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惹疯子后,医女带球跑》 第1章 百花楼。 永安二十五年。 江南,扬州城。 下过一场春雨后,空气中都透着一股湿漉漉的气味,天空也是雾蒙蒙的。 乡间小路上不比城里有石板铺成的道路,下了一场春雨,小路泥泞不堪,人走在上面随时还会有滑倒的风险。 按理说这路不好走,应该没什么人会出门,除了家里有牛车的。 今日这路上却多了一道特立独行的倩影。 一个穿着靑褐色布裙,肩上背了一个竹篓的姑娘正艰难的行走在这条小路上,看着衣服和布鞋上被溅上的泥点,郁闷的心情油然而生。 常溪忍不住对着自己抱怨,“常溪啊常溪让你昨晚熬夜看话本,现在好了吧,赶不上赵叔家的牛车,你就自己走吧。” 他们这个地方叫桃花村,十六年前,常溪的阿娘常瑶带着尚在襁褓的常溪来到这里并靠着一手医术安身立命。 这里民风淳朴,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唯一的缺点就是路不好走,本来常溪和村头的赵叔说好了搭他家的牛车进城。 赵叔家是做一些小杂货买卖的,今日是赶集的日子要进城去卖货,正好可以捎带常溪进城,奈何常溪自己不争气,因为看话本睡过头而错过了时间,总不能叫人家赵叔耽搁自己做生意的时间留下来等她吧,常溪自问没有那个脸。 想到这里,常溪一双柳叶细眉耷拉着,嘴巴鼓起,但很快就自己开解自己。 她这个人一向乐观,用她阿娘的话来说就是没心没肺,就算是天塌了下来也能乐呵呵的先笑一声,“算了,走就走吧,又不是没有走过,本姑娘走过的路比自己吃过的盐都多。” “我还是想想一会儿办完事该买些什么好吃的犒劳自己。”常溪已经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的美梦中。 在如此这般的安慰下,一个时辰半后,常溪靠着自己倔强的双腿走到了扬州城。 进了城,常溪先去了一条小河边擦洗衣服和鞋上的泥点,待会儿要去见人顶着这样一身的打扮未免太过失礼,所幸扬州城内有一条运河穿过,水系发达,这样的小河多的是。 用手帕擦干净身上的泥点,清澈的水面宛若一面镜子映出了姑娘姣好烂漫的笑颜。 常溪拧干手帕收起来,转身踏上台阶离开。 姑娘涌入喧闹的人群,街上的小摊林立,五花八门的东西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但是还记得自己有正事要办,遂收拢心神,不去看这些身外之物。 穿过人群,身边路过的行人越来越少,常溪取出放在竹篓里的短帷帽戴上,遮住自己的面容,因为她要去的这个地方不太适合露出自己的真容。 最后,来到一片人烟稀少的巷子群,这里扬州城内的烟花巷子,而她要去的地方便是百花楼——扬州城里最有名的青楼。 俗话说牛也有打盹的时候,今日正是烟花巷子闭门谢客的日子,所有青楼里的姑娘都可以不用接客,而常溪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替百花楼里的姑娘看病,这是她和百花楼的王妈妈约定好的。 为了不耽搁事,常溪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飞檐青瓦,处处都是雕梁画栋,精致的亭台楼阁如画卷一般,她听说到了这里便是整个扬州城内最繁华热闹的地界,尽管她已经来了好几次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发出惊叹。 但是这里各种各样的脂粉气混杂在一起直往她的鼻子里钻,着实让她头疼,倒不是说难闻,只是香的让人头晕。 常溪甚少用胭脂水粉,不太习惯这些。 约摸走了有一刻钟,常溪来到了百花楼。 百花楼作为这片烟花巷子的王牌,自然是占据了最好的地理的位置,不仅占地面积广,而且建筑精美华丽,远远望去宛如一幅绝美的水墨画。 按照约定,常溪来到百花楼的后门,她扣响了木门上的铜环。 不一会儿,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粉色衣服的圆脸丫鬟笑盈盈的来给她开门。 “常姑娘,你来了。” “嗯,谢谢春杏姑娘。”常溪抬脚跨过门槛。 “不客气。”等人进来,春杏将后门用钥匙锁上。 “常姑娘,我带你去见王妈妈。” 别看春杏年纪不大,她却是伺候王妈妈的贴身丫鬟,极得王妈妈看重,而王妈妈便是这百花楼的管事妈妈。 在这百花楼里,王妈妈便是这所有姑娘们的天,任何人都别想逃过王妈妈的五指山。 “好。” 春杏带着常溪绕了好一大圈,先是穿过一条长长的游廊,又是穿过好几个月洞门,才走到百花楼主楼。 只是常溪来的时机有些不巧,一入内,就看见前方王妈妈正拿着银针收拾百花楼新买进的几个姑娘。 这是青楼常用来调教姑娘的法子,姑娘要接客身上自然不能留伤疤,否则会让客人心生不悦,妈妈们就想出来用针扎在不服管教的姑娘身上,这样既能磨磨她们的性子又不会留疤。 被收拾的姑娘个个倒在地上,衣衫散乱,她们的嘴巴用绢布塞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常溪还听见王妈妈嘴里对新来姑娘的咒骂,“什么骚蹄子,小贱人,下贱胚子......。” 那些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 春杏从出生起就待在百花楼,这些场面于她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但常溪...... 戴着短帷帽,旁人看不见常溪的脸,但她知道自己脸上的温度烫的很,好像被火烧了一般。 除此以外,常溪对这些姑娘还抱有些许同情,明明是好人家的姑娘却落到了青楼,可悲可叹啊。 但是常溪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不是那天上救苦救难的菩萨,她只是一个医女,这里是百花楼,是别人家的地盘,她自己也是受人家雇佣来为姑娘们看病的。 或许她救得了命,但她救不了人家姑娘已经死了的心。 阿娘说过有善心是好事,但过于泛滥的善心不仅不会帮到人甚至还会害人害己,所以常溪每次来百花楼为姑娘看病都尽量在心里劝自己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莫要去强加干涉。 除了看病,她尽量不和她们说话,不然自己心软的毛病容易犯。 春杏知道常溪一个姑娘家听见这些不合适,此情此景再上去打招呼也不合适,所以直接带着她去了王妈妈的房间。 第2章 王妈妈。 王妈妈此人喜好奢华,极爱金银珠宝,所以她的房间是整个百花楼最豪华的,用一座金屋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一进门常溪差点被博古架上几个金光闪闪的黄金花瓶和几块成色极佳的宝石摆件给闪到眼,这还只是冰山一角,房间里从上到下都透着两个字‘有钱’。 在旁人看来王妈妈就是暴发户品味,粗俗且上不得台面,但常溪一向就欣赏这般朴实无华的品味。 常溪不止一次这样想住在这般亮堂的屋子,难怪王妈妈会失眠睡不好觉。 春杏让丫鬟春红为常溪准备茶水和点心,自己则去通知王妈妈。 这边,王妈妈亲自动手收拾了一通那些新来的硬骨头,这会儿有些累了,坐在梨木圈椅上的屁股还没有坐热,春杏就来了。 她微躬下身子,凑到王妈妈的耳边轻声说道:“王妈妈,常姑娘到了,此刻正在您的房间等您。” 听见春杏说的话,王妈妈打盹的心思一下就没了,眼皮子立马就抬起来,她站起身,抖了抖衣袖,快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常姑娘到了怎么现在才和我说。”王妈妈说话的语气颇为不满。 “这个...”春杏压低声音,脸上有些难为情,“方才您在调教那些姑娘们不太方便,奴婢就先带着常姑娘去您的房间了。” 王妈妈瞬间明白了春杏的意思。 反应过来,王妈妈有些懊恼,本来她知道今天是常姑娘来百花楼为姑娘们看病的日子,今日这样难得的安生日子她不想大开杀戒的。 奈何有硬茬子不安分挑事,她这才杀鸡儆猴,没曾想居然被外人看见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外人。 王妈妈心下百转千回,路恰好走到头了,在推开门之前,她已经换上了和善可亲的笑容与方才教训那些不听话姑娘时嚣张气焰截然不同。 听见门开的声音,常溪从一堆茶点中抬起头。 一个风韵十足的女人,扭着腰婀娜多姿的走进来了,女人的穿着打扮自然沿袭了和房间相似的风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珠光宝气。 常溪看见房间内的主人回来了,顾不得嘴角还挂着的点心碎末,她蹭的就站起来了,有些生疏的对王妈妈行了一个礼,这是对主人家的尊重。 王妈妈热情地说道:“哎哟,常姑娘,辛苦你了,大老远的跑这一趟,。” 看见常溪肉眼可见有些僵硬的身体,她上前按着姑娘的肩膀坐下,“站着干嘛,快坐下。” “多谢王妈妈。”姑娘说话的声音有点生硬。 此刻常溪的记忆还停留在王妈妈调教姑娘的时候,她一时还没办法把眼前这个和善的女人与方才凶神恶煞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来了百花楼几次,今日倒是头一遭亲眼看见王妈妈调教姑娘,从前常溪只在她人言语中略有耳闻。 “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王妈妈知道常溪到底是一个年纪轻的姑娘家,方才那样的场景确实不适合她瞧见。 她笑了笑,转移话题,“那我们今日可以开始施针了吧。” 王妈妈患有头风,发作起来头疼欲裂,整夜不能安眠,尤其现在到了春日,发作的次数更是频繁。 这扬州城内的排的上号的大夫王妈妈是见了个遍,甚至是其他州县的大夫,哪怕花费重金,她也是请了的,无一例外这些人开的汤药,最多可以缓解一会儿头痛,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硬扛。 但自从常溪到了百花楼为她施针开方后,不仅头风发作的次数少了,而且发作的时候喝了汤药也就没什么事,一夜安眠。 这也是王妈妈对常溪态度如此之好的重要原因。 常溪可是她命中的贵人,可不得好好当菩萨似的供着。 “可以,王妈妈,你先把外衫脱下,躺到那边的软榻上去。” 春杏上前伺候王妈妈宽衣,扶着她躺在软榻上。 常溪从竹篓里拿出药箱,在里面一堆瓶瓶罐罐里准确拿起一个葫芦形状的小瓷瓶,将自己的针囊也一并拿在手中。 春杏搬来绣墩放在软榻旁,常溪走过去坐下。 王妈妈已经服下她特制的药丸,闭上眼睛睡得正香。 ...... 一个时辰后,施针完毕,常溪收好了自己的银针。 常溪掐好了药量,没过一会儿,王妈妈睁开了眼睛,她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嘴里发出一声慵懒的呻吟。 足可见这一个时辰王妈妈睡得有多香。 王妈妈点头向常溪表示感谢,“谢谢你啊常姑娘。” 随即,她又哈了口气。 “王妈妈,这是我的分内之事,不必言谢。”作为医者,治病救人乃是本分,这是常溪一直秉持的道理。 在这风月场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王妈妈什么人没有见过,她是越看越觉得这个姑娘单纯善良。 以前那些收了她银子的大夫们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看不起她这个青楼管事妈妈,个别架子大的还以为自己是那宫里的皇帝老爷。 对此,王妈妈只想狠啐那些人一口唾沫,披着人皮的癞蛤蟆,装模作样。 至于眼前这个。 是一个心眼实诚的好姑娘。 “王妈妈,为那些姑娘们看完病后,我。”常溪心中有一股紧张情绪占据胸腔,说话有点磕绊,“我,我能不能去见一见牡丹姑娘?” 毕竟她要见的这位牡丹姑娘可是百花楼的四大头牌之首,是王妈妈最看重的摇钱树,平时扬州城内的那些显贵公子们一掷千金都不一定能见上一面。 她却冒昧向王妈妈提出见牡丹姑娘。 但这是她欠牡丹姑娘的人情,应该还的。 “多亏了牡丹姑娘,我才能有幸到百花楼来见到王妈妈,我想和牡丹姑娘说几句话感谢她。” 说实话,常溪拍马屁的功夫很拙劣。 但王妈妈就喜欢常溪这样的直率,她丝毫没有怀疑常溪话里面的漏洞,既然想向牡丹姑娘表示感谢,那为何前几次来的时候不说,偏这次说了。 显而易见,王妈妈压根就没有怀疑常溪在和她耍心眼,她痛快的答应了,笑的春光灿烂,“没问题,等你为那些姑娘们看完病,我就让春杏带你去见牡丹。” 如果常溪是男子的话,王妈妈可不一定会答应她去见牡丹,一男一女共处一室最容易出事了。 “谢谢王妈妈。”刹那间,姑娘脸上绽放出如花笑颜,她背起了放在地上的竹篓,“王妈妈您再多休息一会儿,我先去帮姑娘们看病了。” “嗯。”她颔首。 常溪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房间。 第3章 牡丹姑娘。 主楼大堂内,春杏已经安排好百花楼里想看病的姑娘们排好队。 干这一行的身上多少有些难以启齿的病痛,世道如此,扬州城里那些大夫们或自矜身份或家人不允种种原因,愿意来为她们瞧病的人很少,即便来了那自然是先紧着那些在妈妈面前得脸的姑娘们。 毕竟管事妈妈可是花了大价钱才请来的,当然要物尽其用。 她们这些年老色衰或是性格木讷无趣或是不讨恩客喜欢的姑娘能有什么,随便一张方子打发了就是,反正吃了上面的药也不会死人。 而常溪在第一次来百花楼出诊时,她就特意向春杏询问过,所以在为这些姑娘开方子的时候尽量选择那些不仅有药效而且需要银子不多的药材,她在桃花村也是这样给村民开方子抓药的。 再不济,她就辛苦一些,为姑娘们行针灸之术,总能为她们减轻一些病痛。 佛说众生皆苦,那她愿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对于常溪的用心这些姑娘们心里很是感念。 今日百花楼里需要看病的姑娘还不少,常溪忙得午饭都没有吃上几口,身体好像打了鸡血一般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嘴皮子说个不停。 姑娘干劲十足,用襻膊把两边衣袖挽起,春杏找来几个小丫鬟给她打下手,抄药方、递水、递帕子擦汗等。 耳边钻入百花楼的姑娘们聊天的声音,来了几次,常溪可是知道了不少趣事,着实让她开了一番眼界。 除了茶楼饭馆,青楼便是消息来源最快的地方,消息的真假虽然不能完全保证,但它保证能让你看够乐子。 这不。 “你听说了吗,张通判家的大公子哪方面不行了。” “不会吧,那张大公子上个月不是还找了隔壁春风楼的丹柳姑娘。” 女人说的信誓旦旦,“我骗你作甚,听说用了那虎狼药都不行,前夜我去送酒,我可是听那同张大公子交好的王公子亲口说的,现在通判府都已经在张罗为张大公子过继后嗣的事情了。” “我可以作证,当时我就在王公子的雅间里。” ...... 忙活完了,常溪没有坐下来歇息,而是迫不及待的让春杏带她去见牡丹姑娘。 牡丹姑娘作为百花楼的摇钱树,王妈妈对她自然是百依百顺,无所不应,她喜欢清静,王妈妈就破例为她在百花楼单独辟了一间小院供她居住。 到了院门外,春杏就停下脚步,说自己会在外面等她。 常溪点头,表示自己不会耽搁太久,很快就会出来。 她走上前用手拉了一下门上挂着的铃铛。 院内的人听见铃铛的声音很快就来开门了。 门开了,青春俏丽的姑娘出现在眼前 ,手里还拿着一束尚未修剪的茉莉花。 常溪认识这位姑娘,她是牡丹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小月。 当然小月也认识常溪,所以面上并未显露出疑惑,只惊讶的出声道:“常姑娘是你呀。” “我想和牡丹姑娘说几句话道谢。” “那快进来吧。”小月侧开身子。 “谢谢你。”常溪笑着点头。 步入院内,入目就看见错落有致的花木,姿态窈窕婀娜,一看便知是主人精心打理的。 小院不大,处处收拾得井井有条。 小月带着常溪直接去了牡丹姑娘的房间。 显然小月知道今日常溪是为何而来。 一踏进房门。 常溪和小月就不自觉放轻自己的脚步和呼吸声。 常溪是因为第一次来心里紧张才这样。 而小月熟知牡丹的脾性,所以做事一贯如此。 小月走在前面。 常溪在后面悄悄用眼睛打量这间屋子。 与王妈妈房间的陈设布置相比,牡丹姑娘的闺房就显得十分低调朴素,没有过多的华丽装点,博古架上放的也多是书本一类或是什么木偶小人。 房间内还弥漫着一股很好闻的香气。 小月抬手放下珠帘,哗啦啦,如雨声一般清脆悦耳。 这时,从屏风后走出来一位极美的姑娘,此人正是百花楼的四大头牌之首——牡丹姑娘。 未施粉黛,只着一身简单的素色衣裙,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这让常溪想起了她在话本里看到的一句话——荆钗布裙,难掩天姿国色。 这是常溪第二次见到牡丹姑娘。 第一次是常溪在药铺外,她碰到了前来买药的牡丹姑娘和小月。 机缘巧合下牡丹姑娘答应为她引见王妈妈,因此她得到了百花楼为普通姑娘看病的机会。 “小月,你去拿些茉莉花饼来。”牡丹借此让小月去盯着其他人。 “是。” 小月依言退出房间。 房门阖上。 牡丹这才把目光重新落在常溪身上,她莞尔一笑,抬手示意,“常姑娘跟我进来吧。” 常溪被这美人一笑给迷住了,愣停在原地没动。 只闻对面的美人噗嗤一笑。 她骤然回神,瓷白的面上浮现两抹羞红,微垂下眸子,羽睫扑扇,抓着竹篓肩带的手指收紧。 “...我。”常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 牡丹不禁又笑了。 常溪的脸红的更深了。 于是,牡丹拉上常溪的手,牵着她进入内室。 内室。 雕花木窗没有关紧,一阵风吹了进来,牡丹走过去将窗户关紧。 一转身。 常溪背着竹篓还是呆呆的站着,乖的不像话。 牡丹觉得常溪傻乎乎的,可爱的紧。 她伸出手想帮她把竹篓放下来,“常姑娘,背着这个不累吗。” “我先帮你放下来吧。” “不用了,我自己来。”她利索的把竹篓放在地上。 常溪看见牡丹那白嫩如水葱般的纤纤玉指,心想多好看的手啊,哪能做这种费力气的事。 牡丹转身给常溪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接过后,常溪道了一声谢,然后一饮而尽。 随后,牡丹让她坐下,“常姑娘,坐吧。” “好。” 坐下后,牡丹直接开门见山说道:“常姑娘,你应该知道今日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女子嘴角勾起的笑意淡了几分。 “把我要的东西拿出来给我吧。” 第4章 避子药。 常溪呼了一口气,她从自己的衣襟里侧掏出一个包的方方正正的油纸包,递给 牡丹。 “多谢。”牡丹接过油纸包,嘴角勾起的笑意加深。 她打开油纸包,拿起一粒黑色药丸就放入口中,连水都没有喝一口,一套动作那叫一个痛快。 常溪柳眉微拧,贝齿轻轻咬住唇瓣,想了想,她还是要多一句嘴,“牡丹姑娘,这个避子药不能多吃,你的体质阴寒,若服用过多避子药,你的身体会受不住的。” 还有一点,常溪听人说过牡丹姑娘虽然是头牌之首,但却是这四个人里面唯一的清倌。 俗话说清倌便是青楼里不用亲自接客的姑娘,只需要表演弹琴跳舞一类的。 当然,王妈妈可没打算让牡丹当一辈子的清倌人,她花费了这么多心血培养出来的姑娘,而且她相信以牡丹的姿容定会为她带来更大的利益。 上次来百花楼看诊的时候,临走前小月特意塞了一张纸条给她,上面说需要她在这次来的时候配置好避子药然后亲自交给牡丹姑娘。 起初她想或许是牡丹姑娘另有他用。 而现在牡丹姑娘在她面前服用避子药的行为则证明她一定失身了,虽然不知道牡丹姑娘用什么瞒过了王妈妈,但若是被王妈妈知道了牡丹姑娘已经失去了处子之身,那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牡丹姑娘帮过她,阿娘说过做人要知恩图报,所以她才会答应牡丹姑娘的要求。 听见常溪善意的提醒,牡丹抬眸细细打量眼前姑娘,精致小巧的鹅蛋脸,肤色白皙若雪不比她这一身精心养出来的雪肤差,挺翘的鼻子,樱色的唇瓣,好一个美人。 眉眼之间透着的天真善良最是可贵,一看就知道是家里人用心呵护的。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宛若秋水盈盈。 多干净啊。 曾经她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可惜已经回不去了。 “谢谢你的关心。” 自入了这百花楼,这么多年,除了小月,眼前这个叫常溪的姑娘是第二个这样真心关心她的。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早已尝遍。 原以为自己心冷如铁,但她还是忍不住靠近温暖。 常溪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瓶,“这个给你。” “这是?” “你的体质阴寒,服用避子药最大的后遗症便是在月事期间腹中绞痛不止,极容易亏血。” “这个药可以让你在月事期间好受一些,至少可以让你能安眠入睡。” 常溪知道牡丹姑娘这般行为必定是有她自己不能言的苦衷,所以这是常溪能想到以自己所能可以帮她的办法。 “常姑娘,你可真是......”牡丹失笑,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姑娘。 说她胆子大吧,一个人就敢来青楼为姑娘们看诊,也不怕她们把她给卖了,全无一点心眼。 怪不得王妈妈答应的如此痛快,王妈妈这个混迹多年的老江湖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让常溪这个没心眼的姑娘带来避子药。 也只有像常溪这样一张白纸的人演起戏来才是最完美的。 最拙劣的表演往往才是最精彩的。 “常姑娘,以后你可要多长一点心眼,你这样的姑娘最容易被人骗了。”牡丹声音温柔,眉眼重新晕开笑颜。 “嗯。”常溪点头如捣蒜。 阿娘和牡丹姑娘说过一样的话,让她长点心眼。 “这个药牡丹姑娘你先吃着。”说着,她把白瓷瓶放入牡丹姑娘的手掌,“若是吃完了,你叫小月和我说一声,我下次配好了让小月转交给你。” “时间不早了,春杏姑娘还在外面等我,牡丹姑娘我先走了。”常溪站起身,她走到竹篓旁,弯腰,背起竹篓。 “你等一下。”牡丹起身走到梳妆台前。 常溪听见有首饰碰撞的声音。 没一会儿,牡丹拿着两根簪子和四颗拇指大的珍珠一把塞到她的手里,“常姑娘,这些你先拿着。” 人人都知道牡丹在王妈妈面前是最得宠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谁又知道,她连几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她的衣食住行王妈妈看的很紧。 无论多贵的东西她都可以买,但唯有银子落不到她的手里,那些客人送的礼物都登记造册不能随意变卖,这些东西还是她小心抠出来的。 常姑娘冒着风险为她带来避子药,她怎么好意思让人家白干,况且她还有事相求 常溪本想拒绝,这些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牡丹姑娘我不能收,你快拿回去。” 她本就是要还牡丹姑娘的人情,怎么能收人家的东西呢。 牡丹态度强硬,她按住常溪的手不放,说话的语气不容拒绝,“常姑娘,你冒着风险帮我,这些东西你若是不收下叫我的良心怎么过意得去。” “不行。”常溪还是摇头拒绝。 牡丹有些急了,扑通一下,她双膝跪在地上。 “常姑娘,实不相瞒,牡丹是有事要求你帮忙。” “唉,你这是做什么,牡丹姑娘你快起来。”常溪懵了,这是怎么的一出。 她想把牡丹姑娘扶起来,可是人家扯住她的衣袖不放,她又不敢用力,怕伤着人家。 两个人僵持着。 “常姑娘,你帮帮我吧。”牡丹泫然欲泣,如一朵雨中娇花,“在百花楼里只有你能帮我了。”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说书先生诚不欺我。 常溪心软了,“你先起来,我答应你就是。” 闻言,牡丹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她,“真的吗?” “真的不能再真了。” 得到想要的答复,牡丹从地上起身。 “牡丹姑娘,你究竟要我帮你办什么事?” 牡丹抬手用丝帕擦去脸上的泪痕,面容恢复平静,“常姑娘,我需要你继续为我提供避子药。” “没问题。”她配好了避子药交给小月就行。 “还有一点,我需要你亲自交给我。” “亲自?牡丹姑娘,王妈妈会答应让我见你一次,可不一定会让我见你第二次。”常溪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她。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让她答应你来见我,你只需要把东西准备好。”牡丹胸有成竹。 “若有朝一日事发,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让你全身而退的。” “所以常姑娘,这些东西你就安心拿着。” “好吧。”常溪收下了那两根簪子和四颗珍珠。 最后,牡丹亲自把常溪送到院门口。 第5章 薛酌。 院门前。 牡丹把包着茉莉花饼的纸包递给她,“常姑娘,这茉莉花饼是小月的拿手点心,一点心意,你带回去尝尝。” “谢谢牡丹姑娘。” 牡丹冲她微微一笑,旋即转身进入院内,小月将大门重新关上。 站在不远处的春杏看见常溪出来了,她大步迎上来。 “常姑娘,时候不早了,奴婢送你出百花楼吧。”春杏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就有劳春杏姑娘了。” ...... 等到常溪离开百花楼。 她低头看着手里提着的茉莉花饼,莫名觉得有些烫手,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答应了人家的事情总不好反悔的。 要是让阿娘知道了一定会怪她多管闲事的。 罢了,不想了。 重新戴上短帷帽,常溪快步离开这片烟花巷子,她决定要去买好吃的犒劳自己。 以前她和阿娘在桃花村为村民看病,穷苦人家哪里舍得花银子,所以她和阿娘口袋里的银子少得可怜。 家里的大部分开支还是她和阿娘一起上山采药草送到药铺去换银子的,这日子才过得下去。 但自从有了百花楼里的这门生意,那就不一样了,王妈妈出手阔绰,除去日常生活必要的开支,常溪还可以攒下不少的银子。 这让常溪觉得自己开一间属于自己医馆的愿望有了成真的可能。 出了烟花巷子,姑娘直奔热闹的集市。 这就好比老鼠进了粮仓。 有了银子,常溪底气十足。 她把集市上的小吃摊全都光临了一遍。 买了酥脆的烧饼、香喷喷的烤鸡、软糯香甜的花糕、甜滋滋的蜜饯果子...... 常溪感受到竹篓里的分量加重,心情美得跟吃了蜜糖一般甜。 忽然,人群变得拥挤起来。 她看见一群衙门的捕快,正拿着手里的配剑粗暴驱散道路中间的人群,脸上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态度非常恶劣。 慌乱间,有好几个人都踩到了常溪的脚,她想骂回去,可茫茫人群,她找不到人。 捕快的这番作为自然引起了大家都不满。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 行人只能将这口恶气咽下,在心里暗暗骂道,同时心里也好奇是什么人有这样大的排场。 很快,一辆外表华贵非凡的马车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马车四周是几个模样俊俏的侍卫骑着高头大马护卫在侧。 方才那群气势汹汹的捕快此刻已经全然没了嚣张气焰,恭敬的站在街道两侧。 这让常溪心生好奇,马车里坐的究竟是什么人。 恰好,在马车经过常溪面前时,一阵风吹起了马车挂着的青色绸布。 围观的人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 马车内坐了一位模样好看极了的公子。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人的模样已经留在了常溪的脑海中。 真好看。 像天上的谪仙下凡,不染尘埃。 马车里的那位公子若是换上姑娘家的衣衫,绝对能和牡丹姑娘平分秋色。 马车远去,人群又重新恢复了喧闹。 常溪背着竹篓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眼看天色不早了,她该回家了。 ...... 扬州府衙。 扬州知府王大人带着一众下属等候在此。 乌泱泱的一片人,没有一个人说话,场面鸦雀无声。 马蹄哒哒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明晰,越来越近。 马车停下。 驾车的云洄搬来下车的脚凳。 马车门打开。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首先搭在了马车门上,朱红色的车门衬得那只手宛若一块无瑕白玉。 下一刻,一张俊美似神仙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男人以玉冠束发,一身玄青色弹墨锦袍,气质清冷矜贵。 他姿态从容的下了马车 “拜见薛大人。”王大人带着一众下属连忙行礼,态度极为恭敬。 其实以王大人的身份是不用这样放低姿态的,可这位薛酌薛大人的身份不同。 大昭开国百年他是所有连中三元之人中最年轻的,深得今上文嘉帝看重,入朝授官之时,更是直接入了翰林院,专司为天子誊写诏书。 自古非翰林不入内阁。 薛酌如今已是正三品刑部侍郎,与王大人同级,而他如今不过方及弱冠,年纪轻轻便已位高权重。 此次下扬州便是代天子巡视江南。 文嘉帝的心思昭然若揭,这是有意为薛酌铺平进入内阁的青云路,待此次事了,薛酌回京述职,他就会成为大昭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内阁成员。 对这位未来的阁老大人,王大人自然要谨慎对待,即使不能交好,那也绝对不能交恶。 “诸位同僚请起。”薛酌微抬手示意,嗓音温和,观之态度可亲。 可在场的人都是在官场里混迹多年的人精,肚子里的弯弯绕多的很,他们可是听说这位薛大人在京都有一个诨号——铁面无私活阎王。 自从薛酌进了刑部,刑部大牢里关押的犯人直接少了一大半,不是被放出去的,是受不住刑罚死了被抬出去扔到乱葬岗的。 狠辣铁血手腕之下,压得刑部尚书直接成了摆设,刑部俨然是他薛酌一人的一言堂。 所以现在王大人就在极力讨好薛酌,生怕薛酌一个不高兴就给他安个罪名送到刑部大牢去,“薛大人远道而来,十分辛苦,在下已经备好了酒宴为您接风洗尘。” “薛大人,请。” 王大人的狗腿模样看得身后的下属瞠目结舌,倒不是鄙视,只是他们自己也想上前表现,可惜王大人没给他们机会。 一场接风宴,薛酌对这扬州上下的官员心里也有些底。 暮色沉沉,唯有一轮弦月高悬。 荷风小筑——这里是王大人特意为薛酌安排的住处,清幽雅致,远离闲杂人的干扰,主要是防着别人背着他来拍薛酌的马屁。 房间内。 因为薛酌并不喜欢烛火过于昏黄的光亮,所以他随身携带夜明珠以供照明。 一颗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置于棋盘旁,照得室内恍如白昼。 侍卫云影正在低头汇报暗卫打听到的消息。 听完后,男人捏着棋子的动作一顿,“吩咐下去,明天去桃花村。” “是,大人。” ...... 第6章 初次相见(男主视角是初次相见) 清晨,桃花村。 院内的鸡鸣鸭叫催促着赖床的常溪赶快起床。 推开房门,常溪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清晨朦胧的雾气还没有散去,还是有些冷,身体也跟着打哆嗦。 她走到厨房内熟练的烧水做饭,白色的炊烟升起。 简单吃了一顿早饭,常溪用小木桶提着用麦麸拌了红薯藤的吃食去喂圈养的鸡鸭。 正喂着鸡鸭,住在隔壁院子的张婶许是听见了常溪的动静,她趴在墙头上,出声问道:“小溪,你今天这么早就起了?” 常溪循声看去,一位穿着靛蓝色布裙,头发用布包起来的妇人正趴在墙头上,脸若银盘,模样和善可亲,此刻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嗯,张婶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 “哎,小溪,你说你阿娘出远门办事走了快有小半年了吧,怎么还不回来?我这里有帮阿瑶做好的几件衣服,也不知道等阿瑶办完事回来这衣服还合不合身。” 张婶的男人经常外出做工,所以家里一直就是她一个女人家操持,她的针线活极好,平时乡里乡亲都愿意自己扯了布找她帮忙做。 常溪听见张婶的问题,垂下视线,顿了顿,她才回道:“我也不知道,兴许快了吧。” 其实姑娘心里也没有底。 时间大约是小半年前,阿娘去扬州城里去给药铺送药草,可那日直到天黑透了,阿娘也没有回来,她心中焦急,原本打算第二日一早就去扬州城找人。 驿站的人居然送来了一封信,她认得出信上面的字迹,阿娘在信上面用暗文告诉常溪不要离开扬州,乖乖在家,办完了事情她就会回来,另外还说了一句归期不定。 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收到阿娘的半分消息了。 想到这,常溪心情不免低落下来。 张婶看见常溪就像那地里蔫吧了的小白菜,没精打采的。 猜想半大的小姑娘家怕是想阿娘了,那自己方才不是戳人家的心窝子了,她赶紧找了个借口走了。 喂完了鸡鸭,常溪又将药材摆出来晾晒。 做完这一切,她锁上院门,背上她的小药箱出门了。 因为阿娘是这桃花村里唯一会医术的女医,多年来帮村民们看病,且常瑶医术精湛收的银子也少,村民们很是感激阿娘。 所以常溪在出门的路上但凡遇见了人,那人都会上来打个招呼。 走到村头,她却碰见了几个生面孔。 为首的人拿出一幅画像走上前来询问:“这位姑娘,你可认识这画像上的人?” 常溪把目光转移到那人展开的画像上。 她没有先回答,收回目光,思索了片刻问道:“你们寻这画像上的人是做什么?” 云影知道分寸,便说道:“画像上的人是我家公子的一位故交长辈,今日来此便是要寻他。” “我家公子是自京城而来。” 常溪心里略微一思索,微睨着眼打量眼前这几人,瞧他们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骗子,而且她听杜爷爷说过他以前是住在京城的,在那里待腻了,所以才到桃花村来养老。 那他们手里既然拿着杜爷爷的画像,还说自己也是京城来的,想来他们的确和杜爷爷有关系。 理清楚了关系,常溪笑意盈盈,回答了他开始问的问题,“我认识画像上的人。” “太好了,姑娘,你先等一下。”云影收起画像,激动地说道,“我去把我们公子请下来。” 他转身大步奔向不远处停着的普通青盖马车。 片刻后,薛酌下了马车,一步一步朝常溪走来。 当常溪看清朝自己走来那人的脸,瞳孔微缩,嘴巴张开一条缝,脸上的表情凝住了。 这不是自己昨日在扬州集市看见的那位神仙公子。 薛酌走近后,对常溪略颔首行礼后,温声道 :“在下薛酌,敢问姑娘芳名?” 今日薛酌穿了一身月白色圆领长袍,玉簪束发,端的是温润如玉,嘴角一抹浅浅的笑意,有如沐春风之感。 若是叫京城里那些薛酌的对家瞧见薛酌的这番做派,只怕会大跌眼镜。 “我,我叫常溪。”常溪不由脸红了。 他长得真好看。 对于常溪的表现,薛酌早已是司空见惯。 在京城时,那些贵女们大多看见他的这副皮囊也是这般,俗不可耐。 “常姑娘,画像上的人对我很重要,能否劳烦你带我去见他。” “可以。”常溪像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好几下头,“正好我也要去给杜爷爷送东西。” “那就请你先上在下的马车。”薛酌微侧开身体。 “薛公子,这怕是不行。”常溪摇头拒绝,接着解释道,“杜爷爷住的地方有些偏僻,马车可不太方便过去。” “我们要走着过去才行。” “好。” 男人转身吩咐跟来的随从,“除了云影和云洄跟我走,剩下的人留在原地等着。” “是,公子。” 他又走回姑娘身旁,“常姑娘,我们走吧。” “嗯。” 因为桃花村的地形特殊,村民大都分散居住。 常溪带着薛酌主仆三人七拐八拐,走了有小两刻钟,终于到了杜爷爷居住的地方,是在一座山坡朝南面下的小院子。 到的时候,他们看见杜爷爷正悠哉躺在竹制摇椅上晒太阳,旁边是一大片他老人家开垦的菜地。 常溪高兴地挥手喊道:“杜爷爷,小溪来看你了。” 杜老爷子立刻从摇椅上起身,开心的迎上去,“哎呦是你啊小溪,你来看我了。” 老爷子年纪虽然大了,眼神也不怎么好使,但腿脚还是灵活的很,不然一个人怎么生活。 杜老爷子看见常溪来看他太高兴了,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跟在常溪身后的薛酌主仆三人。 薛酌看见苦寻多年的故人,眼眶微微泛红,想上前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杜老爷子正要拉着常溪进屋坐着,常溪扯住他的衣袖,“杜爷爷,其实今天还有一位薛公子也是来看您的。” 杜老爷子的目光终于注意到在常溪身后的薛酌。 “学生薛酌拜见老师。”薛酌撩袍跪下,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第7章 劝说。 “起来吧。”杜老爷子叹了一口气。 原打算躲着一辈子不见,没想到还是被自己的学生找到了。 薛酌磕了三个头没有起身,双眼含着泪花望着杜老爷子,孺慕之情溢于言表,腰身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云影和云洄同样双膝跪地。 “怎么,宴清你的耳朵聋了,连老师说什么话都听不清了。”杜老爷子没好气道,双手负于身后。 薛酌,字宴清,这是当初杜老爷子离京前特意为薛酌取的字。 他也是料到自己不能参加唯一爱徒的及冠礼。 “宴清不敢。”薛酌欢喜得像个孩子,连忙从地上起身。 膝盖那块月白色的云锦料子沾了尘土,灰扑扑的,但素来在意仪容的薛酌在见到杜老爷子的时候那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常溪的眼神来回在杜老爷子和薛酌身上转换,两只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脸上写满了吃惊。 原来杜爷爷和薛公子竟是师徒关系,难怪薛公子会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到他们这个小山村。 “进来吧。”杜老爷子扔下这句话,随后就和常溪先一步进入院子。 薛酌主仆三人紧随其后。 杜老爷子喜欢清净,所以在选择居所的时候千挑万选才选了一个让自己满意的地方。 院子不大,只有三间屋子,对于杜老爷子来说这便是极好的,自己也开垦了菜地,有吃有住,相较于从前在京城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富贵日子,他觉得现在日子便是最好的。 起码不用整日提心吊胆。 然而薛酌可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老师住在这个地方一定受委屈了。 自从进了这院子男人就垮着一张脸,看哪儿都不满意。 到了堂屋。 杜老爷子没忍住说他,“宴清,你说说你,又板着一张冷脸,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就是这样,几年不见你还是这样,觉得你老师住这个地方受委屈了,瞎操心。” “老头子我一个人住在这里舒服得很,有住有吃的,风吹不着雨淋不着。” 薛酌收起了冷脸,又重新变成了温润公子的模样,他想解释,“老师,我......。” 话没说完,云影和云洄就端着茶进来了。 薛酌出行一贯讲究,茶具和茶叶都是最好的。 常溪看着自己手里的白玉兰花雕纹茶盏,心中暗暗咂舌。 茶盏还是玉做的,富贵人家果然讲究。 她浅抿了几口茶水。 嗯,茶的味道有点苦,不好喝。 她果然是山猪吃不来细糠。 杜老爷子就直白多了,他喝了一口就把手里的茶盏‘啪’的搁在一边,眉毛皱起,嘴里嫌弃的说道:“不好喝。” 他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是有多想不开爱喝这种东西,还是白水好喝。 杜老爷子从衣袖里掏出一包自己炒的南瓜子自己嗑得正香。 薛酌从见到杜老爷子的那一刻开始,看着他的种种行为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地道的乡下庄稼人,穿着粗布麻衣,住着简陋的房屋,还要自己辛苦劳作。 全无从前在京城的名士风姿,何等受人尊敬。 现在连自己从前爱喝的茶都不喜欢了。 时移势迁,到底是变了。 男人不免有些伤感,他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堂屋里的气氛忽的沉静下来。 常溪察觉到自己不适合再待在这里。 将药箱打开,把为杜爷爷制作的药贴和养生的药茶拿出来交给他老人家,然后就告辞离开。 杜老爷子开口挽留,说留在这里吃了午饭再走。 面对老人家的盛情,常溪只能寻了个借口推辞道出门的时候忘了喂鸡鸭,再不回去要饿坏了它们,并表示自己下次再来看他老人家。 常溪走后,屋内的气氛更是冷到了极点,云影和云洄站在堂屋外面都能感受到不对劲。 这外面晒着太阳,日头正好,他们却忍不住双手抱住胳膊发抖。 相较于薛酌的耿耿于怀。 杜老爷子就跟那没事人一样,嗑完了南瓜子,又兀自翘起二郎腿嘴里哼着小曲。 薛酌终于忍不住开口,目光灼灼,“老师,您真的甘心吗?” “那老夫应该不甘心什么?”杜老爷子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 刹那间,薛酌仿佛又看见了当年名震京城的杜首辅。 “...当年之事您明明就是被冤枉的,如今学生已经有能力为您翻案了,您就不想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吗,难道您就愿意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他厉声说道,胸膛随着情绪的激烈程度起伏。 六年前,一向持正守身的杜首辅被人弹劾,牵扯燕王谋反一案,今上文嘉帝感念其多年恪尽职守,劳苦功高,故只罢免其首辅职位,令其无诏永不许回京,并未牵连杜首辅背后的杜氏一族,仍准许其家族子弟入朝为官。 自此以后,杜老爷子如同人间蒸发,彻底失去了踪影。 薛酌也是好大的功夫,其间的波折更是数不胜数,这才寻到杜老爷子的踪迹。 “宴清,荣华富贵于为师而言早已是过眼云烟,比起京城里尔虞我诈的日子,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杜老爷子站起来,眼神飘向堂屋外面的天空。 “你瞧,这里的天空是不是很大,那里像京城的天憋闷得慌。” 他胸口长舒了一口气,似有所感,“自从离开了京城,从前身上肩负的重担卸下了,你都不知道我睡得有多香。” 杜老爷子走到薛酌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所以宴清,你听老师的话,不要为我去翻案,过去的一切就让他过去吧,人是要朝前看的,路也是往前走的。” “你现在深受陛下重用,万不能因我之事触怒龙颜,要是因此毁了你的锦绣前程,你叫为师于心何安。” 到底是多年师徒,杜老爷子深知自己这个学生的脾性,虽然平时看起来清冷自持,无欲无求,其实性格极其偏执,只要是他认准的事情,哪怕不惜以任何为手段和代价他都会去做。 当初他一走了之就是不想面对薛酌。 第8章 请帖。 此后便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薛酌垂在腰间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凸起,浓密长睫低垂,落下一小片阴影,眸色深沉如墨仿若一潭深渊,叫人捉摸不透。 最后,男人抬眸凝视对面的人,看向他的目中带着恳求,“老师,您一世清明,原本不该是这样的,是旁人害了您。” “学生做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牺牲这所谓的锦绣前程又有何惧。” 他薛酌凭着自己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就算来日跌落泥潭,他也有本事再度翻盘。 杜老爷子背过身去,原本挺直的腰背塌下去几分,从背影看,好像看见了岁月沧桑的痕迹。 他知道自己方才那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薛酌并没有听进去。 “宴清,我方才已经说过了,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吧,别去插手这些事情,为师知道你有这番心意就够了。” 他挥了挥手,“罢了,你走吧,回去之后再想想为师同你说的这些话。” “我就不送你了。” 薛酌嘴唇动了动,一丝理智克制住自己,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若是自己再说这些怕是会惹恼老师,还是从长计议为妥。 他朝杜老爷子的背影拱手一拜,“宴清告辞,下次若有机会再来看望老师。” 男人停在原地深深地看了杜老爷子几息,收回目光,快步离开。 人走了。 杜老爷子才踏出堂屋,望着薛酌离开的方向,思绪飞远,他嘴里喃喃道:“痴人啊痴人。” ...... 夕阳西下,绯色晚霞染透了天际,落日余晖交杂其间,流光溢彩。 荷风小筑。 薛酌自桃花村回来后,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处理公文。 但书案堆积的厚厚一摞还没有处理完的公文昭示着此刻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男人的手悬着,提笔蘸墨的姿势保持了好一会儿,墨渍滴在雪白的纸上已经干涸,而他迟迟没有落笔。 心中烦躁,他索性抬手将手中的紫檀羊毫笔扔到了一旁。 薛酌起身走到半圆形雕花木窗前,伸手一推,晚霞夹杂着落日余晖溜进来了。 落在男人一片清冷的眉眼间。 咚咚咚,敲门声拉回了薛酌的思绪。 他重新坐回书案前,“进来吧。” 云洄关上门走进来。 他双手呈上一张红梅洒金的请帖,低头道:“大人,这是王大人送来的请帖,邀您五日后在他的府上小聚。” 薛酌伸手拿起请帖,薄薄的一张纸捏在指尖感受不到什么分量。 他随意瞥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俊美的面容平静如水,不起波澜。 云洄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半晌,薛酌将红梅洒金的请帖随意放在了一旁,声线清冷,“去回复他们,五日后我会去的。” “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 王府。 王大人得到了薛酌会赴宴的答复,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了一些。 他命侍女们将自己的一众女儿们召集到正厅。 王大人后院的姬妾不少,再加上年轻的时候辛勤耕耘,姬妾的肚皮也争气,孩子一窝一窝的生,就跟下猪崽似的,除去夭折的,族谱上王大人名下的子嗣可是有一长串,尤其女孩最多。 王大人向来以此为傲。 整个扬州官宦圈子都知道他们知府王大人的后院是最热闹的。 很快,侍女们就将各位小姐们请到了正厅。 不算已经嫁人的小姐和年纪尚小的小姐,王大人膝下正值芳龄且还没有定下亲事的小姐就有六位。 王大人看着面前这六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就不信薛酌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会对他六个貌美如花的女儿没有一点意动。 除非他薛酌还真是一个清心寡欲的和尚。 六位小姐依次向王大人行礼问安。 她们的动作都是由王大人请来扬州最严苛的教养嬷嬷一一教导的,仪态端庄大方。 王大人深谋远虑,如此精心培养,为的就是将来在她们的婚嫁上可以攀附更高的门第,借此光耀王氏一族。 王大人露出慈父般的笑容,“乖女儿们都坐吧。” 六位小姐依次落座。 平日里最受王大人疼爱的王五小姐王若兰最先开口说话。 王若兰的生母林姨娘是王大人青梅竹马长大的丫鬟,王大人很喜欢林姨娘,所以对于王若兰自然是疼爱不已。 “阿爹,这么晚了,您叫女儿们到这里究竟是有什么事要说?”王若兰疑惑问道。 其余五位小姐同样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王大人。 “阿爹当然是有好事告诉你们。”王大人故意卖关子。 好事? 六位小姐心里都在猜测究竟是什么好事。 王大人吊足了女儿们的胃口后,终于开口说道:“三日后,薛大人会在咱们府上赴宴。” 薛大人是谁呀? 不知道的人在心里不约而同冒出这句话。 养在深闺的小姐平时轻易不得出门,不知道外面的消息也在情理之中。 王六小姐王若雪面上却是一喜,她兴奋的说道:“阿爹,您说得薛大人可是奉旨巡视江南的薛酌薛大人?” 王若雪是王大人正室张氏所出,作为王府尚未出嫁唯一嫡女,她的地位毋庸置疑,平时出门见客,与各府女眷往来,她自然是排在前头的,所以知道的消息也要比旁人多一些。 再者张氏所图甚大,她想要将女儿嫁入京城的名门望族,且夫君必须是嫡系一脉,所以张氏特意派人调查过京城里适龄且没有定亲的年轻公子们。 其中薛酌是张氏最满意的人选,但也是最不可能的,因为看中薛酌想要把女儿嫁给他的人家都能绕京城好几圈,其中有些人家可不是扬州知府就能得罪得起的。 所以张氏只能歇了这份心思。 但王若雪可没有,张氏在调查那些公子们的时候还让人采集了画像。 王若雪在见到薛酌画像的第一眼一颗少女春心就沦陷了,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嫁给他。 如今,机会终于让她等到了。 王大人点头,“正是那位薛酌薛大人。” 第9章 毁容。 其余五位小姐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位奉旨巡视江南的薛酌薛大人。 她们虽然身在闺阁,但人好色而慕少艾。 哪有姑娘不爱俏郎君。 薛酌的传闻她们自己听过一些。 憎恶薛酌的人说他是铁面无私活阎王,喜欢薛酌的人说他是绝世无双玉郎君。 姑娘家当然是第二种。 王大人说出把她们叫过来的目的,“今晚把你们六个叫过来,为父就是要嘱咐你们回去以后好生准备。” “五日后,薛大人到咱们府上,你们可要好生表现,能不能一举飞上枝头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可不许说为父偏心,为父膝下如今只你们六个女儿待字闺中尚未定下亲事,现在机会已经公平的摆在你们每一个人的面前。” 王若兰抢先一步表态,说话的声音温柔似水,仿若潺潺清泉,“请阿爹放心,女儿一定会尽心竭力,不会让您失望的。” 她的生母林姨娘是典型的江南女子,骨子里透出的温婉,王若兰自然也学了个十成十。 林姨娘以一个不起眼的丫鬟出身在姬妾众多的王府脱颖而出,又让一双儿女得到王大人的喜爱,又怎么会是一个简单角色。 王若雪也不甘示弱,“请阿爹放心,女儿也会让阿爹失望的。” 说完之后,她还得意挑眉,挑衅的目光落在王若兰身上。 她一向就看不惯王若兰和林姨娘撒娇讨好,动不动就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但她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像她阿爹王大人这样的男人就是喜欢女人像莬丝花一样依附他们。 林姨娘到底是从小跟在王大人身边,十分精准的拿捏住了王大人的喜好。 王若兰全当没有看见,仿佛是把王若雪当成了空气。 对于王若雪全无新意的小把戏,她不感兴趣,那位薛大人才是她现在真正感兴趣的。 两个人之间暗流涌动,双方都在较劲。 她们两个人一个是正室嫡出,一个爱妾所出,另外四个人是哪一个都惹不起,索性低头装哑巴算了。 她们神仙打架可别牵连了无辜的人。 王大人站出来打圆场,他知道自己的这两个女儿平时明里暗里都不对付,他也只当是姊妹间的吵架拌嘴,但现在情况不一样。 “哎呀,为父知道你们两个都是有孝心的好孩子,你们都是阿爹的好女儿。” 但下一刻 ,他脸上的神情由慈爱转变为严肃,说话的声音也陡然激昂起来,“你们都是王氏一族的女子,享受了家族的锦衣玉食,为了王氏一族的荣耀,你们有责任奉献所有。” 为了保证计划万无一失,他还特意为薛酌准备了一样好东西。 “女儿谨遵阿爹教诲。”六位小姐一齐站起来,福了福身。 “夜深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是。” ...... 弦月高悬,散发着幽幽清辉。 夜晚的烟花巷子热闹的不像话。 在这里往往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有的人卖了自己的女儿换银子,有的人攒够银子赎身离开,当然也有人在这里稀里糊涂的待了一辈子。 多少人在这里纸醉金迷,醉生梦死。 百花楼。 王妈妈正在热情招待每一位客人,皮笑肉不笑的功夫已经练的炉火纯青,这每一位客人在她眼里早就成了白花花的银锭。 这一晚上的功夫,百花楼的进账又不知道多了多少。 忙活到将近天明,王妈妈打算去好好睡上一觉养养精神。 常姑娘说了要让她多注意休息。 还没等她踏进房门,小月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拦住了王妈妈的去路。 她神色慌张,向四周环视了一圈,凑到王妈妈的耳边压低声音道:“王妈妈,牡丹姑娘的脸出问题了。” 这个消息炸得王妈妈嘴巴张得都能塞下两个鸡蛋了,酝酿的瞌睡一下就没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小月,你先带我去见牡丹。” “王妈妈请。” 一路上,王妈妈尽量维持自己平静的面容,不叫旁人看出端倪。 到了牡丹居住的院子,王妈妈让人把院门关上并不许院内伺候牡丹的下人离开院子一步。 进了内室。 王妈妈看见牡丹半躺在床上。 她的脸上已经戴上了面巾,但露在外面的眼睛却肿的如同桃子一般。 王妈妈大步走到床边坐下,“牡丹,我来了。” “...王妈妈,您终于来了。”牡丹支起上半身,泪眼蒙蒙的看向王妈妈,好像看见了救星一般。 “你先别哭了,让我看看你的脸到底出什么问题了。”她伸手想要揭下牡丹脸上戴的面巾。 牡丹顺从的让王妈妈取下面巾。 顿时,王妈妈倒抽了一口冷气,美目圆睁,瞳孔满是震惊之色。 只见牡丹原本完美无瑕的脸上竟生出了了好几块黑色斑块,每一个斑块有两个指甲盖大。 这好比一块极品美玉蒙上了尘埃,失去了耀眼的光彩。 王妈妈心疼得要死,她花费了这么多心思培养牡丹,究竟是那个小蹄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动牡丹的容貌,别让她查出来。 牡丹可是她的摇钱树啊。 “牡丹,你放心,王妈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你告诉妈妈是谁对你用这样下作的手段。”王妈妈双目中怒火熊熊燃烧。 她恨不得将那始作俑者给活剐了。 “我,我不知道,今早醒来我就发现自己的脸变成这样了。”牡丹微垂下头,眸中晕出水意,鸦羽长睫挂上泪珠。 她又低声哽咽的哭起来。 此刻,王妈妈已经在心中下了断定,一定是那个贱人小蹄子妒忌牡丹的容貌才使这样的手段。 听着牡丹那一声声哭泣,声音不大,但却哭进了王妈妈心里。 她很清楚青楼女子立身的最大依仗就是一副容貌。 王妈妈出声安抚她,“牡丹,你放心,王妈妈这就让春杏把大夫给你请回来,只要能治好你的脸,无论花多少银子都行。” 谁知,牡丹连忙出声拒绝,“不行的,王妈妈,不能让扬州城里的大夫给我看脸,容易纸包不住火。” “若是让旁人知道牡丹的脸出了问题,那百花楼的生意一定会受到影响的。” 听牡丹一说,王妈妈陷入了两难之地。 “那怎么办啊?” 第10章 爱自己。 王妈妈现在头大的很,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原本用脂粉遮住的眼角细纹也显露出来。 她手里拿着的蚕丝手帕都快要被绞烂了。 王妈妈站起身,在原地不停转圈,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牡丹每隔十日在百花楼登台表演,当晚竞价者高的人可以单独见牡丹一面,当然见不见人全凭牡丹的心意。 当然这会引起一部分人的不满。 到百花楼的这些公子哥们家里的确非富即贵,但给百花楼撑腰的幕后靠山足以叫那些心有怨气的公子哥乖乖闭嘴。 可现在牡丹的脸成了这样。 好死不死今晚就是牡丹登台表演的日子,真是屋檐偏逢连夜雨,倒霉到一块去了。 瞧着牡丹脸上的黑色斑块怕是用再好的胭脂水粉也遮不住。 换人是万万不行的,本来那些公子们就觉得见牡丹的规矩多,就是天打雷劈牡丹也要登台表演。 但若是铤而走险让牡丹戴上面巾去登台表演,万一今晚牡丹就是这样的倒霉透顶,在表演途中面巾掉了。 那些专程为牡丹而来的公子们看见了面巾下是这样一张丑陋的容颜,闹起来的话,那还不把百花楼给拆了,届时百花楼也将名声扫地。 连带她这个管事妈妈也会被上面的人问责,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就在王妈妈已经把她和牡丹各式各样的死法都想的差不多的时候。 突然,牡丹的一句话,让王妈妈瞬间从地狱到了仙境,“王妈妈,我有办法了。” “你说什么。”王妈妈大步上前,一把按住牡丹的肩膀,脸上的喜悦显而易见。 她太激动了,双手用力地摇了好几下牡丹的肩膀,“牡丹,你快说有什么办法。” 突如其来的被摇晃,让牡丹有些头晕,嘴里的话来不及出口。 等王妈妈停下动作,她有气无力才说了句,“王妈妈,我头晕,你先放开我。” “哦。”王妈妈脸上闪过歉意,美目眨了眨,她收回自己的双手,“太激动了。” 略缓了缓,牡丹苍白的唇瓣张合,“大夫还是要见的,我的脸不能一直这样,所以我想让王妈妈把常溪姑娘请过来为我看脸。” “常姑娘医术如何想必妈妈您心里很清楚,为今之计,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常姑娘身上。” “常溪。”她的眸中瞬间多了好几种情绪,喜悦僵在了脸上。 原本应该痛快答应的王妈妈此刻竟然犹豫了,不是她不相信常溪的医术,而是百花楼的事情太过复杂,她不想把常溪这样单纯美好的姑娘牵扯进来。 平时常溪只需要负责给她和楼里不受宠的姑娘瞧病就行了,不用牵扯进是非当中。 牡丹不一样,盯在她身上的眼睛太多了,很容易被扯进旁人的阴谋诡计中。 牡丹迟迟没有等到王妈妈的回答,眼帘微阖,眼底很快划过一丝震惊。 没想到一向铁石心肠,以百花楼利益为重的王妈妈居然会犹豫,这明明现下最好的办法。 可牡丹必须要亲自见到常溪。 对于王妈妈此刻的顾虑,她也能猜到几分,若不是有不得已,她实在不愿这般作为。 不得不说,常溪是一个傻的没什么坏心眼的姑娘。 太干净了。 当初在药铺见到常溪的第一眼,牡丹就知道常溪一定会帮她的。 至于眼下,牡丹决定再烧一把火,错过这个机会,她就很难再找到旁的借口,“王妈妈,您还在犹豫什么,若是今晚牡丹登台表演出了差错,得罪了那些公子们不说。” “上面的人一定会怪罪的,王妈妈首当其冲就是您啊。” 牵扯到自身实际的利益,牡丹这把火确实烧到王妈妈的心坎上,心底升起的犹豫骤然被恐惧压下去。 牡丹点出了关键。 王妈妈恢复了理智,后背冒出冷汗,“牡丹,你且安心待在房间,我这就派人去把常姑娘请过来。” 她脚步急切的走出房间,她要去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一个时辰半后,常溪出现在牡丹的闺房。 隔着丝帕,两指搭在牡丹的手腕上。 王妈妈站在旁边,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常溪,生怕错过常溪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而常溪脸上神色平静,看不出悲喜。 结果是好是坏,还不能武断下定论。 诊脉完毕,常溪收起丝帕。 王妈妈迫不及待的问道:“常姑娘,牡丹的脸现在能治吗?” “对了你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先遮住牡丹脸上的黑色斑块?牡丹今晚是必须要登台表演的。” 常溪一一回答她的疑问,“脸可以治。” “我也有办法遮住脸上的东西。” 见此一言,王妈妈和牡丹脸上不约而同地大喜过望。 真的有办法了。 下一刻,常溪却面露难色,“只是牡丹姑娘脸上的东西治起来有些麻烦,如果我每天都能见到牡丹姑娘的话......” 王妈妈听明白了常溪的言下之意,“常姑娘,我们百花楼到底是青楼,你一个姑娘家又不是被卖进来的,待久了会影响你的名声,你可要想清楚。” 常溪私下选在百花楼休沐这日来为姑娘们瞧病,确实不会出错,可日日出入百花楼,难免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常溪知道这些,但她仍目光坚定的看向王妈妈,“所谓医者父母心,我做不到对牡丹姑娘视而不见。” “况且我可以治好牡丹姑娘,至于名声,小时候阿娘告诉过我,人命之重有贵千金。” 为人母,常瑶和旁人不同的是,她从不以刻板迂腐的那一套死规矩去约束常溪的天性。 她告诉常溪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好好爱自己。 爱自己从来都不是自私。 王妈妈和牡丹却是微微一怔,二人的眼神有过片刻呆滞。 与王妈妈不同的是,牡丹心里还多了一份愧疚。 她利用了这个单纯的姑娘。 “既然常姑娘你想好了,那我就不多说了。”王妈妈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 “我先走了,你们自己处理吧。” ...... 第11章 习惯。 自那日起,常溪每日都会准时到百花楼为牡丹姑娘治脸。 白日里百花楼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可能会有,为了保证常溪的安全,她特意安排了专人去接送常溪。 王妈妈背地里还好生敲打了一番那些不安分的人。 但有一点奇怪的是,她把百花楼里的人查了个遍,也没有查出是那个小蹄子对牡丹做的手脚,藏的还挺深。 没等王妈妈继续查下去,上面的人就派了新的任务下来,她只能将这件事暂时抛到脑后。 “牡丹姐姐,这个药敷在脸上可能会有些疼,你要多忍一下。”常溪左手端着一碗墨绿色的药泥,右手拿着竹片,蘸取碗中的药泥一点一点将牡丹脸上的黑色斑块遮盖住。 “好。”牡丹感受到脸上的肌肤传来的似火灼的刺痛感,她还是没忍住嘶了一声,“小溪真是辛苦你了,每天为我这样辛苦的来回跑。”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姑娘家之间的友谊来得迅猛,二人已经以姐妹相称了。 别看常溪住的地方叫桃花村,其实那里的年轻姑娘压根就没有几个,桃花村的村民大多是年老之人或是如张婶一般留守在家的妇人。 小的时候,常溪还有几个玩伴,可人长大了,有了许多烦恼,往往人与人之间就是疏远的。 除了阿娘,牡丹姐姐是第二个愿意认真听常溪说话的。 “我不辛苦,牡丹姐姐每天能见到你和你说话我很开心。”常溪笑起来眉眼弯弯,似一弯新月,眸中盈盈秋水漾起了涟漪。 被她的笑容感染,牡丹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些许弧度,眼底冰封的寒冰化开了一些。 她在心里感叹常溪真是一个好骗的傻姑娘。 世上怎么还有这样的人。 同时,她又在心底问自己,将常溪牵扯进自己和他的纠缠之中,她真的做对了吗? “牡丹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她这几日每天见到牡丹都会滔滔不绝的说很多。 “我方才在想一些事情。”牡丹很好的掩盖住自己的情绪。 “哦。” “小溪,今日你就留在我这里吃了饭再走吧,我亲自下厨,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牡丹姐姐,你还会做饭呀?”常溪惊讶的问道,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牡丹姐姐那双如水葱一般都纤纤玉手,又白又好看,这样好看的手,她很难把做饭这样的事情和牡丹姐姐联系在一起。 而且牡丹姐姐看起来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怎么?你不信啊。”牡丹黛眉微挑。 “嗯,不相信。”常溪诚实的点了一下头。 牡丹轻笑出声,“等你亲自看见我把饭菜做出来,你不信也得信。” 得益于王妈妈多年的费心调教,这些年牡丹除了学习琴棋书画,还额外学习了针织女红,厨艺烹饪。 牡丹很清楚自己的价值,她知道王妈妈让她学习这些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讨好那些来百花楼的恩客,希望借此换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一边在心底厌恶,一边又费尽心思将这些做到最好,因为她要活下去。 可现在,她忽然有些不一样的感受了。 “那我一会儿就不吃点心了,我要把肚子留出来。”常溪心底升起期待,她倒要尝尝像牡丹姐姐这样的仙女做出来的饭菜是什么味道。 牡丹看着常溪馋嘴的样子,像极了她从前在养的一只波斯猫,每次吃鱼的时候它总是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吃饭的时候,常溪看见圆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心里对牡丹姐姐的崇拜又多了几分。 牡丹姐姐真厉害,不仅人长得好看,就连做菜都手艺也这般好。 常溪如饿狼吞食,把牡丹姐姐做的这一桌子一扫而空,没办法,饭菜太好吃了。 吃完饭,她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哪怕是隔着衣服都能看出来。 牡丹见她这样喜欢,告诉她下次来的时候还给她做菜吃。 离开牡丹居住的小院。 常溪走在路上高兴得要飘起来了。 半道上,春杏突然出现拦住了常溪。 她一把扯住常溪的手朝另一边走,说话的语速很快,语气急切,“常姑娘,你快和我去看看王妈妈,她的头风犯了,现在难受的不得了。” “好。” ...... 王府。 王大人带着他六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在府门前等候。 王大人的这六位千金今日的穿着打扮着实是费了一番苦心的,她们的容貌本就不差。 一眼看去,那是一个赛一个好看。 其中最出挑的两位自然是王若兰和王若雪。 尤其是王若雪,对于薛酌她可是势在必得,她一定要嫁给薛酌,而且她还从阿爹那里偷听到很重要的东西。 王大人还在不放心的叮嘱她们,今晚的计划绝对不能出现偏差,否则让他怎么向京城里那位殿下交代。 今晚事成之后,有把柄在手,他就不信薛酌不能乖乖为殿下所用。 “你们都给为父听好了,若是谁今天晚上坏了事,那就别怪为父不念父女情分。”王大人冷着目光挨个扫了他这六个女儿一眼。 为官多年积累的威势,用来震慑这几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家很是有用。 平日里王大人对女儿们除了犯错,一向是和颜悦色的慈父形象。 这般严肃,让他的六个女儿全都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声音颤巍巍的道:“女儿遵命。” 王大人见吓唬的差不多了,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事是他一贯的做法。 他又放软了说话的语气,“为父也是在你们身上寄予了厚望,你们可千万不要让为父失望。” 王大人又说了一通道理。 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需要她们无私奉献自己。 六位小姐依旧垂头,无论王大人说什么,她们都乖巧应是。 出嫁从夫,在家从父。 这样的道理压得多少姑娘喘不过气,又有多少姑娘在这样的规训下度过平凡而又麻木的一生。 显然,王家的女儿已经习惯了。 前方探路的小厮回来报信。 第12章 算计。 马车悠悠停下。 车厢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姿容俊美的男子。 穿着一身略显沉闷的玄色长袍,腰间挂着一块水头极好的羊脂玉佩,墨发以赤金发冠束起。 仪表不凡,气度矜贵优雅。 眉眼间尽是清冷之意,就像那高悬于天的皎月,可望而不可即。 即便是如此。 六位王小姐在见到薛酌相貌的第一眼,少女怀春的心便一发不可收拾。 但又出于少女的矜持,只敢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而后微垂下眸子。 六位小姐的脸上纷纷浮现如桃花般娇艳的羞红,她们将手里握着的团扇抬起挡住微微自己羞涩的面容。 王大人迎了上去,脸上笑的那叫一个谄媚,当然他本人是感觉不出来的,因为他一向奉行的宗旨就是能屈能伸。 这也是王大人背后的主子看中他的最大优点,所以才把他放在了扬州知府这个位子上。 互相见礼后,王大人又在发挥他的优点。 “薛大人,今日您赏脸能来,真是令我的府邸蓬荜生辉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王大人如此做派,薛酌自然要附和一二。 只是王大人过于聒噪了,从进府开始,一张嘴叭叭的说个不停,从扬州的风土人情再到自家府邸的陈设布置,嘴里的话就没有掉在地上。 即使王大人说了十句话也不一定能听见薛酌回一句。 按道理薛酌是客人,哪有客人这样对待主人的。 但王大人觉得还是这样的薛酌正常,要是薛酌真对他笑脸相迎的话,王大人还指不定怎么害怕呢。 薛酌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他只觉得这路怎么长还没有走到头。 今日王大人只邀请了薛酌一人来赴宴,所以地点设在了水榭上。 进了水榭,王大人又向薛酌正式介绍他这六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六位王小姐一一向薛酌见礼,含情脉脉的看向薛酌,眼神中的柔情都能掐出水了。 又是看中了他的这副皮囊。 薛酌心中微嗤。 刻在骨子里的良好教养让他秉持风度,不会做出失礼的行为,一一礼貌回应便不再言语。 此刻天色尚早,还能看清周围的景致。 落座后,薛酌兀自抬眸看向水榭外面的景致。 不知怎的,思绪飘远,薛酌在脑海里想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常溪,相似的眼神,还是她顺眼一些。 王大人见薛酌仍旧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姿态,心里纳了闷。 他这六个女儿个个貌美如花,都说男人最了解男人,自古哪有男人不爱美色,薛酌已经弱冠,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般坐怀不乱,不近女色,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想到这儿,王大人抬眼悄悄看了一眼薛酌,又觉得不太可能。 他还是控制不住脑子里涌现的想法,更害怕薛酌用了那个东西也不行,那这样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脑子里一团乱麻搅在一起。 这时,他的心腹弯下腰附耳过来提醒他该开宴了。 王大人回过神来,他吩咐侍女上菜。 侍女鱼贯而入将美酒佳肴一一呈之案上。 宴席开场。 六位王小姐依次表演她们精心准备的才艺。 薛酌仍然是那副清冷模样。 眼睛虽然是看向这边的,但那漫不经心的姿态,总让人捉摸不透。 本来六位王小姐的表演是专门为薛酌准备的,可现在看来他好像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云影和云洄站在薛酌身后,二人的眼神正火热交流着,无声的对话展开。 云影:“看见没,这王大人打的还是美人计的主意,可惜这招对咱们大人没有用。” 云洄:“啧啧啧,反过来说就是襄王无意神女有梦,咱们大人虽然艳福不浅,但消受不了啊,这六位王小姐的一片少女情思怕是都要付诸东流。” 云影:“王大人也不打听清楚,不知道我们大人还有一个外号叫铁石心肠,美人在咱们大人眼里怕是还没有手里的公文有意思。” 云洄:“言之有理,我们从小就跟在大人身边,这么多年除了已故的夫人和老夫人还没有旁的女子可以近大人的身。” ...... 王大人表面装的淡定,其实内心虚的要死,考虑到那个东西药效猛烈,他没敢用太多。 眼见时机差不多了,他使了一个眼色。 侍女上前为薛酌换酒时,她脚似乎被什么绊住了,身体前倾摔倒在地上,手中托盘呈着的银质酒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壶中的酒洒了出来,有大半洒在了薛酌胸前的衣服上。 云影和云洄连忙上前帮薛酌。 王大人当即出声呵斥那个侍女。 侍女反应过来,迅速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王大人让人把那个侍女拖了下去以冒犯贵客的名义杖责二十。 侍女求饶的声音随之飘散。 这样的插曲让本就不算热闹的宴席冷到了极点。 接着,王大人转过头来向薛酌赔罪道歉,并让侍女领着他去换身衣服。 薛酌冷着脸一张脸离开,他一向爱洁,湿的衣服贴在身上让他很不舒服。 到了房间,薛酌进去换衣服,云影和云洄也要跟着进去伺候,却被王府的下人以其他名义给支走了。 水榭,灯火通明。 宴席上,王若兰借口身体忽然不适离开了。 王若雪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离开的方向,没过一会儿,她也装作不胜酒力让侍女扶着她离开。 等彻底远离旁人的视线范围,王若雪加快了脚步,她很快就追上了王若兰。 王若兰沉浸在事成之后一举飞上枝头的喜悦当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多了一个人。 夜色很好的隐蔽了王若雪的身形,她拿出自己让侍女用蒙汗药浸了手帕,猛地冲上去,用浸了蒙汗药的手帕死死捂住王若兰的口鼻,她的侍女自然也去解决王若兰的侍女。 蒙汗药的药效发作。 王若雪和她的侍女联手把王若兰主仆二人拖到假山洞里藏起来。 看着躺在地上被迷晕的王若兰,王若雪狠狠地用脚踹了她好几下,嘴里恶狠狠的咒骂道:“贱人,凭你也配和我争。” 第13章 春风绕。 王若雪还是觉得不解气,她又上前踹了几脚,方觉得心里那口气顺了些。 王若雪眼神阴鸷,在假山洞中昏暗的光线下,脸上精致的妆容宛若可怖的恶鬼。 她的贴身侍女见此不禁咽了口唾沫,虽然心中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上前提醒王若雪不要误了事情,迟则生变。 王若雪最后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旋即转身大步离去。 当主仆二人赶到薛酌换衣服的房间时,惊讶的发现门外并无人守候。 原来王大人考虑到自己要上演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为了增加事情的可信度,他特地把下人给支走了。 再者,薛酌已经中了春风绕,他是没有办法离开房间的,都已经是瓮中之鳖了还有何惧。 王大人的这番费心布置原本是为了王若兰精心准备,没想到最后让王若雪给捡漏了。 若是他知道了也不知是作何感想。 王若雪的脚步停在房门外,想到房间内的人,少女的娇羞浮现在脸上。 她低头仔细又整理自己的钗发衣衫,她让侍女守在门外,自己莲步轻移进了房间。 房间内,灯火幽微。 摇晃的烛火忽明忽灭,王若雪越走越近,她听见从屏风后面传来的男子的喘息声,她的心跟着狂跳不止。 绕过屏风,王若雪看见薛酌盘腿坐在床榻上。 他如雪的肌肤覆上潮红,双目紧闭,额上细汗密布,脖颈上的青筋暴起,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声粗重,他在克制自己心里燃烧的情欲。 王若雪抬手解开自己腰间的衣带,一件件衣衫滑落在地,雪白的肌肤暴露出来。 她的身上只剩了一件绣鸳鸯海棠色小衣和一条亵裤。 她缓缓朝床榻上令自己魂牵梦萦的男子走去,就在她伸手马上要碰到薛酌的那一瞬。 一只大掌钳住她的手腕,力道重的好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王若雪吃痛出声,痛苦的神情占据。 下一刻,她的眼睛对上了一道冷若冰窟的眼神,男人只说了一个字,“滚。” 接着,王若雪就重重的摔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王若雪不死心,竟跪爬上前,她伸手扯住薛酌的衣摆,模样楚楚可怜,她哭着诉说自己对薛酌的爱慕之心。 但薛酌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显然对于王若雪的爱慕他并不在意,他只希望王若雪能够识趣的赶快离开。 薛酌正在用内力极力压制体内涌动的情欲,只是没想到这王大人给他下的春药药力不俗,也不知道他下的是什么春药。 他已经在心里给王大人重重的记上一笔,等他解了这春药再找王大人算这笔账。 王若雪诉说完自己对薛酌的爱慕之意,眼前的男人依旧是无动于衷,甚至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顿时心中备受打击。 但事已至此,为今之计只能把生米煮成熟饭,否则她是一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王若雪趁着薛酌无法分神,她伸手去解薛酌的腰带,可是王若雪一个未出阁女儿家哪里会解男子的腰带,弄了半天也没有解开。 她心中着急,情急之下,她抬手用力一扯,竟将薛酌的衣服扯开大半,雪色单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 殊不知,王若雪这般作为是一点都不给自己留活路。 王若雪迫不及待把自己的身子贴上去,她还就不信自己拿不下中了春药的薛酌。 女子娇软的身子贴上去不过一瞬,就被男人运起内力一掌震开。 骨头裂开的清脆声音响起。 王若雪的身体又倒霉的撞到了屏风上,双重重击之下,她两眼一翻直接疼晕过去。 而薛酌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强行分神导致体内经脉紊乱,一大口鲜血吐出来喷洒在了地上,他抬手用衣袖随意擦了擦。 又强行运功调息,暂时压制住体内春药药效,他拢好自己被人扯开的衣服,身子摇晃的朝外面走。 此地不宜久留。 幸运的是,薛酌才走出房间就遇上了云影和云洄。 他二人觉得事情不对劲就打晕了负责支开他们的人,赶紧赶回来。 果然,他们大人这个样子一看就是中了春药。 王大人死定了,敢把这样的手段用在他们大人身上 薛酌看见来人是云影和云洄松了一口气,“我们快走。” “是。” 云影和云洄一左一右扶着薛酌,运起轻功,借着夜色的掩护顺利离开了王府。 这也要多亏了王大人自作聪明的布置,他以为薛酌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文官,顶多会有些简单的拳脚功夫,哪里料到薛酌武功高强。 王大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自信满满去看自己排的这一出好戏时。 预想的场面不仅并没有出现,而且这出戏最重要的主角居然凭空消失了。 而当他注意到躺在地上春光外露的王若雪时,胸腔里的那口气差点没有上来。 他安排的人是若兰,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人会是若雪。 恰好这时,外面的下人禀报说在假山洞里发现了被迷晕的王若兰。 这下,王大人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定是王若雪胆大包天擅自用蒙汗药迷晕了若兰想要顶替她。 而已经清醒的王若兰则怒气冲冲的从外面闯进来,她看见躺在地上跟死鱼差不多的王若雪,直接扑上去打她,扯头发,扇耳光,一个不落。 王大人正在想薛酌去哪里了,心思全然不在这里,周围的下人哪里有胆子敢上前去拉扯主子。 王若兰用的力道很重,而王若雪疼晕过去并不能反抗,没一会儿王若雪如花似玉的脸蛋就成了一张青紫色的猪头脸。 王若雪的生母张氏闻讯赶来,原以为是接收胜利果实,结果却看见自己的女儿被林姨娘那贱人的女儿打成那样。 张氏什么也不顾了,冲上去就给王若兰打了一巴掌。 两个人当即就厮打在一起。 后面林姨娘也赶来了,见到女儿被打,她也加入进来,这下场面比一锅粥还要乱。 王府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 第14章 找男人。 这边,云影和云洄带着中了春药的薛酌去找大夫。 回春医馆。 医馆的小学徒收拾好一切正准备关门。 突然,有三个人闯了进来,这下可把小学徒吓个半死,他以为是贼人,连忙猫着身子躲到桌子下面去。 云影走上前伸手一把将那个躲在桌子下面的少年拉出来,他声音急切道:“小兄弟,麻烦你把大夫叫出来,我家公子等着救命。” “哦,好好好。”听见救命两个字,小学徒撒开腿就跑去叫人。 不一会儿,小学徒气喘吁吁的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夫从医馆后堂带出来。 来的着急,老大夫连外裳都没有穿,怕是小学徒直接把人家从床上拽下来的。 可怜老大夫一把老骨头了跑得这样着急差点骨架子都要散了,没等他喘口气。 云影直接拽着老大夫到薛酌跟前把脉。 老大夫的手指搭上男人手腕不过几息就收回,他双眉紧皱,道:“既然这位公子中了春药,你们把他送来医馆干嘛,直接送去青楼找一个姑娘不就行了。” “你知不知道,若是耽搁久了,你家公子会失去所有内力,彻底沦为废人。” “找姑娘不行!”云影焦急道。 老大夫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看向薛酌和云影的眼神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真是活的久了什么都能看见。 瞧着这位中了春药的公子衣着不凡,定是出身显贵之家,而且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没想到居然是一个断袖。 所以老大夫顿了顿,委婉的说道:“其实不找姑娘也行,你家公子也可以找男人。” “反正最后只要让你家公子舒解了药性就行。” 老大夫语出惊人把对面的主仆三人给惊住了。 尤其是薛酌气得要死,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要不是他为了压制体内的春药药性身体暂时没力气,不然他一定要给这个胡说八道的老头一点颜色瞧瞧。 云影慌忙解释,“老大夫,你误会了,我家公子男女都不喜欢。” “啊。”这下吃惊的对象换成了老大夫,嘴巴大大地张开,惊讶的神情定在了脸上。 虽然他活了快大半辈子,但他觉得自己的见识还是比不上眼前这三个年轻人。 男女都不喜欢,这还是人吗? 眼看事情越描越黑,薛酌忍无可忍,潮红的脸庞隐隐能看见黑色。 他喝止云影,让云影闭上自己的那张臭嘴。 薛酌看向老大夫,说话的语气尽量平和,“大夫,在下是想请您帮忙把这个春药的解药拿出来。” “哦,原来公子你是要解药啊。”老大夫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下一刻,他双手一摊,神色认真地说道:“很抱歉这位公子,老朽手里并没有解药。” “大夫,我会给你重金酬谢。”薛酌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这不是银子的问题。”老大夫连忙摆手,“你中的春药名叫春风绕,是扬州最有名的青楼百花楼专门用的秘药,旁人都没有的,你要解药只能找百花楼的管事妈妈那里去买。” “不过以公子你现在的情况估计是撑不到去百花楼拿解药,这样吧老朽先为你施针缓解一下体内的药性。” 老大夫已经拿出了锃光发亮的银针。 薛酌道了一声谢。 最后,老大夫还贴心的为薛酌主仆三人指明了去百花楼的路。 ...... 百花楼。 因着王妈妈头风犯了,所以今夜招待客人的任务落到了别人头上。 此刻,王妈妈的房间。 王妈妈神情恹恹的半躺在床上,春杏正端着一碗要用勺子喂给王妈妈。 而常溪则在一旁的桌子上提笔在纸上写一些东西。 将那张纸写得满满当当后,她站起身走到王妈妈床前将那张纸递给王妈妈。 常溪看着王妈妈病恹恹的样子,一半是无奈,一半是心疼。 “王妈妈,看来我说的话您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还是春日,您患有头风,要格外注意休息,不能过多劳累,您看看自己做了什么。” 按理说以王妈妈的年纪都是能做常溪的阿娘了,一个长辈被小辈如此教训,难免会抹不开面子,但王妈妈知道自己理亏,所以只能羞愧的低下头。 常溪还在喋喋不休,“王妈妈,身体是您自己的,即使有我的医术在可以缓解您的头风,但您也不能这样。” “常姑娘,我知道错了,下次我一定不这样。”王妈妈埋着头,声音弱弱的回了句。 “您下次最好会记得。” 与此同时,薛酌主仆三人赶到了百花楼。 薛酌中了春风绕,为了压制药性,身体不宜过多挪动,所以云洄留在薛酌身边照应,而云影负责去找百花楼的管事妈妈拿解药。 云影大步进了百花楼。 姑娘都爱俏郎君,而云影相貌不错,所以很快就有姑娘围了上来,甜腻的脂粉味充斥在鼻间,让他忍不住皱眉。 云影冷着一张脸向她们询问管事妈妈在哪儿。 围上来的姑娘们瞧见他这气势,心里发怵,那点子旖旎心思刹那间都没了,回答了他的问题就各自散了。 而今晚负责接待客人的刘妈妈看着眼前不好惹的云影心里也害怕,当得知对方是来买春风绕的解药时松了一口气,便招来一个侍女让她带云影去找王妈妈。 春风绕这等秘药的解药自然是归王妈妈管的。 侍女很快就把云影带到王妈妈的房间。 云影礼貌地敲了一下门,就推开门走进去。 房间内的三人听见了敲门的声音,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放在门上。 云影抬脚走进来,开门见山的说自己是来春风绕的解药。 那知王妈妈得知他的来意犯了难,面露歉色,“实在不好意思,现在我的手里并没有春风绕的解药。” “那春风绕解药的药方你总有吧。”云影不死心,“你放心,银子不是问题。” “这位客人,实不相瞒春风绕包括解药都是上面配好了交给我的,都是有定数的,药方自然也不在我手里。”王妈妈向他解释缘由。 但云影还是怀疑王妈妈话语的真假,他抽出随身佩剑,锋利的剑刃离王妈妈的脖颈只有一寸。 王妈妈当即举手发誓表示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否则自己一定会不得好死。 