太子总归没有如此大胆,将他掳走,楚时放下书,走向床榻。 魏衡大步回屋,靠近时放轻脚步。 也不知道小病秧子消气了没有,想起今早听见的摔杯声,他脸色不虞,真是将他宠坏了,都敢给自己甩脸色。 踏入房门,四下搜索,并不见人。 魏衡懂,估计是走了。 密影卫悄然落下:“殿下,公子去了城外,沿途记号已经全部毁掉,属下引导公子属下们出了城,往冀州方向去。” 魏衡点头,很是满意:“下去吧。” 迟迟钟鼓初长夜。 魏衡熟练扒拉着窗,这处客栈比不得城中那些个经日修葺,格外好开。 心头作祟的小鹿冲击着名为欢喜的囚笼,神采飞扬者更加春风得意。 魏衡神思不属,整颗心早已扑进屋中,粘在楚时身上撒泼打转。 楚时断了几日汤药,身子便疼得厉害,自昨日旁晚起了身,便痛苦难忍。 楚时枯败的身子由来已久,几年下来,几乎掏空了底子,昨夜熬一场,今日便生不如死,耳边传来细碎的声音,似是锐器戳动木头。 他无力起身查看,眼神迷离,头脑发胀,一打眼,似是看见高阁玉宇,远处一片无叶花海。 眼前骤然闯入一个英俊挺拔的男人,是引他过奈何桥之人? 只是这姿色怎得如此熟悉,像是……魏太子。 楚时闭眼,这是何等噩梦。 魏衡将头凑近些,观察楚时。 他本想今夜光明正大将人偷走,好教他明白,他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他魏衡看上的人,便是逃到海角,他也得将人抓回尝尝咸淡。 行军打仗之人眼中自带一股杀气,凝视事物感觉,像极了水下百米的压强,压迫的身体每一寸肌肤。 楚时蹙起眉,睁不开眼,却也知身旁有威胁。 意识昏沉间,有人喂他加了黄连的苦药,楚时微蹙起眉,清明一瞬,又陷入无边黑夜。 口中全是苦味,身子密密麻麻泛着疼,有人将一块滑滑溜溜,会动的东西塞入他口中,掠夺呼吸,楚时不喜,不知过了几时,那蛮横霸道的东西总算退开,他便又睡了过去。 如此循环,不知岁月,楚时总算睁开眼,是熟悉的床幔顶。 他又回到云州官府。 床榻之间呼吸均匀,楚时虽是醒了,身子却无力气,身子泛着战栗,是剧痛过后的残留。 魏衡将托盘放在脚踏之上,揭开帘子,对上一双毫无波澜的眸。 “嗯?醒了?公子可当真能睡啊,霸占孤的床,一睡便是三日。” 楚时无力,魏衡将他扶起,饮一口汤药便凑过去,楚时瞳孔地震,便要往旁躲。 可惜自己整个人都在他怀中,避无可避。 被迫咽下一碗苦涩,楚时总算走了些许人气:“殿下到底想做什么?” 魏衡笑容不变,趁机将人亲了个遍,不答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林寺。” 这次倒是乖巧。 看在他尚且乖巧的份上,魏衡便消了威胁他的心思。 楚时望着虚空,并不聚焦:“殿下龙章凤姿,身份尊贵,人中龙凤,我身份低微,您何必执着。” 慢悠悠的腔调仿佛清风拂过,掀不起一丝波澜,听不出一点夸奖之意,魏衡一噎,如此挑明正好,省的他总是半夜偷人。 “谁叫孤喜欢你,这天下,只要是孤想要的,便该是孤的囊中之物,你做孤的人,不好吗?” 楚时用尽全力侧眸,想看看他几分真心。 “殿下,我病体沉疴,时岁无多。” 魏衡占便宜的动作一顿,转而笑开:“孤是太子,宫中无数太医,如何便治不好你,放心。” 楚时并不太想与他讨论这个话题,刚巧侍卫进门送吃食,两人便默契的按下了这个话题。 楚时是因为不想提。 魏衡是以为他们商量定了。 小病秧子未说话,便当他默认吧。 楚时如今行走困难,昏睡居多,用过膳后,下人又送来汤药。 “我一日,饮多少?” 下人看向殿下,这才恭谨回道:“公子,六碗,一日三餐,饭前饭后都需如此。” 楚时:“……” 难怪口中全是苦味。 白皙的手指端起褐色汤药,几次抬眼看向魏衡。 后者放下手中折子,抬头,刚巧与一双漂亮的眸子对上,楚时不紧不慢的收回目光,故作镇定,浅浅尝了一口。 苦! 比他命还苦。 眉头颤抖又颤抖,一时竟压不下这种往心沟钻的苦涩。 楚时抿了抿微微发白的唇,不动声色放下碗,转头看向魏衡:“有些烫,先放会儿,我待会儿再喝。” 魏衡:“……” 他是什么很好忽悠的人吗? 逗弄心起,他意味深长的看向那碗药:“烫?要不要孤喂你喝,用嘴?孤的体温虽烫人,却不至比过这碗药,你说呢?” 楚时看着他,眼神逐渐冷却,淡漠的眸子与他无声对峙。 不管是用嘴,还是喂,他都不愿。 魏衡眼中含着笑意,不断逼近,誓要他做个抉择。 楚时垂下眸子,避开压迫而来的身躯:“我为何总会回到此处?殿下,你曾答应放我离开。” 不断逼近的身子一僵,微微后撤些,眼中闪过心虚。 楚时若有所思,双手放在膝头,眼中带着质问,盯着魏衡。 “孤夜间睡不着,便喜欢抱着一物锻炼功力。” 楚时:“……” “那前些日子,殿下为何突然对着屋内吼,可是我何处得罪殿下?” 两人气势对调,魏衡明显已经顾不上纠结喝药的事,气势几近于无:“我……我手下一人耳力不佳,非得与他大声说话,才能听见,适才大声了些。” 魏衡明显对自己胡扯的理由很满意,语气从中不断变换,竟带着惋惜:“你不知道,他那耳朵,被楚国那小白脸暗算后,这些年总是在天冷后疼痛,孤尽力给他找最好的大夫,可惜,成效不大。” 心中思汇了一个完整故事,仿佛真有这回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痛心感慨。 第8章 给孤一点甜头 琢磨着,回头就让周将军有病,此事万万拖延不得。 魏衡哼笑,一点破绽也无。 楚时眉头跳了跳,半晌才反应,主人公是自己:“……楚国,小白脸?” 一口郁气堵在心口,楚时张了张嘴,万千思绪化成疑惑:“……你……何出此言?” 他……小白脸? 多冒昧的词语,竟是形容他的。 魏衡理所当然的看着他:“那是自然,他就是个专骗旁人感情的小白脸,你可不能听信外边人说的夸赞之言,那都是楚知之自导自演,找人散播的。” 楚时:“……” “那人最是虚伪,注重名声,这才找人散布谣言,其实私下对旁人骗财骗色,冷心冷情,是个黑心肝的家伙,无恶不作,沾花惹草。” 楚时:“……???” “这都是国家机密,孤如今告诉阿寺,你可得记住。” 见他久不说话,魏衡尤觉不够,硬扯着楚时,要他赌咒发誓:“来,跟我念,楚知之,无知小人,丑陋不堪!胸无大志!心中无爱,就该被甩。” 楚时:“……!!!” 魏衡一脸真挚的看着他,楚时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些,垂下的手指轻轻收紧。 这会不会不好? 要他辱骂……自己? 还是如此恶毒诅咒,多强人所难啊。 楚时怀疑,这是他怀疑自己身份而想出的试探方法,张了张嘴,喉咙堵了一块棉花,那些灌顶之言,实在说不出口。 魏衡见他不说话,眉眼逐渐染上不满:“怎么,你觉得孤说的不对?” 他眼中写满了控诉,像是在看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负心汉。 楚时声线柔和,如清泉石上过,潺潺动听:“楚国太子再有本事,应当也买通不了那么多人,殿下……” 魏衡不高兴了:“这可是机密,多少大魏男儿换来的消息,孤怎会骗你?” 楚时:“……” 他们前些时候才认识,今天就能够交流机密,魏衡是多想忽悠住他。 “殿下说的对,是我浅薄。”楚时应和着,微凉手指颤了颤,转移话题:“殿下,外面风大,我们先回去吧。” 魏衡见他点头,知晓他心里是不信的,想着他身子不好,宣誓伤身,便不与他争辩:“行,把药喝了,孤带你回去。” 楚时:“……” 话题又绕了回来,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拉着魏衡衣摆一角,示弱般晃了晃:“殿下,苦。” 楚时脸热,指尖触电般松开一些,十岁便早熟的人,幼时面对母后,都不曾如此过。 魏衡眼前一亮,眼前这双眸子太漂亮,面无表情是清冷,稍微示弱,便是多情娇艳之色,尤其是受不了哭泣时。 仿佛易碎的宝贝,多一分,都承受不住。 清风拂过,萦绕在鼻翼的淡淡桃花香突然变得暧昧,满目春色,都成了庸脂俗粉,唯有眼前美人,长在心间,千般万般好。 理智尚存,魏衡清了清嗓子,眼疾手快握住想要撤走的手:“你给孤一些甜头,孤便答应你。” 权衡利弊,楚时挑中亲吻这一甜头,觉得尚可。 正要凑过去,魏衡突然后撤,恍然大悟般:“不成,你身子不好,怎能不喝药,孤可以给你准备蜜饯。” 竟然用美人计,还好他把持住了。 楚时:“……” 他迅速收回手,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魏衡:“……” 不是,便生气了? 楚时突然顿住脚步,回身,魏衡沉下的脸扬起一个笑容。 就见他迅速端起桌上的汤药,一饮而尽,拂袖而去。 魏衡笑容僵在脸上。 直到那抹蓝色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魏衡都不敢相信,这才没几天,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心上人就摔了杯,甩了脸色,把他晾在这。 日后还得了?! 他阴沉着脸,看见迎面走来的侍卫:“都死了吗,给林公子送份蜜饯过去!” 侍卫忙不迭退下,直呼倒霉,怎么就撞枪口。 这哄不来夫人也能怪他们碍眼。 弱小侍卫,只得感叹天道不公,人心不古啊。 周瑜城匆匆赶来:“殿下,下面人想吃烤鸡,问您吃不吃。” “在哪?” “后花园。” “走,江潮备可带人将那群山匪解决了?” 周瑜城乍舌:“我派人跟着,那孙子是个狠人,竟连亲娘都不放过,山上女眷杀了个精光,还有那群,他藏在山上的兵力,也被他一包毒药,一个不留,便是看门的奴隶,也没活下来。” “殿下,此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为一份投名状,便是自家老娘都不放过,如此这般,您当真要用他?” “身边有个韩光还不够,你嫌孤眼睛太多?” “边防舆图还未找到,此刻只能按兵不动,左右不过一个云州太守,没了权,翻不起浪花。” 后花园燃起熊熊大火,精铁制成的长矛悬挂篝火之上,中间串着六只烤鸡。 各个光膀大汉,卖力往火堆中丢着木柴。 木柴放的太多,此处早已被白雾掩盖,烟雾慢悠悠往上拱,也有不少往周围人眼中钻,个个被熏的涕泪交加。 乍一看,格外滑稽。 魏衡眨了眨眼,眸中聚集了一层淡淡泪光,吸吸鼻子,抬手抹掉脸上泪痕,烟火平等的创飞所有人,就算是太子也不例外。 拱门处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殿下,殿下不好了,公子晕倒……咳咳咳。” 进去后花园地界,一阵浓烟滚滚扑面,侍卫一时不防,呛的眼眶通红。 屋内 楚时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薄唇苍白,严重缺水的有些干燥,不盈一握的腰,不管是床上,还是眼下,都瘦的可怕。 魏衡凑过去,亲吻他的额头,很烫,随着他靠近,热气喷洒在脖颈,楚时轻轻动了动鼻翼,小幅度的开始挣扎。 抬起的手掌软弱无力,努力想要推开身上并不好闻的东西。 一股子浓烟味。 魏衡阴沉着脸,握着他的手,低声呵斥:“闹什么!” “你可真本事,孤前半生没用完的担心,都被你一天霍霍的差不多,刚才还好好的,转身就将自己搞成这样,旁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我一日不见,如隔阴阳。” 楚时没意识,却也能听见头顶叽叽喳喳个不停,好吵,他躲开脑袋,侧脸带着淡淡的委屈。 第9章 孤被嫌弃了 魏衡数落的声音戛然而止,顿了许久,在怀中人抗议的小表情中离远些。 楚时轻轻往他这边探了探鼻翼,下一秒迅速转回去。 魏衡:“……” 再往后退些。 楚时抓着被子的手收紧,眼角浸出像是泪花的东西,之所以像是,全因为魏衡也没看清,但这模糊的猜测,已经足够他迅速离开床,退后好几大步。 他眼中带着点惊恐。 低头嗅了嗅自己,没什么味儿啊。 抬起手臂,闻闻胳肢窝,不对,他今早还在沐浴啊,整整四次呢。 他是单纯嫌弃自己,还是想挑刺儿? 魏衡探究的伸长脖子,觉得都成这样了,应当不该是挑刺儿,既然如此…… 魏衡瞪大眼睛,不可能! 他玉树临风,身修八尺,多少少女梦中情人,单单那些每个月绞尽脑汁想爬上他床的女人,就足够否定他丑的猜测。 不对不对,他绝对不是在嫌弃自己。 魏衡真的很想把人拉起来,让他说清楚,什么意思,但人都病成这样,他再怎么禽兽,也做不出这等事儿。 心口郁气无法疏解,魏衡脸色更加难看,走到门口,提口气想骂,骤然想到小病秧子的质问:“你前几日在门口吼什么?” 又默默将这口气咽下去,走远着,这才骂:“军医是死半路了,搁路上采野花呢,人呢,请人的呢?!” 张正良手中提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头,老远就看见自家殿下要杀人的目光,忙道:“这这!军医在这!” 军医被他拖着过来,鞋子都掉了一只,衣衫被扯的乱七八糟。 骂骂咧咧了一路,也不见这蠢小子慢点。 魏衡守在距离床三步的地方,他刚才试探过,这个位置是楚时稍微有些嫌弃,却没有给他甩脸色的安全距离。 军医搭上楚时手腕。 魏衡眉头一皱:“怎么样?” 军医好脾气:“殿下稍等。” 魏衡:“他到底怎么样。” 军医:“殿下稍等。” 停顿几息,魏衡才要张口,军医便一个眼神横了过来:“出去出去,都给老夫出去,催什么催,你行你来!” 门“啪”的关上。 魏衡站在门口,摸摸鼻子,一时无言。 老头也可不回答,如此将他扫地出门算什么事。 军医很快一脸凝重走出来,魏衡不在门口,刚才还紧张的不行,这会儿却不见得踪影。 张正良笑呵呵的领着军医去大帐,顺便赔罪方才殿下粗莽行径。 军医摆手:“无事,殿下那等脾气,老夫清楚,自当不介意。” 三岁能干出偷走他屋中草药,嚷嚷从此离家,悬壶济世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 张正良赔笑着,对医者脸色作没看见。 殿下这会儿正写信呢,说是要请几个太医过来照顾林公子,这才安心。 军医只管死没死,做不得太医那般精细。 调理身子,还得看太医院那群走路眼睛往天上瞟的老头。 楚时这一场病,前前后后生了一个月,昏迷了七天,之后大半个月都卧床,军医说需静养,魏衡就当真没让他下过床。 他体内的蛊毒,几乎每天都有几个时辰如蛆附骨般痛到失声,难以忍受时,魏衡便抱着他,颠三倒四,不知所云。 忍耐伤身,这病便好的遥遥无期,没个尽头。 这日结束,魏衡想抱着人去清洗,楚时躲开他的手:“我今日感觉有些力气,便自己来吧。” 这些时日都是魏衡帮他,楚时羞怯,又起不了身。 魏衡看着那双醉红的眼:“你确定?” 楚时轻轻点头,自然的伸手搂住他的颈:“嗯。” 非如此,今个便没完没了。 魏太子一朝开了荤,恨不得将自己一口吃成胖子,最大顾虑,莫过他到时辰喝药,故而,楚时觉,倒是可以逞强一番。 在云州耽搁了一个月,转眼便入了夏,入了夏的天气不稳定,洪涝时发,魏衡若想一鼓作气长驱直入,攻至楚国边城,恐怕还得耽搁不久。 这场仗,他打了近五月,穷兵黩武,即使在云州休养一个月,依旧是人困马乏。 云州东边是卉州,楚国边防所在,若是楚军借机魏国大乱,打个措手不及,从黄河上游万崇关绕回,卉州在前,魏军腹背受敌,胜算太小。 稳妥战术,便是平定云州之乱,然后迅速退守万崇关,只要守住了这道大门,来年再次挥兵南下,便是不败之师,届时一统天下,又有何难! 携带半块魏国边防舆图的江云知依旧不知所踪,人心焦灼,魏衡不得重整布局。 屋内水雾氤氲,水声缱绻。 楚时看着搬根凳子坐在他旁边的魏衡:“你先出去,我洗完,就叫你。” 魏衡挑眉,盯着他一寸一寸的看,眼神如狼似虎:“你哪里我没见过,这一月来,都是孤伺候你,这会儿害羞了?” 楚时:“……” 修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他轻轻眨眼,眼中似有星辰闪过,轻声慢语:“殿下许多年不曾省自身了吧。” 魏衡挑眉,拖着凳子靠近些,小白兔竟然会张嘴咬人?这算是新鲜事。 许是常年不见阳光,魏衡眼中的美人白的发光,肌肤水嫩嫩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白,让人不住想咬一口。 人虽身子孱弱,任他抚平抬高,性子却是个不好惹的。 咬的急了,容易噎到自己。 楚时拍开他搅动水面的手,热气将他整个人熏的白里透红,眼中似有不悦划过:“你做甚?” 他再不阻止,这人岂不是要覆盖上来。 魏衡凑过来,脑袋抵在楚时肩头:“孤觉得,方才不够。” 粗重的呼吸打在肩头,楚时瑟缩了下身子,再次推开他缠过来的手:“殿下,纵欲伤身。” 魏衡一瞬兴奋,难掩激动:“我身子好。” “我身子不好。” 魏衡卸了力,狠狠啃了一口白皙修长的脖颈:“还说孤不曾自省,你如何不自省?” 楚时疑惑看向他:“何出此言?” 魏衡自然的伸手捞过水中的手巾,给他擦身子:“自省为何身子如此弱?自省用膳只吃这么点?自省为何不能让夫君尽兴?” 楚时:“……” 怎会有人如此…… “……无赖。” 魏衡抬头:“嗯?” 不得了,他竟敢骂他。 不得了,竟连骂人都如如听仙乐。 第10章 幼稚的小妾 楚时被他闹得痒的不行,忍不住抬手拦住凑过来的人:“殿下,你不忙吗?” 魏衡虽然亲他,给他擦身的动作却不停:“将你抱回去,孤会自行安排。” 魏衡突然收起了自己昏君做派,眼含笑意看向怀中人:“趁孤忙,阿寺便要借机离开?” 楚时并不意外他能查到自己的动作,魏衡是一国太子,自小隐瞒身份,凭实力在军中一步步浴血沙场,脱颖而出,小小年纪建功立业。 太傅言,若有一日天下大统,能与他一争高下的,唯有魏太子魏朝濯。 楚时常觉感慨,既生瑜何生亮,他与魏衡,棋逢敌手,注定不死不休,这天下共主,唯有一人,无出其右,成王败寇。 偏偏造化弄人,他如今待在此处,日日与他面面相对,竟成了如此荒唐关系。 楚时看着他:“若我说是,殿下会生气吗?” 魏衡冷哼:“自然会,非常生气,你若胆敢丢下孤,让孤将你偷回一次,便把你关起来,将铁链穿进琵琶骨,双脚戴上百余斤枷锁,日日痴望,等着孤来。” 楚时:“……” 魏衡莫名的看向他:“怎么?你还想不从?那时便容不得你了。” “殿下竟真要如此对我啊。” 魏衡给他擦干身子,哼笑出声,抱着人回房:“那是自然,孤可不是随随便便心软之人。” “唔!” 阴影投下,楚时猛的回神,对上魏衡痞气的笑,耳尖通红,神色恼怒:“魏朝濯!” 他想摸摸自己被亲疼的唇,又觉羞耻,手指攥着他的衣服,用力到泛白,气恼他的轻浮。 若是放在楚都,此等人定然是要被他拖下去丈打,方能解气的。 如今…… 楚时狠狠移开眼,胸口起伏。 见他还敢笑,楚时气急,竟不理智,伸手捏住他垂落胸前的头发,往下拉,魏衡倒吸了一口凉气:“哎哎,小病秧子,你是要谋杀亲夫啊,嘶~轻点轻点!” “都说轻点,你怎得下手如此重。” 楚时松开他,看着手中一缕头发丝,再伸手握住,听见人求饶这才放开。 心头火气稍缓,轻哼。 魏衡低头看他,几步将人放在床上,坐在床边数落:“你看看你,身子弱,脾气还不小,孤是太子,是你的夫君,你呀,就仗着孤宠你。” 楚时听着他话语中的嫌弃,定定的看着他,真心建议:“殿下放我离开,便不用受气。” “你不是我夫君,我不曾答应你。” 魏衡笑开:“那可不行,上了孤的床便是孤的人,哪里允许你后悔了。” 况且,支开下人躲开守卫,想要溜走,魏衡还不曾找他算账呢。 若非他身弱,倒在墙角,守卫发现及时,人便没了! 魏衡掩下眼中情绪,笑容肆意。 楚时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侧过头不再说话。 魏衡探头瞧他,结实有力,爆发感极强的手臂叉着腰:“怎么又不说话,生气了?这次又打算干什么?不盖被子?” 他家这侍妾还挺幼稚的。 楚时转头看他:“我没有生气。” 这是什么话,楚时年方十九,动气屈指可数,怎么在他看来,自己如此容易生气。 魏衡想到昨晚恶补的话本,上面说了,男人说没有的时候,就是有,说不要就是要。 真心想给,便不必问;当真想送,不会多番试探。 这叫霸道的爱! 自从楚时说他技术不行后,魏衡几乎都在恶补相关知识,包括但不限于《夫妻房中术》、《我给员外当小妾》、《论脸皮厚的重要性》,逐帧学习后。 魏衡当觉强的可怕。 轻松拿捏林寺所有心思。 魏衡一脸我已道破天机,懂得你的模样:“孤知道,你这人,性子冷,脾气大,心眼小,但也要顾及身子不是。” 楚时:“……” 他性子冷? 脾气大? 心眼小?! 楚太子活了十九年,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评论。 哦,还有小白脸,伪君子。 他只是习惯安静内敛,怎就成了此等面目全非的模样。 楚时罕见生出点想理论的心思,略略直起身子,被衾滑落,露出里面雪白亵衣,张嘴,被打断。 魏衡:“哎,被抚玉骨流腰间,敢问郎君雪可白。阿寺当真人间极品,你看,不讲理了是吧。” 被抚玉骨流腰间,敢问郎君雪可白。 膏润金蕊声绵绵,一塌横陈塞人间。 夏幽王宠幸爱妾时,亲手在其背上刻下的字,后世多用于陈词艳本中,为许多读书人批判,不耻。 楚时深呼吸,抓起身旁的东西砸了过去,孰能忍? 这等下流之言,竟用来形容一国太子,他再好脾气,此刻也忍不住了。 魏衡险险躲开,对这个侍君有了新的认识,眼看着他还要起床,他赶紧往后退:“君子不动口啊,你别以为孤宠你,你就能动手了!” 茶杯碎裂,魏衡一脸淡定的走出门,看了眼守在门口,面色正直的侍卫。 想问问他们听见什么,又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干脆就这样,一脸高深的离开。 楚时捂着胸口,轻轻喘气,脸颊微红。 魏!朝!濯! 楚时被气的精神,将衣衫穿好,便转身往外走。 侍卫相觑:“我们拦不拦?” “不了吧,公子眼下正在气头上,殿下惹生气的人,估摸着晚上会自己去偷,我们不必管。” 楚时脚步停驻片刻,复前行。 魏衡回到大帐,底下将军等待已久,议事直到深夜,几位将军这才起身告辞。 周瑜城走在后面,见自家殿下没动:“殿下可是还有交代?” 魏衡摆手,转念想到什么,盯着周瑜城,笃定道:“你有病。” 周瑜城一脸懵:“啊?我没病啊。” 这大晚上的,殿下还要说一个睡前笑话吗? 魏衡笃定:“孤说你有病!” 周瑜城:“……” 殿下莫不是失心疯了? 他哪有病?他好得很,他明年还要议亲呢。 周瑜城心里不愤,面上却不敢反驳,但那写满了“反弹反弹”的眼神丝毫不落下风。 见他默认,魏衡也不再为难他,“记住了啊,你有病,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楚知之做的。” 周瑜城默念王八念经的心理活动一顿,脑中突然冒出“师出有名”四个大字,古往今来,收复天下需要师出有名,挥兵攻打也需要名正言顺。 第11章 万崇关 当初太子收复北疆,史书记录的就是他于一夜偶感风寒,觉北疆不敬,遂派兵收复,至此西北大统。 这是! 殿下要故技重施?! 周瑜城眼中迸发出堪比流星的光亮,掷地有声:“殿下英明,属下有病!” …… 魏衡离开大帐后,回到官府,他先是围着后花园转了两圈,这才走向守卫最严格之地。 屋中没掌灯,魏衡心咯噔一声,问一旁亲卫:“林公子呢?” “回殿下,走了。” “……” 魏衡嘴角噙着笑,夜光投下,惨白光影显得这份笑容格外阴森。 转身大步离开,一个时辰,魏衡从墙角一跃而下,就要拍响紧闭的房门,夜近巳时两刻,平常这时楚时已经睡下,自己要是动作太大,将人吵醒,恐不利于身体恢复。 如此这病怏怏的,恐难受住惩罚,若晕倒,便成了他的不是。 众口难铄,教训一事,还得徐徐图之。 没错,就是这样! 魏衡恨恨想,绝非可怜他! 望着眼前一排排的房间,魏衡杵在这也不成,明日若是被看见,他夫纲不振的事实岂不是要传出去。 他堂堂一国太子,魏国储君,将来的天下共主。 若是夫纲不正,岂不被天下人笑话! 魏衡权衡着。 他怕丢脸。 他想搂着楚时睡。 他怕丢脸。 他想搂着楚时睡…… 他!!! 楚时被窗户推开的声音惊醒,起身便看见一道魁梧的人影窜了进来,见他醒了,人影速度更快的往床边移动。 “你怎么不走门?” 整个人被魏衡揽进怀中,脸被亲了好几口,听见他的话,魏衡惊讶,他竟知道自己要来? “就,突然想走窗户。”含糊其辞的想揭过,“你怎么还不睡?” 楚时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又醒了。” 晨昏定省,他安寝的时间一直很准时,就算魏衡折腾的时间晚了,他的作息也很少变化。 魏衡眼眸垂下,明了将他吵醒的事实。 “你应该明白,孤每夜都会将你偷走,阿寺怎得不生气?” 楚时:“生气殿下便不偷了吗?” “那自然不是,不管你生不生气,孤都是要偷的,你休想抛下孤。” “那我便不生气。” 魏衡只觉怪异,便如此认了命?心口不适,他将人揽进怀中:“日后不必走,可好?” 楚时沉默。 魏衡不指望他答应,总归人跑不掉。 “好。” 好…… “嗯,睡吧……”魏衡猛地睁开眼,“你方才说什么?” 楚时:“好。” 魏衡咧开笑,嘴角上扬,笑容越来越大,直至笑出声:“哈哈哈。” 扑过去狠亲两口,美滋滋~ 黎明初至,暗夜破晓,夜风恭敬退场。 魏衡整顿三军,随着号角幽鸣的声音直冲人心,大军开拔。 不知江潮备以何为交换,竟保住一条命,留任云州太守一职。 司空御早在三日前,便确定了自家殿下的身影,但魏军斥候众多,他们一行人,并不能靠近被重兵看守的楚时。 一行百余人混入夹道两边百姓中遮掩身形,好不容易窥见殿下一点身影,司空御身修九尺的大汉,忍不住红了眼。 “殿下没事,殿下没事!” 感受到几道强烈视线,楚时抬眼看去,对上一双通红的眼,指尖微顿,略略收紧,继而神色如常,放下车帘,拿起一旁的书。 侍卫送来新茶,脚步放轻,躬身退下。 马车中有卧榻,茶水瓜果,书架书桌,前路平坦,倒并不闷。 夜晚停军整顿,魏衡卸下盔甲,钻进马车,楚时背对他,身子轻轻颤抖,快走两步,来到榻边,挑明两旁昏暗的蜡烛。 魏衡将人打横抱起,搂入怀中,楚时额前碎发微湿,呼吸微弱,见是他,身子卸了力,也凑过来,声若蚊语:“殿下,你怎么才来。” 语气中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些两人都没察觉的埋怨。 “我让太医进来看看?汤药喝了吗?” 楚时抓着他身上臂膀,指腹用力,在健硕的肌肉上留下几个月牙印记。 “嗯。” 魏衡搂着他,唇角下压,眉头皱起,感受他身子微微颤抖:“阿寺不怕,明日便让太医调整方子,嗯?” 今晚休息晚了半个时辰,楚时搂着魏衡的腰身,头搭在他颈肩,迷迷瞪瞪的不肯闭眼。 疼痛退却,身子无力,指尖发麻。 月上柳梢头,早已过了楚时安寝的时辰,“身子,难受。” 疼入骨髓,出了一身汗。 魏衡知道他的意思,侧头吻一口他的额头,压低声音:“孤待会儿给你擦擦,行军路上多有不便,阿寺忍忍。” 楚时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也没有非要折腾将士,而且这种事,如何好与外人道,便是一点马脚都不能让人看了去。 夜半三更,除了轮值守夜的将士,其他人都睡得差不多,魏衡亲自去河边打了一盆水,篝火未灭,将水加热,端入马车,给人擦身。 楚时早已睡过去,榻上的美人香肩半露,身上起了一层薄汗,眉目疏朗如画,如玉公子,清冷的眼眸阖上,少了几分疏离。 低头亲一口这潋滟的唇,这才轻手轻脚伺候他。 等他忙完,天光微亮,马儿发了个喷嚏,声音有些大,魏衡怕吵醒楚时,伸手捂住他的耳朵。 魏衡重新穿上铠甲,大军再次出发。 不忘吩咐马夫将车驶平稳些,莫要颠簸。 周瑜城打马上前:“殿下,林公子那群手下跟了上来,可要将人拦下?” 魏衡神色不变:“不必,让人看着。” 待周瑜城离去,魏衡回头看向重重包围的马车,心情很好的勾起唇,今早离开时阿寺还没醒,不知这会儿饿不饿。 再行十里,魏衡便让先锋队带路,自己躲回了马车内。 楚时手中握着一卷书,身旁的小案上放着一碗快凉透的汤药,见他进来,也只是略微抬眼,便又低下了头。 魏衡将铠甲脱下,放在外面:“药都凉了,怎么还不喝。” 唤人将药端下去,热后再端上来。 楚时见他坐过来,自然往旁边挪了点位置,道:“我忘记了。” 魏衡:“是忘记了?” 楚时:“是不想喝。” 魏衡:“……哼,你还挺诚实。” 第12章 殿下不必介怀 魏衡常年待在军中,身似泰山巍峨,整个人如锋利宝剑,让人望而生畏,不笑时冷肃,压迫感极强,即使顶尖的容貌也拯救不了他夜止小儿啼的气质。 炯炯有神的眼,如俯下前爪,蓄势待发的猛虎盯着猎物,无端让人汗毛炸裂。 笑时中和周身锐利,添了几分柔和,尤其是看向楚时,眉宇间带着恶劣,像那故意扯女孩辫子吸引注意的小孩。 张扬里带着滑稽。 楚时眼前突然出现布满厚茧的手心,掌心躺着两颗饱满诱人的李子。 魏衡见他眼前一亮,颇有种“孤很厉害,你不必崇拜”的抬了抬下巴:“知道你怕苦,方才看见了,就顺手摘了两个。” 马车里备的瓜果不多,前日便吃完了,这人娇气的很,没了冲淡苦味的东西,他多半不愿服药。 此等野果多长于山林深处,行军走官道,并不会见到野李子。 楚时将李子接过,用帕子擦了擦,塞到魏衡还想喋喋不休的嘴中:“殿下尝尝。” 说完咬了一口剩下的,野生的李子,就算成熟,酸涩的味道也没有退却多少,魏衡脸色一变,将嘴中的李子吐出去,剑眉皱成了川字。 “这鬼玩意想谋杀!” 看楚时小口小口,吃的面不改色,魏衡赶紧刚东西抢过来:“别吃了,再行十里便到钦州,届时给你买蜜饯。” 楚时抿了抿唇,抬眼看向魏衡,突然弯了弯眼:“还好,恰能入口。” 魏衡不敢置信:“这还好?你家中是否有人虐待你?” 他觉得这人恐怕是被虐待而不自知,他行军多年,什么苦没吃过,连他都觉得果子酸涩难忍,费牙,这东西能好到哪去。 他竟吃的面无表情。 楚时对上魏衡复杂的眼神,哑然,他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解释,魏衡现在明摆着自有一番认知,一时半会儿,说什么都是徒劳。 按下想解释的心思,马车被人敲响:“殿下,公子的药好了。” 魏衡起身走到帘子旁接过,折返:“喝吧,在等下去,晚膳喝两碗,岂不痛苦。” 楚时放下手中书,望着魏衡手中的碗有些抗拒,他试图商量:“少喝一次,应当没事。” “怎会无事,大夫说了,日日得喝,顿顿不能少,不过一碗药罢了,大口闷,三口便结束,信我,快,趁热喝。” 魏衡就没见过这么娇气的人,眉头紧蹙,眼中满是不赞同。 昨夜尚且痛苦不堪,这才一日,便忘了个干净。 楚时看着他,眼神清冷如雪,定定看着谁,总让人产生情深不寿的错觉,魏衡暗骂一声妖精。 好好的男人长如此好看做甚。 指甲深陷皮肉,魏衡劝诫自己忍住,指尖微疼,按住心中乱动的野猪。 为遮掩自己被迷了神,魏衡用力瞪回去,语气严肃:“快喝!” 如此色厉内荏的模样,让楚时恍惚,记忆深处,也有人如此:“魏衡,你好凶啊。” 魏衡一秒破功,见他委屈,气着气着就笑了,投降似的放软语气:“你这是在埋怨孤?” 楚时点点头,直直看着他:“埋怨你。” 魏衡:“……” “外人会说自己不敢,你呀。”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此后经年,转念惊觉,这是内人,便得了嚣张底气。 楚时垂下眸子,问:“那我是外人吗?” 魏衡彻底败下阵来:“是内人,行了吧,喝一口,再过十里,孤给你买果脯,嗯?” 楚时接过碗,借碗遮掩,轻轻扬唇,魏衡……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 确定他喝完,他这才不吝夸奖一番,偷香一记。 魏衡离开后,楚时继续看书。 青衣若要做官,全靠有威望者考察,推举,学子若是想得到赏识,多半是写一篇文章,找一个“巧合”,投给心中敬重大儒,若得赏识,便平步青云。 中原内外,以家族宗亲领姓而聚,察举者多照顾家族后辈,或以人情换之,无背景靠山的才子多求报无门。 后十年,学子将投文章的对象改成了皇族,或地位高崇者,这种人一般权利大,地位高,手中察举的名额多,就算往上走的名额分给了家中后辈。 文章若得赏识,也有被提拔的机会。 有时得到的赏识,甚至超过州县长官察举所得。 故而引来众多学子趋之若鹜。 学子意得满腹经纶,多傲骨,瞧不上趋炎附势之辈,同辈学子中多有不同论调者,后学者分为两大学派,一派投石问路,一派孤芳自赏。 魏衡一进去万崇关,往崇关城内走,半道上便被围了,车马难行,吵吵哄哄,眼看着楚时就要被吵醒,他只能放开搂着美人的手。 大步离开马车。 打开车门时,魏太子变脸似的收起脸上阴沉,装作亲民些。 魏太子不喜儒书,更不喜繁文缛节下辞藻华丽,不切实际的文章。 曾因被人当街投文章怒而呵斥,责其墨守成规,陈词滥调,上不得台面,下不救黎民,荒谬之言,滥竽充数。 其年太子被弹劾的文书堆满了一整个偏殿,皇帝整整斥责了十几次,打了十多回,这才平息众怒。 从那之后,太子再未对青衣学子露出不满,投的文章来者不拒,也会从中挑选有才能者,丢给尚书台。 令其择优而用。 钱世成坐在楚时身后的马车中,听闻学子前来投文章,便打开马车,在马车门口放了一张小案,供学子们放文章。 所遇文章亮眼,还会批注点评一二。 钱老与当朝太傅师出同门,未投身魏衡门下,便是一方大儒,以点评文章犀利着称,与吴国乔平胜并称二圣。 一路收到魏衡落脚的府邸,马车停下,侍卫打开马车门,奴隶趴在桌下做脚踏,魏衡快走两步,扶住楚时,将人从马车上抱下。 凉风吹过,楚时猝不及防吸了一大口,便觉喉咙发痒,没忍住低咳了两声。 本想将人放下的魏衡收紧手臂,抱着人大步往里走。 楚时抓着他的手臂,耳廓通红:“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魏衡嘲笑他:“等你那乌龟速度爬进去,这些天喝的药便白瞎了,孤用了多少天材地宝,总不能浪费。” 楚时抿着唇,格外不喜这话,他扣紧手,漂亮的眼眸微扬。 给他一个教训。 魏衡挑眉:“不错,还知道抓紧。” 楚时:“……” 他在教训他!才不是抓紧。 第13章 孤反思,孤不对 他将脸埋进男人怀中,放松身子,想用自己的体重震慑他,刚才怕他抱不起来,楚时绷紧身子,应当是轻的,这会儿放松,肯定是重的。 魏衡始终面不改色。 低头瞟他一眼,唇角微扬。 白皙的脖颈上点缀几点红梅,锁骨处有一牙印,这是兴起时,魏衡赏他的标记,刻意放慢些脚步。 眸光扫向众人。 卫士觉今日的殿下格外奇怪,走三步,往四周扫一眼,像是在…… 炫耀! 楚时盯着魏衡胸前的盔甲,胸口有些闷。 一太监打扮的人快步走上前:“哎哟,殿下,咱家等你许久,听说您受伤,皇后急坏了,太医等候多时,您……” 目光触及殿下怀中,像是抱着一个人,再一看几步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这走路带风,虎虎生威的模样,也不像身上有伤啊。 “济生,让太医去孤屋里候着。” 怔愣的济生忙应声:“哎,殿下放心,太医已经候着。” 楚时轻轻探出头,打量这处宅子。 琼树梨花,海棠潺潺,往前过小桥,一片绿茵。 探过脉后,太医调整了军医的方子,叫人下去煎药,魏衡听着太医将林寺一天两次的药加到了一天三次:“他不爱吃药,可有什么办法?” 他身后的楚时看过来,太医写字的手一顿,有些为难:“殿下,这位公子沉疴已久,已有早衰之像,若不仔细调养,恐怕……” 魏衡回头看向平静的楚时:“那便用药吧,孤要他痊愈,可明白?” “是,殿下。” 待人都退下,魏衡这才缓缓皱起眉,盯着楚时没什么表情的脸:“你早就知道?” 楚时放下才拿起的书,“知道什么?” “你的身子。”魏衡心口有些堵,怒其平静的态度。 楚时轻轻点头:“听的多了,殿下不必当真,太医怕被怪罪,都是将最坏的结果告知。” 他八岁锋芒毕露,十二岁名传天下,十五岁身染奇毒,收敛一身锋芒,十七岁被断言活不过二十,同年还政楚帝。 魏衡盯着反过来安慰自己的人,阿寺周身气度不凡,身子康健时,恐怕也是有一番功绩者。 如此坦然的态度,往往经历了许多崩溃的日夜。 先前毒发,也不见他眼中有任何怨怼不甘,仿佛对自己的命运臣服,不抱希望。 “阿寺说的对,孤的人,沾了孤的龙气,日后必然长命百岁。”他将人搂过来,闻着他身上那股桃花香,堪堪压下心头酸涩,偷亲一口香香脖颈。 楚时轻笑出声,额头搭在殿下肩头,声如无价玉石碰撞,空灵沉醉,又似悠扬古曲,娓娓道来。 “好,那就多谢殿下。” 魏衡很喜欢听楚时说话,怀中人说话总是慢慢的,不急不缓,不骄不躁,格外好听。 任旁人如何气急败坏,天崩地裂,始终停顿三息,方才缓缓开口。 车马行时,沐浴是奢侈事儿,如今落了脚,楚时便觉身上难受,推了推身上的魏衡:“殿下,我想沐浴。” “我们一起?”魏衡搂紧人,语气兴奋。 楚时:“……” 他只是单纯的想泡泡水,一起便不干净了。 “殿下,我累。” “那正好,孤帮你洗。” 良辰美景奈何天,若不做些什么,岂不荒芜。 …… 此处宅子名叫秋风,取自“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后院有一处天然温泉,金堆玉砌的台阶,脚下云雾缭绕,魏衡熟练脱光楚时衣服,望着那莹白的身子,喉咙滚动,眼神幽深。 水雾替他半遮半掩,反倒让人血脉偾张。 楚时拉开半月托盘下的小抽屉,从中拿出皂角,想到什么,眸光一颤,随即若无其事收回手。 魏衡正在脱衣,转头见他看过来,扬起唇:“孤怕你摔倒,帮你洗。” 见托盘下的皂角被他握在手中:“阿寺做甚如此快,便是沐浴罢了,你如此遮掩,孤当如此自处啊?” 楚时沉默拿起皂角往自己身上抹,默认了他的动作。 魏衡一入水,便凑过来,看小美人眸光触及什么,耳朵通红的挪开眼。 魏衡眸光锃亮,神气十足,特意叉着腰,得意炫耀:“如何,阿寺可觉得捡到宝了?这可是个大家伙,没几个人能比呢。” 楚时背过身,不理会这些荤话。 魏衡知晓他这是害羞,忙凑过去亲亲,权当安慰。 “孤小时候,并不爱看书,母后总是很生气,这时若父皇去了母后宫里,定然要被连罪,父皇气不过,便打孤板子。” “阿寺可知道,那可是脱了裤子打。”魏衡说的煞有其事,眼神就连白皙美人腰间,迟迟不愿撕开。 楚时惊讶,褪去身袍,可谓是极大羞辱。 “孤被打,那几个同僚,伴读,公子便得陪着。” “与同僚喝酒时,他们都夸孤天赋异禀,不愧为君。” “孤也曾光明正大的观察过,同龄中的少年,没一个能比得上孤,前年,韦温便被夫人赶了出来,听密影卫说,便是玩意太短,他家夫人觉得不尽兴。” 魏衡言语中带着独属膏粱子弟的骄傲,即使攀比那种事,也并无羞涩。 楚时听的面色通红,在他含蓄内敛的意识中,如此直白表达是不可取的,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人,什么话都说。 如此便罢,偏偏要讲与他听。 密影卫为皇帝暗卫,是皇帝暗地里培养的势力,专门处理抬不上明面之事,魏衡作为储君,自然有权利培养自己的密影卫。 只是…… 魏太子这密影卫用的……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密影卫除储君,君王外,无人可知,楚时自然不能开口问。 神思间,魏衡笑盈盈凑过来,抓着楚时手臂,接过他手中皂角。 “孤是观察过阿寺的,你很喜欢,很满意,对吗?”虽是问句,却肯定极了。 魏太子极其在意当初被说技术不好的事,是以理论实践了月余,自信他定然是有进步的。 楚时:“……” 轻咬薄唇,脸庞臊红。 背对着魏衡一声不吭,仿佛已经承受不住这等私密之言,他握紧手中水流,肩头轻颤,努力想要忽略他的话。 “所以,阿寺,你得收回那时的话,孤技术很好,器物也不凡。” 第14章 阿寺生气了。 他始终记得林寺当时嫌弃自己之言,这才铺垫了如此之多,就为了让他收回他言自己技术不行的话。 楚时狠狠闭上眼睛,胸腔的羞耻化作一股酸涩,猛冲向眼睛,他小声劝阻:“……别说了。” 身子被魏衡掰过来:“为何?难不成,你想对孤的进步视而不见?” 藏在水下的玉足弓起背,脊背紧绷,肩头下压,小腹收紧,楚时低着头,见他摆弄自己,忍不住低呼:“殿下……” 好吧,这是警告的意思。 楚时不让他抬起自己的头,魏衡就低下头去看。 许久没听见动静,楚时深呼吸,以为魏衡终于适可而止,哪曾想,睁开眼,就对上一双含笑的眼。 “闭眼做甚?阿寺莫不是在回味?这可不行啊,阿寺若想,告诉孤一声,孤定尽心竭力,绝不推辞。” 楚时:“……” 他抬手,推开面前的大脑袋,撇开眼,不理他。 “阿寺还没回答孤,你可认孤的进步?” 楚时鸦羽长睫轻轻颤动,他抿着唇,妥协般点头。 魏衡这才高兴,胸腔震荡,愉悦的笑声透过水雾传出房内。 楚时抓起身旁的手巾,泡了水丢向魏衡,冷哼一声,起身就走。 愉悦的笑声戛然而止,魏衡这才惊觉自己过头,忙去捞人:“阿寺,你还没洗呢,外边风大,你穿件衣服,头发,头发还湿着,脚,脚啊,鞋子……” 楚时躲开他抓自己的手,抿着唇往外走,步子不似平常轻慢,显然是气狠了。 魏衡:“……” 将要打开门那一刻,魏衡终于是搂住了人,怕人气出什么好歹,他强压下“自己明明没错”的理论,哄道:“孤反思,孤有错,你别生气。” 楚时用手推他的手臂,不说话。 魏衡半强迫抱起人往后走:“孤有错,得怪孤是不是,你身子弱,不能见风,还想在床上躺半个月是不是。” “孤的错,阿寺不该拿自己的身子出气不是,嗯?” 这是气成什么样,念叨了几日的沐浴都不愿意了。 讨好的将人放回水中,重新取了块手巾,给他擦身子,中间魏衡再说话,他都不曾搭理。 沉默着任由他施为。 魏衡也从一开始的坚信自己没错,到逐渐怀疑,心虚,他是不是太过分,不然也不能将人气成这样。 “阿寺?” “林寺?” 真不搭理他? 给他洗干净,擦身子,将人抱回屋,楚时卷了卷被子,背过身不理他。 魏衡:“……” 从前睡姿标准仿若摆画的人儿,也会卷起被子,用后脑勺示人。 格外新奇的体验,原被自家夫人不搭理竟是这种感觉。 胸口似长了小狮子,抓心挠肺,努力想打破僵持局面,始终不得其法,最终只能找个角落抓耳挠腮。 从前魏衡嘲笑臣子畏缩退避模样格外懦弱,如今轮到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阿寺?” “阿寺?” 一时僵持,床上人始终不理。 魏衡暗自琢磨,他是大魏太子,肯屈尊降贵哄谁已是难得,这小病秧子还敢蹬鼻子上脸,为君为夫的尊严在哪?! “林寺,孤命令你,转回来!” 楚时昏昏欲睡,被他一声低喝吵醒,转身看去。 魏衡对上那双困倦清冷的双眼,绝世容颜带着微微红,积攒的气势被打的七零八落,憋了半天的气势瞬间隐了身。 粗喘两口,他瞪着卷在阿寺身上被子。 “孤可否上床哄你睡觉?” 魏衡觉得没脸,为君为夫的脸面被他丢了个干净。 楚时蹭了蹭被子,摇头:“不可,殿下向我道歉,才能上床。” 嘿,说他蹬鼻子上脸,他还真来! “孤不道歉,孤是太子!” 楚时强撑着睡意,也不生气,温声细语,却寸步不让:“那便不可。” “小病秧子,你……” 魏衡气疯了,咬牙切齿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 楚时撑着身子坐起,魏衡上前一步,下意识想去扶,想起自己在干嘛,又停住脚步,面如阴云,风雨欲来。 楚时看向魏衡:“殿下很生气吗?” 魏衡一口气横在胸口,没好气瞪他:“你说呢?” “那我让殿下骂两句如何?” 魏衡:“……” 胸口这口气上下艰难:“……还能这样?” 楚时点头,既没有与他复盘是谁的错,也没有据理力争,仿佛刚才的生气是魏衡的错觉。 他越是这样,魏衡越是胸口闷,眉头越皱越深。 楚时看着魏衡烦躁的来回转,眉眼舒展开,浅浅勾唇:“殿下。” 转圈的魏衡被人按下了暂停键,转过头听他说话。 不见人回答,方才粗气声询问:“做甚?” 楚时缩回被子:“我困了。” 魏衡:“……” 所以? “你晃来晃去,我睡不着。” 魏衡:“……” 他碍眼了? 气愤的太子殿下摔门而去,楚时看着头顶云帐,轻轻笑出声,心中撵着魏衡的名字,来回熨贴,心生缱绻。 魏衡手里拿着一本折子,眼神却不知飘向了何方,一旁张正良见状,试探性询问:“殿下可是有棘手之事?” 殿下依旧双眼放空,不搭理人。 张正良加大声音:“殿下!” “嗯?”魏衡回神,看向底下的张正良:“何事?” “属下问,殿下可是有心事?一人烦恼,不得其法,或许,属下能有一两分拙见。” 魏衡思考片刻,道:“孤有一友人……” 张正良恍然:就是殿下! “他有一夫人,平日里身子不好,孤那友人对他是千娇百宠,捧在手心里呵护,唯恐他不舒服,前些日子啊,友人传来一封信,说是与夫人吵了架。” 张正良点头,一本正经分析:“殿下请继续。” 难怪深更熬夜抱着折子不睡觉,感情是被赶出来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他说了几句不得体的话,惹怒了自家夫人,他家夫人啊,心眼小,这就不理人了,不仅如此,小病……友人夫人还喜欢阴阳怪气。” 魏衡思来想去,觉得林寺那几句话就是在阴阳怪气。 没想到平日里温润如玉的美人,也会文官那一套。 实在可恶! 张正良明白了:“敢问殿下,说了……殿下的友人说的是哪种不得体的话?” 第15章 携礼道歉,蛊毒病发 魏衡脸色有些怪异,张正良瞬间明白,抛给殿下一个我懂得眼神:“林公子是南方人,南方学子多含蓄,的确不喜欢咱们北方人的奔放热情。” 魏衡点头,若有所思。 不忘纠正:“是孤的友人。” “是是是,殿下恕罪。” 张正良的歉意并不走心,不过是君臣心照不宣的默契罢了。 “正良觉得,孤那位友人当如何?” 张正良偷瞄着殿下的脸色,便明白殿下纠结的点:“殿下,这夫妻之道,恐怕与朝堂之上的尊卑有别。” 魏衡点头:“不错,话本里也是这样说的。” 张正良:“……” 您还看话本啊。 魏衡回神,察觉自己说漏了嘴,忙清了清嗓子,警告的瞥了张正良一眼,只要他说出去,此子断不可留。 张正良懂:“臣觉得,殿下那位友人不如屈尊降贵,给夫人赔个不是?” “这就没了?他让孤……的友人道歉,友人训斥了他不识好歹,骂他小病秧子。”魏衡皱眉,有些后悔。 他当时倔强什么,不过是赔句不是,房中话,顶了天便是当时没脸,又无人听见,出了门,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太子。 张正良:“……” 你也没说,自己竟说过如此恶毒的话。 “不如买些礼物?再赔个不是,夫人看在殿下友人心诚的份上,应当便不会计较。” 魏衡眉眼舒展,觉得可行,话本子里不也有这片段。 “成,那孤便试试,但愿小病秧子识时务,见好就收。” 说着就往外走,眉眼间都是解决旷世难题的喜悦。 …… 楚时睡了一个时辰,便被下人叫了起来,伺候楚时的小生叫汉川,是随济生一同派来照顾魏衡的小童。 魏衡在信中要了太医,皇后担心太子身子,便将懂医术的汉川一道送了过来。 魏衡不需要,人便被派遣到了他这。 楚时坐起身,听眼前的圆脸小童怯生生的介绍身份。 等人消了声,他这才轻轻点头:“幸会,汉川。” 汉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人,还是如此温柔平和,整张小脸红透,垂着眼,遮住眼中星光,不敢看他。 楚时披了件衣服,隔着轻纱询问:“汉川叫醒我是有事吗?” 汉川仿若初点醒,忙摆手,红透的脸像颗可口的苹果:“不是,我师傅说公子身子不好,气血亏损严重,午时小憩最好不超过一个时辰。” 汉川心有愧意,仿若不该扰美人清梦,话语略微磕碜。 楚时轻轻点头:“好,多谢告知。” 被如此美人感谢,汉川赶紧摆手,整个人紧张不已,手心湿润,身体紧绷。 见他不适应,楚时笑笑,便让人下去,自己穿戴整齐,找了本书,坐于临窗小案上吃茶品鉴。 那日临街看到司空御,他想协同密影卫救他离开,楚时却下达了撤退的指令,魏衡看他紧,决计不会让他在几千双眼前消失。 他的身子受不住波折,一阵兵荒马乱,却不一定能逃出生天。 不定什么时候,便就会被人偷回,何必折腾。 楚时手中,有一半魏都边防舆图,另一半不知所踪,魏衡作战诡谲,用兵如神,边防舆图丢失,他会迅速调整边疆大军布局。 若兵行险招,抢占先机,天下少有人能与他一战高下。 为今之计,便是趁他忌惮舆图落入他人之手,抢夺另一半舆图。 楚时手指轻轻律动,在小案上发出轻微声响,他此前从未与魏衡交过手,只能从魏衡从前的军事战略中窥得一二,知晓此人并不依赖传统计谋。 打法更多随心所欲,似游击,很难窥的其中规律。 魏国至今,从前不曾崭露头角,魏衡坐上太子之位后,重农重商,积极发展外交,与周边赵国,燕国交情甚笃。 传言他不喜学子,却会耐着性子,将投的文章丢给相应官员,经年如此。 如此恐怖实力,便是他也不得不万般谨慎,与虎谋皮,半点出不得差池。 脑海中快速略过史书中魏衡的做法,不自觉轻蹙眉头,战场之上,他犹如天神,所向披靡……脑海深处涌现一阵疼痛,这是过度思考后蛊毒的反噬。 楚时不在意,继续思考。 今日的蛊毒似乎格外倔强,楚时继续,疼痛便愈发强烈,喉咙涌上一阵腥甜,被熟练咽下。 吞咽不及,还是有些许涌到唇边,楚时从袖中掏出手帕,毁尸灭迹。 魏衡进来时,楚时正好将手中帕子放回袖中,抬头见是他,停顿片刻,这才收回目光。 魏衡被他看的不自在,总想品品别样风情,见他收回目光,又觉不痛快,既是他的人,目光当追随他一人才对,大步走过去,将怀中果干拿出。 “给,万崇关的果干,孤尝着不错,便给你带些,早晨是孤不对,不该如此。” 魏衡憧憬着,自己都主动递台阶,小病秧子总不能还不下吧。 他可是太子,如此已是不易,他当见好就收才是。 换作那些个公子,便是他缓和脸色,这事儿都算过去,小病秧子当不计前嫌才对。 若不成…… 想到这个可能,魏衡蹙眉,复又松开。 都到这个份上,便多哄两句又如何。 楚时并未开口,也不曾瞪他。 魏衡很是满意,面上更加温和。 楚时看向桌上的果干,并没有动,喉咙又有腥甜涌上,他强硬压下,背过身去,娓娓开口:“殿下心不诚,还是请回吧。” “知道……” 噶? 魏衡以为自己听错:“你说孤心不诚?” 见人背着他,魏衡气笑,“你再说一遍,小病秧子你……” 背对他的身子突然歪向一边,魏衡下意识搂过,手顿住,满腔怒火被浇了一盆冷水,那刺目的红刺痛双眼:“阿寺!” “来人!来人!太医!” 秋风苑乱了,卫士上下奔走着,魏衡脸色阴沉,坐在门口石阶之上,一时无言,济生在一旁大气不敢喘。 他给殿下搬来椅子,魏衡却如何也坐不下去,藏在袖中的手发着抖,心脏像是被荆棘紧箍,尖锐的刺扎的人鲜血淋淋。 “殿下,林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能熬过去的,您也守了两个时辰,休息会吧。”济生劝慰着,眉眼间都是心疼。 第16章 魏太子阴阳怪气 魏衡没理他,门口传来动静,太医满头大汗,脚步虚浮走出。 见殿下围了上来,太医拱手回道:“殿下,公子如今已无大碍,此后好好养着,还能撑过二十。” 这话魏衡不是第一次听,早在初见之时,军医便已告知,当初并不觉有何,如今再听,只觉刺耳。 “他这又是为何病发?” 太医:“依照脉象看,当是忧思过重,公子如今应放松心情,选择舒适轻快,自由的环境,如此也能缓解些许痛苦。” 忧思过重? 都想什么呢?忧思过重! “孤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治好他,济生,去张榜,寻天下名医,若能医治公子顽疾,封官进爵,黄金千两!” 魏衡说完便一头扎进了屋中,济生有心想说不妥,不忍殿下如此劳心。 想到殿下脾性,又歇了劝阻心思。 罢了,不妥又如何,只要殿下开心,陛下最终也只得妥协,谁让这是他心爱女子生下的孩子。 秋风柔柔溜过,云白天凉,径边草木黄落,空中一排雁南去,影景昏黄。 楚时睁开眼睛,对上魏衡疲惫的脸,他撑着头,锋利眉眼收敛凶芒,五官俊朗,剑眉星目,很是大气俊朗的长相。 身份贵重,长的好看,难怪倨傲。 眼皮轻阖,眼下一片青黑,不知在此守了多久。 撑着脸的手掌将左侧脸颊肉堵起,微微发鼓。 手指动了动,轻轻抬起,戳了戳。 楚时眉眼弯弯,魏太子的脸是软的。 心中感叹:好俊俏的郎君啊,巍峨风骨,丰姿潇洒,气宇轩昂,可惜,与他一个将死之人纠缠,平添晦气。 微凉手指抚上魏衡眉眼,惊醒了熟睡的人,魏衡下意识朝床上人看去,撑脸的手掌顺势揉揉眉心:“醒了?胸口痛不痛?孤去叫太医。” 楚时抓住他撑着就要起身的手:“殿下。” 魏衡回头:“怎么?” 楚时:“我不疼,殿下陪我如何?” 魏衡有些不信:“你确定?” 他被这人吓得不轻,今日好好说着话,说倒就倒,太医说他是疼到极致,这才失去意识,他到底多能忍,能忍昏去。 楚时点头,靠近魏衡些。 后者下意识搂过他,紧张的低头,确定他不是晕倒,这才松了口气。 后知后觉缓过劲的魏衡瞪着他,语气危险:“你说,为何要如此吓孤?” 楚时不懂他说什么,有些疑惑。 魏衡抓着人的手臂,眼眶发热:“你知不知道有多吓人,上一秒还能说话,下一秒便倒在孤怀中,林寺啊林寺,孤不就说了几句荤话,你听不得,孤给你道歉就是了,你竟如此吓孤!” “疼你不能开口?为何要忍着?” “忍着就不疼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蠢东西,你就是天底下最蠢的小病秧子,你知不知道,孤差点……”忍住哽咽,停下平复心情。 “你生气可以发脾气,为何要这样?你告诉孤,谁教你的?你……” 魏衡气的嘴瓢,怕接下来的话怕将人刺激狠,便止住话头。 楚时看着他,微微愣怔,旋即抿唇,眉眼间都是笑意,“对不起,我错了,殿下。” 魏衡看着他:“你笑什么?你如今有什么脸笑?你不该无地自容,反思保证,日后不会如何吗?” 从前问他为何不曾三省吾身:“林公子三省的好啊,命不久矣还能笑得出来。” 楚时:“……” 楚时:“殿下,我现在就在无地自容,反思,我向你保证,下次不会了。” 魏衡冷笑:“哼,林公子心不诚,好好反思吧。” 起身要走,见人还抓着他的手,魏衡回头,瞪他一眼,动作很轻,幅度很大的甩开衣摆处清瘦手腕,大步离开。 楚时看着他的背影,垂眸看向自己被甩开的手,轻轻勾唇,满嘴苦涩。 魏衡出了门,心中怒意更甚,复盘着方才的话,怕人气出什么好歹…… “气出个好歹又如何,孤能做到如此,已经仁至义尽,哼,不识好歹的玩意儿,没皮没脸,还敢笑!” 心口这股气啊,冲击的他头昏脑胀。 魏衡冲屋内吼:“笑得好看了不得,能续命!” 守在门口的侍卫垂着眼,余光没错过气愤离开的人,拐了个弯,从院外的梨树上翻了回来,凑到公子屋外的窗边。 “……” 浮光撩影,窗榻斑驳,曦光投下,在窗边落下一道身影。 楚时侧眸看去,撑着身子起身。 病发过后的身子软弱无力,光是坐起,便耗费了全身力气,额间浸出一层薄汗,手下不稳,眼前一黑,身子一阵失重。 紧接着被一个宽阔的怀抱搂入怀中,将他困在这方寸之地,楚时只觉安心,抓紧手中的布料,轻声唤道:“殿下。” 魏衡想推开他:“做甚?孤跟你不熟,撒手,让人看了平白污孤清白。” 手搭上楚时瘦削的肩头,轻松握住,魏衡皱眉,怎么这么瘦,全是骨头,像是孤虐待他似的。 想到这,魏衡突然冷笑:虐待?他堂堂魏都太子,都如此附小做低,屈尊降贵,再看看人家,始终如此,多有主意,都能忍着疼找死。 这么一想,魏衡顿觉自己才是被虐待的那个。 狠了狠心,推开人。 楚时一愣,抬头看他,眼眸湿润,清冷的眸染上微微红,泫然欲泣,可怜无助。 “还不安分是不是,太医说你需要静养,动什么动?显的你长腿?也就是孤脾气好,换成旁的人,遇到你这不听话的媳妇儿,腿给打断。” 楚时看着他,认真听着他数落。 听他说媳妇儿,眸中闪过笑意。 魏衡显然也想起,他刚才还说跟这人不熟来着:“看甚?孤脸上有往生咒,能给你洗净罪孽?” 楚时:“……” 好厉害的一张嘴。 楚时拉着他的手:再唤:“殿下,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孤凭何原谅你?哦,你一句错了,让孤担惊受怕,事了轻飘飘一句错了,孤是不是还得大赞你懂事?日后还得了?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你是孤的侍妾,当是你为孤排忧解难,你倒好,孤是造了什么孽,被你如此恐吓?” 楚时:“……” 第17章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储君一诺千金,孤说不会,自然便是不会。 魏衡还要数落,楚时拉了拉他的袖子:“殿下,我手凉,你给我捂捂好不好。” “手凉?有孤心凉吗?林寺,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孤对你如何。”大手握着那双修长的爪子,塞进胸口衣襟中。 滚烫的胸膛上闯进一双细弱白皙的手,磅礴的心跳传至楚时心间,热辣滚烫,手指颤了颤,神思恍惚。 面前的人,身材匀称,张弛有度,肩宽体阔,是极具威胁的存在。 手下的腹肌他见过,块块分明,小麦色的肌肤因他激烈紧绷,汗水划过张力十足的身子,是他不敢想象的生命力。 突觉胸口被勾引,魏衡喋喋不休的数落停顿,面色复杂的看着他:“老实些,孤在教训你。” 乱摸什么,他现在还有力气咬一口不成。 楚时轻微脸红,随着手臂靠近他,仰着头,瞳人剪秋水,语秀含馀清:“殿下,我真的知错了,下次不会的。” 就冲魏太子这念叨劲,楚时会记一辈子的,断然不敢轻易再犯。 魏衡盯着这张脸,仰头的动作太过依赖,让人不忍斥责,喉咙滚动,眼神幽深入寒潭,仿若深渊望来。 “你……你再有下次,孤断然会狠狠处罚你。”魏衡暗暗定神,差点被这妖精勾了心神,色厉内茬凶道,“用精铁穿透你的琵琶骨,吊起来,日日承欢。” 魏衡话罢便后悔了,如此吓唬他,心绪恐怕更加激荡。 楚时看着有些狼狈躲闪的魏太子,轻轻点头。 很是乖巧。 魏衡:“休要勾引孤!” 自然,一国储君勾引人,一生仅有这么两回,权当这一生,为数不多的放纵。 往后几日,楚时躺着养病,不时会收到魏太子不甘揭过的几声阴阳怪气,往日只有晚上能见到魏太子,如今早膳,午后也能见到。 监督他用膳吃药后又匆匆离开。 楚时放下碗:“殿下,汉川会看着我吃完,你不用特意跑一趟。” 万崇关驻兵距离此地相去甚远,一来一回,耽误不少时候。 魏衡聚精会神看折子的身子停住,抬头扫他一眼:“林公子多有主见,孤不看着,谁知道转个身,又有多少惊喜等着孤。” 楚时:“……” 能下床的第二日,楚时从济生口中,听说了魏衡那日在他晕过去后的失态,直至他醒来,人尚且恍惚,可见他吓的不轻。 楚时盯着他,半晌才轻轻开口:“太医说我需要轻松的环境,殿下。” 被如此看管,便是习惯被人伺候,也受不住。 魏衡放下手中折子,挑眉:“你在控诉孤说话气到你?还是说孤存在让你格外压力?” 楚时轻轻点头:“嗯。” 补充,“都有。” 魏衡:“……” 还真敢应啊。 小侍妾这胆子越来越大呢! 罢,不说就不说,把人气死了,花的还是自己的钱。 楚时笑着喝下最后一口药,拿起一旁的果干送入口中。 魏都 看着密影卫呈上来的信件,皇帝看向皇后,先观察神色,再决定如何处置这个叉烧儿子。 魏皇后放下手中画册:“看我做甚,他只是广招名医,又非广纳美眷,那咋了。” 皇帝悄摸拿过另外一封密信,放到她面前。 若只为心上人如此便罢了,偏偏这心上人是他抢来的。 魏皇后:“……” 她深呼吸:“……男子?还是个美人儿?” 皇帝补充重点:“嗯,抢来的,后又几次偷……人。” 魏皇后:“……” 她转头悠悠盯着皇帝,意味深长的笑:“颇有陛下风姿啊。” 皇帝心思一转,深觉皇后有理:“皇后,信中当是男子二字更重要。” 所以你不要翻旧账。 皇后点头:“随他吧,这男子身份低微,他有分寸,左右不过深宅一小院,他堂堂一太子,还能养不起不成。” 皇帝没敢反驳,找了个借口离开,有些许虚她翻旧账。 心头不知悔改,抢来的怎么了? 二十有余,他深感强扭的瓜甜! …… 魏衡听着底下将军汇报军务,同时打开手中的密信。 周瑜城眼巴巴的盯着太子:“殿下,是谁的密信?” “云州传回来的。” 周瑜城接过,仔细看过:“还是不曾找到江云知?这人难不成打洞了?” “江潮备上秉的如此勤快,他也知道怕,哈哈哈!” 众将士将信件传阅后,魏衡将之烧毁:“信中并未肯定楚知之拿到魏国边防图,吩咐云州暗桩,不惜一切代价,将舆图找回。” 魏衡自信拿下云州前,他将云州围了个水泄不通,便是如今,尚有人看守各个关口。 那江云知如何逃出? 根据江潮备送来的消息,江云知身边不过百人,如此大的目标,竟一点不曾引起注意。 钱老沉吟片刻:“俘虏交代,说江云知出府后,便遣散身边侍从,独自离开,无人知晓他离开的方向。” 魏衡望向舆图,手指沿着云州官道滑过,张正良突然眼眸一缩,手指一敲:“这!” 魏衡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浮云山?他要去这?做甚?” 张正良满脸激动:“殿下您有所不知,这浮云山盛产草药,气候多变,虽不适人居,却是珍贵药材的天堂,故而吸引来了一群避世医者,居于山谷中,日子久了,山谷便有了名,为药王谷。” 魏衡恍然展露笑容,眼眸中都是即将手撕叛徒的快感:“周瑜城,你带五千人去浮云山,将这狗东西给我抓回来。” 是了,江潮备曾说过,江云知有心疾,不得舟车劳顿,也许,他并不未离开魏都,而是躲去了深山中。 等他抓到这只小老鼠,便将人骨头拆碎,送他去南风馆,让那些个魂牵梦绕的男女,共享。 周瑜城领命。 “等等……” 魏衡叫停了就要离开的周瑜城,张正良等人疑惑看过来。 只见殿下蹙眉:“药王谷中,医者很多?” 张正良点头,斗胆揣测魏衡心中所想:“正是,周将军回时,还可请其药王出谷,林公子的病兴许就有救了。” 魏衡展颜:“正良为君解忧,当赏!” 几双眼睛唰的看向张正良,暗骂自己这死脑子怎么没转过弯来,张先生献计,周将军出力,他们若是早点说,功劳不就是自己的。 第18章 看看勾引太子哥哥的狐媚子 失策失策。 周瑜城觉得哪不对劲,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哪儿不对劲,只能干瞪眼,周围人脸色分外怪异,他依旧没缓过神来。 魏衡回去时,楚时已经睡熟,旁边人轻手轻脚凑过来,将人往怀里拉,热源靠近,冰冷的身子仿佛找到了慰藉。 楚时往魏衡怀里凑了凑,找个舒服的位置,呓语:“……殿下。” 魏衡低头看他:“吵醒你了?” 楚时深吸一口气,困顿的厉害:“今日怎回来如此晚?” 他轻轻笑着,将冰凉的手放进魏衡怀中:“殿下辛苦。” 魏衡搂着他,嗓音低哑,哼笑两声:“嗯。” “若是阿寺能主动为君解忧,孤便也无甚辛苦。” 楚时将头一埋,睡意朦胧。 魏衡:“……” 一夜无梦。 天边泛青,炽热将黑夜撕开一个口子,凉风习习,秋风苑的下人轻手轻脚起床,有条不紊的忙着自己的事。 魏衡练了一个时辰的刀,用了早膳,回房看一眼还在睡的楚时,转身去了书房,看了半个时辰的兵书,又回到房中。 见人将脸埋进被子中还在睡,魏衡在床边坐下,掀开被子,熟睡的人棱角分明的脸微微泛红,唇色诱人,蒲扇鸦羽睫毛安静着。 呼吸很轻,无害的模样让他克制不住想起话本中居于深海的鲛人。 传言他们容貌艳丽,举世无双,倾城国色,泪化珍珠,摄人心魄。 魏衡垂首,亲亲那光洁额头,“阿寺,醒醒。” 楚时睁开眼,淡漠的眸子中带着点迷茫,万崇关的昼夜温差大,早晨探出被子的手,总会被凉气咬一口。 楚时往被子中缩了缩:“冷。” 魏衡握着他的手,温他冰冷柔荑:“起来用膳,陪孤走走,喝完药再睡。” 越是靠近秋冬,被子便愈加讨人喜,楚时不想动,睁着眼睛看他,望殿下能解语。 魏衡将人捞起来,“醒醒神,孤让人传膳。” “殿下吃了吗?” “吃了,孤还要去北营,看你吃完就走。” 楚时点头,起身穿衣,他觉得自己如今格外堕落,从前天光微亮便会起身看折子读书,这半月来,起的愈加晚。 “我近日睡的挺好,身子也不疼,当是不用每日三碗。”他打着商量,观察着魏衡的脸色。 “不行。”魏衡语气强硬,转眼柔和些许语气,“正是因着这几日稳定的情况,才需勤奋喝药,这时没得商量,你若觉不够,也可试试一日四碗。” 楚时:“……” “殿下。” 美人眉眼哀求,眼神温润,许是因常年病着,气势羸弱,一眼望来,仿若在人心间热舞。 魏衡撇开眼:“不许撒娇,没得商量!” 楚时:“?” 魏衡自认定力极佳,万不能被他迷惑了去。 “快喝吧,你便是如何勾引,孤都是不为所动的!” 楚时:“……好。” …… 魏衡陪他用完膳,便匆匆离开,烈阳当空,浮光跃金,秋日风高,楚时放下手中书,打算出去走走。 前院传来一阵喧闹,像是凉水滚入热油,沸腾得格外厉害,饶是楚时不问事,也看向前院的方向:“那里发生了什么?” 林公子喜静,太子第一天便交代过,汉川忙告罪:“公子,是华阳君,听说太子殿下叫了太医,担心殿下出事,便随着一起过来,华阳君起步晚,落后了属下等几天。” 汉川观公子脸色并无变化,大着胆子询问:“公子可还要走走?” 楚时摇头:“回去吧。” 汉川蠕动着唇,想说什么,奈何主子没问,他也不敢自作主张。 心中也觉奇怪,旁的人听说有人在自己地盘上喧闹,即使不计较来人唐突,也会多问几句。 他家公子就不一样,很少说话,也从不多问。 从容,松弛,浮尘万千事,很难留心。 如此一人,竟配了殿下。 汉川心惊,也唯此一人,配得上殿下! 楚时躺了大半月,今日多走了几步,便觉乏力的很,净了手,换身衣服,便是觉走至床榻间都格外无力,于窗前坐下,撑着头小憩。 前院的华阳君皱着眉,指着远处的梨树:“这种的是甚?丑死了,将这几棵树拔了,给我种些夹竹桃,还有那处,太子哥哥不喜莲池一些物,将这填平,都是些什么布局。” 济生管事在一旁笑眯眯的恭维,将他要求改的地方一一记下,等太子殿下回来过目。 “这院中太冷清单调了些,怎得不弄些太子哥哥喜欢的物件儿,你们做奴才的也不知道操心些。” 济生陪着笑脸:“是是是。” 太子府院中不过几根大木桩,也不见这位主挑剔。 先伺候好这位,院中布局如何更改,还需殿下问过公子点头才是。 话说这万崇关,两年前原是宣国所属,这处宅院,听说是楚太子的落脚地,原来万崇关的守将为投其所好,请了好几位墨家道家继承人,前来仔细看过。 这才有了如今秋风苑的模样。 两年前,殿下骤然发难万崇关,宣国见势拱手相让,这处宅子便成了殿下的。 如今这位祖宗一来,便将原来的风水改的乱七八糟,也不知还能不能复原回去。 虽说咱们殿下恨透了太子时,但不可否认,两位学派者用心缔造的院子很好,林公子非常喜欢。 华阳原本挑剔的眼眸一转,姿态闲适,气势高傲询问:“好了,带我去太子哥哥院中看看,我不看着,你们这群狗奴才便不仔细。” 济生牵动面皮,八风不动的笑着。 心中投降,这还没成为太子妃呢,就如此乖张行事,若是真坐了那个位置,还指不定怎么折腾。 怎么就不是林公子成为太子妃呢,林公子多好,谦容,稳定,尊重下人,虽说身子不好,家世也不行,胜在人无可挑剔。 心中腹诽,面上还是快速反应:“哎哟,华阳君有所不知,殿下院中,林公子这时候正歇息呢,殿下有令,谁也不许打扰,您看这……” 华阳瞬间瞪过去:“济生,你也是太子府的老人儿了,这府上的规矩,想来你也是明白的,什么时候,一个侍妾,也能住在太子寝室。” 济生:“……” 第19章 孤的追求者很多,你得珍惜孤 “华阳君,这是殿下的旨意,奴才哪敢不从。” 华阳气的要死,这老东西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是不为所动的模样,待他入主东宫,定要这老家伙好看。 济生看着华阳带着人,径直往后院去,冲身边人使了个眼色,自己忙去拦:“公子,公子,林公子身子不好,若是出了什么闪失,殿下那里不好交代。” 济生太子身边的老人儿,自小伺候身侧,魏衡成年,随太子搬入东宫,掌府中中馈。 无关紧要的小事,济生可代替太子全全决断。 华阳不敢将人得罪彻底,却也恼怒这人一再阻拦:“你给我让开!” 一群人推搡间,竟也到了后院不远处。 楚时睁开眼,身上盖了一层绒毯,汉川见公子醒了,忙将狐裘拿在手中:“公子可需要出去看看?” 这里是太子寝室,没有主人允许,旁人擅自踏足,是为不敬。 “不用,请他进来吧。” 屋内茶香四溢,小鼎中熏香氤氲,略过万里江山图做成的屏风,一白衣美人,青丝半束,窗外洒进点点碎金打在那白皙如雪的侧颜之上。 美的不似俗世人。 修长的手指从容的斟茶,举手投足,仪态不凡。 华阳气势汹汹走近,便看见这一幕:“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懂规矩的……” ……贱人……仙人! 美人瞥来一眼,如清泉流淌,竟带着凉意,让人浑身一颤,心肺尚未意识到压迫,脚步便下意识顿住。 华阳恍惚自己见到了太子哥哥,一样的雍容华贵,气势逼人,如冰莹雪至,晃神片刻,又觉此人更甚太子哥哥温润,便下意识唤出声:“太子哥哥……” 楚时看着面前恍惚的小公子,轻轻扬唇:“殿下出去了,小公子有事找他?” 清泉过涧,娓娓道来。 华阳盯着这人,小脸慢慢升腾起一股热意:“你……你就是勾引太子哥哥的狐媚子?” 本是疾言厉色,话出口,却磕磕巴巴,语不成句,尾音染上些许羞涩。 楚时笑笑,从容揭过他的不敬之言,将手边茶推向他:“请坐。” 华阳后知后觉,重拾气势,“你这妾室当真不懂规矩,太子寝室岂是你一个妾室可以住的地方。” …… 魏衡下马后,便飞奔回屋,华阳他是知道的,口无遮拦,娇纵跋扈,常以他的太子妃自居,小病秧子心眼小,若是华阳说出什么话,惹恼了他。 还不知气成什么样,身子受不受得住。 魏衡拐了个弯,将太医提溜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心中暗自着急,若是两人打起来,他怎么在不得罪安阳王的份上狠狠给小病秧子出气,可不能让人气坏。 “碰!” 门从外被踹开,魏衡几步穿过屏风:“阿寺,你……”别怕…… 啊? 只见华阳捧着下巴,星星眼凑到楚时面前,眼中是遮掩不住的崇拜,楚时则轻声说些什么,听见动静。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他。 华阳惊喜:“太子哥哥。” 魏衡看向楚时,审视的目光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不放心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怎么样,华阳有没有冲撞你?” 不等楚时回答,华阳便上手扒拉魏衡,不满他如此鲁莽:“太子哥哥你干嘛呀,别对阿寺动手动脚。” 魏衡僵硬的转头看向华阳,不出所料的看见了情敌的目光。 魏衡:“……” 他怎么就没想到! 怎么就忽视了! 他家阿寺惊为天人,容貌绝然,腹有诗书,气质温华,而华阳,最喜欢长的好看的人。 这个该死的颜狗,平等臆有天下容貌绝佳者。 魏国贵族中,无人姿色越过他,所以他便以太子妃自居。 如今见了同样容貌不凡的人,老毛病又犯了,何况阿寺脾气好,声音好听,极有内涵,华阳移情别恋再正常不过。 但是! 这是他的人! 魏衡快走两步,揽着怀中人后退,眼神不善:“你来此做甚?” 手掌将阿寺脸庞拢入怀中,如巨蟒,圈住心爱之物,虎视眈眈。 华阳后退两步,后背僵硬,强撑一口气,将黏在楚时身上的眼神撕下来,勉强笑笑:“听闻太子哥哥快马加鞭传召太医,我担心你,这才日夜兼程,过来照顾。” 魏衡冲身后管家使眼色:“孤无事,待会孤让人送你回去。” “我不,太子哥哥偏心,凭什么善明允可以来,我就不行?” 楚时垂下眸子,善明允…… 宣国三公子之一。 如今天下五分,其中以宣国最弱,喜结交霸主。 两年前,魏国出兵发难宣国,兵戈战起,宣国便立马圈地求和,为表忠心,不惜将善明允送去魏国做质。 万崇关为宣国边城,魏衡不战,便取得首捷。 楚时推敲,他身上的毒恐怕也是投名状之一。 七年前,宣王曾带三公子觐见楚都,要将三人留在他身边,名为伴读,实为傀儡,为此事,楚时曾召见过三人,详细询问过情况。 宣王的意思楚时明白,无非是最近动作频发,怕他一怒,挥兵直下,故而先行引颈待戮,博他仁慈,当时楚时怜悯三人与其母骨肉分离,便否了宣王的提议。 他喜静,少出紫微宫,见之面者凤毛麟角,偏偏便是这漏网之鱼,成就隐患。 听说善明允也来了,魏衡眉头狠狠皱着:“都胡闹什么,万崇关是什么地方,一个个,头上顶个球是摆设?” 华阳也就算了,善明允一个宣国质子,当真不长脑子。 万崇关曾为宣国领土,投降后割让魏国,他一个质子,不远千里,来到曾经地盘,用心不纯。 华阳被他凶,当即皱起脸:“我们这不是担心你嘛。” 还是阿寺好,都不会吼他。 魏衡冷笑:“你对自己倒是自信,日三省是个好东西,怎得你偏偏将他忘记?你照顾孤,就是把孤的院子弄的乌烟瘴气?屋里镜子没了就打盆水照照。” 楚时拉了拉魏衡衣摆,轻轻摇头。 示意他克制些教训。 华阳到底好心,虽说有些不自量力,魏衡也不该教训太过,小少年如今十七,做事容易一腔热血。 魏衡不敢置信的偏头看他:“怎么?孤说错了?你还帮着他,妇人之仁,你才认识他多久,这就开始驳孤的面,孤床上那些努力你都忘记了?” 第20章 公子善求见 楚时抬眸,目露震惊,他在说什么。 魏衡顿觉不对,前些日子,是为什么将人惹急来着。 济生早在察觉气氛不对时,便将外人带了下去。 楚时盯着他,轻声问:“殿下方才说什么?” “孤说了什么?孤怎不知?”魏衡移开眼,理不直气也壮。 楚时退后两步,转身就要走。 魏衡赶紧抓住人:“孤错了,孤错了,是孤口不择言,那也不能怪孤,华阳当初可是喜欢孤的,这一来,就看上了你,你还帮着他说话,孤还不能酸两句了?” 楚时没有生气,就是觉着有些羞耻,大庭广众,他口出荤话,这让内敛的楚太子脸热。 听了他的理由,只觉荒唐:“我没有帮他说话。” “你说了,你拉扯孤,不就是让孤注意言辞,不要骂如此狠。” 楚时:“……他毕竟年岁尚小,你如此说话,岂会妥当?” 魏衡:“十七还小,孤十七岁时,都已名震天下,他尚且一事无成。” 他多厉害,那小子对比之下,哼~ 楚时:“……” 魏衡问:“可用膳了?” 楚时摇头:“刚醒,殿下今日回来的这般早,可是忙完了?” “今日军中事少,孤南下时,曾将谋士范进留在关中,处理军务,如今只剩些琐碎事,交给下边人也是一样。” “军医说你身上的毒来自宣国,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何时中的毒?又是在哪中的毒?” 知晓毒物,中毒时间,才好对症下药。 这个问题,遇到楚时时,魏衡问过,楚时却不曾告诉他,那时他戒备心重,加之以为很快会离开,便不想徒增麻烦。 那时魏衡不喜探究他人私密,不在乎他寿数几何,楚时不说,便也就轻松揭过。 后太医给他诊脉时问过,那时魏衡被军务绊住,回来后被太医那句“寿数不过二十”惊的神思恍惚,并未细问。 如今想起,得问个明白。 善明允是宣国公子,宣国的毒,想来他也有所了解。 楚时知道,魏衡估计是想去问善明允,大概率还会将人请回来为他诊脉,善明允见过他,与他碰面,自己的身份便瞒不住。 他如此憎恨自己,便是不提,尚咬牙切齿,得知自己骗了他,会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吧。 再知他恐难活过明日,当放爆竹庆祝才是。 魏衡问完,低头一看,人在走神? “阿寺?”莫不是在想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这才首次见,便如此寤寐思之? 日后还得了! 魏衡暗戳戳决定,决不能让华阳再见阿寺,这人只能是他的。 楚时看向他:“嗯?” 嗓音微扬,带着点点疑惑:“怎么?” “孤问你话,怎得的在走神,可是有顾虑?还想着离开?”眼神越发殷切,如虎伏地,便要撕扯过来。 “我既应了殿下,便不会轻易离开,我身上这毒有几年了,应是十五六岁染上的,算来,大抵三年……四年,如何染上的……我记不清了。” 那夜烛火昏暗,他觉冷,又不愿唤醒宫人,便和衣而眠,翌日早,便觉浑身乏力,进食时呕出一口血,太医诊过,方才觉察。 魏衡将人搂入怀中,他见过阿寺毒发时痛苦的模样,这样的痛苦,他竟生生忍了近四年。 轻轻拍背,哄小孩儿似的,嗓音低柔。 “阿寺别怕,孤会治好你,孤可是承诺会将寿数分与你的,阿寺定然会长命百岁,万世安康。” 魏衡压低声音,吻于美人侧颈,幽香迷了一脸,格外陶醉,温热的呼吸打在白皙的脖颈,有些痒,楚时只觉一股电流迅速窜遍全身,他下意识握紧魏衡胸前的衣服。 察觉到怀中人异样,魏衡得意扬起唇:“如何,孤是不是进步神速?” 楚时:“……” 这话怎么问得人好生脸红。 魏衡低低笑着,将人一把抱起,往床榻走去。 巧了,他也想尝尝这秋水为神玉为骨的美人。 烛火微晃,床榻并不安静,吱呀吱呀晃的人牙酸,刻漏中,水滴悠闲的往下走,屋内响起一两声模糊的啜泣声。 百里香的味道逐渐扩散,充斥在门窗紧闭的屋内,魏衡握住那双修长的手,十指相扣,床脚挂的青玉摇摆的更厉害。 内敛美人终是受不住,哭声细碎,断断续续说些床笫间,让人脸红的求饶话。 魏衡不依:“阿寺……嗯叫声夫君听听?嗯?唤我夫君。” …… 楚时半梦半醒,只觉有人要啃他,清梦被扰,他睁开困倦的眼,入目是一双炯炯有神,五官俊朗的美男子。 “阿寺,该用晚膳了,你的药还没喝,喝完再睡,嗯?” 楚时累的一根手指也不想动,慢吞吞的缓了许久,这才轻轻嗯了一声。 魏衡干劲满满,起床服侍他穿衣,望着那满身痕迹,嘴角止不住扬起,“好了,走吧,别饿坏了。” 楚时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碎碎念。 他将自己抱到桌边,下人候满屋,楚时不喜如此,便想自己动手,他用膳流程复杂,魏衡看的赏心悦目,心中美满。 怎会有人将用膳做的如此雅致。 明明从前格外讨厌那些个文官走流程,如今却觉这程序不够多,便是多做几遍,让他一睹为快才好。 魏衡不喜这些俗礼,故而两人用膳,只有楚时一板一眼。 魏衡虽不做,却也愿意耐心等着,即使腹中饥饿。 用过膳,楚时被他拉着出门消食。 被折腾好些次,没怎么休息,被拉着用膳,转头又要出门,楚时脾气好,便是如此,也无不满。 魏衡突然问起:“阿寺喜欢府中布局吗?” 楚时点头:“喜欢。” 这处地方是根据他的喜好建造的,楚时自然喜欢。 他看向魏衡:“殿下不喜欢?” 魏衡四处看看:“风雅有足,用的都是民脂民膏,小白脸倒是会享受。” 楚时:“……这是当时守城将做的,楚太子……” 作为既得利益者,楚时若是说他不知,也抹灭不了事实,便也只能住嘴。 魏衡指着那些奇技淫巧格外精细的地方:“若是孤,孤会将这些东西全部折成银子,放入库房,若战事再起,这便是军饷。” 第21章 魏太子盘算精细 “一两银子,便能供百人吃半月,二两银子,能让一将士不愁冬日寒冷。” “殿下很缺钱?” 一国太子,应当不至于军饷还需要自己头疼。 楚时惊讶于他盘算得如此精细。 魏衡拉着他的手:“当然,大司农与孤不对付,老头就喜欢背后搞动作。” 虽不敢克扣军饷,卡时候便是常事。 原来如此。 想说些什么,魏衡突然搂着他往回头:“走,你身子不好,咱们走的差不多,该回去了。” 楚时:“……好。” 虽有惊讶,不知此番突然为何意,楚时还是随着他的力道转身。 身后传来一人惊讶呼声:“阿寺,太子哥哥!哎,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你别走啊,等等我,等等我,阿寺?阿寺!阿寺!~” 魏衡搂着楚时快步回到院中,吩咐人任何人都不准放进来。 楚时推了推快将他塞进胸口的魏衡:“殿下。” 他快被闷的喘不过气。 魏衡放开他:“抱歉。” 楚时见他防贼似的盯着门口,低笑出声:“殿下怕什么?” 魏衡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孤看看,那些个不安分的,能不能踹开孤的后院,端走孤的娇花。” 楚时:“……” 魏太子这张嘴,真没让人失望。 次日一早,善明允递了拜帖,魏衡在书房批折子,济生捧着折子进门:“殿下,公子允递了拜帖,说是为林公子身子一事而来。” 魏衡为了后院侍妾的身子,广发皇榜,这不是秘密,这善明允倒是个会来事的,知晓殿下难免问责他擅自离京的罪过,不曾召见,他反倒凑了上来。 “让他在前厅等着,顺便提点一二。” 济生福身:“是。” 看来,殿下是对他私自离开魏都不满了,质子身份本就敏感,这位善公子却几次三番不懂规矩,不怪殿下特意交代。 正堂内端坐的男子,着一身红衣,眉间一点红,眼眸魅惑,举手投足危险。 济生迎上去:“哎哟,老奴见过公子,公子安康~” 缀尾的语调拉长,平添一抹阴柔。 善明允挺直背,侧眼看向济生,“公公这厢有礼,殿下呢,他可知我来?” 济生笑容不变:“哟,可不赶巧了,方才老奴亲自跑了一趟,殿下正忙呢,您也知道,此次云州平叛,事不少呢。” 善明允身子僵硬,入门时侍卫还说这会儿赶巧,殿下正好会休息一个时辰,济生这话是何意? 济生老神在在揣手,自顾自开始闲聊。 “听说云州也送了小公子过来,跟随一道的,有不少名家字画,奴家记得,公子喜收藏名画,待江小公子前来,与您定然有说不完的贴己话。” 那江小公子如今不过十二,如何与他…… 公子允霎时白了脸,只因那江小公子与他一般,皆是入魏为质,寄人篱下,当自谨。 魏衡当是对他私自离都不满。 善明允脸上笑容勉强:“公公说的是。” 济生见话说的差不多,便吩咐人上着瓜果点心:“公子稍等,殿下忙完便过来,林公子还在休息,劳您多等。” 善明允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勉强扯出一抹笑,唇间还在颤抖。 传言那位林公子,不过江南一商人,与他这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胄相比,贵重一目即分,便是入了太子床笫,也不过是个妾君,如今却要他等待候着。 济生告退,出了门便听见里面杯子碎裂的声音,笑容不变,疾步离开。 魏衡处理完公务,转头去了寝室,隔着床幔:“阿寺,你醒了吗?” 里面传出一声轻浅的应声:“嗯。” 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床幔拉开,穿戴整齐的楚时坐起身,魏衡将杯中热茶一饮而尽,换了个杯子给他倒茶。 下人捧着洗漱的用具鱼贯而入,知晓林公子喜静,脚步都放的很轻。 楚时漱了口,净脸,濯手,这才看向一直等待的魏衡:“殿下。” 魏衡:“阿寺今日可有不适?” 楚时:“我很好,怎么了?” 魏衡担忧他怕生:“待会会有一人前来为你诊脉,是宣国人,可要孤陪你?” “殿下若是有事,便去忙吧。”楚时沉默片刻,轻轻摇头。 魏衡握着他的手:“不用,孤陪你,别怕,周瑜城去了药王谷,善明允不行,总有旁的医者有办法。” 楚时点头,他笑着:“我不怕,殿下。” 感受着被魏衡抓疼的手,楚时没有挣扎,手背上的大手压住了楚时听见他叫人请时,手指的颤动。 楚时目送下人离开,轻轻靠在他怀中:“殿下,我有些累,躺下诊脉可好?” 魏衡眉头一皱,那些个医书手札上可是说了,常年重病无望者,略有些恐见医师,家中人当多陪。 楚时面上看不出不妥,恐怕也是不愿见的。 将人打横抱起放入床笫,旁敲侧击:“可是哪不舒服?不许瞒着,听清楚没有!” 楚时摇头:“没有,就是有些累。” 魏衡点头,这才反应自己语气凶了些,楚时动了动手:“殿下,你抓疼我了。” 魏衡依言松手,楚时的手的确已经红了,手背上手指压过的地方白的吓人,转瞬白皙又泛起了紫,圆润的指头变了性。 “抱歉,我抓疼你了。”魏衡想碰碰那只手,又怕自己没轻没重,“待会儿孤带你出去走走,来这里这么久,你还没见过关内吧,我今日带你长长见识。” 楚时点头,眉眼弯弯。 济生敲门,温声提醒:“殿下,公子允求见。” “让他进来。” 太子的寝屋萦绕着淡淡药味,青铜雕麒麟兽口中吐出丝丝缕缕烟,案台上摆着几只鎏金色桂花,桌上放着新鲜瓜果,精细点心。 床幔是百年得一寸的鲛纱,垂感极佳,上面用金线细细绘制些天宫祥云。 床榻外设了私帘。 早知有外人到来,侍女拉了帘子,太子陪楚时坐在帘后。 “公子允拜见太子殿下……” 魏衡略微冷厉慵懒的声音从帘子内传出:“公子不必多礼,贸然请你,实在唐突,还望公子见谅。” “殿下说笑,为君分忧乃臣之本分,荣幸之至,不知林公子在何处。” 楚时依言将手探出帘子。 第22章 似我一故人 看着那只白皙苍白的手,善明允微微一愣,抬眸看去,帘子后的人影绰绰,辨不清面容,屋内烛火昏暗,善明允只觉恍惚。 魏衡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反倒对着阿寺的手发起了呆,似猛兽被入侵领地,格外不满:“怎么,善公子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善明允回神:“无,是臣恍惚一瞬,公子身影,酷似我一位故人,是臣僭越,万望殿下恕罪。” 楚时垂下眸子,遮住眼中情绪,单凭一只手,善明允便觉眼熟,此人洞察力可见一斑。 魏衡握住他另一只手,凑到他耳边:“别紧张。” 楚时点头,魏衡手中都是汗,这人分明比他更紧张。 一刻钟后,善明允眉头越皱越紧,他抬眸看去,似要洞穿帘后的人。 魏衡见他眼神不对,忙询问:“怎么?可是很棘手?” 楚时收回手,心脏微微收紧。 善明允顾不上风度,急急请求:“林公子,可否让我观些面相?” 魏衡皱眉:“为何?” “号脉还不能探出病因?”本想嘴毒一句“你这毒国来的公子也不怎样。”又想到此刻有求于人,便暂且放过。 善明允按耐下心中汹涌:“此毒复杂,与我王室一味不世传的毒很像,只有观面相后,我才可确定。” 魏衡转头看向楚时,气势侵略,似珍宝被惦记,胸腔升起一股怒意,气氛陡然剑拔弩张。 公子善只觉后背发凉,肩挑万山。 呼吸的轻浅在耳边不断放大,魏衡放开紧握的那只手,改为将人拢入怀。 善明允眉眼爬上急躁,若非理智尚存,他想掀开面前帘子。 “哦?既然与你王室收藏的毒很像,那这些毒,都用在了何人身上?”魏衡语气辩不出息怒,压力却无端让人垂下头。 善明允垂眸思考,斟酌话语:“殿下恕罪,不世传毒物大多存于圣殿,我不过年前了解一二,并不确定,只知此毒无药可解。” 魏衡看向帘子之外,知晓这人没说实话,还要再问,手被一双微凉的手握住:“殿下……” 善明允瞳孔骤缩,顿在原地,脑海中,那位美若天人,如玉公子挥之不去,半晌,才呐呐开口:“……太子,殿下。” 魏衡看着面前人眼中的哀求,并未在意外边人喊了什么,摆手,让人将公子允带下去。 他勾唇笑着,眼底平静的酝酿着情绪,“阿寺,你告诉孤,你是谁?” 既是王室不世传,所害之人,或位高权重;或仇大于天。 “告诉孤,孤既往不咎,可好?” 楚时看着他,伸手想拉他的手,却被魏衡不轻不重拍了一巴掌:“说话,少动手动脚。” 楚时缩回手,垂下眸子不说话。 善明允对他记忆如此深刻是他没想到的,楚时以为,纵然觉得熟悉,也不会一时认出,他知道魏衡会察觉,时间久了,总能回过神来。 却没想过这么快。 胸口弥漫丝丝缕缕疼痛,楚时与魏衡对峙着,谁也没说话。 魏衡甩袖离开,掀开帘子时下意识回头看一眼,那张泛白的容颜嘴角挂着点点红,帘子放下,男人大步离开。 楚时咽下涌上喉咙的疼,枯坐等待着,听闻魏太子审讯自有一套刑法,也不知疼不疼。 魏衡知他怕疼,当被作软肋对待。 一阵风吹过,伴随着汹涌活力的心跳,楚时被人抱起,有些发愣的抬头看去:“……殿下?” 这是要抱他去审讯? 楚时低笑,那也太过奢侈了些。 魏衡将人放在榻上,阴沉的脸仿佛年后相扑,被谁坑走了许多银两。 抬手捏住楚时胸前衣衫,左右扯了扯。 楚时原本平静的面容迅速被绯红占据,眼眸微睁,尽是不敢置信:“你……” 楚时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剧烈,强撑着质问:“你为何……” “魏朝濯!” 楚时胸口剧烈起伏引出一阵咳嗽,红透的脸像极了软烂入味的猪蹄,让人不住想咬一口。 若非气氛不对,定要温存一番才是。 看他羞耻,却说不出斥责话,魏衡方觉胸口那股气顺了些,冷哼一声,身子让开,将位置让给太医。 所以,他耍流氓时,还有太医在,楚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手指紧紧攥着被子,狠狠瞪他一眼。 魏衡并不打算守着他,转身离开。 济生领着魏衡,大步走向安置善明允的客房:“殿下,就在前面。” 善明允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房门被人打开,魏衡大步跨过门槛:“善公子。” “太子殿下!”善明允一瞬惊吓,弹坐而起,愣怔片刻,方才行礼。 魏衡挑了个位置,大刀阔斧坐下,并未让他起身:“善公子可想起,那些个毒都曾用在何人身上?” 善明允抚下身,轻轻摇头,“殿下恕罪,臣实在想不起来。” 魏衡身子前倾,锐利的眸子似笑非笑,善明允身子往后仰,脸色苍白,眼前人威慑力太强,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背后的衣服便被汗水打湿。 呼吸沉重,魏衡似无所觉,脸色平静,甚至堪称温柔。 “你不知?善公子可要仔细回答,你不知,你的兄长未必不知,你的母亲,兴许……也未可知,公子觉得,孤说的可有道理?” 公子允忙跪伏在地,浑身颤抖:“殿下恕罪,实在是年代久远,臣一时想不起,还请殿下放过我母亲。” 魏衡垂下眸:“你也知道,孤向来仁慈,自然不愿为难与你,可你若敬酒不吃,孤也爱莫能助不是。” 公子允身子僵硬,眼眶蓄泪:“是。” …… 魏衡回到寝屋,楚时已经睡下,济生察言观色道:“殿下,您可要用膳?” “哼,被人气饱了,孤吃什么!” 书房内,魏衡落笔写下四人,宣国前任大祭司,江南第一富商,昆国第一王爷,楚太子。 笔尖停顿片刻,魏衡在楚太子之后加了个注释“小白脸”。 想了想,再于小白脸前用朱砂标注一字“小人”。 望着纸上标注,这才心满意足。 值得王室出手的人并不多,蛊毒为王室独有,林寺的身份便界定在这四人之中。 首先排除大祭司,缘由无他,魏衡见过,又老又丑,与林寺天壤之别。 第23章 孤在生闷气 视线在最后一人上停顿,眉头缓缓蹙起,林寺十九,太子时年十八,两人相差不大,江南富商身份成谜,年方不知,绶邻王爷如今二十有五,是个断袖。 断袖二字落笔,魏衡舒展些许眉头。 屋内落下两人,无声无息,无影无踪:“殿下!” “去查,那个断袖何种姿态,还有江南富商,孤要知道他的所有消息,传信云禾,让他送一副小白脸的画像过来。” 地上的人转眼消失,魏衡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张正良!” 人幽灵似的出现在门口:“殿下。” “那日跟在我等身后的队伍,可曾有人见过其身手?” “回殿下,探子传回消息,那群人只是普通商队。” “商队?” 魏衡目光落在“江南富商”之上。 “云州败将扮做山匪,与那一行人厮杀,少有活口,你觉得,这是普通商队能有的能力?” 张正良点头:“的确蹊跷,属下还曾观察过那些尸体侧颈,刀痕往上,下重上轻,一厘之长,都在分毫不差的位置。” 魏衡看着他,眉眼含笑,眉峰含着些许温柔:“你也觉有疑点?” 张正良点头。 魏衡瞬间变脸:“那还不去查,等着孤查出来掰开你的眼睛让你长脑子?” 张正良:“……”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未来天子也不遑多让,张正良忙应下,躬身退出去。 “周瑜城呢?让他抓个人这么慢,爬着去的?” 传信的侍卫赶紧飞奔将手中信件送过去:“殿下,周将军的信。” 魏衡瞟他一眼:“后面有鬼?跑这么快,一天匡匡乱跑,你喜得千金?还是人夫有孕?” 侍卫满脸灰拜的退出房门,哭丧着脸:“殿下这是怎么了,从前也不这样啊,心情不好,不该拉着几位将军练拳,怎得我们也要受这无妄之灾。” 魏衡叉着腰溜达,胸口火闷。 他不知自己在气什么,不过肯定与侍妾有关。 自己毫无保留,他竟是连身份都骗自己。 欠教训! 视线一转,魏衡看见一处破败院子。 这里不比东院,屋小,只有一张榻,一张床,连桌子都没有,更不必说椅子。 魏衡长腿一跨,蹲在榻上。 墙角结了蛛网,窗边积满了灰尘,窗纸破了个洞,风吹的窗纸哗哗作响,空中浮起一阵灰,晃悠悠漫了整个屋子。 魏衡随手一抹,指腹瞬间染上一层灰,榻上有一方小案,坏了一只脚。 屋外风拂过,断脚处出墙的青苔随风摇摆。 屋内充斥着腐败的味道,窗纸泛黄,不知多少年不曾换过,魏衡凑到窗间瞅瞅,屋外阳光正好,暖光打在身上格外温暖。 “殿下,您这是做甚?” 魏衡瞪着地面:“孤在生闷气。” “……” 日渐西沉,金色光束打在漏花窗上,分裂出碎金,魏衡站起身,蹲的腿有些麻,酉时,阿寺该喝药了,大步往外走,推开门,脚步一顿。 济生侯在门口,见状迎上去:“殿下,林公子那边的药可还需要送?” 魏衡看向他:“不用。” 济生面露难色:“殿下,公子身子羸弱,这没药恐怕不成。” “那你还不送去,你等人死了,传出去说孤克妻,让那些个文官再批孤一个天煞孤星的命,名传千古。” 济生:“……” “是是,老奴告退。” 等在不远处的侍卫见大管家一脸笑容走来,有些摸不着头脑:“公公,殿下大发雷霆,您怎么还笑呢。” 济生老神在在甩甩浮尘,笑呵呵道:“林公子的汤药,抓紧送过去,公子尝不得苦,万不能落了蜜饯。” 不等侍卫疑惑,济生接着吩咐:“公子的膳食送最好的过去,时刻注意公子身子。” 两个侍卫满头问号,这不让好好伺候,又好好伺候的,管事莫不是疯了。 疯了的管家没有解释的意思,笑眯眯的离开,嘴里嘀咕着:“这次准没错,殿下这是栽了啊。” …… 夜幕笼罩,魏衡尚未消气,便站于毗邻荷花池的出水口,水流声浅浅传入耳中,偶尔能从其中听见破水声。 他今日不回去睡!让他孤枕难眠吧! 神思方罢,便见济生走来:“殿下,林公子询问殿下何时归。” 魏衡冷哼:“不回去,你告诉他,少管我!” 济生:“……” 他迟疑,点了头:“是!” 这次换魏衡无言,盯着他,他不该再劝劝? 济生弓着腰,往后退去。 魏衡:“……” 这个狗奴才,他当真不劝劝! 魏衡更加生气了。 魏衡卡着楚时入睡前一刻钟。 “啪嗒!” 一颗石子敲打在精雕玉琢刻着十里集市的窗棂上。 楚时转头看去,停顿片刻,起身出门,墙头越下一人身影,楚时侧眸看向窗外,并未察觉有何不妥。 便收回目光,整理着方才从床头搜刮出的话本。 楚时随手拿起一本《员外爷家的地窖》,夸张的书面张扬醒目,极力渲染的色彩让楚时难以下手。 魏衡重新跃上墙头,见人又是那副八方不动的模样,不禁恼火。 “啪嗒!” 石子打在窗棂上。 楚时转头,有些疑惑,起身出门,亲卫拱手:“公子,您可是要出去?” 楚时摇头,走到窗下,依旧找寻不出旁的东西,四周看看,不曾发现奇怪之处,目光落在墙头停留片刻,转身回屋。 “啪嗒!” 窗棂照旧响起声儿,对比前两声,这声明显气急些。 屋里灭了烛光,亲卫这才对视一眼,望向毫不遮掩,扒拉窗户的殿下。 这正门大开着,殿下为何总喜爬窗。 魏衡将头探进帘中,楚时呼吸平稳,面容柔和,看着无害,“哼,孤这么晚不回,你也不关心,小病秧子,没良心。” 将人搂紧,魏衡含着报复的笑,他方才不曾洗手,这小病秧子最是喜净,日后若是发现,定然受不了。 闻着那股桃花香,困意席卷,魏衡闭上眼。 一夜无梦,翌日晨起,天光昏暗,视物艰难。 魏衡拉开楚时衣衫,在他锁骨处嘬出一块印子,摸黑爬起身,点了根蜡烛,端入床幔中,看着那处痕迹,心口一阵畅快:“哼。” 第24章 他是江南富商? 一声轻笑,手中蜡烛倾斜,蜡油迅速滴落,魏衡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接,掌心一阵炙热,疼的嘶一声,他赶忙凑过去吹了吹,小幅度甩手降温。 为免伤到熟睡的阿寺,魏衡再欣赏一遍他身上的痕迹,心满意足,这才将蜡烛端出去灭掉。 晨光初照,黎明破晓,寒凉扶光偷溜进屋,阶上落下一层晨露,鸟临窗语报天晴。 晨练休,魏衡回到屋内,将人再看一遍,低头咬一口那柔软唇瓣,转身离开。 门关上,楚时睁开眼,轻轻勾唇,翻了个身,继续睡。 魏衡大步流星走向书房,路遇张正良,太子殿下笑容温和点头:“正良,晨安。” 战战兢兢的张正良:“……啊?殿下……殿下晨安。” 目送殿下大步流星离开,张正良抬头看天,慢慢直起背,嘀咕:“是从东边出来的啊,昨天是我的错觉?” 钱老慢悠悠的从另一边晃荡过来:“哎,良小子,大早上赏花呢?” 张正良:“……钱老,没呢,这不周将军快回来了,我去门口迎迎,他打小脑子不好,怕认不清路。” 钱老:“啊?瑜小子脑子不好,我怎么不知道?” “有的有的,就前些时候的事。” 不等他再问,张正良便一溜烟跑了。 …… 周瑜城大步流星走进书房:“殿下,药王谷的神医,属下带回来了。” 他面色有些疑惑:“臣在药王谷口蹲守多日,并没发现有人求医,谷内倒是住着几个病人,却大多都是女子,并无符合江云知之人。” “可是咱们找错了方向?那江云知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能有小白脸阴险狡诈,其实是那江潮备耍我们呢!” 魏衡让他起来:“让管家将神医安排在北苑,云州就这么大,将城门给孤守死了,孤便不信,揪不出这么个玩意。” “你先下去吧,好好休息。” “是。” 周瑜城总觉得今日的太子格外好说话,望向他的眼神带着慈祥,宽容大度,有几分他老娘的……许是错觉。 张正良神秘兮兮的将他拉走:“如何,殿下可是温文尔雅,温声细语的?” 周瑜城摇头:“不是。” 不是? “但也差不多,你问这做甚?” 张正良老神在在的笑笑:“天机,不可泄露啊。” 周瑜城:“……” “你就装吧,上次你娘问你本命年可有穿红色胫衣,你是怎么说的,拿话诓你老娘还成,我可不吃你那套。” 张正良:“……周将军当真粗俗。” 周瑜城:“哼,人模狗样。” 济生亲自领着人给公子送药,路过院外矮墙,脚下被石子硌到,济生低头看去,顺着堆成小堆石子,视线攀上矮墙:“这墙怎么缺了个角,哪个缺心眼干的。” “地上还有那么多石子儿。”堆的像模像样。 定然是哪个下人偷懒耍滑,在这玩石子呢。 门口传来亲卫问候声,楚时略微低头,自省着衣,并无差错,五官闫丽美人睫毛微垂,提袖缓步走出帘子,扶光投下,微风轻撩月牙色衣摆,得寸进尺浮起额前青丝。 公子无双,浅坐榻间,皎皎如清辉明月,济生忙迎上去,笑靥如花:“公子,这是厨房今日新做的牛乳糕,老奴给您送些,公子尝尝可合胃口。” 楚时目光落在格外明显的汤药上,颔首:“多谢。” “殿下晚间何时回?” 济生笑容一顿,复而掩饰:“殿下这几日甚忙,都住营帐中,公子不必担心,殿下过些时候忙完便归。” 楚时点头,并未多问。 魏衡如此偷摸几日后,密影卫也将江南第一富商的画像送到。 画中人带着斗笠,只能隐约窥见其模糊面容,却也足够魏衡认清这人的面容轮廓,与他的侍妾一般无二。 所以,阿寺是江南富商? 魏衡心绪难平,既是庆幸,也有心凉。 如此身份,并非见不得光,当初问起,他为何隐瞒? 这是还想离开自己,这个坏家伙,就应该将他捆绑榻间,永远不得移动,再无一丝逃跑机会。 魏衡再次看向手中画轴:“可知这江南富商姓甚名谁?” 地上跪着的黑影弯下腰:“打听到姓林,其余一概不知,这富商身份成谜,几乎无人见过他,属下也是周转各地,才找到这一幅画像。” 魏衡摆手让人下去,沉思着。 楚时摩挲手中文书,打开第五页,第七页,十七冶,二十四页,返回第一页,第八页,后又最后一页,将上面的某一个字挑出。 汇成一句话—— 事成,不臣,楚都暗线。 事成,当是江南富商一事,自他还政后,原先的太子党便隐隐动摇,想来当是暗地里做了何种决定,楚都暗线…… 魏衡气势汹汹掀开帘,跨步来到楚时面前,仰着头俯视,色厉内荏。 这是两人自质问身份过后,第一次“清醒”的见面,一时无言。 楚时:“殿下忙完了?” “林公子这话说的邪乎,尔等不过孤一小小侍妾,孤的行踪也是你能过问的!”魏衡住了嘴,想起从前将人气至旧疾复发。 突觉此话过分了些。 楚时走向他:“殿下。” 魏衡往后退:“喊什么?叫魂呢。” 楚时垂下眸,魏衡看向案桌上的汤药,眉头一皱:“怎么还不喝?” “苦。” “孤倒要看看,能不能让你苦掉半条命。” 见他垂下眸子,委屈,低落,又无措的站着,哼,自己这片天没给他好脸色,心里难受了吧,就该让他尝尝抓心挠肺之感。 这是他欢喜自己的证明。 楚时思忱着,按照密影卫的脚程,魏衡当在这几日见到那幅画,他来见自己,虽觉疑点,心中却是偏向自己的。 魏衡应当不会单单调查江南富商,昆国与楚都那边布局尚有不妥之处,他需要转移殿下目光。 过于巧合完美的表象反倒容易弄巧成拙,楚都与昆国处,他不能再出手,尽管这两处经不起考究,魏衡不傻,待他回过味,终归会发现其中不妥。 想到这,楚时捂着胸口,魏衡脸色一变,忙将人搂过来:“如何?哪里不舒服?” 楚时靠在他怀中:“胸口,殿下,我疼。”他闭上眼,脸色苍白,手脚温度迅速退却。 第25章 将死之人,向死而生 楚时抓住他胸前衣衫,心中挣扎歉然:“……” 抱歉殿下,请原谅我的卑劣,用这种方式粉饰太平。 魏衡却误以为他疼痛难忍,抱起人转身往外跑:“太医!太医,让人都给孤滚过来。” 魏衡手脚发麻,未曾注意帘子后往里走的奴才,高度紧张,加之惊吓。 怀中抱的人险些被扔出去,魏衡脸色难看,望着跪地请罪的人,眼神幽深,将楚时安置外间,太医蜂拥而上。 …… 楚时这一睡不知又是几时,他睁开眼,喉咙刺痛,“……水……” 守在床边打盹儿的汉川惊醒,回头见公子醒了,惊呼出声:“公子醒了,公子醒了!” 门口守卫快步离开,汉川这才凑过去将公子扶起:“公子稍等,殿下方才出去了,马上回来。” 楚时浑身酸疼的厉害,手指留着阵痛后的战栗:“水……” “哦哦,您稍等。” 温热的茶水划过嘶哑干涩的喉咙,喉结快速滚动,待没这么难受,楚时这才放慢吞咽的动作。 嘶哑的音色似水洗过,恢复从前的清润:“多谢。” 门外传来纷杂脚步,四五个人挤过来,落后一步的魏衡被左右两个老头撞开,险些稳不住身形,与地面来个深情拥吻。 堪堪稳住,敢怒不敢言,阴着脸站在外面,望不见自家侍妾,便只能注视着这群老头问诊的后脑勺。 “胸口可还疼?” 楚时迟缓便刻,方要回答:“我……” “舌头伸出来老夫看看。” 楚时只能先吐舌头。 “手,手伸过来,老夫看看。” “取匕首过来,放点血,我等尝尝。” 魏衡蹙眉,张正良在一旁赔笑安抚:“殿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药王谷避世多年,并不懂外面规矩,但是这医术您千万放心,且等等。” 泛着点红润的指尖被匕首划开,楚时神色微动,抬眸看向人群之外的魏衡。 魏衡盯着他的手,抱胸握拳,见他看向自己,眼眸低垂,似有些许惧怕,忍不住嘀咕:“能有多痛,小病秧子,娇气!” 张正良:“……” 哎,我可听见了啊! 药王谷几个老头问诊完,留下一人施针,其他人则研究去了。 留下的大夫姓胡,是一位年过古稀却依旧神采奕奕,目光炯炯有神的医者,他洞悉了楚时的紧张,说话平和风趣。 人群离开,魏衡终于能将人拥入怀。 楚时弯眸:“殿下。” 魏衡盯着那处不再流血的伤口:“疼吗?” 楚时点头:“疼。” “哼,娇气。”将手小心握住,放到唇边:“我给你吹吹,痛飞飞。” 楚时望着他,眼中浓墨,一滴爱意落入其中,晕处含笑欢喜颜色。 楚时看向摆弄银针的大夫:“敢问尊者,我这身子……” “江湖中人没那么多规矩,我看你这娃娃合眼,便叫我胡公可好?” 胡涛回头:“小娃娃不会怪胡公占你便宜吧?” 这小娃娃长的实在好看,胡涛一眼便觉得喜欢的紧。 楚时摇头,乖巧应声:“胡公。” “哎~哈哈,老夫一生无子,晚年倒是得了这么个漂亮的小娃娃。” 楚时弯唇:“胡公唤我阿寺便好。” 胡涛也不推辞,放下银针,收敛笑容。 关系迅速拉近,谈话也格外温馨,像极了谁家太公哄着幼孙,一派祥和。 仿若被排挤的魏衡不乐意了,他搂紧怀中人,感受楚时体温,方才忍住丝丝缕缕往外冒,闻一口能酸的人直后退的醋意。 “阿寺啊,你这身子复杂,我等研究了三日,尚且未曾找到解决之法,遍寻古籍后,得了三种相对有效的法子,但不知效果,只能试探着一步一步来,愿不愿,你得想清楚。” 医者说完话,也不打扰,等待着楚时慢慢想。 这等情况,魏衡早已知悉,他握着楚时的手,手心濡湿。 阿寺说他今年十九,医官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余下不过一年。 一年…… 他带兵出征,便是合纵,也要费去大半年,如此便是楚时剩下的大半时间,悄然飞逝,让人如何心甘。 楚时反握住他的手,轻轻笑着:“试试吧。” 如同感叹天真蓝,我真傻一般,轻易便论出结果。 魏衡收紧手:“你都不考虑?” 胡涛也劝道:“阿寺可要在想想?” 楚时平静的摇头,看向魏衡,慢慢叙述事实:“我时日无多,且试试,又有何关系,殿下,让我试试,好不好?” 魏衡企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惶恐,一丝犹豫,奈何那张容颜始终未动,眸中神色坚定。 “试药很疼。” “施针很痛。” “药浴也许生不如死。” 楚时点头,表示知道:“那到时,殿下可要抱抱我呀。” 魏衡看着他,终是点了头。 楚时眉眼一弯:“殿下真好。” “是你真蠢。” 楚时:“……嗯,殿下说的对。” 胡公笑眯眯的看着,见差不多,这才不合时宜的打断两人:“好了,将外衣脱下,老夫为你施针。” 按理来说,魏衡需要退开位置,怀中人勾了勾他的掌心,那握住的手便再也松不开了。 楚时决定试药后,下人便开始准备药浴,主院后面有一处温泉,流淌着活水,受温泉影响,此处常年雾霭,白玉堆砌成的石阶隐约露出些许面目。 林景葱翠,藏在其中,仿若梦中仙境,道路两旁摆着兰花,医师指挥卫士捯腾一番,便决定将此处改为药池。 魏衡将人抱去边上等着,试过温度,方才抱着人小心下水。 周瑜城探头探脑的出现在门口。 “周将军许是有事,殿下去看看吧。” 魏衡看着他:“你能行?” 楚时点头。 魏衡头也未抬,“能有多大的事,孤陪你泡完。” 周瑜城着急的转圈,怀疑殿下是不是没看到自己,便又往里凑了凑,做焦急状左右来回,脖子伸老长观察。 魏衡眉头一皱,暗骂一声没眼力,随手捡了颗石子射出去,周瑜城哎哟一声,捂着屁股消失在转角。 楚时:“……” 这时候若是不问,有点对不起魏太子掉马。 魏衡回头便看见楚时定定看着自己,目光扫过他沾了泥的指尖,魏衡一顿,凶巴巴道:“看什么,没见过孤?再看将你丢在这。” 第26章 我不喜欢如此轻浮 楚时:“殿下不归的那晚,窗户莫名响了几声,吓到我了,殿下可知道谁干的?” 魏衡掩唇咳了两声,心头发虚:“不知道,孤日理万机,如何知道这等小事?” 楚时继续盯着他,若有所思:“这样啊。” 药浴水波泛起,楚时入水,坐在台阶之上,魏衡盯着他逐渐苍白的脸色,紧张的随时打算让那群医者进来:“怎样?医者说会疼,阿寺疼不疼?” 楚时轻轻点头,好看的眉头轻轻皱着,喉咙发涩。 魏太子开始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楚时耳边阵阵嗡鸣,并不能听清每个字眼,他握着魏衡的手,呼吸急促:“殿下……抱抱我。” 魏衡跳下水,将人拥入怀中:“别怕别怕,我在这。” 缓过这阵疼,楚时便觉得能忍受,推了推环抱他的人:“殿下速去忙吧,我不疼了。” 这药浴虽是针对他的身子,也不是对康健一人毫无影响。 魏衡放下给他擦汗的手巾:“无事,我没有感觉。” 楚时不信:“真的?” “嗯。” “殿下去忙吧,我当真不疼了。” 魏衡蹙眉:“你怕不怕我光天化日之下亲你,不听话。” 楚时:“……” 他很小声的抗议:“殿下,我不喜欢如此……轻浮。” “你都是我的人,还不能轻浮一二?” “不能。” “哼,你就是仗着自己病怏怏,孤不敢拿你怎样,这才为所欲为。” 这话说的没错,楚时并不反驳,方才降下去的疼痛迅速卷土重来,楚时扣紧亵衣,眼眶有湿意。 魏衡撬开他的嘴:“做甚咬自己,咬我。” 他将手递过去,楚时疼的迷糊,却不肯咬他,魏衡低头吻上去,怀中人总算放开了那娇艳的下唇。 “嘶~” 魏衡摸了摸冒血的唇间,感叹小病秧子还有如此凶的一面。 恨不得把他吃了。 “别睡,阿寺,与孤说说话。” 楚时靠入他怀中,有气无力:“殿下想说什么?” “说你昨日未读完的文章,那这个学子中,可有堪大任者?” 楚时呼吸沉重,气息颤抖,魏衡握紧他的手,无需他答:“阿寺年少时是何种样的?定然不像孤年少时。” 楚时奋力牵起一丝笑,复又垂下去,疼直逼的人大口喘息,恨不能得一痛快,了结这钻心之感。 魏衡的话如风拂过,听在耳中似掺了雾,飘渺空响,楚时紧皱眉,昏去又醒来,反复几次。 一次药浴一个时辰,三天一次,楚时已经睡下。 初次药浴,定然疼痛难忍,胡公提前交代过,魏衡心中有数,倒也不算焦灼。 就是苦了自己,被占便宜,还要被咬一口。 楚时疼时仿若打开的新世界,扑在他怀中又哭又咬,嘴里叼一块肉不算,手也摸索着似要掐他。 平日里温润似水的人,竟如此“凶狠”。 看着楚时睡时毫无防备的模样,小声嘀咕:“罢了罢了,让你咬的还少了?初次可比这疼的多。” 守在一旁的汉川眼观鼻,鼻观心。 “照看好你家公子,若是出了差池,孤拿你是问。” 汉川忙应声:“是,殿下安心。” 出了门,魏衡看向等候的有些狂躁的周瑜城:“何事?” “殿下,秦穹和陈阳打起来了。” 话毕,望着殿下脸上牙印,周瑜城急切的脑子停顿,挠挠头:“殿下可要处理伤势?” 魏衡摸着脸颊,悠悠看他,笑容满面:“孤方才见周将军急如野猴,给孤开了眼,还以为,日后将军便要换个名字,名曰急急,怎么,这会儿服了药,便不着急了?” 周瑜城:“……” 有些阴阳怪气,不确定,再听听。 …… 城外大营 秦穹陈阳脸上都挂着彩,人群分作两派劝架,范进站在中间。 见殿下过来,忙迎上去:“殿下,范进拜见殿下。” 魏衡龇牙笑道:“哟,挺热闹啊,都干嘛呢。” 秦穹陈阳一脸不服,若不是碍于殿下在,两人还得再打一架,魏衡有些头疼,这两人在京中就是对家,入了营依旧不死不休,底裤是红色都能被对方揪出来一顿嘲笑。 究其打架缘由,没人说话。 魏衡冷下脸,也不多问:“来人呐,军中不得私自斗殴,违者三十军棍,将人带下去。” 范进张嘴,想着今日无战事,军务虽忙,却也不是非得两人,便不再开口求情。 打吧打吧,都卧床,耳中也能清净。 其他人见范进不求情,都默契不说话。 魏衡不知从哪薅了根凳子,听着军棍落在落在身体上的音,思考怎么把这两人经常打架的事解决。 总不能每次都靠打一顿解决。 一次两次尚且可以,次数多了,秦陈两家该参他公报私仇。 虽说这话无从说起,耐不住文官那张嘴,总能无中生有。 魏衡想解决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如今静下心来琢磨这事,一时无计。 “来人,将韩光叫来。” 韩光此人是魏衡身边最特别的谋士,特别之处在于魏衡从来不用,但绝不将人放走。 倒不是他无才无德,恰恰相反,此人实际才谋过人,过人到不能被称是人,例如此次平叛。 韩光曾献计,五月将黄河水堵住,工程不必结实,待到八月汛期,堤坝溃败,水势奔腾而下,不必殿下出兵,魏军便可不废吹灰之力,平定云州之乱。 魏衡称赞好计谋,转眼就将人关住,生怕人跑了。 这人关着危害不了自己,养着也不废几顿饭,放出去,天下都得勒紧裤腰带,晚上睡觉也得留一只眼睛站岗。 “殿下。” 韩光被再次放出,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摩拳擦掌,心中涛涛抱负:“殿下为难之事简单,只要杀其一便能解决。” 魏衡:“……” 魏衡倒吸一口冷气,就知道与他说话血腥:“韩先生大才啊,孤今夜动手,明日残暴之名便能传遍五国,震慑其他,孤岂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将五国上至君臣,下至黎民吓破胆而死?” 韩光:“……此计不成,属下还有一计。” 魏衡洗耳恭听。 “给二人喂药,将人放在屋中,殿下带人撞破,再派人传出消息,说二人多年不对付,皆是因为爱而不得,此时,只要殿下透露赐婚意思,二位将军也会避嫌。” 第27章 殿下猜猜看 “若其中一位因此而死呢?” “如此甚好,一了百了。” 魏衡停躇,揉揉眉心:“你先下去,孤想想。” 魏衡吐出一口浊气:“周瑜城!” “殿下!” “给孤将人看死了,好生伺候着,万不能让人离开。” 周瑜城郑重点头,他也觉得韩光不是人,放跑了是个大麻烦。 听听他谏言都是些什么损招。 …… 济生吩咐人将一些花草搬回主院,楚时躺在床榻,手中握着书。 魏衡大步流星走来:“用膳了没?汤药喝了吗?” 楚时放下书:“殿下回来便传膳。” 魏衡点头,家有贤夫等人归的感觉甚好:“传膳吧。” 楚时起身:“殿下。” 魏衡握着他的手:“起来做甚,坐着,待会儿孤抱你过去。” 楚时见他心不在焉,眉间忧愁,转身给他倒一杯水:“殿下今日怎回来如此晚?” 魏衡揽过他的腰,大脑袋埋进楚时怀中:“阿寺啊……” 他遇到了难题,自然忧愁。 楚时附上他的肩头:“嗯,我在。” “你从前做生意,可见过两人不对付的难缠者?” 楚时点头,呡一口清茶,清润话语随满室幽香娓娓道来:“见过。” “阿寺给我说说?” “江南丝绸商有两家,为宋家李家,因着生意冲突,两家不对付了几十年,到宋家家主这一代,两家人甚至私下请了杀手,场面一度不死不休。” “然后呢?” “两年前,宋家与李家小辈同时看上秦家两位小姐,二姐妹感情极好,各自嫁入夫家后,宋李两家小辈再不曾动过手。” 魏衡一听,眼睛瞬间亮了:“好办法!”不过,他很疑惑:“这是为何?” 楚时唇间轻弯:“我也不知,殿下换位想想,许能得到答案。” 魏衡依言思考,很快明了:“可是因他们各自的夫人?” 楚时摇头:“我无家室,并不清楚,也许是的。” 魏衡掐着他的腰,将人提到自己怀中:“那阿寺现在可想有家室?”他眯着眼,话语危险。 像是锁定猎物的巨兽,即使四肢被绑,身姿慵懒,只要他说想,巨兽便会挣脱紧箍扑上来,咬住脖子,拖回洞穴,看守住,失去自由。 若他说不想,那便是欢喜自己。 若是想,那便是欠教训。 楚时注视着魏衡眼中的占有欲,其中翻滚黑雾让人畏惧,深怕被滔天巨浪卷入其中,心惊胆颤。 面前美人突然扬起一抹笑,仿若蜉蝣有了通天之能,并不畏惧眼前庞然大物:“殿下猜。” 推开魏衡站直身子:“我饿了,殿下。” 这突然的打断让魏衡心痒痒,继续问,显得他多在乎,堂堂太子,多没面子,不问,总惦记着。 济生指挥人摆放膳食,公子对规矩一事格外郑重,魏衡特意交代,照公子的习惯来,殿下从屏风后走出,“殿下。” 这是怎么,脸色如此差? 林公子怎么又心情很好的模样? 哎哟,这可要不得,济生打算私下提点两句,哪有侍妾在主公心情不佳时面前笑靥如花的。 用过膳,魏衡去了书房。 汉川快步走进屋,低声:“公子,公子允想见您?” 楚时眼皮颤了颤。 汉川手里捧着一件东西:“这是公子允让属下交给您的,说是无聊编织的小玩意,给公子解闷。” 楚时抬眸望去,是一只竹编蟾蜍。 恍惚间,楚时仿佛看见当初的小孩儿蹲在东宫墙角哭泣,嘴里喊着娘,要回家。 楚时也如这般,将手中那只竹编蟾蜍递过去,哄他莫哭。 荷花池旁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等美景前,一红衣公子负手而立,修竹身姿挺拔。 楚时摆摆手:“汉川,劳请你且在此处等等,我与公子允说些话。” 汉川有些为难:“这……” 殿下言公子身子有恙,便是要时时刻刻盯着,若是这离开的空档出了事儿,他性命难保。 “放心,不需要离太远。”楚时轻笑,温声宽慰。 汉川迟疑着点头。 楚时道声谢,提步往前走。 公子允回头,那道身躯由远及近:“殿……” “公子。”楚时打断他恍惚称言。 公子允这才收敛情绪,汉川停留在不远处,不卑不亢的站着。 公子允痴痴望着楚时,眼前骤然升起水雾,他迅速背过身躯擦掉脸上泪水,胸腔血液不受控制翻腾沸热,他近乎痴迷的看着面前俊美的男人,热泪不止。 楚时垂下眸子,给他递了一块帕子,侧眸看向无边潋滟的百里景色。 公子允望着手中帕子,眼泪顿住片刻,复又流的更凶。 他何德何能,还能得殿下赠帕呀。 年少时逆光而来的矜贵芝兰,多年过去,风华依旧,而他却赤忱不在。 太子时怜他公子允与母分别,拒绝质子提议,并当众夸赞他有大才,让父王逐渐重视,让他与母亲熬过那个冬日。 这是大恩。 可他恩将仇报,提议以剧毒坑害殿下做投名状,致使恩人时日无多。 公子允郑重退后两步,跪伏在地,狠狠磕了三个响头,涕泪横流。 此处并无言语交流,却似道尽了千言万语,两人身边有无数双眼睛,楚时不能质问,他也不能忏悔,唯此三拜,来世当牛做马,偿还殿下大恩! 楚时知他要说什么,前来,无非是为他识破自己身份,既只为跪地忏悔告罪,楚时便无待下去的必要,此番痛哭,甚是无趣,身子疲乏,指尖麻疼泛起,转身:“公子请回吧。” 他并未奢求种善因便要得善果,世人都有权选择活下去的方法,尽管错误。 提动脚步艰难,楚时便放慢脚步。 魏衡立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漫不经心倚着墙,嘴里叼着一根草,手中握着三块石子,令其穿梭手指尖,好不灵活。 楚时停下脚步,浅色琉璃眸轻轻一动,鬓边头发被风扬起,他轻笑出声,快走两步。 见他回来,魏衡收起手中石子,随手扔出去:“胸口可难受?” 听汉川遣人来报,说他脸色不好。 楚时摇头,细细感受又点头,魏衡脸色一变,就要抱着他去找医者,楚时握着他的手,耳廓通红:“无事。” “怎能无事?孤带你去找医者。” 第28章 殿下吃给我看 此处还有下人,楚时不愿让他抱,抵不住魏太子抬起头,作势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他。 楚时抿唇,任由他施为。 楚时看着他,眸中控诉,魏衡后知后觉,眼中闪过笑意,漫不经心哄人:“抱歉,是我着急了,没有凶你。” 楚时这才重新勾唇:“我没事。” 魏衡啧了一声,今日的侍妾格外好哄呢。 “脸都白了?真的不疼?可是方才受了委屈?” 魏衡见他还有力气抗拒自己抱他,人也没晕,一时难以判断他现在的情况。 楚时望向院中:“不曾,有殿下在,无人欺我,殿下带我出去走走可好?” “嗯?”魏衡咧开笑,胸腔一股热流颠的他七上八下,像极翘嘴,“当真?” 楚时点头,挣扎着要他放下。 魏衡身后无形的尾巴翘上了天,孔雀开屏般,可劲炫耀着身后雄赳赳的尾巴以发泄心中欢喜。 主动往前走两步,回头看他,退后两步,握住侍妾爪子:“如此,便跟着孤,小心摔跤。” 楚时轻轻点头,笑着:“殿下将我说的像孩子。” “那可不?