这个时候,云影忽然注意到站在旁边的常溪。 第15章 变故。 “常姑娘,是你。”云影还记得上次为他们带路的常溪。 只是她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在百花楼这种地方。 “云影侍卫真巧啊。”常溪冲他微微一笑,“我是来给王妈妈医治头风的。” 云影敏锐的捕捉到常溪话语里的医治两个字眼,他想起来这位常姑娘上次就是去给杜老爷子送药的。 现在指望春风绕的解药是彻底没有希望了,既然这位常溪姑娘会医术,不如把她带去见公子,兴许会有用呢。 “常姑娘,我家公子性命危在旦夕,恳请你出手相助。”云影单膝跪地,声音诚恳。 常溪还没有答复云影。 王妈妈就急忙反对,方才还虚弱的声音陡然就变得铿锵有力,她急得脖子都红了,“常姑娘,你不能去,天底下有那么多大夫又不止你一个,让他家公子去寻旁的大夫。” “况且大晚上孤男寡女,传出去对你一个姑娘家的名声也不好。” 闻言,云影噌的站起身,双目中的怒火喷薄欲出,仿佛下一刻就要把王妈妈给烧个干净。 这无知妇人把他们家公子当什么人了。 他们公子可是清风霁月的谦谦公子,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云影再次把目光落在常溪的脸上。 而常溪脸上的神色显然有一点点犹豫,此刻她的内心正在进行天人交战。 王妈妈坐直身子,她的身体略微前倾,伸手拉住常溪的手腕,苦口婆心的劝道:“常姑娘,你听我一句劝,真的别去,那个春风绕......” 云影觉得这位王妈妈碍眼极了,他想到中了药的公子,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他冲上前,一把将常溪扛在肩头,转身飞速离开。 听见常溪‘啊’的一声尖叫。 然后两个人的身影就彻底消失了。 王妈妈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就这么没影了。 她迅速反应过来,神色显得更加着急,“春杏,你快带着护卫去把常姑娘给我追回来。” “你快去!” “是。”春杏提着裙摆慌忙跑出去。 接着,王妈妈双手合十在心里祈祷春杏一定要把常溪带回来。 她最清楚春风绕的药性如何,除了百花楼特制的解药可以解其药性,那就只有中药之人与她人行鱼水之欢,除此以外再无任何办法。 现在常溪和那位中了春风绕的公子待在一起完全就是送羊入虎口,没有春风绕的解药,那位公子是扛不住的。 那常溪的处境就会万分危险。 真是作孽啊。 ...... 这边,云影扛着常溪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离开百花楼。 然后他把人塞进了马车内,自己驾着马车朝荷风小筑的方向飞快前进。 春杏带着护卫追出来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对于突然出现在马车内的常溪,马车内的薛酌和云洄有些不明所以。 云洄大声朝外面喊,“云影,不是让你去买解药吗,你怎么把常姑娘给带回来了。” 马车外的云影正在忙着驾车,压根就没有功夫向云洄解释缘由。 而此刻常溪的脑袋实在晕得慌,云影一个糙汉子哪里懂得什么怜香惜玉,颠得她差点把中午吃的午饭吐出来。 她靠在马车内壁上缓了好一会儿。 云洄见云影迟迟不应声,他只能转头向常溪询问,“常姑娘,你是怎么碰上云影的?” 常溪将她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了眼前的两个人。 薛酌听后向她说了一声抱歉。 常溪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怪云影,她理解云影的作法,这也是云影身为属下的一片好心,还让薛酌不要去责罚云影。 她又在心里补了一句,来都来了,她又不能半道跑路。 旁边的云洄听完常溪说的这些话,他更加替自己的好兄弟云影羞愧了。 这常姑娘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薛酌的心底微微泛起了一丝涟漪,他看向常溪的目光多了些许不同。 作为刑部侍郎,他审问过的犯人不知道有多少,真话假话他自然可以听出来。 他知道常溪这番话的确是真心实意。 常溪也注意到薛酌的脸很红,她想到云影把自己扛过来的目的,“那个薛公子,我先说好,我并不能一定保证帮你解了这,这个,这个春,春药。” 说到春药两个字,常溪的脸上跟喝了酒似的,白皙脸颊两侧迅速染上一片绯红,她微垂下眸子,如蝉翼般羽睫不停扑扇。 虽然作为医者她自己知道这个春药是什么功效,但在两个男子面前说出口还是觉得难为情。 薛酌自然也知道难为常溪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了,“常姑娘,你放心,治不好和你也没有关系。” 云洄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薛酌给了他一个眼神,所以他只能乖乖闭嘴,把话都咽回肚子里去。 到了荷风小筑。 云影和云洄把薛酌扶进了他居住的内室。 内室。 常溪简单给薛酌把了脉,面色凝重。 由于薛酌中药的时间有些久了,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的情况有些危险。 常溪让云影和云洄赶紧去找一些针来,熬药已经来不及了,现在薛酌这个样子她只能冒险试一试。 谁让云影一声不吭直接把她扛走了,导致她的药箱连同里面的针囊一起留在了百花楼。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又不是天上的神仙想要什么一挥手就能变出来。 云影和云洄忙不迭去找丫鬟婆子们要针。 现在内室里只剩下常溪和薛酌两个人。 常溪把巾帕放在铜盆里用冷水浸湿,拧干后帮薛酌擦拭脸颊和脖子,希望可以让他好受一些。 擦拭的时候,薛酌一直闭着眼睛。 这是常溪第一次这般近仔细瞧薛酌的这张脸,她不禁感叹老天爷格外偏袒某些人。 譬如眼前这位就是。 常溪浑然不知,看似平静的某人实则已经在临近崩溃的最后一丝边缘。 薛酌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情潮涌动得厉害,他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尤其是常溪还离他这般近,他闻到了她身上独属于少女的馨香以及药香,让他体内的气血翻涌。 偏他现在无法分神,不能告诉她。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第16章 已成定局。 常溪起身时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竟直直的朝薛酌身上扑去。 她的唇瓣刚巧碰到了薛酌的唇上,温热的肌肤相触。 常溪清亮的眸子肉眼可见的全是慌张,瓷白的小脸刹那间红透了。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想要从薛酌身上起来。 谁知唇瓣分离仅仅一瞬,就又碰到了一起。 薛酌大掌按住女子柔软的腰肢,他用牙关撬开女子紧闭的贝齿,吮吸着她的甜蜜。 薛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体内涌动的情欲,他想今晚常溪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定是上天赐予的缘分,所以他放纵了自己。 男人翻身把女子压在身下,大掌用力撕扯她的衣裙。 而被他压在身下的常溪正在努力挣扎,她只是来帮个忙,可没打算把自己的清白赔进去。 奈何压在身上的男人宛若一座山岳,常溪扑腾的那点力气在他眼里跟挠痒痒差不多。 薛酌的吻已经由唇瓣渐渐向下转移,他埋在女子白皙纤弱的脖颈,一朵朵宛如梅花绽放的红痕浮现。 常溪转变策略,她以为薛酌是被春药药性控制暂时失去理智,试图通过说话让他清醒,“薛公子,你清醒一点,你看清楚我是谁。”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你放开我,我去帮你找别的姑娘过来。” 她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怎么这种事情都能让她遇上。 常溪说了好些话,但男人压根就没有回应半个字,他手下的动作反而越来越放肆了。 突然,常溪感受到自己肩膀一凉,薛酌扯开了她肩膀的衣衫,但是男人用力过猛,被撕扯的那块衣料已经成了布条随意的落在地上。 露出肩膀上雪白的肌肤和一根鹅黄色的小衣系带。 男人抬起头,双目赤红,他终于说了第一句话,“我会对你负责的。” 然后,他的吻又落在女子红肿水润的唇瓣上,常溪还没来得及拒绝的话语被迫堵住了。 女子开始前所未有的剧烈挣扎,绝望的泪水盈满眼眶,最后化成断线的珍珠落在上好的绸缎被面上。 这时,云影和云洄好不容易把荷风小筑伺候的丫鬟婆子问了个遍,终于凑齐了针,当他们火急火燎的赶到内室时 ,眼前的场景却让他们傻眼了。 地上凌乱交叠的衣衫,还有床幔并没有放下,所以他们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家清风霁月的公子压在常溪姑娘身上,好像是在做那种事情。 云影和云洄的脸当即就红了,两个都是生瓜蛋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反应过来,他们拔腿就要走,这种时候他们待在这里不合适。 常溪余光看见云影和云洄出现在这里,眼里顿时燃起希望的火苗,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一把推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 她着急大喊道“你们别走,快来帮我,我不愿意。” 闻言,云影和云洄要走的脚步停下了,他们正要上前把自家公子和常溪拉开。 那料,薛酌转头看向那二人一声暴喝,“你们都给我退下!” “是。”离床榻还有几步之遥的云影和云洄立刻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说到底,他们的主子是薛酌,自然要听从薛酌的命令,现在公子的意思很明显,作为属下他们只能选择遵从,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至于常溪,他们只能在心里说一声对不起,他们相信公子会负责的。 当常溪亲眼看见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她眼里的光彻底碎掉了,心如死灰的泪水流下。 她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就被卸掉了,双眼空洞无神,仿佛成了一个木偶娃娃,任由他人摆弄。 男子仿若视而不见,他直起身子抬手将床幔挥落,床幔垂下遮住了床榻上的一切。 当痛苦来临的那一刻,常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人用刀劈成了两半,她的指甲重重的在男人光裸的后背划出一道道血痕。 漆黑的夜幕中,一道惊雷炸响,刹那间恍如白昼,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 内室的窗户没有关紧,风雨灌了进来,搅弄着床幔随风飘荡,银白色雷光也跟着透了进来,代替了被风吹灭的烛火。 拔步床吱呀摇晃的声音不停,床榻上二人纠缠的身影被映在了墙上。 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女子柔弱无助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 一夜风雨将将到天明,房内的动静才停下。 院内精心栽种的花木被这昨夜一场风雨打得七零八落,花瓣或落入泥中,或落入地面。 房间内,一片凌乱,男女的衣服交叠混在一起,还弥漫着一股欢爱过后的特殊气味。 忽然,从垂落的床幔中,传出一道女子细微的哭声。 常溪从清醒的那一刻开始,就立马从男人的怀抱中退出,然后把自己的身子缩在床榻的角落里,双臂紧紧抱住自己,露在外面的肌肤上布满暧昧红痕。 昨晚哭得太久了,她的眼睛已经变得红肿不堪,像小兔子的眼睛似的。 常溪把头埋在臂弯里,温热的泪珠滚落,她的心底一片荒凉,清亮的眸子好似失去了神采。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酌睁开了眼睛,他下意识动了动自己的手臂,却发现原本应该在自己怀里的人没了。 这时,他听见了女子哭泣的声音。 薛酌顺着声音看过去,他看见常溪缩在角落里低头哭泣,一瞬间,他的一颗心好像被什么用力撞了一下。 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在他的心里蔓延,可惜,此时的薛酌并不明白。 他伸出手想要帮常溪擦一擦眼泪。 在要碰到的那一瞬,他的手被人重重推开。 常溪红着眼,哽咽着说道:“滚开,你别碰我。” 她依旧用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好像一只受伤的幼兽在用这种方式舔舐自己的伤口。 薛酌被常溪害怕惊恐的眼神狠狠刺伤了。 他知道自己昨晚强迫了人家。 一时间,薛酌也不知道怎么说什么,事情已成定局,无论说什么都回不去了。 最后,他干巴巴的说了句,“你多休息。” 第17章 巴掌。 然后,薛酌掀开被子,当他看见了丝绸床单上那一抹鲜艳的落红时,他愣了片刻。 随后薛酌起身下床,重新找了一身衣服穿戴好,他推开门走出去。 岂料,一开门就看见云影和云洄趴在门上做偷听的姿势,又因为他开门的动作连带着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薛酌反手就将门关上,冷着脸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闲着没事干。” “属,属下......”云影和云洄低着头,两个人支支吾吾的说不利索。 该怎么说呢,总不能直截了当问公子您对常溪姑娘打算怎么安置,他们身为下属这样对主子说话其实算是僭越 ,是要受处罚的。 但云影在心里鼓足勇气,还是问出了那句话,“公子,对于常姑娘您打算怎么办?” 说到底,若不是因为他将常姑娘请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是他对不起常姑娘,害得她一个未出阁姑娘家失了清白之身,姑娘家的名节何其重要。 云影已经想好了,他愿意以死谢罪,只是得等他先完成此行来江南的任务。 薛酌抬眸扫了云影一眼,墨色的眸子动了动,他沉着声音道:“我自然是要对她负责。” 昨晚之事,是他有错在先,他占了人家姑娘的身子,负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听见薛酌说要负责,云影和云洄二人脸上皆是一喜。 只是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考虑过常溪本人的意愿,或许在他们的心里压根就没有想过常溪会拒绝这一种可能。 “对了公子,这是从京城传来的密信。”云洄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恭敬得递到薛酌手上。 薛酌拆开信,信上面只有寥寥几行,他看完后将信纸收起。 “云洄,你先和我去书房。” “是。” 然后薛酌吩咐云影去找几个丫鬟婆子伺候常溪,再去准备一些姑娘家喜欢的衣服首饰。 走了几步,薛酌又折身回来,说不管常溪要做什么都可以,只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不能让她离开荷风小筑。 云影垂首应下。 稍后,云影去挑了几个看起来老实本分的丫鬟婆子,顺带她们敲打了一番,让她们一会儿无论看见或听见什么都一律把自己的嘴巴闭紧,否则她们自己的舌头能不能保住就不一定了。 吓得那几个丫鬟婆子赶忙发誓表忠心。 云影看着那几个丫鬟婆子把准备好的东西拿进去,自己则站在门口随时等候吩咐,到底男女有别,况且从今日开始常溪也是他的主子了。 那几个丫鬟婆子拿着东西进去后看见内室里面的景象也是暗自在心里咂舌。 怪不得云影侍卫对她们这般耳提面命,她们都是在富贵人家伺候的,该有的见识不差,自然明白眼前的场景是因为什么。 只是想不到看起来清冷矜贵的薛大人居然如此急色,瞧瞧这一地的碎布条,这薛大人昨天晚上是有多着急。 而年轻的丫鬟心里则更多是对这床幔内女子的嫉妒,这女子如此好运,能得到薛大人的垂青,从今以后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尽管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她们可不敢宣之于口。 丫鬟婆子迅速将房间收拾整洁,而后站在一堆面面相觑。 只因床幔内的女子似乎当她们全然不存在,按理说她们进来也有这么久了,这女子却一个字都不曾说过,若说还睡着那倒也未必。 她们摸不清常溪的态度,这才踌躇着不敢上前。 最后,还是年纪最大的一个老婆子站了出来。 老婆子走到床榻前,隔着床幔对着里面的常溪小心翼翼说:“姑娘,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可要沐浴?” 等了半晌也没有听见应答,就在老婆子以为自己白说了一通的时候。 从床幔内传出一道略微沙哑的女音,“先把衣服拿过来,我要沐浴。” 闻言,捧着衣服丫鬟立刻上前。 老婆子则将垂落的床幔挂在两旁的铜勾上,她们也终于看见了常溪的庐山真面目。 五官清丽如画,一双眼眸如秋水盈盈,真是好一个美人,只是她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整个人好像枯木一般失去了生机。 老婆子试探性开口,“姑娘,那奴婢服侍您穿衣吧。” “不必。”常溪双目无神,微微起皮的嘴唇冷冷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接着,她又补了一句,“你们都出去吧,我不需要你们的服侍。” 几个丫鬟婆子先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然后齐声应道:“是。” 她们躬身退了出去。 守在门外的云影看见他选的那些丫鬟婆子全都出来了,于是上前质问是不是她们伺候的不周到。 丫鬟婆子连忙解释是里面那位姑娘自己说不需要她们的伺候,所以她们才出来的。 云影立刻噤声了。 内室,常溪勉强撑着酸痛的身体穿好衣服,迈着极缓慢的步子朝净室走去,每走一步她都感觉自己仿佛踩在刀尖上。 沐浴的时候,常溪看见自己身上的那些痕迹,她选择闭上眼睛,眼不见则心不烦。 清洗好身子,常溪重新穿上衣服,她想离开了,于是她朝房门的方向走过去。 只是她的脚的还没有跨出门槛,云影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常姑娘,您怎么出来了,若是有什么吩咐您直接唤我们一声就行。” 常溪柳眉颦起,语气尽量平和道:“我没有什么吩咐,你让开,我要回家。” 云影依旧岿然不动。 常溪决定绕开他走,只是云影又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让开。”常溪绷着一张脸。 “常姑娘,我们公子说了您不能离开。”云影硬着头皮说道,“他还说了只要您不走有什么要求随便提。” 此话一出,常溪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你们公子把我当什么了,我是有良籍的清白女子,不是签了卖身契供他使唤的奴仆,他凭什么不让我走。” “常姑娘,您误会了,我们公子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关心您的身体。”云影急得手足无措。 常溪冷笑一声,“你们公子的关心还是留给别人去,我可消受不起。” 她抬脚欲走,云影张开双臂还是不让她走。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薛酌处理完事情赶回来恰好就看见了这一幕。 云影看见自家公子来了就跟看见了救星,他赶紧退到旁边,还是让公子自己和常姑娘解释。 薛酌走到常溪面前,嘴里解释的话语还没说出口。 常溪抬手就重重的扇了他一巴掌。 第18章 她不愿意。 清脆有力的巴掌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 常溪打了这一巴掌还是觉得不解气,她抬起手又打了两巴掌,而且力道还不轻。 薛酌白皙如雪的面庞瞬间出现了一个清晰的红色巴掌印,嘴角沁出丝丝血迹。 即使被连打了三个巴掌,男人依旧维持着应有的教养风度。 明明被打的是他自己,薛酌却反过来问她手疼不疼。 常溪用觉得他有病的目光看着他,她还是冷着声音说话,“我手疼不疼和你没关系,你让开,我要回家。” “怎么没关系,我们昨晚......” 常溪不愿意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所以抬手又给了薛酌一巴掌。 哪壶不开提哪壶。 站在旁边的云影和云洄他们张开的嘴巴就没有合上过,两只眼睛瞪得大极了,眼底的震惊多得溢了出来。 常姑娘太彪悍了。 开天辟地头一遭,他们公子也有被女子扇巴掌的一天,要是让那群爱慕公子的狂蜂浪蝶们知道不得全疯了。 况且他们公子自小一向是子弟中的楷模,是家族中最受宠的后辈,谁舍得对他动手,若是磕着碰着了都要心疼半天呢。 这已经是薛酌被打的第四个巴掌,按理说事不过三,换做旁人只怕是再好的气量也要忍不住了。 但薛酌依旧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这让常溪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薛酌病得不轻,她当初真是眼瞎了,以貌取人的毛病以后得改。 常溪不欲再和他过多纠缠,抬脚就要走。 薛酌伸手拉住她的衣袖,他眸光沉沉的看着常溪,眼底讳莫如深,“常溪,你不能走。” 常溪想要甩开他的手,但无奈某人的力气大,她挣脱不了。 所以常溪一开口说话就全是刺,字字扎人心,“薛公子,你有病是不是,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 “再说一遍,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无权干涉我。” 常溪现在就是一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谁要是来碰她一下,绝对扎手。 薛酌头一次被一个姑娘气成这样,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一张脸涨成了青紫色,而且还不敢有任何反驳,只能默默将心中的怒火压下。 不过说到底,昨晚发生的事情论起来薛酌是理亏的这一方,人家才只打这几个巴掌都是算轻的了。 “你快放手。”常溪的不耐烦全写在脸上。 薛酌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情绪,他说:“常溪,我们先好好谈一谈。” 那料常溪压根就不按常理出牌,她冷哼一声,“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我只要你现在别再挡着我回家的路。” 薛酌从没见过如常溪一般如此油盐不进的女子,他在刑部大牢审讯犯人时也没有这样头疼。 见此,他反手握住常溪的手腕,连带着人一起进了房间。 男人抬脚一踹,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 留在外面的众人一脸震惊,呆愣在原地。 房间内,薛酌拽着常溪的手腕一路进了内室,他直接将人一把按在了床榻上。 常溪两条小腿不停乱蹬,一张脸气成了包子,她嘴里叫嚷着,“薛酌你个乌龟王八蛋,臭流氓,你......” 薛酌脸色阴沉沉的,他用手捂住了常溪的嘴,半威胁道:“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对你真流氓了。” 随即他的目光缓缓向下移动,落在了女子因为挣扎而微微敞开的衣襟领口处,雪白精致的锁骨上还布着点点红痕。 薛酌的眸光暗了暗。 这下,常溪彻底老实了,牡丹姐姐说的果然不错,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她可不想再把自己赔进去。 空气静谧了半晌。 薛酌才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吗。” 虽然是询问,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无奈形势比人强,常溪现在已经把身上的刺收起来了,她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薛酌这才收回手,他立马从常溪身上起来。 压在身上的重量骤然消失,常溪松了一口气。 薛酌则去倒了一杯水递给常溪。 常溪接过了那杯水,但是她没有喝。 她抬眸和他四目相对,“薛公子,虽然我觉得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好谈的,但是你执意如此,那你就说说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薛酌朝她郑重作揖行礼,“昨晚之事,是我冒犯了常姑娘,我薛酌在此向你道歉。” “常溪,昨晚我就说了,我会对你负责的,待此次事了,我就娶你......” 常溪在听见薛酌说娶那个字就彻底坐不住了,手里拿着的瓷杯啪的一声碎落在地,浅蓝色的云锦留仙裙上瞬间多了一大片水渍。 她出声打断薛酌的话,“薛公子,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嫁给你了,你的道歉我收下了,但是你不用娶我,我不需要你的负责。” 她知道薛酌出身显贵,或许在其他人看来会觉得她不识好歹,有飞上枝头的大好机会却不肯抓住,但那又怎样。 阿娘告诉她她女子活这世上一遭,清白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活得自在方是真理,不必活在他人的言语中。 那么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答案——她不愿意。 薛酌瞳孔一震,这般离经叛道的言论,他闻所未闻。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女子的清白名节何其重要,她怎能视作无物。 “常溪,你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常溪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打住,薛公子你别想多了,我可不是你的人,我只属于我自己。” “不说别的,就拿出身来说,你薛酌出身显贵,而我常溪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医女,门不当户不对,你身后的家族怎么会同意你娶我这样的人。” 常溪从不自轻自贱,但世俗的道理却又将人划分的等级严明,有些东西从人一出生就是注定的。 她是喜欢看话本里的圆满爱情,但她同样明白既然注定是镜中花水中月,那何必去飞蛾扑火。 最后,常溪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薛公子,现在你总明白我的意思吧,我不愿意。” 第19章 后会无期。 薛酌定定的站在原地,显然常溪的这番话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好半晌 ,薛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诚然如你所说,门当户对的确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天堑,但你又怎知我不能破除这些阻碍。” “既然昨晚我说了要对你负责,那我就一定会说到做到,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眼见话题越扯越偏,都扯到婚嫁流程上了。 常溪心里那口气卡在胸口那是上不来下不去,合着自己刚才白说了,“不是,薛公子你怎么就听不明白我说的话呢,我都已经说了我不需要你的负责,我不愿意嫁给你。” 女子的脸因为情绪激动而泛起桃花般的粉红。 “...你可是在顾及你父母的意见。”薛酌还是心里存了最后一丝希望,也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对于常溪他的心里确有几分不同。 娶她这件事,他并不排斥。 “我可以......” 常溪都快要气炸了,她真是倒了血霉才遇见薛酌。 她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你别说了,我不想再听,凭你想怎么做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都说了不愿意,难不成薛公子你听不懂人话吗?” “难道像你们这些显贵公子只会做这种强取豪夺的事情,只会为难旁人。” “你自以为的为我好,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就不愿意。”说着,常溪眼眶沁出泪水滑落,泪痕留在了脸上,眼中委屈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薛酌生平头一遭被一个姑娘如此百般拒绝,挫败的情绪油然而生,胸口好像被塞了一团湿棉花,闷的快要喘不过气。 人家都已经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更何况薛酌出身矜贵,生性骄傲,何曾被这样对待过,当即在心里表示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 以他的身份多得是女子愿意嫁给他。 此番接二连三的被下面子,他薛酌也是有自尊的,不是那等死皮赖脸的人。 “好,常姑娘如你所愿,这件事情我们就当做从未发生过。”薛酌背过身去,而掩在衣袖的手则紧握成拳。 “多谢,薛公子我们后会无期。”常溪转身,欢快的迈着步子走了。 薛酌余光瞥见常溪走的毫不犹豫,心里更加闷得慌。 常溪推开门,云影和云洄还是站在外面,见她出来还是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们两个让开。”常溪双手叉腰瞪着他们,“是你们公子说了让我走的。” 云影和云洄不相信公子会说这种话,依旧站着不动。 下一刻,从房内传出一道男子威严的声音,“让她走。” 云影和云洄这才向两侧退开,把路让出来。 常溪找了一个老嬷嬷为她带路,免得她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云影和云洄看着常溪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二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决定进去房间。 只是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他们就感受从里面散发出的刺骨寒意,身体也开始打哆嗦。 他们瞬间打起了退堂鼓,正当二人想悄无声息的将门关上。 里面的人却突然说话,“你们两个进来。” 云影和云洄只能无声苦哈哈的相对而笑,随后把门关上走进去。 ...... 与此同时,常溪离开荷风小筑后,就朝着百花楼的方向走。 她来到百花楼的后门还是按照老规矩叩响了门上的铜环,不一会儿,有一个小丫鬟来开门了,她两眼疑惑的问,“你是谁呀?” 小丫鬟见惯了来百花楼的客人,她认出这位姑娘身上穿的这身衣服是由价值不菲的云锦裁制成的,心里正纳闷一个小姐打扮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常溪取下戴在脸上的面纱,“我是常溪,带我去见王妈妈。” 那小丫鬟受过常溪的恩惠认得她的样貌,顿时吃惊地说道:“常,常姑娘是你。” “那你快进来。”她微微侧开身子。 稍后,小丫鬟带着常溪去见王妈妈。 房间内,王妈妈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眉眼间忧色重重。 春杏端了一碗燕窝粥侍立在身侧,“王妈妈,您多少吃一点东西吧。” “拿开,我吃不下。”王妈妈虚弱地摆了摆手。 春杏看在心里急在眼里,“王妈妈,奴婢知道您担心常姑娘,可您也得先顾好自己的身子,您是不是忘了常姑娘对您的交代。” “要是常姑娘回来了看见您又这样,到时候您拿什么去解释。” 王妈妈叹了口气,“拿过来吧。” 忽然,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常溪从外面走进来,她取下了脸上的面纱,嘴角勾出浅笑的弧度,“王妈妈,看来您这次还记得我的嘱咐。” “常姑娘,你回来了。”王妈妈看见常溪回来了,顿时大喜过望,她手忙脚乱就要下床。 春杏赶紧上前去扶她。 二人的距离拉近。 王妈妈眼尖的注意到常溪脖子上的红痕,她在青楼里待了这么多年,当然分得清这种欢爱过后的红痕和被蚊虫咬出来的区别。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王妈妈一把抱住常溪,眼眶一热,泪珠不自觉滚落。 多好的姑娘怎么偏偏碰上这种事情。 作为当事人的常溪面上的悲伤几乎微不可察,她反倒乐呵呵的来安慰王妈妈,“王妈妈,我没事的,你看我的胳膊和腿一个都没少。” 那知王妈妈听了,心中对于常溪的心疼更深了。 姑娘家的清白名节就这么毁了,常溪才十六岁,还是一个小姑娘,若是被旁人知道了,那叫她怎么活。 她还有大好年华,她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哭了一会儿,王妈妈冷静下来想到其他的事情,道:“常溪,你放心昨晚的人我已经挨个敲打封过口了,不会有一个人说出去半个字。” 常溪知道这是王妈妈在用她的方式保护她,“王妈妈,谢谢你。” “对了,王妈妈我想见一见牡丹姐姐?” “行,我让春杏带你去见。” “谢谢王妈妈。” 其实常溪去见牡丹姐姐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 第20章 一场梦。 春杏带着常溪去见牡丹。 房门关上,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牡丹同样抱住常溪,眉眼中满是对她的心疼,眸中盈满泪花,声音略微哽咽,“小溪。” 从昨晚上牡丹就知道常溪被人带走的事情,尤其带走他的人是因为春风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春风绕发作时的情状。 但是奈何她势单力薄,自己尚且都不能离开百花楼又何谈去救常溪,她只能寄希望于王妈妈。 可现在...... 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常溪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让她遭遇这些。 “...牡丹姐姐,我没事的。”常溪回抱住牡丹,轻声说话,“你不用担心我。”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那她就当被狗咬了一次。 况且若是真要求一个所谓的公道,但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她最后也未必能讨到什么好处,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索性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各自安好便是彼此最好的结局。 虽然常瑶在家的时候老是说常溪是一个没心眼的傻姑娘,但在关键时刻常溪可一点都不傻,她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常溪又想到自己来见牡丹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牡丹姐姐,你把我给你的避子药拿出来,我要吃。” 既决定不留任何瓜葛,那就要将所有的一切可能都扼杀在摇篮中。 孩子绝对不能留,否则叫它将来长大了如何自处。 “好,我这就去给你拿。”牡丹吸了下鼻子,转身去梳妆台。 片刻后,牡丹把装着避子药的小瓷瓶递给常溪,她接过后毫不犹豫的倒出一粒吃下。 直到此时,常溪心中紧绷的那根弦才终于松下,这样她就不用担心会和薛酌有什么牵扯。 牡丹又亲自去厨房为常溪做了一点吃的。 算上来从昨晚到现在常溪肚子里是一颗米都没有,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就被勾出来了。 填饱了肚子后,常溪又悠哉的吃起了消食的山楂糕。 牡丹则语重心长的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闻言,常溪把手里的山楂糕放在了一边,向上扬的唇角弧度收起,她声音平静地说道:“牡丹姐姐,今天那个人告诉我他说他要对我负责,还说要三媒六聘、明媒正娶,但我拒绝了。” 忽的女子嫣然一笑,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牡丹姐姐,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傻子,锦衣玉食摆在眼前都不要,若是叫那些碎嘴的知道了指定说我不识好歹。” “小溪,你没有做错任何事。”牡丹温柔的摇了摇头,声音柔和认真,“旁人怎么说不重要,这感情就像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只是不想让自己受伤。” “况且有了锦衣玉食又怎样,你看我不也是过的这种日子,实话说我更向往你现在的生活。” “小溪我很羡慕你,你会医术这是你立身的本事,无论去到哪里呢都能安身,我或许一辈子都无法离开百花楼,即使离开了也是被关到另一个囚笼中。”说的越多,牡丹眼中眸光越发黯淡,绝美的脸庞也被忧伤笼罩。 “牡丹姐姐......”常溪担忧的看向她。 “瞧我,怎么总说这种伤春悲秋的话。”牡丹嘴角漾出一抹笑容。 常溪却看出那笑容中透着的悲伤。 牡丹伸手握住常溪的手,她一字一句认真道:“小溪,男人所谓的山盟海誓听听就行了,千万别飞蛾扑火一头全撞进去,别把自己的真心托付给不值得的人。” “把这一切当做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你还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勇敢向前看,不要回头。” 这些话全都是牡丹的肺腑之言。 常溪是自由的,不应该被这些所束缚。 “嗯。”常溪笑着点头。 ...... 相比之下,荷风小筑却仿佛被愁云惨淡所笼罩,低沉压抑的气氛弥漫,每个人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放大。 就连阳光照在身上也感觉身体发冷。 书房外不远处的小角落。 云影和云洄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小声蛐蛐。 云影仰天叹了一口气,“云洄,你说我们公子怎么想的,他自己亲口答应的放常姑娘离开,现在却一个人躲在书房里借酒消愁。” “男人嘛都好面子,尤其是像我们公子这样的人,从小顺风顺水,要什么得不到。”云洄以一副了然的姿态说话。 “生平头一次遇见像常姑娘这样的女子,与公子从前在京城里遇见的闺秀千金全然不同,我们也算是跟着公子开眼了。” 云影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的也是,从前凡是见过公子的年轻姑娘,有婚约的不算,十个里面起码有七个会对公子的相貌动心。” “常姑娘就不一样了,我们公子要对她负责,她就跟碰上了什么洪水猛兽,百般拒绝。” 当时常溪和薛酌在房间里面说话,云影和云洄也趴在窗户外面偷听了全部过程。 “我还真有点想不明白,咱们公子无论是出身相貌还是人品才华,那在京城都是拔尖头一份的,为什么常姑娘不愿意嫁给我们公子?” 旁边的云洄一听云影又在犯蠢了,他没好气的拍了一下某人的榆木脑袋,“你当时偷听的时候没带耳朵吗,人家常姑娘当时自己就说了不愿意,那意思就是哪怕我们公子是天上的神仙,不愿意嫁就是不愿意。” “你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哦,我知道了。”云影又垂下头,“那这么说从今以后我们公子和常姑娘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云影心里还是觉得有点遗憾。 “那可未必。”云洄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就等着看吧,等咱们公子彻底想通了,哪里还愿意放常姑娘离开。” “啊,还能这样,公子自己说出口的话还带反悔的。”云影有点惊讶。 “反悔怎么了,对于咱们公子来说强扭的瓜不甜又怎样,他有的是耐心和手段等常姑娘就范。” 云影不说话了,他知道薛酌干得出这种事。 这时,一个侍卫找了过来,说小侯爷到了。 第21章 沈樾。 云影和云洄忙前去迎接。 从长廊下走出一位身形高挑健硕的男子,他穿着一身朱红色长袍,领口以及袖口都以金线勾勒出如意云纹,腰间以玉带束起,五官不似寻常男子的英朗 ,倒多了几分女子的精致,尤其一双桃花眼自有风流韵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明明才至春三月,他的手里还拿了一把檀木折扇轻摇,姿态张扬轻狂。 “属下见过小侯爷。”云影和云洄上前拱手行礼。 “免礼。”沈樾继续摇着折扇。 “你们公子呢,这客人都到了,你们公子居然不出来迎接,我可是在收到他的消息后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连美人我都狠心抛下了。” “小侯爷,我们公子,他,他在书房,但是......”云影话说的支支吾吾。 沈樾听到薛酌在书房,抬脚就走,压根就没听云影把话说完。 沈樾走的很快,云影和云洄只能加快脚步跟上。 依着他们公子和小侯爷的关系,一会儿小侯爷进去了应该没什么事吧。 书房门前,云洄上前将门推开。 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想来里面的人喝了不少。 沈樾当即抬扇捂住自己的口鼻,眉心微皱,略带惊讶的说道:“云影、云洄,你们公子抽的哪门子疯,大白天的他居然在喝酒,这可不是他薛宴清一贯的作风。” 虽然沈樾比薛酌年长几岁,但是在那些长辈们眼中还是更喜欢像薛酌这般的稳重成熟,严于律己,就连自己的祖父也让他向薛酌多学习。 所以沈樾曾经私下里不止一次说过薛酌像一个完美的木偶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 在他看来薛酌虽然看似是一个无欲无求的谪仙,但其实只要被这家伙看中的人或物,他可是不择手段也要弄到手的。 别问沈樾为什么这么清楚,年少轻狂时,他被薛宴清这厮坑了不止一次,这都是血与泪的教训啊。 “这,这个,小侯爷,我......”云影和云洄嘴巴磕磕绊绊的硬是不说出下文。 “你们两个今天是怎么了,难道都吃了哑药,连话都说不利索。”沈樾来回扫视了他们两个。 “算了,既然你们不说,那我就自己去问薛宴清。”沈樾第一只脚马上就要跨进门槛。 但是云影和云洄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人一边架着沈樾去了小角落说话。 二人思来想去还是先告诉小侯爷,免得小侯爷一会儿‘死得不明不白’,做了冤死鬼。 沈樾都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出现在这儿了,他狐疑的问:“哎,你们把我带过来干嘛?” “小侯爷,别怪属下们没有提醒您,我们公子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 “他怎么了?”沈樾脸上的笑意淡了,语气多了几分认真。 接着,三个人围在一起蛐蛐了有两刻钟。 由云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沈樾听完这件事的经过后,第一反应就是呲着牙乐。 “哈哈哈,你们公子居然还有被姑娘嫌弃的这一天,这常姑娘真乃神人也,有品味,有眼光。”沈樾觉得自己的肚子都笑痛了。 薛酌那副皮囊,上至七老八十的老妪,下至春心萌动的小姑娘,就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脸,哪怕他老是摆出一张冰山脸。 可以说只要有薛酌出现的场合,姑娘们最先注意到的人一定是他,他仅凭一己之力就占了京城一半的桃花运。 让那些本就长得有些磕碜的公子哥的婚事更是雪上加霜。 “若有机会,我倒是真想见一见这位常姑娘的庐山真面目,总算又遇见一个姑娘不被薛酌的美色所迷惑。” 云影和云洄在心中暗自腹诽,按照小侯爷的说法,那他们公子就是狐狸精转世,桃花运旺的不得了。 “小侯爷,既然这事情您都知道了,那您一会儿进去了,就尽量少刺激我们公子。”云洄有点担心沈樾一会儿往薛酌的伤口上撒盐,所以特意补充了这句。 显然,云洄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沈樾嘴角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正常,“你们两个放心,我有分寸的。” 难得逮到这样一个机会可以嘲笑薛宴清,他怎么会轻易放过。 然后,沈樾就迫不及待的进了书房。 而薛酌则半躺在书房内放置的矮榻上,衣服有些凌乱,半条腿搭在外面,脚旁边堆着几个空了的酒坛。 瓷白如雪的脸庞被酒意熏红,神态看似迷离,但薛酌知道自己的意识还是清醒的,本来喝酒是为了消愁,他倒好越喝越清醒。 他的脑海中一直在回放今天常溪临走前和他说的话,生平头一遭被姑娘这样对待,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有不甘、愤怒、挫败...... 突然,沈樾出现在薛酌的视线中。 他一手撑着矮榻上的木质把手坐起来,一手闭眼揉着发胀的眉心,声音沉冷,“你怎么来了?” 沈樾跨过地上凌乱堆放的酒坛子,一屁股坐在了薛酌旁边,“嘿,不是你给我传信让我回来,不然我才不会着急忙慌的赶回来。” “薛宴清,你这说得真没良心。” 下一刻,他惊讶的出声道:“我的天啊,宴清你脸上的巴掌印,是谁呀,胆子真大居然敢打你。” 云影和云洄就站在旁边就这么看着沈樾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们的嘴角抽了抽。 沈樾还拿出自己的手掌去和薛酌脸上的巴掌印对比,“宴清,打你的不会是个姑娘吧,你看你脸上的巴掌印只有我的手掌一半大。” 接着,他用更加夸张的语气说,“宴清,你究竟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惹得人家下这么重的手去打你,瞧你脸上的巴掌印这么清晰,这么......” 薛酌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眼神顷刻全部化作锋利的刀刃。 沈樾立刻噤声了,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沈修明,你再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试试。”薛酌声音冷如冰窟。 沈樾,字修明。 第22章 下棋。 “行,我不装了。”沈樾面上嬉皮笑脸的。 他还伸出手指去碰了一下薛酌脸上的巴掌印,旋即义正言辞的说道:“宴清,你可真是一个禽兽,要我说常姑娘打你这四个巴掌你可一点都不冤枉,全赖你自己活该。” “人家姑娘稀里糊涂被云影那傻大个扛过来给你当大夫看病,你倒好转头占了人家的清白之身,常姑娘碰上你真是倒了大霉。” “你还想让人家嫁给你,虽然宴清你这个认错的态度是好的,但人常姑娘有一句话没说错,你自以为的对她好,有没有想过人家压根就不愿意。” 云影和云洄站在角落里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小侯爷这一字一句都是在往他们公子的心上插刀啊,小侯爷还是一如既往地初生牛犊不怕虎。 薛酌薄唇轻启,狭长的凤眸微眯,射出凛冽寒光,“沈修明,嘲讽够了吗,那就给我闭嘴。” 男人不想再听沈樾这番伤口撒盐的戳心窝子话。 “嘿,你薛宴清从上到下就属你这张嘴最硬。”沈樾翻了个白眼,“明明心里耿耿于怀,却还故作洒脱的放人家走,现在心有不甘的在这里喝闷酒消愁。” 沈樾毫不留情戳穿了薛酌内心的遮羞布,“薛宴清,你就承认吧,如果不是你心里对人家起了心思,换做旁人你会对她说要娶她这种话吗,只怕你早就负责的将人打发走了。” 薛酌半阖上眸子,乌黑长睫在眼前落下一片阴影,神色淡然如水,眸色深沉如墨好似深不见底的深渊,叫人猜不透看不破。 只有掩在衣袖下的拇指指甲在食指指节上重重划过,险些要出血了。 “只可惜郎有情妾无意,宴清你自己挑头担子一头热,常姑娘可不愿意。”沈樾摇着折扇,感慨道,“你薛宴清也有今天啊。” 说着,沈樾忽然把身子凑近,潋滟桃花眸中含着戏谑的笑意,“宴清,你现在是不是后悔答应放人家走了?” 薛酌轻嗤一笑,讥讽地说道:“一个女子罢了,我薛酌勾一勾手指自会有人对我主动投怀送抱,我为什么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男人脸上一派风轻云淡,似乎现在已经放下这件事了。 “沈修明,你少在背后揣测我的心思,尽是胡扯。” “好,都是本侯胡说八道的。”沈樾用折扇挡住自己的嘴,眸中好奇的兴味愈浓。 同时他在心里暗讽,薛宴清你说了这样一通,可全都没有一个字是正面回答他方才的问题,死鸭子嘴硬,以后有你自己好受的。 还说我胡扯,明明是我的话戳到你的心窝子上了。 同样,沈樾又对常溪表示深深地同情,唉,常姑娘,你被这个家伙盯上,算你自己倒霉了,命中注定有此一劫逃不过的。 沈樾又想起薛酌这次被人下了春药的事,“对了宴清,这次那位王大人胆大包天的给你下药想生米煮成熟饭以此来拿捏你,你打算怎么收拾他?” “不过这收拾人的分寸要拿捏好,毕竟这位王大人背后站的可是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要是真闹大了,那二位的面子可不好看。”沈樾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冷的。 “扬州知府这个位子该换人了。”薛酌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决定王大人的下场。 “下手这么狠啊。”沈樾略显惊讶的语气,以及脸上故作吃惊的神情,“扬州可是整个江南最富庶的地方,这里面的油水多着呢,皇后和太子费尽心思才把姓王的扶上这个位子。” “宴清你一出手就要断了皇后和太子的钱袋子,等你回京了他们铁定不会给你好果子吃,你还会变成他们最大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又怎么了,朝堂纷争向来是尔虞我诈你死我亡,这些年我得罪的人还少吗。”薛酌冷哼了一声,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模样。 “就算姓王的不对我使下作手段,他这扬州知府的位子也坐不了多久,你以为陛下真的只是派我来巡视江南的。” 此次,薛酌明面上下江南是奉旨代天子巡视,实则是文嘉帝要薛酌来查办整个江南官员贪污一事,首当其冲便是王大人这位扬州知府。 “对于皇后和太子干了什么事,陛下心里门清,此前秘而不发只是时机未到,如今......” 接着,沈樾替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如今太子这块精心准备的磨刀石已经大功告成,看来陛下是准备放燕王殿下出来了。” 忽的,沈樾冷笑出声,眼底的嘲讽不加掩饰,“咱们这位陛下真是运筹帷幄,下得一手好棋。” “还有一件事,修明你会是新一任的扬州知府,陛下已经写好了圣旨交由我暂时保管,我会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公布。” “我?宴清我沈修明现在除了身上这个小侯爷的名头,可是什么都没有,就算是放在从前,那我也是武将出身,陛下是怎么想的把我放在文官的位子上。” “再说了我可是燕王殿下的嫡系部下,六年前燕王谋反一案至今没有定论,陛下的心可真大居然敢用我。” 沈樾出身京城临安侯府,侯府以军功立足京城,所以沈樾自小就在军营里锻炼,年少时机缘巧合遇见从军的燕王,此后心甘情愿跟随在其左右,并为其效忠。 六年前,燕王谋反一案举朝哗然,虽然事情最后也没有一个确切的下文,但燕王的确被陛下下旨圈禁在自己的王府,沈樾作为燕王的嫡系心腹自然难逃干系,念在以往的功劳,罢免其身上所有职务,并重打了一百军棍,险些把沈樾给打废了。 最后,还是老侯爷出手将沈樾送到扬州老家,让其远离京城的是非。 而沈樾到了扬州也‘不负众望’的颓废起来,整日沉沦温柔乡当中,至此众人渐渐遗忘了从前意气风发的沈樾是什么模样。 “修明,你都说了咱们这位陛下下得一手好棋,老侯爷将你送回扬州自然是他授意的。” 第23章 平反。 薛酌说到这儿顿了顿,声音不阴不阳,“不然,你以为自己凭什么能顺利离开京城,难道你现在还能抗旨吗?” “说的也是,陛下是算准了我对燕王殿下的忠心,即使明知这空出来的扬州知府是一个烫手山芋,为了殿下我也会心甘情愿的接下。” 说到这儿,沈樾自嘲的笑了笑。 笑得是帝王宝座上那位对人心的玩弄。 薛酌又告诉他如今朝堂的局势,“六年了,如今朝堂之上,太子、宁王、安王早已羽翼丰满,三人分庭抗礼,除了中立一派,其余势力都已经各自站队。” “昔日支持燕王殿下的人大都如你一般被罢免官职,亦或是被赶出京城,很少一部分人还留在朝堂之上,那些人要么向其余三派投诚,要么一直忍受他们不遗余力的打压。” 薛酌是在告诉沈樾朝堂势力已经被瓜分干净,若不想让燕王殿下重新入朝时面对无人可用的窘境,你沈修明就必须站出来做这个马前卒。 哪怕沈樾心里有再多对文嘉帝的不满和怨气,扬州的烂摊子他也必须收拾干净。 “修明,我知你心中仍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我亦然。”薛酌正色道,眼神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当年我的老师杜首辅持身守正,却遭人陷害,半生清名尽毁,我发誓一定要为老师平反......” 沈樾听到平反两个字,眼睛刹那间瞪大了,他打断了薛酌的话。 “宴清,你疯了不成,你知不知道内阁的规矩,凡内阁成员不得是师生关系,此次陛下派你来巡视江南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待你回京后,你就会成为大昭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内阁成员。” “你的锦绣前程就在眼前,若你此时向陛下提出为杜老爷子平反,不只会失去圣心,还会得罪朝堂上半数以上的官员,你就不能再等等吗?!”他的声音愈发高昂。 沈樾急得要死,薛酌倒是云淡风轻,此刻二人脸上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真应了那句话——皇上不急,太监急。 虽然从表面上看薛酌和沈樾从小到大都互相看不顺眼对方,但二人彼此都知自己是对方最好的兄弟,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即使长大后身在不同的阵营,彼此心中的情谊依旧不改。 这让沈樾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薛酌自毁前程而不去阻止。 “不能。”薛酌斩钉截铁的说出这两个字。 “老师如今年岁已高,还能有多久,六年前的事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明明都是假的却还要让无辜之人蒙受不白之冤。” “有些东西,活着的时候不去争,难道非要等死了才去。” “薛宴清,你真是冥顽不灵。”沈樾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要被他气得掀翻了,嘴角抽搐着。 “要是让杜老爷子知道了......” 沈樾冷冷的开口,“我已经见过老师了。” “啊?”沈樾目光呆愣了片刻,“你见过杜老爷子了。” “我也是最近才找到老师的踪迹。” 沈樾莫名开始双眼飘忽不定,心里的心虚被无限放大。 薛酌一瞧他这反应就知道他肚子里在想什么,“哼,我现在知道了当年老师离开京城把自己藏起来这其中原来还有老侯爷的手笔,修明你当时肯定也掺了一脚吧。” 显然他的话全都说中了。 沈樾尴尬的冲薛酌笑了笑,“宴清,你知道的,我家老头子和杜老爷子的交情不错,这点小忙老头子当然会答应。” “再加上当时老头子也要送我回扬州老家,这不就顺路把杜老爷子给捎上了,我先声明一点,走的时候给你留下的那些障眼法可都是杜老爷子的主意,是他自己不想让你找到的。” 沈樾越说到后面,那声音就越小,“我也只是在旁边给杜老爷子提了一点小小的建议。” 虽然当时出主意的时候,沈樾美其名曰是为了大局考虑,但是他心里更清楚好兄弟心里对杜老爷子的师生情谊。 这个事情是他做得不地道,当年离京后,宴清数次来信请他帮忙打听杜老爷子的下落,他却刻意隐瞒,甚至还暗中阻拦前来打探的人。 “宴清,是我沈修明在这件事上瞒了你,我对不住你。”他眼神真诚的看向薛酌。 “...你我自幼相识,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怪你。”薛酌同样看着沈樾。 “你劝说的理由老师也说过,我知道你们的苦心,但我不会因此而改变心中的主意。” “你......”沈樾才松下的一口气转眼又提上来了。 “修明,世事易变,如今的朝堂纷争四起,到处都是明争暗斗,三足鼎立的格局是时候该有一个人来打破了,这也是陛下决定放燕王殿下出来的原因。” “而我会是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刀刃,为了大局,陛下不会因为我为老师平反这件事而舍弃我。” “难道你也甘心燕王殿下重新入朝后身上依旧背负着谋反的罪名吗?” 沈樾沉默了。 答案当然是不愿意。 片刻后,他担忧的看向对面沉着冷静的男人,“宴清,你就不怕陛下到最后对你卸磨杀驴吗?” “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挑战陛下的权威,你别忘了,燕王殿下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沈樾还是想劝薛酌别一股脑的往火坑里跳。 “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我薛酌既然敢做这件事,那后果我也受得起,畏头畏尾从来不是我做事的风格。” 薛酌说得自信坦荡,眉眼间的风骨卓然。 “行,宴清你带我一个。”沈樾勾住他的肩膀,嘴角扬起灿烂笑容。 “咱俩一起干,大不了陛下把我们两个人的脑袋一起砍了,下辈子我们又是两条好汉。” “你真的想好了?” “当然想好了。”沈樾拍着自己的胸膛说。 二人的拳头在半空中互相碰了碰,彼此都笑了。 “那我们现在就来商量怎么把那个姓王的给拉下来。” “嗯。” ...... 第24章 受伤。 转眼又值四月。 接连几天连绵春雨纷纷,天空好似罩了一层薄纱,朦胧缭绕。 好不容易今天放晴了,常溪背上了自己的药篓上山采药草。 越往山里面走,树木葳蕤繁茂,抬眼望去葱郁之色甚浓,连口中呼出的气也格外清新。 常溪直到傍晚才带着药草满载而归。 昏黄的夕阳渐沉,天际映出大片霞光万丈。 常溪走到家门口时却碰到了三个不速之客,薛酌主仆三人不知为何出现在她家门口,而且这三人还都受伤了,不过薛酌好像是三人中伤的最重的。 云影看见常溪回来了,面上一喜,旋即赶忙上前,“常姑娘,您终于回来了?”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门口?”对于他们主仆三人的出现常溪摆出防备的姿态,她刻意往后退了几步。 云影自然也看出常溪似乎并不欢迎他们的态度,遂止步不前,他好声好气道:“常姑娘,您别害怕,我们没有恶意。” 他用手指了指身后被云洄扶着的薛酌,“是我们公子他受伤了,但是天色已晚,今天晚上我们不能赶回扬州城去找大夫,刚巧马车走到附近,这不就想到常姑娘您了嘛。” 说着,云影就从怀里的拿出一张面额为一百两的银票,“常姑娘,这是诊金,还请您收下。” 常溪站在原地没有动,神色依旧带着防备。 此刻她内心的两个小人打得厉害。 由于上次的前车之鉴,她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救薛酌,毕竟上次就把自己给赔进去了,连带着自己差点就要嫁给薛酌了。 这件事着实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这个时候,被云洄扶着的薛酌突然呕出一大口鲜血,那呕在地上的血竟然还是黑色的,凭借行医经验,常溪知道他这是中毒了,而且中的毒还不轻。 再看薛酌,他已经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而扶着他的云洄则用恳求的目光望向她,语气急切道:“常姑娘,求您救救我们公子吧。” 云影当即双膝跪地,也跟着重复云洄说过的话,眼眶中含着热泪,“常姑娘,求您救救我们公子吧。” “...你快起来吧,别跪我。” 云影跪在地上没有动,大有誓不罢休的架势。 “你要是不起来,谁帮忙把你们公子扶进去。”常溪到底还是心软了。 罢了,就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云影知道常溪这是答应了,连忙从地上起来。 常溪则拿出钥匙将门打开。 因为家里只有她和阿娘两个人,所以能够住人的房间也只有两个,于是常溪让云影和云洄帮忙把薛酌抬到她的闺房去,方便医治。 漆黑的夜幕笼罩了桃花村,原本已经是睡觉的时辰,常溪房间内的烛火却还亮着。 房间内,药材的味道混合着血腥味弥漫。 常溪正在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薛酌包扎伤口。 同时她注意到男人身上陈旧的大小不一的各种伤痕,心里暗叹这人的命可真硬,十八般武器全都用上了,阎王爷也不肯收他。 做完这一切,常溪帮男人盖上被子,又放下床幔,然后熄灭烛火离开房间。 她自己则去了阿娘空出来的房间休息。 一夜直到天明。 清晨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照进来。 普通的青色床幔遮光并不好,光线渗了进来照在男人阖着的眼帘上。 倏地,男人垂下的乌睫轻轻颤了颤,下一刻,他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的青色帐顶,薛酌一时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他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环顾四周的陈设布置,目光回转落在自己身上盖着的粉色被子,这是姑娘家住的房间。 薛酌脑海中关于昨日的回忆渐渐清晰,这才记起昨日他受伤了,他们担心他的伤势不能及时得到医治,所以云影和云洄带他来找常溪救他。 回忆至此,薛酌又抬眸打量起这个房间来,这里是常溪的闺房。 吱呀一声,房间门被推开了。 常溪端着早饭进来,二人的目光恰好撞个正着。 “你醒了。”她表情镇定自若。 “嗯。”由于上次对于薛酌单方面来说算是不欢而散的谈话,导致现在他下意识的回避常溪投来的目光。 “昨天谢谢你又救了我。” “不用谢,你们也付了银票的,我们算是银货两讫,互不亏欠。”常溪话里话外都透着疏离的意味。 常溪这巴不得撇清关系的态度让薛酌心里仿佛被针狠狠扎了一下,虽然不见血,但扎心的痛确实是在。 常溪将煮好的红薯粥递给他,“薛公子,粗茶淡饭别嫌弃,一会儿您还要吃药先将就吧。” “不嫌弃。”薛酌接过红薯粥,吹了吹热气,然后慢条斯理的喝着。 一碗再普通不过的红薯粥愣是被薛酌喝出了山珍海味的档次。 喝完了药,又到了该给薛酌身上伤口换药的时候。 只是昨晚是因为三个人都受伤了,所以常溪才单独帮薛酌包扎伤口,但过了一夜云影和云洄身上的轻伤怎么也该好些了吧,到底薛酌是他们的主子,上药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他们两个属下去做。 可是现在...... 云影和云洄两个人却同时找借口说伤口疼,意思就是让常溪再帮他们公子上一次药。 常溪本来想摆出强硬的态度拒绝的,但是云影和云洄又各自拿出了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恳求’她。 为了银票,姑娘决定暂时屈服一次。 跟什么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 对于云影和云洄如此上道的做法,薛酌面上神色不显,但眼睛里的笑意却暴露了出来。 因为薛酌的伤口在胸口附近,那在上药的时候自然避免不了一些肢体接触。 对此,常溪在心里尽量把眼前的男人想象成乌龟,不然她可能控制不住自己要扇薛酌一巴掌。 但偏偏就是这样,越不想发生什么事情它就是要发生。 这不,啪的一声,常溪打了薛酌一巴掌。 多么清脆响亮的声音啊。 第25章 道别。 薛酌却仿佛习惯了,即使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还是保持着一贯的风轻云淡,神色不改。 五根手指印根根分明,印在了男人的脸上。 而打人的姑娘反倒是神色不自然起来,她撇开目光,雪白的面颊两侧宛如染上了胭脂,贝齿轻轻咬住唇瓣。 常溪把打了人的那只手收在身后藏着,脚下的步子也向后挪了几步。 “那个薛,薛公子对,对不起。”姑娘结巴道。 一定是上次扇薛酌的巴掌用力过猛,导致现在薛酌一旦在清醒的时候靠她太近或是作出某些行为常溪就忍不住想朝他脸上扇一巴掌。 这不,方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是太近,近到呼吸仿佛都纠缠交融在一起,男女之间气氛自然变得暧昧旖旎。 常溪的那一巴掌犹如一瓢冷水彻底浇灭了暧昧的火苗。 “没关系。”薛酌面色温和,嘴角挂上和煦的笑容。 明明眼前的男人看着人畜无害,但常溪心里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依旧竖起防备的高墙。 “常姑娘,你不用这样害怕我,难道我薛酌是什么吃人的洪水猛兽吗?”此时的薛酌似乎又变成常溪初次在桃花村见到他的模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不是。”常溪一时被他的美色所迷惑,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待回过神来,姑娘又在心中懊恼,自己这个喜好美色的毛病怎么就是改不了呢。 “那不就是了。”男人轻笑一声。 这个时候,薛酌已经选择性忘记先前发生在他和常溪身上不愉快的事情。 常溪看着半解衣衫的男人,身上缠着的纱布隐隐渗出了血渍,她又走近了,“薛公子,我还是先帮你包扎吧。” 包扎好伤口,常溪收拾好药粉和纱布转身离开。 这时,从外面突然闯进来一位不速之客,此人正是沈樾,他收到云洄的飞鸽传书知道薛酌在回来的路上遭到旁人的伏击因此受伤了,所以他一大早马不停蹄的赶到桃花村。 沈樾一踏进院子就开始大声叫唤,“宴清——!” 常溪眨巴了好一下眼睛,她停下了脚步,眼神疑惑的看着他。 这人是谁呀? 沈樾也注意到常溪,他走近了几步,脸上扬起和善的笑容,“姑娘,你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姓薛的公子?” “嗯。”常溪点了一下头,遂用手指了指身后的房间,“薛公子在里面那个房间,公子你自己进去便是。” “多谢姑娘。” “不客气。”随即常溪端着托盘径自朝厨房走去。 沈樾停在原地盯着姑娘的背影愣了片刻,方踏步进入房间。 薛酌穿好自己的衣服起身下床,一抬眸,沈樾出现在视线中。 其实方才他嚎的那一嗓子薛酌在房间里面就已经听见了。 “修明,你怎么来的这么快?”男人的语气略微透露着一丝不满。 “啧啧啧,薛宴清你真没良心,见色忘友。”沈樾没好气的啧了几声,“我一大早赶过来,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 “切,你是怕我打扰了你哄骗人家常姑娘的好事,还是怕常姑娘看上我的英俊潇洒。” 沈樾这无比自信的模样让薛酌没眼看。 “修明,少给自己的脸上贴金。”薛酌毫不客气地说道,“先拿镜子照照自己的脸。” 薛酌这张毒嘴损起人来,一向是不留情面的。 沈樾深有体会,“宴清,你这张嘴损起人来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格,损人不要命。” “不过你这披着羊皮的狼装的还挺像模像样,告诉我,你有没有成功让人家姑娘心疼你?”沈樾眼睛里满是八卦的意味。 方才一见那位常溪姑娘的真容,沈樾就彻底明白薛酌这厮为什么对人家起了心思。 没想到薛酌这种浑身上下全是心眼子的人,他居然会看上常溪这般单纯天真的傻姑娘。 一个心眼多得跟筛子差不多,一个心眼少得可怜。 而薛酌的脸在这一刻忽的有些黑下来,他没有再开口说话。 这也让沈樾判断出了其中的答案,“原来人家姑娘心如磐石,你这算是白忙活一场。” “宴清,不然你听我一句劝别吊死在一棵树上,天涯何处无芳草。”沈樾故意用激将法。 哪知,薛酌眼神冷冷的看着他,刺骨寒气萦绕在周身。 “好,我不提这茬了。”沈樾识趣的中断这个话题。 小心眼的男人真不禁逗。 “修明,你那边办的事情怎么样了?”男人沉声问道。 “你就放心吧,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沈樾姿姿态闲适从容,“宴清,你这次去找的东西应该拿到了吧。” “嗯,拿到了。” 这次薛酌和沈樾兵分两路,一人留在扬州城内负责打掩护,一人则暗中去寻找江南贪污一案中的相关账簿。 虽然过程中遇见了不小的波折,但好歹把最关键的东西握在了手中,没让那做贼心虚之人把证据给销毁掉。 “那我们现在就回扬州城吧。”沈樾已经摩拳擦掌,他终于可以大展拳脚收拾那群蛀虫。 “等一下,我要去和常姑娘道个别。” “宴清,你还是不死心啊......”沈樾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他上道的把路让开。 厨房内。 常溪正拿着抹布仔细擦拭做饭用过的碗碟,本来云影和云洄是说要来帮忙的,她给拒绝了。 薛酌走进厨房,他咳了一声。 闻声,常溪转过身,“薛公子,您有事?” 他温声道:“我马上要走了,想和你道个别。” 常溪哦了一声,“那祝薛公子您一路顺风,我还要收拾厨房,就不去送您了,您自便。” “您和另外二位的药我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堂屋的桌子上,一会儿走的时候你们记得带走。” 同时,她在心里补了一句,希望这次过后他们是真的后会无期了。 薛酌却情不自禁的朝她走近,“常溪,我......” 话音未落。 突然,一支利箭射了进来。 薛酌一把抓住常溪的手,并将她护在身后, 男人身手迅捷,避开那支利箭。 第26章 放火。 然后,薛酌把常溪塞到桌子下面去躲着。 男人叮嘱她,“常溪,你老实待在这里,千万别出来。” “嗯,不出来。”姑娘说话的声音微微发颤,连带着身体也跟着这般,清凌凌的眸中含着惊恐。 他取下腰间挂着的匕首递给她,“这个你拿着防身。” “好,我听你的。”常溪接过匕首,点头如捣蒜。 薛酌把桌上铺着的桌布放下遮住常溪的身影。 常溪双手紧紧握住匕首,心里不停默念阿弥陀佛,请佛祖保佑她这一条小命平安无事,她还没有活够呢。 姑娘大概能听见外面传来的兵器碰撞的声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忽然,桌布被人掀开。 薛酌一身玄色衣袍上被兵器划破好几道口子,连带着看见里面的血肉翻开,白皙如玉的面庞上沾上星点血痕,双目中嗜血的杀意犹在,刹那间,常溪仿佛看见了从地狱走出来的修罗。 常溪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身体,喉咙咽了口唾沫。 他朝常溪伸出手,“常溪,来,我们先离开这里。” “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这里可是我的家。”常溪不解的看向薛酌,她抗拒的又往后缩了缩。 “一会儿再跟你解释。”薛酌一用力把常溪从桌子下面拉出来,然后将姑娘横打抱起,旋即大踏步走出去。 “哎,你放我下来,我不要离开我的家。”常溪急得脸颊绯红,双腿扑腾得厉害,两只手用力捶他的胸口。 但当常溪看见自家院子里那一地的尸体时,她挣扎的动作瞬间停止了,眼睛一眨不眨的。 腥臭的血腥味直冲鼻子,让姑娘的胃里直犯恶心,她努力屏住呼吸。 云影和云洄提着沾了血的长剑走过来,身上和脸上都挂了伤。 薛酌沉声吩咐道:“把他们都处理干净。” “是,公子。”二人垂首应下。 薛酌抱着常溪大步离开。 走了没多远,常溪看见自己的家冒起了火光,浓浓的烟雾腾起。 姑娘瞳孔一惊,她算是明白了薛酌方才说的处理干净是怎么个法子,合着是烧了她的家来毁尸灭迹。 姑娘大声质问他,活像一只炸了毛的猫,“薛酌你有病啊,你凭什么让他们放火烧我家。” “那是我家,不是你家,你把我家烧了难道是要让我去露宿街头吗,我常溪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来坑我。” 姑娘双目怒视着男人,紧咬着牙关咯吱作响。 常溪现在深信薛酌就是她命里的灾神,她上辈子指定做了什么孽欠了这厮的,所以今生这厮就来向她讨债了。 上次把自己的清白赔进去了,这次更绝,连自己的家都被人一把火给烧了。 那下次还有什么倒霉的事情在等着她。 天啊,这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给你重新盖一座房子,保证是一模一样的。”薛酌浅咳了一声道,目光仍不敢看她。 “呵,这只是一座房子的事吗?那是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家。”常溪呵呵冷笑。 “而且我和阿娘所有的东西包括财物都在里面,你一把火将我和阿娘的家当全给烧了,你让我们以后怎么过日子。” “你是贵公子自然不在乎这点子东西,我们不一样,那是我和阿娘多年积累的心血。” 此刻常溪的心仿佛在滴血,肉疼得要死。 “所有的东西,我全部以双倍的银子赔给你。”薛酌思来想去,还是拿钱才是硬道理。 果然,常溪的面色有些缓和下来,“你说的是真的?” 既然这样的话,那到时候报多少银子让他赔还不是常溪说了算。 “自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薛酌神情认真,声音字字有力。 “那就行。”常溪已经在心里想好怎么宰薛酌一笔银子了,反正他有钱。 她语气放缓了,“你先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 但男人好像自动忽略了常溪的这句话,一直抱着她走到马车前。 沈樾站在马车旁边看见薛酌抱着常溪走过来,心下有些吃惊。 看薛宴清这架势还真打算吊死在常溪这棵树上,啧,一直抱着不撒手呢。 薛酌越过沈樾时,淡声说了句,“修明,你去驾马车。” 然后他小心护着常溪上马车。 沈樾呆呆的应了一声后,又反应过来薛宴清这厮是把他堂堂小侯爷当车夫使了,在原地跺了几脚,最后还是老实的驾马车去了。 马车内。 奈何空间有限,不然常溪恨不得离薛酌有二里地远。 姑娘把身子紧紧贴着马车内壁,眼睛一直望着马车窗外,反正就是不看坐在旁边的男人。 薛酌有心和她套近乎,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免得惹常溪厌烦。 沈樾这个车夫一心二用,他竖起耳朵仔细听马车里面的动静,他是习武之人耳力极佳,可马车里面连悄悄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平缓的呼吸声。 他心里纳闷了,这样绝佳的独处机会,薛宴清没道理什么都不做,难道这厮心里在憋什么鬼主意。 想了一路,沈樾也没有想出来。 到了后面,云影和云洄骑着快马追了上来。 马车在荷风小筑前停下。 常溪下马车的时候看着牌匾上的题字,心中一时怅然。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把自己给送回来了 。 算了,她现在身无分文,总不能真的去露宿街头吧,她还没有傻到那种地步自己去找罪受。 薛酌让云影先带着她去房间休息。 托薛酌的福,常溪也算体验了一把当千金小姐的感觉,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各种精致的钗环首饰、还有丫鬟婆子供她使唤,真是好不周到尽心。 怪不得她每次看话本里面的书生一门心思的要去科考求取功名,这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日子果然快哉。 但常溪心里还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只是暂时得到了这些,这些并不属于她,她也不适合这种生活。 千万别为了眼前的富贵荣华迷了眼,那样是不值得的。 桃花村的日子才是真正属于她的。 第27章 刚巧路过。 自从那天开始,常溪就没有再见过薛酌。 虽然同处一片屋檐下,但两个人仿佛生活在不同的时空。 转眼过去了半个月。 这天,常溪在花圃里修剪花草,顺便找一找有没有可以入药的花草,她实在闲得无聊透顶。 拜薛酌这厮所赐,他把她带回来以后,虽然让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但有一点不准她离开荷风小筑一步。 起初,常溪找云影抗议过,她又不是犯人,凭什么不让她出去走动。 但云影以外面有刺客为由,说她一旦出去会有危险找上门。 因为云影的理由名正言顺,所以常溪只能作罢,然后老实待着不出去,毕竟她还是非常在乎自己的这条小命。 不过同时常溪又在心里腹诽。 切,有危险找上门,自从遇见了你们主仆三人,你们才是我最大的危险,以前没遇见你们的时候,她一个人和阿娘好的不得了。 “常姑娘,您歇一会儿吧。”一个穿着粉色衣裙,模样甜美的丫鬟走了过来。 她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盛着一个白瓷盅,“奴婢从厨房拿来了一碗牛乳燕窝羹,您先尝尝。” “谢谢你啊秋月。”常溪转身看向她,脸上绽放出明媚笑颜。 今日日头正好,姑娘白皙饱满的额头上沁出细汗,脸颊两侧也微微泛出红晕。 秋月把手里的牛乳燕窝羹放在一旁凉亭内的石桌上。 然后秋月从袖中抽出一条丝帕走到常溪面前,抬手帮她擦拭,“常姑娘,瞧您额头上都出汗了,您先去歇着吧,奴婢来替您做。” 常溪摆了摆手,“没事的,我一个人闲着也是无聊,你不用帮我。” “你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一个人可以的。” 她果然是过不惯富贵日子,才过了半个月,常溪就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 那知秋月听了当即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她颤声道:“常姑娘,可是奴婢有哪里伺候的不周到。” 云影侍卫把她调到常姑娘身边近身伺候的时候,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说常溪姑娘是公子的心上人一定要当祖宗一样伺候。 秋月并不是荷风小筑里面原本的丫鬟,她是自小跟着薛酌身边伺候的人,此番下江南原本是没有她的份,是老镇国公做主把她塞进来伺候公子的,公子不好拂了自家祖父的面子才勉强答应的。 而老镇国公的做法自然是不言而喻——他想让薛酌把秋月收房,但是薛酌本人并不乐意,从前也不是没有人起了爬床的心思,但下场无一例外都不太好。 秋月也有自知之明,从不越过这条界限,自从下了江南就一直老实待在后院干活,公子不叫她,她绝对不去公子跟前碍眼。 对于秋月这动不动下跪的习惯,常溪从一开始的无所适从,到后面的司空见惯。 常溪无奈叹了一口气,“秋月,你先起来,你很好。” 她怎么忘了这一茬,秋月听不得这种不需要她的话。 秋月还是跪着不动,“常姑娘,奴婢有错应当受罚。” “哎呀,你那里有错了,快起来。”常溪使了力气硬是把秋月从地上拉起来。 姑娘伸手拍了拍秋月膝盖上沾上的尘土,她故意板了一张脸,“秋月,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去找云影了。” 秋月连忙点头,恨不得要把头磕地里去了,“奴婢听常姑娘的。” “这还差不多。” ...... 午后,常溪带着秋月还有几个小丫鬟在花园里玩捉迷藏。 常溪的眼睛上蒙着布条,“你们快藏好,我要来找你们了,我数三个数,一——,二——,三——。” 午后春光正好,一阵清风袭来,吹动少女青色衣袂飘飘,发髻上装点的丝带如蝴蝶翩翩,嘴角笑意嫣然宛如春光明媚。 也勾勒出女子姣好的身姿,似春日盛开的海棠,明媚清雅。 薛酌站在不远处看见了这一幕,他呼吸微微一怔,脚步似乎定格在此,目光连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经年再忆,这一幕胜过无限春光。 由于常溪的视线被遮住,所以她只能依靠双手向前方摸索。 她误打误撞朝着薛酌站着的方向走去。 而男人站在原地,并未出言提醒。 不知心里存了什么心思。 而躲在四周的秋月和几个丫鬟竟也无一人出言提醒。 不是她们不想,而是男人扫向她们阴冷发寒的目光叫人心生畏惧,实在不敢多说一个字,她们只能看着常溪一步步主动走到薛酌的面前。 忽然,被布条蒙住眼睛常溪她的手掌碰到了衣服,她激动的一把将那人抱住。 只是当她抱住以后发现这人的身体硬邦邦的跟石头差不多,一点都不像姑娘家身上又香又软。 最重要的是她闻到了一股清幽的檀香,这个味道她只在一个人身上闻过。 常溪猛地意识到自己抱错人了,她扯下蒙住眼睛的布条,声音不由自主拔高,“薛公子,怎么是你!” 薛酌却表现得很淡定,“刚巧路过。” 旁边站着的云影和云洄听见自家公子脸不红心不跳的睁眼说瞎话,努力压下扬起的嘴角。 “那你就继续路过吧。”常溪才不信这种鬼话。 薛酌肯定是故意站在那里等着她撞上去的。 她转过身就走,躲在四周的秋月和几个丫鬟见状赶紧追上去。 常溪脸变得太快,徒留男人站在原地,他的脸黑得如同一池墨水,片刻,男人弯腰捡起常溪方才用来蒙住眼睛的布条,还有一块她不慎掉落的玉佩。 云影和云洄已经彻底把笑容憋了回去。 他们公子前二十年顺风顺水,唯有常溪敢同他们公子甩脸子,高不高兴全凭自己的心意,偏他们公子还愿打愿挨。 只是心里憋了气难免是要发泄出来的,当然这撒气的对象肯定不是常溪,是谁还用说嘛。 云影和云洄只能夹起尾巴努力做人。 这边暗处悄悄隐匿着两道身影,她们看到了方才发生的一切,而后其中一位垂下眸子遮住了嫉恨的目光。 旁边放着的杜鹃盆栽上面就只有零星几朵花,地上惨败的杜鹃花凌乱一地。 ...... 第28章 你很想回家吗? 这边,常溪气鼓鼓的走了,她低着头没怎么看路,一不留神就撞到了人。 “哎呀。” “嘶。” 两边的丫鬟见状赶紧围上去关心自己的主子。 “小姐,您还好吧。”对面的几个丫鬟将那身着香妃色蜀锦云裙的秀丽女子围住,丫鬟们神色焦急。 “常姑娘,您的额头都红了。”秋月关切的看向她。 只见常溪的额头一角红了一块,姑娘皮肤白,衬得红的那块地方越发显眼。 “我去给您拿药来。” “等一等,先不用了。”常溪拉住了秋月的手。 姑娘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红的额角,她朝那位方才被自己撞到的那位小姐走过去。 常溪面露歉意,并真诚地向她道歉,“这位小姐实在是对不起,方才是我没有注意撞到你。” 说着,常溪朝她行了一礼以作赔罪。 那秀美女子温柔一笑,摆了摆手道:“没事的,姑娘不必如此。” “小女名叫王若兰,不知姑娘芳名为何?” “我叫常溪。”常溪声音大大咧咧说道,笑容真诚。 “原来是常姑娘,那常姑娘和薛大人是什么关系?”王若兰抬眼打量站在眼前的姑娘,模样不错,就是举止粗鄙了些,闺秀千金都讲究笑不露齿,她倒是不拘这些。 “...呃,我们的关系......”常溪的话好像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 该怎么说呢,她和薛酌非亲非故,总不能实话实说是他们遇到了刺客,然后薛酌为了毁尸灭迹让人把她的家给烧了,她身无分文没有地方住,所以才住在这里。 这个实情听起来很正常但又不是那么正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这儿写戏本子呢。 常溪半天说不出下文,这个时候秋月站了出来并挡在常溪身前,她故意夹枪带棒的说了句,“王五小姐,常姑娘是我家公子请来的贵客,您这般好奇,不如亲自去问我家公子。” 秋月跟在公子身边多年,眼光见识自非常人可比,她一眼就看出这王若兰不是什么善茬。 而常溪自小长在乡间,性格天真烂漫,正因生活环境不同也造就了二人眼界上的差别,她自然难以分辨人心险恶之处。 “常姑娘自有她的不便言明之处,您又何必苦苦相逼。” 秋月这苦苦相逼四个字委实是给王若兰扣了一顶不小的帽子。 常溪微微皱眉,她垂下眼帘,视线朝地上看。 苦苦相逼四个字倒犯不着,不便言明之处还真有,只是秋月是站出来替她说话的,她还是别插嘴了,低头装乌龟吧。 王若兰面上的好脸色险些挂不住,秀丽的面庞隐隐露出狰狞。 区区一个丫鬟居然敢这样和她说话,真是反了天了。 