若不精细养着,孤可有的哭呢,阿寺不知道,魏都人言可畏啊。” 若他传出苛待侍妾的名头,还不得被父皇打死。 便是那百姓口诛笔伐,就够他受的。 楚时轻轻笑笑,并不再问,他看向与魏衡交握的手,跟着他的脚步,不紧不慢往外走。 大刀阔斧速度惯了,这种慢悠悠的调让魏衡觉得有些新奇,心仿若被小爪子挠了两下,脚步急切却克制。 他也曾见过文官狗急跳墙,不顾形象狂奔百米,揪着另一人领子脸贴脸吵架,总觉得都是一群死装货,让人格外反感。 楚时慢悠悠的调却不同,仿佛他骨子里就该是这种轻慢的模样,就是红脸都有自己的步骤。 话很少,很慢,总要停顿片刻方才开口,魏衡尚且记得,初听这人说话那两个月,急得魏衡恨不得自己替他张嘴,有说话那个功夫,他都打到楚国了。 他恶劣的想,自己若是将他逼急了,他会不会改改自己慢悠悠的步骤。 时至今日,他失望了。 尽管气到昏倒,他始终按着节奏来,一个呼吸吐两个字。 让人急的吐血,却无可奈何。 魏衡将人一把抱起,大步往外走:“我抱你走,你留些体力,待会儿走。” 绝不承认自己适应不了楚时的脚步。 楚时看看四周,下人纷纷低头,唇间压着笑,用手推他的胸口:“我不要,殿下,让我自己走。” “听话,马上便上马车。” 楚时看着他,脸庞染上点点薄红,他将自己埋进宽阔怀中,不让人看,掩耳盗铃般想象此刻丢人的不是自己。 …… 司空御憋了一肚子火回到边城,一见到公孙先生,便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魏国那个龟孙子,莽夫,残暴丑八怪,落井下石死玩意,就这么将殿下抢走了!” “不要脸的狗东西!扛上马就跑,我那身弱的殿下啊,就这么昏迷不醒去了狼窝,几百年没见过男人!粗鲁,下流!” 公孙先生看看周围,忙拉着人回到帐中:“将军小心隔墙有耳,回去哭……说。” 司空御压低声音,眼眶通红,小声咒骂,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刀子,恨不得弄死魏朝濯那厮。 公孙先生一个儒雅君子,身后被一连串脏话跟着,臊的脸红,不好意思的冲着周围看过来的将领歉意笑着。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等不是护送殿下去药王谷?如何只有你回来,殿下呢?”公孙先生关上门,“殿下如今是何情况?” 司空御气的脸色涨红:“我等出关途经魏国云州,遭遇山匪,不巧殿下病发,我便命人带着殿下先行离开,不想等我解决麻烦,追过去,便只看见魏朝濯那厮搂着殿下扬长而去。” 殿下密信中还说自己是被魏朝濯救下。 我呸! 那不要脸的脏东西,殿下分明是他抢去的。 公孙先生急的蹙起眉:“那你们可曾暴露身份?” “没有,殿下是何等人,自然不能让那莽夫拿住把柄,哎我就气不过了,你说天下怎会有如此不要脸之人,堂堂太子竟干出抢人之事。” “他魏国没男人了!下作!” 若非传递消息时,这等小事不值一提,他非的写一本书,好好骂骂这莽夫! 公孙先生且先安抚司空将军,方才思索旁的。 他来回踱步:“殿下到底是太子,不可长时间待在魏朝濯身边,我等得将人接出来。” 司空御强压下怒火,将殿下密信交给公孙先生。 公孙萍:“……” 下次先说重点! 公孙将信件看完,放在烛火之上烧尽:“如此,便按照殿下的指令做。” 车马喧嚣,人群熙熙攘攘,与楚时当年来时一样。 魏衡治军甚严,魏军占领万崇关,并不曾伤害关中百姓,甚至战后主动帮百姓修葺房屋,赢得小片民声。 魏太子残暴不仁,面如罗刹的传言根深蒂固,便是善举,也难免被曲解。 楚时做不出大庭广众下牵手这等亲密之事,便与魏衡并肩行走,他落后些,魏衡不时便会回头看看他还在不在。 动作多了,魏衡转身握住他的手,楚时挣了挣:“殿下。” 富贵人家虽也圈养男宠,却不会摆在明面上,魏衡作为一国太子,当为表率才是。 魏衡蹙眉回头看他:“闹什么,我又哪里得罪你?手也不让碰?” 这男人心真难懂。 楚时:“……” “殿下,我没有生气。” “那你做甚?好好跟着,不舒服便告诉我,我抱你回去。” 楚时张了张嘴,索性闭嘴。 周围百姓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显然接受度更高。 渐渐的,楚时发现固步自封的只有自己,便也放松下来,他看着街道两旁的摊贩,眼中带着兴趣,却克制的没有上前。 魏衡拉着他,走向卖葫芦的摊,小贩很是热情,楚时侧眸看向魏衡:“殿下?” “喜欢就买,如此压抑做甚?” 楚时低头看向面前葫芦,挑了个掌心大的和田玉雕小葫芦。 魏衡挑眉:“不再买两个?” 楚时摇头:“买这个就好,谢谢殿下。” 第29章 得寸进尺 魏衡凑到他耳边:“要谢我不如做点实际,如何?” “什么?” “舔……” 楚时转身就走:“殿下记得付钱。” 魏衡:“……” 哼,这都不愿意。 望着美人不急不缓的调子,唇角勾起一抹笑,瞳孔倒影全是楚时,这是他的人。 楚时身子不好,走了几步,便觉得胸口闷的厉害,难得出来一次,他不愿如此回去,握住锦衣绣口,企图将这种难受压下去。 他指着街角一群孩子围住的糖葫芦:“殿下,你吃过糖葫芦吗?” “吃过,你没吃过。” 楚时垂下眸子:“嗯。” 魏衡本随意着,闻言有些不敢相信的回头:“没吃过?当真?” “没吃过,我想尝尝,好不好?” “不好。” 魏衡拒绝,虽然小病秧子低垂眸子的模样委屈惹人怜爱,他却不能心软:“你忘了医者说的,你需忌口。” “那殿下吃给我看。” 魏衡转头看他,“我不喜欢那酸了吧唧的东西。” 楚时握住他手指,轻轻晃了晃,眼中带着央求。 魏衡:“……” 暗骂一声妖精,眸中神色加深,楚时所有情绪都很克制,今日着实有些放肆,一点也不像一国储君。 他看着魏衡转身走向糖葫芦,眼中飘过一抹笑意,定定看着魏衡面无表情将糖葫芦几口吞下肚。 他当真不爱吃这先齁甜后牙酸的东西,不过到底换来楚时目光落在身上,专注望来,想是值得。 捏着沾了糖滓的竹签,魏衡递给他看:“可行了?” 楚时点头,递给他一块帕子擦手。 魏衡顺势塞进袖子,轻咳两声,理直气壮望过来。 楚时:“?” 楚时:“……” 他抿唇,转身往前走,青丝遮掩耳根通红。 魏衡爽朗笑开,几步追上楚时。 街上熙熙攘攘,万崇关虽不比魏都繁华,却也有独数的韵味。 车水马龙间,隐出一对绝世容颜。 张扬的少年拉着身侧清冷之人,含笑说着什么,清冷少年横他一眼,就要甩开他独自走。 被凶的男人也不生气,兀自叉着腰笑一会儿,大步追上人,弯下腰哄人,少年本无欲搭理,奈何此人纠缠不休,只得答应牵手。 身体行动量已经超负荷,楚时握着魏衡的手指勾了勾他的手掌心:“殿下,我们回去吧。” “嗯,累不累,需不需要我背你。” 楚时转头,四下看去,被一双大手掐着脸掰过来:“看什么?我要背的是你,老是看周围人做甚?” 楚时微愣,随即笑开:“嗯。” 最终楚时也不曾上他的背,强撑着走到街尾,魏衡知晓他的性子,早早便传了信,让人驾马前来。 一上车,楚时便收敛了强撑的精气神,虚虚靠在魏衡肩头:“殿下。” 魏衡揽过他:“不得了,林公子平日里最是端庄自持,如今四下无人,怎的如此放肆?” 怀中人动了动,便要起来。 魏衡迅速两人按回怀里:“哎,做甚?难得一次投怀送抱,为夫还不曾心猿意马呢,你就撤退,哪有如此吊着我的?” “那殿下如今可心猿意马够了?” “不够,美人投怀,岂是抱一抱能够的?当放浪形骸,被翻红浪,月下风流,情意绵绵,恩爱不绝,方才聊慰这颗心,林公子说说可对?” 楚时闭上眼,不理会人张嘴就来的荤话。 魏衡尤不满意:“怎得不说话,阿寺应当道一声愿意,或者……”他清了清嗓子,拉长音调,“当如此说,那可要让殿下失望了,妾这身子,实在伺候不得殿下放浪形骸,被翻红浪。” 楚时:“……” “我不会言这等话。” 魏衡搂着他腰的手收紧:“林公子果真霸道啊,我怨念极深,幻想一二,便都不能。” 楚时抬眼看他:“我不拦你幻想,却休要说与我听。” 魏衡:“……”他轻笑,“生气了?” 楚时闭眼:“没有,只是进谏殿下。” 魏衡:“……头一次听如此霸道的建议。” 魏衡握住人纤瘦肩头,将人拉出来:“阿寺如此聪明,如今不懂?” 楚时不搭话,魏衡又逗两句,见他始终不搭腔,自觉无意,便放他休息。 华阳蹲守在门口,目送太子哥哥离开屋,这才鬼鬼祟祟摸进屋,骄傲的小孔雀拍拍衣衫,端起气势,一步步往里走。 楚时在察觉一道陌生视线时便清醒过来,轻轻扫过屏风旁的帘子。 汉川守在另一边打着瞌睡,并未听见动静。 魏都时,华阳为偷逃出书房玩乐,练就不下百次,这才成功骗过亲爹,故而躲过汉川,实在轻而易举。 “汉川。” “公子醒了?可要传膳?”汉川惊醒,强打起精神,揉着眼睛道。 楚时一日需饮三次药,便有早食习惯。 “等一盏茶吧,昨日殿下带回的桂花糕不错,汤药苦,你给我买一份如何?” 汉川一愣,“公子从不在早晨吃不好克化食物,今日为何……” “难得有胃口,为难你了。” “公子言重,您且等等。” 目送汉川离开,青色帘子动了动,狠狠吐出一口气。 楚时穿好衣服,抚平衣服褶皱,这才揭开床幔。 华阳亮晶晶的看着美人:“呀,你醒了,可是太子哥哥吵醒你了?” 楚时摇头:“华阳君在此做甚?” 华阳向前快走两步,在距离床笫三步之余停下:“我来看看你呀,听说你身子不好,我给你带了许多补药。” 说着将怀里往外掏,动作的急,人参掉落在地滚了两圈。 “你尝尝这虎骨酒,这是我阿娘酿的,阿爹喝了都说好。” 华阳将巴掌大的玉壶往前送了送:“你别嫌小,我来得着急,就带了这么点,待你随我回了魏都,我将家中虎骨酒都送给你,如何?” 楚时盘坐床沿,望着少年眼中小心翼翼的讨好,轻轻笑着:“多谢,但,太医言我身弱,恐怕受不住此等大补之物,失礼之处,还请华阳君多担待。” 被人拒绝自当是不好受的,重华垂着脑袋:“你可是记恨我当日无礼闯入?” 楚时:“……” 此话新鲜,不知从何说起。 “你这个小兔崽子,这是孤的卧房!” 第30章 孤混球,孤向你赔罪 华阳吓的身子一抖,不敢置信回头,太子哥哥不是走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魏衡拿住华阳脖颈:“来人,孤今日便给将你送过去,反了你了。” 倒反天罡啊,君的墙角也敢挖。 不等华阳反抗,魏衡便将人丢了出去,华阳顾不得委屈心上人不接他的东西,掐着腰,霸气宣战:“殿下,阿寺不喜欢你,我早晚会将他抢过来的!” “啪!” 魏衡将手中茶杯扔出去,华阳身边卫士迅速上前护住主子,想将人带走。 “殿下,我家公子不懂事儿,您多担待。” “咱们这就带他走,这就走就走。” 生怕魏衡一言不合拔刀砍过来,卫士吓的也顾不上尊卑,只想保住华阳君一条小命。 “华夫人出生书香门第,教出的孩子竟如此无礼,你可知,只有夫妻之间才可称呼对方名讳!” 这个冒昧的家伙! 还“阿寺~” 他何德何能,敢如此称呼他的人。 “阿寺就是我认定的妻,我这次是认真的!”华阳终是挣开长随捂嘴的手,大吼道。 魏衡气的拿起一旁宝剑,就要砍了他,济生怪叫一声,忙冲上去拦:“该死的,孤今日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命觊觎孤的人。” “殿下,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安阳王是您皇叔,华阳君是您堂弟,不可啊~” 虽说是结义兄弟,到底受皇上重视,使不得使不得。 魏衡气红了眼,今个就是父皇在这,他也不会放过华阳。 济生给卫士使眼色,让人将殿下与华阳君隔开,这要是打起来,可不得了。 殿下武功高强,卫士并不敢上前,只得站在华阳君面前,企图挡住殿下的视线。 看不见,总不能还那么生气吧。 乌泱泱一群人,用后背对着殿下,阻隔魏衡视线。 楚时握住他的手,轻声唤着:“殿下,冷静些。” 触及那双琉璃水眸,魏衡也怕动手误伤到他,深吸两口冷气:“来人,华阳君以下犯上,重责二十,扒了裤子打!” 华阳瞪大眼,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魏衡身旁的楚时身上,一股羞耻瞬间冲上大脑,气红了眼,张嘴要骂,被长随及时捂住嘴。 “唔唔呜呜,魏……唔唔!” 听见这动静,魏衡又觉一股热气直冲脑门,还是想自己动手,方解气。 济生紧紧抱着殿下腰,想劝,又觉得出口会被秒,便住了嘴。 魏衡踢了两下脚:“松开,你这吃里扒外的老货。” 济生顺势送开,跪地请罪:“殿下恕罪。” 魏衡指着他,怒火转移,“若非阿寺身边还需你照顾,孤非得扒你一层皮!” 魏衡这才回头看向楚时,狠狠瞪他一眼,将人打横抱起,回屋,炙热凶狠亲吻铺天盖地落下,楚时难受,侧脸躲开,却被人掐着脸掰过来:“躲什么?不让孤碰,你想让那瘦鸡碰。” 楚时试图挣脱不讲理的人:“我没有。” “殿下讲讲道理。” 魏衡低头,狠狠咬他一口,楚时皱眉,痛的一哆嗦,咬着唇不出声。 平静眼眸染上了一层水雾,眼尾湿红,怀中人轻轻颤动,有心反抗,却抵不过魏衡大力。 “你若是不长的如此美,他怎……”抬眼一看,一滴晶莹的泪划过侧脸,魏衡气愤吼声顿住,烦躁的坐起身,身后传来抽噎。 仔细分辨,其中随着呜咽。 不过脑的怒火被按下去大半,嘴似被粘连,脑中空白。 起身下床,踢开床边物件,大步往外走。 晶莹的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楚时微微蜷缩身子,轻轻颤抖。 床上之人瘦的格外厉害,蜷缩小小一团,屋里安静,床笫更安静,整齐的衣衫散开,凌乱堆在身上,脖颈上印着几抹红痕。 床前东西杂乱无章散落各地,楚时有心起身规整,却全身无力,胸口闷的厉害,心脏抽痛。 魏衡出去转了一圈,又回到屋前。 凉风吹回思绪,他做的混账事如数针毡,往心上戳。 阿寺估计恨死他了。 门虚虚掩着,还是他出去时踹开的模样,地上落了些灰,左边那扇门仿佛还能看见被大力摧残后的煽动。 魏衡突然不敢往里走,心头虚的厉害。 踌躇片刻,深吸一口气,还是壮着胆子轻推开门,他微微弓着背,浑身紧绷,脚步放轻,往里挪动着。 屋里传出几声压抑的咳嗽,魏衡心一紧,大步往里走。 听见动静,楚时抬头看来,魏衡扬起笑容,讨好的背再低三分:“怎么,可是心口难受?孤给你揉揉?” 魏衡自己并未发现,他自前些日子药浴后便在少未于阿寺面前自称过孤,如今这声孤,也像极了抓坏沙发,可怜兮兮罚站小狗强撑起的最后一丝勇气。 余光瞟见满地狼籍,忙蹲身整理,轻手轻脚将东西归位。 不时抬头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卑微极了。 楚时移开脸,将手中染了血的帕子放回衣袖。 清亮的眼眸染了红,脸上尚有泪痕,衣衫凌乱,脖颈间的痕迹红得厉害。 魏衡眼疾手快将手帕抽出来,打开看了一眼,当即脸色发白:“太医,来人,快速请胡公!” 楚时避开他凑过来的手,眼泪划过轮廓分明的脸颊,魏衡为方便凑近他,又不让楚时过分排斥,弯膝跪在床边:“阿寺……” 魏衡锲而不舍想为人擦眼泪:“方才是我混球,我不对,我给你赔罪,别哭了,你身子不好,当心亏空身子,你打我一顿,要我如何都好,别哭好不好?” 楚时肩头微微颤抖,始终安静看向床幔深处。 魏衡眼疾手快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我错了,是我混,都是我的错,你哭的我心里难受,阿寺,是我不该胡乱攀咬,你别哭好不好?” 堂堂一国太子,为了哄人,便是到了这个地步,攀咬都能说出。 楚时想挣脱开自己的手,软绵绵的巴掌落在坚硬扎人的侧脸,不似惩罚,倒像奖励。 魏衡心痒难耐的亲了亲那只手。 吻落突然觉察不合时宜,魏衡忙讨好冲阿寺侧脸笑:“阿寺……你理理孤。” “阿寺……” 没将人哄好,胡公便带着三位医者进了门。 第31章 爱我,不能反悔 楚时转头拉了一把魏衡,堂堂太子,跪在床头算怎么回事。 脚踏硌的魏衡膝盖疼,起身时疼的踉跄两步,胡公如今所有心思都在楚时身上,没顾得上踉跄两步又被挤开的殿下。 魏衡有心想刷刷脸,叫自家侍妾不这么生气,面前都是医者,他不仅挤不进去,还被往外赶。 “殿下且在门口稍等,我等为公子施针。” 魏衡:“……” “哎呀,殿下还愣着做甚,快走快走,耽误不得。” “快些啊,快走!” 魏衡怒而不敢言:“……” 无奈只能退出去,眼巴巴看着门口。 张正良听说了这边的事,想着过来劝劝,估摸着殿下应该消气了,当不会撞枪口,这才晃晃悠悠来到院门。 探头一看,台阶上坐着一人,正垂头丧气。 张正良不敢置信瞪大眼,这谁?! 定睛一看,原是殿下! 他随手抓住一人,忙问:“里面这是怎么了,殿下缘何苦恼?” “哦,殿下没忍住脾气凶了林公子,公子不理殿下了。” 张正良持续不敢置信:“就这么简单?” 汉川点头:“原是我伺候公子身侧,如今我都不敢近身,方才见殿下给公子跪了,公子都不理他。” 张正良憋住笑,殿下也有今天,野狼叼回了专属自己的小白兔,筑起高墙,日夜守护,凶劣开始束手束脚喽。 得意吧,我的殿下。 今后可就没有今时往日的硬气了! 张正良得意,张正良仰天大笑,心头舒爽。 楚时的情况急转直下,匆匆被转入药池,魏衡不敢置信的白了脸,愧疚如洪水,仿若下一秒便要将他淹没。 怀中人大口大口呕血,猛然提起力气,弓着背,弹出怀抱,也是为吐出堆积胸口的血。 失血过多的人周身温度迅速往下降,抱着他的人也在抖,他像是被笼罩在黑夜中的猛兽,妄图撕破这种恐惧,嘶吼着,撞击着,挣扎着,却始终找不到希望。 魏衡胸口都是血,他盯着怀中失去意识的楚时,身边热水仿若冰锥,怎么也回温不了那颗心脏。 “阿寺?阿寺醒醒。”他轻声唤着,唯恐惊了怀中人,声线略带颤抖,心脏收紧,血液一时停滞不前。 “别睡,你可听得见我说话?别睡好不好?” 楚时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周围是无尽黑夜,虚妄的让人窒息。 “冷……冷……” 小若呓语在喉咙中翻滚,魏衡强撑着理智,凑的极近方才听清他的话,忙将人往热水中按了按。 楚时眉头依旧痛苦皱着,手垂入水中,吓的魏衡一激灵,忙握过去,俯身轻吻侧颈,以此确定有心跳,这才喘出一口颤抖的气息。 一碗一碗汤药灌下去,也只是堪堪遏制体内蛊毒扩散的速度,胡公额头溢出细密汗珠,秋风苑被被笼上一层压抑,殿下越来越暴躁。 一点轻微动静都会引来殿下如临深渊的凝视,仿若下一秒便要将人拉入无间地狱,不得超生。 下人过的战战兢兢,走路都恨不得踮起脚尖,弓起背。 第四日半夜,楚时终于睁开眼睛,魏衡两日不曾休息,初见他看着自己,脑子发蒙,半晌不曾反应。 空气静置片刻,魏衡这才踢开面前凳子,往外跑去:“胡公胡公!阿寺醒了!阿寺醒了!” 听见动静,汉川忙直起身:“活了活了!张先生,你听见了吗,活了!” 张正良困得狂扒眼皮,闻言一个巴掌呼过去:“快闭嘴吧,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当心殿下听见让你去放马。” 缺心眼玩意儿。 汉川被骂也高兴,就差原地跳一段:“恰,恰恰,恰恰恰……” 胡公确定楚时情况暂时稳住后,便闭着眼睛回去补觉了。 魏衡握着楚时手,大力恨不得揉碎:“阿寺,阿寺,太好了,太好了,我以为,你当真忍心抛下我一人,我还在想,世上怎有如此残忍之人,还好还好……我就知道……” 楚时脸色依旧苍白,他如今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歉意望着他。 魏衡将他冰凉的手搭在自己脸上:“没关系,我原谅你,以后不凶你,也不惹你哭好不好,你……” 当可怜可怜孤,好好活下去。 最后这句话实在影响太子殿下威武霸气的形象,他说不出口。 转念又怕不说出口,这小没良心的毫无顾忌,一时纠结,都顾不上楚时疲惫神色。 魏衡还是决定卑劣一次,若说出,他能为自己考虑一分,便卑劣吧。 深吸一气:“阿寺……”抬眼一看,人又闭上眼睛。 心脏被狠狠撞击,什么想法都没了,他忙凑过去试探鼻息,确定人只是睡着,这才脱力坐在床边。 凝望虚空,魏衡突然笑出声。 他啊,栽了个大跟头。 握住楚时的手轻轻松开,脱力般呢喃:“小病秧子,还挺勾人,孤不管你是谁,从今以后,你只要待在孤身边,好好伺候……让孤伺候。” “孤便不追究你是谁,可好?” 睡着的人不曾回应。 “你不说话,孤就当你应了。” 魏衡点了点侍君鼻子,颇有些不甘:“你捡到大便宜了知不知道,孤是何等人物,以后就是你的啦。” “高不高兴?以后旁人问你,夫君是何许人,你便可挺直腰背,告诉他们,将来的天下共主!” 脑海中楚时傲娇仗势的模样颇有喜感,魏衡乐出声。 “哼,阿寺,爱我可不能反悔,这是要遵守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的。” 楚时动了动手指,眉头轻轻蹙起,恬静的睡颜苍白,许是觉得冷,他往魏衡身旁挪了挪。 魏衡眉梢微动,喜气洋洋勾出一抹笑,故作无奈道:“知道你离不开我,我这不是陪着你,真粘人。” 刮一下侍妾娇俏的鼻头,洋洋得意。 神经松懈下来,魏衡便觉一阵疲惫,从前大战三夜尚且能温酒贺胜的殿下,如今见了内人卧于床榻之间,竟也颓废的想陪他躺个天荒地老。 斗转星移,光景驰西流。 深秋坠下片片枯黄,风一扬,送走了夏的清丽。 魏衡早早让人运送上等狐裘,烫边大氅,接到旨意的内侍监疑惑:“殿下从前都是深冬才用这些东西,秋日这最后一批衣服还没送过去呢,就要这等厚重之物?” 第32章 大事自作主张 皇后倚着贵妃椅:“不管他,连同那批秋衣一道送过去,记得核对尺寸,仔细些。” 内侍监忙应答。 皇后放下手中书信,冷笑声:“这是没给他派济生过去?要这要那,自己不能动动脑子解决。” 小事儿哭爹喊娘,大事儿自作主张,当真是翅膀硬了。 黄公公作为皇后身边心腹,自然知道殿后只是嘴上说说,忙顺着她心意哄道:“哎哟,太子殿下这才多大,正是需要殿后操劳之时,这些年啊,太子殿下只顾着宏图霸业,这不是多亏殿后您从中斡旋,后方坐镇。” 皇后笑骂:“他哪记得本宫做了什么,生怕本宫为难他的侍妾,封封信都在提点本宫,为那孩子铺路。” 黄公公笑弯了腰,褶皱在脸上挤压,挤没了眼:“这点呀,随陛下,您看咱们陛下,十年如一日的敬重着您。” 皇后笑得更开心,爽朗的笑容透过屏风传到外面。 皇帝老远听见笑容,便知自己今日不必小心翼翼,可将步子迈大些。 自信的风拂过皇帝衣角,荡起琉璃采光。 楚时站在原地,任由魏衡笨拙给他穿大氅,来来回回折腾十多遍,不是头发乱了,就是带子断了,待魏衡终于把握住力道,扎了个漂亮的结。 这才算满意,撤手。 太紧张便坏事的太子殿下忘记手指勾着一节带子,这一退,大氅中间漂亮的结眨眼间散开,往后掉落。 连带着束缚青丝的发带也随之如瀑落下,遮掩璀璨容颜。 原是魏衡慌忙阻止,不慎连带青丝之上的浅色发带一起滑落。 楚时快速伸手抓住,递给面无表情的魏衡,弯唇浅笑:“殿下,再来一遍吗?” 魏衡被自己气笑了,楚时好脾气的任由他动作,这让魏衡惊叹同时感慨:“这都十九次了,你竟未不耐烦。” 楚时摇头:“殿下说错了,二十一次。” 魏衡:“……” 低声笑笑:“倒是孤心急了。” 一门心思想于情人面前表现自己,又因容貌乱了心神,竟顾不得徐徐图之,想要一蹴而就,偏偏次次落败。 脸面被摆了个彻底。 战神之名耀眼夺目,是为封狼居胥最好的赞美,魏衡从大头兵做起,其中失败当有千百次。 战场瞬息万变,并未看在他交系生命而心慈手软,网开一面,这造就了魏衡骨子里的争分夺秒,以速胜之,赫赫威名的太子殿下曾经不得的宽容,楚时乐意之至。 他于挂面铜镜中望着男人刚硬面容,眉宇间的不耐浓稠如墨,手下却温柔谨慎,生怕动作太大伤害到他。 “殿下,我站累了。” 魏衡有些不好意思:“呵呵,这大氅有自己的想法。” “那我们坐着好不好?” 他都如此软声哀求,他岂有不应之理。 魏衡将人搂着坐在椅子上,楚时扶住他捏住大氅边边,将衣服归拢,方便他动作。 有了前二十一次的经验,魏衡总算没在出差池,这次系出的结格外漂亮,他拉着楚时转了一圈,确定没有纰漏,这才唤济生为他重新梳头,一切打点妥当,方才搂着人出门。 守在门口卫士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得见如玉般的林公子。 瓷白如玉的半张脸藏在大氅毛毛领下,露出一双眼睛清泠平静,鬓边落下几缕头发,竟是比出水芙蓉更加娇嫩几分。 卫士有些愣神,总觉似有蜜糖自心间过,燃了一把火,后背突然凉飕飕的,他抬眼看去,原是太子殿下冷厉的眸子注视着他,狼王般发绿的眸子氤氲出暴怒。 对入侵领地的人露出利齿,同时将自己的珍宝藏在身后。 离得最近的汉川吓了一跳,浑身僵硬,额头冒汗。 感慨殿下的当真火眼金睛,竟发现了他偷看公子。 魏衡经过所有人时,冷哼,收紧手臂,将人搂紧。 楚时喉咙发痒,喉咙深处仿佛被放了一把小刷子:“咳咳……” 堪堪止痒,楚时便收了声,抬头冲魏衡笑笑。 “很难受?” 楚时摇头:“我没事……咳咳咳……” 喉咙瘙痒随他开口来势汹汹,魏衡扶着他的腰身,为他拍背,俊丽的容颜抹上胭脂色,楚时并未展开手指,顺势藏进了宽袖。 魏衡配合他,并未追究他的手。 “能动吗?不行咱们回去躺着,嗯?” 楚时看向院中盛放的菊花,轻轻摇头,秋风路过,红润的脸色褪回苍白,温声中带着些许调侃:“都快躺的不知今日何夕了,殿下就让我走走吧。” “只许待一刻钟便即刻回房。” 魏衡再次确定两人说好的,今日阿寺难得有精神,便闹着想出来走走,拗不过他,只得同意。 楚时点头:“我晓得。” 转而微笑:“殿下好生霸道,一日十二辰,便只得一刻钟,咳咳咳。” 魏衡将人搂入怀中,企图缓缓入肺冷风。 今日是九月九,各国会在这一日举办赏菊宴,远方亲友争相赶回,重阳团聚,文人墨客挥斥方遒,作文赞秋,畅达感恩,借月神游。 为显皇家与民同乐,楚时会将花木局精心培育的菊花赏给大臣或赞菊文章绝佳者,让其带回家中,寓意普天同乐。 楚时撑不起精神,便躺在魏衡怀中,闷闷说着话:“父亲常说,母亲在时最喜菊,每年的这日,他都是最欢喜的。” 轻浅呼吸打在薄衫,透过皮肉,传入心肺,似猫爪子,闹人的紧,魏衡勾起一抹笑,低吻他额头,却提不起一丝狎昵。 下人搬来凳子放入菊花丛中,魏衡抱着人坐入其中,大朵鲜菊蹭到楚时手中,人比黄花瘦。 “你若喜欢,未来诸年,我都为你举办赏菊宴,邀天下英豪,我们在魏都街道摆满菊,你一出门,就能看到。” “不出门也可,太子府中也可摆上菊,你若欢喜,屋中,床榻边,都可,一睁眼,便是不下床,也能窥得其间二三容貌。” “届时,我若是军中有事,便让正良陪着你,你若嫌他不懂风情,还有母后,母后最赋诗别有一番意境,更是喜热闹,她带着你,不能有不长眼的凑上来,咱们一处一处看。” 第33章 魏太子不懂风雅 “我听说南方的菊各有千秋,颜色多样,阿寺,你喜欢白色的,还是黄色的,还是蓝色?不管你喜欢什么色,到时我再为你挑出一个院子,给你种一片,好不好?” “闲暇时,我挖坑,你浇水。” 楚时张嘴,却觉胸口沉沉,发声得艰难:“……好,种一片,不反悔?” 魏衡将人搂紧,脑袋搭在他肩头:“不反悔,我乐意之至,阿寺,上天将你送到我身边,便是要你与我生生世世的,咱们谁都不能反悔,是不是。” 楚时抬手抚上一旁的菊,北方仅有少数有赏菊的风俗,便只有黄橙这一种颜色,放眼望去,一片黄海,这副景色并不风雅,也不吉利,手中的花瓣细长,迎风招展,却是最有气节者。 楚时想,若是摘了晒干,入了茶,别是一番滋味,可惜,他只尝过入了药的菊,苦涩不堪。 魏衡环抱温暖,便是这深秋,也赤诚火热,入他怀,并不担忧寒冷。 “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冷风中。”楚时一段话念的的断断续续,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听的魏衡心惊:“好,好,这等文雅事也能被你感化出些许颓败之感,便罢了,等你好了,咱们兴致盎然,再念一百首诗,天天念,日日念。” 楚时沉默,强撑起一口气:“殿下!” 不懂风雅! 病入膏肓,魏衡这张嘴,便也不能放他一马。 魏衡听出了楚时话中怨念,低头一看,果然见他瞪着眼,强撑着控诉。 这模样太让人心软,魏衡勾起唇,低头亲他一口。 楚时微微偏头,不理他。 轻阖上眼,平复情绪。 这人就是个无赖,不知悔改,得寸进尺。 魏衡:“阿寺,我喜欢你对我撒娇。” 楚时:“……” 这人不仅嘴毒,心坏,眼神也不好,方才斥责,怎会是撒娇。 楚时复又扬唇笑笑,今日他对自己准备满院菊花,自己难得精神,便不与他计较吧。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看着这满院的菊花,一刻钟到,魏衡将人抱起,大步往回走,楚时不明所以,抬头看去。 “殿下可是有事?”他拍拍魏衡,“将我放在此处就好,待会儿汉川扶我回房。” “不是。” 楚时:“?” “一刻钟,你自己答应的,忘了?”见他满目疑惑,魏衡就知道这人答应只看一刻钟是诓他的,“你是想着,我待会儿就会走,你便能多看些时候?” 楚时:“……” “我……没有。” “可惜了,今日我为陪你赏花,特意推了所有事,阿寺开不开心?” 楚时:“……” 谢谢,他并不开心。 魏衡爽朗的笑传了一路,楚时埋着头不理他,星眉朗目面无表情,薄唇紧抿,随着他的笑声,情绪上来:“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轻轻挣扎,实在不愿面对这恶劣之人。 方才还说欢喜他,如今便见缝插针取笑于他。 许是病急,深入膏肓,楚时心绪格外敏感,听着笑声,竟凭空觉得胸闷,若是此刻有力气,非得打他一拳,板正的脸冷下来,无神的眸子中淬了火。 魏衡闭上嘴,将人放去床笫。 楚时借机拉过被子盖住自己,侧躺,冷冷下逐客令:“你走。” 魏衡摸摸鼻子,后知后觉:“阿寺。” 相处久了,他知道阿寺性格格外的好,如今当真生气,便知是自己过了。 “阿寺,我错了,我不该笑话你,你身子不好,医者说要格外注意,我立刻让人搬两盆进来,给你看够可好?” 楚时转过头:“当真?” “绝无虚假!” 楚时这才转过身,轻轻言语:“我并未生气。” 魏衡敷衍:“嗯嗯,是孤生气,孤不是东西。” 楚时总觉他这话不对,抬眸看去,又被偷香一记,舒朗的笑容再次传出:“哈哈啊哈,想不到,阿寺竟如此好哄。” 楚时:“……” “我不曾生气。”他抿着唇重复,并不想承认失态。 他坚持,始终认为方才幼稚的不是自己,他是克己复礼的太子时,才不会如此不成熟。 话本上说,跟内子相处,他说一加一等于三,那便是等于三,魏衡觉得是这个理,便如此应着:“阿寺说的在理。” 楚时:“……” 突然感觉更生气了。 治疗两个月,第一个疗程基本判断无甚作用,楚时并不意外,平静的接受,倒是魏衡,肉眼可见的阴沉。 再一次楚时吐血时,魏衡忍不住:“孤天天掰着指头算日子,公子还有多少时候经得起你们折腾,从前一只手能提起的人,现如今只要手指头就能挑起,到底……” 楚时握住他的手:“殿下!” 魏衡低喝,扫落一地珍稀物件儿:“喊什么?老实躺着。” “殿下!” 魏衡摔东西的动作一顿,将手中东西放下,背对楚时平复心情。 屋里跪了一地人,各个抖如筛糠,药王谷几位医者面色涨红,抬不起头。 是他们医术不精,也是楚时身上蛊毒霸道。 楚时强撑着身子爬起,温声唤他:“殿下。” 他绕到魏衡面前,纤瘦的身子骨架更加明显,魏衡看了一眼,便仿佛被刺到一般移开眼,呼吸沉重。 “殿下?殿下,殿下,看看我。” “身无二两肉,有什么好看的?”魏衡没好气的侧了个身。 楚时轻轻笑,扶住他的肩头借力,歪头,眉梢微动:“殿下若是喜欢那等女子,何至于如今浪费时间。” “我不是那意思。”魏衡叹气,将人搂进怀,“抱歉,方才是我口不择言。” 跪地的这些人啊,都是个中翘楚,轻易得罪不能。 张正良踏进一只脚,闻言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不敢置信殿下竟说出如此示弱之言,哪次殿下发火,底下人不得提起一百二十份心,小心伺候。 缩回这只冒昧的脚,张正良往后退两步,低眉垂手,竖起耳朵,幸灾乐祸。 楚时生动的眉眼骤然灰暗,顺势躺回殿下怀中。 轻哼,浑身绵软无力,方才几句话已然耗尽了周身所有气力,魏衡接住他,将人放回床榻:“逞什么强,孤发火还能伤到你不成。” 第34章 是我对不起殿下 他自称孤,便是没有消气。 “你们都下去吧,汉川,扶胡公下去好好休息。” 一群人退下,楚时这才看向魏衡:“殿下,我有些冷,你陪我躺躺好不好?” “孤没空!” 魏衡起身,脱去外衣,很是勉强的将自己放入被中,被衾是上好的棉被,其中却无暖意,靠近楚时,方觉一点温度。 魏衡将人按进自己怀中,手上动作难免粗鲁。 楚时靠着他:“抱歉,殿下。” 他知魏衡心急,日复一日的看不见希望,死神的宣判越来越近,曾经的楚时,比魏衡更加感同身受。 魏衡沉默,半晌才问:“为何抱歉?” 楚时拉长语调,想带调侃,却被周身死气分裂的七零八落:“抱歉啊,抱歉没有早点遇到殿下,抱歉,不能给你一个康健的阿寺。” 喉咙涌上腥甜,楚时却不想管:“殿下,我曾经也惶恐过,也庆幸着,庆幸没有所爱,不必让他为我牵肠挂肚,可惜……” 方要尘埃落定,杀出个挚爱。 “日后若是……咳咳……咳,咳咳咳,尘土有归,尽管不圆满,也并无怨怼。” 魏衡搂着他,为他擦去唇边满脸血污。 “不怨怼,我很是欢喜,会将你放在心间,会与你长相厮守,不会怨怼。” 楚时感受着脸上摆弄手指颤抖,有心安抚,却提不起劲。 “殿下……我……唔!咳咳……”我心悦你,却愿你不悦我。 往后峥嵘岁月,无极大道,心中念着一亡人,该有多难过。 “你你,为孤再撑一会儿可好?魏都每年都会举办冰嬉赛事,孤年年都是魁首,今年,阿寺看看好不好,你就做于楼台之上,为我呐喊,见证我的荣耀。” 楚时点头:“……好……” “我为……为殿下擂鼓,为殿下题……诗。” 十指终于紧扣。魏衡亲吻他额头:“阿寺是君子,一言既出,可不能毁约。” 许久不曾听见动静,魏衡侧头看去,人已经闭上眼,嘴角流出艳红,魏衡熟练将它擦去,命人将帕子送去烧掉。 他喜欢阿寺允他诺言,也欢喜允阿寺诺言,若这诺言能牵住阿寺,他会日日虔诚,万不会忘记。 楚时几乎每日咳血,人日渐消瘦,夜里翻身,魏衡时常听见骨头摩擦声。 心惊探查,是他不愿面对的场景。 年关逼近,魏都来了人,问殿下何时启程班师回朝,魏衡抱着难得入睡的侍妾,哄着说故事,命人将传信者丢出城。 三日前,楚时开始一晚一晚的疼,整宿整宿睡不着,从骨头缝中刺出了刀子,疼得人鲜血淋漓。 初时靠着麻沸散还能忍着,往后久了,魏衡发现他的作息出了问题,方才察觉,急忙唤了医者,还是疼的厉害。 疼虽一时不要命,却远远超出身子承受范围,怕吵醒整日守着他的魏衡,楚时压抑着疼,放轻痛呼声,流尽满脸泪。 身子战栗颤抖久了,四肢便开始抽筋,全身的疼与经脉疼混合缴紧,往往能疼晕,楚时方才松一口气。 陷入昏暗的身子坠入衣衫温暖,脸庞湿润,是自己的泪? 如此又是两日,一碗一碗汤药下去,并不见丝毫起色,魏衡只能眼睁睁看着楚时脸颊凹陷,眼下青黑,手背上的骨头清晰可见。 魏衡出门见人,身后脚踝划过衾被的声音淹没于无声,床幔下轻轻颤动。 太子殿下越来越平静,唯有眼底酝酿的雷霆能看出人有多紧绷,张正良与周瑜城前来探望过林寺,望着瘦的吓人的公子,几个大男人由衷觉得惊吓。 风华绝代如枯骨红颜般,短短几日,耄耋丑态,仿若变了一个人。 楚时垂下眼,魏衡命人将床幔放下,将将人丢出去,谢绝旁人探慰。 又是一夜,楚时将自己蜷缩,泪水大滴大滴的掉,不管何种动作,都让自己疼的死去活来。 背后猛地抱过来一具炽热的身子,楚时身子僵住,他能感受到身后之人也在颤抖,压抑的痛苦并不比他小。 也是,同床共枕,他如何察觉不出自己的异样,只是无力回天,独自自责罢了。 楚时咬着牙,气若游丝,努力调节气息,让他听上去正常些:“……殿下……为何还不睡?” 身后颤动的更厉害,有热泪滴在楚时脖颈,楚时背影微僵,转瞬卸了力,他牵动嘴角,扯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笑:“我……不疼……” “嗯,我抱抱,阿寺睡不着,我抱抱……抱抱就能睡了。” 楚时闭上眼:“……”好。 天光微亮,楚时整个人仿佛水里捞出来一般,大汗淋漓,沾湿了枕巾,魏衡沉默抱他洗漱,手掌中的肌肤更硌人。 平日这个时候,楚时未醒,自然也不会睁开眼睛。 魏衡为他穿衣的手一顿,什么都没说,将人放回床榻,转身离开,门关上,脚下一个趔趄,朝后倒去,若非侍卫扶着,恐怕太子的形象便没了。 “殿下!殿下保重身子啊。” 皇后听闻太子所为,将太医院三分之二的太医送往万崇关,重金之下,各地医者络绎不绝赶至关内。 秋风苑放开大门,魏衡遭遇好些次刺杀,所幸大军镇守在此,不曾伤及要害。 楚时对此一无所知,疼痛沉沦间,他怨恨起了活着,若是…… 魏衡声音由远及近,楚时停住思绪,低啜出声。 “传孤令,命宣国所有巫医全部前往万崇关,违者格杀勿论。” 张正良脸色发白:“殿下不可啊,这……” 对上魏衡失神的眸子,他劝诫的话始终吐不出口,做,殿下势必会被天下人唾骂,不做,殿下这一生,恐怕都不会原谅自己。 初次怦然心动,便是要命,只能感叹命运弄人。 魏衡望向他,平静问道:“你说什么?” 张正良退后一步,脖颈凉凉,他心惊胆颤的后退:“……遵命!” 直到那阴冷眼神离开,张正良这才敢大口喘气,差点,脑袋掉进裤腰带。 又一批医者入府,其中便有李冬柿,楚都东宫御医,司空御扮做药童,格外邪乎且不和谐的组合,两人竟不觉不对。 楚时见这人高马大,怒目圆睁的药童,一时以为花了眼,直至李太医搭上脉搏,这才悠悠叹了口气。 第35章 殿下时日无多 汉川怀疑的目光一直落在司空御身上,待人问诊结束,两人便下了狱。 李冬柿气的吹胡子瞪眼:“都说了,让你低调些,收敛旁人欠你钱的模样,这谁看不出你有问题。” “我忍不住,我看见那厮便恨不得弄死他!” “那你为何跟来?” “我担心殿下。” “那你又为何怒目圆睁,恨不得打架?” “我忍不住……” 李冬柿:“……” 听说朝堂上武将吵不过文官,他是万万不信的。 冷静下来的司空御压低声音道歉:“其实我很克制的,就在进门的那一刻瞪了一眼。” 李冬柿:“……” 李冬柿微笑:“那我该不该夸一夸将军?!” 司空御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倒不必。” 李冬柿:“……” 若非这厮武艺高强,混入万崇关的人不多,其他人都有事,他是万万不能与他合作的。 晦气! 这会儿不是吵架时,李冬柿心急如焚:“殿下时日无多了。” 李冬柿一敲手心:“不成,我得出去,公子身子从来由我调养,那些人医术再好,都不敌我了解。” 极目四下,是阴冷的墙壁,牢门,仰头也探不得天明的牢笼。 看到这,李冬柿狠狠瞪了司空御一眼,莽夫! 楚时今日起了身,身上依旧疼,但是他得等殿下回来。 魏衡只是出门打个水,给楚时擦身。 “怎么起来了,可是想去恭房?” 楚时靠在床头,昏昏沉沉:“殿下,今日那位医者,放他出来吧。” “为何?” “那是我在江南时,府中养的医者。” 魏衡点头,不曾问更多,此刻再多的消息,都比不得怀中人活着。 有李冬柿的加入,楚时的确很快缓解了疼痛,疼痛退却的那一瞬,楚时脱力般躺在榻上,大口喘息。 仿若回光返照般,楚时瞪大了眼,泪水划过眼角,缓过这阵,放松的身子这才动了动手指。 魏衡清退所有人,搂着楚时泣不成声。 这半个月的折磨,让魏衡崩溃,身心疲惫,他在想,若非要如此疼下去,何不给他一个痛快,何必如此折磨他。 夜半三更,楚时疼的咬住被角颤抖,魏衡何尝不是紧绷身子,一夜一夜陪着。 他在伪装呼吸,他也在伪装很好。 楚时力竭,抱着他的大脑袋:“殿下,你瘦了。” 魏衡不说话,他将脑袋搭在楚时肩头,感受硌人的骨头,仿佛自己一用力,便会断掉:“阿寺也瘦了,瘦的一点都不好看。” 楚时勾唇,声音绵长无力:“那怎么办呢。” 魏衡轻笑:“是啊,那怎么办呢,不如重新找一个,待我看看,谁能比得上我那侍妾容颜,便纳了做太子妃,阿寺觉得如何?” “那殿下恐怕要失望了。” 殿下曾说,他容颜举世无双,便是那第一美人,也自惭形秽。 魏衡低低笑出声,“岂会?明日孤便能带给你看看。” 楚时点头,格外困倦,软绵话语低不可闻:“那我便帮殿下看看,那人何等风姿,竟让替代殿下的念念不忘。” “嗯,睡吧,明日便让你看。”魏衡低头吻他:“必定容貌惊人。” 人睡熟后,魏衡这才让人进来把脉,确定公子身子疼痛消散,这才狠狠松了口气,他略微佝偻身姿,步履维艰,瘫坐梨花木椅上。 眼神放空,攸然,泪流满面。 七八十位医者围在一起讨论病情,那场面堪比奴隶市场,叫卖声此起彼伏。 遇到不同见解者,又有不通之法,两位老者不惜大打出手。 魏衡站在门口,觉得他说的格外有理,另外一个说的也没错,中间这位更是一针见血。 内容都是一派大好。 张正良站在一旁小心翼翼觑着殿下脸色:“殿下不进去?” “还没分出胜负呢,急什么。” 张正良:“……” 行吧。 这两天的殿下总算有点人气儿。 一时半会不可能吵出结果,魏衡转道去了书房。 他不着急,这群人总能吵出个结果,有了结果,他的阿寺就不疼了,就有救了,便再不会日日咳血。 楚时强撑着身子,惨白面容呈颓败之气。 他唤了人给他拿一本书。 手上力气吃不消,书册几次掉落,无奈只能让汉川换一本:“换本薄的,轻的。” 寥寥几字,几乎用尽周身力气,他粗喘着,靠在床榻边休息。 汉川不敢当着楚时面抹泪,死死压着泣,不敢抬头。 守在外间的是两个小丫头,姑娘年纪小,受不得满屋的药味,没了压力,便出门去了。 管家曾抓到一次,说要将人发卖出去,恰巧惊醒了楚时,让两人逃过一劫。 …… 密影卫等候多时,手中捧着一幅画像:“殿下,云禾幸不辱命,这是太子时的画像。” 魏衡点头:“放着吧,再去查查,李太医和他身边那药童,是何来历?” 张正良见殿下恍惚,提醒:“殿下,李太医身边书童便是云州时,林公子身边属下中的领头者,一行人出城后,跟随殿下一段时期,便自宛城转道,属下派人跟了一路,确定一行人进了江城,方才作罢。” 魏衡点头,适才想起,是有这一回事,随手将云禾呈上来的画像扔到一边:“下去吧,孤有事再唤。” “殿下,可要将人审问一番?”亲卫问道。 李大夫被放出是因着林公子的身子,这药童却是结结实实关至如今。 前些时候还会瞪着眼,也不说话,就用眼神凶人,这几天便背对着旁人,也不说话,也不怎么动。 “阿寺如今危在旦夕,既是他的人,你们便小心伺候着,这些事,日后再说。” 林公子的情况,的确不适合在受刺激。 快速处理完公务,魏衡将满屋的谋士赶出去,回了院子。 楚时已经醒了,正倚在床头看书,便是薄的轻的书册,他依旧握不住,汉川便将棉线拆了,让公子一张张的拿。 午后楚时道了声谢,便一直在看书,途中问了一遍殿下在何处,下人添了一回茶,便再无吩咐。 楚时面色依旧苍白,人也瘦的厉害,如今瞧着唇边红润不少,精神些,床边放着冒着热气的茶水。 第36章 那殿下记三年可好? 许久不见人如此,倒是有些不习惯。 魏衡快走两步,将他手中书拿走:“身子好些了?看书伤神,好好休息,待你好了,再看也不迟。” 低头瞄了一眼书名,轻笑声后调侃:“哟,《太公兵法》,阿寺这是想通了,要随我参军?” 楚时眼巴巴看着那本书,显然意犹未尽,闻魏衡又道:“从军要重头来过,大头兵可不好做,不如阿寺贿赂贿赂我,兴许孤一高兴,便提你做帐中军师。” 帐中军师,也叫军中解语花,是军中将士调侃军妓的戏言。 魏衡逗他,眼神揶揄。 换作平时,阿寺该气红了脸,斥责他不知羞,再狠些,用拳头砸他,挠痒痒似的。 粉颊玉面,眼含秋波,横眉冷对,格外好看。 确定魏衡一时不会将书归还,楚时抬眸看他:“那殿下要我如何贿赂?” “这便是你该想的,求人办事,哪有被求者提要求的,这不叫贿赂,这叫贪污,是要受重刑的,阿寺舍得自己的如意郎君受重刑?” 楚时顺势靠近他怀中,笑道:“准许殿下今晚上我的床?” 这不阿寺会说的话,更像是话本之道。 魏衡陡生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一幕,如何像极了经验之谈的话本中,男子出言不逊,被夫人赶出门前的试探?! 这是妥妥的套路,难不成,是自己的话本?! 他将话本处理的很是妥当,不能被人看了去才是,阿寺怎么…… 魏衡偷瞄楚时脸色,似是看见了高深莫测,心头发虚,眼神四下搜索。 他识时务,忙道:“罢了罢了,若你真要,我还能不许?谁叫我宠你。” 楚时弯唇,顺势用些力气,将枕头下的话本拖出:“殿下方才看什么呢,是在找这个吗?” 魏衡瞳孔地震,内心山呼海啸,忙伸手过去:“快还给孤,这等东西登不得大雅之堂,有碍观瞻,孤帮你丢掉!” 往后一甩,书页中交叠的四只脚一晃而过。 楚时抬眸看他:“那本书是殿下的?” “不是!” 眼神坚定,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便就是不敢看楚时。 甚至倒打一耙:“阿寺,不是孤说你,那等东西,如何能入眼,下次可不能再看,话本伤身,当心身子。” 楚时:“……” 魏衡被他看的心头更虚,他怎不知,自家小侍妾这眼神竟如此厉害,吓人的紧。 楚时用手推他,笑容敛了个干净:“殿下讨厌,今晚我不想与你一道睡。” 魏衡一听,这如何使得,搂紧他,大咧咧承认:“不成,我只是看了些话本,何至于被赶到客房,你此言太不讲理,我不接受,再者,你身子不好,孤不给你暖床,被衾冷寒,你如何受得了?” 楚时方才抽书用光了气力,此刻藏在袖中的手颤抖,手臂阵阵发酸。 许久不见人说话,魏衡自觉这茬过了,搂着人开始长吁短叹。 济生侯在门口,听着里面交谈,禁不住热泪盈眶,这才是殿下啊,前些日子行尸走肉的模样,当真吓坏了他。 “我当真是殿下捡来的?”楚时缓了些气力,悠悠问道。 魏衡:“……” 电光石火间,那医者与药童的存在骤然闯入思绪。 当真是急糊涂了,既知李大夫是阿寺属下,那药童眼熟,便知自己抢人说成救人必然会被戳破,都怪这些时候提心吊胆,竟忘了如此重要之事。 楚时疲累,却强打起精神。 他以为魏衡不放他走,是觉身份有疑,这才百般纠缠,原是见色起意! 楚时轻笑:“我竟不知,殿下还是演戏好手。” 魏衡笑眯眯的看他,很快讨饶:“自然,若是给孤一片天地,还能给阿寺表演铜雀春深呢。” 油腔滑调! 楚时沉下脸,推开这人。 “魏朝濯……咳咳。”魏衡给他拍背,“哎,在呢在呢,你别生气,阿寺大人大量,就饶了我这回,嗯?” “你……你……你无赖!” 楚时憋红了脸,这才骂出一句。 这话不痛不痒,似是调情,魏衡只觉享受。 “是是是,我是无赖,我混蛋,我下作,我欺骗了你,我不是东西。” 魏衡讨好的看着他,楚时眼尾带红,眸中水雾霎时成珠,要落不落挂在睫毛上,秀丽的面容因为愤怒染上了一层红,像是夏日最解渴的朱果,让人想咬一口。 喉咙滚动,魏衡眸底幽深,蠢蠢欲动。 如此生气,想来也不能比之更生气,不如……咬一口? 楚时左右看看,想找个戒尺揍他一顿出气,又觉不似君子所为,魏太子也不是他的学生。 方决定拍他一下,全做惩戒,眼前便出现一把通体雪白,寒光阵阵的宝剑:“阿寺若是实在生气,孤让你刺一剑,如何?” 魏衡捧着剑,小心翼翼的盯着他,生怕人因动怒旧疾复发。 楚时望着他眼底的担忧,骤然泄了气,声音软而轻:“哪有人主动挨罚的。” “你可知,在学堂上,被夫子教训是极大的过错。” 魏衡汗颜,是吗? 太傅追不上他。 魏衡深叹口气,跳过这个话题:“不生气了?” 楚时点头,眉目间平静祥和,不见一丝怒意。 魏衡反应过来,楚时怎会怒而落泪,恐怕是演戏骗他的:“好啊,阿寺学得如此坏,竟是骗孤。” 楚时靠近他,捂着胸口,方才的鲜活仿佛一下子被抽离,只剩残躯败体:“那殿下会记仇吗?” 魏衡挑眉:“自然,待你好了,孤得加倍讨回来。” 微凉的手指搭上来,魏衡心间一颤,忙回握住:“阿寺,手怎得如此凉?” 上品宝剑掉落在地,崩坏两颗价值连城的宝石。 “那殿下,记三年可好?” 魏衡身子一僵,楚时眼底清澈,似清泉,流淌着平和的气节。 魏衡却不似他接受如常,缓缓错开楚时看来的视线,那双久病之后凸现的更加大而圆的眼中无端让人焦灼,暴躁。 他不愿看,脑中却处处是灰败:“好,记三年,五年,十年,记一辈子,等你老了,我便说给你听。” 楚时定定看着他,静静展颜:“……殿下。” “不许说那等言语,孤不喜欢,阿寺就是该长命百岁。” 第37章 那是国之根本啊 楚时点头:“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魏衡双目赤红,他盯着楚时,一字一顿:“没有如果,你若是敢离开孤,便是那碧落黄泉,你都不会安生,你休想!舍孤而去!” 楚时从未见过如此偏执的魏衡,知晓他接受不了,便不再说这种话:“殿下,我不说了。” 魏衡望着他恢复惨白的唇色,恨不能将床边的热茶盯出个洞。 千两一克,如此废物,便是一点唇色,都点缀不好。 宣国为首的巫医最终敲定了一个方子,只是,这方子需要三种药材,其中两种极其罕见,且不知效果如何。 若成了,皆大欢喜;若不成,楚时再无试药机会。 “哪三种药?” “鹿灵宝,千年灵芝,龙珠。” 李冬柿与张正良对视一眼,很快移开,两人同款神色震惊。 鹿灵宝:楚都神物。 龙珠:魏都国宝。 先夏分崩离析,天下为争正统血脉,打的不可开交,最终以如今的五国共分天下为结束,究其原因,便是凭着神殿供奉的几种物件。 轩辕剑碎,世间再无人皇,此后君权神授,神殿中放置的几种神物便是落于人间的权柄。 楚时自然是不信的,不然也不会顶着各方压力废除人畜献祭制度。 魏衡也头疼,那龙珠放置于九星塔,看得见,拿不下来啊。 魏都的九星塔用人骨筑成,其中放置着魏国百年来有名有姓的家族众人的尸骨,上至皇族,下至黎民,祖宗尸骨都用来修炼九星塔,说是魏朝宗祠也不为过。 九星塔高六十四丈,深入云霄,且无路可登顶,当初建造这玩意就没打算让龙珠再现世。 见魏都太医看过来,魏衡当即沉下脸:“此法行不通,重新想,若是救不活孤的侍妾,你们都得陪葬!” 这…… 巫医各个脸色煞白,跪地称是。 甩袖离开的魏衡头疼的厉害。 怎么把那破珠子拿下来,总不能推倒祖宗尸骨吧。 那都不用天下人出手,父皇一人便能抵过千军万马。 张正良相伴魏衡多年,知道他方才那番话不过是哄太医玩儿的,人估计正琢磨怎么将东西拿下来,故而忙劝道。 “殿下,那是国之根本啊,您……” “嘘!闭嘴,一颗珠子而已,没了便没了,它当真能上天不成,孤得国家,当在我魏氏儿女手中千秋万代,那破珠子有屁用,你瞎嚷嚷什么,没看见那群老头眼珠子都快崩到孤脸上。” “这不是怕殿下毁了九星塔嘛,那上面可是有我张家先列,万不能损坏的。” 魏衡不耐烦回头:“你烦不烦,孤就踩两脚怎么了。” 他当真打算拿! 张正良瞳孔地震,尖叫出声:“不行!” 那可是列祖列宗,不能冒犯。 他心急如焚:“殿下,说不定有别的法子,您不能对先列不敬,那上面可是还有历代帝王的尸骨啊,您难不成要冒犯祖宗?!” 魏衡想了想:“孤以为,为了孤的心身健康,孤的心上人万世安康,他们是愿意的。” 愿意个屁! 若非没有棺材板,这会儿列祖列宗已经愤而起身,打上门了。 “我不愿意!” 周瑜城飞奔过来,满眼拒绝,君臣之礼都顾不上:“殿下不可,那等冒犯祖宗之行怎么能做,古往今来,没这道理!” 魏衡:“……” 他是哪里表现的很愿意吗! 张正良脑子转的快,秉承着死道友不死贫道,先挑难得让殿下折腾:“殿下,巫医不是说了还有鹿灵宝,比起龙珠,当是鹿灵宝更加困难些。” 魏衡心觉也是,转身琢磨鹿灵宝去了。 周瑜城还要追上去再劝,被张正良抓住:“你去做甚,好了,回去了,别添乱,小心殿下罚你种地去。” “不成,我得与殿下掰扯掰扯,他不能如此做。” “好好好,行行行,殿下听见了,殿下应了,将军安生些。” “张先生……先生……张正良,你别拉扯我……” 冬小麦可以播种,这些天殿下正愁找不到人呢,周瑜城往前凑,还唱反调,不是摆明了让殿下撒气。 “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快走!” “你别拉我,撒手,放开,哎,我可动手了啊!” …… 楚时闭目思考,片刻睁开眼,在书上指出几个字,候在一旁的李冬柿抿紧唇,很快点头,请了脉,便离开。 回到房中,便立马按照殿下说的,为吴国太后送去了消息。 慕容潇月接到安插于楚国的暗报,说是有了鹿灵宝的消息,五国虽各持神物,鼎立守望,但谁不想集齐神物,正统所归,天下归一。 是以各国才会将手中神物藏的如此严实,如今得知楚国神物所在,岂能不让人激动。 同一时间,魏衡也收到消息,得知慕容太后钦点一千密影卫前往楚都,听说与鹿灵宝有关。 他看着桌上的暗报,蹙着眉,他需要鹿灵宝,鹿灵宝便有了踪迹,未免太过巧合。 未等深思,汉川便跌跌撞撞跑来:“殿下,殿下不好了,公子又吐血了,呜呜,殿下您快去看看,公子身子凉的可怕。” 魏衡手一抖,手中毛笔落下大条划痕,沾污了纸上密文。 顾不得其他,魏衡大步往外走,跨过门槛时踉跄脚步,险些摔倒。 魏衡低头望向手中密文,将纸揉碎,大步离开。 楚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胸口位置平坦不见一点起伏痕迹。 魏衡心脏仿佛被狠狠一捏,疼的厉害。 “……阿寺?” 魏衡握住楚时,微凉手指如秋风,攀过衣衫夺走体温,让他不敢触碰,这并非一个正常男子该有的体温。 “传孤令,调动楚都所有暗棋,暗中帮助慕容太后夺得鹿灵宝,待时机成熟,抢过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太医午时方才离开,此刻又被唤了回来,公子情况急转直下是他等未曾料到的,如今已然顾不上蛊毒。 他们需留住人命,再谈其他。 秋风苑的银子流水般出去,短短几日,便有百两黄金,这可是太子府一年的支出,愁的济生每天都在叹气。 好在这流水的银子花出去,效果立竿见影,楚时的情况勉强稳定,第四日便睁开眼睛。 第38章 阿寺不自知啊 魏衡将人护的紧,即便人醒了,也一宿未睡,絮絮叨叨与他说着话。 楚时怜他瘦了许多,暗中让李冬柿加了许多滋养身子的药,强撑着身子下地,见魏衡进屋,笑道。 “殿下不必担心,我当真好了许多。” 魏衡沉默着扶他回去,不知信不信。 楚时倚靠在他怀中,疲惫阖眼,乘机扔掉袖中染血手帕。 菊花褪去风华,梅花冒出点点嫩红,地上结了一层冰,白茫茫的延展到床边。 檐下挂了一排亮晶晶的冰棱,燕子将窝往里挪了挪,一声声稚鸟叫声不时在晨间响起。 屋里烧了地龙,窗户糊了一层棉花,地上毛毯是上好的羊皮,帘前厚厚一层蚕纱中冲了棉花,魏衡推开门,撩开五道纱幔,寒气随着他的动作蜂拥而入,又被屋内热气逼退。 在外间将身子捂热,魏衡这才往里走:“阿寺。” 楚时放下书,望向疾步而来的男人:“殿下。” “看,昨个儿开的,可喜欢?”魏衡将背在身后的手探出,手中梅花往前伸一些,让他也感受些梅的清冽香气。 梅枝上的霜被屋里热气融散,正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珠子。 “好看。” “汉川,将花妥善放着,让你家公子高兴高兴。”魏衡将东西递给汉川,坐到楚时旁边,“在看什么?” “话本,殿下藏起来那些。”顺手将擦手的帕子递给魏衡,“殿下擦手。” 魏衡:“……” 他没好气的接过帕子,囫囵擦完。 他记得自己藏的格外谨慎:“你到底是如何找到这些的?”一个病人,拖着病体,总能准确无误想到那些犄角旮旯的书籍。 便是与他同心,也不该用在这等地方。 魏衡沉下脸,眼神警惕,搂过楚时腰身,狠狠亲了一口:“说,你是不是跟踪孤,不然怎得如此清楚?” “殿下……”楚时睫羽微颤,往后退些,闻言好笑,“殿下是指床头?” 魏衡挑眉,眼神指责。 “嗯?谁家好人找东西还翻床头的?” 楚时看他,确定他当真不知缘由,不禁更觉好笑:“殿下。” 魏衡直视他眼中的讶然:“怎么?孤该知道?” 汉川本打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如今实在没憋住提醒:“殿下,公子是您枕边人。” 放床头只能防住旁人,枕边人如何能不知晓,便是晚间公子睡下,殿下蹭不到公子枕头,或不枕殿下枕头,魏衡都是一阵抱怨,如今怎不通呢。 魏衡恍然,怔愣,跨脸:“……” 楚时笑出声,笑声渐大,逐渐放肆:“哈哈。” 魏衡望着笑得身体发抖的侍妾,微微弯唇,挥手清退下人,没好气询问:“有这么好笑?胆子大了,都敢嘲笑孤。” 楚时呡一口清茶,水眸清润:“世传殿下英明神武,聪慧过人,是难得的不世之人,竟也有迷糊的时候。” 魏衡挑起楚时下巴,仔细端详:“一遇动人心魄,日久撩动人心,如今生死同衾,此后百年相伴,生生不散,阿寺对自己到底不自信啊。” 楚时轻拍他手:“中人之姿罢了,殿下抬爱,说来,当是殿下沉迷美色,荤素不忌。” 魏衡乐于承认,甘之如饴,轻叹:“阿寺这张脸,当真不曾让人心生歹念?” 楚时摇头,停顿又点头:“殿下算吗?” 魏衡:“……” 楚时说话很慢,答话停顿,语气更难,大约是数着滴漏,一滴一字,魏衡尤其喜欢他唤自己“殿下。” 缱绻勾人,柔肠百转。 便是这刺人的话,也说的人心痒痒。 魏衡扬起明媚笑容,大方承认:“算!怎能不算?世之珍宝,谁人不想采颉,我不过一俗人,自然贪念风花雪月,红烛帐暖,食色性也啊,阿寺可不能怪罪于我。” 他逼近,笑容更加明媚。 楚时捻起一块糕点,喂进这人嘴中,阻了他靠近:“殿下该去书房了。” 这场博弈,终是楚时收了劲,避其锋芒。 让五国闻风丧胆的魏太子,当真不好对付,便是那脸皮,便无人能敌。 魏衡大口将糕点叼走,囫囵咽下,端起桌上清茶饮尽,叹声:“茶不错。” 就是这糕点噎得慌。 楚时瞟了一眼,耳廓微红:“嗯。” 那是他喝过的。 魏衡仿佛没看见楚时羞涩,看向桌上放的话本:“你平日不看这些,怎得今日有这兴致?” 楚时将通红的指尖往袖中藏了藏:“藏书阁中的书大多耳熟能详,便随意看些打发时间。” 魏衡:“书房藏书多,晚些时候,我让项燓给你送过来,济生过来带了许多逸闻趣事,大多是游记,你若是无聊,便看看,当个解闷玩意儿。” 魏衡府中并无姬妾,理账都交给了济生与王泉,如今不同了,林寺既做了太子府的人,便该接手太子府中内务。 “你身子不好,待你好了,府中中馈便全权交由你,劳请夫人费心。”魏衡话说的客气,极符合大魏律法。 只是这语气轻佻的很,总说的楚时不愿搭理他。 大魏帝后同治,自然也有分工,帝王镇前朝,帝后理后宫,地位同等,忙不过来时可互相帮忙。 楚时望向他:“殿下,这不合规矩,唯有正妻可与殿下同尊。” 魏衡不在意,调侃他:“这有什么,你都快爬到孤头上了,还怕不合规矩?” 楚时:“……” 这是什么话,触及魏衡暗示性极强的眼神,楚时红了耳,移开眼不理他。 魏衡再说,楚时便不再答,眼神也不愿分一个。 “好,好,我不该轻浮,林公子别生气。” 可别将自己气出个好歹。 楚时起身,往屏风后走去:“殿下还是回书房吧,那里需要你。” 言外他想眼不见为净! 魏衡:“……” 得,他这张死嘴?! “阿寺?当真不理我了?好生让人伤心,阿寺从前都是眉眼含笑,眸中情意盯着孤,似要将人看成水,如今日子久远,便不愿意再多看。”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孤竟摊上这么个寡幸之人,只怪孤看走了眼,不知阿寺……” 楚时额角抽搐,忍无可忍:“殿下!” “如何?” “我不曾如此。” 第39章 皇后让他回宫过年 年关逼近,宫中的折子催了四五次,各地藩王陆陆续续往国都赶,唯恐慢谁一步,便失了表忠心的先机。 唯有太子,不紧不慢,整日与房中人厮混,望着那双淡漠的眸染上红,他格外兴奋,尚不准备动身。 魏帝从折子中探出头,眼下乌青,神色憔悴:“太子还没回来?这都什么时候,他不回来,朕岂不忙死。” 不成! “让密影卫再去催,堂堂太子,围着个男人是何道理。” 想到什么:“等等。” 皇帝直起身,走到龙椅下方,打开其中暗格,将其中一个不起眼的桃木盒交给内侍监:“让他老实些,别打九星塔的主意。” 魏氏皇族各个情种,魏衡也不例外,若是不将真正的龙珠给他,那混球说不定真能将九星塔炸了。 内侍监谨慎应是。 魏帝回头看向满桌折子,牙酸:“来人呐,去告诉皇后,便说朕事务繁忙,突闻太子久不回京,抗旨不遵,气晕了。” 内侍监:“……” 他委婉提醒:“陛下,您前些时候已经用过此等借口,殿后让您想想天家颜面,莫要让人笑话。” 就为了不批折子,又是生病,又是牙疼的,殿后那的折子也不少,更何况,不是有一份送去了太子那。 若非车马慢,斥候运送有上数,陛下都恨不得将折子全丢过去。 比起那些个藩王每天要处理的事,陛下需要料理的已经极少了。 魏帝瞪他一眼:“朕有分寸,你且如此说便是。” 内侍监:“……” “是。” …… 魏衡看着随圣旨一同而来的粉色龙珠,与一旁谋士对视一眼。 保险先问:“九星塔无恙吧?”他虽动过九星塔的心思,真出了事儿,心头难安啊,梦里岂不人来人往,逃亡千里。 无人回答,张正良看向房顶。 许久,才闻密影卫板正回答:“没有!” 在场之人松了口气,列祖列宗保住了。 魏衡感叹:“父皇当真英明神武。” 张正良:“陛下智勇双全。” 钱老:“陛下未卜先知。” 周瑜城:“陛下高瞻远瞩。” “陛下诡计多端……” 书房一时安静,魏衡带头,众人一齐转头看向最后发言之人,是韩光。 韩光脸上写满了英雄所见略同,眼神钦佩,仿若找到素未谋面的知音,魏衡摆摆手:“孤听说韩先生前些日子感染风寒,应当好生休息才是,来人,带先生下去。” 项燓瞬间出现门口,面无表情指挥身后亲卫将人带下去,转瞬又离开。 “你们也退下吧,东西交给太医,周瑜城,你持孤玉牌,将第三营调过来,给孤将秋风苑围了,一只苍蝇都别放出去。” 张正良:“是!” 国之重宝在此,若是出了差池,魏衡这太子便做到头了。 魏衡急步回到屋中:“阿寺!” “嗯?”楚时迎出来,被魏衡抱了个满怀:“阿寺!你有救了知道吗!我拿到了龙珠!父皇送来的!开不开心?啊?开不开心,孤开心死了!哈哈哈……” 魏衡语气难掩激动,他搂紧楚时,大力的恨不得将人揉进骨子里:“阿寺!” “我在。” “林寺!” “殿下我在。” “阿寺啊,我的阿寺啊!” “嗯,我在。” “我就知道,像我这种天之骄子,未来的天下共主,甘愿舍弃万万年荣华富贵为你求一时安康,老天有何不能同意的。” 魏衡絮絮叨叨的说着:“我与福安道观那老头做了交换,我将寿数一分为二,他竟然要加钱!” “你说说,一出家之人,竟将钱财看的如此之重,实在不妥,孤留着银钱,那可是三军的粮草,他诓了去,便是花天酒地,作风不正。” “孤便骂他,结果他竟想多收我一两银子!真真不厚道。” “若非孤有求于他,改日便叫人偷摸着夜,给他道观砸了。” 他如今有了内人,哪有那么多钱给他加。 最终讨价还价,还是被他坑走五百两黄金加一两银子,那都是军费啊。 楚时瞳孔微颤:“寿数?” 魏衡点头:“嗯哼,那老头能换命,挺厉害的。” 楚时抓着他的手臂:“殿下怎可如此,您是未来天子,为我如此并不值得。” 魏衡瞪他:“胡说八道什么。” “你将一生搭在我身上,不得娶妻生子,是吃的大亏,孤是未来天子,其中艰辛,你可明白,战争不断,朝堂波云诡谲,少不了有人要欺你,若孤不在,你甚至是软肋,孤自当万般谨慎待你。” “那也不该……”楚时垂下眸。 “阿寺啊,你是真傻,天家不好做,身旁人更是提着脑袋过日子,你本该安康顺遂一生,却因我卷入这波澜,不过半条命罢了,这都不愿给,怎么配做人。” 魏衡握着他的肩头,直视他瘦脱相的容颜,放轻语气:“不过,你别怕,我会尽全力保护你,定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楚时点头,眼眶发热。指腹抚上他宽阔胸口:“有些累。” 魏衡将他打横抱起,放置床榻上:“罢了,你歇着。” 见他有些神游天外,魏衡低头亲他一口,“想什么呢,这么俊的夫君摆在面前,都能走神?阿寺应该反思自己。” 楚时望着他,郑重道:“多谢殿下。” “可以啊,阿寺打算怎么谢?”魏衡意有所指,目光侵略,“你说这升职谢礼,都未有空手的惯例,所以,阿寺准备如何谢我?” 楚时:“……” “孤四下瞧着,并不得见厚礼,不是物件儿珍宝,难不成……是人?” 魏衡眼眸幽深,仿若面前是珍馐美味,恨不能一口将之吞下。 他抿着唇,水眸定定看着他,问:“那我便许殿下珠宝?金银?” 魏衡:“……你看孤缺金银,珠宝?” 虽说他计较一两银子。 楚时知他要什么,袖中锦袍被他捏了个褶皱,半晌,这才轻轻移动,缓缓靠近。 魏衡屏住呼吸,一瞬不瞬盯着他,林寺容颜惊为天人,即使如此近,也不见任何瑕疵。 他细数美人脸上绒毛,便觉格外可爱,唇上落下一点温热,脑中烟云便炸开了花,心头小鹿死了好几头,掌心出汗。 第40章 公子当劝殿下大局为重 戏谑的眸子逐渐深沉,炽热火辣,喉头滚动,似觉干涩,他盯着床上之人,恨不能拆吃入腹,耳鬓厮磨。 好尝一番那蚀骨滋味。 楚时推他:“殿下。” 他的衣服皱了,别压他的衣服。 君子外行,当衣着妥帖,当谨言慎行。 魏衡压下来,楚时顿感呼吸困难:“……殿下,疼。” “阿寺,帮我一次,嗯?你身子亏空厉害,我怜惜你,你便帮帮夫君可好?”魏衡握住他的手,长腿收拢空间,将人困在此间方寸之地。 这青天白日,楚时羞的面露薄红,怒警道:“你放开,放开。” 胸口久违弥漫上疼痛,楚时停下挣扎,不敢在动。 魏衡注意到他脸色惨白时,便停下动作:“怎么,又疼了?”话说的委屈,自从开了荤,魏衡担惊受怕至今近半年,也就前头几个月过的如鱼得水。 楚时捏紧身下布料,微微蜷缩身子。 额角细碎冷汗点缀,就是抿紧唇,喉头耸动。 魏衡懂,流程他熟:“来人,让太医滚过来!” 魏衡浑身火气,避开太医去了屋后浴池。 泡在冷水中,他面无表情看着兴奋招手的玩意,眼不见为净般闭上眼。 济生在门口候着,许久不见殿下出来,暗自嘀咕:“从前就是这个时辰,怎得今日如此久?” 许久不消停,魏衡恼怒看向水面,嗤笑:“如此引亢做甚,你若能得一荣幸,何止如此,如今人不在,便翘起与孤看,有何用?” 魏老二:“……” 魏衡大掌落下,水面泛起涟漪,认命探入水中。 待殿下出来,济生忙迎上去:“殿下,殿后那边又催了一遍,年关将至,京中不能没有殿下坐镇啊。” “父皇不是在,孤在不在有什么影响?” “哎哟殿下,京中事您又不是不知道,光靠陛下与殿后,如何忙的过来。”济生知晓殿下这是因着林公子的身子。 但也不能不顾全大局啊。 要他说,林公子不过一庶人,实在不值得殿下一而再再而三耽误大事。 济生心思活络,不敢触殿下霉头,便盯上了养病的楚时。 林公子脾气好,想来定然也能理解他的苦心。 午膳后喝药,楚时放下手中茶盏,端起那碗药,一饮而尽。 这些年药喝的多,都快忘记糖糕是何味道。 济生在一旁欲言又止,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楚时放下碗,望向窗外:“今日天气不错,汉川,陪我出去走走吧。” 汉川应下,转身去拿狐裘。 济生一拍大腿,忙开口:“公子。” 满腹话开了话匣,济生便一箩筐的说了出来:“魏都那边派人催了多次,让殿下回京,老奴知晓公子身子贵重,这正事也耽误不得,您看……” 知晓他身子贵重便不会在这个时候求他,这是算准了他无权无势,当仰仗太子,不敢多生事端。 楚时一时无话,济生急道:“公子当劝殿下大局为重啊。” 楚时这才开口:“我知晓了,你下去吧。” 济生苦着脸,应声退下。 知晓公子这是不悦,也无他法,殿后有旨,他做下人的,万不敢违背。 汉川拿着狐裘,“公子,我们出去玩儿吧。” 这些时候陪着公子闷在屋里,闻着满屋的药味,都快憋坏了。 秋风苑北有一处梅林,褪去萧条,满林披上了白霜,凭眼望去,一片白芒,极锐利且富有美感的景色。 汉川小心扶着楚时,冷空气灌入口鼻,勾起喉咙痒意,楚时低声咳了两下,往前走两步。 “公子,前面路滑,当心摔跤。”汉川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楚时摔倒。 楚时摇头:“无妨。” 鞋面踩在冰霜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脚步微顿,复又加快。 南方少雪,也无这百丈寒冰的景色,楚时看迷了眼,一时心生欢喜。 汉川一愣,看着小跑向前的楚时,倒吸一口凉气,忙追上去:“公子,公子,滑呀,您慢些,慢些……” 这是稳重过头,想要放飞自我? 魏衡老远看见一人向他奔来,有些难以置信,眨了两下眼,确定是他藏于后院的侍妾,这才惊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 用跑的?! 朝他奔过来? 夺舍了吧。 楚时没跑两步,抬眸便看见不远处的一群人,瞬间收敛放浪形骸,端正的姿态仿若方才撒欢之人不是他。 “怎么,这是想我了?跑那么快?”魏衡笑盈盈凑上去,生怕他没站稳摔一跤,这一把便能握过来的骨头可得青一块,紫一块。 “倒也不用如此迅速,摔了怎么办。” 他握住楚时有些烫的手,方才应当握着汤婆子:“可还要逛逛,还是回去?” 方才的场景恐怕是被魏衡身后的人看了去,楚时抿唇,轻轻点头:“回去吧。” 魏衡注意到他通红的耳廓,发笑,凑近他耳边:“怎么,这会儿知道害羞了?方才,林公子可是欢快的很呢。” 温热的呼吸打在冰凉的耳廓,有些痒,楚时往后退些,不理他。 张正良目送殿下与林公子离开,拐了拐身旁的周瑜城:“你觉不觉得,公子像极了一人。” 周瑜城道:“谁啊?你不会要告诉我殿下的心上人吧。” 张正良:“……” “云禾描述的,楚太子楚知之!” 周瑜城定眼望去,眉毛上拱,仔细打量一遍,肃目摇头。 “不像,殿下不是说楚太子眼小脸大有龅牙吗?林公子这等无双容貌,跟你都不沾边,别说一个丑字。” 张正良冷冷注视着这人,颇有些讽刺:“你可知你为何没朋友?” 周瑜城瞪大眼:“你别瞎说,谁没朋友,本将军朋友遍四海,兄弟落八荒,不懂可别乱说我跟你说。” 张正良轻哼一声,留下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韩光看着楚时背影,心中出了一条毒计:“哎,殿下攻打楚国时,若要师出有名,便可如此,先将公子打个半死,再丢到楚都,说是楚人为之,再发兵,便名正言顺,届时天下归一,殿下当得正统!” “……” 张正良眼角抽动,满脸复杂:“韩先生,林公子命在旦夕,说不定到不了那个时候。” 第41章 早死要趁早 韩光恍然大悟:“那更要趁早,人死了,用尸体,效果大打折扣啊。” 周瑜城:“……” 他与张正良默契退远些,生怕血溅到脸上。 四名卫兵快速移动,架着韩光离开:“先生,雪天路滑,您当心脚下,我等这就送您回去。” 韩光:“……” 他挣扎:“殿下,殿下您考虑考虑啊,此次万无一失,定能让楚太子名利尽失,一箭双雕,一举夺城啊,您考虑啊,考虑一下啊~” 声音彻底远去。 张正良松了口气,瞟一眼身旁周瑜城,观殿下神色如常,方才甩袖离开。 …… 楚时放下手中的汤婆子,腰身一紧,身后抱来一具炽热胸膛:“阿寺……” 声音暗哑,手上也不规矩。 “阿寺也得顾顾夫君不是,都快憋坏了,嗯?” “可是……” “没有可是,我知晓你身子弱,用手可好?”也不等楚时拒绝,抱起人便往床榻走去,急色的恨不得一步到位。 楚时没拒绝,搂着魏衡脖颈,沉默着任由他为所欲为。 美人轻轻蹙眉,额前碎发微湿,纤细手指划过柔软丝滑羊毛垫,青衫半褪,肤色白的恍人,呼吸渐沉,楚时抓住魏衡头发,讨饶:“殿下……” 魏衡垂首,叼起侧颈一块皮肉厮磨,权作安慰,落吻在唇侧,楚时嫌弃,不愿让他亲。 魏衡低笑两声:“林公子真难伺候啊,轻也不成,重也不成,孤当如何是好?” 不等人答,便再俯身。 终是逼出楚时眸中眼泪:“殿下……” 魏衡抬头,低咳两声,噙着笑,笑容恶劣,凑到楚时唇边,“阿寺当真不想尝尝自己的味道,嗯?” 楚时撇开头,用手推他,语带哭腔:“我累了,想休息。” 魏衡垮下脸,“不成,孤伺候完你,我呢?” 楚时直视他,重复:“我累了。” 魏衡软了声,搂着他:“阿寺,阿寺,你舍得夫君如此?最后一次,嗯?” 他胡乱吻着白皙肌肤,在上面留下点点红梅,楚时再想推他,便不能够了,双手被控,动弹不得。 烛火明灭,拔步床于昏暗中摇摆着,幸而这床用料的极好,声响不能被人听了去。 楚时昏昏沉沉受着,不知何时,彻底没了意识,才算解脱。 晨光微曦,地满清白。 今日天寒,被衾中温香软玉勾人,院中便无了练刀的太子。 魏衡欣赏一会儿怀中绝世容颜,方才轻身起床,家奴候在堂内,见殿下出来,忙跪下,将手中洗漱用具奉上。 济生往屏风内望了一眼,方才转过身,仔细候着。 魏衡净手,沾了水的毛巾随意往脸上抹了把:“别打扰他,孤今日事忙,午后不回,你们当心伺候,若有关公子的事,即刻差人来报。” 济生忙应。 出了门,径直往军营地方去。 路过南市街,街上有人卖冰雕,魏衡看了一眼,相中了一只兔子,打算回头买来,给自家侍妾瞧瞧。 楚都不平静,一波又一波死士争相涌现,密影卫首领压力山重,一封又一封密信递到边城公孙先生手中,急切需要解决办法。 公孙先生望着堆积如山的文书,也不知殿下此为何意。 殿下先是遣人告诉慕容潇月鹿灵宝所在之地,后又引来魏太子争抢,即是为治病,此番是否太过麻烦。 最后一封密信,是密影卫首领险些骂娘的要支援,公孙先生想了想,将密信烧毁,视作无物。 感慨:可不能怪他啊,殿下吩咐,定有道理,便为难密影卫海涵。 楚时独自站于冰天雪地中。 身欣修长,傲然独立,雪白狐裘与天地融为一色,雪落青丝,楚时轻轻仰头,望着这漫天雪白。 汉川总觉近日的公子有些反常,总喜一人站在冰霜之上,屹然不动,望着远处发呆。 梅林中起了雾,谪仙一般的人仿若下一秒便会羽化离开,旦看一眼,勾起人心无尽感慨天人之姿。 “公子,时候不早了,您该喝药了。”汉川不忍出声提醒,只怕公子下一秒消失,再不见此等天人。 楚时回头,往前走,复又顿步不前。 汉川疑惑:“公子怎么了?” 楚时轻轻笑着:“无事。”站久了,腿有些麻。 汉川赶忙上前扶着他,缓慢往回走。 天光掩去颜色,黑沉下来,雪还在下,风逐渐大了起来,楚时放下手中书卷,往外看去。 这个时辰,这是公子往外看的第二次,汉川赶紧记下,殿下若是问起公子情况,他便将公子思念殿下,踌躇望向窗外,担心溢于言表呈上去。 殿下定然高兴! 魏衡推门而入,抖落身上风雪,烘热身子,这才转身往外走,再回来,手中捧着一东西:“阿寺,你快过来看。” 楚时打眼一看:“这是何物?兔子?!” 是个冰雕兔子。 “可好看?” 楚时伸手要接过,被魏衡挡开:“你身子不好,当心着凉,我捧着,你看。” 楚时凑近些:“雕的栩栩如生,很是好看。”抬眼看向魏衡,“多谢殿下。” 魏衡见他眼中有光,也不自觉弯唇:“你喜欢就好,不过啊,这技艺,是万万比不得我的,我往年雕的飞龙在天,那才传神。” 楚时指尖一顿,自然引进这个话题:“就是不知,何时能得见殿下手艺?” 魏衡道:“这有何难,待你身子好些,咱们便北上,定能赶上冰嬉赛事,届时,然让你看个够。” 顿了顿,魏衡调笑:“可不能太喜欢孤,若是太喜欢,粘着人,孤从此留恋纸醉金迷,床榻云雨,可怎么办呢。” 楚时不理他,趁机双手捧过兔子,转身坐回榻上,将兔子放入托盘,魏衡将手放在火炉上烘烤。 “听说你这些日子总是出门看雪?” 楚时点头:“屋里有些闷。” “是该出去走走,闷在屋里也不好。” 他将人搂过,汉川识趣退下,低头嗅楚时身上桃花香味,成瘾一般:“阿寺。” 楚时:“嗯?” “咚,咚咚,殿下,周将军求见!” 魏衡微蹙眉头,与他交代:“我出去会儿。” 楚时点头:“去吧。” 魏衡没动,目光燃了火,沉沉盯着他。 第42章 算盘珠子 楚时许久不见他放开自己,侧眸看去:“怎么?” “你亲我一口,我便走。” 魏衡眼中含笑,眼神侵略,目光灼热,见他望来,更加贴近些,细数阿寺脸上细小绒毛,竟是如此好看。 他的眼光,果真一如既往! 楚时不搭理,往后退些,避开魏衡眼神:“殿下快些去,别让周将军久等。” 魏衡沉下脸:“你为何帮别的男人说话,嗯?林寺,你别忘了,自己是谁的人。” 楚时:“?” “我不曾帮别人说话。” 魏衡瞪他,掰着手指头:“你还没有!你怎么不担心孤出门会不会冷?偏偏指责孤让人久等?是不是孤太宠你,你便如此不知所谓,公然帮别的男人说话!” 楚时:“……” 好好一太子,怎得突然胡搅蛮缠。 “今日若非你亲孤一下,孤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守夫道。” 这算盘珠子都快崩侍妾脸上,他能明白的吧。 便是主动一次罢了,魏衡只需要一点甜头,如何不能让他高兴一整天! 楚时挣开他的怀抱,坐到另一边,拿起书,不再理他。 魏衡:“???” 玩脱了? 不让抱了? 空旷的怀抱尚留余温,那阵勾人的桃花香淡了些,魏衡不满,追过去。 便是不能抱,拉着手也尚可。 “你这是做甚,做错不知反省,还敢给孤耍脸色?”魏衡恶狠狠补充:“真是宠坏你了。” 楚时不理他,他便将楚时书抢走。 阿寺喝茶,他夺杯。 阿寺整理衣袖,他将衣袖捏皱。 阿寺吃蜜饯,他抢走。 阿寺坐着,他叭叭个不停,不让人清净。 楚时:“……” 委婉提醒:“周将军正事着急,殿下。” 望着那只不知几次捏皱他衣袖的手,楚时败下阵来,主动走过来,亲他侧脸。 魏衡笑,眉目张扬:“你看,早这样不就好了,可惜,方才的确亲一口便罢了,现在得……”魏衡斜睨着他,伸出两根手指,“现在得两口。” 楚时再次靠近,魏衡这才心满意足,自给自足再亲一口,转身离开,脚步透露着轻快,比打了胜仗还要猖狂。 今天的魏太子,会给全世界一个好脸色。 书房内 周瑜城与一群谋士面色冷肃站着。 “殿下,江小公子身亡了。” 江小公子是云州太守江潮备长子,几个月前到达万崇关,因着江小公子水土不服,身子不适,便一直留在万崇关中养病,张正良本打算让人随太子车驾一起北上。 便做主将人放在客栈中。 没想到,昨日卫士例行检查,用过膳,人便没了。 魏衡收敛脸上神色:“仵作可去查了?” 张正良:“查了,中毒而亡,太医也验了,是一种名为鸩酒的毒,来自江南一带。” 府上太医多就这点好处,效率快,人手充足,方一凉透,生平几何,便清清楚楚。 魏衡看向在场谋士:“各位先生有个高见?” 一时无人搭话,韩光次次被人带走,今个儿浅浅学会低调,久不见人开口,为君解忧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韩光:“定是为嫁祸太子。” 张正良转头:“韩先生何出此意?” “林公子出身江南,又是在云州遭遇刺杀,殿下极其宠爱自家侍妾,冲冠一怒,眼瞎心盲便是理由。” 张正良:“……” 周瑜城:“……” 在场谋士:“……” 魏衡:“……先生所言,甚是荒唐!” 若非此人实在阴毒,放出去容易害人害已,就凭他多年冒犯,明里暗里呲自己,魏衡高低赏他人头落地。 韩光眉头一皱:“殿下听我一言,话虽难听,若我是这背后之人,便定然会如此做。” 魏衡没好气瞪他,还知道自己说话难听。 “接下来几日,关内定然会传出谣言,林公子前些日子出门,江小公子便是这个时候冲撞林公子,加之云州旧怨,林公子遭遇刺杀,多心者,难免联想二者是否关联,天下无不透风的墙,那日刺客是云州败军并不难查,林公子再吹吹枕头风,江小公子必死无疑。” 魏衡觉得这理由甚是扯淡,他怒极反笑:“那你且站在阴险的角度,为孤分析分析,这背后之人,所求为何?” 韩光迟疑:“这个,理由太多,不知为何。” 理由太多? 周瑜城实诚,问:“那你举例一二。” “为太子殿下手中兵权,为除去林公子,为重创魏国,为搅动人心,为太子妃之位,为证殿下昏庸,为……”韩光往殿下下腹看去,意有所指。 用他恶毒的眼光来说,殿下英姿,当属上乘,加之手握重权,侧榻之人,谁人不垂涎。 魏衡顺手甩一本折子过去:“看什么呢,孤不可能喜欢你。” 韩光:“……殿下多虑,属下只喜欢坑杀敌人。” 他目光坚定,炯炯有神,眼神认真,若非口吐非人言,倒是有那么几分可信,看的魏衡一阵头疼。 他到底能不能意识到,他那不是坑害敌人,而是祸害自己。 韩光除了损人些,脑子是好用的,况且,为恶不做,也当听他一份见解:“既如此,周瑜城,你便带人蹲守,看看这万崇关,能传出多少妖风。” “是!” “可还有旁的事?” “回禀殿下,留在云州守卫军传回消息,楚国曾有公卿秘密派人前往云州,所为何事,暂且不知。” “可能查到公卿品阶级?” “正二品!” 魏衡望向桌上舆图:“正二品?如此大的官,还不满足?” 张正良点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此等罪臣,罪不容诛,殿下放心,我最是厌恶此等人。” 好险,差点无意苟同那等不忠不孝之人,污了自己名声,好在他反应快,拯救自己于水火,他当真是个天才。” 魏衡摆摆手,说正事:“云州那边继续派人盯着,江小公子身死之事,先瞒着,待消息查明,孤再行决定。” 张正良点头:“殿下英明。” “江云知可有消息?” 张正良摇头,大胆猜测:“殿下,此人长久无一点声息,是否是情报出了问题?” 魏衡不语,天罗地网不曾查到一人,的确不简单:“让云禾从楚国退出,探查楚知之下落。” 第43章 瞎嚷嚷什么 “是。” 处理完政事,魏衡回去已戌时过半。 楚时洗漱完毕,正端坐在窗边看书。 魏衡沉下脸,二话不说,凑过去先亲一口,这才喜笑颜开,拉着人好一番欣赏。 一旁侍女偷笑,楚时耳廓微红,摆手让人下去,嗔怪:“你做甚,堂堂太子,也不稳重些。” 魏衡再亲一口:“如何,我亲自己家夫人,还得避着人,是何道理。” 楚时推他,魏衡反倒越凑越近,那股桃花香味越来越近,心旷神怡,狭长的眸中满是笑意,霸道钳住白嫩两只手,高大身影下压,楚时只能被迫承受,别开脸,吻落侧颈:“你起来,太重了。” “不,你若是有能耐,推开我,嗯?” 楚时颓然望着自己平整衣袖逐渐凌乱:“殿下快些去洗漱。” 魏衡近距离欣赏美人容颜,细数脸上绒毛,戳戳那绵软的脸,触感极好,像人脾性一样:“我洗漱完毕,便可做些坏事?” 楚时:“……” “不可。” “那我便不去。” 楚时:“……那殿下坐好。” 魏衡不愿,他将楚时扣紧,将人压向自己,下腹紧贴,凶器威胁十足:“我喜欢这样,你身上好香,可否咬一口?” 楚时推开他:“殿下!” 话本上可是说了,这叫欲拒还迎,便是愿的意思。 魏衡眼前一亮,笑盈盈作势要咬他:“那我可咬了?” 楚时忍无可忍捂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重复:“殿下快些去洗漱。” 魏衡见他抿着唇,眼中尽是羞恼,怕人当真气出个好歹,方才起身,“罢了,你不愿,孤也不能逼你。” 楚时低头整理身上衣衫,复又拿起桌上书册。 第二日一早,魏衡便去了太医所在屋中,配合了龙珠的药方,的确让阿寺好了许多,做一次都没晕。 比起从前肉汤都不得肖想,魏衡尚且满意。 他得问问,是否有了鹿灵宝,便能痊愈。 巫医斟酌着话点头,叽里咕噜一通比划,一旁太医为殿下翻译:“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也有落下病根的可能,公子沉疴多年,治愈并非一朝一夕,得经年累月的养着。” 便是至多一次。 魏衡小小失落一番,复又问道:“性命无忧?” 巫医又是一阵叽里呱啦。 魏衡看向一旁太医,后者点头:“是的。” 半晌,巫医补充道:“@#%!!.+-,,:”  魏衡:“?” “他说,因着蛊毒并无解药,此番大胆尝试,虽确定能化解毒性,却不知有何副作用。” 魏衡摆手:“无妨。” 他家小病秧子说了,能保住命已是万幸,其余代价,权当补偿,让他勿要为难太医。 魏衡自信,他如此和颜悦色一人,怎会为难他人,阿寺当真对他认识浅薄,夜晚当多深入了解才是。 了解了大概,魏衡便去了书房,挥笔写下九封密信,上面唯有一字,便是“急!” “来人,将这几封信送去楚国,记住,一日一封,信完,若是还没见到鹿灵宝,便提头来见。” 阿寺是春时染的疾,冬日将至,春日何愁远,他的阿寺时候不多了。 万崇关偏北,冬日来的格外早。 屋外大雪磅礴,将整座城笼入白芒,煞是好看,听说阿寺每日都会出去站会儿,魏衡心痒,突然想见一面,那雪中遗世独立的美人,是何风姿。 楚时半路便遇到了溜达的魏衡,看见人,他顿住脚,昨日纠缠划过脑海,他下意识便想侧过身绕过去,“阿寺。” 魏衡逼近,抓住他抱着汤婆子的手:“你方才,可是想绕道而行?” 楚时:“没有。” “是要去看雪?我陪你?” 楚时点头,魏衡并未打算给他拒绝的权利,既如此,楚时也不愿多掰扯,说不定,还会被他抓住不听话的把柄,满足私欲。 楚时往前走两步,便有意想抽回手,魏衡不满足的按住,一根根挑起来玩弄,“殿下,冷。” 魏衡点头,将白皙手指藏进手中:“我懂,你想让我给你捂手,我理解的可对?” 惯是想要亲近他,哎,他家侍妾可真粘人。 楚时:“……对。” 看,他就说! 另一只手握住暖炉,不理会殿下奇怪的满足感。 眼看他便要停下亲一口,楚时赶紧挣开他的手:“我有些累,今日不看了。” 魏衡:“……” 在魏衡第三封信送出时,鹿灵宝总算秘密送到了万崇关,魏衡严阵以待,亲自带人迎接。 生怕其中出差错。 将东西交给太医,魏衡后觉想起一事,这鹿灵宝的出现,太巧合一些,当日决定出手争抢时,若非阿寺病情加重,他恐怕需要斟酌一二。 如今想来,总觉格外诡异。 魏衡叫来密影卫首领:“你去查,鹿灵宝消息透露是何处,何种渠道。” 脑海中浮现不寻常处,又被他否决:“罢了,待密影卫传回消息,也该算算旧账。” 千年人参并非稀罕物,太医很快将药调配妥当,午后便送到楚时面前。 面对这一碗朱红色的汤药,魏衡紧张,大力恨不能将瓷杯捏碎,楚时坐姿端正,两手交叠,抿紧唇,心绪也不轻松。 “不如,我先替你试试?” 楚时望着他,沉静片刻,摇头:“我来就好。” 说着端起碗,一饮而尽。 魏衡紧张的盯着他:“如何!” 楚时细细感受:“有些苦。” 魏衡慌了神:“太医!太医,阿寺说苦……苦苦?” 他这才反应,苦是何种意思。 一旁候着四五个太医,两位太医手中握着针,只要有一点特殊情况,他们便使出全力,保住公子一条命。 方才被殿下惊乱,银针掉了,来不及捡便要往前冲,后知后觉想起林公子说的,转瞬又停下。 苦!苦啊。 一群太医没好气瞪了太子一眼:瞎嚷嚷什么。 收回眼神,又是漫长等待。 一息…… 两息…… 三息…… 屋中静的可怕,周瑜城带兵将此处围的水泄不通,所有人肃目以待。 魏衡憋着一口气,缓缓吐出,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唯恐错过环节,眼睛一瞬不瞬悍死在阿寺身上:“如何,现下感觉怎样?” 楚时缓缓摇头:“无甚感觉。” 魏衡一口气继续提起,当……当是时候未到,他再等等,再等等。 第44章 没有感觉 眼眶酸涩厉害,掌心湿濡,心蹦哒到嗓子眼,撒得正欢。 继续等待。 等待…… 等待…… 等待…… 魏衡再次看向楚时:“如何,如何?” 楚时迟疑,继续摇头:“没有感觉。” 魏衡蹙眉,一招手,四名太医即刻蜂拥而上,将本占领绝对地位的太子挤到一边,缩在角落。 一通检查下来,太医脸上表情难免凝重,魏衡得以重新握住楚时手臂,低声安抚:“别怕,会没事的。” “到底如何,尔等给个准话,用这等眉眼低的姿态,想吓唬谁?” 楚时抿着唇,垂下眼出神。 太医一通交流后,院判这才率先走出解释:“回禀殿下,公子的脉象,我等也从未见过,跳动不规律,浮浮沉沉,若有似无,分明是衰亡之人的脉象,但……” 魏衡将心提到嗓子眼,就听老头补充道:“但望闻问切中,公子只占其一,观以面相,公子身子如常,甚至底子更胜从前,我等珍而重之,几次推断,恐怕是圣物所致。” “所以,阿寺可还有风险?” 四人略显踌躇,遂惭愧道:“我等不知……” 魏衡拍桌而起,怒目而视:“放肆!” 下人,奴才,太医通通跪了一地,高呼殿下息怒。 “你们这群庸医,平日里清高自持,得意的不得了,都认为自己医术天下之最,如今真真要用,一个个的,脑袋按在地上踩都定不了半分用!” “尔等可羞愧,食君俸禄,却仅有三脚猫的功夫,徐太医,你不是号称活死人,肉白骨?听听,满屋都是你脚疼的声音,都不配脸疼!” 被点名的徐太医涨红一张脸,嗫嚅着唇,想破口大骂,又怕自己人头落地不算,九族尽被牵连。 “还有你,周太医,去年随军医不够,孤差人请了你四五回,端着清高的样,一副不愿兵痞同污之的模样,孤若非腾不出手,早将你送去宦司走一遭。” “我……” “你什么你?就你脸大!” 眼看着魏衡将矛头指向另外两人,楚时这才拉拉他的衣袖,温声劝止:“殿下。” 魏衡望向四人的眼中带着数不尽的脏话,却未置一词,全因身旁美人。 楚时见他冷哼一声,抱臂停下,浅浅一笑,手指在他掌心轻拂勾搭,魏衡满脸怒容仿若按下暂停键,眉头一挑,光芒万丈。 “几位太医可说说,解决之法?” 院判不说话,一张老脸青红交加,格外精彩。 被姑且放过得两名太医心中记林公子一个好,自然知无不言。 魏衡暗中观察,便觉院判老东西眼神恶毒,轻嗤出声:“林公子问你话,怎的,哑巴了?便是你历代先祖为你积德行善,才有今日如此,不识好歹的东西。” 院判深吸一口气,纯忍的胸口沉闷,终在某一刻,气绝倒地。 楚时讶然,回望退后三步,怕被讹上的魏太子,心情复杂。 魏衡见他望来,挑眉,眼中尽是胜利火苗。 院判被人抬出去,楚时放下衣袖,遮住那一节白皙清透的手腕。 魏衡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便凑过来:“待会儿传巫医给你看看,阿寺无需将他们话放在心上,一群庸医罢了。” 楚时点头,起身走向榻边。 他给自己倒杯水,魏衡抢过喝一口:“我替你试过,无毒。”将自己喝过的浅浅水泽冲楚时:“喝吧。” 楚时:“……” 瓷杯边缘沾了些水泽,晕开一小片面积,楚时将杯转了个位置,轻抿一口。 抬眸望去,魏衡似有些失落,无形耳朵耷拉着,楚时捻动指腹,觉心痒。 楚时复又问:“殿下今日无事?” 魏衡瞥眼看他,对他不与自己间接接吻很是不满:“怎么,林公子这是喜独处?便是孤的存在碍眼了?” 话中语气威胁,魏衡似笑非笑,若他答错一句,便会被纠缠个没完没了,不定以此,晚上能吃顿肉,美哉。 楚时望着他,并不说话。 水眸垂落视线,捧起身旁书册。 午后云禾来报,江潮备不知如何得知亲生孩子死于非命,正闹着要魏帝给个说法。 魏衡问:“他如何陈词,说来孤听听?” 当日放过他,今日便朝后捅他一刀,这个江大公子,活腻了。 张正良忙看看手中密信:“说是见当日殿下眼中兴味甚浓,长子含羞带怯,天地为媒,同赴林边,得了承诺,他这才含泪将人送来,却不想,殿下只图一时新鲜。” 魏衡眉头一挑:“天地为媒,同赴林边?孤玩的这么刺激?” 张正良:“……” 那孩子似乎十二,殿下…… 欲语,话到嘴边烫的慌,索性装作没听见。 还真被韩光猜对,此计谋便是针对殿下而来。 话便是挑明了魏衡背信弃义,玩弄他人感情,甚至暗戳戳污了把林公子,其心可诛。 关内流言还未起,江潮备便得知消息,甚至污蔑的如此有理有据,天衣无缝。 人死魂消,便是魏衡有心解释,也成了片面之词,这背后之人何等聪明,政事上抓不住把柄,便挑清奇角度。 那孩子也是可怜,遇到这样的父亲。 周瑜城回想:“殿下不曾与他啥公子说过话,忙完手中政务便一颗心往林公子屋里跑,这纯纯是污蔑?” 他语气肯定,最后却有些不确定,四下无人,他大起胆子,粗着嗓门询问:“传闻林公子不过面上柔弱,其实凶悍,殿下不曾受不住悍妻偷腥……吧,哎哟……” 周瑜城捂着额头,一本孤零零的折子掉在地上发出声响。 张正良先是一惊,又是一颤,反应后忙不迭去捂周瑜城的嘴,可惜晚了,他只得退后一步,保全自身。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您与林公子情比金坚,您断不能做这等事。” 魏衡盯着周瑜城,轻笑:“北边那块地,便交给周将军耕种,半月后孤见不到成效,你便投湖自尽吧。” 周瑜城瞪大眼,惊呼:“半个月?!” 他便是好话说尽,那地也不能自己翻完啊! “来人,周瑜城以下犯上,拖下去,赏十大板。” 周瑜城茫然,周瑜城心碎,周瑜城嘤嘤嘤:“不是,我都去种地了,何至于还要挨打,残败之躯如何熬的过这个冬天,殿下!殿下!” 张正良:“?” 残败之躯? 如何用的? 第45章 孤不愿他卷入纷争 他张口,想为周将军挽回些什么,思索这一桩桩一件件,实难找出其中看似的隐情,便只能为难周将军走这一遭。 魏衡不理会他那鲁智深式呼唤,埋头处理文书。 张正良:“殿下以为,此事当如何解决?” “正良可有看法?” 张正良点头,略微迟疑:“就是,有些损公子名声。” 魏衡抬眸,眉眼低沉,极有压迫:“哦?说来听听。” 顺便,给孤一个不揍你的理由。 张正良只觉背心一凉,苦哈哈赔笑:“周将军方才出言不逊,实属不该,但我觉得,他其中一句,或许可图之。” “哪一句?”魏衡惊奇,那张死嘴里还能吐出何种有待商榷的话? 张正良:“悍妻。” 魏衡神色渐收,询问缘由。 “此事关乎名节,江小公子已死,死难对证,本就是扯不清的烂账,殿下何必费心解释,谣言可畏,不如跳出此山,反其道而行。” 魏衡扬眸,示意他继续。 “殿下不如这样……” 魏衡听完,便摆手:“不妥,阿寺不能牵扯其中。” 张正良有些着急:“殿下,这是目前最能控制流言的方法,趁他人毒计还未落地生根,您何不快刀斩乱麻。” “他沉疴多年,如此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又何必要他寝食难安,阿寺终究无辜,不必让他沾湿鞋袜。” 张正良还要再说,魏衡便冷声否决:“此事不必再议。” “公子,您怎么不进去?” 卫士疑惑望向站在门口,始终不见动作的谪仙。 里面静置片刻,传来魏衡低沉声音:“阿寺来了?进来吧。” 张正良垂着眸,不敢直视林公子,此事背后密谋,他可大张旗鼓,如今方面让人听了去,便有些无地自容。 楚时神色如常,至魏衡身边。 危险的魏太子收敛一身锋芒,笑着拉过小美人纤瘦手腕:“怎么来了,想我了?你怎如此粘人。” 魏衡今日被那掌心痒意勾得神魂颠倒,心花怒放,便是折子上,也写着“阿寺勾搭我”这等让人美滋滋得大字。 心间野猪来回折腾,痒的魏衡生了病——相思病! 他宠溺笑着,吻一口掌心,楚时红一些耳廓,挣脱不开。 这人…… 张正良想着,如此温情,自己便回避开溜,不定下一秒殿下便能训斥他碍眼,轰出去总归比不得自己走的。 摇摆着两条腿往门口挪动,那一声声单方面情话不住灌进耳中。 张正良很是欣慰,要知殿下从前厉害本事可不是哄人,便是将人惹动怒,也只会一句你别生气,这事私底下被将士笑话好久。 作为殿下最忠诚谋士,自然见不得殿下笨嘴笨舌,添油加火,便往外搜罗数十本穷书生爱上富家小公子的话本。 楚时招架不住魏衡喋喋不休的闹腾,忙退后些:“殿下。” “你方才做甚?你方才做甚?!” 楚时:“?” 以为他责备自己门外听闻一事,楚时转身:“殿下,我并非有意偷听。” 魏衡将人搂入怀中,亲一亲香软脖颈:“孤说的是你退后的动作,几日不曾教训,阿寺是越发大胆。” 楚时无赖不过,便岔开话题:“殿下打算何日回京?” “怎么,丑媳妇想要见公婆?”魏衡话头顿住,迅速找补,“忘了,我们家阿寺可不丑,不仅不丑,还俊的没边,孤说的对不对?” 楚时移开眼,魏衡将人搂紧,凑到他耳边再次询问:“阿寺。” “嗯?” “孤说的对不对?” 楚时拿开他不怎么老实的手。 魏衡温热手掌隔着衣物将热浪传给肌肤,楚时轻轻颤动,往后缩,却忘了他本在人怀中,此一退,便像极了投怀送抱。 愉悦的笑容传出,“小迷糊。” 楚时:“……” 也不知魏衡何处学来的酸话,总能冷不丁让人颤颤心魂,或胸口泛酸。 魏衡他将自己视做所有物,关在温室中,撒上糖,不时舔一舔,若非厌弃,便再离不得。 楚时趁他不备,逃出怀抱,整理自己凌乱衣襟。 他本不喜言行无状,将自己折腾的不修边幅者,如今却习以为常态。 纠缠下去,不定能得出结果,楚时转身便要走,又被人揽入怀中:“哎,哪家的小公子,来了孤这,便是想轻易离开?” 楚时挣扎,让他松手,魏衡仿若未闻。 “你便从了孤如何,误闯是要付出代价的。” “小白兔,惊恐吗?害怕吗?颤抖吧,哈哈哈。” 楚时:“……” 楚时:“不惊恐,不害怕,殿下放开我。” “你求求孤,孤若是心情好,说不定今日便不吃你,小白兔啊,正反面煎黄最是美味。” 楚时加重语调:“殿下,我回去了。” “孤今日心情很好,但你不要高兴太早,不定下一秒便不好,小兔子该如何,可明白?” 楚时:“……” 鸡同鸭讲,魏衡抱着他不松手,也不搭腔。 楚时侧眸看着男人侧脸,棱角锋利:“殿下今晚……” 魏衡眼前锃光瓦亮:“如何?阿寺可是想通了,愿随孤一道尝尝那等极乐姿态?” 楚时温声笑笑:“殿下可算能听懂了。” 魏衡摇晃怀中人:“阿寺还未说晚上如何。” “殿下晚上可要回去用膳?” 魏衡:“……” 希望破灭,期望落空,作为男人,他脸色好不起来。 鲜美可口,人间至味便在怀中,偏不能得偿所愿,翻云覆雨,魏衡心痒难耐。 “有时孤就在想,到底是阿寺招人恨些,还是楚小白脸更可恶些,后来啊,孤就想明白了,阿寺让孤想干死,楚小白脸孤也想让他死!” 楚时身子一顿。 魏衡敏锐发现这一变化,以为震慑住,开口便有些得意洋洋:“哼哼,这会儿知道怕?你看我晚上怎么折腾你。” 楚时推开他,再次整理衣襟:“殿下既不回用膳,我便让人做着清淡的菜式。” 魏衡:“……” “不是,阿寺你听我说,我方才开玩笑的。” 楚时闪身躲开男人怀抱,快步离开。 魏?裂开?衡:“……” 魏衡起身追两步,转念看见满屋折子,长吁短叹。 张正良溜达一圈,估摸着时候,回来议事。 第46章 竟如此吗? 便瞧见殿下蔫头巴脑,张正良往里走的脚步顿住,心中警铃大作,放轻步子,默默退开。 不过两日时候,门外流言便传的沸沸扬扬,秋风苑每日门外都会聚集许多百姓,暗戳戳凑热闹,一观负心汉面容。 听说那孩子不过十二岁,这魏太子到底是何畜牲,竟下得去手。 卫士首领不能明面遣人,便将此事报给了魏衡。 听着屏风外的声音,魏衡正专心致志给楚时剪指甲,楚时抓紧床边流苏,脸颊通红。 来自脚踝被布满厚茧的大手握住的奇怪触感,楚时挣扎不开,求饶不成,便只能如此为难着,堂堂一国太子,给人修指甲,若传了出去,一想到此种情形,楚时便难堪往后退。 魏衡握紧手中白皙脚踝,越看越欢喜,瞧他抵触,便冷声警告:“别动,若是剪了块肉下来,那血淋淋的,传出去说孤癖好黑暗,喜欢欺辱侍妾脚趾头呢。” 楚时抿唇不语,撇开脑袋,眼不见,感官便更加敏锐,指尖热度源源不断温着寒凉,烫的心脏生出拒意。 卫士首领瞪大眼睛:什么! 殿下喜欢欺负公子脚趾头! 这是何种欢喜表达?! 殿下癖好竟如此诡异! 卫士首领本是一营先锋将军,征战时被打坏了一只耳,听声能力减弱,魏衡不忍有功之臣蹉跎一生,便将人留在身边侍候。 魏衡:“若喜欢打探便随他们去,将秋风苑守好便可。” 卫士首领:“……是。” 殿下吩咐声远了去,项燓脑中只剩殿下与脚趾,双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震惊傻了。 接下来几日,卫士首领难免浑浑噩噩。 他揣着这么大一秘密,整日寝食难安,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中敬佩殿下文韬武略,惊才绝艳,兵法如神,另一边又怀揣忐忑着,如此完美的殿下,竟被他发现缺点,还是如此难以启齿的癖好。 心中纠结,事儿便容易疏忽。 张正良再一次核对时发现不对,这才问起他这状态的原因。 听完前因后果,张正良嘴角抽动,沉默良久,万千思绪一闪而过,讪讪引出一句:“……竟是如此吗?” 首领眼睛一瞪,肯定拍板,愤而起身:“张先生莫觉在下耳朵有疾,便怀疑话的真实性,我亲耳所闻,千真万确!” 张正良忙拉住人衣袖:“坐下坐下,好好好,我相信你,相信你。” 首领这才悠悠坐下,叹道:“先生,我这心中郁结,这才险些做了错事啊。” 张正良:“……” 嗯嗯嗯,对对对。 一个瞎子向众人描述他眼中的星辰大海,按头式让人欣赏,张正良自觉情绪给的足够:“首领莫要让人听了去,殿下最是厌恶乱嚼舌根者,您便当这是个不世传的秘密,将来带去棺材,便罢了。” 首领迟疑点头,“是。” 待人离开,张正良回思着首领的话,扬唇,他说他虽伤在耳,却并非听不见,不过空耳居多。 话说,殿下当真说了模棱两可的话? 门外流言愈演愈烈,便是楚时常居房中,也听了几句闲话,低头呡一口茶,晚间魏衡回屋,便迫不及待抱过去:“阿寺,可想我。” 楚时退后两步,避开高大人影 。 魏衡抱了个空,怔愣片刻,眼神转沉:“你方才,是不是躲开孤?” 楚时:“殿下,你未净手?” 平时用膳得净手,膳前漱口,穿衣当一板一眼,今日魏衡偏想随意些,便是先亲一口,再洗漱又如何:“孤为何需要净手,这天底下,从不敢有人如此嫌弃孤。” 楚时:“……” 知晓他又想挑自己错处,楚时干脆不说话。 魏衡苛责两句,见人不搭腔,便觉没意思。 “阿寺前些时候不是问何时回魏都见公婆,明日便走,如何?” 楚时蜷缩手指:“魏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魏衡不满:“啧,叫什么魏后,你该唤母后。” “……” “愣着做甚,快叫。” “快叫,叫与我听听。” 楚时便慢两刻,人便不依不饶缠上,无奈招架,便只得如了他的愿。 “……母后,母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唤出这个称呼,楚时微怔,记忆中……记忆中的女人面容模糊,只道是一位极美的女子,她与父皇琴瑟和鸣,恩爱非常。 后来便记不清了。 心头滋味难受,楚时端茶的手略显狼狈,几滴茶水溅出杯底。 楚时盯着桌上水痕,骤然红了眼眶。 魏衡话头一顿,欲出口的话卡在喉咙,一时沉默,复上前:“怎么了?是我说的话吓到你了?” 楚时摇头,他靠入魏衡怀中,潸然泪下。 魏衡手心颤抖,扶着楚时手掌不知该如何反应,怀中人尽管克制,也能窥其心中疼痛。 魏衡心疼为他顺背:“不哭不哭,阿寺。” 楚时咬着唇,泪水大滴落下,许久,方才提起一句:“……我阿娘……” 魏衡心中一动,便明了原因:“不哭不哭,想阿娘了呀,没关系,待你我空闲,便回去见她,如何?” 转念想到楚时如今年纪,既如此心痛,大约他阿娘…… 魏衡蹙眉,暗怪这脑子。 冬雪渐起势,地上盖了厚厚一层雪,一步一脚印,逐渐远去。 楚时收住情绪,埋首魏衡怀中不愿抬头。 魏衡心笑,知晓他这是害羞,拍拍人瘦削的背:“好了,没关系的,阿寺,你该喝药了。” 楚时擦干泪,即使退出怀抱,也不愿抬头。 魏衡知他喜净,命人打一盆水,下人将将水送到门口,便被魏衡挥退,他亲手拧了帕子,给他擦脸。 楚时想自己来,被拒绝。 他略微踌躇,等待魏衡问起,不想此后三两日,都不见他问起。 楚时虽不再疼痛难忍,多年沉疴亏空的身子也并不能适舟车劳顿,是以经常咳嗽,心口疼,似有旧疾复发的嫌疑。 吓的魏衡宣布就此驻扎,太医轮流上阵,好一番折腾,才被魏衡堪堪放过。 楚时脸色苍白,马车内放了暖炉,小案上摆放着精细点心,可惜直到冷硬,主人不曾碰一口。 他推拒着魏衡喂到唇边的汤药:“殿下,我这些时候当真无碍。” 汤药苦涩,这些时候不知喝了多少,楚时由衷厌恶,他眼中哀求,避开的薄唇抿紧,琉璃眸破碎。 第47章 殿下,我不想喝 魏衡心疼:“好阿寺,乖,喝一口,就最后一口,嗯?阿寺最厉害了,这些时候能喝下如此多苦药,孤甘拜下风,喝一口,好不好。” “不好。” “阿寺……” “殿下,我不想喝……放过我。” 楚时尾音微扬,略在委屈,哀求,若是床上,魏衡便不管不顾了,偏偏是在旁的事上。 “最后喝一口。” 楚时看着他,僵持间,终是选择轻轻低下头。 魏衡心中一喜,忙将勺子递过去,咽下这一口,他忙盛起一勺。 楚时:“……” 他望向魏衡,眼中带上冷意。 魏衡一顿,强装镇定放下勺子:“罢了,不愿喝便算了,别生气,气坏身子便不好了。” 魏衡驻扎的地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如此熬一夜,楚时身弱,每日膳食都是精细中挑剔,没有肉是万万不能的。 晚间他背着弓入林间,很快带着一只兔子回来,楚时裹着狐裘,坐在不远处看他抱臂指挥亲卫处理兔子。 魏衡一个太子,做起这等猎户的本职竟丝毫不逊色,周瑜城粗着嗓子:“哈哈,林公子没想到吧,殿下会的可不止这些。” 楚时回头,不曾询问,周瑜城便将话抖了个干净。 “殿下早年还是军中大头兵时,便时常半夜偷摸溜出营地摸鱼烤肉,回头被将军发现,还被打了好几军杖。” “殿下剑法精妙,箭术更是无人能敌,百步穿杨,攻打狄柔一场战役,那主帅便是被殿下千里之外,取了首级。” 楚时勾唇:“殿下当真如此厉害?!” “那可不,那场战役虽说输了,但能折损对方如此多人,已让军中几个老将军敬佩不已,后来殿下吸取教训,便一举拿下一城。” 楚时眼神钦佩,由衷觉得魏衡厉害。 周瑜城脸色有些红,支支吾吾,虽说公子钦佩的人不是他,便是被美人用这种眼神盯着,都觉得飘飘然。 难怪殿下独宠公子一人,多年不近女色男色者,独独看上了这么一个。 换成他,他也愿为这等美人上刀山下火海。 望的痴迷如神,大高个傻笑两声,突觉背后一凉,似是被什么脏东西盯上。 魏衡拿着烤制金黄的兔子走过来,“聊什么呢,阿寺,吃饭了。” 楚时回头,轻轻勾唇:“说殿下很厉害。” 魏衡挑眉,嘴角难压:“怎么不问我,阿寺若是问,我定然知无不言,便是心理过程,都给阿寺交代明白。” 楚时看向他手中兔子:“可以吃了嘛?” 魏衡点头,扯下一条兔腿,送到他面前:“尝尝。” 楚时接过,用手帕包住骨头,轻轻咬一口。 魏衡有些紧张,忙问:“如何?” 楚时点头,温柔笑:“很好吃,多谢殿下。” 魏衡牵住他的手:“当心着凉,回马车吃。” 两人往前走,魏衡突然回头,盯着周瑜城,凉飕飕的笑。 周瑜城浑身一激灵,顿生一种不好预感。 魏衡回到马车,便搂紧人,欺身而上,眼神犀利:“你方才与他说什么,有说有笑的。” 知晓他只是吃醋,并未真切询问,楚时也不答,而是撕了一块兔肉送到他嘴边:“殿下。” 魏衡张嘴吃下,冷冽眼神缓和些许。 看在他主动投喂讨好的份上,便勉强不与他计较。 楚时垂眸看他,眉眼一弯:“周将军与我说些殿下陈年英姿。” 楚时很少笑,平常时候多绷着脸,面无表情,尽管如此,尚且让人怦然心动,如今展颜,棠梨煎雪,浩瀚美感,心神热切。 脸色缓和,却仍有不满足,魏衡捧着他的脸:“再说些好听话,兴许孤便放过你。” 楚时直视他,俊朗五官在眼前放大,烟灰色眸子死死盯着他,高大身躯将他笼罩,是对自己所有物绝对的占有。 魏衡看着他,底下人慢慢动了,缓缓靠近,一吻落,魏衡倒吸一口凉气,欲,让人恨不得死在他身上。 眼中冰霜彻底散尽,楚时惊呼一声,呼吸被掠夺:“……嗯,殿下,别……唔唔。” 一吻毕,楚时狠狠吸了一口冷气:“咳咳咳。” 魏衡给他顺背,顺便不安分啃咬眼前白皙脖颈,楚时低吟一声,忙推拒他:“殿下,别咬,疼。” 魏衡抬手为他揉揉:“很疼?” 楚时埋首在他颈间:“嗯。” 魏衡轻笑:“你怎如此娇气。” “那殿下惯着吗?” 魏衡无奈:“惯着,怎能不惯着,我甘愿将你放在头上,踩着我的脸耀武扬威,哪敢不惯着。” 楚时轻轻笑,:“殿下,我欢喜你。” 魏衡拍拍他背:“嗯,睡吧,等你醒……”魏衡身子一僵,猛然将人从怀中拉出,满眼震惊,“你说什么?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阿寺,再说一遍,可好?” 魏衡心中激荡,眼神热切,呼吸乱了几分:“阿寺,快,快再说一遍,告诉孤你方才说什么?你说你心悦我,是不是?嗯?” 楚时肩头大手颤抖,捏的他肩头疼痛,抬眸看去,魏衡眼中热意仿若凝为实质,心中忐忑,正等待最终判决。 “殿下,魏朝濯,魏衡,我,欢喜你,殿下可听明白。” 魏衡嘴角微扬,随时光流逝渐渐放大,最后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大逆不道,竟然直呼孤名讳,哈哈哈。” 魏衡揽过楚时,疯狂亲吻身弱美人,一声声呼唤,情意绵绵,相思入骨:“阿寺,阿寺……阿寺,我亦心悦你,我也欢喜,从一开始,从一而终。” 眼中含着热意,手中钳制阿寺下颚,恨不能将人拆吃入腹。 楚时推拒他:“殿下。” 声若蝇闻,满脸疲惫,魏衡只能堪堪压下兴奋,狠亲两口,放过他。 楚时放下帘子,将毯子盖在身上,瞌上眼皮。 魏衡心情正激荡,恨不能下车打两套拳,去去火,却又不愿与人分开,便拉着困倦之人自夸自擂。 “孤百步穿杨,一箭千里,阿寺,你信不信?” 楚时点头:“信。” “我这些啊,都是些小手段,大本事你还不知道,不过见你满眼倾佩,想来更加厉害的,恐惊住你,我便姑且不让你看。” 第48章 阿寺,是我错了 楚时微微点头,搭在颈边绒毛毯子随他动了动,娇衬的柔软温良。 “孤将这把弓送给你,权当留作念想。” 楚时睁眼:“殿下,我不会用。” “无妨,你便留着珍藏。” 楚时:“……” 盛情难却,欺身威胁,他只得同意。 这一路照顾林公子,魏衡行军的速度不快,足足花了一月有余,方才踏入魏国境内。 楚时掀帘望去,路上行走者多健硕,高大,五官立体,天寒地冻,百姓换上冬衣,听闻魏太子车驾经过,一个个围过去看。 不少魏国学子捧着所作文章,将车队围的水泄不通,马儿受了惊,开始焦躁喘气,四蹄不安踱步。 马车受到惊扰,楚时并不安稳,车壁之上,重弓来回晃荡,魏衡坐于高头大马之上,形似棋盘之子,按部就班,面无表情收着文章。 冬日吉日多,成亲召婿抛绣球,大多聚集至此。 马儿嘶鸣,车队后方很快混乱。 魏衡本不在意,有他在的地方,没有骚乱才是奇怪,热情百姓嘶吼,发出崇拜的声音,魏衡闻声看去,扬唇挑眉。 随手将腰间玉佩扔出去,引来一众人哄抢。 魏衡大笑出声,肆无忌惮与台下百姓互动。 身后混乱被百姓拥护声掩盖,魏衡尽情享受百姓拥戴,这本是他浴血沙场,保家卫国应得的,何况此次大军得胜归来,该得万民同乐才对。 楼阁之上,一女子窥得马车帘后一点惊为天人,便将绣球越过重重人群,砸向马车…… 张正良倒吸一口凉气:“殿下!” 范进:“殿下,公子马车!” 魏衡与百姓招手,引来人群更加混乱。 沉浸山呼海啸的拥护中。 周瑜城总算推开面前挡道的学子:“魏朝濯!” 这一声河东狮吼本未如此显眼,奈何加上了太子殿下大字。 “林公子马车失控了!” 又是一声惊呼,魏衡笑容僵在脸上,他猛的回头,队伍中最华丽马车已经撞倒了好几个百姓,车厢摇晃,被风撩起的车帘内隐约可见里面人一动不动。 “阿寺!”魏衡飞身而起,脚尖轻点,跨入马车,抱起楚时滚出马车。 血肉在地面摩擦,魏衡蹙眉,第一次觉得这雪扫的太干净也不是好事。 堪堪稳定,魏衡便望向怀中人:“阿寺?阿寺,醒醒,阿寺?” 楚时轻轻睁开眼,后背凉意直蹿,他往魏衡怀中缩了缩,闭眼。 魏衡略略松一口气,掌心湿濡,侧眼一看,复又提起,倒吸一口凉气,忙唤:“太医!太医!太医呢,来人,太医。” 嫣红血液顺着指尖流下,楚时胸前衣衫一片混乱,魏衡只觉脚步被冰封,始终迈不快。 人群喧闹终于停下,魏衡抱着楚时快速抵达附近客栈,魏衡队伍中,除却卫士,便是太医。 巫医把完脉,换李太医,又换魏都太医,换了几轮,众人各自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见凝重。 伤口不深,却距心脏极近。 熬粥似的堪堪得出办法,便有人马不停蹄熬药施针。 几番折腾,这才勉强稳住楚时情况,能不能活,且看今晚能不能熬过去。 李太医率先压不住脸上红温:“马车内,怎会有箭羽,马车又怎突然不受控,你们魏……未免太将人当傻子!” 魏都太医不悦,之前觉李太医此人性情稳重,医术高明,待回了魏都,可举荐至太医院,如今见他如此放肆,当即绝了此心思。 此等不知尊卑者,不配身居高位。 “李医者这话便不对,谁知马车内放置箭羽,这等无法预料之事,我家殿下也非故意,再者,这是殿下的侍妾,生死全然依附殿下,你激动什么劲。” 魏衡握紧拳,骤然暴怒:“都给孤滚出去,滚出去!” “都给孤滚出去!” 他如今最见不得阿寺与死之一字沾边,这群人偏要喋喋不休,无止无休。 楚时手腕一阵淤青,是马车混乱时磕的。 原先不明显,魏衡沉默一瞬,许是未曾在意,如今才看起来一片可怖。 魏衡沉默,盯着那张惨白俊颜出神。 眼中逐渐汇聚水雾,整个人仿佛似霜打。 马车内怎会有箭羽? 怎会有箭羽! 夜半三更,魏衡依旧维持一个姿势,济生心疼,提醒殿下去歇息,却被魏衡呵退,他像是一头被侵略领地的狮子,眼神凶狠盯着外来所有人。 身后是性命堪忧的爱人。 济生吓的冷汗直冒,忙退出去。 魏衡回头,盯着楚时,眼神执着。 张正良蹲在门口窥得全程,见济生出来,忙将人拉到一边:“管家。” 济生吓了一跳,方才被殿下盯着后劲一瞬涌来,额头布满细汗:“张先生,您怎么在这?” “马车失控的事处理好了,我找殿下回禀情况,您这是……” 济生一脸苦相:“哎哟,别提了,殿下这会儿正伤神呢,谁也不见,林公子这次凶多吉少,殿下也跟失了魂似的,要我说啊,这林公子也是坎坷,身上毒没好,又遇上这种事。” 他将张正良拉到一旁:“先生还是别进去为好,免得触殿下霉头。” 张正良疑惑:“按理说,殿下不该如此啊?” 济生左右看看,脸色诨莫如深,拉着张正良走的更偏些,方才道:“路过兰陵时,那日殿下与公子炫耀箭术,非要公子将那支射杀麋鹿的箭收藏。” 济生再度压低声音:“我见了,公子后来将箭羽放置在窗台,想是马车失控时,车身颠簸,不巧箭便刺入公子胸膛。” “太医说啊,还好公子当时扭转了身子,偏了一厘,不然,箭头恐怕会穿过心脏。” 张正良神色复杂,难怪殿下如此,原是他间接促成。 哪能不心神俱颤。 天边起了点点荧光,楚时依旧不醒,魏衡仿若入了油锅,反复煎烤,十分难熬。 握着楚时手腕的人微微颤抖:“阿寺,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可好?” “不要睡,不要睡,原谅我,好不好,阿寺。” 楚时轻轻皱眉,手指微动。 魏衡时刻关注着他的状况,见状心头一震,紧张盯着。 一时失语,呼吸不畅,人也不曾醒过来。 “阿寺,你睁开眼睛看看好不好。” 第49章 给他点颜色瞧瞧 屋外漫天飞雪,屋里烧了十足的暖气,天明时楚时发起高热,魏衡叫来所有太医,一通折腾,午后风雪暂歇,高热堪堪退下,魏衡喂他好几口水。 手法并不专业,楚时猛地睁开眼,迅速,且并不优雅爬到床边猛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魏衡端着手中杯子,各种情绪交叠,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反应:“……阿寺。” 楚时躺回床榻,身上单衣被崩开的鲜血晕染,露出点点颜色。 方才歇息三刻的太医恨不得跟他拼了。 一个个路过,不是挤眉弄眼表达情绪,便是刻意冷下脸,冷哼几声,今日非得给殿下一点脸色看看。 楚时抿唇,眼眸露出点点笑意。 这一晚灌下的汤药中,大补吊命之物居多,楚时脸色苍白,精神头却很足,伤口用了麻沸膏药,不疼,却也不好受。 他望向魏衡,指腹微动。 魏衡狠吐一口气,敢怒不敢言。 院首落于最后,不疾不徐的声音颇为咬牙切齿:“切勿碰水,切勿剧烈运动,殿下年轻气盛,也当放公子一马。” 瞪一眼魏衡,显然是记着他辱骂自己清高的事。 魏衡:“……” 行,下次与部下蛐蛐,再加一条,那老头记仇。 一通折腾,楚时精疲力尽,养了几月缓过来的精神头毁于一旦,摸着楚时没什么气色的脸,魏衡心疼的直叹气。 这是他养了几个月的。 方才有那么一点肉,便又没了。 这得娇养多久,方能补回来。 楚时本想休息一二,耳边长吁短叹十分节奏,直往心间戳,他睁开眼,生来略显淡漠幽静的眸子直直望着他:“殿下。” 喉咙略微嘶哑,魏衡给他倒杯水,铭记方才将人呛到,他这次格外小心:“怎么?可是想出恭?” 楚时闭上眼:“殿下,别吵,我想休息。” 魏衡:“……” “好,你睡。” 楚时复又睁开眼:“殿下可有为难那姑娘?” 魏衡望他,混沌一晚上的心神难得清明,语气逐渐警惕:“什么姑娘?” “当日马车受惊,全因我等打马路过一姑娘,妨碍当时比武招亲现场,绣球砸下,方才惊了马。” 魏衡恨的牙痒:“我就知道!” 若非外力干预,那马怎得无端疯起。 便是砍了那畜牲,如何让他心安,如今得知缘由,怒从心起,魏衡咬的牙齿咯咯作响。 待人睡着,便大步离去。 楚时已闭上眼,当日情形不容乐观,他便是倾尽全力,方才险险躲过致命一击。 翌日一早,屋外天光大亮。 李医师守在外间,规矩立着,觉察屋内有动静,方退立半步,询问:“公子可是醒了?” 静默一瞬,屋外风雪交叠而去,轻轻掀开帘子,让人窥见一点床头青色。 一声轻慢温缓之声传出:“可是李医师,请进。” 总算窥得一两与殿下会面日子,李医师涕泪横流:“……公子,您受苦了!” 在这龙潭虎穴,便是一声殿下,都不能出口,怎一句心酸了得,见殿下便要起身,李医师滑跪过去:“您身子有恙,便不必起身。” 若非司空将军实在莽撞,殿下不得让人退守边城,他非的与人合谋,将魏狗屠戮殆尽。 他家殿下如此孱弱,那魏太子不知好生爱护,反倒步步该灾,命悬一线。 魏朝濯! 当是他楚都一生之敌! 楚时歉意笑着:“让医师见笑了,身子不争气,如此不雅,实在唐突。” “殿下勿要妄自菲薄,您有大才,此等磨难,不过一时,不足挂齿,您日后是这天下之主,万往珍重!” 楚时:“先生,我沉疴多年,朝中局势瞬息万变,问鼎天下……” 李医师眼睛一瞪:“殿下!休要胡言!” “殿下可是在这?” 济生笑眯眯推开门,绕过屏风。 李冬柿脸色一变,忙转身阻拦:“管家,公子还未起身,您如此进去,未免唐突。” 济生停下脚步:“如此啊,那便不唐突公子,对了,方才李医师提到殿下,殿下可是在里面?” 李冬柿身体僵硬,闻言停顿,继而笑开:“殿下?什么殿下,管家听错了吧?” 床幔中传出几声压抑咳嗽:“管家?殿下在何处?怎不见他?” 济生还要再问,被楚时打断。 他盯着李冬柿,两相僵持,李医师藏于袖下的拳头握紧,心跳如鼓。 半晌之后,收敛笑容重新爬上脸。 济生退后,恭敬让出一条道:“李医师,请。” 李冬柿移开眼,冷哼离开。 午后用完膳,魏衡背着手回来,大马金刀往床边一坐:“方才听管家说你找我?想我了?” 楚时看向他,上下打量,招手:“殿下过来些。” 魏衡走近:“怎么?” 面前美人靠近,邀他舌尖共舞,丝丝缕缕苦味共通,魏衡极想放纵自己,又顾念楚时身上有伤。 楚时退来微微喘气。 魏衡意犹未尽,仿若饿极凶兽口中被抢夺的肉,想夺回,却困难重重,转而心浮气躁,困顿撞击而不得其法,遂既凶狠盯着他:“你做甚?勾引我?” “殿下可觉苦?” “自然。” “那殿下打马进城那日,听着恭维,心中可甜?” 魏衡一顿,便觉要糟,小病秧子秋后算账来了。 如此也罢,总归脖颈处的刀落下,比得心口反复煎熬愧疚好些。 楚时看穿他所想,却不为身上伤势:“殿下万民同乐,其中不乏妙龄,钦慕殿下者,实乃快哉。” 魏衡:“……” 这个走向有些奇怪,魏衡不确定,打算窥一窥阿寺面相,见人笑不达眼底,心中警铃大作。 这是吃醋了,秋后算账呢。 也是,他前些时候方才道欢喜,如今占有欲强些,也是应当。 反应思绪,魏衡便觉自己虚的厉害。 “……” 平日里,只要自己沉默,阿寺便自觉不问,今个当如此吧?! 楚时垂下眼:“这个问题,殿下很难回答?” 见实在揭不过,魏衡赔着笑脸。 “……也不是,你今日怎么想起问这个,从前不是从不关心我在外头如何。” 楚时收回心思,躺回床:“从前信任殿下,不想……” 第50章 孤什么都没看见 他未言尽,却也拿捏魏衡心思。 “我在外头如何?你可不能乱说,平白污我清誉,为夫可是只有你一个,万不能碰过别人,阿寺,你可不能怀疑我,你可知,两个人走不长远,便是从猜忌开始。” 魏衡说的煞有其事,甚是责备,望着小侍妾。 见他一时无话,竟有些紧张。 楚时望向他腰间。 魏衡巴巴凑过来:“可是阿寺想要奖励孤?” 楚时:“……” “那是在思考不想让我碰?” “………” “那孤用手?” 楚时忍无可忍:“你腰间的穗子呢?” 穗子? 什么穗子? 魏衡低头,并未看见常佩戴的穗子:“许是掉了……阿寺对为夫当真用心啊,连我腰间的穗子不见,也知晓得一清二楚。” 楚时赶人:“殿下去忙吧,我便要歇息。” 魏衡:“……” 此后便不理人了。 书房内 魏衡将楚时的话琢磨了个遍,张正良本为议事而来,茶饮三盏,却始终不见殿下步入正题。 轻咳两声,熟练为君分忧。 “殿下可是有心事?” 魏衡瞄他一眼,“阿寺今日突然提及,孤腰间穗子不知所踪,话语意有所指,甚有兴之问罪之嫌,你说说,为何?” “穗子?可是殿下常戴?” 魏衡点头:“算是。” 张正良一言难尽,当时春风得意,将东西给了谁不知道,可曾将东西给人也不记得,难怪殿下再次被赶出门。 “殿下可还记得,入城那日,您感念城中百姓热情,将穗子给一少年。” 魏衡身子一僵,倒吸一口凉气:“你说什么!” 难怪阿寺盯着他腰间的眸光竟带着些许森冷骇人,原是因此,他祸水东引:“你怎的也不拦着孤!” 张正良:“……” “殿下,属下便是想,但学子,百姓太多,您太投入,我等实在鞭长莫及,实难靠近啊。” 魏衡头疼,这与话本中上,宠妾灭妻那群嚣张小人有何区别。 虽说他只占个嚣张。 他赶回正屋,想着解释措辞,济生在一旁压低声音嘀咕,魏衡不曾理会,几步跨过屋门。 骤然回头,盯着济生:“你跟着孤做甚?” “殿下,那李医师……” “行了行了,日后再说。” 面前早已没了殿下身影,想必一个字都不曾听进去。 汉川与一亲卫正在为楚时换药,洁白如瓷玉的肌肤上,两双猪爪子游走,魏衡如此想着,看的心头火冒:“都做甚?撒手!” 亲卫被殿下吓了一跳,忙拱手行礼。 “都滚下去,没孤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不许看!谁多看一眼,孤挖了尔等双眼。” 魏衡疾走两步,将楚时挡住,冲脚程慢的卫士低吼,眼神如暗夜深渊,阴骇瘆人。 楚时拢了拢衣衫,迟缓穿衣。 魏衡紧皱眉头,脸色难看,一把扯掉他的衣服,盯着那身子垂涎欲滴:“你为何让旁人看你身子!” 衣衫凌乱搭在手腕处,发丝凌乱,楚时不解他的火气:“你做甚?” “孤问你,为何让旁人看你身子?你可有些自知之明,你是孤的,便只能孤看的!” 楚时缓后三秒,方才缓缓开口:“那只是换药。” “换药也不行!” “你是正人君子,人间皎月,你怎知旁人如此认为?” 楚时望着他:“那,殿下当如何?” 问到这个问题,魏衡明显端起了架子:“你既已知错,那孤可要教训你。” 楚时再次拢紧衣衫:“怎么教训?” 魏衡上下打量他,脑中想法那叫一个五花八门,这可是个占便宜的好时机:“啧啧,就这身子,这会儿也不能罚,还得孤好生娇养着,便如此吧,你亲我一口,我便将时间推后,给你些修养时间,如何?” 魏衡心中算盘打得啪啪作响,今日便先收一个亲吻做礼金,未来如何,都是他说了算,哪还有他说不要的余地。 届时想如何亲,怎么做,都是他说的算。 楚时低头,扫一眼伤口:“我不同意。” 魏衡逼近,人影笼罩楚时,如雄狮伏地,起势攻击,死死锁定猎物,压迫十足,眼中带着些许吃惊:“你方才说什么?” 楚时直视天颜,清冷气势柔中带水,对上魏衡,不落下风。 魏衡确定了,自己没听错,“你不同意?你凭什么不同意,就亲我一口,你如何不同意?” 楚时撇开眼,停顿三息,方才开口,语调拉长,细水长流调:“殿下,从未解释穗子,时辰一过,便当不知,殿下既以身作则,如此,我为何不能谢绝?” 魏衡哑然,怒火暂时被压下,愤而张嘴,又觉说辞不妥,几经组织,干巴巴道:“那能一样?你在强词夺理,一码归一码。” 楚时垂眸,停顿。 魏衡松了口气,以为总算浑过这茬,再次提起气势:“这会儿便好好说说你让旁人看了去的事。” 楚时慢吞吞抬眸看他,转头,这才道:“那我便不与你论。” 魏衡:“……” 不是! 他都以为这事过了。 小侍妾慢半拍的动作让人发笑,魏衡故意逗他:“你慢半拍拒绝,可知已无效?孤与你说那么多,怎么就是跟不上?嗯?” 楚时:“……” “怎么不说话,嗯?觉得孤说的有道理?” “阿寺?阿寺?说话?又在斟酌甚?” 魏衡探头看去,发现小侍妾望着床幔内侧梅花出神,半点未曾听他所言。 便明白这是非得算清穗子,方能继续旁的。 魏衡气哼:“你啊,也就这点本事,不愿继续话题你便不理孤,好狠的心。” “是,孤当时兴起,将穗子丢给一书生,人海茫茫,如今找不回,阿寺打算怎么罚孤?” 楚时方才转头:“这些时候,我想静养。” 魏衡懂,便是不想见到他。 “不成,我得监督你喝药。” 楚时抿唇,眼神渐冷,拉扯床铺,便要躺下。 “少喝一口!” 魏衡蹙眉,深知侍妾有多不喜欢喝药。 楚时不搭理他。 “两口,不能再少。” 楚时抬眼,见好就收,唇角微扬:“嗯。” 魏衡靠近,自给自足亲一口,耳鬓厮磨,避开伤处:“不生气了?” 楚时觉得痒,便要推开他,魏衡顺势抓住他的手,拉过亲一口:“哟,你便知道我想亲你,自己送上门来?” 第51章 魏帝急诏 知晓魏衡踏入魏都国界,魏帝几次急诏,想让人即刻出发,都被魏衡推脱过去。 催的急了,便不理会。 魏帝小心觑着皇后脸色,偷偷将手旁东西放在桌上,动作比从前小心翼翼时利落些,以此,便充当摔东西发脾气。 皇后扫他一眼:“他不愿早回,多半为心上人,再如何催,他也是不愿的,那些事也不算大事,陛下不如亲力亲为,或交给底下人。” 魏帝点头,“都听皇后的。” 李冬柿避开下人,来到主院。 楚时正倚窗看书,于窗外观雪,兴尽时提笔绘丹青,画中孤山万仞,风雪怵人。 魏衡探头看来,蹙眉:“你这丹青无论笔法还是意境,都挺……高深。”停顿片刻,复又点评:“便是这心境感觉,不好。” 楚时放下笔,转道净手。 魏衡亦步亦趋跟着,搂着人回到榻边:“我觉得,阿寺此画心境太过孤寂,我不喜欢。” 他拉着楚时来到那幅画前,指着其中一处空地:“阿寺在这加个我,要威武的,霸气的,像我现在这样的。” 说着沉下脸,沉淀出即将挥兵,攻城掠地王霸之气。 楚时轻笑:“殿下如此……” “殿下!” 楚时转头看去,便见李冬柿噎住模样。 来的太急,心中怒火涛涛,便忘了问魏衡在不在,不想惹了祸。 魏衡训斥:“李医师这是做甚?鬼鬼祟祟,意图不轨?” 当真没有眼力劲,没见他与爱妾情意绵绵,培养感情。 屋外卫士听见动静,鱼贯而入,刀剑相向。 李冬柿:“……” 楚时看他。 李冬柿即刻道:“殿下此人为夫不行!” 楚时:“……” 魏衡:“……” 他缓慢僵了身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许是找到发泄口,李冬柿言语咬牙切齿:“公子您这一身伤,一路走来,便不得安生,不如……” “住口!” 魏衡死盯着他,眼如利刃,直刺咽喉:“你当孤这主院,是什么地方,便容你放肆?!” 风雨欲来,气氛沉闷,李冬柿脊背出了一身汗,心脏悬空,砰砰直跳。 魏衡向前一步,便要抽刀,楚时轻轻握住他的手,唤道:“殿下。” 方才记起,这是阿寺的人。 这副火急火燎的模样,想来说的坏话不少。 他说前些日子,阿寺怎的突然问起穗子一事,感情有人嚼舌根。 魏衡只觉心口一股熊熊之火不断喷薄,气这狗东西挑拨离间,气阿寺不信自己,气这群卫士怎么如此碍眼! 狠狠瞪一眼身旁侍妾,转头指着李冬柿:“给孤将他丢去水牢,谁也不许求情!” 大力剥开小臂上那只手,大步往外走。 风雪一吹,神思回拢,这是他的别院,他凭什么愤而出走? 脚步一顿,便要回去,又觉如此伤面儿,他都不曾追出来,自己还得巴巴贴回去,甚是没道理。 魏衡于门前踌躇不前,便抱着臂蹲在角落。 头上漫天飞雪,点点落化青丝间,背影有些落寞,魏衡回头看一眼,房门紧闭,一点也无打开动静。 他都不打算出门哄哄自己? 他做错了,还不主动说些好话? 罢了,给他些时间,阿寺最是内敛,恐难迈出第一步,作为夫君,魏衡自认为得有耐心,慢慢引导。 再回头看,门窗依旧紧闭。 这等待的时辰未免太难熬了些,心头牦牛发了疯似的顶撞,心脏酸涩,若是他能追出来,亲自己一口,魏衡想,他也不必如此生气。 一盏茶过去。 魏衡反思,许是要求太高,那只要他亲一口,他便不生气。 两盏茶 亲一口,不出来,他能勉强不生气。 三盏茶 竟还不出来?! 楚时是不是不在乎他,他说的欢喜是唬人的?其实压根不在乎? 魏衡更加气愤,来回踱步时候要如何讨回来,他今日怠慢之举。 狠狠瞪一眼门窗,便不能自己打开,让楚时走出! 风雪压人,魏衡很快顶着一头白,雪花落在脸上化成水,滴滴落下,略显狼狈。 如此冷的环境,便是再大的火,也该在一盏茶内消弥殆尽。 又回到最初等待时刻。 伸手戳戳台阶积雪:“这反省也太久了些,他身子不好,再等等。”他如是劝自己,天色乌蒙,不久应有一场大雪。 将士棉衣早已下拨,粮草充足,晚间仔细核对所需用品,便算揭过。 别院有卫士巡逻,魏衡蹲在地上难免显眼,有伤脸面,起身想换个位置,又怕阿寺出门不能一眼看到他。 侍妾身子不好,不能熬冷风,身上带伤,便更不能见风。 迎风雪扑面,显得格外凄惨。 魏衡灵光乍现,换了个冬雪更强的地盘,闲适着任由风雪满身,嘴角抿着笑,这样,阿寺不得心疼? 不生气的脑子就是好,他真的不要太聪明。 “阿嚏……阿嚏阿嚏!” 魏衡揉揉鼻子,快步往屋走。 推开门,微扬的嘴角下压,面上肌肉紧绷,眼眸温度浸了雪,转过屏风,楚时抬眸看来。 此时的殿下略凄惨,头顶一片薄雪,鼻头微红,额前碎发凌乱,滴滴答答往下滴水,俊脸微沉。 楚时:“殿下……” 魏衡冷淡应声:“嗯。” 楚时垂眸,起身,拿起一旁帕子想为他擦雪。 魏衡心头激动,这是! 难道! 他要为自己擦脸?! 这多不好意思,魏衡配合低头,方便他动手。 这不是夫纲不振,小侍妾身上有伤,长的也差他半个头,怕他自卑,魏衡这才屈尊降贵,拳拳之心,皆为照顾他! 楚时抬手动作一顿,本意只为给他帕子,既他低下头,便复动作。 鼻尖桃花香骤然浓烈,魏衡屏住呼吸,心脏被四蹄踩踏,牦牛冲撞的更加厉害,仿若要破心而出,手心濡湿,温香软玉骤然靠近,大脑乱了套。 阿寺额头光滑,弯眉似柳,烟灰色眸子淡漠疏离,抬眼望来,情深不寿,羽睫如蝶,根根分明,扑闪入心。 双颊纤瘦,白嫩脸庞上还有细小绒毛,随着他的呼吸轻轻牵动,很是可爱。 鼻梁高挺,薄唇微张。 再往下,能见阿寺锁骨,左侧有一红痕,是昨晚偷偷印上,方才卫士与他换药,当瞧见了。 第52章 你有罪三条 魏衡心生愉悦,沉下的脸色回温,抬手便想搂过人,好生温存一番,猛然想起自己这一身风雪所为何,只得强行克制。 抱不到人心痒,又不愿将方才事轻轻揭过,魏衡退而求其次,握住他的手,盯着他:“你可知错?” 楚时点头:“殿下,我错了。” 魏衡哑然,千万说服话堵在喉咙,一无所用,最后只得干巴道:“你怎的认错如此快?你当真知晓自己错在何处?” 楚时:“……” “那殿下觉得,我当错在何处?” 魏衡冷哼:“你便是不知自己错在何处,还信口骗孤。” 楚时挣了挣手,魏衡握紧,训斥:“做甚?孤与你解惑错处,你便认真听着,聆听教诲,怎得小动作不断?” 楚时:“……” “你是孤的人,可对?” 楚时点头,望向他的眼中盛着笑。 魏衡心绪恍惚,心房被涿鹿踩得一塌糊涂,他回神,有些羞恼瞪他,将手中钳制的双手塞进怀中,想以此安抚不罢休的心跳:“与你说正事呢,你休要勾引孤!” 楚时摇头:“我没有。” 手腕红了一圈,楚时垂下眸子:“殿下,我手疼。” 竟莫名有些可怜。 魏衡松开着:“抱歉,我轻点。”继续方才话题,“你即是孤的人,身子便也是孤的,没有孤的允许,你怎可给让人看了去?” 魏衡条理清晰,一件件数落:“前些日子,李冬柿在你面前编排孤,你为何不阻止?不告诉孤?” 楚时:“我没有信,无终之言罢了,我既无惑,便不多言。这才没有告诉殿下。” “撒谎,你若没信,怎么突然查岗,说起穗子一事?” 楚时:“……” “孤是你的夫君,是与不是?” 楚时望着他,久不见人回答,魏衡蹙眉:“怎的?你有疑惑?” 楚时摇头:“没有。” “那你喊一声。”魏衡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 楚时:“殿下。” 魏衡蹙眉:“谁叫你喊这个,孤叫你唤夫君,快些。” 楚时抿唇,琉璃眸中浮现挣扎,轻轻呼出一口气:“殿下,我是男子。” 魏衡一愣,盯着他打量,嘴角一扬,语气调侃:“倒是没看出来,你这姿色,生的比那女娇娥还要美上几分。” 楚时敛眸,笑意骤收,目露寒光,推他,挣开手便要走。 “哎哎哎,说你两句,你便不乐意,孤的话还没问完呢。” 楚时坐回榻边,撇开头不理他。 魏衡开了眼了,自己这口气还不顺呢,他反倒给自己甩脸色。 “孤是不是太宠你了?你敢给孤丢脸子!” 楚时回头,定定看他,眼中陡然升泪,又快速掩去。 魏衡:“……” 他定睛看去,确认不是错觉。 “不是……孤没有凶你。”语气下调八个度,魏衡压着脾气,“好好,我错了,我不该凶你,阿寺,别动气,嗯?” 楚时顺势靠入他怀中,魏衡妥协,心中准备问罪说辞再不敢出口。 “殿下?” “哎~” 咬着牙,若不好发作,唯恐那湿漉眼中泪水滑落。 此人,只可尝那人间至乐时动恸,平日里,他是万万舍不得的。 楚时轻笑:“殿下不继续问吗?” 魏衡失笑:“哼哼,孤可不敢~”阴阳怪气。 楚时点头:“殿下可继续问,方才回头,扯到伤口,这才红了眼。” “不是因为孤凶你?” 楚时摇头。 “那好,阿寺其罪有三,你可认?”魏衡松了口气,重整旗鼓,兴师问罪。 “其一,外人编排夫君,你不曾信任我,胡乱怀疑,其二,你不曾告诉我,其三……” “殿下。” 魏衡瞥他一眼:“做甚,孤还未说完。” “我好累啊,想睡一会儿,孤枕难眠,被衾寒冷,殿下可愿同我一起?” 魏衡定睛看他:“……也成。” 问罪与到手的好处,自然是温香软玉入怀更吸引人。 那一丁点蝇头小利,哪比得上这个。 将人抱上床,轻拍臂膀哄他入睡。 怀中人闭上眼,魏衡避开伤口,任他枕臂,自岿然不动,鼻尖是温柔桃花香,从前沐浴也窥得几分步骤,也不见阿寺用香,怎么如此好闻。 门口传来敲门声。 魏衡垂眸看一眼怀中人,轻轻往回抽臂,打开门,脸色不好,压低声音:“做甚?” 周瑜城激动,低头行礼,不曾看见殿下难看脸色,粗着嗓门:“殿下,有一江南商户,说是看见……” “闭嘴!” 魏衡一巴掌拍过去:“一大老爷们,能不能小声些,再嚷嚷,孤砍了你的脑袋!” 周瑜城一愣,神色委屈:“殿下,属下这不一时未曾想起您成家了嘛。” 魏衡瞪他:“什么事,说!” “江南一商户,入城那日说是看见了楚太子!” “当真?” “千真万确!”周瑜城拍着胸口,声量拔高,魏衡悠悠看来,“你若吵醒他,你便洗干净脖子瞧好。” 今日不得宰了他给楚时助兴。 周瑜城:“……” “是。” 魏衡笑吟吟吩咐:“给孤集结人手,掘地三尺的找,定要将楚小白脸活捉。” 敢跑到他的地界,必然要躺着喂鱼。 周瑜城:“是!” 楚时掀开帘:“殿下?” 魏衡回头,见侍妾只着单衣,青丝垂落眸子略微迷茫,冷风灌入,单薄的身子颤了颤:“怎么出来了,吵醒你了?” 唰唰的眼刀飞向周瑜城,九尺大汉缩着脖子,揣着手,盯着地上厚雪不敢吱声。 魏衡搂抱着人往屏风后带,温声软语:“怎么不穿件衣服,冷不冷?是不是找不到我着急了?下次喊一声,我若不在,汉川也会告知行踪,万不可如此出门。” 周瑜城满脸惊恐,盯着房门仿若梦中,他家殿下怎可能总有如此脾性,万不能是夺舍了吧? 楚时满眼困倦,方才吹了阵风,喉咙有些痒,低咳两声,唇角褪去些颜色:“殿下不是陪我睡觉吗?可是有急事?” 魏衡摇头:“无事,周将军自从被楚小白脸糟蹋一番后,脑子便不好用,他不知你在小憩,乖,继续睡吧。” 楚时掖被角的手指轻颤,眼尾抽动,将头埋进男人肩窝:“嗯,不怪他。” 第53章 楚太子喜丝绸 陪他躺下,魏衡哄孩子般拍着楚时后背。 “睡吧,孤会陪着你,安心,待你醒了,我也快回了。” 楚时点头,呼吸平缓。 周瑜城站在门口,冷的瑟瑟发抖,卫兵集结完毕,殿下却不见踪迹。 方才才被殿下警告一通,实在不敢擅自敲门。 周瑜城老实瑟瑟发抖,想着明天便成婚,在不必羡慕旁人家中有人,自己也能拥得温香软玉。 再等一刻,魏衡方才放轻手脚出门,屋里暖气扑面而来,周瑜城贪恋般将脸凑近。 南方商人年少时做丝绸生意,恰楚太子喜丝绸,他曾有幸得见一次,魏衡赶到时,他已准备了楚太子画像。 魏衡这才想起,问随行卫士:“孤书房里,可是有一幅小白脸的画像?” “回殿下,是云禾姑娘送回,但当时林公子病重,您没看。” “画像可带了?” 卫士点头,徐徐展开。 周瑜城展开江南富商所画人像。 两幅画,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关,一个仅一点侧脸,便能窥见其不俗容貌,天人之姿。 再看富商所画,络腮胡,魁梧大汉,不知道的,以为他将门神带上了身。 魏衡身边亲卫转头看来:“哎?” 周瑜城看他:“怎么?” 亲卫指着络腮胡道:“殿下,此人与离开云州时,跟在我等身后那伙人的头头格外相似。” “好像便是李医师身边那药童。” 魏衡望着两幅画,若有所思。 楚时是被一阵轻吻闹醒的,意识回笼间,伸手去推,羽睫轻颤,琉璃眸中带着些许迷糊。 “殿下。” 魏衡松开他,嗯一声回应。 “醒了?” 楚时缓解困意:“殿下这便回来了吗?” 魏衡轻笑:“嗯,发现些有意思的事,回来与阿寺说道说道。” 他将人抱起,命人将两幅画展开。 魏衡贴耳戏谑:“阿寺看看,可认得这两人?” 楚时抬眸看去,并不言语。 他不说,魏衡也不急,这几个月便是被这小病秧子半死不活的模样吓到,这才久久不曾反应,如今逐帧考究,他这小侍妾,可不简单呢。 “让孤猜猜,阿寺与楚太子认识?或者说……” “殿下。”楚时有些不愿面对将人袒露身份后的对峙,出声打断。 魏衡一瞬气恼,掐着他的下颚,迫使他抬头。 下颚上的手指用力,楚时觉疼,下意识挣扎。 动作扯到伤口,楚时眼中很快汇聚泪水。 美人眼尾湿红,面容带着些许痛苦,柳眉微蹙,仿若承受不住这般质问,身子轻颤,唇色苍白,身姿单薄。 仰头的动作太急,引来一阵低咳,魏衡身子一僵,收回手,起身避开楚时眼神。 他心口中一箭,尚未好全,病体沉疴,偏气性大,若气出好歹,念及此,魏衡给他拍背,手上轻柔,话上却冷淡极了:“你最好老实交代。” 楚时不知他掌握何种证据,出门前,曾隐约听见江南二字,江南……如何能与自己联系? “殿下,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魏衡冷哼:“你还敢隐瞒,你说,你告诉孤,你可是看上了楚知之那小白脸?” “……” 饶是楚时再如何淡定,此刻眼中也盛满片刻茫然:“你说什么?” 万千猜测留心过,万万没想到魏衡先质问这个问题。 “云州时,孤让你骂他,阿寺万般不愿,想来也是,触及心上人,若非孤贵为太子,你也是要辩上一辩的,你做丝绸,楚太子喜丝绸,孤竟不知,你与他还有这等缘分。” “你身边那络腮胡的江南人士,是小白脸身边人?竟连身边人都舍得给你,他对你,尚有真情在,嗯?” “难怪当初各种不愿与孤欢好,几番离开,便是惦念着别人!” 若非他几次将人偷回,哪还有如今什么事。 魏衡越说,思路愈加清晰。 楚时越听,思绪越加混乱。 楚时知晓,若让他继续下去,他今个便是入了黄河也洗不干净。 抬手捂住喋喋不休的嘴:“殿下,没有,从前至今,我只欢喜过你一人。” 魏衡冷哼,嘴角上扬,又强迫下压,捏着楚时手腕,不动声色摩挲:“谁知道呢。” 转瞬色厉内荏,沉声质问:“那你说说,为何你身边之人与楚知之有关系?为何那时你几次三番离开?” 楚时:“……” 他问:“殿下为何断定我身边之人与楚太子有关系?” “孤遇到一江南丝绸商,他说见过楚太子。” 楚时看向面前画像,眼中失了温:“所以,殿下便仅凭这一面之词,便污我清白,你不信任我?我不喜欢你!” 魏衡回头看他,心脏收紧,胸腔酸涩,热气上头,直冲眼眶,他气疯了,他不喜欢,凭什么不喜欢:“你说什么?你不喜欢我那你要喜欢谁?小白脸吗?难怪当初几次离开。” “殿下你不讲道理!” “孤哪不讲道理,是你好生没道理!” 楚时红着眼,撇开头,不愿跟他吵,魏衡巴巴气急说了一堆,不见人搭理一句。 气急放狠话:“林公子好有本事,你便一辈子不说话!” 楚时看向他,握紧身下衾被:“你走,我不要见到你。” “哼,孤也不想见到你。” 话落觉不够狠,快走两步抓着楚时衣衫,将之弄乱,皱成一团,这才冷哼一声离开。 他转身离开,仿若身后有疯狗追撵,生怕慢一秒还能听见侍妾哼伤人的话。 楚时目送他离开,轻笑出声。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 魏衡将手中折子丢过去,颇为恼怒:“出去念,孤这脑袋都要裂开,你有完没完。” 张正良收起书卷,无奈摊手:“殿下,不是您要我呈上公子平日里看的书卷,又说碍眼,让我念与殿下听。” “孤是要你归拢收纳他身上可疑之处,找证据,不是要你念这些酸东西。” 张正良:“……” 都念了那么多,也没见您一开始便打断啊。 “那属下给您换一本?” “别念了,下去!” 脑子里全是他,用膳的,看书的,含笑的,入睡的,便是那情动的,也翻来覆去,搅的他不得安宁。 第54章 为小白脸冷落他 张正良拱手,掩门时回头看去,殿下正捧着酸东西,眉开眼笑。 嘿,当真不值钱。 隔绝屋内视线,张正良直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 夜半三更天 魏衡偷摸进屋,熟练扶着门框,将门关上,不露丁点声音,下人得了吩咐,并未置太多炭火,如此,小病秧子才能怕冷,往他怀里钻。 床上人睡姿端正,眉眼疏朗,轻平和淡,眉眼含着一抹柔情,晕着江南柔美,双手交叠于腹部,冷哼一声,这些天自己不曾当面前来,倒也不见憔悴。 想来前些时日说欢喜不见得真。 轻轻躺上去,搂过侍妾纤腰,淡淡香味涌入鼻腔,魏衡深吸一口,放松呼吸,缓缓回味。 可将他想念坏了,自己不来,他也不愿去找,这个坏家伙。 竟当真愿意为了小白脸,冷落他如此久,该受些教训。 如此想着,魏衡轻手将侍妾里衣揭开,谨慎的手指发颤,烛火昏暗,光影煽动,望不真切,幽香勾人,便是不见,也让人心痒难耐。 低头,准确无误吻一口,不错,还是昨日的位置,味道依旧,格外香甜。 似品尝珍馐美馔,瑶池佳酿,诱人物难免贪恋,魏衡不住加深这个吻,想要更多,若能将人一口吃进腹中,从此贴身携带,不敢想,他该是多少人羡慕不来者。 “唔……” 恍然惊醒,魏衡吓一跳,忙控制住自己,将唇从阿寺身上撕下来,粗声喘口气,眉眼惆怅,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掀开床幔,端一烛火靠近,仔细端详胸口伤势,魏衡与人吵架,害怕下人见风使陀,特意“暗示”,林公子衣食住行,一切照旧。 伤口恢复不错,魏衡松了口气。 暗夜痴人魂,他突然想起阿寺那日染他一手血场景,明明入城好好的人,转眼便闭上眼。 那时他意气风发,享受无边追捧,转眼即地狱,如今想起,尚觉心悸。 他周身毛病尚未好全,那许久未发作的蛊毒如悬梁长剑,随时能从他心窝割肉,魏衡翻来覆去总结,堪堪找出一条,胃疾将养的好,倒算是一好消息。 “……殿下。” 魏衡身子一僵,从思绪中抽身,视线落在手中烛火,嘴角便是一抽,他是多蠢,才能忘记烛火晃人眼。 这若是人不醒,便是他脑有疾。 起身要走,纤细手指握住他的手。 轻到可忽略不计的力道,却同巨轮船锚,温柔乡里的浅笑安然,轻易让他止住脚步。 “殿下。”楚时拍拍身边床榻,“孤枕难眠,殿下可要一起?” 侍妾话中带着勾子,许是因着刚睡醒,语调轻柔缓慢中带些许粘糊,像极楚楚可怜,踩奶求原谅的小猫。 魏衡眉头一挑,胸口涩然,便是比那灌了水的汤婆子更加热切。 便是能春宵一刻,之前受的气也能一笔勾销吧? 凭什么?他轻易两句话,他就要原谅? 你不原谅又能如何,他身弱,还能打一顿不成? 便是不能打一顿,也该长长教训! 可是他让孤上床耶。 为君者,切忌心慈手软。 他让我上床耶,便是陪他睡,搂着人的一尺腰,千金不换。 …… 可是他欢喜别人,还是你最讨厌的敌人。 魏衡:“……” 他咬牙切齿,眼神阴鸷,任由阴暗将他吞噬,合该将人关起来,一辈子见不到旁人,如此,心思才能全全属于他。 争执的心思旁落,竟一时觉得很是有理。 侧眸望去,那温软的人,正纤柔望向他,纤瘦身躯因着火盆不够而轻轻发颤,手掌撑着床,因着烛火昏暗,那双眼眸中的楚楚可怜更加令人遐想。 诱人,想让人欺负死他,何况抬眸间,眼中唯他一人。 魏衡心想,方才他惦念什么来着? 什么都不重要了。 楚时成了许多小人,撒欢踩在魏衡心间,或起舞弄清影;或媚眼如丝,大胆放浪;或投怀送抱;或斟酒索吻。 魏衡坚定意志逐渐动摇,足足花了片刻,方才见了鬼似的甩开楚时手,目露惊恐:“你……你……你勾引孤!” 平日里青山松月一人,竟也用如此下作手段,他不上当不上当。 不看不看,勾引不到他。 楚时轻轻侧眸,摇头:“没有。” “你有!你方才……”魏衡语气激动,便想举例说明,方要开口形容,又觉心间热切,仿若错觉。 “嗯?” 魏衡破罐子破摔:“孤说你勾引,你便是勾引,怎么,还需孤举例说明?” 楚时:“……” 心智不坚,沉迷美色,还敢凶他! 魏衡转身,逃也似的往外走。 略过屏风,蓦然想起他唤自己同床,抿唇,不睡白不睡。 见人离开,楚时垂眸,便要躺回去。 魏衡手中捧着方才忘记放下蜡烛,将东西丢出去,顺便灭火,滑溜滚进被中,将人揽过,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觉有何问题。 楚时侧眸:“殿下?” “孤方才想了想,你人含蓄,万万做不来勾引一事。” 楚时眸中露出点点赞同,眉眼含笑。 “但,既刻意勾引,想必是做了许多努力,孤若一走了之,你深受打击,恐心绪难宁,如此一来,身子也会随之垮掉,一病不起,尚未交代身份,便要浪费孤如此多珍贵草药,孤岂能答应?” 楚时:“……” “殿下……”楚时深吸一口气,身子略略发抖,“你……” “你走,我不与你一道睡了。”楚时拢起被子,不愿分给身边人,泥做的人难得有脾气,魏衡挑眉,只觉有趣。 他抢过被子一角:“我就不走,偏要在这睡。” 楚时抿唇,将仅剩一角抽回来,又被抢走,楚时坐起身,瞪着他:“你放开,去睡你的书房。” “呵,我想睡哪就睡哪。” 楚时放弃与他争辩,起身便要寻旁的地方将就一晚,腰身被揽住,身子倒回宽阔胸膛,楚时一惊,忙用手臂撑住身子。 魏衡避开阿寺胸口伤处,手臂收紧。 “你想去哪?身子还未好全,外边如此冷,你便不能当孤不存在,勉强原谅孤一回?” “那日,若非你说不喜欢孤,孤也不会放狠话,所以,你也有错。” 第55章 孤该拿你怎么办 楚时侧眸望他:“殿下大可不管,将我随意扔在一处,自生自灭便罢。” 魏衡冷哼,不再开口,侍妾语速都快了一个度,想来是真的生气了。 楚时挣扎,魏衡抓紧,就是不放,像极学堂笨拙找存在的小孩,拉扯欢喜之人衣袖,小心观察心上人脸色。 若是当真气的厉害,便哄哄,不那么生气,便继续逗。 “我怎能不管?你是我的人 ,哎哎哎,你干嘛,外边冷,当心着凉,你伤口还未好,行行,我不说了,不说了,怎得气性如此大。” 楚时猛咳,身子微微发抖。 魏衡给他顺背,将人妥帖放入被衾中:“看看,咳嗽了吧,非得逞强,好了好了,别生气,睡吧。” 楚时咳声渐收,抓着魏衡胸口衣衫,闭眼无言。 夜色渐浓,魏衡盯着身旁,平稳呼吸在静夜格外明显,如今细想来,那江南商人的话,的确不可一面之词,是他昏了头,以为阿寺喜欢小白脸,这才闹他一通。 阿寺本在病中,被他如此甩脸色,定然难受,夜深人静,魏太子开始谴责自己,不该如此。 好在阿寺大人大量,便是这不喜他的话不好听。 摸索着握住楚时手腕,将人拉进怀中,深叹一口气:“阿寺啊,你不可不喜欢我,知道吗,嗯?” 翌日 周瑜城凑到张正良耳边:“不是,这就和好了,尚不足十日,殿下也太没骨气些。” 张正良拐他一肘:“小声些,当心你那可怜俸禄。” 十日怎么了,十日已算是过往战绩中,最突出的色彩,上一次一柱香都没撑过去呢。 周瑜城偷瞄上头一眼:“无事,殿下满心满眼都是林公子呢,看我一眼都是罪过。” 魏衡夹菜的手一顿,抬眼望来:“今日启程,周将军包袱可收拾好了?” 骤然被点名,周瑜城瞬间弹起:“啊?什么?哦哦……收拾…收拾好了。” “那便先行领先锋出发吧,周将军魁梧雄壮,想必便是大雪磅礴,也要为你开路。” 周瑜城:“?” 这话怎么听起来如此怪。 张正良挪动小碎步,离周将军远些,万不能被牵扯才是。 楚时放下筷子,魏衡顺手递过口巾,温茶,张正良目瞪口呆,殿下一琼枝玉叶,龙子凤孙,是何说服自己,顺手得如此熟练? 江南商人的话轻轻揭过,殿下与公子照旧相处,一如既往,似又有所不同。 不同在何处,周瑜城看不出来。 皇帝急诏太子回都文书从一开始的温儒慈祥,通篇关爱之言,到如今隐隐抓狂,若非圣旨之上,起居郎要一一记录,流传后世,且不能被皇帝贿赂,一国之主,恐怕想爆粗口。 魏都 魏衡入了城,便进了宫,楚时被安顿在宫外,太子府中。 魏太子多在军中活动,住东宫难免不便,皇后手一挥,便准了他宫外立府。 较之江南水榭楼台,一步一景,魏衡的太子府更加简便,几乎没怎么装饰,大院场地几乎空出,一些做了木桩,做练武用,其余通通荒着长草。 下人奴隶很少,尚比不得楚太子一别院。 济生回到太子府中依旧是大管事,知晓江南人士更爱典雅别致处,便张罗些,至少让楚时卧房与秋风苑相似。 魏都居于最北方,触目所及,皆是一尺厚大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极目内外,惟余莽莽。 屋里烧了地龙,温暖驱赶着周身寒意,呼吸热气弥漫消散在空中,小案上放着精致糕点,许是寻不到梅花,这才将就糕点。 楚时将屋内扫过,轻轻颔首:“多谢管事,如此便好。” 济生本忐忑着,害怕公子不喜欢,听他如此说,长长松了一口气。 魏衡傍晚坐轿子回来,恰巧张士康一行几人前来邀他喝酒。 见是轿子,一行人愣怔片刻。 “殿下从前,不都骑马,难不成多日不见,我便记错了?” 疑惑恍过,转眼抛之九霄云外。 “殿下!殿下不够意思啊,回来也不通知我等一声。” 魏衡笑开:“这不是刚回来,就被老头召进宫,没来得及通知,今个别走了,留下喝酒。” “哎,好啊,难得殿下请客。” 魏衡怒而瞪他:“去去去,胆肥了是吧。” 几人哄笑着往太子府中走去。 他们都是从小与殿下一同长大,感情甚笃。 魏衡皱眉,藏在披风下的手不动声色扶着腰,老头下手也不知轻重,难不成府上有一美人儿的事没传到他耳中?打的如此重。 “嘶~” 韦温走在人群后,闻声回头,一愣,随即恍然,眼中骤然爆发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之情,差点涕泪横流,抱着殿下痛哭,快走几步扶住殿下! 魏衡直觉不对,忙放下手,嫌弃驱赶狂奔而来者:“你做甚?” 韦温压低声音:“殿下,我懂你。” 嗯? 他又懂了什么? 韦温神神秘秘望一眼前方勾肩搭背的兄弟,从袖中掏出一瓷瓶:“殿下,这是望月楼的新品,每次半粒,仙人来了,也说雄姿英发。” 魏衡:“?” “这是什么玩意儿?” “哎,殿下便别藏了,您在江南抢……得一美人的风光伟绩,早已传遍江南江北,听闻那美人美若天仙,长目天人,一夜七次,当是应该,不足之处,我能理解。” 他做了个封嘴的手势,保证自己一定不能说出去。 不足之处? 魏衡一瞬茫然后瞬间黑了脸,将瓷瓶丢回去,恨不能将人一脚踹至九霄云外,训斥:“闭嘴,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收起你那狗脑子,事儿都想不明白。” 瓷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韦温吓的心脏都停了,伸出尔康手,目露惊恐,瞪大眼呼唤:“不~” 手忙脚乱接住瓷瓶,擦掉额角细汗,劫后余生,看着瓷瓶,像是丢失多年钟爱之物,一朝回到自己手中,激动的热泪盈眶。 原地抱着瓷瓶温存一番,狂亲数口,这才珍之重之将东西贴身放好,匆匆追上前面一堆人。 “哎,你们等等我,殿下,殿下你好狠的心哪,怎么如此对待我救命的东西。” 魏衡耳中不静,加之这蠢东西天马行空,脸色愈加奇怪,魏太子这般年纪,断是不能让旁人知道他被打了板子的。 第56章 我这不是关心殿下 不愿解释,这不行的名头便安在头上,似刀,尽管不真实,也让人膈应,若是传了出去,他魏衡一世英名,便要交代这。 想到这,魏衡眼眸微敛,往后退一步,拎起韦温:“管家带诸君去前厅,孤有些话,要与韦兄单独说。” 韦温仿若捏住命运喉咙,小鸡仔似的被魏衡扯着衣服拉到角落,不敢言语。 “你夫人最近是不是和颜悦色了些,嗯?管闲事都管到孤头上。”魏衡举起沙包大的拳头,笑眯眯威胁。 韦温赔笑,抬手挡住脸:“我这不是关心殿下。” 魏衡受宠若惊,似笑非笑:“竟是如此,便是孤不识抬举,冤枉了韦公子你啊,便是明日众所周知孤房中艰难,也当感谢公子壮士之举,嗯?” 韦温笑容一僵,从善如流转移话题:“殿下,听说您收了一房小妾,天仙之姿,弱柳扶风……” “所以你便污蔑孤?孤今日也算开了眼,自个尚被夫人以房中不振遛的满大街跑,竟也能关心旁人如何,韦温你给孤听好了,孤好得很,孤一夜十八次,如何,韦公子对此结果可还满意?” 韦温:“我……” 魏衡恍然:“想来是不满意的,听说韦公子多一次都格外为难,定然见不得孤这等超群绝伦,出类拔萃,孤竟不知,韦公子有如此心思。” “殿下……”怎知他房中艰难? “你不必如此,若有难处,孤也愿赏你一块牌子,拿着进宫,好生与那群庸医说道说道,想必尔等很是愿意帮你。” “我……” “殿下,我……”韦温着急解释,脸憋的通红,生生插不上话:“我是见您腰……” “见孤什么?你胆敢揣度君意?”魏衡瞪过来,巴巴一顿输出。 韦温闭上嘴,垂下脑袋,认了命。 太子殿下嘴毒是出了名的,让他开了口,唯有说个尽兴,如今唯有熬过这遭,日后更加小心才是。 韦温蔫头巴脑,脑袋往狐裘一缩,格外窝囊。 魏衡将人逼到墙角:“怎么不说话了?孤听你解释,来,孤当真荣幸啊,竟有此体恤的臣子,夜半当躲进被子大哭三天三夜才对的起韦爱卿拳拳忠君爱国之心啊。” 韦温嘴角一抽,眼皮不受控制颤动。 魏衡还要再说,隐约听见一声呼唤:“殿下。” 霎时,晓看天青云破处,有人沐着霞光,救他于水火,韦温感动,热泪盈眶。 魏衡回头一看,美人踏月而来,身着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长袍,身披淡蓝色的翠水烟纱鹤氅,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韦温快速一瞄,瞬间愣住,他瞪大眼,好……好美的人儿…… 魏衡眉头紧锁,大步走过去:“怎么出来了,也不知多穿些衣裳,汉川呢,怎得放任你如此便出门。” 楚时抓住魏衡衣衫,任由人将他揽入怀中,企图为他挡风:“屋中闷。” “屋中闷也该多穿些,冻着怎么办。” 楚时低头望向自己,讶然殿下竟觉他如此还能被称之为少。 魏衡拉着人就要回房,楚时身子不好,因着蛊毒还未养好的身子,可不能有个闪失:“你随孤回去,再穿些衣服。” 楚时点头,随着他一步一脚印回去。 韦温半晌才将因惊讶而张开的嘴合上,脚步一转,带着这消息狂奔八百米,赶去前厅,滔滔不绝,蛐蛐殿下侍妾的容貌。 一拍桌子,总结:“倾国倾城!” 主屋中 魏衡将人拉到炭火旁,碎碎念:“怎得如此不爱惜自己,蛊毒尚未明确好全,又受了伤,身子弱,便要格外在意,没了孤,你可怎么办。” 楚时点头,目光落在魏衡略微不自然的腰间:“殿下可是出门摔跤了?” 魏衡话头一顿,点头:“路滑,孤没注意,无事,修养半日便无大碍。” 窗前,一群人撅着屁股,往里窥探。 扫雪下人抬头与一群腚面面相觑,转而背过身,身姿微微颤抖。 身边人拐一肘子韦温,压低声音:“你说的可是真的?殿下肾气亏空,当真是因着那美人容颜绝色?” 韦温点头,肯定极了:“错不了,你们没看见殿下遮遮掩掩捂着腰,魏都的路殿下便是蒙上眼走回,都不见得会摔跤,此番言论,定然是借口。” 美人也是观察细微,若非韦温碰巧撞上殿下揉腰,他们竟不知,曾经比大小王者的殿下,竟也有亏空一天,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一群人眼中放光,嘴上说着可惜话,心头打算却并非如此。 想当年,一群人被按在板凳脱衣受刑时,殿下尚能以大略胜一筹,让他等自惭形秽,如今,竟也有逆风翻盘时。 明天便得忙着各国朝岁之事,接下来,恐难按时按点回府,难得陪美人端坐,魏衡万般珍惜。 若非楚时身子实在不爽了利,魏衡目光落在他后腰,眼神可惜。 楚时给魏衡倒一杯水,后者接过,一饮而尽,蹙起眉:“怎得是冷茶?” 楚时起身回到榻边,“给殿下醒醒神。” 魏衡:“……” 这便是不喜了。 “我方才不曾看你后腰。” 楚时轻轻点头:“嗯。” 窗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声,魏衡眉心一跳,暗骂一声,阴着脸去开窗。 与他一同长大几人,除陈氏公子,韦温外,都会武功,听见魏衡往窗边走,几人暗道不好。 眼珠一转,默契将韦温与陈桥推出去。 魏衡抚上窗。 陈桥趴在雪中,方才面面相觑的腚沾了雪,茫然似找不到路的孩子,低喝一声,道:“狗东西!” 转眼对上一双含笑丹凤眼,他扬起一抹僵硬的笑,被灌一嘴冷风,弱弱打招呼:“殿下……下。” 魏衡点头,“陈小公子在这做甚?哎呀,这天寒地冻,难为你还记得爬孤窗,窥孤房中事,嗯?” 陈桥哭丧着脸,嘴角弧度无论如何牵扯都觉僵硬。 魏衡转眼一瞧:“哦,还有韦公子,原是房中没看明白,竟得来此机会,给各位家中刷点经验啊。” 韦温:“……” 他不明白啊,他不明白。 经年兄弟,竟也有遭到背刺的一天! 第57章 房中艰难 殿下算起来当是武将,在一群能动手不吵吵的将军中,单靠一张嘴便杀出重围,阴阳的所有人面如菜色,令众人如何也想不明白。 陈桥破罐子破摔道:“韦温说殿下房中艰难,我等自然是不信的,这不,就想着亲眼所见,打破谣言。” 承认了,怎么样吧。 “对,还有他们几个,方才都在这,殿下威武霸气,气场十足,您一来,他们便跑了。” 所以,能不能看在他们成了替罪羊的份上,求放过~ 魏衡沉下脸,身子探出窗,一把拉住陈桥衣领,一字一顿:“你还想看?来来,孤给你看看。” 魏衡纵身越出窗外,逮着人就往院子里走。 “汉川,关好窗子,照顾好你家公子。” 魏衡抬手一推,将人按进雪里,在这大雪磅礴及腰的雪天,文人风骨趴在雪上,半天爬不起来,惹人发笑。 “啊啊啊,殿下杀人了,呜呜,噗噗,凉凉,好凉,殿下饶命啊,饶命啊,夫人,夫人救救我,夫人。” 陈桥抬起脸,面上糊了好厚一层雪,眼前一片雪白,晕头转向的甩了甩脑袋,脸上白雪落了一半,化了一半。 蹲在墙角众人抿着唇,肩膀耸动,身旁人疼的双眼涨红,一把推开周霖,揉着大腿缓解疼痛:“周子琪,你疯了,憋不住你不能掐自己,掐我做甚?” 周霖抱拳抱歉,压抑的笑声漏出两声。 眼前投下片阴影,周子琪笑声一顿,憋的脸色通红,抬眸望去,魏衡冷冷望他,嗤笑一声:“哼,周小郎君轻功了得,能与万千敌军包围中一跃而起,转瞬无影,今个儿怎得还趴这呢。” 周霖眉心一跳,率先出手。 双方你来我往,打作一团,其他几位少将军见状,纷纷加入战斗。 张正良老神在在从院门口,晃悠到屋门口:“林公子。” 楚时低咳两声,颔首:“张先生。” 张正良观他精神尚佳:“公子身子可好些?” “多谢先生挂念,好多了。” 张正良转头望向院中四打一的斗殴:“公子觉得,我大魏男儿如何?” “雄姿英发,才略过人。” 张正良微愣,转而大笑:“公子说的是殿下吧,殿下常言公子含蓄,原也会如此直白夸赞。” 楚时摇头:“大魏国力强盛,殿下年少便以一己之力镇压朝中揭竿四起,军事能力可见一斑,其帐下人才辈出,虽不事农桑,于选贤任能一面,却并无不妥。” 自古国力由盛到衰,总有循环,魏衡会是一名好君王,天下有逐鹿中原的野心,却少有人才德配位,有大才者屈指可数,这盛世啊,乾坤未定。 “君臣相处融洽,君容臣不臣,臣敬君不君,便有不妥之处,也无伤大雅。” 张正良惊讶公子竟给出如此高的赞誉:“文人多忧殿下重情,难免优柔,公子博览万卷,先人史例如此之多,您……”便不担忧? 楚时扬唇,并不言语。 雪团越过男人,落在浅色狐裘上,晕出一圈深色,院中人不知何时变了策略,玩起了雪仗。 一个雪球挣脱预定轨道,砸向檐下美人,欢乐人群霎时安静,魏衡转身往楚时处疾步而来:“打疼没有?” 手掌因揉雪冰凉,魏衡并未碰他,只是用眼神将人从头到尾扫一遍。 楚时垂眸,目光落在滚入雪中融为一体的雪球,弯腰捡起,魏衡忙阻止:“阿寺,你身子弱,碰不得凉……” 雪球砸在魏衡心口,断了他的喋喋不休,也撩动男人心房,心头一片燎原野火。 眼前美人含笑,眉似远山,肤胜雪白,眉眼清透,言笑晏晏,捏在手中的雪球寒冷刺骨,很快夺取掌心温度,他顺势丢出。 雪球在空芒中划出一道缓慢弧度,点在魏衡胸膛,滚落在地。 清润话语带着些许欢快,缓而慢叙述心悦:“打中了。” 楚时抬头望向魏衡,沉稳的人儿若有似无,错觉般调皮自眼中一晃而过。 魏衡怔愣片刻,方回神,回头瞪向看呆的众人,抱着人飞快回屋,济生赶在身后:“殿下,膳食已备下,可要请各位公子去前厅?” “吃什么吃,自己家没饭?孤府上没饭招待,让他们走。” 济生:“……” 他怀疑自己年纪大,耳朵出了问题,没听明白殿下的大声嚷嚷,哪有赶客的道理,这难免不妥。 想要为各位公子挽回,殿下已关上门,隔绝旁人视线。 “殿下不玩儿了吗?” 楚时不明所以,望向他刚毅面容,心念微动。 魏衡不答,几步越过珠帘揭开屏纱。 楚时被他推倒在榻,屋内下人轻着手脚退下。 知他不喜自己混来,魏衡只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又亲,楚时挣扎:“殿下,你做甚?” 魏衡不放,混不吝低头再亲一口:“你方才勾引孤。” 楚时:“……” “南方少雪,从前不曾见过。”适才不成熟些,楚时耳廓爬上一抹红,有些羞润。 魏衡看的眼热,恨不能贴上去巫山云雨,抵死不休才好。 楚时身弱,冰凉掌心即便到了暖室仍旧冰凉,魏衡将烤热乎的手抚上,为他暖温,楚时的食指与中指长了一层厚茧。 像是常年拿笔,中指不似旁的手指纤细修长,而轻微弯曲,掌心覆盖一层软肉,能清晰摸到之下骨骼。 柔软,脆弱,楚楚可怜,美至人极却无力缚鸡,需要人保护。 天下,怎得就偏偏生出此等矛盾,合该被人争抢之人。 魏衡因着得出的结论胸腔激荡,自信自己能将人看顾得很好。 楚时往后退些,抬手捂住他的眼:“殿下莫要看了,您恨不得吃了我。” “那你给不给?” 楚时默,转过头不理他。 素了如此久,魏衡馋的厉害,便是一只手在眼前晃荡,也恨不得凑上去亲亲,咬一咬,一解心痒难耐。 “阿寺,便给我一刻钟可好,就一刻钟,若是没出来,我自己想办法,嗯?保证不过多折腾。” 他抓住楚时捂他眼睛那只手,低声讨要着。 楚时环顾四下,并未看见他人,挣脱紧箍,望向他:“殿下,这还是白日。”便兀要胡言乱语。 第58章 殿下承让 魏衡抬手挥灭屋中蜡烛,关上窗,将防风蚕丝锦缎烟雨印花棉放下,屋内顿时暗下,有光,却不似方才那般强烈。 昏暗助长暧昧,情谊丝丝缕缕从昏暗的对视中抽出情丝,丝丝飘散出去,弥漫空中,魏衡深邃眼眸中似有万象星河,让人沉溺其中,炭火发出脆响,惊回楚时的心神。 魏衡眼神火热,手不安分的四处游走,便要去解他的腰带。 下人踏雪而过,发出“咵嚓”脆响,楚时推开他的手,拉过一旁掩腿地衣,挡住魏衡下落的唇:“殿下,冷静些,不可。” 魏衡扯开碍事儿玩意亲上来:“可!” 如何不可,这都快两个月不见一点荤腥,从前不知床笫之妙,也不贪那点愉悦,如今尝此人间至乐,怎甘心看得见吃不着。 楚时脸颊白里透红,唇色泛着水,撇头推拒,蹙眉,有些冷:“殿下!” 吻落脖颈,魏衡抬头调笑:“阿寺害羞成这样?身子都红透了,真好看,哼。” 楚时闭眼,松了力道,竟也不反抗,魏衡惊喜,不等狂喜中做点更加欢喜事,便见楚时轻轻笑道:“殿下亲亲额头,许更有说服力。” 魏衡挑眉,虽有疑惑,不过一闪而过:“有何不敢?” 抬头,落吻,魏衡僵住,神志瞬间更加精神,转头冲门外吩咐:“来人!叫太医,来人!” 楚时听着耳边人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怒极反笑:“林寺,今个儿算你厉害。” 楚时捂着头,微微蜷缩身子,不懂魏衡话中何意,嘴角微扬,是略胜一筹的姿态。 魏衡大步起身,坐于桌边,猛灌好几壶冷茶,下腹一团火,烧的真旺,几壶冷茶压根不抵用。 他转眸望向倚在床沿的侍妾,没盖被子,罢了,让他冻会儿,让他消消心头火。 “殿下,我冷。”美人眸光潋滟,高热模糊了视线,眼中的殿下并不真切。 魏衡下意识起身,上前两步,转而顿住,吐出一口气,大马金刀往榻上一坐,挑眉:“冷啊?那可怎么办,孤这会儿突感乏力,便是想为你披衣,也有心无力啊,不如……阿寺主动些,爬过来?” 他将爬字咬的很重,眼神意味不明。 楚时淡淡点头,嗯了一声,没动。 魏衡盯着他,一息,没有动作,再等等。 两息……还是没动,许是在酝酿气力,便在等等。 三息…… “阿寺?”睡着了不成? 方才想要逗弄他的心思烟消云散,魏衡凑近些,心头发紧,莫不是晕过去了? 将人搂过,至炉子旁,唤道:“阿寺?” 高热让楚时头昏脑胀,身子乏重,他低低应声:“嗯?” “别睡,太医便要来了。” 怀中人无甚反应,许久,方才动动手指,以作回应。 魏衡以吻测温,烫的厉害。 “阿寺这温度烫人啊,都快钻进孤心头,烤的滋滋冒油呢。” “你说是不是?” 楚时:“……” 魏衡的话似隔了一层雨幕,听不真切,楚时努力抬起些头,眨眨眼,又躺回去。 魏衡身边有一贴身侍卫,本是乞儿出身,少时被魏衡捡回,做心腹培养,王泉前些时候告假,今早殿下晨起才回来,林公子的事儿济生万千叮嘱,要他小心伺候。 前人提点,他自当谨慎。 因着林公子身子特殊,太子府有太医常驻,王泉拎着太医,一路冲进院子,魏衡也不过与楚时说了几句话。 外头便传来太医含蓄问候王泉先人声音。 太医被放开衣襟,转头悠悠看向面前五大三粗的汉子,若眼刀能做暗器,此人恐怕早已死了千百次。 看看他这华贵衣衫! 看看他的飘逸风流大宽袖! 看看衣摆处的泥水! 看看这个没有眼力劲的家伙! 王泉抱着那把从不离身的剑,满眼单纯,回望过来,清澈的眼眸干干净净,不知他眼神为何如此奇怪。 “殿下吩咐,不容耽搁,太医请往里走。” 太医:“……” 心太脏,看一眼这缺心眼子儿都觉得自己能捏死他。 冷哼一声,甩袖转身。 “老臣写一方子,若高热退下,便无性命之忧,公子身子弱,万不能再受凉,日后好生将养,于行走无碍。” 魏衡点头,济生送太医离开,路过王泉时冷哼,沾了泥的脚踩上去,留下一个泥脚印,扬长而去。 王泉垂眸,目露不悦,这人走路都不看着些,踩到他的新鞋子了。 魏衡将人搂入怀中喂药,闻到苦味,楚时微微侧头,并不想喝,手指蜷缩放松,收紧,缓缓睁开眼。 “醒了?头痛吗?” 魏衡放下汤药,接过下人手中帕子,为他擦拭额间冷汗:“你呀,离了孤可怎么办。” 水眸眨巴两下,定定望着眼前人,伸出手,滚烫掌心抚上硬朗俊颜,一寸寸摸索。 魏衡愣住,屏住呼吸不敢动,阿寺这是做甚? 呼吸随着那只下落的手变弱,楚时眼神迷离,似是烧糊涂,动作纯真。 “阿寺?” 魏衡呼唤的极其小心,生怕惊醒尚且迷糊的人。 楚时感觉不到方才那股灼重呼吸声,挪开手,魏衡只感觉心空了一块,想要把人抓回来,从此移不开眼才好。 “啪!” 心头思绪未过,便挨了一巴掌,魏衡愣住,幽深眼眸转瞬清澈,许久,方才眼神聚焦,不敢置信盯着面前的人。 便是烧的失去意识,楚时也被他的反应取乐,勾起一抹笑,拍拍他的脸:“好看的呀。” “似是见过嗷。” “便是这脸色不大好嗷,嗯,不喜欢……” 魏衡:“……” 嗷? 好生可爱的腔调,从前从未听他说过。 楚时力竭,下面嘀咕的声音太弱,串联了几句江南方言,腔调与楚国相似,魏衡听不大清,方才被打了一巴掌,也不生气了。 搂着人沉思。 魏衡本打算让人休养半月,便带他看看魏国都城,免得将人憋出个好歹,却不想,只是屋外站了片刻,便发了高热。 这一躺,又是好些时候。 这日,楚时强撑着起身,拉开床幔,汉川赶忙抱了一堆衣服:“公子,殿下说您若要起身,万不能再着凉。” 望着那一堆足够将人掩埋的衣物,楚时沉默:“……这些都要穿上?” 第59章 煮酒烹茶 汉川眼神坚定,一步不让守在床边,点头称是。 时至年关,魏衡事务繁忙,楚时已近四五日不曾见过人,若非卧榻之侧常伴有温度,楚时都怀疑人未回来。 那日索欲不成,楚时以为人会痴缠几日,未曾想到会是这般,算是阴差阳错。 楚时身子好转,并不得见生命之危,他便令李冬柿速速回楚都。 他到底土生土长于楚都,一些习性难以更改,若教人查出端倪,恐再难脱身。 赤阳当头,阴了许多日,这还是楚时到魏都后第一次见,微风送来一丝凉意,青瓦间滴落着雪水,悬挂而下的冰棱鳞次栉比,错落有致。 楚时提起青袍下摆,缓步拾阶而下,太子府中下人正在济生指挥下铲雪,阳光有些刺眼,楚时闭了闭眼,待适应,方才睁开。 济生挂着笑迎上来:“公子?您可好些了?” 上下打量一番,确定公子穿着保暖,这才笑谈:“您看着此前些日子精神了些,大喜啊,殿下也能安心了。” 楚时轻笑,不自在挥挥衣袖,这衣衫备的多了些,举手抬足,有些困难:“殿下这些时候很忙?” 济生点头:“魏国有朝岁风俗,年后三日,满朝文武贺新岁,朝廷举办清谈会,冰嬉赛事,北方诸子从文者出口成章,从武者大显身手,届时朝廷大员会与皇家一同至,与民同乐,共贺新岁,殿下负责场内安定,定然忙的。” 楚时点头,从前深居紫微宫,听过魏国贺新岁的习俗,习俗涵盖各州各县,堪称一年之最。 “贺新岁很是热闹,届时公子也可前往观摩,殿下十五岁前年年魁首,后免于打击臣子内心,方才敛去锋芒,今年若公子前去,殿下说不定会上场呢。” 济生语罢,又想起公子喜静,恐…… “好,殿下从前多番提到贺新岁热况,从前不曾见过,如今,定然会好生看看。”楚时看出济生顾虑,轻声应下。 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浓黑鸦羽清颤,于眼下投一片阴影,紫色大氅更衬得人娇贵,不少扫雪的小丫头红了脸,感叹公子容颜。 魏衡欢喜一人,便是将人捧上了天,太子仪仗跟在楚时身旁,前后围着四名内官,手中提着炭火,驱散前方寒冷。 楚时没有走很远,便在不远处亭中落了脚,下人将帘子放下,亭中放置炭火,并不比屋里差。 亭中置了软榻,炉子上煮着茶,楚时望着桌上青瓷碗,突然想喝些黄酒。 自从云州病发后,魏衡看他犹为严苛,许多食物再不曾见过,与魏衡说,他定然是不会同意的,北方不喜黄酒,府中便是有,也在少数,若他索要,很容易暴露自己。 魏太子一张嘴,最是霸道,若他当真要了,还不知被如何念叨,索性不告诉他。 魏都酒肆众多,当有才是。 魏都街道繁华,叫卖声不断,许是天气难得放晴,百姓脸上带着笑,阖家欢乐,安居乐业。 汉川欲言又止,捧着手中竹蜻蜓,欲哭无泪:“公子,若您旧病复发可如何是好,殿下会扒了我的皮的,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楚时不搭理他,漫步寻找着酒肆。 见人不搭理,也不吃苦肉计,汉川只得苦哈哈跟着。 一路唉声叹气。 楚时笑道:“汉川,南方有一风俗,若叹的气太多,便会消磨财气,如此便发不了财。” 汉川面露惊恐,发不了财,竟有如此恶毒的诅咒,他忙吸一大口气,想将方才叹的气收回。 “回来回来,给我通通收回!” 公子不让殿下安排的密影卫跟着,他实在想不通,公子是如何得知他身旁有密影卫跟着的。 江北难见容貌如此倾城者,不少人停下脚步,瞪大眼睛看来,更有甚者转了个弯便跟上楚时,无甚恶意,只是单纯与这人间绝色待一段路。 一段路便好。 跟的人多了,楚时身后逐渐聚集十人,百人,汉川一见这阵仗,那还得了:“公子,这里人多,恐冲撞你,不如我们……” 从前劝几句便会应允的公子,今日格外倔强,楚时注意到身后跟随者,转头拿起一小摊上的帽笠,遮住容颜。 身后跟随者恍然回神,自觉冒犯,纷纷离开。 楚时身子不好,走的太远有些体力不支,累时便停下缓缓力气,复而继续走。 汉川不知人要去哪,也不知公子要做甚,脑海中盘旋着方才的威胁,委屈巴拉跟着:“公子,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楚时停下,额头满是虚汗,双脚酸软,四下望去,总算找到一家酒肆,他唇间微勾,露出一抹笑,这才回答汉川:“去酒肆。” 汉川焉头巴脑点头:“哦……哦?啊?酒酒酒肆!?公子?!我没听错吧,您去酒……肆……去酒肆做甚?” 这处酒肆位置有些偏,地方也小,不过,楚时老远便闻到了酒香,很是醇厚,想到此,他不禁加快步伐。 “酒家,此处可有黄酒?” 汉川快步跟上,急得手舞足蹈:“公子不可啊,不可啊,您身子不好,不能喝酒的,公子……公子,殿下若是知道,能打杀了我。” 酒肆视线昏暗,难以辨别屋中酒水,楚时将帽笠揭下,仔细寻找好酒。 一老头坐于门前,摇着藤椅,闻言看来,愣怔片刻后调侃:“哟,哪里来的小仙人,竟生的如此貌美。” “老人家缪赞。” “黄酒啊,倒是有,便是数量不多,这位小公子想要多少?” 汉川挤眉弄眼,挤兑老头,望他拒绝。 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老头装作没看见汉川的眼刀,笑眯眯引着人往屋中走。 “老伯不用麻烦,便为我濯四五杯即可。” “哎,可是要上好的黄酒?” 楚时点头:“嗯。” 汉川见公子这是铁了心要喝,只得满脸灰败,欲哭无泪蹲在墙角,画圈圈诅咒酒家,诅咒公子善,诅咒……罢了,诅咒自己吧,呜呜。 买了酒,楚时也不等回去,找了个布满青苔的石阶,垫了狐裘,席地而坐。 汉川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做出此动作的是林公子。 第60章 怕我发现你偷偷喝酒 这可是用膳尚要祭天感地的林公子。 楚时回头,学着汉川的模样惊讶瞪眼,旋即粲然一笑:“从前人后,家中一直教导克己复礼,稳重持孤,如今无旁人,便随意些。” 汉川强行收回自己瞪大的眼,似懂非懂。 倒满杯酒,手上份量足,许是给的银子多,老伯为他温了酒,酒水滑过喉咙,尚有些许凉意,紧随而来一阵甜辣味道。 “公子……不成咱们少喝些,若是殿下知道,怕是不妥。”汉川缴着衣衫建议,面露苦色。 魏衡看管公子极其严实,那桌上温茶都不可过冷过烫;入口膳食,从火候佐料到入口温度,点了专门人才把关,不得一点怠慢。 当真让殿下晓得了去,他……想起殿下不怒自威的脸色,汉川便觉余生悲哀。 楚时若有所思放下杯子:“也是,那……”复而再饮一杯,“那我们不告诉他。” 汉川瞪大了眼,一瞬入云霄,又跌落泥泞间:“……” 公子笑容晃眼,只是看多了,便也免疫,甚至能从中窥得几日无可奈何:“公子,真的不能再喝了,这都第四杯了。” 说是让酒家卖四五杯的模样,结果这瓶像是个无底洞,见这情形,想来是还多着呢。 他回头就与济生管家告一状,说着酒家强买强卖! 魏衡打马经过暗巷,卫尉正与他汇报各地藩王进京安排,眉眼冷肃,凶神恶煞,一张俊逸非凡的脸,硬是被战场血煞渲染的肝胆俱颤,百姓纷纷推开,离远才敢抬眼偷瞄一眼高头大马上的天潢贵胄。 卫尉正说到激动处,拍着马大笑,殿下抬手,示意他住嘴。 “尔等先回去,孤尚有事,稍后进宫与父皇说明。” 乍一回京,魏衡不曾得到大军得胜归来主帅的荣誉,反倒被老头打了一顿,当朝斥责他强抢男子,兴师动众遍寻天下名医,修养好些时日,这才能骑马。 魏衡性子倔强,从前被斥责多是不服,事后总要闹上一闹,夺回属于他的一切,今个儿却安安静静,甚至嘴角带笑。 那如山的赏赐也没要。 魏帝气的下了朝便去了未央宫,多吃了两碗饭,搂着皇后好一通抱怨,得了便宜,这才收起一腔火。 公子是殿下的人,又值盛宠,虽说现在尚未过纳妾文书,汉川也不敢僭越,楚时一杯杯的喝,汉川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他甚至想不顾公子威胁,将殿下叫来,规戒公子一番保重身子才好。 “嘚嘚嘚嘚……” 楚时看向马蹄声响起地方,淡淡感叹:“被发现了呀。” 汉川满脸灰败,俯首跪地请罪。 魏衡下马,大步走来,将人抱起:“怎么坐地上,当心着凉。” 淡淡酒香涌入鼻腔,他这才看见石阶上的酒壶:“喝酒了?” 楚时点头,搂着魏衡脖颈,唇角微弯:“嗯,一杯两杯,或许三杯,四杯,记不大清了。” “为何不在府中喝,这天寒地冻的,出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殿下总管皇城禁卫军,当有自信才是。” 魏衡低笑:“那你说说,为何不在府中喝?” 别看楚时面上沉稳,心中尚有二三心虚,谁能想到,如此偏的地方,也能遇到殿下。 魏衡接二连三追问,像是避不开这个话题,楚时叹了口气,将藏入宽袖的最后一杯黄酒一饮而尽,方才被抱起,竟也没撒。 这才开口:“怕殿下发现。” 魏衡将人往怀里掂了掂,有些意外:“我还以为,林公子不敢承认今日兴致盎然,从侧门溜出府,竟只为一口酒呢。” “那殿下觉得,我会找什么借口?”楚时拍拍人大臂,示意他将酒壶拿上。 魏衡转身,汉川赶忙将东西拿上,举起手牵着殿下的马,默默跟在后面。 “让我想想,是见不到孤,孤寝难眠,望眼欲穿,相思入骨,魂牵梦萦,日思夜想,实无他法,这才出此下策,饮酒买醉,以图孤入梦,与你交劲而卧,缠绵悱恻,是不是?” 这是什么话,不堪入耳。 楚时抿着唇,耳廓通红,挣扎着就要下来:“殿下多心,我只是苦药喝的多了,这才换换口味。” 魏衡搂紧他:“当真不是思念孤?” 楚时惊讶:“我怎会思一妄匪狂徒,殿下莫要说笑。” 魏衡爽朗大笑:“哎呀,生气了?喝醉了?” 楚时面皮微红,一双琉璃水眸望来,含着几分羞恼的凶狠,便是隐藏心情也不会了。 “你说说你,酒量便这点,还敢跑出来喝酒,若是醉卧街边,被人看到还好,若是无人看到,明日孤可就要面对晴天噩耗。” 北边雪天,大雪封路,晚上若在路边躺一夜,真真能冻死人。 这般幻想着,还不忘点评:“孤多可怜啊。” 楚时勾唇:“殿下当高兴才是。” 魏衡垂眸望他:“此话怎讲?” “万崇关内,殿下可是说,若我归尘,您明个儿便接一姿色胜过前人者,如此美事儿,殿下不该高兴?” 魏衡身躯一震,哑口无言。 半晌笑出声:“阿寺当真记仇啊,便是当时戏言也要谴责孤一番。” 楚时伏在他胸口,轻轻笑:“自当谴责的。” 楚时不过多一侍妾称呼,尚是自由人,魏衡自然不能拘着他,初闻他偷偷出门,只为讨一杯酒,魏衡乐出了声。 “下次若想喝,让管家备下便是,哪里需要偷偷出门,你身子不好,走不得如此长的路,当心胸口疼。” 楚时点头,困乏的厉害,这个时辰,他本该午憩片刻,因着饮酒的意志,这才耽误了时辰。 太子府内 待人睡下,魏衡这才唤了人为他把脉:“他方才喝了酒,于他的病情可有大碍?” 太医仔细诊过,方才起身回话:“殿下不必担心,小酌两杯并不会引发旧疾,公子体内蛊毒多变,虽说多日不见复发,却是始终的隐患,膳食方面,当万分小心。” “嗯,孤记下了。” 胡太医有些迟疑:“自从服下神物后,公子的脉象便异常奇怪,时有时无,平日只能靠殿下观望。” 魏衡点头,知道楚时身子特殊,干脆问了该注意的地方。 第61章 庞然大物 妥帖起见,太医还是留了药方,以便公子夜里不舒服,免得殿下踹开尔等房门,他一把年纪,还得担惊受怕。 三更刚过,楚时便睁开眼,头疼的厉害,感受到怀中人动作,魏衡将人搂紧:“别跑,就这样睡。” 蹭蹭侍妾脑袋,亲一口泛着淡香发丝。 楚时本想与他说口渴,便觉腰间一器物,格外威胁,他僵着身子,放缓呼吸,慢慢往里挪。 魏衡长手一伸,将挪开一厘的楚时再次搂回怀中,许是觉察动作舒服,魏衡重复了好些次方才的动作。 楚时腰身发麻,夜中满脸通红,他想推开身后人,小声唤他:“殿下……我想喝水。” 魏衡迷茫抬起头,松开人:“嗯?好。” 光着膀子便要去倒水。 屋中燃了好几盆炭火,楚时畏冷,魏衡阳火重,便觉屋中热,睡觉更多将棉被与阿寺一同抱入怀中,他或着单衣,或不穿。 昨夜荒唐一次,魏衡不愿着衣,道隔着被子,威胁不到楚时,不想半夜,他便揭开被子躺了进去。 冷风透过帘子缕缕传来,魏衡清醒些,倒了杯热茶,试过温度,方才递给楚时。 魏衡转身时并不明显,如今面对着面,印象中的“庞然大物”格外精神,楚时移开眼,借着夜色遮掩通红的耳垂。 “可还要?我再给你倒一杯?” “不用了,殿下快些睡吧,您明日可还要早起?” 魏衡搂过楚时:“自然,那些个藩王路程有远有近,有时几日不曾招待一位,有时一日三四个有功之臣,父皇为显皇恩浩荡,便将事都丢给孤,还有冬日猎场,都得一一探查,哎孤还是太过能干啊。” 将不断后退的人搂过来,这才察觉:“阿寺怎么总是往后退,搂紧我些,暖和,待会儿冷着,生病可如何是好。” 他哼笑两声:“怎么,用他时,阿寺可是非常满意,如此快便翻脸了?好狠心的人呐。” 楚时翻过身不理他,闭眼。 魏衡抓住人,啃了两口脖颈,也不管精神的兄弟,闭上眼继续睡。 楚时抿着唇,耳边起落呼吸声绵长,本已被气精神的思绪渐渐混沌,直至坠入梦乡。 魏衡午时回来,楚时还在休憩,于门口净了手,褪下厚重盔甲:“还未醒?从前可是这个时辰?” 王泉朗声回答:“从前早两个时辰!” 魏衡瞪向他:“滚出去!” 王泉愣住,王泉委屈:“殿下可是嫌弃属下声音大?” 从前还夸他声若洪钟,酷有将帅之风,如今便被嫌弃了。 不等他多言,魏衡便抬脚将人踢了出去,楚时被一声吼惊醒便做起身,魏衡进来时,他正在穿衣:“今日怎么起的这般迟?” 接过下人手中外袍为他穿上,魏衡一把搂过人的腰肢,胁着人往榻上走。 “近些日子总觉身子乏,今日便起的迟了。” 楚时的身子,魏衡可不敢马虎:“身子乏?可是风寒未愈?昨夜太医与你诊过脉,当无不妥才是。” “许是昨日饮酒的缘故。” 提起昨日,魏衡便觉好笑,不由调侃:“哎呀不得了,阿寺平日里端的清高自持,竟也会贪图口腹之欲,放纵啊。” 楚时端起茶饮一口醒神:“殿下今日不忙?” “忙中偷闲,便想回来偷香一记。”说着便要凑过来,楚时往后退些,用手推他:“殿下当稳重些。” 魏衡偏不,抓着人的手便要咬一口。 楚时蜷缩手指:“殿下,我还没洗漱。” 魏衡挑眉,欺身:“阿寺的意思,要孤给你洗?” 楚时:“……” 楚时站起身,济生听着声响,摆手,外边等待奴隶鱼贯而入,魏衡看着人洗漱完,将人拉至铜镜前:“来阿寺,孤今日带回一美人,可堪取代前人者。” 魏衡指着铜镜里飘逸独立,温良优雅的美人:“看,容颜可堪比?是不是美极了?我告诉你,孤甚爱之。” 楚时心间竟生出一丝荒唐之感,竟是自己做了自己的替代? 他轻轻弯唇,侧眸浅笑:“殿下觉得,他哪一点比得过我?” 魏衡没能如愿让人羞怯,反倒被这个问题问住,一时不知如何做答。 “阿寺快坐下,孤给你梳头。” “殿下不介绍我与他认识?” 自己抱石砸脚,魏衡低头狠亲一口:“不认识,孤有你一人足矣。” “好了好了,不与你提,快坐好,给你梳头。” 从前大病,楚时瘦的皮包骨,单单看一眼都觉吓人,如今养娇贵些,看着还是瘦,便是咬一口,也无多少肉。 魏衡蹙眉,有些愁:“阿寺该多吃些,待冬日雪化,我亲自教你一些强身健体的武功,大病亏空身子,怎么补都无济于事。” 他拢紧过腰的青丝,熟练为他半束,这才将人拉至榻边。 “午后便让太医去库房看看,将好东西统统挑出,让厨房给你炖了,好好养一养肉。” “前些日子胡太医说的药膳不错,我看你气色也不好,明日便安排上。” 楚时拿起一旁的书,魏衡喋喋不休安排着开春后如何教他将身子养好。 絮絮叨叨一通,不曾听见人回应,魏衡看过来:“阿寺?” 楚时转身换了个方向,看的入神。 魏衡懂了:“你不愿?” 楚时这才放下书,回身望他,摇头拒绝:“我不愿。” “为何?不愿吃药膳,还是不愿练武。” “不愿练武,我不喜。” 魏衡以为是何原因,缘就是这个:“为何不喜?” 楚时不愿再说,沉默不答。 魏衡:“阿寺……” 他将人拉过,抽掉他手中书,捧着人脸,迫使他抬头,近距离观赏楚时风华绝代。 温声询问:“为何呀,只因不喜?” 楚时望他,眼眸转头,如星辰闪烁,射出千万情丝,白皙脸庞绒毛清晰可见,便是如此近,也找不出这张脸丝毫毛病。 他当是极受神偏爱,竟将如此完美之人送到他身边,得以日夜缠绵,长相厮守。 魏衡估摸着,如此对视,待会儿便能亲上去,好一番品尝其鲜美味道。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殿下不好了!” 魏衡脸色一瞬阴沉,冷漠转头,悠悠望向周瑜城。 第62章 殿下,出事了 似笑非笑:“周将军说谁不好了?” 便非要在这浓情蜜意,得愿一亲芳泽之时,嚷嚷个不停。 魏衡戾气横生,恨不能将人拖下去砍了,以消心头这股欲求不满的火。 “殿下……不是,精盐出了问题。” 张正良近来无事,便窝在屋中,躺于摇椅,面前摆一盆炭火,手旁放置一本书,揣着手昏昏欲睡。 文化人身旁总得有几本书装饰,虽不看,也要抬架,似那孩童归家,不一定作业,但定然带了书。 书童小心揭开帘幔走近,低声唤他:“先生,殿下来人说有要事请。” 张正良迷迷糊糊,将压在身下,扯得生疼的头发解救,问:“可有说何事儿?” 总不能又将公子惹生气了。 “说是与精盐有关。” 张正良倒吸一口炭火气,脑袋晕乎乎,弹坐起身:“你说什么?快快快,快为我宽衣,此事拖不得,去晚了殿下该罚俸。” 自从万崇关内,他与周瑜城探望林公子,周将军不慎说了句“病入膏肓,丑的脱相。”后,殿下便盯上了他们的俸禄,一言不合,银子那是哗哗的消失啊。 断人财路,林公子说的对,殿下就是一坏东西。 书房内 盐官擦着汗:“殿下恕罪,我等当初一一排查,的确无碍,这才清点下放的啊。” 精盐一年便出不了多少,下放时也是万般小心,兢兢业业,如何便能出了差错去。 张正良来的慢,并不是发生了何事,细问才知,原是精盐下放后,一商户购买后觉察精盐有异,遂到官府查证,不料当地官府竟说精盐无碍,是男子故意找事儿。 县吏不仅将人打了一顿,更是没收了商户所有精盐。 商户离开,本以为这事儿将告一段落,不想两月后,商户一纸诉状告到了盐监,盐吏处。 盐监监察盐政,盐吏辅助盐政,两人本是合作关系,若关系要好,说不定那商户依旧求告无门,偏偏两人曾是亲家,后又因家中女眷出事结了仇,朝堂上算政敌。 “此事诸位如何看?” 周瑜城仰着头,四下看看:“殿下,我建议派遣大臣查清此事。” 屋中人纷纷看向他,张正良几步上前,握住周瑜城双手:“将军明年便要议亲吧?” 周瑜城满脸疑惑,不懂他问这做甚。 “嗯,届时还请各位赏脸啊。” 有些不自在的扒拉开张正良的手,瞪他一眼:“你做甚,少拉拉扯扯。” 张正良低咳两声,退开些:“周将军即将娶妻,官至正五品可觉低了些?” 不等他瞪来,便继续言道:“周将军且慢动怒,我也是为将军着想。” “您想想,京中贵族后院女儿家可是最爱攀比夫君之道?” 周瑜城想到家中老母,认同点头。 “那你想不想将职务往上提一些?让嫂夫人一呼而万妇应?” 周瑜城瞬间两眼放光:“殿下可是要予我加官晋爵?” 魏衡点头:“若此次精盐一案办的漂亮,孤提你做四品!” 周瑜城:“……” 后知后觉,竟踩了一脚坑。 他转头望向张正良,这厮狗贼害他呀! “殿下,不成啊,后日我需得去一趟岳父家中联络感情,婚礼事宜也不曾妥当,张正良!殿下,让张正良去,他昨日闲得喂癞蛤蟆吃茶,加之他心思细腻,定然能胜任。” 张正良脸都绿了:“你这莽夫,那不是癞蛤蟆,那是金蟾茶宠!” 周瑜城挠挠头,难得转了个弯,大喜过望,拉着张正良的袖子将他往前推:“殿下你听,他承认他很闲。” 张正良:“……” “殿下,为君分忧,我定当义不容辞,效犬马之劳,只是这天寒地冻,雪天路滑,我这身子骨前些日子不慎摔了一跤,尚未好全,有心无力啊。” 周瑜城:“殿下您别忘了,他当初探望林公子,可是大逆不道,前些日子摔跤也是因着前夜与怡红楼的姑娘谈情,伤身过度,跌倒时无力爬起,这才损了腰。” 魏衡:“……” 众人:“……” 韩光几次想插嘴,如今总算逮到机会,便立马出列:“殿下,我有一计!” 魏衡听见这声便反射性头疼,望向一旁项燓,询问此人如何在这处。 “殿下,殿下,您且听我一言。” 魏衡摆手,生怕他说出些灭天理存人欲的主意,忙叫人将人带下去。 被韩光一刺激,魏衡也无意争论下去,大手一挥:“你二人同去。” 魏衡深感此决定高明,免得二人相互谦让,伤了和气。 周瑜城:“……” 张正良:“……” 张正良悠悠望向周瑜城,这颗呆瓜,没事儿提什么林公子。 当日二人一同探望,因公子病容,惊退是他,惊呼出声的是周瑜城,他旧事重提,能得什么好处。 众人散去后,钱老单独留下密谈:“此次精盐一事,恐怕不简单。” 魏衡提笔审阅折子,上乘紫毫沾了朱砂稳稳落下,笔走龙蛇留下批语:“知道了。” “盐官长所为,孤曾有耳闻,从前战事焦灼,如今得了空,孤自然不会轻拿轻放。” 夜黑风高,退了水的道路旁亮起一盏烛火,光亮映照处,雪白一片,魏衡慢悠悠的走:“公子可睡下了?” “睡下了,公子作息从来准确,太医晚膳前请过一次脉,并无大碍,殿下宽心。” “嗯,下去吧。” 转眼密影卫来到身旁:“殿下,民间突起一则谣言……” …… 转眼便是清谈会,这日暖阳高耸,万里无云,长天一色,不落古今,钦天监测算半月日子,今个儿除了天气好,却是一年之最的衰日。 这日若有学子得入名师眼,可见其气运之深厚,此子定然不可限量,魏衡为彰显皇家大度,特意将太子府前院定为清谈会地点。 卯时末辰时初 楚时睁开眼。 魏衡换了件黑紫外衬束袖,早早为楚时准备浅紫色锦袍,青色绸丝做内托,再束一身浅白狐裘。 望着同款衣衫,一人穿出杀伐之气,一人摆袖青松之姿,刚中带柔,好生般配。 楚时眼中迷茫,鼻头微红,眉眼舒展,很是无害,眼底带着倦意,便是没睡醒。 第63章 属下心悦公子已久 “可醒神了?不知林公子睁眼便瞧见如此丰神俊朗的孤,是何感想?” 楚时再度闭上眼,并不接话。 安神的汤药中有一味安眠的药,楚时便是睡过了时辰也觉周身乏力的很,睡不够:“还睡啊?很困?” 楚时轻轻点头,困倦的厉害。 魏衡凑上前偷香:“不睡了,过些时辰会有学子入府投名状,阿寺若感兴趣,可去看看。” “嗯。” 清谈会当真盛大,楚时居后院,尚能听些高谈阔论。 泛着苦味的汤药放于桌面,楚时眉头微动,吩咐道:“便放着吧,我待会儿喝。” 那人没动,高大身影压迫而来,楚时这才抬头:“殿下?” 他不是去了清谈会? 魏衡不知何时换了身身浅蓝色宽袍,行走间长袖挥的虎虎生威,尚有将侍妾收拢口袋贴身携带之心,眉眼带笑,生动含情,劈手夺过他手中书册:“公子可是认错了人,属下只是一送药的。” 楚时:“?” “那你倒是大胆,竟敢调戏太子的人。” 魏衡惊讶他的配合,轻咳两声,进入状态,目露沉重:“这全因……属下心慕公子已久。” “日思夜想,辗转反侧,公子窈窕君子,想来断断看不上殿下粗鲁那厮,公子!若公子哪日厌倦,我可,可能争那一拳之地?!” 楚时挺腰垂眸坐久了,有些不适,便想着换个姿势,乍一听这等荒唐言论,惊的险些失态。 宽袖拂过桌上茶水,晕染小片深色。 讶然抬头,竟见魏属下眼中闪过痛色,情绪压抑,谁见了,不道一声好生痴情。 魏属下步步紧逼,妄求所得:“公子,公子,若你不得答应,可愿吻我一下,断我念想?” “我保证,这一吻后,我绝不纠缠。”魏属下一把握住那双骨感修长的手,指下软肉温软,指侧有厚茧,触感如上好软玉,爱不释手。 楚时将手抽出,推开人:“殿下,我喝药罢。” 楚时用力很小,并不足以伤到人,魏衡却痛苦难耐,往后跌去,呈力竭西施状,捂住额头,沉痛道:“阿寺……伤了孤的心。” 楚时:“……” 他此时不知言何方能表达此心复杂,一瞬仿若世间苦果入了心,便要露窘,又觉失了姿态。 “林公子当真如此狠心,便是我跌倒在地,也不愿伸手搀扶,我这七零八落的心,当真要碎了一地啊,一地啊,捡不起来。” 楚时只觉眉心跳动,甚感荒唐。 若非下人已被打发走,让人听了一句去,魏太子的脸面还要是不要。 从前觉得苦药难入喉,如今倒觉迫切:“殿下!” 见人加重语调,魏衡不情愿,慢吞吞收势,将汤药端来:“罢,不逗你了,汤药苦涩,可需孤喂你?” 楚时接过碗,竟是如此迫切将汤药一饮而尽。 魏衡哑然,半晌,干巴巴道:“倒也不必如此急迫。”话头一转,“孤也可喂你。” 楚时兀自拿一块蜜饯,小口咀嚼,兀自消化方才惊颤。 粉嫩唇瓣轻轻落下,掩去小块糖霜痕迹,贝齿咬下很小一块,下颌轻轻动着,魏衡看的勾人,腹火旺盛的厉害,他哑着声,问:“这蜜饯,好吃吗?” 楚时侧眸看他,拿起一块蜜饯递过去:“殿下尝尝。” 魏衡俯身含住,却是沾了糖霜的手指。 楚时身子一颤,缩回手,指尖湿热触感犹在,楚时将手背至身后,企图将那股暧昧心悸压下。 魏衡意犹未尽:“当真甜,林公子这等风华无双之人,便是让孤舔舔手指,也是孤赚,阿寺说是不是?” …… 魏衡几步跳出窗,与巡逻卫士面面相对,他衣衫凌乱,神色紧张,乍一见满脸清澈卫士,竟忘记收回脸上神色。 两边对峙,谁也不曾率先开口,空气静的厉害。 项燓迟疑,焦虑,最终下定决心,大喝一声:“保护殿……” “闭嘴!”魏衡厉喝一声,避免他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这才随意整理胸前衣衫,嘴角噙着笑,心情极好,背着手离开。 卫士冲殿下背影行注目礼,半晌,这才有人问:“大人,还需要保护殿下吗?” 项燓回头望他,后者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等待一顿臭骂,便听见:“你说啥?大声些!” “……” 差点忘了,老大耳聋。 魏衡晃悠到清谈会,引来清谈会高谈之声停顿也不在意,大司农不甚走心拱手,太傅下意识扶额,安阳王满眼赞赏。 他挨个打招呼:“大司农今日腿脚方便啊,竟起得来。” 老头冷冷扫他一眼,冷哼:“比不得殿下晨起抚恤部下。” 冬日第三批银子还未按下去,魏衡就知道这狗东西不会这么好心,还特意让他清点部下将领家属,大清早也不安生。 魏衡方才讨了吻,将人欺负了个透彻,此时心情极好,并不生气。 “大司农这话便不对了,孤好意关心,你怎得阴阳怪气,好生伤孤心。” 大司农移开眼,不再言语。 “太傅啊,近来身子可还健壮?” 太傅捋着胡须,他今日得了几个好门生,面对曾经让他怒追三里的弟子,也愿给个笑脸。 “托殿下的福,健步如飞尚可。” 魏衡面对太傅笑容,难得想起楚时说的:“被先生教训,是极大的过错。”迟到多年的羞耻感姗姗而来,摸摸鼻子,放下插科打诨心思。 少府端酒起身恭贺:“闻殿下平叛大捷,让尔等反贼人头落地,引颈待戮,送质入魏,臣甚是敬佩,在此,敬殿下一杯。” 言罢一饮而尽。 魏衡应着,却未举杯。 他贵为储君,一国太子,若非所愿,天下都得顾着脸色。 周瑜城品不明白其中暗潮涌动,拐一肘子与学子相谈甚欢的张正良:“哎,那少府在叫什么呢?” “殿下之英勇身姿,我等钦佩之余,不得言语赞誉,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今个儿便舍了脸面,斗胆问上一问。” 席间有同僚应喝,亦有太子一派训斥。 魏衡饮尽杯中酒,一品再品,深觉侍妾当是没见过大场面,这叫黄酒的东西,一丝酒味也无,回味竟还有些甜,味道奇怪,他竟喝得陶醉。 第64章 魏太子舌战群儒 “想问便问,孤要你一张脸做甚,踩着坐那脚踏石垫子孤该嫌你晦气,脏了孤屋中蓬荜生辉,房中人身子不好,你若冲撞,有几条命偿还的。” 魏太子从前不信风水,如今府上养了好几人,不时召见。 “日后这等自取其辱的话压在心底,暗自羞愧一番便罢,孤政务繁忙,总要提醒,人人似你一般,蠢才亦可居庙堂之高,行权谋之便,享忠君食禄,受百姓拥戴,哎呀,国将不国啊。” “……” 少府笑容一瞬勉强,手中酒杯晃荡个不停。 身旁同僚赶忙将人扶稳坐下,低声劝慰。 魏衡嗤笑:“可别一气之下,倒地不起,脏了孤的太子府,晦气。” “……” 此话不必说本人,便是大司农一党,面容俱是僵硬。 少府稳过心神,重整旗鼓,这才抖着怒意问:“听闻殿下于云州时喜得一美人,后又将人抛弃,万崇关内,更是将人虐杀,殿下贵为太子,手中权柄滔天,便以如此欺人太甚!” 少府出身寒门,由大司农破格提拔,一路感谢穿云箭般坐上如今位置。 “大司农手握天下财政,手下人养的各个膘肥体壮,就那一天崩坏三千条的裤腰带,恐怕都够少府系脖子上换个脑子,你说是不是啊?” 魏衡含笑将手边酒换成常喝的烈酒,听着不远处学子狂妄之词,嗤笑:“孤房中人容貌天成,学富五车,便是那楚国小白脸,也堪比不过我家阿寺一根手指头。” 他望向少府:“你说那公子,叫什么的,尚且排不上号,怎么便被你这猪脑子记上,强塞给孤?” 不得了。 “孤以后的日子不得用香灰计算,这会儿云国燕国公子,那会儿宣国公子,再让你编排一次,你岂不是想说孤那侍妾给孤生了孩子?” 周瑜城拍桌大笑,武将声旷,哄笑似一只无影手,狠狠将人摩擦在地。 少府气的脸色发青,唇色发白,半晌吐不出一句完整话。 魏衡端着酒杯,老神在在等他开口,许是将人气很了,竟是半个字也吐不出:“如何,方才不是伶牙俐齿,蹦哒的欢,如今自知不敌,便想气晕过去?” 魏衡点评:“此计,少府可是向家中小妾学来,可要学的像些,不然,孤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伤了少府颜面。” 少府牙齿颤抖,咯咯作响。 魏衡方才那番话,将大司农一派人得罪了个彻底:“殿下此话莫过苛责些,我等……” 只见魏衡示意这些人安静:“尔等说话,可有证据?” “既无书凭,也无人证,空口白牙,便定孤如何,孤甚是钦佩,不知众位爱卿竟有此神功,能言出法随,实乃大魏之幸啊。” 话落想起那人之言,将手一摊,很是无辜:“孤品酒自入佳境,少府大人特意将脸凑到孤面前,尔等为臣不敬,还不准孤为君守节?” 魏衡矜持整理衣袖,楚时方才气急,便是抓的这只袖子,说完与他一个教训,衣衫上尚有清润花香,魏衡望着自己衣袖,宠溺的笑。 猫爪子挠人似的,欢喜~ “孤屋中人气性大,心眼小,听不得那些污言秽语,尔等空口白牙,你可知孤要说尽多少好话,古今文献尚不论夫妻之道,便是有心想学,也求教无门,诸位不懂好话说尽,方得上了床的苦啊,孤不比诸位大人没人爱,管的自然严苛些。” 魏衡嘴角噙着笑,说是苦恼,笑容便一刻未落下。 众大臣:“……” 一群人嘴角抽搐,文人言语间含蓄内敛,纵然听惯了殿下犀利,此时心脏处也生出些许冲动,与殿下打上一架,方能出一口恶气。 男人三妻四妾,娇妻美眷,乃人生一大风流韵事,到了殿下口中,便可怜至此。 周瑜城咧开大牙:“殿下说的在理!” 魏衡点头,示意他低调。 大司农浅饮一口茶:“殿下,自古储君枕边人,或贤良淑德,或学富五车,您既瞧不上从前殿后准备,想来那位林公子定然才学出众,才高登科。” “殿下心上人万里挑一,我等眼拙,也想见见这等人物,不如殿下便趁此天下文人墨客齐聚,也让我等开开眼。” 大司农话音刚落,少府便乐出声,转头与同僚笑称:“听说那林寺不过江南一商贾,满身铜臭味,十五岁染疾,如此大好光阴只得虚度床榻间,能有何真知灼见。” “我等倒要看看,殿下如此宝贝那人,当如何收场。” “你们可小声些,殿下听到,该动手了,啊,哈哈哈。” 大半学子被这边谈话吸引,不自觉问出声:“那林寺,当真不曾学过文章,他如何配得上殿下?” 身旁友人拉他一把:“听闻殿下极其溺爱那一侍妾,你当心得罪贵人。” 学子到底怕惹怒太子,情绪尚有不忿:“这年头,便是实话也说不得。” 久不见身旁人应和,学子回头,见友人呆愣,不明所以:“你在看什么?” “好生美的人……” 男人一身月牙白锦袍,领口绣着金色祥云,外披白色狐裘,毛领将那仙姿玉貌隐去几分,眉眼如水,涛涛如江浪翻腾,或又如江南春雨,缠绵多情。 乍看惊艳,再看更觉不是此中人。 侧眸扫来,美人并未停留片刻目光,缓步拾阶而下,台上魏衡阴下脸,将之众人一一扫过,快走几步,握住楚时手:“何人唤你来的?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魏衡动了怒,汉川将背压弯些,后脊发凉。 楚时等待魏衡将他上下打量一圈,确定无碍,方才引他入座:“你身子不好,不该跑这一趟,便是谁叫你来的?” “手这么凉,也不知抱个汤婆子。” 楚时笑笑:“方才抱了,我觉不冷,便交给了汉川,殿下今个儿早上不是让我前来看看,怎得忘了。” 楚时喜静,从不踏足吵闹之地,若非有人请人过来,他怎会出现:“你便如此说,孤且如此信着,待今晚得了空,看我如何收拾你。” 最后这句,贴着楚时耳尖,溜进心间,楚时往后退些,接过热茶抿一口,退些惊问:“黄茶?” 第65章 这可不成 黄茶产自江南,大多自给自足,少量运送北方售卖,是以一两黄茶,有价无市。 魏衡眉梢皆是得意之色,若有尾巴,此刻只怕捅破了天,晃荡个不停:“知晓你喝不惯北方的茶,孤便命人换了,你且尝尝,可是家中味道?” 他曾见过几次楚时煮茶,便是用上江南的煮茶方式,北方茶叶味道不比纯正江南茶,魏都少有喝这种清茶,他便命人快马加鞭,从冀州送来。 早晨来时,楚时尚未醒,魏衡便取了些清茶,聊表相思情。 便是这淡淡的味觉,让人一品再品,腹中满罐水,也寻不得一点滋味。 楚时低头饮茶,并不接茬。 相处多月,楚时大致明白魏太子脾性,若顺着话下去,不知又要舍了何种好处,当叫人满意。 人群安静,骤然爆发激烈讨论,望来眼神如狼似虎,文人多情,亦风流,见此美人,若能妄得一颦一笑,便是被太子砍头也认了。 少府怔愣许久,不发一言。 魏衡当日将人搂上马,抢了来的事迹人尽皆知,免不了旁人狗胆包天,效仿为之,从他手中抢人。 他将人搂进怀,宽广大氅将人遮掩结结实实,阴恻目光扫向所有人。 “阿寺!阿寺,阿寺我在这,阿寺!” 魏衡身子一僵,恶狠狠想:糟,是那与侍妾闲谈甚欢的曾经追求者! 华阳小跑冲来,老远将手抬起,作势要将人抢去怀中。 魏衡瞪向项燓,低喝:“都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把锄头也能放进太子府?!” 项燓委屈,这华阳君是与安阳王一同来的,他们总不能将安阳王拦在门外吧。 殿下惯会为难人。 魏衡随意交代两句,便搂着人快速离开,本想好生骂骂那群狗东西,如今锄头来了,便只能先行避其锋芒。 楚时步伐踉跄,唤他:“殿下,你慢些。” 慢不得,那人是来抢他珍宝的。 魏衡将人拦腰抱起,快步消失在拱门处。 华阳追不上魏衡,气的叉腰:“魏衡!你别以为让我爹关了我禁闭,我便会放弃,阿寺是我的……嗷!” 华阳捂着抽筋的左腿,面色涨红,这个卑鄙的太子,竟搞暗算! 有本事别动手。 楚时发丝有些乱,衣衫多褶皱,他便要推开魏衡整理衣衫,腰上大手扣的紧,一时挣不开:“殿下。” 魏衡目光灼灼,低头望他:“阿寺更喜欢孤,还是喜欢那小白脸?” 小白脸? 楚时自动对号入座:“殿下,我并不认识楚太子。” 魏衡一愣:“不是他,是华阳!” 说起来,有了夫人后,他对弄死楚知之那小娘们儿的心思淡了不少,整日想着风花雪月,耳鬓厮磨去了。 这可不成,前些时候是侍妾身子绊住了心神,如今也是时候琢磨,开春黄河解冻后,如何对付那小白脸。 回神,怀中人不见了踪影,魏衡四下望去:“阿寺?” 里间应声:“嗯。” “殿下,劳烦将案桌上的发带递给我?” “不劳不劳,阿寺可是在换衣衫?” 楚时沉默隆起袖子,抿唇:“不用了殿下,我马上出来。” 话音方落,魏衡便掀开帘子,笑意满满,眼睛发亮:“顺手的事儿,阿寺不必客气。” 目光落在那白皙劲瘦腰间,心头起火,不由分说抢了他手中衣衫:“你身子不好,我为你穿。” 楚时拍开留连他腰间的手,将外袍往上提:“我自己来吧。” “我来!” 魏衡一把将人衣衫扯开,胸口伤处泛着淡淡粉,魏衡目光触及一瞬,定定望着,楚时背过身去,只觉身后眼神更加炽热:“殿下,您先出去。” 魏衡轻笑声,不进反退,将人拢入怀中,张扬道:“我偏不,既让我看了去,何不多给些甜头?阿寺,你冷落孤两个月了!” 魏衡语气格外怨念,心中想的紧,便是做梦都恨不得死在温柔窟,楚时脸庞通红,推拒:“殿下……” 耳边温热呼吸打下:“孤不要多的,就一次,好不好?” 他如此附小做低,阐明事实,索要不多,楚时能同意的吧,他该同意的吧! 外间 华阳指着王泉的鼻子:“你这狗奴才,给我滚开,耽误本公子见阿寺,你担待得起吗!” 王泉不退:“林公子是殿下的,华阳君当称呼敬重公子,不得冒犯。” “我如何唤阿寺,要你一奴隶教,狗东西,滚开!” 王泉不动,他便是奴隶,也是殿下养大的奴隶,与旁人不同。 楚时将脸埋进青丝,皂角的味道盈入鼻尖,身子微微发抖,眼前花的厉害,魏衡低头亲吻胸前伤口,惹来楚时一阵战栗:“嗯……殿下……” “唤我夫君。” 楚时不愿,便作没听见。 魏衡低笑,手臂青筋直冒,粗喘凌乱,怀中人哭的一塌糊涂,眼前泛着花。 皇后特意为清谈会而来,今早晨起,魏帝突发头疾,靠在皇后腿边,便不见起来,说是疼的厉害,无奈,皇后只得亲自出宫,前往太子府。 魏宫内 皇帝占了殿后软榻,品着茶:“还是皇后宫中安逸,传旨,朕今日心悸发作,便歇在皇后处。” 内侍监忙纠正:“陛下,是头疾。” 魏帝点头,听到了。 “陛下,按照惯例,您今晚得到旁的妃子处,这一个月不见您几次,不合规矩啊,昨个美人那还问呢,陛下……” 魏帝睁眼,一瞬不瞬盯着内侍监。 “你催什么催?你若着急,朕将人赐给你,如何?朕从坐上这个位置,除夕到除夕,从未休息片刻,还得被你们催促宠幸那个,宠幸这个,朕便只能床上虚度了!!” 内侍监缩着脑袋,不发一言。 魏帝估摸着,这一嗓子当能维系三天清净,便美滋滋收了脾性,斜睨他一眼:“滚下去!” 人群如贯而出,唯恐盛怒之下的天子大开杀戒。 魏帝从桌上摸一橘子,长吁短叹:“想念皇后一刻,想念皇后一刻一柱香,想念皇后一刻两柱香……” 内侍监抱着浮尘,面无表情听着里面碎碎念。 他便知道,陛下这是又拿他杀鸡儆猴。 震慑那些个言官,让案头折子少些劝君纳妃,开枝散叶的混账话。 第66章 一片两片三四片 众人再次见到魏衡,浑身煞气的太子殿下满面春风,嘴角噙着笑,心情很是美好,便是有人与他送文章,魏衡都能兴致勃勃点评两句。 “这首诗写的不错。” 太傅惊奇,从前太子于车马间批骂前来递文章学子被圣上斥责一事闹得人尽皆知,太子因此多受处罚,其后殿下对这等送上门的文章少有好脸,今个那人文章能有多好,竟引来殿下如此夸赞。 朝臣起了兴趣,纷纷往这边看来,难闻太子殿下夸赞学子文章,魏衡年少时虽说顽劣,功课却也没落下,他赞可的文章,大约不能太差。 许是殿下难得夸人,那学子所作诗句引来蝴蝶效应,众人纷纷借阅。 不曾看的人难免好奇,怀揣拜读恭敬之心,便见那书上所作: 一片两片三片片,四片五片六片片。 七片八片许多片,转手一卖都不见。 众人:“……” 读过者仿若便秘。 秉承独蠢不如众蠢心思,前者看完面无表情交给后者,待旁人问起如何,便郑重点头,作无奈状,独自走开。 学者感慨,从前听说殿下当街怒斥学者,虽不知内容,如今,也能窥得一二殿下当时心境:“我想,我能理解殿下。” 另一人回头,执手相看泪眼,胸腔满腹牢骚,喷薄欲出,话语颠三倒四,无所出口:“我……我如今也能。” 再有一人走来,冷风扑面,给曾经不解殿下的自己狠狠一耳光,啪啪作响:“加我一个。” 越来越多人加入,抱作一团,低低啜泣,你一言我一语,道尽殿下多年心酸,是他们不懂,他们误会了殿下。 有人激情开口,敦敦挥墨三千笔,赞扬殿下坦直率真,敦厚宽容,有君子容人之风;批评那等才疏学浅,关公面前耍大刀还妄想一步登天的人,不自量力。 骂那些个信谣传谣,污蔑殿下之人。 魏太子风评竟无意间扭了过来。 …… 清谈会一共半月,卯时相聚,辰时散场。 魏衡召众谋士书房议事。 “江云知可有消息?” “回殿下,并无,安插在云州境内暗桩并未发现其踪影,不过殿下放心,江云知一旦现身,我等也会第一时间得知消息。” “江潮备呢?” “自从上次坑过殿下,被您晓之以情后,便安分守己待在屋中,并无旁的动作。” 张正良摇头:“药王谷一直派人看着,一直不曾有相似之人现身!” 魏国边防虽说已经换了个彻底,面对背叛,他心有隔应,不将人抓回弄死,魏衡难疏这口气。 “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鞭尸,定然不能轻易放过。” 魏衡收回目光,眼中兴味渐收,拨弄着毛笔,不甚在意询问:“那群老家伙都在做甚?” 周瑜城:“散播殿下谣言。” “都说些什么?” 魏衡双手交叠,身子微微后仰,那双只在楚时面前温柔的眸中带着些许锐利笑意,不达眼底,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不疾不徐。 与林寺待的久了,便也酝酿出几分缓慢:“说孤背信弃义,不仁不义?还是说孤眼盲心瞎,铺张浪费?” 魏衡琢磨,这倒是比暴虐恣睢,嗜杀成性,凶神恶煞,止小儿夜啼好听些。 魏衡很是满意:“便让他们如此传着,孤听着甚好。” 张正良:“……” 殿下这是被骂多了,竟自娱出了乐趣? 几件大事儿议完,谋士纷纷退下。 楚时还在睡,本午憩半个时辰,如今延长了一个时辰。 魏衡将人叫醒,哄着人用了些茶:“可是饿了,晚膳还有些时候,阿寺可要尝尝梅花糕?” 万崇关时魏衡曾为他买过,尝过不错,便点头应下。 魏衡低头吻来,唇齿纠缠:“阿寺觉得我可甜?” 楚时:“……” 推开人起身,着衣后漱口,用膳。 魏衡紧追不舍:“阿寺还不曾回答我,甜不甜,你方才漱了口,可是嫌弃了我去,阿寺啊阿寺,这才几月,你便厌了旧人,好狠的心呐。” 楚时有哪他跟到哪,趁他不备,便搂上来,好一番磨蹭。 楚时奉行食不言,便无话,只将饭菜送入口中。 他不答,魏衡心思一转,便也不问了。 待人用过膳:“阿寺还未好好看过魏都街道吧,明日我带你出去逛逛?” 楚时应下,低头抿一口黄茶,沉浸书中。 这几日难得都是大晴天,骄阳正好。 为楚时披上紫色大氅,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一圈:“嗯,不错,走吧。” 魏都街道楚时匆匆得见一面,很是热闹。 今个儿正好赶上集市,人群涌动,竟一时停滞不前,车夫将马车停在拐角,魏衡先行跳下车。 王泉守在殿下身旁,只见魏衡转身往马车中伸手:“来,我拉你。” 楚时并不似初时反抗不愿,知晓无用,便也随他,借着魏衡力道下车。 王泉原本盯着虚空眼神逐渐聚焦,落在殿下身旁的公子身上。 民间戏言,林公子便是那狐狸精转世,殿下即便看不上华阳君,也该相配一位高门贵女,如何也不能是一无权无势的商户。 魏衡近耳与楚时说笑,掌心捏着他手腕把玩,将人逗狠了,楚时便会收回手,不让他碰。 魏衡便又笑着凑上前,低声好一番哄,这才成功唤回那只手。 一股强烈视线如芒在背,楚时若有所觉,侧眸望去,转而垂下眸子,抽回手腕。 “哎,孤逗你的,没有不给你买。” 魏衡正说到给他糖葫芦,前提是楚时得亲他一口。 楚时被抢来时身上并无银两,太子府给的月钱他从未动过,济生每月送来,他便随手搁置,都是魏衡帮他放妥当。 此时论起,他竟用不告诉自己月钱地点威胁,若不亲这口,便不给他买。 上一次楚时想吃糖葫芦在万崇关内,那时与药性相冲,魏衡便没买,如今见了,便想让他尝尝,将手中糖葫芦递给他,一瞬不瞬盯着:“如何,味道怎样?” 楚时轻咬一口,细嚼慢咽:“尚可。” 魏衡勾起笑:“阿寺口中的尚可,可是极高评价,想当初,我与阿寺初次,竟也只得一极差呢,嗯?” 咬一口糖葫芦,吞下两颗:“孤当真好可怜。” 楚时手指轻颤,抬眸望他,复而勾唇,眸中洒落调侃:“那殿下当感谢床头那些话本。” 如此说上一句轻浮之言,于楚时是极大放肆,绯红迅速爬上脸颊,胸口酸酸涩涩,情绪复杂。 第67章 殿下,我等理解你 魏衡愣在原地,望着快步往前走的背影,嘴角下压,转而放大,骤然上扬,爽朗笑声似望见肉骨头的饕狗,穷追不舍,楚时加快些脚步,指腹压在竹签上,泛着白。 身后一阵风吹过,魏衡伸手将人揽进怀中,逗他:“感谢话本做甚?若非林公子以身饲狼,将自己交出实践,我也不能进步神速,你说是不是。” “那日日夜夜啊,当真妙极,孤心甚悦,哈哈哈。” 街上人来人往,这等浪荡之语若是让人听了去,楚时情何以堪,羞恼之下,他狠狠瞪他一眼,用手推他。 “殿下莫非昨晚吃错了酒,今日尽说些胡话。” 魏衡昨夜入睡前与周瑜城喝了几盅酒,回房便缠着楚时,想听他叫夫君,入睡已然过了时辰,楚时不搭理,也不能被放过。 将人逼急了,便威胁他,下次再喝酒,便不与他一道睡,魏衡这才安分,讨得一次,便心不甘闭眼。 楚时气急败坏时白皙容颜红润,眼眸水中带点凶,似脱了皮的圣女果,合该被人含在口中,唇齿逗弄。 魏衡常年习武,身子犹如铜墙铁壁,楚时推不动,魏衡叉着腰,摆出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便是不动。 楚时:“……” 耳边人声鼎沸,是繁华的喧闹。 “殿下若再如此轻浮,我便……” “你便如何?” 他今日是清醒的,万不能被他威胁了去,不让他进屋,他便翻窗,此计不成,便揭瓦,总能在夜深处将人搂进怀。 面前之人是魏太子,并非他随意便能下令处置之人,论武,他弱不禁风;论文,魏衡下限极低,自己并不是对手。 楚时思考,转而眉眼含笑:“便不让你碰。” 魏衡:“……” 他惊讶,夸张语调:“林公子竟当真如此狠心?孤也只好如你所愿,万不敢不从啊。” 楚时被他逗笑,眉眼间荡漾愉悦。 美人笑容惹眼,大胆者定定望来,目露痴迷,魏衡冷冷扫过,伸手,与楚时十指相扣,眉头一挑,得意炫耀取代阴鸷不爽。 仿若听见那这个觊觎者磨牙声,魏衡心情不错。 露出雪白牙齿,眸光始终追随那抹青色身影,情意绵绵。 今个赶巧,碰到集市,不少朝臣陪同家中女眷出门,权当做一行走钱袋,远远看见一高大身影像极嘴毒太子。 定睛望去,竟真是! 朝堂上下,有一个算一个,便是那洒扫太监,也逃不过魏衡一张嘴,政见不和,那是朝堂,私下见了,皆是言笑晏晏。 “殿下?殿下……殿下竟也雅兴,得空出门逛一圈啊。” 魏衡看侍妾小口啄糖葫芦入迷,耳边呼唤过了几茬,这才回神:“啊?哦,我当时谁,原是孙盐使,听闻父皇斥责你监管不力,令你居家思过,如今便出了门,想来感悟颇多,不知检讨的如何?” 孙盐使面色一僵,讪讪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魏衡勉强将眼神从楚时身上撕下,一身柔和收敛个干净。 “几日不见,盐使大人这肚子,啧啧,快赶上你那第十八房小妾吧。” 孙盐使将腹一收,强行挽回些清廉,无奈肚子太大,有心想收,也收不住多少,孙盐使怕了这人,若非陛下将假盐一案交给太子,为大司农一派的他断断不会主动招惹。 如今口风不曾探多少,人便从上到下被殿下挑剔了个遍。 魏衡这讨不着好,他便将目光放在一旁楚时身上。 “想必这位便是尊夫人,昨日一见,当真容貌超绝,天人之姿。” 楚时淡漠眸子透过帽笠落在此人身上,浅淡颔首,并不多言。 楚时不喜人前,方才此人走来时,他便顺手取一斗笠,遮住容颜。 魏衡被“殿下夫人”取悦,眉眼不似方才锋利,握着楚时手腕晃荡个不停,孙盐使上道,将楚时夸的天上有地上无。 听完夸奖,魏衡心理得到极大满足,大手一挥,便教人滚了,他天生体热,楚时将手放在掌心,热量不断传过指尖,温着微凉的手。 楚时浅尝辄止,吃罢一颗便不愿再吃,本想扔掉,魏衡便将他咬过一口的糖葫芦接过,一口咬掉半个:“阿寺,我便要训斥你了,食物怎能浪费,你可知天下多少人吃不起饭。” 楚时侧眸,望他将余下糖葫芦几口吃掉,末了感叹:“没有第一颗甜。” 怕他不懂,魏衡强调:“便是你吃过那颗。” 楚时:“……” 他移开眼,将脸缩进狐裘,遮住耳热。 复前行百步,又遇几位太子党一派老臣,远远望来,魏衡脚步微顿,警惕察觉些许奇怪。 一文官见他如见多年病逝老娘,飞奔而来,魏衡转身将楚时护在怀中,抬脚要踹,便听见:“殿下,殿下您冤呐~” 魏衡一愣,怀疑这老头疯了,说什么胡话,这一迟疑,让人钻了空子,扑挂他腿上,惊天动地一声嚎:“殿下!~” “殿下,那年怒斥书生不是你的错,是我等一叶障目,误会了您多年呐,你怎的,怎得从不解释,臣伤你的心啊。” “臣该死啊,臣竟不懂殿下,不能为君分忧啊。” 文臣哭的稀里哗啦,不能自已,絮絮叨叨说些疯话。 魏衡甩两下腿,没将人挣开,转目望向四周,只恨此处无地缝,这让魏衡梦回曾经不近欲色,被人堵在门口进谏时。 他抿着唇,欲言又止,第一次觉察百姓眼光让他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这位大人先起来,你让孤格外丢人。” “殿下!我可怜的殿下!” 好炸耳朵。 眼睁睁望着这疯大人不知所言,魏衡眼中浮现悲痛,陪他表演。 “你起来,孤不可怜,孤一点都不可怜,借一步说话,借一步哭,大人啊,孤给你作揖。” 魏衡作势便要给他作揖,大臣便给他磕头:“殿下,我可怜的殿下。” 魏衡:“……” 啧,玩不过。 他转头望向楚时,扬唇一笑:“阿寺可不能学他,跟哭坟似的,若非孤命硬,不定哪天便被他哭没了。” 侧脸时凶神恶煞:“你给孤闭嘴,福气都让你哭没了,撒开,搂搂抱抱做甚,内人尚在一旁,你这是赤裸裸骚扰。” 第68章 重打五十大板 饶是楚时再过淡定,也被此景惊扰,目露惊讶,往后退两步。 从前便听说魏臣进谏格外狂野,狂追君上绕墙跑,虽未怀疑真实性,到底觉得几分夸大其词,他竟不知,便是这光天化日,也能施为。 围拢人渐多,魏衡找准时机,趁其抹泪时刻,一脚将人踹开,拉着楚时便狂奔离开。 “殿下!殿下您别走,我等懂你,懂你啊~” 魏衡暗骂一声,抢人般将楚时扛在肩头,几个飞跃上房楼,很快隐去身形。 楚时:“……” 一阵天旋地转,楚时心脏收紧,抓紧魏衡衣衫。 听不见那扰人声,魏衡这才将人放下,楚时骤然升空又落下,脸色发白,双脚落地,便往前一个趔趄。 魏衡将人捞回来,给他拍背,苦恼赔罪:“对不住对不住,我方才着急了,应该抱你的。” 热气上脸,楚时脸色由白转红,他扶着胸口,缓解那股子悸动。 魏衡自万崇关内,见人捂着胸口往旁边倒去,便有了后怕,此景吓的他大气不敢喘,一瞬不瞬盯着楚时瞧:“可是胸口疼?我带你回去找太医。” 见人又要抱他,楚时往后退一步:“我没事,殿下不必担心。” 魏衡让人靠在他怀中,头顶赤阳照的人昏昏欲睡,楚时不久便退出,魏衡暗自遗憾:“可要走走?” 楚时点头。 出了那等事,魏衡也怕缠上,若再来个文官抱着他大腿,将眼泪鼻涕擦他衣衫,不必楚时嫌弃,他都得找一冰湖,将自己好生涮一遍。 望月楼炼丹一流,二楼膳食也格外味美,楚时是江南人士,对苏浙菜情有独钟,魏衡要了天字号房间,便让人上菜。 楚时落坐后便有人上菜,想来魏衡早有吩咐。 “你身子弱,膳时耽误不得,且看看,可能入口,若不喜欢,咱们回府再让厨房做。” 门被敲响,一队训练有素者捧着漱具跪下,将东西奉上,魏衡引人过去净手,自个站在一旁,欣赏楚时优雅自得动作。 心中美滋滋,这天下,恐怕也只有他夫人,长的好看,动作优雅,饱读诗书,脾性温和,如此爱他。 魏衡无奈感叹:不愧是他,这天下的好东西竟都给了他。 楚时垂眸依旧能感受到那股灼热视线含笑亦步亦趋跟着他动作,便转身问:“殿下不净手?” “净,当然净。” 魏衡大步上前,便要将手伸入漆盆中。楚时提醒:“殿下,这是我用过的。” 他净手的瓷盆在旁边。 魏衡如常伸手:“那又如何?阿寺用过的水是香的,一股子桃花味。” 楚时:“……” 听多了调侃之言,如今倒没了羞涩之感,便是这随时情话,让人瞠目,那话本中,到底教授了多少此等放浪言语。 魏衡不曾如愿见人羞涩躲闪,心头有些失落,楚时害羞时耳尖泛红,眼尾泛红,抿着唇,鼻头微红,眼中无意泛着楚楚可怜,若见他还在笑,便会狠狠瞪他。 不凶,像只没有杀伤力的小兔,恼直了身,举起短软小肉垫,倔强盯着伤害他的黑狼,试图以此震慑。 这时恶狼便会退守一方,假装不敌,实则美滋滋回味方才那甜软模样,乐不可支,期待下一次,妄图能舔一口小白兔肉垫。 魏衡用膳风卷残云,虽不野蛮,却也带了不少不羁之感。 楚时小口呡鱼肉,漆碗碟中吃食精致,魏衡夹起一块羊肉放入他碗中:“看你瘦的,多吃些,我扛着你还没一只羊腿重。” 羊肉薄薄一片,纹路分明,断裂地方接连透明点点白肉,正冒着热气,落入碗碟中,将鱼肉遮掩的无影无踪,边缘沾了点蘸水。 楚时抬眸看他,低头慢条斯理咬一小口。 魏衡撑着下巴看他:“如何,可能入口?” 楚时点头。 他寝食不言,魏衡恰恰相反,若非口中有食,他定然喋喋不休。 用过膳,魏衡拉着人继续走,中间也曾遇到几个泪眼汪汪,企图上前的官员,魏衡生怕与人对上眼,让人产生惺惺相惜的错觉,赶忙转道去别处。 便是那声,含情脉脉,目不转睛,秋波暗送的“殿下”,都当做狼叫作没听见。 楚时眉眼一弯,随着他转入另一条路。 魏衡险些看呆,那一笑逆着光,似万万年沉淀水玉,千万打磨,呈温润状,星光穿心而过,最让人心动的模样。 腰封很好勾勒侍妾那一掌宽的楚腰,人影渐少,他终于搂过去,略略慰籍发痒的心口:“阿寺方才笑什么?” 楚时被迫往魏衡身边贴,缓缓道:“魏都的臣民很是有趣。” 魏衡没好气:“那是有病!” 谁家好人大街上抱着君上腿,大哭我懂你,谁需他懂了,谁许他懂了!丢人现眼。 楚时侧头看他,魏衡见人光顾着望他,却不说话,不明所以:“怎么?如此看着我做甚?突然发现,更欢喜我了?” 楚时收回目光,又笑,依旧不语。 魏衡不明白,便趁人不备,将人抵到墙边,恶狠狠道:“说,笑什么呢?” 楚时往后退些,紧贴着墙:“殿下好凶啊。” 魏衡:“……” 他收敛些许表情,转脸换上似笑非笑:“现在还凶吗?我的林公子?” 楚时:“……” 阴阳怪气,不喜欢。 他伸手推他:“殿下,快走吧。” “哟,便是如今不回答,也想着推脱过去,原是孤变得不凶了?” “我笑,殿下竟也有落荒而逃的时候。” 魏衡:“……” 他转身便往回走:“孤这便回去打他个五十大板,将人挂在城墙上。” “殿下。” 楚时叫他,不曾跟上去。 “做甚?” “我走不动了。” 魏衡回身望他,楚时眉眼含着笑,只好回来,在他面前蹲下:“我背你。” 楚时体内蛊毒再未发作过,常年亏损的身子并不容易将养,便是汤药,也一日断不得,今早汤药未饮尽,都被人絮絮叨叨一通念叨。 楚时唤他:“殿下。” “嗯?” 魏衡步伐稳健有力,从容不迫,倒真如他所说,便是拎起自己都毫不费劲。 “怎么?” 楚时趴在他肩头:“无事,便喊喊你。” 第69章 刺杀 “哦,那喊殿下有什么意思,你当唤我夫君,如此,孤便能精神一振,如获神力,一跃而起,奔袭千里,斩楚知之狗头扔进护城河。” 楚时:“……” 他搂着魏衡脖颈,冰凉指尖抚上温热,魏衡瑟缩:“怎么,你打算用这点凉让我知难而退,心生畏惧?” 楚时不答反问:“殿下与楚太子可是有旧怨?” 若非如此,便是世仇,也不必恨到如此地步。 楚时自出生,便是储君,生来受尽万人追捧,绕是之后心性沉稳,面对魏衡多次辱骂,也生了些许不满。 魏衡冷哼,不答。 楚时望着这人侧颜,眼中情绪翻涌,转低下头,闭上眼。 “可是困了?” 楚时闷声应答:“嗯,殿下走快些。” 最好将人累倒,无力恨他。 魏衡加快些脚步,感慨:“阿寺好狠的心,如此奴隶孤,竟都不亲一口,如何能有动力。” 楚时:“……” 这人从前分明说过,他不重。 “殿下再快些。” 嗯? 魏衡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这是生气了? “孤从前不也如此,怎么旁的日子亲得,今日便不成?还生气了?” 今日的楚时有些许阴晴不定。 为将者最是忌讳将命门露出,楚时若有心,手腕用力,便能让这坏太子再不能气人。 冰凉手指彻底贴近脖颈,澎湃血液流过,张扬活力扑面,暖手正好。 心思一转,楚时收回外露情绪,松些手臂:“没有生气。” 魏衡将人放置马车,不等人往旁边挪,便欺身而上:“你可是不愿我骂那小白脸,还说不喜欢他,我这一句话都不得说。” 他笑着,冷眸含霜,笑容不达眼底。 楚时望向他,轻弱一瞥,并不过心,也不在意,停顿片刻,温声开口:“殿下总在提他,却不愿讲明怨恨缘由,可是因为由爱生恨?” 魏衡懵了一阵,紧随之瞳孔地震,内心天雷地火,勾勒大大一“冤”字,甚感离谱:“我……我……提……提他,孤怎会喜欢一手无缚鸡之力,丑如牛鬼蛇蝎,蠢笨如猪上树的伪君子!” 他仿若失去语言,解释尽显苍白无力。 骤然拔高的声音因着这份无力往下调动,归于无力呢喃。 “我怨恨他……我不怨恨啊,魏楚多年死敌,我还不能看他不顺?你怎能如此胡思乱想,便是看上张正良,也不能看上那等虚伪小人。”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对楚知之只有不屑,谈何爱恨,阿寺莫非眼神出了问题。 还是真如话本所说,病中人总是格外喜欢胡思乱想。 “你不能胡思乱想,这都什么跟什么,阿寺你……你太荒唐!” 楚时静静看着他曾经巧舌如簧,如今话都捋不清楚,压住唇间笑意。 魏衡指天戗地,妄图把自己从舆论中拉出,旁人论他无妨,枕边人可万万不能误会。 张正良正要敲窗:“……” 他方才听见了什么? 闻言惊的往后退了又退。 他揣紧手,掩饰内心抗拒,这可不成,这可不成。 张正良有一直觉,此时若让殿下知晓他在此处,恐怕明日便得曝尸荒野。 本是趁着临行前给殿下道个别,如今看来,恐怕并不适合,他往后退些,再退些,试图将方才殿下说他是退而求其次的话甩出脑袋。 马车内,魏衡不知说的什么,楚时转过身,再不理他。 骤然提起的脾气掉落,魏衡屈膝跪在他脚旁:“好好,孤告诉你,告诉你成了吧。” 张正良曲着身子,一步步往后退,不远处车夫随着张先生一步一步往后退,若是殿下没将人哄好,还能望见先生,总不至于将气撒在他身上。 魏衡高深莫测,含糊将原因带过:“便是如此,阿寺可明白?” 楚时点头:“嗯。” 魏衡觑着他脸色,反应平平:“不生气了?” “没有生气。” 魏衡点头,知晓楚时口不对心:“行,行,你没生气。” 此事如此揭过,见他不曾看书,也不见饮茶,魏衡凑近些:“怎么?可是身子不适?” 楚时顺势靠入他怀:“无事。” 魏衡顺势将人按入怀中,好一顿亲,以此缓解方才自己与小白脸扯上欢喜二字的恶心。 楚时往后退些:“唔……殿下……” 魏衡乘胜追击,将人逼的面色涨红,挣扎不开,方才堪堪罢休,楚时眼尾泛着红,一双水眸波光潋滟,望向人时多情缱绻,让人心猿意马。 魏衡平复呼吸,耳畔有浅浅呼吸运作,喉咙滚动,他捏着楚时手腕,往下压去。 楚时瞳孔骤缩,就要收回手:“殿下,别!” 此处虽是街头巷尾,却非无人之地。 魏衡本也不打算在此处风流,若让人听了去,他太子的名声,只怕一辈子拾不起来,只是得见侍妾如此受惊小鹿般,魏衡觉得新奇,便非要他摸上一摸。 便是不做什么,也想逗上一逗。 楚时气恼的眼眶泛红,往回收手。 “哎,从前又不是没摸过,如此害羞做甚?阿寺,哎?生气啦,别生气别生气,我错了我不让摸了,不让摸了。” “魏朝濯!你!” 楚时狠狠将人一推,便要下车。 身后刮来一阵风,楚时回望过去,方才站的地方正插着两支箭羽,颤颤抖着寒光,魏衡将人护在怀中,不等他回神,再次跳开箭羽包围之地。 失了先机,射暗箭者现身,于此同时,魏衡身旁如秋风落叶般下落一群黑衣铜面密影卫。 僵持中,魏衡总算能整理自己凌乱衣衫,情急之下,方才顾不得身上衣服,往地上滚了好几个圈,如此一看,怎一个凄惨了得。 昨晚为陪楚时上街,特意央求宫中赶制的新衣,便这么毁了,魏衡蹙起眉,十分不悦:“上,给孤留个活口。” 没了要命威胁,魏衡随意的多,拉着楚时仔细检查,确定无碍,马车被箭羽插的惨不忍睹,魏衡便拉着楚时坐在角落,指着那混乱不堪的场景:“阿寺猜猜,最后谁会赢?” 楚时直直望向与密影卫刀剑相向的黑影:“殿下可能分辨,这些人来自何处?” “江南,楚国。” 楚时回头望他,暂未言语。 第70章 殿下想听什么 魏衡起身,拍拍屁股:“走吧,密影卫会留活口,届时便知,他们为何而来。” 除却一时的恍惚,楚时镇定非常,魏衡便奇了,凑上去盯着楚时眼睛:“你怎的不害怕,不往我怀里躲?” 这与话本上说的不同啊,楚时该躲进他怀中,嘤嘤哭喊害怕,求安慰才对。 楚时抬眸望他,顺其心意:“殿下,我害怕。” 魏衡:“……” “你这怕的稀松平常,太太敷衍了些。” 楚时调整情绪,便要再来一遍,魏衡摆手:“罢了罢了,你无非怕孤以此索求,这才配合,孤不要这等敷衍。” 楚时:“……” “那殿下想听什么?” 魏衡惊奇今日楚时竟如此配合,忍不住将人拉着手左看右看:“啧啧,不得了,不得了,今日怎得如此听话,难不成,是更爱我了?” 楚时少有显山露水之时,莫非方才当真吓到,只是不曾表现? 楚时:“……” “殿下认为是,便是吧。” 魏衡:“……” 楚时有些怏,魏衡停驻,捧脸迫使他抬头望向自己,魏衡这才发现楚时面色潮红,眼神润着水光,唇色不自然发白。 不好,当真吓到了! 楚时望着眼前人脸,视线略微恍惚,眼前一黑,便失去意识。 “阿寺?阿寺!” 满屋的太医战战兢兢,把脉后,得出的结论都是惊吓过度,加之心绪郁结,引出旧疾,这才昏倒。 魏衡坐于榻前,双臂伸展,威慑骇人:“旧疾?” 胡太医:“余毒未清。” “可是蛊毒?” 胡太医一时摸不着如此安静的殿下。 小心揣度回答:“脉象上看,的确如此。” 怕魏衡将他讽刺一遍,胡太医补充道:“蛊毒霸道,本是无解之物,如今能清除大半,得益于殿下照顾极好。” 竟如此便推出了门,竟没有为难他?! 胡太医有些不敢置信,几番回头望向门口,无事发生。 张正良见他一步三回头,唇角挂着笑,眼看就要一脚踏进冰湖,忙出声:“胡太医!” “啊?啊!” 冰湖结了冰,厚实度并不容人挑战,是以胡太医一脚踏上,左脚放飞自我,独自前去,拉扯着整个身子,往前一跃,摔疼了屁股蹲。 张正良:“……” 实在对不住啊,文人唤人,会好仰手,往前走两步,方才呼唤,这一动作,如此便错过最好时机,这才让太医一把年纪,出如此丑。 快走几步,将人扶起:“胡太医,胡太医您如何了?” 太子府自楚时住下,魏衡陆续从宫中讨了上百人,如今府中充盈,处处是人,太医这屁股,跌得众人皆知。 胡太医笑呵呵爬起,忙摆手:“无事无事。” 只要远离太子那张嘴,他心情愉悦,他健步如飞,他还能大笑三声,不过摔一跤罢了。 楚时只觉睡了许久,缓缓睁眼,比起一开始的紧张憔悴,魏衡压下心头悸惊,尚能等待间饮一杯茶。 “醒了?” “饿不饿?” “想喝水吗?” 楚时摇头,伸手,魏衡自然将人搂进怀,摸着冰冷丝滑长发,声音温柔:“太医说你忧思过度,心绪郁结,为何?” 楚时回忆那群人腰间纹云,暗自摇头,想说无事,又觉胸口郁闷,四下无人,便将脑袋抵在他颈间:“无事,无事的,殿下,我……” 魏衡打断他:“不想了,我们不想了,不管是什么,不管是何人,不要在意,孤会保护你,别怕,有孤在,定然不会让人伤到一分一毫。” “嗯。” “饿不饿?” “嗯。” “那孤传膳?” “嗯。” 魏衡轻笑,低头吻他一口,将楚时双手放入被中:“当心些,别着凉。” “嗯。” 魏衡觉得有趣,低吻他额头:“阿寺可还会说嗯之外的词儿?” 楚时:“会。” 魏衡:“……” 书房内 “可查出那群杀手来自何处?” 密影卫从魏衡身后探出脑袋:“禀殿下,那些人无一幸免,吞毒而亡。” 魏衡久不见人出来,回头望去。 只见密影卫半跪不跪挂在空中,从山水屏风后卡出一节身子,格外新鲜:“你这姿势新鲜,怎么,想以此吸引孤的注意?” 密影卫:“……” 铜面之后的清秀面容僵硬,脸色涨红。 “殿下说笑,属下只是吃的多,卡住了。” 魏衡:“孤以为,你是想出了张扬才学的招式,要与孤炫耀一番。” “下不来,便不要下来,去查,给孤查查是不是那小白脸搞得诡计,顺便丢几人到紫微宫,便说楚太子背信弃义,抛妻弃子。” 密影卫:“……” 这不是前些日子,朝臣总在殿下身上的招式,这是总算想通,要将楚太子的伞撕烂? 殿下英明! 密影卫在敬佩中,顺着绳子爬回房梁,下定决心规戒自己,明日少吃些,减肥。 魏衡从一堆奏折中准确扒拉出一本花哨话本,楚时今日心情不佳,魏衡一时无法,好听话也蹦不出几句,他得学学,夫人心情不好时,该当如何? 通篇理解,魏衡犹觉不够,毛笔蘸朱砂,一笔一勾画。 午时,楚时望着桌上汤药,比平日里多出一倍的份量,小口咬着糕点,垂眸看书,并不理会汉川殷殷期待。 见楚时不接茬,他只得提醒:“公子,该喝药了。” 楚时将书翻页,这才抬眸:“前些日子,并非此份量。” 汉川眉开眼笑,殷勤道:“前些时候多为养身,公子您是不知道,自个儿身子如何,便是昏迷了一整日,殿下担忧的睡不着,几番询问,这才决定给您服用此药。” 转脸换了副悲戚面孔:“公子,您可千万为自己着想啊。” 楚时默然,汉川以为晓之以情,定然能让公子一饮而尽,哪曾想,高估了自己。 魏衡进门,奴仆为他脱去外袍,打理衣冠,净手,将满身风雪推断帘外,这才进门。 屋内如春暖意扑面而来,呼出的灼热转瞬成了团团白雾,裹着淡淡熏香,转眼无踪:“阿寺。” 楚时看的入迷,并未在意他的靠近:“看看我今日给你带了什么?” 魏衡将怀中热腾腾的酸梅糕拿出:“趁热,尝尝。” 第71章 不懂宫中规矩 楚时这才放下书,不等他瞄一眼酸梅糕,苦涩味道便钻入鼻腔,魏衡含笑盛起一勺汤药:“阿寺乖,喝一口。” 楚时往后退些,心中期许退却,原是为引诱他喝药,这才给买的酸梅糕。 抿唇:“殿下,我不想喝。” 魏衡点头,手腕一转,亲自尝一口:“不苦,我替你尝过,阿寺喝一口。” 楚时:“……” 低头,将勺中汤药一饮而尽,依旧苦涩,与平时并无区别。 他并不喜欢魏衡哄孩子般喂他,便紧着苦涩,将海碗汤药一饮而尽。 “阿寺好生厉害,如此苦涩的汤药,都能一饮而尽,我好生佩服。” 楚时移开眼,耳热。 午后睡一觉。 济生侯在门口,与魏衡低声交谈:“母后要见阿寺?” 沉寂脑海多时的话本一股脑涌上,尽是些恶婆母苛待儿媳桥段,魏衡沉下脸,母后怎也不知体恤楚时身弱:“阿寺身子如此孱弱,如何受的住舟车劳顿,你回禀母后,便是路滑,不去。” 济生忙劝:“殿下,这不成啊,您若有心将公子刻上玉牒,便不能忤逆殿后,殿下放心,殿后最是通情达理,断然不会为难林公子。” 魏衡冷哼。 话本可是说了,那些个恶毒婆母在儿子面前千般万般好,只有在儿媳眼中才面目狰狞,母后对他虽好,却也不能伤害楚时。 从前不背书,她能大喝一声,追赶他绕三圈皇城,那等脾性,欺负他弱小无助可怜卑微无背景的侍妾岂不是手到擒来。 “孤与她说去,你且等着。” “哎?哎哎,殿下,您悠着着,好生与殿后说,莫要顶撞啊……” 魏衡大手一挥,一夹马腹,消失无影。 未央宫 魏衡风风火火,大步入正殿,赶巧遇到父皇也在:“父皇,母后呢?” 魏帝淡定喝茶,眼神绕了一圈,回到自己身上,在明显不过:朕尚且坐着,你问我,我问谁去。 “你找你母后做甚?” “我听说母后召见阿寺,特来问问?” 魏帝从前为增加经验,看的话本不少,转念便明了:“你母后通情达理,不能给人家下毒,况且是抢来的,总归不能疾言厉色。” 若是将人吓走,这混小子不知何时才能再抢一个,皇后明白,断然不会过分。 魏衡坐于魏帝下首,姿态慵懒:“我可不信,母后那脾性,您难道不知。” 魏帝望他一眼,转头看向内侍监,与一宫人:“你们可听见了啊,太子自言自语,朕表示不赞同,不曾同流合污。” 举宫皆是见证! 可不能耽误他今晚爬皇后的床。 魏衡:“……” 魏帝饮一口苦茶,漫不经心:“你母后什么脾性?不过是利落些,也值得你诟病?太子啊,你平心而论,当年你母后追着你跑,她没错,你就是对的?” 魏衡冷哼:“孤当年多大?被如此追逐,脸上无光,此后被笑话多少年?父皇你便偏心吧,日后老了,莫想孤抱你出去晒太阳。” 魏帝冷嗤,父子俩谈话不欢而散。 皇后姗姗来迟,进门便见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空中弥漫着硝烟。 皇后给自己倒杯茶,魏帝以试毒为由,浅尝一口,方才递给她:“你喝吧,无毒。” “清谈会如何?”魏后望向底下太子。 “咬文嚼字,附庸风雅,一窍不通。”魏衡混不吝往椅背一靠,毫不留情,末了再次补充:“状若疯癫,胡言乱语,不堪入目,丢人现眼!” 魏帝从见到魏后,便一瞬不瞬盯着瞧,只见魏后蹙眉:“到底是储君,这天下不单需要武将,你也不必太过抵触。” “母后,他们可造谣我背着阿寺偷人呢,这如何了得,我家阿寺久居后院,素来身子要紧,这话若是传入他耳中,有个好歹,儿便完了。” “还有那些个文官,打着理解孤便往孤锦袍上蹭涕泪,这如何能忍?阿寺还在一旁看着呢,若他吃味,不理会孤可如何是好?” 魏后蹙眉,太子嚷嚷得他头疼,抬眸望他:“那你如何做的?” 问到此处,魏衡便有的话说:“我让人物色好些瘦骨嶙峋的社君,在那这个老头宠幸娇妻美妾时,丢上床,为尔等助兴。” 提前让他的万子千孙着陆,功德一件! 魏帝:“……” 魏后:“……” 魏帝姑且将目光从皇后身上撕下,望向得意儿子,“你……罢了。” 魏帝能想象,这些天的折子,又还是如何的怨气冲天。 魏后知晓儿子倔强,便是训斥也做甚作用,便不问不过心。 “你找本宫做甚?” 总算进入正题,魏衡直起些身:“母后唤阿寺进宫做甚?” “他与你做了侍妾,便是你房中人,怎么,本宫见不得?” 魏衡眼神古怪:“自然,阖宫百年,太子侍妾身份如何也不够正宫召见,母后莫非想要磋磨于他?” 魏后眼角抽搐,魏衡便掰着手指头:“阿寺他不过江南商户,不懂规矩,如此借口倒是多,您若闲着无事,夜里便多帮父皇批折子,怎的忍心欺负阿寺,他什么都不懂得,如此娇弱。” “便是大声训斥,都会身子颤抖,委屈不已。” 魏衡总结:“母后好生坏啊。” 魏后:“……” 魏帝点头,帮忙批折子,甚好,骤然收到一股凌厉目光,恍然摇头,并眼露不满。 魏后额角青筋直跳:“谁与你说,本宫要磋磨他?” 魏衡一副我已看透一切:“话本上都是如此写的。” “荒唐,一国太子,整日耽于情爱便罢了,便整日只知思考这些。” 魏衡停顿,转而喜笑颜开:“那母后的意思便是不磋磨,不磋磨便是怜惜,既是怜惜,阿寺身弱,您怎舍得他出门。” 魏后被强行暗灭怒火,隐忍不发。 “母后你不知道,阿寺身子不成,前些时候在门口站一盏茶,夜里便发了高热,折腾了好几日,不能下床,您将人请进宫,若是看护不好,我寝食难安啊。” 魏后气至无语:“滚滚,别在本宫面前碍眼。” 魏衡给父皇使眼色,将盛怒母后就给他,溜了。 魏帝瞪大眼,眼神输送着难听话。 第72章 孤读的是圣贤书 转头给皇后赔笑脸:“阿蓉别理他,难得遇见心上人,一时昏了头……” 父皇哄人的话逐渐飘远,魏衡记挂着楚时晚膳前需喝药,大步流星往外走。 