但是王若兰又想到自己调查得到的信息,这个叫秋月的丫鬟是跟在薛酌身边伺候的,若不是深得信任,那为什么薛酌千里迢迢下江南也要带在身边。 小不忍则乱大谋,此人暂时还不能得罪。 反观秋月她倒是一脸淡定,丝毫不惧怕王若兰知府千金的身份,也不是秋月夸大,她跟在自家公子身边,连宫里的朝阳公主都见过,一个三品知府的庶女有何惧。 有道是宰相门前七品官,若是随意放低姿态,那不是丢了自家公子的脸面。 王若兰迅速换了一副神情,脸上依旧挂着柔和,“常姑娘,你别多想,我是绝对没有苦苦相逼的意思。” 她的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柔婉,叫人好不心生怜惜。 常溪没有随意应声,她只微微一笑,以表回应,这种时候说的多错的也多。 秋月那架势就跟母鸡护小鸡崽似的,“王五小姐,您请自便。” 她扶着常溪绕过王若兰走。 在二人错身的瞬间,王若兰的脸色就变了,柔和的假面撕碎取而代之的是凶狠扭曲的脸色,她微微转身,怨毒的目光落在那渐渐走远的二人身上。 直到那二人彻底走远,王若兰的贴身侍女小心提醒她该回府了。 王若兰抬手就给了贴身侍女一巴掌。 啪的一声,那侍女被扇倒在地,可见使的力道不轻,侍女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被打的那边脸已经红肿起来,她诚惶诚恐跪在王若兰脚边,拼命控制眼里含着的泪水。 “贱人。”王若兰忽然对着自己的贴身侍女说出这两个字 但是这贱人指的是谁其实大家心知肚明。 侍女低着头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看见侍女的顺从,王若兰心里憋着的那口气才散了些。 “还不快起来,是想让别人看见我苛待你吗,若是误了回府的时辰,有你好受的。”说完刻薄的话,王若兰转身朝另一条路走,她又恢复了大家闺秀的姿态。 留在最后面的贴身侍女,她熟练的拿出面纱戴上遮住自己红肿的半边脸。 ...... 几日后。 薛酌来见常溪。 原以为又是热脸贴冷屁股,常溪却破天荒的对薛酌和颜悦色起来,这倒是让薛酌受宠若惊。 只是他的心里有一点不祥的预感。 “薛公子,您喝茶。”常溪亲自奉茶递给他。 此刻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至于秋月她已经识趣的退下了。 开玩笑,她可不敢在这里碍公子的眼。 “多谢。”薛酌接过将那杯茶喝光。 “那个薛公子,我的身份文书办得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姑娘的眼睛充满希冀的看向他。 这才是常溪对薛酌如此和颜悦色的重要原因。 谁让上次云影和云洄一把火把她家烧了个精光,她的身份文书当然也烧成了灰。 现在没有身份文书的常溪相当于就是一个黑户,要是倒霉碰上了官府检查户籍,她又拿不出来,指定要被抓到大牢里去关着。 按理说官府补办身份文书最多半个月就好了,按照时间都过了好几天,常溪连自己身份文书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偏偏她又出不去,所以她只能来问薛酌。 薛酌神色淡定如常,只是他握着茶杯的手略微收紧了,他顿了顿道:“...最近官府事忙,我抽空去帮你催一催。” 常溪没在意这些细节,“好,那就麻烦薛公子了。” “你很想回家吗?”过了一会儿,薛酌问出了自己心底的那句话。 第29章 相邀。 薛酌这个古怪的问题,让常溪觉得他多半有病,她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他。 空气在这一瞬似乎凝滞了,二人无声对望。 在心里思忖了一番,常溪反问他,“薛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桃花村有我的家我不该回去吗?” “况且我已打扰薛公子多日了,若是再住下下去的话,常溪怕是寝食难安。” 常溪话里话外将他们之间的界限划得分明,撇清关系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这让薛酌不由气闷,心里委实堵得慌,他原以为常溪享受了这些时日的锦衣玉食,奴仆成群,至少会对这些有所留恋,没想到眼前的姑娘却是一心要回到那乡野之地。 难道他对她的好她一点都看不见吗? 常溪并不知道薛酌此时心中的想法,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对他翻一个大白眼。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有人喜欢居于庙堂之高手握大权,那自然也有人喜欢隐于乡间田野随性而为。 “常溪,我对你不好吗?”薛酌这话说得有点暧昧,他的目光一动不动落在常溪身上,墨色的瞳孔中似有万般情绪涌动。 常溪柳眉微颦,粉色的唇瓣轻启,她犹豫了片刻道:“...这些时日,薛公子对我照顾的很是周到,常溪心中感激。” 但是,下一刻姑娘猛地转了话锋,“不过话说回来,当初是我好心救了你,而薛公子你却让云影和云洄放火烧了我的家,不然我怎么会无家可归。” 常溪这神来一转的煞风景,让薛酌营造出来的暧昧火苗一下就被扑灭了。 而常溪越说越激动,“薛公子,不止我的身份文书,你答应给我的双倍赔偿还没有折算成银子赔给我。” 她停顿了一下,狐疑道:“薛公子,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他没想到常溪的脑回路如此清奇。 说她不在乎锦衣玉食吧,她还惦记自己承诺给她的银子能否拿回来。 向来自诩看透人心的薛酌此刻竟看不透常溪这个年纪比他小的姑娘,他很好奇常溪这个脑袋瓜子里面都装了些什么,活像那个榆木脑袋一般。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不会言而无信,既然你提起,那你说个数我一会儿让云影把银票给你送过来。” 薛酌出身优渥,自不会吝啬那点银钱,他对于跟着自己办事的人一向都是慷慨无私的,这也是他所学到驭下之术其中的一种。 要想马儿跑得快,哪有不吃草的。 姑娘水盈盈的眸子一瞬间灿如星子,她举起一只手比了一个数,“薛公子按照你承诺的双倍赔偿,大概就是这个数。” 她也不是那些黑心商家,最多多要了一点点而已。 “好,我一会儿让人送过来。”薛酌答应的很痛快。 常溪一向最欣赏的就是出手大方的人,这一瞬间她看薛酌一下就顺眼多了,“薛公子果然是信守承诺之人 。” 薛酌见着常溪又摆上了好脸色,不知怎的,他竟觉得有些心酸。 在常溪心里自己一个大活人还不如那些冷冰冰银子。 “常溪,我来找你是有东西要给你。”说了半天的话,薛酌差点忘了自己来找常溪的目的。 “什么东西?” “这个给你。”薛酌从斜领衣襟内拿出一张样式精美的请帖。 “请帖?”常溪接过那张请帖,在心里纳闷是谁呀,居然给她下请帖,而且这请帖所用的纸张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所用的。 常溪在脑海中仔细回想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这样的人物,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 她展开请帖一看,发现请帖落款处写的是扬州知府,心里的疑问更深了,她什么时候认识了和扬州知府有关的人。 “薛公子,我不认识知府府上的人,这个请帖会不会是送错了?” 薛酌抬手指向请帖里面写着的邀请对象的名字,“可这请帖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你的名字,送错了怕是不可能吧。” 况且若不是相熟,人家是怎么打听到常溪在他这里。 男人想到常溪是医女,或许是偶然之下有了牵连,虽然他并不喜欢给常溪下帖子的这个人。 “可是我真的不认识知府府上的人。”常溪心里也奇怪这上面怎么写着她的名字。 薛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补了一句,“哦,送帖子的人还说了一句话,当然匆匆一别,她们小姐心中很是挂念你。” “小姐?挂念?”常溪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一个小医女哪里来的机会认识知府大人的千金。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现,前几日她倒是真的遇见了一位小姐,而她记得如今的扬州知府正是姓王。 “薛公子,给我下帖子的那个人是不是知府府上的王五小姐?” “是。” 只是常溪疑问的语气让薛酌心生不解,“你真的不认识王五小姐?” 常溪先摇了摇头,道:“只有前几日偶然见过一面。” “至于她说的挂念,我也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姑娘想了想或许这就是官家小姐特有的礼貌吧。 “那你们既然不熟,我就帮你回绝了她,三日后你就别去赴宴了。” 他想把那张请帖拿回来。 “等一下。”常溪扯住请帖不放手,“薛公子,我想了一下,三日后我还是去赴宴吧。” “人家都指名道姓了,我不去不太好。” 还有一句话常溪没有说出口,她又不是薛酌早晚要离开扬州,她从小长在扬州,除非她打算远走他乡,可阿娘说了让自己乖乖待在家里等她回来,她要听阿娘说的话。 否则她一个平民百姓哪里来的胆子敢不给知府千金面子,她还没有到活腻歪的地步主动去找死。 “不认识的话,那你去了多无聊,我还是替你回绝了,你放心有我的面子在,你不用担心出什么事。” “不用了。”常溪还是拒绝了他薛酌的好意,她并不想欠薛酌的人情。 “我愿意去。” “那好吧。”薛酌也不再勉强。 ...... 第30章 畅春园。 三日后。 薛酌和常溪一同前往畅春园。 此番王大人设宴是为了庆贺自己年近半百又喜得一子,所以遍邀扬州官员富商一同赴宴。 马车内,薛酌告诉常溪一些宴席上需要注意的事项,免得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出丑, 常溪听得很认真,虽然她知道自己只是去走个过场,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做到位。 “常溪,你一定要记住宴席上的吃食一旦离开过你的视线就坚决不能再吃,尤其是酒水一类,千万别让旁人弄脏你的衣裙。” 对于大宅院背地里的阴私算计薛酌见得多了,下药、诬陷等等,别看这些伎俩换汤不换药,但用在女子身上一用一个准。 常溪心思单纯,只怕现在还以为自己只是去走个过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薛酌从来就不信会有人无缘无故找上门,常溪愿意去,他无力阻止,但有他在,就一定会保常溪平安无事。 “啊,那照你这样说,要想万无一失,我干脆什么都别吃了。” 对于这次宴席,常溪心里本来很激动的,她从来就没有去过这样的场合,难得可以开一次眼见见世面,结果薛酌却告诉她什么都不能碰。 常溪一张脸都变成了苦瓜色,“你们这些豪门世家举办宴席的规矩这么多,那这宴席办的有什么意思,太无聊了吧。” 薛酌神情认真严肃的和她解释,“这不是无聊,世家立足百年,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况且举办宴席并不仅仅是为了吃喝玩乐。” “总之我方才说的每一个字你一定要牢牢记住,有时候行差踏错一步,就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背后还有更深的含义,薛酌并没有说,就算说了以常溪的心性也未必明白。 常溪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我听你的。” 然后她拿起旁边放着的点心盒子,从里面拿了一块玫瑰酥吃。 既然薛酌别让她乱吃宴席上的吃食,那她就多吃些点心先垫垫肚子。 薛酌看着常溪脸颊两边的雪腮鼓起,圆鼓鼓的像松鼠一样,嘴角还沾了点心碎屑。 嘴角轻轻勾勒出笑容,清冷如水的凤眸荡起涟漪。 “慢点吃。” “嗯。” 马车快到畅春园了,薛酌还是不放心的叮嘱常溪,“常溪,我会让秋月跟在你的身边,秋月会些武艺可以保护你,记住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让秋月离开你的身边。” “嗯。”原来秋月还会武艺,常溪有些惊讶,但旋即心中更有底气了。 今日的畅春园人来人往,格外热闹。 喜庆的红绸装点各处,众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薛酌和常溪将各自手中的请帖交给负责迎客的管家,因为男女不同席,所以管家让下人将他二人分别领走。 分开之前,薛酌给秋月使了眼色让她一定要看好常溪,别让她中了旁人的算计。 常溪当然没看明白这主仆二人打的什么哑谜。 ...... 分开之后,薛酌就被人领着到了男宾所在的前院,他的到了自然受到了众人瞩目,随意和旁人寒暄了几句,这次的主角王大人就主动凑了过来。 明明一脸的谄媚讨好,却愣是没有让人生厌,薛酌不得不佩服这位王大人做戏的功夫,怕是今日戏台上的唱戏的戏子都不如他。 “薛大人,您奉旨巡视江南想必一定十分辛苦吧,奈何本官身为扬州知府,身上自有公务在身,否则本官一定亲自陪同。” 王大人顺势颇为遗憾的感慨了一番,在众人面前成功树立了尽职尽责的好形象。 让不知情的人纷纷交口称赞。 薛酌眼底划过一丝嘲弄,上次这位王大人对他下春风绕的账还没有来得及清算,这次又在他的面前耍心眼。 等陛下派的人到了扬州,届时新账旧账一并清算。 “王大人言重了,我等身为臣子为陛下办事自当尽心尽力,哪里谈得上什么辛苦。而王大人身为扬州知府恪尽职守,待本官回京述职,定在陛下面前为你好好美言几句。” 最后一句话,薛酌故意意味深长的把目光投向王大人。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而王大人显然亏心事就做得有点多,他还记得上次自己给薛酌下春风绕的事情。 过了这么久,薛酌对他一直没有什么动作,让他一颗心始终悬着,常常感到惶恐不安。 偏下药这件事又不能摆到台面上说出来,若成功便罢了,但事情偏偏败了。 他办事不力,殿下和娘娘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此时薛酌又说要替他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叫他一颗心好似在那油锅里翻滚,薛酌的意思是在告诉王大人他死定了。 “薛大人,不敢当。”王大人的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僵住了。 “何必妄自菲薄,王大人,你当得起。” 薛酌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王大人的心跳猛然加速,后背浸出冷汗。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件事能否办成了。 ...... 另一边,引路的丫鬟将常溪带到了一座临水的亭子。 亭子四周很安静没什么人在,只有亭内坐着一位小姐。 常溪踏进亭子内,跟在她身后的秋月却被引路的丫鬟给拦住,“你不能进去,我家五小姐要见的只是常姑娘。” “哦,你家五小姐的规矩真是特殊。”秋月阴阳怪气的说道,丝毫不给王若兰面子。 “放肆!”丫鬟当即气得身子发抖。 “奴婢可不是你们知府府上的下人,少拿这个来吓唬我,奴婢的主子是薛大人,我们大人说了要我寸步不离守在常姑娘身边。”秋月周身气势不减。 “而你们五小姐的规矩如此特殊,那恕我们先告辞。” 说着,秋月拉起常溪的手就要转身。 “慢着。”一直不说话的王若兰出声了。 虽然她心里很想把秋月这个不知死活的贱婢让人拖下去教训,但她说的没错她的主子是薛酌,打狗还要看他的主人是谁。 况且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第31章 找麻烦。 “常姑娘,我的丫鬟不懂规矩让你见笑了。”王若兰姿态娴雅,豆青色云纹锦裙衬得她如一株纤纤青柳,头上簪了两支样式简单的珠钗。 她莲步轻移走到常溪面前。 她对着引路的丫鬟轻声斥责,“没规矩的东西,还不快下去。” “是,五小姐。”引路的丫鬟忙低头退下。 “常姑娘,请吧。”王若兰做了请的手势。 “嗯。”常溪微笑点了个头。 然后她眼神示意秋月可以先让开了。 秋月顺从退下,但看向王若兰的目光仍是不善的。 这王若兰脸上做戏的功夫还不赖。 坐下后。 王若兰态度很是热情的同常溪搭话,仿佛她们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任谁也看不出这只是她们的第二次见面。 从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珠钗绢花再到琴棋书画,什么都说到了。 常溪虽然不懂这些,但还是跟着附和王若兰。 “常姑娘,你身上的这件衣裙是由流云锦缎裁制成的吧,我听说这流云锦缎一匹不下百金,薛大人对你可真好。” 王若兰摸着常溪浅蓝色的衣袖摆上绣着的茉莉花,语气很是羡慕,“瞧这上面的茉莉花多精致,全部都是用银线勾勒成出花朵形状。” 女子微微垂下的眸中闪过一丝妒忌,她派人调查过常溪的身份,区区一个普通医女出身,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得到薛酌的垂青。 这样贵重的流云锦缎连她也只在阿爹的正室夫人张氏那里看过几次,而张氏一向厌恶她和姨娘更加不会将这样贵重的锦缎给她们。 如今却让一个出身不如她的小医女穿在了身上,凭她也配。 常溪听完后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叫流云锦缎,五小姐您知道这么多,真厉害。” “秋月给我拿这件衣服的时候,只说我若喜欢那便要多少有多少,我还真的以为这就是一件普通的衣服。” 以往的认知限制了姑娘的眼界,她没想到这样一匹流云锦缎居然价值一百两黄金,那她岂不是直接在身上穿了一百两黄金。 天啊,等回去以后,她就把这件衣服让秋月好生收起来,太贵重了。 王若兰却误以为常溪是在向她炫耀,她眼底的妒忌又多了几分,同时在心底不屑一顾,果然是乡野出身,眼界就是上不得台面。 不过若是让王若兰知道薛酌曾经向常溪开口求亲,却遭到拒绝,整个人只怕是要气炸了。 一旁的秋月注意到王若兰脸上闪过的嫉妒,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为了一匹锦缎就心生嫉妒,真是上不得台面。 旋即秋月又把目光落在常溪的身上又柔和起来,常姑娘就是见识得少了些,当然以后见多了自然就认识了。 常溪性子率真单纯,说话温柔,也不摆什么架子,跟在她的身边秋月很安心,搞得她都不想回公子身边伺候了,要是常姑娘真的嫁给他们公子就好了。 可是秋月瞧得分明,常溪对他们公子压根就没有男女之情,反倒是他们公子情根深种,对常姑娘越发上心了。 只能说有缘无分吧。 突然,秋月发出一声惊呼。 坐着的二人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秋月胸前的衣襟上多了一大块水渍,而春衫轻薄,湿掉的那块布料紧紧贴住胸前,显出些许丰满。 秋月红着脸用双手捂住胸口。 王若兰当即严厉斥责跪在地上的丫鬟,“不长眼的东西,怎么这样不当心竟然把茶水弄到了人家身上。” 原本这个丫鬟是准备将石桌上已经放凉的茶水换下去,重新换上新茶,哪知道脚下一滑,一个不当心将茶水弄到了秋月身上。 “请五小姐恕罪,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丫鬟带着哭腔道。 “五小姐,不然就让这个丫鬟带着秋月去换一身衣服吧,就当将功折罪了。”常溪看那丫鬟也不是故意把茶水弄到秋月身上的,所以想帮她求情。 而且秋月身上湿掉的衣服穿久了容易感染风寒。 “听到了吗,常姑娘帮你求情,还不快起来带着人家去换衣服。” “是,奴婢这就去。” 那丫鬟连忙站起来带着秋月去换衣服。 秋月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正是王若雪。 由于上次她擅作主张顶替王若兰想要和中了春风绕的薛酌有肌肤之亲,如果成了那便没什么事,倒霉的是她失败了。 薛酌宁愿忍着也不愿意碰王若兰,甚至还用内力将她震开,导致她的五脏六腑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还记得当时王大人发现薛酌彻底离开了,他恨不得用家法抽死王若雪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孽女,幸好张氏心疼女儿,拼命护着王若雪,这才让她少受了一顿皮肉之苦。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王大人下令将王若雪关到了祠堂去向祖宗忏悔,她当时身上还带着伤,而祠堂哪里适合养伤了。 但是张氏只能见好就收,她深知若再求亲就不只是跪祠堂这么简单了。 直到昨日王若雪才被放了出来。 至于她是来找谁的...... “你就是常溪。”王若雪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居高临下看着被丫鬟按着跪在地上的常溪。 “我是常溪。”常溪努力仰起头。 王若雪确定自己没有找错人后,抬手就重重扇了常溪一巴掌,“贱人,勾引人的狐媚子。” 常溪的嘴角沁出一丝血渍,雪白的脸颊红肿起一侧,她被打得脑袋直发晕。 王若雪看见常溪被打了竟然还有种楚楚可怜的风姿,心头的怒火顿时烧的更旺。 “来人,把这个贱人带到我的院子。” “是。”那两个丫鬟直接拖着脑袋发晕的常溪走了。 王若兰见状还想上去阻拦,结果却挨了王若雪一巴掌。 王若兰捂着红肿的脸,假装善意提醒她,“六妹妹,常姑娘是阿爹交代要留下的人,你可不能对她做什么呀,否则你让我怎么向阿爹交代。” “你爱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滚开。”王若雪一把将王若兰推开。 待王若雪带着人走了,王若兰彻底变了一副面孔。 第32章 狐媚子。 王若兰的贴身侍女面露犹豫,她小声道:“小姐,常姑娘是老爷交代要留住的人,现在却被六小姐带走了。” “而且六小姐心狠手辣,常姑娘落在她的手里只怕是会出事,若是让老爷知道了......” “怕什么。”王若兰面上的温婉之色已经收起,眸中的狠辣丝毫不加掩饰,“阿爹是交代了要留住常溪,我已经留住她了。” “是六妹妹她自己说了她请常姑娘去喝茶了吗。” 方才可是王若雪自己亲口说的让王若兰爱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不怕她不认,毕竟有王若雪打得这个巴掌在,这个黑锅她王若雪背定了。 侍女眼中浮出疑惑和惊惧,这哪里是请去喝茶了,王若雪手段的狠辣程度与张氏一脉相承,否则张氏又如何压住王大人后院这些莺莺燕燕。 那常溪会遭遇什么可想而知。 “虽然六妹妹最近的脾气是不太好,但我相信她一定会注意分寸的。” 明明王若兰是笑着的,但贴身侍女心里却升起一阵恶寒。 注意分寸? 这话骗鬼的吧。 若说王若雪是心狠手辣,那自家小姐就是面如观音,心如蛇蝎。 这时,王若兰看见了贴身侍女眼中的惊恐,她抬手捏住侍女的下巴,眼神冷漠到极点,“你是我的贴身侍女,就算是死了你也是我的一条狗,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别忘了,你的卖身契在我的手里,只要我一句话,人牙子就会把你卖到青楼去。” 侍女当即跪在地上表忠心,她低着头掩盖眸中的惊恐,“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起来吧,让旁人看见了不好。” ...... 秋月重新换了一身衣服回到凉亭,却发现常溪不在了,她的心中顿时涌起不祥的预感。 秋月看见旁边低头坐着的王若兰,她声音急切道:“王五小姐,您知不知道常姑娘去哪里了?” 此时,王若兰抬起了那张被王若雪打肿的脸,一副可怜的模样,“常姑娘她,她被我六妹妹带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什么!”秋月的声音陡然拔高。 坏了,常溪肯定出事了。 秋月当机立断从怀里拿出一枚玉哨子,她吹响了玉哨子,片刻后,似有一阵风卷过来,四个武功高强的面具暗卫出现在了凉亭内。 秋月随意指了其中一个人,她说话的语速很快,“你快去告诉公子,常姑娘被王六小姐带走了。” 被指的那个面具暗卫下一刻就消失了。 而王若兰看见秋月将暗卫召唤出来心里暗道不妙,她想悄悄的溜走。 可惜她走不成了。 秋月会武艺并不是薛酌随口开玩笑的,相反她的武艺不错。 秋月用力掐住了王若兰的脖子,她的身体也被提起来悬在半空。 王若兰因为不能呼吸,脸已经涨成了紫色,两条腿在半空中不停扑腾。 秋月看见她痛苦挣扎的模样,直接爆了粗口,“王若兰,你少他娘的给我装可怜,你别以为我是好蒙的,常姑娘被人带走的事你肯定掺和了一脚。” “你最好祈祷常姑娘毫发无损,否则......” 恰好这座亭子临水,旁边就有一个观赏锦鲤的水潭。 秋月一个用力就把王若兰甩到了水潭内,刹那间溅起大片水花,水潭并不深淹不死王若兰,只是让她成了落汤鸡,顶多呛几口水罢了。 最后收拾她的事情还是要交给公子来处理。 然后,秋月又掐住王若兰贴身侍女的脖子,威胁她带路去找常溪。 那侍女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当即就点头答应。 与此同时,王若雪的院子——沁雪院。 为了掩人耳目,王若雪还特意绕了远路回自己的院子。 房间内。 常溪被人扔在地上,她的意识已经清醒,只是嘴被人用丝帕塞住说不了话。 王若雪让人将丝帕拿开。 常溪终于能说话了,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王若雪为何将自己抓过来,明明她们素昧相识。 谁知王若雪突然癫狂大笑起来,她一下就从圈椅上站起来,走到常溪面前又打了姑娘一巴掌,“狐媚子,你勾引我的男人,居然还有脸问我为什么找你。” 王若雪说的话越来越恶毒,“下贱的小娼妇,不要脸的狐狸精,......” 常溪抓住王若雪话语里的关键字,“这位小姐,我哪里勾引你的男人了,你别乱说。” “我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况且能做小姐你未婚夫的人,想必身份不凡,未必是我这种普通人能够接触到的。” “满口假话。”王若兰压根就不信常溪的说辞,她都调查好了,这个叫常溪的贱人在薛酌住的荷风小筑住了快一个月,孤男寡女朝夕相处。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薛酌中了春风绕那晚,他是和你在一起的,你还敢说自己不知道。” 荷风小筑里面有王大人安插的眼线,重要消息不一定能打听到,但是这个床笫之事就容易多了。 原本那一晚是该属于她的,却被常溪这个贱人捡了便宜。 “薛酌?”常溪总算体会到百口莫辩的滋味。 那晚明明是薛酌占了她的便宜,怎么在这位小姐的口中就成了勾引她的男人。 薛酌你可真是一个蓝颜祸水,她常溪遇见你倒了大霉。 “ 我没有勾引他,那晚明明是他,是他......” “怎么, 难道你是想说那晚是薛酌强迫的你。” 常溪连连点头。 她还以为这位小姐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了。 结果...... 王若雪冷笑一声,“笑话,也不照照镜子看你是什么东西,那晚一定是你趁着薛酌中了春风绕然后爬上了他的床。” 常溪:“......。” 她觉得这个人的脑子多半坏了,怎么连话都听不明白。 “勾引人的狐媚子,既然你这么喜欢勾引男人,那我就满足你。”王若雪看着常溪这张芙蓉面,心中的妒火愈演愈烈,直到顶峰。 她拿出一粒黑色小药丸,让侍女掰开常溪的嘴就要塞进去。 第33章 你来救我了。 常溪当然不愿意吃,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死死闭紧自己的嘴,但还是抵不过她们的力气大,常溪最后还是被迫吃下了那粒黑色药丸。 王若雪半蹲下身子,恶狠狠的注视着常溪,房间内半明半暗的光线衬得她脸上的神情越发狰狞可怖。 “贱人,这可是我特意派人去买的烈性春药,你就好好享受吧。” 本来王若雪是想买春风绕的,可惜那个药断货了,她只能退而求其次买这个,据说这种春药是青楼里用来调教不肯接客的姑娘用的,任凭你再是贞洁烈女,也会受不住的。 就是这种春药太伤身了,不到万不得已管事妈妈们是不会用的这个药的,身子要是彻底坏了那还怎么接客,到头来还赔钱了。 不过这歪打正着倒称了王若雪的心意。 她要的就是常溪成为被男人糟蹋的破鞋。 “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个男人,等你成了残花败柳,我看薛酌还会不会喜欢你这个狐媚子。”想到这儿,王若雪得逞的笑了,仿佛已经预见常溪被薛酌抛弃的惨状。 这个烈性春药果然如王若雪说的一般,药效非比寻常,以最大程度勾动了常溪体内的情欲涌动。 常溪的整个人仰躺在地上,雪白的面颊上泛出勾人的潮红,沁出的汗水打湿了因为挣扎而凌乱的碎发,发丝贴在脸上,唇瓣情不自禁溢出低吟,好像鱼儿离了水在痛苦挣扎。 姑娘听见了王若雪对她说的恶毒诅咒,她的心里也窜起来一团火。 一向好脾气的常溪忍不住爆了粗口,“你他娘有病是不是,脑子也被浆糊糊住了,你喜欢薛酌自己去争取啊,你来找我干嘛,我又没有得罪你。” 她都遇见了什么人啊,一个个的脑子都不正常。 王若雪却好像是被踩中了痛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 那晚薛酌中了春风绕,她舍下女儿家的矜持主动献身,他都不肯碰她,甚至还出手打伤她。 她到底哪里不如眼前这个女人。 心中燃起的妒火几乎烧掉了她所有的理智。 王若雪好像陷入了某种魔障,她嘴里自言自语,“贱人都是因为有你在,对,没有你就好了。” 旋即,她把手伸向常溪衣服的领口处,抬手用力一扯,肩膀一侧露了出来,莹白如玉的肌肤吹弹可破。 王若雪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常溪的外衣全扯了,现在她身上只有一件淡蓝色绣牡丹小衣和一条白色亵裤。 常溪恨得咬牙切齿,在心里把眼前这人的祖宗十八代从上到下骂了个遍。 做完了这些,王若雪站起身,她抬手一挥让侍女把她准备的男人带进来。 而后她故作怜悯的看了一眼常溪,转身带着人离开了这间屋子。 趁着空档,常溪双手撑着地努力坐起来,她拔下头上戴的发簪,在自己的手臂上扎了一下,鲜血顿时冒了出来,手臂上的痛疼感暂时压住了体内涌动的情欲。 这个时候,房门被推开了,一个作小厮打扮的男人走了进来,不得不说王若雪的心思狠毒,她找来糟蹋常溪的男人是一个脸上生着脓疮,皮肤黝黑,是个人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恶心的男人。 看见来人,常溪握紧了手里的发簪,心里不由发紧。 而那男人看着地上春光外泄的美人,浑浊的眼珠贪婪的注视着常溪,嘴角流下恶心的涎水。 男人因为自己这副丑陋的容颜年近三十都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突然有人来找男人让他睡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一听有这种好事,他连银子都没要就来了。 而找他的人果然没说错,眼前这个女子真是生得美若天仙。 一想到自己要和这么美的姑娘......,男人就好像吃了春药一般,一颗心躁动不已。 男人迫不及待的就要朝常溪扑过来。 在将要碰到的那一刹,常溪将手中握着的发簪用力扎进男人的肩膀。 常溪趁机双手撑着地向后退去。 男人吃痛,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冒血的肩膀,嘴里爆出下流的粗话,“不要脸的臭婊子,看我不把你......” 还没过一会儿,男人贼心不死又朝常溪踉跄走过来,他学聪明了,先把常溪手里的发簪抢过来扔到一边。 由于方才扎男人肩膀那一下已经消耗了常溪一大半的力气,所以现在她没有丝毫的反抗的力气。 姑娘看见男人正在宽衣解带,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难道今天自己注定逃不过此劫了吗? 男人猴急的把自己脱个精光,然后扯住常溪的脚踝一用力将她扯了过来。 常溪闭上眼睛,眼角流下心如死灰的泪水。 男人正准备一亲芳泽。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木门应声而倒。 竟然是薛酌带着人闯了进来,当他看见常溪被旁人压在身下,而且那人欲对她不轨。 他双目爆红,冲上前将那个男人一脚踹开。 男人直接被踹飞到了墙壁上,一大口鲜血喷出,直接晕了。 然后薛酌赶紧把躺在地上的常溪扶起来,他拍了一下常溪的脸,“常溪,你醒醒。” 听见薛酌的声音,常溪睁开了眼睛,她声音虽虚弱,但眼里已经有了光亮,“薛酌你来救我了,太好了。” “你快带我走,我不要留在这里。”常溪伸手抓住薛酌的衣襟,声音透着些许哭腔,眼眶泛红,晶莹泪花在眼中闪烁。 “好,我带你走。”看见常溪这个模样薛酌心疼坏了。 他接过秋月递来的衣服帮常溪穿上,然后抱着常溪离开。 在跨出门槛的前一步,薛酌倏地想起房间内那个欺负常溪的男人还在,眼中瞬间杀意腾腾,他先伸手捂住了常溪的耳朵。 他冷声吩咐暗卫把那个男人凌迟处死,还着重嘱咐了一句要让王若雪亲眼看着那个男人是怎么死的。 最后再让暗卫废了王若雪的双手。 因为薛酌看见常溪脸上有巴掌印,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干的,废了王若雪的双手就当是先拿回一点利息。 男人说完了要求,就大步流星抱着常溪离开。 第34章 你究竟是不是男人。 离开的时候,因为宾客大都在畅春园,为了避开众人的视线,薛酌让人带路走的后门,还用披风把常溪包住,马车就停在后门。 但先前薛酌神色匆匆离开已经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后面有下人来禀报说沁雪院死人了,顿时在人群中激起一片哗然。 这场满月宴真是‘热闹极了’。 再后面又有人打听到消息说王若雪的双手被人废了,至于是何原因暂且犹未可知。 四面八方的流言纷至沓来,说什么的都有,宾客们谁都舍不得离开,毕竟难得瞧见这么大的‘热闹’。 而王大人悬着的一颗心是彻底死了,什么都完了,没有拿捏住薛酌的软肋,反倒惹毛了这个活阎王。 都怪他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孽女,在大事面前也敢耍心眼。 总之,畅春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比过年还要热闹。 上了马车,薛酌让云影快些驾马车回荷风小筑。 马车内。 薛酌打开马车坐垫下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一瓶上好的金疮药 ,之前帮常溪穿衣服的时候他就看见姑娘手臂上的被发簪扎出的伤口。 男人动作小心给伤口敷了金疮药,他又拿出绷带将伤口细致包扎好。 身上的疼痛减轻了对常溪来说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被疼痛遮过去的情潮重新在体内翻涌,常溪面色苍白的容颜又晕染开潮红,汗水凝成了汗珠一颗颗滚落,唇间不受控制溢出低吟。 她将自己的身体靠在马车内壁上。 薛酌将金疮药重新放好,抬头一看,竟发现常溪脸上不同寻常的红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姑娘一定是被人喂了不干净的东西。 “常溪!”薛酌按住常溪的肩膀,他的声音很是着急,“她给你喂的什么春药?你把名字说出来,我让他们去找解药。” “我不知道。”常溪感觉自己的心口好像有数不清的蚂蚁在撕咬,她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 “我好难受啊。”常溪的意识渐渐失去清明,眼神已经开始恍惚了,“我好热啊。” 姑娘还觉得自己的身上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燃烧,肌肤上的灼热太真实了。 她居然开始动手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薛酌不懂女子的衣服具体是如何穿戴的,所以他帮常溪穿的衣服并不牢靠。 姑娘抬手一扯还没用什么力气,肩膀上的衣服就滑落下来,大片雪白的肌肤差点晃了薛酌的眼。 男人下意识别开眼,他拿起旁边放着的披风将常溪外泄的春光遮住。 只是大掌在触碰到女子温软莹润的雪肌那一刹,不免一颤,耳根悄悄红透了,喉结跟着上下滚动。 薛酌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雷声般震动,思绪不由纷乱。 那烈性春药的药效太猛了,常溪现在的意识已经完全交由情欲控制,此刻的薛酌在她眼中俨然已经成了最诱人的猎物。 姑娘情不自禁的靠近薛酌。 她伸出手勾住了男人的脖子,红唇恰好贴在了男人的凸起的喉结上。 薛酌喉间挤出压抑的闷哼声,搭在常溪肩上的双手暴起青筋,身上一贯清冷出尘的气质全然土崩瓦解,如水淡然的凤眸中起了情欲。 姑娘每落下一个吻,男人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减退一分,他粗重的呼吸就加重一分。 当棋局全面崩盘的那一刻来临时。 薛酌把常溪抱在腿上,一只大掌用力钳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另一只大掌则扣住她的头压向自己。 面对男人突如其来的‘热情’,常溪委实有点吃不消,但情欲占了上风,很快又沉沦进去。 二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眼中的彼此都是对方。 衣服件件落地,随意交叠在一起。 当男人骨节分明的手碰到姑娘肩上的小衣系带时,在将要扯下的那一瞬。 薛酌的意识忽然有了些许清明,他的身子好像被定住,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 常溪显然不高兴了,薛酌此般作为无疑是将她体内的情欲勾得越发躁动。 情欲始终得不到真正的疏解,她说话也什么都不顾及了,“薛酌,你究竟是不是男人,你要是不行我就去找别的人了。” 男人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说不行,尤其是这句话是从自己喜欢的姑娘口中说出来。 “你说什么。”薛酌掐在姑娘腰间的手猛的加重了力道,眼神透露出危险的意味,就像是披着羊皮的狼终于要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我说你要是不行,我就去......” 话音未落,男人发狠似的堵住了她的唇。 薛酌并没有当野鸳鸯的打算,他顾计着还在外面忍着没动真格,不过也没差到哪里去。 马车内的动静自然也传到了正在驾车的云影耳中,小麦色的脸愣是红的跟猴子屁股差不多。 云影恨不得手上挥着的马鞭甩烂,心中无比虔诚的期盼能快点到荷风小筑。 他不想听公子的活春宫啊,为什么总能让他撞到这种事。 最后马车以最快速度在荷风小筑前停下。 马车内,薛酌捡起落在地上的衣服把常溪的身子先裹住。 他将唇贴在常溪发红的耳垂上,男人暗哑的嗓音落入耳中,“常溪,一会儿你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男人。” 常溪却还在那里大言不惭的‘作死’,殊不知她将为此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下了马车,由于云洄已经提前让下人退避,所以在回房间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碰到。 薛酌步子迈得急促,很快就走到了房门前,他抬脚踹开房门抱着常溪入内。 云影和云洄一直跟在他们后面,见状赶紧上前把门关上,随后又刻意站远了,免得自己听见什么不合适的动静。 房间里面又是另一番光景。 厚重的床幔垂下,既挡住了外面的光亮,也隔出一方小天地。 衣服被一件件从床幔内抛出来,散落得到处都是,拔步床开始吱呀摇晃起来,男女暧昧的呻吟交杂在其间,似梦似幻,险些遮不住这一室春光。 不过时间还很长。 第35章 三天两夜。 又是一轮日升月落。 守在外面的云影和云洄渐渐麻木了,都第二天了,房间里面的动静还没完,可怜他们两个没成家的孤家寡人要受这样的‘折磨’。 云影眼下两团乌青重得像被人打了,脸上一派萎靡之色,“云洄,你说咱们公子什么时候完事啊,我快受不了了。” “我也快受不了了。”云洄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张脸白得像被人吸了精气,双目无神。 云洄整个人现在很‘平静’,“你说以前究竟是谁他娘的造谣说我们公子是清心寡欲的和尚,不近女色,一心只扑在公事上。” 乡下耕地的牛也没有他们公子这样勤勉,而且中了春药的是常溪,但听着里面的动静好像是他们公子中了春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云影附和的点了点头,“云洄,你说的太对了,我们公子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是人中翘楚。” “只是苦了常溪姑娘,她那小身板肯定受罪了。” 这时,秋月走了过来,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她压低声音向云影和云洄询问,“里面还没完事呢?” 二人默契摇头。 秋月清丽的眉眼霎时变得耷拉下来,脸上的神情一半是羞一半是无奈。 在秋月眼中的薛酌一贯是清冷出尘的仙人,是不容亵渎的皎皎明月,现在却甘心沉沦在这滚滚红尘中。 原来仙人也是会下凡的。 “那你们两个谁去把食盒送进去?”秋月举起手里的食盒。 此言一出,云影和云洄一致向后退了三步,意思很明显了他们两个人都不想进去。 “你们两个大男人能不能有一点担当。”秋月咬牙切齿的说,两只眼睛直瞪着他们,都要喷出火了,“你们两个如果不去,难道要我去?” 谁知云影和云洄连连点头了,他们巴不得是秋月进去。 云影:“秋月,我相信你。” 云洄:“秋月,我支持你。” 秋月的脸一刹那黑了下来,眉头紧皱,她似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们两个脑子进水了,我一个黄花闺女进去看见那种场面你们觉得合适吗?” 因为薛酌并不喜欢生人近身,所以进去送饭的差事只能交给秋月和云洄还有云洄三个心腹。 “秋月,你是黄花闺女,那我和云洄也是黄花闺男,我们都是一样的。”云影现在已经不要脸了,什么破天惊的话都说得出来。 “这办事也要讲究公平两个字,我和云洄都进去过了,轮也该到你了。” “对,秋月该你进去了。”云洄坚定的和云影统一了自己的立场,“只是进去送个饭而已,很快就出来了,秋月你要学会锻炼自己。” 秋月完全不受云洄的影响,“锻炼你大爷,那是不是有一回生二回熟这句话,你们两个应该加强锻炼,少来忽悠我。” 但最后胳膊拧不过大腿,秋月还是进去送了食盒。 毕竟总不能让里面的两个人饿着吧。 秋月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她轻轻推开房门,然后像做贼一样佝着身子进去了。 甫一入内,入目看见的就是凌乱散落的衣服,房间内还弥漫着一股男女欢爱的特殊气味,拔步床吱呀摇晃的声音不绝于耳。 秋月俏脸绯红,呼吸屏住,双眸垂下看着地板,要是可以的话她想先让自己先暂时变成聋子和瞎子,这样什么都不能看不能听,就不用受这种‘折磨’了。 她脚步轻轻的走过去,但由于她太过紧张了,一个没注意把花瓶碰掉了。 瓷器的碎片溅开,但随之产生的动静丝毫没有影响床幔内正在纠缠的二人。 但秋月并不知道,此刻她尴尬得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她赶紧把手里的食盒放下,转身逃也似的冲出去。 在云影和云洄看见秋月出来了,正想上去和她说几句话。 可秋月看都没看他二人一眼,一股脑直接往前冲,像一阵风眨眼就失了踪迹。 留在原地的云影和云洄互相摸不着头脑。 后面是有鬼在追她吗?秋月跑这么快。 ...... 而房间内女子的啜泣声越来越弱,男人的喘息声亢奋不已。 “薛酌,我,我不行了。”常溪柔弱无力的玉手抵住男人的胸膛,潮红的眼尾还挂着泪痕,声音楚楚可怜。 姑娘一双眸子水蒙蒙的,好像浸了雾,粉色的唇瓣已经染上了糜艳的湿红。 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怎能让人不心生怜爱。 薛酌怜惜的亲了亲她的唇角,又将濡湿的吻落在常溪耳后,低沉磁性的声音送入耳中,“常溪,我到底是不是男人。” 事关自身尊严的问题,没有那个男人会不在乎。 其实这个问题薛酌已经问了无数遍,在常溪的脑海中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你是,你真的是。”姑娘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这么刺激薛酌了。 虽然现在常溪体内春药的药性还没有完全疏解,但恢复些许清明的意识告诉自己照薛酌这个架势,就算最后解了药性她的身体也会吃不消。 “薛酌,我真的快不行了,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让她喘口气吧。 殊不知常溪在情欲最浓的时候说出这样似是而非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男人额上凝结的汗珠滴落在姑娘雪白精致的锁骨,他低头看着如雪肌肤上绽放的大片红梅。 那些都是自己的杰作。 他双目赤红,眸中的情欲翻江倒海。 薛酌一只手把常溪抵在自己胸口的柔夷捉在手中,细细的亲吻着。 常溪感觉到手上传来的酥麻感,她想把手收回来,薛酌却不肯答应。 挣脱不开,常溪只好装可怜,“薛酌,你,你放开,我疼。” 接着,男人痴迷的目光落在姑娘身上。 常溪心口一颤,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男人撑着的身体又压了下来,他故意曲解了常溪话中的意思,“没关系,习惯以后就不疼了。” 他的吻如春雨缠绵落下,大掌撑开了姑娘紧握的拳头。 这场情事持续了三天两夜。 第36章 往后亦如此。 当暮色再次笼罩,房间内的动静终于彻底结束,守在外面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男人餍足的声音传出来,他让秋月去拿一套常溪的衣服过来。 秋月很快就将衣服拿过来,当她再次进入房间的时候,里面的场景一如既往的暧昧凌乱,唯一的区别就是此刻房间内很安静。 秋月红着脸将衣服放在圆桌上,正当她准备转身就走的时候,薛酌开口叫住了她,“秋月,你去备水,再吩咐人把房间收拾一下。” “是,公子。”秋月得了吩咐,立马就去办了。 光线昏暗的床幔内。 暧昧的情潮还没有彻底散去。 薛酌亲密地搂着已经累晕过去的常溪,感受着怀里的温香软玉。 男人伸出一根手指,一点一点描摹女子精致的眉眼,眼里闪烁着灿烂星光,嘴角不自觉上扬。 他觉得自己好像怎么也看不够,没忍住又在常溪的脸上轻轻啄吻。 这时,秋月的声音从床幔外传进来,她说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薛酌让她先出去站着,等过一会儿再进来。 然后,男人下床随意捡了一件外衫套在身上,他直接用被子裹着常溪抱进了净室。 在外面的秋月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几个有经验的老妈妈进去收拾房间。 几位老妈妈也是自诩见过世面的,但眼前的场景还是叫她们一惊,不过她们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手脚麻利的把房间收拾整洁。 薛酌帮常溪清洗好身子后,拿了一套自己的寝衣穿在她的身上,只是在抱着她出去的时候,看见秋月还没有退下,眉目间露出些许不悦。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冷声质问。 “回公子,奴婢,奴婢是想送常姑娘回去休息。”秋月硬着头皮把心里想说的那句话说完。 先前秋月以为公子让她把常姑娘的衣服拿过来并没有旁的意思,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她认出常姑娘身上穿的是公子的寝衣。 “不用了,你下去吧。” 但秋月故意装听不懂,“原来公子是准备自己去送常姑娘回去休息。” 其实她就是想试探一番薛酌的态度。 秋月和常溪同为女子,彼此之间更能感同身受。 她知道常溪对他们公子没有男女之情,也不在乎所谓的荣华富贵。 秋月跟在薛酌身边多年,她知道薛酌的性情并不和他清风霁月的容貌一般,只要是薛酌看中的人或物,哪怕是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得到。 至于过程,薛酌压根就不在乎。 若是常溪没有入薛酌的眼便罢了,可...... 薛酌看出了秋月的小心思,索性和她点明,“今晚她留在我这里,往后亦是如此。” 秋月这下知道他们公子是彻底不会对常溪放手了。 “时间不早了,你下去吧。”薛酌越过秋月,轻飘飘扔下这句话。 “是,奴婢告退。”秋月微躬着身子退出去。 夜深人静,正是万籁俱寂。 薛酌被怀里的动静吵醒,黑暗中他感受常溪的身体滚烫的吓人,伴随着痛苦的呢喃,顿时吓得他睡意全无。 男人赶紧翻身下床,用火折子点亮蜡烛,房间里有了光亮,他扯动屋内放置的铃铛绳,负责守夜的两个丫鬟听见动静忙不迭进来。 “快去请大夫!”薛酌脸上的神色全然被焦急占据,他厉声说道。 薛酌这凶神恶煞的模样,着实两个丫鬟吓着了,连话都说不利索,“是,奴,奴婢马,马上就去。” “还不快去!”他的声音又拔高了。 “是。”两个丫鬟拔腿就跑。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很快院子里灯火通明。 由于夜深了,大夫实在不好找,所以云影和云洄只能大半夜的去找沈樾,把他府上养着的府医给请过来。 府医姓张是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头子,张大夫半夜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从床上拽起来,原本是憋了一肚子火的,可当他知道云影和云洄的来意后,那火就降下来了。 毕竟人命关天,容不得耽搁。 房间内,垂下的床幔挡住常溪,只有半截莹白手腕露了出来,张大夫先将丝帕放在手腕上,两指才搭在上面开始把脉。 薛酌站在床边,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张大夫把脉的神情,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只见张大夫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眉头皱的能够夹死苍蝇了。 于是在张大夫把完脉后,薛酌就迫不及待的询问常溪情况如何。 张大夫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薛酌只说了一句别打扰他治病。 薛酌被下了面子也不气恼。 一套扎针喂药的流程走下来,常溪身上起的高热总算退了些。 然后张大夫就开始了对薛酌的严厉批评。 由于张大夫并不知道薛酌和常溪的真实关系,见薛酌大半夜的还守在这里,神情如此焦急,他下意识的认为常溪和薛酌是一对小夫妻。 张大夫想到自己方才为常溪诊脉的结果,他看向薛酌的眼睛里充斥着愤怒。 “这位公子我理解你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可你也不能全然不顾你家娘子的身子,我知道小夫妻私下的闺房之乐也是为了增进夫妻感情。” 张大夫以过来人的口吻说话,“偶尔用一点助兴的药物是可以的,但是这位公子你要注意分寸啊,你怎么能给你家娘子喂剂量如此大的虎狼之药。” 薛酌本来是想解释缘由的,但当他听见张大夫误会了他和常溪的关系时,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就咽了回去。 这样的误会挺好的。 “你娘子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你知不知道这种药吃多了会坏了身子,有损你们日后的子嗣,年轻人不能只顾这一时的欢愉啊。” 说到最后,张大夫看见薛酌仍旧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态度还算端正,在心里说了一句孺子还算可教。 他又补了一句,“不过公子你也别过于担心,以后只要你再也不让你娘子吃那虎狼之药,老朽再为你娘子配一些调养身子的药,绝对不会影响你们小夫妻日后的子嗣。” “多谢张大夫,请受我一礼。”薛酌拱手朝他一拜。 ...... 第37章 抗拒。 这场高热来得凶猛,常溪足足在床上躺了两日病情才渐渐好转,这两日薛酌一直寸步不离贴身守在床前,喂药、擦身全然不假于他人之手。 日暮时分,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的雨滴连成一片雨幕落下。 房间内。 此时是秋月守在床前,因为一刻钟前云洄来禀告小侯爷沈樾有事要见薛酌,所以薛酌就被请走了。 秋月感受到这场雨携着凉意渗进来,她起身走到支摘窗前将窗户关紧。 再次转身回到床榻前时,她惊喜的发现常溪醒了。 “常姑娘,您终于醒了。”秋月霎时喜上眉梢。 躺在床上的常溪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眸中却一片茫然之色,听见秋月的声音才回了神。 她把目光转移到秋月脸上,“秋月......” 常溪一张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了,喉咙干涩得紧。 “...我这是怎么了?” 她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秋月先拿来软枕垫在常溪后背,让她坐起来的时候能够舒服些。 然后秋月告诉常溪她两日前突然起了高热,是薛酌一直守在她身边照顾她。 常溪听完了这些话,她没有说话,神色平静如水,如鸦羽般浓密长睫在眼前落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她眸中的神采。 好一会儿,常溪抬起眼眸环视四周,她发现房间的陈设布置并不是她原本住的房间,“秋月,这里不是我住的房间,你把我送回去吧。” 那知秋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低着头,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常姑娘,这里是公子的房间,是公子说的留您在这里,奴婢不能擅作主张。” 常溪听出了秋月话里对她的暗示,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秋月,我不为难你,我自己走。”说着,常溪掀开身上盖着的锦被下床,她躺了两日,骤然站起来眼前忽然一阵恍惚,她踉跄的走了几步。 结果还没走出房间,就撞上了匆匆赶回来的薛酌。 薛酌看见常溪醒了第一反应就是高兴,可随即看见她只穿了一身寝衣,连鞋都没有穿就赤着脚踩在地板上。 而常溪看见薛酌突然回来了也是呆愣住了。 “你下床做什么?”男人拧起眉头,语气虽是责怪但也透露着关心,“身上的病还没有好全,怎么能随意下床走动。” 薛酌走到常溪面前,长臂一伸将她横打抱起。 常溪下意识挣扎,“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谁知薛酌竟然用手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常溪的屁股。 姑娘的脸登时就红得跟吃醉了酒似的,“你,你......。” “你再乱动,信不信我还打你屁股。” 闻言,常溪老实了,她看薛酌这架势不像是开玩笑的。 薛酌把常溪重新放回了床上,拉过一旁扯开的锦被给她盖的严严实实,他余光瞥见还跪在地上的秋月,“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药端过来。” “是,公子。”秋月立马站起来,转身快步离开去拿药。 这下房间里又只剩他们两个人。 常溪觉得薛酌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太过炙热,她侧过身子拉高锦被把自己完全裹住。 隔着被子,她听见了薛酌唇间发出的轻笑声。 薛酌注视着眼前这个类似蚕茧的一团,沉闷的心情忽然好起来,眼底多了一些笑意。 没过一会儿,秋月就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回到房间。 薛酌用手拍了一下把自己裹成蚕茧的常溪,告诉她该喝药了。 常溪这才裹着被子慢吞吞的坐起来。 原本她伸出手想要接过那碗药自己喝,可薛酌却抢先一步接了过去。 男人仔细的吹了吹碗中的热气,舀了一勺递到常溪唇边,“喝吧。” 常溪顺从地喝下了第一勺。 在薛酌又要喂她第二勺之前她伸出手要把药碗接过来,“薛公子,不劳烦你了,我自己来就好。” 但是薛酌却没有松手,他眼底的笑意霎时淡了一些。 “你的病还没有好全,还是我来吧。”薛酌温柔的话语中透露出不容拒绝的强势。 他舀了一勺汤药再次递到常溪唇边。 常溪立马偏过头去,拒绝的意味明显,“薛公子,真的不劳烦你了,我自己来就好了。” 薛酌握着勺子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几息,叮当一声,勺子落回碗中,他把那碗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男人大手放在常溪的肩膀上,用力一转逼迫常溪直面看他。 二人目光相对仅一瞬。 常溪就敛眸不再看他,只有像小扇一般的羽睫微微颤动。 薛酌用手钳住她的下颌,向上一抬,这次常溪只能看他。 “薛公子,你...。” 男人吻住了她的唇,单手按住她挣扎的双手。 薛酌不想再听常溪疏离的称呼他为薛公子,他喜欢听的是常溪唤他的名字。 渐渐的,男人沉沦之中无法自拔,他的眸中燃起了情欲的火焰。 薛酌把常溪压在身下,大掌一扯,寝衣散开,露出了里面的春光,吻渐渐下移。 常溪终于能哭出声了,她呜咽的声音如泣如诉,“我不愿意,你放开我。” 这八个字犹如一捧凉水兜头浇在了薛酌炽热的心上,他的思绪骤然回笼。 抬起头,薛酌看见常溪泪水朦胧的一张脸,满脸写着抗拒,他的心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他慌忙从常溪身上起来,手足无措的站着。 压在身上的重量消失,常溪坐起来,她颤着手拢好寝衣,双臂环住自己埋头哭起来。 听着姑娘哽咽的哭声,薛酌感觉自己的胸口直发闷,快要喘不过气了。 片刻,薛酌挪动了步子,半蹲下身子和常溪平视,“常溪,对不起,我......” 男人道歉的话还没有说完。 常溪抬手就重重扇了男人一巴掌,她红着眼 用手指着门外的方向,怒吼道:“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薛酌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僵在原地片刻,他看着常溪声音依旧温柔道:“好,我走,你好好休息。” 然后,男人大步离开。 第38章 吃瓜的人是我不是你。 薛酌离开房间后,就直接回书房去处理公务,哪曾想在书房门口撞到去而复返的沈樾。 “你怎么又回来了?”薛酌黑着一张脸,浑身上下就写三个字不高兴。 沈樾故意忽视了薛酌黑着的那张脸,笑呵呵说道:“哦,走到一半我忘了把这件东西还给你,所以我就回来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薛酌。 薛酌将荷包收下以后就开始赶人,“既然东西还给我了,那你就快点走。” 沈樾饶有兴致地盯着薛酌的脸,“宴清,话说我们好久都没有在一起喝酒了,不如我们今晚就喝个痛快。” “我要处理公务,没心思陪你喝酒,你自己去找别人吧。”薛酌冷声拒绝。 沈樾却没有就此作罢,“宴清你这公务什么时候都能处理,但你这心里受的情伤可不一样。” 然后,沈樾直接拉着薛酌进了书房,又让下人拿来一些酒。 沈樾一边喝酒,一边仔细端详薛酌的脸,“啧,你看你脸上的巴掌印,又是那位常溪姑娘打的吧,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喜欢挨姑娘巴掌的癖好。” “要你管。”现在薛酌的心情差到极点,说出口的话句句带刺,“你先管好自己的事情,老侯爷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娶一个罪臣之女入临安侯府。” 毫无疑问薛酌的这句话戳到了沈樾的痛点,他也来脾气了,“我祖父是不会同意我娶她,那你想娶常溪你觉得镇国公府的人会答应吗?” “宴清,你可别忘了如今镇国公府是你祖父当家,他一心希望你能娶一个名门贵女为妻,然后得到岳家助力拿回原本属于你的世子之位。” “若是让你祖父知道你为了儿女私情不顾一切,你猜老镇国公会对常溪做什么,即便最后老镇国公同意常溪入镇国公府,那也只会是良妾的名分。” 沈樾初听云影和云洄说薛酌要娶常溪的事只当做一个乐子听听罢了,只觉得薛酌是剃头挑担子一头热。 但现在薛酌居然为了常溪要往死里整王大人以及他所在派系的一干官员,这和他们原本的计划完全背道而驰。 俗话说拔出萝卜带出泥,这话用在贪污两个字上面最合适不过,这可不仅仅只是得罪太子和皇后,还有宁王和安王,而薛酌凭一己之力把这几人全都得罪了干净。 “我不会让她做妾的。”薛酌眼神坚定,字字铿锵有力,“我自有办法说服祖父让他点头答应。” 沈樾:“......。” 他说的重点是为了儿女私情不顾一切,不是名分的事情。 沈樾要被薛酌气笑了,“宴清,我怎么没发现你居然还是一个痴情种,从前旁人都说你是天上谪仙不染凡尘,你这一朝入了爱河,越来越像一个傻子。” “那又怎样,反正我有把握说服祖父答应我娶常溪,你有吗?”薛酌这一反问把沈樾给说噎住了。 问题又绕回来了。 沈樾梗着脖子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因为沈樾知道薛酌不是在夸海口,他的确有把握说服老镇国公答应。 反观自己,薛酌没有说错,仅罪臣之女这一点祖父就绝对不会同意自己娶她入临安侯府。 不过,沈樾看着薛酌得意的样子心里还是非常不爽,随口说了一句话刺激他,“你是不是忘了常溪压根就不愿意你对她负责。” 这下,说不出话的人换成了薛酌。 “哟,看来我这才是说到了关键点上。”沈樾看见薛酌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堪比做饭的锅底了。 敢情他之前说那一通话白说了。 不过没关系,他好像找到了刺激薛酌的正确方向,而薛酌的接下来的话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她现在愿意自然皆大欢喜,不愿意我也要娶,娶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让她愿意。”薛酌话里话外都透露出无比霸道的强势,。 “宴清,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合着你是要当强取豪夺的恶霸。” 此刻沈樾无比同情常溪,倒霉催的遇见薛酌这个披着人皮的‘疯子’。 都怪薛酌这个光风霁月的外貌太具有欺骗性了。 “常溪姑娘招你惹你了,你要这样对人家,人家不需要你以身相许,你倒好上赶着去。” “老话说了强扭的瓜不甜,宴清你就不能大发慈悲放人家自由。” 薛酌冷哼一声,眼中带了些许嘲讽,“强扭的瓜甜不甜,你说了可不算,吃瓜的人是我不是你,你怎么知道我的瓜甜不甜。” 沈樾头一次觉得薛酌胡说八道的功夫如此强悍,完全可以和御史台之首汪大人一较高下。 “还有,修明你让我放常溪自由,那你呢,你就不能放她自由吗?她是罪臣之女,你早晚是要回京城的,你们两个纠缠在一起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难道你心里不是还打着让她先有了你们的孩子,好以此逼迫老侯爷不得不就范的主意。” 薛酌一直都知道沈樾心里住了一个人,这次来扬州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他们之间原来还有联系。 “但是修明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临安侯府唯一的继承人,你的身上肩负着沈氏一族的兴衰荣辱。” “我和你不同,镇国公府年轻一辈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没有或许他们会更高兴。” “若是被老侯爷知道你和罪臣之女纠缠在一起,或许你天真的以为有了孩子就没事,的确老侯爷顾及那个孩子是侯府血脉会留它一命,但孩子的母亲又不是。” 得了,先前被沈樾拿来戳薛酌心窝子的话又给全部还回来了。 现在沈樾算是尝到自己酿的‘苦果’了是什么滋味了。 “好了,宴清我们两个谁都别说了。”沈樾给薛酌倒了一杯酒递给他,“来,我们喝酒,一醉解千愁,今晚我们先忘了那些让我们烦心的事情。” 薛酌接过他递来的那杯酒,仰头一口喝下。 今夜注定无眠。 ...... 第39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与此同时,常溪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因为秋月暗示她薛酌这厮不打算放她走了,想到这儿常溪的脑瓜仁就疼,她就不该相信男人的嘴里面会有实话。 但是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既然山不就我,那我便去就山。 次日,雨后初霁。 云影和云洄就是她面对的第一道拦路石。 云影谄媚地冲她笑了笑,“常姑娘,您身上的病还没有好全,您还是回去休息吧,外面风大,别伤了您的身子。” “是啊是啊。”云洄点头如捣蒜,“常姑娘,您要是需要什么,吩咐我们一声就成了。” 两个人就跟石墩子似的杵在门口不动,死活拦着不让常溪踏出一步。 常溪也杵着不动,似乎就打算这样跟他们杠下去,她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让开。” 女子精致如画的五官似覆了一层寒霜,清澈的眼眸也映出一片冰雪。 云影和云洄在心里叫苦不迭。 明明是公子惹的常溪姑娘不高兴,为什么遭罪受冷眼的他们。 云洄咬着牙顶着常溪寒冰如霜的目光说:“常姑娘,不是属下非要拦着您,是公子说了不让您走。” “哼,你们公子管的可真宽。”常溪讥讽了一句。 “那个,常姑娘我们公子对您的好那可全都是真的,您病了的这两日是我们公子衣不解带的照顾您。” 云洄还是想为薛酌说好话的。 “还有您被王六小姐带走,我们公子那是急得要死,立刻就带着人来找您了,生怕您出一点意外。” 常溪只听云洄说前半段话的时候神色还算平静,但是听到了后半段话她的脸色直接变了。 “意外?”姑娘半是嘲讽半是愤怒的笑了,“如果追根溯源,造成这件事的源头那可在你们公子身上。” 云影和云洄一脸雾水,他们怎么听不懂常溪说的是什么。 “当日那位带走我的王六小姐自己亲口说的她喜欢你们公子,而我是勾引你们公子的狐媚子。” 一想起当日发生的事情,常溪心里的委屈就涌了出来,她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让她遇见这些。 常溪从小就没见过阿爹长什么模样,阿娘说阿爹死了。 也正因如此,常瑶加倍疼爱常溪,她是常瑶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心肝宝贝。 狐媚子、贱人......这些话,若是让常瑶知道有人用这样的话形容她最疼爱的女儿,作为母亲不知道会有多心疼。 常溪清澈的眼底凝起一层水雾,很快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滑落她的脸颊,“你们说,我做了什么事,人家会形容我是一个狐媚子,还有真的是我勾引你们公子的吗?” 此时,云影和云洄已经羞愧得抬不起头。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春风绕那件事的来龙去脉,从头到尾最无辜的就是常溪,什么都没做却被牵扯进来。 尤其是云影,他可以说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常溪没打算就此打住,“怎么不说话了,是觉得理亏吗?” 半晌,她等不到两个人的回答,索性替他们说了,“是啊,怎会不理亏呢,明明人家救了你们公子,而你们却恩将仇报。” 泪水已经浸湿常溪的脸庞,她的声音也跟着哽咽,“你们扪心自问,从头到尾我常溪有哪里对不住你们。” 云影和云洄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但他们的心理防线已经逐步被常溪击溃,心中的愧疚之情如泉水般涌出。 “云影,你别忘了那日是你擅自将我带来的。” 话落,云影当即双膝跪地,他对着常溪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常姑娘,是我对不住你,云影罪该万死。” 然后,他抽出自己的佩剑架在脖子上,眼神决绝,“我现在就以死谢罪。” 说时迟那时快,云洄立马夺过他手里的剑,还用力踹了他一脚,他赤红着双目,朝着云影大吼,“云影,你现在抹了脖子死了个干净,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一双年幼的弟妹。” “你是他们唯一的亲人了,没了你,你让你年幼的弟妹怎么活下去,谁来照顾他们,难道你就忍心让你的弟妹过寄人篱下的日子,你对得起你爹娘的在天之灵吗?” 云影瘫坐在原地,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云影哭得像一个孩子,泪水哗啦啦的流下。 而且云洄这番话也不是单说给云影一个人听的,他想让常溪也听听。 说他自私也好,偏心也罢,可人与人本就有亲疏之分,即使是真正的圣人也无法做到大公无私。 云洄无法容忍自己眼睁睁看着从小相伴的好兄弟去死。 他知道常溪生性善良,从她明明倒了霉却还愿意救他们公子就可以看出常溪是一个善良的傻姑娘,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逼死旁人呢。 也正如云洄心中所想,常溪的确后悔对云影说出那句话了。 她真的没想过让云影以死谢罪,更别提她听见云洄说云影还有一双年幼的弟妹,那么小的孩子没了爹娘已经很可怜了,若是唯一的哥哥再没了,那还怎么活。 好半晌,常溪张合唇瓣,对着云影说:“...云洄说的没错,你现在死了,你的弟妹怎么办,除了你自己,你放心把他们交给谁照顾。” 云影哭得泣不成声,“常姑娘,是我对不住您,是我害了您。” “那既然我才是苦主,你死不死的由我决定,那我现在就决定你以后继续活着赎罪吧。” 说完这句话,常溪就转身踏进房间。 姑娘背靠在门上,双手捂住自己的嘴,泪水更加汹涌而至。 哭了好半晌,她抬头环视这个房间,心中的悲愤不止,关于那晚的记忆又再次在常溪的脑海中浮现。 她怒从中来,在房间里一通乱砸,直至把这个房间砸的稀巴烂。 而守在外面的云影和云洄听见这些动静沉默不言,他们没有进去阻止,他们知道常溪心里不痛快,让她砸些东西发泄情绪挺好的。 直到里面的动静停歇以后,云洄才去把薛酌请过来,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 第40章 她招惹到了一个疯子。 薛酌宿醉了一场,醒来后即便喝了醒酒汤脑袋还是发晕,这个时候,云洄又来禀报说常溪已经把房间给砸了。 这下薛酌的脑袋不止发晕了还变大了。 云洄安静地低着头站在旁边,默默在心里腹诽他和云影是不敢再帮您劝常溪姑娘了,再劝下去的话,他二人小命休矣。 沈樾在旁边笑得肚子疼,嘴贱的老毛病又犯了,“宴清,你这后院起得火还挺大,小心引火烧身。” 薛酌冷睨了他一眼,眼底寒光四射。 “你再多说一句风凉话,我就让人直接把你扔出去。” “我不说了。”沈樾站起来,脸上的神情严肃起来,“我先走了,你自己去哄你的那位祖宗吧。” 然后,沈樾大步朝门口走,脚下的步子很快眨眼就消失了。 薛酌梳洗了一番,又重新换了一身衣服才去见常溪。 站在房门前,男人心中仍是举棋不定,停了片刻,才把手搭上门扉。 推开门后,他长腿一迈走了进去。 房间内果然是一片狼藉,瓷器的碎片落了一地,摆件东倒西歪,四周垂挂的纱幔残破不堪,而常溪坐在一片狼藉之中,她双臂抱膝,把头埋进去 ,叫人看不见脸上的神情。 薛酌一步一步朝她走近,他轻轻的唤了一声,“常溪。” 他的目光是缱绻温柔的,只是下一刻对上姑娘冰冷刺骨的眼神时,这些缱绻温柔通通化作了泡影。 “薛公子,做人是不能言而无信的,你放我走好不好?”说这句话的时候,常溪眸中仍带了一点光亮。 “不能。”薛酌毫不犹豫的说出口。 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曾经他放手过,但可惜的是得到的结果并不如人意,从那时他就明白一个道理想要的一切必须紧紧握在手里。 紧接着常溪眼底最后的光消散,她失落的垂下眼帘,红肿的眼眶又盈满泪水,啪嗒,温热的泪珠打在手背上。 她的眼睛好像又被雾盖住了,无神的看着前方。 薛酌的心发紧,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想要帮她擦一擦眼泪。 常溪立马偏过头躲开了,她的泪流得更凶了。 男人的手就那样僵在半空中,如画般精致的眉眼似凝了浅浅一片冰霜。 旋即,他动作强势的把常溪揽入怀中。 “常溪,你留在我身边吧,以后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不纳二色,我只要你一个人。”薛酌将头埋在常溪的秀发中,他闭上眼嗅着发丝上散发的的栀子花香。 薛酌的这番话的确诚意十足,仅不纳二色这一点就胜过绝大多数男子,更别提薛酌不仅有一副极好的皮囊,而且出身矜贵,年纪轻轻便已身居高位。 换做旁人只怕早就一口答应了,毕竟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一辈子都不一定能遇见一次。 而常溪百般推拒的行为在旁人眼里最后也只会被人说是不识好歹。 薛酌等了好久才等到常溪的回答,“薛公子,诚然你提出的条件很诱人,但我说服不了自己答应你。” 闻言,薛酌松开了常溪的身子,只是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他压着隐隐带着怒意的声音,眼神中带着迫切注视着常溪,“为什么?” “因为...”常溪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她的声音很轻,“我是一个傻子。” “常溪,别这样说自己。” 姑娘抬眸直视他的投来的目光,“难道不是吗?” “薛公子,从我第一次拒绝你的时候,你就没有觉得我不识好歹吗?荣华富贵摆在眼前都不要的人,可不就是一个傻子吗。” 对于常溪说的话,薛酌无法辩驳。 常溪还在继续说着,“薛公子,你我本是云泥之别,只是因为一场意外阴差阳错才遇见彼此,若不然你会对我另眼相看吗?” “既然在最开始的时候路就走错了,趁着还没有走到死胡同,及时调整回头也还来得及,薛公子,看在我对你有救命之恩的份上,你放过我吧。” 男人按在她肩上的手猛然加重了力道,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姑娘没忍住痛哼了一声。 薛酌这才收了几分力道,顿了顿,他道:“我从不相信什么阴差阳错,我只相信那晚你常溪出现在我的面前是老天爷赐予我的缘分,我们就是命中注定。” 常溪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势在必得的疯狂。 她下意识反驳,“ 不是的,那只是一个意外,我是被云影带来的,不是我自己主动要来的。” “常溪,有些时候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而现在的结果就是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薛酌的唇瓣贴近她的耳朵,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四周,磁性的声音带着某种诱哄的意味,“不算我中了春风绕那晚,这次你中了药可是我帮你的。” “你难道忘了我们行鱼水之欢的这三天,我们缠绵悱恻交颈而卧,我到现在还清清楚楚的记得你的左胸前有一颗红痣。” “你,你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此刻常溪羞愤欲死,但心里更多的是对薛酌的怒气。 “不想听吗,我偏要说。”薛酌这个人有点记仇,“我还记得自己吻了那颗红痣,还有我......” 薛酌反剪住她的双手,让她动弹不得。 常溪被迫听完了所有的细节,瓷白如玉的小脸像煮熟的虾,红透了。 “下次要是你还忘了,我不介意原原本本的和你再重新说一遍,或者我们也可以重新做一遍。”薛酌自认十分善解人意的说道。 他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常溪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说话的声音还是温柔的,“常溪,你还会再忘了吗?” “...不会。”常溪小声说道,看向他的眼神里透着怯意。 她招惹到了一个疯子。 薛酌叹了一声,“这个时候我倒希望你会说自己忘了,这样......” 用来抬起下巴的那根手指慢慢向下移动,最后在衣襟领口处那片莹白停下。 常溪伸手握住了那根手指。 第41章 又被狗咬了。 常溪的身子微微发颤,一双清眸仿佛被水洗过,鸦羽长睫上还含着点点晶莹,她的声音尽量维持平和,“...我真的不会忘了。” 说些软和话骗人谁不会,他都能言而无信。 总不能真的被狗男人又占便宜吧。 能屈能伸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姑娘楚楚可怜的动人姿态没有人会不喜欢。 “是吗?”薛酌长眉微挑,显然对于常溪这么快就转变的态度表示怀疑。 “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常溪大着胆子去拿话堵他,“那你方才也不是这么对我说的。” 薛酌看梗着脖子的常溪像一个炸毛的小猫,心情忽然好起来了,嘴角勾起上扬的弧度。 他将那根被常溪握住的手指收回来,然后转了方向,用手轻轻捏住她的后脖颈,向前一勾,两个的脸瞬间贴得更近,彼此的瞳孔中都能清晰的看见对方的身影。 清浅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渐渐变得炙热。 薛酌情不自禁低头朝那抹温软触碰。 姑娘下意识想偏头,只是男人捏着他的后脖颈让她无法动弹。 常溪只能被迫接受那个吻,哪怕她闭上了眼睛也能听见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感受到唇瓣上传来的酥麻感。 渐渐的她的身体不知怎么回事像是被抽掉了力气,软了下来,这种感觉和她上次中了春药的感觉特别像。 而薛酌搭在她腰间的那只手顺势扯开了她衣服上的系带,丝绸的料子光滑,都不需要用什么力气,只用轻轻一拉,衣衫就滑落下来。 大片雪白的皮肤接触到微凉的空气,常溪忍不住起了些许颤栗。 薛酌趁势将她扛在肩上大步走向拔步床。 当他把人困在身下,正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时候。 常溪却是忽然清醒过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中了什么魔,居然又被薛酌的美色所惑差点又和他...... 姑娘立马就开始了反抗,像条鱼一样胡乱扑腾。 薛酌本来是想继续耐心安抚常溪的,但是自己身上的火已经点起来了,实在煎熬得紧。 常溪这样闹腾委实磨人,他现在没工夫去安抚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点了她身上的穴位,让她先暂时动不了。 姑娘人都傻了,不带这样玩的。 会内功的人了不起啊,动不动就点别人的穴位,别等她以后学会了把这招还回来。 不过坏了,她现在真的成了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薛酌抬手解开自己身上束着的玉带,又解开自己的衣襟扣,脸上的神情看似还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但常溪能够看见他的眼底已经掀起情欲的浪潮。 虽然常溪被薛酌点了穴位不能动,但幸好的是她还能说话,“薛公子,青天白日的,你是读书人这样有辱斯文,还有我不愿意,你不能随意强迫我。” 姑娘原以为薛酌起码还是要脸的,不屑于做强人所难这种事情,但那是之前,现在薛酌究竟是个什么真面目已经叫常溪全都知晓了。 那薛酌便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装得必要了。 常溪砸房间的时候并没有把这张拔步床给砸了,原因是砸床太费力气了,而她的力气不太够。 这也算是变相的给薛酌创造了机会,现在薛酌抬手放下挂在铜勾上的床幔,瞬间隔绝出一方小天地,视线变得昏暗起来。 “你看,现在不是青天白日了。” 常溪悔的肠子都青了,她应该把这间屋子的墙也给砸了。 薛酌已经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褪的差不多了,他压下身子来,双手撑在常溪身子两侧。 “常溪昨天有人告诉了一句话,你猜猜他说的是什么?”男人现在耐住最后一点性子调情。 “姓薛的,我猜你大爷。”常溪爆了粗口,希望能破坏这人流氓的兴致。 薛酌只当这是情趣,“不想猜也没关系,我告诉你就行。” “他说强扭的瓜不甜。”男人俯下身子,口中呼出的热气喷洒她的耳廓。 姑娘白皙小巧的耳尖倏地覆上了淡粉色,她咬牙切齿的说:“那个人说的真对,姓薛的你就是一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再给常溪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会离薛酌这个王八蛋远远的。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一会儿都会在你身上找回来。”薛酌的手指已经勾住了常溪肩膀上的淡粉色小衣系带。 他似乎觉得常溪的反应还不够又添了一把火,“对了,我告诉他强扭的瓜甜不甜的还不是我说了算,毕竟吃瓜的人是我。” 常溪快要被这个不要脸的给气死了,她当初的眼睛是有多瞎,才会觉得薛酌是清风霁月的谦谦君子。 “薛酌你王八蛋,你就是一个......” 男人恍若未闻,他的吻游弋在常溪的颈侧,半是含混不清道:“常溪,你继续骂,骂的越狠越好。” 常溪:“......” 不是这人有病吧,他脑子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喜欢听别人骂自己。 没听见常溪的骂声,过了一会儿,薛酌疑惑的抬起头,“怎么不继续骂了?” 常溪白了他一眼,“你有病吧,我干嘛要听你的。” 然后常溪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 算了,就当自己又被狗咬了。 薛酌轻笑了一声,“一会儿你会求我的。” ...... 一个时辰后。 常溪半靠着拔步床墙壁坐着,檀口微张微喘着气,鬓边的发丝散落汗湿后凌乱贴在脸颊两侧,脸颊泛着红晕,整个人由内到外都透着一股被雨露滋润以后的春情。 姑娘身上的小衣只半挂不挂在她身上,下半身盖了一件男子薄衫挡住其余的春光。 身后的男人靠了过来,他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气音,“怎么样?刚才还快活吗?” “当然快活。”常溪咬着牙说出来。 姑娘听见身后男子愉悦的笑声。 她接着说:“以薛公子的相貌去南风馆做小倌定然是头牌,这么算的话,我也不亏。” 身后的男人脸色陡然黑了下来,他沉着声音道:“你把我当做南风馆以色侍人的小倌。” 第42章 闯进来。 “难道薛公子的所作所为不是吗?”常溪反问他。 她就不信薛酌被比作南风馆的小倌还能有这样好的气量。 薛酌看出常溪是故意下他的面子,想明白了关窍心里的气也就消下去了。 他唇间溢出一声低笑,“那看来你的身体还是很喜欢我的。” 常溪气得咬牙咯咯作响。 这个时候,门扉被叩响,云影着急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公子,杜老爷子来了,而且杜老爷子说他是来找常溪姑娘的。” 闻言,床幔的二人顿时神色各异。 相比于薛酌脸上明显的错愕,常溪则仿佛看见了救兵,原本黯淡的眸子一刹那间灿若星辰,她迫不及待地说道:“薛酌,你快点把我身上的穴位解开。” “你耳朵聋了吗,杜爷爷来找我了。” 本来常溪还发愁自己怎么摆脱薛酌这个疯子,没想到踏破铁鞋无匿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现成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但常溪这副迫不及待要离开他的神情显然令薛酌十分不满。 他大掌不费吹灰之力掰过她的下巴,迫使常溪不得不直视他。 “溪溪,你很想离开我,对吗?”薛酌用另一只手轻轻抚弄她的脸颊,温热的呼吸也跟着拂过,让她脸颊上的肌肤泛起痒意。 “不许叫我溪溪。”常溪颦起眉头,这种称呼太亲昵了,这种称呼只有家人和朋友才可以,而她和薛酌明显不适合这样称呼。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薛酌点漆的眸子涌动着怒火,语气中是不容拒绝的强势,施加在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你这问的什么废话,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要走,你什么时候听见我说过要要留下这三个字。” 现在常溪知道杜老爷子来找她了,心里自觉有了靠山,说话就更不给薛酌面子了。 “而且最开始的时候是你自己答应我们就当做没发生过那件事,现在我这个苦主还没有说话,是你先出尔反尔的。” 薛酌的脸阴恻恻,好像马上就要掀起一场狂风暴雨,凤眸半眯,眸色深沉晦暗。 “溪溪,你想清楚再说话?”男人刻意咬重了某些字眼。 他想常溪只是年纪轻,心思单纯,不懂得如何作出正确的选择。 “我想得不能再清楚了。”常溪的回答丝毫不拖泥带水,“我求薛公子你对我这个弱女子高抬贵手。” 她拒绝的都这么明显了,姓薛的却三番两次装糊涂听不懂,常溪可不敢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薛酌另一只空着的手紧握成拳,骨头咯吱响的声音让人不禁头皮发麻,薄唇抿紧,唇色隐隐泛白。 突然,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的弧度,“我突然发现你在激怒这一点上似乎乐此不疲,溪溪你放心,你男人的气量没这么小。” “我怎么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和你生气呢。” “我说了我们没关系。”常溪十分不满薛酌刻意用暧昧的话语模糊他们之间的关系。 而门外传来的动静暂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守在门外的云影又猛的哐哐敲响了房门,他的声音既有着急也有无奈,“公子,云洄那边快顶不住了,杜老爷子可能马上就要朝着这边走过来。” 其实方才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云影和云洄当然是知道的,只是外面都要火烧眉毛了,公子却好像不紧不慢,丝毫都不担心杜老爷子会知道。 常溪听见云影在外面的催促,再看眼前这人如此气定神闲,心里那叫一个气,“薛酌,你没听见吗?杜爷爷马上就要来了!” “我知道啊。”薛酌不紧不慢的说道,“怎么了?” 常溪强压下胸膛中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你觉得我们现在这个样子适合见人吗?” “男欢女爱,天经地义。老师会理解我们的,他也是过来人。”男人故意眼神轻佻的朝她笑了。 “你快点把我的穴位解开,还有把我的衣服给我。”要不是自己现在动不了,常溪恨不得甩几个巴掌在薛酌的脸上。 青天白日的这个人简直无耻至极。 “溪溪,你说你现在求人办事就是这个态度,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这让我怎么答应帮你。” 下一刻,他的声音陡然变冷了,“还有你的目的太明显,不就是以为老师来找你了,以为自己有了救星,想借此摆脱我是吧。” 常溪眸中的喜色一下就僵住了。 “你说我要是告诉老师你不在我这里,你觉得他会不会相信我说的话。” 常溪恍然间发现这才是薛酌最真实的面目,那副清风霁月的皮囊只是他最基本的伪装,算计人心才是他的拿手好戏。 薛酌是杜爷爷的学生,如果他真的做足功夫肯定能瞒过杜爷爷,那她就真的跑不掉了。 “所以溪溪你应该知道说什么会让我高兴。”薛酌在暗自估算杜老爷子还要多久过来的时间,云影和云洄应该可以再拖一会儿。 这个时候能得到常溪的承诺最好,不怕常溪反悔,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回心转意’。 “我......。”常溪抬头看向薛酌,眼神里一半是犹豫一半是不甘心。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用脚踹开。 闯进来的人正是杜老爷子,当他看见屋内的场景,尤其是地上散落的衣服,哪里还不明白这里发生过什么。 杜老爷子原本就是专程为了常溪而来,当他得知常溪的家莫名起了大火被烧了干净,而常溪却本人却突然消失了,他就觉得这件事一定有蹊跷。 自从离开京城后他就隐居在桃花村,常瑶母女一直对他这个老头子照顾有加,他心中甚是感激,他也没有子嗣,所以把常溪当做自己的孙女看待。 杜老爷子离开京城后身边也带了一些从前的心腹,于是他派人调查常溪的下落,结果兜了一大圈子居然被自己的学生藏起来了。 怪不得那些村民三缄其口,原来是他薛宴清在从中作梗。 杜老爷子当即一声暴喝,“薛宴清!你个畜生!还不快滚出来!” 第43章 我想回家。 杜老爷子那一声暴喝之后就转身走出去在门外等候,场面一度陷入寂静之中。 原本被长辈知道这种事就已经很尴尬了,但是现在就隔了一层帐幔,而常溪和薛酌两个人衣衫不整。 尤其是常溪她好想找一条地缝让自己钻进去,为什么偏偏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薛酌的脸已经黑成锅底了,都已经临门一脚,只差一步他就可以得到常溪的承诺。 “薛酌,你快点把我的穴位解开。”常溪压低声音急切地催促他。 薛酌定定的看着她,眸色深沉如墨好似伸手不见底的深渊,踏错一步就能粉身碎骨。 姑娘被看得心口发颤伴着丝丝寒意入骨,眼帘不自觉垂下一些。 “...薛酌,你正常一点,杜爷爷还在外面。”常溪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不安得厉害,她害怕薛酌突然发疯。 “常溪,你待会儿最好别说什么让我们彼此都不太愉快的话出来。” 常溪表面顺从点头,其实在心里已经把对杜爷爷诉苦的说辞给编好了。 然后薛酌动手解开她身上封住的穴位。 而站在门外等候薛酌这个畜生的杜老爷子,他等待的耐心快要耗光了,但是他踌躇着不敢进去。 他一个老头子撞见这种场面已经很尴尬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形,薛酌这个畜生不提也罢,常溪还是个姑娘家,总要顾及她的颜面。 杜老爷子急得在原地一直转圈,脸上如枯树皮一般的皱纹又长出几条来,长吁短叹的声音连绵不绝。 云影和云洄缩在旁边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杜老爷子注意到自己。 但有一句话叫做怕什么来什么。 杜老爷子现在暂时找不了那个逆徒的麻烦,但找一找他那两个‘忠心耿耿、尽忠职守’的好下属的麻烦还是可以的。 “云影、云洄,你们两个真是好的很呐。”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其中含着的威严令人不容忽视。 杜老爷子每朝他二人走近一步,云影和云洄后背出的冷汗就又多了一些,向后退但一双脚仿若有千钧重,一步也退不得。 “居然现在还帮着薛宴清私藏良家女子,来你们两个告诉老夫,这些时日都发生了什么,你们公子都学会强抢名女了。” “他薛宴清是要当恶霸吗,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杜老爷子气的胡子都吹起来了。 云影壮着胆子回话,“老爷子,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常溪姑娘是我们公子的救命恩人,我们公子他......” 杜老爷子直接出声打断了云影为薛酌的辩驳,老头子已经在心里下了断定。 “他什么呀他,啊,你当老夫的眼睛是瞎的吗,我还没有到那种老眼昏花的地步。” 别看薛酌是杜老爷子的得意门生,师徒情谊自然是深厚的。 但这并不意味杜老爷子会无条件袒护薛酌,恰恰相反,在某些事情上的黑白是非他会更为苛刻的要求薛酌。 “你们公子干了畜生事还不让人说了,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究竟干了什么。”杜老爷子已经知道春风绕的来龙去脉。 “他就是这样对救命恩人的,还有你们两个......。” 杜老爷子现在骂不了薛酌,倒是把云影和云洄骂了个狗血喷头。 云影和云洄本想喊冤的,但转念一想公子要是主谋的话,那他们两个就是从犯,一样逃不了干系。 忽然二人余光一亮,房门打开了。 薛酌握着常溪的手走出来。 他淡定的唤了一声杜老爷子,“老师。” 闻声,杜老爷子转过身来,他注意到薛酌握着常溪的手,心里才消下去的火眨眼间又窜了上来。 “小溪,你到杜爷爷身边来。”面对常溪,杜老爷子放软了说话的声音。 “嗯。”常溪用力把自己被薛酌握着的手抽出来,脸上的喜悦显而易见。 薛酌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又抬眼看到对面姑娘欣喜的神情,阴鸷的眸光投向常溪。 常溪接收到他投来的目光,吓得直往杜老爷子的身后躲,她怯怯地低下头,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薛宴清,老夫还在这里呢,你再吓唬小溪试试。”杜老爷子挡在常溪身前,长辈的架势端得十足。 “为师待会儿再找你这个逆徒算账。” 接着,杜老爷子又转过身去安慰受惊的常溪,他慈祥的声音亲切而又温暖,“小溪,你别害怕,有杜爷爷在这里,薛宴清那个王八蛋不敢对你怎么样。” “别哭了啊,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杜爷爷,今日有杜爷爷为你做主。” 常溪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她声音哽咽道:“...杜爷爷,我想回家。” 纵使薛酌说的千般好,但她只想回家。 “好,杜爷爷帮你回家,别哭了啊。”杜老爷子眼神心疼的看着哭的一抽一抽的姑娘,于是他拿出手帕帮常溪擦去脸上的泪痕。 此时,低头装乌龟的云影和云洄忍不住抬起头看向自家公子,果然薛酌的脸色阴沉的不像话,仿佛随时都会掀起一场狂风暴雨。 完了,公子是真的生气了。 也正如他二人所想,此刻薛酌的心情差到极点。 小骗子,男人在心底反复念了好几遍。 “宴清,为师现在就送小溪回家,还有你以后不许再打扰小溪的生活。”杜老爷子没有询问而是直接告知了薛酌结果。 “我不答应。”薛酌出声反对。 “为师不是在和你这个逆徒商量,你没有反对的权利。”杜老爷子态度十分强势。 “老师,常溪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要娶她。”薛酌话是对着杜老爷子说的,但目光一直落在常溪身上。 常溪立马扯住杜老爷子的衣袖,她紧张地说道:“杜爷爷,不是的,我不愿意嫁给他。” “薛宴清,你反了天了,你没听见小溪说的话,人家不愿意,你还要霸上硬上弓。” “小溪,你别怕,杜爷爷带你走。” 说罢,杜老爷子牵起常溪的手就要朝外面走。 第44章 棒打鸳鸯的的恶人。 薛酌当即冷眼一扫。 云影和云洄会意,二人立刻上前拦住了杜老爷子和常溪的去路。 “薛宴清!你真是好的很!几年不见翅膀变硬了!连为师的话都不听!”杜老爷子气的胸口发抖。 面对杜老爷子薛酌的态度始终是恭敬的,“老师,您走可以,但是溪溪得留在我身边。” 常溪立刻害怕的朝杜老爷子摇头,眼里的抗拒再明显不过,“杜爷爷,我不要留下。” 姑娘看薛酌这么生气的样子,她要是真的留下了,一定会被薛酌生吞活剥的,到时候只怕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杜老爷子给了常溪安抚的眼神,他轻轻的拍了一下姑娘因为害怕而颤抖的肩膀,“别怕,有杜爷爷在。” 旋即,他看向薛酌的目光变得更加‘不善’起来,声音严肃,“宴清,你若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师就让开,小溪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你又何必强人所难,你们两个不是一路人,小溪性格天真烂漫,她不适合你那镇国公府的后院,深宅大院背后的阴私算计你不会不知道。” “宴清,倘若你一意孤行非要将小溪扯进那算计人心的旋涡中,你可有想过后果,小溪她不懂那些阴谋诡计,她随时都会被人当做可以利用的对象。” “你非要真的害了小溪以后才会后悔吗?!”杜老爷子这字字句句都是血琳琳的事实。 他是真的把常溪当做孙女一般疼爱,怎么会愿意她被牵扯进那些阴谋诡计之中。 杜老爷子曾连任内阁首辅历经两朝,见识过不知多少风谲云诡,他自认是阅人无数。 对于薛酌这个他最得意的学生,杜老爷子无疑是自豪的,薛酌是大昭开国百年以来所有连中三元之人中最年轻的,日后的前程自然是不可限量。 或许百年青史后上面会留下薛酌的名字。 但以常溪家人的立场来看,薛酌并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纵然杜老爷子看得出此时此刻他薛酌对小溪的确是真心实意,但世事易变,谁又能保证以后。 小溪并不是出身京城名门世家的闺秀千金,背后没有可以为她撑腰的父兄,二人相差悬殊的门第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若他薛宴清日后变了心,届时让小溪孤零零一个人又该如何自处。 薛酌面无表情的听完杜老爷子苦口婆心的劝告,顿了顿,他道:“老师,您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主动放弃溪溪,诚然您说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但那只是对于无能的人来说。” “我薛酌不是那等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护不住的废物,您老大可放心。” 说完这些话,薛酌开始对杜老爷子明目张胆下逐客令,“好了,我的保证您老也听见了,云洄你替我好生送老师离开。” “老师,今日是宴清招待不周,改日宴清再亲自向您赔罪。” “你,你,你——”杜老爷子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被薛酌这个逆徒气得一窍生天。 云洄立马朝杜老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杜老爷子,您请。” “请什么请!云洄你给老夫一边待着去!”杜老爷子大手一挥衣袖。 “薛宴清你这个逆徒,为师今天就把话放这儿,小溪我是一定要带走的,我绝对不允许你和小溪再有什么牵扯。”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可这棒打鸳鸯的恶人杜老爷子今天是做定了,他非要拿剪刀剪了薛酌和常溪之间那根名叫的‘孽缘’的线。 若是别人杜老爷子从不轻易做评价,但薛酌是他教出来的学生,他可太清楚薛酌的本性,小溪如此单纯怎么玩的过他,还不得被薛酌耍的团团转。 这两个人不合适,绝对不合适。 “老师,我再重复一遍,您随时可以走,但溪溪她必须留下。”薛酌丝毫不畏惧杜老爷子锐利的目光。 薛酌看杜老爷子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当恶人拆开他和常溪,态度也就不那么恭谨了。 常溪躲在杜老爷子身后,她看着薛酌和杜爷爷两个人气势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一时间也是头疼得很。 不过她当然是站杜爷爷这一头的。 至于薛酌,最好今日以后他们再也别见。 “随便你重复几遍,老夫也不介意再告诉你一遍小溪我是一定要带走的。”杜老爷子用手吹了个口哨,几名暗卫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旁边的云影和云洄眼看着这师徒二人马上就要打起来的架势,他们恨不得马上找根绳子让自己吊死,这样他们就不用面对这些事情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场僵局。 沈樾火急火燎的赶到。 他大概是一路跑过来的,额头上布满汗水,嘴里还喘着粗气,“二位,有,有事好商量。” 沈樾一把拉过薛酌到旁边的角落去说话,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宴清,来日方才,你别把常溪逼得太紧了,小心适得其反,今日杜老爷子要带走常溪,你顺坡下驴便是,给彼此之间留一点余地。” “不行,今日若是放溪溪走了,老师是绝对不会再让我见她了。”薛酌果断不答应。 沈樾险些要对薛酌动手了,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薛酌是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主,“宴清,对常溪出尔反尔这件事你是第一次干了吗,杜老爷子有张良计,你难道就没有过桥梯。” “以你的手段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你先暂时放过常溪,今日我来是有重要的事告诉你,陛下派的人到了,他手里带了陛下的秘旨。” “宴清,你要分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别忘你来扬州是干什么的。” 沈樾不信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薛酌要是还死磕,他就立刻把薛酌打晕拖走。 薛酌还是松口了,“好。” 见此,沈樾舒了一口气,他转身换了和气的笑容对杜老爷子和常溪道:“老爷子,常姑娘,我已经劝过宴清了,他想通了,您二位都可以走了。” 对面的二人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第45章 耍花招。 沈樾又着重强调了一句,“我说的是真的,宴清想通了他决定给彼此一些时间,二位真的可以放心走了。” 他故意没有把话说死,还留了一点点后路 “杜爷爷,那我们走吧。”常溪小声道,她轻轻扯了一下杜老爷子的衣袖。 虽然她不知道薛酌的态度为何转变如此之快,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要是不走,万一他一会儿反悔了怎么办。 “好,我们走。”临走之前,杜老爷子特意睨了薛酌最后一眼,但他始终背对着他们不发一言,沉默冷淡的背影叫人捉摸不透。 这臭小子不会又在憋什么坏吧。 不管了,先走为上。 待那两人彻底转身的那一刹,薛酌也悠悠转身抬眸注视着那脚步匆匆的二人。 乍一看眼底掀起的波涛翻滚已经停歇,但凤眸微敛,长睫半垂下在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很好的遮住了重新酝酿的波澜壮阔。 见那二人彻底走远,沈樾咳了一声,“宴清,该走了,陛下派的人已经到了,你总不能一直把人晾着。” 薛酌颀长挺拔如修竹依旧纹丝未动,目光灼灼注视前方,即使想走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的走了。 沈樾:“......。” 早晚有一天,他要被薛宴清给气死,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上辈子得是欠了薛宴清多大的人情,这辈子要替他任劳任怨的‘鞍前马后’。 “宴清,常溪已经走了,我们还是先顾正事。”他动手去拉扯薛酌。 “你现在就是变成了一尊望妻石,常溪也不会回头看你一眼,你就快跟我走吧。” 薛酌敏锐的捕捉到沈樾话里的不入他耳的字眼,他眼刀一扫,“她会回来的。” “对,常溪会回来的。”沈樾使了牛劲硬是把薛酌拉走了。 ...... 这边,马车内。 杜老爷子还在宽慰常溪,让她不用担心薛酌会再去骚扰她。 只要有他这个老头子在一天,这孽缘就断然没有结果的机会。 常溪听了杜老爷子说的话,心中躁动不安的一颗心渐渐恢复正常的频率,但她心中担忧的情绪仍在。 不过单纯的姑娘相信时间会慢慢抚平这一切的,从今以后她和薛酌不会有任何交集。 杜老爷子带走了常溪自然要为她考虑周全,“小溪,虽然你家的房子被烧了,但你别害怕,杜爷爷已经找人在帮你重建房屋了,在房屋修建完善之前,你就先住在杜爷爷家。” “谢谢杜爷爷。”常溪含着感激的目光看着杜老爷子,所言皆发自肺腑,“只是辛苦杜爷爷为小溪操劳。” “哎,老头子是把你当亲孙女一样疼爱,小溪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 常瑶经常教导常溪做人要心怀感念,没有谁对你的好是理所当然的。 今日杜老爷子为了带走她险些和自己的学生翻脸,常溪心中感激但同时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现如今杜老爷子连她的住处都考虑好了。 这份恩情,常溪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偿还。 杜老爷子看出了此刻常溪的心思,于是开解她,“小溪,你心中不必给自己施加太多的压力,平日里你和你阿娘对我这个老头子照顾有加。” “尤其是五年前我病的那一场,如果不是有你和你阿娘在,恐怕老夫早已是一捧黄土驾鹤西去了,哪里还有今日。” 六年前杜老爷子放下了荣华富贵决心远离京城的是非,他最后选择隐居在桃花村,只是他到底养尊处优了大半辈子,这身子骨怎么比得上做惯了农活的庄稼汉。 一场突如其来的病就险些要了他的命,当日他离京虽不得已带了一些人离开,但他既下定决心忘却前尘,又怎么会再次动用那些人。 当时杜老爷子躺在屋子里的时候,他大义凛然的想死了便死了吧,他这辈子也活够了。 但老天爷看不过去他这个求死的模样,让他遇见了前来还东西的常瑶母女,在她们悉心照顾下杜老爷子的身体重新恢复了康健。 “杜爷爷,您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然后,常溪停顿了片刻道:“...杜爷爷,其实我还有两件事想请您帮忙。” “什么事?” 常溪竖起第一根手指,“第一件事,那个薛公子他不是让云影和云洄放火烧了我的家,然后他就答应赔给我双份赔偿,今日走的着急,银票我还没有来得及带走。” “所以,我想请杜爷爷派人帮我把银票拿回来。” 这笔钱常溪收的心安理得,本来就是薛酌欠她的,再说了她现在身无分文,总不能一直吃杜爷爷的用杜爷爷的。 常溪知道分寸的,还有杜爷爷帮她修房子的钱也是要还的。 杜老爷子点头答应了,“没问题,回头我就让人把银票给你取回来。” “那你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杜爷爷,那一场火不止烧光了我家的房子,还有我和阿娘所有的家当,最重要的是我的身份文书,没有身份文书我就是一个黑户。” 这才是常溪最着急的事情。 “之前我也问过薛公子,他说官府事忙,有空就帮我催促,但是始终没有下文。” 常溪现在脑子转过弯了,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是姓薛的找来的推辞借口,什么官府事忙,分明就是想名正言顺困住她,不想让她走。 姓薛的,你就是一个大骗子。 “我知道杜爷爷以前做过官,所以就想让您帮忙去官府催一催,毕竟我没有身份文书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 “而且官府重新统计挨家挨户人口的时间也要到了,到时候我拿不出身份文书我可就要被抓进牢里去关着。” 杜老爷子一听就知道这是自己那个逆徒耍的花招,又在心里把薛酌骂了个狗血喷头,“小溪,你别担心,身份文书的事情杜爷爷帮你办了,一定会让你尽快拿到的,不会让你被关到牢里去。” “谢谢杜爷爷。”常溪甜甜地笑了。 与此同时,薛酌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第46章 秘旨。 见此,坐在他对面的清俊男子立刻关切的询问道:“薛大人,您不会是着凉了吧?我即刻命人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不必了,想来是近日天寒,我回去多添件衣服就行。”薛酌抬眸摆了摆手,“还是正事要紧。” 宋青枫见状也不再多言。 只是在心中感叹薛酌是何等的尽忠职守,怪不得人家方及弱冠就已经是三品刑部侍郎,还是大昭百年来连中三元之人中最年轻的。 他和薛酌年纪相仿,虽然自己也是去年考中的探花,但比起薛酌的连中三元还是不够看。 有些人自生来就注定不平凡,旁人再如何赶超也难项其背。 也难怪自薛酌以后,凡历届科考这位薛大人的画像都要被一众学子摆在香案上供奉起来,以求自己能够沾些好运气,尤其是那些屡试不中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子。 “宋大人,陛下交由你带来的秘旨可否先给本官一阅?” “当然。”宋青枫从旁边放着的包袱中拿出一个木盒,小心翼翼的把陛下亲笔所书的秘旨拿出来,然后双手递给对面的薛酌。 “薛大人请看。” 天知道,自从这封秘旨落在宋青枫的手里后,在赶路下扬州的这段时日,他是吃不香睡不着,做梦都怕有人把这封密旨给抢了。 如今他把这封秘旨交到薛酌手里总算可以‘功成身退’了。 男人展开秘旨的卷轴,上面所书写的内容映入眼帘,他墨色瞳孔微微一怔,周身凛冽的气势陡然一震。 这番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沈樾和宋青枫一头雾水,同时也好奇陛下的秘旨上究竟写了什么内容,能让薛酌做出此种情态。 薛酌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仍是泰然自若的收敛了外泄的情绪。 他的眉眼间还是从容平和,淡声开口道:“宋大人,不知陛下此次派你来扬州给了你什么职位?” 帝王权术最高明之处就在于将天下作为棋局,而所有人都是这棋盘上的棋子,任由帝王玩弄于鼓掌之中。 而文嘉帝显然是个中高手。 “陛下任命下官为新任扬州通判。”宋青枫从容道。 都说科考学子若是出身寒门,在金榜题名后最重要的就是为自己寻一个强有力的靠山,拜高官为师、或和权贵结为姻亲,这两种最可靠的途径无一不是为了日后自己的仕途能够顺遂。 但宋青枫一个都没选,或许也正因如此,他才入了文嘉帝的眼,身后没有背景作为依傍又兼具才华抱负的人,文嘉帝身为帝王用着自然会更安心一些。 起码不用担心这是谁故意安插的耳目。 “扬州通判。”薛酌声音低低的念了一遍。 显然,这个宋青枫才是文嘉帝真正属意接替扬州知府这个位置的最佳人选,只是现在他都资历还不够,只能先历练几年再名正言顺的提拔上去,这样才不会招来旁人的非议。 至于沈樾他就是文嘉帝看中的出头鸟,江南贪污一案中必须要有一个人来做这个得罪所有人的恶人,简单一点来说就是缺一个背黑锅的。 而沈樾与牵扯进此案中的人不仅没有半分关系,甚至还可以说他和此案中的有些人结下过仇怨,绝对不用担心沈樾会对这些人手下留情。 况且沈樾的背后还有整个临安侯府,老侯爷在朝堂素有威望,他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亲孙子孤立无援,他能忍住不趟这浑水。 思及此,男人清冷的眉眼绽开一抹笑意,只是那笑含着些许淬骨冷意,“宋大人作为去岁的探花郎,通判这个位置委屈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为人臣子理当尽忠。”宋青枫还是有点眼色在身上的,他瞧出薛酌的不对劲,连忙拱手低下头。 “时间不早了,宋大人作为新任扬州通判理当要去拜见身为扬州刺史的王大人,毕竟有些话不说出来,以后可就再也说不了了。” 宋青枫知道这是薛酌下的逐客令,当即起身告辞,“薛大人,下官告退。” 等人走了,沈樾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直接拿起桌子上放着的秘旨。 而当沈樾看完以后,他一下就把那封秘旨给扔到了门外,脸色涨得发红,唇瓣在颤抖。 还是云影忙不迭去把那封秘旨给捡了回来。 开玩笑,那可是陛下的御笔,小侯爷发发脾气便罢了,东西可不能真的在地上待着。 “宴清,陛下这事干的可真损,我以前以为你最损了,没想到强中自有强中手,跟陛下比起来,还是宴清你善良。” 沈樾手里的拳头攥得咯吱响,眼里的火星呲呲往外冒。 薛酌没好气瞥了他一眼。 他抱怨的声音越来越激动昂扬,“不是凭什么啊!我们两个什么坏事都做完了,结果陛下一封秘旨颁布,他成了最大的好人,到最后是我们两个被那些人骂死。” “我就知道扬州知府这个烫手山芋不好接,原来陛下在这里还给我们挖了一个大坑。”现在沈樾心里积了一肚子火,但这火又不能随便发泄,心情糟透了。 薛酌则神色淡定的给他递了一杯茶,“喝口菊花茶,降降火。” 沈樾接过后一口全灌了进去,脸上的神色还是难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修明你要记住我们是臣下,而那个至高位上坐着的是九五之尊。” 薛酌声音冷静缓缓道出,神色自若安好。 “自古以来的话语权都是掌握在权力最高的人手中,即使我们再不满,那也无力左右旁人的决策。” 薛酌端起青瓷茶杯浅抿了一口,“只有自己手握权力才能去左右旁人,但在那之前我们只能沉住气。” “宴清,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心里觉得憋屈得慌。”临安侯府是武将世家,沈樾身上自小就带着武将的爽朗大气,他不喜欢文官之间的弯弯绕绕。 “别急,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陛下送了这样一份厚礼,我们又怎能不回敬一二,想让我们背黑锅总得给点好处吧。” ...... 第47章 宋青枫。 自从那日杜老爷子将常溪带回桃花村以后,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宁静安然。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正是常溪所向往的生活。 一日,常溪从山上背着采好的药草下山。 因为前几日下了一场雨,山里的路有些泥泞湿滑,常溪青色的布裙和布鞋沾了不少泥点,幸好附近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可以清洗。 姑娘将竹篓放在一旁,撩起衣袖露出一双莹华如玉的藕臂,手帕浸了水连带着肌肤也接触到沁凉的溪水,又接着让手帕在水里搅动,荡开阵阵清漪。 温暖的阳光撒下细碎的金子融入清澈如镜的水面,伴随着手中搅弄的动作,给姑娘清雅温柔的容颜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 不时有一条小鱼从她的眼前游过,常溪临时起了玩乐的心思,她脱下脚上的布鞋和罗袜放在竹篓旁。 一双玉足小巧玲珑,好比一块上好的白玉。 然后她双手提起裙摆,抬脚轻轻踏入那沁凉的溪水中。 凉意沁入心脾,她用脚扬起阵阵水花。 殊不知,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有四双眼睛正在悄悄注视常溪。 只不过现在就剩下两双了。 因为女子的玉足只能给自己的夫君看,旁的男子是万万不能的,当然夫君也是不会让其他男人看见自己娘子露出的玉足。 云影和云洄是最乖觉的,他们知道自家公子小心眼的程度,不用薛酌主动开口吩咐,他们两个人就自觉转过身去不看常溪。 但沈樾偏偏就要在老虎头上拔毛。 面对薛酌的冷眼,沈樾还是乐呵呵的摆出笑脸。 “把脸转过去或者闭上眼睛。”薛酌直言不讳。 “啧,宴清你可真小心眼,常溪现在和你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沈樾还是把脸转了个方向,不过嘴上依然要嘲笑薛酌几句。 “你说你百忙之中抽出一点空出来,我还以为你要去做什么事,结果就是跑到这里来偷看常溪。” 沈樾也是觉得新奇的很,没想到他薛酌也有巴巴的跑来偷看姑娘的这一天。 “看来你也知道自己现在‘见不了人’,人家常溪和杜老爷子都不待见你。” 薛酌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他的目光全部都在前方在溪水中嬉闹的姑娘身上,“修明,你说够了就闭嘴。” 那目光缱绻而又炙热,与口中冰冷的话语截然不同。 纵然一句话也未说,但已胜过千言万语。 “薛宴清,你大——” 薛酌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沈樾的声音立马就止住了,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然后沈樾只能在心底默默腹诽薛酌。 常溪玩了好一会儿,脑袋里灵光一现,她忽然想起杜老爷子还在等着她回去,赶紧迈脚上岸,匆匆擦干脚上的水渍,穿好自己的布鞋和罗袜,然后背起自己的竹篓朝回去的方向走。 薛酌的目光一直紧紧跟着常溪,见她走了,自己也赶忙悄悄跟在她的身后。 沈樾三人当然也鬼鬼祟祟的紧随其后。 常溪回到杜老爷子的小院,刚推开院门朝里面喊了一声杜爷爷,结果却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子却站在院子中间。 那陌生男子是背对她站着,听见声音他转过身来。 一张清朗干净的俊俏脸庞映入眼中,细看眉眼间带了些书生气,一身简单的素色圆领袍,气质亲和。 “你,你是谁呀?”常溪悄悄的向后退了几步。 好端端的院子里怎么会冒出来一个陌生人。 站在对面的男子看见来人是常溪,脸上浮现出欣喜的情绪,他激动的想要上前,却在看见常溪往后退了几步,从而自己也停下了脚步。 “小溪,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听对面的人这么一说,常溪仔细打量起他的五官,越看越发现他和自己记忆中一个人影渐渐重合在一起。 姑娘心中仍然有些不可置信,清润的眸子燃起一些光亮,她试探着问出口,“...青枫哥哥,是你吗?” “是我,小溪,我答应过你的,如今我回来了。”宋青枫眸中盈满喜悦。 他伸出一根手指,“我还记得四年前我离开桃花村时小溪你说过的话,你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不然骗人的是小狗。” “记得。”常溪点了点头,她的眼中隐隐有泪花闪烁。 久别重逢,常溪很高兴,她主动上前抱了一下宋青枫,“青枫哥哥,欢迎你回家。” 这是四年前常溪和宋青枫立下的约定。 但是旁人并不知道。 所以这一幕落在暗中窥探的薛酌一行人眼中就自然而然以为是旧情人会面。 薛酌表面看似镇定如常,但周身散发的冷气已经冷的人牙关直打颤,往日清冷出尘的谪仙面容在此刻多了一点人气,只不过多的是杀气。 旁边的沈樾、云影和云洄纷纷暗中为常溪捏了一把汗。 天菩萨,这都是什么鬼热闹。 此刻站在薛酌旁边的三个人巴不得自己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但一直萦绕在他们心中的疑惑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答。 怪不得常溪对薛酌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百般看不上他,合着人家已经是心有所属,另有自己牵挂的情郎。 那薛酌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腔痴心错付啊。 这一刻,三个人的脑袋里不约而同冒出了一个声音,坏了,有人要倒霉了,有更大的事情要发生了。 要倒霉的对象是谁那自然是不言而喻。 但是沈樾还记得这个宋青枫是文嘉帝派来的人,这人可不能动。 他只能硬着头皮去劝薛酌冷静,“宴清,这个宋青枫的背后是陛下,你可不能对他出手啊,不然那就不只是得罪太子、宁王和安王那么简单。” “小不忍则乱大谋,动了宋青枫会坏了你苦心布下的棋局,你废了那么多的心思难道要因他一人而前功尽弃吗,这不值得。”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先冷静一点。” 薛酌直接反问他,“如果是你,你愿意眼睁睁自己喜欢的人投入他人的怀抱吗?” 第48章 醋缸直接掀翻了。 沈樾闻言立刻就噤声了。 沉默就是此刻他最好的回答,那当然是不愿意。 能甘心对自己心上人放手的人除了圣人不做他想,但这世上男子怕是没几个甘心做圣人的。 不然哪里来的痴男怨女。 四人站在暗处,葱郁高大的树木很好的遮住了他们的身形。 薛酌一拳砸在了树上,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竟震得粗壮的树木肉眼可见晃了晃,藏在其间的鸟儿振翅惊飞。 男人脸上的神情阴鸷可怖,沉静如水的眼眸暗了暗,眸底掀起了万丈狂澜,而如无瑕美玉的手掌上沁出血来,鲜血顺着垂落的手蜿蜒流下落进土里。 沈樾赶紧拿出自己没用过的手帕,他一把抓过薛酌受伤的手然后用手帕包住不让血继续流出来。 “宴清,你说你好端端的对自己自残做什么,凡事你别老钻死胡同。”沈樾看他的眼神十分无奈。 “我方才都说了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你不要这样着——。” 他话都没有说完。 结果薛酌抬手又朝树上砸了一拳,眼中的戾气似那烈火一般熊熊燃烧。 沈樾顺着薛酌的目光看过去,登时自己也张大了嘴巴,目光顷刻间定住了。 天哪,那宋青枫居然主动抱了常溪。 完了,旧情人会面卿卿我我,薛宴清不得把自己泡在醋缸里淹死,不对他已经快气死了。 这老天爷点的都是什么鸳鸯谱一个比一个乱,你爱我,我爱你,我不爱你,我爱他。 “小溪,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宋青枫装作随意询问了一句。 “...我挺好的。”常溪慢吞吞回道,说话的语气尽量维持平和,她微微敛眸避开宋青枫朝她投来的目光。 宋青枫心中虽忐忑,但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藏在心底的那个问题。 “算算时间,你今年已经十六了,不知道常姨有没有给你说亲事?或者有没有人上门来向你提亲?” 常溪抬眸冲他微微一笑,然后迅速低下头,装出正常姑娘家提起终身大事该有的羞涩的模样,“青枫哥哥,儿女的婚事都是父命之母,媒妁之言,如今我阿娘有事出了远门,又有谁能来操心我的婚事。” “而且我阿娘说了我的婚事不着急,婚姻大事将就不得,如果我找不到自己喜欢的人,那我一辈子不嫁人都行。” 这后半段才是常溪发自真心的肺腑之言。 也是常瑶想告诉常溪最重要的一个道理,别为了旁人轻易许出自己的真心,也别为了旁人失了自我。 宋青枫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常溪说的前半段话上面,此刻他抓住的唯一重点就是常溪还没有定亲。 那意味着他...... “对了,青枫哥哥你光问起我的婚事,那你自己呢,你今年也二十了。”常溪目光带了些许揶揄,她故意打趣宋青枫。 “秦婶有没有给你说一门亲事啊?” 秦婶是宋青枫的阿娘,母子两人相依为命多年,如今宋青枫高中探花,于秦婶而言也是苦尽甘来。 “还没有。”宋青枫的脸在一瞬间红透了。 他半垂下眼帘,想掩饰住自己的心慌,但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以及爬上红霞的脸庞,出卖了他自己。 “哦,原来还没有。”常溪故意拉长了说话的语调,清亮的眼眸滴溜一转,“青枫哥哥,你是不是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姑娘?你看你自己的脸红的跟涂了胭脂差不多。” 常溪故意朝他走近了几步,彼此间的距离拉得更近。 宋青枫对上常溪打趣的目光,一下子连说话都结巴起来了,“好,好男儿,当志在四方,自当先,先立一番事业才是,是要紧事。” 当然先成家后立业也不是不可以,宋青枫悄悄在心里补充了这句话。 “青枫哥哥,我问的是你喜欢的人,你怎么回的我这些。”常溪可不满意他这个回答。 宋青枫从小就有爱红脸这个习惯,所以小时候的玩伴们都打趣他明明是个女儿心却偏偏投成了男儿身。 常溪小时候也喜欢这样打趣他。 这只是大家之间开的一个玩笑,并没有真的取笑他的意思,当然也是有宋青枫的脾气好的缘故在。 宋青枫浅咳了几声,脸上的红晕非但没有退下去,反而红的更深了。 就在他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杜老爷子及时走出来,也算是为他解了围。 杜老爷子手上端着一盘菜,高兴的叫他们吃饭,“小溪,青枫,该吃饭了,有什么话我们吃饭的时候慢慢聊。” “哎,来了。”常溪背着竹篓小跑着进了厨房去帮杜老爷子端菜。 宋青枫也跟着进去帮忙。 吃饭的时候,宋青枫告诉了常溪和杜老爷子自己和阿娘离开桃花村以后这些年发生的所有事情。 常溪和杜老爷子也知道了宋青枫寒窗数十载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去年考中探花。 他们由衷的为宋青枫感到高兴。 吃完饭,又说了一会儿话。 常溪亲自送宋青枫离开。 临走之前,宋青枫从怀里拿出一根玉簪亲手戴在了常溪的发髻上。 玉簪的簪身是质地温润的白玉,上面精心雕琢了几朵栀子花,还以银线勾勒出花蕊的形状,款式素雅大方。 常溪下意识就要把那根玉簪给取下来,“青枫哥哥,这根玉簪一看就很贵,我怎么能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宋青枫连忙按住她的手,但只有一瞬就把手收了回去,他又红着脸道:“这根玉簪是我在京城的一处小摊上买的,不贵重,小溪你就收下吧。” 其实这根玉簪是京城的珍宝阁新出的样式。 “而且你的及笄礼我来不及参加,这根玉簪就当是我作为兄长补上的及笄礼物。” 眼见宋青枫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常溪觉得自己要是再坚持不收那就太不给宋青枫面子了。 于是她点头向他致谢,“谢谢青枫哥哥。” 宋青枫真诚的夸赞道:“小溪,你戴上这根玉簪真的很好看。” 常溪被他夸的不好意思,羞涩的低下了头。 殊不知有的人在暗中看见这‘郎情妾意’的一幕醋缸直接掀翻了。 ...... 第49章 行刑。 永安二十五年夏,江南贪污一案就此了结,所抄没官员家产全部充入国库,凡事涉此案中贪墨赃银数额的一干官员人等判处斩立决,死后其头颅悬于城门楼前三日,尸身弃于乱葬岗,并严禁家人去安葬祭拜,以此来警戒后人。 毕竟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其余犯官家人亲眷有幸蒙今上恩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无论老幼,族中男丁一律流放边关做苦役,族中女眷一律沦为官奴。 天下若无大赦,这一生绝不会脱离贱籍,即使侥幸碰上大赦,但大赦的名单是有定数的,当然他们也得有命活着等到天子开恩大赦天下的那一天。 朱门绮户又如何,而今连一片挡雨的青瓦都没有。 这些贪官被处斩的那一日,大半个扬州城的百姓都去围观了,刑场围的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想来老天爷心有灵犀,今日的天阴沉沉的,大片乌云在空中徘徊,但一滴雨都没有落下,或许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那些贪官到达刑场的时候,厚重的木枷拷在他们的脖子上,脚上绑了沉重的铁链,身上穿着脏乱的囚衣,头发乱糟糟的上面还有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应该是囚车游街的时候被群情激奋的百姓们扔的,而他们每一个人都死死地埋着头,绝不肯抬眼。 如今他们落得这副凄惨的模样,谁又认得出在不久前他们还是养尊处优的官老爷。 权势、地位、钱财还有美人这些东西都已经是过去了。 正应了那句话,荣华富贵一场空。 到头来还是黄粱梦。 行刑的时候是允许家眷探望的,来送行的人心中不管是怀着怨恨亦或是不舍,他们都清楚今日一别,便是永别。 凄冷的情绪渐渐感染了来送行的家眷,他们心中的悲鸣放大,哭泣的声音不绝于耳。 令人可笑的是,他们其中的有些人哭是因为自己原本拥有的锦衣玉食在那把屠刀落下的那一刻将永远消失。 也有些人是发自心中那点微末的真心。 其实自私才是人的本性。 常溪混在围观的人群中,她抬头看见薛酌穿着紫色官服,昂首站于高台之上,器宇轩昂,他神情肃穆的凝视着下方的行刑台。 很快午时到了,男人修长的手指拿起一根竹筒中的令箭扔下高台,一声嘹亮高喝:“行刑——!” 凶神恶煞的狱卒立刻依着次序将那些贪官挨个押上断头台。 几名手执屠刀的刽子手则仰头灌了自己一大碗酒,然后将酒喷洒在那把屠刀上,随即他们高高扬起手中的屠刀,用力挥下。 围观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有的人已经害怕的闭上眼睛。 咔嚓一声,鲜血顿时喷涌而出,血的颜色刺目极了,他们尸身被狱卒用草席裹了拖走,而他们的头颅则骨碌碌滚落。 伴随而来的是更加紧密有序地咔嚓声。 腥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自行刑台上流下的鲜血缓缓汇成了一条血溪。 行刑完毕的那一刻,阴沉的天空滚出几道惊雷,霎时间恍若白昼,轰鸣声震耳欲聋,顷刻大雨滂沱,哗啦啦的雨声如鼓点般敲击地面。 围观的百姓们顿时作鸟兽散纷纷朝出口涌去,刑场内的人少了大半。 常溪走在人群最后面,她撑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缓步行走,一阵冷风吹起了帷帽的一角,露出她的容颜。 “小溪,你等一下。” 从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常溪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就见宋青枫穿着绿色官服朝她小跑过来,嘴角挂着温和笑容。 姑娘抬手撩起帷帽垂下的面巾,她莞尔一笑,“青枫哥哥,你是有什么事吗?” 宋青枫却不答反问,“呃,小溪你是要回家了吗?” 他握着油纸伞伞柄的手掌略收紧了,骨节凸起泛白。 常溪摇了摇头,“现在雨有些大,我回家的路不好走,我想去找间茶楼去喝茶听书,等雨小一些再回家。” “那不然小溪你就跟我回家吧, 正巧今日事毕,我有半日空闲,正好我们可以在一起吃顿饭。”宋青枫这才说出自己叫住常溪的真实意图。 “...还是算了吧。”常溪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和宋青枫的确是青梅竹马,但男未娶女未嫁,他家里还有长辈,自己一个姑娘家贸然登门确实不妥。 “这有什么不好的,做哥哥带妹妹回家吃顿饭有什么问题吗?”宋青枫搬出兄妹的名头,他知道常溪重情义,一定不会忍心拒绝他的。 宋青枫又继续循循善诱,“小溪,我阿娘可是一直惦念着你,本来上次她和我是要一起去看你的,只是腿上的风湿犯了出不了门,后面又事忙,所以不得空。” “她都准备好礼物打算过几日就去看你。”宋青枫这句话并没有作假。 自从宋青枫上任扬州通判,往日备受奚落的宋家门庭一下就热闹起来了,尤其是当年将宋青枫母子赶出宋氏族谱的族老们悔得肠子都青了,日日都来‘骚扰’。 那些人巴不得跪在地上求宋青枫母子回到宋氏一族,他们就差给这母子二人舔脚了。 毕竟这可是探花郎,一榜上的前三甲,并且宋青枫是一次登科,对于自诩书香士族的宋氏一族的诱惑力可想而知。 秦婶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他们打发走,回去当然是不可能的,做人那怎么能没有骨气。 而且这些人的算盘珠子打的啪啪响,不就是想趴在宋青枫身上吸血,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常溪听到秦婶如此挂念她,心里的一块地方登时就软了,她柔声道:“青枫哥哥,那你先陪我去买一些东西吧,然后我们再一起回你家。” 既然要去人家做客,那怎么能空着手去。 “好。”宋青枫脸上的喜色溢出来,“那我们走吧。” “嗯。” 二人在雨中并排而行,从远处看,油纸伞亲密的靠在一起,宛如一对佳偶天成的璧人。 雨滴声听起来也似那爱意缠绵。 第50章 输。 高台之下,还有四个人默默注视着在雨中渐行渐远的那对壁人,朦胧的雨幕模糊了他们的身影。 为首的男子浑身寒气逼人,漆黑的眸子如深渊不可见底,下颌线绷紧,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宴清,别看了,他们都走远了。”沈樾看着他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半是无奈半是心疼。 他在心里长叹一声,痴人啊,为何这世间事总是这般阴差阳错。 情之一字,误人又误己。 但人若无情又怎能称之为人。 薛酌置若罔闻,身形仿佛被定住了。 沈樾又出声道:“宴清,你一个人在这里顾影自怜又是何苦呢,常溪不知道也不会看见,我们回去吧。” “你难道以为常溪会回头看你一眼吗?”沈樾实在是无奈的没办法,才又戳薛酌的心窝子。 不痛又怎能叫人清醒。 “修明,你说我为什么会喜欢常溪?”薛酌开口说话了,清冷的嗓音中含着几分疑惑和微不可察的痛苦,浓密长睫微微垂下,遮住眸底的神伤。 沈樾没好气的回他,“宴清是你自己喜欢常溪,我对常溪又没有生出男女之情,你问我,那我该去问谁呀。” “我当初就说了,你指定从第一眼看见常溪开始心里就起了心思,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感情这种东西是最不讲道理的,即使你的言语行为可以欺骗自己,但你的心骗不了。” 第一眼看见常溪的时候。 薛酌的脑海中开始回放他和常溪的初次相见。 当初,他第一眼看见常溪,姑娘眼中是毫不掩饰对他这副相貌的惊艳,当时他还以为常溪也同京城那帮贵女别无二致,贪图那副皮囊。 薛酌自己也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里心里只装得下常溪一个人。 “宴清,你承认吧,在感情中先动心的那个人注定这辈子都是输家。” 尽管在外人眼中这一段关系中常溪和薛酌的地位相差悬殊。 但沈樾看的明白不过是上位者卑微求爱,下位者冷漠抗拒。 “输?”自小做什么事情都拔得头筹的薛酌第一次对这个输字重新认识了一遍。 这种感觉很新奇,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在隐隐作痛。 他冰冷的唇角勾勒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原来从一开始我就输了。” 输得彻头彻尾,一败涂地。 下一刻,男人冰冷的眼底重新燃起一片火焰,“可我绝不会心甘情愿认输。” “宴清,你千万别冲动啊。”沈樾生怕薛酌冲动之下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冷静一点,我知道你不甘心,但你也不想让常溪更加讨厌你吧。” “我们还可以从长计议,温水煮青蛙。” 薛酌知道沈樾在顾虑什么 ,“你放心,我现在没打算对宋青枫出手。” 他又补了一句,“我不会伤害他的性命。” 活人和死人比高下才是真的自取其辱。 “那就行,那就行。”沈樾略松了一口气。 只是接下来薛酌附耳在沈樾耳边说的那句话差点没让他就地升天,“宴清,你真是疯的不轻,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要是常溪知道了一定会拿刀砍你的。” 沈樾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这事干得太缺德了。” “修明,我只要你一句话,你是帮还是不帮?”男人定定的看着他。 沈樾再三犹豫之下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我帮你。” 人心本有亲疏之分,毫无例外沈樾自然是向着薛宴清,就算他薛宴清真的要当一个强取豪夺的恶霸,那他也得帮这个忙。 只是帮了这个忙那可就损大德了。 “宴清,虽然我是你的从犯,但是这口黑锅得你自己扛,我可不能帮你背。”沈樾想着还是先撇清一点关系。 “将来常溪埋怨你,你可不能把我供出来。” “那这件事我就全权交给你了。” ...... 宋宅,坐落于扬州东大街离市集很近,但闹中取静,是一座三进的宅子。 离府门还有一段距离,守门的小厮眼神好,他认出了宋青枫连忙转身进去报信。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湖蓝色布裙,头上戴着一把银梳的妇人就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那妇人长眉善目,笑容和善可亲,眉眼间与宋青枫颇为相似,只是脸上多了些许风霜。 秦婶直接越过宋青枫直奔常溪面前,她一把热情的抱住姑娘的身子,“小溪,真的是你啊,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虽然当年离开的时候常溪还是一个没长开的小娃娃,但秦婶记得常瑶的模样,作为母女,常溪的容貌自然也是随了常瑶,所以秦婶一眼就能认出常溪。 “秦婶,是我。”常溪回抱住秦婶,声音中带着依恋,“小溪真的好想你们。” 在这一刻,常溪先前的陌生疏离消散的一干二净,久违的亲切涌上心头。 秦婶眼含热泪,心中同样百感交集,“秦婶也想你和你阿娘。” 她松开双手,抬眼打量着眼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姑娘,“真好,我们小溪都已经长成了这般如花似玉的美人。” 秦婶越看常溪越喜欢,但余光瞥向自己那个还在傻笑的儿子,不禁在心底摇头无奈,“以后不知道是哪家的臭小子有这么好的福气能够娶到我们小溪。” “秦婶,这还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您就别打趣我了。”一说到这个婚事,常溪的脸就泛起红晕。 宋青枫站出来打圆场,“阿娘,我和小溪都还没有吃午饭呢,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哎呀,差点忘了。”秦婶用力掐了一下宋青枫的胳膊,她没好气道:“都怪你臭小子,你要带小溪回来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你阿娘什么都没有给小溪准备。” 常溪主动挽上秦婶的胳膊,“秦婶,您不用费心准备的,我不挑,我什么都可以。” “那怎么行。”秦婶不乐意了,“待会儿我亲自下厨做一桌小溪你爱吃的菜。” 走了几步,秦婶回过头看向宋青枫,“青枫,你快点给我去烧柴火。” “阿娘我马上去。” ...... 第51章 中暑。 江南官员贪污一案彻底结案,薛酌此番下江南的任务也就了结了,他也是时候该返回京城,毕竟那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完成。 只是薛酌心中仍有放不下的牵挂,临走之前他特意去了一趟桃花村。 但他心中牵挂之人却不肯见他一面。 无奈,薛酌当即撩袍就地跪下,上半身挺直,面色从容不迫,大有誓不罢休的架势。 恰好今日烈日炎炎似火烧,男子后背衣衫的布料被汗水浸透,豆大的汗珠凝结自额间沿着如羊脂美玉般莹白脸庞滚落。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男人白皙的脸颊渐渐泛出红晕,薛酌能感觉到自己的视线隐约有些恍惚。 在一旁撑着油纸伞遮阳的云影和云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是他们不想为公子撑伞,实在是公子他自己再三拒绝他们想要上前为其撑伞的行为。 其实云影和云洄也知道自家公子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苦肉计嘛,老掉牙的套路,不过这一招还是挺好用的。 但前提是别碰上那等铁石心肠之人。 杜老爷子坐在堂屋内最终还是坐不住了,他抬眼望着外面的照进来的灼热阳光,想到有可能还跪在外面的逆徒,也不知道这个逆徒走没走,要是走了那还好,但要是没走的话......。 他站起身在堂屋内来回踱步走,嘴里不时发出叹息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杜老爷子终于还是心软了,他快步走到小院外。 打开院门,薛酌还跪在地上,面颊绯红,神色虚弱,身形还隐隐晃动但尽量维持平衡。 一看便是中暑之相。 “宴清,为师已经出来见你了,你还跪在地上做什么。”杜老爷子虽心中牵挂,但面上没有展现出来还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薛酌并未立即起身,而是拱手朝他行了一礼,他虚弱的声音中还透着,“不肖弟子拜见老师。” “行了,你快起来,自己都中暑了,还拘着这些俗礼。”杜老爷子说话的语气依旧严厉,“妄你拜在为师门下多年,为师不在京城这些年,你倒好越学越回去了,行事怎么如此迂腐。” “以后别随便和人家说你是我的学生,为师已经到了半截脖子埋黄土的年纪了,我可不想晚节不保,你就消停点,给为师留点好名声。” 杜老爷子嘴上不饶人,但他搀扶着薛酌起身的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的。 对于杜老爷子的唠叨,薛酌全盘照收,甚至还有些怀念。 “是,宴清谨遵老师教诲,以后......”薛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忽然他身体一软,就这么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宴清!” “公子!” 躲在屋子里的常溪听见从屋外响起的惊呼声,她还是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她打开门去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结果入目就是薛酌两眼一闭躺在了地上,面色惨然仿佛这一刻失去了全部血色。 作为医者她实在无法视而不见。 常溪立刻提着裙摆跑过去,她蹲下身子一把抓过他的手腕诊脉。 片刻,姑娘声音焦急道:“云影、云洄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你们公子抬到房间去。” “那抬到哪间屋子去?” “先抬到我的屋子里去。”情急之下,常溪已经顾不得男女有别,抬到她的屋子去刚好方便诊治。 “哦,好。” 云影和云洄一人抬手一人抬脚,合力把薛酌给抬了进去。 经过一番诊治后,薛酌的情况好些了。 常溪则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一张药方交给云影去城里把药抓回来。 其实原本是用不着这样麻烦一遭去城里抓药,但谁让她的家被烧了呢。 冥冥之中,这都是所谓的‘报应’。 剩了一个云洄在这里听常溪的‘滋滋教诲’。 姑娘严肃的板起一张脸,双手叉腰,训人的架势摆的十足,“今日你们公子晕厥的主要原因虽是中了暑热,但最根本的原因却是身体受了亏空。” “你们公子这段时日定是昼夜颠倒,甚至是不眠不休,日常饮食极不规律,还有......”常溪根据经验把薛酌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一一说了出来。 “云洄,等你们公子醒了记得转告他,若是他想英年早逝就尽管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他以为自己是哪吒有金刚不坏之身。” “趁着年轻就这么可劲折腾,要是等他老了以后,有的是罪等着他受。” “当然你们公子也得有命活到老。” 常溪这些话大部分是作为医者对于不听话病人的无奈,其实也有一点自己小小的私心。 她看不惯薛酌,就当是骂他一顿出口恶气,还有她给薛酌开的药方可是故意多加了几味不影响药性但又堪比黄连一般苦的药材。 不怕整不了他。 云洄点头如捣蒜,嘴里一直在重复着,“好,好,好......” 实则他心里汗流浃背,干这些的明明是公子为什么是他替公子挨训,这不公平。 杜老爷子十分有远见的避开了这场‘纷争’,他眼瞧着快到午时,就自己一个人去厨房烧火做饭了。 常溪又额外嘱咐了云洄几句,“你们回去以后一定要按时盯着你们公子吃饭喝药,让你们公子别天天想着升官发财,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常姑娘放心,等公子醒来以后,我一定把您的这番话原模原样转告给公子。” 然后云洄面露急色,他说的很快,“那个属下有些内急就先去方便了。” 说完之后,云洄一溜烟的跑了。 常溪:“......。” 她怎么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云洄不会是故意说内急,然后他自己跑了给她和薛酌创造独处的机会吧。 于是,常溪带着疑惑微微侧过身瞥向躺在床上的薛酌。 男人双目紧闭,完全没有要醒来的征兆,看着也不像装的呀。 所以云洄应该是真的内急吧。 思及此,常溪收回目光不再去想这些。 在她转身的一刹那,躺在床上的男人竟睁开了眼睛。 第52章 走神。 但是常溪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云洄的身影,她又不能真的去茅房外面问云洄。 姑娘犯起了难,弯弯的柳眉耷拉着,腮帮子微微鼓起像气炸的河豚,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因为薛酌这王八蛋又该换药了。 这厮身上的毛病多的很,不是中暑就是身体受了亏空,还有身上不知道又被谁拿剑戳了几个窟窿眼。 常溪不愿意给薛酌换药,这是云影和云洄该干的事,但两个人一个去抓药了,一个去内急了,杜爷爷倒是在,可换药是个细致活,让一个老人家来做怕是不太合适。 不过现在天气炎热,要是伤口一直闷着不换药一定会发炎流脓水的,那他的伤就好不了,要是伤好不了薛酌不得一直赖在这儿。 那可不行。 这般做好心理建设,常溪觉得暂时放下对薛酌这个王八蛋的成见,就先帮他这一次。 常溪上手解开某人的中衣系带,素色的中衣散开,露出里面的白色纱布和劲瘦的肌肉。 别看薛酌外表是一副文弱公子的模样,但应了那句话‘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老天爷果然偏爱薛酌这个王八蛋,脸和身材都给了他一等一的造化。 而姑娘竟神不知鬼不觉动手摸了一下他的棱角分明的腹肌,肌肤的温热和如美玉一般光滑的触感,当她回神时才猛然发觉自己方才做了些什么。 那娇柔的鹅蛋脸上爬满红霞,一脸羞耻的神色。 心中暗道果然是美色误人,幸好方才屋子里面只有她和薛酌在,没有外人看见她这丢脸的样子。 常溪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又深呼吸调节自己的情绪。 薛酌躺在床上,在常溪没有心思注意他的时候,他悄悄睁开了眼睛上的一条缝看见姑娘羞红的脸。 这段时日积郁的沉闷终是一散而空。 然后常溪动作麻利的帮某人换好了药,又把解开的中衣恢复原样。 偏偏就是这样巧,云洄好像能掐会算似的,常溪什么都刚好做完,这人的内急就解决好回来了。 “哟,你内急的时间还挺长。”常溪一看见云洄就阴阳怪气的说话。 云洄讪讪地笑了,“还行吧,这时间也不算久。” 闻言,常溪故意装出吃惊的模样,“云洄你的身体别不是有什么毛病,有毛病就要赶紧治,千万别拖,小心把小病拖成大病。” “正好今日我在这里,来,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个脉。” 云洄连连往后退,他不停摆手,“不用麻烦您了,常姑娘,我真的不用,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挺好的。” “哎,医者面前男女都一样,你可不能讳疾忌医,毕竟这到最后受罪的可是你自己。” “...常姑娘,我真的不用,多谢您的好意。”云洄都要哭了。 他明明是照公子的吩咐行事,是公子让他走的,你们神仙打架为什么要牵连他这个小鬼 “那好吧我不就不给你把脉了,但我还是真心建议你回去以后找个大夫给自己看看。”常溪见吓唬的差不多了就停手。 谁让他们主仆二人蛇鼠一窝又用这个伎俩来给她挖坑,偏偏她还老实的跳进去了。 “云洄,既然你的内急已经解决了,那你们公子就交给你来照顾,我先去厨房帮杜爷爷做饭了。”常溪不等云洄反应过来,自己就先跑了。 “...唉,常姑娘您别走啊。” 您走了,那他该怎么办。 接着云洄就是一脸苦瓜相。 因为本该‘晕厥’的某人在常溪跑了出去以后,就离奇的睁开了眼睛。 “公子,您醒了,要喝水吗?”云洄笑容谄媚的看着他。 “不用,扶我坐起来。”显然薛酌也是神色不虞。 “好嘞。” 云洄薛酌扶着坐起来,又拿来软枕垫在他的后背。 男人又闭上了眼睛。 后面云影‘快马加鞭’的把药从扬州城里抓了回来,将药熬好以后,那黑漆漆的汤药以及苦的刺鼻的气味简直令人作呕。 这让薛酌不得不怀疑这是常溪故意这么整他的。 但是此刻常溪并不在屋内,想来是知道他已经醒了在故意躲着不见他。 没办法,薛酌只能捏着鼻子把这碗药给自己灌进去。 他倒是想不喝这碗药,可杜老爷子在旁边盯着他,他不敢不喝。 云影和云洄在旁边看着自家公子咬牙喝下那么一碗苦到令人发指的汤药,在心里告诫自己宁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女子和小人。 回头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 杜老爷子见逆徒喝了药,那颗不安的心也就放回肚子里去了。 杜老爷子语重心长的叮嘱他,“宴清,这次回京以后为师知道你肯定会比现在忙上百倍,但是无论再忙,你都一定要顾好自己的身体。” “就像小溪说的,你要是想英年早逝就这么可劲折腾吧,真以为自己是哪吒有金刚不坏之身。” 薛酌低头应和,“老师,您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呵,你最好是真的给为师记住了,为师可不想一把年纪了还要赶去京城参加你的丧礼。” 说着杜老爷子又叹了一口气,“不过陛下下了圣旨严令老夫终生都不能踏足京城一步,要是真有那一天为师恐怕送不了你最后一程。” “那到时候为师只能在你的坟前给你多烧些纸钱,还有每年的清明节为师也会给你......” 薛酌的脸色隐隐黑了,无奈的说道:“老师,我现在还没死呢 ,您用不着想的如此周到。” “哎呀,这不是以防万一,以你这个逆徒折腾的本事,早晚也要把自己给折腾进去。”杜老爷子最后一句话实则一语双关。 “老师,我决定的事情是不会去改变的。”薛酌沉着声音道。 “为师当然知道你就是撞了南墙也绝不回头的那种人,所以宴清你要更加惜命啊,人的命只有一条,你又不是猫。” “这次江南贪污一案朝堂上的官员你可得罪的差不多了,回京以后太子、宁王和安王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想要把你踩下去。” “你一定要牢牢抱住陛下的大腿,别想着去触怒龙颜,......。” 说到最后,杜老爷子那是口干舌燥,结果却发现薛酌走神了。 第53章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杜老爷子握拳当即给了薛酌一个爆栗,“臭小子,为师在这里忧心你日后的前程,你倒好居然给我走神。” 老人家气得吹胡子瞪眼,要不是自己手里面没有趁手的家伙事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这个逆徒。 薛酌的脑门上果然出现一块红印,他认错的态度很恭谨,“老师,是宴清的不是。” 杜老爷子冷哼一声,“认错的速度倒是快,你方才是不是在想小溪。” 老人家没有用疑问的语气而是直截了当陈述出来。 一脸思春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 “是,我方才在想她。”薛酌并没有欲盖弥彰的否认,他承认的态度十分坦荡。 男人目光炯炯有神,声音沉稳有力。 “为师怎么从前没看出来你还是一个喜欢一厢情愿的主,你想人家,人家可未必想你。”杜老爷子毫不留情戳破他的幻想。 从前他觉得自己这个学生君子六艺,样样出挑,无论是家世、相貌、人品还是才华,放眼整个京城,除了曾经的燕王殿下能与之一较高下,再无旁人能与之匹敌。 “宴清,你就非要在小溪这棵树上吊死吗?”杜老爷子的意思并不是常溪不好配不上薛酌。 相反常溪是个很好的姑娘,但就是因为她太好才不适合被牵扯进那些勾心斗角,那样才是真的害了她。 在那场血腥的权力角逐中,稍有不慎便会输掉全部身家,甚至赔上自己和至亲的性命。 说来也是幸运,杜老爷子已经提前出局了。 可薛酌仍旧身在局中。 薛酌抬眸定定的看向杜老爷子,他的眼神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是,我非她不可。” 前些时候才和薛酌吵了一架,杜老爷子心里的那口气好不容易消下去了,如今又涌上来差点没气得掀了他的天灵盖。 杜老爷子用手指着薛酌,他的手指在不住的发颤,声音有些哆嗦,“你,你,你气死为师了,你这个逆徒。” 本以为经过这些时日的冷静,杜老爷子以为薛酌怎么也该断了心里的念头,哪成想他竟还是这样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甚至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宴清,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能不能别去祸害小溪,以你的相貌有的是姑娘愿意看上你,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单恋一枝花。” 杜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还要操心两个小辈之间的孽缘,而且他深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总不能随时随刻守在小溪身边。 谁知道这个逆徒会不会在背地里耍什么阴招。 “就算为师恳求你了,强扭的瓜不甜,难道你们非要做一对怨偶,你就大发慈悲放过小溪吧。” 对于杜老爷子换汤不换药的说辞,薛酌已经听厌了,“老师,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宴清明白您心中的顾虑,但我就喜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杜老爷子:“......。” 这个逆徒,真是气煞他也。 “老师,不是每一个人都如您一般大度,可以放手成全自己喜欢的姑娘嫁给其他人,然后自己终身未娶,眼看着心上人儿孙绕膝。”之前薛酌被杜老爷子说了这么多戳心窝子的话,他这人骨子里一向睚眦必报,又怎能不回敬一二。 果然一提起这桩陈年往事,杜老爷子神色僵硬住了,他张着嘴嘴里的话却说不出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这个逆徒还真是小心眼,为师戳了你的心窝子,你倒也原模原样还给为师,这桩事定是你祖父私下偷偷告诉你的吧。”杜老爷子忽然就笑了,丝毫没有恼羞成怒的征兆。 自从当年那场盛世红妆之后,此后再也无人当着他的面提起那个人,一晃时间过得可真快,都已经四十年了。 “但这桩陈年往事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我和她的身上都有我们彼此不得不肩负的责任,分开亦是无奈之举,所以为师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大度。” 说罢,杜老爷子又释然一笑。 “当我得知她嫁的夫婿待她很好的时候,而且他们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我的第一反应并没有嫉恨她这么快就放下了我,而是由衷的为她高兴,高兴她没有因为媒妁之约遇见待她不好的人。” “高兴她找到自己后半生的归宿,终于不用在提心吊胆,而是可以过上她向往的日子,不怕你这个逆徒笑话,在为师眼里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老师,您说了这么多,可有为您自己想过半分。”薛酌不认识老师口中的人,只是在祖父口中得知了些许只言片语,两相比较之下,他自然是更心疼自己的老师。 “您这一辈子不娶任何妻妾又不答应过继子嗣,相当于您这一脉的子嗣也跟着断了,将来您百年之后又有谁来为您送终。” 杜老爷子活到这把岁数了,已经很看得开生死了,“啧,为师死都死了哪里还有闲心操心这个,正所谓生前哪管生后事,为师又不能掀开自己的棺材板跳出来,若是有心人不用交自然也会做。” “再说了,不是还有宴清你在嘛,俗话说得好一个徒弟半个儿,将来为师的后事就靠你操办了,除非你是不想认我这个老师。” “您一辈子都是我唯一的老师。” 杜老则是一脸嫌弃,“好了,好了,别弄这么煽情。” 本来温情的氛围一下就散了。 “宴清,既然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为师也把丑话说在前面,你和小溪不合适,为师是一定会反对到底的,所以你最好自己主动断了对小溪的念头。” 原本薛酌心里还对杜老爷子生出一些同情,现在是什么都没了。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快点给为师走,不然晚上走夜路容易出意外。”杜老爷子把放在春凳上的衣服一股脑的塞给薛酌。 “别想着见小溪,为师不同意,小溪也不乐意,所以宴清你就别磨蹭了快点穿上衣服走人。” 第54章 拦路山。 最后薛酌无奈的穿上衣服,被杜老爷子‘赶瘟神’似的催促着他离开。 这时暮色渐晚,天边映出大片晚霞。 要是他们再赖着不走的话,恐怕就真的如他们所愿了。 云影和云洄遵从他们公子的吩咐故意走在后面磨磨蹭蹭。 杜老爷子一眼就看穿他们的伎俩,他转身走进杂物间,从里面抄起自己平时耕地所用的锄头,“你们两个少在这里磨蹭,快点给老夫走。” 云影和云洄:“......。” 杜老爷子这挥锄头的架势谁看得出他老人家在六年前还是名震大昭的内阁首辅,他老人家现在活脱脱成了一个地道的庄稼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偷粮食的贼。 “...那个老爷子我的腿有点抽筋了,所以走的慢了些。”云影假模假样的蹲下身子,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小腿,努力装出一副腿抽筋的模样。 只是他的演技委实过于拙劣。 杜老爷子并不买账。 “云洄,你愣着干什么,没看见云影腿抽筋了,你还不快把他背到马车上去,然后带他去找大夫。” 云洄刚想说既然要找大夫,这里不现成就有一个常溪姑娘,但是他接收到自家公子投来的威胁目光。 他一下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去。 哎呀,他怎么忘了,他们公子是个最小心眼不过的醋缸,差点就小命休矣。 “...好,我马上就背他。”云洄在云影身前蹲下身子,他用眼神示意云影快别装了。 云影上道的趴在他背上。 然后云洄顿时健步如飞,他背着云影冲出了院子。 杜老爷子看云影和云洄识趣的走了,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见薛酌这个逆徒直愣愣的盯着厨房的方向,他好像在透过那扇门看躲在里面的姑娘。 臭小子, 贼心不死。 杜老爷子直接扛着锄头走到薛酌面前挡住他的视线,“宴清,你就别看了,小溪不会见你的,从今以后,你们桥归桥路归路,快点走吧,别磨蹭了。” “等你回了京城,自有名门贵女等着和你相看。”老人家换了个委婉说法。 薛酌听后未置一言,眼神微微偏移还是看向厨房的方向。 好一会儿,薛酌才道:“老师,您多保重,若有机会学生再来看您。” 男人拱手郑重朝杜老爷子行了一礼。 杜老爷子提前做个声明,“我们先说好,宴清你来看为师可以,但是小溪你一片衣角也别想看见。” 他这个老头子是一定会对小溪严防死守的,绝不让这个逆徒有任何可乘之机。 说来也丢脸,要不是自己是他的老师,这个逆徒现在绝对不会是现在这副温和模样。 薛宴清这逆徒的手段层出不穷,有些个别手段黑的不行,他这个老头子只能说一句后生可畏。 薛酌面对自己的老师如此赤裸裸的不相信他,倒也没翻脸,因为他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 “...宴清知道了。” “行了,你就快走吧,再留下去回去的路就不好走了。” 薛酌又朝杜老爷子行了一礼,随即转身迈步离开。 只是没走几步,杜老爷子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像是临行前长辈依旧对小辈担忧的嘱咐。 “宴清,你就听为师一句话凡事切莫急于求成,回京以后你会面对重重危机,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凡是在这个时候对你落井下石的人你坚决不能相信,别管他们在事后送来的马后炮,这些都是假的。” “最重要的是你千万别去触怒龙颜,现在只有陛下能保你,凡事切记求缓。” 薛酌心中泛起酸涩,他正欲回头。 杜老爷子的声音又响起了,此时此刻他的声音中还含着些许哽咽,“宴清,你千万别回头,你该走了。” 薛酌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他抬脚快步往外走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夕阳的余晖拉长了男子清俊挺拔的身影。 杜老爷子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不由升起离别的惆怅。 而躲在厨房用窗户偷看的常溪见到薛酌走了,她才推开门走出来。 常溪走到杜老爷子身旁,她能看得出杜爷爷其实很舍不得薛酌,“杜爷爷,以后您和薛公子还会有机会再见的。” “嗐,小溪你看我这个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跟小孩子似的爱掉眼泪。”他抬手用衣袖遮住自己泛红的眼眶。 “小溪,老头子我突然想喝几口,要是喝醉了的话,今晚就辛苦你照顾我了。” “好 。”常溪应了。 ...... 这边,薛酌上了马车,抬手掀开马车的青色帷布,结果就看见沈樾大咧咧的坐在马车里。 “修明,你怎么来了?” 沈樾展开折扇摇了摇,故意高深莫测的说道:“自然是为要事而来。” “说人话,别整这些虚的。” 闻言,沈樾当即将手中折扇收起,“哦,其实我就是来关心你苦肉计用得怎么样了?” “杜老爷子和常溪见你了吗?” “见了,但没完全见。”薛酌言简意赅的总结出来。 “啊,宴清你这什么情况,给个准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樾被他这一句话说得云里雾里。 薛酌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重新复述了一遍给沈樾听。 而沈樾听完煞有介事的点头,“宴清,看来杜老爷子目前才是你最大的挡路山,有他老人家在常溪身边一天,你就是有七十二变也没地施展。” 这个道理薛酌显然也明白。 “宴清,你得想个办法把他老人家从常溪身边给支开。” 只是这件事说得容易,办起来却不太方便,要想完全蒙住他老人家可不是一件易事。 “这个我会想办法的,对了修明上次我让你帮我办的那件事如何了?” “宴清,我办事你放心,那件事办的差不多了,但我说句心里话,其实那件事挺缺德的。” “但既然宴清你敢捅娄子,那这后果你就得有个心理准备。” 然后,沈樾就听见薛酌淡定的说了一句,“我做的事情,我自会一力承担。” ...... 第55章 镇国公府。 走了一个月的水路,薛酌终于回到了京城,这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时就会冒出一波刺客和水匪,难免让人心力交瘁。 镇国公府。 放眼占了大半条街巍峨府邸,建筑华丽恢宏,琉璃瓦重重掩映,正红朱漆大门上方挂着的楠木牌匾,乃是由大昭开国太祖亲笔所书,彰显着身为大昭第一武将世家的尊贵。 往日非贵客不开的中门今日却打开了。 大门前。 以老镇国公为首,除了因公务或是其他事情不在家的,后面站了一大群男男女女, 这些人大部分或是薛酌的叔伯婶娘、以及堂兄弟或者堂姐妹,但若要真论关系这其中的绝大部分人是绝对算不上熟悉的,至多私下偶遇的时候说过几句话。 在薛酌眼里,不过是族谱上挂着的名字挨的近了些。 那这最后剩下的一部分人,就和薛酌更没什么关系了,老镇国公为人仗义豪爽,他老人家时常接济上门打秋风的亲戚,哪怕是不知道拐了好几个弯的亲戚上门求助,他都会尽量帮助。 府上就养了好些个家里因受了难而来上门投奔的表少爷和表小姐,他老人家想的简单不就是府里添双筷子的事,就当是结份善缘。 不过有些人可未必是这样想的。 譬如同样住在府上的表小姐林欣雅,她的姑姑是镇国公府三房的主母,原本林欣雅也是出身官宦世家的千金,只是父母出了意外亡故,这才上门来投奔她的姑姑林氏。 再譬如已故老镇国公夫人的娘家侄孙女安静娴,她和林欣雅有着相似的身世,品貌才情不相上下,甚至连看中的人都是同一个。 当然以她二人的身份做镇国公府的嫡长孙的正妻勉强也够。 至于其它几位表小姐自然也是各怀心思,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因为以她们的家世背景很难接触到合适的高门子弟,当然要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为自己挣一份好前程。 就算不是薛酌,其它的显贵公子也可以。 她们每个人既然见识过这京城的富贵荣华,又怎么甘心把自己的未来托付给平庸之人。 就算是做转瞬即逝的烟花,那也要是最绚烂的那一朵。 今日林欣雅和安静娴二人就特意打扮了一番,既不过分出挑抢了夫人小姐的风头,但又令人眼前一亮。 老镇国公的心思现在都放在即将到家的孙子身上,至于那些表小姐们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但人之好色而慕少艾,只要没有踩到他的底线,他可以睁只一眼闭一只眼。 做人啊当然要为自己多想一想,只要手段正当没什么是不能去争取的。 他是武将出身的粗人,身上没有那些酸腐儒生的迂腐气,在这方面他一向看得开。 “祖父,大哥的马车还有多久才到啊?”站在老镇国公身旁的红衣少年亲昵地说道,他伸出手摇晃自家祖父的手臂。 说话的这个少年正是镇国公府二房的嫡次子薛恒,如今正是十五,镇国公府年轻一辈中就属他最亲近薛酌。 “阿恒想大哥了。” “还有我,宁宁也想大哥了。”一个穿着的淡粉色裙子,头上戴了几朵样式简单的珠花,模样青涩稚嫩的小姑娘也伸手抓住老镇国公的手臂。 薛宁是薛恒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今年正好十岁了,一大一小的兄妹二人在所有人眼中俨然就是薛酌的跟屁虫。 “祖父也想你们大哥了。”老镇国公看着薛恒和薛宁如此惦记薛酌,心里颇为欣慰。 他抬手摸了摸兄妹二人的头顶,“再等一会儿你们大哥的马车应该就到了。” 祖孙三人这温情的氛围着实让后面的某些人酸的倒牙。 也真让老镇国公说中了,没过一会儿一架华盖马车缓缓从街口朝这边驶来。 马车停下,薛酌掀开帘子走下来。 男子面上一派温和从容,如谪仙般的俊美容颜,举手投足间仪态卓然,一看便知是教养极佳的贵公子,他依次对着前来迎接的长辈一一行礼。 然后,薛恒和薛宁就把薛酌给围住了,兄妹二人一个抱手,一个抱大腿,嘴里异口同声道:“大哥,我们想你了。” 面对这两个自小便对他十分亲近的弟妹,薛酌难得露出真心的笑容,声音也格外温柔,“大哥也想你们两个。” “嘿嘿嘿,我就知道大哥是最想我的。”薛恒率先自恋的说道。 “五哥你胡说,大哥明明最想的是宁宁。”薛宁不服气的说,小小的嘴唇嘟起。 薛恒:“我才没胡说,大哥最想的是我。” 薛宁:“你就是胡说,五哥你耍无赖。” 薛恒:“臭丫头,你说谁耍无赖呢。” 薛宁:“我说的就是你。” 兄妹二人差点上演‘自相残杀’,最后还是老镇国公出面阻止的。 “阿恒,宁宁,你们两个多大人了,打打闹闹的像什么话,你们大哥一路舟车劳顿已经很累了,你们在他面前却如此吵闹。” “大哥,对不起,阿恒下次一定不会这样。” “大哥,对不起,宁宁下次一定不会这样。” 薛恒和薛宁老实低着头,乖的不像话。 “阿恒,宁宁,大哥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但是祖父说的对,你们两个人现在已经算半个大人了,行事要稳重一些。” 薛恒和薛宁:“大哥,我们知道了。” 他们兄妹二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独薛酌这个大哥说的话奉为圣旨。 “对了,这次大哥回来还给你们带了一些江南当地小玩意,稍后我让云影和云洄分别给你们送过去。” 薛恒:“谢谢大哥。” 大哥果然还是最喜欢他的。 薛宁:“谢谢大哥。” 大哥果然还是最喜欢她的。 老镇国公看着兄妹三人亲热的场景,心里倍感欣慰,“好了,我们快进府吧,有什么话进去后你们兄妹三人慢慢说。” “大哥,那我们快回家吧。”薛宁拉着薛酌的一只手就往里面走。 薛恒也赶紧拉住另一只手。 之后,一大家子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 第56章 你是不是不喜欢姑娘? 暮色已深,抬眼望天漆黑的夜幕中唯有一轮弦月高挂,镇国公府各院的主子大多已经歇息。 雪竹轩——薛酌的寝居。 屋外的长廊下忽然灌进来一阵风,吹得廊下挂着的风铃叮铃摇晃,在寂静的夜中分外明显,还有悬挂的宫灯摇摇欲坠连带着烛火忽明忽灭。 在屋外等候吩咐的下人们起了颤栗,他们不由拢紧了自己的衣襟。 内室,烛火明亮。 浓厚的血腥味混合着香炉中燃烧的香料气味飘散在空气中。 薛酌半裸着上身,精壮健硕的胸膛上有一条约摸三寸长的伤痕,近来天气炎热,又一直急着赶路和应对沿途的刺客和水匪,难以顾及自己的伤势,所以身上的伤口已经在发脓了,。 府医正小心翼翼的用小刀清除伤口中的发脓的血肉,地上已经放了一大团染血的纱布,旁边铜盆中的血水已经发黑了。 没办法,谁让大公子的伤口已经变得如此严重,都发脓了,再不处理恐怕都要生蛆了,府医只能把那些发脓的血肉一一剔除。 只是这架势看着都疼。 屋内的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男人盘腿坐在床上,他紧闭着双眼,额上细汗密布,棱角分明的下颌紧紧绷住,手背以及脖子上的青筋凸起。 老镇国公在旁边看着心疼不已,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如今要受这样的罪,他恨不能以身相替。 