路遇几个文臣,皆用惺惺相惜的目光望向他,魏衡脚步一顿,转头往相反的方向离开,当真怕了这群冒昧的大臣。 皇宫贵族要脸,他们若一哭嚎,势必在世家中一传十十传百,魏衡便是想想,都觉头皮发麻。 翻墙越过几人,尚能听见几句:“我等,误会了殿下呀,不该啊,殿下呀。” 魏衡:“……” 楚时吃着茶,听汉川说他师傅与师兄的传奇,手上没停,候在一旁为楚时满茶。 张正良与周瑜城被魏衡赶出京,身边主要谋士便剩下钱老与范进。 那群刺客身份暂未确定,魏衡也能大致明白,无非不过小白脸或者楚都皇族中人,了不得啊,竟将手伸到魏都,也算本事。 皇城禁卫军在他手中,这些人公然越过他手下,将手伸向太子府,这是在打他的脸。 这口气魏衡咽不下,便想着礼尚往来,好生回敬一番。 范进拱手:“殿下,边城密探传信回,我等所谋一切顺利,不日,便能传回大捷。” 魏衡点头:“如此甚好,小白脸,竟敢动孤心爱之人,便该给他些颜色瞧瞧。” 钱老捻着胡须:“此外,正良传信回,道精盐一事,地方盐吏上报了详细案件经过,证明这精盐入商户家中,操作极大,并不能做呈堂供词。” “此事,孤且等着结果,江云知一事,恐有蹊跷,告诉云禾,让她将将江潮备仔细调查一番,务必不能放过任何一处疑点。” 江云知此人,存在于众人口中,却本事通天,魏衡敲打着桌面,勾起一抹笑。 范进拱手称是。 批完折子,魏衡转道去屋后温泉,一道雪白流畅后背映入眼帘,魏衡倒吸一口朦胧雾气:“哟,林公子怎得在这,赶巧了,孤也来沐浴。” 身旁候着奴隶,魏衡摆手让人下去。 楚时背过身去,避开魏衡转圈打量:“殿下怎得这个时辰过来?” 若是处理完政事,应转道回屋才对。 快速扒拉完衣衫,跳下水,贴过去,耳鬓厮磨:“林公子三日一沐浴,孤想念的紧,如何能放过?” 楚时:“……” 他轻笑:“我以为,殿下会找一牵强理由,唤着勉为其难,口是心非呢。” 魏衡抢过他手中皂角:“林公子若想听,孤也可说,那阿寺想听吗?” 楚时往前走两步,避开他不安分手,被人拉回怀中,耳边乍响低呵:“别动,孤给你洗。” 楚时身子一颤,白皙身子淋着水珠,往下缀着,青丝垂落水中,发尖在水下肆意飘荡,遮住挺翘,随着他颤身往前躲,那抹令人血脉喷张若隐若现一晃而过。 魏衡心道可惜,脚步随之往前,欲一睹为快。 楚时望向他,眸中盛着拒绝:“殿下做甚?” 魏衡回神,望向那张不管何时看,都让人惊叹的容颜,痞笑抱臂:“摸一摸怎么了,阿寺看看四周,我可是将人都支走,你便是喊破喉咙,也无人能救你。” 楚时不搭理,往旁走两步,占据很小一片天地:“我将大那处让给殿下,殿下快些洗吧。” “我不,我便要贴着阿寺洗。”魏衡紧追不舍。 楚时无言:“……” 他那哪是贴着自己洗,那是洗着洗着,便想一腔到底:“殿下身为太子,政务不少,若心思都在此等风流之事,恐不妥。” 魏衡持续逼进:“那可怎么办,阿寺好生诱人啊?这世间若有一种死法孤心之所愿,那必然是阿寺身上。” 这句情话,可是这月新出话本上,最让有情人脸红的话,如此由自己这痴情,俊朗,高大上的太子口中说出,楚时感动极了吧。 下一秒可是要扑进他怀中? 魏衡低头,笑吟吟望向自己手臂,魁梧奇伟,彪悍强壮,孔武有力,定能将阿寺拥入怀,再行悦事。 楚时沉下脸,侧眸看来,眼中飘荡着冷意。 魏衡一愣,心道不该:“阿寺不开心吗?” “自古至今,风流佳子,以崇尚赞叹清倌艳奴榻上功夫了得为德耀之事,殿下当我是什么人?” 魏衡一副文化荒漠般瞪大眼,颇为清澈,沾了水的绒巾迎面砸来,他不好躲,生怕人更气,只能憋屈受着,湿了一张脸。 眼看人要走,魏衡忙抹了把脸,将人拦腰抱回。 揽住一身弱之人,于魏衡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其间甚至不动声色摸了好几下,满足。 忙哄:“别生气阿寺,我前些日子从话本上学来,这是近几月时兴的情话,孤并不知其中含义,您大人大量,便不与我计较可好?” 看话本一事,魏衡到底觉羞耻,便补了一句:“你相信孤,孤从前读的是圣贤书,当真不识其意,嗯?不生孤的气。” 这术业专攻,他到底看的时间不长,应当不能怪他。 楚时冷的眼色逐渐回温,唇间浅动,轻轻勾唇,推开他放在自己小腹还不忘摸一把的爪子:“殿下不知,圣贤书中,最厌恶此等以耻为荣的行为,先儒大能,无一不批判。” “后世学者,初来便将以此作文章,博正统学术,以求官运亨通,得民心,顺君意,擢升荣鼎,天子近臣,荫庇后嗣,繁荣百年。” “殿下所学圣贤书中,不曾有吗?” 魏衡:“……” 他从前说太傅气的追他八百里,当真不是开玩笑,如何会记得书中学者站哪边。 魏衡转而阴下脸:“你方才可是笑了?你在笑话孤什么?笑话我不懂?” 楚时摇头:“我没有。” “是没有笑话我,还是没有笑?” 魏衡揣着答案问,只要他答了,今日便别想如此走出这。 楚时望着他,魏太子撒泼打赖的本事见长,丁点不提方才话,便揪着魏衡方才笑话他一事可劲生气。 “孤当真伤心,阿寺竟笑话孤,你文章学识通达,无人能及,孤行军如有神助,赫赫战功,如何不能算在自己领域荣鼎?你笑什么笑。” 楚时哑然:“我并非贬低笑话殿下。” “你就有!” “我没有,方才……” 第73章 夫君在呢。 “孤不听,多说都是借口,阿寺便做错事不敢认了?” 楚时:“……” “我当真没有,我与殿下道歉,你别生气。” “晚了,你方才笑话孤那会儿,心便碎了,粘不回去了!阿寺可要准备好,今日的孤不是开心的孤,没有好脸色。” 许是察觉危险,楚时望向他,水眸湿润,赤裸身子往下沉,往后退些,想要挣脱魏衡钳制手臂的手,避开身前顶胁他的东西。 魏衡冷哼,得意洋洋:“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方才笑话我的时候,阿寺怎得不想想,会伤到孤。” “既然伤到孤,便好好补偿一番,说不定,我还能给阿寺留一点力气。” “殿下,放开我。” “不放!” “魏朝濯,你方才将我比作风尘之人。” 楚时说不出伤到自己这等示弱的话,便只得望向他,期望他能公平些,一笔勾销。 若非他出言中伤在前,楚时不会平白解释,他定然也不会揪着这点错处不放。 所以,首错在他。 魏衡无赖道:“谁说的,谁听见了?孤说的分明是情话。” 楚时略微睁大眼,不敢置信:“你……殿下你啊……” 一声惊呼后,楚时闭上嘴,缓过心惊:“殿下,你做甚?” 他想压住魏衡探过来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压至头顶:“别动。” 强有力双腿分开无力双腿,青丝垂落池边羊毛毯,余下一缕挂在脖颈,楚时仿若被人按住命门,瞬间失了力:“殿下。” 魏衡逼近,高大身躯将他笼罩,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将人笼罩,距离不断拉近,他将手垫至楚时身后,不至让冰冷墙面冷到他,含笑应道:“哎,夫君在呢。” 楚时移开眼,魏衡眼中笑容碍眼,他并不愿多看:“你放开。” 魏衡漫不经心将脑袋埋进楚时颈窝,一路往下,眼中欲色浓墨如稠,手上动作霸道不容拒:“我若不放呢?” 前些日子小白脸派人刺杀,他回敬一番,那伪君子最是在意名声,此刻恐怕气的跳脚,待会儿若是哄不好,魏衡打算,便用此事哄他开心。 如此想着,手上动作便越发不客气。 楚时扬起脖颈,猛然挣扎,魏衡知晓他没多少力气,如此反抗几次,便会失了力,似脱水的鱼,届时,他便能为所欲为。 楚时踢他小腿,软身求饶:“殿下,你放开我,不舒服。” 魏衡听的心头火气,便是求饶,也如猫叫般,挠人心痒痒。 “哪儿不舒服?” 魏衡凑近,埋首在他脖颈大口呼吸,好香的美味,想咬一口。 楚时卸了力,蹙眉任他啃咬,如此赤身裸体,一半水中,一半躺岸边不舒服。 魏衡将人搂起身,让他躺在自己身上:“现在呢?” 楚时扶着魏衡肩,俯身看他,如此腿间始终存着威胁,他放缓些语气:“殿下,我害怕,你放我下去。” 美人当真怕极,抓着魏衡肩颈肉,留下几个指甲印,魏衡将人放下,楚时瞅准机会,推开人便往外走。 狠狠瞪他,眼尾湿红,眸中全是冷意。 池中水雾氤氲,热气扑面,楚时敌不住这等温度,满身是汗,眼前视线模糊,有些分不清台阶在何处,便是这一迟疑,被身后人抓住机会。 “嘿,小美人,你往哪跑呢?嗯?” “既然来了这,便从了我吧,啊,哈哈。” 楚时心中罕见升起一抹羞恼,回头狠狠瞪他,轻柔缓慢放狠话:“我不想理你!” 魏衡眼前一亮,仿佛眼前出现个白糖馅儿的糖包,糯软香甜,他恨不能将人一口吞下,便是语气也轻快不少:“可是我想你理我,我也想理你。” “你放开我。” “我就是不要放开你。” 楚时气红了脸,四下搜索,并无棍棒一类,不然非得教训他。 魏衡挺腰:“阿寺是在找这个吗?” “魏朝濯!” 再狠的话伤不到他,楚时一时无计可施,只能扬声唤他名字警告。 魏衡哈哈大笑:“哎~哈哈哈。” 心头怒气翻涌,楚时总算失了智,抬手,狠狠拍他一巴掌,望向他以为他总算感受此次教训,不料他笑得更大声。 左胸口被人撒娇似的拍一巴掌,魏衡实在感受不出,这竟是教训,倒是侍妾娇嫩爪子红了一片,让人心痒痒:“疼不疼,都打红了,呵呵呵,阿寺……” 房门关上前,魏衡嘻嘻。 房门隔绝一室温暖,冷风刺骨的刮,魏衡不嘻嘻。 他总算反思,的确是逗过了头,都将人逗哭,魏衡才惊觉。 济生站在门口,揣着手,心想果然如此。 他方才候在门外,都为殿下捏了一把汗,偏偏本人一无所觉。 魏衡蹲在台阶上,画了三个圈,重整旗鼓,绕到窗边,自信一推,没推动。 魏衡:“……” 从前楚时好歹留一线,会给他留一窗户,如今便是一点情面也无,他摸摸鼻子,左右望望,这才临窗低声问:“阿寺,你一人睡冷不冷?我体热,可为你暖床。” 卑微太子侧耳仔细听着,里头一点动静也无。 “阿寺?我可不要被子,枕头也给你,你便让我进去可好?孤只用一只手搂着,绝不混来。” 恰巧一队巡逻卫士经过,魏衡抬头望天,北风呼呼往他脖颈吹,灯火阑珊间,隐约可见一处牙印,不深,却果决的很,似是狸奴失了智所为。 “殿下。” 魏衡揣手,展现出对漫漫黑夜无限兴趣:“嗯。” 卫队走远,士兵不解:“老大,这天寒地冻,殿下怎得如此雅致,今个儿无月啊?” 老大扫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你如此好奇做甚?好生巡逻,日后成了家,便懂了。” 士兵挠头:“这与成家何关,若是成了家,我定然也是无这般雅致的。” “别废话,都将眼睛瞪大些,公子喜静,别让旁的动静惊扰。” “是!” 注视卫队走远,魏衡又说了好话,将屋内烛火哄灭了。 魏衡:“……” 济生到底不忍:“殿下,您不如去偏殿将就些时候?” 他可不敢说一晚,毕竟,这阵仗不是一晚能平的。 他家殿下气性大,脾气来的快,消得也快,林公子内敛,少有脾气,难得起了性,还有的折腾呢。 第74章 小白脸最在乎名声 魏衡将人哄不好,自然也听懂了管家话中提点,深叹一口气,恋恋不舍望着窗户,打算最后挣扎。 “阿寺啊,前些日子刺客有了些消息。” 魏衡刻意在此停顿,里面果然听见些许声音,他心道这下稳了,应当不用几刻,定然能将人哄好。 “那群人身虽无旁的标志,腰带却是楚都皇族豢养死士专用,能将死士渗透进魏都,除却楚帝与小白脸,无人再有此等本事,故而,我小小回礼一番。” 里面依旧无声响。 魏衡以为没说到重点,将回敬大礼一股脑说了出来:“孤让人烧了边城所有粮草,丢了许多女子,每日轮番跪在紫微宫前,哭诉小白脸抛妻弃子,背信弃义。” 魏衡挺直腰杆,心情舒畅:“阿寺啊,我与你说,那小白脸最是在意名声,此次,定然让他在诸国面前,颜面扫地。” “是不是给你出了口恶气?当日阿寺心惊如此厉害,如此也该小白脸尝尝心间火烤的滋味。” 魏衡等待,魏衡来回踱步,就是等不来侍妾一点消气的消息。 嗯? 这竟然不够? 他扒拉着窗户,探头往里面瞧,什么也不曾看见。 难不成,还需要些情话辅助? “阿寺?那我派些人去将小白脸的狗头砍了,给阿寺好生出口恶气?” 这个想法好是好,只是那小白脸与社君一般无二,也不知给自己打了几个洞,一时半会找不到人。 连带着与他有苟且的江云知也不知所踪。 屋内 楚时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眉头狠狠一动,面上肌肉僵硬。 他于床榻,坐立难安。 窗外洋洋得意,邀功般的声音叨叨个不停,字字往他心尖上插,教人如何笑得出。 楚时闭上眼,脑海中泼墨绘成几个大字:粮草,小白脸,名声,背信弃义。 每一个字,都能将他惊愣原地。 他起身,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倒一杯热茶,抿一口,索然无味,身上只着单衣,有些冷。 躺会床笫间,又觉心冷更甚。 窗外安静下来,并试图撬窗。 魏太子有自己的骄傲在,便是不为旁人笑话,也不能不抱着侍妾睡觉,那是他一日晨起的动力。 济生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殿下,公子恐怕已经歇下,您不如明日再哄?” 本就心火难消,若是动静太大,将公子惊醒,画面竟让他不敢想象。 魏衡回头望他,摆手让人先行退下:“孤今日见不到阿寺,心中不安,若他郁结于心,伤了身可如何是好,我得看着。” 济生:“……” 他还要再劝:“殿下,公子浅眠,您不如明日再来。” 魏衡头也不回:“你不懂,话本上说了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万不能让郁气过夜,不然孤可就惨了,不定明日只能得见一封离别书。” 济生:“……” 颠三倒四的话本害人啊。 看看他家殿下,人都不正常。 这太子府上下,精兵六千,下人数百,林公子便是生了翅膀,也不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离开。 窗栓松动,魏衡面露喜色,轻手轻脚跳下窗,打开,熟练似做过千百回。 屋内热气扑面,魏衡出了一身汗,生怕这股冷风冻到楚时,他赶忙钻进,将窗户关住。 济生:“……” 罢,殿下开心便好。 魏衡将身子烘烤热乎,这才走向帘子,脱去外衣,进去帘子,地上铺着厚厚一层地绒,底下烧着地龙,赤脚踩上去,都觉恍若初夏。 魏衡不喜如此,便脱了鞋袜,着单衣掀开床幔,屋内点了烛,恍惚能窥见几分容颜,与那双熠熠生辉的眸。 魏衡并不见被抓包的紧张,反而大摇大摆敞开胸膛,百战将军血未干,魏衡自成名,便开始南征北战戎马一生,身上伤疤不断,功勋累加。 横七竖八的伤口为这具攻击性极强身体平添野性,魏衡展臂,笑容明媚,蜂腰猿臂压下,淡淡皂角香味将他包围。 摄人心魄,勾心引魂。 楚时平静回望,魏衡勾唇:“这么看着我做甚?突然发现爱我无法自拔,正反思将孤关在门外,心疼怜惜,思考如何与孤道歉?” 楚时:“……” “哟,脸红了?被孤说对了可是?阿寺倒也不必如此,若真心悔过,便是主动亲孤一口,此事便能一笔勾销,如何。” “……” “怎么还不说话,难不成,被孤背地里为你所做之事感激涕零,感动非常,正幻想日后如何善待孤,事事以我为先,尊我敬我?卧榻之侧,任我予取予求?” 魏衡美滋滋,被自己想象中得到好处美笑出声。 久不见身下人开口,魏衡低头看去。 楚时将人猛地一推,魏衡猝不及防,跌坐楚时脚边,哑然。 他自视其身,确定方才被阿寺推倒:“你……你方才竟然推了我?” 楚时坐起身,盯着魏衡,点头:“嗯。” “你为何语气如此平静?你方才推了孤!”魏衡仿若天塌,他竟如此平静,便伤了他的心! “我尚在生气,并不想与殿下挨得近。” 魏衡:“……” 他紧急整顿脑海中语言,想要反驳,却发现楚时这套理论竟如此有理,便只得干巴巴控诉:“那也不能……也不能推孤!” 他像是终于找到突破口,指挥千军万马紧咬不放:“谁家侍妾似你这般,要孤为你暖床便罢了,对孤不满意,便任意处置,如今更是上手了。” “我是造了什么孽,竟被你如此对待?” 魏衡扯过楚时袖子,将人一丝不苟衣衫扯乱,露出胸前点点红梅,思绪中精明狡黠:“你与孤说说,为何如此?” “我今日非要个说法,你说!” 眼前春光越来越多,魏衡借着烛火幽深,光影斑驳辨不清其他,双手齐下,“不经意”间,扯落楚时腰带。 待楚时反应,他已经被压制,半点空隙不得:“你……你走开,我不与你待一块,你出去。” 魏衡将人搂紧,霎时水乳交融。 他发丝间都透露出愉悦,方才被抛弃,悲痛欲绝的情绪一收,乐出声:“阿寺还不明白啊,哈哈,你今晚,逃不掉了。” “唔……” 第75章 孤出门喝花酒 楚时脑中尚且盘旋“粮草”二字,胸口起伏,呼吸艰难,不得空隙,想与人狠狠划清界限,始终难开口,意识混沌间,被推去无边花海。 楚时身子弱,气力不足,魏衡借势欺负,并不得尽兴,便哄着他高抬贵手,成全他一番:“阿寺,动动,嗯?你身子受不住,若非如此,我可再来了啊。” 楚时听出威胁意味,却不愿如他意,闭眼,无所动作。 魏衡挑眉,知晓他没睡,便是装的再像,也逃不开他的眼,这可是阿寺自己的选择,可不能怪他纵欲伤“身”。 楚时眉眼困倦,懒懒躺在床榻里侧,棉被遮住一半容颜,长睫缓慢颤抖,眼尾湿红,眼眸似破碎过,闪烁点点星光,遥望星辰,沉稳无言,内敛自持。 他将棉被拉向脖颈,贪恋此间带来安稳触感。 身后拉扯被子动作不断,魏衡唤了他几声,见他不应,便没了声,像是遇了挫,便作罢。 楚时迷迷糊糊想睡,猛然睁开眼,神思清明,堪堪回头,不敢置信,望向身侧人:“你……殿下,我想休息!” 魏衡搂着人,单手枕着头:“哦好吧,那阿寺睡觉,怎么,还需要孤抱着阿寺哄哄啊,怎得如此娇气,既然如此,孤也不是心狠之人,你凑近些,我讲故事哄你睡。” 便是辛苦这等福泽绵延之地。 魏衡感慨:“你方才不是睡了吗?怎得又睁了眼,方才莫不是瞧我不顺,刻意冷落我?” “冷落便冷落吧,我不过黯然伤神一晚便罢了,从此不理你这负心人。” “哎?阿寺做什么颤抖,你不曾好生听我说话便罢,如今竟是连我身边都不愿待,这漫漫长夜,良宵苦短,竟不得阿寺可怜啊。” 楚时抿着唇,听他面无表情泼脏水,深吸一口气,往床榻深处躲:“我要休息,殿下,不帮你。” 魏衡笑出声,胸腔贴着楚时后背颤动,健硕身子贴来,力量感十足。 “我不,它更喜欢此处,孤如何左右?哎呀,孤虽是太子,阿寺也不能太高看我不是,快别说笑。” “殿下!” “哎~” 楚时红了眼,水润如帘朦胧这双一眼生情的眸子,他求他:“殿下,我当真累,你心疼我。” 魏衡故作为难:“可是……”他凑耳低语,“晚了,怎么办呢。” 楚时低头,退一步:“我不生气了,你放过我。” 魏衡大笑着翻身,将人彻底笼罩:“我!不!愿。” …… 翌日 王泉陪殿下蹲在雪中,魏衡眉宇间都是忧愁,似是遇到旷世难题,不得解决,王泉澄澈双眼,看殿下忧愁。 钱老今日捡到个好苗子,文章立意皆为上乘,他曾偶然听过林公子点评文章,二人浅讨几句,钱老便判定林公子定然是个博学多才,览贯古今,学识不输他者。 世人赞誉他文才天下无双,堪比国士,却不知琼楼玉宇之上,高处不胜寒。 是以此次得了这么个苗子,他便迫不及待想要与林公子探讨一番。 水榭楼台尽头,傲骨寒梅开的正盛,便是看一眼,都让人惊叹,哪能想象,此处曾萧条一片,中央几个木桩,边上几根杂草,便是此处最大景。 魏衡蹲在地上,用树枝将细雪一点点挑到一旁,无聊至极,却让魏太子玩了一早上。 今日休沐,武将着备冰嬉赛事,军中无人。 韦温等子弟成家者皆在家中陪妻逗子,魏衡再看自己,冰天雪地为武,木头傻瓜为伴,怎一个惨字了得。 全因昨晚撬了窗,翻了窗便罢了,还将人逼的泪花连连,如今算是彻底不待见他,竟命人门窗紧闭,放狠话让他去偏殿,面都不让见。 钱老匆匆走过,想到什么,脚步往后退,低头瞄一眼:“殿下?殿下在这做甚?” 好兴致啊,竟用棍挑雪:“几位将军还念叨着有要事找殿下,您怎得在此处。” 魏衡直起身,望向他手中文章,从前最是讨厌的酸文,如此却觉他可爱极了:“这是给阿寺的,钱老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怎得还亲自给阿寺送这个,孤给你送,孤给你送。” 不等钱老阻止,手中纸张便被抢了去:“哎哎哎,殿下……殿下……” 魏衡推开汉川那小身板,揭开帘子,献宝似将手中文章递过去:“阿寺,你看看,钱老挑出来的,好苗子。” 楚时抬眸望他一眼,魏衡含笑站在原地,不敢靠近,怕将人惹恼。 楚时将冰凉纸张打开。 魏衡追随看过去,美滋滋的笑容僵在脸上,眨眨眼,希望是错觉,纸上笔墨已经晕成一团,黑乎乎一片,难以分辨其中字句。 魏衡:“……” 他略显局促:“不是,我方才就这么握在手中,并没有摆弄它,阿寺,这,孤当真不是有意的,你相信我。” 楚时将纸张放下,素手慢悠倒一杯热茶,递给魏衡:“殿下先用着茶,暖身。” 魏衡喋喋不休被按下暂定,将茶水接过,一饮而尽。 楚时喜饮温茶,倒是不担心茶水烫人。 魏衡试探伸手,楚时并未疾言厉色,搂过楚时腰身,心放回肚子,将下颌搭在他肩头:“这都糊成这样,看不出本来模样。” 楚时轻轻摇头:“无妨。” 他眉眼浮起一抹笑:“未干墨迹冬日格外容易混作一团,殿下不必自责,钱老既看过不错,想来文底颇丰,届时以文会友,也是好的。” 魏衡勾唇:“阿寺这是在安慰孤?” 楚时不再说话,姑且让他抱片刻。 “殿下……殿下!那是我晕画的宣纸,你抢去做甚啊~” 钱老身子骨不错,却也跟不上魏衡几个跃步消失无踪,如此姗姗来迟。 魏衡回头望去,责备他不早说。 钱老笑呵呵捻着胡须:“殿下夺了纸张,便不见踪影,不曾给说话机会啊。” 魏衡:“……” 他看向楚时将钱老递来文章徐徐展开,那密密麻麻的字,便是一眼,顿觉脑袋发疼,眼眶发酸。 楚时却看入了迷,迟迟不见放下。 魏衡见楚时入迷模样昏了头,探头再看一眼,甚觉眼中不净,忙将视线一转,望着美人,痴痴笑开。 第76章 阿寺如今当真不一样 意识他从未望自己如此专注,魏衡又觉胸口似有一双手,将那颗心捏圆搓扁,甚是不自在。 “文章写的极妙,只是……” 魏衡竖起耳朵,阿寺可从未挑过他的毛病,想来这文章也不过如此。 “学赋甚高,却耐性不足,急功近利,易行差踏错。” 钱老将楚时未尽之言补齐:“若好生引导,此子未必不能大展宏图。” 楚时含笑点头:“老先生说的是。” 钱老眼神发亮,如遇知己,便要抓着楚时手好生探讨一番。 魏衡眼疾手快,将楚时藏在身后:“钱老这是做甚?人是孤的!” …… 送走钱老,楚时将文章细读一遍,便让汉川收起,魏衡撑着头,定定看他。 楚时起身,往内室走,闻后脚步,淡淡阻止:“殿下寝具在旁处。” 魏衡:“……” “你方才不是不生我的气?” “殿下早晨出门,不是嚷着去喝花酒,那花酒道行如此浅,竟绊不住英雄脚。” 魏衡虚,这是今早被推下床时,魏衡站在门口放的狠话,转头往门口溜达一圈,便回到此处,找了个棍子,蹲在门口挑雪。 “当然当然,家中妖精绊人心,孤眼中怎还容的下旁人。” 楚时侧眸扫他一眼,提步往前走。 魏衡摸不着自己若是跟进去,会不会被赶出来,步子略微迟疑。 暗自嘀咕:“孤这是进还是不进。” “殿下进来吧。” 楚时听他嘀咕,将人唤进来。 魏衡瞬间挺直腰板,一扫迟疑:“怎么,可是冷的,我给你暖脚。” 魏衡将人双脚放入被中,汤婆子缠一层鲛纱,放在衾被之中:“睡吧,孤守着你。” 楚时和衣而眠,没有魏衡捣乱,他睡姿一向标准,双手交叠腹部,衣衫一丝不苟,腰封系得妥帖。 衾被仿若标尺量过,指定位于胸口,分毫不差。 紫色发带将青丝束起,置于左边。 冬日里最让人眷恋之地,当属被中无疑,魏衡练剑往后推了两个时辰,无他,这个时候,楚时雷打不动起身洗漱,坐于榻前看书。 衾被无柔暖侍妾,魏衡兀自躺着甚是无趣,便起身与楚时同抢一位置。 下人退守两道屏风,仍能听见殿下调笑凑近公子,不得换来公子说话,不罢休。 楚时见他抱来无动于衷,只是这手,总得不安分,被扰的受不了,楚时放下书,推他:“殿下,你坐那边。” 魏衡不理他,将人扣在怀中任他挣扎。 楚时抿唇:“那我去旁边。” 魏衡依旧不放。 “阿寺莫要挣扎,孤今日病得厉害,若非一抱美人,恐难好全,若是病入膏肓,指不定便会做出些强迫他人的混账事儿,阿寺应当舍不得。” 楚时忽略入耳胡扯,侧眸看他,魏衡回望,分毫不让:“这样坐不舒服。” “那你调整舒服的姿势。”魏衡松开着力道,让他寻找舒服位置。 王泉叩门:“殿下,几位将军求见。” 楚时绷紧身子放松,不再与他纠结位置:“殿下去吧。” 魏衡瞟一眼帘外,眼神不善,低头亲两口:“今日先放过你。” 楚时勾唇,主动亲他侧脸,全做安抚:“殿下早些回来。” 魏衡喉头滚动,从前不见楚时主动,偏看着那双眼便让人想将他吞吃入腹,如今献吻,可叫人心痒的厉害,不料楚时转身便往外走:“济管家,传膳吧。” 魏衡笑出声,追上人:“阿寺怎能如此,临阵脱逃可是大忌,都敢亲,这会儿跑什么,可是有失君子之风?” 楚时被他抓住手,便抬眸,轻声道:“殿下,几位将军正在等你。” “让他们等着,你再亲一口,阿寺,再亲我一口,我便放开你。” 楚时想起此人方才行径,不愿如他意。 “你当真不亲,你可是即将一天见不到我,都不想我的?你现在亲我一口,若是思念时,能想起这个吻,也算慰藉,你如此冷漠,情到深处,不怕后悔吗?” “亲一口,亲一口不能吃亏,也不能上当,做不了文状元,也成不了刑天,阿寺你听我的,不过一瞬的事情,仰头,凑过来,哎,就成了。” “你就亲一口,亲一口,孤会一天念着你,想着你,满心满眼都是你,哪还会想起什么喝花酒,便是地上撒了钱,孤眼神坚定,心智坚韧,绝不多看一眼!” 魏衡赌咒发誓,喋喋不休说着亲他一口的好处。 楚时被他吵的头疼,人被抓着,逃不开,便只能如他所说,踮起脚凑过去:“如此可行。” 魏衡笑弯了眼,直点头:“行行行。”可太行了,美滋滋的。 人心总是贪的,魏衡美过心间冒泡,便想要更多。 他语气含笑,似五月骄阳,磅礴少年气随着笑声飘荡:“魏都年节将近,那些个商户闻风而动,也为清货归家,便会打着买一送一的旗号招摇过市。” “百姓花一分钱,便能得到两份年品,那是极大的快乐,少说快乐情绪也能持续三四月不停歇,这年便过的有滋有味,阿寺说是不是。” 楚时还有何不明白,无非觉得亲一口不够,要他再亲一口,算作“买一送一”:“那殿下以为?” 魏衡将人搂进怀,低头蹭他脖颈:“所以,阿寺想不想让孤收获双倍快乐?想不想让孤一整天都开心?想不想得到一个义薄云天,豪气万丈,心胸开阔的夫君?” 楚时被他一连串不停歇的话语逗笑,偏头问他:“我若不亲这一口,殿下便要心胸狭窄,攻于算计,阴郁低迷?” 魏衡轻咳两声:“那便要看看阿寺怎么做。” “嗷,那行吧。”说话间,转身去了正堂。 魏衡追过来,语气有些不敢置信的谴责:“阿寺当真舍得孤如此?” “舍不得。” 魏衡一瞬收了色厉内荏,唇间如何压不住笑:“那你怎么也不亲?” “因为我饿了,吃饱了再亲。” 魏衡乐出声,亦步亦趋跟着他净手,以食祭天,待人总算落了座,漱完口,打算动手,楚时这才恍然:“忘了,殿下门外可是还有几位将军等着,既然殿下如此忙,那便不亲了吧。” 魏衡:“……” 不嘻嘻。 第77章 刁难 他垮下脸,动手动脚:“你今日必须亲。” 楚时笑出声,任由他握着自己手臂,压抑笑得身子发抖,魏衡这才察觉侍妾这是在溜他:“你在耍我。” 当真是活久见,楚时如此稳重一人,竟也有皮时。 楚时凑近些:“殿下不生气?” 魏衡板起脸,送上门的把柄可不能不要,这能多讨得几次便宜:“生气,气死了,林寺你这坏家伙,今日,若非亲到孤满意,这事儿便过不去。” “那殿下要如何才能满意?” 魏衡上下打量他,目光停在某处,狮子大开口道:“五次!” 自从第一日将人抢了来如此放纵过,他便再不曾体会人间至乐,每日讨得两次,还得掰着手指头细数着日子,无人扶他青云志,他便自己讨。 楚时讶然:“殿下此话当真?可你也知道,我这身子,恐怕熬不过殿下龙精虎猛,尽兴索求,若从此一病不起,休养数月,殿下舍得吗?” 魏衡并不惊喜他竟不是第一时间反对,而是见了鬼似的站起:“你不是我的阿寺,你是何人,我的阿寺从不会说这等放浪一词。” 楚时:“……” 他垂下眸子:“许是听多了调侃之言,也想回敬殿下一番。” 以报答他烧毁他边城粮草的大恩。 魏衡不敢相信,凑近些左看右看,手指痒的厉害,想捧起他的脸研究一番:“当真?” 楚时点头。 凑过去亲一口,仙品! 见他往后撤,魏衡放下心,又往前凑些,新奇的盯着他瞧,楚时已经动筷,魏衡再说话,他便不搭理,这才有这人的确是他家侍妾的实感。 魏衡与侍妾厮混好些时候,便不得不离开,楚时终是将那“买一送一”的亲吻补上,目送人怀中揣着两个大饼美滋滋离开。 楚时后知后觉想起魏衡那时吃惊表情,慢慢红了脸,如今想来,当真放浪,若是被太傅知晓,恐得抄百遍《储君德行》。 他今日提起年货,楚时难得来了几分兴趣,想要出门看看,他依旧让济生撤了暗中跟着的密影卫。 济生倒是爽快应下,只是王泉蹙起眉:“殿下说你身子不好,若遇不妥,密影卫能保你全身而退。” 济生眼角抽搐,忙给他使眼色。 公子难得有兴致,怎的半路杀出个他。 楚时笑笑:“那便请这位王管家跟着吧,听殿下说,你身手了得,师从三位武状元,想来,是密影卫不能比。” 济生扬起笑,便要说话,王泉便蹙着眉拒绝:“我是殿下贴身侍卫,仅负责殿下一人安危,旁人,便是陛下,也无权越过去。” 济生笑容僵在脸上,侧头看向他,有些哀悼王泉这不聪明的脑子。 他回头抽搐着眼角瞪他一眼,这才转头与楚时解释:“公子勿怪,王泉曾是殿下贴身侍卫,十五岁那年伤了脑子,人便偏执了些,认死理儿,您大人大量,万请别往心里去。” “公子身弱,的确不能独自上街,不如带一侍卫?” 接收到老管家警告,王泉安静下来。 听管家说他脑子不行,自觉冒犯,蹙着眉头,澄澈眸子染了怒火。 楚时便要点头,王泉扬声道:“我跟你去!” 自从这个男人来到府上,他被斥责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倒要看看,这人能有什么本事。 汉川望向公子,希望他拒绝,这王管家不知怎得,总觉不想个聪明的,若是冲撞公子,殿下不在,受伤可如何是好。 却不料楚时轻轻点头,提步往偏门走去。 济生送公子出门,途中又为王泉说了好些话,楚时面上神色平静,并不觉不妥,也不见怒意,这才略略松口气。 转头又将抱着剑的王泉拉到角落:“你小心些伺候,殿下提你做管家,你便要学会喜主子所喜,过去的,当放下,如浮云略过,不过心,殿下经张先生与周将军提点,可是盯上了尔等俸禄,你若不怕,尽管冒犯。” 王泉当然知晓殿下突然多了个扣人俸禄的喜好,前些日子便因为他回禀声音太大,吵醒了公子,被扣了三天的月钱。 王泉面无表情应下,保持不远不近距离,盯着楚时背影。 这一盯不要紧,竟让他察觉此人背影似曾相识,王泉垂眸,扒拉着相似的地方。 汉川叽叽喳喳说着魏都年节大家会买的东西,拉着公子到城中最大的玉器街:“公子,我见你腰间常挂着玉葫芦,想必极喜欢玉器,您看看,魏都大多玉器都在此处。” 楚时低头望向腰间玉葫芦,勾唇笑笑,这是魏衡在万崇关时,带他出去逛街一眼相中的,说是要将他流逝的福气全都召回来,叮嘱要他日日戴着。 “公子公子,您看,这个葫芦是绿色的,好生可爱。” 楚时往前走两步,老板热情迎上来,惊愣这位气度不凡公子的容颜。 王泉隔的远些,十步距离,不近,却一眼不曾离开。 见楚时低头望那葫芦,略微移开眼,冷气让周围人退避三舍。 他望向周围摊子,见到一蝴蝶玉簪,眨眨眼,往前走两步,摊主正沉浸式擦着自己这些个宝贝,乍一抬眼,被吓了一跳,少年冷冰冰盯着他,似毒蛇扬起头,竖瞳倒影猎物的恐惧。 “啊!” 摊主手中的玉簪脱手,脑中空白。 王泉上身微动,便轻易握住那根玉簪,转身离开。 摊主惊魂未定,反应后便要骂:“我他娘的……”眼角划过一抹银色的光,低头一看,是银锭!目测五十两。 王泉回头看来,摊主讪笑两声:“我他娘给您拜个年,您走好走好。” 王泉:“……” 他跟着林公子来到玉器街最大一家玉器坊,在门口候一盏茶,便听见里面争辩声。 那些个粗人推搡着林寺,要他今日必须赔偿地上那天价玉观音。 “观你衣着上乘,原是个惯会冲撞的,赔钱,今日若是没个说法,公子这副皮囊算得上乘,若是发卖,想必一夜千金。” 汉川被几人揽着,气愤疯魔:“瞎了你的狗眼,那本就是你自己打碎的,还要嫁祸我家公子,你们玉器坊好本事,狗胆包天的东西,便是太子殿下都不放在眼中。” 第78章 姑母手太长了些 “你们若是敢伤了林公子一根汗毛,殿下必然荡平这里。” 这狗东西,便是见了公子衣着不凡,这才敢腆了脸。 楚时往后退些,避开这群人想碰他的手,余光瞥见门口抱臂冷眼旁观的王泉,心下了然。 将汉川扣下,楚时又不懂武功,只能任他们施为:“免得公子觉着我这玉器坊不近人情,我给你一个时辰,回府让人拿钱赎人,若是时辰一过,我等没看见钱……” 说着,掌柜笑出声:“便将这位公子抵去望月楼,何时还了这一千金,何时自行离开。” 汉川被人捂着嘴,尚在呜呜破口大骂。 望月楼是什么地方,炼丹,风月一事盛极一时,达官显贵最喜一处销金窟。 “哦?我竟不知,天子脚下,如此大的坊间,竟如此放肆,光明正大买卖清白人口。” 一黑衣人影呈抛物线飞进门,不等吐口血,继续往前滑行数米,砸碎不少玉器,这才堪堪停下。 楚时定睛一看,是王泉。 方才说话之人声线低沉,眉宇间带着煞气,往门口一杵,似瘟神降临,惊跪一众人。 魏衡提着刀,将门口两个拦门的,送去超度,脸上沾了血,眉眼漫不经心,带着着生杀夺予的无情,他抬眸望向楚时。 “你怎么来了?” 魏衡知晓他不喜血腥,不喜烟尘味,进屋要净手,换衣,亲他还要漱口,从前病发,便是他沐浴过,也能被他抓到不妥,不愿近身。 这不,他如天神降临,解救他于危难,如此高大形象竟也没有让侍妾泪眼婆娑,狂奔几步,扑进他怀中,哽咽说出那句:“死鬼,你怎么才来。” 便站在原地,冷淡问出:“你怎么来了~” 字儿不差几个,意思却大相径庭。 “孤来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欺负孤的侍妾。” 魏衡挑明,他是来给他撑腰的。 楚时点头,平淡颔首:“多谢殿下。” 魏衡心有异样,总觉此番不在他的预料中,尚不能凸显自身狂拽霸气的形象。 二人谈话有些诡异,哪有隔这么远说话的,若非魏衡耳力惊人,便是侍妾那温声细语,慢吞吞往外一字一字往外蹦,旁人定然是听不清的。 掌柜没想到此人当真是殿下养在深院中舍不得见人的侍妾。 爬起身,便要套近乎:“殿下,大公主……” 魏衡毫无征兆,抬脚踹过去,碾着掌柜脑袋摩擦:“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站着与孤说话?” 魏衡依旧望着楚时,身上气势骇人。 此番,能凸显自己狂拽霸气形象了吧。 “咔嚓”头骨碎裂声音清晰传进每一个人耳中,掌柜扭曲着,却不曾离开那处。 魏衡移开脚,往前走两步,身后大片片脑袋处才似反应般骤然喷出鲜血,上好梨花木做的地被鲜血染红。 客人惊觉,抖若筛糠,却不敢往外跑,缩在原地瑟瑟发抖。 楚时这是第一次直面谋士口中残虐弑杀,杀人如麻的杀神,他垂下眸子,心悸有之,胆颤有之,敬佩有之,退缩有之。 如此想着,便也循着趋利避害的本能往后退两步。 魏衡瞳孔骤缩,他停顿一瞬,转而大步上前,握住楚时手腕,察觉他在挣扎,魏衡脸色一瞬可怖,偏头,轻声询问:“你躲什么?” 他为他出头,不该成为他一生美好回忆?从此爱他死去活来,此后经年想起,都会扑来吻他一口? 言笑晏晏,任他予索予求。 此刻的自己,不该身后发着光!? 魏衡只觉受到话本深深背刺,侍妾的反应全然不同。 楚时:“殿下身上有血腥味。” 他补充:“我不喜欢。” 魏衡:“……” 险些破体的阴鸷被压回体内,魏衡低头瞧自己,似觉得还行:“这还好,战场上下来,我连头发丝都滴着血,那时阿寺岂不是连人影都不愿意让孤见?” 楚时答:“没有。” 魏衡不打算在此处与侍妾算账,便要拉着人出门:“来人,将此处给孤砸了。” 汉川挣开桎梏,忙跟上来:“殿下,还有望月楼,那狗东西定然与望月楼有些不干净交易,他们想将公子送去望月楼。” 地上掌柜已然没了气息,脑浆血液流了一地,楚时不喜,胃里一阵翻腾,他往前走两步,听到魏衡道:“那望月楼也给孤砸了。” 一条街之隔的望月楼望着冲进来的亲卫,人都麻了,追着亲兵解释,他们当真与玉器坊毫无关系,也无任何联系。 不过是楼里面的姑娘喜爱那处玉器,买的多,那玉器坊估摸着是想做个人情,方才开口,当真不曾有龌龊。 亲兵哪管这个,太子命令,谁人敢不从,便是无妄之灾,这望月楼也得受着。 望月楼掌事欲哭无泪,殿下惹不起,便只能将玉器坊上上下下问候了个遍。 玉器坊下边人见不对,早早便去通知大公主,等大公主带着人赶到,这处产业已经被侄子砸得透彻,丁点不剩,便是那花重金打造地板,也布满密密麻麻坑。 她顿觉天雷劈下,当即昏了过去。 当日望月楼中不少官员醉生梦死,左拥右抱,瞒着家中夫人放松一回,太子这一砸,砸出了不少腌臜。 城中布满大臣哀嚎求饶声,指天戗地保证再不敢去外头鬼混。 第二日,雪花似的折子恨不能长了腿奔到未央宫,让陛下做主。 楚时昨日闻不得血腥味,回府便觉胸口不适,走回房失了意识,太医一通折腾,他喜提卧床休养。 魏衡守了他一夜,天边泛青,确定人没事,这才趴在床侧眯会儿。 屋外凉风习习,又飘起了雪,不过一盏茶便一尺深,楚时感觉床榻冰冷,便下意识寻找那处热源。 今晚奇怪的很,从前身后总有紧箍,胸口发闷,动弹不得,今日不管如何摩挲,都不曾找到那个人。 楚时睁开眼,借着熹微晨光,目光落在床沿,那里有颗大脑袋,许是初醒,楚时只觉手指颇为无力,他推推熟睡之人:“殿下。” 魏衡被吵醒,顶着凌乱发丝,睁开一只眼望来:“嗯?醒了?可是想喝水?” “殿下上来睡吧,我冷。” 第79章 孤成家了,揪耳朵 魏衡揉着眉心,站起身,蜷着身子压麻了脚,他如今困的厉害,便一个猛扑,将楚时一把搂过,按进怀中,闭上眼。 楚时凑近嗅嗅,并没闻到那股血腥味,暖融融的大火炉抱住他,失温手脚逐渐回暖,便也闭上了眼。 魏衡迷糊间能感受楚时动作,心下冷哼,将人搂紧些。 辰时一刻 楚时睁眼,呼吸有些困难,胸口闷的厉害,魏衡将人按入怀中,四肢有力,以绝对占有的姿态将他藏进怀中,不得露出丁点。 怀中小动作不停,魏衡换了好几种拥抱,都不能将之镇压,睁开眼。混沌的脑子清明,低头望去,楚时面容通红,正小劲推着他。 魏衡看的有趣,好整以暇,手上力道半点未松:“你在做什么?” 楚时几近力竭,额头一层热汗,停下动作,方才拉开的距离转瞬贴近:“殿下今早今日无事吗?” “守着你呀,阿寺从前没见过街头砍人?怎得被吓成那样?” 楚时喘口气,坐起身穿衣:“江南将血气视为晦气,若非官府要求,少有人会专门染这等晦气,易破财。” 魏衡恍然:“阿寺是商人,所以见不得破财之事,难怪,是孤不好,昨日吓到你。” 楚时转身看他,浅笑开:“我很开心。” 魏衡不曾反应:“啊?”后知后觉张开手,眉眼带着桀意笑容,“那孤便勉强接纳阿寺扑过来,抱住孤大哭一通,再小家碧玉告一通状,让孤好生哄哄你。” 楚时不理,撑着身子越过他就要下床。 温软香气扑面,魏衡怎能轻易放过,长臂一伸,便将人搂住,他惊讶低头:“我不过说笑罢了,阿寺怎的当真投怀送抱,孤受宠若惊啊。” 楚时:“……” “我想沐浴。” 身子出了一身汗,黏糊不舒服。 闻言,魏衡瞬间将人放开,自己跟着坐起身,巴巴跟着,这副模样便是想洗一洗鸳鸯浴。 楚时犹记得此人不安分,便拒绝他的靠近:“殿下若是要洗,便先行吧,我待会儿再洗。” 魏衡露出见外表情:“太医说阿寺心绪受了惊,如今冬日,亏空格外厉害,这不躺了一日,方缓和些许,不可胡闹,你若跌倒无人发现,孤可怎么办?” 自从发觉楚时性好心软,魏衡便不时将此无关紧要的示弱挂在嘴边,以往总能讨得好处。 楚时不愿在小事上争执不休,尽管知晓他不可能什么也不做,便转身往汤池走去。 用过午膳,方才停休片刻的雪又开始大剌剌落,道路两旁梅花开的好,汉川每日都会采摘最好的那支,给公子换上。 昨日旁观的王泉受了殿下盛怒一脚,这会儿还躺在屋中无人问津,济生不敢给他请太医,也不敢违抗魏衡命令,只能期盼人能熬过来。 魏衡是个极其随和的主子,不触碰他心中在意,再大的错,不过调侃阴阳两句,王泉此次,当真拎不清啊。 楚时放下书,魏衡便抬起头:“看累了?来,用些茶点。” “今日怎得没听见前院动静?” 魏衡撑着下巴看他:“今日考较古今文献运用民生,应当去了城外。” “那殿下说的冰嬉赛事是何时?” “后日,怎得,可是觉得屋里闷?孤带你出去走走?” 楚时点头:“好。” 魏衡以为他喜静会拒绝,勾唇笑出声:“好啊?那恐怕得晚些时候。” 不等楚时询问,济生便敲响门:“殿下,大公主来了。” “只有她一个?” 济生:“是。” 魏衡倒是意外,这次竟没将母后叫来,倒是不像这位皇姑姑。 从前嫌他气人,可是得好生往母后面前哭诉一番方才罢休,今日不成转了性? 酉阳大公主是父皇九妹,唯一一位高辈分尚存公主,年少时生母曾救父皇身死,她仗着父皇愧疚,作威作福。 魏衡怕那位皇姑母刻薄话令楚时不喜,便将人安置在房中:“阿寺且安心待着,我去会会她,不必担心,她吵不过我。” 楚时点头,目送他离开。 确定人走远,他转头望向面色不虞怪异的济生:“可是殿后想见我?” 济生震惊瞪大了眼:“公子怎知……” “走吧。”楚时并未详说。 魏衡的母后是一位利落干练,不恶而严的女子,通身华服不过点缀,便一眼,可知此人势位至尊。 岁月并未苛待于她,反教人多了些雍容华贵,见他进门,便招呼他往下首坐。 皇后看向身旁女官,女官点头,肯定殿后面容祥和,并不吓人,她这才转头看向楚时。 “我听太子说你身子不好,昨日受了惊吓,今儿可好些?” 楚时礼数周全,背脊挺立,即便眼前是魏都一国之后,姿态依旧慢悠,停顿片刻,方才开口:“不曾,多谢殿下关心。” “本宫观你气度不凡,谈吐从容,从前家中,可谋的一官半职?” 楚时并未回答。 魏后与魏帝平分政权,楚时并不认为她问此一句,是随意闲聊。 魏后见他不曾说话,笑开:“你不必紧张,听闻你与太子初见闹得并不愉快,这般尚不计较,是个心胸开阔的孩子。” “太子啊,很小便开始南征北战,久不在本宫膝下,孩子大了,心便野,男儿建功立业,本宫无话可说,只是……” “母后!” 魏衡走到两人面前时不忘停下观察,确定这次没有情敌的影子,也不见楚时受磋磨,母后疾言厉色,才拉过人藏至身后。 “都说了他身子不好,母后您怎么一点也不顾念他。” 黄公公:“……” 殿下此言不妥啊。 魏后:“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宫虐待他?” “还说没有,你让他坐这么硬的凳子,这处屋子地龙烧的极差,不保暖,母后威严十足,还要人贴身而坐,吓到阿寺如何是好?一把年纪,还不知疼人,若是让阿寺着凉如何是好。” 魏后:“……” 眼看着魏后正在四下寻找趁手东西,他拉着楚时往后退些:“母后,你是不是想动手,哎,你不能打孤孤跟你说,孤都成家了,你还动手动脚,不成体统。” 楚时:“……” 第80章 给孤下了毒 魏后气笑了,一拍桌子,几步走过来,扯着他的耳朵便往屏风后走,避开人是她最后的母爱。 魏衡往后便要跑,眼眸一转,又顿住脚步,黄公公领着一堆下人往外走,楚时被簇拥其间,大意,竟让母后挟持了人质。 孤黄公公笑呵呵安慰楚时:“公子不必在意,待会儿殿下便会出来。” 楚时:“……” 如此习以为常的吗? 他轻笑着点头,原来殿下的毒舌不分对象,便是见了魏后也不见收敛。 黄公公亲自将楚时送回主院:“公子可有觉得不适?殿后随身候着太医,若您不适。定要告诉老奴。” “多谢公公,我无碍。” …… 楚时盯着魏衡通红的耳朵,起了格外大的兴趣。 魏衡侧过身,第一次觉得侍妾如此盯着如芒在背,甚是不好意思:“别看了,母后也真是的,孤都成家了,她也不知收敛。” “殿下从前也这样?” “哪样?” “如此顶撞殿后?” “孤哪有顶撞她。” 楚时:“……” 魏衡抬手将人搂进怀中,楚时还在看,魏衡恼羞成怒,低头狠亲他一口:“看什么,不过老娘教训儿子罢了,阿寺不曾被教训过?” 楚时摇头,缓声道:“我很小的时候,母……母亲便投了井,从前为换她展颜,我很是用功,君子六艺,皆属上乘,从未被她斥责过。” 魏衡:“……” 他久久无言,楚时抬手捂住魏衡眼睛,挡住那双眼中心疼:“殿下,别这样看我,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模样,也不再执着曾经。” 魏衡半晌方才抓住楚时颤抖手腕,楚时将脑袋搭在他肩头,魏衡抓住他的肩,低声建议:“不如,我们把母后叫回来,让她扯你耳朵?” 情绪如潮退却。 楚时抬头:“……殿下。” 魏衡丝毫不觉有何不妥:“孤所知的孩童,年少时都被教训过,大多都有孤绕皇城的经历,阿寺大了,身子也不好,不能围着皇城转,扯耳朵还是可以的。” 楚时:“……” “殿下,这份殊荣,我并不需要。” 望着楚时露出笑容,魏衡这才收起插科打诨,变戏法从怀中拿出一袋梅花糕:“阿寺饿不饿,尝尝。” “殿下何时出去买的?” “方才将人轰出去时恰好看见卖糕的老伯经过,便买了一包。” 楚时轻轻咬一口,点头:“好吃。” 抬眸的功夫,魏衡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咬过一口的糕点,连带着指尖,一同含入口中:“嗯……的确好吃。” 楚时:“……” 垂眸镇压心悸的功夫,魏衡又快速凑过来,亲他一口,惊讶感叹:“阿寺嘴唇怎的如此软,阿寺莫非是给孤下了毒,这才对你欲罢不能?” 楚时问他:“殿下是不是在期待我露出羞怯躲闪,红脸娇嗔?” 魏衡眼睛亮晶晶:“你怎知道,我竟不知,阿寺已经爱我至深,竟到达心有灵犀的地步。” 楚时将压在小案底下的话本拿起,将折了又折的那页翻开给他看。 笑容僵在脸上,不嘻嘻。 魏衡:“……” 楚时夸他:“殿下学以致用,好生妙。” 魏衡捂着脸,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酉阳大公主被太子赶出门后,越想越气,换了轿撵便入了宫,魏帝正低声下气哄着皇后。 “不生气,不生气,朕明日便打他一顿,给你出气。” 魏帝动动脚,站的累人,却又怕坐下哄人被误会心不诚,那死小子,也不知让让他母后。 “罢了,你去批折子吧。” 魏帝得了特赦,一步三回头往外走,左脚踏进正殿,眼前晃过鬼影似的东西,他吓惊了往后退,直到手被人抓住,刺耳哭声震天响,他这才安心。 还好,不是鬼。 这大白天的,怵人。 “皇兄~你要为我做主啊,太子!太子他竟将我赶出门。” 魏帝推开她,往龙椅走去:“那你又怎么得罪他了?” “皇兄这说的什么话!本宫从不屑招惹他,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将本宫的产业砸得面目全非,皇兄~” 皇帝:“……” 这告状速度不行啊老妹,那些个大臣,今日便洋洋洒洒挥墨三千笔,斥责太子言行无状,肆意妄为。 魏衡不知魏帝头疼,便知道第二日父皇定然会为母后出头,寻他错处打他板子,便干脆称病不去,搂着楚时,贪恋风流。 明日便是冰嬉赛事,太子府距离护城河有些距离,为免来回奔波,济生安排最近客栈天字号房间,提前奔走打点。 城外有行宫,魏衡为免被人打扰,特意嘱托无需备下院子。 楚时午后用过膳,济生打点过一切,请他上车,马车装潢华丽,车门之内,如春暖意,桌上摆放几十种糕点,容躺三人的榻上温热,车内烧着地暖。 楚时脱下狐裘,奴隶跪在门口。 魏衡贴着楚时厮混一天,总算被武将逮住,处理军务,并不与楚时一道,是以早晨楚时被按着亲了个够,魏衡这才不舍离开。 车行半日,便至城外。 冰嬉赛事举办于护城河之上,城楼之上鼓声阵阵,振奋人心,济生顾念着公子喜静,选的房间背着城楼,倒是清净不少。 楚时身侧四人奴隶手中提着火炉,往前,粗使下人扫开路上雪,地上湿滑,济生让人摆了绒毯。 房中早早摆了伏地麒麟青铜鼎,淡雅熏香袅袅,暖气扑面,床笫与外间小榻中隔了两道帘子。 楚时褪下大氅后,便捡了一本书,坐于榻间看书。 魏衡午时回来一次,盯着他将汤药一饮而尽,午膳未用,便匆匆离开。 楚时用过膳后,汉川展开纸笔,于窗间作画,这次画依旧是孤山万仞,冰棱刺骨,不同的是,山脚站着一人,雄姿英发,铁骨铮铮。 门口一阵吵嚷,汉川进门:“殿下,华阳君求见。” 楚时垂眸斟酌,吩咐道: “让他进来吧。” 汉川正忐忑呢,听见公子让他进来,忙摆手:“公子,公子不可啊,殿下……殿下晚间若是知道,恐会不高兴。” 他越说声音越小,突然意识到,殿下不喜好像不顶用。 楚时放下笔:“那便请他离开吧。” ps:还有一些小可爱送礼物那写不下了,明天补上,谢谢支持,比心~ 第81章 阿寺可想我 汉川眼前一亮,忙应道:“哎,我这就去。” 恰巧济生进门送点心,楚时问他:“济管家,怎不见王侍卫身影?” 他记得那日魏衡将人重伤后,便不曾见到人。 济生观察着楚时脸色,“公子,王泉躺在府中休养,并未随行。” 昨晚殿下总算问起,确实要他熬过去,若他这条命撑过去,殿下既往不咎,若就此死了,也是他的造化。 “可有为他请太医?” “回公子,殿下不允,公子且安心,王泉玩忽职守,心思不纯,此次也算教训,日后只盼他能想明白。” 楚时点头,并未多言。 用晚膳时,魏衡还未回,楚时休养多日,也倦了常年待在屋中,穿戴一堆,这才在济生满意的目光中走出门。 他整整臃肿了两圈,走路都有些不自然。 汉川忍着笑,为他引路:“公子慢些。” 楚时:“……” 晚间魏衡回屋,楚时已经沐浴,打算夜读半个时辰,便入寝,魏衡任由下人为他褪去软甲,一盏茶时间沐浴,便火急火燎凑到楚时面前,长臂一伸,埋首楚时颈窝:“阿寺可想我?” 侧头亲过去,微凉唇边碰触记忆中让人欲罢不能的柔软,香甜可口,疲惫一天,魏衡总算觉察几分放松。 追着一退再退的舌尖,将之逼到角落,尽情品尝。 呼吸渐沉,魏衡开始南征北讨,楚时推他,魏衡便顺从退开些,正当他松口气,退远些时,猛地扑上前。 似逗弄猎物愉悦心情的猛虎,在小鹿自以为逃脱时瞬间撕咬住。 “阿寺~”往哪跑。 “唔……殿……唔嗯,不……” 魏衡将人控制,不管不顾深入,手抚上侍妾腰带,便要更进一步,楚时忙推开他:“殿下。” 魏衡望着眼尾湿红,眼带湿意的美人,衣衫凌乱,唇红齿白,带着些许润,好生诱人。 魏衡搭在楚时肩头,平缓三寸之地欲火,夺走他手中书册,瞄一眼,通篇之乎者也,魏衡直呼眼中不净。 楚时见此,有些疑惑涌上心头。 “殿下厌烦圣贤书,平日里都看什么?” “看你。” 手中没了书,楚时也不执着:“没有我之前呢?” “看兵书,琢磨怎么弄死楚小白脸。” 楚时难得噎住,世人感叹魏太子用兵如神,如此毅力,便无人能及。 魏衡握住侍妾双手:“阿寺想了解孤啊,我有个更迫切的需要阿寺周知。” “什么?” 楚时随着他的力道,直至抵达他说的迫切之处。 楚时手指轻颤,便要收回手:“你……你不知羞耻。” 魏衡享受阿寺无意露出的小脾气,尽管被骂,他甘之如饴,心生欢喜:“嗯,不知羞耻,只对你不知羞耻。” “那阿寺要不要,满足我的不知羞耻?” “你看他如此仰首挺胸也不是个办法,阿寺总不希望他坏掉对不对。” 楚时:“……” 这都是些什么话。 “你摸摸他,不吓人的,阿寺~,他不会伤害你。” 楚时不愿:“殿下,你在为难我。” 魏衡嗯一声,抬起头看他:“为难?真真为难的时候还没到呢。” 说着便将人按在身下,眼神发狠,快速为他解开腰封衣带,随手捞过床头小盒,叼住盖子打开。 “殿下……” 楚时反抗不得:“你……你昨日才……让我休息一日,殿下,休息一日可好。” 许是楚时眼神太过可怜,眸中哀求让人心动,魏衡停住动作,低头望他,内心挣扎,不想放过他:“孤不想放过你。” “阿寺用手如何?” 魏衡床笫之间格外霸道,今日若他不愿,便是强迫,也不罢休。 楚时不敢挣扎,生怕将人刺激,不管不顾,思索片刻,点头:“好。” 魏衡狂喜,追着他索要不停。 大臣发现,这几日的殿下似乎心情极好,便是遇上与他不对付的大臣,魏衡也能给一个笑脸。 “殿下近五年不曾上场,今年会去吗?” “太子府的人在准备,应当是会去的。” “殿下年年一骑绝尘,这有何好置喙的,你们可曾见他那侍妾,当真是天上地下仅有的美人,那身段,千年难遇啊。” “可惜不是你我遇到……” 一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一道夸张声音传进来:“张大人好生雅致,府上女人不知数,外边养的也不少,想是近来工官空闲,大人竟有空打探孤床帷之事,你有此心,孤也不好夺人所好,如此,你便去卸去官袍,做个专职照顾种马驸马。” 好生看看,一饱眼福。 眼前人一群人瞬间脸色苍白,忙回头,只见太子殿下手中牵着一美人,正好整以暇听他们蛐蛐自己。 魏衡收起笑,本想手起刀落,了结便罢,想起楚时不喜血腥味,这才堪堪停手,给项燓一个眼色,牵着楚时往前走。 身后传来求饶声,很快隐去。 今日是赛事第一天,各地藩王早已抵达魏都,魏帝设宴,既是贺新岁,也算鼓励世家子弟尽情展示施展才能。 若能进前十,即可入朝为官,官至高位。 楚时这是第一次出现人前,绝丽容颜引来现场倒吸一口凉气,安阳王处,更是有人影晃动,恨不能扑过来,将楚时搂入怀中,占为己有才好。 魏衡高大身影将人挡了个严实,视线一扫,刚猛煞气惊回众人思绪,忙行礼:“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一把老骨头,当心散架,都起身吧。” 众人:“……” 护着人落座,给他拿一块糕点:“阿寺尝尝这个,酸甜口味。” 楚时点头,低头尝一口:“尚可。” 魏衡勾起笑,又给他投喂几种旁的糕点。 魏后魏帝踩着点,随着太监高呼,落座:“朕与诸位许久不见了,爱卿远道而来,不必拘礼,坐。” 魏帝扫一眼下首太子,正呲着个大牙,乐颠颠的看着身旁之人,便是咬了一口他递过去的糕点,都能乐的找不着北。 一刻离开眼,还是因着楚时将手中梅花糕吃尽,他怕人饿着,这才转头寻觅膳食。 魏帝心中嫌弃,当没眼看。 魏后正在与身旁太监吩咐政务,碗碟中落下一块紫薯饼。 第82章 这东西酸的厉害 魏后低声道谢,咬一口酥饼,魏帝笑开颜,有些忐忑抓着衣袖,低声问她:“好吃吗?” 魏后点头:“好吃,多谢陛下。” “不谢不谢,你喜欢便好。” 魏帝心情甚佳,眼角皱纹多了两根,兴致勃勃,便要去拿旁的糕点。 宴会觥光交错,推杯换盏,舞池中央,异域美人扭着腰,冲魏衡地方抛媚眼,楚时看在眼中,垂眸喝着茶。 魏衡打量面前糕点,挑一块梅子糕送到楚时嘴边:“阿寺尝尝这个。” 魏衡也不曾吃过这个样式的梅子糕,低头尝一口,顿时蹙起眉:“好酸。” 转眸望去,想要阻止:“别吃了,这东西酸的厉害。” 楚时轻轻摇头:“还好。” 魏衡见他连吃四五块,有些不信邪:“当真这般好吃?” 低头咬一口,后槽牙酸的想要离家出走,若非魏太子多年息怒控制极佳,这会儿只怕会五官乱飞。 楚时这些时候胃口不佳,午膳用半碗便觉油腻,不愿再碰,今日难得好些,将桌上梅子糕一扫而空。 皇家御膳味道一般,魏衡品过魏都街道上的农家饭菜,便觉入不了口,何况楚时如此讲究一人,自是没碰多少。 魏衡琢磨着,等宴散之后,便将做梅子糕的御厨讨来,日日给阿寺做着吃。 歌舞退下,西安王听闻太子不近女色,特意送来汗血宝马一百。 不过,有一要求,他想将嫡次女送去太子府,为奴为婢。 西安王虽不是嫡亲王爷,生的女儿也占尊位,送入太子府为奴,魏衡若应下,目中无人的名声便传了出去。 这位藩王,来者不善啊。 魏帝魏后看向魏衡,后者正盯着侍妾吃东西,见他吃一口,便要凑过去好一番插科打诨,调笑一番。 逗的人转眸望他,方才罢休。 满座重闻:“哟,林公子好生厉害,今日多吃两块糕点,明日便能吞下一头牛,孤便是如此炼千年,也望尘莫及。” “孤惊呆了,林公子竟当真用了三块糕点,是该焚香沐浴,敬告祖宗,林公子竟真如此厉害!孤甘拜下风啊。” “林公子……” 字字句句,皆是了不得的赞誉,像是见了从不曾见过的怪象。 楚时有些受不了,将自己咬过一口的糕点转而塞进他嘴中:“殿下尝尝。” 魏衡被酸的受不了,蹙眉神色痛苦。 楚时浅淡勾唇,察觉四周安静,楚时抬眸,魏衡也将口中糕点咽下,正猛灌烈酒去味。 见众人看来,魏衡痞笑放下酒:“都看什么?孤长的好生下饭?” 朝臣移开眼,不敢惹这张毒嘴。 “西安王赠太子汗血宝马,只求将小女送去太子府为奴,太子如何看?”魏帝望向魏衡询问。 魏衡望向上首:“睁着眼睛看,能怎么看,母后若无异议,我做甚要看?” 魏衡一副“老登休要害我”的模样,将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他方才并非顾着看楚时便没听西安王说的话,不想搭理罢了,父皇不与他拒绝,还转头问他,当真荒唐。 魏帝沉下脸,率先看向皇后,这才转头望向魏衡:“你这……”想骂逆子,余光瞥见皇后望向他,将出口的话便堵在喉咙,“这不听话的。” “郡主想入太子府,你拖朕做甚?” 多少大臣看着,幸灾乐祸有之,观望有之,欣喜若狂有之。 华阳欢喜疯了,太子哥哥府中入了郡主,定然不能是做如同奴隶对待,阿寺定然受不了太子哥哥,与他分开,如此一来,阿寺岂不是就是他的。 世间竟有如此美的事,他压抑不住乐出声,向楚时投入势在必得目光。 魏衡放下酒杯:“这处行宫建造时耗资巨大,堪比皇城,是以地龙烧的暖,屋内暖的人晕乎乎,脑子都不清醒。” 魏衡望西安王身旁的女人:“你便是方才跳舞的人?” “是。” 魏衡便要讽刺,楚时握住魏衡手腕,见他回望,楚时轻轻摇头,魏衡不明所以,只见楚时抬眸望向西安郡主。 分明容颜依旧,眉眼柔和,气质温润而泽,便是这一抬眸,竟无端令人察觉心脏似冷风划过,身子冷的发颤。 那双水眸往下沉些许,清冷孤贵浑然天成。 随意往后一扬,众人只觉魏太子气势渐被身旁清冷衬托弱些。 他略过众人看向那名女子:“郡主生来万人娇宠,身份尊贵,若入太子府做些粗活,想来,郡主恐怕并不适应。” 西安郡主蹙眉:“我入太子府,自然是为伺候太子殿下,如何能做粗活?” 不等西安王开口,郡主便迫不及待脱出全盘。 楚时望向想要挽回些的西安王,轻轻笑笑,后者只觉丝丝凉意爬上后背,要出口的话便如何哽在喉中。 楚时收回目光,缓缓开口:“魏太子天潢贵胄,兵中战神,相貌堂堂,为魏国第一人,天下心悦之,无可厚非,林寺在此,谢过郡主抬爱。” 魏衡听过无数赞美,从前心绪平静,面上端着几分笑意与之周旋几句,唯有楚时夸的这几句,让他心旷神怡,唇间笑容难压,恨不能仰天大笑两声,以抒发此刻心情。 胸腔被袋鼠占据,一蹦一跳,一蹄一踏皆踩踏最柔软,最敏感之处,恨不得将手捅进心脏,好好抓挠两把,亦或是将人压在身下,让他哭着求饶,身子泛着粉,随他摇摆,才好一解狂喜。 “只是,这天下事顺从律行先后,而我与殿下,先知先许,罔定终身,是以,殿下不能应承郡主拳拳之心。” 美人言辞恳切,虽是拒绝,话语却潺潺好听,似松间明月,仰止高山,不可触碰之物近在眼前,令人生怯,又檀溪向往。 一时无言,少府率先反应:“你不过一妾室,如何便能替太子殿下回绝此等美事,商贾之流,无知无畏,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此等王公清流宴会,岂容你放肆!” 魏衡沉下脸,便要起身,见楚时看来,心有不满,却也忍着。 “这位大人说的不错,婚姻大事,的确不容儿戏,只是殿下南征北战,历无败绩,威名远扬,得拥立一方霸主,庇佑魏国,作为大一国太子,殿下便连拒绝也不能够?” 第83章 你再夸孤些好听话 “林寺来自江南,所述所见所闻,大人端坐高堂上,我等与之定然有所不同,还是说,大人觉得,殿下尚羽翼未丰,愧对猛虎之称?” “整个大魏,尚要仰仗藩王,殿下堂堂太子,该感激涕零郡主抬爱一恩重?” 这话让场上所有人望向少府,不少将军已经拍案而起:“这是什么狗屁道理,好一个少府,酒池肉林贯不清醒,竟在大是大非上长他人志气,懦夫!” 中央听从地方,家不家,国不国。 “我看这狗屁少府便是他国间客,御史大人该好生查查这厮。” “就是,殿下看不上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背后定有龌龊!” 百官梦回殿下当街斥责学子文章:“虽说殿下脾气不好,嘴毒,贱嗖嗖,喜好损人,看人眼光是无问题的。” “不错,我等该理解殿下!” 魏衡:“……” 听着这一句,魏衡便觉难受,生怕稍后谁便要蠢蠢欲动。 “你……” 眼看便要吵起来,黄公公忙呵斥。 魏帝沉下脸,厉声呵斥少府不分尊卑,连贬三阶官职,发配雍州,永不还京。 魏衡望向楚时眼中发着光,这便是被自家夫人维护的感觉,他竟觉,话本中的主人公若是楚时,吃软饭似也不错。 楚时落了座,便小声与魏衡说话:“殿下可觉莽撞?” 楚时不过轻松偏头,魏衡便是整个人都往楚时身边靠,恨不得整个人贴上去,亲两口:“阿寺方才好生厉害,不过三言两语,便驳得旁人无话可说。” “孤好生崇拜,心中欢喜,竟想以身相许。” 楚时:“……” 魏衡不曾压低声儿,许多大臣将此话听了去。 楚时侧过头,不配合。 魏衡今日当真开了眼,从前楚时身弱,处处要他打点精细,犹觉不够,恨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出不得一点差池。 如此这一番娓娓道来,他仿佛看见病体不再,意气风发的楚时,与平日里动不动便撒娇勾引大相径庭。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魏衡胸腔热切,寻到一种,掌上珍宝竟是神物的情绪。 西安郡主进府一事不了了之。 魏帝不愿做媒,强行为之,只怕太子晚间便丢些人在他榻间,这坑爹玩意儿什么事儿都敢做。 朝臣想要劝谏一二,似水落汪洋,掀不起一丝涟漪。 不理会他们的太子整个人都快粘在侍妾身上,眼神从未离开半分,便是朝臣吵的不可开交,他仿若状况外,甚至在几次呼唤无果后。 魏衡冰冷转过脸,率先不耐烦:“喊什么?便是楚知之打进来你便先行赴死,总唤孤做甚?太子府没钱,孤也不愿送你一副棺木。” 他多穷,府中养着个金贵人儿,处处用钱。 大臣:“……” 此后不管谁与他说话,询问和亲一事,都会被殿下呛回,次数多了,众人便晓得这是殿下嫌弃他们扰到他欣赏侍妾。 即便再不甘心,也只好不去触殿下霉头。 夜里躺入床榻间,魏衡依旧乐的见牙不见眼,玩弄着掌中葱白手指:“今日阿寺夸的我好生欢喜。” 他翻身搂过楚时,乐出声:“阿寺再说些好听话,让我听个尽兴如何,再说些好听话,或者写下来,我将之当做情书,收藏,整日贴在心口。” “阿寺,走。” 魏衡拉扯他,便要起身。 此时已过楚时安寝时辰,魏衡依旧亢奋,方才练了一套拳法,胸腔那股激动劲依旧经久不衰。 楚时困倦睁开眼,往魏衡怀里蹭:“殿下不困吗?” “不困,孤很是精神,阿寺困吗?” “嗯,殿下快些睡吧。“ 观窗外天色,时候不早了,魏衡便只能压下悸动,强行闭上眼。 一盏茶后 “阿寺,你睡着了吗?” 楚时意识朦胧:“……嗯。” 那便让他睡吧。 魏衡给他拍背,哄孩子般。 一柱香后 “阿寺,你睡得着吗?” “……” 没有动静,呼吸绵长,温热打在胸口,痒痒的。 再过一盏茶 “阿寺,你当真睡了吗?阿寺?” “……” 毫无动静。 翌日辰时 今日正式进入赛事,第一日比的是投壶,世家子弟围拢讨论战术,魏衡久不见楚时出现,昨日不是答应会来观赛,这个时辰,应当早就醒了才是。 放心不下,魏衡便撇下围拢兄弟,往客栈走去。 济生守在门口,与汉川讨论梅花如何修剪更得公子欢喜。 “公子还未醒?” 汉川忙行礼答道:“未醒,近日许是不习惯客栈,公子认床,多睡些时辰。” 魏衡想起昨晚楚时那绝佳的睡眠:“叫太医过来,给公子瞧瞧。” 济生随着魏衡往里走,隔着一道屏风顿住脚步:“今个王太医前来请过脉,说是并无大碍,公子脉象混乱,瞧不出旁的,可要请胡公前来看看?” 魏衡摆手,先让人下去。 济生思忖片刻,遣人往太子府去。 楚时睡得正熟,魏衡靠近,仔细观察楚时面相,他不懂医,却将云宫到太子府,楚时每日面相都记在心上。 太医诊不出脉象,他身子不适,便只能观察脸色。 魏衡瞧着,并无病态,倒是这双腮红润,红唇浸了水般,诱人的很,低头亲一口,一股子腻人桃花香,轻声唤他:“阿寺?阿寺,醒醒。” 见人隐有睁眼趋势,魏衡伸手挡在水眸上方,为他挡住光影,将人搂紧怀中,沉溺楚时刚醒的柔润听话。 好生听话,好生漂亮,想将人吃掉。 “阿寺醒了吗?”魏衡温声哄着,将呼吸放置最轻,唯恐吓到他。 “嗯。” “几时了?” 魏衡笑着:“辰时末,阿寺多睡了一个时辰。” “嗯。” 楚时醒过神,神台清明,这才推开他,穿上衣衫,将褶皱抚平,扣紧腰带,确认衣衫整齐,方才起身。 “阿寺今日疲累,可还要去观赛事?” 昨日有言,君子重诺,楚时定是要去的,点头:“恩。” 魏衡见他低着脑袋醒神,仍困的厉害,忙凑过去亲亲,唇舌深入,掠夺不尽美味,楚时总算清醒,呜咽着推开人,平缓呼吸。 “殿下,日之稀在晨。” 便不要琢磨着将气力用来折腾他。 第84章 林公子好生无情 魏衡眉眼往下沉,直勾勾盯着美味香甜之处,声音低哑暗沉:“林公子好生无情,昨日才如此霸气宣布孤的所有权,今个便两次推开我,你让我好生伤心。” 楚时眼尾红着,闻言扬唇:“殿下也好生无情,昨天才将殿下收入房中,今日便想亲晕我。” 以下犯上! 魏衡:“……” 侍妾被人夺了舍,竟也会举一反三。 魏衡凑近将人看了又看,眼中一片古怪,楚时往后退些:“殿下看什么?” “看你。看我的阿寺怎么这么美。” 楚时:“……” 他推开眼前大脑袋:“殿下谬赞。” “我夸赞阿寺,阿寺心中可觉喜悦?” 楚时点头,避开越凑越近的人,起身洗漱。 两人厮混一番,姗姗来迟,巧的是正好轮到魏衡。 魏衡来时换了件绛紫色束袖箭筒长衫,搭配虎皮护腕,马尾高束,肆意张扬,他回头望向楚时,抬眸,示意他瞧好。 太子作为一国储君,首战定然需要给异域一些小小震撼,十支凤羽琉璃箭,不过一刻钟,全中。 场下欢呼声震破耳膜,不少姑娘纷纷将手中香囊丢上台,被魏太子一一躲开。 他可没忘记回都时被楚时问罪腰间穗子一事,他既在意,魏衡自然不能雷点上蹦迪。 “内子看着呢,各位姑娘便收收眼神。” 场下一片哄笑,调侃着堂堂储君,竟然惧内。 有人将目光投向台上那位昨夜一鸣惊人的太子侍妾,楚时将手中糕点放下,望向魏衡方向,微微一笑。 底下哄笑声更甚,姑娘们看看楚时,再看看魏衡,小脸通红,喜悦胜过自己觅得良婿。 比赛继续,魏衡下场,往楚时方向走去,路遇姗姗来迟周瑜城:“殿下,不好了,属下途经益州地方,发现人迹罕至,细究下去,才知晓,一月前益州雪崩,死了上百人,日后天晴,便有人出现咳嗽虚弱症状,直至大面积出现此情况,官吏才知出了事。” “然后呢。” 唇间笑容逐渐落下,魏衡问道。 “那狗官不仅不当回事,还将那这个染病的尸体丢进河中,百姓倚河而居,日日饮水,待属下发现,益州城内已成了空城,得疫百姓不知所踪。” “官吏人呢?” “逃去了江南。” 魏衡望向他:“冬日黄河冰封绵延十里,平日并不通航,既不懂地形,也无强悍水性,无路可走,他如何过的黄河?” 魏衡摇头,否决方才话:“这不是重点,眼下最主要的是益州百姓,传孤令,集结一万大军,即可随孤南下。” 周瑜城看住他:“殿下不可,益州情况不明,尚不知城中状况如何,您是储君,万不能冲动啊。” 身后冰嬉赛事如火如荼,儿郎们仰天大笑,挥洒年少张扬,魏衡回头望去:“益州有无数此等少年,他们,是大魏的根基,瑜城,食民之禄,便要为生民立命,孤是大魏太子,理应同他们一道。” 魏衡说话很轻,并无武将大嗓门那股味。 周瑜城顾不得君臣,上前抓住魏衡的手:“殿下,您如此有了家室,你忘了,万崇关内还说要陪他万万岁,林公子可正看着你呢。” 他难得聪明一回,将林公子搬出,希望殿下能三思而后行。 殿下自从有了林公子,便昏庸许多,应当是有用的吧。 周瑜城不确定,别无他法。 魏衡回头看向观澜台上,静静注视他的人,扬起张扬笑容,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过去,让他当心受凉。 楚时不知匆忙而来的周瑜城与魏衡说了什么,却在他眼中看见了不舍。 素白修长手指微微蜷缩,指尖触碰一点薄雪,丝丝凉意顺着鲜血淌过心。 平日里魏衡最是黏糊,若是要做什么事儿离开片刻,非得将他亲个透彻,听些荤话方才不情不愿离开,如今却走的干脆,一个回头,唇间一牵,便是向他交代。 …… 魏帝畅饮美酒,悠哉悠哉,极乐无穷,乍然听完,惊坐起,望向地上太监:“你说什么!” “陛下,益州疫病,百姓四下而逃,大乱之下,周将军下令封城,太子殿下已经领兵出发,留信请陛下点粮送达。” 魏帝往后退两步,头晕目眩:“快!快去将人给朕绑回来!这混小子,一声不哼给朕这等惊喜,那些个折子怎么办?” 自古疫病出现,皆是大灾,小国因此覆灭者多不胜数,太子身为一国储君,怎可如此肆意妄为。 “太子府中的侍妾呢?他可曾与人有交代?” 太监拱手:“并无,殿下不过回头一眼,便点兵离开。” “……” 魏帝倒是小瞧这孩子,他以为,情到浓时,正是新鲜,不想他竟只言片语也无,孤身离开。 望着桌上折子出神,片刻后,让人摆驾:“去皇后宫中,对了,派人去太子府,让他那宝贝侍妾给他写一封信,让人回来。” 马踏飞燕,残影掠过,尘土飞扬。 先锋卫士扬声开路,疏散拥堵街道。 魏衡似风,马背之上,他是战神,蜂腰猿臂舒展,煞气劈开冷风,无利不往,无往不胜。 日夜奔袭,只为掌控大局。 九道圣旨跑死了两匹马,不能追上魏衡行军速度,待魏帝魏后召令与楚时书信送达,魏衡已将益州控制,斩杀数百官员。 混沌上神劈开无边混沌,尚归还半日,屋中烛火挤出窗纸,将夜中雪梅拉出一些颜色,楚时坐于床上,手中笔迟迟难落。 济生守在一旁,掐着时辰上前提醒:“公子……夜深了,殿下行军神速,再快的信鸽也追不上大军步伐,您当心身子,早些休息。” 楚时目光落在空白纸页上,放下手中笔:“我知晓拦不住他。” 魏衡心有沟壑,大爱无边,断然不能弃百姓不顾,他心悦自己,却也广爱魏朝百姓,他唤不回他,尽管这一去,死生难料,心头难得生出几分气闷。 思绪翻涌,那日回头,竟是离别。 公子从前,从不显山露水,如今便是汉川也能看出,公子心情不佳。 想是殿下急走,猝不及防。 楚时放下笔:“也罢。” 转身往帘后走去。 第85章 魏衡烤的兔子 翌日辰时 济生望向公子面前半点未动的膳食与汤药,忙劝:“公子好歹用些,您身子弱,一日三食万万少乱不得。” 殿下在时将公子身子看的严苛,这眼看着日益康健,万不能半途而废。 “先撤下去吧,我没胃口。” 楚时默片刻,拒绝,他这些时候,总觉得胃口不佳,见不得丁点油腥,却又格外想念魏衡为他烤的兔子。 他从前并不重口腹之欲,钟爱之物大多浅尝辄止,也不知是何原因。 楚时坐于窗前看书,济总管敲过门后,方才开口:“公子,您今日可有想吃的东西,厨房为您做?” 楚时放下书:“上些炙肉吧,清淡些。” 济生听闻公子口腹有所钟爱,满脸忧愁瞬间消了下去,喜笑颜开下去准备。 太子走的急,并未将京中安排妥当,便给了华阳可趁之机,除非魏衡守在门口,太子府于他如入无人之境,大摇大摆推开汉川窜进楚时卧房。 汉川压低声音,努力挡住门口,意图阻止他入内:“华阳君,我家公子在小憩,这些时候难得睡着,您且等等。” 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汉川满眼麻木,全凭意识在斗争。 华阳斜睨他一眼,冷哼一声,身后家丁赶忙上前将人拖走。 汉川瞪大眼,麻木褪尽,转眼鲜活,不敢置信,又不能大声喧哗,吵醒公子,便只得被憋屈拖下去。 华阳深吸一口气,低头整理衣衫,将袖口那个并不起眼的褶皱抚平再抚平,袖中摸出一块铜镜,左右看看。 发型没乱! 发带整齐! 交领处搭配颜色正正好。 衣服没有褶皱。 唇红齿白,满眼情意,保准让阿寺腻在他眼中。 再看看手中提着,他搜寻了好久的至宝,妥当,吸一口气,挺直胸膛,目光锐利,唇边带笑,放开步子,大步跨进房间。 听说楚时在小憩,华阳放轻些步子,颤抖着手揭开帘子,往里看去。 楚时恰好抬眼望来,华阳惊喜:“阿寺!”转念想到他方才在睡觉,“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楚时合上书册,将之放在身侧:“华阳君。” 华阳望着那张脸,显露痴迷之色,那话语更是闻之如梦天上宫阙,琼楼玉宇,时之珍爱,沉溺不敢忘。 “你不必如此生疏唤我,我字清远,你叫我阿远就好。” 楚时并不反驳,也未开口唤他:“你找我,可是有事?” “啊?没事,我听爹说,太子哥哥去了益州,想着府上定然无人照看你,我便来了,你放心,太子哥哥弃你而去,我万万不会如此,定然会好好照顾你的。” 华阳暗戳戳踩太子哥哥一脚,不留余地黑他。 最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得到楚时的心,如此便是太子哥哥回来,也只能抱衾痛哭,大骂他卑鄙小人。 哼哼,只要能得到阿寺的心,不过几句欺辱之言,他受的住。 再不济,还有他爹在,若走投无路,他便让安阳王顶上,自己带着楚时浪迹天涯。 楚时:“……” “多谢好意关心,太子府中下人众多,我平日里无甚所需,他们便能将我照顾很好,便不劳烦华阳君。” 华阳眼中的光落了下去,似狼崽耷拉下耳,狗狗眼委屈。 华阳不过低沉一秒,便抬起头:“你不喜旁人照顾,我理解,咱们暂时不说这个,阿寺你看,我给你带了好些东西,听说益州城未封之前跑了好些百姓,流窜至各州,阿娘特意配了许多药草给我防身。”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你看,这个是梅花香味的,送给你。” 楚时本欲拒绝,只见华阳火急火燎又从袖中掏出好几个小玩意:“还有这些,这些,都是我这些天搜罗的好东西,都送给你。” “这些东西不值钱,却是文人墨客钟爱之物,阿寺博览万卷,想必定会喜欢。” “哎哎哎,打住,不要拒绝,你一个人待在屋中难免无聊,无聊就容易胡思乱想,心神不宁,你手中有东西把玩,便不会想那些不好的事,这些东西,总归是有用的嘛。” “我也是为你身子着想,一番好意,你定然不会拒绝的对不对。” 华阳一副“我送出去的东西,打死也不会收回”模样,只得暂时将东西搁置。 “那就多谢……阿远。” 华阳笑开颜,捧着脸仰头看他:“阿寺,你唤我名字,好生动听。” 楚时一时无言。 这话魏衡也曾说过,不过情景不同,那日自己气恼了训斥他,却见他呵呵笑着,言是如听仙乐。 华阳想多与美人待些时候,便绞尽脑汁想着风雅事,随和阿寺的爱好:“阿寺,我们下棋如何?” 楚时念在那些贵重物品上,并未拒绝,只是这…… 华阳一把捂住自己的棋子:“阿寺阿寺,好阿寺,放过它们,算我求求你了,放过它吧,我这棋子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地步,你这一子下来,我便输了。” “让我一次,让我一次,就这一句,之后我定然不再如此。” 十六七岁的少年,有些超脱般的胜负欲,即便美人在美,此刻也没有杀红眼的棋局重要。 楚时沉吟片刻,欣然放过他,转落另一处。 华阳松了口气,不过一盏茶:“啊啊啊,不行不行,你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阿寺我给你跪下,别,别伤害它,它是无辜的,你有什么冲我来。” “你看他,通身黑色,墨染如此已经格外不易,千锤百炼才有如今风姿,咱们心疼它,放过它,好不好?” 华阳一下跳上榻,袖子撸到肩头,红着眼,倔强盯着楚时,誓要他放一马。 楚时:“……” 依言再放他一马,华阳这才后知后觉捡起端庄,放下袖子,羞涩一笑,慢吞吞从榻上下来。 其实,如此不雅也有好处,近距离的阿寺当真美似环景。 一盏茶后 “华阳君可还要反悔?” 这话问的华阳脸色,却又不想输,便咬着牙,红着眼,倔强盯着楚时。 楚时无奈,抬袖将棋盘之上棋子扰乱:“如此,平局。” 华阳兴奋一蹦而起:“阿寺,我爱死你了!” 楚时避开他的拥抱,垂下眸子。 第86章 书信,酸话 按揉眉心:“今日便到这吧,我有些乏了,济总管,送华阳君出去吧。” 华阳盯着楚时脸庞,确定人当真是累,这才恋恋不舍往门口走:“那阿寺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嗯。” 送走华阳,楚时便坐于窗前,小案上摆着香囊,唤来济生:“这几日乏的厉害,总管代我请胡公过府一趟,多谢。” 济生忙应声:“哎哎,方才已经派人去请了,公子稍候。” 楚时:“嗯。” 汉川望着楚时侧影,暗自着急:“公子这副模样,怕是晚膳也要免了,这眼看着身子养好了些,每日便吃些许,清瘦身子便更瘦了。” 济生今日吩咐下人去望月楼拿些时兴的糕点,交给愁眉苦脸的汉川:“你给公子送些吃的进去。” 汉川点头,揭开帘子走进:“公子,用些糕点吧。” 楚时放下书,道了声谢:“放下吧,我这会儿没什么胃口。” 汉川将托盘放下:“公子用些吧,您这几日都没吃什么东西。” 知晓他们好意,楚时拿起一颗酸梅干,送入口中。 汉川见公子总算进食,露出笑容:“这酸梅是殿下月前命宣国送来的,济总管尝过,说是太酸,公子觉着如何?” 楚时再拿一颗:“甚好。” 入口生津,回味香甜,甚是美味。 汉川眼睛都亮了:“那我去将剩下的梅子给公子拿来,公子等等我。” 不等楚时拒绝,他便一溜烟往外跑去,珠帘被他拍的清泠作响。 楚时失笑,拿起书,低下头。 益州太守府内 魏衡低头望着桌上益州舆图,益州现居本十万之众,现如今未被感染的仅有一万人,找到尸首三万具,感染三万众,还有三万及未登记在册的游荡人士不曾确定。 “殿下,门外又有百姓在闹,要求官府打开城门。” “这已经是三日内第九次,不管如何劝说,他们都要求官府打开城门,放他们离开。” 魏衡这些时候忙的脚不沾地,一夜不过躺两个时辰,闻此情景,头也未抬:“三日九次,便是早中晚都蹲守官府门口,他们不用吃饭?” 唐县令顿住:“这每日来的人都不同,想是有组织来此。” 魏衡:“……” 他总算从一堆折子中抬头,脸上添了几分沧桑,几日不曾打理自己,密密麻麻胡茬冒出,来时随意抓的绛紫宽袖衣衫,两只宽袖被他团吧团吧作一团,不知何处寻来的麻绳捆住,额前垂落两缕发丝。 无端增添两分狂野不羁糙汉形象。 眼睛锐利有光,时刻带着些许不达眼底的笑,便是比那门外冷风瘆人些。 他将唐世钊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开眼似的想要记住这等庸才模样,哼笑声:“唐县令好生厉害,竟看出了门外之人有组织。” 唐世钏脸热:“殿下过誉,不敢当,不敢当。” 周瑜城捂住眼。 作为资深被损一员,他无比熟悉此等前奏。 便听见魏衡道:“你告诉孤,是要指使孤去查这背后怂恿之人?还是要孤斥皇榜赞扬你聪慧绝佳,细致入微?唐县令当真是个忠君不二的好人呐,孤多谢你告知。” 唐世钏:“……” 他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方才…… 殿下方才是否阴阳他了? 不确定,再听听。 “不如孤将位置让开,让你坐坐?孤看你甚有发号施令大才。” 唐世钏忙跪下:“殿下恕罪。” 魏衡放下笑容,继续研究舆图,唐世钏不敢起来,魏衡不说话,他便只能跪着。 周瑜城在一旁抽动眼皮,企图让他快些走,下去安排,世上怎有比他还不开窍的人,唐世钏低着头,生生错过殿下身边“红人”的提醒。 魏衡再次抬头,眉眼染上不耐:“这地板之下埋了金子?还是令尊含冤此处?” 唐世钏:“……啊?不曾。” “那你还不起来,下去查,唐县令要不要孤扶你起来啊?不如也别着急,坐孤的位置缓缓?我去帮你查?” 唐世钏:“……” 他仿若初次认识这世间竟是如此险恶,前行脚步踉跄,脑瓜子嗡嗡的。 周瑜城:“殿下,半月前不少益州人逃往江南,此事可要与楚国知会?” 魏衡抓过一旁纸笔,写写画画:“不说,等着孤来年征战,不战而屈人之兵,打下一片尸山血海。” 周瑜城:“……” “周将军莫不是背着孤与韩光学习数月,怎得学出一副阴谋心肠,孤与那小白脸是私仇,做甚拉上江南无辜百姓。” “是,那我这便起拟书信,告知楚太子。” “嗯。” 魏衡叫住便要走的周瑜城:“将这两封信送回魏都。” 他当日走的急,无人看着楚时,他恐怕不会听话喝药,哎,他家侍妾啊,恐会牵肠挂肚,寝食难安。 周瑜城无疑有他,一同将信送出。 密信行三日,于夜间三更天到达皇宫,魏帝自魏衡擅自离京,并将传旨太监五花大绑送回后便寝食难安。 三更天,依旧难以入眠。 恰巧密信送回,他顾不得只着单衣,赶忙将密信打开: 吾妻心肝宝贝儿亲启: 暌违日久,未悉近况,拳念殊殷。 魏帝:“……” 他略微麻木的目光强行从那些麻腻的话语中移开,直呼眼睛疼。 也不知是谁缺心眼的,将两封信都送入宫中。 平复心情,方才打开另一份。 父皇亲启 信中不过六个字:要钱,要人,药材。 药材的字迹笔墨变淡,最后一次已然失了墨,看不清晰,再瞄一眼那些牙酸的鬼话,墨迹清晰,端端正正,语气多是腻歪,笔锋中藏着暧昧。 魏帝深吸一口气,一国之君,竟感受到了敷衍,站起身往前走两圈:“罢了,想当年,朕也是这么对待父皇的,益州事急,不与他计较,不与他计较……这个狗崽子!” 不看见还好,再瞄一眼,心火上涌。 还能与房中人插科打诨,想来也无事,便如此吧。 他要回去搂着皇后睡觉! 北方冬日长,夜间炭火燃尽,地龙温暖不够,楚时便会清醒,往身旁探手:“殿下。” 被衾冷寒,并无人含糊应他,搂过来。 汉川守在榻间,闻言起身:“公子?” 第87章 楚国太子 “公子可是觉得冷?我这就给您加炭火。” 楚时应声,屋中再次暖和,他压下心头情绪,闭眼入睡。 唐世钏回去怏怏半晌,接受当朝太子不为人知的一面,晚间将轰动闹事者抓住,送到魏衡面前。 “殿下,便是此人,在民众中煽风点火,鼓动百姓给官府施压,此人是前太守后院一小妾哥哥,在前太守手下无恶不作,平日里仗着……” 魏衡放下刀,地上被堵住嘴的青年倒在地上,瞪大眼,喉咙处被割开,血肉外翻,鲜血喷涌而来,染红唐世钏鞋袜。 变故陡生,不给人丁点反应机会。 唐世钏:“……” 就……就……这么杀了? 魏衡瞄他一眼:“看着孤做甚?孤脸上开了花,向阳花?给你力量给你爱。” 废话那么多,将人杀了便是,拉到他面前,叙述一遍生平,做甚?要他立块碑? 唐世钏:“……” 他乃文官,章程走惯了,一时不喜魏衡这拔刀就砍的架势,殿下到达益州,第二日便连斩四十人,除太守在内,一个不放过,便是太守夫人手中皇杖都不曾保下其子女一命。 唐世钏忍着胆颤:“殿下,此人罪名尚未明确,若依律,罪不至死,该当如何?” 先斩后奏,岂非将律法放在眼中。 魏衡转头望他,定定看着人,轻笑:“唐县令好生可爱,圣贤书将脑子啃了对穿?益州疾殍遍野,遍地哀嚎,短短两月,十万大城,不过尔尔,唐卿尚有失职之罪,孤留你一命,你便该上告祖宗,感念孤恩德,若是多言,便如他一般。” 魏衡抬眼,落在地上血流之上。 唐世钏白了脸,失力往后退些,颤抖着唇,他并不怀疑,权柄滔天的魏衡,会不敢动他一县令。 魏衡抬起手中刀,沾了血的刀身轻拍唐世钏脸颊:“记住了?” 刺鼻血腥涌入鼻腔,让人险些晕厥过去。 魏衡心想,这是受自家侍妾影响,脾气变好了,面对如此蠢货,他竟能好声好气饶他一命,当真了不得。 周瑜城大步跨进屋,看也不看地上尸身:“殿下,楚太子回了信,说是要益州户籍和三月以来的路引记录。” 将楚太子的回信递给魏衡:“嗯,让人将户籍路引誊抄一份,送过去,让你寄的信如何了?” “殿下放心,妥当着呢。” 魏衡点头,勾起一抹笑,眼底柔和,也不知阿寺收到信,会如何羞恼,骂他无耻放浪。 可惜不能亲耳听听,定然如听仙乐。 他家阿寺便是横眼看来,都似猛虎在心间蹦哒,非要人好生亲一番才可罢休。 不等他回味,魏衡便将书信丢回周瑜城怀中:“走,与我去看看那些个闹着出城的百姓,父皇的人手如何?何时能到?让陈柳去接,万不能让那群老骨头接触城中物件。” 办法没找到,就如此死了,对不起这些年领的俸禄,魏衡换位思考,替他们羞愧,下去了,无颜见祖宗。 城门口闹哄哄的,每日都有人拍着城门,要出去,将士不敢与百姓接触,便只能一退再退。 周瑜城接到魏衡示意,将手中提的人头丢到人群前,百姓一瞬安静,纷纷往后退,枯槁脸庞抬头看向城头上金甲银风的高大男人。 魏衡将这群人一一扫过,笑着:“诸位想要孤开城门,这是要去哪啊?莫非祖籍不在此处,尔等上赶着回去各自断子绝孙?” “多大仇多大怨?需要诸位以身入局,挨个弄死?” 百姓看看地上人头,又看看高楼上的美男子,一时不敢反驳。 魏衡看向闹得最欢腾者:“既然诸位心意已决,孤也不拦着。” 他示意亲兵打开城门:“想走的可以,看看你们脚下的人头,孤相信,尔等尚有一丝理智,可兀要走向歧路,自寻死路啊。” 魏衡谆谆教诲,感念自己竟也有接替太傅为师的本事,他当真还是太全面,出类拔萃啊。 周瑜城望向人群中,骤然安静下的骚动,垂下眼眸:“太子奔走千里,便是为益州百姓而来,殿下不曾放下任何一位臣民,与诸位百姓同在,共进退,同存亡,诸位,蝼蚁身弱,力能填海啊。” “殿下以身入局,各位出不了城,殿下也出不去,一国储君相陪,有何惧?” 魏衡意外看向周瑜城,这猪脑子何时如此会说话。 周瑜城眼力极佳,手中字条上,字迹工整,端方雅正,便是曾经太学中最厉害的博士也写不出如此惊艳字体,林公子果真大才。 百姓中的混乱渐渐停下,中间走出一位儒雅后生:“我等不知殿下降临,还请殿下恕罪。” “将军一番谆谆教诲,我等入了心,只是不知,殿下要如何相救我等,我们被隔绝的家人亲友,又是否安全?” 魏衡望向这位明事理的男人,笑更甚:“孤若想要采用灭口一法,尔等不会活到现在,何必如此麻烦。” 这怎么接? 周瑜城瞪大眼,赶紧变换手中小抄,寻找最贴切者补充道:“病者隔离在城东毡房,地方殿下每日都去,若有人人不放心,可组织一堆人,隔着栅栏看一眼,唯有一点,不得与病者接触。” 他挠挠头,这群不服管教的百姓非要出去,将人砍了便是,林公子何至如此麻烦,差点跟不上殿下损人速度。 那么长一张,差点读错字。 魏衡怀疑,见他一直偷瞄手中,靠近两步,一把夺过。 周瑜城转头望向殿下:“殿下!还没读完。” 魏衡将那几张话术看完,是楚时的字迹,抬头,悠悠盯着他,似笑非笑:“阿寺怎得给你写这些?” 周瑜城:“……” 殿下想听实话吗?恐怕有点不好听哦。 好在殿下也不是当真想知道答案,将那几张纸拿走,便不再问。 周瑜城急:“殿下,还没念完呢,等我念完啊。” “殿下!我不曾背下,等我念完啊~” 魏衡大步回到太守府,将那几张话术一一看过,酸水似火山般,汩汩往外冒,他写了如此多信,楚时一封没回,却给周瑜城准备如此多,竟有两百字之多。 两百字! 第88章 魏太子生气 若是挑出三字,换一句欢喜,那得说多少,他便如此给了周瑜城。 他何德何能? 魏衡当即提笔,挥墨控诉楚时所作所为,令其道歉,并十倍将好听话说个遍,否则,便一天不理他,不给他写信。 他还要生气,多吃三碗饭,回去惩罚他,将他关在屋中,日日只能念他的名,二人厮混床榻间,想要得床笫之外一丝一毫,都得好话说尽。 尽情让他占够便宜,唤许多声夫君,求饶,抓着他的手,一路亲到脚趾,让他害怕蜷缩,让他哭泣,让他只能藏在他怀中,低低喘息。 他要握住那处,威胁他,若不说尽天下情话,便要他一直如此折磨。 不让他逃跑,狠狠紧箍他,亲吻他落泪的脸,目光只能锁定他,他要强迫阿寺将他全身看遍,也要看遍阿寺的全身。 他不许生气,只能回吻他,依赖他,说爱他…… 亲自送至信鸽处,低头打算绑上,便看见那一只尾巴带一根黄色羽毛。 这不是父皇的信鸽。 魏衡越过他,将最里头四仰八叉偷懒的信鸽拿出,绑好,放飞。 转道去了城门口。 今日父皇送的人该到了,这里的医者忙不过来,许多病者不得照顾,情况严重许多。 一两月前流窜益州的百姓太多,便是将皇庭中所有人叫来,也不见得忙过来,与益州相邻的州县封了城,所有人等候家中。 若非如此,魏衡也不能与楚知之暂时化干戈为玉帛,共同排查。 好在如今冬日,能够跨过黄河者在少数,江南情况当能控制。 被殿下瞪了好几眼的周瑜城独自奔走追查益州来往人口,焦灼急迫。 太医与自发前往支援医者简单用些吃食,便去了染病百姓处。 此次粮草由各州皇商紧急调配,所属郡县配合守备军押运,魏帝发布《召国书》,下属州县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挠益州材粮补给,民间江湖组织全权配合,上至皇亲国戚,下至三教九流,所有违抗者,诛九族! 其余州县清查人口,排查可疑人士,散播谣言者,煽动民众者,借机哄抬物价者,恶意传播疫病者,诛九族。 近三月以来,进出城者一律单独安置。 不配合者,当场斩杀! 范进给魏衡写一封信,信中道医者不够,不光益州,云州冀州兖州福州都出现少数此等疾病百姓。 范进斟酌话度,小心提议,可否向宣国楚国借医者。 魏衡蹲在门口啃冷馒头,匆匆将信看完,回身提笔,要给自己的死对头书信借医者,总觉心头怪异,两口将馒头吃掉,鼓着腮帮子快速行笔。 周瑜城进了门,顾不得什么君臣,给自己猛灌两壶水:“可将我累坏了,殿下,外头那些个狗东西,竟趁乱坐地起价,如今便是一根萝卜,都得二十文钱。” 魏衡将口中食物咽下:“如此魏都大半疆土都在防范此事,难免影响那些个敛财的商人,吩咐项燓带一队人,到益州城门口,当面宰两人,挂墙上以做警醒。” 周瑜城下意识要去抹口袋,魏衡悠悠抬头,盯着他的动作。 手上书信落下一大滴墨,魏衡总算看见自己意料之中的锦囊:“你哪来的锦囊?阿寺给的?他为何不给我?” 周瑜城摇头:“正良给的,说是殿下示威时,我便站在一旁说风凉话。” 魏衡:“……” 说起张正良,魏衡短暂想念楚时一会儿,也不知他此刻在做甚?想没想他。 魏都 楚时展开手中书信,入目便是通篇质问:两百字,两百字!两百字,阿寺,两百字,竟有两百字!若换成喜欢,孤该如何心花怒放,欣喜若狂,心生欢喜,心旷神怡,心心相惜! 我不过离开几日,你便给别的男人写书信,你都不给我写,孤不在身边你当真是放纵了,竟敢忽略孤! 他有孤的绝世容颜吗?他有孤的权财吗?他有孤才华横溢吗?他有孤坐拥江山吗?他有孤文安天下,武定乾坤吗?他有孤身份尊贵吗?他有孤的器大活好吗?他有孤年轻气盛会疼人吗?他有孤…… 楚时:“……” 之下通篇此类质疑话语,足足一页纸。 将纸张放下,里面又掉出一份: ……我要将你锁在床榻间尽情占够便宜,要你唤许多声夫君,求饶,抓着他的手,一路亲到脚趾,让他害怕蜷缩,让他哭泣,让他只能藏在他怀中,低低喘息。 …… 楚时:“……” 手中纸张被他捏紧,白皙脸庞晕染出薄红。 荒唐,无稽之言! 益州如此匆忙,他竟有时间给自己写这等酸话。 楚时能够想象,若是魏衡站在面前,会如何气急败坏抓住他,讨要好处,魏太子一定觉得,自己出口要求十分狮子大开口,做好了给他砍价的机会。 汉川见公子将信读完,将之放在桌上,眼尾透出红,低头饮茶做掩饰,瓷杯遮挡处,眉眼微弯,呡一口茶。 又将书信拿出。 细细阅读,一字一句斟酌魏衡落笔时模样,笑容扩散些,珍重将书信对折,放入袖口。 “公子可要与殿下通书信?” 楚时抬起头:“劳烦汉川为我磨墨。” 汉川应了声,颠颠往外跑。 楚时起身,往书房去。 展开信纸,晕染笔墨,却并非书写,笔触温缓,很快成型,他命汉川将信送走,恰巧济生进了门:“公子,午膳已备下,殿后怜惜您身子不好,特意命黄公公送来鹿茸膳,公子可要尝尝。” 济生亲自为楚时盛满,肉香味扑鼻:“公子身子弱,精气不足,这鹿肉可是大补之物,殿后啊,生怕您不爱惜身子,殿下回京不好交代。” 楚时将祭祀酒杯放下:“替我向殿后道谢,问候她安康。” 济生应下,躬身退到一旁。 楚时低头,一阵肉香随白雾扑面,汉川见公子面色不对,忙询问:“公子这是怎么?可是觉得何处不妥?” 楚时摇头,执着,胸口酸意涌上喉咙,他迅速离开桌,出了门,凭栏强压胸口酸意。 济生吓坏了,忙追上去:“公子,公子感觉如何,太医很快便到,您如今觉得如何?” 第89章 夜闯太子府的小贼 楚时缓下那阵难受,轻轻摇头:“我今日恐怕要愧对殿后好意,代我向她赔罪,将鹿肉赐给巡逻亲卫吧,给我换些清淡的菜式。” 济生忙应声:“哎,好好,屋外冷,公子还请快快回屋才是。” 楚时点头,在济生唉声叹气的担忧中缓步走回屋中。 奴隶跪了一地,楚时摆手让人下去,此后用些清蒸鱼,半碗粥,便回了屋午睡。 他近日格外乏力,总觉休息时辰不够。 此后两日依旧如此,魏后听说楚时食欲不佳,常独自静坐,怕他闷坏,便差人请他入宫。 楚时提起些精气神,随引路内侍往里走。 魏后正拿着刻刀站在一块巨冰面前,闻言招手:“阿寺来了?过来,看看本宫雕的牡丹。” 黄公公阻了楚时继续往前轻抚的动作:“公子,您身子弱,万万碰不得此等寒凉之物。” 楚时依言停下:“殿下做的极好。” 魏后笑出声:“你呀,贯会说此等讨人欢心的话,若是太子能有你一半秉性,也不至让我如此头疼。” “殿下是储君,天降大任,兼挑一国重任,百姓安危系于一身,定然是将他往最宜成长的路,殿后仁厚,思虑良多。” 皇后回头,讶然望他,数刻后笑出声:“如此经年,从未有人与本宫说过这般话,确是本宫心中所想。” 楚时垂下眼帘:“信口胡言罢了,殿后莫要放在心上。” 魏后笑而转移话头,天南地北与他聊。 少年话虽少,却字字珠玑,灌顶之言,足够精准,午时用过膳,皇后命身边女官送人离开。 黄公公观察着皇后看向楚时背影,眼神似喜似忧,问道:“殿后可是觉得林公子有问题?” “本宫从前觉得,这天下,能与太子一争的,唯有楚国太子,如今一看,太子阴差阳错抢来的人,谋略堪称顶尖,他心思细腻,觉悟极高,沉稳耐心,若非身子弱,若非是男子,大业成之际,此子留不得。” 太子爱顾他,少年又是此等国士无双一人,魏都天下,不定何时改名换姓。 黄公公似懂非懂:“可是殿下与他相谈甚欢?” 皇后点头:“你可曾注意,本宫任意所有话,他都能对答几句,且精通高深,一二种话题,是术业专攻,所有领域皆有涉猎,只能明确,此人正包容着本宫。” 黄公公大惊:“殿下何出此言?” 皇后并不在意:“这世上啊,初见便能相谈甚欢者,一者精心谋划,准备良多,二者,便是眼界学识登峰造极,旁人一言,他懂得万千。” 低头呡一口茶,皇后笑问:“你说,他属于哪一种?” 黄公公有些不赞同殿后:“林公子到底年轻,便是如此,如何能与殿下比。” 何况公子是太子身边人,殿后为国母,受天下人敬重,此前定然十足斟酌,一言一行,万般谨慎,对答如流,并不奇怪。 这是更偏向于第一种,皇后笑笑,并未言语。 因他是后一种,魏后才觉后怕,此子若是长成,太子若是去失了新鲜,不知该以何种代价,方能偿还,方才罢休。 太子平日自诩位尊,天下好东西都该属于他,平叛一回,倒真掳回一不得了的人物,也不知他瞎猫抓了鱼,还是真如他所说,受祖宗上天眷顾。 楚时自出了宫便睡了过去,前些时候几个太医诊过脉,他的脉象依旧混乱,看不出旁的不妥,若只是饮食上喜清淡,应当是脾胃虚热。 只是几次汤药饮下,并无缓解,反而更加严重。 雪落肩头,很快积了一层,院外梅花开的正盛,垂下冰棱散着光,白中透红,汉川不过端个碗的功夫,便见公子遗世独立,肩头叠了雪,忙冲过去。 “公子公子,您当心身子。” 赶忙为他披上狐裘,楚时回头:“不必担心,屋里闷,我这才出门透透气。” 汉川撑开伞:“那我陪公子在此处站着,绝不出声。” 楚时摇头,回身往回走:“回去吧,外头冷。” 晚膳罢了,楚时入帐休息,半梦半醒,屋外脚步声杂乱,侍卫大喝贼人,那贼人却至门口停下,胸口有些闷,随着睁眼,难受涌上喉咙。 魏衡掀开帘,便见床边伏着一人,难受颤抖,葱白手指抓着床沿,身形比之他离开时,瘦了一圈:“阿寺?” 楚时身子一僵,抬眼望来,身子落入宽广温暖怀抱:“对不起,我来晚了。” 怀中人一时未动,稍后方才推他:“殿下,我想吃你烤的肉。” 魏衡:“嗯?嘎?肉……哦肉。” 不是骂他死鬼,怎么才回来,也没有诉说思念,也不曾发脾气不理人,魏衡平衡着内心,想念他烤的肉,也是思念他,如此想来,侍妾可是将他放在心上呢。 心中美滋滋~ 院中架了柴火,太医候在一旁为楚时诊脉,魏衡一边给烤鸡撒盐,一边一眨不眨盯着楚时:“如何?” “回禀殿下,公子脉象混乱,探不出具体缘由。” 魏衡欲将手中烤肉鸡放下,眸子一侧,便要愤世嫉俗般呲他,便见楚时望来,眼巴巴看着他手中烤鸡,魏衡话头一止,手腕一转,将烤鸡翻面,虽未言语,眼神却输送了不少脏话。 “不过,观公子近期饮食,恐是脾胃……” “脾胃脾胃,前些时候看的就是脾胃,怎的不见好?胡太医若是年纪大,眼神不好,便辞官回府数蚂蚁,林公子如此难受,尔等不过敷衍几贴汤药,孤今日开了眼,倒不知你等都是此蠢货!” 楚时收回手腕:“殿下,我如今没事,便让太医下去吧。” 胡太医这些时候被楚时以礼待之,都快忘记太子毒舌,乍一听此等将他往泥中踩的话,心口闷的厉害。 老脸红透,若非夜色浓重,恐遮不住此刻羞愤。 魏衡望向楚时,没好气:“林公子大意,谁人都护着,只有孤,夜中枯坐,等不来一封相思之情,哼。” 犹记得那日收到书信,纸上唯有一只上蹿下跳光屁股叉腰的胖娃娃,收到书信压不住的唇角瞬间拉平。 再品不出一丝喜悦。 第90章 殿下何时走? 这画的什么?既无猿腰狼臂,也无傲人资本,如此肥胖,如何符合他高大威猛虎虎生威大丈夫形象? 楚时屏退所有人,将凳子往魏衡身边摆,顺势靠进他怀中,魏衡虽不满,却也伸手护他入怀:“可是冷?” 罢,看在如此难受的份上,便放过他。 楚时摇头:“殿下怎得回来了?” “济生来了信,说你食欲不振,总伴有不适,我放心不下,回来看看。” 益州百姓迫在眉睫,魏衡此时赶回,恐怕待不了太久便会离开,楚时握着他的衣摆:“殿下明日便走?” “今晚陪你入睡,即刻便走。” 掌心布料粗糙,磨红柔嫩掌心,楚时收紧些力,往下拽他的衣衫,抬眸,正巧与魏衡眼中疑惑对上。 “可是想吃烤鸡?马上便好。” 他不懂,楚时也不强求。 收回手,压下心头情绪,收敛方才不成熟:“好。” 用过烤鸡,楚时总觉身上烟火味重,便要起身沐浴。 魏衡放下还在烤的肉,估摸能让阿寺吃许多日,方才让济生将东西妥善放好,日后侍妾若有了口欲,也不至忍着。 思念可不好受,谁叫阿寺爱他呢,魏衡乐意宠着。 兀自感叹这会儿,楚时拿了衣衫,便往后院走。 “哎?阿寺做什么去?” 楚时停步:“沐浴。” 魏衡便知道,懒懒凑过来,将人揽进怀中,低头亲一口:“我帮你洗如何?” “阿寺,我一日不见你思之如狂,这么多日不见,不知疯狂多少次,午夜梦回,悔当初竟没来得及亲一口,孤知晓如此占你便宜,你便让我一回,阿寺,我帮你洗,好不好?” 楚时点头:“好。” 殿下寻来的那些个话本中,男子若是憋的久,极易在外边偷腥。 楚时握紧手中中衣,心绪挣扎。 魏衡:“……” 揉揉耳朵,他方才说什么? 答应了?竟然答应了? 不对劲,若是平时,阿寺该红着耳廓嗔他不知羞,如今怎得同意了? “当真,不曾诓骗我?” 魏衡大步凑上前,将人逼的一退再退,轻吻他额头,压弯他细腰,不曾发热:“你可是哪里不舒服,这才爽快答应?” 楚时摇头:“殿下不愿吗?那算……” “愿!当然愿!孤太愿意了!” 一把将人抱起,飞奔往汤池跑,将人放下水,三下五除二,囫囵将衣衫褪尽,飞扑过去,楚时不防备,被人搂着腰按到池边,身影压下,带着风雪味道。 温热唇附上,楚时往后藏些,趋利辟害此等危险:“……殿下。” “唔……轻点,凉。” 魏衡将人往自己怀中压:“靠近我些,便不冷了,阿寺,我时辰不多,有些生猛,你多担待,嗯?” 楚时轻轻点头,魏衡一顿,转瞬狂喜,恨不能将人吞吃入腹。 低头狠狠亲一口,动作逐渐放肆,麝香味很快扩散开,终于可以肆意品尝甜美的唇瓣,魏衡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融为一体,方可浅浅慰籍发痒的心脏。 楚时红透脸庞,搂着魏衡脖颈,呼吸逐渐轻慢,指尖用力,在男人宽阔脊背上留下红痕,呜咽着摇头:“……呜呜不,殿下!” 魏衡将人搂进怀中,轻轻拍背,似在哄孩子般,慢悠走动,温声细语说着孟浪话,汤水划过肌肤,水珠划过脊背往下,滴落回汤池。 魏衡低头望去,趴在他怀中人哭的更加厉害,语气无奈:“阿寺好难哄啊,怎得越哄哭的愈加厉害呢。” 楚时身子颤颤,咬着唇,眼尾红得厉害,侧脸湿发凑过来,贴一抹欲色,汤池水纹晃动,愈有加重趋势,楚时转手扯住魏衡头发,示意他轻些。 被楚时薅住头发,痛感让他被迫往后仰头,水纹荡起波浪,一圈接一圈,连绵不绝,你追我赶。 屋中传来小声呜咽,后传出殿下轻笑:“怎么又哭了,可是孤哪里做的不对?好了好了,不哭了,嗯?” “阿寺哭的我好生心碎,可是需要夫君好好疼爱你?不哭不哭,很快便好了。” 楚时咬他脖颈,脑中乍然划过偷腥二字,口中用些力,直尝到血腥味,方才罢休。 魏衡被他刺激,让人哭的更加厉害,眼尾湿红,水雾蒙着眼,扬息露出脖颈。 美人垂泪,似高山之巅,遥而不可及的雪莲,纯洁暇美,花瓣一点红,牵动万人心弦,却无人能够采撷,便是一览芳华,觉心头发痒,唯有将之一口吞下,方能止住这劣根。 楚时哭的没力气,脚踝踩落不到实处,搂紧的双臂松开,懒懒搭在魏衡肩头,哑了声,眼尾湿红,抬眼,眸中盛满谴责,羞恼他的不实诚,后悔方才答应:“殿下!?” 魏衡挑眉,停下脚步,望向他,哼笑:“阿寺如此急迫?这如何是好,还有的时候折腾呢。” 魏衡憋红了眼,多日见不到心上人,夜里涨的厉害,便索性去了城外冰湖中,凿个洞,跳下去,不过一刻钟便老实。 若能克制心中所思,那一夜相安无事,若脑中竟是楚时举手投足,温雅慢语,那一夜,注定难眠。 如此反复,魏衡只觉自己似林中野兽,唯有鲜血热恋能平复胸口灼热。 偏偏林中并无心仪猎物,每日只得无能忍住,任由欲望迷了眼。 楚时如孤舟漂浮,无枝可依,无力可靠,除却腰间那只手为他稳住身形,再无旁物,一个时辰,搂着他都魏衡总算觉察长臂发酸,这才将人放在毯中央。 楚时不知何处来的气力,手脚发软,奋力往前爬,魏衡挑眉,话本中的学识一股脑翻出,他眼前一亮,迫不及待追逐而去。 他实在无力,便跪爬地上,无动于衷,魏衡无声催促,背着手,胯往下压,好整以暇笑道:“阿寺这身子不成,如此一段路,不过百米。便不动了?好生娇气。” 楚时睁不开眼,方才格外抗拒的存在,如今刻意虚化,融入骨血,便也不在意,他不愿动,只想趴在一处温暖之地,睡个天昏地暗才好。 若非身后之人时有催促唤醒,他断然早已睡过去。 魏衡抬头看向窗外,是时候了,难怪楚时困的如此厉害。 第91章 孩子格外闹腾 汤池不比暖阁,温度不够,楚时身子太弱,魏衡担忧自己走后楚时起高热,恶劣驱赶哄诱他行百米,便将人抱起,往暖阁走去。 烛影摆动,楚时略微睁眼,眼前有一张英俊不凡的容颜,他望着自己,眸色深邃,龙精虎猛,头顶帐幔绣着并蒂花开,此时正晃荡的厉害,发觉他目光望过去,并蒂花晃动更加厉害。 楚时被他晃得头晕,闭上眼,想要缓解一二。 身子略有些麻木,他积攒些气力之后,只够他侧过头,闭眼睡去。 …… 风雨休,魏衡满眼眷恋,望着身下人,低头吻一口,再吻一口,复吻一口,几口都不够。 比划着楚时身量,琢磨,若是能将人放入口袋,随身带着,那得多好。 魏衡眼中盛满楚时,细致入微体察,自然知晓,他昨夜握住自己衣衫,是想挽留,欲言思念,这人内敛惯了,若非逼迫他唤,定然开不了口。 魏衡搂着人,笑中情谊将人腻藏。 “我知道,我都知道,阿寺很想我,故而偷得浮生,见你一面。” 再吻一口,将袖中回敬他的小人画放在枕边,大步离开。 风霜雪厚夜更深,一人马上定乾坤。 璀璨星燎高悬挂,苦梦不蒹枕边人。 床榻至门口,不过步子数十,有千次回头机会,若他回头,床笫间人清瘦,定能勾起怜惜之心。 楚时无意几息间将睡姿调整板正。 魏衡不曾回头,几步跨上马,侧眸望向门口,他不敢转头,只能以余光密寻微烛光亮寥寄思念不舍,而后,奔赴他肩头沉重枷锁。 热泪过烫,触脸冰凉,无奈予你一句,来日方长。 天边泛白,吹来风中带着侍妾不愿示人的怨气,入口微涩,滚喉深苦,魏衡铠甲之上结了一层霜,连着昨夜不曾化的霜雪,凝成薄薄一层冰,透着白。 路遇驿站,魏衡换马,略微休整片刻,昨夜尽兴而归,自然神清气爽,望见谁都是笑脸,进门时遇一女子,扶柱干呕,身旁男人心疼为她顺背。 嘀嘀咕咕抱怨:“这个孩子也格外闹腾了些,待他出来,我定要好生揍他一顿。” 女人脸色苍白,无力靠近男子怀中,闻言笑笑:“从前很乖,今日许是见了不喜的食物,这才有些闹脾气,夫君莫要苛责他。” “你看看,这还没出生,便护上,日后这家,可还有我半点位置。” 女子说了什么,魏衡已听不清,似有惊雷穿胸而过,荒唐念头实在荒唐,他甩甩脑袋,进屋,因着神思恍惚,一头往墙上撞,作誓要与墙板一分高下,若非身旁侍卫拦住他,魏衡此时定然丢了大丑。 落座,他尚且不曾回神,像……太像了…… 他虽未见过几次,济生传信只言片语中,也能窥得楚时何种难受,描述竟与方才的女子一般无二。 魏衡甩甩脑袋,暗骂自己风霜雪雨吃多将脑子灌满了水,怎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他有的,楚时都有,虽说比他的小些,胜在白皙可爱,一手便可控制,迫人唤他羞耻称呼,情到深处,方才满意,思绪一转,话说他昨夜如此卖力,恐怕十个八个都有了。 从前整日厮混,阿寺若是女子,定然能为他育一二三四五个。 侍卫纷纷对视一眼,默契坐在太子身旁,遮住旁人投来目光。 也不知殿下在想什么,眼中放空,唇角上扬,撑着头,露出迷之微笑,幻想中,恐怕天上人间,极乐无穷,这才笑得如此不见外。 见惯了殿下睿智无双,如今这文化荒漠模样,着实少见。 想来昨夜林公子当给了殿下一个好脸色,若非如此,也不能亢奋如此久。 楚时按着时辰睁眼,不愿动作,身子酸疼厉害,比之蛊毒发作,身子似往醋缸里走了一圈,骨头都软入了味,提不起一点重量。 济生轻手轻脚端来热水,不曾看见持重端坐的公子,怔愣一瞬,公子今日怎得还未起。 转念想到殿下昨夜回来,恐怕公子还得躺些时候,便端着铜盆,想要退下,过些时候再来。 “汉川?将东西放下吧,尔等不用伺候,候着便是。” 汉川忙应:“是公子。” 楚时脸皮薄,受不得旁人因此等事照顾他,便只得强撑着身子坐起,额头转瞬布满一层虚汗,楚时快速用手撑床缓片刻。 许是多日不见,将人饿狠,索求便没完。 那些个谈情说爱的话本中,其他有待考量,此事,确为写实。 楚时眼眶有些红,昨夜…… 他抿唇,往床下挪动,床头似有一封信,楚时拿起,展开,是一幅小人画。 穿着太子服饰的小人将怀中一小人举起,小人衣衫半褪,神情无辜,眼尾红得刺目,马上便要落下泪来。 太子服饰的小人猖狂大笑,转而又怜惜亲吻瘪嘴掉眼泪的小人,最后,两小人手拉手坐下,抬头朝他望来。 身旁注释小字:孤心悦你,孤思念你。 楚时勾唇,将小人画再看一遍,遇到小人太子欺负怀中小人,楚时便用指尖戳戳他,遇到他哄小人,便多看两遍,将小人画贴身放好,挪动步子去洗漱。 魏衡快马加鞭回到益州,沿途见不少百姓往南走,回到太守府,迅速召见周瑜城极其下属官员:“最近往南的百姓是何原因,万崇关封了关,这些人去往何处?” “那些个百姓,本是江南人士,听说益州出了这等事,便迅速拿了路引,想要逃回江南。” 百姓户籍不在魏国,他们便是无故想要扣押住人,师出无名。 殿下到底不曾一统天下,稀薄名声还是需要的,用不能将百姓得罪死。 魏衡蹙起眉:“你尚不确定百姓身上是否有疾,便将人放走,周将军这是立功心切,想早些亡尽天下人,给孤瞧瞧你的本事?” “还是你得了韩先生指点,认为此计可行?” 周瑜城委屈:“殿下,我近日排查人口,忙的脚不沾地,哪里知道出了这等篓子,非我下的令啊。” 魏衡似笑非笑:“那孤该夸赞周将军英勇睿智,一心往上走,便是光屁股也顾不得?” 第92章 去见魏太子前夕 周瑜城:“……” 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手中权利大肆往下放,底下人井底之光,所忧不过魏国百姓,投其所好,殿下厌恶江南楚国太子,其百姓死活,也不在尔等顾虑之中。 周瑜城被骂,也不敢反驳,缩着脑袋装孙,企图少两句刻薄之言。 骤然起身,将功补过:“殿下,我这便去下令封锁关门,定不让百姓胡乱流窜。” 魏衡收回目光:“周将军当心做贼心虚,门槛不饶你,举头三尺有神明,小心报应。” 周瑜城心下一凛,不曾注意脚下,一个踉跄往前扑去,四仰八叉撅起个大腚,脸上空白麻木交叠,报应啦。 魏衡:“……” 倒不必如此配合。 周瑜城挪动屁股,往后看一眼,忙回头捂住脸,迅速爬上,转瞬消失门后。 唐县令将益州这个月身死的百姓呈上:“殿下,我昨日深入百姓中,得知城西有一处宅子,专为黑户提供住处,益州出了疫病,这群黑户往端州去了。” “命人封锁端州入口,告知端州太守此情况,你去联系那座宅子的主人,要他提供黑户入住名单,拒不配合者,斩!意图求财者,斩!有所隐瞒者,斩!若有人群起闹事,夷三族。” 唐县令大惊:“殿下,若是夷三族,恐民心向背啊。” 唐世钏见魏衡看来,生怕他邀请自己去坐坐那太子宝座,缩了缩脖子:“殿下,情况并非到达不可挽回地步,若是刑法苛重,恐有大乱。” 太子也容易背上残暴骂名。 纵观历史,暴君不好做,一不小心便会被人攻击面貌,风流艳丽事,实在得不偿失。 魏衡放下笔,抬头望眼前这只勇敢的鹌鹑:“孤调动百万大军,不日便会抵达各州,所有反抗者,以九族亲血抚平这疮痍,边关五十万大军,楚燕宣赵,若有动作,霍晏君即刻挥兵,唐卿觉得,可是杞人忧天?” 唐世钏不敢唱反调,便垂眸不语。 尚留一丝骨气。 魏衡本想提点唐世钏,这些日子到处漂,着实辛苦,此番若能功成,这太守之位,并非定要世家子弟。 以悟性观之,聪慧不足,胜在惜命,好拿捏。 一洲太守,上领君意,下护百姓,高瞻远瞩,廉正通透,魏衡遗憾按下一枚冬瓜,此子适合安于现状,不适往上走。 “罢了,与你说不如孤去弹琴,下去吧,按孤说的做,若有违背,孤便拿你祭天,以告身死百姓在天之灵。” 周瑜城躲在门后,神色复杂。 从前殿下不信回神,叫嚣一日要将老天踩在脚下,做那至尊人皇,从那福安道长之后,至如今…… 周瑜城抬头望天,耳边传来一声调笑:“周将军这是在日换天象?如何,可看出什么。” 周瑜城:“……” “周将军这是受够了疆场,打算回头取代太史令的位置,将听墙角心中编排观测孤发扬光大?” 周瑜城转头,猛男哭唧唧,魏衡抱着手,好整以暇望着他:“殿下,我未来夫人送的荷包掉了,特意回来捡。” 他给自己鼓励,气沉丹田:“林公子应当不曾为殿下准备,我这便离开,不碍殿下眼。” 哈哈,气死了吧,我的殿下。 嘴毒是没有好下场…… 魏衡闻言迷之一笑,挺胯,将腰侧绣着梅花纹的荷包露出:“瑜城原是想看孤的荷包,早说,林公子亲手与孤戴上的,如何,可是极不符合孤的气质?” “那有什么办法,谁叫家中人远在魏都,魂牵梦萦,思念成疾呢,哎?我记得周将军还有几个月才议亲,恐怕不曾体会过家中有人等待的滋味吧。” “那可是跋山涉水,跨越千里,心心相惜的挂念,孤也心甘情愿乐意宠溺的人,周将军有吗?哦,还没过门啊。” 周瑜城:“……” 真贱嘛。 好生贱的人啊。 他扯起一抹笑:“林公子对殿下真情实感,情比金坚,属下不能比,属下想起还有要事不曾处理,便不打扰殿下,这就离开。” 周瑜城捏紧拳,打算回屋与未婚夫人写封信,好生哭诉一番。 楚时展开手中书信,益州太守逃往镇州,镇州常县已出现相似疫病,如此下去,不出三月,楚国必然与魏国一般,其外,魏国燕国发兵楚国边境。 前者是为防备,后者想趁乱进步。 他放下这则书信,转而打开桌上印着魏都太子印的书信。 信中毫无保留交代益州情况,太医用药,病患发病周期,言明潜逃江南大约人数。 济生捧着糕点,于帘子外扬声询问:“公子,望月楼今做了些糕点,送来与公子尝尝,老奴瞧着新鲜,花样足,您看……?” 楚时将书信放入书中:“请进。” 疫病自古便让人闻风丧胆,其治愈微乎其微,为疫病陪葬者更是多不胜数,诚惶此次影响之远,面积之广。 济生笑呵呵将糕点放下,见公子沉浸书中,道一声打扰,便退下去。 楚时定定望向印有太子印的书信,良久后唤来汉川。 “我这些时候总觉身子乏的厉害,太医问诊看不出旁的,想是体弱失了精气,附近可有寺庙?” 汉川点头:“公子可是想去庙中参拜,城外倒是有一个,只是这天黑路滑,您身子不好,急切来回,恐怕伤身,不如公子稍等,济总管命人将人请来?” 楚时点头,展颜浅笑:“如此也好,难为你与济总管费心,多谢。” “公子总这般客气,能伺候您,是汉川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 楚时笑笑:“汉川医术高明,切勿妄自菲薄。” 汉川红了脸,楚时夸奖的话,无论何时,都极其悦耳,何况如此真诚。 万崇关时,楚时听魏衡说过,为他续命,一道士坑走他一百两黄金加一两银子,让他心疼许久。 膳后登门,午后得见,的确是一位极善于把握人心的道长。 楚时并未言语,举手投足斟茶,自顾自行自己方便。 福安道观唯有一位道长,济生本想去大慈悲寺请住持,不想出门便遇到福安道长,说是得三清祖师指引,特来换一桩因果。 第93章 福安道长坑孤一两银子 福安端着世外高人,仙风道骨模样,等待这位与那煞星齐名的太子时主动询问于他来意。 不想楚时只是淡定斟着茶,似乎并未见他,举手投足,通身贵气,这让福安一时摸不清这位太子是何打算。 按理来说,不该啊。 相传这相处久的夫夫,该形似神似,作风相似,这位太子为何不曾学的那煞星的直爽,慢悠悠行动,反倒让人看不明白。 福安眼神无波,一派世外高人,等待等待…… 一炷香后 他四下打量这处暖阁,暖意往心坎里琢磨,比他那破破烂烂道观好太多。 两柱香后 这太子时手中摆弄的是什么茶,闻着清香,想来味道应当不错。 有求于他,定然会邀他喝杯茶才对,福安等着。 再一炷香过去 两炷香过去,三炷香! “喂,你这个时辰应该需喝药,之后午膳,若是如今不问,今日恐怕没有时候询问,你当真不问贫道所来为何。” 楚时放下手中书,并不意外他知晓自己需要服用汤药,彬彬有礼,微微颔首:“多谢道长提醒。” 恰巧济生送来汤药,与楚时行过礼,回头与福安端着招呼:“公子,您该服药。” 楚时依言看向托盘中,想看看今日的蜜饯是什么,半点眼神不在福安身上,服过汤药,楚时起身。 福安赶紧端起架子,以为他终于想起想问什么,先前且当他腹中孕子,迷糊了。 不想,楚时越过他,径直往外走去。 福安瞪大眼,怔愣一瞬,不敢置信回头看去:“喂,你难道没有想问的?” 就让他站了这么久,魏太子骂他身比上天高,脸比蛤蟆花,难不成当真被楚太子当花瓶背景不成! 楚时脚步一顿,微侧过头:“我以为,道长心存天下,志在四方,见众生不平,会甘愿伸以援手,度众生。” 不甘情绪收敛。 福安嘴角上扬,原来自己在这位太子心目中形象如此高大。 那便不计较他方才怠慢自己之罪。 “既不愿道,想来定有难言之隐,我何必强人所难。” 福安噎住:“……” 济生适时打个圆场:“不知福安道长前来,所有何?” 姿态恭敬,语气诚恳。 总算有人恭维,福安顺坡迅速往下爬,直起身,挺直胸口:“总管过奖,贫道蜉蝣渺小,实难当天下大任。” 话虽如此,眼中光芒万丈,深表赞同。 济生:“……” 他好像并未夸赞他。 福安在心中暗暗计算一番。 这太子时,确比太子衡好太多,那煞星,张嘴便将人气个半死,若非他理智尚存,非得扎两个小人,一天到晚诅咒他。 “我今日寻公子,实则为一正事。”他望向济生等人,楚时神会,摆手让人都下去。 屋中人退下后,福安笑眯眯望着楚时,抬头看向房梁上,露出丁点黑衣。 楚时直视他:“梁上诸位,也暂避片刻,有劳。” 密影卫相互对视一眼,隐去身形。 福安这才满意放下揣着手腕,拱手:“福安道观福安,拜见太子时殿下。” 楚时眼中划过讶然,转瞬隐去,也不允他起身,福安感受着楚时走回榻间,清冷目光落在他身上,初时并无压迫,随着时辰,后背慢慢攀上麦芒,并非魏衡给人喘不过气的煞气。 却是压抑非常,呼吸喘息都得斟酌度量。 楚时轻轻抬手:“起。” 福安如获大赦,一时却不敢真起身,悠悠缓过背上压迫,方才起身。 “福安道长,当是几月前,便知道孤的身份,为何不与魏太子言明。” 这话虽是疑问,却并无几分疑问,福安竟觉自己被看透,所有心思,无处遁形。 他大惊,从前只有自己给让人这种感觉,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装出的高深一瞬烟散,斟酌话全盘托出。 “殿下与魏太子注定红鸾星动,一世纠缠,无论贫道是否点破,两位殿下终有因果,修行一事,本与天争,既天意如此,贫道自然不敢妄加干涉。” 楚时端起茶,展颜轻笑:“万崇关内,孤预感大限将至,却因李太医一贴汤药,好转,想来,楚时该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李冬柿居紫微宫,为他调理身子五载,若当真能够力挽狂澜,救他脱水火,楚时不能疼痛多年,却在万崇关中,一贴药让他痛苦尽退,如有神助。 他的身子,自己最是清楚,非如此,他也不愿要魏衡记他三年。 福安哑然,呐呐半晌:“殿下知晓?” 这还是如何怪物一人,这都能猜到。 楚时:“道长过奖,殿下曾道,他花费百金求道长分享寿数一事,这并不难猜。” 魏太子直惦记那一两银子,念叨好久。 方才下马之威,权当给殿下出一口气。 福安不信邪:“公子既猜到,想必此次也能明白贫道所为何事而来。” 楚时浅笑摇头:“道长太过高看孤,千人一时能生万事,孤如何事事知晓……”福安松一口气,还好,道长的老脸保住了,便听楚时说道:“若非要揣测,想来应到是孤的身份,与此次疫病。” 福安:“……” “道长想要魏太子知晓孤的身份?” 福安:“……” 不是,当真合理? 福安斗胆揣测:“殿下莫非年少时上过山,是我哪位清修不愿透露姓名的师兄?” 若非这个理由,福安定然不信俗世之人,竟有此等非人者。 楚时摇头:“从未。” 福安猛然摇头,将脑袋中的水晃得均匀:“我不信,你定然在诓我。” 楚时笑而不语,转移话题:“道长还是给孤解惑,为何此次疫病与孤的身份有关。” 福安点头又摇头:“确切说,是与你腹中孩子有关。” 楚时:“……” 笑容僵在脸上,逐渐消失。 望着楚时这副常人模样,福安方才那口小人得志的气息,总算缓缓呼出,怎么样,吓到了吧!哎~可是没想到他竟能算出天下共主未来,那就对了。 …… 楚时枯坐榻边,稍微放松撑着头,脑中空空。 右手附在膝盖上,指尖温暖,暖阁地龙烧得旺,屋外下起了雪,很快将路掩埋,将红梅埋入雪中。 第94章 去留,打架 汉川正愁剪哪一枝梅花,看上去最美,公子会喜欢。 大雪覆下,露出点点红。 “公子,公子你快看,我剪的这枝梅,与您画中那枝一模一样。” 楚时回神接过那枝梅,树枝冰凉,惊回他复杂心绪,意识宏观世界被打破重组,极其挑战心神。 汉川察觉楚时心情不佳,以为是那道长说了什么:“公子,道学一事,本就玄而又玄,那福安道观只有那一位道长,恐怕修炼不到家,他的话,您不必全然放在心上。” 楚时知晓他是好意,笑着点头:“好。” 目光落在花瓶中的梅枝,花苞上还有些许残雪,枝桠因霜雪融化,深了个颜色,黑白相对的颜色中,凸现极致美感。 那日与楚时说完话,福安便光明正大在太子府住下。 汉川每日经过院门口,都会见到福安道长似笑非笑盯着他,直将人看的毛骨悚然,仿若赤身裸体,风骚经过,极不自在。 这次经过,汉川鼓足勇气,瞪着福安:“你笑什么笑?莫不是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值得你如此深情凝望?” 伺候殿下太久,汉川也学的一招半式,呲人语气到位,用词准确。 福安往前一步,汉川缩起脖子,慌张往后退:“你做甚……你想做什么?我可告诉你,这里太子府,你若是对我不起,公子定然不会放过你。” 恰巧巡逻亲卫路过,汉川挺直胸膛,瞪着他:“你大胆!” 福安见他这怂样,眼中闪过兴味:“大胆?汉川公子这话说的蹊跷,贫道不过看你一眼,这都不成?未免太过霸道些。” 汉川被他如此一激,顿时将这些日子担心受怕一股子倒出口:“你还说你只是看一眼,你每日站在此处,摆出风骚动作,似威胁,似勾引模样,专等我过来,如何不是包存祸心。” 这人定是看上公子风姿,又怕得罪殿下,这才费尽心机从他这处入手,诱他犯错,失去这等钱多事少上首性格稳定的差事。 尽是让他破财的歪心思。 福安:“……” 他方才说什么? “你说我如何?风骚?” 这没眼力劲的家伙! 福安气坏了,这蠢东西比那煞星还要可恶,这些时日尽在太子时面前说自己坏话,其心可诛。 抖着手,指向汉川:“你这个……这个瞎了眼的玩意,我这是仙风道骨!仙风道骨!你那什么形容,风骚?你见哪的风骚如世外高人,飘飘欲仙,仿若转眼便会乘鹤离开!” “你竟是比魏太子更加可恶,活该他命格霸道,情缘浅薄,暴君的命!你……你也是个不长眼,不得善终的。” 福安气恼的贫道也不称,面目可憎。 汉川:“……” 这些日子受公子礼待,太子府下人巴结,如何听过这等话,当即忘了那阴险狡诈,阴毒狠辣,阴谋诡计,看透人心的笑:“你这狗道士,呸,不要脸,你诅咒谁呢,我家殿下与公子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你这瞎了眼的狗东西!” 汉川气疯了,他家族世代行医,以伺候天子为荣,从前父亲在皇后身边伺候时,便告诫他,他日后是要服侍储君一生的,未来他的孩子,会服侍太孙,世代传承,生生不息。 殿下得了心上人,还是这么个天仙般的人儿,定然是未来皇后,何况公子知书达礼,儒雅温柔,松弛大度,他能伺候这等人,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而今他说什么! 骂殿下是暴君,说他不会有好下场。 汉川四下搜寻,捡起一节木棍,大喝一声便冲上去:“啊啊啊,我杀了你!” 巡逻亲卫并未走远,自然听见福安那句。 纷纷停下脚步望向这边,若是汉川打不过,他们便一起上。 福安道完天机,方觉不妥,窥探气运主的未来,可是会折损寿数,魏太子一不给钱财,二不给夫人,他亏的厉害。 不想如此竟得不到个好脸,这疯家伙抄起木棍便冲向他,福安想反抗,又注意到身后亲卫赤裸裸跃跃欲试想揍他的目光。 福安:“……” 今日这顿打逃不开不成。 “啊啊,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打死你!” 楚时出门,便见汉川往福安身上招呼,后者一动不动,望向汉川的目光中充满挑战。 汉川不曾料到这人脸皮竟如此厚,打不动,骂也一点不得顺心,今日,他非要这人得到教训。 同为男人,他的薄弱点在何处? 汉川眼前一亮,丝毫不见理智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捏过去。 福安本以为挨这小玩意一顿打恐怕几日起不了身,不想就这? 挠痒痒似的。 方才不能还手的气堵在胸口,便学了魏太子,可劲损他:“省省吧,凭你那点三脚猫功夫,有个红印子,算贫道……” “啊………啊嗷哦呜呜嗯……哈,呜呜……” 汉川握着手中东西狠狠一转,听见鬼哭狼嚎,终了哭出声,倒在雪中呜咽蜷缩成虾状,双手护住方才要命地方。 哭声暂歇,福安屏住呼吸,思绪恍惚,疼作利刃,将他从中劈开,便是一口空气,都是折磨。 汉川得意大笑,他方才可是抓着扭转一圈,感受着那两个脏东西滑动无处逃脱,再揪扯一把,方才将人推开。 “不是说我弱吗?福安道长如今感觉如何?” 楚时本欲往前脚步一顿,默默收回想要阻止二人争辩脚步,衣摆处溜进一缕凉风,大腿处微微发凉,他抬手搭在腹部,往后退些。 济生忙摆手,止住方才吩咐人去阻止的脚步,一退再退,他年纪大了,忍受不得这等痛苦。 罪过罪过。 菩萨保佑,汉川这会儿留有一丝清明,不会无差别攻击。 楚时到底一国太子,镇定些,摆手让人请太医,顺便让人将福安道长送回房间。 汉川快意以后,方才意识到,这福安是公子贵客,他将人伤了,公子恐怕责怪于他。 外头风大,楚时转身便要回屋,汉川忙跟上:“公子,公子!公子。” 汉川进门后,便扑通一声跪在楚时脚边:“公子恕罪,属下今日伤了您的贵客,特来领罚。” 第95章 楚太子抵达万崇关 楚时抬手:“地上凉,起来回话。” 汉川方才与福安对骂时不委屈,这会儿得到公子关心,转瞬红了眼:“公子……他骂殿下未来不得善终,我这才与他起了争执。” 争执不够,是他先动的手。 “此次是汉川冲动,全凭公子责罚。” 楚时放下手中茶,下榻将人拉起:“起来吧,此事确你之错。” 汉川垂下脑袋,眼泪砸在地毯上。 “不过,福安道长也不无辜,你为护主并无过错,错在不该率先动手,你不过十岁而过的年纪,若是打不赢如何是好?” “不会的,侍卫大哥在后面,不会让我吃了亏去。” 汉川抬头,眼泪挂在眼尾:“公子,您说的是真的吗,您不怪我?” 楚时摇头:“你维护殿下,该是我谢你。” 汉川破涕为笑,摆手:“没关系,是汉川应该做的。” 楚时招手,让人过来,握住汉川通红的手掌:“冷吗?” 汉川一瞬挺直脊背,绯红顺着血液涌上脸颊:“不冷,方才我用了全力,既活动了筋骨,也出了恶气,公子,我这会儿心情舒畅,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楚时低低笑出声:“嗯。” 福安受了这一重伤,躺在床上嘤嘤半月,太医言他伤了经管,需卧床修养。 没人日日守在院门口似笑非笑,看透人心似的盯着,汉川很快忘记曾有一病患,因他蓄力一击,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 每日开开心心修剪梅花,将最漂亮的那朵送到楚时眼前,得一句夸奖,乐呵半天。 短短三日,江南失了控,原本仅有一处县被封锁,如今迅速蔓延,局势难以控制,楚帝派遣多名大臣前往安抚人心,却被惊慌民众推进慌乱人流中,生生踩踏而死。 楚国讲究礼仪法度,与魏太子一言不合便送人去见太奶不同,若非违背律法之事,楚国上下,不得以强权压之。 公孙先生传了书信,说是找到魏国臣民强渡黄河路径,却因合规矩,律法尚未更改应用,拿这群人没办法。 如今的楚国,若是再不加以控制,定然会成为第二个魏国,且楚国国法太过完善,做不得魏太子那般张扬,杀鸡儆猴。 如今之际,唯有请求魏国关闭万崇关,宣国国关协助,调动云州边防,将那处通道彻底捣毁。 楚国境内提速律法制定,快速施行。 楚国调兵毁坏云州地界路径显然不可能,边城一旦动作,便是给了魏衡理由,此等多事之秋,若兵戈铁马战起,以如今楚国国力,无力负担。 眼下种种,只能恳求魏衡自愿调兵。 云州通行那条路上有天险,是魏国边防一大重要屏障,将其炸毁,必然是自掘坟墓,魏衡定然不能同意。 楚时弯唇,眼底却并无情绪,原来,福安说的身份与他血脉,是这个意思。 他望向候在一旁的汉川:“汉川。” “公子,有何吩咐?” “屋中闷,你陪我出门走走。” 济生看看窗外天色,点头应下。 益州 密影卫将书信递给魏衡:“楚太子亲赴万崇关,与殿下详谈云州天险一事。” 魏衡拆开书信,一目十行,嗤笑:“详谈?小白脸好大的脸,他想炸毁云州天险,如此无赖下流想法,竟有脸提出。” “回信,让他滚!” 密影卫便要转身,魏衡叫住他:“等等,难得那伪君子有事求孤,你便让他孤身从万崇关,行至益州,跪在益州门口磕三个头,孤便考虑与他详谈。” 详谈什么的,定然不可能。 炸毁云州天险,如同向四国敞开大门,贴脸让人打进来,这等荒唐事,小白脸如何有脸提出这等要求。 不过,能借此磋磨小白脸,他并不介意,教教他做人。 楚时收到魏衡回信,见纸上笔走龙蛇的滚字,并不出所料,前来送信者是魏衡身边密影卫。 楚时吩咐方城:“你询问他,太子衡可还有书信,百姓人命关天,经不起折腾,若有条件,孤全全应允。” 方城有些迟疑:“殿下,这太子衡摆明想要戏耍您,欺人太甚,殿下不可答应啊,若他要求过分,您如何能够答应。” 楚时摆手:“无妨,左右不过羞辱的话,为了此次疫病,姑且让让他。” 以魏衡对自己的厌恶,若是得知仇敌日夜相伴,不知会如何气恼。 楚时低头,闭眼,一时无言。 东宫谋士见殿下闭眼,知晓他疲惫,便悄无声息退下,离远些,方才低声咒骂魏太子真不是个东西。 汉川随楚时出门,转眼的功夫,公子便不见了,他慌了神,忙回府与济生报备,王泉休养多日,今日才能下床活动。 初闻林公子不在,心中划过狂喜,转瞬又压下心思,告诫自己,殿下心爱之人,他不该如此。 他吩咐密影卫:“来人,与我一同出去找,你,去报官。” 济生两眼一黑,险些晕厥过去,他抓着身旁侍卫:“你听着,若是一日之后,林公子还没回来,你便进宫,与殿后禀报此事,万不能有差池。” 殿下心悦一人,便是将人放在心间疼,如今人丢了,若是被太子殿下知晓,济生不敢想后果,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公子想念家乡食物,片刻过后便会回来。 想到什么,济生冲回公子常待的书房,果然见那处有一封信:多日不见,忧心家中一切,原谅林寺不辞而别,勿念! 济生:“……” 这更不得了,现在绑架手段竟层出不穷,便是屋中也做好了痕迹,妄图将公子失踪痕迹圆滑成公子自行离开。 林公子从未如此不告而别过,这封信,定然是掳走公子之人做的。 其心可诛,坏透了! 济生坚信自己推断,忙将信收好,吩咐府兵分散出去寻找。 魏衡听着密影卫回禀,说到小白脸让密影卫不要折腾,冷哼:“他倒是了解孤,阴沟爬行的东西,只会躲在暗处,你这次去,可有见到江云知踪迹?” 若小白脸有几分良知,应当会将那个叛徒带在身边,可是为他偷盗魏国边防舆图呢,这等好狗,不收入房中,岂不可惜。 密影卫摇头:“并未见到。” 第96章 小白脸也有今天 魏衡一脸果然如此:“没了用处,他自然想要除却后患,免得名声受损,小白脸,最是在乎名声,当真下贱。” 密影卫:“殿下说的是!” “行了,下去吧,将袖中鸡腿收收,味儿冲!” 密影卫:“……殿下说的是。” 楚时从魏都出发,五日路程,到达益州。 魏太子的要求,要他在益州城门口磕三个响头,承认自己卑劣下流,伪善恶心,楚时应下,此时到了城门口,却见城楼之上站满将士,手持弓箭,只待一声令下,便取他首级。 车马停驻,方城想要上前喊话,楚时缓声阻止:“罢了,孤亲自前去。” 方城大惊:“殿下,不可,您千金之躯,身子尚未好全,万万不能冒险,密影卫候在暗处,若臣有个好歹,您定要逃出去。” 这四处候满敌人,殿下身为楚国储君,如何能以身犯险。 楚时将要说话。 “逃去哪儿啊?说与孤听听?” 身后传来一慵懒调侃,含着笑,漫不经心的腔调是对自投罗网猎物反抗的兴味。 方城忙放下马车帘子隔绝殿下容颜,楚时不喜人前露面,楚都上下皆知,回头看去,不知何时,魏衡带人包围马车,相距不过两百尺,他坐于高头大马之上,手中握着长枪,笑容灿烂看着马车。 马上之人,身披甲胄,威风凛凛,剑眉星目,意气风发,腰间挂着重剑,身姿挺拔如松,寒风送来两分魏太子锐不可当气势,直逼人往后退却。 方城瞪眼看着魏衡举起手中长枪,投掷过来,枪头划破空气,咻一声穿过所有人阻止步伐,射入马车中。 “当!” 无人反应魏太子动作如此迅速。 按照预想,应当纠缠谈判一番,先礼后兵,方才动手。 怎的…… 楚时低头看向衣摆,长枪稳稳定于脚踏之上,穿透他的衣衫下摆。 人群一说沉默。 方城顾不得从容不迫,忙掀开马车:“殿下,殿下您如何?” 楚时轻轻摇头:“无妨。” 袖下手指微微蜷缩,楚时收回手,后背惊魂,双手交叠腹部,关节动了动,权做安抚。 方城见殿下无事,心头怒火被愤怒取代,他冲出马车,怒目而视:“魏太子当真放肆,我家殿下诚心相邀,应你等要求,单刀赴会,尔等不愿便罢,何至如此羞辱。” “若不愿,拒绝便是,粗鲁下流无理野蛮之邦。” 魏衡像是听到一阵笑话,乐的前仰后合:“照你的意思,孤该以贵宾之礼接待?” “好,既你厚着脸皮要,孤也不能不给,来人,将前些时候筹备的马尿拿来,请楚太子好好喝一壶。” 将士大笑,纵马靠近,手中拎着瓷罐,往马车上砸。 骚臭味扑面而来,方城气的脸色铁青,浑身哆嗦,知书达礼者做不来破口大骂一事,污言秽语铺面,只能憋一口气反复于发疯临界点蹦哒。 楚时唇间下压,清泠话语透过车帘幽幽传来:“既然魏太子并非诚心,想来我二人也无谈判必要,方城,离开吧。” 魏衡挥手,卫兵拦住马车,笑意不减:“想走?孤这魏国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楚太子好大的脸,怎得不去集市上买,不定能赚的盆满钵满,日进斗金,富可敌国。” “话说楚国民生经济一年迁一年,楚太子若能混出些许颜色,也能换回些悲苦不是。” 将士又是一阵大笑。 楚时吩咐人掀开车帘,既然走不了,不如好生谈谈,天下百姓无辜,该有一法解决才是。 至于他二人,楚时挥开脑中想法,怯懦不愿想下去。 魏衡笑的得意张扬,方才隐约觉得那阵声音耳熟,不等他怀疑,前方马车中探出一只手,白皙修长手腕轻轻撩开车帘,车上之人戴着斗笠,踩着侍从脊背下车。 魏衡笑容一收,险些跌落马下,这人带了斗笠又如何,他还是一眼能认出,怒从心起,他红着眼:“该死的楚知之!” “阴沟里下三滥的玩意,你敢动他!” 魏衡纵马而来,握紧手中长枪,作势要将马车中“楚时”一枪捅穿,密影卫现身,将楚时团团围住。 魏衡被迫停下步伐,怒发冲冠,一枪指向马车:“你若动他,孤必要你楚国百万民众陪葬!” 楚时望向他,那日质问自己是否喜欢楚太子的话闪现,脑中一瞬清明,魏衡这是以为自己对“林寺”做了什么? 周瑜城:“……” 陈柳:“……” 方城:“……” 众将士:“……” 殿下从来睿智无双,只有遇到林公子,脑子与爱意打架,最终爱意完胜! 周瑜城粗着嗓门:“殿下糊涂啊,他从楚太子马车上下来,身旁人对他如此恭敬,显然他便是楚太子,这人竟比江云知更可恶,他欺骗您!” 他怒目而视,全无从前恭敬。 若魏衡一声令下,他定会一夫当关,斩下他人头。 魏衡没说话,定定望着楚时,突的一夹马腹,纵马而来,趁其不备,打伤密影卫,将楚时揽上马,入城。 方城大惊:“殿下!快拦住他!” 这狗太子,再一次将柔弱不能自理的殿下掳了去。 方城愧对司空将军嘱托,又让那厮流氓得了机会:“魏太子,将我家殿下放下,你这个莽夫!” 他狂奔数米,周身肌肉绷紧,木履跑掉一只,眼睁睁望着殿下消失眼前,留下两行清泪,痛哭捶地:“鲁莽!粗鲁!野蛮!下作人!” 周瑜城乐见楚国人吃瘪,按照张正良信中交代,揣着手,双腿一夹马腹,悠悠上前,笑意不减:“哎哟,这位公子可是有族亲主上落了死人堆,竟哭的如此凄惨?” “那当真是一件值得伤心的事儿,只是,公子哭成这般,实在有碍观瞻啊,不如,你以死谢罪?” 方城:“……” 他气红了眼,却也知文人不比将军,打起来他并无胜算,心头气的厉害,便抓起一把沙子扬过去:“去死吧,你这野蛮井蛙!”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今日吹的西北风,方城气急扬的这把沙恰巧被风送了回去,反弹的格外成功。 第97章 魏殿下可是不满意 不仅脸成功花里胡哨,两条泪痕因着沙子转瞬清晰,灰扑扑一条九曲黄河焊在脸上,还因着那一句狠话,口中吃了不少。 看他努力瞪大眼,想要与沙子奋斗到底,一争高下,再来怒瞪周瑜城等,却因眼眶实在酸痛厉害,泪流不止,一怒之下想要丢石头打天的傻瓜模样。 周瑜城默默后退些,生怕被传染这等智商。 他总算明白殿下从前为何总那般看他,嫌弃中带着嫌弃。 感情原来他竟有此一面。 不成,得改改。 周瑜城吐出一口气:从今日起,他不再是蠢笨周将军,这口气吐出,他将是全新未拆封等待未婚妻温香软玉投怀自岿然不动思索再三,神志清明的周大将军! 将楚时放在床榻,魏衡拉过一张椅子,坐于他面前,审视目光从头到脚,从左到右。 便是衣服上的蟒纹都让他研究个明白。 楚时回望他,姿态板正,背脊挺立,通身贵气灿若星河,那双淡漠眸子无波,薄唇轻抿,一身白衣温雅,似亲近似遥远,如同手握两块铜板孩童眼中千金玉翡。 他端坐高台上,不食人间烟火,不近俗世人情。 魏衡挪动臀,将身下凳子挪远些,将人再次审视一遍。 楚时望着他的动作,眉眼栩生精致美人低垂下眸,遮去眼中情绪。 魏衡见不得他委屈巴巴,不知错在何处的模样,身子快过思想,便要起身,理智姗姗来迟,将他一掌按回椅间。 许是有他的存在,楚时总觉情绪难控,便是魏衡将椅子往后挪的动作,都能激起心口郁闷。 十九年历练,楚时很快收敛情绪,讨论正事:“魏殿下,孤此次前来,是为云州天险一事,此为最好阻断南北百姓通行路径,疫病也能很好控制,不至殃及东西中其余三国。” 魏衡沉下脸。 魏殿下? 魏……殿下! 殿下! 他竟叫自己魏殿下。 加上了姓! 魏衡数着日子,半月前,这人浴池中,方才哭着唤夫君,如此亲昵称呼,几日过去,竟如此生疏。 他可是忘了他们曾情意绵绵,耳鬓厮磨,见过父皇母后,互许终生,历练生死,惹他生气,他自己消气? 如此多回忆,他便忘了? 竟如此忘了? 忘了! 魏衡心中扭曲了嘴角,脑中一遍遍生动形象学着那句:“魏殿下~魏殿下~魏殿下~魏殿下~魏殿下~” 话本里说的没错,这掏心掏肺,便容易被吃绝户,他不爱我,也不爱我的钱,也不爱我的权,也不爱我日夜操练技术,都不爱啊…… 魏衡沉下脸,心绪复杂,楚时以为他为难云州天险,在适当角度,斟酌着谈判进度:“魏殿下若有条件,尽管提,孤适当考虑,尽力配合。” 适当考虑? 从前都是满心满眼自己,如今竟要适当,考虑? 从前寄人篱下,才百般讨好? 原是不愿意,从前种种,也不过哄骗他罢了。 魏衡格外不适应,他费心筑巢遮遮掩掩藏起的珍宝,竟是厌了多年死对头。 “哦?楚太子能拿何等诚意?” 魏衡暗戳戳刺他一刀,要他尝尝划清界限,被人疏离叫殿下的心痛。 若他知晓他方才心境,自省其身,伤了心,魏衡想,若他此刻认个错,软声说几句小话,魏衡便当他方才划清界限的话语不复存在,屈尊降贵哄哄他。 若非如此,魏衡心中长着翅膀黑色小人露出邪恶笑容…… 楚时见他询问,便是可以商谈,暗暗松一口气,他想必看在曾经情谊之上:“孤愿派遣楚国工匠桥梁若干,从今听候殿下差遣,永世不再返乡。” 魏国军事经济强悍,于水利一面却有所欠缺,如此,便是补齐魏国短板,多年之后,魏国可培养水师,挥兵江南,定然无往不利,势如破竹。 魏衡不敢置信,他竟未按照自己预想! 他不仅不说软话哄自己,还要将旁的男人送到他身边?! 永世不回去,便要他日日记得,自己被人塞了如此多歪瓜裂枣,还是心爱之人塞得! 魏衡怒极反笑:“楚太子可真大方,若你乘此情,恐怕喜不自胜,立口答应。” 楚时垂下眸子,并未否认,也未肯定,却是看得出,他之心动。 魏衡心中猩猩捶着胸口怒吼,险些气疯再不复理智,他心动,他竟然心动,那些个臭男人哪一个有他如此! 他竟宁愿要一群臭男人,也不愿服软,道一声错。 楚时不懂,他带着诚意,将最大优势转化为把柄递到他手中,他为何越来越生气,气不能将他吞吃入腹。 想是不信任他,不愿妥协。 魏衡本就有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此等付出,的确不足以打动魏太子。 楚时想起福安的话,无声望向白衣摆,自魏衡因益州之事奔走,他食不下咽,汉川言他瘦了许多,确有一处,不减反增,虽不明显,却浅有弧度。 魏衡见他干脆沉默,以默认姿态无声抵抗,头脑一热,名为理智的弦一段一段崩开,起身便要拉着他往后院走。 这副急欲毫无理智的模样,楚时从未见过,他捏住腰侧衣衫,稳住腰带:“殿下,殿下你做甚?放开孤!” 孤!? 差点忘了,他这侍妾,可是大名鼎鼎江南楚国太子,足够资格三妻四妾。 三妻四妾! 魏衡精准扣到字眼,酸意反胃到心滴血,他咬紧牙,身子微微颤抖,恶念一闪而过,若是没了这玩意,他该如何三妻四妾? 魏衡停住身子战栗,心中快意,似解决旷世难题,眉眼舒展开。 楚时身子亏损厉害,定然反抗不过常年习武的魏衡,被人按在床榻间,脱去绣着四爪蟒太子服饰,魏衡眼底偏执,并不在乎楚时如何反抗。 “魏太子,魏太子,魏朝濯!你做什么?” 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若将楚时那东西割了,他便不可能三妻四妾,弃他而去,他魏衡的人,今天下无人好觊觎,人只能是他的。 楚时推他:“殿下,殿下你清醒些,你要做甚?不要,我从前不曾欺骗过你,云州之事,若你不满,我们可以再谈,殿下,你做什么!” 第98章 你竟然讨厌我 魏衡拔出腰间匕首,比划两下,三下将不该存在亵裤划开,露出庐山真面目。 楚时脸上血色褪尽,转瞬红透:“你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魏朝濯!魏朝濯,不要这样对我,讨厌你如此对我!” 他心思再深,也不能预见他这是什么意思? 若他不同意,拒了便是,为何如此羞辱他? 魏衡迅速总结,得出结论:“讨厌我?讨厌我?你竟敢讨厌我,林……哦,不对。”魏衡嗤笑:“不该是什么狗屁林寺,还是楚知之才对,你一个日暮途穷的楚国太子,如今寄人篱下,朝不保夕,有何资格讨厌我?” 心口闷着一股火,四下窜动,气失了理智:你他讨厌我?他怎么可以讨厌我?好啊,骄傲了,放纵了,恢复身份便谁也不认了。 魏衡恶龙咆哮,恨不能扑上去咬两口。 楚时望着他,眼中情绪累积,汇成薄薄一层水雾,握着魏衡手腕力道放松,缓缓撇开头,小腹收紧,胸口绷着,泪水成珠落下。 他不懂何错之有,也不懂他二人如何这般。 魏衡手僵停住,那一连串的眼泪似如来神掌,将人震的脑瓜嗡嗡,身躯一震,强行将目光撕开,落在刀下位置。 若他就此停住,定然会告知他一消息,自己好生拿捏,不过几滴眼泪,便能让他缴械投降,上赶着哄,为君无面,为夫…… 哼,没名没分,他算哪门子的夫! 魏衡只觉方才那股气卷土重来,瞪着刀下风景,踹开垂涎欲滴思想,暗自告诫,睁眼,眼神冰冷,望向手中刀刃,低下头去。 …… 魏衡手中捏着一团黑色,看向直哭一人,坐在床沿,见他手中攥紧衣衫,沉默流泪,身子微微发抖,不愿见他一眼。 “……” 从前落泪,当真是保守内敛,如今一副天塌的模样,是为何。 他也不曾当真下手将那可爱割了。 “阿……楚知之,孤可不曾虐待你,你如此哭做甚?” 楚时闭上眼,眼泪依旧往眼角争先奔走:“不哭了,黄河下流该决堤了,传闻楚太子最是爱顾百姓,如何也不愿百万之众身死不是。” “我也没对你做什么,如何便让你哭成这样?” “阿寺?阿寺……” 魏衡麻木望向手中匕首,上头沾着一丝毛发,微微弯曲,黝黑发亮,怪可爱。 甩甩脑袋,将狎昵从脑中赶出去:“不哭了宝贝不哭了,我这不是收了手,不曾伤害它,是我昏了头,胡思乱想,胡作非为,胡来。” “不哭好不好,阿寺若是气不过,我让你捅两刀,可好?” “不哭了。” 楚时依旧不理人,拒绝与他一切交流。 魏衡强行找补:“这不是见你冬日穿的多,若是将他闷坏可如何是好,阿寺不愿做这等事,孤这便亲自动手,一番好意,你怎的气成这样。” 反思,这理由是牵强了些,魏衡摸摸鼻子,重振旗鼓:“阿寺?” 楚时依旧哭泣,不见停顿。 魏衡:“……” 他打商量:“那我让阿寺将我的剃了可好?不哭了,你身子不好,当心胸口闷,既是孤惹的你,你冲孤发火便是,何必折磨自己?” “来吧,阿寺,孤接受你所有惩罚,只求你不哭。” “好阿寺,不哭不哭啊。” 魏衡逐渐靠近床榻,试图往上爬,楚时察觉其动作,往里挪动,汹涌眼泪掉的更加厉害。 魏衡:“……” 放弃将人搂紧怀中哄,单膝跪在床边,轻拉楚时衣摆,端起假笑,放柔声儿:“方才是我急糊涂,这才过分冒犯,阿寺便当孤迷了心智,这才丧尽天良,费尽心机,不堪为人,混账玩意,与我说一段话吧,啊?” 楚时闭上眼,缓解胸口这阵闷感,今日不知为何,眼泪汹涌,并不能受控止住。 触及方才那阵髡刑,楚时眼眶瞬间充盈水雾,他为储君十九载,从未受人如此极大羞辱,即使此人恐怕并不明白他做了什么。 魏衡首次竟有闯了大祸却不知为何的挫败,望向哭泣极尽力竭的人,转身,脚步声消失,楚时喉咙一哽,铁锈味弥漫上涌,吞咽不及,少许溢出唇间。 后腰痛的厉害,连绵的痛感逐渐往前,逐渐逼向小腹。 楚时平缓身子,放松情绪,强迫自己将方才剜心痛感压下,呼吸有些困难,他并不着急,小口小口,慢慢来。 强压镇定情绪企图反扑,楚时睁眼,坐起身,穿衣,手指颤抖,玉扣有些为难,他将手臂蹭到床沿,借助推力将玉扣扣上,整理衣衫,梳理头发。 确认衣衫整,冠未乱,方才迈出第一步,往外挪动。 这屋中都是魏衡气味,并不利于他将情绪压下,往外走,偷得一片清净之地,静坐片刻,许能缓解一二。 魏衡推开门,便见白色身影逼进门口,身姿颤颤,迈出步伐稍稳,却似有艰难,这是做甚? 莫不是如他一般,气性离家出走? 魏衡黑下脸:“你要去哪?楚太子贵人多忘事,可还记得自己是俘虏?” 楚时不理他,便要绕开他往外走。 魏衡一把将人拽回,想往床榻去,楚时身子虚弱,无力阻止他动作,往后倒去,周瑜城查到城西地窖中,躲藏数人,形迹可疑,特来回禀魏衡。 至门口,便见魏衡背对他,林公子虚弱可怜弱小卑微无助想要往他身旁过,殿下竟然抬手将人狠狠一推,林公子倒退两步,跌倒在地。 这恃强凌弱一幕在周瑜城眼中放大,他如今可不是当初不动脑子的周将军,只需一眼,便能看透殿下不为人知的一面。 闷响传出门,楚时一声不吭,趴在地上,好不可怜,周瑜城不敢置信盯着门中,魏衡同样不敢置信自己竟没抓住人。 方才楚时下意识躲开,动作软绵迟缓,慢了些,却恰恰卡在一半处,被魏衡手臂力道撞到,这才往后倒去。 周瑜城:“……” 魏衡:“阿寺……” “殿下!你做什么呢!” 周瑜城大步跨进屋,几步越到楚时身旁,狠狠将魏衡撞开,本欲往前扶起楚时的魏衡不防,被人一屁股顶到一旁,手掌按在方才拿来茶水之上。 第99章 极大羞辱 瓷壶碎成几块,里面茶水冲破封印般,四散而逃,很快淅淅沥沥流淌地面,几片茶叶孤零零挂在碎瓷片上,热气袅袅往上走,一阵白雾将魏衡衬得面目狰狞。 周瑜城轻柔将楚时扶起,唤人去请太医,抬头一望,不得了,这人竟还发火打破瓷壶。 他仿若第一次见识殿下竟是如此一人,眼中震惊与魏衡眼中不敢置信纠缠不清,打作一团,互不认输,誓要分出高低。 “阿寺你怎么样?” “殿下,你如何生气,怎能动手,林公子身子虚弱,万崇关内,太医可是说了,他只能精细养着,你这是做什么?” “动手家中人,如何是储君风姿,您太让我失望了!” 魏衡:“……” 不是,谁撅着个大腚将他拱到旁边,这会儿指责起他的不是。 “殿下此次德行有失,益州之后,我定要与陛下参你一本,对待卧榻之侧人,尚且如此,日后如何?岂不是要愧对百姓。” 魏衡:“…… 越说越乱,周瑜城目光正直,将楚时护在身后,展臂一挡,几次将想要过来查看楚时身子的魏衡推远:“殿下!请你站在远处,勿要接近林公子,你真让人伤透了心!” 楚时缓下小腹那阵痛,抬眸:“……” 这最后一句,好像是他的词儿。 “孤没有推他,孤是想抓住他来着,手滑,这才碰到他。” 抓住!碰! 周瑜城迅速总结话中重点,怒目而视:“您打人不知悔改,竟还想抓住他,不许人反抗,殿下当这是练武场,公子是您场上那几个丑木桩,还不让人打了。” “我定要去陛下面前参你,殿下面前也不放过!” “殿下识文断字多年,竟也学了那些个偷词换意本事,您将人推倒,竟伪善成碰?殿下的碰好没道理,竟将人推倒在地,属下愚昧,竟不知殿下力大如牛,莽撞如猪,不思如狍。” 周瑜城再次将殿下审视一遍:“心坏如鼠。” 魏衡:“……” 拳头硬了。 “孤竟不知,周将军聆听圣意竟是一把好手,莫须有的罪名给孤添了个便,孤若放你活着出屋,将军可是要快马加鞭送信参孤一本?” 周瑜城呆愣,转瞬警惕,一跨腿,将楚时遮掩严实:“公子待会儿趁机离开,殿下疯了,他竟不想留我活口,公子放心,这次是殿下做的不对,本将军定然将你全须全尾送出屋。” 转头看向魏衡,目光视死如归,引颈待戮,将不畏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殿下非要如此,便来吧!” 魏衡阴下脸,哪来的蠢玩意:“你给孤滚出去!” 平日若是见殿下生气,周瑜城定然驱动四肢爬,绝不碍眼超过三息,今时不同往日,林公子水深火热,殿下疯癫不仁,他是为正义,不能退! 魏衡恨不能这一根筋立马消失,眼看他身后楚时脸色越来越差,身子摇摇欲坠,这才上前,将人一把拉开:“滚开,没见他难受,还不快去请太医!” 周瑜城并不畏惧未来天子一怒:“公子难受,也是殿下不该,并非殿下嗓门大,便是你有理,回去,我定要去殿后面前评评理。” 魏衡:“……” 见他消失快的份上,魏衡暂歇杀人心思。 他想将人抱回床榻,楚时二次避开他的手,与他僵持着。 魏衡第一次见识如此倔强楚时,像只拖拉不动的奶猫,通身金贵的人,脸庞并无颜色,眼中毫无波澜,魏衡却就是知道,他在倔强,他不愿他抱。 见他实在难受:“我方才当真无意,阿寺别听周瑜城风言风语,他脑子不好,全因……” 话头一顿,两人沉默。 魏衡眼露迷茫,当初说他脑子不好,扣的谁锅? 眼中人影逐渐聚焦,魏衡后知后觉尴尬。 四下瞄一瞄。 那小案不错。 住了这么久,竟没发现床幔如此喜人。 那花瓶,风韵犹存啊。 余光瞄一眼楚时,哎哟,他这张开了光,一字值千金的嘴,怎得竟说胡话。 小白脸并不丑陋,也并非伪君子,依照他身子,应当也不能以身色诱江云知为他偷盗魏国边防舆图。 他的林寺皎皎君子,温其如玉,干禄岂弟,胸有四海,心有八荒。 楚太子阴险狡诈,下作猥琐,丑陋不堪,肥头大耳。 二者…… 魏衡脸色怪异,越来越沉,他都说过些什么…… 曾经的记忆就如此闯进脑袋里: “你不知道,他那耳朵,被楚国那小白脸暗算后,这些年总是在天冷后疼痛,孤尽力给他找最好的大夫,可惜,成效不大。” “那是自然,他就是个专骗旁人感情的小白脸,你可不能听信外边人说的夸赞之言,那都是楚知之自导自演,找人散播的。” “那人最是虚伪,注重名声,这才找人散布谣言,其实私下对旁人骗财骗色,冷心冷情,是个黑心肝的家伙,无恶不作,沾花惹草。” “孤就不像他,一心一意,只有你一个,看在孤如此痴情的份上,你是不是得亲我一口?” “来,跟我念,楚知之,无知小人,丑陋不堪!胸无大志!心中无爱,就该被甩。” “孤与出了口恶气,边城的粮草……找人散播他抛妻弃子,背信弃义……” “孤将楚知之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孤见之恶心,闻之吐血,恨不能将人扒皮抽筋……” 魏衡抬手捂住额头,下移些挡住眼,脑中那些当着本人骂的豪爽之言,此刻通通化作利刃扎向心脏,恨不能真如楚时画来小人,光着屁股上蹿下跳。 他出了大丑! 丑到本人面前去了! 孤出了大丑啊。 他一边伤着死敌,一边得意洋洋要求楚时夸赞,亲吻他,更爱他,说着辱骂自己的话。 何其烫嘴的要求。 “无妨,今日可欺负狠些,明日用烧了边城粮草,吹烂楚知之名声做礼,定能挽回侍妾的心……” 魏衡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 若时空能倒流,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魏衡定会捂住自己的嘴,央一声闭嘴,都瞎说着什么鬼,逃也似的转身,沉浸心中幻想,一头往墙上撞去…… 第100章 殿下打人了 “碰!” 楚时疑惑看来。 魏衡脑瓜子嗡嗡,顾不得脑中打雷般噼里啪啦,瞥眼偷瞄,见他看来,更觉前途无望,脸上无光,生命无色,不想活了。 捂着额头,逃的飞快! 楚时:“……” 这一连串的反应,想是当时想起那些时日豪言壮语,这才羞愤逃走,心中阴郁扫空,楚时勾起唇角,坐下。 太医来的快,见是楚时,便隐晦四下搜寻,不见殿下身影,今个也不曾听说城中有急事儿,人不在此处守着,太阳西出,天地倒转了? 不见嗜妻如命的殿下眼巴巴守在一旁,随时随机准备呲他等毛病,太医方才与同僚争辩,被气不过的同僚塞了一手泥巴都没那么生气了。 周瑜城自将太医请来,便不知所踪:“公子脾肾亏虚,身子亏损,心绪起伏,老臣这便调整方子,每日三次,服用三日,先前的汤药不能停,公子身弱,该好生将养才是。” 楚时一一记下,身子乏的很,提不起力。 送走太医后,他便坐回床榻,闻着那股清爽味道,闭上眼,太医不曾诊出腹部脉象,应是神物庇佑。 魏衡逃出屋后,便找一处无人地,蹲在地上画圈,坐立难安间,又想起今日楚时身子不适,回去看看,无颜面对! 不回去,抓心挠肺,担心的厉害。 他身子弱,应当睡了? 脑中分裂出两个小人: 他今日被你欺负的那般狠,定然躲在榻上哭鼻子,此时回去,罪孽感重。 阿寺最是心胸宽广,定然睡了。 他郁结于心,定然还未睡,你可不能忘了,侍妾脾性虽好,气性却不小,初见气伤身子,如今尚在调理。 便是不睡,你也该回去,他如此难受,因你而起,正是脆弱敏感之际,你若诚心道歉,他定然也不会为难于你,你若等他冷静,不定明日便心死,再不原谅你。 孤暗暗与他炫耀多次,立誓定要他辱骂自己,丢脸。 他如今难受,为人夫君,岂有暗中窥伺之理,你可是忘了话本中那些个貌合神离,分道扬镳,失望可是一次次积攒锤炼提纯。 魏衡直起身,巡逻亲卫望来,魏衡阴恻恻望过去,亲卫集体转身,作没看见,低头迅速走开。 房顶上积着厚雪,极目四下冷白,唯有房顶那处高大身影,鬼鬼祟祟趴着,琢磨着床榻位置,掩一方雪景,魏衡几下扒拉开厚雪,望着手下厚冰封住的瓦片无从下手。 拔出腰间匕首,一点点戳。 楚时眼角挂着泪,梦中并不安稳,光怪陆离的梦中,阴暗潮湿的井下,他安静坐着,手中握着一卷书,牍上是一篇策论,太傅在末尾处赠予评价:复羡二龙去,才华冠世雄。 身旁躺着一人,头顶九龙金冠,口衔珠滴,下有八只翠凤及一只金凤,亦衔珠滴,龙凤之下铺以翠云,冠下部本缀有珠花,如今不知所踪。 身上蚕衣脏污不堪,面容青紫灰败,四肢扭转,楚时曾看过一眼,便不敢再看。 他不知枯坐几日,侧头看过那张面容多少次,一日日比对着那张容颜不同之处。 枯井中并无光线,看不清太傅与他最好评价,那一手端正清雅行书,透不出小太子目所能及的黑暗处。 不同以往梦中安静,黑暗,绝望,腐臭,麻木,耳边传来“咔嚓咔嚓”“咔擦咔擦咔嚓”,声音从小心翼翼到逐渐急眼。 动静起先时有时无,似是怕人发现,时候久了,便放开手脚,动作愈加快。 魏衡面无表情望着那冰层,戳戳戳。 楚时睁眼,猛然弹起身,大口喘息。 头顶动作一顿,转回小心翼翼状态,空格许久,方才有一丝动作。 魏衡屏住呼吸,撬开一点瓦片空隙,小心揭开,成了! 低头往下望去,楚时着单衣,正安静抬头望来。 魏衡:“……” 若无其事,将瓦片盖回,方才凿开的厚冰扒拉回去,抓点雪撒上,仿若自己不曾做过,还是不能隔绝那道目光。 魏衡几个飞跃离开此处。 桌上换了温茶,楚时倒满一杯,放凉,这才端起杯子,指尖凉意不断透过皮肉,往骨髓里钻,他许多年不曾梦见那一幕。 原想着忘了,竟还能忆起。 送冷茶入口,唇色尚未呡,便听一言:“你身子不好,用些热茶,冷茶便不要碰了。” 楚时依言看去,魏衡扒拉着窗子,上身探进屋中,快速撇开眼,不看他。 楚时偏要饮一口,魏衡见他不听,翻腾几下腿,进了屋,将茶端走。 “怎得不听话,你……”见他望来,魏衡住了口,动作后知后觉扭捏。 魏太子脸皮厚,暗自琢磨片刻,深觉此刻心虚不该自己。 便强压下心头那个扭捏,撑着气势与他僵持,眼看人眼眶转红,他瞪大眼,赶紧将冷茶放回:“不是,你还要哭啊,还你还你,别哭别哭!” 从前也不这样,难不成当真是将人欺负狠了? 眼泪落下。 楚时背过身去:“你何时放孤离开?” 魏衡立马便要答应,险些收不住话头:“立马……那定然是不成的。” 暗叹这死罪嘴竟不过脑,差点坏了大事,仔细观察脸色:“你身子养好了吗,就乱跑,孤如何能放你离开。” 魏衡叉腰探过身,将人搂过来,楚时不曾反抗,也不愿看他:“孤承认,当初呢,是说了一堆不中听的话,惹恼了你,不过,孤是不会赔礼道歉的!” 楚时:“……” 表明态度,还要掰扯楚时错处:“你说说你,我对你毫无保留,掏心掏肺,将你养的这般好,每日亵裤是何颜色都要让你看个明白,方便阿寺晚间检查,你竟对孤隐瞒身份!” 楚时转眸望他,眸子水润,眼中蒙了一层水雾,脸色有些白,眼尾湿红,社君又在他心上打洞,疼的发痒,还漏风,魏衡一哽,放下叉腰,气势凌人转瞬弱下一节。 便听见他温声慢语:“是我不该,隐瞒身份。” 魏衡:“……” 心碎了,如何有这般乖巧听话,弱小可爱的人,像只水豚。 这错认的他有些愧疚:“那……那你与孤道歉。” “抱歉,殿下。” 第101章 楚时:我讨厌你 魏衡危机四伏,头皮发麻,恨不能即刻躺下,让人踩两脚消气,这方才才哭成这样,这会儿竟还有眼泪,人儿莫非是水做的。 话本中一等十六年的场景飞速划过:“你是不是该问何时放你走?” 楚时:“……” 点头:“嗯。” 魏衡跳脚,色厉内荏:“你休想!” “我不管你是楚太子,还是江南富商,到了这,便只能是我的人,你若不听话,孤便灭了楚国,将你囚养屋中,赤身裸体,与我日日相对,此生如此。” “你!” 楚时看他,眼泪疯狂,调整情绪,压下涩意:“你怎可将百姓置于如今境地。” 魏衡吓唬他:“这如何能怪孤,你若听话,必然天下太平,若不听话,阿寺觉得,孤几日可将你囚于床榻间?” 楚时背过身去:“我讨厌你,讨厌死你。” 魏衡嘴角一僵,唇间拉平往下垂,心脏似成了案板上的面团,任人捏扁搓圆,灌了浓醋,似暴怒,似委屈:“便是讨厌孤,你也逃不开,楚太子国士无双,想来最是权衡利弊。” 楚时豁然转身,盯着放完狠话便要走之人,魏衡生生停住脚步,眼前之人大步走向他,抓起他的手。 魏衡转瞬茫然,满腔怒意无踪迹,晕乎乎的,手,他摸了自己的手,他竟摸自己的手耶,心中狂喜,喜不自胜,楚时的手在颤抖,显然是被气的,拉着他便往外走。 魏衡一扫方才被讨厌时低沉,唇间上扬,亦步亦趋跟着楚时,拎起一件披风:“穿上,外边冷,小心着凉。” 盯着他抓自己的手,美滋滋。 楚时直将人拉出院子,推他:“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魏衡:“……” 眨巴两下眼,目送那清瘦背影进屋关门,一丝眼神也不愿分他。 这是什么态度? 就将自己扔在此处? 他今日非想见他,大步复刻楚时方才回去脚印,檐下一转,径直往窗口去,走门他尚有芥蒂,窗口却是再熟悉不过。 楚时稳住情绪,身侧光影中投下一片阴影,侧头看去,是魏衡。 …… “哎哎哎,你别动手啊,敢不敢让我进去?” “五国可是传楚太子隽雅清润啊,哪能动手。” “别别别,不生气不生气,阿寺!” 魏衡一把将人搂进怀中,插科打诨,望向一扫,魂都飞了,楚时嘴角溢出鲜血,脸色发白:“别怕别怕,太医即刻过来。” 楚时握紧他的手,平静抹去唇间液体,凝望他发抖的手:“你恨我。” “什么?” 魏衡低头望他:“你说什么?” “你恨我,却说着喜欢,你恨我,却央我与你……说了欢喜。” 魏衡:“……” 楚时抬手遮住眼睛,哽咽一句:“你坏。” 魏衡少懂楚时容静内心,今首次明白他纠结,他知他跟他注定对立,也知他欢喜,清醒沉沦最是要命,魏衡却是笑了,低声问他:“所以,你不愿言明身份,便是因为这个?” “抱歉,孤与你许多重担,傻瓜,若孤不够爱你,你此次孤身前来,城外将你射杀,或让你生不如死,你又该当如何?” 魏衡将他放置榻间。 楚时却不再开口,虚虚捏着他的衣袖。 “殿下,我留魏做质,换天下百姓无辜可好?” 既言此,魏衡摇头:“云州天险,是魏国屏障,比之你手中边防舆图更为重要,他不仅防备人祸,也阻天灾,万不能动作。” “当年,太祖老头忍气吞声时,尚不曾将天险毁去通商,盛世之下,哪怕天下白骨累累,此处也不能动。” 此为魏国秘辛,便是枕边人,尚不能得知。 楚时垂眸:“可是为瘴气?” 嗯? 魏衡脸上高深被打破,眨巴两下眼,惊座而起:“你如何得知,父皇说这是秘辛,难不成老头骗我?” 不该啊,他有何理由骗他? 楚时抿唇:“当初殿下说书房文书更多,要我陪你一同批折子,书中所述,后缀要求后世子孙保密。” 魏衡努力回想可有这回事儿,眼中清澈,满脸茫然:“哪本书啊?长啥样?” 楚时:“……” “殿下当日将书与我时,说的是你看过的圣贤书,陛下所赠。” 魏衡:“……” 若说起圣贤书,魏衡忆起为何:那日一句风流诗句将阿寺惹恼,许久不与他说话,他情急之下,言他读的圣贤书,不懂这等风月话本。 见他不信,第二日非要与他证明,这才塞了一堆压根没看过的书滥竽充数。 如今若是否认,魏太子再厚的脸皮,也经不起这形象一损再损,便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嗷,那本啊,这时日久远,孤看的书不计其数,一时想不起是定然。” 楚时点头,想是信了。 既他知晓,魏衡也不隐瞒,将大致状况与他说一遍:“那瘴气累积千百年,闻之一刻,便必死无疑,其面积之广,无人得知,太祖老头曾派人深入查探。” “闭气一个时辰者,尚不能活着走出,探不到底,摸不到边。” 楚时并不知书中反复提及瘴气竟在云州,也不知,那道屏障竟是如此作用。 侍从敲门:“殿下,魏都来信,说是公子不知所踪,济生管家称并未收到绑匪信件,想是仇敌所为,特地询问殿下如何处理。” 魏衡:“……” 回头望向往被中藏的楚时,挑眉:“楚太子了不得啊,竟会不告而别?” 楚时移开眼,并不搭腔。 身子腾空,楚时握紧魏衡衣衫,抬眼望去:“回信,便说林公子思念孤情难自禁,便斗胆往益州而来,不日便回。” 他家侍妾是个极好哄的人,非将人气狠了,这才给一冷脸,平日安静望来,眉眼含笑,招人稀罕。 太医候在帘外多时,为他诊过脉,开了方子,楚时这才看向玩弄他腰带的魏衡,这匹恶狼这是筹备着吃他。 楚时推开他,并未忘记那等奇耻大辱。 魏衡低头,双手空空,转瞬抱臂:“怎么?不让孤碰?让江云知碰?” 魏衡重拾丢在云州郊外望见美人时的脑子,将那这些个从前揭过的疑点一一拉出:这江云知可是因着楚时容颜,这才甘愿叛国。 第102章 躲着他 “楚太子好本事,略施美色,便将人迷的神魂颠倒。” 一个太守嫡子罢了,何至于他一国太子拈酸吃醋。 话说回来,那江云知才情,身高体重,相貌学识,诗书礼仪哪儿比得上他,楚时这个眼瞎的,鼠目寸光,那等平庸至此乏善可陈,如何入的了他的眼。 楚国都城难不成个个歪瓜裂枣,将人逼成这样,都愿将就那等货色。 堕落啊! 魏衡向楚时投去谴责目光,那么漂亮一双眼,如何就瞎了。 若是当初朝他勾勾手指,唤一声夫君,何至于有今日之事。 他要什么自己不能给? 再次投去谴责目光,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 魏衡自酿酸醋不管不顾往上涌,不拿正眼瞧楚时,从上往下,挑着毛病:“难为楚太子病体沉疴,愿意屈身如此,想来面对那等歪瓜裂枣,心中全靠家国大义凛然撑着吧。” “哎呀,也就是楚太子,孤定然是做不出那等事儿的,勾引一道,想来楚太子自小便精通,孤自视身段,天下何人不及,某些人,便是眼瞎,鼠目寸光。” “孤啊,那……”楚时打断他,“殿下,云州叛国一事,并非因我之过,我并未见过江公子。” 哦哟~哦哟~哦哟哟~~~~ 叫的好生亲切:“哼,江公子~江公子孤也不曾见过~偏偏被孤盯上,若落在孤手中,定然是要五马分尸才是~” 楚时:“……” “怎得不说话,怀念江公子呢~如同耍孤抢夺鹿灵宝一般,暗中想要保住江公子?哦哟,不得了。” 楚时:“……” “殿下,我没有。” “想当初啊,孤询问林公子可是欢喜楚太子时,林公子也是这般说话,你说,孤能信几分?” “……殿下,我说的句句属实,当真不曾欺骗与你。” “嗷,那鹿灵宝也非无缘无故到孤手中,还有那些个……” 楚时抬手捂住这张喋喋不休的嘴:“殿下,别说了,我当真不认识江……云知。” 见他还要巴巴,楚时赶紧有样学长:“殿下,如今重新认识,孤乃楚国太子,姓楚名时字知之,取自“忘儇媚以背众兮, 待明君其知之。” “你可该觉得孤是小白脸,伪君子,奸佞小人,伪善,将孤的脑袋砍下当球踢?不如我这便去城外跪着,与殿下磕三个响头,认下这些脏水?” 魏衡:“……” 魏衡左右看看,不知该哭该笑:“你……你……我当初,传闻楚太子度量如海,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丢下这句话,便马不停蹄往外跑,似疯狗叼住他臀肉,逃的飞快。 楚时悠悠补充一句:“殿下可是言,便是天下之人尽数死绝,也不愿看我一眼。” 魏衡一个飞跃,彻底消失踪迹。 楚时扬起笑容,呼出一口气,自得其乐。 亲卫端来汤药,并不见蜜饯。 此后数日,楚时能察觉身后有人注视,目光熟悉,却始终不见其人,自己的身份,魏衡压的很是严实,并没透露半分。 亲卫不愿透露方城所在,魏衡躲着他,夜深后,房顶准时传来“咔嚓哗啦”声响。 楚时无奈睁眼:“殿下,这房顶还剩几片瓦,昨日漏风厉害,并不暖和。” 房顶动作一顿,姑且放过这一片的瓦片。 空中寂静无声,楚时闭眼,双手交叠腹部,这几月他用不下膳食,瘦了不少,这处顶起点点弧度,长势喜人。 安梦半醒中,一人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孤没掀多少,还有房顶还有许多,第二日给放回原位的,明日我让亲卫修捡一番。” 楚时睁开眼,魏衡迅速捂住脸,转身便要走,楚时抓住他手臂:“殿下,这处衾被并不暖和。” “我让亲卫给你……” “你陪我睡可好。” “我……我还有事,阿寺是大人,应当能自己睡。” 楚时轻笑:“我自是大人,用不着殿下陪着,不过,殿下此番陪着,也并不吃亏。” 魏衡一目了然模样:“你又在强词夺理,口是心非。” “殿下如此解释,也无不可,我困了,殿下。” 魏衡冷哼:“自己睡!” 手迅速扒拉掉外衣,溜进被中:“你可记住了啊,这可是你求孤的,可不是孤随随便便,孤可一点不随便。” 楚时往他怀中找一舒适位置:“嗯。” 翌日清晨,身旁人不知所踪,床榻温热,想来没走多久。 昨夜忘记询问方城所在处,今日去寻魏衡。 “回公子,殿下出了城。” 楚时道谢:“多谢。” 晚间无需楚时等待,魏衡冷哼一声,钻进被中,将人藏进怀中:“益州疫病难控,你明日便回魏都去。” 楚时搂住他的腰:“父皇于政无功无过,此等情况,他力竭无心,殿下。” 魏衡气笑了:“如此说来,楚太子那日说留魏做质,竟是诓孤的?” 楚时用额头蹭蹭他胸膛:“殿下,知你担忧我,我向你保证,定然让自己全须全尾,待殿下归来,还您如初阿寺,可好?” “孤不信你。” 从前憎恶楚知之,他了解此人,如今细细探究,他并非伪善之人,爱民如子,国士无双便该是他的荣耀。 十七岁时日无多这才还政楚帝,此后尚有手段,拢固朝堂,他心中有大爱,有百姓,却无自己。 既如此,他如何保证还自己一个安稳的楚时? “殿下,我并非一人,定会护住自己,从前无所爱,便依着母后期望的那样,事事出挑,今后,我便处处顾及你,可好?” “不好。”魏衡一口回绝,“你别想着逃跑,若不想整日与床榻为伴,便老实些,若再动歪心思,孤当真将你困在此方天地。” 楚时:“殿下,你是魏朝太子,我亦是楚国太子,肩上万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绝望挣扎。” 魏衡不再说话,楚时又往他怀中蹭蹭,十指相扣,主动亲他一口,这次可是唇间,极大挑战楚太子内敛性子。 魏衡眉头一挑,不语。 能闭上嘴占便宜,他自然不愿放过。 楚时懂他,攀着他的肩,忍着战栗,亲吻好几下:“殿下~好不好?” 这个妖精,还说自己不会勾引! 第103章 孤是大好人 “……不好,孤定然不会受你蛊惑,小妖精,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想都别想。” 楚时藏进被中。 魏衡以为他就此歇了心思,如此也好,正要闭上眼,不理会躲进被中静悄悄生闷气的楚时。 便觉腰带抚上一双青葱柔荑。 似千百蜜蜂往心脏四处扎,离开时留下糖蜜,心痒难耐,唇间微甜。 魏衡瞳孔骤缩,抬手想要掀开被子,感受那双手颤抖着,缓慢摸索着,视觉受阻,感官触觉便无限放大。 竟比拟二人肌肤相贴,天雷地火,流星落涧,砸似无限水花,水面破开平静,潮水往两岸岩壁撞去,荡回。 水坑消失,满天星辰一齐落下,巨浪再次被迫荡开,漫上岸更加勾魂摄魄。 魏衡停住动作,喉头滚动,盯着被子那个鼓包如狼似虎,眼神渴望不加掩饰。 失了智,一心想将人吞吃入腹的男人按耐住本能,抓耳挠腮等待,身子着了火,全凭一腔好奇支撑抑制,魏衡想看看他能如何做? 若是做得好…… 做得好也定然不能答应! 魏衡压下喉咙深处叫嚣的不计代价,默念:争气!争气!待会儿吃,待会儿吃! 楚时当面自愿或不愿看过许多次魏衡解衣带,从前一气呵成的动作,如今自个儿上手成了第一回,是以手抖得厉害,玉扣几次掰扯不开。 从前分明见他便是如此做的,如何解不开? 正是羞怯时,弄不开,楚时便生了退意,如来时那般,轻慢往后退,魏衡察觉他迎难而退,暗自嘀咕一声真没用。 一双手快速探进被中,为他行方便后便退了出去。 拍拍面前隆起的小包,鼓励他继续。 被中闷的厉害,红云逐渐上脸,炽热呼吸打在纹理分明腹肌之上,猫爪似的挠着,楚时快速将障碍除去。 魏衡压抑着,期待着,激动着,呼吸都乱了。 阿时是想帮他……他…… 魏衡因脑中想法,欢快的多样性动物跳起了舞,欢呼,呐喊,旋转。 这可是阿寺啊,内敛的阿寺,竟愿如此对他! 定是对他情根深种!这才打破常规,愿如此委身。 魏衡脑中的动物炸开,幻成烟花,炫丽出彩,唇间笑容难压,身子更是冲动难耐。 “啊!” 魏衡迅速将被掀开,将人扒拉出来,心中激荡思绪碎了彻底,瞪着他:“你做甚?” 望向那白皙指尖,再望楚时并无愧色的脸,气笑开:“好啊,孤以为你是想讨好,不想竟是报复,你这个坏蛋。” 楚时垂眸,轻轻抿唇,温声还他:“你也是坏蛋,你羞辱我。” “我何时……”魏衡总算想起前些日子他为何哭的如此厉害:“那如何是羞辱,那是……” 那是什么? 魏衡尚未想好如何忽悠,便住了口。 楚时跪坐他面前,先夏颉皇帝荒淫无道,曾创造髡刑,以夺人清白,游街示众,将人赏给万民凌辱作为人畜献祭一种。 眼泪划过脸颊,落止不住:“你那日就是在羞辱我。” “殿下与我那一堆圣贤书中,也有记录,你知道。” 魏衡慌忙给他擦泪,顾不得方才因那几缕呼吸而神采奕奕的老二,张嘴欲解释,又觉不妥。 承认不知情,便是戳破他曾言自己读尽圣贤书谎言,不承认,便是有意为之。 楚时如此内敛一人,若知他故意,定然再不愿理他,魏衡顾左右而言他:“啊?那颉皇帝如此昏庸的?当真不该,阿时日后可不能学他。” 凑过去吻他落泪眼眸:“别哭了,孤给你道歉,阿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知要迷坏多少男人。”见他瞪来,“孤啊,色欲熏心,要被楚太子勾搭找不着北了。” 见他止住眼泪,魏衡观察脸色,大胆而谨慎询问:“阿时,你当真不曾见过江云知?他也并非爱慕于你,这才偷盗舆图?” 魏衡浑亲人好几口,大声证明:“我这可不是怀疑你,不过是……好奇,对,好奇,当真!” 楚时被他搂紧怀中,箍的难受,猫猫摇头:“不曾,殿下,我十七岁还政,朝中大事虽知晓,却并未经手,江云知一事,回去之后,我定然会探查清楚。” 嗯?他竟想回去? “你可是忘了,你现在是俘虏,得回魏都。” 楚时不与他争辩:“殿下从前觉得,我身份低微,做不得太子妃之位,如今,殿下的太子妃之位,于孤算起委屈,明媒正娶定然是要的,如此,不能总待在魏都。” 原是因为此。 楚时竟想与他成婚。 这与他当日西安王给他塞女人,楚时回绝更加让他血脉沸腾。 他想与他成婚耶,他是爱自己的! 魏衡心花怒放,乐的见牙不见眼,大手一挥:“成,待益州疫病控制,孤便亲自送你回去。” “殿下,这并不合规矩。” 魏衡收起咧开大牙:“为何?” “不合礼制,你我大婚,殿下还想胡来不成?” 魏衡赶紧摇头,竟是比那拨浪鼓更加敬业:“不胡来,不胡来,我都听阿时的。” “嘿嘿。”他将人搂进怀中:“阿寺,我好开心,孤这一生保家卫国的功德,恐怕都用来遇见你,庇佑你,爱上你,你说孤是不是格外幸运?” 楚时抓着他的手:“我也格外幸运,能遇见殿下。” 魏衡挺起胸膛:“那是自然,孤,可是超级好的人。” 楚时深表赞同:“会用马尿,长枪吓唬孤的大好人。” 魏衡:“……” 他撇开眼,组织语言,欲言又止,想要转身就走,胡乱捞过一件衣服,提上裤子,今日别说是阿时,便是母后在这,他也不认人。 暴躁了,他要离家出走了! 院外墙边,魏衡抱着一棵树,一头往上撞去,夜深人静保全着魏衡浅薄脸面,他当日分明察觉车马中声音熟悉,魏都时,楚时高热会念叨楚国方言,如此明显的漏洞,他竟不曾发现。 晴天霹雳,劈了好几日,这股尴尬劲竟还不曾退下。 他当日在做什么! 做什么! 他竟还记得! 他竟然还记得。 他缘何还记得? 丢人,丢死人了,丢人丢人,太丢人了! “殿下,您在此处做甚?” 第104章 陈副将对孤的袴有想法? 魏衡松开那棵树,转而摇晃陈柳:“丢人呐丢人呐。” 孤的一世英名! 孤的传奇故事! 孤岌岌可危的名声。 孤那温香软玉,香甜可口的侍妾! 陈柳:“……” “敢问殿下,属下何处做的丢人?” 他吓白了脸,以为殿下发现他将臭了三日鞋袜丢进雪中,第二日不知为何出现在火头兵锅中,导致那日粥食竟有股酸臭味。 魏衡沉浸自己幻想中:“好生丢人,如何便让人发现追究了?如何便让人发现追究了?” 他的脸,他的俊脸,如此丢了个干净。 陈柳赧红了脸:“殿下,是何人发现的,我……我床板下还有二两银子,都给他,万不能追究下去。” 魏衡围着院子溜达,不停循环那等丢人之事,暗叹自己脸皮不够厚,竟轻易被此事影响。 陈柳忐忑跟在太子身后,时刻预备忍受殿下冷嘲热讽,想的入神,一头往魏衡背上撞去。 难得想通的魏衡深吸一口冷气,正打算往院中走,不就是不认识时做了些丢人事儿,那都是从前的魏衡做的,与他有何干系,可不耽误他搂着阿时睡觉。 “刺啦……” 魏衡只觉后背收到脑袋攻击,衣摆被人踩住,随着他往前走,身后之人用力,二人齐心协力,通力合作,袴以一种不可抗力迅速往下划去,伸手捞回挽留的机会都不给,大腿透心凉。 魏衡闭了闭眼,任由冷风再吹会儿,从前上了战场,也不曾受过这等全方位,无差别,下三滥的攻击。 今日可算开了眼。 一阵冷风吹,雪松上的雪随着风,直往他大腿撞,哇凉哇凉,便是腿毛也救不下他。 魏衡将这辈子伤心事,开心事都想了一遍,走马灯花般,心脏带跳不跳,猛的一蹬,竟是活不起了。 陈柳:“!!!” 那声激烈的声响去战之擂鼓,令他僵硬身子,随着骨骼响动,缓缓低头,往下看去。 是殿下雄壮的两条腿,力量感十足,轻松一脚,便能将他送去见太奶。 完了,完了! 陈柳抬头望向漆黑夜空,寂静无声,他却仿若看见自己这一生的尽头。 娘啊,孩儿不孝。 孩儿踩了殿下的袴,还踩掉了! 他在家中房梁之上塞了一两金子,是瞒着夫人藏的私房钱,这次若能活下来,他定然全部交给媳妇儿,从此再不藏私房钱。 玉帝王母,皇天后土,救救他!救救他! 只见魏衡顿在原地,石化般任风吹拂许久,这才缓缓低头看去,力量感极强的大腿忍受冷风吹,魏衡叹一口气,缓慢转过身。 扯动,一块布料还在陈柳脚下,扯不出来。 因此他也转不了身:“陈将军踩的如何啊?何时撒开啊?” 陈柳:“……” 太爷太奶,这次当真逃不掉了呀。 魏衡悠悠转身,盯着陈柳,看小可爱似的盯着他。 好生稀奇,他而冠之年,竟出了这等有趣之人。 该将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想到这句话,魏衡自然想起曾经对楚时的喊打喊杀。 不远处巡逻亲卫观察许久,抿着唇,低下头,身子颤抖,唇间下压,他们在哀悼殿下四分五裂,冷风中飘扬的布料,并非嘲笑殿下。 魏衡踢踢腿,将挂着半截的袴任风吹走,徒留超短袴遮住关键位置。 动作大些,尚能窥见一二其雄伟。 北风将那半截袴吹响院中,亲卫行注目礼,送“殿下”先行一步。 陈柳:“殿下……殿下抱歉,我……我没看见。” 魏衡抱着臂:“陈副将对于的袴有想法?又是那个江湖骗子告诉你,将孤袴摆成这样,能升官发财死夫人的?” 陈柳欲哭无泪:“殿下,没有,我当真是不小心。” “哦~不小心巡查至此处,跟随孤身后,瞅准时机,一脚将袴踩掉,孤竟不知,陈副将气运极佳,天时地利人和都让你占了去,怪孤倒霉,碍了你的路?” “哼,孤今日也算开了眼,这处宅院是孤的,屋中睡着孤的人,你便再如何喜欢孤的袴,白日挑时候不成?非得大晚上?” 多让人误会,此刻若是楚时觉屋头闷,出门,见他此番模样,一场追妻火葬场便对他遥遥相望,情根深种。 魏衡想,自己可当真太惨。 楚时虽说好哄,却是个骨子里极自持之人,认定此等不忠之事,不用想,他定然要孤独终老。 “哦,孤懂了,这是孤不懂得刺激,对不对?” 陈柳:“……” 绝无此事啊,殿下。 他有几个胆子,胆敢寻殿下的刺激。 他只是想问问他的臭袜子,并无歹意,皇天可鉴,冬日飞雪啊。 魏衡本欲多来几句,好生拆穿这等登徒子,转念想到什么,他猛地往后退,摸一把冰凉大腿,直呼稳了。 不等陈柳再解释些,打破殿下胡思乱想,便见魏衡退后一步,心情极好望他一眼,转身往屋中跑去。 “阿时,阿时,有人非礼孤!” 余音在空中回荡,颇有些撕心裂肺,痛苦不堪。 “你快些出来,阿时,快些出来!” “阿时,阿时!阿时啊,孤……孤愧对你啊。” 猛的打开门,健硕大腿发力,一步跃进屋,掀开帘子,往楚时方向飞奔而去,楚时闻言抬眼,方要起身。 便被一身冰冷笼入怀中,垂眸,殿下衣袍下,那袴少了大节,动作大些,便能看见垂下依旧神气者,正嚣张往他衣衫上蹭。 魏衡将话本中的东西学出了精髓,抱着楚时哀嚎,声儿虽炸耳,却传不出屋子。 这天下竟有敢轻薄魏衡之人? 楚时拍拍魏衡:“殿下。” 魏衡一瞬收了声,坐等楚时温柔安慰话砸下:“你好重啊,先起来些。” “殿下这袴……” 魏衡使劲挤眼睛,让它看上去红些:“我方才出门走走,路遇一人,天色太黑,孤并未看清他的面貌,他竟尾随院子门口,以追求刺激为由,将我袴踩去大半,扬长而去,阿时……我失了清白,被人看了去,你可得原谅我啊。” 楚时:“……” 生怕他以自己反应太慢为由,今夜需得躺一夜在那等销魂窟,忙跟上表演:“竟如此?既非殿下愿意,我定然不会计较,殿下放心。” 第105章 魏衡:无语望天 “外头天寒地冻,殿下快些换条袴,当心着凉。” 不动声色退开些,避开威胁。 楚时受不得此等袒露姿态,脸红的厉害,魏衡却道不急,他凑近楚时,将身子贴向楚时,盯着那耳朵瞧了又瞧:“阿时可是害羞了?” 楚时点头:“嗯,殿下快些去换一条。” 魏衡不愿:“你帮我换。” 楚时:“……” “殿下,我不会伺候人。” “我会啊,我指挥你。”魏衡自豪挺胸,他可是学过且极有经验。 楚时:“……” 一国太子,会伺候人如此骄傲的吗?竟如此兴奋。 楚时面露疲倦,推他:“殿下快些去,我好困啊。” 魏衡再次将人搂紧:“可是要孤抱着入寝?” 楚时不愿与他纠缠,便胡乱应下,转身走向床榻。 魏衡跟上,讨得一吻,这才转身去穿袴,楚时坐于榻间,闭上眼,自两月半前,他便困倦的厉害,实在无心应付旁人旁事。 魏衡观他脸色差些,便也不为难,利落溜进被中,楚时已经睡着,和衣而眠,应是困极,这才顾不得旁的。 魏殿下抱得美人归,为他宽衣,自己脱光,紧贴着楚时,保珍宝般,将人遮掩严实,这才闭眼。 陈柳忐忑一夜,浑浑噩噩,草木皆兵般等着殿下似笑非笑讽刺他,第二日再次踩到周将军披风,惊天霹雳:“哎,撒开脚,你踩到本将军的十两银子!” 银子? 银子! 陈柳瞬间打起精神,往脚下望去。 陈柳:“……” 噩梦般的情景,再次上演。 陈柳捂住脸,半天不曾动作,周瑜城推他一把:“让你给本将军撒开,踩踩踩。” 他忙着出城清点军备,竟给他添乱。 午膳时 楚时总算能问起方城去向。 不料魏衡眨眨眼:“谁啊?孤没见过,也不认识,也不曾通信,不曾说过话。” 休想将别的男人与他扯上关系! 楚时:“……” “城门口那时,我身边的谋士。” 魏衡孤恍然,还好,与他没干系:“……” 自己吓自己,白白惊慌一场。 午后一刻,黄公公抵达益州城门口,魏衡癫癫跑去,母后还是尚存母爱的,这便给他送粮来。 “老奴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公公往里走。” 黄公公四下看看:“就在此处吧,地方小了,施展不开。” 魏衡叉腰,心存疑惑,送的粮很多不成?母后母爱泛滥,孤心甚悦! “也可。” 黄公公身后跟着九位禁卫军,见前头一招手,九人迅速上前,将太子团团围住。 魏衡怔愣一瞬,收敛笑容:“黄公公这是做甚?” 黄公公笑眯眯看向太子:“皇后口谕,殿下不尊发妻,肆意动手,不曾体恤家中侍妾身子,罔顾人伦,不堪为夫,本宫闻之,深感羞愧,未尽看管约束之责,今,特赐太子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魏衡瞪大眼,天降冤情:“不是,我何时不尊发妻,我没打他。” 魏衡踢开凑上来的禁卫军,与黄公公对峙。 太子武艺高强,这几个禁军自然治不住他。 黄公公一甩拂尘:“殿下,此事为周将军亲眼所见,公子跌倒在地,如此种种,您如何抵赖,陛下道,君犯错,不可怕,怕在您知错不改,若不配合,城外候着三千禁卫军,殿下尽管粉饰太平,公道自在人心。” 魏衡:“……” 屁的公道在人心,这人得多眼盲心瞎,这才胡言乱语。 他何时动了手,何时!!! 三千禁卫军!皇城拢共就一万。 母后这是疯魔了,竟然偏听偏信! 方城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自己无能,竟让殿下被那登徒子抢了去。 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殿下,定然受了魏太子许多苛责,如今好端端站在他面前,身后定然有数不尽的心软痛楚。 他可怜的殿下~受苦了啊! “殿下啊~我的殿下啊~是属下无能,愧对司空将军嘱托啊。” 楚时借喝茶功夫遮一遮耳朵:“无事,不是你的错,我与魏太子有些旧时恩怨,他并未伤我。” 看! 方城嚎的更大声,殿下又在强颜欢笑。 那黑心肝的魏太子,如何便下得去手,下得去手啊。 …… “啊!轻些,你们这群下黑手的狗东西。” “给孤等着!” “啊!嗯~狗……东西……嗯!” 禁卫军耿直落下一板子:“殿下,殿后让我等狠狠地打。” 魏衡:“!!!” 心中再次狠狠咒骂。 那老眼昏花偏听偏信的老娘,非得弄死他不成。 楚时望向窗外,问一旁亲卫:“外头发生了何事儿?” “回公子,殿下虐待发妻,皇后下旨,令黄公公监刑。” 楚时:“虐待发妻?” “对,没错!” 周瑜城一脸正气从屋外走来:“楚……公子放心,当日之事,我将经过一五一十上奏陛下殿后,殿下今日所有,都是报应,您不必心疼他。” 楚时:“……” 他当日当真不曾对自己的动手。 那时候殿下想扶他,却被…… 楚时抬头看周瑜城一眼,并未开口。 此事过后,他该如何姿态,以安慰此刻无妄之灾的殿下。 “当日殿下并未动手,是我不小心……” “公子!” 周瑜城怒目圆睁,义愤填膺:“公子莫要与他说好话,这等人,就是需要给个教训。” 楚时抿唇,不知何种话才能打破一根筋认知的周将军,那日全因他所站角度问题,这才误会魏衡。 想解释,周瑜城听不得他一点维护之言。 “公子,你可不能心软,男人!只有调教,才能越来越好,您一味纵容,偏帮偏信,只会害了你。” “那些个屋中男人越怂越横,恶语相向,一事无成还想动手的,哪个最初不是试探着嫡妻底线,强迫他人接受,您得强硬!” “就是这样,挺胸,瞪眼,声如洪钟,拿出骂街的架势。路过的狗若敢回头,您便追着他,从第一代狗祖宗骂到狗崽后十八代。” “眼眶睁大,脑袋轻轻歪着,凶神恶煞,像我这样!” 周瑜城给他现场示范,一整个李逵现世。 楚时自小读的是圣贤书,礼教刻进骨子里,做不来这等追着狗问候族谱,便安静听着,配合露出些许表情。 第106章 给爷气笑了 撑着一副洗耳恭听,深表赞同状。 魏衡扶着腰,慢慢往檐下挪,身后黄公公也不知晓扶着些,摆弄着拂尘,笑眯眯注视着他的背影。 似那看管即将行刑死囚的牢头,进门口,扯动大腿,疼的面目狰狞,猛吸冷气,恨不能原地跳两下。 入门,周瑜城那粗犷嗓门传出:“公子别怕,您尽管冷着他,若他还敢动手,我等武将若干,文臣无数,定要追着他讨要说法,不能让你受了委屈。” “公子自江南而来,跋涉千里,本该受殿下敬着顾着,他胆敢动手,便该吃些苦头,不能心疼了他去,殿下皮糙肉厚,殿后如此惩罚甚好。” 魏衡撑着腰,站在帘子外,听着里头编排自己。 背后这口锅越来越重,给爷气笑了! “公子,我等与众同僚商议,今日定是要殿下负荆请罪的,您尽管配合我等,定然许您一个体面的交代。” 楚时欲言又止,望向眼中有光,眼大如铃,炯炯有神,侃侃而谈的周将军,他实在不忍打断。 “公子,你便这样,待会儿殿下回来,定会经过院门口,届时会有武将将人拦在门外,您不能出去,端起架子,安心坐着,万不能心软,定要殿下在门口,高声朗读千字道歉文书。” “在门口站满两个时辰,方才能入门。” 楚时:“……” 如此实在过分,他想为殿下说两句好话,少受些折腾:“殿下毕竟挨了二十大板……” 无故遭殃,实在无需如此为难。 周瑜城拍桌而起,声如洪钟,话语尽是痛心疾首:“公子,殿下,您是楚国殿下,与殿下平分秋色,端坐荆楚两端,棋逢对手,如何怕了他去。” 楚时:“……” 不料他有此拍桌动作,楚时吓一跳,眨眨眼,昧着良心不再唱反调,如今看来,殿下此番无妄之灾定然是逃不掉,他只得答应。 慢吞吞应下:“好。” 周瑜城大笑:“公子应下便好,我等以为说服公子极难,可是背下了许多东西,准备多套计划。” 楚时呡一口茶,一时疑惑:“将军还准备了什么?” “绳子,荆棘,鞭子,刻刀。” 周瑜城一扬下巴,仿若楚时问道他等擅长之物,双眼放光,口若悬河:“殿下若是不愿意,我等便将人绑了来,任由公子将当日之辱还回去。” 楚时险些一口水喷出:“……刻刀?做何用?” 周瑜城拍拍手臂:“刻字,让殿下好生记得,公子不好惹,您身后有整个魏国朝臣,还有皇后陛下,他惹不起。” 楚时:“……” 他若当真受了委屈,如此甚好,殿下无意,这如何也不能如此,楚时试图商量:“如此可是太过分了些,不如通知殿下?说不定他知道错了。” 周瑜城在拍桌子,桌上茶水晃荡出几滴,落在桌面悠悠发着热气。 楚时见他起势,便知他要拍桌,有了心理准备,这次不曾吓到。 “公子,属下奉劝您不要如此做,殿下此人,倔强如牛,若非受教训,他定然不知错,您何必如此心软,殿后可是同意的。” 楚时:“……” 周瑜城下最后通牒:“此事必然要做,若谁胆敢与殿下通风报信,便是与我周瑜城为敌,与我大魏周家为敌!” 楚时抿唇,抬眸望他。 缓缓点头,这是他第一次见,威胁储君的将军,门外还有不少将军,之外还有文臣,人数不少,恐怕院门口守了不少。 几位将军左等右等,也不见殿下回来,遣人去看,却说行刑早已完毕,黄公公与士官去清点粮食,殿下不知所踪。 “哎,可是我等来晚了,殿下这日怎得如此老实,都不曾反抗?” “亏的我等还统一口径,说是城外有三千禁卫军,扯的谎竟没用上。” “殿下配合,便证明他知晓错了,如此甚好,省的我等动手,若殿下腰上伤好,指不定得一个一个报复呢。” 魏衡靠在墙边,将这群犯上作乱,吃里扒外的计划听了个遍,里头周瑜城快说完,门口有人守着,屋里进不去,此处无法躲藏。 也是倒霉,那日怎得就如此凑巧。 母后竟也配合尔等胡闹。 到底谁才是他儿子,真如此玩儿,他要不堪受屈自戕了! 听着里头交谈声毕,人便要出来,魏衡拖着受伤的身子,左右找着掩体,要看人便要出来,魏衡飞跃上房梁,扶着腰,与眼神清澈的密影卫脸贴脸。 空气安静极了。 密影卫往后退些:“拜见……” “闭嘴!” “哦哦,拜见闭嘴。” 魏衡:“……” 周瑜城掀开帘子,许是听见声音,有些不放心往四周看了看,扬声询问:“陈柳,殿下回来了没?” “还没呢将军,我等一直盯着,便是殿下化成三条腿的蛤蟆,也别想跳进去。” 魏?蛤蟆?衡:“……” 很好,都给孤等着,等着! “咔嚓咔嚓咔嚓。” 魏衡面无表情看向对面嗑瓜子的密影卫,将人盯一会儿,直将人盯的面露愧色,小心翼翼觑他,魏衡这才伸出手,掌心向上:“给孤些。” “咔嚓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殿下,底下人正在找您呢,咔嚓咔嚓咔嚓。” “让他们找,咔嚓咔嚓咔嚓。” 魏衡丝毫不在意,这群狗东西,最好找不到时知难而退,若让他寻得机会,哼! 密影卫:“看周将军的意思,恐怕不找到你,他们不会罢休,咔嚓咔嚓咔嚓。” 魏衡:“能不能找到,全凭本事儿,咔嚓咔嚓咔嚓。” 密影卫面露迟疑,眼神乱飘,心虚:“……” 他不敢说,侍奉陛下的密影卫连夜从京城赶来,以每人十两的价格,让他们配合周将军,让殿下尝尝人心险恶。 十两银子,那可是他们半年的俸禄,诱人…… 密影卫尚有一丝良知,凑近殿下些:“殿下,您准备好了吗?” 魏衡下意识反应将人推开,凑如此近做甚?他可是有家室的人,阿时在里屋坐着呢,做甚凑如今近,男男授受不亲。 “准备什么……” “来人呐~殿下在这,来人,殿下在房梁上,来人呐。” 第107章 那时我害怕极了 魏衡大骂一声,一脚将人踢开:“你给孤闭嘴!” 门外传来纷杂脚步,周瑜城带人迅速闯进屋中,密影卫将方才瓜子壳毁尸灭迹,见周将军看来,抬头挺胸,露出义愤填膺状,忙指了指房顶。 周瑜城啐了一声:“你们这群猪脑子,怎看的人,早就跑了,还不曾发现,给我追。” 密影卫将瓜子壳丢在角落,扯扯衣衫,抓抓头发,一副忙极模样。 乌泱泱一大群人,冲着捂住屁股的殿下恶狼捕猎般扑过去,魏衡望向四面八方围来之人,气愤大吼:“今日城中维护秩序的人,都滚过来做甚?” 武将扬声回答:“我等与百姓做了交易,他们定然不会在此事给我等找不痛快。” 魏衡:“……” 那些个百姓不是最难管束,今日太阳朝北出来,竟都如此配合。 一群人追着魏衡逃到左边,那处有黄公公围住堵截,逃开包围圈往右,只见底下乌泱泱等了一群文臣。 只待他跳下来,便一拥而上,抱着他痛哭,涕泪进谏。 魏衡到底身上带伤,每一次挥动双腿,都容易牵扯伤处,额头冒出冷汗,他瞅准时机,跳入暗巷,四下无人,这才面容通红原地蹦哒两下。 想以此缓解一二腰上痛苦。 抬头,唐世钏正呆呆望着他,眨眨眼,四下看看,低下头猛扑过来,身后是死胡同,魏衡避无可避,只能认命他业务并不熟练抱紧他的腿哭嚎:“殿下,殿下您是一国储君啊。” “殿下,殿下您不能虐待发妻……” “殿下,殿下啊……” “殿下,您得回去与公子道歉,您不能做出此等不堪为天下表率之事。” 嚎了半天,光打雷不下雨,虚张声势的本人都羞愧。 “殿下啊~~~”拉长腔调。 唐世钏抱紧魏衡大腿哭声戛然而止,往怀里摩挲着什么,擦擦唇边口水:“殿下您且稍等,我这也是第一次,周将军给我等一人准备一份陈情,我得按那上面来。” 想来惭愧,他竟哭着哭着忘词儿了。 胸口摸摸,袖中摸摸,腰带内侧摸摸:“哎?难不成方才奔跑太急,掉了?” 放开魏衡大腿,叮嘱:“殿下且等等,我找找啊。” 魏衡:“……” 他若当真等着,岂不是与他一般蠢。 趁他身上摸索,魏衡借机踩着他的背,捂着腰往巷口跑去。 回头留下意味深长的笑,寒风送来殿下冷哼声。 “哎?殿下!殿下你别走,我还没哭完呢。” “殿下,殿下,您回来,还没完呢,我找到了,我找到了,等我哭完!” 拔足狂追,右手举过头顶,在空气中乱抓两把,企图用意志将殿下捞回。 一路安静,出了巷子口,拐个弯,魏衡脚步一顿,只见面前乌泱泱一群文臣抬手遮眼往房顶上看。 妄图盯出个殿下来。 魏衡放轻脚步,便要往回头,转身,与周瑜城面面相对。 魏衡:“……” 腰上撕扯疼痛,他跑不开。 周瑜城一声令下,一群人冲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周瑜城再次下令,一群人扑过来,哭声震天:“殿下,殿下此行不妥啊,啊殿下,您殴打发妻之事大错特错啊。” 靠近些的臣子抱住他大腿,远一些努力伸手,勾到衣襟,稍远些,只能抬眼,隔着朦胧水雾望向魏衡,争取一份参与感。 魏衡怒上心头,咬牙看向这一堆人:“都想造反是不是,给孤滚开!” 大腿上裹挟无数双手,险些将他袴扯掉。 魏衡悠悠往下看去,陈柳哭声一顿,悻悻将殿下袴往上提些,小声与一旁同僚招呼:“都当心手下力气,别扯坏了。” 一群人哭声更大,迫于殿下淫威,嚷嚷着让开一条一指宽的小道。 魏衡:“……” 往上提腿,纹丝不动,左右摇摆,竟是给了碰不到他衣衫之人机会,更多咸猪手抚上来。 心头跳跃的小鹿死了大半,魏衡心中比他长白之巅的池水更加平静。 哭声浪潮一浪宽过一浪,魏衡被人摇晃摆弄,心烦的厉害:“孤这还没死呢,你们……” 周瑜城抹一把不存在的眼泪:“殿下去道歉,我等这便滚。” 魏衡:“……” 上一次如此无力,还是在上一次。 浮光掠影,白茫一片,雪地中布满脚印,院门口栽有两棵常青松,上头堆了厚雪。 魏衡往前走着,身后跟着一群弯腰老头,伺机而动,若殿下还有逃跑之意,他们便扑上去,拼了这把老骨头。 侍卫贴心给公子准备了椅子,果脯茶点,魏衡悠悠转身看向这群人:“还跟着?孤若是待会儿将人哄开心,轻纱幔帐中翻云覆雨,尔等也想看?” 楚时握紧手中杯,低头饮茶,听着屋外动静。 周瑜城咧着大牙:“殿下若是不介意,也是我等荣幸。” 魏衡一瞬黑下脸,望着周瑜城似笑非笑:“……滚滚滚,都滚,你们一个个的,给孤等着。” 陈柳难得随周将军神气一回,胆敢作贱未来天子,见魏衡如此说,他忙道:“殿下快些去吧,我等等着。” 周瑜城回头瞄他一眼,操纵着小碎步离远些,其余武将见状也离他远些。 文官:呵,这群贪生怕死之辈,方才追着殿下,将鞋子跑掉的谁啊。 他们不屑与尔等为伍,挪动脚步,往旁边走些。 陈柳左看看,右看看,得意表情一收,哭丧着脸,将军害他啊。 魏衡似笑非笑看着陈柳,隔空点点他,转身,拿出袖中这群狗东西写的陈情认错书:“太子魏衡,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愿家妻矜悯愚诚,诚意凝然,诚惶当日不敬之罪,背荆叩首,以偿其错。” “……孤必当感念其温娴大度,宽容仁厚……孤此立誓,日后必当恭谨谦卑,往天下之表率,宜室宜家,敬其所出,体其所苦,乐其所乐,苦其所苦。” “……若违此誓,日后必当寡廉……鲜!耻!孤!孑!一人!子嗣艰薄。” 念完这一长串欲加之罪。 魏衡挥舞着手中文书,大摇大摆走进屋,心中琢磨着怎么报复回来,掀开帘子,楚时含笑看他,似逸世青莲,携一腔暖意扑面。 第108章 我帮殿下 心中猛虎顾不上方才怒意,一瞬迷了眼,露出肚皮,乐颠颠溜出围着楚时转圈,祈求一丝怜爱。 楚时上前两步,靠入他怀中:“殿下。” 投怀送抱…… 这是投怀送抱? 魏衡身子一僵,被这主动乐昏了头,哪里还记得方才正计划何事,将人搂紧,脑中绽放朵朵红莲,将他心智拉进泥中,再探不出丁点旁的心思。 楚时抬头望他:“殿下低下头。” “什么?” 低头,脸上温润一晃而过,楚时缓声哄他:“不生气了殿下。” 嘴角笑容难压,魏衡追着他一触即分的唇,恨不能吃进腹中。 楚时靠在他怀中:“殿下,我累了,你抱我过去歇息。” 将他安置在榻间,魏衡凑过去将人好一顿亲:“阿时很困吗?” “帮我抹药如何?” “孤被母后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二十大板。”魏衡露出受伤神情。 “母后不分青红皂白,只有阿时懂我,孤可太悲凉了。” 委屈间,不忘偷瞄楚时脸色,适时调整策略。 楚时点头,撑着身子起身。 见他起身艰难,魏衡哪儿舍得人折腾,偷亲一口:“罢了,你歇着吧,不严重,待会儿让军医随意弄些伤药就好。” 楚时握住他的袖子:“殿下,我来吧。” 魏衡挑眉:“怎么,舍不得孤让别的男人碰?” 本意调侃一句,不想他回答,楚时慢慢点头:“嗯。” 魏衡:“……” 他凑近楚时,探究盯着他,握紧他的手:“阿时从前可不这样。” 楚时收回爪子:“殿下若不愿便罢了。” “愿!孤可太愿意了。” 擦过药,魏衡雄赳赳气昂昂出了门,门口亲卫收了贿赂,忙叫人通知各位大人,殿下出了门,红光满面,意气风发,想来是将公子哄好了。 接下来,便是给各个将军算账! 魏衡带着一队捂着腰,一瘸一拐的密影卫,率先找到周瑜城,这个始作俑者,他正指挥着将士将粮食运往仓库,一回头,便看见魏衡似笑非笑看着他。 不妙,殿下这眼神,是来报复他的。 转头就要跑,密影卫伪装的皇城禁卫军迅速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周瑜城脚步一顿,酝酿眼泪,转身扑向魏衡:“殿下,殿下啊,都是张正良的主意,他手中握着属下把柄,威胁我如此做才肯罢休。” “我当真冤枉啊。” 魏衡冷笑,抬脚便要踹,却发现拔不起来,这厮竟是将所有力量通通压在他脚上:“来人,将他给孤拖下去,四十大板,明日照旧当差,若晚了时辰,扣一个月俸禄。” 周瑜城瞪大眼,也不嚎了:“殿下,哎,殿下,谈钱伤感情啊,您别扣钱,我让您多打几顿,这是我留给未来夫人置办花衣裳的钱,您不能扣啊。” 魏衡深知打蛇打七寸,如何会轻易放过他。 很快,“哎哟啊哟”的声儿重重叠加,恨不能哭的殿下心软,事后仁慈,放过他的月钱。 魏衡却不愿再听,转身寻找下一个。 唐世钏从前不愿踏足百姓居所,这疫病传染性极强,他上有老下有小,自己还是个宝,自然不愿丢了性命,今日却来的格外积极。 给太医递水,为煎药药童递帕子,包揽一切小事,却逃不过魏衡那双眼。 没有言语,无情的板子落下,又一个人“哎哟啊哟”。 魏衡今日不曾忙别的,就光顾着打人,一想到明日所有人都会如他这般,扶着腰走路,心中便一阵畅快。 早晨这群人如何嚣张,午后便再笑不出。 殿下只是挨了打,他们可是挨了打还扣了月钱! 雪花似的折子飞向魏都,魏帝就知道会是如此,索性不管了,难得闲下来,便听门口御史大夫求见。 魏帝懒洋洋躺着:“此刻不是议政时辰,他能有什么事儿,打发走,就说朕在休息,睡着了,他若强闯进来,你便将人打一顿,这便老实了。” 魏帝还不懂他,这老头此刻前来,多半是为了自家女儿,这能不能挤进太子府,各凭本事,他若是去的不是时候,将人惹急了,都能被太子轰出来,他女儿算什么。 通过自己施压,那是不可能的,这老登。 太子不是他,不好拿捏,将人逼急了,提着刀便追着他爹跑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他如何做主? 魏帝叹了口气,熏香袅袅,九龙戏珠中央吐出圈圈云雾,榻边小案雕刻栩栩如生,他揣起手,抬头房梁,便见那上面也刻着云纹。 内侍监候在一旁,闻陛下问道:“听说楚太子递了文书,去了益州与太子详谈?” 内侍监称是。 “太子可是将人戏耍了?” 内侍监称是。 “听说太子府上那小妾追着太子去了?” 内侍监称是,在陛下不满的目光中回答:“与楚太子同一日到达。” 魏帝闭眼假寐,老神在在揣着手,似思考,似摆烂。 自从暴露身份,楚时处理楚国事宜并不避讳魏衡,魏太子平日里折子不少,楚时同样,两人分居两个书房,各忙各的。 魏衡忙完便去找楚时,一即如往将人搂进怀中,疑惑一声,往楚时肚子上摸一圈:“济生说你担忧孤,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如今看来,竟是诓孤,阿时都胖了一圈。” 这肉竟不胖在脸上,他从前竟未察觉。 楚时笔尖一顿,转瞬恢复:“殿下不喜欢吗?” “喜欢,阿时就该胖些才好看,冬日能靠衣衫撑起些重量,夏日便不能了。” 楚时放下笔,望向窗外:“此时南方,春日已至,想来农户已经开始耕田。” 魏衡:“想回去?” 楚时点头:“殿下给吗?” “不给,孤将方圆放回去,你将敕令交给他,这是孤的退步,阿时便不能妄求旁的。” 楚时拿起朱砂笔,回头看来,提笔望他脸上瞄三笔,将人画成大花猫:“殿下,人家叫方城,不叫方圆。” 魏衡满不在乎:“那咋了,孤心中只有一人,自然不会对旁人上心。”笔触落在脸上有些痒,魏衡往后撤些。 楚时放下笔:“听说殿下将周将军打了?” 魏衡眉头一挑,挺直胸膛,一阵快意:“还扣了俸禄!” 第109章 回楚国 楚时望着他的花猫脸上呈现得意,勾唇浅笑:“殿下好霸道啊。” 魏衡知晓他说的是不让他回楚国一事。 冠冕堂皇扯理由:“你若身子好些便罢了,身子不好,舟车劳顿,回去又得劳心劳力,孤不在你身边,如何知晓你是否安康,旁人管不得你,孤自然是得尽心尽力,盼望你身子好些。” 楚时猫哼般将脑袋往他怀中探:“殿下坏。” 于谦卑恭敬,克己复礼的楚时,这等话已经非常之严重,却在几日内说两次,想是当真介意的紧。 魏太子自认脸皮极厚,这等言论,便当打情骂俏,他甚是喜欢。 益州疫病暂时控制,太医呈上方子,魏衡接过看一眼,丢给楚太子,楚时不比魏衡敷衍,仔细问过用药过程,程度,剂量,给一些客观性意见。 魏衡撑着头看他,认真做事的男人最是好看,他家阿时此时更好看。 魏衡打人不留情面,以至于随处看见官爷捂着腰,一瘸一拐。 魏衡有夫人为其抹药,便是仍有疼痛,也忍了下来。 今年的除夕在百姓恐慌与官员忙碌中度过,过了冬,院中两棵梨树开了花,魏衡盯着楚时目光略有些奇怪。 楚时询问:“殿下如此看着我做甚?” “我在疑惑,阿时怎的吃的比我少,还能胖呢?” 楚时审视自身:“我很胖吗?” 魏衡这才察觉说错了话,忙告罪:“不胖不胖,阿时最瘦了,最瘦了,是该多吃些,多吃些。” 楚时垂下眸子并不搭腔。 魏衡自知惹人生气,忙转移话题:“阿时,益州城稳定了,江潮备当日处理有所缺漏,致使云州百姓身陷囹圄,孤得过去一趟。” 楚时点头:“我与殿下一起。” 魏衡回头盯着他,抬手将慢吞吞起身预备谈判的楚太子一指头戳回去:“做甚?又想玩亲吻耍赖勾引那套?” 楚时:“……” 规矩坐在原地,既被识破,楚时也不坚持。 眉眼如画,颦笑如勾,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背脊挺立,清冷眸微微往上,褪去一丝冷漠,平添乖巧。 魏衡看的口干舌燥,眼眸深邃,指腹捻动,想欺负他:“你如何看着孤,也不会答应,胡闹!” 楚时看他,这是什么话,哄稚童似的。 这副严父做派,定然不招欢喜。 魏衡凑近他:“你在想什么?” 楚时抬眸:“我想在,殿下日后在其子嗣面前,定然是个极不讨孩提喜欢。” 魏衡叉着腰,低头与他平视:“孤自有了你,便断了亲近女人的心思,阿时这突然提起子嗣……”眯起眼,将人打量一遍,“难不成,阿时能为孤娩?” 楚时移开眼,鼻腔中哼出一口气。 是休想的姿态。 魏衡凑近些,将人脸掰回来:“怎么,不愿意?那孤为阿时舍身如何?” 楚时抬眼看他,眸中划过惊讶:“当真?” 魏衡自信不疑,点头:“当真!” 楚时勾唇:“殿下这是在说花言巧语吗?” 魏衡笑出声:“哈哈,阿时听着是,便是吧。” 楚时推开他的脑袋:“殿下又在打趣我。” 魏衡将他搂到怀中:“那怎么办呢,孤太稀罕你,阿寺可知晓?” 楚时抬头:“太稀罕?” 魏衡低头,炽热呼吸喷洒在那张鬼斧神工的容颜之上,吻上一口,如品佳酿,令人沉醉:“就是喜欢的意思,在南方,喜欢你,怎么说?” “中意你。” “哎,我就知道阿时中意我。” 魏衡得意极了,眉梢都是喜色,望向楚时满是情意。 楚时:“……” 魏衡捧起他的脸,凑近些,鼻尖相对,清透乌眸中倒映着他情意绵绵的模样:“阿时中意我啊,那是不是要听夫君的话?” 楚时并不适应眼前放大的俊颜,想要后退,魏衡却不让,啄吻两口,笑意潺潺:“退什么?阿时还不曾回答孤的话。” 将楚时脸颊往中间推,嘴巴嘟嘟,轻吻竟是更加柔软,楚时上手推他:“殿下……”含糊不清。 魏衡觉着好玩,将掌下皮肉捏成各个模样,乐得哈哈大笑,楚时皱起眉,下意识将手搭在腹部:“……殿下……” 魏衡放开他:“哎呀,可惜此处没有画师,不然孤非得将阿时这副模样画下来,一世珍藏,日后带进皇陵,放在你我中间,死后成了孤魂,我便日日拉着你的手,看你曾经的模样。” 楚时不依:“我才不要看,殿下画出的定然不好看。” 魏衡挑眉:“不好看?孤画的小人画若是不好看,阿寺为何珍藏袖中,依照那边缘的褶皱,想来没少触摸吧。” 楚时点头,平静,淡然,松弛:“嗯,那是阿寺的珍藏,殿下莫不是忘了,孤是大楚太子,可不是你那无权无势的侍妾阿寺。” 是以,阿寺的珍藏,与他楚太子有何关系。 魏衡惊讶他竟学会了自己的招数。 掐着他的腰,便要给他一教训,楚时脸色瞬间变化,拍开他掐自己腰的动作,拢起衣襟,眉目渐冷:“殿下,不许碰我的腰。” 魏衡:“……“ “谁家的小爆竹,好凶啊。” “就凶你!” “那我就亲你!” “我不要,我要凶你。” 魏衡哈哈大笑,望向楚时眸光中尽是暖意:“凶我也不是不成,便要看阿时如何凶嗷。” “是口头凶,还是……动作凶嗷。” 楚时疑惑看他:“你做甚学我说话?” “孤可没有学你说话嗷。” 楚时不理他,转过身:“你欺负我,我要回楚国,再不理你。” “我也要回楚国,继续欺负你。” 楚时:“……” 知晓与他插科打诨自己讨不到便宜,便干脆不语,背对他不理人。 魏衡将人搂进怀中蹭蹭脖颈:“当真要回去?” 二人停下胡闹,魏衡将人搂紧些,恨不能将他按进怀中,融为一体:“嗯,待天下安定,殿下便来找我,好不好?” 魏衡总算知晓当日自己不告而别,楚时心中情绪,当真折磨,魏衡没有理由留住他,这是他的爱人,他舍不得他露出怅然神伤颜色,只得同意。 楚时从不是他的附属品,他有自己的辉煌。 “好,将密影卫带上,孤不放心你。” 第110章 阿时长胖了 楚时点头,并未告诉这个笨蛋,他身边,其实众多密影卫。 益州疫病并未消失,百姓依旧聚落而居,好在魏衡来时构建的秩序初步完善,严谨杜绝人群来往与传染。 依照此执行,益州疫病消失不过时间问题。 剩下的便交给陈柳与唐世钏,二人保守突进皆有,两相结合,再合适不过。 翌日一早 魏衡便点兵出发,疫病不等人,楚时身子虚弱,不宜骑马,楚时与魏衡便分开上路,先后七日到达云州。 彼时江潮备已被降职,魏衡依旧没杀他,倒不是所谓留有后用,只是单纯腾不出手,安定城中百姓,魏衡折身便去收拾楚时来时需要的院子。 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与曾经那些大言不惭,魏衡夜半撞了几次树,将树撞秃噜皮后,便很自然的接受了死对头变娇妻的事情。 万崇关内的秋风苑是照着楚时喜好建造,魏衡便仿照秋风苑布置一间屋子,想来楚时定然喜欢。 云州政务众多,魏衡每日休息两个时辰半,用半个时辰布置屋子,恰好赶在楚时抵达前一天完成。 这些时候楚时犯困的厉害,昏昏沉沉摇摆到云州,不知何时,自己被魏衡转移到床榻间,熟悉暖香为他擦去身上浮尘,伺候他穿衣,安置妥帖。 魏衡手爪极不安分,几日不见楚时,几月不碰这身子,心痒的厉害。 楚时睡着,魏衡定然不能贪恋温柔乡,将人弄醒,便只能摸摸蹭蹭,垂涎欲滴,如此做奢望的慰藉。 楚时睁眼,魏衡自觉收了手,有些虚。 “醒了?” 楚时看向掀开被子往里看的魏衡,轻轻嗯一声,放下搭在腹部双手,放置身侧,撑起身,收回手,挪动方向,下脚,便是中途间隙时辰也分毫不差。 魏衡忍受他规矩下床便是极限,一把将人搂紧怀中,便是一阵猛亲:”可想死孤了,让我好生亲一口,亲两口,阿时好乖。” 初醒,楚时摒足力气推不开他,便只能任由人将他亲遍,躲闪他狂野动作:“殿下,我还不曾洗漱。” “我这便叫人进来,阿寺坐一会儿,当心着凉,将衣衫穿上。” 冬日格外懒人骨头,楚时一时提不起劲,便张开手:“殿下,你帮我穿。” 魏衡欣然应下,有这等好事儿,他自然不会放过。 为那不盈一握的腰束带,大掌划过那处弧度,魏衡疑惑的很:“阿时连日来舟车劳顿,脸上的肉少了不少,怎得这肚子不减反增,这肥肉还怪顽固。” 竟是比那朝中老头更加难对付。 他从前见过母后节食减重,几日下来,那腰上肉丝毫不见妥协,虽说父皇占主要原因,魏衡如今也没多想,当楚时是母后那般。 这肉一旦赖上,便甩不掉。 却不想楚时睁开眼,呼出一口气,拍开他的手,嗔怪:“木头。” 嗯? 阿时方才说什么? 他骂自己木头? 魏衡不明所以,却也不敢问。 早晨被楚时骂了一声木头,魏衡抑郁了一下午,脑中循环质问着,他为何骂自己木头? 太子不语,只是一味的猜测,他到底为何骂自己木头。 就因他说楚时肚子上有肉? 可是因为自己不会说话? 也不对,楚时平日最是好说话,若非逼他,从不会如此说话。 所以,到底因为什么? 难不成是因着没睡好,看自己不顺眼? 魏衡甩开这一想法,不该不该。 …… 楚时用过膳,看一段时辰书,便在太守府中闲逛,身后跟着两名亲卫。 难得有兴致,楚时突发奇想,想将太守府布局画下来,两名侍卫离开,一人为他寻笔墨纸砚,一人为他准备糕点。 他正膳用的不多,更喜吃酸的果干。 行至九曲回廊处,楚时停下休息,身上衣衫沉重,他抗议多次,魏衡不为所动,索性也能走,穿久了,便习惯了。 路过一处亭子,楚时本不欲往前,随意一眼,却停住脚步。 这处亭子…… 这整一座太守府按照道家阴阳变化,处处讲究山水相依,聚水进财,唯有这处,死门之上建高台亭阁,四角垂落莲瓣往中间聚拢,呈一线生机,死里逃生现状。 却又偏偏在死门上,像极折了翼的鸟,妄图飞上高台,获得新生,却忘了,这片新生依旧掌握在笼子之下。 魏衡疾步而来,唤他几声,见他不应,便上前:“阿时,你在看什么?” 楚时指向那一高台上的亭子:“殿下,你看那。” “看什么,看亭子?”魏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嘿,这倒是想那瓮中捉鳖,请君入瓮,这设计中融了兵书,不错。” 楚时往前走,魏衡抓住他的手:“待会儿再看,你该喝药了。” “喝什么药?” 魏衡抱臂看他:“阿时这是诓我呢,还是当真记不起?” 楚时转身往回走,并不搭理他。 “哎?你做甚?不想吃便给我甩脸色,孤懂了,这是你的计谋,我告诉你,生气也要喝药。” “怎么不理我?阿时!” 楚时停住脚步,回头,整个人被他拢进怀中,像是拥抱珍宝那样:“好啦,不生气,我陪你喝可好?” 楚时沉默,轻轻点头:“不许你吃蜜饯。” 魏衡只觉这段时间的楚时更粘人,更幼稚些,便看这句话,哪有从前内敛模样:“谁家的阿时啊,好生幼稚,几岁了?” 楚时不理他。 魏衡这一插科打诨,楚时便也歇了过去查探的心思。 白昼与黑夜扭曲成一团,窗边洒下一点颜色,上首窗户被木条封死,衣着华丽的公子仰头,屋中不知岁月,夜中不辨姿色,他起身,摸索着,往墙底洞口去。 “哗啦,哗啦,哗啦”铁链与地毯碰撞发出沉闷声响。 饮完一盅凉水,公子顺墙坐下,细细感受这处地板纹路。 楚时喝过药,小憩片刻,披了件衣衫去书房处理政务。 魏衡推开门,见他将衣衫脱了个干净,上前为他穿上:“当心身子,我摸摸手,凉不凉?” 指尖微凉,魏衡给他披上衣衫:“可是难受?怎得将衣衫脱了?” 楚时收回手,不与他辩驳这衣衫多少的问题:“城中百姓如何?” 第111章 剿匪,地牢 “都安顿好了,阿寺在看什么?” 楚时将东西往他跟前推一些,目光落在魏衡身上:“看云州的财政支出,殿下看这里。” 魏衡凑过去,楚时为他指出:“这处纹银的支出不对。” 魏衡回屋只想与楚时亲近,贴贴亲吻,若能被翻红浪一番,更是绝妙,粗略扫一眼,便收回目光,盯着楚时那修长挺翘的睫毛,随着他眨眼,一抖一抖。 心脏被猞猁抓挠,那扑闪的力道仿若打在心上,痒痒的,让人不住想咬一口,漫不经心道:“嗯,这处有什么问题?” 楚时话音一顿,抬头看他:“殿下。” 魏衡回神,这才细致看向账册:“是不对,阿时标注文字比书册之上更为漂亮。” 楚时:“……” 楚时勾起笑:“殿下方才在看什么?” 魏衡亲他一口:“看你。” “我在跟殿下说正事。” 魏衡不赞同看他:“孤与自己夫人亲热也是正事。” 楚时干脆指向那串数字:“这处,拢共一百五十万两,不知所踪。” 魏衡收起笑容,认真看来:“如此多钱?进了谁的口袋?” “光禄大夫。” “这一百五十万两并非一处支出,而是公费所出,殿下看这,邀请地方豪绅,一百两,是为民生捐禄,一百两黄金,据我所知,魏都并无此等豪庭晏取之地,故而此处不妥。” “其次,即是为捐钱财,如此铺张浪费,骄奢淫逸,如何让豪绅信服,官府当真心有余而力不足?” 楚时拿出另一半账册:“这是府州库房记录,当日并未记录支取情况。” 如此更是佐证这笔钱所去之处不洁。 “这库房账目是何处得来?” 楚时双手交叠,规矩坐着,闻言睫毛颤颤,缓声道:“我让周将军带着人,抢来的。” 魏衡一愣,抬头看他,稀奇:“抢来的?!阿时还会抢人东西?” 楚时:“周将军抢的。” 魏衡哈哈大笑:“成,那孤回头嘉奖他。” 楚时轻轻点头,浅浅跳过此话题:“诸如此类不胜数,殿下派人查查,若是无错,想来云州山腹中,还有不少匪患。” 魏衡惊讶:“阿时这都能猜到?!” 他留江潮备至今,也是为云州那“匪患”,云州胆敢反叛,定然做了十全准备,魏衡不过镇压,余下祸患,他一时抓不到尾巴,索性将江潮备留下,待他发展,寻机一网打尽。 这才让他活了这么久。 楚时摇头:“不是猜的,殿下小时可曾完不成课业?” 见他点头,楚时继续问:“殿下完不成课业,皇后处,太傅处都不好交代,我想,殿下找的理由,可是梦中先祖教诲,要殿下修身养性,静坐多思,这才误了课业。” 魏衡神色古怪,心有灵犀太灵了些,也不尽是好事啊。 这等糗事竟也被知晓。 聪明人不会将课业未完成归咎身体抱恙,他是太子,每日都有太医守着,太监伺候,此等理由太过低劣。 极易被人戳破, “这与阿时推测山匪有何关系?” “云州毗邻赵国,楚国,先夏分裂,五国交界便冲突不断,云州也成了多事之地,尸横遍野,日积月累,便有了冲撞,城中不宁,太守有责平惑乱,安人心,重金之下,人才涌入,还能上报朝廷拨款。” “如此,军政经济集中一处,反叛是迟早的事。” 五国之下,崇尚神者,楚国为先,废除人畜献祭制度,受天下人抨击,主张者楚太子,全身而退,至此,名震天下。 魏衡接过话头:“云州各地建有镇魂碑,孤寻思,那些个玩意也花不了多少钱,原是被人借机寻了空子,捞了孤如此多军费!” 他那挨冻受饿的将士们。 “文帝为代王时,曾以墓穴为由豢养私兵,后世之人,难免会有效仿者,殿下平叛云州时,江氏一族起义以汉自居,想来应是崇尚文帝作风。” 魏衡看着他,目光炯炯有神,满眼崇拜:“阿时又联想到了数月前,你途经此处遇到的土匪,并不像落草为寇者,且江潮备活着,你便如此推断!” 话虽疑问,却是肯定。 魏衡再次感叹,自己当初是何种英明神武,竟捡到如此聪慧一人,他凑近楚时:“阿时,孤当真庆幸,捡到你时,便决心不松手。” 想到那些个逃脱不得的日夜,每日睁眼,便是魏衡凑过来的俊颜,笑得肆意张扬,忍俊不禁:“殿下日后若是见到更合眼缘者,岂不是还要那般。” 魏衡狠亲一口,笑容灿烂:“阿时这等国士无双的美人,世间仅此一人,哪还有成双的,便是有,我也仅爱你一人。” “当真?” “当真,孤以魏国百年千秋起誓,此生若负你,任凭楚国太子时千刀万剐!” 楚时望着他,轻轻点头,道:“好。” 好? 魏衡再一次深觉被话本背刺,有些不确定询问:“阿寺不该在我起誓时便捂住我的嘴,深情对望,双眸含情,眼神勾扯,说出那句黏糊的:不,最亲爱的殿下,我相信你,不许你如此咒自己。” 楚时:“……” 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此肉麻,便是牢中酷刑,他也开不了口。 “或者在我发誓之后,也跟着发誓与我生生世世,生死相随?” 楚时:“那我现在说一遍?” 魏衡挑眉:“你说。” “我以楚国千秋万代起誓……” 魏衡点头,等待着,等待着,迟迟不见他开口,疑惑看来,楚时道:“我在等殿下捂嘴,深情对望,说粘腻话。” 魏衡:“……” “你得说到爱我,否则,否则之后的诅咒我才能捂嘴。” 楚时:“……哦。” 慢吞吞点头,试探性问道:“那再来一遍?” 魏衡点头:“成,来吧。” “……” 等待半晌,魏衡抬起头:“怎么不说?” 方才关键处停留,这会儿干脆不开口!? 楚时靠近,往怀中躲:“殿下,我困了。” 魏衡:“……” 投怀送抱,魏衡自是抵不住诱惑,只是方才的起誓尚未结论,魏衡不甘心,将人打横抱起,放在床榻。 “你方才的起誓还未说完。” 第112章 爱我你就发誓 楚时不理他,将衾被拉高:“我要休息。” 魏衡:“……” 好,耍赖是吧。 他居高临下瞪着他:“亲我一口,不然没完!” 楚时爽快,撑起身子亲他一口:“殿下,好了吗?” 魏衡眼前一亮,意思是还可讨一口:“不成,再亲三口!”伸出三根手指晃荡,脸上写满不容谈价。 楚时点头,又亲三口。 躺回床笫,闭上眼。 魏衡以为讨了便宜,很是好说话:“好在书房有床,你小憩片刻,孤忙完便抱你回去。” 楚时:“嗯。” 次日一早 魏衡点兵入山,专挑有镇魂碑的地方搜查,若是发现山匪窝点,即刻拿下,若有反抗者,先斩后奏。 他亲自带兵前往,满心满眼,都是他被贪污的军饷。 他是太子不假,没钱也是真。 楚时出头透气,再次经过那处亭子,这次无人插科打诨,要他回去喝药,既无事,便想登高望远,前去看看。 亭前有侍卫看守,见他过来,一时不知该不该拦,楚时走近,无人动手,便提袍往上走。 站于此处,可见府门,转身是府中一景一木。 铁门传来声响,角落下的身影不断蜷缩身子,将脑袋埋进双膝,手上链子绷紧,泪流满面。 他不要,不要,放过他,放过他! 楚时推开门,阳光洒进,成一束光,光中有圣,予人浑身颤抖。 角落之人抬头,贪恋而怔忪盯着那许久不见之物,失了神,有人逆光而来,温润而泽,悠闲持重,端方雅正。 他望向深处,望向深渊,似神往人间。 楚时轻轻蹙眉,光束洒下来,遮掩视线,他看不清黑暗中有何物,只能依稀感觉有人。 坐在角落之人浑身颤抖,缩的更加厉害,他渴望光,却也惧怕妄求的后果,是以他努力压制内心悸动,将之伪装成害怕,祈求少受些折磨。 “里面可有人?” 声音温润,似天边梵音,轻轻呢喃,让人想起冬日入室那阵暖意,流年不散。 他突然放下手臂,望着那束光,努力爬过去,尽管如此,会触动机关,将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侍卫很快发现楚时不知所踪,赶上亭子,下了台阶:“公子,您可在此处?” “在,底下无光,还请二位带着火折。” 楚时看清里面有一人,四肢被铁链所束,身上衣衫脏乱不堪,墙边有一排柜子,里面放置各种奇怪之物。 男子披散着发,瑟瑟发抖。 他衣衫破碎,露出肌肤惨不忍睹,竟是比那地下黑棚中的低等奴更加狼狈。 楚时并非未经人事,他此番模样,定是被人强迫所为,他上前两步,听见声响,男人抬起头,过于美艳的五官惊人,他呆呆看着楚时走近,本是极惊惧模样,见是他嘴唇嗫嚅。 楚时将披风褪下,为他披上,男人不哭不闹,定定看着他。 他不曾询问楚时是谁,也未反抗他的动作。 “……楚……太子?” 男人声音带着些许少年的清朗,因许久不曾说过话,发音有些困难。 楚时手下动作一顿:“你认识我?” 闻言,男人恍若美梦乍醒,魂魄归位,垂下脑袋,任由长发将脸遮住:“不认识……不认识,我……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敢……” 他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似是退回牙牙学语之时,再如何努力,也无济于事。 不断重复他错了,满脸泪痕。 楚时垂眸看他,缓声安慰:“不急,慢慢来,无需紧张,孤在此处,你很安全。” 此话给他少年信念,他握住楚时手腕,力大的吓人:“……不……走,别走,我错了,不要。” 最后五个字,他说的又快又准,楚时安抚拍拍他的手,温声询问:“我带你出去,可好?” 魏衡素有战神之名,打一群见不得光的山匪,得心应手,今日缴获一万两黄金,美滋滋,回头扣除十两当做自己私房钱给阿时,讨他欢心。 回府 美滋滋的笑容一僵,心情迅速往下落。 几个时辰不见,楚时找了个小白脸! 魏衡狠狠瞪着那双骨瘦如柴的手,他竟敢拽着楚时的衣袖! 他从前揉一把,都会被楚时嫌弃,他今日捏着,将衣衫弄脏,楚时未说一句! 魏衡难以说服自己,这是爱。 目眦欲裂,魏衡瞪着楚时,活像捉奸在床的夫君,指着那瑟瑟发抖的少年,红着眼,厉声质问:“他是谁?他是谁!给我撒手,别扒拉我夫人!” 这是他家的! 少年被他如此凶狠目光吓住,眼泪大颗滚落,手下拽着楚时衣袖更加紧,只差下一秒转身投入楚时怀中,嘤嘤一句“哥哥我好怕~” 魏衡气的火山喷发,几步上前,便要动手,哪来的小白脸,也敢碰他夫人的衣袖,弄皱了魏衡杀了他。 楚时不曾拒绝,他竟无人夫自觉,魏衡恶狠狠的想,扣掉他用来讨好的金子。 大力将两人分开,少年惊叫一声,尖锐刺耳,瞬间躲到桌子底下,惊叫不停,四肢不断拍打桌子,魏衡抬手捂住楚时耳朵,后者则单手放置腹部。 “阿时何处找出来的疯子?” 楚时来不及与魏衡解释,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 楚时少用制止眼神望他,是以这一眼,他便下意识松了手,转瞬觉得不对,亦步亦趋跟着他,见楚时想要伸手,触碰旁人,魏衡眼疾手快将手肘伸过去。 要碰也只能碰他。 楚时顿住,转头望向他:“殿下。” 魏衡眼神警惕,一瞬不瞬盯着他,防狼似的,转手抓住他的手,放进自己怀中:“孤给他请太医,你不许碰他。” 楚时:“……” 魏衡眼中划过一丝紧张,捏着楚时衣袖不愿放开,楚时心下一动,轻轻点头:“好。” 魏衡这才露出一丝笑容,转念想到自己这才离开一会儿,便有人装疯卖傻勾搭楚时,他便笑不出来。 将人拉进怀中,抱紧,将那颗脑袋按进怀中,不忘亲两口,这才轻蔑看向蹲在桌子底下窥伺的疯子。 低头再亲一口,冷哼,看见没有,这是他的人。 楚时被他勒的难受,轻轻推他,魏衡不爽,低头狠亲一口,凶他:“不许动!” 第113章 山阴之南 “这人是哪来的?家住哪儿,家中妻女可还在等待?父母可是行动不便?阿时,我们将他送回去吧,有家人在身边,照顾会尽心些。” 楚时好笑魏衡这过于直白的赶人:“他被锁在那日我给殿下指向的亭子下首,观他衣着不俗,想也曾是这处官宅的主子。” 魏衡觉得楚时这是不想将人送走,特意诓他,语气酸的可怕:“这处官宅原住的是江家人,阿时不知,你我相遇之时,江家上下被江潮备尽数灭口,那太守,被孤斩于马下,江家何处存孤于……。” 魏衡话头一顿,醋意十足的目光逐渐锐利,他看向地上之人,再转头望楚时,心中千思百转,神色复杂。 这人竟是江云知,自己苦寻不到的叛徒! 楚时知晓他在想什么,轻轻摇头:“殿下,我没有。” 他当真不曾见过,也从无心悦可能。 魏衡悠悠盯着他:“他疯了还认识你,非得粘着!” 楚时忍着笑,凑近他:“殿下,旁人如何惦记,我都是你的。” 温热呼吸搭在脖颈,一双鬼爪往心口挠了挠,将人挠得心花怒放。 魏衡冷哼一声,将人往怀中一搂,傲娇撇开头,唇间笑容难压。 江云知受不了眼中见不到楚时,一旦寻不到他踪迹,便疯狂惊叫,抢了侍卫的刀,伤了两名军医。 魏衡好不容易与楚时亲近一会儿,眼看他便要答应自己就蹭蹭,绝不进去,竟被他生生打断。 如今好了,楚时垂眸的功夫,便不答应! 魏衡阴着脸,气的牙痒痒,提着刀,不过一个叛徒罢了,几次三番与他作对,死不足惜。 楚时站在门口,看着魏衡举起刀,这才悠悠唤他:“殿下。” 魏衡骤然回头,怒目圆睁,盯着他:“你要拦我?为了个野男人!” 魏衡委屈极了,他不哄哄自己便罢,竟还护着他。 耳边是江云知更加疯魔的尖叫,魏衡听的心烦意乱,恨不能给他一刀,一了百了。 楚时缓步靠近,转头看向军医:“江公子情况如何?” 军医看向魏衡,见他要吃人似的盯着公子,丝毫见不得他一点,忙答道:“这位公子应是长期服用迷惑心智的药,又难与外界接触,这才神志不清。” “医师可看得出江公子神志不清有几年?” “近五年,且……这位公子身子破损严重,应是长期与人床笫纵欲,脾肾阳虚,亏损过度,日后若非精心调养,恐无力回天。” 楚时再次看向魏衡,他仿若不曾听见军医的话,直直瞪着楚时的衣摆,一副恨不得扑上去撕了他的模样。 心中暗恨,舍不得瞪人?他还不能瞪衣衫了。 “殿下,你听见了吗?” “没听见,孤聋了瞎了心死了,能听见什么!” 楚时:“殿下~” “哼。”魏衡脸上大剌剌写着:孤吃醋了,你看着办吧。 楚时浅浅勾唇,待江云知将药喝下,昏睡过去,这才拉着看似不配合,却乖乖跟他走的魏衡。 生气的男人鲜有理智,若是回到屋中,保不齐他想强行为之,一行动平息胸火,便在九曲回廊处停下:“殿下?” 魏衡抱臂,硬气侧过身,不理他。 “殿下,你理理我好不好?” “不好!孤就是见不得你与他走的那般近,从前密影卫传信回,便道他爱慕你,如今疯了,也离不开你,这让孤如何心安!” “你竟也随着他,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有夫之夫,于他人如此特殊,楚知之!孤生气了!” 楚时上前,投入他怀抱:“殿下,他四年前便被人下了药,不足以证明魏都密影卫传回消息并不准确,殿下知他心慕于我,故而偷盗边防舆图,如今看来,情况并非如此。” 魏衡捏住他腰间软肉,咬牙切齿:“孤当然知道,只是见不得他与你亲近。” 楚时有些痒,便推他:“我知道,殿下,当初我若愿意纳妃,紫微宫早已妻妾成群,您不必忧心失去我。” 想起一事,楚时笑着开口:“我来见你时,曾见过福安,他说啊,太子殿下这辈子注定离不开魏太子,你我二人是要生生世世好的。” 魏衡轻笑,转头的功夫便被哄好,冷哼:“尽说些好听话诓我,也就是你,旁人孤可不依。” 楚时拱手,向他致谢:“多谢殿下大度,孤三生有幸,没齿难忘。” 魏衡是个极好哄的人,说些软话,任他占些便宜,他便会不计前嫌凑上来,军医为江云知治疗,静待他恢复意志。 余下便是魏朝内政,楚时不便再干预,为避嫌,便不再多问。 如此过了半月,楚时启程回楚国。 下人收拾着东西,楚时在一旁温书,魏衡凑过来将人搂进怀中,双手灵活游走,啃他脖颈:“阿时……阿时……阿时……别走,爱我别走。” 凑过去脖颈蹭蹭,胸口蹭蹭,手腕蹭蹭,肚子蹭蹭,眼看他便要往下,楚时握住他的手:“殿下,待你我二人平息这场疫病,便议亲可好?” 魏衡怏怏应下,看他的眼神幽怨。 任凭他如今与自己畅想未来,都改不了楚时即将离开。 楚时任由他将自己亲个够,这才起身穿上衣衫,整理褶皱。 魏衡抱着人不撒手,俨然将他当做靠枕,欢喜的不得了:“阿时,别走,孤舍不得与你分开。” 楚时微微脸红,有些受不住他这接二连三的情话:“那殿下送我到边城?” 魏衡眼前一亮:“好!” 忙唤来亲卫:“来人,给孤收拾衣衫,那些,这些点心也带上,阿时爱吃,那个酸梅膏,带上带上,全都带上。” 转头看向楚时,羞涩一笑:“我也带上。” 楚时弯唇笑开。 很快收拾完东西,马不停蹄往边城赶,魏都耽搁的时辰的时辰太久,此番回去,楚时定然格外忙。 楚时路上多食酸的东西,魏衡搜寻记忆:“从前不见阿时喜欢吃酸的?最近喜欢的紧?” 脑中突得闪现那日见到的妇人,他好像也格外嗜酸,魏衡神色古怪,趁着夜间休整,他偷偷潜入军医马车,直勾勾盯着榻上胡子打结老头,神色复杂。 第114章 鬼啊! 军医睡得正香,突觉背后凉飕飕,猛地睁开眼,便见高大身影站在床边。 想象中,这厉鬼正似笑非笑,眼眶流血,四肢沉重盯着他,只待他醒来,便会贴上来一张惨白,七窍流血的脸。 嘻嘻笑着还我命来。 军医反思,战场上的敌人他动过,有镇魂碑压着,那群小瘪三掀不起风浪。 便只剩被自己辜负,被别人辜负。 军医人都傻了,窗口浮进来的风竟让他品出几分阴森,努力思考,他可曾让人久等,可曾负人真心,可曾无意风流? 都没有,都不曾,记忆中只有光膀子的大汉,还有哪些无法宣之于口的黄段子。 魏衡望向不停颤抖的被子,心说这老头冷成这样? 谁短他被子?有些缺德啊。 “王老头,醒了没!” “啊!鬼啊!” 一声惊叫划破黑夜,卷带着冷风,一齐洒向寂静,惊破美梦,风雪为此一滞,树叶为此竖起耳朵,楚时手一抖,手下加了些力,护住腹部。 于梦中惊醒,坐起身,望向窗外晃动火把。 王老头身姿颤颤,畏畏缩缩往墙角爬去,豆大汗水不住往下滚落,大口喘息。 魏衡摸摸鼻子,被吓了一跳,上手抓他,想叫人闭嘴:“你给孤闭嘴,是孤,别吼了!” 军医又是两眼一翻,这鬼道行高深,竟模仿太子声色。 别回头! 别回头! 对,别回头,老头他身上有三把火,别慌,别慌,对,壮胆。 军医深吸一口气,胡须颤颤抖动着,放声大骂:“你这死鬼,死了这么多年,还要出来吓人!还扮成那煞神的声音,想让我妥协,我呸!你去做梦。” “你快些给我滚,不然,老头我定要你永不超生。” “啊啊啊啊,滚啊!” “老头我一生行的端,坐的正,抬头能望天,低头能啃地,你若是惹上我……惹上我……呜呜呜,我可不是好惹的我告诉你!” 魏衡:“……” 煞神?! “老头你骂谁呢,信不信孤揍你一顿!” “啊啊啊,你别过来,老夫跟你说,老夫曾经走南闯北,略懂拳脚,你若非要造次,当心……” “够了!你看!是我!” 魏衡没好气将烛火挑亮,王老头骂声戛然而止,转瞬红了眼:“殿下啊,老头我……方才见了鬼呜呜呜呜呜呜呜。” 魏衡:“……” “那鬼凶神恶煞,似笑非笑,嘴角咧到耳根,披头散发,七窍流血,舌头伸老长,面色煞白,殿下,我老头一身走南闯北,夫人小妾都没一个,逛青楼也没摸过姑娘的手,竟就被女鬼缠上了啊……” 魏?女鬼?衡:“看不出来,你一把年纪,还是童子之身。” 王老头:“……” 不是……他…… “殿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撞鬼了,他用着殿下的声音……” 魏衡抱着手臂,看他瞪大眼,颤巍巍指着他,脸色瞬间涨红,魏衡笑出声:“行了,我问你件事,你说男子……”魏衡沉默一瞬。 总觉问这话的自己有些蠢。 军医没好气瞪着他,马车外已经亮起火把,项燓前来询问发生何事,魏衡将人打发走,这才慢吞吞询问:“你说,男子可有……那种先例?” 魏衡比了比肚子,画个圆圈,晃晃腰。 军医:“???” 他在做甚? 军医眨眨眼,往那最离谱方向猜去:“殿下肚子不舒服?” 魏衡:“不是,我问你,男子可有身子的先例?” 军医与他面面相觑:“殿下要看的不该是肚子,是脑子!” 魏衡黑了脸:“你才需要看脑子。” “那为何说出这等无稽之谈,贻笑大方。” 魏衡不再理他,转身便走。 他当真是疯了,才会问他这等话。 楚时被惊醒后便一直等待魏衡回去,魏衡掀开帘子,轻手轻脚往床榻走,烛火放荡,在楚时面上划过点点痕迹。 魏衡一愣,对上楚时目光,凑过去,用被子将人笼罩,免得他着凉:“怎么醒了?” “殿下去了哪儿?” 魏衡随意糊弄过去,说他去问了这等荒唐之言,岂不被笑话死:“睡吧,明日还得赶路。” 楚时轻轻点头,躺回床榻,拍拍身边位置:“殿下。” “来了。” 车马平安到达边城,公孙先生与司空御领头前来迎接。 魏衡坐于高头大马,腰胯挂着剑,发冠高束,双臂一展,睥睨众生。 司空御一惊,便要拔刀,车帘中悠悠传出一道声音阻止:“司空将军,魏太子护送孤回城,不得无礼。” 魏衡看向司空御,轻嗤:“这不是那日跟随医者身边的小贼,原是赫赫有名的司空将军,当真能屈能伸。” 司空御怒目圆睁:“你!” 宫人上前,为楚时掀开车帘,奴隶充当脚垫,魏衡下马,亲自将人扶下马车。 面前乌泱泱跪了一地:“拜见,太子殿下!” 司空御等人仿若训练千遍,那下跪的动作整齐划一,身上衣衫妥帖,发丝一丝不苟,便是孩童也这般。 魏衡回想起魏都那群老头,早晨若是起的急,便是头发炸毛也无甚在意,家中娇妻美眷无数,竟过出孤家寡人之感。 手中拎着腰带,拿上点吃食,便风风火火拔足狂奔,一路冲到太极殿,这才狼吞虎咽将东西吞下,慢吞吞系腰带。 也不管头上发冠是否歪,大步流星往里走,路遇同僚,头上发冠还能晃两晃,随着尔等拱手,一齐往下垂。 引人发笑,两边人乐呵完,转头去嘲笑旁人。 再看楚国臣子,几乎将礼仪刻入骨子里,一言一行,堪为表率。 从前不理解楚时初见他时,眼中划过惊讶,他如今惊讶,想来楚时也是不理解的。 楚时伸手轻轻往上一抬:“请起。” 魏衡眼前一亮,这动作,够学他一辈子,尚不及楚时一星半点。 前头的谋士将军起身,后头低眉垂目的小官这才敢起身,起身也不敢抬头看来,委着身,随着大部队让开一条道,恭敬殿下通行。 魏衡稀奇。 魏都别说行礼,后排的亲卫还能咧开个大牙乐,前头的随便一甩袖,舞的虎虎生威,便作招呼,如此对比,也不知那群老家伙是否对他不满,这才敷衍。 第115章 殿下方才在看什么 楚时目不斜视,四方步走的极稳,反观魏衡,四下搜寻,仿若没见过世面般,看官员帽子都觉稀奇,司空御冷哼,没见过世面。 再次抬眼,望向前方,对上殿下清冷目光,他赶忙低下头。 心中惊诧,这才几月,殿下便因旁人如此责备他。 楚时收回目光,步入城门。 边城中有一处宅子,名曰清芜,个中摆设极其讲究,一步一景,比那秋风苑更为淡雅清丽,回到正堂楚时端坐首位,再次受臣子三跪九叩,看的人咋舌。 这方才不是拜过? 周瑜成不想竟还有这等流程,往魏衡身旁退两步:“殿下,不得了啊,这若是放在魏都,人不得跪废。” 魏衡尚未听清他说的话,便衡量起他二人的距离:“你离孤远些,阿时看过来了,你别想污孤的清白。” 这可是在阿时的地盘,若是生了嫌隙,他叫人将自己丢出去,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周瑜成往旁边挪两步,抬眼看去,楚时已经收回目光:“诸位平身,孤乏了,尔等退下,各司其职。” “是,臣等告退!” 乖乖,便是这退下的步调也是一模一样。 楚时起身,往魏衡方向走来,与他一同回屋。 楚时不喜卧房有人伺候,是以他出现,下人便陆续离开。 楚时着重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魏衡几步上前,将人拥在怀中:“阿时好生威风,孤被阿时吓到了。” 楚时不解:“殿下吓到什么?” 魏衡神神秘秘示意他嘘声,眼中盛满笑意:“楚太子锋芒毕露,一言一行皆是威慑,孤害怕,阿时小声些,这可是你的地盘,孤该做小伏低才是。” 楚时眉眼垂下,又抬眸看他,并未言语。 魏衡察觉楚时似有疲累,将人搂进怀中:“怎么了?不高兴?” “殿下如何觉得我不高兴?”楚时不答反问,轻轻蹭蹭。 魏衡拍拍他的背:“你不喜欢那等繁文缛节,是不是?” 楚时点头:“嗯。” 这是他的伴侣,自然能袒露心声:“父皇重礼不重民,楚都上下,无不从之。”楚时抬头看他,“阿衡,我不喜欢这样,我立志明生,故而避居紫微宫,经年久病,臣子站队,我反倒清闲。” 魏衡点他鼻子:“不许避重就轻,阿时话里轻松,却不愿袒露最真实的君臣关系,可是防着我?” 楚时此人最是内敛,便是逼急了,他才愿袒露一二,如今挑这等避重就轻的言论,像是没甚好话可以说,这才努力撤去话上颜色,风轻云淡开口。 魏衡与他心意相通,怎会不知。 楚时抿唇,蹭蹭他的胸口,这次用了些力,魏衡心痒痒,低头吻他,楚时躲开:“白日不可胡闹。” 魏衡望向他,捏住楚时下颌,强硬吻来:“此处无人,别怕,孤会保护你。” 楚时勾唇笑笑:“那殿下还怕我吗?” 魏衡笑出声:“不怕,喜欢还来不及,如何怕,我逗你的。” 楚时点头:“不怕我。” “嗯。” 楚时有些凶,盯着他,命令:“不许怕我。” 魏衡乐不可支:“哈哈,好~” 将人拥过,便要好生亲一番表达思念。 门口传来敲门声,不重不轻,刚巧三下,停顿些许,方才尖着声开口:“殿下,陛下听闻您平安回来,特派公子禹前来,问候殿下。” 魏衡蹙起眉,转身大步走向门口,打开门,四下找找,方才说话的狗东西人呢,跑得真快! 方要转身关门,便觉眼底飘过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哟,没走,在这呢。 “你方才在这唤什么?” “你家殿下屏退下人时,你捂着耳朵挖祖坟去了?孤看你头上高帽加花裤,蒙着眼睛中彩头,这才敢提着狗命到孤面前晃悠,储君一路跋涉,回来不过想休息片刻,你人往门口一怼,敲竹杠呢!” “别说一个公子禹,楚帝那老头便是来了,屋头睡着嫡子,不能等等,谁让他不请自来?” 魏衡一连串的输出稳定,那矮了魏衡三个头的内侍低着头,浑身颤抖。 魏衡看不见人脸色涨红,得不到骂人成就,便抬脚将人踹飞,内侍不防,仰面长天,倒飞出去,这次魏衡看的一清二楚,不仅面色涨红,眼中还带着怨毒呢。 哟,魏衡看稀罕物件般看向地上之人:“你还敢瞪孤?”他琢磨,难不成孤冷血弑杀,残暴不仁的名义有所减退,“尔等还敢瞪孤!” 魏衡叉腰,两步走到他面前,将人一脚踹飞,内侍呈抛物状飞出,空中喷出一口鲜血,眼中再不似方才怨毒。 深深恐惧下,恨不能立马爬起身,卑躬屈膝讨饶。 “这不就好看多了,你说你有几个胆子,敢用那双肮脏的眼瞧孤?” 他敢如此,想来也曾对楚时如此过,一想到自己柔弱不能自理的夫人被这群杂碎欺负过,魏衡便觉胸口闷,该将这群人屠戮殆尽才好。 脑中小人,抱着心气鼓鼓! 周瑜城正稀罕观赏着清芜苑,远远看见一朱东黑袍的东西从眼前飞过,怀疑是刺客,要拔刀,便听见魏衡吩咐:“来人,将他给孤拖下去,凌迟!” 楚时坐在屏风后,听闻那句凌迟,胸口一松,并未出声。 门外很快传来惨叫,紧随其后是魏衡阴恻恻威胁:“你家殿下可是在休息,若是将他吵醒,孤将你父母亲友三族煮烂倒你坟堆前,你泉下有知,也该登门谢罪。” 内侍还想求情,被魏衡盯着,仿若掉进深渊,头顶一道视线虎视眈眈,目光并未落在他身上,煞气却将他死死捏住,任凭如何挣扎,逃脱不开。 待人死透,魏衡吩咐人将人头砍下,起锅烧油好生做一番,送给那位:“公……公的母的?” 周瑜城悍声答道:“公的。” 亲卫:“……” 楚时亲卫:“……” 魏衡绞尽脑汁:“公……公子禹,是叫这名是吧,就说,魏国太子衡请,务必他吃下。” 周瑜城耿直询问:“若他不从呢?” 魏衡望向他的手:“周将军这双手留着总不能正是想着簪花逗美人,想你老娘那点棺材钱,关键时候用不上,不如自己生嚼了,夸赞句味道好。” 第116章 孤绝不玩弄那块肥肉 魏衡做完这些,将身上打量一遍,确定没有血污,这才命人布置浴池,呈上新衣。 他方才万分小心,生怕血溅三尺,脏了衣衫,楚时最是挑剔,这些时候他困极,定需要他的拥抱,免得他寻自己错处,魏衡得将自己打整干净些,这才拥抱香香美人。 回到屋中,楚时已经睡下,魏衡轻手轻脚上榻,将他拥入怀中。 江南没有地龙,冬日冷,便只能加衣,从前北方烧地龙,尚要他抱着才能安睡,如今自然不能忘记。 魏衡盯着怀中恬静睡颜,谪仙之姿,五官俊朗,闫丽艳绝,得知如或春风,欣喜若狂,失之如滔滔海浪翻涌沉溺,自取灭亡。 捏了捏他肚子上的肥肉,好像是胖了些,想到那日魏衡询问军医被大肆嘲弄一幕,便觉当时自己定然失心疯。 如何便将楚时这吃胖的肥肉与那等荒唐联系在一起。 男子,千百年来都不可能有孕在身,他到底是如何被迷了心智,竟问出这等蠢问题。 捏捏肥肉,手感还不错。 白皙细腻,温润软滑,竟是比上好羊毛做的汤婆子更加舒服。 