半个时辰后,伤口中发脓的血肉终于处理好了,府医小心撒上金疮药,又动作细致的用纱布将伤口重新包扎好。 然后府医收拾好自己的药箱躬身退下。 老镇国公赶紧把自己手里的衣服拿过去先给薛酌穿上,宴清身上的伤还没好,可千万别又着凉了。 这时,云影端着熬好的汤药走进来,“老国公,大公子,药熬好了。” 老镇国公立马端起那碗药先吹了吹碗中漂浮的热气,再递给薛酌,“来,宴清喝药了。” “嗯。”薛酌伸手接过药碗将碗中的汤药喝了个干净。 站在一旁侍立的秋月立刻递了丝帕给薛酌,又双手接过他喝完的药碗。 老镇国公挥了挥衣袖,让那些人退下“你们都先下去吧。” 秋月原本也是跟着其他人一起出去,只是老镇国公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叫住了她。 莫名的,秋月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老镇国公是沙场历练出来的武将,向来不喜欢不拐弯抹角,说话是一向单刀直入,“宴清,你什么时候把秋月收房?” 此言一出,秋月吓的脸白的跟死人差不多,她立刻把自己的头埋下去,死死盯着地面。 老国公,您就快别说了,奴婢还想要自己这条小命,公子对她没意思您看不出来吗。 薛酌当即拧眉,语气颇为不悦,“祖父,孙儿说了很多遍,秋月是自小就跟在我身边不错,但我并没有把她收房的打算。” “等到了合适的机会,我会把属于秋月的身契还给她自己,放她自由,让她另寻良人。” 死死埋着头的秋月听见自家公子是如此为她打算的,心里顿时感动的稀里哗啦,只是想到在扬州的常溪,又不禁心疼她。 倒霉催的,被他们公子看上了。 公子在某些方面的确‘善解人意’,不然手底下的人也不会对公子如此忠心耿耿。 只是公子都能放她这个小侍女自由,为什么不能放过常溪。 感情的事情果然还是太复杂了。 她决定了还是一辈子不嫁人好了,乐得清静。 秋月作为局外人,都觉得自家公子那件事情干得太缺德了,更别提常溪,她要是知道自家公子背着她做了什么手脚,只怕是想掐死公子的心都有了。 老镇国公听了薛酌的那一番话倒也没有动怒,只是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 好半晌,他欲言又止道:“宴清,你跟祖父说句实话,你是不是不喜欢姑娘?” 薛酌听见这句话当即脸就黑了,“祖父,您都想到哪里去了?” “臭小子,老夫能想到哪里去,我可都是为了你好。” 老镇国公拿出那些自己所以为的证据,“宴清,你看你从小到大,除了你已故的祖母,就只有秋月能近你的身,但你又不同意把秋月收房,平日里那些千金小姐爱去诗会雅集你又从不露面。” 老镇国公说的越多,心底就越凉。 “就是有姑娘家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对你献殷勤,你也恨不得拒人家于千里之外,你这张脸倒是招姑娘喜欢,但你这性子又不讨姑娘喜欢。” “宴清,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老人家还是说出来了心底里最可怕的猜测。 薛酌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自己心头涌起的怒火,“祖父,您是不是看那些情爱话本看多了,孙儿郑重的说一遍我不喜欢男人。” “您老一天天的别胡思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宴清你不喜欢男人就好。”老镇国公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他差点以为宴清以后的香火要断了。 万幸啊。 但他又接着道:“可是宴清你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要不然祖父给你找几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过来,你自己挑一挑有没有合心意的。” 薛酌十分无语的看着自家祖父,他无奈的开口,“祖父,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像什么?” “像什么?” “像揽客的青楼老鸨。”薛酌神色淡定开口。 “薛宴清你这个臭小子!”老镇国公立马上前揪住了薛酌的耳朵,“居然敢这样编排你的祖父。” 这臭小子越长大反而没有小时候那么可爱了。 他依旧淡定,“方才可是祖父您亲自编排我喜欢男人的。” “...一码归一码,老夫是你的祖父,是长辈,薛宴清你这个混小子没大没小。”老镇国公面上略微有些不自然。 然后,他松开手,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塞到薛酌手上,“臭小子,既然你这江南的差事已经办完了,你的婚事也该提上议程,这册子上面都是如今京城中尚未婚嫁的名门千金,个个出众,你给我好好选。” “祖父,这本册子我用不上,您还是给其他人用吧。”薛酌并没有翻看阅览,他把那本小册子随意放在一旁。 这次老镇国公是真的生气了。 第57章 ‘有趣\’的热闹 他又伸出手揪住薛酌的耳朵,这次是真的用力了,薛酌没忍住嘶了一声。 老镇国公咬牙切齿的说:“臭小子,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用不上了?” 老人家脸上的褶子都气得撑开了。 “祖父,字面意思很简单,就是我用不上了。”此刻老镇国公并不知道自家孙子在这里挖了一个多大的坑等着他。 “你知不知道,我准备这本小册子费了多少心思,那上面每一位闺秀千金我都一一派人打探清楚了相貌人品,甚至连她们有几门亲戚我也一并打听清楚。” “老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能娶一位温婉贤淑的好妻子,并且岳家得力没有什么糟心事,这样与你日后的前程才是最有利的。” “宴清,你可明白祖父对你的一片苦心。”说到最后,老爷子已经把自己感动的怅然涕下。 诚然,老镇国公对薛酌的确用心良苦,为他安排的每一步都是最好的选择。 至少在他老人家眼里这是他作为祖父竭尽所能许给薛酌最好的一切。 “祖父,孙儿知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一片为我的真心。” 说到这里,薛酌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当然孙儿也清楚,在整个镇国公府只有您是最疼孙儿的。” 闻言,老镇国公默默松开了手,他对上薛酌的眼神,那眼神中浮现出一丝脆弱,好似一片霜花,冰冷但又易碎。 “...宴清,镇国公府的世子之位原本就是属于你的,祖父只是想帮你拿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只是祖父已经年迈,许多事情力不从心,帮不了你太多。” “所以祖父希望你能娶一位能帮助你的好妻子。” “祖父,您很好,没有您,宴清不会平安长大。”薛酌轻轻地说出了这句话。 但这句话背后象征的分量重于泰山。 薛酌生母早亡,又不受父亲重视,自出生后便一直是老镇国公和已故太夫人亲手抚养的。 平安长大。 当老镇国公听见这四个字的时候,心里的愧疚顿时如潮水蔓延四肢百骸。 “当年你阿娘生下你之后突发血崩,她声声泣血的恳求我和你祖母,要我们亲自抚养你平安长大。” “是我们镇国公府对不住你阿娘,害得她年纪轻轻香消玉殒。”活了大半辈子,若说老镇国公最亏欠的人谁,毫无例外就是薛酌的生母。 都是孽缘啊。 他老人家之所以对薛酌如此百般疼爱,一部分原因这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一部分原因是将对薛酌生母的所有亏欠全部转移到了薛酌身上。 阿娘。 在薛酌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她的音容笑貌,只是偶尔在冰冷的画像上见过她的模样。 府中的下人被祖父下了死令,还有那些叔伯婶娘也被祖父特意叮嘱过,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关于阿娘的事情。 今晚是头一次祖父亲口在他面前提起阿娘。 但所有人不知道的是,他曾经在私下里也听见过一些风言风语。 “...祖父,我不记得阿娘,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您能告诉我吗?”薛酌眸中带了些许期盼看向老镇国公。 “宴清,这都已经是陈年往事,你阿娘唯一的心愿就是期盼你能够平安,她不希望你过多的去追究。” “总之宴清你就当祖父今晚和你说了一通胡话,时候不早了,祖父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罢,老镇国公大步离去。 ...... 江南贪污一案,薛酌办事得力,此次所抄没的赃银足以抵上国库好几年的收成,文嘉帝大肆在朝堂上褒奖薛酌,甚至破格提拔薛酌入内阁。 至此,薛酌成为大昭开国百年最年轻的内阁成员,一时在京城中风头无两。 即使薛酌此次在江南贪污一案中将除中立一派的官员全部得罪了个干净,但同朝为官,薛酌如今又深受陛下看重,该做面子功夫还是要过得去。 虽然他们恨不得扒了薛酌的皮,抽了薛酌的筋,也只能先忍一忍,伺机再图报复。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个机会来的如此之快。 薛酌这位新鲜出炉的内阁成员,居然公然在朝会上提出为他的老师——前任内阁首辅杜老爷子平反。 此举一出,众人几乎以为薛酌疯了。 六年前那件事的真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其实大家心里都门清。 那些所谓的真相不过是上位者敷衍的借口。 薛酌此举无疑在公然挑战陛下的权威。 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原本就在众人以为薛酌一定会被陛下处以极刑,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 ,坐在龙椅上的文嘉帝却并没有如众人预料一般勃然大怒。 素来不苟言笑的帝王居然罕见的笑了。 接着,文嘉帝对着朝堂百官诉说了一番自己的‘心事’。 就在众人还在揣摩陛下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文嘉帝宣布了一件事——命薛酌联合三司重审燕王谋反一案。 这下,百官们彻底炸开了锅。 他们没想到薛酌疯了,现在就连陛下也疯了。 当然,这件事还释放了一个最重要的讯号——那就是陛下打算放被圈禁府中燕王殿下出来,意味着燕王殿下将重获圣眷。 太子、宁王、安王这三位主以及他们麾下的所依附的党羽今夜恐怕是睡不着了。 尤其是太子,原本不出所料的话,该入主的东宫的是燕王殿下,谁曾想却是太子杀出重围。 六年前,燕王谋反一案固然有陛下的授意在,但那些‘铁板钉钉’的证据可是太子和皇后母族淮阳侯府一手准备好送到陛下的御案前。 正因如此,陛下才以此下旨定罪,太子得以把燕王死死踩在了脚下。 那现在燕王重获圣眷,你说他第一个会找谁的麻烦。 那可真是一场‘有趣’的热闹。 不过这些热闹,薛酌暂时是看不了了。 因为他自己现在就面临着一个更大的麻烦。 “薛宴清!你这个臭小子!”老镇国公气势汹汹的闯进书房。 第58章 不让人省心。 薛酌对于自家祖父的到来早已预料。 他淡定从容起身,拱手行礼道:“孙儿给祖父请安。” 老镇国公挥了衣袖,脸上怒气密布,声音中的暴怒震耳欲聋,“老夫受不起!薛宴清,如今你翅膀硬了啊,你都敢捅破天了。” 原本老镇国公还在自家的池塘中悠哉钓鱼,当他得知下人送来的消息时,原本手里握着的鱼竿当即断成了两节。 这个臭小子是怎么敢的,难道去了一趟江南就把自己的脑子弄坏了,居然敢公然挑战陛下的权威,当年那件事可是陛下亲自判定结案的。 “你要是想找死,用不着这么麻烦,祖父现在就给你找一条白绫让你悬梁自尽。” “祖父,我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薛酌面上仍是一派淡定从容。 老镇国公大步上前一把揪住薛酌的衣领,“你清楚个鬼,宴清你明明就是在自寻死路。” “我说了一千万遍一万遍,让你不要去为杜老头平反,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今日陛下虽未因此发作,可日后呢,你难道忘了燕王殿下的前车之鉴。”他说的声嘶力竭。 帝王权威不容任何挑战,文嘉帝是一定不会放过薛酌的。 燕王殿下是陛下的亲生骨肉,陛下尚且都能狠下心剥夺他所拥有的一切,何况宴清只是一介臣子。 “祖父,孙儿没忘,但这件事我已经做了,至于以后谁又能说得准呢?” “起码陛下现在不会对我卸磨杀驴,从某些方面来说,我这也是顺了陛下的心意。” 此时薛酌的云淡风轻,似乎只是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老老人家从紧闭的牙关里把那些声音挤出来,“你这哪里是顺陛下的心意,你分明就是在踩陛下的脸。” “祖父和祖母将你养大,不是为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宴清你现在敢去你祖母的牌位前吗?你让她在天之灵看见你这个样子,她如何瞑目?” 只有至亲之人才知道彼此什么地方最疼。 毫无疑问,薛酌的脑海中浮现出已故太夫人的模样。 记忆中的祖母还是那么慈祥,那么温柔。 “...祖父,燕王殿下的生母宸妃多年盛宠不衰,那怕燕王殿下被圈禁府中也丝毫没有动摇她的地位,但作为母亲,宸妃会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燕王殿下能够重获自由,今日我开口可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换言之,来日薛酌有难,宸妃焉能不出手相救。 老镇国公听后面色和缓了一下,“...你这话说的是不错,可你此举无疑是把太子、安王、宁王这三个派系彻底得罪死了,若来日这其中任何一人登位,你......” 本来如今朝堂上太子、宁王、安王三人平分秋色,但由于今日薛酌此举进而引发的事情,将燕王这个强有力的对手放了出来。 三足鼎立的平衡势必会被打破。 所以老镇国公的担忧并不是胡言乱语。 镇国公府世代都是坚定的中立一派,薛酌入朝为官后,也秉持此道从不与他人派系结交。 薛酌眉眼透露着沉着冷静,他缓声道:“祖父,此刻书房中只有你我二人,那宴清就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您真的觉得那三位殿下有资格登上那个位子吗?” “太子贪花好色、宁王好大喜功、安王睚眦必报,这三人可都不是什么明君之相,若将大昭的天下交到其中任何一人手中,您觉得大昭的基业还保得住吗?” 老镇国公沉默了,显然对于太子、宁王、安王这三人是个什么德行心里一清二楚。 来日他们中任何一人坐上那把龙椅,头一个遭殃的就是老百姓。 “那你是选定燕王殿下了?” “祖父,不是我选不选燕王殿下,而是如今陛下的诸位皇子中只有他能堪大用,昔日燕王殿下入朝时,祖父尚未致仕,殿下的才干如何,您不会不清楚。” “况且陛下此次派孙儿彻查江南官员贪污一案,就是在表示他对三位殿下已经不满了,再说今日一事,难道还不能让祖父您老人家看明白陛下的圣心究竟在那位皇子身上。” 明明是谋反的罪名,最后却只是圈禁。 仍旧是锦衣玉食,奴婢成群,属于他燕王的封号仍在。 这便是圣心的最大证明。 薛酌说的话他不是不懂,只是老镇国公如今上了年纪,早已厌倦了那些斗争,凡事喜欢求稳,所以对于薛酌要支持燕王还是持反对态度。 他犹豫着还是把自己的担忧说出口。 “可如今已经过去六年了,昔日燕王一派的党羽被剪了个干净,你要支持燕王殿下虽然能得了雪中送炭的情谊,但是你所要面对的艰难险阻会比旁人多上百倍。” “祖父,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打算支持燕王,今日之事只是借力打力,正好我想为老师平反,陛下也想放燕王殿下出来,所幸陛下就成全了我。” “现成的理由我都找好了,总之背黑锅的是我,陛下何乐而不为,反正在天下人眼中今日是陛下受了‘委屈’。” 说到这,薛酌冷笑了一声。 老镇国公被他搞得云里雾里,但是他忽然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今日你整了这一出,京城里面的闺秀千金哪一个还敢嫁给你。” “她们的父兄都恨不能拿剑把你戳成筛子。” “你都和他们结仇了,你以后还怎么娶妻,难不成你要打一辈子的光棍,怪不得你这个臭小子和我说那本相亲册子用不上了,合着你是在这里给祖父挖了一个大坑。” 老镇国公想打死这个小兔崽子的心都有了。 真他娘的不让人省心。 他又狠不下手,毕竟打在这臭小子身上,最后却是疼在他这个祖父心上。 “祖父,其实我......。”薛酌正想告诉老镇国公关于常溪的事情。 未料这时云影神色慌张的从书房外走了进来,他低头禀告说:“老国公,公子,燕王殿下来咱们府上了。” 第59章 慕容昭 “什么?!燕王殿下来了!”老镇国公当即惊呼出声,略微弯曲的腰背一下就挺直。 祖孙二人默契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见了对方的震惊。 今晨朝会陛下才下令命薛酌重审燕王谋反一案,才过半日,燕王殿下居然就能出府了。 宗正寺那帮人够有眼色的。 薛酌收敛住脸上震惊的神色,又恢复了一片淡定,他定了定神道:“祖父,既然燕王殿下驾临,未能亲迎已是我们失礼,我们应该去向殿下赔罪。” “好,那我们即刻便去见殿下。”老镇国公已然恢复了镇定。 祖孙二人快步离开书房。 正厅内。 主位右边端坐着一位身着紫金绣暗纹常服,头戴玄金冠的男子,他的身上并未佩戴华丽挂饰。 男子神色悠闲从容,眉眼间是与生俱来的矜贵和骄傲,仿佛脚下所处之地是他的燕王府。 管家则吩咐侍女赶紧为这位了不得的贵客上茶。 由于时间仓促,奉茶的侍女看起来年岁不大,模样还是个小姑娘,她将茶盏轻轻的放在花梨木桌上,抬眼悄悄看了那男子一眼。 这一看却是失了神。 慕容昭长眉微挑,狭长的丹凤眼绽出一抹兴致,他开玩笑似的说道:“小姑娘,本王好看吗?” “请殿下恕罪,是奴婢失礼。”那侍女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声音抖得不像话就差哭出来了。 她怎么就忘了嬷嬷教导的规矩,绝对不能直视贵人的面容。 “啧,胆子真小。”慕容昭像是失了兴趣。 管家立马上前低声呵斥那侍女,“没规矩的蠢货,还不快滚下去,自己去嬷嬷那里领受责罚。” 慕容昭此刻发了善心,“哎,对小姑娘何必如此苛责,训斥几句也够了,这责罚就免了吧。” 管家:“你还不快谢谢殿下恩德。” “奴婢多谢殿下,殿下大恩大德奴婢永世不忘。”那侍女跪在地上给燕王磕了几个头后,躬身退出正厅。 慕容昭似是觉着无聊,他抬手拿起茶盖拨弄茶盏中的浮沫,瓷器刮碰的声音清亮,一下、两下。 没一会儿,老镇国公爽朗的声音传进正厅,未见其人倒先闻其声。 “不知殿下驾临,老臣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海涵。”他拱手抱拳道,面上笑意吟吟。 跟在身后的薛酌也朝慕容昭拱手行礼。 看见来人是老镇国公,慕容昭站起身,他颔首,面上带了尊敬之意,“老国公,多年不见,您老的身体可还硬朗。” 慕容昭少年时曾隐去燕王的身份,化作平民投入当时负责镇守边关的老镇国公麾下,说来老镇国公和他不仅有袍泽之谊,更有半份师生之情。 正因如此,慕容昭一向对老镇国公敬重有加。 “多谢殿下挂念,老臣的这把骨头还能用,若是来日边关需要,老臣亦能披甲上阵。” “您果然还是宝刀未老,大昭有您乃是幸事。” “殿下过誉了,老臣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寒暄了一番。 慕容昭这才将目光投向站在老镇国公身后的男子,“本王听说你名中的宴清二字乃是杜老所取。” 薛酌低头回道:“回殿下,宴清二字正是家师所取。” “抬起头来,让本王瞧瞧你。”慕容昭微抬起下巴,语气意味不明。 也不知道燕王想干什么。 “是,殿下。”薛酌遵从照做,缓缓抬起头。 慕容昭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薛酌的相貌,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薛大公子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名副其实。” 此言一出,老镇国公和薛酌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第一美人? 名副其实? 这都是形容姑娘家的话。 可薛酌是一个男子。 薛酌愣了片刻,含笑回道:“...殿下谬赞,微臣委实愧不敢当 。” “哎,何必如此自谦,你薛酌当得起。”慕容昭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动作亲切自然。 不知道的还以为薛酌和慕容昭是久别重逢的故友。 但实际上这二人并无什么交集。 薛酌十五岁连中三元,在朝堂上声名鹊起之时,那时的慕容昭已经被文嘉帝以谋反之名定罪,圈禁于燕王府之中。 所以今日慕容昭的来意就格外令人遐想。 一朝重获自由,要见的第一个人也该是宸妃娘娘或是文嘉帝,怎么就来了镇国公府。 老镇国公心中正是因此惴惴不安,本来就浑的水变得更加污浊不清。 铁板钉钉的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人家信不信。 他老人家犹豫了一瞬还是问出口,“不知殿下今日前来,究竟有何要事?” 总不能就只是来寒暄几句。 慕容昭直言不讳,表明自己就是冲薛酌来的,“老国公,本王今日是专程为了令孙而来,不知您能不能行个方便,本王有一些话想单独和薛大公子说。” “殿下,老臣告退。”老镇国公闻言,他未做停留,转身就走出正厅。 管家也带着下人紧跟着退下。 正厅陡然变得空荡荡。 明明是有话要说,但此时慕容昭却转身坐下来喝茶。 见他这般古怪做派,薛酌并不见怪。 毕竟这位方才一上来就说他是美人。 果然能让沈修明那个家伙‘念念不忘’的主子能是什么一般人。 都是一脉相承的自恋。 薛酌很有耐心地站着,神情如云淡风轻,丝毫没有因为慕容昭把他‘晾’着,而在脸上展现出不满的神色。 慕容昭端起茶盏浅抿了抿,余光看向薛酌,他看向薛酌的目光蕴含了太多东西。 二人一坐一立,主谓分明。 薛酌则垂下眼帘,掩盖住眸中的情绪,淡漠的眸子闪了闪。 时间仿佛将他们的身形定住。 正厅内,静默无言,连空气都是安静的。 良久,瓷器碰到桌子的声音响起,慕容昭抬手放下了茶盏。 他抬眸看着薛酌,唇角微微上扬,薄唇轻启,“薛大公子,未曾想你我之间竟还有这样奇特的缘分,人生的际遇真是说不定。” 第60章 太废物。 “殿下何出此言?微臣不大明白。”薛酌故作无知,眼神中透出的清澈竟与那几岁的稚童并无二致,“还请殿下示意。” 朝堂斗争,尔虞我诈,一不留神就被人拉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一个人的背景固然重要,但眼色、手段亦是不可或缺的。 都说戏园子里养的角儿是打小练的童子功,他们的绝活就是唱戏,但他们唱的戏哪有朝堂上每日的戏码精彩。 都是个顶个的角儿,拿出去放到外面戏台子上准是压轴。 慕容昭看出薛酌是在装糊涂,也不立刻戳穿,反而顺着他的话接着往下说,“若不是因为今日薛侍郎在朝会上提出为杜老平反一事,恐怕本王仍旧被圈禁在燕王府,不得自由。” “宗正寺那帮人也算有眼色,替本王行了一个方便,本王今日就是来专程感谢你薛侍郎的。” 方才是薛大公子,如今是薛侍郎。 一个是私称,一个是官称。 “薛侍郎,毕竟你可是本王的大恩人,亲自登门致谢才能彰显本王的诚意。” 燕王以王爷之尊将姿态放低到这个份上,换做旁人只怕早就喜不自胜。 薛酌却反其道而行之,“殿下,微臣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微臣的老师,老师当年受了冤屈,连累一世清明,老师待我有授业之恩,微臣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可惜当时的微臣人单力薄,如今微臣有了能力自然要为老师求一个公道,而陛下早有放殿下您出来的打算,即便今日微臣不提,陛下也会找借口放殿下您出来。” “而微臣只是恰好洞悉了陛下的心思,所以借了殿下的光为老师平反。” “所以这份恩情微臣可不敢领受, 反倒是微臣感谢您,您该谢的是陛下。” 提起陛下两个字,慕容昭的脸色罕见的变了,一改方才的温和从容。 也是,六年前燕王谋反一案,哪怕太子和淮阳侯府准备了再多‘铁板钉钉’的罪证,哪怕所有人都对慕容昭落井下石,但最后亲自下旨定罪的是那位九五之尊,是那位对慕容昭一直疼爱有加的父皇。 常言道自古帝王皆薄幸,文嘉帝显然是一位合格的帝王。 爱你时哪怕是太子之位也会亲手捧到你的面前,不爱你时也可以亲手剥夺你努力所获得的一切。 慕容昭一朝跌落泥潭皆是拜他这位‘好父皇’所赐。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被圈禁那四方的院落中六年,没有一个人敢和他说话,这让慕容昭怎能不在心中生出怨恨。 薛酌此刻提起这句话无疑是在慕容昭的心上扎了一刀。 “薛侍郎,你可真会说话。”慕容昭冷哼一声,故意阴阳怪气道。 “看来你对宫里那位挺衷心的。” 显然慕容昭心里对文嘉帝的怨气不轻,或许应了那句话——因为太在乎所以才放不下。 燕王慕容昭与其他几位皇子不同,他的生母宸妃最受陛下宠爱,且宠冠六宫多年无人能与其争锋,连皇后都要礼让三分。 作为心爱女人千辛万苦为自己生下的孩子,自出生起,文嘉帝就破例以大昭国号为其取名慕容昭,又亲自带在身边教养,并且他还是诸位皇子中第一位得到封号的皇子。 可以说昔年文嘉帝对慕容昭的偏宠是多么令人嫉妒。 所有皇子在他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当时的所有人并不知道后来会发生如此惊人的变故。 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放下。 男人并未因此在面上展露出一丝胆怯,神色依旧镇定,“殿下,忠言逆耳的话自然是难听了一些。” “不过微臣还是要善意的提醒您一句,无论何时何地,得到陛下的圣眷才是最重要的,没有陛下的圣眷,在众人眼中你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的朝堂早已不是六年前您还在在时的景象。” “虽然如今陛下重新放您出来,但是殿下不会真的信了陛下在大殿上那套以叙父子天伦说辞吧。” 慕容昭眼底的嘲讽不加掩饰,“当然不会,本王又不是蠢货。” “他不就是打算放本王出来和那三个人打擂台,说来本王也要感谢他们,要不是他们三个太废物,父皇也不会想着把本王放出来。”慕容昭的文韬武略皆是有文嘉帝一手教导出来,他有这个底气傲视众人。 这三个人当然指的是是太子、宁王和安王。 文嘉帝放慕容昭出来,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宸妃。 薛酌怎么说也是天子近臣,对于文嘉帝的了解非常人可比,否则怎么会揣度出陛下有放慕容昭出来的意思。 只是如今慕容昭的这些做派放在文嘉帝面前,只怕是讨不了好。 出于给自己留后路的心思,薛酌再一次善意提醒他,“殿下,若是面见陛下您的脾气该收敛一些,别让陛下觉得您被圈禁了六年,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长进。” “微臣知道殿下心有不甘,可您手中无人可用,如今朝堂上的势力已经被瓜分得一干二净,那些中立派殿下千万别报什么指望。” “当年您既然是以军功立足朝堂,如今也唯有以此路重新获得您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而现今边关太平并无战事。” “不过殿下若是信微臣,那就请您先蛰伏忍耐,属于您的机会很快就会来了” 薛酌这一次可是把‘好人做到底’了,连战机这种绝对机密都说了出来。 “薛侍郎,这下你对本王可真有了大恩。”这份礼物毫无疑问是送到慕容昭的心坎上了。 他都做好伏低做小对那位好父皇的准备了。 薛酌自然理解这位燕王殿下的心思,生来的天之骄子身上哪能没点傲气。 “殿下,您别高兴的太早了,如今您还是要依靠陛下的圣眷才能站稳脚跟,若您实在抹不开脸可以请宸妃娘娘帮忙。” 现在慕容昭越发觉得自己来见薛酌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行,本王听你的。” 下一刻,他提出了那句老镇国公心中最担心的那句话,“薛宴清,要不然你投入本王的麾下吧?” 第61章 挡我路者,尽可除之。 慕容昭原以为薛酌如此帮他就是在向他递一份投名状,所以自己顺理成章的朝他伸出橄榄枝,而薛酌一定会欣然接下。 这本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事实似乎并不如他所想那般。 “殿下,微臣并没有加入任何一位皇子阵营的打算。”薛酌直言拒绝了他这份‘好意’。 慕容昭闻言,脸上浮现一抹诧异之色,他皱了皱眉道:“你不接受本王的招揽?那为何你方才还告诉本王那么多事情,甚至连战机这种绝密消息都告诉本王。” “薛酌你知不知道,今日你在朝会上所做的事情,几乎将朝堂上的官员得罪了大半,尤其是那三个人,因你之故让父皇得以借机将本王放出来。” 慕容昭一放出来,平白给太子、宁王和安王整出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本来三足鼎立的格局好好的,三个人里谁也占不了上风,可慕容昭横空出世再加上有宸妃在文嘉帝身边吹耳边风,文嘉帝焉能不偏向慕容昭。 这三人又怎会不恨毒了薛酌。 “以他们三个人的肚量可做不了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君子,只怕是现在已经在暗中商量要怎么整你,虽然他们现在还不敢伤及你的性命,但给你找些麻烦或是给你来几场刺杀让你惶惶度日还是行的。” 慕容昭可太了解他这三位皇兄了,贪花好色、好大喜功、睚眦必报他们三个人一人占一个,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当然他有自知之明,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不过总比这三个人好。 “你不会还在想着父皇会保你吧,今日你此举虽是也助父皇达成所愿,但你公然挑战父皇的权威是事实,杜老的事情是父皇亲自盖棺定论的。” “父皇就算知道太子他们为难你也不会为你做主,最多不痛不痒的斥责几句,他们什么事都不会有,而你受的罪却是实打实的。” 今日之事,文嘉帝事先全然不知,虽然他最后顺水推舟促成此事,但并不代表文嘉帝会容忍薛酌对自己帝王权威的挑战。 念在薛酌还有用处的份上,文嘉帝不会出手动他,而且镇国公府是大昭的功臣,功劳簿上面的功劳都是祖辈们真刀真枪拼出来的。 更重要的是此时薛酌的父亲正奉命镇守边关,为国尽忠。 动了薛酌则牵一发而动全身。 身为帝王,怎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 不过敲打一番还是能行的。 薛酌听了慕容昭这一长串的劝说之词,耳朵不免发涨。 男人仍旧表现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连眉毛都没皱几下。 “殿下说的这些,微臣何尝不清楚,诚然陛下会任由其他三位殿下对微臣出手,但这些麻烦比起微臣的性命来说已经算微不足道,微臣自然是惜命的。” “总得叫陛下出了心里那口气才好,憋久了隐忍不发那微臣才是真的有大麻烦,殿下您说是吗?” 不知怎的,慕容昭看着站在眼前的薛酌,他忽然轻笑了一声,“薛酌,本王觉得你才是整个京城最有趣的人,连做出的事情都如此惊天动地。” 有趣? 在旁人眼中薛酌这种种行为纯属活腻了找死。 谁吃饱了没事干才去找陛下的不痛快。 或许正因两个人都做过相似的事情,彼此更容易生出惺惺相惜。 “薛酌,你要不然再考虑一下本王的提议。”慕容昭起了爱才之心。 像薛酌这样的人才若能收入麾下那便是如虎添翼。 这时,薛酌突然转身,他伸手指向外面那片天空。 “殿下,你看这外面的太阳要落山了,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慕容昭也跟着望向外面的天空。 落日余晖即将燃尽,拼尽全力绽放出最后的光彩,天边晕开五彩斑斓的霞光,大片的金光铺撒在青石板上。 这时起了风,树叶萧萧作响。 “每日都是如此,日升月落,亘古不变,有些事情也是一样的。” 男人微微侧过身子,“殿下,其实微臣是否加入你的麾下并不重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微臣身为大昭臣子,在其位谋其事,效忠的该是天下百姓。” 这话其实是隐晦的在告诉慕容昭若有朝一日他登上那个位置,俯瞰万里江山,届时薛酌作为臣子自会效忠新皇。 这等隐晦之意慕容昭自然是听懂了。 男人眸光暗了暗,散发出别样的光芒,“薛酌,本王应该庆幸你没有加入太子、宁王和安王这三人中任何一派,否则像你这样的人才若是和本王为敌,那本王还真是棘手。” 这句话中暗含的杀机尽现。 慕容昭自幼受文嘉帝教导,他学会的第一个道理就是——挡我路者,尽可除之。 不过依照现在的情况,薛酌已经把太子、宁王和安王得罪干净了,就算日后他们朝薛酌抛出橄榄枝,薛酌除非是傻子才会接受招揽。 这样也好,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那别人也别想。 “那殿下现在大可放心,微臣方才已经表明态度不会加入您和其他三位皇子中任何一派。” 薛酌朝慕容昭拱手道。 “并且微臣已经展示出自己的诚意。” 慕容昭朝他走近了几步,二人并肩而立。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晦暗不明,盯着薛酌的侧脸,他刻意将声音放轻,那些话轻飘飘的落入薛酌耳中。 “薛酌,你最好说到做到,本王最讨厌言而无信之人。”属于上位者的倨傲散发的淋漓尽致。 薛酌没有答话,而是保持行礼的姿势,他垂首,又将腰弯得更下去一些。 谁尊谁卑,一目了然。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本王该走了,不然有些人该着急了。”他又轻轻的拍了一下薛酌的肩膀。 旋即,大踏步离去。 薛酌缓缓站直身子,他望着慕容昭离去的背影,身如修竹凛然不动,五官淡漠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属于慕容昭的那道影子被拉的很长,但很快又消失了。 ...... 第62章 刁难。 如慕容昭所说的那般,自那日以后,向来互不对付的太子、宁王和安王三人竟罕见的站在同一阵线上,一致对外。 他们处处明目张胆的给薛酌使绊子,三天一小麻烦五天一大麻烦,尤其是总有被无辜殃及的池鱼,久而久之下面的人难免会心生怨怼。 明明文嘉帝是这件事情的获益者,但他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任由薛酌被他人针对打压。 一时间,连带着镇国公府的门庭都冷落了不少。 老镇国公早已暗中敲打过府中诸人,不许他们去薛酌的面前嚼舌根子亦或是在暗中议论是非,若有违者,严惩不贷。 他老人家在这府里头积威甚深,既下了命令,便无人敢违逆,若是偏有那不怕死的,那他也不介意杀鸡儆猴。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昔年薛酌连中三元,光耀门庭的时候,镇国公府及薛氏一族皆享受了薛酌所带来的荣光。 没道理至亲骨肉之间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岂不叫外人看了笑话。 而薛酌作为这场旋涡的中心,面对摆在他面前的种种刁难,以他的手段的确足够应付,只是被他牵连的那些人总是无辜的。 索性薛酌在主审完燕王谋反一案之后,他就向文嘉帝上了折子称病告假,文嘉帝看了这么久的‘热闹’也觉得差不多,朱笔一落,痛快的批复了。 这下太子、宁王和安王只能先暂且按捺住自己的心思,他们身为堂堂皇子总不能去强闯一品公爵府邸,把薛酌拖出来教训吧。 这种事情在梦里想想就差不多了。 要是他们真的这么干了,御史台那帮儒生向来信奉‘以理服人’,弹劾他们三个人的折子届时一定会堆满文嘉帝的御案,随之而来的还有百姓们的唾沫星子。 为国尽忠的忠臣后裔居然被如此对待。 起码得装个样子。 况且薛酌总不能一辈子龟缩在镇国公府吧。 一日,薛酌外出就遇到了一场刺杀。 刺杀自然是失败的,不过薛酌是被人用担架抬回镇国公府的。 在宫中的文嘉帝闻听此事之后,立马派了太医去镇国公府为其医治,又暗中命心腹太监去敲打太子、宁王和安王,警告他们就此罢手。 雪竹轩。 下人们进进出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慌张的神色,但手上的动作可不敢有一点马虎。 里面浓厚的血腥味飘散出来。 尤其是老镇国公正急得在原地团团转。 宴清身上旧伤未愈,如今又添新伤。 叫他如何不心焦。 “祖父,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薛恒在一旁宽慰自家祖父,少年脸上同样写满担忧,目光紧紧注视着那扇开着的房门。 薛宁也跟着五哥的话附和:“祖父,大哥一定会没事的。” 闻言,老镇国公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乖,你们都是好孩子。” 见状,一直守在后面的表少爷表小姐们也纷纷说起了吉祥话,唯恐落人于后。 其中较劲最狠的二人是林欣雅和安静娴,自从薛酌回京以后,这二人一直在试图接近薛酌,只是云影和云洄将薛酌身边围得如铁桶一般,她二人压根找不到一点儿机会。 她们也不是没试过偶遇、摔倒、送点心这些招数,效果显而易见当然是失败的。 今日这样现成的好机会可不多见。 她们自然要在老镇国公面前好生表现一番,毕竟她们争的可都是自己日后的荣华富贵。 老镇国公并不是傻子,对于她们的心思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往日他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今日他老人家却动怒了。 他的孙儿宴清不是这些人拿来向上爬的青云梯。 那些人见老镇国公动怒了,意识到自己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当即扑通跪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跪在地上的人巴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只是他们到底占了一个客人的名分。 老镇国公也不敢将他们罚重了,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不宜横生枝节。 他老人家大手一挥让他们全都滚出雪竹轩,没有他的命令,从今往后她们这些人不能靠近这里一步,所以这些人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而老镇国公此举无疑是彻底断了林欣雅和安静娴对薛酌的心思,不过没关系,高门显贵的公子哥儿又不止他薛酌一个。 宫里的太医医术自然不俗,薛酌身上的伤经由医治后,他的身体情况已经稳定下来。 老镇国公听见太医亲口告知薛酌已经平安无事,心里悬着的大石头这才落地。 得亏了薛酌自幼习武身体底子好,即使身上受了重伤,在第二天就醒了。 翌日,薛酌睁开的第一眼看见的人就是老镇国公。 “...祖,祖父。”男人一开口就知道自己的声音沙哑了,随即而来的就是身上如火烧一般的疼痛感,他不禁眉头紧皱。 老镇国公赶紧应了一声,他看着躺在床上面色惨白,连说话都没力气的孙子 ,简直心疼坏了,“宴清,你受了伤,千万别乱动,小心把伤口崩开。” “...祖父,我想喝水。”躺了一天,薛酌的嘴唇都起皮了,喉咙里面干的厉害。 “好,祖父去给你倒水。” 一旁的云影见状,他赶紧把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了老镇国公手上。 由于薛酌躺着不太方便喝水,是云洄将自己当成人肉垫子让薛酌靠在他的身上。 老镇国公看着薛酌现在连喝水都费劲的这副模样止不住的心疼,那是他从小养大的孩子啊。 他的一颗心仿佛刀绞似的难受。 说起话来难免失了分寸,“宴清,这次他们太过分了,不光在朝堂上给你处处使绊子,在天子脚下他们甚至还敢公然派出刺客来杀你。” “天理何在,而陛下也是一贯和稀泥的好手,只是不痛不痒的斥责了他们,这还有王法吗,......”老镇国公说这些全然是出自一片爱孙之心。 薛酌听到这里赶紧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祖父,别说了。” 与此同时,云影神色匆匆的跑了进来。 第63章 安抚。 云影满头大汗,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说:“老国公,公子,陛下身边的郑钱郑公公来了。” “他怎么来了?”老镇国公有些惊讶,旋即又很快反应过来郑钱此番前来的目的。 这个郑钱是打小跟在文嘉帝身边的心腹,今日前来定是为了薛酌遇刺一事。 云影接下来的话则是验证了他心中的猜想:“回老国公,郑公公说陛下在宫中听闻公子遇刺一事,心中担忧,所以他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探望咱们公子的。” 担忧? 骗鬼的吧。 老镇国公听见这两个字差点都要‘笑’出声了。 太子、宁王和安王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对宴清出手,焉知背后会没有文嘉帝的手笔。 他就知道这个郑钱来镇国公府没憋好屁。 “呵,陛下真是体恤我等臣子。”老镇国公早年间在战场厮杀见的都是真刀真枪的血肉拼搏,最讨厌的就是杀人不见血的阴谋算计。 偏偏这京城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套。 每走一步或是说句话都是算计。 “祖父,别再说这些了。”薛酌再一次出言提醒老镇国公。 “我们还是先应付过眼前的麻烦。” “知道了,老头子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我知道分寸的。”老镇国公知道这是在自家的府邸,所以才敢发牢骚,但也仅限于此。 随即,薛酌吩咐云影,“云影,去请郑公公进来吧。” “是,公子。”云影没歇口气又跑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一位身着绯红色太监服制,手里拿着一根拂尘的人走了进来。 “奴才见过老国公,见过薛大人。”郑钱一上来就躬身行礼,富态的圆脸笑容可掬,极为喜人,他将姿态放得极低,想来背后是得了文嘉帝的授意。 要知道郑钱这个御前总管太监的名头放在外面那可是连二品的官员都要给他三分薄面,多少人求着上门给他送礼。 “郑公公,许久不见你这身体越发富态了啊。”老镇国公用半是开玩笑的口吻说话,他用手掌直接拍了一下郑钱圆滚滚的肚子。 “哎呦,这不是陛下体恤我们这些奴才。”郑钱脸上乐呵呵的,“这许久不见老国公,您也是越发精神抖擞。” “哪里哪里,老夫都是一把老骨头,快散架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互吹互捧了一番。 但其实这两个人谁也看不上谁。 然后,郑钱切入正题,说起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薛大人,陛下听闻您遇刺一事,心中担忧不已,但陛下日理万机实在抽不开身,所以特意派奴才前来探望您。” 这番话说的漂亮极了。 此举既彰显了文嘉帝这个上位者对于下位者的仁义关怀,又不会给旁人落下话柄。 薛酌又怎么会看不懂帝王粉饰太平的举措,他面上依旧装作受宠若惊的模样。 不过是睁眼说瞎话,谁不会。 “微臣只是受了皮肉之伤,怎敢让陛下放下手中的国事前来探望,烦请公公回去转告陛下,陛下的心意微臣收到了。” 说完这句话,薛酌猛地剧烈咳嗽起来,胸膛起伏不定,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虚弱不堪。 这可吓坏了此时站在房间内的几人。 生怕薛酌现在有个三长两短。 尤其是老镇国公,他连忙道:“云影,你快去把府医叫过来。” “不,不用去,我没事。”薛酌出声拒绝。 而此刻薛酌的脸落在郑钱眼中那是堪比鬼一样的惨白,得亏现在不是晚上,不然自己八成会被吓到。 同时心中不由对薛酌生出些许同情。 这三位殿下下手真是没轻没重,搞个刺杀弄得人尽皆知,这位薛大人也真是受罪了。 鬼门关走了一遭,但是这算他自己活该。 谁让他违逆陛下的心思为杜老平反。 其实在文嘉帝原本的计划中,的确是要用到薛酌来作为重审燕王谋反一案的契机,只是谁想到薛酌会自作主张提出为杜老平反这件事。 文嘉帝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但薛酌这颗棋子陛下用得还算趁手,当然陛下也不是没想过换一颗棋子,只是那些人太不中用了。 不中用的人连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文嘉帝在薛酌还有用的时候‘大发慈悲’的放了他一马,只是心里憋了一口气总得发泄出来才好。 面对当下的情景,郑钱自然要说一些合适宜的好话。 “薛大人,陛下还特意让奴才挑选了上好的补品带过来,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陛下还要对您委以重任呢,您身上挑着的担子可不轻。” “...承蒙,陛,陛下垂爱,微臣定不负所托。”薛酌其实已经猜到郑钱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仅仅只是不痛不痒的斥责了那三位殿下几句显然不够,陛下总得给点实际的好处安抚一下他。 果然,郑钱面色陡然严肃起来 ,“今日奴才前来还带了陛下的一道口谕,不过陛下念在薛大人您有伤在身,特许您不用行跪拜之礼。” 话落的那一刻,房间内的人除了薛酌和郑钱所有人都双膝跪地,神情郑重庄严。 接着,郑钱念出了那道j口谕,“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特加封刑部侍郎薛酌任江南总督,待其伤愈,即可就任,钦此。” 江南总督是正二品,且是有实权的封疆大吏。 “微臣谢主隆恩。”薛酌虽不用行跪拜之礼,但仍旧垂首以表敬重。 念完了口谕,郑钱就开口告辞,“好了,今日奴才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那奴才就不打扰薛大人您养伤了,奴才告退。” 又是云影领着郑钱离开。 老镇国公听完那道口谕,当即心里就产生了不满,只是忍耐住了,等郑钱一走,他立刻挥手屏退了屋内的其他人。 现在房间内只有他们祖孙二人。 他老人家憋了一肚子的气,现下终于可以痛快发泄出来,嘴里当即爆了粗口,“我去你娘的,你祖宗十八辈的......” 最后总结了一句,“陛下这给的什么破安抚。” 第64章 一丝不苟。 老镇国公越想越气,脸上的皱纹又长出来好几条,“陛下的算盘打得真精,好名声到头来全是他的,用一个空出来的江南总督就想把你给打发了,是打量我们都是傻子吗。” 江南官员贪污一案是由薛酌和沈樾二人共同主理,那些因贪赃枉法而处斩的官员虽然已被处斩,但他们的姻亲故交还在,得亏他们中有些人把尾巴扫的干净,明面上他们是没有牵扯到这件事当中。 可暗地里他们都恨毒了薛酌。 盖因薛酌亲自出手断了他们的财路。 原本薛酌回了京城,山高水长,他们就是恨得咬碎了牙都挨不着薛酌半点事。 但现在文嘉帝的这一道口谕,无疑是让薛酌好不容易出了狼窟,紧接着又入了虎穴 还有一点,沈樾在原本计划中留下来的最大作用就是收拾残局。 只是现如今,燕王慕容昭身上的谋反罪名已经洗清,他的手下正是用人之际,沈樾作为其嫡系部下自然要召回京城。 否则若燕王无人可用,又拿什么去和羽翼丰满的太子、宁王和安王这三人打擂台。 文嘉帝自然是要派人去暂时接替这个烫手山芋,如果薛酌不擅自违逆他的意思,这烫手山芋当然是扔不到他手上的。 “祖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对于文嘉帝的这道口谕,薛酌倒是表现得异常淡定。 文嘉帝此举可谓是一举两得,既把薛酌送出京城避了风头,又让他代替沈樾的作用收拾残局。 “陛下要准备大力扶持燕王殿下,总不能放着修明当摆设,此番陛下是想让我接替修明来收拾江南的残局。” 老镇国公不想去管旁人如何,如今他在乎的只有薛酌,“你都已经替陛下背了黑锅,现如今还要去接这个烫手山芋,那些人心里本就恨毒了你,等你到了江南,他们能给你什么好果子吃。” 这也不怪老镇国公爆粗口,说文嘉帝给的什么破安抚。 二品江南总督的名头说着是好听,手里也握着实权,但那也是分情况的,而在当下的这种情况,薛酌要是去了就是去自找倒霉。 反正文嘉帝是觉着薛酌身上既然已经背了一口黑锅,再多背一口黑锅也不是什么问题。 毕竟‘能者多劳’。 现在老镇国公已经后悔让薛酌从小习武,身体底子太好,哪怕是受了重伤也能很快醒来,如果薛酌可以多昏迷一段时日就可以不用面对这些。 文嘉帝总不能用担架硬抬着受了重伤的薛酌去江南。 他老人家心里的怒火仍旧以熊熊烈火一般的姿态燃烧。 “祖父,既来之则安之吧,最起码孙儿不用担心面对那三位殿下的麻烦。”那三人始终是皇子,而薛酌只是一介臣子,有些东西终归还是要顾及的。 到了江南起码薛酌心里憋的这一肚子气有了地方可以发泄出来。 “远离京城的这些是非也没什么不好的,难道祖父您还不相信以孙儿的能力,连那些人都收拾不了。” 老镇国公当然相信薛酌的能力,只是他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无可奈何。 他老人家长叹一声,“去江南也好,就当是去避避风头,京城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左右有祖父在这里帮你盯着。” “只是你身上的伤怕是无法进行长途跋涉,你还是多留在家里一段时日,待伤好一些再启程吧。” “祖父我可以的。”薛酌心里有别的打算,他执意早日启程上路。 见此,老镇国公知道拗不过他,就随他去了。 最后,薛酌还是在家里留了五日。 只因薛恒和薛宁他们得知薛酌拖着伤势未愈的身体硬要去江南,专门赶来雪竹轩‘闹了一场’。 到了走的那一天,老镇国公并没有出来送行,用他老人家的话说就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不搞婆婆妈妈的这一套。 薛恒和薛宁两个人倒是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好像薛酌一去不复回似的。 薛宁也是泪眼汪汪的,她哽咽道:“大哥,我和五哥舍不得你,你才回家多久,如今就又要走了,你能不能不走啊?留在家里不好吗?” 薛宁是府里面年纪最小的孩子又是孙辈中唯一一个女孩,所以平日里大家都宠着她,性格自然就养得单纯,她没想那么复杂,只是觉得大哥身上受了伤就应该好好养伤。 薛酌听着薛宁孩子气一般的话语,不禁笑了。 男人伸出手,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摸了一下薛宁的脑袋,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宁宁,大哥必须要走,因为那里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等着大哥去做。” 薛宁瘪起小嘴,单纯的脸上写满不开心,眼泪珠子又开始往下掉。。 “好了,别哭了,我们宁宁都要哭成小花猫了。”薛酌抬手用手帕轻轻帮她擦眼泪,“大哥答应你,办完了事情就快点回家,还给你带很多礼物好不好?” 薛宁这个年纪的姑娘其实很好哄的。 “大哥,那我们说好了,你办完了事情就快点回家。”薛宁又伸出一根手指,“我们拉钩上吊。” “好,拉拉钩上吊不许变。”薛酌很配合的伸出一根手指。 而薛恒到底比薛宁年长几岁,他知道薛酌身上有必须要承担的责任,所以他就只说了一句话,“大哥,你一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少年吸着鼻子说话,他方才哭得很厉害,现在眼眶周围红红的。 “阿恒,宁宁,你们两个说的话大哥都记下了。” 下一刻,薛酌却换了个语气说话,“不过你们两个别忘了完成大哥给你们布置的功课,等我回来了可是要一一检查的。” “若是你们偷工减料或是找人代笔的话,这后果你们应该清楚的吧。” 兄妹二人万万没想到自家大哥都要走了还惦记着他们二人的功课。 薛恒和薛宁忽然觉得自家大哥走了委实不失为一件‘好事’。 “大哥放心,我们一定会一丝不苟的完成您布置的所有功课。”兄妹二人在这件事情上有着前所未有的默契。 “那就好。”薛酌看似放心的点了点头。 末了,男人又说了一句话,“等大哥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带一个嫂嫂回来。” 此时此刻的兄妹二人已经在想着要怎么在做功课这件事上糊弄薛酌,哪里有心思听薛酌说了什么,随意附和了两声。 即使真的听见了,他们也只当薛酌在开玩笑。 而薛酌说完那句话,转身就上了马车。 ...... 第65章 囚笼。 时间悄悄流逝,转眼就到了十月,江南虽四季花枝繁茂,但仍免不了被秋意浸染。 近来,秋风渐凉,清晨山间的雾气都浓厚了许多。 由雾水凝聚的晶莹露珠险些压弯了嫩绿枝叶,有些圆溜溜的滚落入湿润的泥土中,有个别则滴落在姑娘仍带着睡意的朦胧眉眼间。 冰凉的露珠接触到皮肤,让常溪的残余的睡意一下全没了,她抬手摸到额间一片湿润,不禁颦眉,然后随意用衣袖擦了擦。 一个时辰后,常溪进了扬州城。 今日是她去百花楼见牡丹姐姐的日子。 因着先前春风绕发生的事情,王妈妈心中始终对常溪报了一份亏欠,所以在见牡丹姐姐的事情上格外宽容。 即使不以看诊的借口,王妈妈也会放常溪进去见人。 当然王妈妈绝对不知道‘单纯’的常溪都干了一些什么。 进了百花楼,由小月亲自领着她去牡丹姐姐所居住的小院。 常溪的双脚甫一踏进这座她来过多次的小院,入目就看见牡丹坐在木槿花树下。 她的手里抱着一把做工精致的玉琵琶,此时正低着头,素手专心拨弄着琵琶弦。 淡粉色的木槿花花瓣随风飘落 ,有些落在地上,有些零星的则落在牡丹乌黑的鬓发间。 “牡丹姐姐。”常溪出声唤她。 听见常溪的声音,牡丹抬起头,随即脸上绽出喜悦的笑容,“小溪,你来了。” 她抱着玉琵琶朝常溪走过去。 小月上前顺手接过那把玉琵琶后退到一旁。 牡丹顺势亲热的牵起常溪的手转身一同往屋内走。 她边走边说,“小溪,我前些日子做了糖渍桂花,就是想着你会喜欢吃,特意给你留了一些,等你走的时候带上。” “牡丹姐姐你对我最好了。” 进入屋内,常溪还是先给牡丹把脉,只是今日把脉的时间格外久了些。 牡丹看见常溪凝重的神色,心中陡然生起些许不安,“小溪,是我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 常溪将手帕叠好放进药箱,遂抬起头,清亮的眸子冒出怒火,只是这怒火并不对着牡丹,“牡丹姐姐,最近是不是有人给你吃了容易受孕的补药。” 闻言,牡丹面上浮现出疑惑,顿了顿,她才点头应是。 “我一直没有身孕,他很着急,所以才让人给我准备了这些。”牡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上肉眼可见的很是害怕。 “小溪,我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不会是......” 常溪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这并不是眼下最值得她担心的事。 “牡丹姐姐,你放心,你没有身孕。”常溪给了她一记定心丸。 牡丹的脸色缓和下来,她松了口气,“那就好。” 但是,下一刻常溪就给她泼了一瓢冷水,“牡丹姐姐,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体现在亏损严重,我给你配的避子药你必须先停了,那些受孕的补药你也不能再吃。” “避子药的药性本就寒凉,而那些受孕的补药性热,这两种东西一冷一热撞到一起,不仅对你的身体对你没有丝毫益处,还会对你原本就体寒的身体雪上加霜。” “那个人既然想让你怀孕,他难道就没让旁的大夫替你诊脉。”常溪在心里将那人狠狠骂了一通。 这世上男子果然没几个好东西。 “他提过几次要请大夫当面为我诊脉调养,但我找了借口推脱过去。”牡丹摇了摇头,“我害怕他发现我服了避子药的事情。” 常溪得知真实情况是这样,一时不知该怪哪一个人。 “牡丹姐姐,我知道你心里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你听我一句劝,这避子药你是万万不能再吃,现在从外表上看你的身体的确是没有任何问题,可内里受了亏损这是事实。” 此刻姑娘心里的自责如潮水般涌现,若不是前些日子在她忙着照顾腿疾复发的秦婶,顾不上来百花楼见牡丹姐姐。 若是早一些发现的话,那牡丹姐姐的身体也不会到如此地步。 “小溪,你不用为此感到自责,这些和你没关系。”牡丹看出常溪的自责,心底那块柔软的地方不禁又软了。 真是个傻姑娘。 姑娘明亮的眼眸中泛出泪花,满是对牡丹的心疼,她反驳,“怎么没关系,当初是我把避子药交给你的。” 牡丹轻笑道:“小溪,要是照你这样说,当初可是我自己亲自向你求的避子药,那我自己岂不是自作自受,所以小溪你就别钻这些牛角尖了。” 她抽出袖中的丝帕轻轻擦拭着常溪眼角留下的泪痕,声音温柔如春风习习。 “小溪,你以后一定要多长些心眼,别被人骗了,毕竟像你这样的傻姑娘现在可不多见了。” “牡丹姐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常溪听出这句话中还有别的意思。 牡丹顿时噗嗤一笑,她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常溪的鼻尖。 “没想到,我们小溪这么快长出心眼了,这样也好,牡丹姐姐以后就不用担心你。” “实话告诉你,那个人一直其实想为我赎身,只是我一直用借口拖着他,如今这借口是拖不下去了。” “所以牡丹姐姐很快就要离开百花楼了,今日之后,小溪你也不用再来百花楼见我。” 到这里,牡丹心中一直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松了几分。 幸好没有牵连到常溪。 “牡丹姐姐,那你离开百花楼之后那个人会把你带去哪里?”常溪焦急地问道。 “京城,但是牡丹姐姐不喜欢那个地方。”牡丹的脸上全然没有本分脱离百花楼的喜悦。 于牡丹而言,不管是百花楼还是京城,都是困住她的囚笼。 “牡丹姐姐,那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我能给你写信吗?” “小溪,若是有缘我们自会重逢,至于写信......”牡丹,“小溪你就别写了,牡丹姐姐要去的地方,那里的人并不欢迎我的出现。” “你若是给我写信被他们知道了,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牡丹姐姐,我......”常溪想说她不怕麻烦。 牡丹却打断了她的话,“小溪,今日就当临别送行,我去厨房为你做几道你爱吃的菜。” 她站起身快步朝外面走去。 ...... 第66章 婚契。 与此同时,扬州临安侯府。 一座古朴典雅的水榭亭台矗立在水边。 池塘里的玉莲花是经由花匠精心培育而成,哪怕到了现在的时节,大片洁白如雪的玉莲花依旧盛放,清雅的莲香伴着阵阵清风飘散,沁人心脾。 水榭亭台内,有一对男子对桌而坐。 “宴清,来,尝尝我新酿的玉莲酒如何?”沈樾拎起银制酒壶倒了一杯酒,伸手将酒杯递到薛酌面前。 薛酌接过那杯酒,还未入口就已闻见沁人莲香,随即他微抬下巴,酒液入喉,醇厚又不失甘甜的滋味在舌尖绽开。 “这酒酿得不错。”男人点评了一句。 沈樾得意地笑了,“那是自然,也不看看这酒是谁酿的。” 薛酌已经习惯沈樾自恋的行为,就当没看见,他将空了的酒杯放下,指了指,道:“再来一杯。” “不行,你只能喝一杯。”沈樾让人把酒壶收走。 男人轻哼一声,“小气。” “激将法对我没用,你身上还有伤,能喝一杯酒你就知足吧。”沈樾没好气道。 他又想起这厮在京城干的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宴清,你说说你回京以后干的事简直能吓死人,我还以为你会委婉一些先找个由头,然后再提出为杜爷爷平反,谁知道你居然敢直接硬刚陛下。” 沈樾在扬州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魂都要吓飞了。 他平生只见过两个人有这样胆大包天的胆量,一个人是他忠心追随的燕王慕容昭,一个人就是薛酌。 文嘉帝一向手段雷霆,却偏偏在这二人身上留了余地。 “你看你现在倒霉了吧,堂堂新晋内阁成员,现在居然被陛下发落到江南来接收我手上这个烫手山芋。”沈樾看似是在说风凉话,实则是别扭的关心。 “我来帮你扫清麻烦不好吗?”薛酌反问。 “好,怎么不好,你薛宴清留在这里替我受苦受罪,我沈樾回京城奔我的锦绣前程。”这下,沈樾没心没肺的笑出了声。 坐在对面男人淡定的看着他,神态不变。 “不过你这次来江南怕不只是来帮我扫清麻烦,主要还是为了常溪,不然你干嘛拖着受伤的身体也要急着上路。” 沈樾一针见血的戳穿了好友的隐秘心思。 “修明,你现在有了自知之明是一件好事。”薛酌刺了他一句。 接着,他又道:“把我要的东西拿出来吧。” 沈樾故意装听不明白,“哦,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男人墨色的眸子射出凛冽寒光,语气中也带了几分危险的味道,“把我和常溪的婚契拿出来,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啧,薛宴清你求人办事就是这个态度。”沈樾对于薛酌求他办事的态度感到不满。 他上辈子得是欠了薛宴清多大的人情,这样缺德的事情都帮他薛宴清办了。 他的良心真是不好受啊。 薛酌回了他一句,“你的废话太多了。” “行,我不说了。”沈樾从怀里拿出两张叠好的文书递给薛酌,“给,这是你和常溪的婚契,从官府的明文规定上来说,你和常溪已经是合法的夫妻了。” 在大昭的律法上,凡是决定要结为夫妻的一对男女都必须拿着自己的身份文书去官府登记,由官印盖章后得到婚契,如此这对男女才正式成为夫妻。 薛酌接过那两张文书,展开后,当他看完见婚契上面的内容,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 而沈樾看着薛酌如此天差地别的态度,他忍不住道:“宴清,你别高兴太早了,要是让常溪知道自己拿到的是假身份文书,而原本属于她的真身份文书却被你扣下。” “甚至你让我拿她和你的身份文书结成婚契,人家稀里糊涂的就成了你的妻子,你可以猜一猜常溪知道这件事的反应。” 常溪的反应? 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总之,绝对不会是高兴的反应。 男人收敛了嘴角扬起的弧度,“我说过过程是怎样不重要,最后的结果是我想要的就行。” “我说常溪怎么这么倒霉碰到你了,有一说一,我觉得上辈子应该不止我欠了你的人情,常溪应该欠的比我还多,不然这辈子怎么就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沈樾说的头头是道,仿佛上辈子真的发生过这种事。 “最后还是被你给扣上了夫妻的名分,难道你和常溪上辈子是她辜负了你的真心,所以宴清你这辈子就要死死的把常溪绑在你的身边。” 闻言,薛酌从容的神色变了一瞬,他将自己和常溪的婚契叠好,放进自己贴身的衣襟内。 面对沈樾泼的冷水,薛酌毫不客气的反击回去,“修明,以你的才华若是去上阵杀敌那真是屈才了,不如去重新参加科考,说不定你也能中个状元回来,届时你正好可以去御史台,你和那帮人应该聊得来。” 沈樾听出薛酌是在拐弯抹角的说他是长舌妇。 不过他早就习惯了薛酌的骂法,所以心里也没生出恼怒。 反正他自己会骂回去的。 “你当状元是大白菜啊,我才不去自取其辱。”沈樾对于自己读书有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 不然当年他和薛酌在书院做同窗的时候也不会天天抄薛酌的功课。 最后,老临安侯实在看不下去沈樾在书院的表现。 这才把沈樾扔进了军营里历练。 “宴清,我看你还是先想办法怎么把杜爷爷给支开,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你和常溪已经成了夫妻,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他是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们和离的。”沈樾自觉十分好心地提醒他。 “你说你和常溪的婚契揣在怀里还没有揣热乎就要变成和离书了,到头来你不就白折腾这一场。” 这几句话的确说到薛酌的心坎上。 杜老爷子的确是个不可忽视的大麻烦。 空气在这一瞬仿佛凝住。 稍后,薛酌的目光缓缓转向那片盛开玉莲的荷塘,说话的语气胜券在握“将军打仗自然是要先排兵布阵,我自有办法支开老师。” ...... 第67章 送别。 牡丹离开扬州的那一日常溪还是来送她了。 原本牡丹是不愿意常溪来送她的,原因无她,她希望常溪能记住的都是她们彼此间最美好的回忆。 扬州一处码头岸上。 平日里,这里来往行船以及商旅络绎不绝。 今日却显得格外冷清。 只有一艘官船停靠在岸边。 清晨江边水面上漂浮的水雾还未散尽,朦朦胧胧。 牡丹还没有上船,她站在码头上,目光一直紧紧望向市集的方向。 忽而起了一阵风,吹动衣袂飘飘,丝缕寒意顺着卷起的衣袖接触到白嫩的肌肤。 牡丹不禁瑟缩了一下身体,双手环抱住身体。 突然,牡丹的肩上多了一件披风。 身后响起男人关切的话语,“依依,近来天冷了,要多添些衣物,小心着凉。” “我知道了,修明。”牡丹回头看向男人,眼神温柔似水。 沈樾的眼神同样温软的不像话,“依依,外面冷,不然我们先回船舱里面坐会儿,等你那位朋友到了,我们再出来见他。” 牡丹闻言立刻摇头拒绝,“修明,你自己回船舱坐着休息吧,我想继续在这里等她。” “依依,我现在倒是很好奇你这位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你如此郑重对待。”沈樾话里话外带了些醋意。 “依依,你对她这样好,我都有些吃醋了。”此刻他的语气又好像是在撒娇。 男人微微低下头,目光和牡丹平视。 牡丹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很是认真的对沈樾说:“修明,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在这世上除了你,便也只有她待我是真心的。” 这句话不假,确乃发自牡丹内心的肺腑之言。 在尝遍人情冷暖的这些年,常溪就像是她生命中突然出现的一束光,带给她久违的温暖。 牡丹很羡慕常溪身上的傻里傻气的善良、以及不染尘埃的单纯。 起初,牡丹承认,她刻意接近常溪的确是存了自己的私心,可后来她待常溪的好都是真心的。 她是真心希望像常溪这样的傻姑娘能够得到幸福。 “况且此次和你离开扬州后,山高水远,我和她怕是再难相见,所以我想第一时间能够看见她。”说着,女子微微敛住眸子,目光向下看,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晶莹泪珠,声音娇柔无骨。 再配上本就绝色的姿容,真是好不惹人怜爱。 牡丹知道该怎么做能让沈樾心疼。 果然,男人看见女子这番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一下就软了,他忙用指腹擦去牡丹脸庞的那滴泪珠。 “依依,别哭了,你要是再哭下去,我可就要心疼死了。”沈樾低声温柔诱哄道。 “既然你要在这里等你那位朋友,那我就陪你一起在这里等。” “好。”牡丹轻轻应了一声。 沈樾看牡丹的情绪依旧低落,自以为善解人意道:“依依,我知道你舍不得你的好朋友,不若等日后有机会,我派人把她接来京城,让你们见面。” “这个不行。”牡丹拒绝的态度强硬。 这让沈樾有些纳闷。 既然依依如此在乎她的那位朋友,为何不愿他将人接来京城,让她二人见面。 “依依,为什么?” 牡丹低下头,避开他投来的疑惑目光,顿了顿,道:“...修明,其实我知道老侯爷他并不赞同你将我这个罪臣之女带回临安侯府,我也知道此番你是顶着压力决心要带我回去的。” “修明你待我的好,我这辈子都还不清,正因如此我才会心甘情愿的和你回临安侯府,哪怕我明知自己会面对什么。” 牡丹前面铺垫了那样一大段话,其实真心的就这一句。 “可她不一样,和我牵扯过深,日后我担心自己会给她带来麻烦,索性今日一别,我和她就不见了,只要日后我知道她过得好就行。” 沈樾心疼的将牡丹揽入怀中,安抚的话语随即送入耳中,“依依,既然是我决心要带你回临安侯府,那有我在一天,我就不会让他们动你分毫。” “嗯。”牡丹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卷翘的长睫微垂,遮住眼底的那一片冰冷。 忽然,一道清亮而又明媚的姑娘声音响起。 “牡丹姐姐——” 牡丹听出声音的主人是常溪,欢喜的抬起头,立刻把沈樾的身体推开。 一转身,就看见远处有一位身着淡粉色衣裙的姑娘正在朝这边跑过来。 她也迫不及待地朝常溪跑过去。 很快二人相拥抱在一起。 “牡丹姐姐,对不起啊,今日出门有事耽搁了,你在这里肯定等久了吧。”常溪见到牡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没关系的。” 牡丹拿出自己的丝帕温柔的帮常溪擦拭着额间的汗水,“小溪,你看你这一脑门子的汗,一路跑过来肯定累了吧,不过这被汗水浸了的衣服等你回家了记得要换下,小心着凉染上风寒。” “嗯,我听牡丹姐姐的。” “常溪?!”身后传来一道突兀又惊讶的声音。 常溪和牡丹则寻声看去。 沈樾一脸惊讶的走过来,“真的是你,我方才还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修明,你认识小溪?” 沈樾点头:“当然认识啊。” 常溪猛烈摇头:“不认识,牡丹姐姐,我不认识他。” 原来一直欺负牡丹姐姐的贱男人就是这个和她有过几面之缘的小侯爷。 她骂的那句话果然没骂错——天底下的男人没几个好东西,都是自私自利的负心汉。 两个人完全不一致的说法,让牡丹不知道该听哪一个的。 “你们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沈樾依旧点头:“认识啊。” 常溪依旧坚持她自己的说辞:“不认识。” 沈樾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常溪的身上。 男人坚定地说道:“常溪,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在宴清那里是见过面的。” “别和我提他,不对,我压根就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常溪言辞激烈,眼底的厌恶不加掩饰。 “你......”沈樾没想到常溪对宴清的态度甚至比想象中还要抗拒。 若是她知道此刻宴清正在官船上的话。 仿佛是命运在故意作怪,常溪百般要躲避的人,命运却偏偏要安排他们相见。 第68章 报酬。 薛酌在官船上坐了许久,见沈樾那厮迟迟不回来和自己商议未说完的事情,索性下船看看他究竟在干什么。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看见自己朝思暮想之人。 即使那只是一道背影,薛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常溪。 薛酌站在船舱入口不再停留,他快速下船直奔常溪。 这边,沈樾眼神很是复杂的看着被牡丹抱着安慰的常溪。 命运啊,总是喜欢开这样荒唐的玩笑。 若是这两人两情相悦便罢了。 可偏偏这两人却是。 一个人用尽手段想留,一个人却百般抗拒。 情之一字,当真是伤人又伤己。 常溪亲昵的靠在牡丹的肩头,什么话也没说。 牡丹也没说话,她也只是安静的揽着常溪的双肩。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难言之隐,何必去刨根问底。 而且从方才修明和小溪的对话中提到的那个人,定是那人做了很不好的事情,否则小溪性格温柔善良,又怎会对那人有如此强烈的抗拒态度。 而此刻薛酌已经走过来了。 沈樾看见薛酌出现的那一刻,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跟在薛酌身后的云影和云洄也是顿感大事不妙,对于自家公子干了什么缺德事,旁人不清楚,他们可是门清。 他们公子还没来得及找常溪,没想到常溪居然自己就‘送上门’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那句话——凡是想逃的孽缘最终还是逃不过的。 “常溪。”薛酌看着她的背影,轻唤了一声。 很明显,常溪的身体肉眼可见的颤了一下,她转过身,清丽的眼眸中满是慌张和不可置信,还有几分厌恶。 姑娘万万没想到,她只是来给牡丹姐姐送行都能遇见薛酌这个王八蛋。 这究竟是什么阴魂不散的孽缘啊。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面对常溪如此明显的恶劣态度,换做旁人早就觉得自讨没趣,薛酌倒还是一副温声细语的好脾气做派。 “反正和你薛公子无关,难道我做什么事情还要向你一一交代不成。”姑娘直接冲他翻了一个大白眼,她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 “切,我爱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你管不着,呸。”常溪又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 好好一个姑娘家,举止竟如此粗俗,哪里还有身为女子的端庄温婉。 常溪现在只想用自己这副市井泼妇的形象让薛酌这种贵公子忍不住生出对自己的鄙夷,然后离自己越远越好。 但事实仿佛并不如她所设想的那般。 她的这些行为落在薛酌眼里,不仅没有令他生出鄙夷嫌弃,反而薛酌觉得这样的常溪才是最真实的。 嬉笑怒骂,宜喜宜嗔。 不像他在梦中看见的常溪,永远都是冰冷的,没有活人的生气,眼里也当没有他这个人。 反正总比拒他于千里之外,一句话也不说的好。 至于沈樾、云影和云洄,他们一致认为常溪这戏演得太刻意了,想把自己伪装成市井泼妇,然后让薛酌心生嫌弃。 很显然她演戏的功夫还没有到家。 再说了,薛酌是什么人,他能看不穿常溪这拙劣的伎俩。 不过薛酌现在这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委实令旁边看戏的三人心生佩服。 常溪要是想演戏真该向薛酌请教学习。 男人安静的听完常溪说的话。 然后薛酌好心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她,薄唇勾勒出笑容,谪仙面容如春风般和煦,“常溪,你的口脂花了,擦一擦吧。” 常溪:“......。” 她都装成市井泼妇了,这人的眼睛难道年纪轻轻的就瞎了吗,这都看不出来。 按常理说,薛酌不是应该对她鄙夷嫌弃,然后拂袖而去。 看来是她演戏的功夫不太到家。 常溪用力的拍开他的手,薛酌手里的手帕掉落在地。 姑娘冷哼一声,“不用你假好心。” 薛酌则泰然自若的捡起掉在地上的手帕。 沈樾在一旁看得眼睛直瞪得溜圆。 真是开了他祖宗十八代的眼了。 和他站在一起的云影和云洄就显得淡定得多。 别说常溪骂薛酌一顿,就是常溪打了薛酌一巴掌,薛酌第一反应也是问常溪手疼不疼,然后乐呵呵地摆出笑脸。 这些可都是云影和云洄亲眼看见过的,绝无半句虚言。 转头常溪就拉着牡丹朝另一边走。 直到拉开一段距离后,常溪觉得他们不能听见自己和牡丹姐姐说的话才停下脚步。 “牡丹姐姐,这个给你。”常溪取下自己肩上的包袱递给牡丹。 牡丹接过那个包袱,手里一掂,发现分量还不轻,“小溪,这里面是什么呀?还挺沉的。” 常溪卖了个关子,“牡丹姐姐,你自己打开看看吧。” 牡丹解开包袱上系的绳结,里面放着一个木盒,还有好几个款式不一的香囊和荷包。 “这些是?” 常溪伸手打开了那个木盒,里面放了好些瓶瓶罐罐。 “牡丹姐姐,这木盒里面的药有些是我专门为你配制的调养身子的补药,你一定要按时吃,这样你的身体才能好起来,还有一些药是我自己研制的小玩意,譬如什么迷药、养颜丸之类的,我想着你可能会用到就都给你带上了。” 牡丹看着那些瓶瓶罐罐,忍不住惊讶,“小溪,你准备的也太多了吧。” “这哪里多了。”常溪不以为然,“牡丹姐姐,如今你要走了,我也拿不出什么贵重礼物来送给你,这些是我唯一能送你的。” 说到这儿,常溪突然凑近牡丹的耳边,她将声音压得很低,“牡丹姐姐,我知道你不想怀上小侯爷的孩子,可你现在的身体是万万不能再吃避子药,所以我特意给你准备了避子香。” “这个避子香并不会伤害你的身体,只要你每日贴身戴着就行,但最重要的就是香囊绝对不能沾水,一旦沾水,避子香将会失去它原本的功效。” 然后,常溪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 最后常溪拿起放在包袱里面的荷包,打开后,里面是一些零散的金银首饰。 牡丹大吃一惊,因为这些都是自己曾经用来收买常溪给她提供避子药的报酬。 第69章 陆雪依。 “小溪,这不是我给你的那些金银首饰吗?你为什么又还回来了?”牡丹很是疑惑不解的看着常溪。 “牡丹姐姐,我听别人说在高门大户生活是需要用银子打点下人的,我阿娘也说过姑娘家一旦嫁人了,身上就必须要有傍身的银子。” 常溪虽然看着是一个既傻乎乎又好骗的姑娘,但是她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该懂的道理她是知道的。 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牡丹姐姐一个弱女子今后要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那里,身边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所有的一切都要依靠于那位小侯爷。 若是日后那位小侯爷变心了,那届时牡丹姐姐又该如何自处。 所以自己手里面还是要握着实在的银子,那心里才踏实些。 “我觉得牡丹姐姐你会更需要这些金银首饰,所以我就想着把这些都给你,反正这些原本就是属于你的。” 说完,常溪将荷包就要放回包袱里面。 牡丹却要把那几个荷包全都还给常溪,她拒绝的态度强硬,“小溪,这不行的,这些金银首饰说来本就是你应得的报酬,你怎么能还给我呢。” “再说了这天底下哪里有已经给出去的东西,最后又给还回来的道理。” “况且你不是一直想开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医馆吗,这些都是需要银子的,所以这些金银首饰你就自己收好。” 对于常溪这番为她着想的心意,牡丹很感动。 她的心口倏地生出暖意,融化了些许覆在心上的寒霜。 明明她和常溪认识才不过数月,常溪却待她如此赤诚热烈。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姑娘。 除了曾经的家人,只有常溪如此待她。 “牡丹姐姐,我是一直想开一间小医馆,我也知道开医馆的银子需要很多银子,所以我要努力攒银子,但是事有轻重缓急,我觉得这件事可以先放一放。”常溪义正言辞的说道。 她又把那几个装着金银首饰的荷包塞回包袱里面去,“牡丹姐姐,你就把这些金银首饰收下吧,就当是我送给你的心意,我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 “而且今日一别,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牡丹姐姐,你忍心拒绝我最后对你的要求吗?” 常溪刻意用要求两个字就是为了减少牡丹姐姐姐内心的愧疚。 姑娘抬起头,如明媚春光般的笑颜在这一刻绽放。 “小溪,你怎么对我这么好?”牡丹眼眸中含着的泪水终是忍不住溢出。 心底的冰封在这一刻彻底化为湮粉。 常溪伸出手环抱住牡丹的身体。 由于常溪的个子比牡丹矮了些,所以她还需要踮脚才能抱到牡丹的身体。 姑娘用手掌轻轻的拍了拍牡丹的后背,“牡丹姐姐,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朋友之间不就是要真心相待,所以我当然要对你好啊,牡丹姐姐,你先别哭了,你要是再哭下去,我的衣服都要被你的泪水给打湿了。” “我现在可没有多余的衣服去换。” 牡丹知道常溪这是和她在开玩笑,扑哧一声就笑了。 她也顺着常溪的话去说,“小溪,那牡丹姐姐听你的不哭了。” “小溪,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牡丹姐姐希望你能够得到幸福。” “嗯,我们都要好好的。” 然后,常溪收回自己的双手。 “小溪,牡丹姐姐想了想,这些金银首饰我只拿走一半就好,剩下的一半还是留给你。” 牡丹似乎已经猜到常溪接下来要说些什么话,她抢先一步先说了。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方才你也说了将来姑娘家家人身上定然要有傍身的银子,今日一别,或许我们很难能够再见,这一半的金银首饰就当是我送给你的添妆礼。” “小溪,牡丹姐姐都要走了,你忍心拒绝我对你最后的请求吗?” 牡丹用常溪方才对她说过的话又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常溪一时哑口无言。 “好了,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说着,牡丹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厚实的荷包拿给常溪。 她又取下自己手腕上戴着的玉镯和几根自己簪在发髻间名贵玉簪,把这些东西一并给了常溪。 “小溪,俗话说财不外露,牡丹姐姐给你的这些东西不要让外人知道,尤其是不怀好意的人。” “嗯。”常溪点了好几下头,“牡丹姐姐你放心,等我回家了我就把你给我的这些东西藏起来。” 常溪说朋友要真心相待,那她也应该告诉常溪一些事情。 “小溪,你不要叫我牡丹姐姐了,牡丹不是我的本名,这个名字是我入百花楼的第一日管事妈妈为我取的。” 那一天是陆雪依永远的噩梦,她失去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牡丹这个名字于她而言是洗不清的耻辱。 “我本来的名字叫陆雪依,小溪,我想听你叫我雪依姐姐。”陆雪依希望常溪日后想起她的时候,在脑海中出现的是陆雪依这个名字。 因为陆雪依这三个字承载了她最美好的记忆。 “雪依姐姐。”常溪立刻欢喜的唤了一声。 “唉。”陆雪依笑容温婉。 “依依,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沈樾眼见出发的时辰要到了,这才走过来催促她们。 “好,我知道了。”陆雪依没有转头去看沈樾,随意应了一声,她的所有注意力全放在常溪身上。 因为现在能多看常溪一眼就是好的。 “雪依姐姐,那我们过去吧。”常溪知道离别的那一刻终究还是要来的。 陆雪依牵着常溪的手缓缓朝官船的方向走过去。 在码头岸边,常溪还是没忍住抱着陆雪依放声哭泣。 “雪依姐姐,等你去了京城,你一定不要忘了我。” “小溪,雪依姐姐答应你,一定会永远记住你的。”陆雪依方才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依依,我们真的该走了。”沈樾硬着头皮再一次打断常溪和陆雪依的依依惜别。 这下,常溪狠下心放开陆雪依。 第70章 狗皮膏药。 “雪依姐姐,一路保重。”常溪声音哽咽不已。 姑娘向后退了几步,她的眼圈红红的,清丽的眸子仿佛被浸了水雾,鸦羽长睫上还凝着些许晶莹。 “小溪,你一定要好好的,......。”牡丹一边手里拿着的丝帕不停的擦眼泪,一边不断的重复着那句话。 沈樾上前揽住她的身体,“依依,我们走吧。” 二人转身踏上登船的木板,陆雪依仍旧是一步三回头,她依依不舍地看着常溪,眼神中盛满不舍和眷恋。 “雪依姐姐,再见。”常溪挥起手掌,她随意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痕,又重新扬起笑容。 二人上了官船,陆雪依站在甲板上,她看见常溪朝她挥手,也学着常溪的动作挥手。 官船扬起船帆,缓缓驶动。 渐渐的,陆雪依的身影在常溪的视线中变得模糊不清,直至那艘官船彻底远离这里。 水面波澜迭起,好像在磨平方才这里发生的一切。 常溪在码头岸边站了许久,她眼神怔怔地望向官船离开的方向。 天空忽然飘起了绵绵细雨,雨势不大。 纷扬的细雨落在常溪的脸上唤回她深陷离别的惆怅。 她想伸手去挡雨,忽的头顶上出现了一把墨色的油纸伞挡去了天空飘落的绵绵细雨。 常溪回头发现这把油纸伞的主人是薛酌,原本挂在脸上的忧伤惆怅顿时一扫而空。 姑娘抬脚就要走,她才不要和薛酌共撑一把伞。 那知男人似乎早已预料到她的下一步动作,手掌抓住她的胳膊,阻止她离开。 “薛公子,请你自重,放开我。”常溪冷着一张脸,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则用力去掰男人的手掌。 但薛酌不仅没有松开手,反而手掌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抓的更紧了。 常溪忍不住吃痛,两条柳叶细眉搅到一起,她下意识又想骂薛酌,“姓薛的,你有病啊,你使这么大劲是想把我手腕给掰断吗。” 她就知道遇见薛酌没有什么好事。 薛酌这是又抽哪门子的疯。 薛酌闻言,松了一些手上的力道,不过手掌依旧没有松开。 “薛公子,你放开我,我该回家了。”常溪又去掰他的手掌,但还是没有掰动。 “薛公子,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一没招你,二没惹你,你究竟为什么处处和我过不去?” 姑娘的两只眼睛瞪大了,周身故意撑起的气势其实落在男人眼中更像是小奶猫在虚张声势。 “我送你回去。”薛酌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用不着,我自己认路,不用劳烦您薛公子。”常溪没有半点犹疑就拒绝了男人的好意。 当她是傻子吗,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薛酌肯定是不怀好意。 “我说了,我送你回去。”薛酌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只是他的脸上已经渐渐失去了耐心。 “我也说了,用不着,薛酌你是狗皮膏吗,为什么老抓着我不放。” 哪曾想这人居然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对,我就是狗皮膏药,我就是不想对你放手。” 常溪忍无可忍,抬手给了薛酌一巴掌。 啪的一声,红色的巴掌印‘新鲜出炉’。 云影和云洄早就找了一个角落躲起来偷偷看戏。 当他们看见常溪打了薛酌一巴掌的时候,若是放在之前,他们定会大惊失色,至于现在,他们则是一脸的司空见惯。 以后他们公子还不知道要挨多少常溪的巴掌。 云影:“你说我们公子提出要送常姑娘回家就挨了一巴掌,要是她知道咱们公子对她的身份文书动了手脚,而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还了咱们公子的妻子,云洄,不然我们来打个赌,咱们公子还要挨多少常姑娘的巴掌。” 说到这里,云影的脸上满是蠢蠢欲动的兴奋。 云洄没好气的拍了一下云影的脑袋,“叫什么常姑娘,我们得叫少夫人,你想让公子来亲自出手收拾你。” “再说了这是咱们公子只挨巴掌就能解决的事情,你也不想想咱们公子干的这事有多缺德,少夫人不得拿着刀追着咱们公子砍。” “嗯,我觉得云洄你说的很有道理。”云影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毕竟按照咱们公子对少夫人的黏糊劲,那是恨不得跟狗皮膏药似的沾在少夫人身上,以后我们有的是乐子可以看了。” 这边,薛酌被常溪打了一巴掌后,一如云影和云洄所想,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甚至还贴心的问了一句,“如果你喜欢,就继续打吧。” 常溪:“......。” 姑娘觉得薛酌已经疯了,上次她打了薛酌巴掌,薛酌是问她手还疼不疼,这次更神了,薛酌挨了一巴掌还不够还想让自己继续打。 难道回了一趟京城,把他的脑子弄坏了。 “薛公子,有病要早些治,千万别讳疾忌医。”常溪好意道。 “你觉得我有病?”薛酌反问。 常溪忍住要翻的白眼,“你看起来哪里像是没病的样子。” 你也不看看自己方才说的是什么话。 “那正好,你不是会医术,就由你帮我看看,我们走。” 然后,薛酌就拉着常溪往马车那边的方向走。 常溪是万万没想到薛酌居然顺坡上驴。 她就是随口说来讽刺他的。 “你要看病自己找别的大夫,我看不了,我不要和你走。”常溪使出自己生平最大的力气。 薛酌的耐心已经耗的差不多了。 他将手上的油纸伞扔到地上,直接一把将常溪扛在肩上。 身体忽然腾空,常溪双脚直扑腾,双手也用力拍打男人的后背,“薛酌,你乌龟王八蛋,光天化日之下你强抢民女,我要去官府告你。” “我巴不得你去官府告我,不过溪溪你可以猜一下官府的人会怎么判这桩案子。”男人有恃无恐,那不可一世的态度嚣张极了。 常溪现在还不知道婚契的事情,等她知道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薛酌,你仗势欺人,你就是阴险狡诈的无耻小人。” ...... 第71章 任我处置。 最后,常溪还是改变不了自己被薛酌硬塞进马车的结局。 “薛酌,你大爷的有病啊。”常溪把自己缩在马车角落,张口就骂他,活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虽然现在形势落了下风,但是该有的气势不能输。 “阴险卑鄙、狡诈无耻、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 常溪又骂了薛酌好久,最后把她肚子所有的墨水都用光了,她实在是想不出怎么来骂薛酌的新词。 这场由常溪单方面掀起的‘骂战’到此为止。 “溪溪这么快你就骂够了?”薛酌长眉微挑,清亮凤眸中荡开一抹醉人笑意。 他后背半靠在马车内壁,长腿微屈。 男人身材高大伟岸,衬得缩在马车角落里的常溪格外娇小。 “我还没听够呢,要不然你继续接着骂。” 常溪看坐在对面的男人一脸的意犹未尽。 心里那叫一个气。 “呵,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让我骂你我就要接着骂。”姑娘偏过头,一个眼神都不想看他。 “我当然是你夫君啊。”薛酌意味深长的说道,他看向常溪的眼神如同饿狼看见了一块肥美的鲜肉,充满侵略和占有。 常溪听见薛酌竟然如此大言不惭的自称是她的夫君,当即就气笑了。 “我呸,姓薛的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那里来的夫君,你休要败坏我的清誉。” “还有,我以后不管是嫁猪还是嫁鸡,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少自作多情。” 云影和云洄负责守在马车外面,免得有不长眼的人坏了他们公子的好事。 他二人一直竖起耳朵偷听,此刻双目对视,分别在彼此的瞳孔中看见了对方无比震惊的神情。 还是少夫人会戳他们公子的心窝子。 一戳一个准。 只是紧接着里面的传出的动静就不适合他二人再听下去。 马车内。 因为常溪说的那句话——不管是嫁猪还是嫁鸡,反正是绝对不会嫁给他的。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男人心中的怒火。 薛酌直接逼近缩在角落里的常溪,男人高大的身影很好的将姑娘给遮住。 常溪抬头看见薛酌脸色阴沉得能滴墨,喉咙不禁咽了下口水。 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坏了,她好像真的把薛酌这个疯子给惹毛了。 男人单手直接将常溪的双手按在头顶,大掌捏住她的下巴,向上微抬,逼迫常溪只能看他。 “溪溪,你不愿意嫁给我没关系,我会让你只能嫁给我的。”说完,薛酌俯身吻了上去。 常溪瞳孔猛烈一震,连反抗都忘了。 薛酌说的还是人话吗? 难不成他要把想娶她的人全给杀了,这是在作孽啊。 薛酌察觉到常溪在走神,在她的唇瓣上咬了一下,“溪溪,不许分心。” 常溪感受到唇瓣上传来的温热触感以及刺痛感,猛的就回神了。 她意识到薛酌这个王八蛋在对她做什么禽兽事,反抗的意识高涨。 既然薛酌这个王八蛋敢咬她,那她也要咬回去。 常溪重重的咬了回去,直接把薛酌的唇瓣咬破了,类似于铁锈的血腥味在二人的唇齿弥漫开。 只是没想到薛酌这个王八蛋还是不松口,甚至他居然还...... 常溪羞愤欲死,她又抬脚想去踢薛酌,总之就是要让他不痛快。 就在抬脚的那一刹,薛酌眼疾手快的捉住了她的脚,然后他那高大的身躯彻底压了下来,让常溪动弹不得。 唇齿相依间,血和唾液混合成血水,顺着二人的唇角一缕一缕流下。 就在常溪以为自己今天是逃不过薛酌的魔掌了。 她的余光忽然透过马车窗户打开的一条缝隙,她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正是宋青枫。 常溪的心底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她趁着换气的空隙,她用起自己所有的力气给了薛酌一脚。 就在她即将出声大喊的那一刹,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唇。 薛酌顺着常溪的目光透过那条缝隙看过去,他看见了宋青枫,瞬间明白她方才的举动是为何。 男人眸底的墨潮涌动,掀起惊天骇浪,周身阴鸷的气息蔓延。 “溪溪,原来你是想找宋青枫求救,可惜,他救不了你。”薛酌轻飘飘一句话粉碎了常溪的希望。 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常溪的耳廓四周,又热又痒。 姑娘躲不开,身体止不住发抖。 泛红的眼眶中流下一行泪水,温热的泪水随之顺着脸颊滑落,男人的掌心感受到濡湿。 薛酌用一只空出来的手揽住她的腰,给她换了一个姿势,让常溪坐在他的腿上。 四目相对,一人温柔缱绻,一人惊恐害怕。 “溪溪,我不喜欢你现在看我的眼神,为什么你总是愿意对别人付出真心,而对我却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承认春风绕那晚是我强迫了你,但我想对你好是真心的,为什么你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我。” “溪溪,只要你点一下头,我就放开你。”男人的目光炙热的像一团火。 常溪没有点头,相反她的眼泪已经汹涌成河,仿佛已经在告诉薛酌这就是她的答案。 她这是倒了什么霉呀,这辈子碰上薛酌这个王八蛋。 “溪溪,你连编一句谎话骗我都不肯吗。”薛酌自嘲一笑。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其实我很好骗的。” 常溪流着眼泪,依旧无动于衷。 假的就是假的,又何必伪装成真的。 就像是再美好的镜花水月也会有消散的那一天。 常溪不愿意去做这样无意义的事情。 薛酌看着哭成泪人的姑娘,自己的那颗心也跟着痛。 但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下一刻,他的眼神一转,掩藏去眼底的脆弱,“溪溪,真是遗憾啊,你错过了我给你的唯一机会。” “你的心里面还对宋青枫抱有一丝希望,你很想让他找到你是吧,那不如我们就来打个赌,如果宋青枫他自己发现了你在我这里,那我就放你和他走。” “反之,如果没有,那你今晚就要任我处置。” 第72章 步入正题。 任我处置。 如果常溪没有想错的话,该不会是那种任我处置吧。 想到这里,要是眼神能够杀死人,那常溪早就用眼神‘杀’了薛酌千八百遍。 这是什么鬼的霸王条款,薛酌这个王八蛋想得真美。 她才不会答应。 薛酌伸出手温柔抚弄着姑娘娇艳动人的眉眼,眼神里透着说不出的痴迷。 他的指腹上带着一层薄茧,而常溪的肌肤又一向娇嫩,如玉一般莹白温润,哪怕他用的力道很轻,玉肌上还是泛出一层淡粉。 “溪溪,我的耐心有限,你要是不答应的话。”一边说着,薛酌的那只手缓缓从常溪的脸滑落到她腰间的衣裙系带上。 一根长指勾住了那根粉色系带,男人薄唇浅浅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我们也可以直接步入正题。” 薛酌此举着实把常溪给吓着了,她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答应打赌。 虽然她自己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但是总比现在直接把自己送羊入虎口的好。 谁知道他会这样不要脸。 赌一把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不堵,等于乖乖认命。 常溪自问还是愿意赌一把,至于输了的后果,反正薛酌这个王八蛋都能一而再再而三出言反悔,她为什么不能。 “溪溪,我就欣赏你现在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希望你不要出尔反尔。”薛酌收回了那只捂住常溪嘴唇的手。 姑娘撇了撇嘴。 言而无信之人也好意思说这话。 她刚想长舒一口气,结果薛酌又伸出两根手指点住了她身上的哑穴。 常溪的喉咙一下就发不出声音了。 又是这一招点穴,常溪最讨厌的就是这一招,上次就是这样被这个狗男人占了便宜。 薛酌还为此特意解释了一番缘由,“溪溪,我也不想这样对你的,这也是没办法,如果我不这样你肯定会大喊大叫,那我们打这个赌还有什么意义。” 常溪:“......。” 真是给你三分颜色,你就要开染坊。 这劳什子赌约,本就是你薛酌的一厢情愿,她原本就是迫于无奈才答应的。 不过薛酌这个王八蛋的确猜中了她的心思,她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可是没想到这狗男人棋高一招。 “好了,我们接下来就等着看宋青枫会不会发现你在我这里。” 常溪在心里暗暗祈祷宋青枫一定要找过来,千万别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这边,宋青枫在码头四周来回转了好几圈都没有发现常溪的踪影。 他正在心里纳闷,难道是他来的太晚了,小溪已经走了。 不对呀,他和小溪说好了今日要一起去药铺帮阿娘挑选治腿疾的药材,并且就是约在码头见面。 而且以小溪的性子从来就不是不打招呼就走的人。 只是小溪又的确不在这里,那她是去了哪里呢。 宋青枫站在原地思索。 这时,他的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一驾华贵马车,而守在马车外面的那两个人貌似还很眼熟。 他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终于想起两个人是薛酌身边的贴身侍卫。 或许可以去问问他们,说不定他们正好见过小溪。 宋青枫打定主意后,于是撑着伞快步朝那架华贵马车走过去。 由于马车内的动静实在不适合他二人听下去。 所以云影和云洄主动用随身携带的棉花塞住自己的耳朵,他二人并不知道薛酌和常溪打赌的事情。 不过这并不妨碍在他们看见宋青枫朝他二人这边走过来,内心因此所产生的极度心虚。 如果不是他们公子又争又抢,所用手段极其缺德,这个宋青枫才是少夫人名正言顺的情郎。 说来这人也是可怜,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和少夫人的姻缘已经被他们公子给拆散了。 不过最可怜的应该是少夫人,一直被他们公子蒙在鼓里,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嫁为人妻。 宋青枫走了过来,他礼貌的颔首点头,“云影侍卫、云洄侍卫,真巧啊,我们在这里碰见了。” 云影和云洄面上装的淡定如常,丝毫看不出破绽。 云影哈哈笑道:“是啊,真挺巧的。” 云洄则主动问他:“宋大人,那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我来这里是找人的,只是我找的那个人现在好像不在这里了,所以我就是想问一下你们二位,有没有见过一位约摸十六岁的姑娘。” 宋青枫边说,边用手比划常溪的身量。 “那位姑娘的身量大概到我肩膀这里,她长得很好看,鹅蛋脸、皮肤白还有......。” 宋青枫说了好多关于常溪相貌的描述。 殊不知,他说的越多云影和云洄就越发心虚。 他二人没想到这宋青枫还真是来找常溪的,这都是什么事啊。 话说完了,宋青枫怀着希冀的目光希望能在他们这里得到什么线索。 只是结果很遗憾。 云影和云洄二人一致摇头。 云影:“很抱歉,我们二人并没有见过您口中说的这位姑娘,要不然您到其他地方再找一找。” 云洄:“宋大人,您再去别的地方找一找吧,兴许您要找的那位姑娘去别的地方躲雨了。” 闻言,宋青枫失落的神色是肉眼可见的,“还是多谢二位提醒,我再去旁的地方找一找。” 在马车内的常溪听到宋青枫要走了,顿时心急如焚,可是她又无法开口说话提醒。 她就说薛酌这个赌约是霸王条款。 她真是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横竖都要跳这个坑,都怪薛酌这个王八蛋。 常溪转头一口咬在薛酌的肩膀上,她下口的力道用了十足的。 薛酌没忍住疼,嘶了一声,身体松懈下来。 常溪趁这个空档赶紧从他身上起来,她的手触碰到马车车门,并且门已经打开了一半。 突然,她的手毫无预兆的垂了下去,身体也随之倒下。 原来是薛酌眼疾手快给常溪后脖颈来了一手刀,直接将她劈晕了。 但是由此产生的动静致使才转身走了几步的宋青枫听见动静又折身回来。 云影刚松下的心登时又提起来了,“宋大人您怎么又回来了?” “马车里面是怎么了?” 第73章 愿赌服输。 “没,没怎么。”云影说话说的磕磕绊绊,头也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一看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架马车有问题。 云洄脸上淡定的神情也是差点就绷不住了,“宋大人,真的没什么,您不是还要去找人吗,快去找吧,免得一会儿真的找不见了。” 云影和云洄在心里已经跪地向老天爷祈求无数遍。 宋大人,你就快走吧。 宋青枫看着眼前这二人是越看越不对劲。 突然,他的脑海里产生了一个极其荒诞无稽的念头——小溪不会就在这架马车里吧。 否则云影和云洄看他的眼神怎么如此心虚。 宋青枫决定再试探一次,“你们真的没有见过我说的那位姑娘吗?” 他的目光全部汇集于云影和云洄这二人的脸上,聚精会神的不放过一丝一毫。 云影和云洄一致摇头,二人异口同声道:“宋大人,我们真的没见过您口中说的那位姑娘。” 他们的回答非但没有让宋青枫心里的怀疑打消,甚至他愈发坚定了自己脑海中那个荒诞无稽的念头。 宋青枫不动如松,他拿出自己为官的架势,声音步步紧逼,“那你们让我看一下这驾马车里面是什么。” “这不行!”这下云洄是彻底绷不住了,他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紧跟着就是云影,他试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宋大人,那个是真的不方便,您也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要是真让宋青枫看见常溪和他们公子在一起,那还得了,他们公子第一个就会扒了他们身上的这层皮。 而马车内的薛酌临危不乱,他从容的布置好该有的伪装。 男人抬手拔下姑娘用来绾发的发簪,如瀑青丝散开,又用自己的外袍把姑娘的身子裹起来,然后将人抱在自己怀里。 他还没忘给自己也伪装一下,扯开自己的衣襟领口,还刻意在脖子上挠了几条红痕。 做戏的功夫自然要逼真一些,不然怎么拿来骗人。 马车外面。 宋青枫丝毫不肯退让一步,身上的气势越发凛人,“只是看一眼而已,这怎么能算做为难。” 他们越不让自己看,就证明这里面一定有鬼。 宋青枫一步一步逼近。 “宋大人,这里面的人是我们公子,我们公子他现在不方便。”云影他张开双臂想要挡住宋青枫,再配上他那一言难尽的神情。 若是旁人识趣,此刻也会就此罢休。 但宋青枫一向就不是那等畏首畏尾之人,“哦,原来薛大人方才一直都在马车里面,那正好下官去给薛大人行礼问安。” 亏得云影和云洄先前还以为宋青枫此人做事有眼色,哪曾想还是根硬骨头。 云洄已经把手搭在自己腰间挂着的佩剑剑柄上,他说话的气势已经变了,半是威胁,半是善意提醒,“宋大人,属下还是要提醒您一句,我们公子现在的脾气不太好,您最好别去行礼问安。” “那怎么行,岂不有失尊卑礼法。”宋青枫笑容如沐春风,一字一句都透露着强势。 “我们公子不拘小节,宋大人不必放在心上。”这是云洄最后给宋青枫的唯一机会。 若是再冥顽不灵,索性直接打晕算了。 先前顾及他朝廷命官的身份才和他啰嗦这么多,但眼下是管不了了。 “话是这么说,可做人哪能真的这样死板,该有的礼数不能丢。”显然宋青枫是打定主意。 云影和云洄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在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 从马车内传出一道清冽男声。 “看来宋大人今天是非见本官不可,云影把马车门打开吧。” 薛酌此番举动让云影和云洄摸不着头脑。 但主子发话了,身为属下照做便是。 云影上前把马车车门打开。 里面的场景确实如云影和云洄所说的那般——真的不太方便。 只因薛酌的怀里还抱了一个人,身子被男人宽大的外袍裹住,看身段约摸是位姑娘,只是姑娘的脸是对着男人的胸膛,留给他们的只有一头青丝和被遮的严严实实的身子。 而薛酌显然也是真不方便,身上的外袍裹在姑娘身上,自己的衣襟领口大开,上面是清晰可见的几条抓痕。 孤男寡女共处马车内,那几条抓痕的来历自然就引人遐想。 宋青枫这下彻底明白过来,怪不得云影和云洄死活拦着他,不让他看马车内到底有什么,换做是他,他也不会想让别人看见这种场景。 宋青枫的脸忽的一半紫一半红,看来他是真的误会人家了。 云影和云洄心里门清,这只不过是他们公子故意做出的伪装,也只有骗骗像宋青枫这种不仅没有吃过猪肉,连猪跑怕是也没有看见过,最多在旁人耳中听过几句荤话的人。 不过他们公子可真够损的,居然想出来用这一招,就是借给给宋青枫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乱瞟一眼。 那又谈何认出他心心念念寻找的常溪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们公子就是欺负宋青枫在这方面单纯。 “薛大人,那个下官今日唐突了,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下官在此向您赔罪。”宋青枫道歉的态度很好。 躺在薛酌怀里的常溪意识半清醒半迷糊,她隐约能听见薛酌和宋青枫说话的声音,只是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力气,尤其是后脖颈那一块是火辣辣的疼。 姑娘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她本是想吸引宋青枫的注意力。 薛酌一把捉住了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手背,“宝贝儿,方才你不是说累了吗,那就好好休息,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这话说的暧昧极了。 仿佛这里方才真的发生过什么。 若是不知道内情的人定会心生误会,但薛酌要得就是宋青枫误会。 正是这句话让常溪原本原本逐渐昏沉的意识,渐渐变得更加清明。 薛酌,你个人面兽心的王八蛋。 结果自然如薛酌所愿,宋青枫红着一张脸开口告辞,逃也似的跑了。 当马车车门再一次被关上的时候。 常溪听见薛酌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溪溪,愿赌服输,今晚你任我处置。” 然后,常溪又被薛酌来了一记手刀,这次是真晕死了。 ...... 第74章 跑路。 当薛酌抱着常溪回到总督府时,恰好撞到了的秋月。 当秋月看清楚自家公子怀里抱着的人竟然是常溪,着实把她给吓了一跳。 我的娘啊,常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会是被他们公子抢回来的吧。 纵使秋月心底早已波涛四起,面上仍强装淡定,她恭敬行礼道:“奴婢给公子请安。” “秋月,你来得正好,你去吩咐下人准备一些红绸把内院装饰一番,还有喜烛......” 秋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些红绸、喜烛之类的东西不是布置喜房才需要准备的,他们公子好端端的布置喜房做什么。 难道...... 秋月将目光落在一直被他们公子抱在怀里的常溪身上。 一个无比震惊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公子他不会是想在今晚就和常溪拜堂成亲吧。 同样的震惊的还有云影和云洄。 万万没想到他们公子把常溪打晕带回来是为了拜堂成亲。 合着他们公子这是先斩后奏玩上瘾了,也不怕玩火自焚。 婚契那件事他们公子还没有向常溪坦白,如今倒好直接把生米煮成熟饭了。 常溪要是醒了的话...... 云影和云洄忽然就不敢再想下去。 那场面简直太刺激了。 薛酌兀自说完那些话后,抬头一看,发现秋月居然明目张胆的在走神。 他当即沉了脸色,“秋月。” 秋月恍然回神,她瞧见薛酌脸色不霁,连忙跪地认错,“奴婢有错,但请公子责罚。” 薛酌现在没工夫计较这些小事,他道:“我方才说的事情,你可听明白了。” 秋月低头回道:“请公子放心,奴婢记住了。” 还好她留了一个心眼。 然后,薛酌抱着常溪抬脚直接越过她走了。 夜幕笼罩,今夜繁星点点,抬头一望,细碎星光落入眸中。 内院按照薛酌的吩咐已经布置好了,红绸和红灯笼交相辉映,一片喜色洋洋。 喜房内。 由于薛酌接连在常溪的后脖颈劈了两手刀,且力道不轻,导致常溪直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姑娘安静的躺在喜床上,容颜恬静安然。 秋月领着两个喜婆走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侍女,她们手里各自捧着嫁衣和首饰。 秋月已经提前敲打过她们,无论是看到或听见什么,一旦出了这道门就自觉的把嘴闭紧,否则后果自负。 秋月让两个喜婆把常溪抬到净室里面。 沐浴更衣的步骤不能少。 随后便有人将烧好的热水用木桶装好提进来倒在浴桶内。 很快,净室内水汽氤氲,好似起了雾。 秋月亲力亲为伺候常溪沐浴。 洗到一半,秋月转身去木架上取香膏。 就在她去取东西的这个空档。 躺在浴桶内的常溪竟然毫无预兆的醒了。 姑娘睁开眼睛,氤氲的水汽 朦胧了她的视线,但肌肤浸泡在热水中,唤回她的部分神志。 尤其是她的后脖颈又酸又痛。 常溪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上空无一物,身子浸泡在热水中。 她的脑海中正在回放她被薛酌那个王八蛋劈晕前的那段记忆。 薛酌那个王八蛋说——溪溪,愿赌服输,今晚你任我处置。 常溪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都说杀猪之前要拿开水烫一遍,所以这是她的死期要到了。 随即抬头环顾四周,发现净室内只有她和秋月两个人在。 好死不死,两个人的眼神在这一刻对上了。 常溪尴尬一笑,“秋月,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有秋月在这里还真不方便跑路。 秋月同样回之尴尬一笑,“少,常姑娘,您醒了。” 坏了,常溪怎么这个时候醒了,那一会儿还怎么把嫁衣给常溪换上。 老天爷啊,你可真会添乱。 要不然,她直接动手把常溪劈晕算了,不行,公子知道了一定会亲自动手扒了她的皮的。 常溪明显感觉到二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尴尬。 她注意到秋月手上拿着的那个小盒子,随口问了一句,“秋月,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哦,这个是香膏,沐浴之后擦在您的身体上可以润泽肌肤。”秋月手足无措的站着,她尴尬的想找一条缝钻进去。 “那个常姑娘,水要凉了,还是快点洗吧,奴婢来帮您。” 秋月走过来在浴桶旁边的春凳上坐下,她拿起巾帕浸了热水,动作麻利的擦拭常溪的身子。 “秋月,我已经醒了,还是我自己来吧。”常溪不太习惯别人伺候她。 “那怎么行,伺候您是奴婢的应尽的本分。”秋月殷勤的态度坚决。 “秋月,我又不是你的主子,薛酌才是,为什么你要说伺候我是你的本分。”常溪觉得秋月说的这句话有些怪怪的。 “当然是因为常姑娘您。”秋月察觉到自己要说漏嘴了,立刻转了话锋,“不对,是奴婢身为侍女,伺候人是奴婢的本分。” 差点就要坏事了。 “所以常姑娘,您就让奴婢伺候您吧。”秋月恳求的目光实在无法让人忽视。 “秋月,那,那就辛苦你了。”常溪见秋月如此坚持,也不好在推脱她的好意。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秋月手上的动作不停。 沐浴完毕。 秋月扶着常溪从浴桶里面出来。 她拿来一大块布巾擦干常溪身上的水,再用一块毯子裹住常溪的身子。 就在秋月准备转身去拿放在木架上衣服。 常溪拿起放在一边的水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水瓢用力敲了一下秋月的后脖颈。 旋即秋月转身,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常溪,似乎没想到常溪会这样做,下一刻,她两眼一闭,身体就要倒下去。 常溪及时接住了秋月的身体,免得身体倒地引出的动静把其他人给招过来。 然后,常溪就开始上手扒拉秋月的衣服,她一边动手,一边小声碎碎念。 “秋月,我先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啊,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对你动手的,罪魁祸首是你们公子,你要怪就怪薛酌那个王八蛋。” 常溪将秋月的衣服换上后,在走之前,她拿了一张毛毯给只穿了单衣的秋月盖上。 然后,常溪才放心的打开净室的木窗,自己翻窗离开。 第75章 捉迷藏。 幸运的是,常溪翻窗出来后,并没有在外面撞见什么守卫。 由于姑娘身上穿的是秋月的衣服,加之夜色昏暗,她又刻意低着头朝暗处走,所以一路上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甚至于常溪一路畅通无阻。 只是常溪忽然发现一个问题,由于这座府邸实在是太大了,她走了半天也找不到怎么出府的路。 可她又不敢向别人问路,因为这一问不就等于露馅了吗。 所以常溪只能尽量朝没有人去的地方走,免得被人发现她不是秋月,那她就真的死定了。 她现在只想快点找到怎么出去的路。 与此同时,一直房间内等着伺候新娘梳妆的两个喜婆由于迟迟不见在净室沐浴的新娘子出来。 渐渐的,她二人觉察出不对劲。 按理说沐浴的时间哪用得了这么久,这里面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想到这里,两个喜婆对视一眼,确定了对方的眼神。 于是,她二人壮着胆子一同走进去,当她们推开净室木门后,看清里面的场景时。 顿时,一声尖锐的爆鸣声响起,差点就要把房顶给掀开了。 “啊——!” 一直守在门口的云影和云洄听见房间内传出的动静,当即冲了进来。 云影焦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一位喜婆用手颤颤巍巍指着躺在地上的秋月,声音抖得厉害,“秋,秋月姑娘。” 云影和云洄忙上前去查看,发现秋月只是晕过去了,松了一口气。 只是另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新娘子不见了。 他们把净室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常溪的影子。 所有人顿时觉得天塌了。 云洄当机立断拿来茶壶,直接泼了秋月一脸茶水。 而被茶水泼醒的秋月,她醒来之后说了第一句话,“是,少,少夫人,是她打晕了我。” 秋月万万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柔弱的常溪,竟然会动手敲晕她。 嘶,下手还挺重的。 她的后脖颈真疼。 云洄则注意到秋月身上的外裳不见了,“坏了,肯定是少夫人扒了秋月的衣服给自己换上,然后自己跑了。” “那怎么办啊,公子还在等着和少夫人拜堂。”云影急得直跺脚,“现在新娘子跑了,我们拿什么去向公子交差。” 他们一群大活人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都没有看住,这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死。 公子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云洄当然也着急,只是此时的情况必须要有人保持冷静,“我们先冷静一点,总督府地形错综复杂,连我们平日里行走都要费时间,更何况少夫人对府邸并不熟悉,她一个姑娘家跑不了多远,她肯定还在府里。” 接着,云洄提出解决办法,“这样吧,我带人先去找少夫人究竟躲在府里什么地方,云影你去禀告公子说少夫人不见了。” “不行,你去禀告公子,我带人去找少夫人。”云影又不是傻子。 由他去禀告公子说少夫人跑了,那到时候公子肯定会冲他第一个撒气。 “办法是我提出来的,当然是我去找人。”云洄说的义正言辞。 “反正不行。”云影咬死不干。 ...... 还躺在地上的秋月看不过去了,她直接出声吼道:“你们两个别争了,有这个磨叽的功夫还不赶紧去找少夫人。” 正在争论的二人被迫中断了对话。 “再耽搁下去,万一让少夫人真的跑了,那我们所有人都跟着一块完蛋吧。” 秋月的最后一句话,令云影和云洄瞬间醍醐灌顶。 这下谁都不抢了。 云洄赶紧带着人去找常溪的下落。 云影则硬着头皮去禀告薛酌常溪跑了的消息。 他跪在地上,尽量以平静的声音将话说完。 说完之后,云影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下,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埋进去。 薛酌听完云影禀告的事情,男人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似乎并没有动怒,实则掩在衣袖之下的手掌早已将紧握成拳,根根青筋凸起。 片刻后,薛酌的声音响起,他的语调看似平静,实则那声音浸了透骨寒意,“没用的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 “属下办事不力,请公子责罚。”云影把头磕在地板上。 “责罚你?我没那个闲工夫。”薛酌冷笑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人。” “是,属下马上去找人。”云影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转身跑出去。 这边,常溪兜兜转转还是没找到怎么出去的路。 心中的急躁让她愈发不安。 忽然,常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朝这边走过来,她下意识就觉得这是来找自己的。 幸好旁边就是假山,她将自己藏进假山中的一处能容人的圆洞中,身子被迫蜷缩起来。 常溪前脚将自己藏好,后脚薛酌就带着人找了过来。 假山外。 云影本想直接进去把藏在假山里面的常溪请出来,可却遭到薛酌的眼神阻拦。 四周亮起了火把,跳跃的火焰驱散原本昏暗的夜色。 明亮的火光同样也照亮薛酌俊美如斯的脸庞,在火光的映衬下他的脸庞阴沉冷漠到极致,眼底一片寒意的盯着那座假山。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男人嘴角倏地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 他瞥了云洄一眼。 云洄立刻就明白了他们公子的心思,原来他们公子要玩引蛇出洞这一招。 然后主仆三人就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就等着常溪自己乖乖上钩。 躲在假山里面的常溪浑然不知道外面有一个怎样的大坑在等着她。 当她听见外面那群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时,心中顿时狂喜。 这些人终于要走了。 姑娘还是有警惕心在身上的,她等了一会儿,觉得外面应该暂时安全了,她才小心翼翼的从假山里面走出来。 正当常溪准备喘口气的时候。 薛酌的声音冷不丁在常溪身后响起,“溪溪,捉迷藏好玩吗?” 常溪的身子顿时就僵在了原地无法动弹,连眨眼的动作都忘记了,瞳孔骤缩,脸上一片惊恐。 第76章 选择。 好半晌,常溪才转过僵硬的身子,她看向薛酌的眼神中充满无以复加的惊恐。 “薛酌,原来你一直都没走,所以你方才是故意演戏给我看的。”姑娘说话的声音微微发颤,唇瓣也跟着发抖。 “溪溪,你不是要玩捉迷藏吗,所以我这是在配合你呀。”薛酌脸上挂着的善解人意的微笑。 男子拥有俊美的皮囊的效果和女子拥有一副绝美容颜是一样的,总是容易让人生出怜惜。 可常溪却觉得眼前这个人简直可怕至极,她一步一步向后退。 男人则不紧不慢朝常溪走近,“不过现在游戏结束了,溪溪,你该和我回去了。” “别误了我们今晚拜堂的吉时。” 话音落,常溪立刻皱眉,“我们什么时候要拜堂了?” 大晚上的薛酌又在抽什么疯。 怕是做白日梦做多了吧。 薛酌提起白天在马车内的赌约,“溪溪,你忘了是你自己亲口答应我的,愿赌服输,今晚任我处置,所以我就想着不如我们今晚就成亲吧。” 常溪被薛酌口中的成亲二字吓得连连摇头,粉嫩的唇瓣失去了血色,牙关紧紧绷住,那张清婉秀美的脸庞惨白的不像话。 好好的一个美人竟被吓成了这样。 可薛酌对于常溪这幅受惊的表现,仿佛视若无睹,还在那里自顾自说着,“我知道今晚让你和我拜堂委屈你了,不过溪溪你放心,等日后回了京城,我一定给你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但你看看今晚这满院的红绸多喜庆。” “不要,我不要和你拜堂。”常溪一边摇头,一边声音哽咽的说出来。 姑娘灿若繁星的眼眸中好像蒙了一层水雾,泪水似断线的珍珠止不住,颗颗晶莹顺着脸颊上的肌肤滑落。 “不要。”薛酌的脸色一下就沉了,“溪溪,是你自己亲口答应我的,愿赌服输。” “所以溪溪你怎么能反悔呢。” 常溪立刻出声反驳,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所以一边说话,她的胸口一边剧烈起伏,“明明是你自己非要逼我答应的,我从一开始就不愿意。”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是我逼你答应的。”明明此刻男人的脸色已经差到极点,但说话的语气还是轻飘飘的。 “我只记得是你自己亲口答应我的。”薛酌看向常溪的眼神透着势在必得的疯狂。 常溪心底一片凄凉,她声泪俱下的控诉薛酌,“薛酌,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从一开始我就和你说的很清楚,我不愿意嫁给你,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放过我。” 如果可以时光倒流,那么常溪一定会选择避开和薛酌的相遇。 可惜的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薛酌面对常溪声泪俱下的控诉,他先是避开了常溪看向他的眼神。 或许薛酌也知道是他自己理亏。 男人停顿了片刻道:“溪溪,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因为你太好了,所以我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于薛酌而言,常溪和他以往见过的姑娘都不一样。 美貌、家世、才华这些都是高门显贵选妻最看中的身外之物,但薛酌偏就不看重这些,因为在遇见常溪之前,成婚于他来说只是一件可做可不做的任务。 妻妾不娶也罢,至于子嗣以后过继一个资质尚佳的孩子挂名即可。 或许是因为幼年时偶然在那些人口中听见的那些关于他父母之间的流言,薛酌打心底里对男女之事就多了一丝排斥。 起初,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提出要娶常溪,原本被拒绝之后他就该死心的,可他还是无法自控的对常溪动了心。 原本他坚信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纯粹的好,可是他在常溪身上看见了,就像是在黑暗中待久了的人骤然看见了一线天光,所以就想拼命抓住。 也许正是应了那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常溪没想到原来是这种‘荒谬’的理由,她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可这些都是你的一厢情愿,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你,哪怕退一万步来说,你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你吗。” 像常溪这般年纪的姑娘是最容易情窦初开的时候,或多或少心里都会对爱情产生美好的向往。 常溪当然也不例外,虽然她并没有真的喜欢上什么俊俏少年郎,但是她知道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又怎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常溪本以为自己这样说了,薛酌的脑子总该清醒一些了吧。 哪曾想薛酌依旧死不悔改。 “为什么不能。”薛酌抬眸,眼神愈发疯狂,“溪溪,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今晚拜堂之后,我们就是夫妻了,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培养感情。” “你......”常溪气到险些失语。 果然,跟疯子说话不能以常理论之。 “好了,吉时差不多该到了,溪溪,你该和我回去拜堂。”薛酌伸出手想要去拉常溪的手。 常溪当然不会乖乖就范。 她迅速拔下头上的发簪,将尖锐的簪头抵在自己细嫩的脖颈上,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薛酌,你想看见我死吗?” 边说着,尖锐的簪头刺破姑娘如玉的肌肤,猩红的血渗出,顷刻染红了大片脖颈,像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 常溪自小学习医术,她知道下手的分寸,不会让自己真死的。 薛酌看见常溪脖颈上流出的血,眼神中带着肉眼可见的惊慌,“溪溪,你把簪子放下,别伤害你自己。” 他没想到常溪居然会用自尽这一招来威胁他。 “别伤害自己?呵。”常溪冷笑一声,“自从遇见你,我所遭遇的伤害都是和你有关,所以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放过我。” “溪溪,我们有事好商量,你千万别冲动。”薛酌试着安抚她。 但常溪不吃这一套,“我现在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我清醒得不得了。” “薛酌,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放我走,要么我现在死给你看。” 第77章 你又骗我。 “溪溪,眼下天色已晚,况且扬州城内还有宵禁,城门早已关闭,这样吧,我明早再亲自送你回去。”薛酌还在试图拖延。 他不想放常溪离开,他心里很清楚,一旦今晚放了常溪离开,她就一定会去找杜老爷子求助。 而杜老爷子一向就反对他纠缠常溪。 “哼,用不着,薛酌你少在这里给我找借口,你真的以为我常溪是任你捏扁搓圆的软柿子吗,以你薛酌的身份,区区宵禁算什么。”常溪现在学聪明了,所以她一眼就听出这是薛酌的推辞,丝毫不买他的账。 狗男人诡计多得很。 要是真在这狼窝虎穴留一晚上,谁知道薛酌这个王八蛋会对她耍什么花招。 “你让他们开城门不就一句话的事,少给我夸大其词,上次你私自扣留我身份文书的事情我还没忘。” 一提身份文书这件事常溪就来气,要不是有杜爷爷帮她,她差点就真的成了没有身份文书的黑户。 都怪薛酌这个诡计多端的王八蛋。 “溪溪,你一个姑娘家深夜出城真的很不安全。”薛酌还是不愿意松口。 “不安全,我呸。”常溪直接翻了个白眼,“留在你这里对我来说才是最不安全的,我走过的夜路比你吃过的盐都多。” 小时候,常瑶经常带着常溪半夜摸黑上山采一些特殊药材。 走夜路那对常溪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薛酌,我的耐心有限,没工夫听你在这里东扯西扯,你就给我一句痛快话,是放我走,还是看着我死。” 说罢,常溪眼神决然,她紧握着簪身的手又向肌肤内里刺进了一些,鲜血顿时又涌了出来。 常溪在赌,赌薛酌舍不得。 雪依姐姐告诉她其实天下男人个个都一样,心狠起来的时候会比任何人都做的绝,但在面对心上人,绝大多数男子都会放下底线心软,尤其是在情浓之时。 其实当时常溪还反驳过这样一句话——她阿娘说过,男人这哪里是放下底线心软,这分明是在没得手之前的循循善诱。 在这世上,只有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她就赌薛酌现在还舍不得她死。 薛酌看见常溪又用簪子刺进她脖颈上的肌肤,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愈发浓重,平日里秋月喜欢穿粉色衣裙,而鲜血染上粉色布料,颜色鲜红糜艳,像盛开到极致的山茶花 生平第一次他是真的慌了。 兔子逼急了都是会咬人的,眼下常溪已经做到此种地步。 薛酌不敢再赌了。 “溪溪,我答应放你走,但是你先把簪子给我,还有你脖子上的伤也需要大夫上药。”薛酌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已经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你的好意我用不着,我现在只想走,所以你别再和我说这些废话。”常溪心里很清楚,她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自己的这条命。 除此以外,她没有任何能够拿捏薛酌的软肋。 “薛酌,让你的人全都给我让开。” 薛酌抬手一挥,站在他身后那群属下乖觉的站到两侧中间空出一条路。 常溪没有立刻抬脚就走,而是看向薛酌,“你走在前面,替我带路。” 这座府邸实在是太大了,靠她自己走,也许一晚上都不一定能走出去。 有薛酌在前面带路这样也能防止他动别的心思。 “好,我带路。”就在薛酌转身的那一刹,云影已经悄悄来到常溪身后,他的一只手已经扬起,随时准备落下。 常溪仿佛察觉到什么,她猛的回头就看见云影站在她的身后,还有他那扬起的一只手。 这下场面更加尴尬了。 云影:“......。” 哎呀,公子这可不能怪他办事不力。 是他们少夫人开始长心眼子了,还是最开始的时候好骗,随便说两句话就能糊弄过去。 “薛酌,你又骗我。”姑娘眼中含着泪,嘴角噙着嘲弄的笑。 同时心里又一阵后怕,若是自己方才没有反应过来,岂不是直接就被云影打晕了。 计划失败,薛酌方才装出来的好脾气已经消失殆尽,眼神阴鸷可怖。 只是男人仍在为自己找借口,“溪溪,我只是怕你再伤害你自己。” 他向前走了几步试图靠近常溪。 “这都是你的借口,你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会再相信。”常溪神情冰冷。 “薛酌,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死。” 话音落,常溪闭上双眼,就在她准备将簪头用力扎进自己细嫩的脖颈的那一刹。 一道苍老而又雄浑的声音慌张响起——“小溪不要!” 常溪及时收住了手,因为她听出这是杜爷爷的声音。 薛酌没料到杜老爷子居然找过来了。 那些人果然是办事不得力的废物,连个人都挡不住。 云影和云洄看见杜老爷子的时候,魂都快吓没了。 天娘啊,杜老爷子怎么来了。 完了,他们公子这次死定了,杜老爷子一定会对他们公子大义灭亲的。 只有常溪不一样,她睁开眼睛,看见杜爷爷正在朝她这边跑过来,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 姑娘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下,喉间的艰涩溢出,“杜爷爷。” “小溪你别怕,杜爷爷来了。”当杜老爷子看见常溪用簪头抵在自己的脖颈上,连衣服上也是大片鲜红。 看见常溪变成这副模样,杜老爷子心里那叫一个心疼。 又庆幸自己来得及时,不然常溪就真的要被薛宴清这个混账给逼死了。 “小溪,你先把簪子放下吧,别伤害你自己了。” “嗯。”常溪对杜老爷子是深信不疑,所以他的话常溪能听进去。 她缓缓放下手中握着的簪子,见此杜老爷子赶紧把那根带血的簪子抢过来,生怕常溪一个想不开再拿这个伤害自己。 然后,杜老爷子又拿出手帕将常溪脖颈处的伤口先包起来,免得失血过多。 紧跟着杜老爷子就冲着大吼,“逆徒!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大夫叫过来!” “云洄,你去把府医请过来。” “是,公子。” 第78章 两巴掌。 然后,云洄就着急忙慌的去把睡得正香的府医从床上拽了起来。 房间内,一片安静。 府医正小心翼翼的为常溪包扎伤口。 杜老爷子和薛酌一直在旁边看着,这让常溪感到很不自在,当然这和杜老爷子无关,她只是不喜欢薛酌看她的眼神。 他的眼神侵略性极强,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疯狂。 即使杜老爷子站在一旁,薛酌也丝毫不加掩饰。 没办法,常溪只能抬起眼眸,她怯怯地望向杜老爷子,那双眸子水盈盈的,眼底泛起恐惧的波澜。 无需言语,杜老爷子一下就明白了常溪的意思。 老人家直接狠瞪了那逆徒一眼,然后不由分说的直接拽着薛酌出了房间。 云影和云洄当然也跟着出去了。 房间外。 杜老爷子拽着薛酌出来后特意走到离房间远一些的距离才停下。 然后,杜老爷子抬手抽了薛酌一巴掌,啪的一声,在原本寂寥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脆响亮。 通红的巴掌印出现在薛酌白皙如雪的脸上,分外明显,可见杜老爷子下手的力道丝毫没有留情,这次薛酌的所作所为是真的让他生气了。 而薛酌被打了这一巴掌,未置一词,神色平静如常,并没有因为自己被打而在脸上产生恼怒的神色。 打完了这一巴掌,杜老爷子仍觉得心头怒气未消,他指着薛酌的手还在气得发抖,脸上的皱纹也跟着颤抖。 “薛宴清,你这个逆徒,你给我跪下。”他老人家连说话的语气都在咬牙切齿。 薛酌当即掀袍跪下,腰身挺得笔直,身如修竹,仪态端方。 旁人都说他说教出来一位光风霁月、持身守正的谦谦君子。 可这一次杜老爷子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曾引以为傲的学生,心里头一次对他产生了失望的情绪。 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薛酌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薛宴清,你说你今晚这干得都是什么混账事,昔年为师授你诗书六艺,难道就是教的你这些,你看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与京城里那些胡作非为的纨绔有何区别。” 当然也是有区别在的,那些有胆子胡作非为的纨绔自然是仗着家里有人撑腰,可上头到底还有一个人压着,所以做事自然留有分寸。 薛酌就不同了,他不用仗着旁人撑腰,因为他自己就是撑腰的底气,所以只有自己手中握着权力才不用处处看旁人的脸色。 正因如此,像薛酌这样的人发起疯来才是可怕的。 “为师不止说过一次不准你再接近小溪,你这是在把为师的话当做耳旁风,如果为师今晚没有来找小溪,你是不是打算逼死小溪。” 杜老爷子现在脑海中回想起常溪拿着簪子意图自尽的场景仍是一阵后怕。 若是自己再晚来一步,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老师言重了,我没想过要逼死溪溪。”薛酌纠正了杜老爷子话里的部分言辞。 “呵,你没有?”杜老爷子都被这逆徒给气笑了,“方才小溪都拿着簪子意图自尽,你当为师的眼睛瞎了吗,老夫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薛酌选择性忽略杜老爷子的话语,他中自顾自接着道:“如果今晚老师您不来,我和溪溪已经拜堂成亲,想必此时也该入洞房了。” 云影和云洄跪在后面,心情那叫一个胆战心惊,尤其是当他们听见自家公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纷纷为自家公子捏了一把汗。 他们公子还真不怕火上浇油。 “薛宴清,你还真想把生米煮成熟饭,你,你真是......”杜老爷子已经气的语无伦次。 薛酌还在那里说些火上浇油的话,“老师,我和溪溪本来就已经把生米煮成熟饭了,她早就是我的人了,我只是把本来就该走完的流程在今晚一并走完而已。” “难道您希望溪溪一直没名没分的跟着我,一个男人连对女人负责都做不到,那还算什么男人,当年老师您授学生诗书六艺时,可是万分唾弃过这种不负责任的人。” 杜老爷子实在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他又抽了薛酌一巴掌,这下好了,薛酌两侧脸颊一边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刚好对称。 “这岂能混为一谈,你少在这里给我歪曲事实,还想忽悠你老师,等你活到了老夫这个岁数再说。”杜老爷子完全不受薛酌的言语误导。 “男女之情要的是两情相悦,不是一个人单方面的强取豪夺,负责只是作为一个男人该有的态度,随意辜负女子真心的男人当然不算男人。” “不过你薛宴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少给自己往脸上贴金,还有你这哪里是负责了,你这明明是霸王硬上弓,小溪压根就不愿意和你有半分牵扯。” “小溪只是想过属于自己的简单生活,你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去纠缠小溪,人家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用不着你自作多情的负责。” 杜老爷子一口气骂了薛酌这么多话,胸口憋着的怒火得以发泄出来,原本烦躁的心情一下就好多了。 他老人家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眉眼都和善了不少。 薛酌沉默了一会儿,当他再次抬眸望向杜老爷子的时候,眸深如渊,他那冰冷又带着些许崇敬的眼神中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老师,说白了您就是不想让我和溪溪在一起,对吗。” “为师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为师说了你和小溪在一起不合适,你怎么就非不听,偏要去撞这面南墙。”杜老爷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次小溪是以死相逼,那下次呢,小溪留在你的身边只会受到更多的伤害,她给不了你薛宴清想要的东西。” 杜老爷子话语中的每一个都化作一根细针,狠狠扎在薛酌的心上,密密麻麻的疼令男人心如刀绞。 “宴清,你就放过小溪吧,你难道非要看见小溪死在你面前,你才会后悔吗?那为师就送你一句话——迟来的后悔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此时的薛酌并不会知道今日杜老爷子送他的这句话会一语成谶。 第79章 铁石心肠。 薛酌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服,光滑的绸缎布料硬生生被攥得如同揉皱的纸张一般。 凤眸浮着朦胧水雾,细长的眼尾挑出一抹猩红,很快一滴犹如珍珠般莹润的泪珠自男子泛红的眼眶滴落。 “老师,我是真的喜欢常溪,您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这一次。” 在杜老爷子的印象中自己这个学生一贯是清冷克制的做派,从不会轻易显露自己的情绪,无论是喜欢还是厌恶他都能够掩饰的很好。 在旁人眼中他就像是天上不食烟火的谪仙,严格克制着自己的情欲。 从前杜老爷子还以为像薛酌这样的清冷性子,还嘴笨,不会说漂亮话讨姑娘欢心,说不定会一辈子孤家寡人。 当杜老爷子第一次强行从薛酌这里带走常溪开始,他一次又一次看见薛酌的情绪在他面前几近失去控制。 “老师,昔年您没能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难道如今您就忍心看着我重蹈覆辙吗?” “老师,宴清自小生活在怎样的环境中您是清楚的,府中之人除了祖父和祖母,其他人要么是袖手旁观,要么就是觉得我碍了他们的眼,巴不得我死了好给他们把位置腾出来,免得抢了他们的东西。” 杜老爷子又怎会不明白薛酌在镇国公府的处境,尤其是大家族从来就不缺藏在暗地里的腌臜事。 薛酌生母早逝、父亲又一贯对他冷漠相待,甚至眼里只当没他这个儿子。 至于他那位长公主继母更是无时无刻不在盼着薛酌早点死,这样他儿子手里那个抢来的世子之位才能坐得高枕无忧。 至于其他人或冷眼旁观或暗中下手,总之每个人心里都有各自的算计。 就连薛酌的祖父和祖母对他的疼爱有加,这其中绝大部分原因也是出自对他阿娘的愧疚。 杜老爷子和薛酌以师徒名分相处多年,自然是真的心疼他。 而跪在地上的男子还在继续声声泣泪而下,“老师,这么多年,常溪是唯一一个走进我心里的人,除了您,她也是唯一一个对我好而不掺杂其他利益的人。” 薛酌现在知道了,从常溪第二次选择救他的时候,他的一颗心就注定只为常溪而心动。 “宴清所求不多,我只是想和常溪在一起。” 薛酌这一声声老师成功唤起了杜老爷子心中对他的怜惜。 “宴清,老师现在看见了你对小溪的真心,可我还是那句话,你和小溪不适合在一起,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小溪的好,否则你也不会情深至此。” 杜老爷子是心疼薛酌这个学生,但他也不会因此偏颇薛酌而去选择让常溪痛苦。 毕竟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 “既然你说你自己喜欢小溪,那你就应该知道怎样才是对她好的方式,一味强行将她留在你的身边只会将她越推越远,到最后你们两个人都会痛苦。” “宴清,放过小溪吧,这也是在成全你自己。” 薛酌眼见自己示弱恳求到如此地步,杜老爷子还是一如既往地非要把常溪和他拆开。 生平第一次他对杜老爷子心里生出了怨怼。 男人直接收起了方才用来示弱的神情,他一手撑着地缓缓起身,抬眼看向杜老爷子的眼神冰冷而又无比陌生。 “老师,今日宴清头一次知道您是何等的铁石心肠,我说了这么多,您还是半分都不肯退让。” “我只是想和常溪在一起,为什么您就是不肯成全,非要百般阻挠,今晚若是没有您来碍眼,或许事情根本不会走到眼下这一步。” 杜老爷子被薛酌投来的目光狠狠一刺。 “你,你,你。”杜老爷子胸口剧烈发颤,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喘不过气。 缓了半晌,他老人家才把话说出来,“你就是这样尊师重道的。” “宴清自问待老师处处恭谨,所作所为皆是出自一片真心。”薛酌目光直视杜老爷子,全然不掩饰自己对他老人家的不满。 “可您又是怎样对我的,我只是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您却说因为常溪太好了让我对她放手,凭什么,老师您觉得自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吗。” 男人讽刺的语气毫不留情。 他这位老师一向自诩持身守正,说难听点就是什么都不敢为自己争的懦夫。 要他看着常溪和别的男人琴瑟和鸣、子孙满堂,薛酌自问他永远都做不到。 所以凡是他自己想要的,他不会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 “我偏不对常溪放手,永远都不会。” 薛酌又刻意强调了一遍。 此时此刻男人看着站在眼前被自己气得跳脚的恩师,胸口憋闷的那口气顿时消散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薛宴清,老夫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学生。”杜老爷子已经被薛酌气上头了,说话自然没了分寸。 “你,你冥顽不灵,你......” “老师,您翻来覆去骂我的还是那几句老掉牙的话,多没意思,我的耳朵已经听出茧子了,您最好还是换点儿新鲜花样。” 现在杜老爷子不高兴就是薛酌最大的高兴。 薛酌此言一出,杜老爷子立马就憋住不出声。 “老师您怎么不继续说了,方才您教训我的道理可是说了一大堆呢,怎么现在反而词穷了。” 忽然薛酌就笑了。 但那笑容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莫不是方才被气狠了,那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毕竟溪溪很尊敬您,将来我带溪溪回京城以后,我们定然还会再办一次成婚礼,到时我可是想请您当主婚人的。” “至于我的面子老师您给不给无所谓,可溪溪您难道能对她视而不见吗,您真的忍心吗。” 杜老爷子背过身去,沉默的背影其实已经告诉了薛酌答案。 “云影、云洄把老师请下去吧,记得好生招待。”薛酌冷声吩咐。 云影和云洄面露犹豫,他们踌躇在原地不敢上前。 “怎么,我现在说话不管用了。”薛酌沉下声音,他转身眼神扫视二人,目光中带着难以抗拒的威压。 “云影、云洄,你们别忘了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是,公子。”云影和云洄低头拱手道。 第80章 交易。 然后云影和云洄上前一左一右将杜老爷子包围住。 “杜老爷子,属下得罪了。”二人动作一致先朝他老人家拱手。 杜老爷子没想到薛酌这个逆徒现在是彻底不将他放在眼里了,登时张口就骂他,“薛宴清,你反了天了你,你居然敢把老夫关起来,你是不是还打算欺师灭祖。” 云影和云洄一见他们公子挨骂了,自己也不敢上前动手。 “老师此言何意,宴清怎么有些听不懂呢,夜深了,我只是让云影和云洄带老师您去好好休息。”薛酌故意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模样,说话的语气也带了惊讶。 杜老爷子:“......。” 真是气死他了,没想到这个逆徒翅膀硬了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他对着干。 此刻杜老爷子有些后悔了。 六年前他从京城离开的时候不应该一走了之,他应该留一封书信给这个逆徒,也不至于让薛宴清这个逆徒现在养成如此偏执不择手段的性子。 “老夫用不着你安排的好意,等小溪的伤口处理好了,老夫就带着她离开。”杜老爷子双手叉着腰,把架势摆出来。 “老师,我说了我永远都不会对常溪放手,您要是实在不愿意留在这里也行,我不勉强您,但您若是想带着常溪离开。” 说到这,薛酌停了片刻,道:“那宴清就送您两个字——休想。” 嚣张十足的话语被男人以如此轻飘飘的语气说了出来,足以叫站在他对面的老人家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还是云影和云洄赶紧上前扶住杜老爷子,才免得让他老人家摔倒在地。 “云影、云洄,把老师请下去,再让府医给老师好好瞧瞧,免得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薛酌现在就是要和杜老爷子对着干。 “你——。”得亏杜老爷子在乡下做了几年农活,身子骨还算硬朗,否则被薛酌这样气一场,若是身子骨弱了又怎么能受得住。 云影和云洄已经一左一右搀扶着他老人家 “你,你们放开老夫。”杜老爷子使劲挣扎,但无异于是杯水车薪,还是被云影和云洄架着走。 关键时刻,常溪突然从房间内跑了出来。 她亲眼见着杜老爷子就要被云影和云洄,连忙上前阻拦。 云影和云洄当然不敢对常溪出手,所以只能乖乖对杜老爷子松了手。 “杜爷爷,您没事吧。”常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杜老爷子。 因为常溪方才用簪子划伤了自己的脖颈,所以此时她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 “小溪,杜爷爷没事。”杜老爷子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红着眼关心他的姑娘,目光又触及到她脖子上缠绕的纱布。 顿时心底软了一片。 薛酌见到对面二人的温馨场面,心里不痛快,他只觉得方才散了的那口气如今又堵在了胸口。 “溪溪,话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和我回去。”男人凉飕飕的声音响起。 二人同时将目光落在对面浑身散发着寒气的男人身上。 “薛宴清,你休想,有为师在,小溪是绝对不会和你走的。”杜老爷子挡在常溪身前。 “老师,我看您是年纪越大,这耳朵和眼睛都不大中用了,到现在您还看不清楚眼前的形势吗。” 薛酌看似善意提醒,实则话里全是挑衅。 “这里是我的地盘,上次您能带走溪溪,那全是因为我这个做学生的出于对老师您的一片尊敬,至于这次您还是打消主意吧。” “别做些无用的功夫,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 然后,薛酌扫了云影和云洄一眼。 二人立刻会意,当即就要‘请’杜老爷子下去休息。 随即,常溪张开双手挡在杜老爷子身前。 即使姑娘心里对男人害怕的紧,她还是壮着胆子说话,“薛酌,杜爷爷是你的老师,你不能这么做。” “不能?”薛酌听见常溪如此天真的言语,不由笑了,“溪溪,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他可是铁了心要将我和你分开。” “任何阻拦我和你相守的人,我都会一一铲除。” 男人眸中的疯狂之色叫常溪心惊胆颤。 她颤着声音说:“薛酌,我看你真是疯的不轻。” “溪溪,从一开始我就是一个疯子,可惜呀,从今以后你一辈子都要留在我这个疯子身边。” 现在别说常溪害怕薛酌,就是跟在薛酌身边多年的云影和云洄在此时此刻对于自家公子这副状若癫狂的模样,也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害怕。 杜老爷子眼见着事情走到了现在已经无法控制的地步,内心万分纠结。 而常溪听见薛酌这句话,心底荒芜丛生,她已经对离开这件事情不抱什么期望了。 只是杜爷爷是为她而来,她不能再连累杜爷爷。 “薛酌,这些事情和杜爷爷都无关,你放他走吧。” “我本来也没想强留他老人家,是他想要带走你,我才不得不如此做。” 薛酌定眼看着常溪,“溪溪,老师他随时都可以离开,但前提是你得留下。” 话音刚落,常溪含泪答应,没有半分犹豫,“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让杜爷爷离开。” 常溪前脚刚答应,后脚杜老爷子就急着跳出来替她反悔,“不行,这句话不做数,小溪没有答应。” 然后,他抓住常溪的肩膀摇了一下,声音焦急,“小溪,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怎么能答应薛宴清这个条件。”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在送羊入虎口,傻孩子,杜爷爷既然来救你,就绝不会留下你不管,要走我们一起走。” “杜爷爷我知道您对小溪好,可我真的不想再连累您。”泪水已经打湿常溪的脸颊,仿佛受过风雨吹打的娇柔花骨朵。 “傻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别哭了,杜爷爷有办法。” “老师,原来您还是会善解人意的。”原本薛酌听见常溪答应留下而心生的喜悦,因为自己这位好老师瞬间一扫而空。 杜老爷子转过身来,目光平视薛酌,“宴清,老师和你做个交易怎么样?” 第81章 不遗余力。 薛酌先是冷笑一声,清俊眉眼之间覆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长身玉立。 “呵,老师,你为了把我和常溪拆开还真是不遗余力,我劝您老人家还是把那些把戏收起来,免得把您这一把老骨头给闪着。” 男人毫不掩饰自己对杜老爷子的嘲讽。 自己方才那般示弱恳请,他老人家都没有松口一句,如今为了常溪倒是肯舍得低下头。 杜老爷子权当看不见薛酌的嘲讽,他继续自顾自说道:“宴清,为师知道的那个东西可是你一直藏在心底,心心念念却求而不得的答案。” 薛酌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杜老爷子说的话。 因为现在在他眼中杜老爷子是想把他和常溪拆散开的最大恶人,他的说无一不是为了让他对常溪放手。 “老师,我这个做学生的怎么不知道,您居然还会给人算命看卦,若是您真的有这等本事定然会算出今日发生之事。” 男人饶有兴致地说着,长眉微挑,。 “那您说说,我和溪溪今日之后会如何,是恩爱白头?还是就此分道扬镳?” 杜老爷子:“......。” 要按他的话来说,薛宴清这个逆徒最好和小溪从此以后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这个逆徒现在的翅膀已经硬了,要是真把这话说出来,指不定他就会恼羞成怒,到时候大家谁都别好过。 “缘分一事太过虚无缥缈,我们暂且不论。”所以杜老爷子选择糊弄过去。 “啧,原来老师您也是不懂装懂,骗人就是骗人,何必又找来这些借口。” 现在薛酌别的事都不想做,他就是想气杜老爷子,好出一出自己先前压在心口的恶气。 杜老爷子深吸一口气,“老夫不和你掰扯这些有的没的,我知道的事情和你阿娘有关。” “宴清,为师知道你一直对你阿娘的事情心存疑虑,可你祖父下了死命令,不许旁人在你面前提及半个字。” “至于你那位长公主继母巴不得你阿娘这位原配夫人永远不被旁人所提及。” 若不是不到万一,杜老爷子也是不想把关于薛酌生母的事情说出来。 但眼下情况特殊。 说来说去,这些上一辈的是非恩怨都是儿女债。 解不清,理还乱。 “老师,我阿娘的事情连我祖父都不肯对我多透露半句,您又是如何知道的,而且如果您告诉就这样告诉了我,祖父那边您该怎么和他交代呢。” 诚然薛酌对于生母的事情始终抱有几分好奇心,以及为人子心中对待母亲的那份眷恋。 “为师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还有你祖父那边也不着你来管,若有机会我自会向你祖父当面赔罪。” 杜老爷子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对老镇国公说一句抱歉。 不拿一点有价值的筹码怎么和人家谈判。 “宴清,你就说你想不想知道关于你阿娘的事情,当然作为交换的条件我想你也会很清楚。” “给为师一句痛快话。” 杜老爷子有自信薛酌会答应这个条件的。 可薛酌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老师,我不想知道。” 如此简单明了的一句话,让杜老爷子险些‘功亏一篑’。 一口气差点又上不来了。 “你为什么不想知道。”杜老爷子纳闷了。 “不想就是不想,哪来这么多为什么。”薛酌轻哂。 他是想知道关于生母的事情,但是比起眼下,还是常溪更重要。 至于以后,他有的是办法从老师口中把事情翘出来。 杜老爷子完全没想到薛酌压根就不买账,他是真的急了,“你怎么能不想知道呢?” “老师,您可真有意思,哪有逼着旁人知晓秘密的。” 薛酌一挥手,云影和云洄又要上前。 “好了,老师,我在这里陪你兜了这么大一圈子,就算您老人家不累,我也累了。” “老师,您就去休息吧,至于溪溪我会照顾好的,就用不着您老人家在这里操心了。” 男人的耐心已经全然消失殆尽。 “你不想听,老夫偏要说。”杜老爷子一把挥开云影和云洄想要按住他的手。 他直接跑到薛酌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 果然,听完后薛酌的神情变了。 “老师,您继续说。”男人目光很明显产生极大的兴趣。 “想知道剩下的一半,那就先放老夫和小溪走,至于后面的事情,老夫会写一封密信送过来,你自己看完后记得烧了。” 杜老爷子顺势提出自己想要的条件。 现在的情势已经倒转过来。 薛酌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眸深晦暗如渊,又恢复了从前的克制。 沉稳而又清冷的嗓音缓缓流出,“好,那我就先把溪溪暂时交给您照顾,您老可要照顾好了。” 薛酌松口放杜老爷子和常溪离开,但话里话外又没有完全松口。 常溪算是听明白了,自己随时都可以被薛酌这个王八蛋抓回来摁着头拜堂成亲。 他这是哪门子的放手。 杜老爷子也觉着不对劲,但有总比没有好,先带着小溪离开再说。 “宴清,这些陈年往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剩下的一半事情我要回去好好想一想,等我想清楚了,再把密信给你送过来。” 杜老爷子这是在暗戳戳威胁薛酌,如果想知道剩下的一半事情,就不得对常溪出手。 “行,那您老最好快点把事情给想清楚。” 男人就当自己是再陪他们玩一场游戏。 “小溪,我们走。” “嗯。” 然后,杜老爷子拉着常溪的手快步离开。 等人走了。 薛酌又抬眼望向这满院的红绸,一时觉得碍眼极了。 又想起迫不及待跑了的某人。 于是,他转身对云影吩咐道:“云影,你去找几个人悄悄跟在他们身后,将他们平安送回去。” “是,公子。” 云影走了几步却又被薛酌给叫了回来 “等等,将人平安送回去后,让他们不用回来复命,继续守在常溪身边,把她给我看紧了。” “是。” ...... 第82章 离开扬州。 杜老爷子带着常溪离开回到桃花村。 但并没有将常溪送回自己的家里,而是让她在自己家中住下。 理由很简单——那就是杜老爷子担心薛宴清这个逆徒再对常溪使什么诡计手段,还是先把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安全一些。 对此,常溪是一百个愿意,她现在脑海中还没忘记薛酌看向她势在必得的眼神。 只要一想起,她的一颗心就克制不住发颤,由内而外的恐慌。 毕竟薛酌现在可是一个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疯子,她这次差点就要被薛酌强摁着头拜堂成亲,幸好有杜爷爷及时赶到来救她。 要是再来一次的话,那常溪可就不一定能跑得掉。 翌日天明,桃花村如往常一般,家家户户升起袅袅炊烟,鸡鸣鸭叫也随之响起,处处都透着宁静随和。 唯有常溪和杜老爷子在心中忐忑,也不知道这样安静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常溪做好了早饭端到堂屋,才来敲响杜老爷子的房门。“杜爷爷,吃饭了。” 过了一会儿,杜老爷子穿戴整齐好衣服来开门,甫一开门,常溪就看见他老人家眼下两团极重的乌青,浑浊的双眼布满血丝,脸上苍老的皱纹又加深了,一看就知道晚上没睡好。 “小溪,你这么早就把饭做好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在杜爷爷家里不用早起的。”杜老爷子担心常溪住在自己这里会拘束。 “杜爷爷,没事的,我睡觉少,所以就想着起来把早饭做好。”常溪摇了摇头。 其实她是不敢睡,她怕自己在梦里看见薛酌。 随后姑娘眼神关切的望着他,“不过我看您没有休息好,杜爷爷不然您再回去休息吧,我会把早饭给您留着的。” 杜老爷子一听就知道这是常溪的托词,这丫头平日里闲下来是最爱贪吃贪睡的,哪里是睡觉少,分明是被薛宴清那个逆徒给吓坏了。 思及此,杜老爷子又在心里将薛宴清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不干人事的王八蛋。 “哎呀不睡了,小溪,我们先去吃饭吧。” “好吧。” 早饭吃到一半,杜老爷子突然冷不丁说了一句话。 “小溪,你想过离开扬州吗?” 姑娘放下手里的瓷碗,她疑惑的抬起头看向杜老爷子,“离开扬州?杜爷爷好端端的您和小溪说这些做什么?” 杜老爷子也放下了手里的馒头,他语重心长的和常溪说:“小溪,杜爷爷想了一晚上,你若是还继续留在扬州,对你不安全。” “薛宴清那个混账对你的心思,我想小溪你不会不清楚,他现在是什么事都能对你做出来,这次是逼你和他拜堂成亲,那下次呢。” 说到这里,他老人家叹了一口气,那声音里长长叹息尽是无可奈何,“杜爷爷年纪大了,许多事情已经力有不逮,譬如你和宴清的事情。” “小溪,我知道你对宴清没有男女之情,可他偏偏对你生出了长久的心思,但于你而言这更像是一场无妄之灾。” “所以杜爷爷明白你心里的委屈。” 常溪心里紧绷的心弦啪的一下的就断了。 眼眶很快就红了一圈,清亮的眸子闪着盈盈泪光,乌睫微垂,泪水仿若断线的珍珠滴落在绣着凌霄花粉色的衣摆上,泅开点点水痕。 “杜爷爷,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我,我做错了什么。”姑娘哭声哽咽,哭的激动了胸口也跟着发颤起伏。 昨晚发生的事情于常溪而言,于噩梦无异。 “小溪,你很好,薛宴清那个混账做的事情和你没关系,别哭了。” 杜老爷子看着常溪哭,自己也跟着心疼。 都是孽缘啊。 但有一些话他必须要和常溪说清楚。 “小溪,杜爷爷知道因为薛宴清一个人的错要你背井离乡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这对你来说是很不公平的,可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我这个老师的面子在他那里已经不作数了。” 对于杜老爷子三番四次坏了薛宴清好事的作为,他心中早已积蓄了不满。 以至于到了现在,薛宴清心中对自己这个老师的不满已经到了不想再忍让的地步。 “杜爷爷也不知道像昨晚那种情况再次发生的时候还能不能救你。” 其实最后的结果大家都心知肚明。 “小溪,杜爷爷告诉你一句话——这权势是这天底下最好也最不好的东西,以宴清如今的地位,只要他说一句想要你,甚至用不着他自己对你出手。” “在那些想要巴结宴清的人眼中,小溪你就是他们送给宴清最好的投名状,他们会像恶狗一样,闻着味来找到你,到时候你的生活将永无宁日。” “至于那些人的手段杜爷爷就不说了,免得脏了你的耳朵。” “杜爷爷,难道我真的非离开不可吗?”常溪的内心其实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毕竟桃花村是她从小长大的家,这里承载了她前十六年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 杜老爷子点了点头,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小溪,你必须离开扬州,宴清对你的执念太深了,杜爷爷已经无法阻拦他,我唯一帮你的就是送你离开扬州,你留在扬州一日,他就永远不会对你真正放手。” 正因求不得,才会爱别离。 “只有让宴清找不到你的下落,也许时间长了他就会放下对你的执念,届时你回到这里才能重新过上平静安详的生活。” 常溪思考了一会儿,觉得杜爷爷说的有道理,只有她离开才能真的斩断她和薛酌之间的孽缘。 她才缓缓点头,“...杜爷爷,小溪答应你,我愿意离开扬州,只是我离开扬州以后应该去哪里?” 常溪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扬州。 况且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她会担心是很正常的。 “小溪,这些你都不用管,杜爷爷会帮你安排好所有的一切,现在你只需要如往常一般生活,等时机到了,杜爷爷就亲自送你离开扬州。” 杜老爷子敢提出送常溪离开扬州,那自然是万事都考虑周全了。 “嗯,我听您的。” ...... 第83章 骗局。 二人全然不知,他们之间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字都被人原封不动的听在耳中。 最后这些话全都化作一封书信被人恭敬地放在了薛酌的书案上。 书信上的信封写着桃花村,薛酌很想知道常溪的境况,于是他先将那些碍眼的公文挥手扫到一旁。 可当他撕开信封后,尤其是他看见信纸上的内容时。 那上面的每一个字简直刺眼极了。 男人清冷如寒冰的凤眸,在这一刻仿佛燃起了重重烈火,将眼底的冰冷焚烧殆尽,他捏着信纸的手掌骨节凸起泛白,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似乎下一刻就要冲破肌肤。 此时此刻,男人原本身上的谪仙出尘化作湮粉,消失的一干二净,周身萦绕着黑沉沉的煞气,阴森可怖,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薛酌抬手一挥,原本放置在书案上的笔墨纸砚以及一堆公文,全都被挥落在地。 顿时,原本安静的书房内响起叮里咣当的声音。 一直在一旁侍候的云洄瞧见公子如此动怒,心中更是胆战心惊,他连忙双膝跪地,将头死死埋在地面。 叮里咣当的声音不过几息就没了,房间重新恢复了安静。 只是比起安静,更可怕的是一种恐慌的情绪渐渐蔓延,压得云洄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他鼓起勇气想要抬起头,却在抬眼的那一刹看见那张方才被自家公子拿在手中素白信纸落在自己眼前,而上面的内容也一字不落的进入云洄的脑海中。 顿时云洄瞳孔一震,那眼眸中的震惊足以溢出来,他的身体仿佛被定格在那里,但嘴唇微颤,以表明此刻他内心的害怕。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张口的时候,云影端着茶盏躬身走进来。 当他看见书房内一地狼藉的场景时,还有阴沉压抑的气氛,心跳下意识的陡然加快。 云影将手中捧着的茶盏放到已经空无一物的书案上,就连忙走到云洄旁边和他一起跪下。 在云洄的提示下,云影也看见了那张信纸上面的内容,此时他的反应和方才的云洄如出一辙。 这时,男人仿若催命符一般的声音落入云影和云洄耳中。 “信都看见了吧。” 懒洋洋的语调并没有让二人放下心里紧绷的心弦,反而让这根线越绷越紧。 “属下看见了。”二人皆颤着声音答话。 他们倒是想装看不见,可问题是现在自戳双目已经来不及了。 老天爷啊。 为什么要让他二人知道这些,他们对这些秘密不感兴趣。 薛酌心中余怒未消,但表面上好似又恢复了云淡风轻。 男人以稀松平常的语气说话,似乎这就只是一次简单的询问意见“那你们有什么意见都说一说吧。” “记得说实话。” 可云影和云洄二人心里清楚。 要是自己真的傻乎乎的说了实话,那公子您肯定不高兴。 毕竟站在正常人的角度来说,常溪离开扬州的举动是再正常不过,那个正常姑娘家愿意被一个男子强取豪夺。 女子喜欢的是将自己捧在掌心呵护的男子,而不是如他们公子一般,凡事又争又抢,丝毫不考虑常溪一个姑娘家的感受。 换做是他们,只怕跑得比常溪更快。 所以这一句话说不好,指定等着自己的就是主子无处发泄的怒火。 这话还真是不好说。 “...公子,不然我们直接把少夫人给请回来吧。”云影调整了一下呼吸,壮着胆子道。 这种做法一举两得、一了百了,直接把常溪的后路给堵死了,就不用折腾后面的事情,但弊端也很明显,薛酌一定会遭到常溪的埋怨。 不过没关系,他们公子干的混账事不差这一件。 “请回来。”薛酌低声将这三个字在口中念了一遍,神情带了几分玩味。 接着,男人又问云洄,“云洄,你来说说,我现在该把溪溪请回来吗?” 这个问题无异于是烫手山芋。 说请吧,他们公子现在是高兴了,说不请吧,等日后常溪知道了,一定会得罪她。 现在无论是站哪一边,都一定会招致对方的不满。 说到底这两位主,云洄是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所以云洄选了一种较为稳妥的答法,“这,属下但凭公子吩咐。” 薛酌轻啧了一声,云洄素来稳重会这般回答亦在意料之中,。 “云洄,那你就以我的名义给京城杜家的人送一封信。” “送信?公子那这信中的内容?” “如今老师身上的污名已经洗清,他老人家在扬州躲了这么久清静,也是时候再回京城见见那些家人了。” “云洄,你在信中告诉杜家人,无论他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将老师请回京城,把老师请回去以后,最好让他老人家打消回扬州的念头,从此安分待在京城。” “作为交换,我自会有厚礼送给他们。” 薛酌很清楚,只要有杜老爷子在扬州一日,他老人家就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拦他和常溪的事情。 只有失去翅膀的鸟儿才会乖乖的待在笼子里。 “是,公子。”云洄垂首应下。 同时心底暗暗心惊,公子这是要让常溪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公子,那属下该做什么?”云影见薛酌给云影派了差事,自己也想要。 “你就替我去溪溪身边好好看住她。” “公子,那我们什么时候把少夫人接回来?” 云影想着看人总得有个期限吧。 难道公子真的舍得常溪一直在外面。 “现在不急,等溪溪玩累了,我再去把她接回来。”薛酌如墨的眸子骤然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暗芒,嘴角浅浅上扬。 云影和云洄一下就听明白自家公子的言外之意。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在将要得到希望的那一刻,却亲眼看见希望被他人摧毁。 公子这是在明面上想要常溪以为自己离开了,但到最后却让常溪发现自己压根就没有逃离。 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到这里,云影和云洄不得不说一句——还是他们公子够缺德。 ...... 第84章 家人。 桃花村,依旧环绕着岁月静好的安然祥和。 一阵寂寥晚风吹过,枯黄的树叶落入泥土,待到来年春日,树木又会生出新的枝丫。 四季更迭,亘古亦始。 落日渐渐西沉,火红的霞光洒满天际,各家各户又升起袅袅炊烟。 只是今天吃晚饭的时候,杜老爷子格外反常。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老人家每顿饭都必须小酌几杯,今晚却一反常态,只顾着埋头吃菜。 常溪喜欢有话直说,于是她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他老人家,“杜爷爷,您今晚怎么不喝酒了?