再想捏捏,一只修长青葱柔荑重重拍他一巴掌,眸光冷漠:“你在做什么?” 魏衡悻悻收回手,一时委屈,楚时从未动过手,如此重,手都红了,竟也不曾关心。 魏衡却不敢指责,将身子往上拱些,赔着笑:“没做什么,没做什么,阿时困了吗,继续睡,继续睡。” 楚时困的厉害,不忘凶狠瞪他一眼:“不许动他!” 魏衡忙将手伸出,表忠心:“好好好,不动不动,我定然不动它。” 楚时闭上眼,再次睁眼:“不许动!” 魏衡吓了一跳,忙应声点头,眸光坚定:“不动,好了,睡吧。” 切,不就是一块肥肉,摸摸怎么了,宝贝跟什么似的。 他越不让自己动,魏衡偏想动,静静等待等待,楚时睡熟后,魏衡为他调整舒适姿态,耐心再等片刻,确定无碍,不会再有情况,这才试探伸出手指戳了戳。 当真无事发生,楚时呼吸均匀,魏衡露出一抹笑,逐渐大胆,再捏捏。 还是不曾醒来,魏衡暴露丑恶嘴脸,哼笑连连,大掌覆上去揉揉,捏圆搓扁,当真好柔软。 魏衡玩儿的不亦乐乎,不敢将人吵醒,手却上了瘾般肆意玩弄,各种姿势换一遍,将那一圈白皙皮肤磋磨红,好生诱人的颜色。 入了迷的代价就是…… 魏衡盯着房门,抓耳挠腮,从前更加厉害的欺负他都试过,怎得今日便被赶了出来,魏衡委屈,魏衡需要一个说法。 想要重操旧业去翻窗,窗户却不在路这边,江南的窗户更多临水,为观景,也为通风,魏衡生于北方,少接触水,望着那绿油油的水,无计可施,只能退守门口,企图用曾经爱意博得一丝留情,放他进去。 他发誓,这次若是进去,定然不再手贱,玩弄那块肥肉。 定然规规矩矩守着他,给他温暖! 一定! 魏衡蹲在门口两个时辰,估摸着楚时醒了,便检讨自己。 “阿时,阿时我错了,我不该如此……”见四下无人,魏衡这才自信开口,“不该玩弄阿时肚子上的肥肉,我知道错了,阿时让我进去吧,阿时!” “阿时,我知道你醒了,就让我进去吧,我当真知晓错了,阿时!” “阿时我心悦你,不要将我赶出去,阿时!” “阿时~” 楚时:“……” 他方才说什么? 肥肉? 魏衡是如此理解的? 楚时嘴角勾起一抹笑,放下手中书,往内室走去,吩咐人将帘子通通放下,隔绝那道扰人声音,便让他在门口站着,长些教训。 撩起衣衫,小腹上布满指痕,有深有浅,若非那无意一下,重了些,肚子有些许不适,楚时不知他醒着时竟如此无聊。 他浅眠三刻钟,可见他玩了多久,楚时头疼,此事不知如何告知他,又如何界定子嗣归属。 且不论他以男子之身,便是如何要人接受都是鸿沟。 若当真如那般,二人可十里红妆,携手白头,想来便没有这一堆麻烦事。 第二日 公子禹气冲冲跑到清芜苑,手中握着鞭子,便要强闯楚时卧房:“楚知之,你是不是疯了,你竟然将常公公处以极刑,那可是父皇身边最信任的人。” 用晚膳时,公子禹见下人颤颤巍巍端来一道,说是红烧牛头。 红布揭开,赫然是父皇身边内侍长。 公子禹吓的抱头鼠窜,尖叫将院子围着跑了三圈,下人将脑袋端下去,他这才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周瑜城姗姗来迟,听闻菜被处理,暗叹一声大意,便转身离开。 公子禹越想越气,一夜没睡,心中万千折磨楚时思绪,今晨便迫不及待冲来。 “你罔顾法律,不尊君上,该当何罪!” 楚时近月来乏的厉害,此时并未起。 按照储君玉录,他不该此时还不起,前来唤楚时起床的侍从被魏衡赏了两鞭,从此再不敢有人遵循楚都的礼节,唤殿下起床。 魏衡当日心情不佳,睁眼便见一人鬼鬼祟祟想揪扯他被子,魏衡爱极了不穿衣搂着楚时,若被人看了去,那还得了。 当即一脚踹过去,披了件衣便拖着人往外走。 魏衡守在楚时床前,谁若发出声响,他定不饶人。 是以公子禹踹开楚时房门时,魏衡鞭子便挥了出去,对比战之煞神,公子禹这等君子六艺尚未学明白的公子定然接不住这一鞭子。 他甚至不知自己为何飞出,脸上火辣辣的疼,茫然中,抖着手一抹,是血,公子禹吓的惊声尖叫,周瑜城眼疾手快,将方才掉在地上沾了灰的馒头丢进公子禹嘴中。 这若是让他喊出声,扰了楚殿下浅眠,殿下不得扣他钱财。 谈钱伤感情啊。 旁人不懂他,不懂他那未来妻是个算账好手,日后若是接管他的钱财,他从此留不下私房钱可如何是好,只能一点点抠,一次也不多藏,就两文钱,让他买根糖葫芦就好。 若是让殿下扣了俸禄,未来夫人一生气,一分不愿给,天岂不是塌了! 第117章 孤来者是客 楚时恰巧醒了,穿戴整齐,唤人洗漱。 奴隶颤颤巍巍跪着,身子不住发抖,手中铜盆晃荡出点点水珠,楚时靠近,衣摆沾湿小块,奴隶吓坏了,忙将东西放下,磕头请罪。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奴错了,奴不该不小心……” 见他哭得颤抖,楚时直觉不妥,欲发觉得近几日清芜苑中,下人谨慎,轻声唤他下去,洗漱过后出门找人,魏衡正与公子禹友好交流。 公子禹输的心服口服,服的涕泪交加,服的嗷嗷直叫。 魏衡觉得炸耳朵,叉腰便要生气,只闻那声音小了许多,他这才满意。 只见公子禹头顶一颗苹果,脸上鞭子抽出的血痕皮肉外翻,血蜈蚣贯穿整张脸,他身上绑着绳子,哭的小心翼翼,瑟瑟发抖,那块脏了的馒头没了踪迹,身后靶子上正定着一块咬过好几口的馒头。 周瑜城只觉浪费粮食,掰着手指头算他这个月的俸禄。 不知哪个遭天杀的,竟将他未盯公子禹吃下人肉的事儿捅出来,被罚了十两银子。 太伤感情了! 楚时快步走来,魏衡背对他笑容灿烂,手中握着弓箭,瞄准:“可站好了,你抖来抖去,孤若是一不小心手滑,哎,你这小命可就嘎~一声,没了。” “咻!”瞄准,松手! “咻!” 魏衡笑吟吟看向那只箭,满意等待它便要穿过楚禹头顶,一只白羽箭从一旁射出,箭羽直逼楚禹面门,楚禹瞳孔放大,浑身战栗,箭头近在咫尺时,被另一只箭穿透,裹挟带到旁边靶子中心。 黑羽箭头绞了几根头发,随风摇摆。 魏衡笑容淡了些,转头看向箭羽来时路,这一看不得了,魏衡立马扬起最真挚的笑容,几步扑过去:“阿时,你醒了?可是小渣渣吵醒你了?” 楚时放下手中羽弓,望他:“小渣渣?” 魏衡信手一指,指向不远处吓昏过去的公子禹:“就是他。” 楚时往前走两步,不解回望:“殿下缘何如此吓唬他?” 魏衡自信一仰头:“他今早竟敢踹你的门,好在不曾吵醒你,若是吵醒你,孤让他见不到明日太阳。” 魏衡求夸奖般望向楚时,见他眼中浮现不赞同,魏衡赶紧胡编乱造:“孤说玩笑话呢,阿时别当真。” 转瞬换了语气,做出为难状:“孤也不想与他比箭术,是他非拉着孤前来,丝毫不见外的一口要求要做我的靶子。” “我有狠狠拒绝,言辞郑重表明如此不好,他竟不为所动,非要如此,我本想守着阿时睡醒,给你亲亲的,这不是盛情难却,惭愧啊。” 楚时听他将惭愧二字,说出莫名喜好,深觉毫无问题,感叹自己竟如此配合,善解人意。 “阿时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绝记拒绝不了旁人的好意,推脱不开,这才答应,你情我愿的事儿,也是他要求孤不放水。” 魏衡见他不信,赶忙调整表情,做出被强迫状。 楚时:“……” 五花大绑,伤痕累累,这是自愿? “他脸上的伤?” “他自己摔的!” “身上的绳子……” “他自己绑的。” 楚时:“……那他骨折的右手?” 魏衡眨眼间,停顿片刻,便得出合理说法:“他自己要求的。” 魏衡面上:是他是他,都是他,与我毫无干系! 楚时一副“我很好骗”的质疑写在脸上,唤他:“殿下!” 魏衡撑起气势,俯视他:“做甚!都说他是自愿的,孤总不能不答应,孤远道而来,这处是楚国地盘,来者是客,客随主便,主有求于我,我如何能拒绝,阿时以为我不通人情世故吗?孤也有自己的情谊需要维护。” “更何况此处是你娘家,那地上躺着的,尽管不是亲兄弟,定也有情谊在,我如何不知道分寸!” “阿时你在小瞧我!” 楚时:“……” 这都什么跟什么。 知晓争辩不过他,楚时索性放弃,吩咐人将他送回去,请太医为他诊治。 魏衡配合换上担心面孔,殷殷叮嘱太医,要他不能随!便! 见楚时转身往回头,魏衡越琢磨越生气,不依不饶追着楚时:“就是他愿意的,你胳膊肘往外拐,不护着自己夫君,竟开口便是质问。” “你不信,你不信孤可与他对峙!” 魏衡丝毫不慌,人都晕了,如何对峙,他说了算。 “阿时,你伤了我的心!” “我是你夫君,你竟护着别的男人,阿时,楚知之,你听见没有!” 楚时被他一把抓回,无奈面对他:“殿下……” 那哪里像自己摔的。 魏衡将人拉进怀中,狠狠亲两口:“如何不是了,孤是太子,孤说他是,他便是!” 楚时:“……” “殿下,这里是楚国。” 魏衡恍然:“哦,差点忘了,你不必担心,孤在边关有五十万大军,你若担心孤喧宾夺主,孤将此处打下来。” 楚时:“……” “我不是这个意思。” 左手搭在腹部,拥有这样一位爹爹,不知该说什么好:“我不理你。” 魏衡:“……” “哎?生气了,你别生气,阿时,阿时。” 魏衡追逐人还不忘嘀咕:“阿时这脾性怎得如此多变。”他再次重申:“阿时,当真是他愿意的。” 楚时停下脚步,狐疑:“当真?” 魏衡从前从未如此笃定,若是谎言,此刻不该重复,理直气壮,眼神坚定才对,楚时竟有些动摇。 便是这一会儿,魏衡将人搂紧:“你这些时候好生冷落孤,阿时学了谁,阴晴不定。” 楚时盯着他看,一时看不出破绽。 魏衡忙上前,将人拥着往前走。 “你该喝药了,快走,便是想要冤枉委屈我,也该喝了药才是。” 楚时:“……” 手掌抓着魏衡衣摆:“殿下,他当真不像摔的。” 魏衡抓着他的手:“那你要怀疑我不成?你可别忘了,我是你夫君!” 楚时:“……” 楚时不说话,认下他的说法,魏衡沾沾得意,阿时真好忽悠。 魏衡一反常态,贴着楚时,笑容灿烂。 楚时给他倒一杯茶,魏衡接过尝尝,黄茶不比魏都浓茶,没什么味道。 “殿下,谢谢你。” 第118章 阿时真好忽悠 魏衡抬头,见他端正坐着,郑重看向自己,挑眉一笑:“阿时手握重兵,为何不自己动手?” 楚时不答,起身走向他,魏衡受宠若惊,大腿传来柔软触感,他抬头看向献上软唇的楚时,眉开眼笑:“这是感谢?” 楚时居高临下俯视他,点头。 魏衡哼笑:“这若是感谢,阿时就不觉得,少了些?” “殿下还想要什么?” 魏衡往下看,搂着他的腰,手往上摸索,所过之处,泛起阵阵电流,楚时身子一抖,便要推他,魏衡抓住他的手,笑容摄魂:“阿时可是君子,一言九鼎,既说了感谢,不会出尔反尔是不是?” 楚时迟疑,随即坚定推开他的手:“我不会出尔反尔。” 魏衡挑眉,示意他看自己这空落落的爪,意味深长。 楚都君子不君子了。 楚时推开他,无视那等目光:“殿下若是非要,我也不给。”不忘再次重申,“我没有出尔反尔。” 魏衡:“……” 这一幕怎得有些似曾相识? 见他总算联想,楚时勾起唇,亲他一口,在人扬起唇得寸进尺之际,修长手指抵着他胸口:“殿下,我困了。” “你方才才醒,这便又要睡?” 魏衡抓狂,这硬邦邦的,就不管了! 谁许他亲的!谁要他亲的!谁教他亲了不管的! 楚时理所当然,从前他自然无需如此多的睡眠,如今有所不同,自然不能怪他,归根结底,楚时看向魏衡,眸色渐沉:“这便要问殿下了。” 魏衡:“……” “?” 这也能怪他? 自己可是何处惹他不快,这才被如此惩罚。 心头琢磨,无非是昨日手闲了些…… “阿时,我保证,我昨晚没有非分之想,我就是玩了会儿……” 魏衡心头琢磨,难不成因为他玩了会儿他的肚子上长的肥肉? 知晓原因,魏衡不敢说话,如此待了七日,将清芜苑中下人收拾一遍,这才打算离开。 这几日楚时格外依赖他,许多时候更愿意坐在他腿上,靠近他怀中,尽管什么都不做,如此躺着也格外珍惜。 便是苦了自己,无论如何求,他都不松口,若逼得紧,晚上便得回廊对付一晚。 魏太子心里苦啊。 魏衡拍拍他的背:“阿时还要睡多久啊。” 楚时睁眼,推他,小声哼哼:“不许吵。” 魏衡:“……” 离开的马车上,楚时搂着魏衡,蹭他:“殿下,你此行回魏国,途中若是见到美人,不许抢,不许将人偷回去。” 魏衡挑眉:“不成,语气不到位,重新说。” 楚时调整语气,按他说的,再次重复:“殿下此行回魏国,途中若是见到美人,不许抢,不许将人偷回去。” 这次不错,魏衡勉强满意,将脸凑过去:“然后,再亲我一口,算作印章,时刻提醒孤,家中有人,不可乱来。” 楚时照做。 魏衡看的心痒痒,他家夫人好生听话,教他那等酸话也愿开口,好想将人装进口袋,随身携带。 原是魏衡打算离开,却听不得楚时一句不舍之言,便掐着他的腰,威胁他说些好听话。 楚时拍来他的手:“殿下想听什么好话?” 魏衡眼眸一转,便有了主意。 “你就说,你此行离开,遇到好看的美人,不许抢,不许将人偷回去!” 马车行三里地,停下,楚时望向魏衡:“此去,殿下保重。” 魏衡点头,心脏后知后觉升起酸涩,眼眶发热:“嗯,孤不在的日子,你好生用膳,喝药,凡事以自己为先,若有不长眼的凑上来,尽管打回去,等我回来接你。” 楚时点头,指腹收拢,指尖下布料略微皱褶。 魏衡凑过来,亲一口,两口,三口,四口,如何也亲不够。 楚时坐着,任他掠夺呼吸,予取予求。 道旁桃花香,十里红妆长。 魏衡想着,定然不会让他的阿时等许久,不日便归。 他张开手臂,笑容明媚:“看看我们家阿时,笑一笑,不难受,想我便给我传信,魏都的信鸽御寒能力强,你所有一切,我都会看见。” 楚时点头,任他将自己搂进怀中:“殿下也是,若是想我,便给我传信。” 魏衡点头,唇间感受楚时微凉耳朵尖,放开他,翻身上马,摆手,留给他一宽大背影:“我走了啊。” 楚时往前两步,目送魏衡等人消失在官道尽头,桃树不断摇晃,地上人影逐渐变换,马蹄扬起的灰尘还于静空,留下一片澄净。 公孙先生缓声提醒:“殿下,您该回去了,陛下亲至边城,正在清芜苑等你。” 楚时点头,转身往回走。 魏衡望向楚时背影,心头涌来一阵酸涩,此时过了楚时午憩时辰,周瑜城不忍出声提醒:“殿下,楚太子已经回去,咱们也该上路了。” 魏衡嗯了一声,转身,此次可不会去而复返,挥动马鞭,往相反的地方而去。 …… 楚时不紧不慢行礼:“拜见父皇。” 楚帝眼神锐利,嘴角下压,笑时不达眼底,怒时如临深渊,将他上下扫视一遍,这才淡淡摆手:“起吧,听说,你与那魏国太子一同回来?” 楚时点头,承认:“是。” “你与他是何关系?听说他为你打伤了禹儿,你可知错?” 楚时望向高台上的父皇,淡淡摇头:“他说,这是公子禹自愿,他与魏太子一见如故,这才聊的激烈些。” 楚帝一顿:“他脸上的伤,是自愿的?” “是!” “骨折的右手?” “他自愿的。” 楚帝:“……” 他看起来,当真如此蠢笨? 他有些不懂从前逆来顺受,安静乖巧,克己复礼的太子如何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沉默太久,险些忘了脾气。 后知后觉,大怒:“你胆大包天,一派胡言!” 桌上折子被扫落在地,下人纷纷叩首,直呼殿下息怒,楚时淡淡望去,不为所动,不发一言。 楚帝暗自发了一通脾气,回头盯着他,眼沉如海,滔天压力:“太子,你是朕的长子,该是整个楚国的表率,与人做妾,你丢尽朕的脸面!丢尽整个楚国的脸面!” “竟还敢将人带回,你怎不羞愧!” 第119章 楚时,你该死 楚时望着他,眸光淡漠疏离,冷静持重,并未被此影响分毫:“所以,父皇派遣密影卫前往魏都,是为儿臣性命,我不死,父皇何不派遣密影卫将我拿下,投井虐杀,不过一念之间。” 楚帝胸口起伏,眼眶血红,骤然暴怒:“你放肆!” “是,儿臣放肆,父皇当心身子,为孤一点小事,实在不值当。” 楚帝一愣,他方才听见什么? 投井虐杀! 楚帝暴怒不断,掀翻桌子,抽出剑:“你给朕闭嘴!闭嘴!堂堂一国太子,与人为妾,便是败坏门风,你要楚国子民如何看待他们未来的君王,你可堪为太子!” “逆子!你当真以为,那女人生前为你求得一道旨意,你便高枕无忧!” 楚时平静看着他,只听他道:“败坏风气的所有人都该死,你便是太子,也该去死!” “是朕做的!那又如何,你有什么资格怨怼,若你宁死不屈,为清白死,朕会将你尸首接回,风光大葬,不惜以帝王之尊,让你入皇陵,可你做了什么!你敢与人为妾,白白失了我楚国风骨!” 楚时抬眼看他:“母后说,繁文缛节,从不胜过身家性命,父皇……” “闭嘴!妇人之仁,她懂什么!” “朕从小为你请遍名师,竟教诲不掉你骨子里的劣根!如此不争气,便是一辈子,也脱不掉平民肮脏性!” 楚时抿着唇,藏在袖中手腕微微颤抖,强撑起一口气,温声开口: “百姓关心明年可否饱腹,朝廷可愿睁眼看看尔等死活,此次疫病是否能保住性命,他们并不在意君王如何仁慈博爱,储君是否身死,血液是否肮脏。” “食天下民禄,便为生民请命,立天下大德,享民所想,自田埂间,父皇何处认为,孤肮脏?” 楚帝常年以礼仪教化民众,要求其谈吐得当,举止优雅,帝悦之,是以每年附庸风雅的雅会一堆,却无一为民生考虑。 帝王威仪被挑衅,楚帝怒不可遏,唤了人便要将他重罚,楚时看向那群人,轻轻摆手,禁卫军转瞬退下。 楚帝大惊:“反了?你们都要反了天了!给朕将这个逆子拿下,都愣着做甚,给朕将人拿下!” 密影卫搬来椅子,楚时掀袍坐下,动作优雅从容,分毫不差,楚帝看的痴迷恍惚,回神,怒火中烧:“都干什么呢!将他给朕拿下。” 楚时示意他嘘声:“父皇,儿臣有一好消息,魏太子将我掳走,说予我侍妾身份,后遍寻名医,为此不惜得罪朝中半数官员,广贴皇榜,拱手让出魏国神物,此番之下,儿臣痊愈。” 却也有不好的消息:“孤十七还政,楚国所见民不聊生,病殍遍地,国将不国,民不存民,如此多年,孤心甚苦,是以,万求父皇放政,摒弃附庸风雅,为民生,做实事。” 楚帝怒极反笑:“这都是谁教你的?蛮族太子,也配与楚国指手画脚。” “太子当真失心疯,竟为他一言,便要倒行逆施,毁坏祖宗基业,其罪当诛!” 楚时本不抱生存之心,索性倒在何处,一抷黄土做归宿,也不错,魏衡不愿,他不愿他如此堕落成灰。 是以穷尽手段,楚时自不能让他失望:“魏衡不是蛮族,也并非登不得大雅之堂,魏国国力强甚,楚国固步自封,早已大不如前。” “父皇该放下成见,看看楚国之外,四国虎视眈眈,魏太子称霸天下已是定局,父皇,毁坏祖宗基业的不是孤。” 楚帝盯着他:“如此为他说话,魏太子给了你什么好处,竟是比楚国未来国君更加吸引?” 楚时垂下眸子,神色柔和:“他啊,嘴上不依不饶,要我补偿,其实心疼我每日药苦,会不顾危险,深入林中,采摘酸李。” “哄我喝药,尽管自己也觉得苦,也愿每日陪伴,叮嘱哄骗。” 楚帝静静听着,楚时话锋一转,轻声询问:“父皇迟迟不愿立后,却又不愿承认与母后日渐离心错不在母后,可曾有一日,觉得愧对发妻?” 楚时见过爱人的模样,回味父皇曾经的深情,只觉无比可笑。 父皇怨怼母后不是他心目中的模样,魏衡却教会他,尽管爱人不是一板一眼随他心意,他依旧爱着。 他愿随他脚步,即使过程抓心挠肺,心烦意乱。 楚时释怀当初没日没夜看书写策论,只为求父皇看见母后的自己,他不爱她。 或许…… 父皇爱她,却也瞧不起她。 楚帝阴沉着脸,指着楚时:“一派胡言,她一个乡野村妇,凭着几分姿色,坐上皇后之位,本该事事随顺朕,她如何敢反抗?” “女子就该知书达礼,夫唱妇随,你看看她,若非孤爱她,如何会容忍她上朝听政,参与民生,如此大恩,她该感激涕零,夜跪三千佛,不想她胆敢忤逆朕,她凭何忤逆朕!” 楚时突觉乏累,无意与他争论,摆手,让人将他好生护送回宫。 他身子已无大碍,自然会接过楚帝手中满目疮痍的朝廷。 楚帝不甘,却不愿在外人面前失态,便只能咬着牙,拂袖离开。 楚时想起魏都时,遇到密影卫前来追杀,魏衡将他护在身下,便是翻滚,也不愿他染上泥,后为报复,烧了他边城粮食,沾沾得意求夸奖。 楚时搭手腹部,轻轻点点,温声询问:“你父亲在做什么呢?你可想他?” 傻瓜。 想是不想的,前些日子,魏衡才不分轻重捏他肉,若是此时想,没几分骨气。 便等他安顿好那些个患民,再想吧。 魏衡回去后,马不停蹄奔走于各个州,楚时不在,他便怎么随意怎么来,大面积控制疫病后,魏衡迅速转向云州。 云州匪患不是一日可解决,魏衡就此驻扎,厚重大氅换了轻快披风,脸庞多了几丝戾气,青色胡茬布满脸庞,他望向南方,夜中思念,难免生惆怅。 路过铜镜,魏衡随意一眼,将自己吓一跳,不敢置信凑过去,那铜镜中草莽好汉的模样与从前风流倜傥,丰神俊朗压根不沾边。 如此,阿时会嫌弃的吧。 第120章 楚后忌日 门被踹开,周瑜城粗声吆喝:“殿下,快,吃炙肉!” 魏衡想办法的动作一顿,默默将铜镜挪开:“来了!” 楚时不在,便如此吧。 他这都是因着给他安稳感,免得他胡思乱想,魏衡自觉牺牲良多,可爱楚时的。 楚时重临摄政之位,面前重设私帘,大臣将楚国近况呈上,询问意见,江南和风物语,柳垂暖江,细雨朦胧,楚时按着心意,减了许多衣衫,神清气爽。 初时减去衣衫,他并不习惯,总觉魏衡能从某个角落窜出来,指着他喋喋不休,要他穿上衣衫,指责他不听话,让人担忧。 如此恍惚许久,无人阻挠,这才放开手脚。 退朝回到屋中,楚时慢慢坐到榻边,腰疼的厉害,桌边有信,上面画着一只盘腿撑着头往墙外看的胖娃娃,稚嫩脸上带着忧愁。 楚时浅浅勾起唇,展开,小人雄赳赳气昂昂走进门,随意一眼,便见铜镜中的人满眼沧桑,青涩胡茬掩去一分俊朗,添两分野痞,往后,胖娃娃拉扯自己腰带,竟能塞下自己脑袋。 往后,胖娃娃眼泪汪汪看着他,旁边批注:哇哇哇~我想我夫人~ 把自己想瘦了! 楚时笑笑,心中亦想念的紧,往后看,胖娃娃露着肚皮,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下面标注梦中。 胖娃娃用露出肚皮,眼泪汪汪蹭蹭另一穿戴整齐的小人,嘴中叽里呱啦省略一万字,聊表思念,胖娃娃将小人搂进怀中,狠狠地亲,小人同版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笔触一转。 胖娃娃扛起小人,飞奔向床榻。 小人脸上画着茫然,紧紧抓着身下魏衡衣衫,当心掉下去。 床榻很大,他将怀中人举高,小心放在床榻,自己翻腾甩动短胖不失力量的腿,奋力往上爬。 眼神发亮,哼哧哼哧往上拉扯身子,历经千辛万苦,胖娃娃总算露出两只肥胖不失力量的爪子。 抬眼,一双透亮澄澈的眸子正乖顺注视他,胖娃娃露出自信张扬笑容,小人羞涩捂住眼睛,往后退些,犹豫着盘腿坐下,偷偷看他。 胖娃娃张开血盆大口哈哈笑,开心过头,往下滑了好一段,小人一惊,放下局促扯衣衫的爪子,忙伸出手,将胖娃娃拽上来。 小人尚未松一口气,便被胖娃娃扑了个满怀,二人双双跌倒。 胖娃娃占据体型优势,小人被他压着头发,很是难受。 便用手推他,胖娃娃乐的手舞足蹈,低头抓着小人衣襟,不管不顾亲小人。 小人本生气,努力抗拒他的亲近,小脸通红,见他开心,也被影响,呵呵跟着傻笑,最后,床幔落下,透过几近透明床幔,里头景色清清楚楚。 光溜溜的胖娃娃霸道将人拢在身下,羞羞涩涩。 楚时脸热,合上书信,抿唇思考,提笔画下一个个小人。 画接上回,楚时画中小人拾起矜持,对于胖娃娃的示好避而不见,手中握着书,安安静静。 画风温馨,画中人五官也更为清晰精致。 目送信鸽离开,楚时望向紫微宫窗外竹林,竹影斑驳,绿意盎然,往上挣扎竹叶将一丝丝日光分裂成许多琉璃珠,往地上滚来。 低下头,腹部高耸,难以看清自己衣摆,出门,月牙白袍随风飘动,翠绿竹叶落下一片,青睐往他怀中钻,院中溜达两圈,回到书房,执笔批阅折子。 公孙先生敲门,隔着丝帘禀报:“殿下,陛下说是有要事,请你过去。” 楚时笔尖一顿,复落笔,并未抬头:“拒了,便说孤身子不适。” 要他前去,无非不过恶语相向,既伤不到他,何必浪费时辰。 楚时自边城见过楚帝,接手政事,并未听得他好言片语,往后请安,楚帝大多避而不见,端着身份,要他一跪三叩首认错。 从前楚时做过,为赎行为不当,如今有了钟爱守护之物,便不愿任其拿捏。 母后在时,将他当做天,是以他格外用功,想要父皇看到母后当真爱着他。 母后去了后,他谨记她在时叮咛,尊他是父,万般退让,蛊毒一身折磨五载,生死一线,被人放在心尖,他反倒倦了这种退让。 他即将为人父,从前不懂父皇那些心思,如今隐约窥得一二,便觉心口淤堵,索性眼不见为净。 公孙先生些许迟疑:“殿下,咱们用这个借口,近五月,当真……”没问题吗? 楚时抬起眸子:“嗯,父皇不会担忧孤身子,你且准备下去,孤不日启程,前往药王谷,不在时,政务交给太傅与丞相,望诸位各司其职,勿要出岔子。” 公孙先生一惊:“殿下,可是当真身子不适?” 自殿下归来,便一直隔着帘子相对,即便见到,殿下始终坐着,窥不得不妥之处,难不成,是蛊毒尚未清除,有所后遗? 楚时低头,“无碍,不是坏事,魏都几位公子,自我走后,禁卫军记得将之母亲保护好,若有急事,传信即可。” 公孙先生心知知殿下不愿透露,也不便多问,转身下去安排。 楚帝推开身上美人,死死盯着说话者:“你说什么?太子将要离开?去何处?可是旧疾复发?还是边城出了事儿?太医呢,把脉过后如何说的?” 内侍吓了一跳,趴在地上的美人更是不敢置信:“陛下,您怎么了?” 他不该乐于见到太子病不久已,如今这是怎得。 当初得知楚太子身中蛊毒,时日无多,陛下乐极生悲,大摆筵席三日以示庆贺,如今这是为何。 楚帝神色略有些癫狂,似担心似狂喜,极端情绪扭结在心中,要将人撕碎,分裂拉扯,不成人形。 楚帝悠悠回头,看向出声的妃子,再次转向内侍,眼神狂热,神色略有些偏执:“太子去做甚?!” “回……回陛下,殿下说是探查民间百姓生活,体察民情。” 体察民情…… 体察民情…… 楚帝垂下眸子,暗自思考,太子深居简出,怎得突然要出门?这不妥,他定有事情瞒着自己。 是去见那魏太子? 还是身子不安宁?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第121章 魏衡趁人之危 楚帝安静模样与太子七分像,转瞬抬头看向将要凑过来的女人:“将她给朕拖下去,剥皮!” 内侍收敛上前,将吓傻的女人捂着嘴往下拖,丝毫不敢抬头,楚帝略显焦灼,他不知太子要做甚,也不知他要去哪儿,是不是跟她那母后散心一般,一去不复返? 楚帝撑着桌,努力遏制心中不可控的情绪,恐慌弥漫,他不能让楚时离开他的掌控:“来人,摆驾紫微宫。” 内侍跪了一地:“陛下不可,殿下说他身子不适,怕陛下您过了病气,损伤龙体。” 楚帝看向内侍,恍然:“你是太子的人?” “太子要去何处?他要去做甚?你!与朕说清楚!” 楚帝眸光深邃,沉沉盯着内侍,拔出一旁宝剑。 …… 楚时身上,与他母亲一般,有一股很好闻的桃花香,紫微宫外围种了一圈桃树,如今正是花败,地上落了一层花瓣。 一路而上,清风拂过,卷起千堆花瓣随风往上衣摆,楚时衣衫宽松,头上带着幕离,花瓣拂过手背,很轻,带着一股子温良。 似是母亲在时温柔抚摸,楚时垂眸看去,拾阶而上,一往直前,衣摆带着些许眷恋,随风卷动往桃花处走,悠悠往前,头顶参天桃树为他掩去炽热窥伺,鼻尖晕染淡淡香味。 “小时啊,你看这些树,待它长成,若是母后不在,它的树下,有母后的味道,你日后想念母后,若是心情不佳,若是你父皇……便来这,母后会以花做风铃,化作风,化作云,化作花瓣,安慰你,守护你,拥抱你。” “不要怪你父皇,他年少时过的苦,这才忽冷忽热,其实最是欢喜小时,只是不知如何表达。” “小时啊,母后花费两年,为你种下南墙,母后希望你日后,你做出的决定都不会后悔,所有事,所有人。” “即便悔了,小时来这处,穿过桃林,你便获得第二次抉择,你是储君,这是你的权力。” “小时,不要怨恨,忘记吧,忘记母后,往后,不要带着怨恨接纳爱你的人,你还小,我的小时还有万千璀璨,你该有不一样的人生。” “小时,母后舍不得你,母后爱你。” 楚时一步一台阶,这是通往紫微宫的路,也是母后的长眠之地。 母后生前为自己求来这处清净之地,,有风有雨,春有百花争艳,夏有郁郁葱葱,秋有硕果累累,冬有阖家长乐。 这是她愿景中的天下,百姓的天下。 不去皇陵,许能逃脱郁郁不得终的结果。 “小时,日后母后便在此处陪你,从主院到此处,不累,一刻钟,你便能看见母后,你来时,或月满桥头,或雪满山头,或满地粉白,或绿茵栀黄,这般那般景,都是母后心之所爱,日后,代我多看看,好不好。” 楚时衣摆扫过满地粉白,望向中央处,那墓碑上,温婉娟秀的字写尽母后这一生,风送来一阵温暖,掀起幕离一角,得以窥见衣衫遮挡下,那处不为外人道处高高耸起。 他从前便与母后说过魏衡,自然也不曾隐瞒腹中离奇事。 楚时话很少,尽管时时来,多为不发一言,枯坐许久,转身离开,他也极喜欢这处归宿。 今日依旧如此,到时辰后,楚时起身往回走,行过三步,腹中突的传来响动,楚时停下脚步,回头看来,垂下眸子,温声:“母后,儿臣过些时候可能不能过来,您多保重。” 复往前走,楚时勾起唇浅笑,点点方才作乱的地方,缓步离开。 今日是楚后忌日,楚帝将自己关在屋中,不知做甚,紫微宫后院,密影卫将殿下东西装去马车中,一切妥当,公孙先生这才去请楚时。 公孙先生这些时候恍惚的厉害,他家殿下,竟然……这世道,竟是他不懂了吗。 紫微宫中宫人换了不少,如今所见,皆是心腹,上了马车,车队往北走。 公孙先生伴驾,他从未听殿下说过此等异象是为何,也不知魏太子用了什么手段,竟让殿下身上奇毒消失,还…… 公孙先生气的脸色铁青,夜间躲在房中,痛骂魏衡那厮趁人之危,愧为君子。 楚时闭目养神,马车一路驶出楚都,往边城去。 云州 魏衡挥刀将最后一个披着山匪皮的反贼斩于马下,耳边是将士喊杀声,消灭这最后一波匪患,周瑜城高举旗帜,厮杀声转变成大吼大叫,捶胸顿足表达喜悦。 魏衡一一掠过脱下衣服甩动扭屁股者,搂着身边人你一拳我一拳,打急眼变成单方面殴打者,还有人憋着一股尿,这会儿尘埃落定,背过身去稀里哗啦者。 千姿百态,各种各样,可惜不似人能做出。 脑中突的闯入一人,衣袂飘飘,低眉垂目,似神如画,眉目含春,若是亲一口于大庭广众之下,美人含水眸横来一眼,勾人死了——想死他身上。 回归现实再看眼前这一堆,直呼没眼看。 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启程回城,魏衡放开缰绳,翘起一条腿单在马脖子,往后一躺,嘴中叼着一根草,如何舒服,便怎么躺。 远处一排车队由远及近,魏衡随意扫一眼,饶有兴趣直起身子。 楚国的马车? 他家阿时也是楚国人。 里头有没有他? 魏衡招手,周瑜城不理解,却是快速带兵围上去:“马车里的人,下来!” 难不成是有逃脱的匪徒? 周瑜城摩拳擦掌,打算抢头功,挽回那些因扣钱损失的感情。 就见马车中颤颤巍巍走下一男人,小心扶着有身孕的夫人:“官……官爷,我们都是依照官府文书走的路,没有犯过事儿啊。” 魏衡心中失落,楚时一天政务繁琐,如何有心情往这处闲逛,也断断做不出想他,便来看他这等冲动之事:“没事,你们走吧。” 男人扶着夫人感恩戴德离开,魏衡目送马车消失,继续躺回马背之上。 周瑜城:“……” 到手的头功便如此飞了? 所以殿下将人拦下是为何? 便看一眼?周瑜城眼神骤然警惕,难不成,殿下是想重操旧业,抢夺漂亮美人! 毛病又犯了! 第122章 错身而过 战马甩动尾巴,打在魏衡手臂,啪啪作响,魏衡遂躺了回去,用脚尖点了点樱桃的脑袋:“蠢死了,快走,愣着做甚!” 战马倔强,发了个喷嚏,往前走。 周瑜城探究望向殿下,眸光几经变换。 魏衡望向苍穹,周围茂密植被将之划出一条天路碧蓝绵延,炽热透过竹林砸下,引出斑驳树影,马儿甩动尾巴,这次正好,打在魏衡侧耳上。 魏衡偏头,恰巧一辆马车往这处经过,风经过,露出马车内一片蓝色衣角。 魏衡心一颤,不由直起身,往那处看去。 周瑜城警惕心爆发,义愤填膺:“殿下,您可不能无缘无故将人拦了,就算看见漂亮的,也不能抢,那可是楚太子,与您一般,身份尊贵,若是约束不及……” 魏衡眉头一皱,抬腿就踹:“滚,叽叽歪歪说什么呢,烦不烦。” 他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的? 周瑜城这一打岔,魏衡也忘了方才那股心头悸动,心绪烦躁,打马往前走。 楚时小憩片刻,睁眼,车帘外一片吵嚷,内侍听见声音,掀开帘子:“主子。” 楚时起身:“外头是何动静?” “像是军队得胜而归,正往城中走呢。” 楚时手腕一顿,轻轻掀开帘子,正好望见魏衡抬脚将周瑜城踹下马去,周瑜城一脸懵眨眨眼,爬上来,对着纵马离开的背影嘀嘀咕咕。 眼眸颤颤,喉头微哽。 楚时握紧窗边帘子,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远处,这才垂下眸,放下帘子,帘外传来公孙先生声音:“主子,我等不日便要进去浮云山,那封信,可要放出去?” “放出去吧。” 公孙先生看向楚时,虽不喜魏衡趁人之危,却也不舍殿下为其伤神:“魏殿下还未走远,殿下若是前去,兴许能说上话。” 即是两情相悦,便不该由世俗束缚,殿下从小备受苛责,如今该自由些的好。 “他不知我如此状况,何必吓他。”他与他,隔着先辈之仇,魏楚终有一日争霸,若能就此歇了心思,免添一分意难平。 楚时声音染上两分苦涩,转眼将手中书册放下,闭目养神。 到达药王谷第二日,楚都送来魏衡信件。 这次不再是小人画,魏衡洋洋洒洒写了三份,讲述江云知醒了,语气微酸,强迫他之人竟是江潮备,略松一口气。 原是四年前 那时江潮备二十,正是及冠之日,江云知十三,从小生的粉雕玉琢,十三时容貌便已动人心神。 江太守怕这张脸为他招来祸患,少许他出门,并命长子时时督促,江云知十岁时,曾于边城见过那位一板一眼的太子。 那时他小,迷了路,吓的当街大哭。 那位清冷少年逆着光而来,给他递帕,为他擦泪,哄他吃糖葫芦,至此,小小的人儿心中便藏着一个人,起初是崇拜,随着年岁增长,那点崇拜变了味。 他知晓楚魏终有一日会有生死较量,他也曾见过魏衡杀敌的模样,他不愿心上人最终败于马下,故而学起了经商。 他想,给楚太子许多许多的钱,便是楚国败了,他也能衣食无忧度过一生。 他是魏国人,不能因着欢喜,便损害魏国权益,只能力所能及,将自己所有给予他。 江云知生的极美,也是江家难得一遇的人才,君子六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江太守一日前往看望小儿,却见他正打着算盘,提笔批阅账目,满身铜臭,是以怒极,请了家法。 江云知天赋甚高,若有一日,居庙堂之高,定能将江家带上另一辉煌。 家法之后,江云知便被关在铜雀台下,先生日日授他诗书,不得一刻空闲,江潮备因看管不严,罚跪祠堂三日,抄写家规百遍。 被放出后,他去看过江云知,那么漂亮一人,眼中失了光彩,每日麻木写画不喜欢的东西,梦中依旧念叨着之乎者也。 江潮备并未心疼,且在见到江云知如此时,竟生出些许诡异满足,就是这样,若幼弟日后如此,听话,乖顺,任人拿捏,只能央求他,依赖他,爱他,那该如何美妙。 男子十三启蒙,江潮备很快意识他这是什么心思,起初也曾迷茫,痛苦,嘶吼,挣扎,最后,他接受了。 他以看管名义,时时看望江云知,开解他,陪伴他,让他交付真心,自是晓得了他通商贾的原因。 江潮备又怒又恨,面上装出温润善解人意,包容幼弟模样,直到有一天。 江云知逃了。 江潮备不曾惊动任何人,回了屋,果真见到那小鹿般的小家伙正蹲在他床侧,瑟瑟发抖,他知晓逃的含义,也明白父亲定然震怒。 他害怕父亲震怒失望的脸,也受不住如此日复一日的钻刻。 但他不知道,父亲早已许他离开,出门,是这位兄长,以他不服管教为由,继续拘着他。 不过三言两语,他将江云知哄回那处地牢,迫不及待卸下伪装,狞笑着将一无所知的傻弟弟压在身下,听他绝望嘶吼,大骂他无耻。 对极了,他就是无耻。 从他知晓他竟爱上一个男人,还是自己胞弟时,便疯了。 他向父亲进言,将江云知偷偷逃跑换成出门做生意,此后一去不复返,江太守一时成病在床,药石枉然。 江潮备差点乐出声,药石枉然啊。 若他死了,自己便能同云知一直在一起。 可惜啊,他竟撑了过来,并下令从此不再提及江云知。 这当真遂了他的愿,云知是他一人的! 江云知是个倔强的孩子,他花费两年时间,竟也不曾打开他的心,他终是失了耐心,喂他喝下安神汤,抑制神志的汤药出了问题,云知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糊涂时安静依偎在他怀中,任凭予取予求,尽管痛苦,清醒时拼了命也要挣脱,哪怕身死也在所不惜。 江潮备倦了,大户人家从不缺折磨调教小妾的手段,他便用那些个手段,强迫他屈服。 那些日子,孔雀台下都是江云知的惨叫,他身下都是血,被生生挖出的东西掉在地上,鲜红的微扁卵圆,江潮备将他按在地上,要他看清楚。 第123章 时过境迁 那一晚,江云知说了话,不再是疾言厉色,痛声谩骂,而是恍惚之言,蜷缩在角落,如同三月幼猫,将身子护住,道说着自己错了,他再不敢不听话。 江潮备笑了,笑得面容癫狂,扭曲偏执,肆意张扬,他要他说爱,江云知颤抖着身子,将脑袋埋进他怀中,轻声说爱。 第二日,他心情极好,愿将他的东西还给他,地牢内再次传出惨叫,原是江潮备将东西给他缝回去。 笑声随着痛呼湮灭于无声。 至此,一代天骄成了听话的布娃娃,只能央求他,爱他,依赖他。 江潮备剥夺江云知的光,要他每日感受黑暗,只有期盼他的到来,地牢的通道才会打开,他,才能有片刻记忆观望的机会。 他引诱着,引诱着屈服于痛,且不安分的坏孩子。 如此,他便能正大光明训他听话,肆无忌惮发泄心中兽欲,看他痛苦哀嚎,看他跪爬着颤抖。 至此四年,江云知乖顺,听话,是他心中最爱,最完美的模样,江潮备在父亲的安排下娶妻生子,纳妾纳色,每月总要抽取十日,前往铜雀台。 他心中,江云知始终是最爱,即便是如此见不得人。 江太守病中,却也知晓他在山腹中养兵之事,曾明里暗里劝过,长子手中权势愈重,眼看孩子一意孤行,他无可奈何,用上了杀手。 不想这群人反水,砍去江太守一条胳膊。 江潮备第二日探望,笑意吟吟与他解释杀手反水原因,并威胁,若是江太守不与他同谋,那江云知的性命,便做筹码,献给楚太子。 整个太守府已尽在他手中控制,太守无奈踏上贼船,至死,再未得见小儿一面。 …… 楚时合上手中书信,吐出一口气,将之毁掉,他不记得自己与江云知之间竟有此等渊源,闻他之过,深表惋惜。 下一封信,是小人画。 胖娃娃正在床榻间收拾东西,激动的手舞足蹈,将许多好吃的放入包袱,拎着,往写着大大楚字地方出发。 胖娃娃身下骑着大马,目光坚定热切,满心满眼都是楚都里的小人。 楚时笑笑,将书信珍藏。 魏衡纵马来到边城下,喊话,他来见楚太子。 许久不见,他想念楚时入骨髓,日思夜想,流干眼泪。 城楼下焦急等待,等来一封婚书,魏衡不敢置信,眼睛瞪的铜铃大,手足无措,满脸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间跳出一只只金丝猴,手拉手,转圈。 这……这也太快了些,自己还不曾准备好…… 是他不该,魏衡反思。 竟要阿时如此内敛一人,给他递婚书,他可是怪自己动作太慢? 展开婚书,魏衡笑容僵在脸上,心中激动跳跃金丝猴死了大半,便成了精的野狗,凶狠狂吠,他问送婚书的内侍:“这是楚帝送来的,还是宝……太子时命人送的?” 内侍惊慌跪下:“诏书自紫微宫送出,这是我家殿下命人送的。” 魏衡眼眸沉沉,盯着他,高大身影往下压,仿若杀神再世,压迫极强。 内侍额头瞬间出了一身汗,身子弓的更低,相对无言,内侍只觉性命攸关,魏衡直起身,将婚书丢回去:“孤秉承天命,北之中枢,为魏国首位军政在手的太子,楚国便是诚意和亲,也不该用这等货色。” 滚落在地,沾了一圈泥的和亲婚书上赫然写着嘉和公主。 魏衡以长刀挑起那内侍下颌:“既是你楚太子所求,那便让他出来,亲自与孤说道说道,孤给尔等三日,若楚知之不曾出现,便视为向我大魏宣战!” “楚国主老眼昏花,认不清现实,便放马过来,孤奉陪到底。” 马蹄扬起一阵灰尘,内侍尖叫一声,倒在地上,翻滚两圈,两股颤颤。 脸颊染上一层灰,身下黄沙很快被温热液体浸湿。 魏衡纵马往回走,待回到帐中,便立马召见云禾:“那楚帝与阿时关系如何?” 云禾垂着脑袋:“回殿下的话,楚帝与楚太子父子融洽,楚帝更是倾尽国力,遍寻天下名士,做太子太傅,每日必问询课业,饮食上,更是无微不至。” 魏衡盯着云禾,想起那日楚时提醒,楚都探子并不可信,传回消息并不一定为真,江云知一事尚未透露,这群捏蛐上树的狗东西,便以为能瞒住他。 魏衡不知楚时身份时,曾要她送一份楚太子画像,若非画像误导,他许做不出毁人粮草的事儿。 “当真?可孤怎么听说,阿时的母后死后,楚帝不闻不问,草草让人安葬后,便在不过问,便是忌日,也不愿提起?” 云禾迟疑:“殿下,这些可是楚太子透露?我等并未接触权势中心,此等秘辛,实难把握,还请殿下责罚。” 魏衡悠悠看他,淡淡收回目光,慢慢问道:“云禾在孤身边多少年了。” “属下自小跟随殿下,如今十八,便也跟了十八年。” 云禾一愣,恭敬答道。 魏衡摆手:“你下去吧,楚都诸事,不必留意,你且隐藏自己便是。” 云禾:“是!” 周瑜城按耐至今,忍不住询问:“殿下,和亲书上写的什么?楚太子是什么意思?” “楚国与孤和亲,用的是嘉和公主。” “张正良何时到?” 周瑜城一愣,急的抓耳挠腮,这都什么时候,殿下还有心思询问张正良:“殿下,当务之急还是楚太子,他如此爱你,定然不会将你推给别人,他定是出了事,如今许是受尽折磨,咱们的去救他。” 魏衡抬眼,周瑜城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明日,他那文人胳膊,颠簸几日,到时恐怕都散了架,无法一时为殿下解忧啊。” 魏衡揉着太阳穴:“你不能消停会儿,孤聪慧绝佳,定然知道,你都能看出问题,孤是什么很蠢的人?” “你回去调兵,如今正是二月,黄河渐有融冰趋势,待三月底四月初冰雪融化,江南干旱,你便率骑兵往益州绕往万崇关,从冀州直达卉州边境。” “霍晏君率领五十万大军压境,直逼边城,若楚太子半月内不曾露面,便攻城。” 第124章 夜探紫微宫 “殿下不可!” 张正良被马车颠的头昏脑胀,提前到后,本欲休息一日,再行议事,路过中军帐,听闻殿下安排,直觉不可,忙冲进屋。 “正良?” “老张!” 周瑜城眼前一亮,大步上前,将人一掌拍向地面,张正良一个趔趄,屁股着地,顿时着了火一般疼。 马车颠簸,本欲散架的屁股这会儿恐怕当真不好,阵阵痛苦直往后心愿,他哭笑不得,泪流满面。 周瑜城:“……” “不是,你如今怎得如此弱,男子汉大丈夫,你哭甚!” 周瑜城瞪圆眼睛生怕被他讹上。 他这个月可是被扣了不少俸禄,若他讹上,自己便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会给钱。 张正良怒火中烧,抬脚踹过去:“你这莽夫,滚!” 周瑜城自知理亏,忙将人扶起:“对不住对不住,殿下有事问你呢,我先走了,先走了。” 张正良气的跺脚,苍白脸色更加苍白,哆嗦着唇,恨不能冲上去跟他拼了。 “殿下,三月攻城并不妥当,如今疫病暂歇,人困马乏,燕齐两国虎视眈眈,若此时发难,穷兵黩武,劳民伤财,朝中定然反对,殿下何不等一年?” 张正良知晓殿下懂的利弊,抛出更好一方法:“要想得知楚太子此时状况,并不难,殿下何不调动暗桩,紫微宫内有我们的人,您静待消息,也无不可。” “楚太子到底是楚国太子,手中握着权柄,楚帝再如何不喜欢,当不会威胁性命,殿下大可放心。” 魏衡心中焦灼,看谁都烦,望他一眼:“说的头头是道,你便告诉孤,阿时去了哪了?” 张正良:“……” 他觉得如此不妥,找不到老婆,便将他撒气,好没道理。 “怎么?你也不知?若他有个好歹,你那些个猜测,该当如何?正良瞧着天庭饱满,五段端正,竟也是个喜爱做梦的,下去,好生休息,让军医为你调理,这个月的俸禄,便充公了。” 张正良:“……” 他说什么! 他在说什么! 张正良瞬间面色红润,激动能跳十米高,手舞足蹈,叽叽喳喳,竟是比周瑜城还吵,魏衡抬眼看来,眼神凶厉:“下去,孤观正良面色红润,心宽体胖,不如下个月……” “殿下我这就走,谈钱当多伤感情啊!这就走这就走,您别生气别生气。” 退出中军大帐,张正良抹着泪,心中痛骂这个无能的男人,找不到夫人,便用他撒气。 上天不公啊,他竟遇了这么个主子。 所有人退下,魏衡找来图纸研究,边城的城墙有多高,以他的武功,能否爬上去。 他等不了,他要去看看阿时到底如何。 回到屋内,魏衡打开包袱检查,将之准备就绪,连夜批改折子,腾出明日。 第二日 魏衡接到母后飞鸽传书,皇城不慎放入益州流民,如今不少地方已经出现疫病,宫中暂时安全,却不知何时会沦陷,故而急命他回去主持大局。 魏帝出宫巡视,不慎病倒,症状与疫病一般,魏后压着消息,心力交瘁。 魏衡眸色深邃,将信中字一瞬不瞬看过,仿若失了力。 枕头旁放着鼓鼓囊囊包袱,里面放置着楚时最喜欢的吃食,衣衫,玉佩,发带。 撑着头冥想半日,哑声命人,启程回魏都。 魏都百姓十万之众,他是太子,肩上有卸不下的使命。 回望楚都方向,鼻子酸涩,他的楚时,定然受了许多委屈,从前提起母后,楚时如此克制一人,落了泪,那楚帝不是个好东西,不定正在欺负他家娇弱夫人。 待他处理完魏都事宜,定要将那老头往死里揍,好生出一口恶气。 楚时安心在药王谷住下,浮云山景色宜人,山顶有温泉,温度适宜,泡上两刻钟,骨头软的厉害。 晨起雾凇,日出则散,扶光落在身上,暖的人沉醉。 温泉露天,周围围着帘子,百米外守着亲卫。 公孙先生隔着帘子,与他禀报:“殿下,陛下正四处找您,陛下亲自拟了婚书,让人送去与魏太子,魏都突发疫病,魏帝罢朝三日,燕国趁乱发兵魏国边境。” 楚时睁开眼,声音透过重重水雾,略显飘渺:“婚书?” 以父皇执拗的性子,想来定不会让他如愿,应是随意指派了哪个公主。 魏衡从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父皇如此戏耍,他应当很是生气,想必会动手也不一定。 果不其然,便听公孙先生语气怪异:“殿下,那魏太子,竟潜入楚都,穿过皇庭守卫,将陛下揍了一顿。” 听密影卫传回消息,鼻青脸肿,身残志不坚,整日于寝殿内大骂岂有此理,同样罢朝三日。 楚时:“……” 他坐起身,有些不敢置信所听之言:“你说什么?” 魏衡揍了谁? 公孙先生硬着头皮:“揍了陛下,太医道,陛下虽是外伤,却也不轻,三日不得下床。” 楚时笑出声,躺回温池,也是,他从来是此性格,恐怕是得了消息,知晓父皇对他不好,这才不惜代价,偷溜进宫。 只是这将楚国皇帝揍了,传出去有伤风化。 魏都 皇帝眨眨眼,垂死病中,骤然起身,脸色虽苍白,却隐藏不住其中红润,有些不敢置信,他看向面前密影卫头领:“你说他就这么大摇大摆,拿着楚太子的令牌,进了楚国皇宫,将那古板老头揍了一顿,完好无损的,大摇大摆的,如此回来了?” 头领点头,深表佩服。 “不伤一丝一毫?” 头领摇头,丝发未乱。 当日应当换他跟着殿下的,如此风姿,合该被画师画下,日后说给孙儿听。 魏帝倒吸一口凉气,转瞬换了个嘴脸,转头看向皇后:“蓉儿,不如你掐我一下,我感受一下,是不是真的。” 皇后如他所愿,只听“啊嗷哦呜呜……”这等绵长怪声响起,魏帝强撑着笑:“是真的蓉儿,你掐的朕好疼蓉儿,朕好想哭蓉儿,你不爱朕了蓉儿。” 皇后:“……“ “陛下矜持些,面前是您的臣子,远处走来的,是朝中肱骨,您想让魏都上下,都知道陛下爱哭鼻子吗?” 第125章 孤想念夫人 魏帝将即将涌出的鼻涕收回:倒也不必形容如此具体。 他摆手,吩咐首领下去,这首领不过而立之年,想来应是被太子这番折腾吓破了胆,这会儿正恍惚着。 可怜的孩子,便让他多歇息些时候,抚慰惊吓过度的心。 过度惊吓的首领满心激动,飞速赶往太子密影卫处,聆听殿下风姿,两眼放光。 魏都疫病尚未解决,徐州便被燕国偷袭,痛失一座城池,魏衡担忧楚时,整晚难以入眠,梦中尽是楚时受了委屈,独自坐在床前流泪,手中捏着小人画,孤苦无依,无人安慰。 他仿若隔了心墙,如何也不能凑过去轻轻抱抱他,与他说话。 心跟着疼,疼至麻木,一觉醒来,泪流满面。 随手摸两把,坐起身。 枕边放着楚时衣衫,魏衡伸手捞过,将之盖在头上,衣衫上的桃花香已经淡了,魏衡将衣衫小心放好,转身往外走。 想到什么,他回头,盯着那件衣衫看了许久,心绪起伏。 这才将之拿起,穿在身上。 楚时衣衫于他有些小,露出大半截手臂,脚踝也有大半在外,胸口紧的难受,呼吸大些,仿若随时分崩离析,甩动宽袖,那股桃花香若隐若现,魏衡贪恋这股味道,再次挥动长袖。 只听“撕拉……”一声,胳肢窝一阵透心凉。 魏衡低头看去,衣衫破了个大洞。 魏衡:“……” 摸摸鼻子,往榻上看去。 收回目光,四下看看,并无人看见,他将衣衫脱下,放回床榻间,若无其事拍拍,拉过被子将之盖上,做无事发生状,离开。 燕国不过趁着魏衡手忙,腾不出空收拾,魏衡偏不遂其愿,亲自领兵十万,前往边境。 魏都疫病一事,交给周瑜城。 许是憋着一股气,加之担忧楚时,魏衡无往不利,从前迂回打法,换成穷追猛打,赶尽杀绝,不过两月,夺回丢失城池,七月底,收拢燕国三座城池,降者不杀,拼死抵抗者诛九族。 吓的燕国忙派遣其皇子,前来议和,议和宫宴上,燕国使臣小心翼翼奉上天下一美人,燕国黎舒公主,予魏太子做身边人。 魏衡望着桌上酸梅糕发呆,从前阿时最喜这道糕点,不知此时可否想念,若想念,可有法子能吃到。 他将楚帝打的下不来床,应当会让阿时高兴高兴,他高兴,应当会奖励自己,会亲几口。 一口两口三口,或者让他风流一夜。 可惜他不在,这份欣喜未能实实在在落在身上。 魏衡换一只手撑着脑袋,楚时这会儿在哪,在做什么?可有想他? 耳边又是如出一辙的叽叽歪歪,魏衡眉头一皱,一拍桌子:“吵什么?没看见孤正烦着,有什么可欢乐的?” 朝臣:“……” 这处可是设宴的宫中啊殿下。 魏衡显然也知晓,如此一句,无非是断了那公主频频投来目光,转头看向父皇:“父皇,明年四月,儿臣想要出兵,攻打楚国。” 魏帝笑容一僵,与魏后对视,齐齐转头看他,嘴角一抽:“这天下该以和为贵,太子年岁尚浅,年轻气盛,诸位不必在意。” 燕国使臣:“……” 当着他们的面,讨论这等秘辛,太不见外了些。 魏衡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受苦受难的楚时,哪有心思去探寻旁的,摆摆手:“过些时候儿臣会将理由呈上,这兵,孤定然要出。” 言罢转身离开。 昨晚偷偷尝试楚时衣衫,将胯下位置撕了个大洞,他得回去想想办法,能不能将之补起来。 若有一日,楚时回来,望见自己衣衫破碎,魏衡无颜面对,无法圆谎。 济生老远见着殿下纵马而来,忙迎上去,这几月下来,殿下瘦了不少,脸上笑容失了趣,略有些僵硬,整日魂不守舍。 夜里常常梦魇,醒来唤着林公子的名:“殿下,您可要用着吃食?” 魏衡摆手:“宫中喝了些酒水,孤不饿,不必准备。” “传各位先生,前来书房议事。” 魏衡无甚要求,只需明年四月一个光明正大攻打楚国的理由,摆手让众谋士下去,其中一人,绯衣肤白,神情若有所思。 张正良看的一阵心抖,生怕他生出什么损招,赶忙追上去询问,刨根问底,求知渴望。 韩光知晓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以任凭张正良如何询问,他绝不开口。 张正良心惊,压低身段:“韩先生大才,方才殿下出了一难题,我左思右想,不得其法,特来请教先生。” “张先生见解独到,殿下格外信任,即便不谋而合,却也倍受推崇,先生言重。” “韩先生哪里话,千人有千面,世人循规蹈矩,难免疏漏,先生不同,得您一言惊醒梦中人,是我等之幸。” 韩光往右走,张正良舍了脸面往右拦:“先生莫推辞。” 韩光往右,他往左……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山河不变,江水几经转换,檐下鸟雀换了两茬,柔和扶光落在身上,温暖和煦。 正是四月天,江南晴空万里,碧空如洗,清风送来暖意,拂过长而卷的睫毛,撩拨发丝,缕缕带情。 一辆华丽马车缓缓驶入紫微宫,身后跟随侍从若干,马车停下,奴隶上前充当脚垫。 帘中跳下两人,身着粗布麻衣候着。 帘中伸出手腕,白皙纤瘦,指腹微微泛红,白中透红。 帘子打开,天庭饱满,眉似远山,眼含秋波,面容清冷。 楚时着浅黛纱面,内搭蚕丝,身姿挺拔如松,背影纤瘦似竹,怀中抱着一奶娃娃,稳稳落地,紫微宫掌事恭敬上前,面上冷肃,引着殿下往里走。 紫微宫安静,亲卫手握重刀,警惕四周,身轻如燕,行走如风。 扶光垂下,风摆动竹叶惊起动静。 崽崽睁开眼,小拳头往眼睛上遮,缓缓,眨巴着大眼睛四处观望,他在父亲怀中,十分安逸,挥舞着拳头,往楚时怀中钻。 崽崽如今七月有余,手上力气不小,用不完的牛劲,拽着楚时衣袖,留下浅浅褶皱,乐开颜,将之放在地上,扭动屁股,转瞬便爬没了影。 他喜欢父亲,却不是安静的性子,闹腾的厉害。 第126章 楚太子回都 楚时将崽崽交给公孙先生,坐于榻边饮茶:“殿下,燕国去岁出兵,意图魏之边境,魏太子领兵前往,夺三城,魏都暗桩传来信报,魏太子于今岁三月大肆调兵,往南万崇关集结,应是冲我楚国而来。” 崽崽离开父亲,闻不到桃花淡香,小鼻子煽动,嘴角往下压,略有些凶,挥舞手臂:“啊啊,啊,啊啊啊,啊!” 懵懂眼中含着情绪。 转头寻找楚时,方才凶狠的啊换成委屈,眼眶中的泪打着转。 公孙先生嘴角抽了抽,方才对着自己,他可不是这样的。 当真像极生父,变脸极快。 楚时望向他,眉眼柔和,崽崽瞬间眉开眼笑,用力过猛炫耀笑容,楚时摆手让奶娘将他带下去。 知晓父亲当真无心抱他,崽崽搂着奶娘的脖颈,眼巴巴望着,唤不回父亲眼神,便收回目光,转回方才略带凶狠的模样,绷着脸,不哭不闹。 坐在小床上,他望向守在一旁宫女,阿巴阿巴一顿掰扯,宫女要走,他支起脑袋,扭动屁股便要下床。 奶娘忙将他抱回:“哎哟,小主子,她不会说话,咱们不跟他掰扯。” “咱们睡觉。” 奶娘有些愁,小主子从前奶乳时便与她不亲近,断了乳后眼中便只有太子殿下,若没有楚时哄,他宁愿熬着,也不愿睡。 性子倔强,孩子小,身子垮了可如何是好。 公孙先生迟疑片刻,道:“殿下,去岁魏太子曾递了国书,要见您,恰巧那时陛下在,便推了嘉和公主与其联姻,听闻魏太子大怒,扬言您若三日内不出现,开春便挥兵南下。” “其后传递多次信件,央求殿下回信。” 那时殿下痛苦难忍,他如何能让这等消息坏了大事,遂瞒下来,后魏都疫病,魏太子收兵,此后无动静,他这才按下消息。 楚时抬眸看他,公孙先生忙跪下:“殿下恕罪。” “先生起来吧,此事先生也有考虑,无妨,且容孤斟酌一二,一路舟车劳顿,先生下去休息啊,此事明日再议。” 公孙先生羞愧,迟迟不愿起:“殿下,是我糊涂,任凭殿下处置。” 楚时起身下榻,将他扶起:“先生不必如此,你便是不提,楚魏之争不过时辰问题,魏太子先行发兵,你我也该早做准备才是。” 公孙先生羞愧:“殿下……” “没关系,我与魏太子的关系,并不能影响天下大势所趋,您不必自责。” 送走公孙先生,楚时独自斟一杯黄酒,温酒滑过喉咙,带着丝丝甜味,他望向窗外,竹叶瓢泼而下,水眸平静。 今日的酒格外辛烈,入喉发苦,楚时索性将酒一饮而尽,起身往偏殿走。 崽崽正磕着脑袋,端坐小床上,伸出胖手捧住脸,不愿睡,他困极,大眼睛定定望向门口,帘子遮住视野,只见下人行过礼后退下。 崽崽见父亲走来,高兴手舞足蹈,强撑着眼皮要抱,楚时将他抱起,怀中小人哼哼唧唧,眼中盛满泪花,委屈将脑袋一埋,泪珠瞬间滚落。 他撑起头,小声抽噎。 楚时抱他往榻边走,给他擦泪:“阿霁等不到父亲吗?不哭。” 楚霁抱着父亲手指头,抬头看他,哇哇大哭。 楚时一愣,自他出生,便从未哭的如此伤心,将崽崽搂进怀中,轻拍后背,传今日伺候小太孙的宫人。 奶娘跪在地上:“启禀殿下,方才嘉和公主来过,奴抱着小主子出门,恰好碰上,公主便抱了会儿小主子,奴一直盯着,并未有不妥。” 楚霁将脑袋埋进楚时胸口,泪水沾湿衣襟,染上自己痕迹,便止了声,伸长胳膊,要楚时看。 楚时握住他努力的爪子,将衣衫拉开,胳膊上有几处红印,不似刻意为之,像东西压的。 孩子嫩,这一碰,便上了痕迹。 崽崽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楚时,不会表达,要的却不少,他要父亲吹吹。 楚时卸下一丝紧张,应他要求,低头吹吹,楚霁笑开颜,将拳头塞进口中,嘴角咧到耳根,搂住父亲脖颈,困的眼皮直往下掉。 不忘笑两声,表达开心。 楚时眉眼温润,神色柔和,轻轻拍背,哄他睡觉。 待他睡熟,楚时这才起身离开。 楚帝昨日便知楚时归来,今晚迫不及待摆驾紫微宫,进门时,恰巧遇到楚时,浑身担忧收敛,他睨着楚时:“这些时候都去哪了?一国太子,东奔西跑,可还有储君的模样!” 楚时拱手:“父皇。” 姿态从容,不卑不亢。 楚帝拂袖往屋里走:“朕听说你身边带着一孩子?孩子的母亲是谁?你此去……”他打量着楚时周围,语中略带警惕嫌恶:“可有沾染上什么人?” 下人为楚时抬来椅子,楚时掀袍坐下:“阿霁是孤的孩子。” 楚帝一哽,有心想要解释他并非意有所指皇后,见他面容清冷,眼中波光平静,一时无言。 内侍监在一旁看的着急,顾不得尊卑出声道:“殿下,自您走后,陛下忧心忡忡,担忧您身子有碍,您看,陛下忧思过重,瘦了许多。” 楚时抬眼对上楚帝复杂眼神,起身拱手:“父皇保重身子。” 楚帝面色不虞,转而责怪内侍监:“你与他说这些做甚,太子为国为民,便是不重孝,也无伤大雅。” 话落,楚时在内一齐沉默。 楚国重礼,礼中之重便是孝,楚帝怏他不孝,胜之痛骂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内侍监往后退些,将头垂低。 楚时不愿与他阴阳怪气,便挑明正事:“父皇,楚霁是孤的孩子,便是大楚太孙。” “生母不详,朕如何承认这个孩子?” “生父健在也并无不妥。” 楚时知晓他这是等待自己服软,任他极尽羞辱,以诚意换之。 楚时不愿与他争执,起身便要离开:“父皇,儿臣告退。” 楚帝骤然发难,厉声呵斥:“你给朕站住!如今翅膀硬了,便敢如此忤逆朕!你眼中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你那母亲教的好,竟教出教出个寡廉鲜耻,不孝不悌的子弟,你日后,如何做这天下表率,如何坐的稳太子之位!” 第127章 大军压境 楚时脚步一顿,转身,清冷目光中带着冷意:“父皇不必顾忌母后教出的孩子该是何样,公子禹,公子焦为父皇手把手教导,是否又得了天下人敬重欢喜,拥立太子。” 楚帝怔忪盯着那越走越远的脚步,神思恍惚,他方才并未是这意思,如何变成了这样? 太子又是何时,学会如此疾言厉色,花言巧语,忤逆他! 楚时站于竹林中,往后山地方眺望,缓步往上走 ,心不静,自然不安宁,又一年桃花开,花瓣落,清风拂过衣角,清凉空气入肺,心绪抽离。 楚时站于母后碑前,无言。 风起于浮萍,往向微末,一人之力弱,众人之力强,废除人畜献祭律法时,千夫所指,他不悔,如今不过一人谩骂,又何必心绪难平。 微风往脸上吹,带起一丝凉意,脑袋略有些混沌。 楚时往前两步,坐于母后墓碑前,独自饮酒。 亏的方才担忧阿霁,顺手将夜光瓶带上,若非如此,如何借酒浇愁:“母后,我与魏太子离了心。”话语一顿,楚时勾唇笑笑:“应该说,是儿臣与他断了联系。” 唇间略有些僵硬,想来笑容并不好瞧,索性收回笑容,枯坐静心。 楚魏之争终有一日,他不知未来,故而避开。 “阿霁是他的孩子,长的像他,性格也像,人小鬼大,尚不会走路,便有了心眼,与他爹爹一般。” 欢喜谁时,纯粹干净。 楚时垂下眸子,收敛眼中温柔:“父皇今日前来,儿臣观他瘦了不少,想是思念儿臣,他今日提了母后,应是念着您。” “儿臣与父皇关系缓和不少,母后泉下有知,勿要挂念。” 心乱,楚时便不愿多提,引入旁的话题。 “母后,可惜不能将魏太子带到您面前,让你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儿郎,我如今诸事顺遂,阿霁可爱,政权在握,性命无忧。” “父皇变了不少,身子大好,也愿意出宫走走,不曾一味追求礼节教化。” 楚时不善于撒谎,是以将目光垂的低,不知所云,手边酒水洒了一地,他酒量不好,从前尚能训练时,遇到了魏衡,他不愿他多喝,便看管的极为严实。 轻易不让他碰。 楚时强打起些精神,起身,往回头,清风拂过面颊,扬起一缕头发,夕阳西沉,转眼便是三个时辰:“母后,儿臣下次再来看您。” 身后墓碑恍过一阵桃花,卷来淡淡香味,楚时缓步往前走,醒醒神。 心中不静,楚时抛开思绪,往回走。 紫微宫乱了,下人佝偻身子,不断寻找着,楚时回到宫中,便觉不对,总管远远迎来:“殿下,小太孙哭的厉害,一直抓挠胸口,方才侍卫请了太医,并未看出不妥,这会儿正闹着呢。” “带我去看看。” 路上风息吹去身上淡淡酒气,楚时往里走,远远听见连绵不绝的哭声,撕心裂肺。 快走两步,跨步进屋,崽崽正扒拉着小床边缘,四下搜寻,哭声险些掀翻屋顶,见是楚时,哭的更加伤心,整张胖脸憋的通红。 竟有些喘不上气。 楚时抱住他,拍背,抓着他往自己脖颈处招呼的手,定睛一瞧:“他身上带的玉呢?” 总管一愣,忙叫人去找。 崽崽见爹爹明白他的意思,渐渐止住哭,打着哭嗝,楚时低头看他,轻吻崽崽眼睫泪痕,安抚。 崽崽一双眼生的像极魏衡,盛气凌人中带着些许傲气,若张嘴,一准将人气跳脚,望向心爱之人时情深不寿,引人沉沦,丹凤眼尚未成型,圆溜溜盯着人瞧,可怜巴巴往他怀中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旁人不知所云,楚时依着魏衡性格,大约能猜出,这是独属于崽崽的骂骂咧咧。 他在控诉偷走他东西的小贼。 楚时掏出手帕,为他擦泪,崽崽仰着头,闭上眼,乖巧任他施为。 总管抹着汗:“殿下,那块玉并未找到。” 眼看楚霁又要哭,楚时示意他停下,吩咐道:“将小主子午憩时进出的人搜查一遍。” 楚霁身上带的玉由上好和田玉雕琢,掌心大的葫芦,那是魏衡所赠,楚霁自小便欢喜,每日抱着,定时检查,绝无纰漏。 今个应是到时辰,崽崽低头查探,这才发现丢失。 司空御疾步而来,敲响房门:“殿下,不好了,魏军压境,斥候传信回,应有两万之众。” 崽崽攀着父亲脖颈站起身,好奇眨巴着眼,盯着司空御瞧。 楚时将他交给奶娘,嘱咐他稍等:“我马上便归,阿霁乖乖,不闹可好?小葫芦丢了,日后爹爹再为你寻一个。” 崽崽抿着唇,嘴角下压,眼眶充泪。 楚时心疼:“总管尽力帮你找,若不然,父亲定会还崽崽一个,嗯?” 楚霁这才不情愿点头,目送父亲离开。 小手推拒奶娘,他要自己去找,扭动屁股,往床榻爬去。 奶娘以为小主子疲累,想自己待会儿,识趣退守帘外。 崽崽仰着头,盯着来往人影看…… 楚时展开边城舆图,昨日方才听闻调兵,今日便无声无息令五万先锋军驻扎,魏衡是如何做到,又是如何瞒过所有线报。 魏衡光明正大驻扎,便已料定他日后所行军备,只待他下令,便送他入瓮,边城告急,最快应是调动钦州兵力增援。 司空御指着钦州:“殿下,魏太子那厮应是想攻打钦州。” 钦州位置最是特殊,与旁的州县只有一条官道,其余多是悬崖峭壁,江河湖海,拥有天障,魏衡若将此处拿下,再行配合便能直捅楚都。 楚都为楚国中心所在,控制此处,便不愁挟天子以令诸侯。 楚时静下心,细细敲酌:“魏朝濯此人用兵波云诡谲,不同于常,少为人知探寻其规律,如此明显的计谋,他应当不会长驱直入。” 若他防范,魏衡未必得逞,魏军跨越黄河,亦有水土不服之处,总不能打持久战役。 若要速战速决,攻入楚国境内。 楚时看向与云州相连的卉州,此处四通八达,平原丘陵,最是兵家忌讳,攻城容易,守城却不易,应不在魏衡考虑之内。 第128章 崽崽失踪 楚时谨慎于魏衡从前战术,不敢掉以轻心,若以防患于未然角度,当是三个州一同增加兵力。 司空御看向卉州,摇头:“殿下,卉州并无兵力,两月前原州突闹匪患,地方军队死伤无数,陛下紧急调遣卉州兵力前去增援,如今卉州之下,恐乃无力之州。” 原州闹匪患?如此巧合。 楚时将目光放在卉州之上。 魏衡若得了此处,该作何打算? 楚时突然想起,魏衡曾与他提过,要斩断楚魏之间,百姓通行,并非定要炸毁云州天险,云州东路尽头有一座悬崖,初极狭,可架桥通行,以节省物力。 若云州东路尽头有山险,如虎添翼,楚时往下看去,正是卉州之中,唯一一座山。 司空御摇头:“若夺取卉州,我等只需将桥梁炸断,魏军便无法通行,魏太子明知如此,定然不会冒险。” 楚时却有预感,魏衡会通行桥梁,往卉州而去。 万崇关失守,江南之地便处处漏风,魏衡若不怕麻烦,楚国周围州县都可攻入,如入无人之地。 难以预测魏衡行兵布阵,楚时便万般被动。 司空御再次指出:“殿下,三州同时调兵,兵力将大大削弱,前岁陛下以国库空虚为由,大肆遣军,如此算来,即便援军赶到,一州守卫不过两万人。” 楚时呼出一口气:“罢,先行赶往边城,在做打算。” 司空御:“是!” 楚时吩咐总管收拾东西,自己则继续研究舆图。 崽崽撅着屁股,往前爬,草丛动了动,他撇眼皮瞧去,竟是他的葫芦。 崽崽忙爬过去,他快,葫芦也快,他慢,葫芦也慢下来,到底不过几个月的崽,有两分心眼,却不多,满心满眼是自己的葫芦。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他依旧抱着葫芦,心情很好呵呵直笑,一人将他抱起,崽崽并不认识,却不妨碍他努力将葫芦往自己脖颈上套。 崽崽知道,这是爹爹给他买的,不能丢失。 奶娘久不见帘中有动静,一时疑惑,探头看来,小主子并不在床上。 四下寻找,不见踪迹,她急了。 “不好了!不好了,小主子不见了!” 奶娘吵闹声引来管事,听闻小主子不见,忙禀报楚时。 屋中刚巧进来三人,是楚国将领,楚时轻轻点头,镇定自若,平静望向舆图,将手藏入袖中,轻声吩咐人全城搜寻,以太子府为中心,查探可疑人物。 下令后,继续与将领商谈战略,将领迟疑:“殿下,小太孙……” “无妨,诸位看这里……” 送走三人,楚时坐于椅间,转瞬脸色苍白,失去意识。 总管吓了一跳,忙请太医。 …… 韩光日夜兼程,仅用两日赶到卉州,抱着孩子兴冲冲踹开魏衡房门,将浑身脏兮兮,头上插着草,光着脚丫,花猫似的胖娃娃往桌上一放:“殿下,此乃攻城大计。” 崽崽眨眨眼,四下看看,黑色爪子抓着黑色脚丫。 魏衡正穿着楚时衣衫,寻找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桃花香,骤然门打开,他回头看来,与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对上。 那双清澈愚蠢的眸子见他身上衣衫,小鼻子动动,便要扭动屁股从桌上下来,一大一小忽略韩光喋喋不休。 崽崽看着父亲的衣衫,魏衡恼怒这狗东西怎得突然闯入,脱下外袍,丢进被中藏好,光着膀子,冷着脸唤一声周瑜城,将韩光提起,丢出去。 周瑜城大喝一声冲来,望着屁股朝天的韩光,眉头突突跳:“殿下,前些时候这人便跑没了影,今日怎么出现在您房中?” 他探头查看,眼中带着堪比斥候的目光,魏衡眉头突突直跳,一掌将人拍出去:“周瑜城,收起你那肮脏下流猥琐丑陋的目光,再看孤将你眼睛挖下来!” 周瑜城捂着鼻子,往后退,望向紧闭的房门,讪讪离开。 不看便不看,他不过是为楚太子守护安稳罢了。 “碰!” 魏衡关上门,胸口堵着一口气,尤不甘心,开门吩咐亲卫:“将人给孤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碰!” 亲卫:“……” 谁? 刚要询问,殿下便关了门。 亲卫虎目圆睁,面面相觑:“咱们这是要打谁?” 今日周将军与韩先生都有错,左边亲卫弱弱提议:“不如,咱们都打?” 右边亲卫四下看看点头,如此甚好。 两人带着心虚,大摇大摆招呼兄弟,往周将军位置冲去。 两人对视,一齐往前走,两位要怪,也只能怪殿下,不曾点名。 魏衡往回走,床笫传出窸窸窣窣声响,脚步一顿,回忆床笫间有什么,方才衣裳成了精? 掀开帘子,一只黑漆漆的东西正拉扯着楚时衣衫往自己身上裹,那玩意会动,有手有脚,竟像极个人,魏衡走近,将满身狼狈,邋遢的玩意提在地上。 魏衡本想将他丢出去,这东西手中紧紧握着楚时衣衫,魏衡唯恐将衣衫弄脏,这才轻了些手脚。 这东西并不会走路,将他放在地上,便吧唧一下摔在地上,肉与地板的碰撞,那通透澄澈的大眼睛中瞬间盈满泪水,抬头看他,伸出黑漆漆爪子。 见魏衡没有抱他哄哄,更甚抱臂望着他,眼中盛满兴味,吐出恶毒厌恶:“你哭,小肥肉,哭一个孤看看。” 只见地上这坨肉小脸瞬间皱在一起,眼泪大颗滚落,如他所愿:“唔哇哇哇哈,啊啊啊……” 啧,声儿不小,魏衡耳朵疼。 哭声似网,密密麻麻压来,心脏猛抽,看戏的嘴角一顿,转瞬扬起:“还挺有劲,再哭大声些,哭大声些,让孤见识你的实力?” “你这是想靠着哭让孤心慈手软?还是想哭没敌军福气,从而倒霉死?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肚子挺肥,没少吃吧。脸上肉也不少,真能吃啊,一般人可养的起你?”也不知韩光从何处掳来的肉团。 呜哇呜哇的,吵个不停。 “吵死了,别哭了,孤见识到你震慑敌军的本事,嗤之以鼻,这便收了吧。” “哇哇哇……” 魏衡好奇低头看来:“怎么着?讹上孤了?你还哭,不许哭,再哭孤将你剁碎了喂狼,不准哭!” 第129章 肥肉哭个不停 这坨肉小脸憋的通红,胖爪爪握紧拳头,望着他,露出两颗奶牙,脸上肥肉颤颤,通红一片,似没有脖子般,圆脑袋与身子间不过一点空隙,嗷嗷哭。 魏衡从不是仁慈之辈,见他停不下来,便沉下脸,气势逼人,止小儿啼哭:“孤允你三个数,停下!” “三!” “哇哇哇,咳咳咳呜呜哇哇哇……” “二!” “哇哇哇……” “一!” “哇哇哇……” 魏衡:“……” 该死的胖肉球,竟听不懂人话,不受他威胁。 将他紧紧攥着的衣衫抢回,放置妥帖,任由他伸着手,上下舞动,作法似的大哭,转身离开。 又脏又爱哭,不知谁家孩子,毫无骨气,成不了大器。 门口处 魏衡被这坨肉哭的头疼,心头蛐蛄蛹般发麻,浑身难受,揉揉眉心:“去问问韩光,他何处偷来的孩子,还回去。” 他堂堂太子,行的端坐的正,从不利用这等牙都没长齐的奶娃娃。 亲卫回答:“殿下,韩先生方才招供,道这是楚太子的孩子,我等若利用这个孩子攻城,定能引得楚太子出城,万箭穿心,届时楚军失了太子,人心惶惶,我等便可一鼓作气,逐个击破,拿下楚都!” 亲卫深觉此计妙,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魏衡脚步一顿,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韩先生说我等……” “不是这句,你说那孩子,是谁的?” 亲卫后知后觉殿下不妥,战战兢兢答道:“楚太子的。” 补充:“韩先生道,这是他好不容易以白玉葫芦自紫微宫引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楚都带出的楚国小太孙。” 魏衡嗤笑:“这孩子目测不过八个月,如何会是楚知之的孩子?” 八个月,那时楚时尚在魏都,如何去找女人生孩子。 无稽之谈! 如此想着,魏衡还是退回屋中,肉球正在竭尽力气够那件白色雪袍,要将衣衫扯了下来,他上前,将人一把拎起。 胖圆球尚不比手臂长,竟学会攀着床直起身子:“闹腾什么,当心孤将你丢出去,喂狼。” 如此脏的脸,如何看得出来容貌,将他提到屋后井边,打死一桶水,丢进去涮涮,提出,那张小脸上,依稀能辨别鼻子像他,嘴巴也像。 魏衡脸色骤然难看,他深居太子府,身子孱弱,如何去宠幸他人? 魏衡极力说服自己,与楚时眉眼相似,并不能确定是他,楚国皇室如此多旁系,许是哪个亲王的孩子,楚时不过抱养罢了。 定然如此,魏衡暗骂自己失了脑子,竟胡思乱想,将胖娃娃单手拎住。 崽崽瑟瑟发抖,抱着小手臂,面容苍白。 楚时将他养的极好,气色红润,白里透红,似一块透着粉的糯米团子,如今冰冷井水浇了一身,身子打着颤。 自去岁五月,楚时便与他断了联系,密影卫并未传回楚太子任何不妥,想是他不愿与自己联系。 魏衡反思,他洁身自好,爱他如命,身份尊贵,面容俊美,器大活好,楚时有何理由抛弃他。 魏衡思绪一转,眼神一狠,戾气横生! 定是楚帝逼他的! 他的阿时君子如玉,公子无双,最是爱他,珍视他,如何舍得任他相思苦等。 那日还是打的轻了,便该让楚帝少半条命,他这才不敢欺负阿时。 楚时不愿纳妾,他便将这小肥肉丢给楚时,话本中此事屡见不鲜,总有为人父母者,无端生事,生生拆散鸳鸯。 魏衡心疼,他的阿时受了多少委屈。 肥肉身上衣衫湿透,贴身放置的玉便如此露出,魏衡眼眸沉沉,抓住那块玉,仔细端详,是那日楚时一眼相中的玉葫芦。 垂眸看向怀中肥肉:“他从前最是珍视这块玉,竟舍得送你,想来是极讨他欢喜,哼,小小年纪,竟也是个心思深的,不知羞耻。” 崽崽伸出爪子去够,魏衡将玉拿走:“没收,这是孤夫人的东西。” 崽崽:“……” 他收回手,瞬间哇哇大哭,手脚挥舞着用力,魏衡蹙起眉:“不许哭,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哭,孤怎么会有你这等随时随地哭的孩子!” 楚时的崽,便是他的崽,他二人注定百年一体,永不分开。 崽崽憋着眼泪,小脸通红,扭过身,用屁股对着他,默默抹眼泪。 魏衡一愣,转而笑出声,从前楚时也这样,若是生了气,便转过身去,气急也不过默默垂泪,惹人心疼。 他将肉坨坨拎起,塞进怀中,拍拍背,不重力道,将人拍的空响:“别哭了,孤帮你保管,待你父亲归来,便还你。” 崽崽鼓着腮帮子,眼中盈满泪,捏着小拳头,唇角下压,崩死起胖脸,凶狠盯着他,粗喘着气。 魏衡看的心花怒放,笑容灿烂:“嘬嘬嘬,哭,你哭,孤今日倒要看看,你除了哭还有什么本事。” 目光落在他握紧他的的拳头,做不可思议状:“怎得,你想动手?孤一指头,便能将你按在地上爬不起来,胖肉团。” 崽崽嘴一瘪,涕泪交加,他挥动拳头,打魏衡下巴,自楚时不闻踪迹,魏衡少有打理,青色胡茬扎人,将肉拳头扎红。 楚霁低头望拳头,哭的更加伤心。 婴儿哭声极具穿透力,魏衡伸手捏住他的脸,让肉挤在一起,压下一个度的哭声:“不许哭!” 作势便要将他踢出去,喂狼最好。 将他丢在床上,极不情愿将楚时衣衫递给他:“行了,谁招你惹你,便如此讹人,以后不定要做个土匪,尽做些不如人意事。” 崽崽抱着父亲衣衫,翻个身,将脑袋埋进袖子,哭声更甚。 魏衡:“……” 好生嫌弃:“你不能出来哭,当心弄脏衣衫,谁家肉团似你这般,脏兮兮的,爱哭鬼,吃的如此胖,那肚子鼓的跟球似的。” 魏衡满脸嫌弃,若非需要这肉团将夫人引来,当真想将他喂狼。 他堂堂一国太子,竟也需要用一孩子,才能引来夫人见一面,无奈之举啊。 楚时睁眼,心口撕裂,呼吸难受,坐起身,随意穿上衣衫,顾不上整齐洁净,拉开帘子:“可有消息?” 第130章 楚太子传信 亲卫对视一眼:“殿下,守城将士道,那日的确看见一男子,白衣匪面,眼神清澈,面容周正,眉目阴邪,怀中抱着一孩子,孩子戴着一块白玉葫芦。” 楚时坐在榻边,压下喉头腥苦:“他……往什么地方去?” “卉州。” 楚时闭上眼,手作半拳,压下喉头痒意:“传信卉州太守。” 亲卫等待,不见楚时下文,便大着胆子询问:“敢问殿下,内容如何?” “空白麻纸。” “是!” 亲卫领命退下,楚时偏过头,以帕掩唇,擦去血迹,起身往书房去。 公孙先生敲响房门,语气略带焦急:“殿下!” “进来。” “殿下,小太孙……”触及楚时苍白面容,他止住话头,目露焦急。 楚时摇头,提笔手腕发抖:“无妨,他知他身份贵重,定不会有所动作,尔等且回去等着,近日,应有书信至。” 若知他是自己孩子,魏衡应当会邀他一聚。 挥笔写下书信:“将这个,传至卉州太守府,指名给魏太子。” 公孙先生深叹一口气,转而倒吸一口凉气:“是。” 魏太子竟在卉州! 他当真穿过桥梁,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卉州。 “殿下行程耽搁,可还要去边城?” 楚时脱力跨肩,停顿片刻:“尔等先行,孤转道卉州,不日便到。” “殿下单面与魏太子断了书信,唯恐他有怨言,开罪殿下该当如何?还请殿下从长计议啊。” “无妨,先生且下去准备,即刻启程。” …… 魏衡阴着脸,神情不耐,与这坨肉讲道理:“你还哭,尿了孤一身,你还有脸哭,闭嘴!” 三日内,他无数次想将这坨肉丢出去喂狼,忍耐触了底,十分不耐。 “你竟有脸哭,孤若是你,该将脑袋埋进沙里,活活憋死自己,多大了,整日不顺心便哭,你竟是比那爱死不死蚕更加难伺候。” “哇哇嗷嗷嗷。” “还哭还哭,闭嘴!” 崽崽光着屁股坐在床榻间,痛哭。 魏衡气上了头,转身便走,吩咐亲卫:“将里面的东西还有衾被丢出去!” 忍耐好些次,才将他丢去喂狼的话压下。 绕着院子两圈,亲卫手中捧着信件,疾步而来,魏衡斜眼望来:“你欠了夫人俸禄?后头有狗追,大晚上的,身后百岁姑娘看上你了!跑什么跑,屋中新丧也不至如此积极。” 亲卫:“……” 他垂着头,将信往前一送,粗着嗓子道:“殿下,楚……” “嚷嚷什么,你是明日开嗓,还是今晚叫卖?深更半夜,你活不起了?” “殿下,楚……” “叫魂呢你,出出出,这是孤的地盘,要出去你滚出去。” 亲卫:“……” 他不说话,将手中信件举高。 魏衡气笑出声:“哟,瞧不起孤,你举的如此卖力,向上天昭示不公,孤虐待你?瞧瞧自己模样。” 亲卫茫然抬头:“殿下,这是晚上。” 难不成此处夜黑风高,殿下也能将他看清。 魏衡叉着腰,理直气壮:“孤看不清,故而劝你自省,可曾上过学堂?听君一席话,全让佛祖为你留意去?你便低着头,找钱呢?你夫人落地上了?” 亲卫将手放下,满脸灰败:“……殿下。” 魏衡冷哼,继续输出,将人评头论足好一番叽里呱啦:“快些说,光阴寸金,尔等只知虚度光阴,无所事事,六博桌上一千秋,回头罔顾白首,看看看,孤脸上有你无度的物证,你还想告到朝廷。” “殿下,楚……” “说重点,楚太子加前缀叫清幽风雅,温其如玉,你等加便是不自量力,东施效颦,快些。” 亲卫深吸一口气,扬声吼道: “楚太子信件!” “你吼什么,你吼那么大声,想吓死孤谋朝篡位,改朝换代,荣登大……”魏衡停住,眨眨眼,转头望他:“你方才说什么?谁的信?” 亲卫闭紧嘴,将信往魏衡面前怼,只求他赶紧闭嘴。 谁家殿下如他一般,逮着一人,便往死里骂,便是那入土为安的先人也不放过。 魏衡接过信,瞬间笑容满面,春风十里:“不早说,纯纯耽搁孤时辰,下去下去。” 亲卫转身便走,从此不回头。 好想啐两口,大骂太子不是东西,分明是自己巴巴不停,转个弯便是他的错,可恨!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与他安了这些个罪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魏衡满眼亮晶晶,将信展开,将信中笔划拆开,一撇一捺看,看的嘴角上扬,看的心花怒放,看的心间野豹一夜万丈。 只是这越看,心间野豹死的越快。 唇间笑容僵硬,不敢置信再看一遍。 “吾之一子,于去岁七月二十五呱呱落地,如今七月有余,为魏太子亲子楚魏之争,祸不及子嗣,万求君于其尚有血缘一份,善待于他……” 往后还有何,在魏衡眼中成了虚幻,便是这一段,让他反复斟酌,不敢置信。 提着信,往烛火明亮处再看一遍,不确定,再看。 魏衡挪过四根烛火,捏在手中,一字一顿,将信看完,满眼呆滞,险些忘了呼吸。 阿时说什么呢,他的孩子?! 阿时真会说笑。 阿时从不玩笑。 当真是他的孩子? 是他的孩子,七月大,那时他尚在魏都。 为何是他的孩子,魏衡眼中充满不信任,他从未碰过别的女人,如何是他的孩子! 阿时这是造谣,他清清白白,俊朗非凡,独善其身,始终如一! 魏衡撑着头,将那最不可能的原因拉扯出,那是他的孩子? 不相信,不敢信,希望是他的错觉。 捂着一只眼,将信看过,确凿无疑。 楚时身中蛊毒,巫医提出以神物驱之,副作用不知,原是……这个吗? 军医说他的问题天方夜谭,像是出门撞了脑子。 阿时说他有子嗣,是他的孩子! 魏衡恍惚,军医才疏学浅,见识浅薄。 他与他断了联系,是恼他? 五月断了联系…… 楚时身子弱,这当是他千辛万苦,鬼门关走一遭带回的崽崽。 魏衡脸色一僵,猛然站起身,冲门外大吼:“孤的肉团子呢!孤的肉团子呢!” 第131章 阿时说他有子嗣 亲卫拱手,骄傲挺胸,满眼求夸奖:“殿下,肉团子已经丢出去,定不会吵到殿下,您且安心。” 魏衡:“……” 他安心……安的什么心! 晴天霹雳,六月飞雪,无间地狱,命不久矣! 魏衡一把拽过亲卫:“丢哪儿去了!带路!” 角落处 崽崽光着屁股坐在满是泥泞路上,眼泪流干,瑟瑟发抖,身旁是浸湿被衾,便是自己弄脏,年纪虽小,他也知嫌弃,任由夜中冷风肆意吹。 藕臂泛起青紫,他忍着泪,想往墙角缩一些。 院中亮起火把,一高大身影飞奔过来,将他笼入怀中,不顾脏污,小心翼翼。 魏衡低头一看,竟无事,小脸红润,身子暖融融的。 他狠狠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手足无措。 这胖团子是他的孩子? 楚时带给他的团子? 很是奇妙的感觉。 将外袍脱下,小心翼翼将他裹紧,转身。 亲卫举着火把,见殿下一动未动,有些许疑惑,却也不曾询问,我殿下不动,定然有所道理,所有人陪伴殿下僵持。 周瑜城一瘸一拐起夜出恭,见此处亮如白昼,探头查看,见众人一动不动,挠挠脑袋,吼一嗓子:“殿下,你们可是在排兵布阵?如何不叫上我。” 魏衡满心满眼都是怀中软乎乎的肉团,听他吼一嗓子,蹙眉不悦:“闭嘴!” 怀中团子动了动脑袋,委屈撇嘴,往衣衫里钻,可爱极了。 魏衡心碎,轻轻拍拍:“不哭不哭,爹爹不是说你,说丑八怪呢,乖……乖啊。” 周瑜城凑近些询问:“殿下,咱这是干什么呢?” 魏衡心情很好,欢天喜地情难自禁,心中万马奔腾,忘了本能,一本正经说出所思所想:“孤在犹豫……” 周瑜城洗耳恭听,能让殿下这般忧虑,定然是棘手事儿,他为君分忧的时刻到了,心中摩拳擦掌,心高气傲,粗着声儿道:“殿下请说!” 这若是能说出解决之法,取代张正良的军师之位,指日可待。 “孤在犹豫,该迈左脚,还是右脚。” 话毕,一脸认真,转头看着他,询一建议。 周瑜城满腔热血凝固,嘴角一抽,怀疑听错了:“……” 这句话有些许熟悉,他需得好好斟酌。 该迈左脚还是右脚? 左脚,右脚? 右脚? 周瑜城猛然抬起脸,神色复杂,低头一看,这才注意殿下怀中抱着一娃娃,奶乎乎的,看起来很好玩儿。 “殿下不如迈左脚呢?” 魏衡点头,将崽崽往上抱些,很轻,不足行军打仗一水壶重。 魏衡一路小心翼翼,将脚步放置最轻,询问一旁亲卫:“你们说他小脸如此嫩,靠着孤这衣衫会不会不舒服?若是不舒服,他能告诉我吗?” 虽未着甲胄,里头也非锦衣玉袍,有些粗糙。 亲卫,“……” 认真打量片刻后,实诚道:“殿下,我看不清。” 方才殿下以火把太亮,会让崽崽不舒服为由,让人退远些,灭了不少火把,摸黑回去。” 一群人灯下黑,靠着摸索前进,自然看不清。 魏衡:“……” 他将崽崽抱离一些,手臂发抖,格外紧张,如此便不会了。 几百步的路程,魏衡带着一群人摸黑回去,足足花费一刻钟,他盯着一群大老粗去太守库房中寻最柔软的丝绸锦被。 一群人将太守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出一丝:“殿下,那丝绸锦被是贡品,非皇室亲眷,不得享用,这太守府,并无这等东西。” 皇亲国戚中,便是公主,也只得一两块锦帕,嫡出公主,太子,帝后才有资格享用锦被这等昂贵物件,亲卫穷极一生,大多不曾见过锦被,殿下此等要求,未免强人所难。 魏衡轻拍怀中崽崽:“那便传信回魏都,给孤快马加鞭送来,将太守府中最柔软之物拿来,在床榻里侧做个小窝。” “不必管孤,快些将小窝弄好。” 亲卫手忙脚乱,将鹅毛弄的满天飞,魏衡警惕往后退些,护住怀中崽崽。 亲卫烧开温水,要为他怀中小崽崽擦擦身上污泥。 魏衡眼神不善,盯着守门亲卫:“你,扣一个月俸禄!” 谁让他将自己崽崽当真丢出去的。 还有传信的亲卫:“下次,不必顾忌孤在做甚,将信往孤脸上招呼。” 亲卫伸手,想要接过崽崽抱去清洗,魏衡瞬间沉下脸,盯着他,眼中杀意乍现:“做甚!” 亲卫身子发怵:“……殿下,抱小公子下去清洗身上泥。” 魏衡摆手,将崽崽往怀里藏:“不必,孤自己来。” 亲卫:“……” 弱弱问道:“殿下您会吗?” “不会!” 魏衡理直气壮,指着他:“你来教孤。” 亲卫领着魏衡往后院走,崽崽见那口井,小动作挣扎往魏衡怀中挤。 魏衡笑得晕乎乎:“你看,他可喜欢孤,一个劲往孤怀中钻。” 亲卫应喝些:“殿下将小公子放入盆中,用帕子将身上污泥擦干净即可。” 魏衡并不熟练,崽崽一脚踹翻盆,将他衣衫浇湿。 魏衡笑开颜:“不愧是孤的孩子,前途不可限量,力大无穷,有孤当年风范。” 亲卫没眼看。 小公子还脏着,殿下不知洒了几盆水。 他大着胆子,上前指导,在欲言又止中,任由殿下用西罗上供毯子将小公子抱在怀中,回屋。 屋中鹅毛依旧乱飞,亲卫手忙脚乱,不得其法。 魏衡蹙眉,低声训斥:“都做什么呢,动作快些,笨手笨脚,都小点声,孤给你们一柱香,还未弄好,一人十板子。” 想想补充:“扣两个月俸禄!” 亲卫:“……” 众人满头大汗,掐着点完成殿下要的小窝,魏衡先行比划两条腿,这才郑重其事伸出脚,一探虚实般往前挪。 眉眼含笑,紧紧盯着怀中崽崽,怎么都看不够。 眼睛像他,耳朵像他,眉毛鼻子,嘴巴像楚时,这便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崽崽,独一无二的。 将他小心翼翼放进被中,不等拉小被子,崽崽骤然哭出声:“唔哇哇哇~” 魏衡一蹦三尺高,手忙脚乱,左右比划,焦急计算如何将崽崽抱起,手舞足蹈,竟是比杂耍班子动作更多。 第132章 崽崽发热 抓耳挠腮,赔笑:“不哭不哭,是父王,父王……”父王怎么着你了,魏衡无力:“父王……父王不懂啊,你怎么哭了,可是不舒服?冷吗?还是想阿时了?” “哇哇哇~” 魏衡心间颤颤,将身段压低:“不如你告诉我,崽崽想要什么?你别哭啊,不哭不哭。” 亲卫:“……” 殿下糊涂啊。 周瑜城总算一瘸一拐挤出人群,往前头探头,说风凉话:“殿下,你如何将人得罪,他都不愿理你。” 亲卫:“……” 他眼中一言难尽,弱弱举起手:“殿下,孩子恐怕是饿了,属下观他面色红润,不如请太医前来看看?” “殿下从前喂小公子吃什么?” “米饭,肉!” 说的掷地有声,骄傲意满,他可不曾亏待这小东西。 亲卫:“……” 见魏衡回头,真诚看来,他忙磕磕绊绊解释:“属下成家数载,育有三子,略知一二,才疏学浅,殿下恕罪。” “七月大的孩子,不能食肉米,小公子断了乳,也当在喝羊奶。” 魏衡恍然,一脸求教:“那孤现在该如何?” 审视自身,平平无奇,魏衡犯了难。 太守府中尽是男人,何处为他找奶,自己也没有啊。 亲卫:“请太医,我去城外拉两头羊,挤些羊奶,殿下还是将小公子抱起,将头抬高,搭在殿下肩头,搂住脊背。” 魏衡点头,比划两下,无从下手,神色紧张,一脸郑重,他回头望来:“孤该用左手还是右手,还是双手一道用?” 亲卫:“………” 他上前为殿下示范,将小公子从小窝中抱出,放到殿下怀中。 软乎乎的小身子贴近,魏衡如遭雷击,一动不敢动,缓了许久,这才轻轻动动手,见他抱起,军医提着药箱飞奔:“哪里哪里,殿下何处受伤,可否清醒,可还有呼吸!” 魏衡觉得他炸耳,回头盯着他,低呵:“闭嘴,滚过来!” 军医脚步一顿,中气十足,应是没事。 放慢脚步走近,魏衡小心翼翼将怀中崽崽露出:“你快看看他,身子烫的厉害,他如今七个月,两日不曾进食,今夜吹了风,前些日子洗了冷水。” 军医:“……” 他弱弱问道:“殿下与这孩子有仇?” 丧心病狂,面目可憎啊。 多大仇多大怨,竟用此等下作手段,害人性命。 人儿不过七月大。 魏衡对上军医质问眼神,垂下脑袋,愧疚。 “发了高热,殿下命人将汤药煎好,与此药丸送服。” 亲卫打来井水,魏衡用小帕子给崽崽擦脸,小心翼翼,抖着手一点点擦拭,崽崽很乖,除却一开始大哭,便安安静静趴在他怀中,不哭不闹。 小脸通红,脑袋昏昏沉沉,也不过哼唧两句。 魏衡接过羊奶,喂到崽崽嘴边:“喝吧。” 亲卫:“……” 心中殿下高大形象碎了一地渣,有些不聪明的样子。 崽崽对着脸大的碗,眨眨眼,伸出小手扒拉,想将爪子放进去。 亲卫忙道:“殿下可用勺子投喂,一次少许,喂三成,等待半个时辰。” “为何,他既饿了,何不让他吃饱。” 魏衡不是那等狠心之人,还不能让崽崽吃饱。 军医没好气解释:“殿下饿了这孩子两日,两日不曾进食,便是大人狼吞虎咽,腹中亦受不住?他如今发着高热,身子抗拒旁的东西,喂食更加艰难。” 魏衡不敢反驳,虚心应下,摆弄两下,在亲卫帮助下逐渐熟练,将崽崽放在臂弯,小心与他喂食。 崽崽很是配合,喂来,他便喝下,很是好伺候。 魏衡满心满眼都在那张水润小嘴上,心地柔软,满身愧疚,将碗放下,亲卫端来晾凉汤药。 闻到药味,崽崽耷拉的眉眼抬起,眼巴巴看着魏衡,小手抓着他的衣衫。 魏衡将人放在臂弯处,如法炮制。 崽崽不解,抓着汤药往魏衡身边推:“啊!” 许是父子心意相通,魏衡竟能理解他意:“你说这是我喝的?你父亲时抱你时也喝药?” 楚时一国太子,身边宫人无数,喝药这时辰,崽崽应当会被抱下去,他能记住,楚时应是时常服药。 魏衡吐出一口气,眼眸沉沉。 回神,盛起一勺汤药,喂到崽崽唇边:“喝一口。” 许是从未喝过汤药,崽崽对这等并不好闻的东西略有些好奇,张嘴喝一口,小脸一顿,转瞬呆住,小脸皱在一起,转头便要吐掉。 魏衡不知他有动作,被他吐了一身,连同方才喝下的羊奶。 吐光的崽崽难受,大哭出声。 魏衡满脸紧张,转头看向军医,不忘将崽崽抱远些,身上湿,当心弄脏他。 军医与亲卫围过来,魏衡则拍拍崽崽背,又吐出一些,观份量,应是吐完了。 他满眼焦急,不知所措:“都愣着做甚,快些查看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吐了,是不是难受,孤该怎么办!” 魏衡于崽崽一头雾水,望着爱人痛苦而无计可施的无力感卷土重来,魏衡肉眼可见阴沉,风雨欲来,崽崽感受到压力,哭的更加用力,脸色由红转紫。 亲卫不得已冒犯,将孩子抱过来。 魏衡眼眸垂下,压迫极强:“你做什么!将孤的孩子还给孤!” 亲卫身子一抖,不敢说他吓到孩子,只得另寻借口:“殿下,您衣服脏了,抱着孩子,恐有些难受。” 魏衡扯开腰带,将上衣脱掉,露出紧实坚挺肌肉,小麦色肌肤上纵横交错新伤旧伤,腹部肌肉块块累叠。 随意捞起方才帕子擦擦胸口粘湿地方。 将崽崽抱回,警惕盯着亲卫,小心将之脑袋放在肩头,柔软触感贴上,魏衡身子一僵,强行镇定。 崽崽抓住肩颈处肌肉,止住哭声,抽噎着蹭蹭,军医端来碗,盛起一小勺,喂到崽崽唇边。 魏衡侧眸看来,略微紧张,好在崽崽折腾够了,困的厉害,哼哼唧唧配合喝下两成,再喂些羊奶,等待几息。 并未再吐,众人松了口气。 亲卫留下,其余人退下。 魏衡认真听着如何给崽崽拍嗝,环抱手势,恨不能提笔记下。 讲述至十分之一,崽崽扒拉着魏衡睡过去,他无心再听,摆手让人下去。 第133章 孤有后啦 任由崽崽趴在他胸口,听着那小小细细呼吸,陶醉。 伸出手指,挑起崽崽爪子,竟如此大点。 脸上有肉,圆嘟嘟软乎乎的。 还会吧唧嘴,作喝奶状,看的人心暖暖。 魏衡兴奋一夜未眠,怀中崽崽如何也看不够,便是头发丝,也让他留恋夸赞许久,眼睛像他,眉毛鼻子,嘴巴像楚时,这是天下最漂亮的崽崽。 脑中循环着这些特征,魏衡带微笑,从夜黑风高看到晨光微曦。 从晨光微曦看到日上三竿。 夜里崽崽醒了三次,魏衡依照学来知识,喂他吃东西,喝药,崽崽小声哼唧着,往他怀中拱。 没骨头似的小东西,魏衡生怕将人弄坏,屏息凝神。 魏衡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凑过去亲亲小额头,发丝,动作很轻,生怕惊醒他。 未时一刻醒来,丑时三刻退了热,肚子咕咕叫,魏衡笑开颜,软似水的肚皮动静传过来,直达心脏,欢喜的心间发疼。 醒来的崽崽睁开眼,咂咂嘴,撑着身子扬起头,只见魏衡含笑望向他,光着膀子枕着脑袋:“醒了!叫爹。” 崽崽眨眨眼,眼角挂着干涸泪痕,四下搜寻,魏衡搂着他坐起身,唤人给他端来羊奶。 周瑜城推开门:“殿下,边城外陷阱以备下,原州那处,陈柳拖着呢,我等今夜便可挥兵往楚都,定能打楚军个出措手不及。” 魏衡满脸笑意,哄着崽崽吃羊奶,闻言抬头:“不去,孤得养孩子。” 周瑜城:“……” 神色复杂,方才殿下说什么。 “殿下,你何处抢来的崽崽,虽说与殿下很是相似,终归是旁人家的,您不能占为己有。” 魏衡一个眼神未给,命人将他丢出去,不与蠢人多做纠缠。 他望向崽崽,挑眉:“他蠢,爹爹聪明,认得出崽崽。” 魏衡挑眉,舍了脸面胡说八道。 喂完最后一口羊奶,楚霁伸出爪爪,扒拉着碗:“啊啊啊。” 魏衡忙叫人再去挤一碗,喂食过后,将崽崽抱起,搭在肩头,往外走去:“爹爹带你去看看,你父亲的江山,爹爹的江山。” 四月天昼夜温差大,魏衡不愿委屈崽崽随意穿些衣衫,传信魏都加紧赶制,索性便用上好羊绒毯包着,时时抱着。 崽崽不哭不闹,小脸略有些苍白,魏衡转道去了军医处,要了些糖丸,这才抱着他游荡:“看这处,这是卉州太守府,认字儿了吗?” 崽崽仰头看他,眨眨眼不语,小脸上面无表情,哼出一股气,逗的魏衡哈哈大笑:“不会也没关系,魏都男儿大多两三岁不会言语,你还小,已是楚魏最聪慧的崽崽。” 楚霁将小拳头放入嘴中,露出一点笑。 魏衡看的欢喜,凑过去:“给爹尝尝。” 崽崽大方伸出一只爪子,魏衡当真张嘴,要将他含在嘴中,楚霁忙缩回,笑露出牙床,弯了眼。 魏衡作势要追去,崽崽忙将脑袋往他怀里躲,魏衡眼前一亮:“崽崽不过几月,便知掩耳盗铃,不愧是孤的孩子,好生聪慧。” 崽崽用小拳头遮住眼睛,不见动静,转头望来,挥动手臂,要直起身。 周瑜城坚持不懈,又找过来:“殿下,打仗啊,咱们排兵布阵如此久远,如何能半途而废。” 魏衡将崽崽举起,听他乐的咯咯笑,唇间笑意不减,耳边周瑜城叨叨叨,魏衡收敛笑容,将崽崽脑袋放置肩上,沉下脸:“周将军去岁成亲了。” “对啊,殿下坐的主桌。” 平白问这个做甚。 魏衡似笑非笑:“想来新礼,夫人对你也不甚满意,周将军如此痴迷打仗,这是时辰太长,你闲得慌,不知给家中夫人去封信?” 总有心思往他面前窜。 周瑜城:“……” 这个丧良心的殿下! 想当初他新婚燕尔第二日,正抱着夫人傻乐,暂且抛下威武周大将军面貌,不料天不亮便被殿下拉去商谈计谋。 他曾直言不讳,那是他洞房花烛夜。 魏衡便是如此似笑非笑看他:“若是此次战役败,孤赏你几门小妾,让爱卿尝尝家宅不宁的滋味。” 新妇方才过门,殿下这是要害他呀。 是以这才操急战事,想着早些回去,夫妻团聚。 竟被殿下如此颠三倒四,颠倒黑白。 周瑜城嘴笨,大块头只会生闷气,望着殿下肩头孩子:“殿下!楚太子安坐楚都,您难道不想见他?” 魏衡挑眉:“你想晓之以理?” 肩上崽崽扭动屁股,指着门口,似要出去,爪子揪着魏衡衣衫,很是着急:“啊啊啊,啊啊。” 魏衡忙换上一脸笑,拍拍他,往外走:“好好,咱们走,大父带你出去玩。” 周瑜城跟上,魏衡望他一眼:“不急,周将军且回去,孤自有打算。” 周瑜城:“……” “殿下,这孩子是谁家的?” “孤的,孤有后啦,这是孤的长子!”魏衡满脸笑容,炫耀似的给周瑜城看看崽崽的小手,笑容满面。 吝啬只愿给他看看小手。 周瑜城:“……” “殿下莫要说疯话,魏都那些个女人一旦靠近,你便直言人家身上臭,谁愿意给您生孩子。” 魏衡不满,离他远些:“周瑜城你好生粗俗,若是教坏孤的嫡子,你便去做驸马。” 说着快步离开,任凭身后人骂骂咧咧。 魏衡出门晃荡两个时辰,抱着睡着的崽崽回房,将他放在小窝中,亲自烧水为他擦手擦脸。 楚时喜净,应当也是如此教导崽崽,他随意惯了,却不能打乱楚时阵脚。 将小脚丫捧在手心,竟如此大点,塞进口袋,便能带走,低头亲一口,胡茬将小脚丫扎红,魏衡忙缩回脸,转身收整自己。 书房内 魏衡铺开信纸,龙飞凤舞写下书信,张狂桀骜:“你儿子在孤手中,若想见他,便到卉州太守府相见!” 落款,魏衡犹豫片刻,写下名字,交给密影卫,即刻送去。 魏都 魏后直起身子,神思恍惚:“你说什么?他要东西两个织室停下手中所有衣衫,加急一些小衣裳?” 内侍监将太子送来尺寸呈给皇后,魏后蹙眉,握着皇后手的魏帝忙松开,正襟危坐,眼神正直。 第134章 楚太子求见 他无错无过,魏后少有蹙眉,应是那小子做了错事,可不能牵连他。 魏后放下手中尺寸,起身:“备车,东西织室尽早,本宫亲自与他送去。” 魏帝天塌了,不敢置信抬头,难以接受这噩耗:“皇……皇后?” 要弃他而去了? 这如何是好? 皇后如今哪还有心思听他言语,转身大步离开,打算亲自往东西织室去盯着,心中紧张。 魏帝:“……” 蠢儿子害他啊。 …… 楚时一路昏昏沉沉,面容消瘦,跟随太医擦着汗,时时研究着楚时身子,本是四日路程,生生拖欠三日,这才抵达卉州。 卉州城楼上,早已换成魏国旗帜,密影卫打马停下,城门打开,一队人马使出:“来者何人?” 密影卫亮出玉牌,“楚都太子时特来求见!” 守城将领并未为难楚时一行人,由一队人护送,复行两日,抵达卉州太守府。 魏衡早早等在门口,见楚都马车出现,忙转过身,面墙深呼吸,按下心头奔跑小鹿,转身,走过去。 楚时掀开帘子,魏衡张开手臂,笑容满脸:“阿时!” 楚时瘦了不少,从前清瘦,他便觉不妥,如今更甚,一身青色云鹤袍,发冠高束,魏衡一愣,去岁楚时便二十,是及冠了。 楚时看他,英朗面容如旧,猿臂蜂腰,张力十足,一身黑金色蟒袍贵气凌人,他伸出手,搭在他肩头,魏衡将人抱下马车:“轻了许多,可是不曾好好用膳?” 楚时垂下眸子:“阿霁呢?” 魏衡不愿放下下来,楚时也不强求,询问起崽崽近况。 “阿霁?” 楚时点头:“霁月风光,霜消雪止,朗月清空,是他的名讳。” 魏衡点头:“好听,不愧是阿时起的名。” “他姓楚。” 楚时挣扎,想教他放自己下来,与他姓,魏衡应当明白他之意思。 魏衡霸道惯了,这又是他亲子,楚时心知极难要他放手。 魏衡低头看他,望着他,快速低头亲一口,搂紧,唇角勾起,眼中冷意一闪而过:“不许动,这冷了孤一年,如今才见,才抱了多久,这便吝啬了?” 见他不语,魏衡将人抱进屋,放下,压低声音:“睡了一个时辰,也该醒了,阿时且等一下。” 魏衡转身,楚时抓住他的衣袖,见他回头,楚时抿着唇,垂下眸子,一时难言。 魏衡掀开帘子,往里走,很快抱出刚睡醒的奶团子,崽崽抬头看来,见是楚时,嘴角一瘪,嗷嗷哭出声。 魏衡身子一僵,忙将他翻个身,狂使眼色。 这小崽子,这些日子可不是这样的。 他们昨夜如何商议的,都与他说好了,不提初时那些不妥,权当给爹一个面子,他怎的出尔反尔,今日便不管用了。 崽崽哭着扭动身子,魏衡险些抱不住。 魏衡瞬间失了力,手足无措,给楚时陪着笑,给崽崽赔着笑:“不是,他这些时候不这样,我与他说好了,不哭……” 察觉说漏了嘴,魏衡移开目光,捂着眼,哭笑不得。 楚时将孩子接过。 低头看向崽崽,哭的小脸通红,身量比来时胖了一圈,将崽崽竖起,轻轻给他拍背,温声哄他:“不哭了,阿霁受委屈了吗?” 魏衡忙凑上来:“没有,我没有欺负他,阿时你相信我,他定然是饿了,对,是饿了,这才哭的。” 楚时抬头望他,意味深长。 崽崽停下哭声,舞动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回头看向魏衡,眼泪成串落下,将脑袋往楚时怀中一埋,哭声更大。 魏衡:“……” 心死了。 他怎的不知,小东西如此记仇,竟憋的住,如今才告状。 昨夜与他说的如此多,都愿给一笑脸,今日便变了。 魏衡重整旗鼓,他不会说话,楚时不能理解他的意思,自己还有操作机会:“阿时,我……” “你给他冷水沐浴?染了风寒?将他丢出去?” 楚时低头安抚崽崽,见毯子以内什么都没穿:“还不给他衣裳?” 魏衡瞪大眼,看看崽崽,再看看神色冷下的楚时,嘴皮颤抖:“我……我没有,他都不会说话,阿时你不能……不能冤枉我。” 魏衡上前,便要将崽崽抱回:“阿时你且等等,我与崽崽有些事儿需得私下详谈。” 楚时转过手,避开他,搂着楚霁,坐于榻前。 魏衡后背窜起凉意,不发一言。 孩子坑爹啊。 楚霁趴在楚时怀中,闻着爹爹身上气味,回头看向魏衡,将手指头塞进口中,咯咯直笑。 魏衡心在滴血,他竟还笑得出,坑爹玩意儿。 魏衡发觉自己气不起来,心中无奈,竟也跟着勾起唇角。 老实赔罪,将门一关,一箩筐的话宣泄而出,崽崽在父亲怀中笑的开心,吃着小爪子,直闹腾。 魏衡一步步靠近,握着楚时手腕,往自己脸上招呼:“阿时大人有大量,孤当真不是故意,还请夫人见谅。” 方才魏衡将他抱在怀中,其身上奶腥味重,近日应当将他照顾的极好。 楚时并未揪着不放,低头看他:“用午膳了吗?” 魏衡瞬间撑起头:“他刚睡醒,得等等。” 楚时点头,转瞬失了力,魏衡眉头一皱,唤人将崽崽抱下去,他眉眼中带着警惕,一字一句叮咛侍从:“你好生抱着,不许走远,孤待会儿便将他抱回。” 亲卫点头,习惯殿下这防贼的模样。 目送崽崽离开,魏衡大步上前,将楚时搂进怀中:“脸色怎得如此难看,孤让军医过来给你看看。” 楚时摇头:“不用。” “住嘴!”魏衡瞪着他气势急转直下,骇人:“等你好了,孤再与你算账!竟敢与孤断了联系,楚太子好本事,如今不也落回孤手中,鞭打责骂,孤有的是手段。” 轻柔将他抱起,放在床笫间,眉眼冷淡疏离,起身,叉着腰背对他。 楚时垂下眸子,轻轻勾唇。 自方才一见,尽管魏衡带着笑,楚时总有不实感,二人仿若所隔山海,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他想念此人,夜中思绪如藤,将他牢牢锁住,望着身旁稚嫩身影,一遍遍描绘相似眉眼,思之如狂。 第135章 楚太子离开吧 方才不觉酸涩,如今得来一句训斥,这才有些许实感,楚时开心,却也难受,见他转头不愿看他,强撑着坐起身:“殿下。” 魏衡不理,身形未动。 楚时起身,往他处走来:“殿下,你很生气吗?” 这问的什么话,原是他气的不明显,魏衡笑出声,转身,目光略过那双眼落在窗脚铃铛处,眼不见,心不乱,自不会心软。 “楚太子这话说的怪极了,孤为何生气?缘何恼?不过是些陈年旧情,你不会以为,孤念念不忘,卧榻之侧,有你一席之地。” 楚时垂下眸子,压下胸口酸意,温声开口。 “我等一岁未见,我很想你。” 魏衡瞳孔地震,一瞬收敛,握紧拳,背过身去,嗤笑:“我竟不知,楚太子如此痴情,所为之事如此决绝,让人唏嘘,竟认不出殿下情深不寿。” “楚太子的思念值几个钱,你清高孤傲,事事一力揽下,如今竟不顾身份花言巧语可有半分君子之风?储君之尊,说出这等示弱之话,竟也舍得下身段,这是瞧着从孤手中夺回孩子无望,便想着故技重施。” “自初见时起,楚太子想来没少利用孤欢喜你,爱重你,将孤耍的团团转,楚太子识人断魄,是拿捏人心的好手,不加利用,的确可惜。” 藏入袖中手指轻颤,魏衡回头看他一眼,恰巧见他眼角划过泪,心脏仿若巨锤砸下,差一厘,便要转身将他拥入怀中。 “从前,孤视你眼泪千金,从不肯你黯然神伤,委屈了去。” “美人垂泪,的确惹人怜爱,如今,楚殿下便当为从前情谊留些颜面,莫要刻意如此,失了储君风范。” “孩子孤不会给你,楚太子五国名声响亮,才谋无双,如此有本事,大可将之抢回去,孤这处庙小,留不住楚太子,还请自便。” 魏衡抬步离开,四肢仿若不听使唤,僵硬的厉害。 他自分开,便日思夜想,情到浓时,尚顾不得太子之尊,搂着衣衫,心口泛酸,穿着楚时衣衫,体会他在时模样。 他想将人搂进怀中,诉说思念,宣泄感情,入那销魂之地,抵死缠绵,醉生梦死。 却在见他一眼时,晓得他之所来,不过权宜之计,终有一日,他还是会与自己划清界限。 楚时与他同枕而眠,魏衡高居太子之位,如何便是愚蠢之辈,他那分道扬镳的意志如此明显,他怎能不知。 楚魏之争终有一日,楚时拘泥于国,从不肯信他,将自己放在最不重要之位,即便让自己痛苦,也不愿踏出一步,与他敞开心扉。 魏衡不愿过那两眼一睁,都在寻找夫人途中,他非要将楚时拉出作茧自缚,要他看清楚,楚魏之争,从不是他彼此折磨的理由。 这个人,既入了他的眼,便该是他的,休想逃开。 回味一番方才说的话,魏衡有些虚,回到书房,写信痛批给他出这等馊主意的文臣:这到底行不行,行不行,若是尔等将孤的夫人作没了,你们一个个,便等着贬官流放,啃石头去! 尔等可曾见过我那夫人伤心垂泪模样,若他伤到极致,转身便走,孤情何以堪? …… 魏衡之所以信任这群狗东西,全然因着文臣数量大,足有三十多人,便是太傅也在其中。 楚时是文客,心思难以揣度,魏衡若非拉上满朝文武,如何能将人拿下,三人成虎,他魏都雄狮百万,不愁抓不到他夫人。 遥想知晓崽崽存在时,魏衡传信回魏都,要满朝文武为其出谋划策,为魏氏后世百年考虑。 信中更是扬言,若非楚太子他此生不娶。 大臣本不愿随他胡闹,传阅小殿下画像时,个个看直了眼。 这等漂亮的崽崽,必然得是魏氏子弟! 项燓敲门:“殿下,殿后召见!” 魏衡笔下一顿,抬起头:“母后?母后何时来的,怎得无人通知孤?” “哼,通知你,太子想如何?拦着本宫看孙儿?” 魏衡:“……” “碰!” 大门被踹开,皇后看向往房梁逃窜的魏衡,一抬脚,将身旁花瓶砸过去,魏衡闪身避开,将密影卫推远些,他可没忘记这群玩意儿喜欢吃里扒外。 躲在柱子之后:“母后你怎么来了!” 魏后冷笑:“本宫怎么来了,问你呀,听说你泼本宫的孙儿冷水?大半夜将他丢出门去?” 周瑜城点头,义正辞严:“殿后,我等所言,句句属实,亲卫可作证。” 跟在他身后的亲卫迟疑着点头,将脑袋埋进胸口。 殿后威仪太重,他不敢不从,殿下会理解他的吧,会理解他吗? 他可是因此丢了一个月的俸禄。 魏衡恨不能将周瑜城瞪穿,伺机找机会逃走:“母后,那都是误会,那可是孤与阿时的孩子,孤如何会丧心病狂如此对待亲子,您哪儿听来的谣言,不可信的。” 魏后出生武将世家,褪下凤冠罗裳,一身飒爽红衣,往门口一站,魏衡也怵她三分:“母后,你离开魏都,父皇可知道?一日折子如此多,他忙的过来吗?” 魏后厉声训斥:“少插科打诨,本宫问你,你可曾做过!” “不曾!” 魏衡不承认,母后总不能动私刑。 亲卫见殿下与殿后僵持,免得伤及无辜,不住往后退,退后十米,魏后不知何处寻了机会,逮住殿下,便往耳朵上招呼。 魏后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他刮了给崽崽助兴。 “那不过七个月的崽,你将他丢到外边,夜中如此冷,若他身子孱弱,你知不知晓后果?” “楚时身子弱,若将身弱传给崽崽,你那荒唐行径可知会为他招来什么?一国太子,你是生了猪脑?蠢笨至此?本宫怎得生出你这等负心薄幸的蠢瓜儿子,啊?” 魏衡面色痛苦,任由老母亲扯着他耳朵,倒吸一口凉气,梗着脖子:“我没有……啊!君子动手不动口啊母后,您高抬贵手啊母后,耳朵要掉了母后,撒手啊母后。” “你还知道老娘是你母后,方才一跃而起不是挺高兴,你如今得意呢?张扬呢?放纵呢?目中无人呢?” 第136章 楚太子不走吗? 魏衡:“……” 他认怂,他不敢:“母后,孤是储君,儿臣不要面子的吗?快撒手,当心旁人看了去,您好生不懂事。” 魏后恨不能将耳朵揪下来:“你这会儿知道自己是储君?你将亲子丢出去的时候,想没想过那是未来储君?便是不知他身份,你这猪脑子放外头一夜都能冻坏,那还是个七月大的孩子。” 魏衡忙跪下,随着魏后力道左右摇摆缓解耳朵火辣辣的疼。 “孤错了,孤做错了,您轻点,轻点。” 魏后见他这只耳朵通红,转手换了另一只:“疼?我孙儿疼不疼,你若是让楚太子知晓,他疼不疼?本宫一生积德行善,怎得养出你这悍匪?” “你还欺负他,欺负他,本宫让你欺负他,早知今日,你七月时,本宫也该让你尝尝人心险恶,夜中寒凉,啊?” 魏衡一言不发,抓着魏后手腕,祈求他轻些。 魏后亲自教训,犹不解气,命人将他拖下去,赏十板子,这才心急如焚,往崽崽所在之处走去。 楚霁刚刚喝完羊奶,转眼便落入一道温暖怀抱:“哎哟,本宫的心肝儿,你受苦啦,没事啊,没事,皇祖母来了,皇祖母狠狠教训你父王。” 身后跟随而来的太医忙上前,为小殿下诊脉。 魏后为他拍背:“如何?前些日子吹了冷风,感了风寒,如今可好透了?本宫的孙儿有无大碍?” “尔等快些,王太医,李太医,给本宫好生诊!” 院判忙应声答是。 楚霁并不怕生,待在魏后怀中也不哭不闹,太医要他抬手张嘴,都能配合。 方才放下碗,崽崽应是没来得及拍嗝,见他裹着毯子,里头小身子光溜溜,魏后蹙眉看向亲卫:“小殿下怎得不穿衣?快,黄鸿明,快将上好的蜀锦袍呈上来。” 魏后将他抱到帘子后,为他穿衣,抚平衣衫褶皱。 粉雕玉琢的娃娃穿上一身正红,戴一顶虎头帽,虎头鞋,肉嘟嘟的小身子往那处一坐,让人心都化了。 从袖口中摸出两对金镯,为他戴上,兀自欣赏一番,魏后笑开眼:“好看,崽崽是这天下最漂亮的宝宝。” 镯子由三清观主加持,送去三清祖师面前,承接神光,镯子镂空,里头调制上千种养身益气的香料,最适合不足岁的孩子。 崽崽伸出两只爪子,眼中划过光,喜笑颜开。 魏后笑开:“自小爱财,怎得与你爹爹一般,像他不好,崽崽该像父亲多些,你父亲啊,国士无双,智达天听,内敛沉稳,为天下表率,是比之你爹爹的人。” 崽崽摆动大腿,咯咯直笑。 魏后一口一个心肝,爱不释手。 魏衡挨了一顿打,拖着伤体来接亲亲宝贝,抬眼便见母后满眼慈爱,逗的怀中崽崽开怀大笑。 楚霁是一开朗宝宝,谁与他都能谈笑风生,路过小狗,他也愿招手问候。 魏后抱着他,路过魏衡,无视魏衡,走了! 魏衡:“……” 怕老母亲见他不顺眼,再教训他一顿,魏衡目送崽崽离开,转道回了屋,楚时虚坐榻间,见他回来,目光落在他身上。 魏衡心脏一沉,忍住冲去脚步。 他脸色苍白,可是身子不适? 察觉他许久看着,楚时与他四目相对,魏衡入了迷般盯着瞧,心中满是欢喜,直觉不妥时,他已走到他面前。 “楚太子还未走?” 楚时盯着他的眼:“殿下希望我走吗?” 魏衡抬起手,抚上他的脸,弯腰靠近,二人近在咫尺,呼吸喷洒在对方脸上,将眼底情绪一览无余。 “孤的希望竟也有一天请的起楚太子开尊口?你何时考虑过孤?即是认断了楚河汉界,何必装出一副舍不得孤的样子。” “楚时啊,你这副皮囊,当真可恶,分明是一副委屈极得模样,对孤,却是狠心极了。” 楚时不适此等压迫,往后退些,魏衡见状,身子后仰,冷嗤一声,转身便走。 楚时握紧手中杯盏,目送他离开。 魏衡沉住气,离开,关上房门,鬼鬼祟祟往里探望,转身回到书房:“那群老头可有传回消息?” 密影卫将手中信件奉上:“殿下。” “到底行不行,孤若是当真将人气走如何是好。” 他从未听过这等疏离计谋,阿时身子不适,他如何能如此对他? 展开书信,首句:小不忍则乱大谋!殿下想要抱得美人归吗?殿下想要结秦晋之好吗?殿下想要小殿下日后唤别人爹吗?淡定…… 魏衡一口气憋在心口,坐立难安。 开弓没有回头箭,魏衡即便虚,也不能中途而废,他看向密影卫:“魏都那些个老头中,没成家的,逛花楼的,正直眼中只有百姓的,一日一小妾的,都赶出去。” 让尔等与他做军师,魏衡恐怕此生都得光棍。 回完书信,魏衡总觉手中空落,想儿子。 崽崽窝在祖母怀中,见到魏衡,老远便伸出手,小手指晃荡,笑容灿烂:“啊啊哈哈哈,啊啊!” 魏衡快步几步,趁其不备,将崽崽接过来,视线陡然增高,崽崽倒腾着腿,将爪爪放进嘴中,魏衡笑出声,低头看他:“用晚膳了吗?” 魏后眼巴巴看着崽崽,蹙眉:“你当心些,小心摔倒,政务都解决了?将霁儿给本宫。” 魏衡侧身躲过,转身就走:“咱们去找你父亲。” 魏后脸色阴沉,指着魏衡背影,“你当心些,别将孩子摔了。” 楚时放下手中信件,抬头看去,魏衡将崽崽放在脖颈,楚霁抓着父亲头发,脚丫晃荡,爹爹扶着他的腰,居高临下看见父亲,伸出手便要他抱。 空中氛围冷凝,魏衡扫他一眼,率先将目光移开,弯下腰,楚时将崽崽揽进怀中,接过亲卫手中羊奶,一勺一勺喂他。 吃饱喝足,楚时将崽崽交给亲卫,魏衡眼巴巴盯着,便要上前,将崽接过,楚时轻声唤他:“殿下。” 魏衡脚步一顿,冷淡询问:“楚太子还有事儿?” 楚时绕到他面前,仰头看他,抬手握住魏衡手腕,触感微凉,心弦波动,险些想要将人搂进怀中。 忍住!忍住! 他的崽不能唤别人爹。 第137章 孤没脸见人 楚时握紧魏衡手腕,攀着他的肩,踮起脚尖,魏衡呆愣,随即反应迅速避开,往后退一步,眼中闪过惊恐:“你做什么!” 他他他……他想亲自己? 亲自己? 魏衡心中小人穿着草裙跳起舞,天地满是欢喜颜色。 理智呼天喊地,穷尽手段,这才唤回一丝神志,魏衡大惊失色。 不好,是美人计! 阴险,太阴险,还好他慧眼识珠,一眼看透,忍住本心,往后退步。 楚时见他后退,眼中抗拒,生出羞恼,抿着唇,浑身不自在,心口恼的厉害,恼羞成怒,便抬起手,打他胸口,用了狠劲,眼眸羞冷,望他一眼,转身往帘子内走去。 魏衡愣在原地,捂住胸口,眼神清澈,神情恍惚,还摸他?楚时摸他做甚? 嘴角上扬,心头小鹿癫癫往南墙撞去。 四下无人,楚时回到帘后,魏衡胸腔激荡难抑,探出左脚,一蹦一跳。 嘿嘿,他呀,今天心情好,楚时竟然主动摸他耶。 跳出门槛,魏衡将胸口衣衫拨弄,超大声作压低状:“哎呀,孤这衣衫,便被内人弄乱。”抖抖平整交领,“看看这皱的,孤还如何出去见人。” 亲卫目不斜视。 魏衡站在门口迟迟不走:“孤这衣襟乱的呀。” 他看向一旁亲卫:“哎,你,你看看,孤这衣襟乱的。” 亲卫:“……” 殿下大可不必如此在意。 人在皇权下,亲卫捏着鼻子作担忧状,仿若看见并不存在的褶皱:“殿下这衣衫是谁弄的,好生不小心。” 他自是知晓谁弄得,屋中唯有楚太子。 魏衡扬起唇角,笑得开怀:“还能有谁,就是那楚都的太子,看着温润而泽,如水似玉,不想竟也会动手。” 亲卫:“……” “你看看,孤这衣衫,如何出门见人。” 亲卫干笑两声。 魏衡大步往外走,从前避周瑜城如蛇蝎,如今竟主动凑上去,好一番表演。 亲卫好不容易偷得空隙,将小主子抱到亲卫住处,左右看看,对身旁兄弟招招手:“来来来,看看咱们的小殿下,殿下那小气鬼,平时抱着防贼似的,我这可是从楚太子手中接过来的,给你们开开眼。” “快些认,快些认,小主子困了。” 崽崽放眼望去,一群大男人将他围在中间,眼神放光:“好漂亮的小殿下,想摸摸。” “我从未见过如此可爱的崽崽,楚太子便是天颜,子嗣更是漂亮的难以形容。” 搂着楚霁亲卫忙将人踹开:“去去去,少用你那脏手碰小殿下,我跟你们说……” “说什么?” 好生熟悉的声音。 亲卫身子一僵,方才神气十足不复在,转瞬歇了气势,不敢置信回身看去:“殿……殿下下。” 他错了,他就是想让兄弟们看看活的小殿下。 崽崽挣开亲卫手臂,往前爬去,魏衡生怕此处地板不平,伤了小家伙,忙将崽崽抱起:“这是塞赢了豹子,他将畜牲胆借你?胆敢偷孤的孩子!” 亲卫索性破罐子破摔,愤愤不平,望向魏衡怀中,目露痴迷:“殿下未免太小气了些,小殿下将来是我等砥砺效忠者,何至于一面都不让见。” 魏衡冷哼,抱着崽崽就往回走:“任你磨破嘴皮,这都是孤的孩子,你那不足三两处,生不出这等惹人怜爱的崽,便要劝慰自己安分。” 亲卫:“……” 谁小了!谁小了! 崽崽蹭着魏衡胸口,寻一舒服位置,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小动作人模人样的,魏衡看的稀罕,凑上去猛亲三口。 崽崽情绪稳定,不哭不闹,很快睡过去。 魏衡将他抱回屋中,放入小窝,踢飞鞋履,躺在崽崽身旁。 楚时:“……” 便见魏衡将整个窝挪向自己,一点点挪,一处一处拉,总算将崽崽挪进怀中,让他趴在自己胸膛,为他盖着被子,亲亲爪爪,枕着手臂含笑望他。 “殿下。” 魏衡忙将手指抵着唇:“小声些,他睡了。” 楚时:“……” “霁儿睡觉很少醒,殿下可让他自己睡。” 魏衡为他掖被子:“那不成,孤得看着他。”抬头看来,一时忘记他正在生气:“阿时,谢谢你。” 后知后觉想起,他赶紧收敛笑容,沉下脸,往下一看,瞬间破功。 楚时坐在床沿,望他:“殿下要一直如此,冷着我吗?” 魏衡硬着心肠,抬头,只见他泪水划过脸颊,那双清冷眼眸染了红,无声无息,魏衡呼吸凌乱,将崽崽放回小窝,将人搂进怀中。 手忙脚乱哄道: “阿时别哭,是孤错……” 魏衡身子一僵,暗道不好。 文臣自万崇关赶到卉州,以太傅为首,正趴在墙角,听闻里头动静,听他瞬间道歉,安阳王率先扶额。 太傅紧随其后,几人交换眼神,往后退,退至凉亭中。 安阳王来回踱步:“殿下这便被拿捏,我等那一百零八个计划,便如此泡了汤,没骨气啊。” 大司农喝着茶,嗤笑:“殿下历来如此,各位今日才知殿下此等德行?楚太子善于人心,可不是老夫妄自菲薄,殿下如何比得过?” 这等情况,便想要抱得美人归,谈何容易,如此下去,这魏氏江山,迟早得姓楚,太子乐颠颠奉上,恐怕认为自己聪明极了,竟寻了个如此聪慧的办法。 直叹软饭香甜可口。 太傅痛心疾首,直叹门风不振。 安阳王:“那如此还怎么办?” 那楚太子如此厉害,殿下贴上去,过些时日一准被甩,男人不矜持,旁人如何珍惜? 太傅看向大司农:“小殿下可是我魏国嫡嗣,大司农何至身于外,不发一言,倘若殿下与楚太子分崩离析,依照殿下倔强,恐今生孤寡,我大魏,岂有千秋万代,你若有法子,速速说来,救国之危难啊。” 他们这些个老骨头,最是知晓魏衡习性,他说不愿,便是将人绑了,他宁愿自缢,也不会妥协。 若大魏的太子妃不是楚太子,殿下还有谁人要? 魏都的高门贵女被殿下得罪了个遍,若他回头,谁又愿,即便是捏着鼻子愿,这心里头也不爽快,经年如此,岂不生怨怼。 第138章 一次不成两次 魏国帝后同治,平分政权,若是生了怨怼,朝廷又该听谁的? 帝后一心,国之繁荣,分崩离析,党派之争,国将逆流而下,大厦将颓。 朝中不对付那是从前,如今事关身后百年子嗣血脉,再斗下去,便是几个老头该死。 大司农放下手中茶盏,没好气:“老夫还有什么办法,家中夫人就教了这个,说是百试百灵,殿下把持不住,软声软语又贴上去,老夫还能有什么办法。” 一时无言,相对沉默,气氛诡异。 安阳王看向太傅,提议:“家中夫人倒有一计。” 丞相一拍桌,怒骂出声:“老东西,都什么时候,竟还藏着掖着,你想看我族绝后不成,快些速速说来。” 大司农望他一眼,丞相目光略过在场武将,有些尴尬,从前文臣自诩雅量,总被殿下辱骂个个戏班好手,一唱一和经久不消,文臣自此便总不愿在武将面前落俗。 不想今日一激动,将多年积累文雅毁于一旦。 武将沉默,武将恍然大悟。 他奶奶的,就这模样,竟有见面讽刺他等粗俗! 丞相半握拳掩唇咳嗽,将重点拉回:“快些说快些说,咱们不能指望那没骨气的殿下,凡事还得靠自己,安阳,你尽管道来,所要所求,老夫上刀山下火海挖山填坑,在所不辞!” 众武将:“……” 不确定再听听,这老头方才说的,好似他们词儿。 安阳王老脸一红,目露几分羞涩,看的众人一愣:“夫人说,殿下可投其所好,事事亲力亲为,夺去楚太子自理只能,久而久之,便成了依赖,若非如此,还可大刀阔斧床第之事,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 “三次还不成呢?” 霍大将军迫不待问。 他有一友人,也为此事困扰良久。 安阳王一愣:“三次还不成吗?我夫人言尽于此,不曾告知三次不成还如何。” 太傅拐他一肘子,看傻子模样:“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啊。” 