是有什么闷闷不乐的烦心事吗?” 闻言,杜老爷子放下手中的碗筷,他道:“小溪,今日有人来给杜爷爷送了一封信,并且写信的主人是杜爷爷在京城的家人。” 有家人的来信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可常溪却见杜老爷子一脸忧愁,似乎对于这封信的到来并不欢迎。 于是她提出自己的疑惑,“杜爷爷,有家人的来信不是好事吗,这证明有人在惦记着您呢,不过小溪觉得您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杜老爷子看着坐在对面眼神单纯清澈的姑娘,她的脸上透着些许不涉世事的天真。 他老人家不禁摇头失笑,“小溪,有些时候你还是太单纯了,你阿娘是告诉了一些道理,但你并未亲身体会过,说到底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旋即,他语气郑重道:“小溪,那你觉得家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家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常溪自己在嘴里重复了一遍。 她思考了片刻,回道:“家人应该是彼此之间真心相待、互帮互助,呃......” 常溪幼年时常贪玩,所以念书不太行,肚子里的墨水除了装医书,其他的就不太够了,想什么东西就得费点劲。 又停顿了片刻,常溪继续说:“就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我对你好,你也对我好,就像阿娘和杜爷爷您一样,你们都疼我,反过来小溪也要对你们好,孝敬你们。” 说完之后,姑娘脸上绽放天真质朴的笑颜。 听了常溪说的话,杜老爷子心口一暖,胸膛中积蓄的闷气一下消散了不少。 “小溪,你是个好孩子,杜爷爷没白疼你这一场。”杜老爷子颇感欣慰的笑了。 不过下一刻他就陡然转了话锋,“可惜的是,在杜爷爷曾经生活的那个家族当中,那些所谓的家人并不是这样想的,家人于他们而言只是捆绑利益的筹码。” “为了家族权势,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没有什么人是不能牺牲的,从杜爷爷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每天对我耳提面命,不停的重复告诉我,告诉我的身上究竟肩负着怎样的责任。” “后来我如他们所愿,登上高位,也为家族带来他们想要的权势荣耀,可是小溪,你知道吗,杜爷爷觉得自己每一天都活得很累,甚至连觉都睡不安稳。” 冗长的一段话,常溪听出来寂寞、心酸、凄凉。 杜老爷子说着自己就笑了,只不过那笑容讽刺之意甚浓。 “小溪,杜爷爷曾官至内阁首辅,说来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六年前陛下一封诏书剥夺我的官位,抹去我的功绩,并将我赶出京城,无诏永世不能入京。” “内阁首辅。”常溪不由惊呼,在她有限的认知中,县令已经算是很厉害了,“杜爷爷原来您这么厉害。” “那陛下为什么会对您这样做,您不是有功之臣吗?” “帝王心思讳莫如深,谁也不能妄自揣测,更何况杜爷爷只是臣子,陛下才是这个天下的主人,就算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小溪,这也是我强烈反对宴清纠缠你的重要原因。” 杜老爷子双目疲惫却在此刻迸出强烈亮光。 常溪觉得杜老爷子周身的气势变了,不再是慈祥温和,而是冷肃沉重。 “宴清注定是要走位极人臣的那条路,杜爷爷也走过,那条路注定是凶险万分,脚下踩的就是累累白骨,随时都会有人要害他和他身边的人。” “可他却一意孤行非要把你扯进那些阴谋诡计之中,小溪,你心思单纯,又怎么应付得来那些后宅手段,迟早会被人害的。” “杜爷爷,我理解您的苦心。”常溪又怎么会不知道杜爷爷口中的后宅手段是什么。 因为她真的倒霉的遇见过。 也是那一次,她和薛酌那个王八蛋彻底的剪不清理还乱。 “小溪,幸好你还是清醒的,不过现在更大的问题来了。” 杜老爷子直接把杜家人美其名曰的家书从袖子里拿出来,然后递给常溪看。 “小溪,你先看看这封信。” 常溪接过信封,当她看完信上的内容后,道:“杜爷爷,您的家人生病了,他们想要您回京去看看,这个是人之常情吧。” “人之常情,哼,他们病得可真是时候。”杜老爷子冷笑道。 “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了,小溪,杜爷爷躲在这里的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可杜家人却将这封家书送了过来,这分明就是薛宴清那个逆徒做的好事。” 从杜老爷子收到这封信的那刻起,他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有薛宴清的手笔,没有人比他更希望自己离开扬州。 “他就是觉得有我这个老头子守在你身边,碍了他的事,如意算盘打的真好。” “杜爷爷,可是您的家人生病了,您还是回去看看吧。”常溪不想让杜老爷子因为自己的事情而留下遗憾。 “小溪,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千万别有什么负担。”杜老爷子担心常溪自责。 “杜爷爷倒是想真的不回去,可这次病了的人有让我不得不回去的理由,所以我还是要回去见见,毕竟这是最后一次,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见他们。” “不过我会在桃花村多留几日,把你要离开扬州的事情安排好,这样我才能安心去京城。” “嗯,杜爷爷谢谢您。” ...... 第85章 说清楚。 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暂时打破了所谓的平静。 常溪没想到时隔多日会再次见到宋青枫。 尤其是想起那日所发生的事情,心里难免有些不自在。 她敛下慌张的眸子不去看他,乌睫轻颤,语气颇为意外,“青枫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可是我去了你家却发现你不在,我问了隔壁张婶才知道你因为杜爷爷身体不好,所以来帮忙照顾他老人家。” 宋青枫笑容温柔和煦,仿若春光明媚。 但是他敏锐的看出常溪整个人的不自在,他也想到前几日发生的那件事,兴许根源在那里。 “不过小溪,我怎么觉得你不太欢迎我的到来,可是因为我前几日的失约,当时我真的去了,只是我没有找到你,我并不是有意......” 常溪出声打断了宋青枫未尽的道歉之语,“那个,青枫哥哥站在外面说话挺不方便的,我们还是进去坐着说话吧。” “好。” 常溪带着宋青枫去了堂屋。 杜老爷子听见外面的动静,也出来帮常溪打掩护。 常溪这傻乎乎的丫头看不明白,他老人家可是替她看的清楚的很,宋家小子明明就是喜欢她,但这宋青枫也是一个锯嘴葫芦,喜欢却愣是不张嘴。 常溪这丫头本来在感情之事上就缺一根筋,温水煮青蛙这一招对她没用。 平心而论,宋青枫很适合同常溪在一起,容貌俊朗,性情温和,为人踏实有才,家中人口简单,实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夫婿人选。 最要紧的是——宋青枫是真的喜欢常溪,以他的性子,他会尊重、爱护、包容常溪。 如果没有薛宴清那个逆徒横插一脚,他说不定会帮忙撮合常溪和宋青枫的姻缘,可惜啊,有那个逆徒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盯着。 宋青枫同常溪走得过近,于他可不是什么好事。 “杜爷爷,您怎么不说话,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然您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宋青枫从进来以后,就觉得哪里都透着古怪,可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哦,你脸上没有东西。”杜老爷子骤然回神,他打了个哈哈囫囵了过去,“最近老夫嗓子有点不舒服,所以话说的少。” “青枫啊,老夫记得今日官府并不休沐,那你特意今日来找小溪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总不能就是单纯路过吧。” 杜老爷子直接把那层窗户纸给宋青枫捅破,逼他一把,让他和常溪说清楚。 不然这件事情始终没有定论,到底还是一个潜藏的隐患。 不过常溪倒是真的没听懂,因为她压根就没往男女之事那一方面去想。 谁让常溪在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偏偏遇上了又争又抢的薛酌,再加上薛酌对她的种种作为,以至于现在的她对男女之事或多或少已经产生了排斥。 “杜爷爷说的对,青枫哥哥,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吗? 没等宋青枫回答,常溪自己就在那里猜测,“可是秦婶的腿疾出了问题。” “不是。”宋青枫连忙摆手,“上次小溪你给阿娘医治过腿疾后,阿娘已经好多了,我今天来找你不是因为这个。” “那青枫哥哥你是因为什么?” 面对常溪朝他投来的目光,宋青枫 一个大男人竟难得的做出女儿家的娇羞之态,他低下头,清俊脸庞泛起微红。 说话的声音也是紧张中带了羞涩,“小溪,三日后扬州城内会举办灯会,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看花灯,所以就想邀你一起去看。” 其实宋青枫的内心是忐忑不安的,他害怕常溪的拒绝,可阿娘有一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在心上人面前不能一直当哑巴。 既然喜欢她,那就应该坦诚告诉她。 “看花灯?”常溪不明白只是邀请自己去看花灯,为什么宋青枫会表现的比姑娘家还要扭捏。 不过若是换做往常,常溪肯定一口就答应宋青枫的邀约。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在经过被薛酌打晕后差点就要被摁头拜堂成亲的这件事,常溪是做梦都怕看见薛酌,更别提去扬州城,那可是薛酌的地盘。 她不想送羊入虎口。 “那个,青枫哥哥,我可能......” 就在常溪准备拒绝宋青枫邀约的时候,杜老爷子突然插了一句话进来,“这是好事啊,小溪你最近闷在家里肯定很无聊,正好青枫请你去看灯会,那你就答应他吧,就当出门散散心。” 他老人家一边说,一边对常溪挤眉弄眼,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希望常溪能够答应宋青枫的邀约。 常溪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决定听杜老爷子的话。 于是她立马改了口,“青枫哥哥,那我就却之不恭,只不过那天要烦你多等一会儿,既然是去看灯会,我总得打扮一下。” 宋青枫在亲耳听见常溪答应的那一刻起,顿时心跳如雷,脸颊上的绯红渐渐蔓延至脖颈以及耳根,连说话都开始磕磕绊绊。 “不,不着急,小溪只,只要你能来就行,我会一直等你的。” 宋青枫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常溪一眼,又低下了头。 他又继续说:“那我们说好了,我会在西市的馄饨小摊那里等你,我们三日后见。” 常溪:“......” 她怎么觉得宋青枫哪里都不对劲,今日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奇怪。 难道是她的错觉吗。 “...好。”常溪缓缓点头答应了。 旋即,宋青枫脸上是遮不住的喜色,他拱手道:“杜爷爷,小溪,那我就先告辞了。” “路上小心。”杜老爷子叮嘱了一句,“小溪,你去送送青枫吧。” “好。” 等常溪送走了宋青枫。 她才向杜老爷子吐露自己的疑惑,为什么要让她答应宋青枫的邀约。 对此,杜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笑了,“小溪,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当然要说出来,况且你很快就要离开扬州了。” “哎呀,杜爷爷不能再多说了,等你自己去见了青枫就知道他要和你说什么。” 常溪还是一头雾水。 ...... 第86章 姻缘树。 三日后。 常溪正准备出门赴约,只是在临行前杜老爷子又拉着她仔细叮嘱一番。 “小溪,今晚看完花灯之后你一定要记得回来,最重要的是你要和宋青枫把话说清楚。” “嗯,好的。”常溪懵懵懂懂的点头应下,即使她连杜老爷子话里的把话说清楚的另一层含义是什么都没明白。 杜老爷子又注意到常溪这一身清艳出挑的装扮,“小溪,你穿这一身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显眼了,你还得戴一顶长帷帽,这样安全一些。” 老人家总是喜欢一些朴素低调的装扮。 “啊,太显眼了吗,可是戴上长帷帽就遮住看不见了。”常溪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这条水蓝色留仙裙。 这是常溪为数不多的能拿的出手的衣服,她好不容易才舍得穿一次。 还有上次那件淡粉色衣裙,可惜那条裙子被落在薛酌那里了,不要也罢。 结果穿了漂亮衣裙却不能露出来。 “哎呀,就算遮住了也不影响你是个漂亮姑娘,杜爷爷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你忘了扬州城里还有谁了吗。” “薛酌。”一提这个名字,常溪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小脸一下就白了,衬得脸上原本一层薄薄的胭脂在这一刹间变得更鲜艳。 “对呀,有那个逆徒在,你还是把脸遮住安全一些,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从哪里冒出来。” 杜老爷子把薛酌说的跟鬼一样吓人。 不过,显而易见在常溪心目中,薛酌就是这样令人可怖的形象。 所以,常溪立马转身脚步噔噔得跑回房间去,拿了一顶白色长帷帽戴上,将自己的脸和身形都遮起来。 然后,她重新走出去。 杜老爷子看着现在这副严实装扮满意的点了点头,“嗯,非常好。” “小溪,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该好好玩就好好玩,我现在还没把逆徒想要的东西给他,万一你倒霉的撞上了也不用太过害怕。” “嗯,我不害怕。”常溪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还有一件事,杜爷爷要先和你说清楚,我派了人一直跟在你的身后保护你,如果你遇到危险了,他们会来保护你的。” “太好了。”听见有人在暗中保护她,常溪不安的心弦一下放松了不少,心里的底气一下就足了。 “小溪,时候不早了,其他话杜爷爷就不和你再唠叨了,你该走了,青枫还在等你。”杜老爷子挥手让常溪赶紧走。 “嗯。”常溪上前抱了一下杜老爷子,“等我回来了,给您带最喜欢吃的那家烧鸡。” “杜爷爷,那我走了。” 常溪挥了挥手,转身出了小院。 到了扬州城,常溪按照约定去了西市那边的馄饨小摊。 虽然隔着还有一段距离,但常溪就是认出了背对着她的那道身着蓝色衣袍的男子是谁。 常溪加快脚步走过去,她轻唤了一声,“青枫哥哥。” “小溪,你来了。”宋青枫转过身,眼神透着惊喜看向她。 今日男子亦是格外精心打扮了一番。 一身靛蓝色竹纹锦袍,头戴玉冠,腰间还挂了一枚玉佩,气质温润如玉,加之他又生得相貌俊朗。 路过的姑娘不知有多少明里暗里在瞧他。 巧合的是,二人身穿的衣服颜色相近,若是不知情的人只怕会以为二人是一对神仙眷侣。 常溪抬手掀开帷帽的一角,露出清雅明媚的姣好容颜。 而宋青枫瞧见对面的姑娘略施粉黛的娇颜,眼底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惊艳。 他微微侧开眸子,掩下紧张,语气尽量自然,“小溪,你饿不饿,要不然先坐下吃碗馄饨吧。” “青枫哥哥,我不饿,我们直接去灯会吧。”比起吃食,常溪现在对花灯更感兴趣。 “好。”宋青枫微笑着点头。 二人紧接着并肩踏入人潮之中,因为今晚来灯会赏灯的人很多,所以渐渐的两个人靠得越来越近。 从远处看这二人甚至是紧紧相依偎在一起。 这‘亲昵’的一幕自然而然落入某人的眼中。 揽月楼——是扬州城最热闹的酒楼,也是扬州城观赏灯会的最佳地点。 今晚这揽月楼最顶层已经被一位贵客包下。 此时此刻,雅间内的气氛宛若坠入冰窖,寒冷压抑到极致。 云影和云洄楞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在瞧见方才那一幕后,他们纷纷识趣的低下头,巴不得直接在这里挖一个坑把自己给埋进去。 这个热闹可不兴看。 他们公子也是自讨没趣,非要来看这种戳自己心窝子的场面。 不理解。 就在二人心底各自腹诽的正欢时,男人磁性清冷的声音冷不丁在他二人耳边响起。 “云洄,你去准备一套女子衣裙,要蓝色的。” “是,公子。”云洄接下吩咐,转身离开雅间。 就在云影以为已经没自己的事,心里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薛酌的声音却骤然落在他的耳边,“云影,你去驾马车过来。” “是。”云影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 与此同时,宋青枫和常溪穿梭在灯会中,各式各样的花灯,灵巧精致。 常溪的眼睛几乎都黏在这些花灯上面。 这些花灯实在是太好看了。 所以她自己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是宋青枫一直拉着她的长帷帽一角在牵着她走。 等到再次停下脚步的时候,常溪才发现宋青枫将她带到了姻缘树下。 今日这棵姻缘树下热闹非凡,放眼望去,几乎全是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 这颗姻缘树已有百年树龄,粗壮的树身需要好几个成年男子一同牵手围绕才能抱住,抬眼仰望枝叶繁茂葳蕤,生意盎然,上面挂着密密麻麻的姻缘结。 常溪亲眼看着宋青枫从怀里拿出一枚精心编制的姻缘结,然后他寻找了一圈,在一根空出的枝丫上亲手挂上了那枚姻缘结。 一根筋的姑娘居然还傻乎乎的以为宋青枫是为其他姑娘挂的这枚姻缘结。 当然也没人告诉常溪,她一直以为姻缘结是可以单独挂的。 殊不知今日来姻缘树下挂姻缘结的成对男女,他们都是为了祈求自己和伴侣姻缘顺遂。 “青枫哥哥,这枚姻缘结你是为了哪家的姑娘挂的?”常溪好奇的问道。 宋青枫抬眸看向常溪,眼神温柔到极致。 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缓缓流出,“小溪,这枚姻缘结我是为你而挂。” 第87章 烧树。 这一刻起,常溪的耳朵仿佛失灵了,周围一切的嘈杂声音归于虚无。 她愣了好半晌,才喃喃张口道:“...青枫哥哥,你是在同我开玩笑吧,其实这个玩笑不好笑。” 常溪的眼眸中依旧充斥着不可置信,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一向视为兄长的宋青枫居然会对自己说这种话。 在她的记忆中,宋青枫一直是温柔和善的邻家哥哥形象。 青梅竹马,终成眷属的这种神仙眷侣戏码,她以为只是话本里的场景,万万没想到这种事会落在自己身上。 “小溪,我并不是在同你说什么玩笑话。”宋青枫说话的语气陡然变得急切。 情急之下,他伸出手抓住常溪的肩膀,他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自己埋藏在心底的那句话,“小溪,其实我,我,我一直都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男子的目光赤诚而又热烈,一心一意只专注于眼前的姑娘,再也容不下别人。 至于他为什么会喜欢常溪。 宋青枫只记得他在书院念书时,第一次在旁人口中知晓何为爱慕之情后,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人就是常溪。 这个和他青梅竹马长大的妹妹。 自那时起,爱慕的种子便在他的心中种下,至此渐渐生根发芽。 常溪听了宋青枫真诚地爱慕之言,脸上神色并无太大波动,她默默垂下眼帘,鸦羽长睫轻轻颤动。 停顿了一会儿,她的声音才缓缓响起,“...青枫哥哥,我知道你一直都对小溪很好,其实小溪也一直都把你视作我的兄长......” 最后,常溪还是说出了那句话,“对不起,青枫哥哥,我不能接受你的喜欢。” “当然,我会永远把你当做我的兄长。” 喜欢是骗不了人的。 她对宋青枫既然没有那份男女之情,就应该立刻和他说清楚,免得因为一时不忍而说些的模棱两可的话语,最后对他们两个人都不好。 这下常溪才明白临行前杜老爷子对她说那句要把话说清楚的本意,合着他老人家早就看的一清二楚,只有自己看不明白。 “小溪,我不要做你的兄长,我喜欢你。”面对常溪的拒绝,宋青枫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 他抓住常溪的肩膀下意识收紧了力道,因此常溪不由吃痛。 姑娘轻嘶了一声,柳眉微拧,“青枫哥哥,你抓疼我了。” 闻声,宋青枫才骤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松开了自己的手,并向后退了两步,面露歉意道:“对,对不起,小溪,我不是故意要抓疼你的。” 随即,宋青枫又带着乞求的目光看向她,“小溪,你能告诉我原因吗,我想知道自己是哪里不好。” 于是常溪抬眸,眼神真诚的看向他,“青枫哥哥,你哪里都很好,可感情的事情是勉强不来的,我总不能骗你说我喜欢你吧,那样的话对你我都不公平,假的就是假的。” “但我相信青枫哥哥你这么好,以后肯定会遇见那个真心喜欢你的姑娘,你们以后一定会白头偕老。” 说完这些话,常溪又低下头,她不敢去看宋青枫的眼神。 宋青枫还是不死心,“小溪,我能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吗,你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 “没有。”常溪答得坚定干脆。 她又补了一句,“青枫哥哥,我是真的只是把你当做我的兄长。” 常溪这句话无疑是断了宋青枫的希望。 其实从一方面来说,常溪也是为了宋青枫好,既然注定无法回应就该果断拒绝。 况且她还记得薛酌那个王八蛋说的话,她很快就要离开扬州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牵连宋青枫。 常溪再三强调只把他当做兄长。 这下宋青枫亦是彻底明白,他和常溪之间注定无缘无分。 那么有些事情就该回到正轨。 “...小溪,青枫哥哥拿的起放的下,今晚我同你说的这些话你就当做是一场梦,梦醒以后,你还是我的妹妹。” 宋青枫面上强颜欢笑的将这些话说完,他的心疼得在滴血。 现在既知道常溪的心意,宋青枫忍着痛也要说清楚。 纠缠她人,非君子所为。 他宋青枫做不出这种事情。 可他还是不甘心,于是宋青枫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大步上前,揽住常溪的肩膀,薄唇如蜻蜓点水一般在姑娘白皙饱满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常溪感受到从额头上传来的触感,脸一下就红了。 不过片刻,宋青枫就收回了所有动作。 他亦是红了脸,“小溪,只有这一次冒犯你,从今以后我会做好兄长的本分。” “...青枫哥哥,我,我,时候不早了,我,我,该回家了。”常溪眼神慌乱的像四处乱瞟,说话的声音磕绊的不像样。 话音刚落,常溪转身就跑进了人潮当中。 一眨眼的功夫,宋青枫连她的人影都没有看见。 他担心常溪一个姑娘家可能会出事,于是宋青枫赶紧追上去。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一直躲在暗处窥伺的薛酌主仆三人就缓缓走到了那棵姻缘树下,他们的位置正好是方才宋青枫和常溪所站的位置。 薛酌抬头看向这姻缘树上密密麻麻的姻缘结,耳边是年轻男女对姻缘的美好期盼。 男人双目猩红,周身散发着阴鸷的气息,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下意识和他保持距离。 他走到方才宋青枫挂姻缘结的那个位置,亲手将那枚才挂上不久的姻缘结扯下。 刚好姻缘树旁边就有一条河,薛酌抬手用力一掷,那枚姻缘结就沉入河底。 此等反常举动,自然是引来了守在姻缘树附近的僧人。 因为这棵姻缘树本是属于扬州玄清寺的。 那僧人一上来就指责薛酌的将姻缘结,扔到河中的行为,“这位施主,姻缘自有天定,你怎能将姻缘结扔到河中,这是对神灵的不敬。” “呵,区区一棵树也想定我的姻缘,我偏不信这个。”即使扔了那枚姻缘结,薛酌心里还是不痛快。 接着,他又做出了一个惊人决定,“云影、云洄,把这棵姻缘树给我烧了。” 很快,这棵百年姻缘树燃起冲天火光。 ...... 第88章 换衣服。 这边,常溪一口气跑了好几条街,终于把宋青枫彻底甩开。 姑娘走到一棵树上,身子倚靠在树上,口中不停地喘着粗气,她伸手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 尤其是她想到方才宋青枫亲了她一下额头,到现在她的脸还烧得慌。 简直太惊悚了。 她摇了好几下头,想赶紧把这件事从自己的脑海中给甩出去。 在树下歇了一会儿后,常溪才转身步入人群之中。 常溪还记得自己答应要给杜老爷子带烧鸡的事情,于是特意去买了一只又肥又香的烧鸡。 然后姑娘提着烧鸡准备打道回府,可是在经过一个小巷子口的时候。 两道黑影突然出现,其中一人,他用一方浸了蒙汗药的手帕捂住了常溪的口鼻,那蒙汗药药性极强,仅仅片刻,常溪就失去了意识晕倒了。 那二人看着晕倒的常溪叹了一口气。 云影举手发誓:“少夫人,天地良心,我们绝对不是发自内心要干这些缺德事的,谁让您倒霉呢,偏偏我们公子也是一个死心眼,等您醒了以后,有火记得朝我们公子撒。” 云洄打断他的话:“好了,别说这些废话了,公子还在等着少夫人,我们赶紧把人给公子送过去。” “好的。”云影先扛着已经晕倒的常溪走了。 留下云洄在这里布置现场。 只见他吹了一声口哨,一个戴着长帷帽,从穿着打扮以及身形都和常溪极为相似的姑娘悄然出现。 云洄招手让她过来,并在耳边耳语了几句后,那位负责假扮常溪的姑娘就转身出了小巷,装作无事代替常溪继续逛灯会。 云影脚程很快,被迷晕的常溪已经送到了薛酌的马车内。 男人低头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的姑娘,嘴角上扬勾勒出好看的弧度,原本淡漠如水的眼神浮出一抹痴迷。 他抬手轻轻的抚弄着姑娘的眉眼,当那带着薄茧的指腹触碰到姑娘白皙饱满的额头时,他忽的用力擦了好几下,似乎上面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姑娘家的皮肤娇嫩,常溪的额头很快就红了一大片。 此时,薛酌的眼里又浮现些许懊悔,他从旁边的暗柜中拿出一小瓶玉肌膏,动作轻柔的涂在那红了一片的肌肤上。 玉肌膏效果显着,泛红很快退去,肌肤又恢复了雪白。 薛酌俯下身子,薄唇落在常溪的额头上,他反复的亲了好几下。 随后他的吻如雨点般落下,渐渐向各处蔓延。 直到常溪的身上彻底染上他的气息。 在安静逼仄的马车内,男人的喘息声尤为明显。 一颗饱满的汗珠滴落在姑娘敞开的衣襟领口处,精致的锁骨以及四周的雪白的肌肤,那上面绽放着着朵朵红梅,绮丽糜艳。 看着在自己身下绽放的春光,男人的心脏猛烈跳动,清冷眉眼染上欲色,火热的情欲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中燃烧。 就在薛酌即将失控的时候,云洄的声音突然在马车外响起。 “公子,您要的衣服属下已经拿过来了。” 这句话唤回了薛酌的部分理智。 他缓了缓自己的情绪,才对着马车外的云洄道:“云洄,你不用进来,把东西递进来就行。” 其实云洄也知道里面的场景可能不太适合他看,就低着头,伸手打开了马车车门的一半,然后把装着衣服的锦盒用力一推,锦盒顺着马车内光滑的地板滑进去。 空间重新被封闭起来。 薛酌给常溪喂了一颗蒙汗药的解药。 药效发作,很快姑娘如小扇子一般的鸦羽长睫轻颤了颤,下一刻,常溪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男人令自己躲避不及的脸。 接着她就发现自己居然躺在薛酌那个王八蛋怀里。 吓得常溪立马就挣扎着要从他身上离开。 “薛酌,你这个王八蛋,上次是用手刀劈晕我,这次居然对我用蒙汗药,卑鄙无耻,下三滥。” 只是那蒙汗药的后劲还未消解,所以常溪的身子依旧没什么力气,挣扎的动作跟小猫挠痒似的。 才说了一段话,姑娘就气喘吁吁。 薛酌的手掌用力摁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让她和自己贴的更近。 “溪溪,你说你来回骂我的词就那么几句,偶尔也得换点新鲜的。”薛酌气定神闲的坐着。 他伸手将姑娘有些散开的碎发撩到耳后。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溪溪难道就不想我吗?” 常溪低下头不去看他,直接拍开他的手,“我脑子进水了才会想你。” “真是令人伤心,不过没关系,我想你就行,......” 只是薛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常溪的声音打断。 “薛酌,王八蛋,你都对我做了什么。”她的声音里透着难以压抑的怒火。 姑娘低头看着自己散开的衣襟领口,那上面的痕迹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是什么。 她忍着恼意赶紧将自己的衣襟领口拢紧。 “你不是看见了吗。”薛酌坦然承认了。 “禽兽。”常溪咬着牙把这两个字说了出来,然后抬起手用力扇了薛酌一巴掌。 薛酌不是第一次被常溪扇巴掌了,他现在已经习惯了。 男人看着常溪因为用力扇他而发红的掌心,心疼的说:“溪溪,下次打我别这么用力,小心伤到自己的手。” “薛酌,你是真的有病。”常溪已经想不出用什么别的话来形容他。 “随你怎么说。” 薛酌弯腰将滑到脚边的那个锦盒拿起,“溪溪,把你身上的这件衣服换了,新的已经准备好了。” “我的衣服很好,我不换。”常溪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行,那我来帮你换。” 薛酌将锦盒放在一旁,盒子打开后,衣服最上面放了一件水蓝色绣牡丹小衣。 男人长指一勾,那件小衣就落入他的手中。 “溪溪,那我们就先来换这一件。”薛酌眉眼含笑,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而常溪看着属于姑娘家的贴身衣物被男子堂而皇之拿在手上。 登时,一张脸从脖子红到了耳后根。 “你把衣服放下,然后滚出去,我换还不行吗。”常溪忍着想打他的欲望,咬牙答应。 第89章 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 原本该滚下去的薛酌依旧泰然自若的坐着不动。 常溪气得攥紧手里的拳头,贝齿咬得咯咯响,“薛酌,我都答应了,你到底想怎样,还不滚出去。” “溪溪,你答应的有点晚了,我现在不想出去,我觉得留在这里挺好的。” 常溪:“......。” 杜爷爷这个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她还真就倒霉到家的被薛酌又被抓了过来。 她现在觉得自己离开的扬州的决定绝对是做对了,她一定要离薛酌这个王八蛋远远的。 “男女授受不亲,我换衣服,你觉得自己在这里合适吗。”常溪拿出男女大防那一套来堵他的嘴,希望薛酌自己能要点脸。 “溪溪,我又不是圣人,再说了我大费周章的把你请了过来,难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对你做。” 三纲伦常那一套在薛酌这里没用。 别看旁人都赞薛酌克己复礼、公正严明,其实他的骨子里才是最离经叛道、最疯的那一个。 光风霁月的皮囊只是他最大的伪装而已。 “你以为我不知道老师派了人悄悄你的身后保护你,溪溪,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想那些人为什么还不来找你。” 薛酌放在常溪腰间的手骤然收紧了,二人的身子贴的更紧。 常溪能感受男人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脸颊上,心里不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她颤着声音说话,眼神像极了在丛林中受惊的小鹿,一双眼眸水盈盈的,“你,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你不会杀了他们吧。” “溪溪,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杀人如麻的人。”薛酌空出的那只手缓缓伸向姑娘粉嫩白皙的脸颊。 两指夹住脸颊上的一块软肉轻轻的捏了一下,像水豆腐似的。 “不,不是。”常溪胆怯地摇了摇头。 薛酌淡声道:“放心,我只是准备了一个你的替身去迷惑他们,那个假的你会让他们一直以为你在逛灯会。” 常溪听后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又没完全放心。 薛酌这个王八蛋果然和杜爷爷说的如出一辙,什么手段对她都能用出来。 “那个,出来之前我已经告诉了杜爷爷,今晚我是一定要回去的。”常溪壮着胆子扯杜老爷子的大旗来保护自己。 同时警告薛酌别对她再动什么歪心思。 薛酌何尝不知道常溪这是在拿老师在压他。 “溪溪,用不着你提醒我,你和老师应该感到庆幸,他老人家说的秘密我还算感兴趣,在得到完整的秘密之前我不会对你真的做什么。” 男子说话的声音明明是温柔的,姑娘听在耳中却是由内而外的心底发凉。 “所以你会答应放我回去吗?”常溪想要再确认一次。 “当然,我可不想老师大晚上的再来找我的麻烦。” 鉴于上次杜老爷子坏了他好事的教训,薛酌打心底里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姑娘立刻没心眼的笑了,也不收敛,那样子恨不得马上放鞭炮庆祝。 “溪溪,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这样高兴会让我重新考虑某些事情。” 常溪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没了。 同时在心里骂他——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 见她收敛了笑容,薛酌才继续道:“我答应放你回去的前提是,你今晚得好好陪我。” “陪,陪你。”常溪说话一下又变结巴了。 不会是她想的那种陪吧。 “溪溪,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的陪是你陪我逛灯会。” 男人像是在故意逗弄她,说话刻意拉长了语调。 “你不会以为我是让你陪我......” 常溪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别说了,你不是要我陪你逛灯会吗,那你就快点出去,我要换衣服。” 于是,男人点了点头,姑娘这才收回手。 下一刻,她的后脖颈被男人捏住,一抹温软覆上她的唇瓣。 常溪下意识的想要推开男人。 没想到薛酌却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溪溪,你要是再挣扎的话,说不定我就会考虑改变主意,大不了就让老师来找我一趟麻烦。” “可是老师年纪大了,溪溪你也不想他老人家为了我们的事情来回奔波吧。” 薛酌这下是真的拿捏住了常溪的软肋。 常溪一直都很清楚杜爷爷对她的好。 为了帮她,杜爷爷都快和薛酌这个王八蛋翻脸了,她又怎么会愿意让他老人家继续为她再操劳。 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件事就不告诉杜爷爷了,免得他老人家担心。 常溪想清楚了,原本还在挣扎的动作一下就停止。 她敛下惊慌的眸子,故作镇定道:“薛酌,你要说话算数。” “溪溪,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薛酌轻声道。 常溪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于是,她主动勾住男人的脖子,闭上眼睛,主动的把自己送过去。 没事的,就当自己亲了一条狗。 薛酌揽过常溪的腰,向上提了一下她的身子,让她能坐的更舒服。 ...... 两刻钟后,薛酌才松开险些喘不过气的常溪,像是相濡以沫的鱼儿离了水。 姑娘粉嫩的唇瓣变得红肿,好似鲜艳的玫瑰花瓣沾了露珠,一张小脸灿若烟霞,身上的水蓝色留仙裙已经有些凌乱不堪。 对面的薛酌同样衣衫不整,面色绯红。 常溪喘着气道:“你,你现在可以出去了吧。” “行,我马上出去。” 薛酌飞速的在常溪的唇瓣上亲了一下。 然后他又将凌乱的衣服理齐整,才下了马车。 这下马车内只剩下常溪一个人,她才拿起锦盒内的那套衣裙给自己换上。 薛酌在马车外面等了一会儿,就听见马车车门打开的声音,他转身看去。 就见常溪换上了他让云洄准备的浅蓝色百蝶穿花裙,缓缓从马车中探出身子。 薛酌见状连忙上前去扶她,“溪溪,来搭着我的手。” “嗯。” 下了马车,薛酌果真带着常溪去逛灯会。 除开某人对她故意动手动脚,常溪觉得这个灯会玩得还算开心。 ...... 第90章 无可救药。 灯会结束后,常溪本以为自己终于能摆脱薛酌这个臭不要脸的王八蛋。 谁知道他‘死皮赖脸’的非要送她回家。 对此,常溪表示一万个不愿意。 “薛酌,你快松开我的手,我要回家。”姑娘使劲想掰开男人抓住她的那只手,浑身上下都在用力,脸都憋红了。 奈何男人的手仿佛施了定身咒,常溪死活掰不开。 “溪溪,我说了我送你回家。”薛酌一字一句道,沉冷的声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用不着,我已经陪你逛了灯会,按照约定你要说话算数。” 常溪眼见自己实在掰不开,索性用力的踩了男人一脚,好给自己出口恶气。 被狠踩了一脚的男人不禁拧眉,嘴里轻嘶了一声,可见常溪那一脚丝毫没有留情。 因为常溪来时走的是乡间山路,绣鞋鞋底自然是要沾些泥土,如今男人上好的皂靴鞋面上赫然出现一个清晰小巧的泥鞋印。 “溪溪,我是答应了要放你回去,可我没答应让你一个人回去。”薛酌理直气壮的说道。 “再说了你一个姑娘家回去走夜路是很危险的。” 常溪:“......。” 她就不应该对薛酌这个王八蛋的诚信抱有什么幻想,她为什么就是不长记性。 “薛酌,我还是那句话,在这天底下没有谁比你更危险了,我常溪又不是傻子。”姑娘一脸无奈的看着他说道。 “是吗,我也是那句话——溪溪,我永远都不会对你放手的。”说这句话时,薛酌的眼神依旧是坚如磐石。 这话实在是没办法再说下去。 躲在角落里的云影和云洄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云影一脸兴奋,就差手里没有放一把瓜子了:“云洄,你说要是每天都有这样的热闹看那就好了,少夫人和公子斗嘴真有意思。” 而云洄听了他这番言论,则是直接白了他一眼:“你脑子进水了,少夫人和公子的热闹你也敢多看,要是他们每天吵架,那我们的日子怎么过。” 他都想拿水瓢敲一敲云影的榆木脑袋,“公子又不敢冲少夫人撒气,那最后不就是我们两个倒霉的出气筒。” 这下云影反应过来,“对哦,那他们还是别斗嘴了,但是这好像又不太可能,云洄你还记得我们公子背着少夫人干得那件最大的缺德事吗。” 最大的那件缺德事当然指的是婚契。 “唉,别说这个了。”云洄一想起这件缺德事也是深深为自家公子担忧。 与此同时,那边常溪和薛酌还在僵持不下。 姑娘死活不愿意和男人走,无奈男人只能又给姑娘来了一手刀。 还是晕了听话些。 云影和云洄见到自家故技重施又把人给劈晕了,从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平静如水。 都说了他们公子又争又抢的,什么缺德事干不出来。 薛酌冷眼扫了呆站在原地的两个人,“愣着干什么,还快去把驾马车过来。” “是,公子。” 云影和云洄忙转过身去驾马车。 等到常溪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又躺在薛酌的怀里。 她感受到后脖颈传来的熟悉酸疼感,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心头的怒火,“薛酌,你有病啊,你除了用蒙汗药迷晕我和用手刀劈晕我,你还会对我用什么手段。” “天底下有哪一个正人君子像你一样,你简直就是在给读书人抹黑。” ...... 薛酌听完了常溪骂他的这一篇长篇大论,他神色淡定的给常溪递了一杯水过去。 语气不轻不重,“溪溪,骂累了吧,喝口水润润嗓子。” 常溪喉咙里的一口血差点要吐出来,她实在不理解薛酌面对她时的那些奇怪举动。 最后她也觉得实在口渴,于是接过了薛酌那杯水。 她不解的问他,“薛酌,我在骂你,你不应该感到生气吗。” “溪溪,我觉得你没有骂错,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当好人太难了,我做不来。”薛酌承认得十分坦荡,半点不似作伪。 常溪的嘴角不禁抽了抽。 怪不得人家能做大官,就这份脸皮,常溪自问一辈子都比不过他。 “溪溪,你说我这么坏的人为什么偏偏喜欢你呢。” 男子深情款款的看着她,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水。 那料姑娘直接不解风情的来了一句,“因为你有病,而且病的无可救药。” 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暧昧旖旎氛围瞬间被打破。 薛酌的脸色当即变得有些难看,“溪溪,你跟老师待久了,果然变的越发伶牙俐齿。” “过奖。”常溪假笑了一下。 “还有一件事,溪溪我最讨厌别人欺骗我了,千万别让我发现你在背着我偷偷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薛酌刻意咬重了见不得人四个字的字音,似乎是在预示什么。 常溪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她面上尽力维持正常的神色不变。 她迅速找话反击回去,“姓薛的你在说别人之前能不能先想一下自己,你有什么资格让别人信守诺言,你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骗子。” 常溪冷哼了一声。 男人仿佛没听见常溪讽刺他的话,接着道:“溪溪,你最好真的没做这些事,不然我就真的不知道该对你用些什么手段。” 他伸出手微微抬起姑娘的下巴,如鹰隼般锐利目光直直盯着常溪。 此刻常溪心里慌得要死,脸上的神情差点绷不住,她还是装作淡定,“薛酌,你要是喜欢没事找事说些废话,就去茶楼里摆摊说书。” 她拍开薛酌的手,别过脸去,“别对我动手动脚。” 恰好此时,从马车外响起云影的声音,“公子,常姑娘,该下马车了。” 常溪立马挣扎着就要下马车。 “薛酌,我到家了,你要是再不放手的话,到时候把杜爷爷引了过来,我可不能保证他老人家会不会对你动手。” 薛酌没有说话,他定定的看了常溪一会儿,然后他松开自己禁锢在常溪腰间的手。 “溪溪,回去以后早点休息。” “不用你管。”常溪留下这句话,接着迫不及待就下了马车。 ...... 第91章 去南境。 杜老爷子启程回京的那一日,常溪一早就起来送他老人家。 入秋了,天气寒冷。 清晨的山间水雾透着刺骨的冰凉,露在外头的肌肤接触到空气中的冷气,身子忍不住起了颤栗。 常溪小巧圆润的鼻头被冻得红红的,眼神却是亮晶晶的。 她在絮絮叨叨的对杜老爷子一通叮嘱,伴随着说话时呼出的气化成水汽, “杜爷爷,快到冬天了,您的咳疾一定要注意,千万别着凉,若是染了风寒也一定及时问诊吃药,还有您的酒要少喝一点。” “对了,我给您准备的养身药方您一定要按时吃,这是对您的身体好。” “回京路途遥远,杜爷爷您要注意安全,切记财不外露。” ...... 明明常溪自己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家,说起有些话来竟格外成熟老练。 杜老爷子开了个玩笑逗她玩,“小溪,你说你年纪轻轻的说话怎么跟老婆子似的啰里啰嗦,杜爷爷的耳朵都要被你念出茧子了。” “哼。”常溪环抱双手,撇了撇嘴,腮帮子微微鼓起。 “哎呀,小溪你这脾气还挺大,是我说说错了,杜爷爷不说了。”杜老爷子软了说话的语气。 空气安静了片刻。 常溪抬眸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笑容慈祥的老人家,清亮的眼眸在这一瞬好像浸了水雾,泛着泪光晶莹。 “...杜爷爷,以后小溪不能随时来看您,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姑娘温柔的声音掺着些许哽咽。 “小溪,我们不哭了,小姑娘要多笑笑。”杜老爷子拿出手帕轻柔的擦了擦常溪眼尾滑落的泪珠。 离别的惆怅渐渐蔓延,浸到四肢百骸。 他老人家亦是舍不得常溪离开,只是再不舍这也是当下唯一的办法。 谁让那个逆徒翅膀硬了。 常溪要是再不走恐怕就真的走不成了。 不能为了一时不舍,就害了她。 杜老爷子将手掌轻轻的放在常溪的头顶,像安慰小时候的常溪一样,“委屈我们小溪要一个人离开家,独自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不过杜爷爷相信小溪的坚强勇敢。” “小溪,你离开扬州以后那逆徒肯定会大肆寻找你,等这一阵风头过去了,杜爷爷就找机会去悄悄看你。” “对了杜爷爷,您到现在都没告诉我要把我送去什么地方?”其实这个疑惑一直常溪压在心头,但事情是由杜老爷子一手操办,她就没敢多问。 “放心,杜爷爷可舍不得把小溪送到穷山恶水的地方藏起来受罪,那种地方鸟不拉屎我一个老头子都不稀罕去。” 关于把常溪送到那个地方躲起来的问题,杜老爷子可是想了一晚上。 首先生活环境一定要舒适,万一把小溪送到那穷山恶水的地方,到时候她水土不服生病了,连治病的药材都找不到。 最重要的是这个地方一定离扬州远远的,最好有个十万八千里远,就算那个逆徒知道了小溪的下落,除非他真的长了一对翅膀飞过去,这样也好留出时间让小溪及时跑路。 “杜爷爷想把小溪你送到南境去,那里是镇南王的封地,离咱们扬州远得很,别看南境隶属边疆,但气候和江南大差不差,小溪你去了以后也不用担心水土不服的问题。” “杜爷爷,您连我会不会水土不服的问题都考虑到了。”这让常溪心中很是感动。 杜老爷子为了常溪能够过得好,考虑的不可谓是不周全。 “当然,小溪你一个人背井离乡已经很辛苦,杜爷爷哪舍得让你多受什么罪。” 杜老爷子伸手揉了揉常溪的发旋,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这个陪了自己六年的小姑娘,眼神中充满无尽慈爱和不舍。 “对了我和镇南王还有些交情,三日前我已经飞鸽传书去了镇南王府,等你到了南境以后,镇南王会在暗中照抚你并且为你遮掩一二。” “幸好那逆徒的手还伸不了那么远,否则杜爷爷就真的不知道该把小溪你送到哪里去躲起来。” “杜爷爷。”常溪已经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回应他老人家对自己的好。 于是姑娘当即扑通一下,双膝直接跪在冰冷的地上,她动作迅速的朝杜老爷子磕了三个响头。 杜老爷子压根没反应过来。 当常溪再次抬起头时,白皙饱满的额头上赫然出现一块红肿,血丝渗了出来 “杜爷爷,您的大恩大德小溪无以为报,小溪就在这里先给您老人家磕三个头聊表谢意。”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伴着哭声哽咽。 “哎哟,怎么又哭了,别哭了啊,小溪你快起来,地上凉。”杜老爷子连忙伸手要去搀扶常溪从地上起来。 常溪搭着他老人家伸出来的手站起来,一张脸又被泪水打湿,长长的睫毛挂满晶莹,如雪一般的肌肤因为哭的用力而染上点点红晕。 哭声变弱了但还在喉咙里徘徊。 “杜爷爷,我真的好舍不得您。” “好孩子,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况且我们只是暂时先分开,等时机到了杜爷爷就接你回扬州。” “小溪,说来这场孽缘的根源和我老头子还有些关系,你心里无需觉得亏欠了我这个老头子,去了南境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生活。”杜老爷子如此说亦是为了让常溪走的安心。 “杜爷爷,在小溪心里你和薛酌那个王八蛋从来都是不一样的,他做的事情和您没有半分关系。” 常溪一向恩怨分明,对她好的人,她会加倍回报。 站在不远处的是京城杜家派来接杜老爷子的人,他们眼见出发的时间快到了忍不住上前来催促。 杜老爷子则挥手让他们再等一会儿。 “小溪,杜爷爷再最后叮嘱你几句,后日半夜,杜爷爷派的人会悄悄来接你离开,你新的身份文书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份假的,盘缠也准备好了,你只需要跟着那人乘船离开便是。” 他老人家说话的语速加快了。 “小溪,杜爷爷能为你做得只有这么多,到了南境一切就靠你自己,保重。” 说完这最后两个字,他老人家转身快步离去。 常溪站在原地对着杜老爷子的背影挥手。 那一天,她站了好久。 ...... 第92章 周叔。 时间很快来到杜老爷子和常溪约定好离开扬州的日子。 常溪收拾好包袱出门,在关门的最后一刻,她深深的望了一眼房间里的陈设布置,旋即关上门,再用铜锁锁上房门。 转过身抬眼望向天空,是无边夜色笼罩,乌云遮盖皎月,一丝月光也没有渗漏下来,黑沉沉的,好似深不见底的深渊。 她提着灯笼走到院子里的那棵桃花树下,拿起惯常放在桃花树下的小锄头,在树根旁边往下挖,很快一个小坑就挖了出来。 姑娘从包袱里面拿出一个小木盒,并将小木盒放在刚挖出来的小坑之中,又用泥土将小坑填满。 做完这一切,常溪在口中喃喃道:“阿娘,对不起,小溪没有听话在家乖乖等您回来,阿娘若不是小溪倒霉遇见了薛酌那个王八蛋,我也不会因为他背井离乡,都怪他。” “不过阿娘你放心,小溪只是一个人去外面躲风头,等一切过去了,我还会回家的,您也别担心我,有杜爷爷帮我安排,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小溪也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办完事回家,但小溪希望阿娘您办完事回家以后可以看见小溪给您留的这封信。” 这是常溪和常瑶的约定,若是有什么秘密可以埋在院子里这棵桃花树下。 这封信就是以防常瑶办完事回到我发现常溪不在,为免她太过担心,常溪提前写了一封信,和常瑶讲明事情的前因后果,并再三强调让常瑶千万别来找常溪,还有装作自己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常溪知道自己此次离开扬州去往南境生活,光是去的路上就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更别提回来了,这里还有薛酌这个王八蛋在这里虎视眈眈。 这一时半会儿,常溪可不敢回扬州。 回来了就等同于自投罗网。 她是真的不想和薛酌再有什么纠葛,以前的所有就从今天开始一笔勾销。 此时,咚咚咚的敲门声有节奏的响了三下,常溪知道这是杜爷爷派来接应她的人到了。 常溪当即挎上包袱,提着灯笼小跑过去开门。 推开门,定眼一看,是一位身着布衣,神情冷漠的大叔,他的左眉骨下方还有一条约摸两寸长的伤疤,几乎贯穿了小半张脸,这让本就冷漠的脸庞更添了几分凶狠。 常溪提着灯笼手柄的手下意识收紧了,仅瞧了一眼她就敛下眸子,因为眼前这位大叔看起来好凶啊。 姑娘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随即怯怯地开口问道:“请问您是周叔吗?” “是我,你就是杜老托我护送的那个小丫头。”周叔也在打量眼前这个看起来瘦的跟小鸡仔似的小丫头,估计风一吹就能把这个小丫头给刮跑。 一想到自己还要护送这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去南境那么远的地方,他就头大的慌。 这小丫头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养的娇滴滴的,这一路上她最好少折腾一点幺蛾子出来。 没办法,谁让杜老爷子对他有恩,欠了人情就该还。 他老人家说了这个叫常溪的小丫头他是当亲孙女一样疼的,并且人家就一个要求——那就是把常溪完好无损的送到南境去。 “嗯。”常溪像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好几下头。 “杜老已经和我交代好了,我会把你平安送到南境去,到那以后你的事情自有旁人去管。” 说完这句话,周叔从怀里掏出那份属于常溪的假身份文书递给她。 “这是杜老为你安排的假身份,跟我同姓姓周,名义上我是你二叔,而你是我的侄女,我们此去南境的目的是送你去完婚,途中若有旁人问起你千万别说漏了。” 常溪接过那份假身份文书揣进怀里收好,然后她从善如流道,“好的二叔,我听明白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漏的。” “你这个小丫头还不算太笨,适应角色挺快。”周叔冷漠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笑容。 姑娘却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两眼睁大,整个人呆愣住。 无他,因为这个笑容好惊悚。 周叔也清楚自己这副模样有时候容易吓到人,特别是笑起来。 于是他不自然的咳了一声道:“好了,其他的事情我们边走边说,别误了登船的时间。” 随即,周叔转身大步朝那边停着的马车走去 “嗯。”常溪赶紧亦步亦趋的跟上去。 天色渐渐破晓,而常溪和周叔两个人已经顺利抵达码头。 不知道今日是出于什么原因,来往的船只除却运载货物的,竟无一艘船愿意搭载他人,剩下的竟只有官船愿意。 周叔不是没去问过旁人的私船,哪怕拿出高价人家也不愿意搭载,一问竟是最近官府在查那些犯了事的黑户口,若一旦发现有人收了好处帮那些犯事的黑户离开扬州,一律严惩不贷。 这也就导致了那些靠私船谋利的人不仅生意一落千丈,还要随时担心官府的人会不会和自己翻旧账。 所以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们是一个人也不敢送。 “二叔,那我们该怎么办?”经过这一路上的相处,常溪发现周叔只是外冷内热,所以胆子就渐渐放大。 “小溪,走陆路太慢,一路上的变数太多,相比之下,我觉得还是走水路快些。”周叔冷静的说出利弊。 在来之前杜老爷子特意叮嘱过他,此次他护送常溪去南境实则是去避祸,因为常溪和一位大人物有了牵扯。 虽然杜老就提了这么一句,但周叔也是男人,自然就猜出了一二,男女之间不就那么一点事。 此时常溪的内心十分纠结。 她不想坐官船,可官船是她现下唯一的选择。 罢了,迟则恐会多生变故,只要能尽快离开扬州,就先将就一下官船。 她小心遮掩自己的身份,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这般想着,姑娘终于下定决心,她道:“...二叔,不然我们还是坐官船吧,大不了到了下一站我们再换一艘别的船。” “好,按你说的办。” ...... 第93章 怎么是你。 最后,常溪和周叔还是上了那艘官船。 不过他们提前打听清楚了,这艘官船的下一站是永州,届时他们可以直接在永州换一艘船去南境。 三日后。 今日阳光正好,江风习习,波光粼粼的江面泛起阵阵浪花,官船随之晃动。 扣扣扣,周叔端着饭菜敲响了常溪所在房间的房门。 听见里面的姑娘说了一声进来吧,周叔这才推开房门走进去。 “小溪,吃饭了。”因为船舱内空间有限,所以周叔将手里的饭菜放到一张矮几上面。 “来了。”闻言,常溪放下自己手里还没整理完的衣物,起身走过来。 “二叔,辛苦您了,每天来帮我送饭。” 常溪担心这里是官船,万一会碰到和薛酌有关的人那就麻烦了,所以自上了船之后,就一直谎称自己脸上起了疹子,躲在船舱里不露面。 那一日三餐只能辛苦周叔多跑几趟。 “嗨,说这些做什么,一点都不麻烦,小溪你快趁热吃饭吧。”周叔摆了摆手。 “嗯。”常溪低下头拿起筷子,夹菜吃饭。 官船上的物资有限,不过既然是官家的东西,那好的东西自然是先归官家的人,像常溪、周叔这样的普通百姓能吃饱就不错了。 周叔看着常溪低下大快朵颐的样子,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在船上的这三天常溪和他也说了几句关于她和那位大人物之间的事情。 对于那个害得常溪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背井离乡的男人,周叔是万分唾弃,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他生平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仗势欺人的人,一种是欺负女人的男人。 而常溪口中的那位大人物是两样都占全了。 况且周叔原本还以为常溪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会在路上闹脾气,可当他得知发生在常溪身上的事情时,他连自己都骂了一通。 “小溪委屈你了,等官船在永州停下后,我们换了别的船,你就不用一直躲着了。”周叔说这话本意是想让常溪高兴一点。 花样年华的姑娘家天天闷着不出门,多难受啊。 “没事的,我一个人在房间里还可以看看医书。”常溪微笑回应他。 然后她又想起一件事,于是开口问周叔,“对了二叔,我们乘的这艘官船今天具体会在什么时候停下?” “哦,这个啊,我问过船上的人,他们说这艘官船是今天傍晚在永州码头停下。” 一说到要下船了,周叔也是喜上眉梢。 “这个时间正好,我们还可以找间客栈好好吃一顿,再舒服休息一晚,然后我们就启程上路。” 常溪高兴地点了点头。 ...... 只是到了今天傍晚,官船虽然如约靠岸,但并不许官船上的人离开下船。 而给出的理由是有位贵人的贵重物品不见了,怀疑有贼人偷走了,需要派人搜船寻找,又担心偷东西的贼人可能混在上官船的人当中,所以在找到贵重物品之前,不许任何人下船。 对于这种霸道的做法,那自然是引起了相当一部分人的不满,但人家有权有势,那些不满的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默默把话憋回肚子里去。 而当常溪得知现在不能下船后,原本晴朗的心情一下就跌入谷底。 “二叔,那他们有没有给个准话,非要找到东西才能放我们所有人下船吗。”常溪的声音明显透着焦急。 “唉。”周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小溪,那位贵人说了,丢的东西很重要,他必须要找到,当然贵人也考虑到我们因此滞留而产生的损失,所以他会给我们每个人一份丰厚的补偿。” 常溪满脸都写着不乐意,柳眉拧起都能夹死苍蝇了,“可是我不想要他给的补偿,我现在只想要下船。” 姑娘内心已经隐隐察觉到不安,她总觉得再不下船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小溪,我知道你不想要,我又何尝不是。”周叔也犯了难。 他不是没想过拿出杜老的东西来让那位贵人放他们离开,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法子行不通。 杜老交代他的任务就是要将常溪暗中平安护送到南境,且常溪此行的目的正是是为了躲着那位大人物。 谁知道那位贵人会不会和害得常溪远走他乡的那位大人物认识。 要是把杜老的东西拿出来,那不是等于明晃晃的露馅了吗。 “可是,可是眼下这个情况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周叔耐着性子和她讲清楚。 “小溪,我们先等一等吧,缓上两三天对我们的行程应该不会有太大变数。” 常溪还欲再说些什么,可当她看见周叔同样焦急的神色,。 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立刻改了口风,“二叔,您去打听消息也辛苦了,时间不早了,您早些回去休息吧。” “小溪,那你也早点休息,我就在你的隔壁,若是晚上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周叔在临走前叮嘱了这句话。 “好,我知道了。”常溪的嘴角浅浅上扬,勉强勾勒出笑容。 夜幕降临,官船上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梦乡。 常溪却迟迟没有入睡。 她衣衫未解,双手环膝坐在床上,眼神中惊慌之色愈浓。 因为她内心的不安越来越重,所以她根本就不敢睡,她害怕自己睡着后醒来就会看见那个人。 其实她心底一直有一个可怕的猜测,那就是薛酌从一开始就知道她要偷偷离开扬州,而从今天官船上发生的古怪事情可以印证这一点。 这一切都是薛酌为她布下的陷阱。 那位丢了东西的贵人不会就是薛酌吧,其实他一直都在这艘官船上。 姑娘想得越多,心里的那份恐惧就累积的越深。 突然,她下定了决心,她要去告诉周叔自己的这个猜测。 于是常溪下床快步走到门口,当她打开房门的那一刹,抬眸看见眼前人是谁时。 登时瞳孔一震,眼神中充满恐惧和惊慌。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薛酌,怎么是你。” 第94章 一报还一报。 闻言,对面的男人忽然笑了,那笑容看似如沐春风,但眼眸流转间却透出冰冷刺骨的寒意。 他高大的身形完全挡住了姑娘的去路。 “怎么,溪溪你看见我不高兴吗。”薛酌故意反问她。 “...我,我。”常溪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刹那间惊慌的眼眸中盈满泪水,脸上的血色全然散尽。 她的声音发颤的厉害,“薛酌,原来你一直都在,这一切都是你的骗局。” “溪溪,你说这话那就难听了,这怎么能叫骗局呢,你不是想离开扬州吗,我这是在配合你和演戏。” 薛酌轻飘飘的一句话足以击垮常溪所有的希望。 她流淌在骨子里温热血液在这一瞬仿佛被冻住了,常溪觉得自己浑身冷的发凉,连入秋的寒意也抵不过姑娘由内心深处散发出的寒冷。 “溪溪你现在离开扬州了,难道不该高兴吗,怎么是这样一副受了惊吓的神情。” “你,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要离开扬州的?”常溪定了定神,最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她想知道是在哪里出了问题。 哪怕是做鬼也得做一个明白鬼。 “什么时候。”薛酌如点漆一般墨眸闪过一道亮光,他说话的语气故意拉长了,像是在故意吊人的胃口。 “溪溪,我要是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所有的一切,而你和老师之间说的每一个字都会有人整理成书信送到我的手里,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 “所以你派了人一直都在暗中监视我和杜爷爷。”姑娘一边说,一边自嘲的笑了。 “原来我们自以为的逃离只是你布下的骗局,到头来你还是把我和杜爷爷都玩弄于你的手掌心。” 她抬眸看向薛酌,“薛酌,你觉得这样耍人很好玩吗?” “溪溪,是你和老师太过天真,以为离开扬州我就对你鞭长莫及是吗。” 薛酌朝常溪走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男人高大的身形在她的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住。 “老师是不是还告诉你只要时间一长,说不定我就会放下对你的执念。” 男人伸出手在姑娘沾满泪水的脸颊上滑过,动作轻柔,仿佛手下抚摸的是一件稀世珍宝。 旋即,他俯身在姑娘的耳边轻声道:“那老师有没有告诉你我那晚跪在他老人家面前恳求他,我还记得自己当时将能说的话都说尽了,可老师的心真狠。” “他还是铁了心的要将我和你拆开,甚至不惜拿我阿娘的事情来作为交换,溪溪老师他对你太好了,连我都嫉妒不已。” 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姑娘白皙小巧的耳尖上,很快就染上了一层淡粉。 “...薛酌,你就是一个疯子,我到底为什么遇见你。”常溪侧过脸看他,如画一般的姣好容颜泪水涟涟,声音哽咽不已。 “因为我们是天生一对。”薛酌抬手掐住她的下颌,迫使常溪必须看着他。 “溪溪,我对老师说过我永远都不会对你放手。” 这句话中的每一个字落在常溪耳中无疑是恶毒的诅咒。 告诉她这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薛酌这个疯子。 “薛酌,我恨你。”姑娘一字一顿道,眼神中有太多的情绪,唯独没有爱意。 “那你就恨我一辈子吧。”薛酌似是不在意地说道。 “总比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和旁人在一起恩爱缠绵的好。” 许是察觉到姑娘看向他的眼神太过冷漠无情,男人不想再看,于是微微侧过头。 就在这一刹那,常溪拿出藏在的手里那根涂了迷药的银针迅速扎向男人的脖颈。 对付像薛酌这种身怀内力的人光用普通的蒙汗药是不够的,必须要这种特制的迷药才会有效果。 自从有了上次薛酌这个王八蛋派人用蒙汗药迷晕她的这个教训在,常溪就随身准备了涂了迷药的银针。 今日此举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薛酌这个王八蛋活该。 看着中了迷药倒地不醒的男人,她缓缓道:“薛酌,可是我不想和你纠缠一辈子。” 说罢,常溪赶紧去柜子里把包袱拿出来。 万幸薛酌这个王八蛋是一个人来的,所以房间外并没有人在。 她赶紧敲响周叔的房门。 只是敲了好一会儿,常溪也不见周叔来开门,这下她意识到周叔肯定被薛酌的人带走了。 也对,周叔是习武之人不可能听不见她房间内发生的动静,若是知道周叔一定会来找她的。 正当常溪还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 一道于她而言如噩梦般的声音突然响起。 “溪溪,你是不是在找和你同行的那个人。” 闻声,常溪的心跳忽的停了一拍,她转过身,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那个本该昏迷不醒的男人,如今居然完好无损的站在她的面前,“薛酌,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薛酌随手掸了掸自己衣袖上的灰尘,姿态散漫,“溪溪,你对我的下的迷药的确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可是我忘了告诉你,迷药这类东西对我几乎没什么用,效果好的最多晕一小会儿,不过为了配合你高兴,我还是愿意在地上多躺一会儿,装装样子哄你。” 常溪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迷药居然对薛酌没用。 “那你把周叔怎么样了?”常溪担心薛酌会对周叔做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想让他和自己撇清关系。 “他只是受了杜爷爷的委托,这所有的事情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薛酌看着姑娘这般紧张一个和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心里顿时冒出了一团火,“溪溪,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你何必如此在乎。” 但注意到姑娘担忧不已的神色,他到底不忍,冷声道:“他是老师派来的人,我不会对他如何,我只是让人把他送回老师身边。” “没事就好。”常溪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好了,溪溪你的把戏也在我身上用了,现在该和我回去了。”男人一步步朝她逼近。 “我不要和你回去。”姑娘摇着头接连向后退。 说罢,常溪转身大步朝前跑。 第95章 跳船。 薛酌幽深凤眸仿佛凝了一层冰霜,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脸上的笑意淡去,顷刻间神色冷若天山上终年不化的寒雪。 他看着慌张逃跑的常溪,脚下的步子还是不紧不慢,姿态从容优雅,似乎并不担心常溪能够逃出他的手掌心。 果然如他所料,常溪还没有跑多远,就差点迎面撞上云影和云洄,她连忙调转方向跑。 只是官船上的空间到底有限,常溪很快就发现四面八方都有人在朝她涌过来。 眼见自己的路要被薛酌的人给堵死了,她心下焦急不已,忽然她余光瞥到官船甲板那边的方向,心里当即有了主意。 常溪在那些人即将包抄过来之前,她以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朝官船甲班的方向跑过去。 她动作利索翻过官船栏杆,然后她毫不犹豫的就要往船下面跳。 可就在常溪即将成功跳船的那一瞬,一只属于男人的手掌突然紧紧抓住姑娘的手腕,手背上的青筋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开,男人所施加的力道之重可见一斑。 “常溪,你疯了,为了不留在我身边,你还真的敢死。”往日男人清冷的凤眸在这一刻涌起愤怒的火焰,双目泛起赤红,他厉声吼道。 都说兔子逼急了会咬人 薛酌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往日脾气软的跟棉花似的常溪也有今日这般‘胆大包天’的时候。 他原以为上次常溪拿簪子抵在自己脖子上威胁自己已经是极限。 “就算是我疯了,那也是被你逼的,我只是想离你远远的,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常溪一脸痛苦,嘴角勾起嘲弄的笑。 姑娘还在用力挣扎,她想要掰开男人的手掌,奈何男人施加在上面的力气她委实挣脱不开。 “薛酌,人如果还有下辈子,那我们最好别再遇见彼此。”她的眼尾滑落悔恨的泪水。 “常溪,你冷静一点,别做伤害你自己的事情,来,你把另一只手给我,我拉你上来。”薛酌还在试着劝说常溪并安抚她的情绪。 可他不知道的是,常溪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的极点。 “薛酌,你就死了那条心吧,我宁死也不和你回去。”说罢,常溪抬手拔下自己簪在发髻上的一支素银簪子,她狠狠扎向男人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 簪头刺破男人手背上的肌肤,猩红的血登时流了出来,鲜血顺着手掌滑落顺势落在常溪的脸上,那点点血痕仿若啼血杜鹃。 而因为夜晚江面上容易起风浪,所以薛酌的那些下属并不敢随意靠近官船栏杆的位置,他们站在后面,只能听见自家公子的怒吼声。 常溪眼见薛酌哪怕手背流血也不肯松手,只能握紧发簪再次狠狠扎向他的手背。 这次,薛酌他终于因为簪身扎进肌肤传出钻心的疼痛,他一下控制不住从而松开了手。 在那一刹,常溪闭上双眼,任由自己的身体朝水下落去,宛若在空中被劲风吹打的落叶。 扑通一声,常溪的身子落入水中,顷刻间就被滔滔江水所淹没,再也看不见踪迹。 “常溪——。”薛酌瞠眦欲裂,他大声叫着常溪的名字。 但不会有人回应他的。 所以紧跟着薛酌自己就要朝那冰冷刺骨的江水里面跳。 这可把云影和云洄给吓个半死,他们赶紧上前去拦住薛酌,一人紧紧抱住他的双腿,一人则紧紧钳制他的双手。 云影已经被薛酌的举动吓哭了,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公子,您可不能跳啊,万一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属下和云洄该怎么向老国公交代。” “你们两个给我松开,我要去救常溪。”薛酌暴怒的声音已经压不住了。 二人听见这句话,顿时抱得很紧了。 尤其是往日冷静的云洄此时再也冷静不了:“公子,您真的不能去啊,让老国公知道的话,一定会扒了我们的皮。” 云影和云洄在成为薛酌贴身侍卫的第一天,老国公就亲自告诉了他们一句话——万事都抵不过薛酌一人的安危重要。 作为下属他们要随时做好替薛酌赴死的准备。 当然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白送的东西。 作为交换,他们的家人会得到镇国公府的庇佑。 不过薛酌一向也待他二人不薄。 如今云影和云洄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薛酌去涉险。 “一切后果我自行承担,你们不用担心祖父的责罚。”方才失了太多的力气,现下薛酌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来挣脱云影和云洄的束缚。 “那也不行啊,公子。”云洄打定主意就是不答应,“您真的不能去,我们可以让别人下去找少夫人。” 云影连忙接话,“是啊,公子您真的不能去以身涉险。” 他朝后面站着的那群人喊道:“你们快点下去找人!” 听见指令,那群人之中凡是会水的,纷纷跳进江水中去找人。 可薛酌仍觉得不够,他自己还是想亲自下去找人,“不行,你们快点松开,我要下去。” “公子,您就饶了我们吧,有他们下去就够了,您真的别去了。”这下云洄也哭了。 他们公子可真够死心眼的。 非要把人家常溪逼到这个份上,都跳江了。 真是作孽啊。 “对呀公子,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云影已经在心底里求爷爷告奶奶,甚至连祖宗十八代都求了,他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常溪平安无事。 万一常溪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们所有人都完蛋吧。 但任凭云影和云洄如何苦苦劝说,薛酌还是铁了心非要跳江下去救人。 见此,云影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恶向胆边生’,他居然抬手直接给薛酌来了一手刀,把人给劈晕了。 两个人看着倒地不醒的薛酌,然后面面相觑。 云洄先是给云影竖了一个大拇指,他正色道:“云影,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这辈子除了公子以外最佩服的人。” “先别说这些话了,我们还是先把公子抬回去吧。”云影一脸苦哈哈。 接着,两个人抬着被打晕的薛酌进了船舱。 ...... 第96章 费婆婆。 在江南水乡长大的人,除了天生的旱鸭子,但凡是个人都能下水游几圈。 常溪当然也不例外,否则她怎么敢跳江,虽然她对着薛酌是一套自己想死的说辞,但是她可真的不想死,她还没有活够呢。 为了一个伤害自己的男人而让自己去死,常溪又不是脑子真的进水了。 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赌一把自己能不能顺利脱身。 所幸她赌对了。 但还是不慎发生了意外,常溪在游水的过程中因为体力实在支撑不住,竟然晕了过去,不过万幸老天垂怜。 常溪的身子顺着江水漂流到下河的某一处不知名村庄,她被一位在河边洗衣服的老妇人发现。 这位老妇人是个有善心的,当她发现这个在浅河滩晕过去的姑娘,她先是探了探这姑娘的鼻息,发现仍有一丝气息尚在,然后她就把常溪带回了家。 老人家大都信奉一些神佛之说,他们相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更何况还是常溪这样一个看起来就柔弱无助的姑娘家。 常溪被老妇人带回家之后,又因为老妇人家底有限所以请不起正经大夫给她看身体,只能找个赤脚郎中瞧一瞧开了一点药。 死马当活马医吧。 老妇人觉得剩下的只能是听天由命,她能做的都做了,就看老天爷能否垂怜这位可怜的姑娘。 就这样在老妇人的照顾下,常溪昏迷了几日后终于醒来。 当常溪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她转动眸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有补丁的帐幔,四周简陋的陈设布置,救她的这户人家生活条件并不太好。 正当姑娘还在思索的时候。 那老妇人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她看见常溪醒了,慈祥和蔼的脸上露出喜悦,“姑娘,你可终于醒了,真是老天爷保佑。” 常溪也注意到眼前这位穿着朴素的老妇人,她哑着声音道:“请,请问是您救了我吗?” 老妇人笑着点了点头,“是我,我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看见姑娘你躺在河滩上,发现你身上还有气,于是就把姑娘你带了回来。” “还没问您的名字呢?”常溪又问。 “这十里八乡的村民都叫我费婆婆,姑娘你也这么叫我老婆子吧。” “费婆婆,谢谢您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您的。”常溪真诚地向老妇人表达感谢。 “是姑娘你自己福大命大,老天爷不忍心让你这个花一样的姑娘没命,所以才让我老婆子碰见,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的报答我老婆子不能要。” 费婆婆救人是出于善心,并不是为了索要所谓的报酬。 “那怎么能行,您救了我,我......” 常溪的话还没说完,费婆婆就出声打断了。 “不说这些了,既然姑娘你醒了那就先趁热把药喝了,喝了药这身子就能快些好。” 费婆婆将手里的药碗放在旁边小凳子上,她走到床榻边帮忙扶着常溪坐起来。 当常溪喝完了药。 费婆婆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救得这位姑娘叫什么,于是问她,“对了姑娘,老婆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我叫周溪。”常溪低头思量片刻,旋即抬眸看向费婆婆说道。 周溪这个名字是杜老爷子为她特意准备的假身份。 在她落水之后薛酌一定会派人大肆寻找她的下落,常溪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名,她怕会招来不该有的麻烦。 人出门在外,必须要保持一定的警惕心。 “那周姑娘你又是为什么会落水。”费婆婆突然问起常溪落水的缘由。 “...我,我和二叔一起去探亲,在船上不慎遇到了水匪,那些水匪一见到船上的人就杀,是二叔一个人替我引开那些人,我才得以跳船捡回一条命,也不知道二叔现在怎么样了。” 常溪垂眸,眼睛努力挤出颗颗温热泪水滴落在手背上,她的声音渐渐哽咽。 她编了一个十分凄惨的故事,任人听了都会不由生出同情。 果然,费婆婆听了常溪说的话,完全没有怀疑她说的是假话。 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家孤身流落在外,多可怜啊。 她心中对眼前这个叫周溪的同情又加深了几分,“周姑娘,原来你也是一个苦命人,不过万幸上天垂怜,你大难不死,相信你二叔知道你活了下来也一定会高兴的。” “好了,周姑娘你这睡了好几天,肚子里水米未进,肯定饿坏了,婆婆去给拿些吃的。” “谢谢费婆婆。”常溪抬手去擦自己脸上的泪痕。 ...... 这边,时间倒回几天前。 被云影打晕的薛酌在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和常溪有关,他想知道常溪现在如何了。 而办事不力的云影和云洄一听他们公子问起常溪的下落,一颗心已经凉半截,他们怎么敢告诉公子一堆人都快把水底给翻了底朝天,连常溪身上的一块布也没有找到。 所以他们唯唯诺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张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黏住似的,半天嘴里都蹦不出来一个字。 薛酌见他二人迟迟不开口回话,立刻加重了说话的语气,属于上位者的威压沉沉压下去,凤眸中的寒光扫向他二人。 “说话,都哑巴了吗。” 云影和云洄感受到自头顶就重重压下的威压,后背的冷汗冒个不停,很快就把里衣浸透了。 云影因为自己胆大包天打晕薛酌的事情,咬紧牙关就是不敢开口回话。 最后还是云洄站了出来,他战战兢兢地说道:“回,回公子,属下无能并未找到少夫人的下落。” 毫不意外,薛酌对于这个结果感到非常不满。 他厉声斥责,“一群没用的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到。” 云影和云洄已经俯下身子,把头死死埋在地上。 紧接着,他沉声吩咐,“吩咐下去,让人拿着常溪的画像去附近州县寻找,悬赏重金,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云影、云洄,这是我给你们最后的机会,如果找不到人,你们知道自己的下场。” “是,公子。” ...... 第97章 一万两黄金。 常溪醒来之后原本是想留下一些银子以感谢费婆婆,然后自己悄悄离开的。 她担心薛酌会派人找过来,所以要尽快离开。 可惜被费婆婆发现了,她老人家当即就要把银子还给常溪,“周姑娘,老婆子不能收你这个银子,你快点拿回去吧。” “费婆婆,您将我带回来,又辛苦照顾了我好几天,这点银子是我的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常溪拒绝的态度强硬,她是一定要把银子给费婆婆。 在常溪小的时候,常瑶就告诉她知恩图报是人应该做的,若是人反过来恩将仇报,那和白眼狼无异,甚至不配为人。 “周姑娘,你一个姑娘家现在孤身在外又遭了难,我老婆子到底还有一口饭吃,饿不死的。”费婆婆是坚持不肯收常溪的银子。 她老人家又反过来叮嘱常溪,“你一个姑娘家手无缚鸡之力,记得自己要把银子藏好,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样的姑娘最容易被骗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老婆子既然救了你,就不能看着你去跳火坑。” 费婆婆也是看常溪是个实在心眼的好孩子,所以就额外啰嗦了几句。 “谢谢您费婆婆。”对于费婆婆的好心常溪很感动,但她有不得不要马上离开的理由,“可是我有急事真的要走了,这样吧,我拿银子在您这里买一些干粮带走。” “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周姑娘你这身子都还没养好,不然就再多留几日,等身子养好些再走。”费婆婆劝说常溪留下来。 “婆婆家里人口少,还有你一口吃的。” “费婆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要办的这件事真的很着急,我昏迷了这几天,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 常溪说话的声音透着焦急,语速很快,好像她真的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在等着她去办。 实则她最担心的是在她昏迷的这几天薛酌已经派人在大肆寻找她,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过来。 事实正如常溪所猜想的那般,薛酌派人带着常溪的画像在附近州县寻找她的下落,加上有重金悬赏这个巨大的诱惑在,已经有不少江湖人士被吸引,甚至其中还有亡命匪徒。 只要找到画像上的这位姑娘就能得到重金,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只有傻子才不会去做。 唯有财帛动人心,这句话诚不欺人。 幸好费婆婆所在的村庄地处偏僻,那些人一时半会儿还没找过来,不过常溪要是多留几日那可就不一定了。 费婆婆见常溪脸上的着急情真意切,她把劝说的话又咽回肚子里去。 “那好吧,婆婆就不劝你了,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干粮。”费婆婆转身出了房间直奔厨房拿吃食。 而常溪趁着费婆婆去拿干粮的时间空档,她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套男子衣衫给自己换上,然后又将自己的脸修饰了一番,掩去女子的娇柔,多了几分男儿的俊朗。 幸好自己在话本里看了不少富家千金女扮男装离家出走的桥段。 现在周叔不在自己的身边保护自己,她必须要给自己‘改头换面’,这样兴许能躲过那些来找她的人。 当费婆婆拿着干粮重新进入房间时,她差点以为房间进贼了,直到听见常溪说话的声音,她才认出眼前人是周溪。 “周姑娘,你怎么做男子打扮,要不是你说话的声音没变,老婆子我差点都没认出来是你。” “费婆婆,您提醒的对,姑娘家孤身在外要多一些防备,我做男子打扮也是为了少一点麻烦。”常溪解释道。 “那挺好的。” 然后费婆婆把手里面包好的干粮递给她,“周姑娘这些干粮你拿好。” 常溪接过干粮道了一声谢,顺便把银子递给费婆婆。 许是知道常溪马上要走了,为了让她能够安心走,这次费婆婆选择收下银子。 “周姑娘,那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你一个人一定要找一间可靠的客栈歇脚,我们这里有些客栈忒黑了,最喜欢宰客。” “多谢费婆婆提醒。” 