众人恍然大悟,是这个理。 三次不成再三次,长枪屹立不倒,何愁佳人横眉。 安阳王:“我从前便觉着那等冷分之理并不可取,楚太子亦有太子之尊,铮铮傲骨,上人宠,下人拥,殿下便是殷勤些,也未尝不妥。” 御史大夫冷哼:“你懂什么,得不到的那才更勾人,楚太子得上人拥宠,恭之敬之,自是习以为常旁人如此,殿下如此与那些个爱慕之人有何区别。” 安阳王挠头:“本就无甚区别呀。” 殿下爱慕楚太子,心心念念,宁可服毒留洁,此等痴情,缘何不能称爱慕。 御史大夫:“……” 安阳王若非这一腔赤忱,此时定然也是个寡的。 他怒瞪安阳王,猛地抽出一本子,拍在桌上,气势如虹:“话本里说的没错,楚太子这等出身高贵,克己复礼之人,最是欢喜不同寻常者,行为举止越是癫狂,他爱的越是深沉。” 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之惊异,逐渐上心,转而上瘾,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他坚信,楚太子爱极爱搭不理的强者! 大司马捡起来瞅瞅:“话本之类,如何信服?” “话本之类,将人间情爱,求不得,伤离别,愁肠百转写尽千百回,这可是古今现成的例子,诸位且看看,我等苦思冥想,从来为的是天下百姓,何时受过殿下这种刁难,此时若有一话本,事半功倍!” 大司马揣手:“得了吧,你便是看这亲爱分离潸然泪下入了迷,才被陛下当朝训斥,找什么理由。” “老夫那是为殿下如今铺路!” “荒唐,为一己私欲,竟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你!” “你这小人,不懂吾心,妄加揣测,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竖子不足与谋。” “老匹夫,你说谁呢,今日老夫便要与你一踱高下,老匹夫且看掌!” “来啊!怕了你这老东西!” 见状不对,武将乐得其成见几人打的头破血流,忙往后退些,让出位置,揣手瓜子,嘻嘻哈哈。 太尉忙凑到将人中间打圆场:“行了行了,今日说的是如何助殿下抱得美人归,与楚国合纵连横,为我大魏留下血脉,为天下大统奠定基础,非尔等主场,你二人争执做甚!” 武将无戏可看,收起瓜子,想的脑瓜子痛:“要我说啊,干脆将人抢回去,日日看着,时时轻吻,如何不能两全其美,用思考那这个弯弯绕绕,麻烦。” 少府将杯放下:“楚太子一介文人,自有傲骨在,楚国如今势弱,却非宣国那等毫无还手之力,抢了人家太子,兵戈战起,劳民伤财,粗人,置百姓于各地!” 亭中官员意见不同,文官拐着弯骂人,武将没那等本事,气的面色涨红,便要动手。 拉架的凑在一堆,场面混乱。 …… 魏衡为他擦泪,笑容苦涩:“孤满腔委屈,所思不得解,有情万般磨难,尚未露怯,阿时这伤人心的,竟哭成这样,好没道理。” 楚时一味默默流泪,并未答复,看的人心揪,针扎一般难受。 “阿时,你当真欢喜孤吗?” 他说他喜,他却少见喜从何来,从前寄人篱下,压着身份不敢宣之于口,处处小心翼翼,如今身份尊贵,更是琢磨不透。 “你心有鸿鹄,眼中是百姓,宁愿一人抗下所有,生生断了孤这份情,眼看一份份思念,眼中冰冷,孤竟不知,阿时当真如此铁石心肠。” 楚时摇头:“殿下,我不是……” “不是什么,你从不肯信孤,为阿霁遭了大难,尽管交付生死由命,也不愿与孤说明白,你说你不是,孤却拿不透一日你之真情。” “从前为难你,强求这缘分……” “殿下!” 楚时打断魏衡发言,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开口。 望向他的眼睛,他从不觉得缘份强求,楚时愿为他屈尊降贵,做一常人,包容魏衡太子之尊。 魏衡等待他的后文,却见他卸了力,垂下眸子。 宣之于口这般并无意义,他如此纵容,心甘情愿,若开了口,述其所想,那份心思反倒不纯。 魏衡:“……” 第139章 对不起殿下 刺激不够,小乌龟又缩回壳里。 魏衡移开目光,起身往外走,檐下吐出一口气,身侧伸出一只手,将他一把拽往一旁:“哎?哎哎哎,老头……” 文臣武将转着圈,瞪眼若铜铃,魏衡不动,暗自防备,安阳王气沉丹田,魏衡绷紧身子:“殿下啊~” 魏衡:“……” “您且回答我等,大魏男儿可有骨气?” “大魏男儿可有毅力?” “大魏男儿,如何能被轻易拿捏?” “殿下贵为太子,不曾见过旁人流泪?” “骨气呢?” “坚持呢?” “脸面呢?” 魏衡:“孤何处……” “您是如何答应我等的?沉住气,高冷些,将自己捣拭贵重些,楚殿下阅人无数,巴结奉承者如漫天柳絮,殿下所想得殿下青睐,就该与众不同,欲擒故纵,徐徐图之。” “您说说,你是怎么做的,人家勾勾手,你便贴过去,您将自个儿脸面往哪儿搁?” “让魏都如何在五国立足?” “您便不能坚持三日!不过三日已,您两天便将本质透露,任人拿捏。” “殿下可想象过,小殿下叫旁人爹?” “老臣何尝不知楚都人杰地灵,养出的太子勾魂摄魄,要一般人刨心挖肺,甘之如饴。” “我等以为,殿下好歹有所不同,再是欢喜,也能遏制内心。” “荒唐啊,高估你啊!” 魏衡无言,只是一味低头。 看的大臣们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唾沫横飞,围着他指责。 从前巧舌如簧一下子哑口无言,大臣只觉公报私仇的如此畅快,叽叽喳喳又是将他数落一遍。 从前委屈尽数奉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 楚时出神,握着崽崽小手,低头望他稚嫩面容。 “你大父确有权利知晓你的存在,是孤不好,他如今生气,总归情有可原。” 亲卫冲至门口,猛拍门:“楚殿下!楚殿下不好了,我家殿下遭了刺客,如今生死未卜。” 楚时脑中乍响惊雷,手脚瞬间失了力,脸色骤然苍白:“你说什么?” 他央亲卫镇定,说明缘由:“你将具体情况说来。” “殿下方才遇到丞相几位大臣,政见不和便拌了几句嘴,争论不停休,殿下气恼想要出门走走,至西门,那群人扮作乞丐,引来一阵混淆,殿下路过,中了招。” “那群刺客手法诡异,我等一时不防备,赶到时随行之人全部覆灭,殿下如今昏迷不醒,殿后让我等请您过去。” 楚时点头,扶案坐起身:“殿下如今在哪?” “殿后命人将殿下安置东边的院子,楚殿下请随我来。” 后院花圃内 魏衡能屈能伸,挨个拱手赔不是:“孤这次定然不会出差池,太傅放心,安阳王放心。”迟疑片刻,不情不愿拱手:“大司农安心。” “你千万记住,此次计谋与你管不住本心有异曲同工之妙,机不可失,殿下务必把握机会,万不能再出差池。” “殿下要记得自己亏欠楚殿下,小殿下良多,收敛气性,大度从容,万万笑脸相迎。” “拥有家室总归要受气,殿下切记多省自身,楚太子心胸宽广,断不会为很大点小事儿与你一般计较,若是生了气,殿下率先赔不是。” “万事以楚殿下,小殿下为先!!” “多看看话本中的勾引之术,床帷之事,殿下舍不下脸面抱不得美人,索性无人知晓,您放开身子去。” 魏衡:“……” 面无表情低头看看那话本,行尸走肉般点头。 送走这群老头,魏衡吐出一口气,往主院走去。 都是私下叮咛,任那群老头也无甚胆子将之宣扬出去,他只做不曾听过就好。 甩甩脑袋,将那些个下流之言忘记,忘记! 见楚时匆匆往门口走去,魏衡死去的心一咯噔,难不成将人气狠了,这便要走? 魏衡瞬间警觉,不成不成。 当初让他离开,只是说说而已,不能真让人离开。 魏衡快走几步,抓住楚时手腕:“站住,你做什么去?” 察觉语气凶狠,老头们嘱托悦然于心,他强行转换语气,挤出笑容。 楚时抬眼望他,眸子颤抖,握紧魏衡手腕,沉了声:“殿下,杀了他!” 魏衡拔出腰间匕首,丢过去,命中脖颈,回头看向楚时,不解:“为何要杀他?” 楚时望向亲卫尸首,转身往回头:“霁儿。” 魏衡脸色一变,搂过楚时,飞跃而起,楚时握着魏衡手臂:“方才那人与我传信,说你中了毒,行走步伐稳重,应是死士,他们将我引走,霁儿还在床上。” 魏衡搂紧楚时腰身:“别怕,他出不了卉州!” 长袖一挥,空中涌现无数密影卫,魏衡轻点廊檐:“追!” 回到屋中,掀开床幔,果真不见崽崽身影,楚时脚下一软,魏衡忙捞过人:“别担心,相信我。” 楚时抓紧魏衡手腕,心如刀割:“殿下……” 魏衡低头吻他额头,让人坐在榻边,望他良久,转身离开。 他本欲效仿话本中,浓情蜜意,说些暖人肺腑的话,转念想来,现实终归不同,他是楚都太子,两次失子之痛,一时晃神罢了,他是名冠天下的谋士,生来强大,从不需旁的安抚。 魏衡去了趟地牢,将韩光提出:“你若是偷孤的孩子此时该往哪儿走?” 韩光眼前一亮,焕发生机,顾不得周身狼狈,也不问殿下为何有此一言,沉吟片刻:“殿下何时发现?” “立刻!” “那便不走,殿下若是带兵离开我便放一把火,将太守府毁于一旦,太守府中珍宝数百,大约还藏着行军粮草。”韩光一拍手,激动道:“赚了!” 魏衡:“……” 他命人封锁太守府,一寸一寸搜。 转眸看向韩光,神色复杂:“你也曾想过?” 韩光一愣:“想什么?” 殿下无子,他何处去想? 计谋当时建议基础之上,如何能胡思乱想。 如此不妥,不妥。 楚时收拾心情,阻了魏衡大肆搜查:“霁儿在他们手中,他午憩不过一个时辰,至此还有一柱香,他便要清醒,见陌生人,定会发出动静,将主院围起来。” 第140章 不许如此吓唬他 魏衡摆手,让周瑜城带兵围过去。 楚时拉着魏衡,往门口走去:“霁儿若是失踪,我等定然会将主院翻个底朝天,他们不会藏在此处,太守府被围,一时出不去,那群贼人却会挑选门口处,做藏身之所。” 魏衡若是调兵,往城外围拢,极有可能调动门口守卫,一到亲卫走动换岗,便得了空隙,不过几个时瞬,他们便可离开太守府。 “太守府有四个门,阿时如何知道,他们会往西门走?” 魏衡紧紧跟着他,吩咐剩下密影卫往其余几门去。 “西门外是集市,霁儿醒了若是哭闹,便能借此遮掩过去。” 方才那刺客假扮亲卫要将他引入东边,未免他起疑心折返,情况暴露,刺客定会往相反之处去。 为万无一失,刺客多此一举道魏衡遇刺之地在西边,应是想着如此定会引入大多亲卫,严阵以待,与他传递此等消息,东窗事发时,楚时便会下意识忽略西边,只认为那处重兵把守,并无不妥。 因着之前刺客刻意引导的暗示,所有人会姑且放过西边,迷惑人心,图得生机。 如此,计谋得逞,天衣无缝! 却忘了常规,主人若遇刺,定是将人就近放置,如何会东西折腾。 …… “殿下有令,西门处亲卫换岗,往城西方向去!” 西门外传来动静,很快撤退。 一处门阀后,一男子贴着墙快速移动,往门口去,他怀中鼓鼓囊囊,似一包袱。 魏衡拔出剑,纵身一跃出此地,撑着头看向鬼鬼祟祟来人,死士防备四面八方,脚步极轻,不防拐弯后,怀中骤然一轻,他猛然回头,想将东西捞回。 一只黑色绣龙纹履踹来。 他忙侧身躲过,尚未稳住身形,便要去抢落地的包袱。 死士眼中只有任务,便是遍体鳞伤,轻易不能放过。 魏衡横刀一挡,顺势将包袱搂进怀中。 打开,崽崽正睁着大眼睛,扑闪扑闪望他,见是爹爹,忙手舞足蹈以作回应:“啊啊哈哈,啊,啊,马~” 魏衡将崽崽仔细检查一遍,松了一口气,小东西,性命攸关,也不知道哭两声,望向包裹崽崽的黑布,脸色阴沉,如此脏的东西,如何能让崽崽碰到。 后背传来凉意,魏衡勾唇笑笑,扯掉崽崽身上破布,往后丢去,将之搂紧,蹲身。 刺客被方才黑布迷惑,动作慢下一瞬。 头顶疾风而来,魏衡迅速侧身。 长刀砍在青石板上,弹飞一块石头,便魏衡来。 魏衡挑眉,搂过崽崽亲一口小脸。 “看好了宝贝,爹教你杀人!” 魏衡飞身将石头踢回,借壁而上,将手中染血匕首丢出,死士躲开,,魏衡脚腕一动,只见他刺客正巧往长刃上撞去,魏衡以长剑断其后路,反手砍下其手足。 捅入他口中,提剑削去半个下巴,擦掉身前一层皮,血淋淋的人倒在地上,鲜血染了泥,浸红青石板,填平方才飞出青石边角。 魏衡一脚踩陷死士胸口,笑容灿烂:“疼吗?你这是将祖坟燃了,如此大逆不道,胆敢觊觎孤的孩子。” “告诉孤,谁派你来的,给你个痛快。” 死士口中喷出鲜血,没了半张脸,恐怖如斯。 魏衡恍然:“嗷,忘了,孤将你舌头拔了。” 崽崽收敛笑容,面容僵硬,在魏衡怀中晃荡着腿,见状眨眨眼,将爪子放进口中,眼神流露害怕。 楚时快步走来,闻一阵哇哇大哭,魏衡身子一僵,忙将崽崽脑袋转个方向:“不哭不哭,爹错了,爹错了。” “别哭别哭,你父亲来了,儿啊,你饶爹一回,放我一马,算了算了,不哭不哭。” 楚时逼近,魏衡将死鬼尸体往后一踢,赔着笑。 崽崽冲楚时张开手,脚丫子使劲踹魏衡。 “呜呜哇哇哇……” 楚时将崽崽接过,望向魏衡,眼眸冷沉,训斥他:“霁儿还小,不许如此吓唬他。” 魏衡摸摸崽崽小脸,为他拭泪:“好好,爹爹错了,爹爹错了,别哭别哭,崽崽听听,你父亲多凶啊。” 楚时抱着崽崽往里走,亲卫收拾残局,魏衡跟在一旁,崽崽窝在楚时怀中,抓住楚时交领处衣衫,绷着小脸,气鼓鼓吐口水,不理会魏衡。 “过来崽儿,你父亲身子不好,大父抱你。” “嗯!”崽崽甩开头,哼哼唧唧往楚时怀中缩,嘤嘤哭唧,楚时拍拍:“不怕。” 魏后等在门口,见崽崽被抱回,忙上前:“心肝儿啊,你可吓死皇祖母,怎么样吧,有没有伤到?怕不怕,皇祖母抱抱,哎哟,我可怜的心肝儿。” 魏衡目送母后抱着臭着小脸的崽,那双大眼睛,凶狠的盯着他,噗噗吐口水,魏衡乐出声,抱起楚时往屋中走。 楚时不防备,倒吸一口凉气,抓紧魏衡手臂,只见他嘴角噙着笑清退屋中下人,将他放在榻边,逼近,直视他:“楚太子最是冷静自持,应当不会受人哄骗才是,今儿个怎得有些不同寻常?” 旁人道一句不妥,便慌了神。 楚时往后退些,魏衡穷追不舍:“躲什么?你我可是孩子都有了,还不好意思啊?” 四目相对,楚时撑着身子:“霁儿姓楚。” 委婉拒了他老夫老妻的提醒。 魏衡并不恼,作认真思考,点头:“也成,两国结秦晋之好,孤大度,并不在乎他冠谁姓。” 楚时再往后退,抿唇挑明:“我不曾答应殿下。” 魏衡将手一摊:“你方才急糊涂,便是霁儿也顾不上,是在担心我,担心我便证明心中有我,心中有我便是心悦我,心悦我便是非我不可,非我不可便是对孤爱的死去活来,断断离不开,真情可鉴,你可有所抵赖?” 楚时:“……” 移开目光,躲开腹部那等炽热。 魏衡轻笑:“既然非我不可,那定然是要与孤成婚的,阿时答不答应,孤都要娶,你都得嫁!” 吻落侧颈,魏衡犹不解气,张嘴,将那块皮肉叼进嘴中,用力,楚时痛的身子颤抖,便要推开他。 这人不成是属狗的,总如此爱咬人。 瞳孔猛的一颤,楚时忙推开他,捂住过电般的皮肉:“殿下,你……” 第141章 此计甚妙 他竟然…… “青天白日,你无耻!” 楚时气急,魏都待些时日让他鼓着气,骂出如此一句,羞红了眼,恼怒攀上眉梢,粉面桃花相映红,红颜多情阚春风。 魏衡环住身前腰身,往怀中一拉,严丝合缝,磅礴生命将那淡泊心跳拢入身下,鼻尖萦绕着沁人心脾的桃花香,他握住楚时手腕,低头舔舐那块皮肉。 魏衡发出畅慰叹息,自见他一时,心中叫嚣亲近的欲便横冲直撞,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从前只觉一眼便好,如今当真一亲芳泽,又觉抵死缠绵不够,自觉好生贪心。 他要这个人,这颗心,这双腿,永远只能攀附于自己,哭泣垂泪也好,哀声请求也罢,从此再不分开最佳。 欲壑之下,万丈深渊,丢下一块酥饼,即便是饮鸩止渴,也不过杯水车薪,魏衡很快放过那块皮肉,转而轻吻脖颈,一路往上。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这处温软,当真最是相思。 怀中人身姿颤颤,仿若受不住一指头的蚕,撑至极限,魏衡将人搂紧,不许他逃,指腹捻着腰间软肉,魅惑询问:“阿时这一年,可能抚慰过?” 楚时挣扎,想要挣脱手腕:“什么?” 魏衡指腹往下:“这。” 楚时受了惊,挣扎剧烈:“殿下,放开我,你捏疼我了。” 魏衡手下用力戳戳:“哦?很疼吗?哪疼啊?” “阿时不怕不怕,夫君帮你看看如何?” 一阵天旋地转,魏衡将他按进怀中,眼中欲望,仿若要将他吞噬,楚时心生退意,挣扎着要退开:“殿下,此时还是白日,你休要放肆。” 魏衡眉头一挑,见他眉眼锋利,隐有恼怒,突而转了语气,作委屈状:“太子殿下好凶啊,孤怕你。” 楚时:“……” “你怕我,便放开我。” 魏衡摇头:“不,孤凭本事控制的,如何要放开你。” “殿下放开我,如此不舒服。” 魏衡轻浮,抬腿压住他腰身,不让人乱动,手指抵住楚时喉结,一路往下:“放开吗?放开哪儿啊,这?还是这,怎么放?孤不懂,楚太子教教孤可好?” “便如孤这般握住,然后传道授业解惑。” “孤从前心中装着万民,整日只知粮草饥寒,不懂风雅,不知情趣,不妄岁月,不遇郎君,错过这大好年华,还望楚太子怜惜传授一二,可好?” 楚时:“……” 传闻魏太子不喜诗书,如今闻见,传言误人,这分明巧舌如簧,论辩古今。 “殿下,我不懂,你松开我。” “松开?怎么松?” 魏衡装傻充愣,眼神无辜,楚时当真难受,便重了些语气:“殿下,快些松开我!!好难受!” 魏衡握的更紧,眼中委屈:“阿时太子尊荣威严十足,厉声晦涩,好生吓人,孤这颗心颤颤巍巍,生怕殿下发难,楚太子好生威风,好生凶。” 楚时:“……” 他放软语气:“殿下松开我,我便不凶你。” 魏衡轻笑,换了副嘴脸。 “放开阿时也行,不过你的回答孤,这一年,你可有?“ 楚时沉默,面红耳赤,他羞恼想要离开,魏衡却不得目的不罢休:“别动,论谋略才情,孤的确不如你,若是论这拿人束缚乔的本事,阿时还是识时务的好。” 楚时挣扎不过,便卸了力。 沉默良久,魏衡不急,静静等待。 “没有。”声若蝇语,细微如丝,仿若风动而过,便能带走这不正经之语。 魏衡凑近他,强迫人转过头与他对视,抓着楚时手腕举过头顶,低头嗅他胸前淡淡清香,桃花香中有一股奶腥味,应是崽崽身上染的。 “当真?孤不信!” 他手下更加放肆,气息侵略,窗外一树梨花压海棠,面红耳赤,呼吸艰难。 “阿时便从了孤,让我检查一二如何?” 楚时脸上红云转移眼尾,将人逼的眼眶湿红:“我没有,你放开我,我说殿下不信,你言而无信。” 魏衡定定看着楚时眼眶含泪,眼角心头胭脂色,仿若勾人入魂的妖精,无辜的让人想玩坏! 他放开楚时手腕,转而抱紧他,将人压向自己,要其感受冲动:“阿时感受到了吗?孤很想你,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在想,如蛆附骨,如临深渊,病入膏肓。” 楚时浑身僵硬,不敢再动。 他轻轻推他:“殿下,这是白日。” 魏衡眼前一亮:“夜里便可以?通宵达旦,一刻不歇如何?也可吗?阿时身子好了许多,可能如此,我这便去问问太医。” 说着便要搂着楚时往外奔去。 楚时大惊失色,剧烈挣扎:“你做什么,我不去,殿下,你无赖!” 这等事,他去问太子二人脸面往哪儿搁。 魏衡哈哈笑:“初见时,阿时也是如此骂的我,那时孤觉得动听极了,如听仙乐耳暂明,如今,更甚!” 楚时用手推他:“你放开我,我不要跟你说话,你走,今夜我与崽崽睡。” 二人斗着嘴,仿若回到魏都时,二人从不曾生出嫌隙。 魏衡不愿放开他,“我不,今夜,孤偏要与你睡。” “殿下这些日子不都将崽崽放在身边,今夜便舍得任他一人睡?” 魏衡摇头:“自然舍不得,孤欺负完你,便去陪他睡觉。” 楚时:“……” 一年不见,魏太子这脸面更甚从前,便是豁出去,什么都能干的出来。 “我不许,不答应!” 魏衡见他脸上红云逐渐褪去,自觉夫人有了小脾气,唯恐放真将人惹怒:“好了,逗你的,今夜母后陪着他,孤定会尽力满足阿时,定不会亏待你。” 楚时恼羞,狠狠推开他:“孤无需如此,魏殿下若是精力旺盛,前头的刺客还未处理,便劳烦殿下审一审。” 魏衡被推开,又锲而不舍凑上前:“刺客有何稀奇,楚太子这羞恼的模样,才是百年难遇。” “世人追崇那等稀世珍宝,便是看一眼,也觉着此生无憾,阿时如何觉得孤能免俗,于孤而言,楚殿下这副清水出芙蓉的模样,便胜过天下万万宝物,让孤如何移得开眼啊。” 楚时挡住他脑袋,魏衡凑不到人面前,便将身子重量压向他。 第142章 殿下委屈着吧 楚时接不住他,往后倒去,魏衡护住他的腰与头,将头埋进胸口:“阿时好香,好软,好想吃。” 眼疾手快抓住楚时手腕,清清嗓:“阿时可愿意?” “不愿。” 魏衡往上蛄蛹,与他面对面,拉近些距离,呼吸喷洒,温热勾人,四目相对,低头将人狠狠亲:“愿不愿?” “不愿!” 猛亲,手腕往下,收紧:“愿不愿?” 楚时呼吸一滞,更加用力推他:“殿下。” 他扭动双腿,抗拒魏衡动作。 魏衡哈哈大笑:“骨气呢?楚太子方才振振有词不愿,如今呢?” “你松开我,魏朝濯!” 眼看人气得不行,魏衡收敛笑容,翻身与他换位,楚时撑着手掌便要起身,魏衡手臂一压,“去哪儿啊楚太子?孤的怀中不好吗?” “魏太子浪荡成性,纨绔如常,不听教诲,是乃顽劣之辈。” “孤这便回楚国,再不出现魏太子眼前,如此,殿下可满意?” “不满意,孤要你死在孤身上,欲罢不能,连连娇喘,哭声连绵,如此,方才满意。” 魏衡置身事外,仿若将人逼急骂人的不是他。 楚时眼中盛着怒,眉眼下压,绵中带冷,他盯着魏衡,不发一言。 魏衡起初并不在意,逐渐觉察背脊僵硬,喉咙滚动:“你……你如此凶做甚?孤不过想与你亲近亲近,被你冷落至此,竟还不能自立自强,自力更生,自我讨要?” 楚时被他逼急,伸手,狠狠拧他手上皮肉,魏衡吃痛,忙将手往后缩,楚时顺势直起身,冷着脸整理衣衫。 魏衡坐起身:“啊啊,好痛好痛,阿时好狠的心,竟下得去手,孤好生委屈。” 楚时不看他一眼:“你便委屈着吧。” 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魏衡:“……” 当真生气了。 楚时将崽崽接回,闹腾的小东西趴在父亲怀中,指着不远处的亭子非要去,抓着楚时衣衫:“啊啊啊啊啊啊,噗噗啊啊,嗯!” 楚时拗不过,眼看人便要大哭,叹一口气,抱他过去。 崽崽得偿所愿,转瞬笑开,搂着父亲,要给他亲亲。 楚时点点崽崽鼻子:“行走在外,不能如此轻浮,当谨言慎行,端方雅正,言谈得当,身如青松。” “亲吻是交给最为珍视的人,彼此心悦才能如此,明白吗?” 勿要学他大父,轻浮不堪,油腔滑调。 崽崽扭过屁股,将爪子放进嘴中,撅起屁股,将自己团成球。 楚时:“……” “霁儿?阿霁?” 崽崽这些日子受魏衡魏后宠着,即便不知事,也会了娇纵霸道,见父亲不让他亲,便转过头,用屁股对着他。 听不懂楚时话中所言,也隐约晓得是训责,他不要听。 反骨同时不忘不时转头看看父亲脸色,试探着耍脾气。 楚时伸出手,崽崽乍然笑出声,舞动胖藕腿,往父亲怀中爬:“哈哈,啊,啊啊,木马~” 抬起脸便要亲楚时,撅着小嘴,扒拉楚时严谨衣衫,楚时望他,一时并无动作,崽崽扭动身子,收敛笑容,嘴角压下,忍着泪发脾气。 楚时低下头,温软娇嫩嘴唇贴过脸颊,楚时心头一震,电流往心间窜,崽崽拍着手:“马马么么……” 他勾唇笑出声,点点崽崽鼻头:“谁教你的?” 竟学会了给人亲亲。 “父亲累了,咱们回去可好?” 崽崽仰着头,半晌伸出手:“啊。” 魏衡勾引不成功,便去地牢折磨那些个刺客,这些人是死士,周瑜城费了好大劲,将这群人牙齿擦掉,掏出舌根下的毒药,这才留下一两个活口。 可将他刺激的够呛,上一次碰人舌根还是洞房花烛夜,夫人娇俏羞涩时。 手上不断捻着指腹,总觉自己不太干净,过会儿出去后,定要好生洗漱。 魏衡坐在一旁,好整以暇望向其中一人,大汉光着膀子,挥动鞭子,血肉飞溅,这群死士似失了痛觉,竟眉头不曾皱一下。 舍生忘死,称为死士。 便是将人一片片剐了,定然也问不出背后之人,索性得利者就这么几人,魏衡摆手,示意几人停手:“将这些人的皮剥下来,依次送给那些个质子,对了,齐太后近来过的安逸,将剥下来最完美那张,送给她。” 死士眼中闪烁微光,周瑜城打了个寒颤,拱手应下。 回去书房:“将韩先生放出来,此次拨开云雾,他功不可没,偷盗嫡长子之罪,孤念在他不知,功过相抵。” “渗透楚国各处势力如何?” 周瑜城:“殿下放心,不出三日便能传回捷报。” 魏衡点头,总觉过分顺利:“楚都的消息可传到楚太子手中?” “殿下吩咐我等不必阻拦,楚殿下另辟书房,处理楚都政务。” 魏衡摆手:“下去吧。” 既知道,怎得不见楚时有动作,难不成自知反抗无望,干脆不管了? 楚时成名过早,天下赞誉多允其身,想来还是有水分才对。 楚魏之争并非二人相爱绊脚石,却也压不住魏衡称霸天下之心,他生来便知自己是那天下共主,并非因着楚时是心爱之人,便要放弃雄心壮志。 谋略天下,英雄逐鹿,这千秋霸业,该从他魏衡手中传承。 晚间回到屋中,楚时手握书卷,崽崽在一旁玩耍,见是他,方才文雅片刻的崽崽瞬间豪放,开心大笑,两腿一伸,拍拍大腿位置,示意魏衡:“啊!” 魏衡笑出声,这是他贯会做的动作,从前楚时不在,小家伙爬远了,他便会如此拍拍大腿,示意他过来,不想竟被他学了去。 学的有模有样,便是表情也如出一辙。 快走两步将崽抱入怀中:“爹来了,想爹吗?今日被吓到的小心脏缓过神没有?” 楚时翻动书页,分明未抬眼,魏衡无端觉得一阵虚,观察楚时动作,试探性与崽崽道歉:“今日事是爹的不是,不该吓唬崽崽,别往心里去,嗷。” 说话的空档,见楚时没反应,魏衡捉弄心思,便刻意学他腔调。 楚时放下书册,牍片落在桌面,发出清脆好听声音,只见楚时抬眼看来,魏衡挑眉,抱着崽崽露出最是俊朗侧颜。 第143章 不要动他 楚时转而端起茶盏:“殿下北方人士,便是学的再像,终归有所不同,不必如此,引起孤注意。” 魏衡放下崽崽,凑过来:“终归说来是引起了阿时注意,学的像与不像,有何分别,你说是不是。” 抢过他手中茶盏一饮而尽,仔细品味,无甚味道,违心夸赞道:“入口生津,回味香甜,满室盈香。” 楚时眼神复杂:“殿下,这是茶。” 即便是味道极淡的黄茶,红茶,也不该是香甜。 魏衡点头,那是自然,他在套用夸赞的流程。 “孤知晓,楚太子好生健忘啊,这可是太子殿下玷污过的茶水,在孤这等心悦之人眼中,自然是最好,至于香甜,孤如此夸赞,定然是有所意图,心之所想,便如此开口。” 楚时转头看他:“殿下有何意图?” “我说,楚太子便满足孤?” “不一定,殿下不说,便永远没有机会。” 魏衡精神一振,嘴角噙着笑:“当真?那我想与楚太子一夜春风,唇舌纠缠,是以香甜,抵死缠绵,昼夜难分,苦尽甘来,美人入怀,殿下可能怜惜?” 楚时收回目光:“如此,定然是不能的。” 魏衡:“……” “楚太子好生无情,予人希望,又要孤绝望,总归的得了戏耍的快乐,竟也顾不得君子之风。” “这床纬之中,从无眼睛,你便此去对孤,冷心冷情,铁石心肠啊。” “谁叫孤恋你,便是当一回乐子,也无伤大雅,敢问楚殿下,方才这出,您瞧着可还满意?心畅舒馨,可否赏一场雨露,恩泽朝林。” 楚时抬眸看他:“殿下既如此形容,想来心中自有定数,孤便冷石心肠,不愿遂你呢?” 魏衡哈哈笑出声,起身作揖:“如此,还望楚殿下谅解孤强求之意。” 他爱极楚时这副与他争锋相对的模样,再无曾经病中时不争不抢,无欲无求,毫无生气。 “魏太子好生无赖,得不到,便要强求,孤好歹是一国太子,竟能让你欺负了去?”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行着强盗之事,存着霸道心思,从不曾将孤放在平齐对面,如何敢让人交付真心?” 魏衡:“……” 与他算账是吧。 “楚太子既有怨怼,孤也不防与你说道说道,你……” 楚时摆手,要人将坐在一旁安静听话的崽崽抱下去,这才示意他开口。 “你有了霁儿,却不曾与我说明,楚太子可曾将孤当做夫君?” 楚时:“我与你暗示过,殿下一笔带过,如今如何怪我?” 魏衡坚信自己聪慧绝佳,一点就通,若他当真暗示,他如何不知,定是他眼见说不过,这才胡编乱想想要扳回一城,要他低头,揭过这桩是非。 魏衡摆足姿态,洗耳恭听:“那楚太子倒是说说,何时曾暗示,孤竟未听懂。” “殿下送我回楚都时,午休无聊,便玩弄起孤的肚子,我那时告诉殿下,不要动他,殿下当日执意欺负,可还记得?” 魏衡:“……” 他气笑:“楚太子这话说的好没道理,这算什么提醒,模棱两可,意味不明,从前孤认为阿时不过小气些,今个儿倒是见识到你之耍赖。” 楚时便知他会如此开脱,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益州时,殿下晚间不许我回楚国,我曾与你许诺,我并非一人,定会护住自己,从前无所爱,便依着母后期望的那样,事事出挑,今后,我便处处顾及你。” 魏衡:“……“ 嘴硬:“你说的并非一人,难不成说的不是孤?你从前是一人,加了孤,不就是将人,你分明就是存心误导孤,这如何能做的数?” 楚时:“从前策论,文章中并不容忍二重相似意见同时点明两次,学子为求往上一道评语,慎之又慎,久而久之,变成了习惯,这是殿下太傅所言。” 楚时一句话,将魏衡涌到喉咙那句“楚魏文章并不相通”堵回去,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甚是难受。 魏衡盯着他:“楚太子能言善辩,孤自愧不如,孤军中呆惯了,习惯打打杀杀,直来直往,不比楚太子,书堆里较量,定是不如你。” 这是骂他书呆子,只会话弯里占便宜。 楚时将茶盏放下:“军中打杀派兵尚要九转回肠,玲珑心思,出其不意的计谋如此挑衅人性,难为殿下做到个中翘楚。” 楚时占了便宜,魏衡也不亏,心眼子里算计,谁有好过谁,何必相互诋毁。 魏衡:“……” “从前阿时不见如此巧舌如簧,想来寄人篱下,天性压抑极多。” “不比殿下,仗着孤无亲无故,肆意无度,任意欺辱,总要我时时观你脸色。” 魏衡:“……” 火气涌上心口,他偏不信邪。 “阿时说这话难道不心痛?母后宠你,从不允我欺你,便是离家出走,也是孤风雪压人,站在门口,苦苦等待你开门望那一眼,满头风雨,孤这心中苦涩,谁人可知啊。” “偏偏如此痴情等待,任凭寒风欺身,雪盖满头,等不来一负心人,我好生委屈,也不见一人安抚软声哄慰,全凭自个儿大度,心碎过后,转了脸贴过来,你何时看孤脸色。” “孤这脸面往地里丢,任你踩,楚太子倒反天罡,颠倒黑白,竟也说出观孤脸色的话。” 楚时:“……” 轻笑出声:“原是生了气,殿下不是道,外头风景好,你一时看入了迷,这才积压满身风雪,是乃尽兴而归,原是恼了我,独自出门生闷气。” 魏衡:“……” 这张死嘴,什么都能忽悠。 他索性不要脸,敞开了说:“是又如何,当初孤挨着面子,舍不下太子尊荣见面,胡言乱语,如今晓得,你该知自己曾经错过什么!” 楚时不解:“我错过什么?” 魏衡瞪大眼,不敢置信那温暖湿润舒适口中,如何说出这等冷漠语言:“你错过什么你不知,你问我?” 做人能不能有些自觉,这都要他一一提醒,日子过不过了! 楚时真诚望他:“敢问殿下,我失去了什么?” 魏衡气结,他竟当真敢问。 第144章 军师团分崩离析 他没好气冷哼:“你错过让孤更爱你,当日你若能出门,便是不出门,你身子不好,只需透过窗户剪影,透出些许忧愁担肠,便是做戏骗孤,如今也能得到个更加爱你的太子!” 楚时恍然:“如此便是说,殿下如今并未多爱我。” 魏衡:“……” 脑中一瞬空白,气焰停滞,一时无话。 魏衡好险转过弯来,重拾怒意。 “你这人,好生会听话,孤在谴责你曾经毫无动作,你便懂了这处。” “所以,便是没有如此爱我,这些时日才会横眉冷对,心冷如铁,这才会如此待我的孩儿,允他食肉糜,两日不曾施膳,给他泼冷水,将他丢在屋外。” 楚时心头不好受,从前心等宽似海,得知生身子嗣被如此对待,尽管对象是孩子父亲,他心头依旧不好受。 魏衡:“……” 怎么揪着这点不放,他怒不起来了! 眼中瞬间清澈,作任人可欺状,他是这个意思吗?他怎么觉着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仔细想来…… “不是,孤何时如此,我并非不给他用膳,是他自己不吃。” “七月大的孩子,如何便能食肉咽米?” “殿下自以为的荣宠,可曾用心些,早日察觉霁儿并不适应这些。” “如今仲春,晚间寒凉,殿下如何舍得小儿碰凉?” 他红了眼:“若非当夜书信及时,待我赶到,殿下该如何面对自己孩儿?” “说来殿下并不信我,你如此不上心,无非坚信男子不能有身子,这孩子,留着我的血脉,却与你无关,无端与我怄气,恼在孩子身上。” 楚时一阵后怕:“殿下知我身弱,孕他极其不易,我也曾,我也曾动过心思,保全自己,你可知,我如何珍视他?” “你唯我独尊惯了,既然做下此事,也不曾郑重与他赔罪,殿下,孤是楚国太子,孤只是心悦你,并非全无傲骨。” 魏衡怔愣,并未防备楚时骤然发难。 从前他少语,从不与他计较,如今巧舌如簧,太子只觉步步后退,处处被打压。 望他眼角湿红,神色冰冷,魏衡突觉无地自容,手足无措,他低下头,诚恳道歉:“对不起阿时,是我不该。” “我该与崽崽赔罪,该与你赔罪。” 楚时背过身:“霁儿自落地,眼中便容我一人,殿下,那是血脉,你之爱我,却抵不过心中宏图大业,孤并不怨你,只是怕,九死一生换来的归终情人手,父子相残。” 他转身看向魏衡:“你有错,便去赎错,若霁儿原谅你,唤你大父,孤便原谅你,应你秦晋之好。” “他若不愿,恼了你,此生不愿认你做父,也是殿下一手导致。” …… 魏都老臣唏嘘:“楚太子当真如此说?” 魏衡点头,双眼放空。 大司马往魏衡处投来谴责:“楚殿下竟如此心胸宽广,不与殿下计较那等混账事儿,只是求的小殿下原谅?” 安阳王自认,若是华阳遭此一难,他定是发了疯拼命,如何能轻易揭过。 魏衡点头,浑身不自在,从前知晓楚时心胸宽广,不知他如此也不曾发难,他到底……抢了个怎么样的人物。 从前觉得,鹿鼎中原,他定是那至高无上之人。 如今却觉不妥之处万千,楚时才是那个位置最好的人。 魏都大臣不过魏衡低头的功夫,迅速远离他:“殿下,我等觉得,此事因你而起,你该自食其力,好生赔罪。” 魏衡:“……” 丞相率先拱手:“此事是殿下对他不起,也该尽心尽力重认责任,担起一国,一家重任,我等才疏学浅,帮不了殿下。” “老臣也是,帮不了殿下。” “老臣也是。” “加我一个,我也不行。” “我也不行,殿下好自为之。” “我更不行,我见殿下怄气,料想殿下见臣应是。” “罪过罪过,殿下好生倒霉,便要自认倒霉。” 眼看着人一个个离开,魏衡端坐原地,眨眨眼,这群老头不担心魏都绝后了? 他要死要活,哭天喊地豁出脸面求来的纵横,便如此分崩离析? 魏衡突觉这等场面细思极恐,粗思也恐,话虽是楚时言,却是他传达,不过一句话,便让众臣退去,让他孤立无援。 借刀杀人?有些许严重。 借力打力? 不确定,回去问问。 楚时饮着茶,听他小心翼翼试探,水眸澄澈,大方点头。 魏衡:“……” 他竟真是有意,并非无心。 “那你也知道,孤身后有人指点?” 楚时点头,放下手中茶盏:“嗯,殿下做不来那等冷人之事,疾言厉色,极伤人心,我知晓殿下不舍如此对我。” 魏衡:“……” 他不知该喜还是该笑,哭笑不得,心情复杂。 魏衡如今切身体会“国士无双”的含量,后背发凉,想起那些个渗入楚国州县的势力,魏衡脸色一变,便要往外走。 楚时重新拿起茶盏,轻慢缓声提醒:“殿下不必去,已经晚了。” 魏衡身子一僵,回头看来:“什么?” 楚时起身:“我说,如今将人撤回,已经晚了。” 魏衡一蹦三尺高,神色空白:“你怎知……” 魏衡深吸一口气,心中唱罢凉凉,略过恍惚,神台清明,如遭雷击,咬牙切齿:“那是孤培养十年势力,你将那些人怎么了?” 楚时见他激动,放下茶盏,在他面前站定:“充作地方军备首领,领兵夺取万崇关,顺便,包围卉州。” 魏衡:“……” “你是如何做到的?” 魏衡气笑了,他从未在自己领域栽过跟头,如今也算开了眼,竟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渗透个彻底,他竟输的得再无转圜余地。 “你将昨日那伙刺客推到齐国身上,伪造齐国破城之危,借助魏都大臣匆忙离京做障眼法,加注信服,达成魏国危急存亡之表象。” “再以孤的名义,传信各个地方细作,要尔等救国之危难,调兵攻打万崇关,借着孤的将士,拿下孤的江山?” 魏衡思索明白,一拍脑门,气恼过后,是极致敬佩。 这一切如此平常,并非有若联系,竟被他利用的淋漓尽致。 第145章 殿下是我夫君 魏都大臣是他要来助自己出谋划策的,那些个安插的暗桩也是他亲手送去的,便是那传信的私印也是他自诩天衣无缝给出去的。 他亲手所至,楚时不过随意拨反乱正,便夺去他半年才攻下的万崇关,将他困在这前有狼后有虎的地方。 这天下,谋略家竟是如此……恐怖如斯。 魏衡一瞬失去所有力气,他抱着最后一丝气力,问道: “那云禾,可是被你策反了?” 魏衡心中认定楚时本事,便理所当然以为自己的暗桩成了楚时的反间计。 却不料楚时摇头,娓娓道来:“云禾是殿下安插在楚国的暗桩,却也是慕容太后安插在魏国的暗桩,入了楚国,成为三国信息的汇点。” 魏衡更是扶额,深受打击。 楚时沉默片刻,慢慢补充:“不过,云禾姑娘的确受我所用,传过一点消息。” “什么?” 楚时想想:“殿下当真想知道?” 魏衡无力冷哼:“孤如今,还有什么事是不能承受的?你且说来。” “比如殿下想要我的画像?殿下想知道我的行踪,殿下抢来的鹿灵宝,楚都的机密,江南富商林寺,还有……” 魏衡一口气提不上来:“够了!够了够了,够了,孤胸口不舒服,你且住嘴。” 让他缓缓。 “这叫一点?一点消息?孤都快被你耍的团团转,这叫一点!楚时!” 冷静,这是掏心窝子的爱人,这是掏心窝子的爱人,气上心头,这他娘是掏他心窝子的爱人! 魏衡转念想起:“那你为何故意暴露自己?” 云禾入楚都,是天合四十年,恰巧楚时十五,五年前,他便有如此手段,做的天衣无缝,如今让他发现蹊跷,想也是故意为之。 楚时仰头看他:“殿下问万崇关吗?因着此计并非万无一失,殿下若是反应及时,迅速传信万崇关守将,很快便能夺回关中。” “我从前留在关中暗桩,被殿下一一拔出,即便是拿下万崇关,也无根基守住,若让尔等打进关中,发觉不妥,反倒殃及楚国。” 魏衡嘴角抽搐,这才不过万崇关,若他将从前种种一一说来,魏衡有心怀疑,他这是想气死自己。 低头看他:“若你身子康健,百年之后,孤是谁?” 若他身子无碍,殿下会是一代枭雄,却不会是一代明君。 可惜并无如果。 “殿下是我夫君。” 楚时垂下眉眼,语气郑重,让人沉沦。 魏衡眉头一挑,胸口郁闷瞬间一扫而空,心脏有些沉甸甸,嘴角难压,眉眼含笑:“当真?” “嗯。” “哼,若当真是夫君,那孤可得乐醒,孤这夫君,胸中郁闷,心绪难平,恐怕命……” 楚时捂住他的唇:“殿下不可胡言乱语,我忌讳这个。” 忌讳便是在意,忌讳他言生死,便是在意他生死,这是爱他的意思。 魏衡低头吻他:“阿时原来如此爱孤啊。” 抬起头:“不对,你爱孤,还如此算计孤,尘埃落定,竟敢当面与我说因果,你这是想气死我,以达成目的!” “你以身入局,如今兵临城下,孤四面楚歌,全在你掌握之中,若有朝一日兵变,楚太子岂不是要将我下狱?” 魏衡气急,低头狠亲一口。 楚时:“殿下好生霸道,你瞒着孤将势力渗透楚国,想以此夺下城池,我不过借势而为,殿下棋差一招,如何能恼我?” 魏衡侧眸盯着他,将人搂进怀:“那你说说,既知晓万崇关内并无根基,也不能攻下,如何还要多此一举?” “并非无根基便夺不过城,楚国军中将士削减严重,我的重心并不在殿下,至于拿下万崇关,殿下权当进谏,若有朝一日,霁儿便是千般不对,也是你的孩子。” 魏衡:“……” “阿时好狠的心,你我才是共度余生之人,霁儿如今尚是个奶娃娃,你便拿孤立威,你觉着如此可行?霁儿也是孤的孩子,你于我全无信任,竟防着我!” “你!你,你跟孤不是一条心,你根本不爱孤!” 推开楚时,魏衡气昏了头,不愿见他,转身便要走,行走五步,想起方才谈及怒而出走,满身狼狈一事,魏衡握紧拳头,转身,路过楚时,冷哼出声,大步朝床榻走去。 狠狠放下帘子,甩的鞋袜,丢掉衣衫,将楚时整理衾被踢乱,躺下,抱着手臂生气。 楚时往床榻走来:“殿下!” “离我远些,孤不认识你!” 楚时:“……” 好大的气性。 “即便不是为了霁儿,那殿下将势力渗透一事,孤作为楚国太子,也该为百姓着想,胜败乃兵家常事,殿下为何如此生气?” “我是气这个吗?我是气你不信我!”魏衡猛的拉开床幔,怒发冲冠,瞪着楚时,“你别以为孤不通透,不知你心中所想,你怕孤死攥着江山,让你儿吃了亏,这才行兵与我警告。” 楚时:“?” 他在说什么? “他若是有本事,你我现在大婚,我即刻教他坐上魏都皇帝之位,孤能做,他能处理什么事儿?这眼瞅着才从你腹中爬出来,你便如此精心算计!” “全然不顾你我情谊,好,孤成全你,你少与我说话,明日孤便回去,将他捧上帝位,你满意了吗!” 楚时:“……” “你这黑心肝,冷石头,孤当真倒霉,才遇见你,你如此容不下我,便不要睁着眼,孤刺眼极了!” 哪有人嫌弃旁人刺眼,要旁人闭眼的。 他还要再说,楚时忙打断:“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几个意思,你还有旁的意思?” 楚时握住他的手,魏衡心若触电,嘴上不依不饶,反手握住那双爪子,怒目圆睁,愤愤道:“我很生气!” “你有了儿子,便忘了夫君!” 越说越乱,楚时索性抛掉霁儿这一缘由。 “我没有,殿下率先动作,我不过是顺水推舟,不曾谋求旁的。” 魏衡瞪大眼:“你方才不是如何说的,你说是因为霁儿。” “你你你,你竟颠倒黑白,方才说的话,这会儿便不认了。” 要看他不依不饶,便要再次上演离家出走。 第146章 殿下哭啦? “殿下可曾将孩子丢出去?可曾给他洗冷水?可曾疾言厉色?他还那么小,殿下这生身父亲如此对他,你要我如何咽下这口气?” 魏衡沉默,此事是他之错。 火气散去,楚时松了一口气,没真将人气走。 楚时伸出手,捧起魏衡脸颊,一寸一寸打量他的脸:“殿下,日后无论他如何,像爱我一样,爱他可好?” 魏衡将人捞过,往床榻里侧滚去,鼻尖相对,他在楚时眼中看见自己:“对不起,孤尚未明白如何做父亲,便伤了他。” 楚时勾唇,抬头吻他,他在魏衡眼中看见承诺与爱意。 魏衡瞳孔地震,眼眸逐渐深沉,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攻城掠地。 这是阿时主动送上门的,可不能怪他占尽便宜。 楚时握紧魏衡衣衫,见他摸向腰带,指腹收紧,眼睫颤抖,身子紧绷,魏衡撩开衣衫,眼中痴迷,楚时忙握住魏衡手腕:“殿下!” 魏衡见他抗拒,忍住冲动,低头吻他:“不愿吗?” 怀中人不语,呼吸沉重。 魏衡贴心等着,楚时平复心情,望向他:“丑。” “嗯?”魏衡不懂,但大受打击,抬手便要摸自己的脸。 楚时握住他手腕,一路往下,揭开衣袖,忍住颤抖将那道粉色疤痕与他看。 魏衡恍然,好在不是他丑。 望着那道痕迹,眼中情欲变了味,久久无言。 楚时抬手便要拉起衣衫,魏衡忙抓住他,小心将手搭在那处,描绘,摩挲,低下头,身子轻颤,落下一吻。 感受到楚时颤抖慌乱,便要推开他拉上衣服,魏衡快速抹去眼角泪痕,将人搂紧,楚时只觉他呼吸沉重,后颈一股热意。 魏衡哑了声:“疼吗?” 楚时摇头:“不疼,剖开肚子三日前,会每日三次服用麻沸汤,身子逐渐失了感觉,那日我不过睡一觉,便好了。” 魏衡将人往怀中藏一些,力大仿若要将人捏碎:“撒谎,那些时日不疼,过后定然也是疼的,你这人最是娇气,从前苦不得汤药,那等痛,如何熬得住。” “是孤的错,不该……” “殿下。” 楚时摇头:“那时以为,我与殿下的缘分尽了,便留一念想,日后望着霁儿那张脸,也不悔曾爱过,殿下,我不悔。” 魏衡扬起唇,从前笑惯了,今日却略动作陌生,有些扬不起嘴角,浑身僵硬的厉害,便是这泪,也有想法。 楚时久不见人说话,搂住他人战栗着。察觉不对,想要退出怀抱,魏衡不许:“就这样!就这样,让我抱抱,对不起阿时,对不起,对不起。” 楚时拍拍他的背:“殿下不必觉得愧疚,我之所愿,甘之如饴,你是不是哭了呀?高大威猛的魏殿下也会哭吗?” 他本是笑言,调侃缓解方才那等沉重之言,察觉他当真细细颤抖更甚,嘴角笑容渐渐落来:“殿下?” “对不起,对不起,疼不疼,是孤的错……是我的错。” 楚时用力推开他,魏衡低着头,压下胸口这阵酸意。 魏衡遮住脸,眼尾却有一抹红艳一闪而过。 楚时微微怔愣,转而扬起笑,笑中带着酸:“殿下,你哭啦?” 是心疼他吗? 楚时眼中渐有泪意,心绪难平:“殿下。” 魏衡侧过脸平复心绪,眼角出现一点白色衣袍,胸口挥之不去是那道伤疤,楚时握住他的手,要人转过头。 魏衡拍拍他的手以做安抚,予他时间,平复心情。 “殿下,你还要吗?” 魏衡红着眼,擦掉泪,瞪他一眼:“孤抽着流泪吗?” 楚时:“……” 心脏仿若被巨锤砸一下,让人浑身红透,极不自在。 青天白日,如何说的这等放浪之言。 魏衡转头看向他,见人眼眶血红,骤然笑出声。 楚时疑惑:“你笑什么?” “我觉得,咱俩如此面对面哭泣,怪蠢的。”思索片刻,补充:“幼稚。” 楚时:“……” “殿下觉得何处幼稚?” 魏衡抬起头,便要长篇大论,触及楚时似笑非笑目光,收了势:“不幼稚,不幼稚,阿时便是哭,也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如何我都喜欢,都欢喜。” 楚时移开眼,不搭理他。 许是尚未缓过那阵心绪,魏衡并未如往常一般缠上插科打诨,借机占便宜。 相对无言。 楚时率先抬起头:“殿下还要吗?” “要什么?” 魏衡沉默,终是缓缓,极不舍得,强势说服自己摇头:“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崽崽。” 楚时:“……” 没想过魏衡会拒绝,沉默片刻后,微微勾唇,很快魏衡抱着崽崽回来,小小的肉团子窝在魏衡怀中,乖巧任他施为。 此处接回崽崽不过几步路,魏衡去了一炷香,楚时心如明镜,只作不知。 穿好衣衫,魏衡端来羊奶,奶放入热罐中温着,崽崽喝过一口,便不愿再吃,抗拒魏衡靠近。 “啊啊啊,不噗……” 楚时轻咳,崽崽回头瞅瞅父亲,揣着手眨巴眼,转头将爹爹喂来羊奶吞入腹中,小手推拒,小小声冲魏衡“啊啊啊啊啊。” 回头观察父亲脸色,背影装乖。 魏衡放下碗,反手将人捞过来:“午时也没吃多少,这会儿还不吃?不饿,这肚皮怎么鼓鼓囊囊。” 楚时走近,伸手摸去:“传太医过来看看。” 太医仔细瞧过,摸着胡须,见小太子虎视眈眈盯着自己,不知该如何回答,魏衡望向太医,怀中崽崽不安分,冲着太医方向伸手。 “回两位殿下,小殿下这是积食太多,这才不愿用膳。” 楚时回头看向往他爹爹怀中藏的小家伙,未在再多言:“劳烦太医,即是积食,还望留一方子,免得夜间难受。” 太医拱手退下,魏衡将吃手手的崽抱起,面对面,有些新奇:“你方才可是在见威胁太医说话,你才多大竟也学了那等手段?老实交代,去哪儿偷吃了?嗯?” 自知给孩子吃肉米有罪,魏衡便格外在意崽崽吃食,面对爹爹严厉询问,崽崽小手变换十几个假动作,抬头咯咯笑。 大方将爪子递给爹爹,请他吃。 楚时走向他,崽崽缩缩脖子,闭上眼。 第147章 崽崽行贿 魏衡看的好笑:“贿赂定然是行不通的,你老实交代!” 给他使眼色,父亲在后面呢,崽崽最好老实些,当心被训斥。 崽崽小手一指,是母后居住的西苑,魏衡自觉那是自家老娘,抱着崽崽出门,楚时不便出面,话本上可是说了,自古婆媳最是难相处,他家阿时大度,母后却是个暴脾气。 若是二人争执,魏衡定是要帮楚时的,不能让媳妇儿委屈了去。 魏后正在折腾米糊糊加肉碎,唤了十几人品尝,味道尚可,这才派人去抱霁儿,黄公公出了门,便遇到魏衡。 赶巧将人领回。 二人来到小厨房,崽崽显然很是兴奋,舞动着爪子便要飞扑向皇祖母。 “啊啊啊。” 魏衡凑近一看,黏稠得五颜六色,猪食似的:“这是什么?” “崽崽的膳食,他如今七月足,能吃些米糊肉粥。” 魏衡睁着眼,不懂就问:“肉粥可以?肉何时可行?” “一岁后,羊奶终究单一,看看我们霁儿瘦的,该多补补。” 魏衡:“……” 多昧良心的话。 他回头看向三层下巴,圆滚滚的小东西,舞动的爪爪上还有五个窝窝,小猪蹄似的,七个月的身子,近四十斤的重量,好像……也不瘦吧? “我七月时,母后可知我几斤几两?” “九斤八两。” 魏衡:“啥?” 魏后白他一眼:“如何,你想说霁儿重?魏太子眼神不好,且观观自己,四百多斤的重量,崽崽连你零头都比不上,如今这模样多好,本宫瞧着甚是欢心。” 魏衡周身肌肉,肩宽体阔,身修九尺,往楚时面前一站,可将人完全挡在身下。 自视己身,除了没霁儿可爱,他何处有问题。 魏衡:“……” “他日后长大,该像他父亲多些,文韬武略,文成雅致。” 魏衡再视自身,深觉毫无问题。 战场需肉搏,若是个弱不禁风的,敌军一撅屁股,他这主将便飞出百米,一腚便输了,打什么! 魏后不乐意:“你看看阿时那是什么模样,你五大三粗时,便不羞愧,如此柔弱之人,风一吹他便得跟着打两个旋,便不知好好养养?你如今还要本宫的孙儿也如此。” “自个儿狼吞虎咽吃干抹净,可能想到楚太子尚饿着,你眼中便只有自己了?” 魏衡:“……” 他何时抢楚时膳食,都是他吃完,自己吃他剩下的。 魏后瞪着他,将崽崽接过去,眉开眼笑喂得开心。 “母后说得对,阿霁是该多吃些。” 魏后距离魏衡近,这人似一座山,将崽崽身影挡的严严实实,抬头仰天模样,气势十足让他让开,少挡光,低头换了嘴角喂心肝宝贝吃食。 魏衡被无情赶出门,摸摸脸,转身回屋:“阿时,你觉着孤胖吗?” 楚时放下手中书卷:“殿下为何如此问?” “母后说孤壮!” 他这身肌肉,随他走南闯北,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他引以为傲,甚是喜欢,攻打北疆,兵马被困,弹尽粮绝是这一身肉救命。 母后竟嫌弃自己! 旁人说的,他也许并不在意,母后的话,到底还是介意的。 楚时扬唇笑笑:“殿下并不胖,战场多肉搏,我若是上了战场,应当撑不过三招。” 魏衡笑出声,转了注意力,将人上下打量:“那不一定,说不定阿时对战大头兵,士兵多清瘦,楚太子若是智取,想来不会吃亏。” “若是遇上殿下呢?” 魏衡转头看向他,眼中发光:“遇上我啊?那想来是会吃亏的,孤定会搂着你便跑,定不教旁人看了你去。” “回到帐中,藏起来,日日相对,讨好你。” 楚时轻声笑笑:“那殿下若是没有此等力量,如何抱着我便跑?” “是了,母后不懂,还是阿时最懂我。” 魏衡恍然,抛下方才介意,往楚时处走来。 “崽崽呢?” “母后抢了去,说是要给他喂吃食。”将楚时单手捞起,搂进怀中:“不过多问两句,便被骂的狗血淋头,孤在母后哪儿啊,不如崽崽一个屁。” “屁还能被夸奖,孤只有被训斥的份,待会儿再去抱,小东西开心的很。” “阿时饿不饿,用些吃食。” 晚间崽崽回到屋中,便爬去楚时怀中,啊啊说着话,两位父亲不懂,他便撅着屁股生闷气。 楚时将枕头下的玉拿出,帮他戴上,崽崽瞬间眉开眼笑,抓起脚趾头往口中塞。 翌日 魏衡起床练刀,周瑜城来报:“殿下,万崇关失守。” 魏衡早已知晓,过了那阵心绪起伏,如今反倒不急。 不紧不慢应了声,往书房去:“不必惊慌,令守卫军将之赶出去,命周五带一队人,守在卉州与万崇关桥梁处,抓活的。” 周瑜城点头,拱手退下。 卉州被围,也不知楚时如何想的,竟也让他随意出去,排兵布阵。 密影卫回禀密探云禾,所得消息确如楚时所说,她曾赴齐国,做过齐王宫中皇妃。 魏衡轻笑出声:“竟如此?齐王皇妃身份尊贵,如何能屈居人下,做些见不人得的事儿,来人,将人穿了琵琶骨,斩去四肢,风光送回。” 魏衡看着那满桌折子,突生疲累,卉州被围,他便是瓮中之太子,生死全凭楚太子做主,不定什么时候便下了诏狱,全为他人做了嫁衣。 不如回去讨好夫人,不定能允他一张床,与他同榻而眠,无需下狱。 丢下一堆折子,晃晃悠悠回到屋中。 楚时拿起柜子一角的衣衫,崽崽手脚并用爬过来:“啊啊啊,啊啊。” 低头见崽崽手舞足蹈,眼巴巴看着那身衣衫,楚时摆手,让人将他抱下去,将这些衣衫规整,坐于榻间喝茶。 不多时,魏衡回到屋内,见楚时认真看着书,便想凑过去亲亲,余光触及一堆破破烂烂的衣衫,笑容一收,脚步一顿,转身便往外走。 “殿下?” 魏衡脚步一顿,甩头转过身,换上笑脸:“哎。” 崽崽不知何时挣脱亲卫,慢慢爬回屋中,定定看着父亲,也学着他一甩头,咯咯直笑:“啊!” 魏衡目不斜视,端坐楚时身旁:“用早膳了吗?” 第148章 赶出门 楚时摇头,“我这些衣衫……” “不是我!” 魏衡一脸正直,目不斜视。 楚时:“……” 崽崽指着爹爹,挥舞手臂,笑的开心,往前爬两步,魏衡将崽单手提起抱紧,将他脑袋往怀中藏。 坑爹玩意,想将他底裤掀开不成。 楚时放下茶盏,下人送来羊奶,内侍测过,魏衡这才端来喂他。 崽崽甩开脑袋:“嗯!” 趁其不备,将爪子塞进碗中,涮涮,一脚踢开,乳白色的奶液洒了一地,魏衡低头:“不喝?” 内侍忙跪下:“殿下,小殿下黎明时分醒来,便吵着要去厨房,用过米糊。” 楚时摆手让人退下,将崽崽抱过来。 魏衡幸灾乐祸看向方才凶着小脸,抬脚踢翻碗的崽。 后悔了吧,报应了吧,你父亲生气了吧。 “你方才为何将大父手中的奶踢翻?你不愿吃,有千万种拒绝,为何如此混不吝?” 楚时冷下脸,虽是教训崽崽,魏衡竟也觉着后脊发凉,往后退些。 崽崽转脸见爹爹不看他,任他被训斥,瘪嘴,观察父亲脸色,见他还要再说,眼泪转瞬便落下,魏衡忙将崽搂过,顶着压力哄:“好好好,崽崽不哭崽崽不哭啊。” 崽崽哼哼唧唧,将脸塞进魏衡怀中。 楚时悠悠看向魏衡,魏衡忙讨好笑笑:“阿时,他还小,无心之失,定然不是故意的,咱们也不能太过苛责。” “七个月,什么都不懂得,咱们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啊。” …… 魏衡抱着崽崽站在门口,与那张小脸面面相觑,一齐转向紧闭房门:“看吧,咱们得听你父亲的话,不然便见不到你父亲,站在门口吹冷风,明白不?” “崽啊,你还小,不懂你父亲生气如何恐怖,下次啊,爹给你使眼色,你便听话懂吧,私底下,爹都依你,好不好。” 崽崽听不懂,眼巴巴望着父亲。 午后崽崽被皇祖母接走,楚时占了魏衡书房处理军务,魏衡出门溜达见飞鸽传书,挑眉,几个飞跃将鸽子捏住,取下密信。 展开。 是哪个野男人给他家阿时传信,让他瞧瞧,可有不长眼之辈。 魏衡嘴角上扬,眼中笑意逐渐染上冷意,冷哼出声,将密信揉作一团,回屋拿了铠甲,大步往外走。 一个庸庸碌碌的狗皇帝,也敢出言不逊! 周瑜城不解:“殿下,您要去哪儿?” “楚都,皇宫。” “您去做什么?” “教教老丈人规矩!”战马扬长而去,周瑜城蹙起眉:“不举这玩意还能帮忙的?哎,殿下等等我,等等我啊。” “你咋知晓老丈人不举的?” 他怎么不知道他老丈人举不举。 …… 亲卫冲到书房:“殿下,殿下,不好了,我家殿下要去看看楚陛下举不举!” 楚时:“……” 手中笔触一抖,狠狠落下一笔,楚时怀疑自己听错:“你方才说什么?” 亲卫咽了咽口水,同样不敢置信:“周将军在门口遇到殿下,周将军问殿下去何处,殿下道去看看老丈人举不举,周将军眼前一亮,热血沸腾,高低要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便牵了马,一道去了。” 楚时:“……” 沉默片刻,吐出一口气。 “孤知晓了。” “殿下,可要命守城将士将之拦下。” 楚时抬头:“拦得下来吗?” 亲卫摇头:“殿下武艺高强,一战百强,从不逊色,我等惭愧。” 楚时:“那便不管他。” 魏衡横刀立马,斩落宫廷守备军,一路冲到楚帝寝宫。 楚帝一年前被魏衡如入无人之地揍了一顿后,身子日渐消瘦,眼瞧着身子好些,外头传来一阵吵嚷,楚帝皱起眉:“外头吵什么,平日里学的礼仪法度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一群贱民,便是经过教化,也如此顽固不堪。” 一众内侍宫女低着头,聆听教诲。 寝殿内安静无声,唯有楚帝训斥掷地有声。 “哦?话说楚国祖上流传便是君以民为天,怎得到了岳父这,便不是这么回事儿?” “难不成,岳父想要倒反天罡,违反族制,将楚国败光不成?” 楚帝定睛一看,除了魏太子还能有谁,想起去岁被人按在地上揍,他便觉胸口气闷:“来人!来人呐!来人!” 魏衡揉揉耳朵:“行了行了,大吵大闹成何体统,一边鄙夷子民粗鄙之辈,一边又要央着旁人救驾,孤竟不知,你如此不要脸,浪荡成性,还要立贞节牌坊。” “罔顾重礼重法,端坐高台上,竟是个烂透的狗东西,孤敬着古往今来的孝,不与你计较苛责阿时种种,你竟当真灿烂,出言不逊,地里钻出见了天,便不知屁股还在泥里!” 楚帝瞪大眼,从未听过如此粗鄙不堪的语言:“你……你放肆!污言秽语,不堪入耳,野蛮之辈!” 魏衡认同点头:“没错,孤不要脸,孤不懂礼,孤野蛮,还有吗?” 眼中满是求知,笑意满满:“没啦?那便到我了。” 魏衡大步上前,挥刀吓退前来阻拦者,揪着老东西衣衫,往榻上按,举起拳头砸过去:“啊!” 趁他痛苦难耐之际,魏衡抬脚便踹去,痛呼声被打断,魏衡举起拳头,力道万钧,有如雷霆之势:“你从前,没少辱没阿时吧?那是你的亲生孩子,如今内敛沉稳一人,你竟敢说他下贱放荡?” “嗯?你说说,你跟孤好好说说,何为辱没门风?何为勾栏妓子?何为野种?何为赤身裸体,摇尾乞怜?” “如此高风亮节一人,你敢如此辱他?” “描绘的如此有画面,你曾如此过!” 一拳砸下,楚帝哀嚎出声,屋外传来纷杂脚步,是弓箭拉开声音,皇城禁卫军鱼贯而入,刀指魏衡。 魏衡不疾不徐,将一拳补上,拳拳砸下:“你说!再说!说与孤听?” 禁卫军首领厉声呵斥:“魏狗!这不是你魏国,你胆敢私闯楚都皇城,殴打国君,该当何罪!” 魏衡仿若听到何种笑话,将不省人事,鼻青脸肿的楚帝抓起头发,狠狠往后一砸,微微侧眸,睥睨着不知高低得东西。 魏衡眼中兴奋,脸庞染了血,漫不经心中噙着两分嗜血。 第149章 孤要回家奶孩子 他直起身,叉腰,庞大体型让矮了一个头的首领发怵。 魏衡满手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望向心生退意的首领,哈哈大笑:“孤当是谁,原是个怂货,你做不得这个出头鸟,便龟缩一旁,孤今个儿心情好,饶你一条狗命。” 首领稳住心神,眼中划过狠厉:“给我上!” 魏衡满身戾气,眼中带着对生命的漠视冰冷,嘴角噙着笑,提起一米六长剑,双眼一眯,轻叹一声,是享受的姿态。 屋中喊杀声不断,魏衡一夫当关,手起刀落,人头落地,鲜血染红精贵物件,浸湿红色地毯,冒出几个血沫子。 杀疯的将军一阵畅快,胸腔血液激荡,肩头被人偷袭削下一块肉,他不过扫一眼,利用伤处撞过去。 禁卫军何曾见过这等不要命的打法,温热血液溅在胸口,心头发怵,不禁往后退,便是这一退,断送了性命,魏衡不曾施舍眼神于地上没了半截身子的东西,反手砍下两人手臂。 哀嚎遍地,哭喊声不断。 人间炼狱中,一人浑身浴血,身如鬼魅,砍杀如常,得心应手。 楚帝不知何时抬起猪头,鼻青脸肿,门牙掉光,不忘恶毒看向那道战无不胜的身影,“吭箭!吭箭!” 口水从嘴角随着血水流下,一副痴傻癫狂状,他吩咐门外弓箭手,放箭! 魏衡不满,几步跳跃,躲开密密麻麻的箭,落在横梁之上,他盯着楚帝那张大饼脸,青一块紫一块,当真动了让他东一块西一块的心思。 箭羽太多,难免中伤,魏衡面无表情拔掉腰侧箭羽,任凭鲜血染红衣衫,漫出铠甲,落在楚帝身旁。 楚帝狠狠一颤,眼中划过恐惧:“呜呜,呜呜放肆……放肆,真要哈了里!哈了里!” 魏衡听不懂他掉了牙后的模糊表达,一巴掌打过去,紫上加青:“都这样了还不安分,孤先杀了你!” “不知悔改,不听教诲,真真是活着献丑,死了嫌臭,生无顶天立地之能,死无搅动风雨之势,你不如去死!” 楚帝身子一抖,对着首领呼喊:“护嘎!护嘎!护嘎!” 魏衡听的好笑,笑声牵动腰间伤口,血流如注:“楚陛下这副被人蹂躏惨的模样,才是真的下流放荡猥琐,玩的怪花,牙齿都没了。” “里!” “咦,漏口水了?脏死了你,脏老头。” 一剑一人终归难敌三千禁卫军,魏衡右胸一柄长剑穿胸而过,魏衡抬头看来,狠厉凶残目光中带着视死如归,挥剑砍掉那人头颅。 震碎长剑,眼睫颤抖。 魏衡轻笑:“下去后,告诉你家那些个老祖宗,刺孤魏衡一剑,你死得赚了。” 周瑜城一人抗住宫外支援,咬牙切齿,面红耳赤:“魏!朝!濯!你他娘快些,老子扛不住了,要死了!见不到夫人了!啊……快啊!” 他才成婚,就因着凑热闹差点送了命,亏啊。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可就享受了一晚! 魏衡回身再给楚帝一巴掌。 处处下狠手,次次不留情。 “你给孤记住,若再说我家阿时一字不是,孤便将你这条老命,拿来祭天!你别以为,阿时不与你计较,你便能觍着脸一而再,再而三欺他父子。” “从前种种,孤一道与你算清楚。” 魏衡犹不解气,身子逐渐失了力,他这才觉察铠甲之下,身子黏糊的厉害,应是方才涌出去的鲜血干涸,有些不舒服。 胸口还有断剑,不适再战。 周瑜城说的不错,他还有夫人孩子,待他回家,不值当与这老东西同归于尽。 崽崽晚间还要吃羊奶,楚时晚膳有一碗调理身子的汤药,自己若是不在,一大一小恐怕并不规矩。 旁人说不得,也唯有他哄的一二。 门外传来周瑜城鬼哭狼嚎,尖声呼唤。 “魏朝濯!你快啊!我要死了!” “爷爷我拦不住了,你好了没有!” 早知便不该与他一道出来,差点送了命。 周瑜城依靠玉门优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门口尸首逐渐高过人,将之身形遮掩,门外弓箭手失了法子,改为近身肉搏,还不曾越过尸山血海,便被周瑜城斩于马下。 他比这群蜜罐里长成的禁卫军可凶残多了! 里头一将仰天大笑,气吞山河:“来!来呀!他奶奶的,许久不曾杀的如此尽兴,尔等龟孙尽管来,爷爷让尔等跨过这道门,是我周家百代先祖不努力!啊哈哈哈……” 气势如虹,门外禁卫军一退再退,握着武器不敢上前,许多酒色之徒被吓破了胆,尖叫一声,丢下兵器往后跑去。 副首领见状怒骂一声,催促身边人上。 “楚都孙儿们!尽管放马过来,爷爷送尔等重新投胎!来啊,让爷爷开开眼,孙儿们。” “来啊!!” “杀——” 左手被鲜血染红,魏衡抬脚一踹,将堵在门口禁卫军踹出去,后头禁卫军不料前头兄弟飞出,手中刀剑来不及收,当即串了一串兄弟,浅浅送自家人一程,温热鲜血喷了满脸。 禁卫军惊恐大叫,自此倒地不起。 魏衡乐的哈哈大笑。 首领借机踹向魏衡受伤肩头,捏住右胸伤处,将断剑往皮肉中推,魏衡吃痛,单膝跪在地上,首领抓住机会,猛压魏衡受伤那只手,鲜血喷涌的更加厉害。 首领看的心颤,额头尽是汗。 “魏殿下,我等无意伤你,只要你乖乖束手就擒……” 魏衡面颊一片惨白,额头汗滴迷了眼,气若游丝,强撑起怒骂:“滚开,废什么话!” 他将手腕扭转一百八十度,生生挣脱首领紧箍,首领受惊松手,魏衡提剑砍过去:“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威胁孤!” 扫一眼外翻的手腕,魏衡血红着眼,抬头与面前禁卫对峙。 禁卫军首领胆寒,躲开那致命一剑,捂着被魏衡震伤的手臂,眼中划过恐惧:“你……” 这就是个疯子! 他第一次对战神之名生出恐惧,不住往后退,身子不住发抖。 魏衡往前跨一步,首领身后禁卫军连退三步,魏衡嗤笑:“狗日的怂货,孤还以为,尔等多大能耐,来啊!” 第150章 我的霁儿,不是野种 “哈哈哈,这楚都禁卫军,也不过如此!” “孤啊,还要回家给孩子喂奶……不对,等等。” 魏衡转身便要往里走,禁卫军首领忙侧身放在门口:“魏殿下,望止步,我等放你离开,不可再伤陛下。” 禁卫军首领忍着痛,想要谋求一处共赢,禁卫军保护皇帝安全,只要楚帝安然无恙,他们并不愿与魏衡拼个你死我活。 这位魏都战神,残忍嗜血,人往此处站,楚都军心便散了,拼命留下他一条命,身后便是魏国战师。 这些年魏国军师日益强横,楚国正恰相反,挑起两国战事,此罪,他承担不下。 魏衡摆摆手,提剑指他:“让开,孤与岳父说几句话,便走。” 首领一步不退:“殿下!您又何必……” 魏衡眉头一皱,单手提剑,便要送人归西,首领一惊,往后退一步,遍地尸体,他这一退,踩到两三人头,摔倒在地。 魏衡挑眉,擦掉眼睫之上鲜血,嗤笑,踩着首领身子,往里走。 “岳父啊,孤方才想了想,还有一问题尚未告知。”魏衡浑身浴血,银色铠甲成了暗红色,正往下滴着血。 拖着沉重身子将躲在角落楚帝提溜出来,拍拍他宽大的饼脸,看他瑟瑟发抖。 “你…给孤记住!我的霁儿,是魏都未来太子,将来的…天下共主!他不是…野种,是……我与楚都太子,因爱…缔瓜,孤…爱他入骨。” “你楚国不认,孤不介意恭送你殡天,让他名正言顺!” “我的阿时,也…不曾…随意放浪,他……高洁自持,雅正端方,你若……再出言不逊,孤…踏平这楚都…也要你…拿命赎罪!” 魏衡脚下一个踉跄,长剑撑住身子,回头看来,似地狱伸出鬼手,将他往无尽火海拖去。 心脏不住收紧,楚帝身下一阵温热,浑身颤抖。 温暖扶光打下,投落在那身血红铠甲之上,魏衡披散着发,长发落在左肩伤口处,随着血液凝固而凝成一团。 楚都禁卫军一步步往后退,魏衡昂首挺胸,一步步往外走。 人群退开一条道,魏衡拖着砍缺口的剑,留给众人悠悠背影,风吹来满地血腥味,此刻,血煞战神在世,凡人不过几载岁月,实在不敢硬碰硬。 魏衡盯着所剩无多的禁卫军,眼中杀意如有实质,只待谁人按耐不住,先行动手。 索幸,楚都禁卫军惜命,竟让他大摇大摆离开,跨步上马,魏衡闭上眼,一头往马鞍处栽去。 魏衡强撑起意志,纵马离开,周瑜城紧随其后。 身旁万物逐渐虚化,呼吸都是沉痛。 …… 魏衡直到傍晚才回来,崽崽等着他用膳,端坐着盯住门口,硬是不曾移开眼。 楚时教导崽崽坐有坐相,他当真挺直脊背,规矩将手放在身侧,脚丫不再晃荡。 日落西沉,门口出现那道高大身影,崽崽见是他,规矩沉稳破功,忙手舞足蹈要他抱。 魏衡扬起笑,快步走来,单手将崽崽搂进怀中,低头亲他一大口,将崽侧脸肉含进嘴中:“如何,想爹了没?” 楚时紧盯着他:“你去了楚都?” 魏衡自信点头:“嗯,去看看岳父。” 楚时:“……” 当真去看他举不举? 魏衡见他眼神古怪,低下头,将容颜一半隐去暗夜下,霞光打在魏衡脸庞,夺去最后一丝血色。 “等很久了吧,快些用膳,崽崽饿不饿?让爹摸摸,小肚子饱不饱?” 手臂紧箍崽崽身子,颤抖手指搭在他鼓鼓囊囊小肚子之上。 眼中万物逐渐混沌,头重脚轻。 “唔哇哇哇哇……” 魏衡收回手,眼中崽崽打破虚化,露出通红小脸,还有那长了几颗牙的牙床:“怎么了?爹的手很冰?” 崽崽哭声穿心透肺,楚时突觉一阵心慌,见魏衡哄不住,便起身将人抱入怀中:“方才不是好好的,可是磕碰到?” 崽崽搂着楚时大哭,却不住回头看向魏衡。 魏衡轻轻笑,眉头一挑,混不吝调侃:“许是想起旧怨,突的不待见孤。” 楚时:“……” “殿下,他才多大,并不会如此。” “嗯。” “你带他好生用膳,孤有些要事需得处理,晚上不必等我。” 楚时心生怪异,“等一下,殿下要去哪。” 魏衡回头,“怎么,阿时这是终于大发慈悲,想要送上门给孤亲一口,这才放我走?如此舍不得孤,教我好生为难。” 楚时:“……” “你休要胡言乱语。” 低头看向正盯着他交流的崽,为他拭去泪。 魏衡无奈摊手:“你看,你又不愿,孤何必自讨没趣。” 霞光之下,藏去太多不寻常,楚时隐约觉着不对,却又不知何处不妥:“你方才摊手,是不是只抬一只手?” 魏衡疑惑回头:“什么?好了阿时,知晓你舍不得孤,孤忙完便回,你乖些,等孤回来宠幸你。” 胡言乱语。 “殿下!” 楚时捂住崽崽耳朵,不搭理他。 怀中崽崽抽噎着,见爹爹要走,忙挣开父亲要追,楚时将人搂回:“阿霁乖乖好不好,大父晚些时候便回来。” “哇哇哇……” 崽崽抓着楚时衣衫,往自己怀中扯:“啊啊,啊,哇哇哇,呼呼呼……” …… 魏衡听着屋内崽崽哭嚎,拖着沉重身子往前走,至拐角,轰然倒地。 楚时耐心哄着崽崽,屋外乍响一阵沉闷声响,似是重物落地,还是类似于肉体的重物,心间恍惚一阵慌乱,他起身,派人瞧去。 亲卫看过后回禀:“殿下,是我等一个兄弟,好好的路不走,非得翻墙,又遇心上人,情急之下摔了一跤。” 楚时点头:“叮嘱他小心些。” 亲卫:“是!” 怀中崽崽又要哭,楚时放下心间疑惑,专心哄他:“不哭了,不怕,霁儿为什么哭呀?大父没有陪你用膳吗?” “崽崽咱们听话好吗?大父有正事要忙,要给崽崽赚许多银钱,我们姑且原谅他可好?” 楚霁摇头:“……嗯!” 指着门外,抓住楚时衣衫,要他往外走。 楚时抱起他,往外走去,孩子大了,便没了初时乖巧,一心想往外跑。 第151章 孤的清白没了 魏衡躺在床上,右胸处血肉模糊间插着一节断剑,腰间箭羽擦过许出许多伤,鲜血淋漓,军医手臂颤抖,从未见过魏殿下伤重至此。 心口外横跨一道刀伤,皮肉外翻,伤口泛白。 亲卫拿来烈酒,魏衡疲累的很,见他要动手喂他,瞬间瞪大眼,交代:“你记住啊,孤这是动不了,这才要你帮忙,平日里,孤定是洁身自好,珍洁护身的。” “你待会儿给孤喂酒,万万记住男男授受不亲,记得分寸,不可碰到……” 军医一把抢过酒壶,捏着殿下嘴便给他灌下去:“废什么话,再慢些,你等着楚太子抛下你三宫六院,左拥右抱,妻妾成群吧。” 魏衡:咕咕咕…… 好恶毒的老头,竟算计着他死后。 猛灌三斤白酒,军医问他:“殿下觉着如何?” 魏衡脑袋昏昏沉沉,闻言:“想撒尿。” 军医甩开酒壶:“成了,将刀拿来,你们几个,按住殿下四肢,勿要让他挣扎。” 平日里他断不能说出这等傻话,想来是醉了。 魏衡动了动手脚,强撑着意志:“授受不亲……授受不亲,放……放开孤,对不起阿时……阿时!阿时!阿时!救救孤!孤……错了,孤的清白……” “撒开…尔等狗爪,当心孤将他们……都杀了!杀了!” “咕咕咕……” 军医丢开麻沸汤药,观察魏衡。 “阿时!阿时,阿时救救我,我家,阿时。”吸两下鼻子,“可是楚太子,要你们狗命!” 他说的狗仗人势极了。 亲卫抽抽嘴角,抿紧唇,随着魏衡大喊大叫,军医将刀烤热,一步步走来,魏衡尚未醉的不省人事,盯着老头:“来人呐,来人呐,有刺客,阿时,阿时,有人想刺杀我!” “夫人,夫人我害怕,夫人快些救救我。” “夫人……” 他喊的超大声,久久不曾传来楚时话语,魏衡一扫方才柔弱,一掌掀翻按住他的四人,胸口血流如注。 肩头血淋淋的伤处少了大片血肉,一瞬挣开血痂。 垂落的手臂毫无动静,有些阻碍动作。 魏衡将在场几人一一扫过,指着其中一人:“你!方才可听见我唤夫人?” 亲卫点头:“听见了。” “那他为何不出现,可是恼了我?” 魏衡掰着手指头:“他前些日子才将我赶出门,我不曾反驳,乖乖抱着崽儿去啦,他为何生气!怎么不来看我?” 说着便要下床:“你们且等着,我去问问。” 军医:“……” 命都要没了,他要去问问。 琢磨着死而无憾吗? “殿下,您快些躺回去,伤的太重,已经危及生命,若是挣扎,当心性命啊。” 从前烈酒下肚,殿下比谁都老实,如今这是怎么回事儿。 难不成,是传说中爱情的力量? 冲亲卫使眼色,要人将他抓回,魏衡眼神犀利,扶着床榻便要动手,军医忙往后退一步,魏衡能被五国奉为战神,并非他魏国太子身份。 他十岁历练,十二年风霜打下战神威名。 当真动手,他们不够魏衡溜着玩。 军医:“殿下,您忘了?您压根没有告诉楚太子您受了伤。” 魏衡侧头,沉默,脑袋混沌,理不清思绪:“为何。” “您忘了,楚太子身子不好,您若是将自己身受重伤告知,心悸伤心事小,若是旧疾复发,那该如何是好?” 魏衡作恍然状:“是了,阿时身子不好,不能告诉他。”转头看向在场亲卫:“不许说出去,我家夫人身子不好,当心孤杀了你!” 亲卫:“……” 军医:“……” 老实了吧,应当不会闹着出去吧。 “殿下快些躺下,您此次伤重,若不能及时将刀剑取出,恐有性命之忧。”军医自信这次定能哄住殿下,如今有了家室,他定然格外珍惜小命。 魏衡双颊泛红,闻言嗤笑:“老头你便吹吧,哪次你不这样糊弄孤,孤只是醉了,可不是笨了。” 军医:“……” “是是是,殿下说的是,那您躺好?若是再耽搁下去,您恐怕三月之内见不到楚殿下。” 魏衡瞬间将支起大腿放下去,手规矩放在一旁,闭上眼。 军医:“……” 尚在怔愣中,魏衡闭眼喊一嗓子:“快些,孤明日便要见阿时!” 军医:“……” 咬牙切齿。 若非他当真伤重,危及性命,他当真想甩手离开。 还想明日见夫人,明年去吧。 楚时望向怀中哭泣不停的崽崽,分明困极,却不愿闭上眼,唤来亲卫:“魏太子在何处?” 人并不在书房,平日待的地方,也不见踪迹。 亲卫满眼真诚,眨眨眼,抱拳回禀:“回楚殿下,我等不知。” 楚时点头,转身便要走,崽崽见还是没有父亲出现,也不得踪迹,眼泪又涌上来:“啊哇哇,爹!爹,呜呜哇哇哇……” 楚时为他擦泪,并未听清他话中混杂的爹,温声哄道:“不哭,咱们再找找可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崽崽是个勇敢的男子汉,当如你父亲那般。” 楚霁甩开脑袋,便是父亲,也敢甩脸色,嘴角下压,便要大哭。 闹腾两个时辰,崽崽困了,便趴在父亲怀中睡觉,小手紧紧攥着父亲衣袖,梦中不忘抽噎。 楚时将崽崽放入床榻间,唤来方才满眼真诚亲卫:“殿下在哪?” 亲卫为军医擦掉额头汗水,一盆盆血水泼在地上,很快涌起一阵血腥,魏衡睁着眼,问:“老头,你是不是在割孤的肉?” 军医:“……” “再给殿下喂一碗汤药。” 魏衡:“阿时为何还不来见我?” “楚殿下身子不好。” 魏衡:“嗯,是了。” 一碗汤药灌下,魏衡脑袋更加混沌,强撑着意志,听着屋外动静,他忘了,为何楚时不来看他,可是有旁的事儿耽搁?竟耽搁了这么久? 是他不重要了吗?为何还不来? 什么事儿,比他更重要? 他想他,想将人衣服擦干净,亲吻他的身子,品尝那香甜的唇,闻他身上桃花香。 他家夫人最是好看,他想永远留在他身上,温暖丝滑,紧致,好舒服。 手中再握住可爱,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第152章 伤重昏迷 “我家夫人为何还不来见我?” 他想欺负他,把玩它,弄哭他,舔弄那条伤口,好伤心,夫人痛痛。 “楚太子并不知情。” 亲卫不知重复几遍,轻车熟路。 “先生,可要给殿下灌药? “罢了,别灌了,殿下全凭意志支撑,再多的汤药,也无济于事。” 殿下当真爱极了楚殿下,即便神思恍惚,汤药无数,也麻痹不了爱人心意。 “哦,是了,阿时身子不好。” 小心取出那节断剑,军医擦掉额头汗,几碗止血汤药灌下去,血水这才堪堪止住,用银线快速将伤口缝合,处理下一个伤口。 殿下全身一百多道刀伤,二十处剑伤,四处箭羽贯穿伤,一道整整腹下二寸,不过一点,殿下这处,恐再难用。 魏衡没了力气,强撑着最后理智思考:阿时怎么还不来看他? 哦,是了,他并不知情。 为何不知情? 自己没告诉他?魏衡竟有一瞬不理解自己。 这可是个好机会,能让他好生心疼自己,如何不好好利用? 哦,是了,自己伤的太重,他会哭,魏衡本能抗拒楚时眼泪,他会哭,便不告诉他,悄悄的。 意识沉沦,他转头看向门口,似触碰一片青衣,绣着四爪蟒,心想,谁啊,好生大胆,竟敢在他面前穿着储君衣饰。 亲卫拦不住楚太子,一个劲后退,保持距离,无他,被自家殿下踹多了,便有了经验,楚时看向紧闭院门,眉眼清冷,亲卫不让,死守在此,“撞开!” 亲卫一时不敢动作:“殿下?这于理不合……”另一亲卫推开他,上前,一脚踹开,回头看向楚都亲卫,摊手,就如此简单。 哪来的于理不合,院门罢了。 楚都亲卫:“……” 魏国之人,都如此.…粗…听话? 楚时提袍往里走,陈柳忙带人出门阻拦:“殿下,我家殿下在里头,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楚时看向他,眉眼淡淡掠过:“让开!” 陈柳后背发凉:“还望殿下恕罪,我家殿下下了死命令,不允任何人踏足。” 楚时失了耐心,摆手,这次楚都亲卫学了个十成十,忙上前,与人对峙。 踹门亲卫摇头,他学的并不精细,一知半解,若是天赋异禀者,当明白,此刻,便该踹人。 “魏衡没有什么事儿可以瞒着孤,陈柳,让开。” 陈柳胆颤,楚太子这话虽是温柔和煦,缓缓道来,却将他狠狠压制,后背发凉:“殿下……” 二人僵持,屋门打开。 陈柳忙凑过去:“如何?” 亲卫走到楚时身边:“殿下,我家殿下道你身子不好,请道偏房暂坐。” 楚时不动:“他去了楚都?做了什么?” 亲卫:“……” 要他回答吗?殿下做的事儿,能说吗? “殿下去了楚都,将楚帝打了一顿。” 楚时垂下眸子,沉默片刻:“单枪匹马?” “……是。” 陈柳放开扭他要腰的手,笑眯眯垂着眼。 亲卫欲哭无泪,他腰间最软的肉,好疼啊。 “为何?” “殿下看了一封密信,便带了甲胄,骑了匹快马,直冲楚都。” 楚时点头:“下去吧,孤知晓了。” 想来应是父皇的信,无非是些斥责他不检点,不愧为君的话,如何不痛不痒的话实在犯不着大动干戈。 他吩咐身后亲卫:“你回去看看。” 亲卫听闻自家陛下被打,嘴角笑容尚未放下,感谢出魏殿下,替他家殿下出了一口恶气:“殿下,这不是好事儿吗?” 楚时回头看他,亲卫自觉失言,忙告罪离开。 陈柳小心提议:“殿下不如去偏殿等待?” 楚时摇头:“不必,他伤的可重?” 陈柳摇头:“殿下,我家殿下不让说,若是透露出去,一年的俸禄便没了。” 楚时未再说话,望着那一盆盆血水被端出,不知在想什么,久未发言,太子殿下不坐,所有人便只能陪着,四个时辰后,军医由亲卫扶着走出。 天边泛青,清脆鸟叫声压下众人心慌,撒来一片安宁。 楚时腿脚麻了,一时弯不了腿,迈不开步子:“军医辛苦,来人,送先生下去好生歇息。” 魏衡全身缠着伤带,睁着双眼无神,亲卫解释:“殿下,我家殿下这是意志支撑所致,他念叨着殿下为何不来看他,军医命我等给殿下灌药,这意志沉沦,眼却未闭上。” 楚时点头:“你下去吧。” “若是小殿下醒了,便送到魏后处,劳烦……母后看顾一二。” 众人退下,楚时仔细观摩魏衡如今模样,将他伤处一一记下,抬起手,想要触碰,又怕他痛,不敢动作。 看向魏衡死不瞑目般的眼,伸手合上,酸涩眼皮归了位,敛去几分诡异。 魏衡昏迷三日,心中惦念着给孩子喂奶,强迫三日夜中睁开眼,老头与他有仇,给他灌了三倍的剂量,这会儿脑子正混沌着,记忆混乱。 眨眨眼,他是谁来着?怎么会在这?周身好疼,可是谁揍了他?四下打量这处是哪儿。 床榻边躺着一人,很是好看,魏衡起不了身,便侧着头直直盯着看,用手指头将人戳醒,蹙起眉问他:“我夫人为何不来看我?” 本是凶狠询问,见到那张脸,却有一瞬迟疑,缓和了语气。 心中情绪怪异,他暗自警醒,他有夫人,才不夸旁人好看! 楚时:“……” “殿下,我在这。” “哦,是了,他不能来,他身子不好,知晓我受了伤,会伤心,引发旧疾就不好了,你不许告诉他!杀了你!” 魏衡暗自嘀咕着,嘴角扬起笑,做着美梦。 楚时:“……” “殿下……” 魏衡一脸惊恐看向他握住自己的手,“你做甚!快放开,男男授受不亲,你怎可如此轻浮,阿时救我!阿时救我!” “阿时!” 夜半三更,楚时担忧他撕裂伤口,忙阻止:“你别喊,当心伤口裂开,我就在此处。” “阿时!阿时,救救孤,孤的清白没了!你快来,杀了他!” “撒开撒开,你这脏东西不许碰我,夫人,我家夫人呢!” 楚时:“……” 他传来军医,询问魏衡这副不认人的实况为何? 第153章 流言四起 “殿下这应当是麻沸散喝太多,暂时回不过神,过些时候便无事,殿下放心。” “阿时!孤要阿时,将尔等狗爪剁下来!” 炸雷般的威胁在耳边响起,军医揉揉耳朵,蠢蠢欲动,想给殿下扎两针,最好让人哑掉。 楚时目送军医离开,转过帘子,魏衡见又是此人,撑着身子便要起身:“你走,你走,别以为长的漂亮,便想引诱我,孤有家室,还有崽!” 话说的凶狠,仿若他再不离开,尊夫人便会成那母老虎,扑上来撕咬。 楚时将人按回去:“殿下,我便是你的家室。” 魏衡一脸不信,超大声反驳:“我夫人是楚国太子,是楚时!你也配!” 楚时:“……” “便是我不配,殿下也该好生歇着,您难不成想要崩开伤口,让家中夫人担心不成。” 魏衡不懂,却依旧防备:“你退退退,与孤保持距离。” 楚时点头,依言往后退。 不知想到什么,轻轻勾起唇。 魏衡如临大敌:“你笑什么,你可是要做些什么让我夫人误会,你好生恶毒,别以为孤坐不起身,便能任你污蔑!” 脑中闪过话本中离心计谋,这人转瞬有了洪水猛兽之姿。 楚时笑笑:“殿下心中所想,便是我等计谋,不知殿下该如何应对?” 魏衡气急,咬牙切齿,双目通红。 楚时审视他此刻怒上心头,却动弹不得的模样,恶劣心起:“殿下尽管气,我这便去你夫人面前,好一通道殿下调戏于我,届时夫妻离心,我自当拍手叫好。” 魏衡气的心滴血,怒到极致,眼中充盈水雾,恨不能吃了他:“你这阴险小人,将姓名报来,待孤好透,定要拿你心肺喂狗!撕扯成一块一块的!” “你这放浪下贱小人!我定不会放过你!” “你给我等着!” 楚时看的有趣,往前两步,看他惊慌失措往后退,厉喝他往后退:“殿下休要激动,此刻身无缚鸡之力,便只能说些掀顶之言,其实,最是无用。” “啊啊啊,无知小儿,报上名来!”眼中水雾累加,魏衡恨不能暴起,斩他于数步之内,知晓再气下去,身子恐承受不住。 楚时温声答他:“孤姓楚,单名一个时字,字知之,楚国太子。” 魏衡:“楚时是吧!你给孤……” 魏衡突得沉默,这个名字,有些许熟悉,记忆实在混沌,想不起这等熟悉欣喜之意。 楚时低笑出声,觉着实在有意思。 也不与他解释,转身离开。 外头亲卫嘴角抽搐,他们可是将方才屋中对话听了个彻底。 不愧是两国太子,玩的真花。 魏衡见人离开,怒火消了个彻底,想不起,他便当居心叵测之人处理。 魏衡躺回去,心中思念阿时,他记得自己受伤并未告诉他,几日不见,他定然担忧坏了,是他不该,受如此重的伤。 方才那人……叫楚时? 楚时……楚时! 魏衡瞪大眼:“夫人?!” 眼皮渐沉,意志疲累,败给药效,这一睡,又是三日。 外头不知何时传出谣言,魏太子一日不知为何,竟要去看看岳父举不举,听闻看过后,竟中伤楚帝:浪荡成性,还要立贞节牌坊。 由这句话,引出魏太子与楚帝那些事儿。 镇守边城惶恐度日,唯恐殿下又教那楚太子欺负了去的公孙先生闻言,急得上火,那魏太子不是口口声声心悦他家太子,如何又牵扯出那些年的事儿。 还是与楚帝! 如此大的年纪,魏太子口味如此出奇。 正着急着,又有传言劈天盖地,听闻这魏太子与楚帝乃是年少相识,互许终生,天下有情人,终究有一个套路,难成正果,魏帝不同意,适才将人便分道扬镳,各生欢喜。 司空御:“……” 公孙先生:“……” 二人恍然大悟,这是谣言! 绝对是谣言,魏太子也不过长殿下两岁,楚帝何等年纪,二人如何便能年少相识,无稽之谈。 如同那话本中的无逻辑爽般,这等荒唐之言一时竟传的广,传回魏国,魏帝听着密影卫绘声绘色与他转述,津津有味:“是吗?这里头竟有朕的不近人情?” “那当年,想来朕威风极了,哈哈哈。” 密影卫:“……” 看亲儿子的热闹,便如此痛快? “魏国境内,不少百姓争相传播,衍生出许多版本,陛下,我等可要控制。” 魏帝关爱傻子眼神问候他:“这种事儿,你如何控制,朕下发一条召令,三年五载不见鲜活,这等无稽之谈,却传的有鼻子有眼……” 他眼前一亮:“正巧税收调整御令迟迟无法上行下效,你等想个办法,将御令编排进那些个传言中,借一笔东风。” 密影卫:“……” “陛下,殿下如今生死未卜,前些日子夜中醒了一次,便再无醒来迹象,您当真要如此……”落井下石? 魏帝思索,好歹发现自己不地道:“此事的确不妥,你将那些个平日里与太子不对付的朝臣叫来。” “殿下,大臣都去了楚国卉州。” 便是有,也都是些人微言轻的,如何敢得罪殿下,何提编排。 魏帝笑意满满:“既如此,你便随意嫁祸给哪位臣子,事成便可。” “人不必到场,事儿办成即可。” 密影卫:“……” 他从未参与嫁祸,纯属路过,陛下一切行为与人微言轻,弱小可怜,毫无话语权的密影卫首领无关! 昏迷近半月,太医言今日太子有睁眼可能。 晚间魏衡睁开眼,见楚时正为他擦身,有些不敢置信,闭上眼,身上触感真实传来:“谁让你进来的?” 他不是吩咐过,不许让他知晓。 “阿时,我……” 楚时放下帕子,眸中闪过惊讶:“魏太子认识我?” 魏衡:“……” 他该不认识吗? 魏衡瞪着眼,眼中划过疑惑小心谨慎:“阿……阿时,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我夫人,我如何不认识!” 楚时点头:“殿下前些日子警惕驱赶,嚷嚷着要正牌夫人将孤打杀了去,好生骇人。” 魏衡:“……” 是吗,正牌夫人? “我的正牌夫人,从来只有阿时一人。” 第154章 他当真不曾时时折辱? 楚时低笑:“嗯,所以殿下说的是,叫楚太子夫人将孤打杀了去。” 魏衡望向楚时笑颜,沉默,羞愧难当,没脸见人:“阿时,阿时我好疼啊,哎哟哎哟,疼啊~哎哟。” 楚时当真,起身查看,我去给殿下叫太医,魏衡握住他的手:“你别去,陪孤一会儿。” “殿下不疼了?” “疼~若是楚太子怜惜,愿给予些乐趣,孤不定便不疼了。” 楚时问他:“殿下想要什么乐趣?” 魏衡强撑起身子:“你亲我一口。” 楚时依言起身,攀住魏衡肩头,吻下去,温热呼吸喷洒在脸上,魏衡忙露出自己受伤的手臂:“阿时,我许久不曾碰过你,想的紧。” 楚时好整以暇坐起身,见他目光紧紧随着自己,道:“可,不过殿下回答我几个问题。” 魏衡知晓他要问什么,单手拉下身上衾被,将粽子般的自己露出,声儿软了八百度:“你问。” 快些看,快些看,孤这一身的伤,命不久矣,小命难保啊,阿时当不忍心斥责他才对。 “殿下为何如此莽撞,只身闯入楚都?”楚时只作没看见。 “那阿时也回答我,他从前,可是说过许多如此折辱你的话?” 楚时:“……没有,殿下怎会如此想。” 魏衡并不拆穿他:“那魏都时,我与你遭遇的刺客,是不是楚帝派来的?” 楚时默然:“魏都,我并无势力,如何查起。” 魏衡于此事不便多说,毕竟他认定楚知之所为,烧了人家粮草,揭过揭过。 “霁儿如今快八月,可曾入了楚氏族谱?” “……不曾。” “孤从前便有疑惑,你看书时眼中并无痴迷,也不见欢喜,总让孤觉着少了什么,如今想来,你并不欢喜这些,索性也不讨厌,便如此充实着,是与不是。” 魏衡盯着楚时,要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楚时抬眼看他,轻轻点头。 “从前,父皇不喜母后教导储君方式与他相驳,那时他崇尚文章憎命达,魁魅喜人过,幻想拥有一位那样的孩子,故将公子禹,公子焦带于身边,亲自教导,他不许其母亲探望,时时磨练其意志。” “母后不喜父皇如此训化孩子,便拒了父皇将孤带在身边的提议,自那以后,他便废了初一十五到母后宫中,宫人见母后无势,母家不兴,便见风使舵,那时日子清闲,无人打扰,倒也喜人。” 魏衡喉咙发哽,压着身子颤抖听他娓娓道来:“然后呢?” “然后……母后失足跌落井中,没了。” 魏衡收回目光,如今楚时当真应了那句“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汨罗。”楚帝当极得意才是。 “母后为何……” 魏衡突然的住了口,楚时曾说过,他已不记得那些个前尘往事。 因着母后临终曾要他不记得,死于枯井,如何留下薨遗之言,仔细想来,唯有楚时便在身旁,这才铭记于心。 楚帝崇尚“文章憎命达。”,文采斐然却命运多舛之人,楚后之死,当真与他毫无干系? 他不敢再问,楚时聪慧,他疑问的事儿,想必暗中查探千百次,若当真如此,岂不是揭他伤痛。 魏衡想起那日看到的密信。 字迹潦草,一笔而成,想来该是常年念叨,这才能一笔而蹴:“阿时,你现在转而回答我,他当真不是从小如此贬促你?” 用生身母亲,不断将他往泥里踩。 楚时垂下眸子,吐出一口气:“殿下。” 魏衡笑笑,“你不愿回答,孤便不问,你问孤为何只身深入楚都,予他半身不遂,如今便可回答你,因着报应!” 胸口情绪起伏跌宕,魏衡眼中攀上杀意:“他该死,因着魏都刺杀,他便该死,我的阿时,光风霁月,信行窝到处,人间天上。一笑唤回新造化,满眼翠舒红放。他何德何能,敢如此折辱你。” 魏衡握紧拳:“你并不依赖孤,也不属于孤,如今占了个亲近之人的名头,我便要他付出代价。” “你之委屈,未来万千岁月,峥嵘悠长,孤会垂垂暮老,会罔记曾经,若天下不公都要等待报应不爽四字,我会舍不得。” “舍不得我的阿时,曾几何时,水深火热,被人如此折辱,你该是天边明月,皎皎君子,踽踽独行而悠然松弛,以己立心,提袍而上,享天下朝拜;俯身往下,疲累入我怀。” “绝不该任由他人鞭笞惶惶终日,也不该往他设定的路走。” “阿时,他有错,孤自觉无错,他该打!” 若非占据楚时生父,他便是有两百天命,他也得送他下地狱。 楚时望向他,脑海中那些个克己复礼,知书达礼,一言一行教化根深蒂固,如今隐有裂痕,眼中震动,骤然天翻地覆。 春暖花开,那口枯井中跌落一束火球,暖足他身子寒冷,驱散黑暗。 屋外送来一阵清香,是春色满园的灿烂,不见也心念之。 魏衡握住楚时手腕,眼中忐忑,小心翼翼:“阿时你可会怪我?” “我那日杀了许多人,不过,那都是他们先动的手,我觉着痛,这才还手,一不小心,将之脑袋砍了。” 他说的无辜,试图狡辩一二。 “阿时,那时生死存亡,若我不狠,估摸着就得等你来收尸,阿时懂的吧?不怪我吧?” 楚时抽回手:“怪,如何不怪?殿下不可不如胡闹,禁卫军念在两国战事不敢下死手,殿下也不可肆意妄为才是。” 魏衡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都听夫人的。” 楚时推开他的大脑袋,魏衡不甘回望:“阿时……你方才是不是推了我?你就这样,推开我。” 魏衡单手比划着,另一只手想要加入,略微艰难。 楚时好整以暇望向他:“嗯。” “就推开你。” 魏衡:“……” 心脏怦怦跳,若是如此让人心动,他也不是非要计较。 崽崽这些日子撑着笑脸,并不开心,大父许久不见踪迹,虽说小肚子同样装下一碗米糊糊,却无平日吃的香甜。 楚时见他实在想念,便将他带去半死不活魏爹面前。 第155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魏衡征战多年,从未如此伤过,几乎丢了命,这些时候用大补汤药养着,身子依旧消瘦的厉害。 难以下咽的叫补药,能吃的叫药膳,魏衡每日看见那些个褐色东西便发怵,想起曾经楚时面无表情喝下的汤药,只觉深感敬佩。 门口传来动静,跨过四月,楚霁已经是正儿八经八个月的宝宝,那日不知为何,竟学会了喊爹,这几日不时便会询问:“啊啊爹!” 魏衡身上伤口已经结痂,尚要静养,听见这声爹,精神一振,便要起身,亲卫眨眼的功夫,他便跳下床。 “哎哎哎,殿下,您需静养。” 魏衡厌恶上前扒拉他的亲卫:“撒开撒开,你可有些距离,孤听见儿子声音,让开,让开,啧,你今日……” 想起前些日子楚时要他好生说话,魏衡压下到嘴的讽刺,挤出个凶狠且和善的笑容,咬牙切齿:“让开,当心你的……”天灵盖“孤给你……”拧下来。 他可不曾说出那等话,不算没将夫人话放在耳中。 崽崽一见到父亲,便要挣脱楚时怀抱:“啊哈哈,啊哈哈哈,弟……爹哈哈。” 魏衡一把甩开亲卫,一瘸一拐上前,要将崽崽搂进怀中,楚时侧身躲过,在崽崽脚丫上拍了拍:“爹爹受了伤,崽崽乖,不要大父抱。” 魏衡一听,这还得了,忙拍胸口证明:“不用,大父行……咳咳咳咳咳咳。” 方才那下正巧打在胸口,断剑贯穿处,引来一阵咳嗽,楚时看他一眼,命人扶他回去,亲卫立马上前,将人架回床榻:“魏殿下,殿下皇命难违,您见谅!” 魏衡:“……” 魏殿下? 他不是自己的亲卫! 吃里扒阿时的家伙! 将崽崽放在魏衡旁边,父子俩很快玩闹在一起,同款表情,楚时则在一旁看书。 魏衡陪伴崽崽很耐心,便是他耍赖,也能耐心开导,楚时勾唇笑笑,光阴似长,一窜无影。 魏衡身子底子强,五月底便行动自如,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躺足一半,便谢了军医祖宗十八代,翻了窗离开。 晚间 魏衡躺在床上,将自己脱干净,身上伤口落了疤,留下许多难看的皱巴巴的痕,他曾与楚时玩笑:“阿时最是在意腹口有伤,孤这千疮百孔,找不出一块好肉的身子,想来定会遭到嫌弃,孤这心啊,一团乱麻。” 那时楚时应答不嫌弃。 魏衡心头琢磨,嫌不嫌弃,定是要看过,抚摸多次,这才知晓会不会腻。 楚时进屋,身子一僵,只见魏衡赤身裸体,撑着头,侧身看他。 若是媚眼如丝,道一句“官人,来玩啊”倒真有勾引那一套。 不料恰巧松一口气,便闻:“阿时,来玩呀。” 楚时:“……” 目不斜视走到桌边,倒一杯温茶:“殿下这是做甚?” “勾引你啊。” “阿时不是说并不嫌弃孤这一身伤,这些伤到底丑陋,虽说阿时万般保证,孤这心里头,终究是慌乱的,想来想去,唯有如此,豁出脸面,求的楚太子恩宠,这才安心。” 话说的卑微,面上却不似如此。 抬了抬腿,将怒发冲冠之物让他看个清楚,面上毫无忐忑,反倒一派坏心眼,如那登徒浪子般,毫无闺房之耻。 楚时:“……” 手腕略微有些颤抖,慌乱的厉害。 “殿下当心着凉,还是将衣衫穿上。” 魏衡摇头:“不,如今五月,正是热时,军医说,闷久了,不利于身子恢复,孤觉得甚是有理,这才放浪了些,阿时莫怪啊。” “你可是嫌弃了,那孤将衣衫穿起,绝不碍你眼。” 楚时:“……殿下想多了,我并未如此想。” 魏衡喜笑颜开,拍拍身边位置:“那就好,阿时,夜深了,快些就寝吧。” 楚时一口水卡在脖颈,险些失了态。 他红些脸,回看吊着手,尚不安分的人:“殿下!” “哎……还请夫人怜惜呐。” 楚时耳朵烫的厉害,背过身去,手腕微微颤抖,整个人手足无措。 “夫人也知晓,我前些日子探望岳父,被人伤了身子,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夫妻之趣,阿时不愿施舍,我只好来讨,阿时说的不嫌弃,是真的吧。” 楚时:“……” 他当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阿时……阿时阿时……阿时~难不成你是诓骗孤的,原是嫌弃极了,这才不愿?” 楚时:“殿下,我没有。” “那你证明!” “殿下身子还未大好,纵欲伤身。” 魏衡哼笑:“阿时不曾试过,如何知晓伤身?” 楚时:“……” 长叹一声:“那殿下稍等,我去洗漱。” 魏衡忙点头:“好呀好呀,我等你嗷。” 楚时:“……” 崽崽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屋里挪,三步之后,啪叽一声摔倒在地,其后楚霁也不坚持,手脚并用往里爬。 魏衡正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耳边传来窸窸窣窣声响,转头望去,对上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 魏衡以平生最快速度盖上被子,将这不稳重姿态遮个严实,勉强撑出个严父模样:“霁儿,你怎么来了?” 有些许尴尬,方才忘了将浪荡模样收敛,让小东西看了去。 崽崽奋力往爹爹方向爬,便是无人抱他,也不生气:“啊啊啊,弟!爹弟!” 魏衡单手将崽拎起,往他脑袋上摸了摸,企图将方才那段记忆拿出,丢掉:“你怎么来了?不是去了皇祖母处?” 楚时不给崽崽坐爹爹胸口,魏衡便让他坐在自己锁骨处,这处有一好肉,正适合他圆嘟嘟的小屁股。 崽崽咿咿呀呀笑着,抓住魏衡头发,往嘴里塞,魏衡抢回,将脸凑过去:“不能吃这个,来,亲亲爹。” 崽崽:“嗯!”甩开脸。 魏衡笑出声:“小气,亲爹一口。” …… 楚时回来,魏衡一秒躺平:“阿时回来啊。” “方才阿霁来过?” “嗯,咱们别管他,快来吧,孤等不及了。” 楚时:“……” 鸾帐落下,楚时俯身亲他,小鸡啄米似的,魏衡沉浸欲望中,如此将他逗笑:“阿时在做什么呀?吃食呢?” “那应当如何?” “阿时抬起手,按我说的做。” 第156章 官人,快来呀 “伸出手,搂着孤。” 楚时依言照做,如此撑着身子有些难受,动作也生疏的厉害,头顶一道视线直勾勾盯着,让人心生退意。 他身子瘦弱,并无魏衡身姿,是以将人搂进怀中,奇怪极了,似崽崽搂上柱子,很是别扭。 楚时直起身:“不如,等殿下好了自己来?” 难得央得人主动一次,魏衡哪舍得当放弃,姿态闲适模样转瞬可怜兮兮:“阿时,孤之迫切想来你是懂得,孤一国太子,若是就此……,日后要让阿时独守空房事小,孤一蹶不振,借酒消愁,如何对得起你,不如放你自由,我吊死去。” 说着便要推开楚时当真要上吊去。 楚时:“……” “殿下……” “阿时若是觉着为难,如此下去也无不妥,终归是孤活该,年纪轻轻,便要让房中人受罪,丢尽太子脸面。” “孤不如再伤重些,从此不醒来,免得如此伤神。” 楚时:“……” 不得已只能继续,吻过唇舌,一路往下,轻吻珍重略过每一个疤痕,气氛灼热,呼吸渐沉。 魏衡悠悠盯着他,似猛虎狩猎,将珍而重之的猎物藏在肚脐下,每日心动时舔上一口,为其找来天下至宝,讨他欢心。 猎物感动之,转而笨拙讨好,不得技巧,却撩的人呼吸一紧,喉咙哽一口酸水,不得畅快。 楚时燥热,将外衫脱下,魏衡心一抖,望向那修长脖颈:“阿时……” 伤重博可怜有用极了,若是平日如此多要求,阿时定会瞪他一眼,转身离开。 楚时手足无措,动动手指都要观察魏衡表情,看的人哭笑不得:“阿时……哈哈哈。” 楚时贴着魏衡肩头,见他笑得身子发抖,不禁觉得羞耻,恼羞扯住他的头发,呼吸沉重,略略发抖,咬紧下唇,瞪着他。 魏衡双眼发红,喉咙滚动,小声哄他:“我不笑了,不笑了,阿时别生气。” 楚时调整呼吸,再扯他头发,要他休要胡言,魏衡依言住了嘴。 呼吸急促,逐渐加沉,楚时扬起脖颈,卸了力。 他微微摇头:“殿下,累。” 魏衡头皮发麻,一腔热情凝成岩层沉淀着,有心想要提醒,即便唤累,也不必扯他头发。 见他自认为偷摸的想要离开,魏衡无奈又好笑。 “阿时,好阿时,哎哟,我这胸口好疼,阿时快些看看,看看是不是流血了。” “咱们不能如此,你不会不管夫君对不对。” 楚时不愿,红些眼与他僵持,身子泛着粉,面上一抹倔强,眼尾开出绚烂花朵,靡红灿烂,勾人媚态,,心中兽感被勾出,魏衡解救头发,翻身。 压迫袭来,楚时瑟缩往后躲,魏衡轻笑,一扫方才做小伏低,红眼求人作态:“往哪儿跑啊,阿时生的这般勾人,便是逃到天涯海角,如何能躲了去,今日注定走这一遭,嗯?” 眼中景物逐渐虚化,直至闭上眼,遮住光。 感官放大,眼角划过泪,沾湿鬓边发丝,魏衡是个好坏的人,手臂被他握在手中,不得动弹。 不多时,屋中传出气急啜泣,诱哄的人很是敷衍,将人惹哭,不过随意两句,便埋下头,充耳不闻,甚至更加兴奋,笑意潺潺。 夜凉如水,一似去秋时。 翌日,日上三竿 楚时略略睁开眼,身上酸疼的厉害,魏衡搂着他,见人醒了,忙凑过去亲亲:“阿时醒了,可还有哪儿不舒服?疼不疼?” 楚时摇头,稍微抬起手,后腰送来深入骨髓人酸痛,脑中刹那空白,魏衡仔细观察他,见状往后退些,等他适应。 观察情绪,方便他跪下。 喉咙疼的厉害,楚时张嘴:“你放肆!”呕哑嘲哳难为听,索性闭上嘴,魏衡乐颠颠起身为他倒水。 便是被人打一顿也心甘情愿。 水洗过清润,楚时悠悠看他,暗含幽怨:“你……” “阿时生气了吗,对不起,孤给阿时作揖,给阿时赔罪。”魏衡忙打断,心中虚的厉害,讨好笑笑。 楚时:“……” 耳廓泛红,瞪他一眼:“心不诚,殿下今夜便旁处请吧。” 魏衡拒绝:“那不成,孤这一年多可将自己逼的无欲无求,如今重拾年少,阿时也该理解孤才是。” “我不理解,殿下今夜自己睡。” 起身便要穿衣,魏衡堵在他面前,不让人动:“哎,你为何生气?孤好生委屈,你不愿便罢,何至生孤的气,竟还要将孤赶出去,孤的命好苦啊~” “我这尚未好全,便要被人赶出去了呀,没天理了呀。” 楚时知晓他在耍赖,索性不理他。 魏衡自知昨夜过分,一箩筐的好话忙不迭丢:“不生气,不生气,昨夜是孤的错,不该惹哭阿时,但是阿时也有错,你好生诱人,这才引诱孤失了分寸,原谅孤一回可好,阿时最是宽容大度,嗯。” 午后 楚时搬了藤椅坐于树下看书,一身衣袍优雅从容,背脊挺立,清冷眉眼微垂,微风轻轻浮起一缕发丝,掠走一丝弱弱桃花香香。 树茂藤青,万里无云,长天一色,不落古今。 下人退的远,楚时喜静,除却脚边崽崽咿咿呀呀不知说服谁,便是蝉鸣也收了声。 魏衡远远看着,嘴角上扬,清退身后亲卫,缓步而来,崽崽抬头见大父,欣喜爬来,楚时抬头扫他一眼,并未开口。 “阿时,你我何时成婚啊?” 魏衡格外恨娶,昨夜浅眠片刻,脑中尽是大婚时的红绸缎子,洞房花烛夜那张倩丽动人的面容。 楚时扫他一眼,并未答话。 魏衡凑上去磨,人无动于衷。 魏衡:“……” 难不成,当真需要些非常手段? 望向魏衡若有所思离开背影,楚时抱起崽崽,传膳。 晚间公孙先生传来消息,楚帝无碍,却是连斩数十位禁卫军,枭首示众,所谓理由,并未护驾不利,反倒是些于理不合的小事儿。 楚时召来亲卫,要他带着自己御令,将人放了,“死于护驾禁卫,一缕赏百两,田产数十,以国礼待之,将父皇迁居萃阳宫,孤不日回宫。” 晚间洗漱过后,回到屋中,魏衡早已等候在侧。 “太子殿下,孤伺候你侍寝。” 楚时:“……” 饮一口凉水,消心间燥热,魏衡锲而不舍唤他:“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快些来,我侍候殿下入睡。” 握住杯盏的手指用力,指腹泛白,那些个含着情谊的话,丝丝缕缕往心间窜,灼热的厉害。 第157章 孤与楚帝有一腿? 魏衡注视着他的背影,见人久久未动,晓得他害羞,起身,一瘸一拐往这处走来:“阿时……太子殿下,夜深了,快些安寝。” 楚时忙要挣开他的束缚,慌不择路往后退,身后是桌,退无可退,轻易让他困住:“阿时要去哪儿?为何后退?” 楚时移开目光,躲开那等侵略:“殿下,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儿不曾处理,你先睡吧,我晚些时候再……” 快步往前走。 魏衡将人桎住,将人搂进怀中:“嗯?去哪儿啊?通宵伤身,阿时早些休息,明日再行处理也无不妥。” 单手搂着人便要往床榻走。 “你手臂还伤着,休要纵欲,不利于……” “哎哎哎,好好,阿时说得对,孤晓得,定不会如昨夜一般。” 将人放在床上,魏衡甩开自己衣衫,低下头去,楚时往床榻里滚去,魏衡轻笑一声,抓住脚踝,将人拖回来。 “阿时啊,往哪儿躲呢。” 细小痛斥自怀中传来,小刷子似的,往心尖尖处扒拉,魏衡没皮没脸握住楚时手腕,举过头顶,追着人亲。 魏衡另一只手使不上劲,便低头,喊住楚时腰带,将之拉动,眉眼含笑,欲中色鬼,直直抬眼看来,勾魂摄魄。 胸口伸展出汩汩情谊,牵动着二人靠近。 眼中渗出情丝,缕缕飘向楚时,楚时一时看痴,竟忘记收回目光,魏衡轻笑,指腹传来轻微刺痛,湿漉漉带着些许热度的唇色,过电般加急呼吸。 楚时慌忙找回理智,移开目光,想要收回手,被他握的更紧。 眼不见,感知却愈加清晰,魏衡指腹带着厚茧,摩挲晚间,楚时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殿下……” 想动动身子,躲开这只手,魏衡抬腿一压,将人桎梏,“阿时别嫌弃孤只有一只手啊。” 楚时:“……” 烛火忽明忽暗,外头不知何时天雷滚滚,隐有下雨趋势,芙蓉帐暖,大雨滂沱。 楚时将脸藏进魏衡怀中,撑着身子想要躲开,汗涔涔的后背并无着力点,有心想挠他两下,又担忧他身子尚未好全,伤上加伤。 如此心疼着,竟然魏衡一时猖狂,竟一时变本加厉:“你……殿下……” 屋外种了两棵梧桐树,此时瓢泼大雨,树叶被大雨捶打鞭笞,狠厉不堪,雨声遮掩去断断续续的抽泣,烛火晃动,由凉风戏弄的东倒西歪。 下人纷纷回到屋内,感叹这场大雨来势凶猛,久久没有停歇的时候。 崽崽挨着皇祖母,撇起嘴往安全处钻,哼哼唧唧。 “我的心肝儿没见过大雷呀,哎哟,贼老天,吓到心肝儿了是不是。” 烛火忽明忽暗,略过桌上堆积如山的信件,里头无一例外,有些皇爷爷对崽崽的殷切思念。 骂骂咧咧魏国朝政竟如此之多。 魏后心软,给魏帝送去一件未洗的小衣衫,魏帝整日搂着睡觉,睹物思人,尚未见,便喜欢的紧。 他也曾听闻楚帝因着血统,不许楚崽崽上族谱,气的老头半夜不睡,站在御花园处痛声大骂,是以魏都内闹了半月的鬼。 …… 身心畅快,魏衡喜笑颜开,便是将胸口伤处再次撕裂,也乐的开心,楚时抬手捂住眼,疲惫不堪却强撑着:“我要沐浴。” 魏衡乐颠颠凑过去,笑容灿烂,眸光瓦亮:“沐浴?好,想必阿时定然累极,孤抱你去,给你洗。” 亲卫准备完浴桶,便退了下去。 楚时靠坐在边缘,没了力气,魏衡兴冲冲跟进来:“想来阿时定然累了,我帮你洗。” 见他不曾拒绝,魏衡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没入水中:“阿时身上有伤口,我为你抹药。”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拿出一瓶药,慢吞吞将人洗干净,满目餍足抱他回去。 这一洗漱,竟去了一个时辰。 楚时有些许恼火,屋外大雨已经停了,天边泛起些许粉色,黎明泛青,推开层叠黑色,独占半壁江山,二人荒唐,一人力竭,一人兴致冲冲。 浴桶中的水早已凉透,魏衡将人擦干便放入衾被中,楚时略微低下头,后脖颈处露出一排往下脊骨,每一块突出的骨头上不少三两个吻痕。 魏衡喉咙滚动,凑近些,温热呼吸铺天盖地袭来,单手搂过楚时:“阿时,方才擦的药都被水冲走了,我为你重新上可好?” 楚时累极,闻言身子一抖,强撑着推开他:“我不要,你走。” 夜半三更,他便是用这个借口,水波荡漾,生生不息。 魏衡含笑:“生气啦?孤不过是找不到涂药的物件,这才退而求其次,阿时这也要怪我?分明你不曾拒绝。” 楚时回头怒瞪他,着了火的眸子因着困顿生出几分水雾,眼尾含情,虽是凶狠之态,竟让人喉咙发痒,更想欺负他。 见他还有动手动脚嫌疑,慢慢提醒:“殿下身子尚未痊愈,应当不想出门。” 魏衡:“……” “阿时说笑了,孤今夜餍足,定不会再行不轨之事。” 他老实,他格外老实。 魏衡自省他从不是重欲之人,若非怀中人太过诱人,他并不会如此失了分寸。 楚时往床笫里头躺,呼吸均匀,魏衡将人搂进怀中,美滋滋看俊颜,若是再折腾下去,阿时定要生气,明日恐难再上床,魏衡狠心按下欲望,搂着楚时睡去。 日上三竿,楚时魏衡还未还没起。 崽崽告别皇祖母,手中抱着脑袋大个桃,啃掉一层皮,指甲盖大小,亲卫抱着小殿下,一路听他开心大笑。 脆桃果肉香甜,于崽崽并不容易啃咬,魏后本打算为他切小块,楚霁不愿,非得抱着大个头啃。 与他爹一般霸道。 老远听见动静,魏衡爬起身,转头看一下未醒的夫人,低笑两声,亲两口,拿起衣衫轻手轻脚走到屋外穿衣。 昨夜下了好大一场雨,沉闷多日的空气净化般,很是好闻,魏衡将崽崽接过,喜笑颜开:“儿啊,亲爹一口,想爹没有?” 崽崽点头,将桃送到魏衡嘴边。 魏衡当即咬了一大口,近乎一半。 崽崽一愣,僵在原地,低头看看桃,再看看腮帮子鼓鼓的爹,分明皇祖母不是这样的,她会让心肝儿吃。 第158章 崽崽与兔子打架 爹爹怎么就咬了。 楚崽崽自认并非小气崽,拍拍小胸脯,安慰一番,便接受了怀中桃少了小半。 魏衡看懂他的意思,乐的哈哈大笑:“怎么着,没想给孤,谁教你的,不愿给还装大方,我家崽这小肚皮里装的下大船吗?” 崽崽不理他,小手一指,往帘子里去。 楚时尚未醒,身后两父子蹑手蹑脚往床幔内探头,崽崽蹬腿,要去父亲身边,魏衡压低声儿:“你父亲还未醒,儿砸,你不能出声,不能闹你父亲。” 崽崽成功落地床榻,便手舞足蹈往父亲身边爬去,靠近时放轻动静,小手搭在父亲头发上,脑袋拱拱,老实呆着。 魏衡眉眼含笑,这一大一小的睡姿一模一样,心脏涌过一阵暖流,转身出门洗漱。 “哎,那些个传言你听说了吗?” “太子殿下那个?” “不错,没想到,咱们家殿下竟也有这一桩旧事,那可是楚帝,如此大年纪,殿下竟也看的下去,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啊。” “殿下威武!” “从前只知殿下恨极了楚国,不知缘由,如今想来,定是与楚帝脱不了干系。” “那可不,一听楚帝身子有了不适,便立马去看举不举,他好爱。” “我等感动的涕泪横流,恨不能略尽绵薄之力,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魏衡站在二人身后,听的津津有味,怒了一下又一下:“哦~原来孤与楚帝有一腿啊,我竟不知,怪哉。” 偷偷蛐蛐二人吓了一跳,忙转过身,看清来人,腿一软,扑通跪下:“殿下!殿……殿下。” 二人后知后觉白了脸,大气不敢喘。 魏衡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来回打量:“说说吧,哪个不要脸的又传孤的不是?” 听完来龙去脉,魏衡气笑了。 他竟与楚帝有一腿? 哈哈,儿子搞完,老子也没放过,不愧是他啊。 笑容明媚的楚太子转瞬沉了脸,咬牙切齿,气得发抖:“周!瑜!城!” 看向面前两人,笑容灿烂:“如今为君着想,不愁无处尽绵薄之力,孤想了想,二位深情难却,整日看猫逗耗子,拍手叫好,闲得慌,便去河汛之地,种草吧。” “扣除半年俸禄。” “啊,殿下不要啊,我等上有老下有小,不能没钱啊,殿下……” 亲卫快速将人拖下去,魏衡犹不解气。 他吩咐亲卫:“传信回魏都,告诉父皇,周将军功高至伟,救驾有功,英武不凡,才貌双全,除却人傻些,人品尚可,着一良辰吉日,为他择两门小妾,以示嘉奖!” “对了,挑选时择优嗓门大的,周将军耳朵不好使,尔等多担待。” 他与楚帝……有一腿? 年少相识?呵呵~ 手痒,还想将那老头打一顿。 晚间回到屋中,远远便听见崽崽哭声,魏衡大步跨进屋,便见楚霁趴在楚时怀中,仿若天塌了一般,哭的好生凄惨。 “这是怎么了?” 亲卫捧着濯手铜盆,跪在魏衡面前,魏衡净手后,将崽搂进怀中,轻轻安抚:“不哭了,怎么回事儿。” 见楚时一脸疲倦,又凑上前亲亲,让他看着自己歇息片刻。 楚时头疼,今日起床,身子并不安康,疼的厉害,午后被崽崽吵闹,此刻有些疲累。 见魏衡望来,微微道与他听:“今日陈将军出门,见一兔子甚是可爱,便买了来送给他,霁儿想用怀中桃喂兔子,兔子不吃,便哭了一下午。” 魏衡:“……嗯?” 魏衡顿了顿,以为自己听错。 转头看向崽崽,道:“它不吃便罢,为何非要它吃?” 楚时失笑,崽崽的世界,唯我独尊惯了,便是这等没由来的事儿,也能惹来大哭,瞟一眼魏衡:“都是你惯的,如今哭的声嘶力竭,你便自己哄。” 言罢转身往里走。 魏衡无端遭难,不明所以,下意识跟两步,怀中崽崽哭的厉害,无奈止住脚步,回想缘由,魏衡只觉好笑:“呵,别哭了,它不吃,霁儿自己吃不好吗?” 抖了抖崽:“别哭了,带大父去看看,那只不识相的兔子在哪。” 亲卫捡起小殿下喂兔子的桃,跟上。 魏衡捏着兔子耳朵,将之抓起,崽崽一见它,便红了眼,嘴角下压,便要狠狠哭一顿,魏衡忙制止:“将桃拿来。” 亲卫贴心切成小块,魏衡将崽崽放下,蹲下身,拿起一块,递给兔子,那白不拉几的东西闻了闻,三瓣嘴动了动,吃了。 亲卫一愣,崽崽抽噎动作也是一顿。 魏衡将桃片递给崽:“你喂它。” 崽崽递过去,兔子不吃,竟转过头将屁股对着他。 魏衡:“……” 他有些不信邪,拿起一块递过去,吃。 崽崽递,不吃。 楚霁顿住,肉嘟嘟的背影写满了不敢置信,呆愣许久,大眼睛转回爹爹身上,又看看兔子,静默…… 楚霁狠狠将手中桃子丢掉,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魏衡有些不厚道的转过身笑,便是这转头的功夫,崽崽突然奋起,将兔子抱住,凶狠低头咬下去。 魏衡一惊,忙上前分开崽崽与兔子,崽崽分明满嘴毛,他却是哭的最伤心者,仰天长嚎。 擦掉他满嘴的毛,魏衡憋的浑身颤抖,将那些楚时不理他的瞬间想了个遍,依旧压不住笑意。 昨夜撕裂的伤口尚未处理,今日险些再度裂开,他忙制止快乐:“别哭了别哭了,兔子不吃,爹吃,啊,爹吃,你喂爹。” “不哭不哭,噗哈……别哭了,嗯?” “崽崽最棒了,不会强兔所难的,它不识抬举,它坏,咱们不理它,好不好,不哭了。” 为他擦去满脸泪,魏衡心疼低头亲亲软肉。 好一番说服崽崽,他才堪堪止住哭声,勉强接受兔子不吃他喂的桃,转头便要捡起方才丢掉的那块桃,喂给爹爹。 魏衡:“……” “你方才丢出去,沾了泥,不干净……好好好,别哭,别哭,孤吃!吃,行了吧,别哭。” 亲卫憋着笑捡起那块沾满泥的桃,魏衡与楚时待久,便也没了曾经随意,如今要他同从前一般,着实有些为难。 狠瞪一眼亲卫,这狗东西便不能拿一块干净的。 第159章 何时与我成婚 亲卫欲哭为泪,小声解释:“殿下,小殿下只认这一块,午后楚殿下带小殿下前来喂兔子,兔子不吃他经手那块,便哭个不停。” 所以殿下还是从了吧。 魏衡:“……” 不甘心转头问崽: “你当真确定要爹吃?” 崽崽重重点头,眼巴巴看着。 魏衡:“……” 这块桃,方才沾了兔子的口水,他不想碰。 眼看着他要哭出声,魏衡也沉下脸:“不准哭!” “呜呜哇哇哇……” “爹还不能做些准备了,哪有你如此霸道的。” “哇啊……哈哈哈哇……” 魏衡扶额,认命般将桃捏住:“行了行了,别哭了。” 塞进嘴中,面无表情吞下去,一股子泥味。 亲卫:“……” 他不说话,他忍住笑,哈差点没忍住! 崽崽见爹爹吃掉,立马喜笑颜开,眼角挂着泪,小脸红着,张开手去抱魏衡:“啊啊,爹啊啊啊。” 魏衡没好气,又舍不得推开崽,问:“开心了?” 崽崽窝在他怀中,也不再纠结兔子吃不吃他的桃,抱住爹爹猛蹭。 魏衡心中无限循环方才桃子沾兔子口水的画面,匆匆将崽抱回屋,将之放在榻上,吩咐人上漱具。 折腾许久,魏衡这才缓过劲,方才闹腾厉害的崽转眼便睡了过去,安顿好他,撩开帘子,夺过楚时手中书册,推开一旁小案,利索上榻,将脑袋枕在楚时腿上。 拱了拱,囊开楚时手腕,将之拉到唇边亲了又亲。 调整个位置,魏衡闭眼假寐:“阿时啊,孤觉得自己不干净啊。” 他睁开眼,只见楚时也正巧低头看他,眼中疑惑:“怎么了?” 魏衡只觉此刻舒适极了,说他堂堂太子,吃沾了兔子口水,泥的桃,隔应的厉害:“没什么,孤的伤口,好像裂开了,阿时与我看看。” 解开衣衫,魏衡四仰八叉躺平,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分明衣衫穿的一丝不苟,生生透出几分放荡不羁。 衣衫脱下,露出纵横交错的伤口,胸口最为严重的那道伤,的确裂了开来,渗出血丝。 忽略魏衡一副给夫人看身子,将他看爽了的大度模样:“应是昨夜碰了水,发了炎症,来人,唤太医……” 魏衡扯了扯楚时衣袖:“用不着太医,阿时给孤抹些药就好。” 拉过楚时手腕亲一口,自顾自询问:“阿时何时与孤成婚,我快憋不住,要告诉全天下,你是我魏朝濯的人,心上人。” 这并非魏衡第一次提,他之迫切,楚时自然能感受到,含笑低头:“殿下当真如此迫切?” 魏衡猛地直起身,握住他的腕:“自然,阿时难不成不想与我成婚!” “那不行,你若不愿,孤便派人将你抢回去!如同初次见你一般,抢回去,藏起来,日日面对孤。” 楚时不理会这等狂妄之词,取来伤药,将坐起身的人按回去,指尖抹匀。 温润细腻触感,带着些许凉意,楚时动作轻,略微发痒,这等体贴让人生出邪念,星火燎原,将情意架在火上煎熬,魏衡眼眸逐渐幽深,便是楚时说了什么,也忘了。 楚时不曾听见人回答,抬眸一看,只见魏衡盯着他,瞳孔深沉,痴迷形象,仿若要将他吸入腹中,美滋滋带着。 这等眼神,楚时再熟悉不过,便要缩回手,魏衡劈手捏住,坐起身,楚时一惊,忙制止:“殿下,当心伤口裂开。” “别动,让我抱抱。” 楚时有些许怀疑,当真只是抱抱? 落入他怀中,魏衡计谋得逞,紧紧将人抱住:“哈哈,好生单纯的太子,你竟相信孤当真什么都不做。” 楚时:“……” 即便占了便宜,也不必如此小人得志。 魏衡将人按进怀中,不给他动:“阿时可得轻些动弹,伤口还没好呢,若是裂开,孤倒是无甚在意,就怕阿时心疼。” 俯身而下,不容置喙,极为霸道。 舌头越过牙关,往更深处去,楚时想推他,触及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又停住动作,这一心软,便给了人得寸进尺的机会。 大掌不断摸索逐渐往下,握住楚时手腕,十指相扣,心中快意,楚时寻得呼吸机会,忙将人推开:“殿下……” “这是白日!” 魏衡眼前一亮:“夜里便可?择日不如撞日,今夜如何?阿时可是答应了,不能反悔。” 楚时:“……” “殿下今夜若是不安分,便去睡客房。” 魏衡不答,将手搭在楚时腰间,平复欲火,抬眸见楚时一脸无辜,眼中透着不理解:“殿下,纵欲伤身,整日政务缠身,你何处来的精力。” 魏衡嗤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孤禁欲多年,便是留着给阿时验货,万不能让你嫌弃了去,是以从未放肆过。” 说起这个,魏衡搂着人的腰身,往怀中带:“说起来,阿时年少时,可曾因着好奇懵懂,讨好过?” 说话间,手不安分,捏着楚时手腕玩的上瘾。 楚时拍他不安分的爪,悠悠看他一眼,魏衡讨好缩回,给楚时十二分好脸色。 “年少时病体沉疴,我如何有心力。” 魏衡眼前一亮,再凑近些,与人面对面:“如此说来,孤竟是第一人!” 楚时:“……” 眼见人便要气恼,将他推开,魏衡忙转移话题:“孤年少时生的风流,洁身自好,伟岸俊美,便有不少女郎少年自荐枕席,不惜狱市下注,百金以谋躺孤床榻机会。” “若是要得孤贴身衣物,或安排孤见一面,更甚千金。” 楚时:“殿下知晓?” “起先并不知道,后来孤抓到一小贼,偷孤的亵裤,不过沐浴的功夫,转头亵裤便不见了,孤将人拿了,严刑拷打一番,这才道知真相,那时候年轻气盛,并不能接受旁人将孤做物品,当夜带兵捣毁了不少狱市。” 魏衡笑出声:“后来孤发现,此事无穷无尽,灭之不尽,想尽办法,总能丢失个把物件,虽气恼,却也无可奈何,后来孤出兵北疆,大司农那老东西刻意拖延孤的粮草,逼至绝境,索性天不亡我,惨胜后,孤不得不为着银子迫于现实。”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将孤的衣衫偷出去。” 第160章 殿下从哪儿给我们找来的夫人 “孤抽十二成!将人打一顿,不仅没收所有银钱,便是那本属于他的银钱,孤也没放过,统统收下。”想想补充道。 楚时笑出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不成不是殿下主动而为?” 魏衡被拆穿,也不恼:“第一次任人施为,孤这心里头,油煎火烤似的,后来,看着那一屋子的金条,突然便释然了,给战死沙场的将士派发银钱,望着那些个面黄肌瘦的笑容,突然觉着,那些个羞耻也不算什么。” “后来,孤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广,手中也有了积蓄,从前见着大司农,孤尚且赔个笑脸,有了银钱,孤便带人自他回府路上,蒙了眼将人打了一顿,朝堂之上,与他争锋相对。” “老头这会儿还不知是谁人打了他。” 魏衡笑意吟吟亲他一口:“如今想来,孤牺牲良多,当真伟大,阿时可会嫌弃孤?” 楚时点头,又摇头:“心中并不嫌弃,不过,我猜殿下应当想看我点头。” 魏衡:“为何?” “如此殿下便可找理由欺负我。” 魏衡哈哈大笑:“不错,你想的对,那我现在可以亲楚太子吗?伸舌头的那种。” 楚时摇头,额头轻抵他胸口:“殿下,你连续两日,昼夜不停,我腰疼,你该节制,我受不了你。” 魏衡捧起楚时脸颊,细细打量一番,只见满脸红云,却不见话中收敛:“想当初,孤不过夸赞自己雄伟壮观,要阿时看看,便气的不顾身子,转身要走,如今竟说出这等话。” 楚时直直撞进他满是笑意的眸子,轻哼:“我若不说,殿下便要一直欺负我。” 魏衡理直气壮:“不可以吗?” 楚时抬手扯住他耳朵:“不可以。” 魏衡凑过去,随意他捏,笑意幽深,碰到唇,便要伸出舌头,楚时吓了一跳,忙撇开头:“你做甚?” 两只手尚且桎不住这颗大脑袋。 魏衡勇往直前今日非得伸舌头:“欺负你,看不出来吗,楚殿下?” 楚时不理他,转而轻声询问:“城外大军,殿下想做什么?” 魏衡昨日调动军队,今日便被人发现,惊讶楚时消息太快了些:“你又知道啦?孤怎么做什么都瞒不住你。” 楚时笑笑:“我还知晓,殿下私房钱藏在柜子角落。” 魏衡:“……” 气急败坏,上窜下跳,便要去查看自己的钱:“你……你,孤就藏了二十两!” 楚时恍然,“原来当真是私房钱啊。” 魏衡:“……” “言归正传,殿下调兵做甚?” 魏衡梗着脖子,眼中敛着凶狠:“逼婚!你若不嫁给孤,孤即刻挥兵南下,踏平楚都。” 楚时:“……” 推开魏衡坐到一旁,为自己倒一杯茶:“楚都内政务繁琐,殿下,我抽不出时间与你大婚。” 这等借口若是旁人,魏衡定认定是在诓他,若是楚时,楚都的确事忙,便是这刻亲吻,也是他窥伺一天,才寻来的机会。 两国联姻,必然繁琐,耗时耗力,楚国如今的国力,经不起这等折腾。 魏衡见他不曾拒绝,尚不死心,忙追上去:“不用你准备,孤全力揽下,你只需安心等待成婚便可。” 楚时摇头:“殿下,成婚是大事,更何况你我身份特殊,哪有你全力揽下的道理,楚国如今的内政,处处是问题,百姓水深火热,我并无心思……” 抬眼看向魏衡,果真见他沉下脸,不悦明摆在脸上,冷哼一声,偏头看向一边,像只耷拉耳朵的狼狗,委屈无措,难过恼火:“那你说,该如何?” 楚时:“我与你先行下聘定礼,合八字如何?” 魏衡转瞬晴天,慌忙答应:“成!” 许是觉着自己应的太快,清咳两声,却觉嘴角笑意如何也压不下去,索性不装,一蹦三尺跳过去,搂着人猛亲:“哈哈哈,阿时我好开心,好开心,你愿与我成婚,愿与我共度余生。” “你当真是愿意的,愿意的!哈哈哈。” “孤就说,我这等位高权重,长相俊美,才华横溢,一腔到底的青年才俊,阿时如何舍得拒绝!” 楚时:“……” 一腔到底? 不正经! 将人脑袋藏进怀中,扯乱他的衣衫,亲他脖颈,抓住他的手,解开腰带,顺势转过手臂,往楚时腰间去。 魏衡将人嘴唇啃的红润,蜜桃似的,盈盈水光,悠悠我心,好生勾人,眼尾一点红,像是心间开出的解语花,处处招人喜欢。 凑近犹不够,魏衡估算着力道,咬一口,“唔嗯……” 松开肉冻般的触感,舔舔唇,心花怒放等待阿时红着眼瞪他,水光潋滟,小意可人,模样直往记忆深处窜,滑溜溜的在胸腔畅游,带起一阵火热。 楚时抬手摸摸刺痛的唇,轻轻拧眉:“你咬我做甚?” 魏衡混不吝望他:“只许阿时咬住孤一夜,不许我随便亲亲?” 楚时一顿,眉眼攀上羞恼,瞪他一眼,推他:“你走开。” 魏衡得偿所愿,畅快笑出声,见着阿时瞪他,一股爽意流遍四肢百骸,他往前凑些:“阿时,我还要,再亲一次可好。” 楚时不理他,转身便走。 回头的功夫,便见楚霁正咬着手指看他,扒拉着帘子,探出个脑袋,见父亲转过身,忙兴奋伸出手。 “啊啊啊哈哈哈嘿嘿。” 楚时:“……” 魏衡正巧花蝴蝶似的转过身,要追随楚时脚步,将人抓回,眼中倒影出崽崽身影,不值钱的笑僵在脸上,放下不稳重的手势,收回疯癫的脚步,一瞬正常。 魏衡:“……” 低下头,无颜面对这世界。 履中脚趾扣扣扣,恨不能扣出个藏身之所,将脑袋藏进去,腰间软肉传来尖锐痛感,魏衡倒吸一口凉气。 望向那只罪恶之手,掐的好疼。 楚时小声交代,满脸通红:“快些去抱,都怪你。” 魏衡:“……” 磨磨蹭蹭上前两步,将崽搂进怀中:“你怎么来了呀,都不知叫爹一声。” 叫一声,叫一声,他何至于将脸面甩飞出去啊。 崽崽:“啊啊。” 将小手放进嘴中,奶牙对着小手用上了强制爱。 将手放过,崽崽抓紧爹爹衣衫。 第161章 悍妻好凶 模仿方才见到的场景,凑过去,咬住魏衡脸,四颗乳牙一齐用力,魏衡经历崽崽亲过来,满心欢喜到肉传来疼痛,叫出声:“哎哎哎,小肉团,放开爹,放开爹,别咬,别咬,疼疼疼……” 楚时走过来,崽崽立马放开那块咬不动的肉,转而往楚时怀中扑:“啊啊啊哈哈哈,嗯!嗯!” 魏衡摸着自己的脸,很是紧凑的四颗牙印,一想到这小东西是方才见了自己动作,这才学了去,魏衡不敢怒不敢言,只得委委屈屈望向楚时,望他主持公道。 哪成想崽崽高兴过头,捧着楚时的脸,咬了下去,魏衡吓了一跳,忙上前隔开他脑袋:“崽,崽,不能咬父亲,不能咬。” 强行将扒拉他父亲的小脑袋推开,楚时脸上果真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牙印。 崽崽被推开,嘴角下压,便要哭出声,魏衡忙将之接过:“不哭不哭,爹给你咬,给你咬,呐。” 堪堪将人哄好,崽崽迫不及待啃上去,亮出自己长出的四颗乳齿! 楚时掏出帕子擦去口水,脸上牙印淡下去不少,抬手摸了摸,不疼,他肤色白些,这才看上去严重,楚霁方才不过舔了舔,乳牙不小心碰到。 听着魏衡又开始喊疼,楚时笑笑:“霁儿?不可如此胡闹,放开大父。” 见他当真放开,魏衡狠狠亲他一口,奶软奶软的:“怎么,爹喊疼你便充耳不闻,父亲叫你松开,便立马照做。” 崽崽定定看着他,笑开:“哈哈嘿嘿,啊。” 亲卫敲门:“殿下,秦穹和陈阳两位将军求见。” 楚时:“秦穹,陈阳?可是当初打架的两位将军?” 魏衡点头:“我依照阿时说的,给二人寻了一门二女作夫人,的确解决了孤不少麻烦,这一年多,二人老老实实,近期竟也会咬牙切齿打招呼。” “虽说问候的话不中听,却是再未动过手,多谢夫人良策,感激不尽。” 楚时点头,轻轻勾唇:“殿下去吧。” 魏衡点头,搂着崽往外走。 想到什么,回头亲他一口:“先付些定金,今夜为夫人补上。” 楚时:“我不要,殿下快些去。” 秦穹和陈阳见殿下出现便眼泪汪汪,要哭不哭,猛扑过来抱住大腿:“殿下!殿下啊……属下心里苦。” 魏衡吓一跳,忙往旁边躲开,可不能让这两人将自己清白毁了:“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起来。” 转头安抚崽崽:“霁儿可不能学了去知道吗,这二人没骨气。” 崽崽不知听没听懂,重重嗯一声,将脑袋往爹爹怀中藏。 魏衡目光落在崽身上,漫不经心询问:“何事如此惊慌?你们心里苦什么?” 秦穹陈阳对视一眼,相看两厌,咬牙切齿,愤愤不平:“殿下,我等要休妻!” 魏衡总算将目光移来,通身威仪厚重,眼神锐利如刀,矜贵容雅,铺天盖日的气势让人喘不过气。 “所为何?” 陈阳率先开口:“殿下,那吴氏女打人,一言不合,便往我脸上招呼,便是晚间想要索取一二,她若不愿,我反驳两句,她便将我好一阵打,属下受不了了,我要休妻。” 打人? 这二人身姿不凡,武艺高强,还能被家中人追着打? 魏衡看向秦穹:“你呢?” “我一日睡过了头,不曾听见孩子啼哭,那吴氏女便扯着属下耳朵,用孩子衣衫砸了好几下,当着许多人的面,殿下,我脸上无光,我苦啊。” “若是一次两次便罢了,时时如此,殿下,属下当真消受不起。” 秦穹:“是啊是啊。” 陈阳:“殿下,我这一年事事恭谨谦卑,小心翼翼,总能被家中夫人挑出毛病,痛打一顿,便是生父母在前,也不见收敛,无人为我申冤,属下好生委屈。” 魏衡给亲卫使眼色,亲卫拱手往外走去,屋顶密影卫随之消失。 一时并无言语,把玩着崽崽手臂,逗他开心,秦穹与陈阳跪着,不知殿下何意,更不敢起来。 一柱香后,亲卫进门,耳语两句,魏衡点头,命人退下:“你们二人所说,可是事实?” 二人拱手:“属下所言,句句属实,若有隐瞒,削官降爵!” 魏衡点头:“你们的夫人,如今在楚太子处,不如,你二人一同去听听?” 秦穹:“……” 陈阳:“……” 陈阳:“殿下,救救我等,属下那府上,都成了吴氏女的一言堂,她若说东,我绝不往西,便是如此,也要被她训斥动作慢,我堂堂副将,便非要受这份罪不成!” 秦穹:“父亲母亲也曾与二人晓之以情,最后竟连母亲也站在吴氏女那边,属下也是没办法,这才求殿下。” 他是男子,何必事事躬亲,半夜出个门还要翻墙,若被抓到,便是一顿毒打,这日子没法过了! 魏衡面上冷哼:“出息!” 心中:尔等求孤有什么用,孤不也如此,家中虽无悍妻,阿时那眼神也格外骇人,孤哪次求欢,不是小心翼翼,做小伏低,万般请求,好话说尽。 他一国太子尚要如此,尔等凭什么脱离苦海。 魏衡暗戳戳谋算,打起了出生入死兄弟的算盘。 陈阳:“殿下~求求你,救救我二人。” 二人再次对视,悲苦一扫而空,怒火升腾,咬牙切齿:“你看什么看!” 秦穹:“我看什么,当然是看你那等蠢样,被屋中人拿捏,你这辈子,也不过如此。” 陈阳:“我当时谁光着腚骂娘呢,秦将军为何来此,莫不是忘了自己更胜一筹,我在家中讨好一二,尚能得一好脸色,你日日留恋花楼,怎得不被二姨打死!” “彼此彼此,大姨也不曾放过你,若非伙同那些个纨绔酩酊大醉,何至于被人抓着亵裤揍!” “陈阳!” “秦穹!” “你这狗东西,上不得台面不如去死,碍了小爷眼!” “小爷就得活着,看你遭报应,秦家家风不正,生出你这么个孽畜,活该被打死。” “你那娘又是个好东西,生出来的也不是东西,我且冷眼看着,你能嚣张到几时,我呸。” 迎面掌风袭来,二人便要动手。 第162章 孤也服服帖帖 两声轻咳,一前一后。 二人炸毛瞬间收敛,松开扯头发挥拳头的手,陈阳转头,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夫人……夫人你怎么来了,当心腹中孩子,哎哟,可辛苦夫人,感谢夫人,这舟车劳顿,辛苦了吧,我为夫人捏捏肩。” 挪动膝盖,陈阳满脸讨好凑过去。 秦穹同款脸,甚至更殷勤些:“累了吧,夫君给你按按,哎哟的我的心肝儿,这一路累坏了吧,有没有乘那最柔软的马车。” 心中哭唧唧,夫人脸色不对,似是想要吃了他。 两位吴家女行礼:“臣妇拜见太子殿下,小殿下。”转身往外:“楚太子殿下。” 魏衡站起身,亲卫跪地,待人走到身旁,楚时这才摆手:“都起吧。” 崽崽挣扎着往父亲怀中扑,楚时摆手要人将小殿下抱下去,两位太子一左一右,魏衡站于右边,慢楚时一步落座。 一人挺拔如松,矜贵优雅,衣衫一丝不苟,面容清冷,一眼如沐春风,再一眼如坠冰窟,冷热交底,发怵楚太子君心难测,君威极重。 魏太子大马金刀坐下,并无变幻莫测的神秘,却有杀人于千里之外的王霸之气,不必抬眼,便觉两股战战,后脊发凉。 魏衡撑着头,双腿交叠,没个正形,慵懒往后靠,看热闹不嫌事大:“两位吴家女,方才可都听见了?他二人想与你二人和离。” 陈阳秦穹瞪大眼,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殿下误会,我是在与殿下说笑婚后过的极好,天冷有衣,茶凉有温,玩笑,玩笑。” 魏衡挑眉,好啊,当着他的面也敢翻供,想是当真怕极了家中夫人。 “玩笑啊,如此说来,你二人这是在诓孤,孤日理万机,二位将军挺闲,竟有空与孤说笑?” “殿下……” 秦穹欲哭无泪,余光瞄见夫人脸色越来越沉,心底凉凉,魏衡摆手:“既然并无此事,你二人便回去,孤亦有家室,不必二位将军刻意炫耀,滚吧。” 目送二人哭丧着脸回去,魏衡忍笑辛苦。 尚未出门,便闻:“夫人,夫人我错了,别动手,别动手,啊啊啊,我再也不敢了殿下害我呀。” “还敢告状,是吧,我让你告,今个儿不打死你,明日便拉着你游街!” “你也给我站住,跑!往哪儿跑。” 魏衡:“哈哈哈哈哈。” 楚时为他斟茶,魏衡顺势抢过楚时手中那杯:“你说这二人,分明武艺高强却不敢得罪自家夫人,竟想推孤出去挡伤害,岂有此理。” 一个吃酒忘了孩子,一个逛花楼被夫人抓住,不被打才怪,还妄图求他救命,他是如此笨一人? 清退下人,魏衡将楚时搂进怀中:“阿时怎么来了,可是想我?” 楚时点头:“那二位夫人怕殿下心软,终究是你部下,若站在他二人处,家中难教。” “所以唤了你来?阿时是来为那两位妇人撑腰的?” 楚时摇头,“只是想来看看,殿下手下这两员猛将,如何被夫人驯的服服帖帖。” 魏衡不乐意,猛蹭楚时脖颈,狠亲两口:“孤也是服服帖帖,阿时为何不看我?” “你往后不可看旁的男人,只许看我,阿时,我们要合礼啦,你是我的人。” 楚时点头,应允。 用过膳,楚时出门,魏衡跟随左右,二人谁也没说话,无声陪伴。 楚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殿下,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儿?” 日落西沉,楚时吩咐人收拾东西。 马车晃晃悠悠,魏衡怀中抱着崽,眼看他闭上眼,小爪子扒拉着衣衫睡熟,忙挪动屁股往楚时身边蹭。 端坐之人背脊挺立,眉眼和顺,魏衡一瞬失了方才稳重,将脑袋靠在他怀中:“阿时,快些让孤亲一口,这小东西一天真能闹腾啊。” 楚时略微留恋放下书册:“殿下若是累,便将他放下,霁儿困极并不会醒。” 魏衡摇头:“不必,孤抱着,你亲我一口。” 楚时充耳不闻,略略侧过身,捧着书卷并不理人。 魏衡:“阿时,你亲孤一口,我定不占你便宜。” 马车慢些,两日抵达魏都,回到紫微宫,已是日落时分,崽崽闹腾的厉害,整日待在马车中,便是与爹爹待在一处,他也烦了,闹着要往外爬。 楚霁小小一团,窝在魏衡怀中哼哼唧唧,他很少哭,大多时候不如意也不过哼唧两句,魏衡心疼他施展不开。 马车停下,便大步往外走。 将崽崽交给亲卫,魏衡很快转身扶楚时下车:“如何累不累?孤抱你进去?” “殿下这只手昨日才能动弹,该好生养着,我自己走。” 魏衡不语,一味伸手想将人搂进怀中。 紫微宫一众上下等候多时,见人下车,忙拱手:“启禀殿下,请。” 魏衡明显觉着楚时身姿挺的更直,再无那等松弛感觉,跨步往前走些,握住楚时手腕,低声问他:“怎么了?” 楚时摇头:“舟车劳顿,我们先进去的。” 进门,便见宫官打扮的人往楚时身后路撒盐,宫人端来火盆,放在其脚下,再往后,还有宫人手中拿着柳叶,静候两侧。 另一宫官走到亲卫面前,冲楚霁行礼:“启禀小公子,还望自行走路,跨过火盆,柳条去晦。” 小公子? 自行走路? 亲卫嘴角抽搐,看向这人眼中满是意味深长,这莫不是个傻子。 魏衡可算看明白了,他指着那名官员做派的人:“你,过来,孤远道而来,懂不得你这是什么意思,今日与我解释解释,这火盆,盐,柳叶有何用?” 宫官不答,躬身住嘴。 眼看那些个宫人便要冲楚霁走去,崽崽没见过这种阵仗,大眼睛里转瞬蒙上泪,魏衡转身将崽接过,似笑非笑看向靠近之人。 魏太子这并非第一次来,当日之凶残让人胆寒,宫人停下脚步,不敢再进。 楚时摆手:“都下去。” 宫官:“殿下,这于理不合。” 楚时侧眸看他,“孤再说一遍,下去!” 眼看人无动于衷,楚时摆手,亲卫上前,迅速将几人拖下去:“以下犯上,二十大板。” 第163章 打得不够狠 拂袖往里走,尚未进门,便闻一声怒喝:“你这逆子,胆敢处置朕……魏……魏朝濯!你竟还敢来,来人!” 楚时低喝:“退下!” 禁卫军依言退下,魏衡见状,扬起笑容,特意将脸侧过来,伸手摸了摸,居高临下,嘲讽看他,得意极了,晃动脑袋,眼中写满了“你能奈我何,来打我呀。” 魏衡将人气的吐血,咬牙切齿恨不能咬他两口,以解心头之恨。 “父皇怎么来了?” 楚帝指向魏衡,脸色涨红,那青青紫紫的痕迹尚未消退,有些酷似癞蛤蟆:“你竟敢将他带回来,你可知他做了什么?” 视线往下,冷笑出声:“朕说过,这个生母不详的孩子,定入不了楚氏宗祠,你还嫌不够丢人,竟连同这野蛮之辈一同带回,你是大楚太子!你要如何给天下人交代!” 崽崽吓一跳,瞬间哭出声,扑腾着往魏衡怀中躲,楚时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微蜷缩,眸色冷寒。 魏衡哄着孩子,眼中怒火如有实质,大步往前走:“陛下好胆识,如此想试试自己命够不够硬,孤便成全你。” 楚时拦住他,魏衡眼中点了火,耳边楚霁哭声化作利刃直往心上戳,魏衡死死盯着楚帝,直将人看的大气不敢喘。 楚时抬头看向楚帝:“父皇老糊涂了,阿霁入不入得楚氏宗祠,并非您说了算,来人,送……陛下回宫,日后没有孤的吩咐,不得踏出宫门。” 魏衡转头看向他,讶然,楚帝不敢置信看向他,直被人拖下去,尚未反应。 许久方才传来一声怒喝:“楚时!你竟藏着这等大逆不道的心思,朕便是这般教你的,楚时!楚时!” 声音远去,楚时软下肩头,靠近楚霁,摸摸他胖乎乎的爪,魏后将他养的极好,不过半月,便重了十斤,楚时唤爹时,每日都要重复。 楚时鼻头有些酸,触碰崽崽澄澈眼睛,眼前一阵模糊。 “抱歉。” 崽崽转头看向父亲,眼角挂着泪,露出一抹笑,小手张开,要去给父亲擦泪。 软乎乎的爪子拍在脸上,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魏衡将人揽进怀中:“不是你的错,阿时。” 命人将崽崽抱下去,魏衡搂着人往帘后走:“不哭了,从前更难听的,想必阿时也听过,他狗嘴吐不出象牙,不哭。” 楚时擦去眼尾泪痕,靠在他怀中,“殿下,我想……” “想便去做,边关五十万大军,若谁敢不同意,孤赐他满门抄斩!” 魏衡说的豪言壮语,视线往下,右手尚被吊着,竟有些乞骸骨的老臣不服古的错觉。 他将手往后缩了缩,万不能影响自己在阿时眼中高大威猛形象。 “我想去看看母后,不必五十万大军。” 魏衡:“……” “是吗,那我可以去吗?” 魏衡转瞬便将给自己找个坡往下,搂着人嬉皮笑脸。 二人拾阶而上,周围满是桃树,郁郁葱葱:“这些桃树都是母后种下的,她说,若是日后难受?便可躺在树下,静坐静心。” 魏衡点头,将手中桃咬的嘎嘣脆:“嗯嗯,多谢母后款待。” 楚时转头看他,“殿下,到了。” 魏衡抬眼看去,只见一座孤坟,孤坟旁边应该还有一座,不知为何被铲平了。 魏衡以为自己会拘谨,会紧张,会宣誓,对阿时一辈子好,如今当真得见,竟也还算镇定。 将怀中擦干净的桃,一股脑摆在坟前头:“岳母!岳母……母,吃桃。” 高估了自己,还是紧张的。 脑中一片空白,方才志得意满组织的词儿此刻忘了个干净,眼中只剩个吃桃,咬一口,深吸一口气,局促着花言巧语。 楚时在一旁盯着他,本有些紧张的情绪被那声咔擦咔擦嚼碎个干净:“岳母种的桃很甜。” 转头一看楚时,笑得羞涩:“养的孩子也极好看,您不知道,我第一眼见他,便瞧上,趁着那些个土匪将阿时手底下人缠斗,便将人掳了来,那时不知他身份,嚷嚷着要给侍君身份,其实心里头琢磨,日后唯他一人相伴余生……” “绝不曾轻视,呃……今晨孤吃了葱饼,午后……” 楚时越听越奇怪,转头看向魏衡,只见他双目呆滞,不知所云:“殿下?” 魏衡:“……” 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东西。 魏衡手抖,转头面无表情看向楚时:“阿时,我紧张。” 楚时:“……” 见他手在抖,楚时沉默,突觉好笑:“殿下方才从容不迫,这会儿为何紧张。” 魏衡脸色发白,他也不知,便是方才说了什么鬼话,也忘记了。 楚时握住魏衡手腕,抬眼看他,眉目含情。 “母后,我带心上人来见你,他叫魏衡,字朝濯,是魏国的太子。” 魏衡望向他,心头依旧乱的厉害:“阿时,我该说些什么?” 楚时笑出声,闫丽容颜一瞬退去清冷,眼中透露几分澄澈的笑意:“殿下这会儿该说……我也不知道。” 魏衡:“……” 只见楚时眼中狡黠一闪而过,魏衡懂了,他在逗自己,有了这一插曲,魏衡总算镇定:“母后放心,我会对阿时很好很好,他往东,我跟着往东,绝不让他受了委屈去。” 回头观察楚时,见他点头,魏衡松了一口气。 磕磕绊绊不知所云,魏衡索性不说话,想他平日里哄天呛地,信手拈来,这人高点的坟头,竟让他栽了大跟头,有失本心。 回去路上,闷闷不乐。 楚时见他如此,晃晃他的手臂:“怎么了?” “孤总觉得,方才没发挥好,阿时不如我们回去,我重新识文断句,定哄的岳母一愣一愣的。” 楚时:“……” “母后知晓你的心意,殿下不必如此。” 魏衡纠结,似打了败仗:“当真?那母后今夜会不会给你托梦?你记得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孤,好不好?” 楚时点头,应下要求。 魏衡萎靡不振,惦记着今日之事,夜里睡不着,他猛地坐起身,随意披上衣衫,便往后山跑。 抬了根凳子,往坟前一摆,魏衡开始滔滔不绝,睡前特意标注重点,如今掰扯起来,如有神助。 第164章 你没有拒绝那女人 魏衡早晨回到屋中,带着一股子桃香,神采飞扬,一扫昨夜萎靡。 一夜没睡,对其成果极为满意。 他闲聊中,不忘将丈母坟头草拔掉,修理不规整之处。 岳母身旁夷平的坑旁摆放着墓碑,并未写名,也被他擦的干干净净。 回时楚时早已起,将自己生辰八字写下,装裱得当,见魏衡进来,便交给他:“殿下,这是我的八字,两份,待会儿我便让人送去太史令处,殿下手中的便送回魏都。” 魏衡郑重接过,妥善安置,这才看向楚时:“好,孤会让太史令尽快合八字,定我俩儿的婚期,阿时,你猜猜我昨夜去了哪儿?” 楚时见他满身风霜,发间插两根野草,手上有灰,衣袍处都是泥:“……母后那?” “阿时你好生聪慧。”魏衡双眼放光,便要上前抱他。 楚时往后退好大一步,躲开怀抱:“……” 魏衡身子一僵,低头审视自己,哀怨抬头,盯着人不放,楚时无辜回望。 魏衡转身,传水洗漱。 楚帝退位引起轩然大波,魏国大军压境,楚国眼看强弩之末,竟在此多事之秋,楚帝退位。 宣国观望魏军不日便能攻破城池,大划版图,蠢蠢欲动的心开始活络,天下五分的局面一旦打破,若他宣国能得一杯羹,何必在受制魏国。 宣王来回踱步,突的停下,“传信给我儿,要他与魏太子取得联系,便说我宣国愿助太子一臂之力,拿下楚国,宣国万千蛊虫,听凭号令。” 善白青将手搭在肩头:“是。” 午后魏衡牵着楚时,怀中抱着崽崽,出门游玩儿,难得占得一天楚时休沐,定是要他好生陪伴。 午后回宫。 魏衡抱着崽崽回去,一路上冷着脸,也不等待身后跟随者,楚时不明所以:“殿下,你怎么了?” 魏衡冷哼一声,回屋便将门关上。 楚时吃了个闭门羹,有些不明所以,身旁亲卫瞪大眼,目露惊恐,殿下这是……失忆了! 不等二人眼神交流,好生叹慰殿下这一番作为。 门打开,魏衡瞪着楚时,凶狠抱歉:“对不住!不小心!把你关在门外!” 哼,他将他惹生气,都是自个儿翻窗,如今风水轮流转,还是自己给他开门。 崽崽抬头看爹爹铁青的脸色,兴奋的手舞足蹈:“啊啊啊,哈哈呵呵呵。” 楚时跟着魏衡往里走,见他抱着孩子径直往帘子后走,抿唇停驻片刻,跟上:“殿下。” 到底何事,惹得他如此不高兴。 魏衡将小案重重抬起,轻轻放到一旁去,崽崽盘腿看着,觉着好玩儿,也要爹爹如此抱他。 楚时在魏衡身边站定,看他将孩子举高高,欢声笑语,一派祥宁。 魏衡转头,见楚时手捧书卷,丝毫不受打扰,崽崽玩闹后,便开始揉眼睛,哄他睡着,命亲卫抱下去后,便揣起手,不和善看向楚时。 “哼!” 楚时闻声抬头,高大伟岸的身影抱着手臂,倚靠在榻旁,见他看来,魏衡移开目光,不发一言。 楚时不明所以,旋即低下头。 “哼!” 书册上的字尚未略过三个,便又听见重重冷哼,两张对比,这次略加怒气冲冲。 “殿下。” 楚时后知后觉将人惹生气,放下书,走近他:“殿下怎么了?” 魏衡甩开他的手,背去身后,目光灼灼盯着他,心中叫嚣的将他往死里欺负,哭到气竭,晕倒床榻之上,流着泪入睡。 之所以不动手,全全顾念此处是楚都,他的地盘,若是将人惹急,他定然无家可归。 魏衡突觉自己好生凄惨,便是生气,也只得小心翼翼,想将此处打下来。 “魏殿下?魏朝濯,朝濯,殿下,你怎么了。” “喊什么喊,孤认识你吗?没这人,撒手,少拉拉扯扯,污孤清白,离远些,当心孤干死你!” 楚时:“……” “殿下!你生气了吗?” “哼,哟,哟,孤生什么气,孤好得很,孤为什么要生气,你不过是与貌美如花似玉温柔的太~子~妃~候选者说了几句话罢了,孤为何要生气,孤高兴,高兴死了,高兴的恨不能仰天长吼两声。” “孤能给你大笑两声,聊表祝贺,哈哈哈,哈哈哈,够了吗,够了吗?够了吗!” “开心了吗,满意了吗,若非寄人篱下,孤才不受你这气。” 楚时:“……” 他如何将人惹了去,好没道理的话。 魏衡见他不动,伸出手指头将他戳远些:“走开走开。” “殿下。”楚时往后退两步。 魏衡把握着力道,不过轻轻一推罢了,他竟也随着退后,他竟当真退后,离他远去。 “楚太子好本事,曾经竟选过太子妃,怎么不一举选出中意?哦哟,好不得了,哦哟,还能与曾经未来夫人相谈甚欢,哦哟,孤何等碍眼,竟耽误了楚太子与佳人花前月下,谈情说爱,情意绵绵。” “旁人夫妻,夫夫在一起,谁家不是小意缠绵,往夫君怀中撒娇讨好,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孤怎么什么都没有?!” “没有便罢,一场欢愉还得做小伏低,土匪一般,我告诉你,我受不了了!” “你楚太子了不得,孩子有了,你便能一脚将孤踹开,吃定了看在孩子面上,孤即便知晓,也不能离你而去,你便不珍惜啦。” “你游龙戏凤,偷香窃玉,生性风流,沾花惹草,孤还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见你关心孤的身子如何,你却一眼便晓得她不舒服!” 楚时:“……” 魏太子巧舌如簧,若让他开了头,定要说个清清楚楚,胡说八道,扣一顶好大的锅,一番颂愁肠,方能停下。 眼看他还要再说,楚时一扫慢慢道来,心脏收紧,后背仿若一双手,推着他开口:“哪有,殿下胡说。” 魏衡怒瞪他:“还没有!你竟说我污蔑你,大楚储君,见自己做过什么都不敢承认!” 楚时沉默,回想,脸色逐渐僵硬: 女子跪地:“奴家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寿无疆,涉略王霸,轩冕荣顶。” “请起,此处人流复杂,姑娘当心脚下。” 楚时:“……” 第165章 你再这样我凶你 “我只是随口一提,那处人多,总有冲撞,并无关切爱顾之意。” 魏衡气的跳脚,抓住他话中漏洞:“看看看,还说没有,便是关切爱顾都娓娓道来还说自己没有,楚太子如今想必后悔极了,那等亭亭玉立之姿,竟入不得帐帷,春宵一刻!” “殿下,我当真没有,你在污蔑我!” “你……” 话被打断。 “怎么,孤这是戳中你痛点了?便要摆出孤无理取闹之姿,若是孤言辞激烈,讨你不喜,你是不是要将孤赶出去,拿准了这是紫微宫,孤奈你不得!” “孤今日算是明白了,随你回到你的地盘,你便自认为能拿捏孤,便不将我当回事!不定待会儿便要把孤关在何处,让孤反省。” 越说越离谱,楚时听的头大,偏偏魏衡思绪越来越清晰,竟是将前因后果都了解透彻,晓得楚时安排,痛心疾首他竟如此对待自己。 楚时移开目光,听他狗刨式搅动脏水,往他身上泼洒:“殿下,你本来就是在……” “无理取闹?” “你竟敢说我无理取闹,我无理取闹!我哪里无理取闹!”这等中气十足怒吼,恨不能将房顶掀翻,一起同归于尽才好。 楚时拉他,魏衡见他竟在哄自己,眼眸一转便顺杆爬:“少碰孤,别碰,撒开,你给我走开!” 楚时纹丝不动,听他胡搅蛮缠:“殿下!” 魏衡居高临下盯着他,一瞬沉默,气焰更加嚣张,怒瞪着他:“你敢凶我,你这点重量,这点尺度,这点心胸,你敢凶我,你信不信!” 楚时看他咬牙切齿,摩拳擦掌:“殿下想做什么?” 魏衡咬牙切齿,这可是你逼我的! 低头一把扛起人,往床榻走去,放下便捞手去解腰带:“你是我的人,我的人,你不许关心旁人,不许对旁人笑,不许让人喜欢!” 楚时推他,好没道理的话,好没道理的人:“魏朝濯!放手。” 楚时推他脑袋:“你再这样我当真凶你!” “你还要凶我,你这便是矢口否认方才凶我,好啊,敢做不敢当,你这懦夫!” 魏衡眼中满是楚时,心却不在此处,手下动作不停,楚国重礼,这衣衫为求文雅风骨,便做的繁琐,昨夜魏衡研究半晌,实验多次,自认解的得心应手。 魏衡计谋得逞,凶恶扯开衣衫,露出瓷白肩头,底下青色的筋格外显眼,脖颈修长,锁骨沟深陷,交汇处露出明显胸骨纹路,低头咬一口,淡淡桃花香涌入鼻腔,烈如情药,勾搭人睁不开眼。 楚时身子轻颤,缩了缩身子。 魏衡握住他纤瘦腰肢,见人并不反抗,有些许疑惑,抬眼警惕看他,琢磨楚时为何不反抗。 从前上当受骗思绪涌入脑海,他防备,难不成生了病? 试试额头,并无。 如此,还有何事能阻止他! 魏衡彻底放下心,一路往下,如今还是白日,楚时身子处处被他看了个遍,越看,心头的火便越加旺盛。 搭在腰侧的手收紧,桎梏人不许动,楚时忙握住他的手:“殿下,你做什么?” “孤想做什么,你不知道?” “晚些时候可好,书房还有不少事儿殿下。” 魏衡手下没客气,从前看话本中,那些个羞耻激荡人心的尝试,总让他心旷神怡,如今得了吵架理由,能光明正大尝试,他如何能轻易放过,今个儿便是崽来了,他也要照着招数行下去。 怀中人耳廓逐渐攀上粉红,奋力想要推开他,不得章法,反而耗尽心力。 魏衡幻想着,心头滔滔江水激荡,兴奋的浑身发抖,恨不能现在便无赖些,将人一口吞下。 闻言,魏衡蹙眉:“我与你这会儿在吵架呢,谁要与你好声说话,别与孤说话,孤不认识你。” 楚时:“那还请这位不认识的殿下,从我身上下去。” 魏衡冷哼:“孤认识你,你不认识孤。” 楚时推他:“殿下,快些松开我。” 二人推搡的空挡,魏衡抓住他的手,威胁便神气十足凑上来,楚时身子一僵,便是这一空挡,让魏衡寻了空隙,一把将人揽住往怀中带,手上用力,令人腾空而起,不等人凶他,便往床下走。 楚时受不得这等突然悬空,身子被紧箍,疼的身子发颤,眼中弥漫水雾,魏衡目光灼灼盯着他,楚时将头搭在他肩头,缓过一阵,声儿染上了哽咽:“你……你放我下来。” 魏衡将人往榻边抱,大剌剌坐下,搂着楚时腰腹,不让人挣扎:“对你说的没错,孤就是在无理取闹,好了吧,你满意了吗!” 楚时想要推开他,又怕自己掉下去,咬着唇,红着眸子抬头望他:“你……你……你这个混蛋!” 胸口剧烈起伏,痛感愈发强烈,伤口竟有撕裂之感,楚时并非曾经亲吻都会羞耻,也并非不让他碰,如此凶猛,他如何吃得消。 魏衡一顿,笑容收敛:“你……很疼吗?对不起阿时。” “出去!”楚时话中难得带上情绪,凶巴巴的。 魏衡低下头,将脑袋埋进楚时脖颈,知错不改。 “疼,你……魏朝濯!” 魏衡抬眼,纠结,小声反驳:“从前也可以。” 楚时一口气梗在心口,多年不曾体会怒从心起感觉,指腹收紧,在魏衡小麦色的肤色下留下红色痕迹,压下这口委屈:“那你,快些。”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屋中房门紧闭,意乱情迷逐渐升温,里头不见一丝动静,崽崽醒后,驱动四肢,停在父亲寝室门口。 门前无人,门推不开,崽崽尝试过后,便坐起身,扶着翻身玩,里头不时传来推倒花瓶架子的声音,崽崽回头观察,觉着没意思,便想念皇祖母。 一个半时辰后 魏衡衣衫不整被赶出房门:“哎,阿时,我错了,我给你抹药你在再生气可好,阿时?” 腿上衣袍传来拉扯,魏衡低头看去,崽崽正仰着脑袋看他,试图抓着他的腿站起身,魏衡眼前一亮,望见再生父母般,将崽抱起:“阿时……阿时,快开门,崽崽想你了,他来找你,就在门口,你将他抱进去。” 第166章 与宣国结盟 晃晃崽:“快,叫父亲。”压低声音,“救爹一次,看在爹平日对你还行的份上,崽啊,救爹一次,日后以身相许,涌泉相报,结草衔环,都成都成。” 崽崽将爪爪塞进嘴中,看爹低声下气求他,呵呵笑,沾了口水的手指往爹脸上戳,转手便掐个印子。 崽崽小,指甲却是上天开的窗,让他掐一下,疼得厉害。 魏衡眼都不眨,摇晃崽:“快些,快些喊父亲,不会?不会叫父父也成,来,跟爹念,父父。” 崽崽抓抓脑袋,甩甩脑袋:“嗯,不。” 魏衡:“……” “小东西,快些,不然,爹凶你!” 崽崽一甩脑袋,顺杆欺负爹:“唔。” 嘿,鸟都管不住的年纪,竟管住了嘴:“霁儿~以后你是爹,你做爹好不好,快,叫一声。” 崽崽挥动四肢,乐的哈哈大笑。 “呼呼!” 崽崽听懂了谈判,并深情呼唤,并无一丝不情愿。 “呼呼!” 楚时打开门,魏衡惊喜,崽崽惊喜,见他眸子冷漠,轻轻扫过魏衡于与崽,二人一同低下头,崽崽到底还小,懂得站位,张开手,冲楚时怀中钻:“父乎。” 楚时将楚霁接过,不看魏衡一眼,转身便走。 魏衡赶紧跟上,见他将崽崽放在榻上,点点他的小鼻子,崽崽双眼放光,配合父亲玩的开心。 …… 魏衡站在廊檐之下,接过送来飞鸽传书,展开,随即神色变换,转而笑出声,将书信塞进怀中,进屋。 “阿时,我得回魏都一趟。” 楚时正在气头上,并不搭理,魏衡脸皮厚,见他不理,也不气馁,凑过来亲亲:“将崽崽交给我吧,楚都混乱,楚帝党羽猖獗,魏都好歹有父皇在。” 楚帝被软禁的消息不日便会传遍,居心叵测之人太多,楚时分身乏术。 去岁疫病尚未缓过气,楚时若非雷霆手段将之压下,楚国未来堪忧。 楚时看向楚霁,轻轻点头:“嗯。” 魏衡捧起楚时脑袋:“孤将密影卫留给你,不必手软阿时,你不会是暴君,这楚国未来尽数在你手中,放手去做,五国平衡,孤会为你,扫平之外威胁。” 楚时望向他眼中一点笑意,轻轻点头:“好。” “阿时,若你登极,孤与你天下共享,那时,你来嫁我,可好。” 楚时移开眼,尚在气头:“那便要看殿下诚意。” 魏衡大笑出声:“好,孤为你,送来天下作聘,望殿下千金之躯,安康昌泰,等我。” 楚时不理他,轻轻笑笑,愿他保重。 魏帝一大早便等在城门口,等待楚霁到来,若非文武百官都在,他非得急得团团转,内侍监劝慰他顾念形象。 不然他便要快马加鞭去边境接。 魏衡这儿子啊,这么多年,今个儿还是第一次如此期待他出现。 魏衡纵马而来,身前挂着背篓,身边跟随亲卫千万,至城门停下,魏衡抬手擦掉脸上血,这一路走来,便是刺客,也遇了不是十次。 楚时早有预料,特命人兵分三路,毫无用处。 魏衡思绪停顿,也并非毫无用处,至少分散不少刺客,远远看见父皇等候城门口,密影卫守在暗处,三千禁军守护周围。 驱马快些,顾不上那些虚礼,将身前背篓递给父皇,憋着这口气再也忍不住,纵马便走。 魏帝未得他只言片语,便见人满身是伤,纵马离开,想嘱咐两句,竟也没有机会,怀中背篓动了动,上头盖着的黄布中间冒出个脑袋。 颤抖着手将之揭开,一张稚嫩小脸仰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望向魏帝,小肉团蜷缩蹲着,像层叠堆放的凉糕。 魏帝手心出汗,小心揭开黄布,伸手将楚霁抱出,胡子颤颤抖着。 好生软的身子,放在怀中,仿若心脏得到净化,“霁儿?你便是霁儿?朕是皇祖父,皇祖父~” 内侍监从未见过声音如此低,如此温柔的陛下,便是掐着嗓子,也达不成此等效果。 一道微弱破空声传来,魏帝柔和眼眸骤然一厉,拔出身旁剑,挥动斩断飞来弩箭,眯眼看向剑来一处。 禁卫军将此处封锁,四下搜查,密影卫不曾现身,却迅速消失,冲弩箭来处而去。 魏帝轻轻笑笑,握着楚霁小拳拳,放在手心掂了掂:“传令下去,小太孙身处皇城,卫慰统领皇城守卫军,一丝不停歇巡逻,所到之处,若有高声喧哗者,出言不逊者,面容丑陋者,意图不轨者,发配死城,近亲三代,诛!” “来人。” 内侍监赶紧朝不远处帝撵招手,皇帝出行,定然招摇过市,更何况,魏帝早半月便下令小太孙回京,当以九尊之礼迎之。 魏帝搂着楚霁跨入城门,九星塔上,传来钟声阵阵,古朴之声随同万民朝拜一同而来,山呼海啸,“拜见,太孙殿下!” “拜见,太孙殿下!” 太史令在前头宣扬楚霁身份。 十里阵仗,前头守卫军开道,武将开道,崽崽无聊去够魏帝头上旒冕,抓住便要往嘴中送,帝王车撵之后,文官压阵,之后便是宫女太监若干,郎中令走在最后,手中拿着铜板,一路走,一路撒。 百姓窃窃私语:“这太孙殿下,为何姓楚,楚是大姓,隔江之岸的楚国,皇室便是楚姓。” “哎,你们不知道吧,这是咱们太子与楚太子一同养育的孩子,随楚太子姓。” “这于理不合,魏都的太孙……” 郎中令上前:“说什么说什么,楚太子万事不输咱们太子殿下,两姓联姻,讲的是天作之合,门当户对,子嗣重血脉,便是姓了楚又何妨。” 一路进宫,宫人检查着纰漏,将未央宫周围铺上厚厚地毯,车撵由远及近,宫道之上的宫人跪下:“恭迎太孙殿下!” 他们迎接之人将旒冕沾上口水,拍着爪子笑得开心落地,屁股下是毛茸茸的羊毛毯,身边摆放着魏都时兴玩意儿,挑的人眼花缭乱。 崽崽对眼前突然出现的皇祖父好奇,并不碰地上玩意儿。 魏衡这一路被追着杀,胸前护着崽崽,不能杀人不能口吐问候,狼狈逃窜,快马加鞭。 魏衡这辈子便没这么狼狈过。 第167章 雷霆手段 如今没了后顾之忧,怎么着也得出口恶气。 魏衡带兵一路往南,先行清理那些个意图不轨的匪患,心口憋着怒气,连行三日不息,尚觉心力充沛。 收到飞鸽传书那会儿,他正脚踩这一代有名的大当家,与他友好访问孙子兵法,打开密信,看完更是眼前一亮:“协助孤攻打楚国?” 他征战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伸出援手,让人好生感动啊。 盛情难却,魏衡自认是个羞涩热情将领,定不愿拒绝。 只是这战场瞬息万变,死多了人,丢了城,谁也不能预料。 “好主意,孤早就想这么好了,告诉善白青,半月后,孤要一举拿下楚国卉州,届时尔等派兵增援,一举扩张大魏版图。” 陈柳拱手,略有些迟疑:“殿下可要与楚太子商议?” 魏衡扶着刀,起身往另一处走去。 “自然要的,不与家中人通气,孤夜中孤枕难眠,流落门口,可不值当。” “你给孤准备个折子,要耳目一新沉淀风华,又要独具一格,凌驾旁的大臣之上,不能平平无奇,要让阿时一眼相中,但又无需太过高调,沉稳内敛,要不失王霸之气,需得让经手之人,都知道,孤是养家糊口那个。” “不过,也不能也太抢夺阿时的风头,得让人知晓他在家中地位,阿时如今正是锋芒毕露时,孤若是将他的风头抢来,压不住那群老头可如何是好。” “记住啊,王霸之气最是不能缺,也得彰显孤是他家中人。” 离开时楚时叫他低调,良辰吉日未定,便暂且瞒下他二人关系。 若非他亲自己许多口,魏衡是断断不能答应的。 陈柳:“……” 欲言又止,“殿下,您与陛下上表用的折子如何?” 魏衡一愣,蹙起眉:“孤给老头上表?孤没上过表,有什么事儿不能踹开门说。” 陈柳:“……” “好了,别废话,快些下去准备。” 陈柳唤了魏衡两声,不得回应,欲哭无泪,他又不是蔡明侯,如何会那东西。 …… 楚时端坐高台上,朝中文臣武将聚于下首,垂眸俯视,观览众生,匍匐脚下,帝王尊上,这等无上尊荣,难怪将人诱化成面目全非。 上首太子翻阅着桌上折子,底下百官低着头,为首公子禹,公子焦死死盯着他,知晓者明白二人手持朝笏,不知道的,以为二位手中握着匕首,随时准备刺王。 楚时放下手中折子,清脆声响敲打在众人心上:“丞相与御史,你们且看看这青州税收,贡粮和私盐。” 内侍监将折子传给丞相,丞相看完递给御史。 二人对视,丞相率先回道:“殿下,这上边的税收且不说多少,便是这所奉粮食,便滑天下之大稽。” 御史也曾见过大风大浪,跟随先帝南征北战,平定叛乱,见证朝代更迭,耄耋幼新。 看这充入国库中的水稻粮粟各一石,也不住嘴角抽搐,如此少,那些个胃口大的武将岂不是得勒紧裤腰带,若是嘴张得大些,岂不是一口便吞尽这一年口粮。 更不必看这辣眼睛的盐税,地税,和旁的税收,是谁人给的青州胆量,竟敢如此糊弄朝廷。 且观这行文之如常,用词之松散,恐怕近年来都是如此。 折子经百人之手,方能呈到御前,其中竟无一人觉得不妥。 丞相怒而出声:“殿下,这等狂徒,定要严惩,臣建议,派遣将军携诏前往青州,彻查乱象!” 楚时看向文武百官:“青州太守可在此处?” 丞相往后看去,“回禀殿下,青州太守言城中流民众多,政务积压,前些日子发了洪水,大坝决堤,百姓死伤惨重,是以无法进京述职。” 青州太守十年不曾进都述职,楚时心知肚明。 高台上的少年轻轻点头:“青州的河堤年年拨款,次次重修,哪位大人上前说说,青州堤坝到底为何,年年如此?” 文武百官对视,无人上前。 楚时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既无人与孤说明白,那…大司农,水衡都尉,少府,你三人说说,财政年年支出,朝廷下派了多少财力,物力,人力?尔等可曾派人寻缘由?” “监察御史,你们可曾察觉不妥?” 三人出列,却都低着头,监察御史跪地,无只言片语。 上首太子温润,不怒自威,胸前四爪蟒交缠纵横,唇角下压,眸光凌厉。 “孤沉疴多年,病榻难起,观诸位金樽美酒千杯醉,玉盘珍馐万盏尝。竟也以为,天下太平,百姓何乐而居,故而天下同乐,百姓同声。” “尔等食民之俸,还要,买官敛财,剥削生路,赶尽杀绝?” 底下人跪了一地,“太子殿下息怒。” “百姓易子而食,连月不见一丝树皮充饥,尔等只知青州太守政务繁多冗杂,戏言酒酣瑶池,味美而鲜,你们可能走出这朝堂,看看天下?” 在场无一人所言。 “父皇有错,重礼而忽农工商,各地察举者容貌甚伟,可惜,华而不实,内侍监,将近五年各地察举子弟报上来,有功惠及百姓者,论功行赏,无功无过归为有过,一律左迁回来时地。” “诸位有才,若能论功高迁,便祝贺各位,若作奸犯科,欺男霸女,为非作歹,便怨不得九族受累。”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响起一众反对。 少府:“殿下三思啊,朝中职位空缺良多,这朝廷岂不乱了套。” 大司农:“殿下三思,财政一职,纰漏百出,若擅自增减人员,一时无从下手,各地灾款难免再生事端。” 武将本事不关己,闻款项难拨,纷纷出言反对:“军中补给发不下去,魏军压境,虎视眈眈,我等拿什么抵御外敌。” “还望殿下三思,顾虑祖宗基业。” 楚时眼神渐冷,拍桌而起:“够了!” 见朝堂中众人停下圆滑,楚时站起身:“你们一个个,与孤谈乱套,那便一个个说说,诸位这一年,所行职务为何?最近又有何不妥,嗯?” 底下无不义愤填膺,却无人当真站出,说说秉承公事儿,做了什么。 第168章 挖坑新来军队 “无人站出来,那便大司农你来,便说说,此次青州洪涝,摧毁多少田地,多少牛羊猪马,多少百姓流移失所,死亡几何,几个县受灾,县顿积粮食多少,能够支撑多久?朝廷,又派遣赈灾银两几何?” 大司农弓着脊背更加往下,额头冒出细细汗珠,喉咙发苦,身子颤颤发抖:“回禀殿下,摧毁共计两百亩田地,牛羊猪马不计其数,百姓……受灾郡县共计三十……二十三个,派遣纹银五百万两,赈灾粮若干。” “赈灾粮若干是多少千斤?受灾郡县二十三个,共计多少人口?郡县,州库又有多少存粮?洪灾之处,官府施为何种措施?” 丞相蹙眉频频看向大司农,气的脸色铁青。 御史大夫与他咬耳朵:“这老东西在这个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竟不知青州三十六郡县是五年前的事儿?差点说漏嘴。” “这架桥修路的银两,还是他昼夜不停,半月有余算出的,州县合并时说的头头是道,这会儿怂成这样。” 丞相摇头:“恐怕他压根便没当回事儿,那笔钱,也不知何去何从。” “哎哟这老匹夫,想揍他。” 丞相抓住他的手,微微摇头。 楚时问下去,脸上神色如常,气势却逐渐骇人,听他说完,摆手:“来人,将大司农府中账册呈来。” 大司农脸色汗如雨下,跌坐在地,太子如何得知,他府中有账册,是何人透露,还是…… 他一一扫过在场百官,不少人移开目光,生怕这等晦气染上自己,将之拖下水,永无翻身之地。 目送金吾卫离开,大司农哭嚎出声:“殿下……啊,殿下饶命啊,还望殿下看在老臣侍候两代君王的面上,放臣一马,殿下……” 楚时坐回龙椅之上,翻阅折子。 内侍监厉喝:“朝堂之上,罔顾纪法,言行无状,来人,掌嘴!” 折子之中,一张黑金色折子尤为起眼。 楚都折子大多以素色居多,这张黑色打底,金花镶边,四爪蟒捧着珠子献媚模样,看的人一阵无言。 楚时手指微动,将之拿起,翻开,上头只有几个字,龙飞凤舞,似是匆忙间写下:“借卉州一用!” 再往下,落款处画了一只胖娃娃撑下巴,星星眼看他。 楚时想了想,在那胖娃娃的落款处写下:“准!” 魏衡望着那飘逸隽秀,板正端庄的“准”字,这会儿的魏太子光着膀子,手拿铁锹挖坑,周瑜城几人见殿下看的认真,脸上挂着神游天外的笑。 嘴角咧到耳根,眼神放光,憧憬,羞涩,得意,竟在一瞬间变幻莫测。 周瑜城见不得他这副含羞春色,想到家中那两名小妾,便恨得牙痒痒。 鬼鬼祟祟走到起身后,眼中闪烁着恶毒光芒,轻声唤他:“殿下?” “嗯?” 周瑜城猛地一推,望着他往后坠,畅快极了。 将他推进刚才挖好的坑中,魏衡一时不防,伸手一抓,回头将他带上,周瑜城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脸上幸灾乐祸尚未成型落下,便被惊恐取代。 转瞬掉入坑中自己做了那垫背。 后背被子重物下压。 猛地吐出一口气,扬起一阵尘土:“殿下……你快压死我了,快起来……嗷哈哈,我错了我错了,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成家了,要稳重啊,啊——啊啊哈哈。” 魏衡躺着,扯住他的耳朵,咬牙切齿:“我说你是不是闲的慌啊?周瑜城!孤可是太子!你敢偷袭孤!” 周瑜城不慌不忙:“我可是楚太子的人!” 魏衡冷笑:“你今个儿便是阿时孤也的将你活埋了。” 转身跳出坑,魏衡招手,立马便有亲卫一拥而上,往里面填土:“哦哈哈,周将军可别怪我们,这可是殿下的命令,哈哈。” 周瑜城张嘴便要训斥,一铁锹铲起一抔土,一口泥正巧往喉咙里钻:“咳咳咳,小兔崽子……咳咳,啊我的眼睛,别埋了,当心本将军出去拆了你们的骨头。” “哇欧,快跑,快跑,将军出来了!” “哈哈,周将军恼羞成怒了!” “杀人了杀人了,殿下救命……” 一派欢声笑语,魏衡自认自己是有了孩子的成熟男人,并不会参与这些无聊的打闹:“行了,都快些,诸位动作麻利些,才好叫宣国开的将士们感受尔等热情,尽地主之谊。” 周瑜城抹掉脸上灰,吐出嘴中腥臭的泥,也只有他家殿下说得出如此不要脸的话,呸呸呸……这是楚国,呸呸呸……他尽地主之谊,啊呸。 他在魏衡身后骂骂咧咧,出了这口恶气,这才转身走向一旁。 魏衡找一处阴凉地界待着,直勾勾盯着那黑金折子上的准,楚时容貌惊为天人,便是这一手好字也出神入化,飘逸精美,赏心悦目。 离开楚时的几日,思念成疾。 一千将士守株待兔,躲在一旁,远远听见兵戈之声,魏衡赶紧示意人躲起来。 为首之人黑袍遮面,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涂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身子骑乘雪狼,那狼四肢锁着穿骨铁链,眼睛被白布蒙住,魏衡蹙眉,忙摆手。 周瑜城等人早有准备,将随身携带的药水拿出,浑身涂抹,这玩儿说起来还得感谢楚太子,去岁他病中,殿下广招天下名医,无果后将整日摆弄虫子的蛊医尽数抢来。 那时正值七八月,正是蚊子猖獗之时,晚间太子搂着美人睡觉,尽帮楚太子赶蚊子去了,二人欢爱都得时时动作,生怕被咬了去。 魏衡气的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那蚊子毒的厉害,让他咬上一口,瘙痒难耐,蛊医趁机献上这等百病不侵的配方保命,魏都那些个老东西见此玩意,极其适合讨好家中夫人。 便夜半偷学而来,做些不正当的用处。 眼看那群人便要踩上陷阱,魏衡身子前倾,屏住呼吸,抬手,弓箭手准备。 雪狼即将落下脚步时,缩了缩爪垫,往后缩,搭在边缘处。 微微弯曲的手指瞬间捋直,魏衡死死盯着那双狼爪子,雪狼之上的人似有所察觉,叫停队伍,下来查看,那双脚,不过距离一厘。 第169章 殿下是个傻子 周瑜城将自己憋的满脸通红,放松呼吸,暗自着急:“这群人怎的突然停下,快走啊。” “那小畜生,倒是往前一步,愣着做甚,哎哟,往前一步,如此体型,难不成驮累了不成。” “都让那穿黑袍的少吃些,重的跟猪似的。” 趴在前头的弓箭手身子微微颤抖,周瑜城观察敌人总觉眼角有动静,蹙眉低喝:“你抖什么,给我稳住,做什么做什么呢。” 周瑜城这一声低吼,吓的前头士兵身子一抖,便没管住自己。 “噗~噗!” 前头动作抖得更加厉害,忍不住啊,四周静默半晌,周围人俱是一惊,余光瞄向周将军。 周瑜城动作一僵,心中安慰着,若是不臭,他便任他放了,只作没听见就好,万不能移动,狼这等畜牲嗅觉是一把好手,一旦泄露味道,便容易让尔等察觉。 思绪停顿。 鼻翼煽动,一股恶臭随风而来,周瑜城震惊瞪大眼,全身努力,紧闭将嘴闭上,捏住鼻子,前头弓箭手还好,不过听到一声清脆而悠长,响亮而波折的“噗~” 后头的阵前兵便绷不住了,他们听到一声清脆而悠长,响亮而波折的“噗~”不算,他们还能闻到一股恶臭。 以慢悠悠的姿态蔓延,本以为淡淡臭是终结,不想随后还有更多泯灭人性的臭屁。 抓着额头本就不多的头发,将平生开心事儿想了个遍,依旧遏制不住这股臭意。 不少人留下了感动的眼泪,脸颊通红,脖颈间青劲爆起,干脆给他小幅度的磕头,万望尊臀别在有动静,放过一众兄弟。 都是出生入死的呀,不能被兄弟屁崩死! 下头人脉尚未听见动静,救救孙子,便又听:“噗噗噗噗,噗——” 最后这一下,像是述完平生,一鼓作气放完。 周瑜城瞪大眼睛,僵硬转过脑袋,蛄蛹着下巴,往膀子里钻,虽有股汗味儿,却好过这夺命连环屁。 恶臭来的猝不及防,来的让人瞳孔失焦。 这等声音震天响,便是最远处也听见了动静,魏衡侧头看来,那群憋的脸色青紫,直将脑袋往土里藏的兄弟,魏衡沉默,随意作不懂状默默转身。 他虽是太子,这等动静也是制止不了的。 底下雪狼本仰头嗅着什么,突闻一股奇怪气味,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僵在原地,静止片刻,瞳孔地震,连做一百八十个假动作后,低下头狂吐:“呕哕,呕哕~呕哕——” 将隔夜饭吐了。 周瑜城被熏的眼睛疼,他很少共情畜牲,今个儿也算是有上这么一回。 魏衡看着那不断呕吐的雪狼略有些嫌弃,心头琢磨着,这玩意儿雪白雪白,凶猛的厉害,若是自小养大,该适合他家崽。 雪狼呕吐,他的主人忙上前安抚,叽里呱啦好一通,不知说的什么。 魏衡见如此僵持,也不是长久之计,见雪狼之后的汗血宝马贱贱侧过头,露出半张脸,讨打似的嘲笑。 魏衡勾唇笑笑,拿过弓箭,拉弓,往汗血宝马尾巴尖射一箭,汗血宝马察觉危险,猛的往前一窜,将前头仔细探查雪狼情况的一众人往前拱。 雪狼本撅着个大腚呕吐,汗血宝马这一举动,将他一撅子拱进深坑中,随之而来的一大多人,下饺子般将狼压在身下。 “嗷呜嗷呜……呜呜……” 魏衡一挥手,弓箭手放箭。 趁此机会,周瑜城赶紧捂住鼻子往后退,一退再退,退无可退,退到突的被一棵树卡住了裆,他动作快,如此卡一下,有些疼。 他赶忙一溜烟坐起身,吸两口树木的芬芳,似百年不曾碰见正常树香一般,大口大口吸,猛亲两口,热泪盈眶:“哎哟,我的心肝儿,我的宝贝,你香死了,我爱死你了。” 宣国的先锋队不过两千人,损失领头的,其后将军又被弓箭手弄死大半,魏衡便让人住了手,招手,所有人丢下弓箭往后跑。 树林中没了动静,方才慌作一团的宣国将士趴在地上,慢慢抬起头,四下观察。 鬼鬼祟祟思考半晌,这才反应,忙去卡大祭司。 大祭司从洞中爬出来:“望望望,人都走了,还不快追,还看还看,啊啊啊啊,是谁!是谁!别让我知晓是谁,便该丢去喂狼!” “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通通杀了,来人,追!给我追!” 黑袍下的男人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环顾四周,唯有青山绿野。 犹不解气,他抽出侍卫刀,将路旁树枝砍掉。 一只枝叶逃过一劫,反弹回来抽他一巴掌:“啊啊啊啊啊!” 黑袍放出蛊虫,将之啃咬的一点不剩。 狼仰天长啸,宣泄奇耻大辱。 大祭司爬上山坡,只见此处密密麻麻摆放着弓箭,上头刻着燕字。 “大祭司,是燕国!” “他们定是见我等投靠魏国,怕我宣国分得珠宝女人,这才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阻止我等与魏太子汇合!” 大祭司越想越气,猛地将东西砸在地上,狂飙宣国本土语言。 一旁将士听的脑瓜子蒙蒙,这老家伙说什么呢,别是在骂他家殿下。 大祭司一怒之下,带着人便追向丛林深处,魏衡摆手让人列阵,看那大祭司提着鞋狂追。 似山间野人,毫无将帅之风。 魏衡知晓,宣国的祭司为求天地自然一物,大多不穿衣衫,任由毒虫蛇蚁爬满全身,与宝贝们充分交流玩耍,练蛊。 大祭司怒气冲冲在前奔跑,手中捏着个长条似的玩意,魏衡手中握紧绳索,见他狂奔而来,嘴角噙着一抹残忍笑容,猛地拉动绳索。 大祭司手中长条飞出,整个人被缠住脚踝吊起,随着惯性在空中摇摆,魏衡一扬下巴,亲兵立马上前,将人胖揍一顿,套上麻袋,拖走。 魏衡看向大祭司甩出去的蛇,眼眸一转,示意周瑜城将东西拿过来。 周瑜城看傻子似的盯着魏衡,那玩意是六千多种毒物撕扯吞噬长成的,他要自己去死? 魏衡见他不懂,指了指他手中水壶。 周瑜城白了他一眼,不情不愿上前,好在大祭司将东西甩出去的时候,将东西摔晕了,快速装好,魏衡带人往山腹退去。 第170章 拿下卉州 宣国将士死伤无数,本以为是小打小闹的山匪,眼看死的人越来越多,发现不对的宣国将领口中念念有词。 气恼间脱掉周身衣衫,怒吼一声。 亲卫们瞪大眼,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打不过就耍流氓? “不好,他们带着蛊虫大军!” 魏衡:“撤!” 蛊虫大军速度极快,魏衡一行人往哪儿躲,他们便往这处跟。 周瑜城往人群中躲,一跃上树,扒拉着树枝:“不是,这鬼东西怎么就盯着我呢!” 亲兵微微喘口气,被将军追的凄惨。 蛊虫见周瑜城消失,一时失了目标,围在树下打转,眼见此,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小命得到保障,周瑜城悠闲往树上一靠,得意冲底下东西友好问候,解开裤腰,便要撒尿。 “将军!快躲开!” 周瑜城正放着水,突觉背后一阵凉意,猛地往身旁躲,腥臭粘腻往身旁蹿过,卷带着他的袴,一日窜出去,空中划过一条水痕,划一个圈,亲卫个个猛地踮起脚尖,唯恐那爬出去的甘霖恩泽到他们。 周瑜城看着那畜牲脑袋上的袴,再看看底下透心凉的腿,猛的夹住腿,挡住关键部位,差点就没了。 后知后觉,将衣衫放下,软甲不过膝盖,周瑜城低头,拨弄两下腿毛,抬头,亲兵自觉转过脑袋,扬起一抹笑。 “看什么看,你们没有?还是见本将军雄伟,自觉无颜面对啊,哈哈哈哈。” 亲卫娇羞捂脸,指着周瑜城屁股:“将军,你屁股还没遮住,嘿。”露出一口大白牙。 周瑜城:“……” 将衣衫拉了下来,无事发生。 那是一条巨蟒,白底花纹,脑袋长了个包,足有魏衡手臂粗。 落地后迅速回击,一头往树上撞。 凶狠,却不聪明。 周瑜城都顾不得水屁股大半还在外面,用手遮住屁股,一跃到旁边树上。 魏衡望向那条巨蟒,有些眼熟:“周瑜城,孤让你关在水袋中的蛇呢?” 周瑜城猛然反应,深觉殿下脑子好用,不错,可以借力打力,抓起水袋,晃了晃,没什么重量:“在这呢,我这就……跑了。” 周瑜城望着空了个大洞的水袋。 魏衡揉了揉眉心,周将军之可爱,无人能及,摆手:“东西被这畜牲做了痕迹,将水袋丢了,撤退,山脚下有一条河,这畜牲应当淌不了水,撤!” 周瑜城回头看向开始爬树的蛊虫,瞪大眼,一不做二不休,点燃火折子,丢出去,林中很快升起浓烟,迷惑人眼。 周瑜城光着屁股撒欢往前跑,白花花的臀一甩一甩,看的亲兵险些岔气,情况紧急,反之非得停下来,好生嘲弄一番。 宣国先锋军折损不少,不日大军便会抵达,魏衡回到营帐,便迅速传令,“攻城!” 卉州太守打开城门,城墙之上排列无数弓箭手,魏衡大摇大摆走进去,“弄些死囚的尸体,换上衣衫,随意布置一下。” 太守不懂,却是随他照做。 前些日子魏衡传信,要楚时将楚国死囚尽可能吊往卉州,太守估摸着,魏太子这等狂妄尊大,颐指气使,没头没脑的要求,定会遭到英明神武,聪慧卓然成熟稳重的太子殿下狠狠拒绝。 太子殿下做不来厉声斥责,却会用旁的办法让他长记性。 不想第五日五千死囚尽数抵达卉州。 太守:“……” 他不愿相信那内敛沉稳的殿下竟听魏太子的,只得归咎魏太子巧舌如簧,诓骗他家太子殿下。 魏衡总觉身后有一视线,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回头,竟是司空御:“哟,司空将军,许久不见。” 司空将军用尽平身气息,冷哼出声:“不如不见,魏太子好手段,竟哄骗的殿下如你所愿,不过,你别高兴的的太早,我家殿下早晚会认清你的真面目,甩了你!” 魏衡笑容灿烂:“是吗?谢司空将军祝愿,不过,阿时没有告诉你,孤与他已经合了八字,不日便要定礼,择良成吉日,完婚吗。” “不知是谁摆不清位置,竟连如此重要的消息都不知晓。” “好生可怜,可怜哪。” 司空御脸色一变:“胡说八道,殿下如何能答应你这厮。” “啧,阿时便是答应了,你待如何?一个被抛弃的臣子,哦哟哦哟哦哟。” “孤如此优秀,他如何看不上孤?即便看不上孤,也不能看上司空将军,啧啧啧,看看自己,五大三粗,丑陋如猪,难怪换不来一个美人垂眸。” “你!” “你什么你,孤是你家太子的夫君,又是大魏太子,你一个皇亲都算不上的臣子,当心孤将你脑袋砍下来,这天下终归是孤与阿时的天下,还容不得你放肆。” 司空御气的脸色铁青,却不似魏太子这般脸皮厚,原地站着,退一步越想越气。 魏衡回了屋,便传信给楚时,开头是哇哇大哭的胖娃娃,标注:司空大将军欺负我,骂我德不配位配不上阿时,嘤嘤嘤~ 魏衡再据实相告的基础上,添油加醋一丢丢,将自己形容凄惨,一国太子被人指着鼻子骂,他不过是想夺下天下献给楚时罢了。 他有何坏心思,便被人如此对待。 魏衡写完,将信看了又看,很是满意。 “来人,将这封信,快马加鞭给孤送到楚都。” 密影卫领命退下。 思妻时候结束,魏衡低头看向舆图,门口传来敲门声,周瑜城领着众谋士进门:“殿下。” “你们来的正好,之前传出去的信可曾送到宣国主将那边?” “宣国主将是公子善,字白青,公子允的大哥,殿下的信昨日送到,善白青估摸着今日便能抵达卉州城外。” 魏衡点头:“那些个死囚,今夜便杀一部分,明日备用。” 范进:“是,殿下放心。” 张正良:“殿下可得万般小心,那大祭司是用毒好手,万不能让他逃了去,尤其是手中毒物,万望珍重!” 周瑜城悠悠看过去,他便弄丢了一条蛇,张正良不明所以,看什么看,便听他问:“你可是在说我的不是?” “周将军从前不过心眼小,如今竟也学会了无中生有,挑事儿是吗?” 第171章 是不是你们下的套 周瑜城僵硬着脸,冷哼。 魏衡摆手:“按计划行事,退下吧。” 昼夜交替落定,夜幕落下淀黑,死囚毫无察觉,手起刀落间,人头落地,亲卫快速将尸体拖到城外,为尔等换上旧衣,挑着合身给死尸套上。 魏都 太子府 济生指挥亲卫往库房中走,金子一箱箱抬出,队伍绵延十里,夜半三更,粮铺大门被敲响,一车车粮食越过城门,往西南方向去。 楚时提起笔,命紫微宫管事将宫中钱财划出一半,送往卉州。 黎明时分,善白青抵达楚国卉州城门口,只见尸横遍野,烽烟四起,他命大军停下? 亲卫前去查探地上尸身:“殿下是魏国的将士,衣饰对的上,就是有些矮。” 军师扫他一眼:“北二国并非都是人高马大着,公子,这并不奇怪。” 远处白烟中闯来一人,宣国将士举起弓箭,严阵以待。 周瑜城回头换了身衣裳,总觉屁股凉凉,倒是不妨碍他奔跑。 “援兵怎么的还没到!你们都做些什么呢!快些动作,我家殿下孤立无援,快要坚持不住了!半月之期,尔等如今才到!” 魏衡特意选的半月之期,料定他们再快也不可能如此快,日子上将人拿捏一截。 军师凑上前:“公子,好像是魏殿下身边得力干将周瑜城将军。” 善白青忙让人放下弓箭,待人靠近,凑上前:“周将军?!你可是周瑜城周将军!” 周瑜城抹掉脸上鲜血:“废话,不是老子,还能是哪个孙子,你们快些随我来,殿下被楚知之那厮使计困在小胡同,里头全是楚国士兵,我等死伤惨重,尔等快些随我去救殿下。” 被困? 善白青眼眸一闪:“是吗,魏殿下好生不小心,周将军快些带路。” 话说的焦急,动作却是悠悠而动,不疾不徐。 周瑜城将他反应尽收眼底,焦急抓上善白青手臂:“你快些,救出殿下,我等只需围住太守府,此处便是囊中之物。” 善白青本不愿,借着力道往后拖,闻言转瞬加快些步伐,“魏殿下如何便被困住?在何处?周将军恕罪,是我等慢了些,这就随你前往,拯救殿下于危难。” “哎,本来好好的,不知哪儿来的一群弓箭手,将我等冲散,殿下不知怎得,便误入了巷子。” “你们快些,无攻城之功,总要有救驾之劳,事后若是殿下怪罪,何人占什么理?” “是是是,周将军说的是。” 周瑜城突的脚步一顿,转而凶狠怒瞪:“那些个箭头扁平而红,尾部带着翎羽,偷袭殿下的,不会就是你们吧。” 周瑜城以迅雷不及掩耳速拔剑制住他。 “那种翎羽只有宣国境内有,尔等难不成想坐收渔翁之利,坑害我家殿下,狗东西,你这孙子,居心叵测,本将军杀了你!” 眼看他扬起剑,毫无顾忌便要劈下,善白青忙摆手,示意身后弓箭手放下箭:“周将军误会,不是我等,我族大祭司前些日子也受到偷袭,那弓箭也是去将军描述的那般。” “定是有人想要挑拨离间我等,将军,我等如今内斗便是随了小人愿呀,当务之急,是魏太子的安危。” 周瑜城不信他:“那你将那什么大祭司叫出来,若你所言不虚,本将军且信你,若有假话,孤立刻杀了你!” 说着立马便要举起刀。 公子青吓白了脸,忙摆手:“不不不……” 身后宣国将士不敢动,虎视眈眈看向周瑜城,这位将军五国谁人不知,便是没有魏太子战神威名,却也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实力,若他当真要杀人,无人能阻了他去。 善白青惊出一身冷汗,忙摆手:“将军,那群贼人将大祭司掳了去,我等也在极力寻找,宣国主力便是那些个蛊虫,但想要催动那些个蛊虫,只有大祭司有这等能力。” 性命攸关之下,他将蛊虫大军突破口告知,以求保命。 周瑜城内心生出小人:哦~ 怒瞪他:所以,魏国势强,他便不惜坑害冷静的恩人,当真是一条养不熟的狗! 楚国有今日,魏国也会有明日,此子断不可留。 面上半信半疑:“当真?” “千真万确,不能欺骗将军,将军,咱们当务之急是救殿下,殿下安危要紧啊。” 周瑜城这才放下剑:“本将军姑且相信你,跟我来!” 魏衡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底下是死囚尸首堆叠的椅子,人死了,尸体开始发硬,硌得慌,有些不舒服,探头巷子尽头看:“来了没有?” “殿下!” “殿下,我等带人来救你了。” 周瑜城老远便开始呼唤,魏衡忙站起身:“来了来了,快快快,准备好。” 魏衡眼前一亮,忙给司空御使眼色,昨夜才告他一状,今个儿依旧使唤他。 司空御眼前一亮,也不嫌弃魏衡给他使眼色,提着长矛便冲向魏衡,誓要削下他脑袋。 招招狠厉,次次凶狠,仿若眼前是杀夫仇人,夺妻小人。 魏衡眉头动了动,横剑抵挡,原是在这等着他呢,难为司空将军今日如此配合,魏衡下腰躲开这一击,一把抓住长矛,借机踹向脑袋,提醒:“周将军,撤退。” 司空御不愿听他的,挥动长矛想要再来,魏衡看向身后卉州太守。 “司空将军,勿要意气用事,坏了大事儿。” 身后楚都亲卫劝他:“殿下向来公私分明,将军当心殿下怪罪!” 司空御这才不情不愿带人告退,魏衡啧啧两声,楚国啊,军纪不严,迟早坏事。 回头便与楚时好好说说,,告他一状,得一亲亲安抚。 善白青突破重围,魏太子面前已是尸山血海,人头到处是,铠甲被血凝成红色,带着瘆人暗红。 援军赶到,魏衡单膝跪地,马尾飞扬,抬眼看来,如煞神临人间,教人怵得慌。 善白青只觉胸口喘不过气,不敢退,也不敢进,唯恐魏衡暴起,削去他半个脑袋。 周瑜城越过善白青是直直撞过去:“殿下……殿下呵……呜呜,还好你没事儿。” 魏衡维持着动作,见周瑜城差点笑出声,暗戳戳白他一眼。 第172章 皇祖父教你用玉玺 善白青被撞的一个踉跄,回神,往前走来:“附属国公子青拜见太子殿下。” 魏衡直起身,睨他一眼,转身离开。 视人作无物,善白青也不敢有任何不满,一直面对魏衡,看人走远,这才直起身子。 周瑜城假借搀扶,将只有大祭司才有能力召动百万蛊虫一事告知。 “话说,这善白青当初受过楚太子恩泽,准他不必与母分离,不必寄人篱下,如今攻打楚国,怎是他做的主帅。” “明摆着告诉所有人,他善姓公子,忘恩负义,寡廉鲜耻,不忠不孝,枉做人一世。 魏衡冷哼:“你以为这天底下像孤这般知恩图报,认准一个夫人一个的,有几人,所以啊,瑜城你得多学学。” 周瑜城:“……” “孤倒是忘了,阿时从未与我说过他身上蛊毒从何而来,今夜便好好问问,若当真是,孤定要他有来无回。” 楚时从未与他说过,魏衡却是知晓,万崇关内,公子允曾透露这等无解蛊毒仅施展过几人,为楚时诊脉,那时他隔着帘子,喃喃出声殿下。 如今想来,他并不是在唤自己,而是晓得楚时身份,震惊之余,道出楚时真实身份。 那时楚时垂下眸子,他看不清他面容神色,自不知他心境如何。 那神态,那眼神,那等痴态,显然是对楚时有意思,魏衡后知后觉反应这个问题,险些将嘴气歪。 公子允喜欢楚时! 二人后来还单独见过面。 公子允说了什么?他喜欢阿时?愿意替他隐瞒身份?条件呢?阿时有没有被他欺负? 不要脸的脏东西,口中说着爱,一边用脚踹,小人,竟敢出现在阿时面前,该死! 那时阿时最大的问题便是身份,公子允到底得到了什么。 魏衡心里发酸,咬碎牙不解气,虽说那时发现阿时身份,他定是会将人关起来的,想起还是嫉妒,那个丑男人到底的得到了什么? 魏衡眼神复杂,心思并不在脚下,眼看着就要一头往墙上撞,周瑜城忙将人拉回来:“哎哎哎,殿下,你做甚往墙上贴。” 魏衡:“……” 转头看一眼周瑜城,气愤难消。 “爷乐意。” 周瑜城:“……” 他默默用屁股将殿下往墙上拱,“那殿下撞吧。” 魏衡一把将人推开,想将人叉死:“滚!” 若是阿时答了是谁所为,便是默认要他为他报仇的意思,若他不说,便是不好意思,也是要他报仇的意思。 天下归一是大势所趋,皇室成员,无非是封王监禁,或打杀罢了。 魏衡暂且想不出如何折磨情敌,便暂且不提。 回去后,魏衡以休养为借口,拒了善白青的探望,坐于窗前,翘着二郎腿,幻想阿时那时苦境:“殿下,他说长年不见幼弟,不知他在魏都如何,这才叨扰殿下,若殿下不方便,他这便回去。” “从前不见书信问候,这会儿知晓问孤,问问问孤这会儿回去是不是的找跟绳将他吊起来,时时牵着?孤是一丝不停歇与他好幼弟待在一处,有手有脚有耳有眼,自个儿不会打听,问孤问孤,孤问谁去?滚!” 范进:“那属下这便要他走。” 魏衡移开眼,这会儿正烦着。 不想听见那丑男人的消息。 魏都 崽崽揉揉眼睛坐起身,皇祖父正笑吟吟望着他:“哎哟,崽崽醒啦?饿不饿呀?皇祖父喂你吃东西好不好呀?” 内侍监:“……” 一地的鸡皮疙瘩。 崽崽将拳头塞进嘴中,醒神:“啊——” 魏帝只觉手下一阵湿润,崽崽小脸蛋一僵,眼中瞬间盈满泪水,大哭出声:“哇哇哇……啊哇哇哇。” 魏帝一愣,转而笑出声:“不哭不哭,没关系没关系。”将崽崽抱起,要他搂着自己脖颈。 “不哭,小娃娃都是这样的哦,崽儿不必难受,你父亲你这个年纪时,曾经瞅准了皇祖父看他的功夫,浇了朕一脸,那死小子才坏,霁儿是小宝贝,没关系的,哦哦,不哭不哭。” 崽崽慢慢停下哭声,魏帝为他擦泪:“好乖的崽呀,是谁家的呀,是皇祖父家的吗?” 崽崽高兴,露出一抹笑,拱拱屁股逗逗外祖父。 下人上前为他换尿布,崽崽躲在皇祖父怀中,胖爪爪去够祖父的胡子。 打点好一切,魏帝抱起崽:“走,皇祖父今日教崽崽用玉玺好不好?等你满周岁啊,皇祖父亲手给你篆刻自己的印章,好不好?” 崽崽仰着脑袋,露出深藏不露的脖颈,重重点头:“嗯。” 魏帝学他:“嗯,哈哈哈。” 楚时连夜三日,将折子,朝中乱象一一整顿,暂且稳住朝中局势,便亲赴青州,去青州会路过卉州城外官道。 楚时骑马通行,远远见一高大身影等候在道路尽头:“哧!哧。” 魏衡转身,楚时讶然:“殿下?您怎么在此处?” “孤遇到些困扰的事儿,睡不着,便来此处走走。”他看向那匹马,“阿时会骑马?” 楚时下马,走近他:“嗯,君子六艺,略通一二,殿下不高兴可是因着我?” 若非如此,魏衡见到他,只怕立马便要抱来,好生温存一番,质问他为何会骑马,为何不等他教。 魏衡颇为哀怨看向他:“嗯。” 楚时转念一想:“因为我不曾告诉殿下,身上蛊毒因何种下?” “嗯。”对也不对,还有不高兴处。 “那还因为我隐瞒身份。” 魏衡点头,再望他。 楚时笑出声:“殿下心眼小,我如何猜得出那么多,不如殿下与我说?” “公子允是不是在万崇关内就认出你?” 楚时恍然:“殿下想说,他可是心悦我?为帮我隐瞒身份,可是付出良多,他得了殿下都没有的便宜?” 魏衡重重点头,悠悠看他。 “殿下,他什么都没得到,不过,倒是给孤磕了三个响头,汉川应当告诉你了才对,殿下为何生气这个。” “不是生气,是吃醋,孤单方面吃醋。” 楚时恍然:“那殿下也要给我磕两个吗?” 魏衡:“……” 看他笑得开心,魏衡没好气将人搂进怀中:“阿时,你怎的学着越来越坏,坏透了,竟也会调侃孤。” 第173章 殿下要保重呀 “没有呀,我在认真问殿下,不曾调侃嗷。” 魏衡舒服叹慰一声,轻笑:“其实,我骗了你。” 楚时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 楚时点头:“殿下不是来散步的,是刻意在此处等我的,对不对?” 魏衡傲娇扬起头,便听闻:“殿下在我身边留了耳目?” 魏衡:“……” 移开眼,略有些心虚。 眨眨眼,装傻:“没有,阿时如何会这般想。” 楚时:“殿下,将人撤回去吧,行军打仗,总要有武功高强者护驾。” 他竟不曾怪罪,傻阿时,若是换作旁人,定要好生闹一场,他的阿时竟如此接受,且明了他的心思。 再看楚时眼中,欣喜内敛,情意绵绵,他从不知晓,原来阿时水眸中竟藏着如此多爱意,他竟如此爱他。 魏衡低头,灼灼盯着他的眼眸,四下看看,抓住他的手:“阿时,我能亲亲你吗?” 楚时低头看向手腕,温声莞尔:“我若拒绝……” “你若拒绝,孤便亲你,狠狠地亲,不让你反抗的亲,答应时亲一口,不答应时亲一百口,亲到你腿软,没有反抗能力,拖进树林,欺负你。” 楚时往前,搂住他,魏衡顺势松开手,低头亲吻。 头顶扶光撒下,点点星辉落在楚时身上,乌黑鸦羽轻颤,上头鸟儿振翅离开,一束光落下,白皙细腻肌肤渡了光,棱角分明侧脸之上,红色花瓣落下,轻吻一口,将他还于圣洁。 魏衡松开楚时:“阿时,孤舍不得你,一想到你便要离开,心抽抽的难受,唯有欺负你,狠狠欺负能让我好受些,要不你给我揉揉?” 楚时眼中含着笑,闻言略微惊讶,伸出手,轻点他胸口:“是这里吗?” 魏衡点头,弯腰。 楚时拉开一些魏衡衣衫交领处,探头看一眼,是雄壮英姿:“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思君心切,殿下克制便好。” 魏衡轻笑,“楚殿下乃神医呀,竟一眼,便看透了个中缘由,孤深感佩服,请受孤一拜如何?” 楚时低笑,仰头亲他一口:“魏殿下可记下了,这是解药,不过治标不治本,待我归来,便安心治愈你。” 魏衡哈哈大笑:“是吗那我就仰仗楚神医了!” “好说。” 抱着他,将人放回马上:“殿下要保重啊,孤等你回来,大婚。” 楚时居高临下看着他,浅笑嫣然:“好,殿下保重。” 魏衡目送楚时离开,转身往回走,心脏当真一抽一抽的疼,又酸又涩,眼眶进了虫子,鼓鼓囊囊,略有些难受,口中絮絮叨叨,此次之后,他便再不与楚时分开! 陈柳跟随其后:“殿下,密影卫可要召回?” 魏衡摆手:“召回做甚,阿时出门多不安全,他又如此单纯,若受人哄骗可如何是好。” “让尔等继续跟着,务必不能让他受伤害。” …… 楚时抵达青州时,恰逢一壮年在街道捡着东西,城门大开,腥味臭味,混合许多不知名的臭混杂,属实难闻。 跟随而来的官员蹙起眉,抬手捂住鼻子:“这是什么鬼地方,这么臭,一路而来,索性看不见一个人影。” “这是青州。” 金吾卫首领朱琦冲楚时拱手,上前询问那捡东西的男人:“壮士,敢问太守府在何处?城中百姓又在哪儿?此处何时荒废,又是缘何至此?” 青州在五年前,可是楚国之最,繁华堪比楚都。 男人衣衫褴褛,头发花白,手中粗糙漆黑,指腹沾了灰,却有一层明显嫩肉,应是泡久了水所致。 漆黑的五官已经辨不出原来模样,头发一捋捋结成块,朱琦往后退些,明显嫌弃,定睛一看,他竟是在捡地上死鱼。 朱琦再退后一步,胸口一阵泛酸,这鱼一面腐烂,贴着地面还好,如此拿起,腐烂气味飘远而来,让人眼前一黑:“你这手里头拿的的什么?好丑,快些丢掉,当心冲撞贵人!” “我姓宋,号游安居士。” 声音嘶哑堵塞,满含麻木,他并未听从朱琦的话将东西丢掉,而是珍重塞进口袋:“贵人?这青州熬不过万重山,也渡不来远行船,贵人体重,如何会踏足这等……” 宋居士停顿,微微笑着:“这等君弃之地。” 宋琪眉头一皱:“大胆!庸碌莽夫,你可知此言大不敬,若是传了出去,便该治你个欺君罔上之罪。” 宋居士继续低头捡那些个死鱼烂虾:“欺君,罔上?天高皇帝远,我若当真一去,乐得自在。” 朱琦气的拔剑,大斥他有眼无珠。 地上死鱼烂了一半,露出森森白骨,一双青葱玉手,绶带青衣,不嫌弃此地脏污,并不好闻,蹲下身捡起,递给老伯。 宋居士不过抬眼瞧他,移开眼,并不接他手中东西,转身绕过离开。 朱琦一惊,怒上心头,便要拔刀而向。 身后人跟随武将文官便要破口大骂,楚时摆手,示意他们原地待命,自己则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他捡的,宋居士不接,他便放入自己袖中。 腐烂发白的木架下有一条鱼,上头有蛆虫涌动,宋居士停下,并不见动作,楚时转眸看他,却见人似笑非笑,楚时俯下身。 手指并未碰到那条鱼,往后退些,脸色发白,眼看老伯便要转身离开,楚时张开微抖的手,捏住鱼尾,蛆虫翻动将死鱼顶起,触碰鱼尾,便能感知其力道并不小。 楚时握住腐朽木架的手指收紧,指腹泛白,提起鱼尾,抖落一地蛆虫,光撒入其中,惊的那一团蛆虫翻涌扭曲交缠。 楚时移开眼,不愿再看,胸口翻涌不适,难受的厉害。 不想提到一半,鱼掉了。 附着之上的虫子散落一地,楚时一惊,往后退两步,僵硬着身子,呼吸有些乱。 “不能做又何必逞强,将自己吓成这样,过了头,便是感动自己,公子莫要多行不义。” 老伯悠悠说完这句,便转身离开,楚时回头看去,只见老伯若无其事抓起一条满身蛆虫的鱼,将那些个瘦瘦小小一条的蛆虫抖落,装进袖中。 楚时抿紧唇,转而抬步跟上。 第174章 苦痛 宋居士睨他一眼,不再开口,转身捡鱼。 楚时不再动手,却也不曾离开。 日落时分,眼看破布烂衫中鼓鼓囊囊,宋居士打道回府,身后脚步声依旧不停,老伯停驻:“你跟着我做什么,我并不知太守府在何处。” 楚时往前两步,将袖中死鱼给他看:“我也捡了不少,虽不知用处,也是一片心意,此番想是去老伯家中看看,这些东西用处,不知可行与否。” 宋佳成转身看向他:“你这身衣裳,价值白金,一身行头更是不低,碰这等脏污恶臭,不觉得心头发痒?” 楚时认真点点头,却并非心疼衣衫:“初见,并不适应。” 老伯被这话勾起了兴趣:“你还要适应?你可知,这是座死城,进来的人出不去,里面的人活不了,我等不过是苟延残喘,待到灭绝,灰飞烟灭罢了,你又何必趟浑水。” 楚时:“为何出不去?” “因为时疫,因着疾病,因着那碰到便会死人的玩意儿,因着孤城无援,昏君当道,奸臣群狼环伺。” 楚时不再说话,所过之处,细细将景物看来,描绘此处曾经如日中天,星火燎原,让楚国各州敬仰,令百姓趋之若鹜。 老伯推开一扇破旧大门,四周断檐残壁,潮湿腥臭,门推开,是一条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木梯。 宋居士往上走,身影颤颤巍巍,身子紧张护着鱼货,楚时便跟上,木板并不结实,踩上去嘎吱作响,楚时尚未分神,也走的困难。 一脚踩踏,尤能听见木板崩坏声响。 一些落脚木板呈竖直状,一言一行,很是惊诧人心。 大约行过半个时辰差一刻时,来到一处平地,这处地方依山而建,方才那些木板,也大多镶嵌山体,此处比较城门处,有些冷,应是山顶。 比起城中荒芜破败,此处虽未好出多少,至少有人生存的痕迹。 平地之上建了口大锅,老伯将袖中死鱼倒进去,转而看向楚时,见他照做,这才招呼:“乡亲们,吃饭了。” 高台之上还有痕迹,不多时,便传来几声虚浮的脚步,先下来的是青壮年,男人,随后是女人,老人。 男人们提水灌入锅中,女人们负责将锅中死鱼捣碎,老人生火,有条不紊,却少了些生机,动作暂歇,所有人围坐五人合抱的锅边,静静坐着,似石化般,麻木盯着某处。 众人没有询问楚时来此做甚,也不愿分出眼神,只作不知,如此坐着,等待,等待不知何时会到来的终结。 等待苟延残喘的结束。 宋居士忙前忙后准备碎瓦片,每人发一块,静静等待着锅中那黑黄热的东西沸腾,熬一日过去,重复往返。 楚时走上前:“老伯,您方才唤吃饭,吃的便是这个?” 脑中划过那条爬行滚动着蛆的鱼,楚时难得蹙起眉:“那些东西都烂了,如何能食?” 宋居士笑呵呵摇头,指着那口锅:“那不是腥臭腐烂,而是百姓的命,若是不吃,便只能饿死,青州的男人,女人,老人,官员,富商,农人都可以死。” 他信手一指,要他看向角落,那处坐着个女人,他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尚在襁褓,却是两窝深陷,脸色蜡黄,双眼无神,伸出的小手清晰可见并未合拢的骨头。 “那是青州的未来,他不能死。” “这片天浑浊不堪,青州四十八万人众,少一个公道,君王麻木不仁,奉礼成神,枉杀发妻,百姓生死之间徘徊,他端坐高台上,如何让冤魂闭眼。” 宋居士笑呵呵与他交谈,不曾歇斯底里,也不曾怨天尤人,仿若这是平日命运,也是将来归宿。 “老夫共有八子五女,如今茕茕孑立,孑然一身,门衰祚薄,他们啊,大多死在这。” 他指向那口锅,“洪水泛滥了十年,我的亲族都死了。”他抬眼看向头顶,没了生机,失了魂力。 楚时看向角落孩子:“青州旁的孩子呢?” “天灾之下,人性当道,百姓易子而食,最后不过百数,有心者想要阻止,甘愿抵了命,让鬼魅饱餐,终究是……哎,徒劳。” “血肉,供给处的不是圣,而是魔,人肉是酸的,酸的人牙齿发颤,夜不能寐。” 老伯指着角落那奄奄一息的孩子:“他不过五月,尚未吃过人肉,年纪尚小,最是好调教,贵人想来路过此处,可否救他一命?即便为奴为畜,只要活着,老朽感激不尽。” 说着,便要给楚时跪下。 楚时看向他:“你是,青州太守?” 宋居士:“城不复在,国将不国,老朽只是游安,畅游天下,窥得盛世之安定,百姓之安居。” 楚时将人扶起:“好,我会为他寻一处好人家,让他安可长大。” 闻言,所有人齐齐转过身,望向楚时,眼眶淌出泪,是苦的。 楚时摆手,无数黑衣人出现,肩头扛着粮食,朱琦将大锅推倒,里头死鱼烂虾,伴随着蛆虫,一道流入水渠。 人群骤然激动,眼中迸发出恨意,凶狠的扑向朱琦,宋居士身子一僵,猛地推向楚时:“你做什么!这是这半月的粮!狂妄之徒!” 密影卫从天而降,挡在楚时面前,一掌将人推开:“放肆!” 楚时摆手,“退下。” “老伯,你看。” 宋佳成又气又急,转身看去,百姓不知何时停下拼命架势,呆呆看向那一排排垒列的粮食。 他猛扑过去,将那些粮食往口中塞:“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老天爷啊,这等黄粱美梦,何时是真啊。” 百姓喃喃:“这……这难不成是我的梦?” 楚时转身走向那个孩子,看向泪眼朦胧的女子:“将他给我吧。” 女人将孩子往怀中藏,转头老张宋居士,见他含泪点头,这才小心将孩子送出去。 楚时望向怀中孩子,“几个月了?” “一岁。” 宋居士跪下给他磕头:“老朽给你跪下,这孩子一岁有余,适才欺骗阁下,老朽万死不辞。” 楚时再次审视这个孩子,胳膊只剩皮包骨头,很瘦。 第175章 人心诡糜,人生杂乱 眼睛不正常突出,“我也有一个孩子,八月大。” 不过,楚霁长得很好,明眸皓齿,粉雕玉琢,一笑,引动满园春色为他做配。 将他还给母亲,楚时看向宋佳成:“孤受你这一拜,是因着君臣之礼。” 楚时深深拜下:“孤这一拜,感念先生大德,十年一日,恪尽职守,已至身残孤寡。” 宋佳成一愣,呆呆看着,膝行两步,盯着他:“你……你是楚时?楚太子楚时?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应当没了才是。 楚时:“孤有愧,任尔等水深火热。” “太子殿下——” 宋佳成扑上前,抱住楚时:“太子殿下啊啊呜呜,老臣……等你好苦,五年前,老臣进京述职,本欲将青州之事告知,不想当夜,竟得知道了殿下病倒,身染绝症啊……太子殿下。” 楚时低下头:“抱歉先生,是孤力举你前往青州,这一耽搁,便是十年,险些断送你性命。” 宋佳成摆手,深深将头垂落地上:“殿下……殿下,我愧对你,不曾治理好这山河,眼睁睁看着这些百姓……臣该死啊,求殿下赐死。” 楚时摇头:“先生没错,您尽力了,请受学生一拜。” 让殿下与他下跪,宋佳成消受不起,忙回礼。 密影卫煮了白粥,分发给百姓。 疯魔的百姓起先争抢不断,直至密影卫亮出刀,这才老实排队。 楚时与宋佳成相对而坐:“先生与我说说,这青州情况。” 宋佳成点头。 青州在十年前还是一处富饶的之地,那时他得太子察举,春风得意,不日走马上任,誓要大干出一番事业。 上任第一年,他大刀破斧,雷霆手段,将青州推向另一个富庶,其后两年,依旧如此,一州之繁荣,很快便触了顶,他逐渐偷闲。 寻找着富庶更甚的法子,却不知一心为民,鹤立鸡群,随着青州逐渐富庶,便轻易被旁人盯上。 起初是一个富商邀他过府喝酒,那时他年轻气盛,风华更甚察举时,料想这群人不敢耍阴招,便欣然赴约,不料第二日醒来,正搂着一美人,春宵一度,郎笑娇羞。 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 他心知被算计,悔之晚矣,姑娘很是善解人意知晓他并不情愿,愿就此离开。 他如何舍得美人如此委屈自己,便只能将人带回家中。 富商言这是他花费一百两从和春楼买来的好货,若他实在欢喜,也并非不愿成人之美,这一次人情,让他束手束脚,渐有脱离掌控之事。 他觉着不妥,便刻意疏离屋中美人。 出门透风,不自觉来到和春楼,那日正是花魁破瓜买卖的日子,乍一抬头,他竟不知怎的,出价买下美人,并在一夜春风后,为她赎身。 此一次,便教他花光积蓄,为官清廉的代价便是如何,家中开销,府衙所需,又是为钱财发愁,转身的功夫又遇棘手难事,恰逢富商多次相邀,他于书房中枯坐一夜,以万代子孙发誓,此事仅有一回。 那一夜,他收入近一年俸禄银子。 人心欲壑难填,三月后,他再次没了钱财,如此往复,生生不息。 第一次立下的誓言成了虚妄,他一次次迷失本心。 如今孤家寡人,亲族死绝,便是应了那时誓言。 一日醉酒,突闻一学子谈起青州之富庶更甚,应当与旁的州共享。 他恍然大悟。 与各州通商,便能增加青州富裕,此法尚未上报朝廷,楚帝便一纸文书,要将青州上游河床炸毁,修建水路。 并要求他合并几个州县,为求管理。 此乃天助我也。 宋佳成欣然应允,朝廷款项随后到达,却仅有五百两,莫说水路,这便是日常支出都是问题。 满腔热情成了虚妄,他不甘心,上表乱象,却无一次得到回应。 同年上游大坝不知为何决堤,好在并未伤及人命,宋佳成松了一口气。 彼时他有儿有女,家中仆妇众多,俸禄尚未下来,家中便再难支撑,坐于书房苦恼时,他望向朝廷拨来银钱。 宋佳成在不是曾经意气风发,想要为民请命的宋大学子,不曾犹豫多久,他便将钱发了出去,隐瞒半年,无事发生。 正值五月,河水一次次泛滥,起初并未伤及人命,后不知缘何,两岸堤防一夜之间垮塌,死伤百余人。 他连夜上表,陈述因果,楚太子闻之,从私库划过一万两黄金,送往青州,随之而来的,是朝廷的一百两纹银。 知晓朝中出了猫腻,当务之急是那些个受灾的百姓,他只得放下手中陈情折子,安心处理眼下事儿。 当夜 侧夫人在整齐书房时,将那书信拿出,因着不识字,他便唤了下人,念与他听,待他归来,侧夫人早已饮恨西北。 桌上放着一封信,乃是公子禹亲笔信,将他贪墨朝廷银两一事据实交代。 并威胁,若是将下放银两此事上表朝廷,他的孩子便是下一个李夫人。 宋佳成犹豫之际,河堤突得全部毁坏,百年不曾出问题的河堤,一夕之间,化为泡影,洪水来袭,近十万之众死于洪水。 郡县将情况上报太守府,宋佳成开仓放粮,再次上表朝廷,甚至不惜快马加鞭,亲自护送折子进京。 途中遇到山匪,将身上盘缠,手下府兵尽数剿灭,他因着躲进阴沟中逃过一劫,历经万难来到楚都,却被告知太子殿下病入膏肓,昏迷不醒。 不等他前往探查消息,便被人打晕,再醒来,已经坐上回青州的水路,周围是看守他的杀手。 待他回到青州,一切都毁了,昔日繁华之地沦为一片废墟,百姓死伤无数,回到府衙,这处已经被百姓砸了。 那些个腰缠万贯的富商连夜逃去魏国,家中粮食被一抢而空,回到家中,那口祭祀社稷的天鼎中,躺着长子,他被煮烂了,正被流民啃食。 待他救下孩子,唯有一个面目全非的头颅。 收拾好心情,他开始为民奔走。 朝廷被奸臣控制,天听蒙蔽,他只能向周围州县求援,无果,出去的路不知何时被冲垮,他们被困青州,孤立无援。 第176章 苦难 他带着人苦苦支撑,两月之后,弹尽粮绝,百姓饿极了易子而食,已死的人也被煮成了汤,苟延残喘。 天灾无情,总有退却时候,黑夜而过,却是另一个黑夜,公子禹派人,将青州通往各地道路截断,上表青州之内,触目所及皆是时疫,便是那上表的折子,这让人胆怵。 朝臣讨论三日不绝,为保楚国安宁,楚帝终是下令封城,待青州染上时疫之人死绝,再行开城门。 楚时静静听完,轻轻点头。 那时他病中,每日呕血,便是知晓此事,也无人为力,他自陷泥中,惶惶终日不得翻身。 “时候不早了,先生安顿好这些百姓,便早些歇息。” 宋佳成垂首恭送殿下。 俯下身躯佝偻,是风霜垂枝,萧条之感。 魏衡今日总算召见善白青,斜倚在贵妃椅上,撑着头,侧头看他:“孤听说你很想见孤?” 善白青拱手:“太子雄姿英发,人中龙凤,容颜天姿,下臣久仰已久,无时无刻不想垂拜殿下,愿殿下千秋万代,安康常泰。” “殿下切勿怪罪我之唐突,实在是您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得以一见,夙兴夜寐涕泪很久,三生有幸,请受下臣一拜!再拜!三拜!” 魏衡:“……” 这是什么死动静,形容他云里雾里的俊美? 那不就是丑的意思? 魏衡眼看人还要夸赞,忙摆手:“行了,说吧,所来为何事?” 夙兴夜寐? 竟是晚上也不放过,还惦记着他。 魏衡后背紧绷,这若是让楚时知道,那还得了,阿时定会气愤他如此沾花惹草,不守男德,不过出去几日功夫,便被人缠上,如此定要将他赶出去数蚂蚁。 “请恕我等来迟之罪,实在是山路崎岖,跋山涉水,翻山越岭,也需时日。” 魏衡拉过方才藏起的衣衫,搭在腰间摆弄,将之袖口搭在自己腿上,虎视眈眈防备着:“你教孤说你什么好,便是不与你计较来迟,你总得将人马全须全尾的带来,蛊虫大军来了,驱使大军的人呢?” 魏衡左右瞅瞅,调笑风生:“见孤英俊,自愧不如,这才避而不见?” “还是大姑娘上花轿,眼瞅着不好意思?” 善白青:“……” 魏衡身子前倾,扫他一眼,“听说你等曾给楚太子吃过蛊毒?此毒无解?” 善白青迟疑点头,眼神复杂:“最后被殿下解了。” 魏衡恍然,瞧他这记性,他曾广招名医,将巫医抢了大半来魏国,此事人尽皆知,想来他应是知晓的。 “那是楚知之诓骗孤,编了个假身份,便要孤为他做这做那,这不,幡然醒悟,眼瞅着要动手呢。” “那楚太子与殿下您——的孩子……” 魏衡:“你如何知道?” “魏帝陛下宣照天下,楚霁乃是魏国皇太孙。” 魏衡:“……” 是吗?有吗?父皇如此迫不及待? 什么时候的事儿,他如何不知晓? “孤……” 十几双眼睛顿时望来,魏衡茫然眨眼:“孤并不知晓此事,父皇思孙心切,估摸着往哪儿抱来的。” 魏衡何时在话头上处于困境,从来只有他为难旁人,今日如何让这等人拿捏。 突得拍桌而起,极不耐烦望他:“孤如何知道,孤是要你来打仗的,不是要你问孤问题,如此好奇,孤即刻送你前往魏都,你扒拉着耳朵问去。” 善白青忙跪下:“殿下恕罪。” 又是叽里呱啦好一通赔罪,魏衡没好气摆手,让人退下,周瑜城兴冲冲凑上来:“殿下,接下来便是你被绑的细节,我画了幅画,殿下过目。” 魏衡接过瞄一眼,深深点头:“画的不错,下次别画了,孤不认字儿吗?需得你画画?” “这三根棍子一个馒头搭出来的什么玩意儿?周瑜城,你老母给你请的丹青先生,你勾搭砍柴去了?这什么东西?” 周瑜城不服气,梗着脖子:“殿下你不懂,这是本将军速成的,方便简洁,如此有魅力,哪儿便入不了你的眼。” 魏衡冷嗤,从怀中掏出这个小人画,将其中一张抽出,递给周瑜城:“看看,看看,你那手指还是鸡爪,再看看这个,没脸了吧。” “行了,别搞这些个有的没的,那大祭司被你关在何处?” 周瑜城幽怨看他,画的丑怎么了!怎么了!要这么好看做什么?做什么! 魏衡看向牢中遗世独立的黑袍,穿了琵琶骨,头上带着铁笼,口中塞了臭袜:“好歹是一国祭司,你们便如此对待?” 周瑜城一拍手:“他都被抓了,便该学会寄人篱下,不争不抢。” 魏衡:“……” 有道理。 “将人丢到燕国,在拿下宣国前,别让他回来。” “是。” 第二日,魏衡整兵出发,攻打原州,陈柳假扮山匪一月有余,这地界他熟,故而做了先锋军,一路风驰电掣,劲往林子里钻。 长刀挂于马上,嘴角带着痞笑,活脱脱山匪打扮。 周瑜城望着那骑马往林中蹿的人,这是山匪当久了,不愿意从良做人了? 行至半路,魏衡马下失重,往前跌去,好在他反应神速,将水袋丢向马蹄,自己则翻身向前跳跃。 脚下一松,失重感传来,一阵尘土飞扬,迷了他一脸,魏衡撑着墙,坐起,缓慢擦拭脸上灰,抬头只见一片湛蓝,树影晃动。 周瑜城一惊,忙下马前来查看:“殿下,殿下你没事儿吧。” 魏衡招招手:“你下来,下来风流一次,便知晓孤有何事。” 周瑜城忙摇头,谁下去谁是傻子。 魏衡咬牙切齿,恨得鼻头泛酸,灰钻进了鼻子,总想咳嗽,压低声音:“孤不是让你将坑都埋了,你这是怎么做的事儿?这是通往原州的方向,你在这挖坑做甚!” 通往原州与魏国云州,卉州都是这一条官道,周瑜城嘿嘿笑:“我那日忙着回去穿裤子,便忘了,殿下莫生气,莫生气,我这就拉你上来呀。” 魏衡:“……” “你!”咬碎牙,恨不能剁了他,“孤当真想抽死你。” 周瑜城眨眨眼,侧耳:“殿下说什么肘子?” 第177章 炙肉 他不仅不怪自己,还要请自己吃肘子? 魏衡咬碎牙齿,气急反笑。 …… 行军三日后,抵达原州城外五十里,魏衡详细与善白青说了对策,进攻点,招呼人散去,便着手准备明日之绑架。 战乱起,善白青等宣国将领的确支援不当,任由魏衡独木难支,被擒住,周瑜城目眦欲裂,恨不能冲上前,将善白青杀掉。 “啊啊啊,别拦着我,别拦我,本将军杀了你,原定的时辰,你们为何迟迟不到,为何!为何!” “善白青,我家殿下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定要你提头来见!” 好一番歇斯底里,魏衡已经坐在牢中啃鸡腿:“嗯,这道菜不错,阿时定会欢喜,你们记得将这道菜呈上去,阿时定然欢喜。” 原州太守嘿嘿笑:“是是是,多谢魏太子点拨,下臣定然照做。” 魏衡将手中骨头丢掉,“你很有君臣之别,孤帐中有一人,不懂尊卑,不知大人……” “愿为魏太子效劳,只是不知这帐中人,是男是女,姿色与否,可要小心伺候?” 魏衡摆手:“你有话直说,不必绕弯子。” 太守笑得高深莫测,“殿下不知,这是官场生存之道,位高权重,自然是畅所欲言,位卑不敢放肆。” “男的,昔日云州太守幼子,那是个有抱负的人才,又心慕你家殿下,若是做他麾下臣,定能造福百姓,出身是个高的,不必担忧他贪权慕势,大肆敛财,成为祸患。” 原州太守秒懂:“晓得晓得,殿下放心,下臣定当好生劝慰,忠君爱国,砥砺奋进,万不能被情爱束缚手脚。” 魏衡满意点头:“此处可有炙肉的地方?” 太守一愣,忙点头,躬身请他随之前往。 楚时颠簸一夜,又捡了许多臭鱼,此刻胸口有些不适,睡意全无,密影卫敲响门:“殿下,我家殿下命我等给您送些东西。” 青州距离卉州太远,距原州却是近的,是以半夜路程,密影卫有自个儿手段,故而不过三个时辰,便将东西送到。 楚时打开门:“是什么?” “炙肉,殿下说青州原之繁华,五国有目共睹,此处多产鱼货,难免腥臭,又逢天灾,那等气味定是无处不在,担忧您没胃口,便快马加鞭送来炙肉。” “殿下放心,是魏都的炙羊肉,殿下竭力烤干,并无腥味。” 楚时一愣,点头接过:“多谢。” 密影卫面无表情传着话:“我家殿下说,殿下要是言谢便太过客气,借当尚有息钱,空口道谢,心不诚。” 楚时点头:“告诉他,孤知晓了。” 密影卫点头,消失。 其实,他昧良心吞掉魏太子一媚眼,本是要做的,但他天生冷脸惯了,做不出来。 炙肉被密影卫热过,正冒着热气,楚时夹起一块,放入口中,他进食优雅,少如魏衡那般,抱着羊腿也能大马金刀往那处一坐,张嘴便啃,大多将羊肉切小块,恰能入口最好。 熟悉的味道,略微清淡些,估摸着是魏衡担忧他心口泛酸,咽不下东西,刻意烤的清淡些。 原州事忙,魏衡应当太过匆忙,这才不能给他传信,不然,这炙肉中,定要多一只讨夸奖的胖娃娃。 楚时莞尔,安静进食。 崽崽张开血盆大口,被皇祖父一把按回怀中:“啊!” 他拉下眉眼,转头看向皇祖父,捏住小拳头,黑黝黝的眸中藏着不喜:“啊啊。” 他拍拍肚子:“嗯!”饿! 魏帝给他带上布兜:“稍等稍等,这是一整只羊腿,霁儿便是吃一年也吃不了,皇祖父给你切,啊。” 说着便要动手,崽崽眉头一蹙,推手不让他碰,竟将羊腿占为己有,不让魏帝碰:“啊!” 超级凶的吼人。 眼中带着占有欲,眼神倔强,定定看着皇祖父。 魏帝不敢动,只觉小崽崽脾气日益见长,他不让自己动,魏帝便看着:“那你怎么吃?” 魏后低声道:“别太惯着,你看看太子,若非你小时娇惯,如今哪儿有这等脾气。” 魏帝不服,只敢挑眉,掷地有声反驳:“朕没有!” 楚霁的小胖手锁定那比他高的羊腿,扒拉着往上爬,能够到时,张嘴闭眼一口咬上去。 底下百官纷纷抬头看向太孙殿下,只见他抬起头,蹭了满脸的酱料,四颗牙齿所过之处,留下点点痕迹,不足指甲盖儿大。 魏帝:“……” 他竟还吧唧嘴,强装镇定,掩饰失败,挺要脸面。 魏后:“呀,霁儿好生厉害,皇祖母好生敬佩。” 魏帝:“……” 方才谁说的,不能惯着?转头就夸上了? 崽崽回头看皇祖母,嘿嘿直笑,又低头,啃掉一口,这次有所进步,剐蹭点皮。 又是一叠声的夸赞,夸的崽崽有些忘我,一屁股便要往羊腿上坐,魏帝倒吸一口凉气,忙将孩子抱下来:“烫!羊腿烫,小屁屁不要了?” 崽崽背过手摸摸屁股,转头望向皇祖母,沾满酱汁的脸上略有个茫然,转而笑出声:“啊啊啊啊啊啊啊。” 魏后扶额,这是笑眯眯的骂骂咧咧。 魏帝不懂,笑着应和,将方才皇祖母夸过的好话,尽数用一遍。 楚时第二日前往高台,宋佳成精神了些,眼中依旧麻木,行礼后请他上座:“殿下莫要嫌弃,这太师椅,原是太守府中坐堂位置,大水来了,便成了模样。” 楚时点头:“先生多礼,不必如此。” 他目光落在发黑发沉的太师椅上,缓步走过去,落座:“先生今日辛苦,青州城内并不适宜生存,前些日子发了水,这几日恐怕不会停歇,先生便带领百姓前往原州暂避。” 宋佳成拱手:“多谢殿下。” 楚时站起身,松开太师椅扶手:“将这东西,一并送去原州。” “是!” 魏衡被人压着,往楚都方向走,衙役生怕魏殿下觉着不舒服,痛骂出声:“殿下,您且忍耐片刻,此处少不了有宣国的细作,我等也是被迫为之。” 魏衡点头,并不觉着脚上这百斤的铁链有何不妥。 出了城,周瑜城带兵来救,不过与之兵刃相接,便作不敌跑了,有些假,魏衡嘴角抽搐,移开眼。 第178章 你去照照镜子 复往前走,路过天涯,丛林突然响起嘶嘶声,众人停下,往那处看去,魏衡暗叫不好,忘了那条昏迷的蛇,果不其然,队伍最后一人被巨蛇一扫尾,吞吃入腹。 鲜血炸开,溅了旁人一脸。 “啊啊——” 队伍一下慌了神,魏衡拉住一旁衙役:“给孤解开。” 若不将这畜牲玩意儿除了,定是个威胁。 旁边的衙役吓傻了,呆呆站着,看向巨蛇处,默默垂泪,眼中尽是吓傻的空白,再无一丝情绪波动。 魏衡呵他三声,不见回神,无奈,他只得自己上手找钥匙。 握住腰间摩挲,魏衡还有空唤一句阿时抱歉,只听一声惨叫,衙役将他推出去,魏衡被身下百斤铁链绊倒,有心想要稳住身形,个子太高,只能一屁股跌坐在地。 尾椎骨传来钻心的疼,快速蔓延全身,身子骤然失了力,直达天灵盖,魏衡闷哼一声,总算知晓崽崽摔一跤,如何哭的那般撕心裂肺,感情真的痛啊。 不等他解开手脚镣铐,那蛇似发现什么,睁着仇恨的眼,猛的往他这处蹿来,魏衡打不开镣铐,低头一看,拿错了。 往地上滚开,躲过巨蛇,伸手拽过镣铐,站起身,蛇尾一扫,将魏衡扫向悬崖边。 魏衡心念一动,有了主意,只见他巨蛇冲他飞来,魏衡不躲不闪,锋利毒牙闪着寒芒,近在咫尺,甚至能闻见蛇口中的腥臭,魏衡冷嗤一声,猛地侧开身。 巨蛇飞过悬崖,往底下坠去。 魏衡冷笑,畜牲便只是畜牲,不配他将之放在眼中,抬脚的功夫,只听“哗啦”一声,脚上铁链快速往崖下坠,这重重叠叠的铁链不知何时散开,一长条挂在腿上。 魏衡心中只道完了。 悬崖之下传来猛烈拉扯,野生正要往前跑,便被下落的铁链带着往崖下浩浩荡荡冲去。 魏衡:“……” 若是摔下去,得护住脸,不能让阿时嫌弃他丑。 “殿下!” 周瑜城几步冲到悬崖边,目眦欲裂:“殿下!” “快些下去找人啊,快点!” …… 门前竹林,后一小屋,院中养着鸡鸭鹅,屋中床榻之上,躺着一相貌不凡之人,昏迷三月,男人总算有清醒意识,睁开眼。 眼前景物逐渐聚焦,耳边有人惊呼出声:“醒了醒了,这位公子醒了。” “阿姊,阿姊,那位公子醒了?” 一紫衣女子飘然走进屋中,坐在床榻之上。 魏衡突觉心头一阵别扭,“你,起来!” 女人笑容一僵,“夫君,你怎么了?” 魏衡忙后退,躺了三月,这骨头都算了,是以动作并不快,却不耽误他疾言厉色,痛骂出声:“不许坐我的床,起来起来,不知兼职的东西,谁许你这般,放荡!” “滚,哪来的不要脸的玩意,你坐地上,坐远些,非得靠这般近,滚开,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女子吓了一跳,忙坐起身:“你这是……怎么了?” 魏衡不答反问:“你叫我什么?我有你这么丑的夫人?放肆!” 心中暴虐,想将此人杀掉,丢进水中。好好给你他洗洗,污言秽语,有伤风化。 女人:“……” 魏衡脑袋有些疼,想不起一些事情,却不改变毒舌面貌。 他心中有一深爱之人,定然不会是眼前这女人,他依稀记得,那是个清冷天上月,是他抢来的,定不是这种送上门来的货色。 “你去照照镜子,哪里配得上我?” 即便失了智,不曾见过自己本来面貌,也知晓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相貌,如何会看向这等容貌之女子。 女子已然彻底收敛了笑容:“从前夫君便不喜我,如今你上山打猎,失足摔倒磕了脑袋,我辛辛苦苦照顾你三月有余,你如今一醒来,便要问我的罪……不是,你当真好狠的心。” “呜呜呜……” 魏衡沉默。 女子以为总算感动魏衡,便要上前扶他的手,魏衡猛地扬起手,作势要扇她巴掌,迫于魏太子威名远扬,杀人如麻,女人一惊,忙往后退。 魏衡见这办法有用,扬起手,女人再次后退,扬手,一退再退,冷笑:“方才不是还唤我夫君?这会儿眼中便只剩惧意,所以,你认识孤,且恐惧孤。” 夫人竟会露出那等敬畏恐惧之色? 女人强颜欢笑:“我当然认识你,你是我夫君。” 魏衡不想与这般嘴硬的女人纠缠,只想要他消失,最好不出现他面前,“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这处地方很是陌生,是以让他全身紧绷,这个女人也不一般,眼中闪烁着痴迷,一点不像克制而满是笑意的眸。 定然不爱他。 竟还想骗他,平生聪慧惯了,如何会被这等低劣手段迷惑,笑话。 魏衡后知后觉想起并未问他姓名,冲外头喊道:“女人,我问你,我叫什么名?” 屏风后很快出现那道声音:“夫君你唤我?” 魏衡:“……” “闭嘴,再叫我夫君,舌头给你拔掉!” “我问你,我叫什么名,我给忘了,你既然知道,便告诉我。” “夫……你叫魏朝濯,是东村的猎户,我们去年成的亲,因着你心中有所爱,适才……” “停!孤没问你这些你编排的东西,不必多言。” “还有,孤与你不曾成亲,少污我清白,若是再让我听一句,今夜便将你掐死,砍去四肢,用你做陷阱,抓狼去。” 魏衡脱口而出抓狼,一闪而过些许记忆,他似乎是想抓一头狼崽,送给谁? 提到那人,魏衡扬起笑,心头温暖慈爱,很是想念。 见魏衡笑容满面,女人又大胆些:“我叫黎舒,夫……” 魏衡眼神狠戾,望向她眼中满含警告,若她一意孤行,魏衡不介意做些什么,让她彻底闭嘴。 黎舒怔住,点头,一动不敢动。 “滚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你若胆敢再进来,我立刻杀了你。” 魏衡不曾注意,黎舒却是听见了,他方才自称孤,这是经年累月改不掉的习惯,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魏衡目送他离开,这个女人不安分,魏衡不愿与她同在一个屋檐下,坐起身活动筋骨,今夜便离开。 第179章 你就是我夫君 不多时,屋外传来小心翼翼敲门声:“夫君,吃饭了。” 魏衡坐起身,抱臂观察四周,黎舒忐忑等着,身后跟随众多布衣,听闻里头一声怒吼:“滚!” 黎舒吓了一跳,攥紧衣衫往后退,回头望向年轻男人,眼中盛满委屈。 他身边鹅黄色的女子上官流伤拽了拽男人衣袖:“意哥哥,你帮帮黎舒,她当真喜欢魏太子的。” 燕意秋示意几人走远些,这才移开眼道:“这由你自己选择,我并不愿干预,魏太子是什么人,楚知之又怎会是好惹的,你将两国太子一同得罪,孤拿什么拯救你?” “为今之计,你告知他身份,让他安全回到楚太子身边,博一救命恩人的名声,将燕国安危拢于心上,黎舒,你是公主,身后是大燕百姓,千万百姓的命不该断送在你手中。” 黎舒红着眼眶,指甲嵌入掌心,沉默不语。 燕意秋见她不语,逐渐失了耐心:“你是皇家公主,勿要如此任性,你可知,若他有朝一日恢复记忆,得知你所作所为,你将父皇母后族中所有人,百姓置于何地?” “日久见人心,我若一心对他,何愁魏燕联姻不成。” 黎舒一脸倔强抬头:“太子哥哥,你方才还说不愿管我这次,便让黎舒任性一回。” 燕意秋不耐蹙眉:“你可知道如此做的后果?” “黎舒从未求过你,让我试一试可好,一年,若是一年之后,他依旧不曾动心,我便全权告知他,亲自与楚太子赔罪。” 黎舒抓住燕意秋的袖子:“楚太子深明大义,又端方雅正,定能懂我之苦。” 燕意秋不耐爬上心头:“蠢货,魏太子名声在外,也不过得一嗜杀成性,嚣张跋扈的名头,那楚太子闻名天下因着一桩奴隶献祭,你当真以为,他只做了这一桩?” “各国帝王忌惮他,当真只是因着才能,你可以他……罢了,与你说这些,你也不会懂。” “楚帝昏庸,楚国日益衰败,你见除了魏朝濯,谁敢与他放眼言为敌,谁敢当真发兵楚国?” “你再看看魏衡,出兵便的后果便是被你一妇人胁迫,困在这方寸之地。” “楚知之在一日,楚国便乱不了,天下也乱不了,天下人为求名德挤破了头,自古以来谁不是褒贬不一,谁又当真做到传世清白,但是他做到了,你明白吗,慈不掌兵,义不掌财,那楚知之,断不是仁慈之辈。” “你得罪他,他尚未出手,你便不明不白死了!黎舒,父皇母后宠你,因着你是燕国皇室唯一的公主,千娇百宠,便是天穹星辰,想要的,我们无不应答,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你不要任性,好不好。” 黎舒望着皇兄眼睛,突觉一阵无力:“我知道,父皇母后对我很好,皇兄特别宠我,但是……我喜欢他呀。” “我年少时便爱慕他,那样热烈真挚的少年,高头大马,谈笑风生,意气风发,哥哥,我再不曾见过那样一个让我心动的男子。” “为了他,我愿放下公主之尊,为他跳一曲相思,跋涉千里,只为见他一面,哥哥,我就想争取一下,若是一年之后,一年之后他便爱我了呢?我便能得他青睐呢?” 燕意秋看着她,骤然暴怒,将人拉远些直至看不见小屋,方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不明白呢,他是世间顶级的男子,他意气风发,他自信不疑,他谋略顶级,他都只是他,只是魏太子,他有心悦之人,你不该为了自己的幸福,苛求旁人为你让路。” “可是男子三妻四妾不是正常的吗!我又不要楚时正宫的位置!” “你……”个蠢货!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帮我呢!我是你亲妹妹!那些个贱民与我有何干系,我只是想与心爱之人在一起!” 燕意秋闭上眼,狠狠蹙眉,猛地扬起手,又放下:“我问你,那他若是依旧不爱你,你该如何?” “只要我与他有了夫妻之实,一儿半女,他即便不爱,也会……” “闭嘴!” “许久不曾教训你,你这心眼便长歪了!他不喜欢你,有的是人喜欢你,你怎么偏偏喜欢上别人家的!那些个不喜欢你的?啊,你可有脑子!” 黎舒哭的浑身发抖:“呜呜,哥……我就心悦他。” “你心悦他什么?” “他……他对我爱搭不理。” “……” 上官流伤拉着暴怒燕意秋安抚,闻言不敢置信回头,眼中一瞬茫然。 燕意秋停顿半晌,一口气提起又咽下,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方才说什么?将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你心悦他什么?” “心悦他对我爱搭不理。” 黎舒的话语逐渐坚定,重复方才的话。 燕意秋:“……” 四下看看,眼瞅住一根竹子,撇成长条,便追来,黎舒一惊,忙往后跑,“啊啊啊呜呜,哥哥,别打,别打。” 专往肉多的地方抽“咻——啪!” “别打?” “你如此欢喜这等感觉,我教你好生享受个够!站住!你给我站住!你今个敢跑,我将你腿折了,站住!” 魏衡趴在墙头,听着那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站住”,后背发凉,赶忙加快步伐,这处,竟有人看守,那娘们果真不是好人。 内心着急,便是伤了手也顾不得。 翻滚过墙,手脚并用爬起来,赶忙往前跑,谁愿意站住谁站住吧,爷走了。 侍卫拦住燕意秋:“殿下,魏太子爬墙跑了。” 黎舒摸摸腿,摸摸屁股,摸摸手臂,疼得倒吸凉气,闻言急得直掉眼泪:“快追啊,快些将人追回来,若他跑了,本公主杀了你……呜呜,你怎么又打我!” 燕意秋反手给她一棍子,邀他回忆孩提时:“你们,将出口堵住,务必要将人带回来。” 魏朝濯这会儿伤未好,便是要离开,也不是这个时候,若他将人送回,至少能博得救命之恩情,说让他就此回去,新仇旧恨,不定明日燕国危也。 黎舒提起裙子便要追去,燕意秋将人揪着后颈子逮回来:“去哪?这便够了?为兄手劲可还行?你欢不欢喜?” 第180章 魏太子狡猾 “初次下手,有些许不知轻重,黎舒应当觉着尚可吧?” 黎舒不懂突然疯癫的哥哥:“太子哥哥,你这是做什么,你在说什么。” 上官流伤站在不远处,不敢动,不敢上前。 燕意秋转瞬冷了脸:“问我?问你!你是疯魔了吗黎舒,你心悦他对你爱搭不理,大好男儿欢喜你的,你看不上,那些个对你爱搭不理的,有家室有孩子的,你反倒喜欢的紧。” “别跟孤扯什么年少爱慕,你出过燕国门吗?见过魏太子吗?你便爱他痴魔,你分明就是见色起意,跟那色中饿鬼一般,还编排年少情谊哄骗孤。” “不远千里,跳一曲相思,那不是你说想给魏国那些个野蛮的一点震撼?” “这会儿想起自己是公主?” 深喘口气,气的慌。 “还有脸哭!你与魏太子年不年少孤不知道,我与你的年少,因着哭哭啼啼,挨了多少打,你说说,说说,便是将你那些个女师请来也不一定算的明白。” 黎舒一抽一抽,哀嚎绵延:“你又翻旧账,你年前说过我的生辰过了便当往事如烟,再不提起的。” “我说了吗?” “你说了,父皇母后都在……呜呜,你每年都说,如今我十五了,你就说了十年,你还这样说,说什么将年少时的疼痛折合万金,万金恭贺我生辰,你什么都没给,还老是出去炫…耀~” 燕意秋:“……” “谁与你说的?孤何时如此说过?更不曾炫耀。” 黎舒哭的更加伤心:“啊啊啊,丘世子都与我说了,王小侯爷也是这样说的,他……呜呜妹妹说羡慕我,年年有万金,你就是…就是这样说的——啊啊呜呜,你年年送我万金,我一个子儿都没有,害的旁人都找我借钱,你撒谎……呜呜呜。” 燕意秋不承认:“孤没说过,他信口雌黄!我是你亲哥,你便如此怀疑我?你竟还是如同小时候一般!一点信任也愿给我。” 黎舒停下哭声,上官流伤上前为她擦泪,将她搂进怀中安慰。 黎舒气着气着就笑了,眼泪滚珠般往下滑:“那我怀疑的哪次不是你,你扯我头发,将皇祖母给我的珠钗变卖,去打赏城楼乞丐,是不是你。” “百姓之苦,你作为公主,赏赐一番又何妨?” “那你为了混进青楼,偷了我的珊裙,不小心撑坏了,胳肢窝破了个大洞,你非要说是我将脑袋塞进去撑破的,是不是你。” “那是办案所需,你为何便不能理解哥哥一番?我过后不是赔给你了?” “那还不是偷,还有画扇姐姐,你为了讨她欢心,竟要我去给你请戏台子,花的我的钱。” “后来你看上了个戏子,将他关在房中,最后父皇来了,你将戏班子的男人塞进我殿中,污蔑我想养奴,是不是你。” 黎舒越想越委屈,分明就是她吃亏,燕意秋挨打怎么了?凭什么最后道歉的都是自己?他还因此让自己背上万金宠爱,其实什么都没有。 燕意秋盯着她:“行了行了,翻什么旧账,那不如,我将楚太子抓回来,让你关一年?让你好生培养感情,行了吧。” 黎舒崩溃大哭:“然后你就报复我,告诉父皇母后我得罪了魏太子,要他们扒了我的皮,呜呜,你好生阴险,总是给我找罪受。” “呜呜嗷嗷,若不是你,我如何会去魏国,如何会喜欢上魏太子,不喜欢他,我便不会落下把柄,教你打一顿……” “呜呜呜哈哈嗷嗷嗷……” 上官流伤:“……” 看看燕意秋,似笑非笑:“画扇姐姐?” 燕意秋后背一凉:“这死丫头胡说!皖皖你别当真。” 侍卫忙上前禀报:“殿下,魏太子跑了,他不知何时在林中放了许多陷阱,我等追过去,死了不少兄弟。” 黎舒止住哭声,红肿着眼睛凑过来,一阵后怕:“他那么厉害啊?还好刚才没追过去,应该……应该教哥哥追过去的。” 燕意秋:“……” 魏衡逃出这片林子,便往人多地方走,城门口正探查路引,他摸索全身,并无那东西,凑上前瞅瞅,记住模样,转头借过书生纸笔,埋头描绘。 那书生不过抬头高谈阔论的功夫,低头家私便没了。 “哎?我的笔呢?我的书呢?” 书生将桌子翻了个遍,找不到桌上东西,自认倒霉想要回去重买时,笔回来了! 再一揉眼,书不曾回来。 “今个儿撞鬼了,这鬼还知道将东西还回来,怪哉。” 魏衡挺起胸膛,排在队伍中间格外显眼,卫兵竖起脖子瞅瞅魏衡,再看看手中以假乱真的路引:“这上头之人,与你不像啊,快说,你这是从哪儿偷来的?” 魏衡凑近瞅瞅:“不像吗?哦,兴许拿错了。” 夺过路引,便要往回头。 卫兵忙拉住他手臂:“等等,这不是上一个人的,这墨迹还没干,你……” 魏衡一把将人推开,瞪他一眼,冲进城。 待上头卫兵反应,魏衡早已进了城:“站住!你这小贼,给我站住!不许动!” 魏衡并不搭理,转身便往小巷里跑,身后卫兵穷追不舍,魏衡借势推倒架子,拦住追兵路,眼看前头还有人,干脆借力往上走。 几下越过屋檐,消失无踪。 卫士看看墙,低头看看大的吓人肚子:“快,快去通知太守,再去告知那位首领,务必注意贵人安全。” 魏衡跳入一处院子,一窜进入一口枯井,这处除却风吹草动,并无动静,无人追来,魏衡松了一口气,之前硬气不愿吃那女人做的饭菜,如今一番逃难,饿的胸口难受。 井下黑暗,仅有一缕光投下,借着光,他看了看手掌,很脏,还有不少细细碎碎的伤口。 今个儿又是翻墙,又是爬山,徒手做陷阱,还被人追,旧伤还未好,身子并不爽利,不一会儿便失去意识。 秋已至,天气转凉,夜间突闻一股香,魏衡防备坐起身,以为今日追兵又来,拔两根野草顶在头上,扒着枯井两侧,小心翼翼探出脑袋。 有一人,白玉冠,粉面皓齿,容颜倾城。 第181章 殿下失忆 身子消瘦羸弱,定撑不过他一指头,此时正低着头,往身前火盆中放纸钱:“传说所有井都有相通之处,一脉根源,母后若能听见,儿臣心中慰藉。” “他依旧了无音讯,霁儿会唤许多词,模样凶的厉害,像极了他,魏帝与魏后是很好的人,很是疼爱他,将崽崽娇惯的无法无天。” “母后,若您有灵,无论生死,教他回来看看我,一面便好。” 瓷盆中的火光亮出一道水光,楚时默首,静静坐着。 魏衡盯着他,他应是不开心,脆弱的仿若要化掉,突得眼眶发热,他想抱抱眼前这人,安抚他。 楚时很快离开,魏衡盯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他好好看啊,若能做他的夫人便最好不过。 想将人抢来。 魏衡想着,将井边供奉的两个馒头揣进怀里,最后一个一口吃掉,剩下的饼与旁的粮食,一并吃掉。 夜深人静 院中寂静无声,枯井旁却动了动,翻身跳出一人,嘴里叼着个馒头,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沿着方才美人消失地界摸索过去。 密影卫闻声而动,落于房顶,本欲出手,见是魏太子,一瞬怔住。 殿下不是掉下悬崖,尸骨无存? 眼睁睁看着魏衡熟练撬开窗户,滑溜钻进去,不久后搂着一人,钻出窗外,左右看看,快速逃走。 密影卫:“……” 身旁密影卫不敢置信:“殿下方才是……偷人?” “偷得楚殿下?” 几人对视,一时心绪复杂。 楚时摆手,示意他们下去,魏衡捂着他的嘴,小声交代:“你别喊,我不是坏人。” 楚时定定看他,眼眶湿润,眼泪划过眼角,紧紧搂住他:“殿……”,魏衡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许喊,你方才答应我不喊的,我当真不是坏人,只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安慰你。” “方才,井边,我看见了,你很难过。” 密影卫:“……” 是吗,真巧,他们也看见了哦。 若非想看看他意欲何为,便动手弑君了? 楚时拍他的手,要他放开,满手的泥巴,好脏,魏衡不放,见他反抗,略有些不耐烦:“你别动,我又不是坏人,定不会欺了你去,你如此害怕做甚?” 楚时:“……” 一回来,便如此凶他。 重逢的喜悦烟消云散,楚时狠狠推他脑袋。 魏衡无法,只得恶狠狠威胁:“你再动,我会狠狠欺负你。” 拍他屁股,楚时瞳孔一缩,抬手扯他耳朵,“哎哟,你撒手,我不敢了不敢了,你撒手。” 楚时松开他,瞪他一眼,看向他的手。 魏衡委屈摸着耳朵,“你……你如此凶做什么,我又不是坏人。” “坏人并不会言自己坏。” 楚时转身,便要回去,魏衡不知哪来儿的执着,将他扛上肩头,便一路往城门口跑。 楚时渐渐停下挣扎,眼中闪过犹疑:“你要带我去哪儿?” “回家。” “你家在何处?” “山林中,我是村东头的猎户,你长的好看,我家中正好缺一位夫人。” “你放心,我长的壮,力气也大,定不会教你饿着。” 楚时:“竟当真是。” “什么?” 楚时摇头:“没说什么,你放我下来。” 魏衡不答,只是一味的加快步伐。 “天下这般容颜者有诸多,你为何便看上了我,你可知我身份?便敢夜闯进我府门,行这种事儿。” 魏衡抿着唇,依旧不答,一味加快脚步。 他搂着楚时拐进几个暗巷,暗中观察:“我感激那些兄弟让我带走你,但是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住在何处,所以,得甩开他们。” 楚时觉着好笑:“公子啊,那些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甩不开他们。” 魏衡不开心:“你现在是我抢来的夫人,不该帮别人说话。” 楚时整理衣衫:“你要我做夫人,可不容易,公子,我很凶的。” 魏衡紧张忍笑:“不凶不凶,你最好看。” 想到什么,他上前将人搂进怀中:“不要不高兴,你不高兴,我这处难受,你笑,我才觉着开心。” 楚时看向他指的胸口,转身往外走:“走吧,不是要回家吗。” 魏衡一愣,不敢置信扬起笑容,他凑上前:“你说的是真的,你当真愿意随我回去,你放心,我会对你很好的,好生伺候你,定不教你短了什么。” 楚时突然停下脚步:“不。” “什么?” “我不跟你回去,我突然改主意了。” 魏衡笑容一僵:“什么意思?” “孤是大楚太子,大魏太子的未来正夫人,恐怕给不了你正宫的位置,故而,你若实在心悦于我,非我不可,便随我回去,孤愿给你个侍君名分。” “侍君名分已是不低,你方才说欢喜,定不是假的,对吗?那为我委屈,定然也可以,是不是?” 魏衡如遭雷劈,眼神清澈,魁梧身姿仿若下一秒便要轻轻碎掉,他失魂落魄转身,胸腔冒出几缕酸涩,眼眶发热。 行走十步,他蹲下身,以呼吸平复眼中热意,抱着膝盖,盯着青石板,很快站起身,走近:“好,我答应你。” 楚时讶然,魏衡心高气傲,换作平日,定是要跳脚与他争吵一番,若是狠些,明日恐难再下床。 想来失忆当是真的。 魏衡叉腰往前走,捏着衣衫的手指泛白,楚时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开口:“魏朝濯,你忘记牵着孤的手。” 魏衡身子一僵,并未怀疑他为何知晓他姓名,不慢反快,快速往前走,步子迈的急,生怕楚时追上来,今夜定要让他一人走夜路,哼,让他做侍君。 是个小的! 魏衡琢磨,不就是个狗太子,他定要他明白,小妾勾引拿捏的厉害。 回到院中,魏衡如此站着,望着房梁方向,思索着,见他进来,忙上前,扬起笑容:“殿下可要入寝?我抱你去?” 楚时摆手,犹疑他要做甚:“多谢,不用。” “那殿下可想喝茶?” “殿下可要宽衣?” “殿下想继续看书?” “殿下……”楚时摆手,“都不用,你旧伤未愈,该好生歇息。” 魏衡眼前一亮:“你在关心我吗?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