然后常溪又问了费婆婆几个问题,问清楚后,她才离开。 ...... 离开之后的常溪硬是拖着还有些虚弱的身体,尽力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城内。 但在城门口,常溪看见旁边的布告栏上围了一大群人,好奇心驱使她去瞧了一眼,结果发现布告栏上张贴的是自己的画像。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点的就是——一旦找到画像上的这位姑娘并把她送到画像上留下的这个地址去,那就可以得到一万两黄金作为赏赐。 常溪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的身价居然价值一万两黄金。 她做梦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值钱。 一万两,还是黄金。 从小到大,她见过最大的银子就是一百两银锭。 薛酌这个王八蛋为了找她,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姑娘原本是要掉头就走的,但考虑到自己一个人在野外露宿会更加不安全,为了自己的这条小命。 常溪只能壮着胆子进入城内。 一路上,她发现不只是城外的布告栏有她的画像,在城内她的画像几乎贴满了大街小巷。 也对,她这个人现在毕竟价值一万两黄金,那是一笔多么可观的财富,一个普通老百姓辛苦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赚到这笔财富的零头。 这让常溪更加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眼下的处境是多么岌岌可危,她现在在那些想要得到这一万两黄金的人眼中就是一块人人都想啃上一口的大肥肉。 从此刻开始她必须加倍小心。 任何人说的话她都不能再相信。 杜爷爷说的果然没错,以薛酌如今的权势地位,只要他一句想要,自会有人替他赴汤蹈火,而她只能被逼着四处躲藏。 更别提他还开出这一万两黄金作为诱饵,那只会吸引更多的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常溪甚至无法指责他们做得不对。 薛酌可真是好算计。 ...... 第98章 ‘普天同庆\’。 永州府衙。 正堂内,气氛冷肃沉闷至极点。 坐在主位男人看似沉默寡言,但他无形中释放的威压仿佛化作一只手掌在狠狠掐住他们每一个人的喉咙,压得他们几乎不敢喘气。 这时,坐在主位的男人忽然冷声道:“人还是没有找到吗?” 云影和云洄跪在下首最前面。 后面则是永州府衙的一些官位颇低的‘倒霉’官员。 这也是没办法,上面这位主的心情一看就不好,那些喜欢溜须拍马的上司可不敢来伺候这位主,别一个不小心拍马屁拍到马腿上,自己倒了大霉。 所以那些人就打着找人的旗号去外面躲清净,这样回头也能得个尽忠办事的美名,他们打算等人找到了再回来拍马屁。 不过人不能全走光了,总得留些倒霉蛋装个样子。 而留下来的倒霉蛋们已经习惯上面这位主日渐暴躁的情绪。 亦如此时,跪在下面的所有人齐齐面对上面这位主的诘问。 这群人愣是没一个敢张嘴的。 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位名叫常溪的姑娘他们是连个影子都没找到。 一个姑娘家也忒能藏了,她身上难道是有七十二变,否则这么多人找她,全无她的半分踪迹。 现在谁开口谁就是出气筒。 薛酌又如何看不透他们的小心思,对于结果他已经有了定论。 只是心里压了一口气,不出不痛快。 男人眼神冷冷的扫向跪在下面的每一个人,嗓音裹着怒火道:“说话,难道非要我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才肯开口。” 此言一出,那些跪在下面的人顿时冷汗淋漓,心脏跳动的速度猛的加快。 尤其是云影和云洄,他们的脸更是惨白的不像话。 薛酌胸口压着的怒火涌上心头,凤眸射出一道凛冽寒光,他肃声道:“都不说是吗,好,来人——” “回公子,我等无能,还,还未找到常溪姑娘的下落。”云影鼓起勇气站出来答话。 之前云洄已经替他扛过好几次公子的问话。 他不能再让云洄挡在他的前面。 现在,云影成了薛酌发泄怒火的出气筒。 薛酌直接抬手将放在旁边的茶盏摔在云影面前,啪的一声碎落在地,瓷器的碎片迸溅散开,有部分碎片划破他的脸颊,留下血痕。 半凉的茶水混着茶叶也有部分弄到了云影的衣服上。 此刻云影整个人犹如落汤鸡一般狼狈不堪。 “都过去几天了,你们这么多人连一个姑娘都没有找到,一群吃白饭的废物,我要你们有何用。” 面对薛酌一声声斥责,那些人连为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一则是不敢,二则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此时,有一个身着府衙捕快服饰的男子突然闯了进来。 那捕快当即双膝跪地,原因无它正堂内的气氛委实太过压抑。 不过想到自己要禀告的事情,他还是抖着声音道:“禀大人,现在府衙外有一个人说要见大人您,他说自己见过画像上的这位姑娘。” 听见有关于常溪下落的消息出现,男人冰冷的脸色肉眼可见好了不少。 他道:“马上传他进来。” “是,大人。”捕快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跑出去把那人带进来。 跪在下面的那群人听见这个好消息亦是‘普天同庆’。 没过一会儿,捕快就带了两个人进入正堂。 如果此时常溪在,那她一定能认出这二人中的那位老妇人就是救过她的费婆婆。 而另一位自称见过常溪的人是费婆婆的侄子。 费婆婆那侄子名叫张平是个游手好闲的混蛋,最喜在街上四处没正经闲逛,这不偶然之下他在街上看见常溪的画像,一下想起自己之前在去找费婆婆要钱的时候,在费婆婆家里看见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常溪。 当时他看见躺在床上的是位美人,还想去占便宜,不过被费婆婆及时发现了,然后拿大棍子赶了出去。 在他知道那个叫常溪的姑娘居然值一万两黄金的时候,心里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一定拿到这笔黄金,然后就是返回费婆婆家去抓常溪。 可惜当他赶到的时候,他在费婆婆口中得知常溪已经走了。 一计不成他又生一计。 他找人借了银子当路费,然后把费婆婆硬拉过来就是想逼她老人家说出常溪的下落,这样即使不能得到一万两黄金,多少也能得到一些其他赏赐。 他的算盘打得很响。 可当他跪在地上说完他知道的所有后,费婆婆却改了口风,硬是不承认自己见过常溪。 气得张平直接站起来对费婆婆破口大骂。 坐在上首的薛酌听见此人口中说出的污言秽语不禁皱了眉。 云洄察言观色,知道他们公子这是不高兴了,当即上前给那张平狠踹了一脚,并呵斥他睁大狗眼,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他在这里放肆。 张平原本嚣张的气焰一下就灭了,他本就喜欢欺软怕硬,现在只能乖乖低头求饶。 费婆婆冷眼看着她那不争气的侄子,完全没有为他求情的打算。 忽然,薛酌站起身,他走到费婆婆面前。 男人故意换上一副温润如玉的面皮,以此来降低费婆婆的戒心。 他好声好气道:“费婆婆,您真的没有见过画像上那位叫常溪的姑娘吗?” 费婆婆神色坚定地摇了一下头。 虽然她知道这个叫常溪的姑娘用假名字骗了她,但她老婆子可以理解,并且以她看人的眼光判断,这个常溪是一个心底善良的好孩子,她相信常溪是有苦衷的。 至于眼前这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她那侄子就是利欲熏心,自寻倒霉。 薛酌敛下眸中的不悦,继续好声好气说道:“费婆婆,其实我和这位叫常溪的姑娘我们是夫妻,前些日子她坐船探亲,不慎出了意外,我很担心她,若婆婆您知道她的下落,在下恳求您说出来。” 可费婆婆还是不肯开口,她心中仍有怀疑。 男人凑近费婆婆的耳边小声道:“婆婆,我知道溪溪的左胸前有一颗红痣。” 姑娘家的隐私,除了至亲,那便只有夫君会知道了。 况且费婆婆之前帮常溪换下湿衣服时的确见过她左胸上有颗红痣。 这让费婆婆原本坚定的心开始动摇。 第99章 画像。 薛酌敏锐的注意到费婆婆略有松动的神色,他的眼底划过一道得逞的笑容。 于是男人决定趁热打铁,他从怀里拿出了两份文书——正是他和常溪的婚契。 薛酌将两份婚契放在手掌上摊开拿给费婆婆看,“费婆婆,您看,这是我和溪溪的婚契,我真是她的夫君,这上面的官印绝对是真的。” 虽然费婆婆本人并不识字,但并不妨碍她认识那纸婚契上面盖着的官印。 这下费婆婆的心里已经开始相信薛酌所说的话。 于是,费婆婆终于开口说了来这里的第一句话,“那您敢对着佛祖发誓,保证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老人家别的不大信,唯有对那神灵无比信服,她甚至听不得旁人说一句神灵的不好。 闻言,薛酌当即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正色道:“我薛酌在此对佛祖发誓,此刻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有婚契为证,我和常溪的确是夫妻。” 薛酌灵敏在话里留了一个漏洞,他说在发誓的时候说的都是真的,的确按大昭律法来说,他和常溪的确是夫妻。 至于他不在发誓的时候说的那些话,那可就不一定能保证是真的了。 而费婆婆见了薛酌发誓的全过程,全无半点作伪。 到此,费婆婆是彻底相信薛酌是常溪的夫君。 她老人家这才放下戒备的神情,长舒一口气,“看来您真是那常溪姑娘的夫君,您别见怪,我老婆子是个乡下人什么都不懂,我只知道那姑娘遭了难,心里肯定有难言之隐。” “所以才不肯对您说自己见过常溪姑娘,我怕自己说错话给她招来麻烦,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老婆子一般见识。” “怎么会呢,说来在下还要感谢费婆婆您救了我的妻子。”说罢,薛酌朝费婆婆郑重行了一礼。 哪曾想薛酌此举直接吓得费婆婆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哎哟,这可使不得,老婆子不能受您这礼。” 费婆婆知道眼前这个叫薛酌的男人肯定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从他敢拿出一万两黄金来寻找常溪的下落就可以看出来。 可薛酌还是坚持朝她老人家行完这个礼。 废了这么多口舌,如今薛酌终于可以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费婆婆,那您现在可以告诉我娘子的下落吧。” “这个,这个......。”费婆婆面露难色,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下文。 “可是我娘子又出了什么事?”薛酌面上的喜色淡去,他声音急切道。 “没有,你娘子她没出事。”费婆婆连忙摇头,可转念一想她自己现在也不知道常溪的下落,这人到底有没有事还真说不准。 “哎呀,我老婆子索性就把这所有的事情和您说一遍吧,当初的确是我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发现常溪姑娘,您的娘子晕倒在那里,出于善心,我把她带回了家照顾。” “可是您的娘子在醒来之后,她却急着要离开,我劝过她,我说你的身子还没有好全不如就留下来多休息几天。” “您的娘子说了,她说自己有急事要去办,她必须要离开,老婆子看她真的很着急就没有再劝她。” 听到这里,薛酌不由在心底冷笑,这哪里是有急事,分明是怕他派人找到她,所以迫不及待的跑路。 为了躲他,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 常溪,你最好把自己给藏好。 别等他找到。 “薛大人,这些便是我老婆子知道的全部,至于您的娘子到底去了哪里,她真的没有和我说。” 费婆婆看薛酌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迫于这位薛大人身上的气势太过吓人,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 薛酌察觉到费婆婆畏惧的他的目光,随即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气势,眼神陡然一转又恢复了温润如玉的神色。 男人嘴角适时勾出笑容,态度和善有礼,温声询问道:“费婆婆,能不能烦您再仔细想想,我娘子她有没有和您说一些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费婆婆摸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 忽的,她猛打一拍手掌,“有了,我想起来了,您的娘子问过我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然后,费婆婆就把常溪问她的几个问题,一字不落的全部告诉了薛酌。 薛酌入朝为官后,在刑部待的时间最长,审讯犯人是他最拿手的,并且通过犯人的只言片语从而推断出事情真相的手段于他而言更是手到擒来。 男人通过方才费婆婆告知他的这些信息已经推断出常溪现在到底躲在什么地方。 最后,费婆婆又告诉了薛酌一条最重要的信息,“薛大人,我老婆子还想起来一件事,您的娘子现在模样变了,她换了一身男装,说是这样可以少一点麻烦。” 薛酌没想到常溪为了躲他真是花样百出,跳船暂且不说,现在连女扮男装这一招都用出来了。 就这样害怕他吗。 至于麻烦,如果费婆婆不告诉他常溪现在是女扮男装的这个消息,那他找起人来还真有一点麻烦。 “费婆婆,能不能请您再帮我一个忙,那就是请您根据自己的记忆描述一下我娘子现在女扮男装的模样,这样我好请画师画成画像,也方便我派人去寻找。” “好啊,好啊。”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费婆婆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她一口就答应下来。 “云洄,去把画师请过来。”薛酌转身对着还跪在地上的云吩咐道。 “是,公子。” 画师被请来以后,他根据费婆婆口中关于常溪现在容貌的描述,他很快就把画像绘制完成。 墨迹还未干涸的画像第一时间就送到薛酌的手上。 薛酌看着自己手上的这幅画像,他用覆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抚弄画像中人的眉眼,哪怕沾上墨痕也毫不在乎,眼神中全然是对画像中人痴迷和依恋。 即使常溪对自己的容貌做了掩饰,但薛酌依旧能在这幅画像上窥见她原本的模样。 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薛酌让人好生送费婆婆回家并给了她老人家一定的报酬。 至于那个叫张平的,薛酌让人把他扔到大牢里去关着了。 ...... 第100章 回扬州成亲。 与此同时,躲在客栈多日的常溪莫名感到心慌。 她总觉得马上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只是常溪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 一来她的身子没有好全,若是贸然进行长途跋涉,她的身子肯定是受不住的,那样岂不是雪上加霜。 二来薛酌那个王八蛋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找她,她若随意在外走动,会增加自己被那些想要一万两黄金的人发现的风险。 两相权衡之下,此时躲在客栈里才是最安全的。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她迟早是要离开的。 所以第二日,常溪特意出客栈去城中车马行打听雇佣马车的价格,多做些准备总是好的。 不过她在知道自己想要的消息后未做任何停留,便立刻返回客栈。 夜晚,夜色浓稠如墨,仿若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渊,人似乎多看一眼都会被吞噬殆尽。 整条青石长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影,安静和冷清笼罩了这里。 光线昏暗,影影绰绰。 突然,一阵急促如闷雷滚滚的马蹄声响起,一群人策马疾行而来。 为首之人正是薛酌,他一身玄色劲装几乎与凄冷幽凉的夜晚融为一体,俊美皮囊也仿佛裹上寒霜,不似凡尘之人。 此刻待在房间的常溪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下落已经被男人找到。 客栈前。 薛酌负手而立,他独自抬眸望向上面,如墨深沉的眸子忽明忽暗,不知是在看些什么。 没一会儿,负责进去打听消息的云影出来了。 他走到薛酌跟前,低头小声回话,“回公子,属下已经向老板确认过了,少夫人的确就住在这间客栈。” “为了保险起见,属下已经让老板把少夫人房间的房门给锁上了。” 现在已经是临门一脚,如果他们反倒又让常溪在眼皮子底下跑了的话,那云影和云洄是真的想找一条白绫悬梁自尽。 简直太丢人了。 说着,云影又拿出一把钥匙递到薛酌的手上,“公子,这是属下在老板那里买来的那把可以打开少夫人房间钥匙,。” 薛酌拿过那把钥匙放在手中,端详了片刻。 许久没有对云影露出好脸色的男人,此时竟向他投去赞赏的眼神,“做的不错,有赏。” 而云影见到自家公子终于赏了一个好脸色给他,亦是喜不自胜,“这是属下应该做的本分。” 自从上次云影‘胆大包天’打晕了薛酌,他就一直惴惴不安,尤其是薛酌醒来后对此事始终一言不发,甚至于云影每晚连觉都睡不好。 如今总算可以松口气。 “带路吧。”听见了确切的好消息,薛酌连说话的声音都轻快了。 “是,公子。”接着,云影忙不迭走在侧前方为薛酌带路。 进了客栈。 薛酌直奔常溪所在的那间房,他也不敲门,直接拿出方才云影交给他的钥匙打开房门的锁,抬脚一踹,房门打开了。 男人姿态漫步闲庭的走了进来。 突如其来的动静,可把在房间里面的常溪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抄起房间内的放着的凳子,随时做好防备。 在没看清男人的脸之前,姑娘差点以为房间进贼了,但在看清男人的脸之后,她觉得还不如房间进贼。 没想到大半夜闯进她房间的人竟是薛酌。 常溪整个人一下就僵住了。 她手里拿着的凳子登时砸在了地板上,而常溪为了节省一点银子,专门选了一间条件较差的房间,地板质量不好,这一下就砸出了一个小坑。 但常溪现在已经顾不上心疼银子。 此时此刻她满脑子就只有一句话——这人怎么如此阴魂不散,就跟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 面对常溪,薛酌从来都是先装出一副如沐春风的君子模样,说话的声音透着情意缠绵,“溪溪,一别数日,你可有想我?” 可常溪却怕极了男人这如沐春风的君子模样,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这位公子,你莫不是认错了人了吧,在下并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个人。”一道明显沉闷的声音在房间响起。 常溪为了自己安全考虑,哪怕是躲在客栈房间亦或是晚上就寝,她依旧是做男子打扮,连和人交流都是刻意压低声音,故意装出男人的声调。 同时姑娘也庆幸自己没有偷懒,否则她现在一定伪装不下去。 薛酌则是颇有兴味的看着对面的姑娘睁眼说瞎话。 “哦,是吗,可是我向老板打听过,这个房间里住的人就是我的娘子。” 常溪面上装作好脾气的说道:“想必老板是老板和公子你说的时候,你听岔了,在下是个男人,怎么会是您的娘子呢” 她又在心里骂眼前这个不要脸的男人,谁是他的娘子,白日梦做多了。 用厚颜无耻都不足以形容他。 不过眼下还是要赶紧把他忽悠走。 “公子你找错地方了,不如你再去问问老板,时间不早了,在下也要休息,还请公子离开我的房间。” 说完这句话,常溪就迫不及待的要赶人走。 可薛酌岂是区区三言两语就能打发走的,更何况他其实已经知道这是常溪的伪装。 他非但没有离开房间,反而一步一步朝常溪走近。 而这间房空间有限,常溪连连后退,最后直接坐在了床上。 姑娘脸上露出恼怒的神情,“这位公子,你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失礼吗,请你出去。” “溪溪,你到现在还要和我装吗。”男人从怀中拿出了那幅常溪现在女扮男装的画像展开。 常溪看见那幅画像顿时瞳孔一震。 这下她是再也伪装不下去。 “王八蛋。”常溪迅速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银针扎向男人的脖子,她又想故技重施。 反正能让薛酌晕一会儿也行,也是争取自己逃跑的时间。 只是这次她并没有成功,那根浸了迷药的银针被男人夺过,然后扎在她的脖子上。 薛酌轻声道:“溪溪,老用这一招就不新鲜了。” 很快迷药药效发作,常溪的身子软下来 男人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薛酌,你究竟要做什么?”在晕过去之前,常溪问了这句话。 薛酌听后,他在常溪的额上落下一吻,温柔缱绻道:“我能做什么,当然是带你回扬州成亲。” ...... 第101章 ‘不速之客\’ 常溪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都被人用布条缠住,整个身子压根无法动弹。 就差没有把嘴用布条塞住。 哪怕没有镜子,常溪也能猜到自己现在的境地是何等‘凄惨’。 气得常溪张口就骂,但她声音是沙哑着的,所以她说话的声音几乎是微乎其微,并没有传到房间外。 “薛酌,你个王八蛋,我诅咒你每天吃饭被噎死,喝水被呛死,出门直接被马车撞。” 骂完这一句,接着姑娘勉强撑着身子在床上坐起来。 她抬眼环顾四周,她发现整个房间内都只有她一个人在,并且端看房间的陈设布局她发现这是男子所居住的房间。 那这房间的主人是谁就不言而喻。 与此同时,常溪又想起自己中了迷药,在失去意识的之前她听见薛酌那个王八蛋说要带自己回扬州成亲。 她才不要和薛酌这个王八蛋拜堂成亲。 遇见他常溪自觉已经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要是自己的下半生要和他绑在一起。 那可真是一场天大的噩梦。 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 常溪还是决定先想办法让自己脱困。 可是眼下自己的手脚都被布条缠住,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 当然,想出这个馊主意的不是别人正是云影和云洄,他们思来想去,觉得迷药的药效终归是有限的。 常溪要是醒了,以她现在的脾气肯定是要闹一场的。 总不能一直对常溪下迷药让她晕着吧,其实云影和云洄还真的想过这么做,可同时他们也知道薛酌第一个就不答应。 于是他二人只能另辟蹊径——把常溪绑起来。 这个主意云影和云洄可是征得了薛酌的同意。 反正不让常溪跑了就行,至于她憋的那一肚子火理所当然是由薛酌这个罪魁祸首承担。 常溪看着缠在手腕上的布条犯了难。 忽然,姑娘灵机一动,她直接用自己的嘴去咬手上缠着的布条。 不过,常溪用嘴咬了好半天就是解不开他们在她手腕上缠的绳结。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的,这布条缠在她手腕上倒没有什么不舒服,但无论她怎么用力就是解不开。 常溪的下巴都咬酸了。 突然,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 而常溪听见有开门的声音响起,她连忙闭上眼睛,侧躺下装睡。 秋月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套做工华丽精致的嫁衣。 后面跟着几个侍女,她们手里各自捧着各色新颖贵重的首饰,只是颜色皆是偏喜庆热闹的。 秋月领着人小心翼翼将自己手上的东西放在房间内的紫檀圆桌上,然后她们就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 自始至终,她们都未朝常溪所在的位置看一眼,不是心里不好奇,而是她们不敢。 等到人都走了,常溪才从装睡的状态中恢复正常。 当她看见放在桌子上的华丽嫁衣和贵重首饰时,两只眼睛都恨不得从眼眶里跳出来,瞳孔张开,吃惊的神情写满全脸。 姑娘在心底惊呼,“薛酌这王八蛋疯了吧,他还真怕夜长梦多,连嫁衣和首饰都准备好了。” 不得不说,常溪完全说中了薛酌的心思。 常溪折腾的幺蛾子委实有点多,再不把生米煮成熟饭薛酌真的担心会出更多的麻烦。 “完蛋了,要是再不把这个破布条解开,恐怕自己今晚就真的要和薛酌拜堂成亲。” 想到这里,常溪的一颗心顿时犹如被放进油锅里炸,她顾不得酸疼的下巴,张口又去咬布条上的绳结。 只是还没过一会儿,一位‘不速之客’就来了。 在房间内的姑娘只要一想到自己如果再解不开这个破布条,她就要和薛酌拜堂成亲。 于是,常溪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汇聚在手上,全然没有注意到开门的动静。 正是如此,薛酌甫一进门就看见常溪坐在床上,她正低头专心致志的去咬手腕上的布条,这般作为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见此情景,男人的眼神倏地变冷,嘴角上扬的弧度又重新落下。 他没想到自己急着把积压的公文处理妥善后,第一时间赶来看常溪,没想到自己见到的却是这副场景。 如果此时常溪能够知道现在薛酌心里想的是这些,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臭骂他一通。 在常溪看来薛酌的所作所为,和那些烧杀掳掠的土匪头子抢黄花闺女去当压寨夫人没有任何区别。 非要硬逼着常溪心不甘情不愿的和他去拜堂。 薛酌干的这些畜生事压根就不是正常人做得出来的。 男人静静的站在那里,他默不作声的看着姑娘‘天真’的行为。 最后,常溪实在坚持不住,她累得额头上都出汗了,口中喘着气,但那布条上的绳结还是完好无损。 见此,薛酌才缓缓出声道:“溪溪,好玩吗。”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此刻这句话中还掺了几分玩味。 听见这句话,常溪这才注意到原来薛酌也在房间内。 只是薛酌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还有他说这句话的意思,他不会一直都在旁边看着自己做什么吧。 姑娘的脸色已经变得很不好。 “...你怎么来了?”常溪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身子努力向床榻角落里缩去。 “溪溪,我当然是来看你呀。”薛酌走到床榻边撩袍坐下,他又换上了那副温润如玉的君子面孔,说话的语气都放得温柔。 “怎么,溪溪你看到我不高兴吗,我在处理完积压的公文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要来看你。” 姑娘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但脸上那胆怯中透着惊恐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对于薛酌的出现,她并不感到高兴。 男人却似乎故意视而不见,他继续唱着独角戏,“溪溪,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这样我们怎么方便说话。” 话音落,薛酌伸手直接扯住姑娘光滑白皙的脚腕,而且姑娘的手脚皆被束缚住,全无反抗之力。 男人只需用力一扯,常溪整个人就从床榻角落里出来。 第102章 春眠散。 薛酌将常溪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大掌搭在在她的腰间,一收,二人的身体贴得很紧。 常溪甚至能感受到隔着衣料下男子身体传来的灼热温度,还有他呼吸的热气似乎也萦绕在她的周围。 这种亲密的距离让常溪很不适应,尤其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饿狼在看一块大肥肉。 于是,姑娘敛下眸子,不想去看男人,她一句话也不说,看样子是不打算搭理男人了。 薛酌却不乐意常溪对他这般冷漠的做派,哪怕是打他骂他也比这样对他视而不见的好。 男人目光一凛,他修长如玉的两根手指掐住姑娘的下颌,一抬,逼迫她不得不抬起头。 “溪溪,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男人质问的话语中仔细听还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委屈。 这次常溪的目光虽然是看着他的,但她依旧选择沉默不言语。 常溪的沉默不语让男人的胸腔中陡然又燃起一团妒火,已有愈演愈烈之势。 “你现在是打算一辈子当个哑巴,一句话都不再对我说是了吗。”薛酌说话的声音掺了几分上位者的威压,凤眸微眯,但那眼神散发出来的侵略却不容人忽视。 常溪看见男人如此凶狠的态度,原本就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一下就涌出,大有誓不罢休的架势。 温热的泪水打湿了常溪瓷白的面颊,粉嫩的唇瓣间溢出哽咽哭声。 同时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也有部分落在男人的手上。 明明只是一滴眼泪,而男人的手指却仿佛是受到了烈焰灼烧一般,他松开了掐住常溪下颌的手指。 “溪溪,你别哭了,是我说话的态度不好。”薛酌的态度骤然发生转变。 他伸出手想去帮她擦眼泪,可常溪却偏头躲过去。 男人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他脸上的神情也一并僵住。 但常溪并没有理会他的尴尬。 最后,男人只能自讨没趣的把手收回去。 他看着还在哭个不停的常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哄她别哭了。 没办法,薛酌哄人的经验委实有限。 他哄过的姑娘就只有薛宁那个小丫头片子,但常溪与她又不同,要是惹薛宁生气了,拿块糕点再说几句软话就能哄好。 常溪现在是无论软硬似乎她都不接。 因为人家姑娘压根就不想搭理他。 最后,薛酌的嘴里只能干瘪的憋出这句话,“溪溪,你别哭了,这样吧你说一个要求,只要是我能答应的,我一定答应。” 出乎薛酌意料的是,常溪听见这句话,立刻就将哭声收起,她转过头正眼看着薛酌。 姑娘吸了一下鼻子,尽力将话连贯说出来,“你说的是真的吗,无论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只要溪溪你说的要求在我可以接受的范围,我一定满足你。”薛酌留了一个心眼。 他会答应常溪提出的要求,但前提是这个要求不能够过分,免得最后收不了场。 “那你把我的手脚解开,我是大活人,不是犯人,你们凭什么绑着我。” 常溪举起自己的手腕给他看。 “而且这个绑着我一点都不舒服,你看我的手腕都红了。” 此刻姑娘的眼圈红红的,像极了受惊的小鹿,惹人怜爱。 况且她撒娇的似的说话语气让男人心中很是受用。 薛酌定眼一看,他发现常溪原本白皙如玉的手腕上赫然出现了一圈红痕,这可把他给心疼坏了。 他心里已经在责怪云影和云洄做事没轻没重,把布条绑得这样紧,常溪被绑着得多难受。 要是云影和云洄知道了,一定会大喊冤枉,真是好大一口黑锅扣在他们头上,他们敢动手绑着常溪,可是亲口征求过薛酌的意见,不然给他们熊心豹子胆都不敢对常溪动手。 而且他们对常溪下手的时候,可是再三思量过,那绑人的力道绝对是留了余地的。 而薛酌也已经选择性忘记自己方才亲眼看见常溪意图用嘴扯开手腕上缠着的布条的画面。 那手腕上的一圈红痕明明是常溪自己想解开绳结造成的。 ‘色令智昏’的某人不想去揪住这些细枝末节不放。 “溪溪,我答应你,我现在就帮你解开。” 薛酌伸出手将常溪手上和脚上缠着的布条解开。 被绑住的身子终于得到解脱,常溪的脸上露出笑容。 她伸手去揉自己有些发酸的小腿。 而薛酌则是站起身,他走到紫檀圆桌前,在他看见摆在上面的嫁衣和首饰时,目光微微一顿。 旋即收走目光,他抬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随后他将一样东西放进了那杯水中。 接着,男人转身淡定自若的拿着那杯‘加了料’的水走到床边,轻声道:“溪溪,喝口水吧。” 他微微俯身,将那杯水递到常溪面前 此时的常溪没想那么多,加上她本来就有些口渴。 所以她毫无防备的喝下了薛酌递来的那杯水。 就在她喝完水,将杯子重新递给男人。 常溪抬眸看见薛酌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她这才猛然意识到方才薛酌递给她的那杯水有问题。 她下意识想要把自己方才咽下的水吐出来。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那药的药效发挥的极快,常溪感觉到自己浑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全部抽光,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团棉花,软绵绵的,浑身上下提不起半分力气。 薛酌又将常溪软下的身子抱在怀里。 姑娘自幼学习医术,她在自己的脑海中寻找,很快就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药。 “...薛酌,你,你居然给我下春眠散。”常溪有气无力的说出这句话,虚弱的眼神中全是对薛酌的怒火。 这天底下的药物品类甚多,其中这个春眠散在那些素有‘威名’的药物中例如什么鹤顶红之类的,它可算不得出众。 但常溪知道这春眠散不仅有令人浑身无力的功效,最重要的是它能够催情。 由此,薛酌这个王八蛋给她下春眠散的目的昭然若揭。 “溪溪,你真聪明。” 男人带着炫耀似的口吻同常溪说话,“这春眠散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好东西。” 第103章 自知之明。 “你,你——”剩下的卑鄙无耻四个字常溪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是她不想,而是这春眠散的药力太强,姑娘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她只能用满怀愤恨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 上次是迷药,这次是春药,那下次呢,不会是要给她下蛊吧。 不过常溪没说完的话,薛酌替她说了出来,“溪溪,你是不是想说我卑鄙无耻,居然对你用这样下作的手段。” 常溪:“......。” 臭不要脸的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用的手段是下三滥。 说完这句,男人又状似为自己辩解,他带着懊悔的语气说道:“可是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原本是想好好对你的,但溪溪你实在是太能折腾幺蛾子了,这一点委实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这也不是不得已才会对你出此下策,不过溪溪你放心,这个春眠散并不会伤害你的身体。” “毕竟你的身子是属于我的。” 常溪听到男人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论。 她下意识就要抬手打他一巴掌,可惜她忘了自己现在中了春眠散,身上压根就没有打人的力气,她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姑娘清润的眼眸全是对男人的怒火,眼睛瞪得大极了,仿佛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儿,下一刻就要挥着利爪挠向男人。 要是自己有力气她一定狠狠朝扇薛酌的脸上几巴掌,让他知道什么叫‘口出狂言’的后果是什么。 “...不,要,脸。”常溪拼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力气,咬着牙说出了这三个字。 此人厚颜无耻至极,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而男人听见姑娘说不要脸这三个字,反倒是心情愉悦地笑了。 他冰冷的眼底荡开阵阵笑意,化去了原本附着的冰霜,紧接着如烈阳一般炽热的眼神落在常溪的身上。 “溪溪,我真的好喜欢你。”薛酌抬手在常溪的眉眼上来回抚摸,眼神中透露的痴迷仿若深如渊的漩涡,要把常溪吸进去。 “你乖一点好不好,以后留在我的身边。” 常溪觉得薛酌真是疯的不轻。 再说薛酌哪里来的自信,他凭什么以为自己在对她用了这些无耻的手段之后,她会心甘情愿的留在他的身边。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做梦。”常溪语气冷漠的从唇间吐出这两个字。 薛酌面色不改,他倒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气。 随即,男人如获珍宝般捧住她的脸,他俯下身子,二人柔软的唇瓣贴在一起,唇齿相依间,彼此的气息互相交融,缠绵悱恻。 他吻得情深缱绻,忘乎所以。 常溪却只能像一个不能动弹的木偶人,任由他为所欲为。 唯有一滴泪珠自眼尾滑落。 好一会儿,薛酌才松开快要喘不过气的常溪。 姑娘面颊绯红,一双眼眸仿佛蒙上了一层袅袅云雾,粉嫩的唇瓣变得红肿不堪,上面似乎还沾了些许晶莹。 她唇瓣微张,贝齿半开,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由于身子实在没什么力气,她连呼吸的动作都变轻了。 常溪躺在薛酌的怀里的这番模样,像极了受尽雨露滋润的花朵,柔弱而又惹人怜惜。 看见姑娘这副模样,男人眉眼间的清冷散去。 他喘着粗气在常溪的耳边,道:“溪溪,只要是我想得到的,不管是人或物,最后一定都会是我的。” “我从来就不在乎自己用的手段是否下作,反正只要最后的结果是我想要的就行。” “不过你要是实在喜欢那副光明磊落的君子皮囊,我倒是愿意每天装给你看。” 随后,他抬眸和常溪对视,声音淡然道:“我知道溪溪你现在肯定在心里面骂我,尽管骂吧,我不会介意的。” 常溪:“......。” 薛酌你个王八蛋,谁要每天看你在那里惺惺作态,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她到底倒了多大的血霉才会碰见这个臭不要脸的。 ...... 正如薛酌所想,常溪已经在心里把他骂了狗血喷头。 只是很快,常溪就顾不得骂薛酌这个王八蛋。 因为春眠散的药效分为两步,第一步是使人丧失力气,第二步便是令人动情。 和青楼里那些普通的催情药物不同,那些春药的确会最大限度激发人内心深处的欲望,但从某一方面来讲也将人变得和只知交配的畜生无异。 春眠散的妙处就在于将人内心深处的情欲勾出来之后,同时又会令此人的神智保持一定的清醒,在最大程度上让人体会到鱼水之欢的快乐。 不然薛酌怎么会花大价钱从黑市把这个好东西买回来。 区区一小瓶春眠散就价值一千两白银。 常溪现在已经能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内有一股陌生的情欲正在来回翻涌,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 很快,瓷白如玉的肌肤纷纷染上一层淡粉色,常溪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偏偏她的意识又是清醒的。 姑娘突然狠下心将自己的唇瓣咬出血,换回暂时清明。 “薛酌,你的触碰是令我最恶心的事情。”无论是说出的这句话的意思,还是姑娘看向他的眼神,这其中都是对男人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痛恨。 她还不如被狗咬一口。 薛酌抬手用指腹擦去姑娘唇瓣上的血渍,凤眸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身下倔强的姑娘,眼神中有势在必得的疯狂。 “溪溪,你这张嘴总是喜欢说一些我听了会不高兴的话,你不喜欢我碰你,那我偏偏就要强人所难。” “忘了告诉你,溪溪这个春眠散可是好东西,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才得到的,待会儿有你向我主动求饶的时候。” 话音刚落,薛酌将常溪整个人压在了身下。 然后,男人抬手挥落床幔。 常溪所有的抗拒都被男人绝对的力量压制下去。 衣服撕裂的声音响起,一块一块的破布被人从床幔内扔出来,散落在房间四处。 不一会儿,从床幔内传出的声音也变了。 这一室春光愈演愈烈。 ...... 第104章 埋头苦干。 直至暮色却已悄然降临,房间内发生的一切竟还没有要结束的征兆。 昏黄的落日余晖透进来,给原本光线暗淡的房间带来了些许光亮。 房间内。 垂落的床幔依旧摇晃不止,床榻吱呀的声响不绝于耳。 伴随而来的还有姑娘对男子的咒骂声。 因为春眠散的药效在常溪的体内已经快要消耗殆尽,所以常溪现在身上当然有力气理直气壮的骂人。 “薛酌,你混蛋,卑鄙无耻,居然用下药这样的下流手段。” “我诅咒你最好喝水被呛,吃饭被噎,最好一出门就被马车撞飞。” “薛酌,你上辈子是不是没见过女人,不对,你上辈子估计是个太监。” ...... 覆在姑娘身上的男人,恍若未闻,他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继续埋头苦干。 不过他下手的动作倒是愈发不温柔。 惹得常溪口中痛呼一声,柳眉拧到一块,她直接用手在男人宽阔的后背上抓出一条条的血痕。 “薛酌,你是不是有病,春眠散已经失效了,你快从我身上起开,你知不知道自己重死了。” 这次,薛酌终于抬起头,不再流连她那被啃得斑驳不堪的白皙脖颈,上面全是某人下嘴咬出来的红痕。 此刻二人共处于床幔笼罩下的狭小空间,二人的姿势又是如此亲密缠绵,四目相对,潮湿而又火热的情潮还未散去。 而男人说出口的话依旧不要脸,“溪溪,既然春眠散已经失效,那你说说方才春眠散的滋味如何。” 常溪的脸登时红透了,“薛酌,你无耻。” 趁着薛酌停下动作和她说话的空隙,常溪抬手就狠狠扇了男人一巴掌,下手的力道绝对没有半分留情。 她说过自己要是有力气的话,一定要狠狠扇薛酌一巴掌。 鲜红的手掌印印在男人的脸上,那上面的手指根根分明,如同烙印一般。 男人的嘴角还沁出一丝血痕。 薛酌又俯下身子,他凑到常溪的耳边轻声道:“啧,溪溪方才你在我身下求饶的时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一转眼你就翻脸不认人了,真是令人伤心。” 男人呼出的热气让姑娘感到不舒服,况且他说的话她也不乐意听,于是偏过头去。 接着,男人又动手将姑娘的脸硬掰过来正对着他,他继续说:“你唤我作夫君的声音,可比你骂我的声音动听多了。” “闭嘴,你不许提这个。”常溪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男人,脸上的热意滚烫的厉害,似火烧一般。 她咬牙切齿的说:“还不因为你用春眠散这样下流的手段,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答应。” “如果你没用春眠散,我连多看你一眼都恶心,不对,反正我方才中了春眠散,你们男人都一样恶心,但你薛酌要比他们还要恶心百倍。” 都怪薛酌这个王八蛋,还有春眠散这个罪大恶极的东西,要不是她被春眠散的勾出的情欲折磨得实在受不住了。 就凭狗男人这三言两语休想诱骗她上当。 殊不知常溪的这番话完美的踩中了男人的雷点。 薛酌可以承认自己用的手段绝非君子所为,但他绝对不会想在常溪口中听见自己不如其他男人,尤其是事关男人尊严这一方面的话题。 换做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乐意。 薛酌捏住常溪的下巴,用势在必得口吻道:“溪溪,你信不信,就算没有春眠散,以后我也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唤我夫君。” 常溪闭着眼睛嘲讽他,“薛酌,我发现你不止脸皮挺厚的,白日做梦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她心甘情愿唤薛酌夫君? 除非她被薛酌下蛊了,否则就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不可能实现。 真想又扇他一巴掌,好叫这姓薛的王八蛋清醒清醒。 “溪溪,我究竟是不是白日做梦,你现在说了可不算,我们来日方长。” “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来打个赌?” 面对常溪泼冷水的行为,薛酌权当这是常溪给自己的考验。 但常溪一听见薛酌说来日方长这四个字,姑娘发自内心觉得这是男人给自己下的恶毒诅咒。 来日方长,这四个字意味着常溪要和薛酌纠缠一辈子。 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不过常溪深谙此人小心眼至极的特性,而且自己已经猛戳了好几下他的心窝子。 要是再多嘴说几句这狗男人不乐意听的话,到时候受罪的不还是她自己。 所以常溪选择避而不答。 “你快起开,压在我身上重死了。”姑娘不耐烦道,她双手去推男人的胸膛。 “我饿了,薛酌你是不是要把我饿死了才高兴。” 薛酌这才想到自己把常溪带回来之后,因为她中了迷药然后一直晕着不醒,所以也就没有让人给她准备吃食。 再然后自己和她...... 因为床幔的帐顶镶嵌了一颗夜明珠,所以二人并不知道外面如何。 薛酌抬手掀开垂落的床幔,他看见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原来都到晚上了。 常溪:“......。” 这狗男人想干嘛,他不会想继续吧。 快饶了她吧,她受不了了。 接着男人压在姑娘身上的身体终于收回去了。 常溪松了一口气。 狗男人最后还有一点良心,但不多。 薛酌掀开床幔,他起身捡起散落在地上属于他的衣物,然后给自己穿戴整齐。 至于常溪的衣服,早就已经被男人撕扯成一块一块的破布条。 此时常溪拥着被子将自己的身子裹住,在床上坐起来。 床幔被男人掀开,当她看见自己的衣服成为破碎的布条散落四处时,羞愤的情绪涌上来。 她低下头不再去看。 但姑娘想到自己总不能一直不穿衣服吧,最后还是忍着恼意和男人开口,“薛酌,你把衣服扯坏了,你必须得赔我一件。” “溪溪,你求人就是这个态度。”薛酌站在床前,好整以暇看着她。 “薛酌,你别蹬鼻子上脸,给点颜色你就想开染坊是不是。”常溪后悔了,她就应该多打扇薛酌这王八蛋能多打几巴掌。 第105章 避子汤 而男人见此时的常溪对她说话的态度不再似那般冷漠抗拒。 虽然她说话的语气依旧是‘颐指气使’,但薛酌甘之如饴。 现在的常溪就像是没有知觉的木偶人突然活过来,整个人有了生气。 但常溪见薛酌不仅傻站在原地,而且还在莫名其妙的笑了。 心底暗暗的想——薛酌果然病得不轻。 于是她加重了说话的声音,“薛酌,你耳朵聋了。” 薛酌似乎才反应过来,“溪溪,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叫人进来伺候你。” 随即,男人转身大步走出房间。 过了一会儿,秋月带着几名侍女走进来,侍女的手上都捧着一套精致素雅的衣裙和相搭配的首饰。 常溪见了她们捧在手上的那些东西,心想薛酌这个王八蛋挑衣服的品位倒是不俗。 就是人品太差。 接着她们齐齐朝常溪行礼。 常溪摆手让她们免礼,“你们不用对我做这些,我不习惯。” 跟在秋月身后的侍女面面相觑,显然这种情况她们是头一次遇见。 哪有下人不对主子行礼的。 秋月和常溪算是老相识了,她了解常溪的性子,所以并未像身后那几名侍女大惊小怪。 秋月朝前走了几步,又侧开身子,淡定道:“常姑娘,请您选一套自己喜欢的。” 那几名侍女跟着上前,微俯下身子,将手里捧着的东西递得离常溪近一些。 自上次常溪用水瓢敲晕了秋月,然后自己跑路,再次相见,常溪面对秋月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感。 “就那一套吧。”常溪微垂眼帘,她随手指了一套天水碧色锦裙。 秋月将那套天水碧色的锦裙拿到手上,随即挥手让侍女去准备沐浴所用的东西。 “常姑娘,那奴婢服侍您更衣。”秋月捧着那套天水碧色锦裙渐渐走近。 “不,不用了。”常溪赶紧摆手拒绝,白皙如雪的脸上仿佛被蒸熟了,羞红的厉害。 薛酌这个王八蛋对她做了什么,她清楚得很,这些痕迹哪能让旁人看见,丢死人了。 “你把衣服给我,我,我自己来。” “常姑娘,要不然还是由奴婢伺候您吧。”秋月在镇国公府曾听府里有经验的管事妈妈说过,女子在行过房事之后,身子都会较为虚弱。 方才进来的时候,秋月还看见地上有不少的破碎布条,可公子是好生穿着衣服走出去的,那这堆破碎布条的主人不做她想。 秋月又悄悄抬眼去打量常溪,含羞带娇,眉眼间似乎透着旖旎春色,整个人好似一颗熟透了的蜜桃,令人垂涎欲滴。 怪不得他们公子如此禽兽。 “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你把衣服递过来就行。”常溪连连摇头拒绝。 “那好吧,您换好了衣服唤奴婢一声,奴婢就在门外候着。”眼见常溪执意不肯让她近身伺候,秋月也不再恳求。 她将衣服放在常溪能够伸手拿到的位置。 就在秋月准备退出房间的时候。 常溪突然叫住了她,“秋月,你等一等,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闻声,秋月停下脚步,又转过身来,她低头道:“常姑娘,您请吩咐。” 姑娘神色不自然的说出自己想要的那样东西,“你,你去帮我准备一碗避子汤。” 她才不想怀薛酌的孩子。 要是真怀了孩子,那她还怎么跑路。 “避,避子汤?”秋月立刻诧异地抬起头。 仅一瞬,她又低下头,小心翼翼的说道:“常姑娘,公子他特意吩咐过,不需要奴婢为您准备避子汤。” 秋月的言下之意说的十分清楚,薛酌从来就没有吩咐过让人为常溪准备避子汤,这件事情秋月可不敢擅作主张。 所以常溪想要避子汤,必须要得到薛酌的同意,而薛酌本人最忌讳阳奉阴违。 否则无论是谁,要是敢私自为常溪准备避子汤,只是那人的下场不会太好。 常溪自然听懂秋月的言外之意,在恼怒的同时,她的心底又隐隐升起另一股担忧。 薛酌心里肯定是打了想让她怀孕的主意。 不然好端端的,他吃饱了撑的去吩咐秋月这些。 姑娘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为难秋月,她亲自找罪魁祸首要,“秋月,烦请你把你们公子请过来一趟,我亲自问他要。” “是,奴婢这就去。” 秋月转身,立刻跑出房间。 然后,常溪将那套天水碧色的衣裙伸手拿过来给自己穿上。 秋月办事麻利,她很快就把男人请了过来。 这边姑娘才穿好衣服,男人就走进房间。 “溪溪,秋月说你有急事要找我,到底是什么事?”薛酌负手而立。 常溪直接戳穿他伪装的假面,“薛酌,明人不说暗话,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就不信秋月没有告诉你我把你请过来是为什么。” “我要避子汤。”姑娘不爱搞弯弯绕绕那一套,单刀直入才是她的风格。 “溪溪,避子汤性寒凉,容易伤身,姑娘家还是别喝了。”薛酌看似好言相劝,实则别有目的。 常溪冷笑道:“那你在碰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考虑周全,你不碰我,我又怎么会受罪。” 普天之下会诡辩的又不止他薛酌一人。 “溪溪,这怎能混为一谈,我碰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喝避子汤是为了你的身体考虑。”薛酌好声好气道。 明明闺房秘事却被搬到台面上来说,常溪委实羞臊红了脸,但薛酌却跟个没事人似的。 “薛酌,你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你很清楚,我也把话放在这里,我不想怀你的孩子。” 常溪强撑勇气抬眼直视男人的目光。 “溪溪,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你喝避子汤这个多余的东西做什么,如果你真的怀上了我的孩子,那就生下来。”薛酌巴不得常溪能够怀孕。 这样自己就有了能够留下常溪的筹码。 在薛酌眼里,只要能留住常溪,他可以利用所有的一切。 常溪故技重施又拔下发簪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还是这一招威胁薛酌比较好使。 第106章 历史总是何其相似。 “薛酌,你要么给我避子汤,要么你就是想看见我在你面前自尽。” 姑娘眼神倔强的看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心怀鬼胎的男人。 想了想,她又特意补了一句话,“对了,我敢不敢死这一点,相信你很清楚。” 姑娘这是提醒薛酌,她上次都敢直接跳船,这次自然也敢直接拿簪子扎自己。 薛酌的眼神死死盯着常溪抵在自己脖颈上的那根簪子。 谪仙般的面容下隐藏着他此刻极度不稳的心绪,因为姑娘的出现,此后她的一举一动总能轻而易举的搅动男人那淡然如水的心底生出波澜。 他说话的声音冷淡异常,不似方才对待常溪的温声细语,“溪溪,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变得越发胆大,你三番两次拿自己威胁我,是笃定我一定舍不得你。” 此情此景,与上次何其相似,只是这次没有了杜老爷子来碍眼。 可也没好到哪里去 “呵,薛酌你要是真舍得我,就不会像一条狗一样非扒着我不放。”常溪嘴角嘲讽的笑愈浓,说出口的话带着明晃晃的恶意。 “我都决定背井离乡要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你却非要大费周章的找到我,还把我带回来,然后你告诉我要和拜堂成亲。” “我都不愿意嫁,你却执意如此,你说你自己是不是在犯贱。” 这里面的一字一句全都是常溪的肺腑之言。 而说完这句话,常溪为表决心,她握紧簪子在自己的脖颈上划开一道伤痕,但她收住了力道,鲜红的血顺着伤口缓缓流下。 随之而来的便是火辣辣的疼痛感。 姑娘自己没忍住痛呼一声,脸上的血色骤然褪去。 嘶,真疼啊。 薛酌眼见常溪又在伤害自己,冷淡的神情再也维持不住。 他说:“溪溪,为什么你总是利用我对你的不舍得来逼迫我。” “逼迫。”听见这两个字,姑娘气笑出声,连脖颈上火辣辣的疼痛感都忽略了,“薛酌,你的不舍得就是对我最大的逼迫,其实到现在我依然觉得你喜欢我的理由是那么的荒唐可笑。” 自从遇见薛酌,常溪的人生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前的安稳生活就像是一场破碎的美梦。 “在世人眼中,他们只会觉得是我以色侍人勾引你,而你依旧高高在上,不染尘埃。” 这世间事或许从来就是这般不公。 明明常溪才是无辜的受害者,却要被迫远离自己的故乡。 结果兜兜转转还是逃不出薛酌的手掌心。 “薛酌,因为你,我受过的苦还不够多吗,你凭什么说我逼迫你。”原本常溪是不想哭的,可她心里的委屈有太多。 一双眼眸盈满泪水,眼眶四周泛起红晕,哽咽的哭声在房间回荡。 姑娘不知道该怎么终结这一场看似永无休止的噩梦。 她只知道薛酌的所作所为在一步一步的逼疯她。 “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在你面前说三道四。”在选择解决问题的处理方式上,薛酌一向喜欢从根源解决问题。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解释。”对于薛酌做出的承诺,常溪压根就不愿意听,更别提去相信这些。 “从前我在百花楼为那里姑娘看诊,她们都说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我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好。” 这世道于姑娘家而言本就苛刻。 只要区区一纸婚书就能困住一个姑娘的一辈子。 此刻常溪的心里还在庆幸自己还没有真的和薛酌缔结婚契。 可薛酌做事太过不择手段,所以常溪只能狠下心来伤害自己。 人的做事底线都是被逼出来的。 紧接着,常溪眼神坚定的看着薛酌,她的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决定,“薛酌,如果我的脸毁了,你是不是就会放过我。” 她就不信薛酌这般你骄傲的人,他能对着一副丑陋的容颜下的去嘴 下一刻,常溪握着那根簪子就要划向自己的脸。 但薛酌比她快了一步,他及时冲上前从常溪手中夺下那根簪子。 男人反剪姑娘的双手,并将其困在怀里。 “常溪,你居然要毁了自己的脸,你知不知道女子的容貌是何等重要。”薛酌声音中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 如果方才不是他及时从常溪手中抢下那根簪子,恐怕常溪真的能狠下心毁了自己的脸。 “我当然知道女子的容貌是何等重要,可比起让你触碰我的这身皮囊,那我宁愿不要。”常溪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生下和薛酌的孩子。 那个孩子只会成为薛酌困住她的筹码。 她和薛酌之间的苦果不应该由无辜的孩子来承担。 所以避子汤她必须要喝。 “溪溪,我给你避子汤,你别再闹了。”薛酌妥协了。 一碗避子汤,常溪都能和他闹到要自毁容颜。 至于婚契的事情,这下薛酌是真的体会到沈樾所说的头疼。 后果简直不敢想。 虽然常溪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她心中仍不放心,这狗男人的诡计多端委实是防不胜防。 更何况常溪被薛酌坑了这么多次,就是傻子也知道要多长一点心眼。 “那你让他们快点去准备避子汤,还有这次你休想再蒙骗我,别想着拿假的避子汤来糊弄我,是真是假我一喝便知。” “我没打算用这么拙劣的伎俩骗你。”薛酌当然清楚常溪懂医术。 所以对避子汤做手脚的手段自然就不那么高明。 随后,薛酌将秋月唤进来,吩咐她去准备避子汤。 等到秋月再次进来的时候,她的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散发着清苦的味道。 常溪接过那碗避子汤之后,她并没有急着将那碗避子汤喝下去,而是用鼻子去嗅汤药中包含的药材,等到确认这碗避子汤里面并没有多什么或少什么药材的时候。 这下,姑娘放心的将那碗避子汤一饮而尽。 而薛酌就在一旁亲眼看着常溪将那碗避子汤喝的一滴不剩。 他忽然问了常溪一个问题,“溪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高兴吗?” 常溪皱了眉,就在她回答这个问题之前。 男人又自顾自的说道:“算了,你还是别说了,反正你说的答案肯定不是我喜欢听的。” 姑娘正想骂他是不是有病。 结果,男人直接给她来了一手刀,常溪被劈晕了。 历史总是何其相似。 第107章 软筋散 薛酌看着晕倒在自己怀里的姑娘,他嘴里喃喃的念了一句,“还是现在的样子乖一点。” 随即男人将姑娘横打抱起,最后放在床上,在细心的盖上被子以后。 薛酌在床前站了好一会儿,目光触及到姑娘脖颈上的伤痕,虽然没有进行上药包扎,但伤口已经在慢慢结痂。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挣扎,心里始终下不了最后的决定,可脑海里又在回放常溪告诉他的‘诛心之言’。 半晌,他从怀里拿出了一颗不知名的小药丸,掰开常溪的嘴,还是将那颗药给常溪喂下。 做完这一切,薛酌又把在门外候着的秋月叫进来。 听见主子的召唤,即使秋月内心并不想进去,她知道里面的二位主子方才闹得很不愉快,自己要是进去的话,随时就会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可秋月还是得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走进去。 因为作为侍女她必须对主子的命令唯命是从。 秋月低着头走进去后,她朝坐着的男人福了福身,“公子。” 薛酌直接说明自己需要让秋月做好的事情,“秋月,我刚才给溪溪喂了一颗软筋散,从现在开始,你负责随时守在她的身边,如果她醒了的话,你要好好照顾她。” ...... 给常溪喂软筋散实属下下之策。 但今日常溪第二次拿簪子抵在自己脖颈上,她又意欲用自尽这一招来威胁他的时候,甚至最后不惜自毁容颜。 这让薛酌清晰的认识到常溪骨子里的傲气和不屈实在太过顽强。 她是真的敢死。 所以薛酌不得不采用一些非常手段。 当秋月听见自家公子竟然给常溪喂了软筋散,心里不由暗暗咂舌。 自家公子下手可真狠,连软筋散都对常溪用上了,这种东西即使像习武之人也无法抵抗,更别提常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服用软筋散的人会失去所有的力气,沦为任人摆布的木偶。 薛酌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要秋月务必要再仔细小心一些的照顾常溪的话,其实这些话有很多都重复了。 说到最后,男人又额外强调一句,“还有一件事,你要格外注意,把这房间里所有的利器都要收走,连你自己近身伺候溪溪的时候也不许佩戴任何首饰。” 薛酌此举是要将常溪所有寻死的路能堵的全都堵死。 “是,公子。”秋月忙低头应下,背地亦是暗暗心惊。 公子他防得真严实,这是有多怕常溪会寻死。 应该是常溪寻死的行为彻底吓住公子了。 ...... 翌日,外面阳光明媚,暖暖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舒服极了。 可房间内仍旧是一片光线黯淡,甚至有些冷清。 被打晕的常溪终于醒来了,睁开眼的第一刻,起初视线还是有些模糊。 可当她的意识渐渐恢复清明时,她就感受到后脖颈传来的酸疼感。 原本姑娘是想伸手去揉一揉酸疼的后脖颈,可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脚竟然无法动弹,甚至是软绵绵的。 常溪一下就明白肯定是薛酌对她的身体动了手脚。 四肢酸软,无法动弹。 薛酌这个王八蛋居然在打晕她之后,又给她喂了软筋散。 他怎么这么喜欢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简直是卑鄙无耻至极。 恰好此时房门口传来了动静。 是秋月估摸着常溪应该快醒了,所以就提前去厨房亲自准备了一些吃食。 她端着吃食,走进这个光线昏暗的房间。 秋月先将吃食放在床榻旁的小几上,然后抬手掀开垂落的床幔,想看一看常溪是否醒了。 正巧二人的目光在此刻相对。 “常姑娘,您醒了。”秋月看见常溪醒了,脸上立刻浮现欣喜的笑容。 常溪却表现得异常冷淡,神情冰冷,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人气,就像一个木偶人,不笑也不哭。 秋月见常溪不搭理他,面色略微有一丝尴尬,不过她很快又恢复如常。 秋月动手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常溪扶起来半坐着,又拿了几个软枕垫在常溪的身后,想让她靠的舒服些。 在整个过程中,常溪依旧沉默不语,顺从的任由秋月摆布。 可当秋月将自己准备好的粳米粥舀了一勺,又细心吹去热气,送到常溪的嘴边时,她怎么也不肯开口吃。 “常姑娘,您就吃一口吧,别饿坏了自己的身子。” 自家公子昨晚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让她照顾好常溪,如今常溪不肯吃东西,这让秋月如何向薛酌交代。 情急之下,秋月只能搬出薛酌来劝常溪。 “常姑娘,您就吃一口吧,我们公子可是特意叮嘱过,要奴婢一定要照顾好您,不然奴婢无法交差。” 但秋月不提薛酌还好,一提薛酌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够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不吃,如果我真的饿死了,那就再好不过。”常溪扔下这句话后,她径自闭上眼睛,显然不想再搭理秋月。 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 姑娘何尝不知道薛酌给她下软筋散的目的,不就是怕她寻死。 反正现在是如薛酌所愿,她是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现在的常溪和秋月记忆中那个温柔爱笑的姑娘完全判若两人。 其实秋月心里明白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情之一字,当真是这般可怕,能将一个人变成如今几近面目全非的模样。 说到底这一切的根源在他们公子身上。 但秋月跟在薛酌身边多年,同样明白他的性情,表面看上清冷克制,一切淡然若水,但实则是他看中的东西都会不计手段不计后果,只要能达成最后的目的。 公子既然已经把事情做到如今这般地步,他是绝对不会收手的。 对于常溪,秋月从前只以为她性子温软和善,好说话,有时候还傻乎乎的。 这样一个单纯善良风姑娘,秋月没想过她会胆敢寻死,可见她骨子里是有多么倔强。 这两个人老天爷偏偏让他们凑成了一对。 互相折磨下去什么是个头啊。 最后,秋月只能又去找薛酌,毕竟他才是害得常溪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 第108章 夹枪带棒。 当秋月顶着被责问的压力来到书房时,她原本以为书房内只有自家公子一个人在,未曾想竟还有一对男女在。 其中这名男子秋月自然是识得的,正是临安侯府的小侯爷沈樾。 不过小侯爷身旁站着的那位美人,瞧着眼生的很。 但这些并不是最要紧的,她略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秋月径直走上前福身行礼。 薛酌对于此刻秋月的到来感到有些惊讶,他沉声质问:“秋月,我不是让你守在溪溪身边照顾她,你现在怎么过来了?” 秋月自知自己是逃不过办事不力的责罚,当即双膝下跪,她道:“是奴婢办事不力,请公子责罚。” 解铃还须系铃人。 常溪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自家公子,理所当然后果也该由薛酌去承担。 “出了什么事,说清楚。”薛酌心底已经在想是不是常溪又折腾出什么新的幺蛾子。 “是常姑娘她,她不肯吃东西。” 秋月硬着头皮把话说完,末了她又添了一把火,好叫薛酌知道常溪的决心有多么坚定,别再这样逼迫常溪。 她能帮常溪的不多,就只有这些。 “她还说如果自己饿死了,那就再好不过。” 听见这句话,薛酌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她不吃,难道你就不会想其他办法,没用的废物。” 男人这是将怒火撒在无辜的秋月身上。 秋月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回道:“是,是奴婢无能。” 这是秋月面对薛酌的责问唯一能做的回答。 至于自家公子所说的想办法,秋月能想什么办法,常溪不愿意吃东西,难道她还能强迫的把东西灌进常溪嘴里。 秋月要是真的敢这么做,那才是真的办事不力,两头把人得罪光了。 在旁边的沈樾突然插了一句嘴进来,“宴清,你心里有火冲秋月发出来做什么,人家姑娘不愿意吃东西的根源在你。” 虽然沈樾还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这并不妨碍他旁观者清。 他可太了解自己这个好兄弟薛宴清是个什么德行的货色,肯定是这厮对常溪用了什么不太光明的手段,然后逼得人家要以死明志。 不得不说,沈樾和薛酌在某些方面完全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薛酌冷眼睨了沈樾一眼,他阴阳怪气来了一句,“修明,看来你懂得很多。” “啧,薛宴清你这无差别攻击人的狗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沈樾翻了个白眼。 这厮每次只要一不痛快,就喜欢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是常溪让你不痛快,又不是我让你不痛快。” “那又怎样。”总之,薛酌的心情现在非常不爽。 “薛大人。”一直站在沈樾旁边默不作声的陆雪依突然说话了。 “您口中的那位姑娘,是不是上次在码头为我送行的常溪。” 陆雪依想确认清楚,以免自己认错人。 “我以为上次在码头的时候,陆姑娘你就知道我和溪溪之间的关系,原来她没有告诉你。”男人瞥了陆雪依一眼,淡淡道。 但得到确切结果的陆雪依却高兴不起来。 当然不高兴的原因并不是小溪对她的隐瞒,而是她直到现在才知道薛酌是那个欺负了小溪的男人。 旁人不清楚,可她清楚的很,小溪压根就不愿意和薛酌有什么牵扯。 可这次沈樾带她来扬州目的便是为了参加一位故友的成婚礼。 情况一目了然——小溪她要被逼着和薛酌拜堂成亲。 “...薛大人,可我记得上次在码头的时候,小溪说过她压根就不认识您,怎么如今小溪会落在您的手里。”陆雪依说话的声音明显夹枪带棒。 她在嘲讽薛酌用了不光明的手段在常溪身上。 “姑娘家娇气,爱闹些脾气是常有的事情,溪溪说不认识我陆姑娘你还真信,不过同为女子,我想陆姑娘你应该会理解的。” “所以你就对小溪用了下作的手段。”陆雪依直言不讳。 陆雪依的这句话着实是把房间内除她和薛酌以外的人吓得不轻。 薛酌对常溪做了什么其实大家心里都门清,但没有一个人会像陆雪依一般大胆的说出来。 毕竟谁吃饱了撑的才会去惹薛酌这尊煞神的不痛快,他一向可是睚眦必报。 薛酌的脸色骤然就沉了下来,眉眼间萦绕着戾气,一双凤眸一刹那间仿佛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寒气逼人,隐隐含着怒火。 他厉声道:“修明,管好你的女人。” 如果不是看在沈修明的面子上,从陆雪依说完这句话她就该死了。 他和常溪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一个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 “宴清,你冷静一点,我去劝依依。”沈樾生怕薛酌再一个不高兴就对陆雪依动手。 然后沈樾连忙把陆雪依拉到一边去,他压低声音道:“依依,你现在去惹薛宴清这个煞神做什么,他不高兴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你没看见他方才连我说话都直接刺。” “宴清和常溪之间的事情,咱们谁也别去管,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们管不了的。” 陆雪依听完沈樾这番明哲保身的言论,先是冷笑一声,随即她冷淡的甩开沈樾的手,道:“修明,我说过小溪是这世上为数不多对我真心相待之人,我又怎能对小溪现在所受的苦难视而不见。” 接着,陆雪依走到薛酌面前,抬眸直视这个男人,她直言道:“薛大人,我要见小溪。” “陆姑娘不觉得自己想得太过理所当然,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你去见溪溪。”薛酌连眼神都不想给陆雪依。 “薛大人,现在小溪不肯吃东西,你觉得这是谁造成的,若是你去劝小溪,恐怕只会是火上浇油。” 陆雪依直接同薛酌讲清楚事情利弊,他若真的在乎小溪,就一定会同意自己去见小溪。 “我和小溪之间的感情怕是要比你们的,若我去劝小溪,最后的结果无论如何都会比你去劝的要好。” 事已至此,沈樾也帮陆雪依说了一句,“宴清,你就让依依去见常溪吧,有些话她们姑娘家说起来总是要方便一些。” 薛酌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他点头答应,“好,我同意你去见溪溪。” 第109章 都是他逼我的。 薛酌亲自将陆雪依带到常溪所在的房间。 只是 在陆雪依进门之前,薛酌心中仍旧放不下心中的戒备,他要敲打陆雪依几句,免得她进去以后对常溪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陆姑娘,我会答应你去见溪溪,全然是出于为溪溪的身子考虑,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别在溪溪面前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如果让我知道的话,后果也绝非你能承受的,即便你是修明的人,他也护不住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薛酌眼底的杀意是最强烈的。 面对薛酌如此赤裸裸地威胁,陆雪依面上丝毫没有露出一丝胆怯,但其实她藏在衣袖中的手掌心已经沁出薄汗。 “薛大人,有些话用不着你来提醒我,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希望小溪能够好好活着,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她故作镇定道。 沈樾站在陆雪依面前替她挡住薛酌。 “你有闲工夫在这里威胁我,怎么不想想里面的小溪,她还是不肯吃东西,要是真的伤了自己的身子,我看你怎么办。” “好了,薛大人你想听的话我都说了,那我现在总可以进去了吧。” 薛酌未置一词,他沉默的侧开身子让出一条路。 陆雪依推开门走进去,只听啪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可见她本人对薛酌的怨气不轻啊。 进入房间的陆雪依,她快步走到床榻边,接着她抬手小心翼翼的掀开床幔。 而闭着眼睛的常溪不知道站在她面前的人是陆雪依,她以为是秋月又来劝她吃东西。 所以姑娘说话的语气很不耐烦,“秋月,我说了我不吃,你用不着费心思劝我,你就是把薛酌请来也没用。” “小溪,是我呀。”陆雪依看着半靠在床上神色憔悴的常溪,一下没忍住,她心疼的掉下眼泪。 听见熟悉的声音,常溪立马睁开眼睛,她的眼中仍带了一丝不可置信,“雪依姐姐,怎么是你,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小溪,你不是在做梦,是雪依姐姐来看你了。”陆雪依在床边坐下,她伸手抱住常溪,她想让常溪感受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雪依姐姐,我真的好想你。”一见到陆雪依,常溪心里的委屈全都如同潮水一般袭来,心中的酸涩更是无以复加。 姑娘的眼泪汪汪的往下掉,很快就打湿了陆雪依肩膀上的衣服布料。 那一片水痕在缎面布料上格外显眼。 “小溪,没事了,有雪依姐姐在。” ...... 陆雪依抱着常溪亲昵的安慰了她好一会儿。 末了,她才想起自己进来见常溪的目的。 于是陆雪依松开常溪,她拿起一直放在床榻旁边小几上温着的粳米粥,“小溪,我是因为你不愿意吃东西,那人才同意放我进来劝你的。” 陆雪依很讨厌薛酌,不对,是厌恶至极,所以连名字都不愿意在常溪面前提起。 “小溪,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你也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雪依姐姐知道你心里有很多委屈,可就算如此你也要把自己的身体放在第一位。” “小溪,为了不值得的人糟践你自己的身子,这是多么傻的事情,雪依姐姐记得从前的你是绝对不会这种事情的。” 姑娘红着眼,泪水似断线的珍珠,不停的滑落脸颊,哭声中的哽咽难以压抑。 “雪依姐姐,我不想的,是他逼我的,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都是他逼我的,都是他逼我的......” 到最后,常溪的口中一直在重复都是他逼我的这六个字。 足可见薛酌对于常溪的身心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 “够了,小溪你别再说这些了,别说这些了。”陆雪依同样哭的红了眼眶。 光是听常溪说的这些只言片语,陆雪依的心里就难受的不行,更别提这些是常溪的亲身经历。 然后,陆雪依将那碗粳米粥想放到常溪的手中,“小溪,你先吃点东西吧,别真的饿坏了自己。” 可她竟然发现常溪的手动不了,不止如此,她还发现常溪的身体就像一个不能动的木偶人,除了她能张口说话以外。 “小溪,他都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你的身体会无法动弹?”陆雪依哭着问她。 常溪这才娓娓道来事情的所有缘由。 “原本杜爷爷已经派人护送我离开扬州,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都是他的骗局,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躲在暗处看着我在那里像跳梁小丑一样蹦跶。” “后来我被他逼得没办法,只能跳船求生,不过我很幸运,被善心的费婆婆救了,再后来我猜薛酌估计是骗了费婆婆,从她那里套出了我的下落,然后我就被他带了回来。” “最后,他把带回来之后又给我喂了春眠散,......。” 一提起春眠散,常溪就无法自控的在脑海里回想起自己被逼着和薛酌再一次有了肌肤之亲。 至于后面的事情,常溪自动省略了许多。 陆雪依端看常溪脸上的神情也能猜到那春眠散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况且她在百花楼待了很多年,催情的药物见过不少,估计就是那种令人动情的下三滥药物。 薛酌果然卑鄙无耻,竟然在小溪身上用这种东西。 常溪还在那里断断续续地说着,“反正我找,找他要避子汤,他不肯给我,我没办法了,只能用寻死这招来威胁他。” “他,他不想让我再一次寻死,所以他就给我喂了软筋散,让我的身体无法动弹,那我自然也就没有力气去寻死。” 听完事情所有的经过,陆雪依义愤填膺的说道:“小溪,他怎么能这样对你,他简直不是人,不对,他连畜生都不如。” “小溪,你真的受苦了。” 陆雪依拿出手帕为常溪擦拭脸上的泪水。 最后,她又端起那碗有些凉了的粳米粥,“小溪,你先吃东西,等你吃完了,雪依姐姐就替你去找那个王八蛋要解药。” “雪依姐姐,他很好惹的,你别为了我去得罪他。”常溪不愿意让陆雪依替自己涉险。 “小溪,你就别管了,在我进来之前就已经得罪他了,也不差这一次。” “来,我先喂你吃东西。” ...... 第110章 结果。 当陆雪依从房间里走出来时。 一直守在门外没有离开半步的薛酌就迫不及待上前来询问陆雪依,关于常溪的情况,“陆姑娘,溪溪怎么样了?她愿意吃东西了吗?” 陆雪依用嘲讽的眼神看着男人这副焦急的做派。 心里暗讽薛酌故意惺惺作态,现在知道来做事后诸葛亮,真是一个装模做样的伪君子。 但陆雪依想到自己还要替常溪求软筋散的解药,所以收敛了自己嘲讽薛酌的眼神。 她缓缓道:“我已经劝过小溪,她方才也吃过东西了。” “那就好。”听到这个结果,薛酌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那我进去看看她。” “等等,薛大人你不能进去。”陆雪依张开双臂,挡住薛酌想要进房间的去路。 “陆姑娘,你逾矩了,不该你管的事别管。”薛酌方才展露的好脸色已经收回去,说话的语气骤然加重,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我和常溪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紧接着,薛酌就把目光转向沈樾,冷漠阴鸷的眼神让沈樾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那眼神传达的意思很明显——管好你的女人。 沈樾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来将陆雪依拉走,可陆雪依岂是那种被薛酌三言两语就吓唬住的人。 她一把甩开沈樾朝她伸出的手,声音坚定道:“修明,你放开我,我不走。” “依依,咱们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你就别掺和到宴清和常溪之间的那团浑水里去,依依,个人有个人的缘分,我们就别管了。” 沈樾苦口婆心的劝陆雪依不要多管闲事。 可陆雪依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哪怕是三头牛都拉不回来。 “修明,如果是旁人的事情我可以听你的不去多管闲事,但小溪的事情不行,我记得我不止一次告诉过你,小溪是我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 “换言之,如果让你对我的事情视而不见,你能做到吗?” 沈樾皱了眉,“依依,你明知我永远都不会对你的事情视而不见。” “但我们的男女之情和你与常溪闺中之谊,这二者怎能混为一谈。” “怎么不能。”陆雪依反驳他。 “我......。”沈樾还想再说些什么话。 却被陆雪依急忙打断了,“好了,修明我现在没工夫和掰扯这些。” 陆雪依依旧站在门前挡着,她抬眸定眼看着眼前这个阴鸷可怖的男人,面上未展露一丝胆怯,不卑不亢道:“薛大人,小溪现在不想见你。” “陆姑娘,你管的可真宽。”薛酌冷笑一声,“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你不觉得自己是在越俎代庖。” 沈樾那厮的面子暂且不说,他要不是看在方才陆雪依能够劝说常溪吃东西的份上,早就让人把她给带走了。 哪还轮得到陆雪依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末了,他还不忘嘲讽沈樾一句,“修明,我没想到你现在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沈樾:“......。” 薛宴清这厮的嘴真是越来越毒了,心窝子哪里疼他戳哪里,他又没有多管闲事。 得了,他算是看明白了,薛宴清这厮在常溪身上受了气,这家伙是在这里四处泄火。 不过薛宴清活该,怪不得他讨不了常溪的喜欢。 “薛大人,你老把火气撒在修明身上做什么,他又没有惹你。” 沈樾听见陆雪依为他说了一句公道话,立马感激涕零的看向她。 “看来陆姑娘你还挺有自知之明,陆姑娘,不然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究竟想做什么?” 陆雪依死活不肯让他进去见常溪,薛酌倒要看看这陆雪依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说:“薛大人,我想要软筋散的解药。” 话落,就听见男人唇间溢出一声轻笑。 “陆姑娘,你还真是胆大妄为,这软筋散的解药是溪溪让你替她要的吧。” 陆雪依摇了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想为小溪要的,小溪她让我别求你。” “溪溪还真是怕牵连了你,你们的感情真好,我在她那里一向连这个待遇都没有。”薛酌故意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陆雪依正色道:“薛大人,小溪是活生生的人,她不是没有思想的木偶人任你摆布,你在小溪的身上用软筋散可有想过她会不会恨你一辈子。” “如果这就是你爱小溪的方式,那薛大人你扪心自问小溪她凭什么爱上你。” “你以为我愿意用这样的方法来对待溪溪。”薛酌冷声道。 “溪溪她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我,这是我唯一能够留住她的办法。” 此言一出,让对面的二人短暂的陷入沉默。 陆雪依:“......。” 薛酌此人果然无耻至极,他居然把卑鄙无耻说的如此光明正大,小溪被这种人缠上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沈樾:“......。” 薛宴清,有时候我真的很不想承认你是我的好兄弟,哪有人把自己干了混账事说的这般理所当然的。 “薛大人,如果我告诉你我能说服小溪,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你,那你总能把软筋散的解药拿出来了吧。” 陆雪依有自信薛酌一定会答应的。 “陆姑娘好大的口气。”虽然陆雪依的条件很诱人,但薛酌并没有丧失理智。 “依依,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小心大话说出去,咱们一会儿收不了场。”沈樾也不相信陆雪依能够说服常溪,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薛宴清。 常溪都闹到要以死明志,岂会因为陆雪依的几句话就改变主意,若是如此,那薛宴清用在常溪身上的手段不就白用了。 陆雪依没有理会沈樾说的话。 而是直视薛酌的眼神,声音铿锵有力,“薛大人,我既然敢说就证明我有把握能办成这件事,我现在只需要你的一句准话,如果我让小溪答应嫁给你,你能不能把软筋散的解药拿出来。” “陆姑娘,空口白牙的大话谁都会说,我要先看到结果。” 薛酌这话的意思就是同意了。 “那就请薛大人再耐心多等一会儿。” 陆雪依转身又进了房间。 第111章 答应。 房间内。 常溪正在焦急地等待最后的结果,当见到陆雪依再次平安进入房间,她长舒了一口气。 “雪依姐姐,薛酌那个王八蛋没对你做什么吧?”姑娘关切道,并且用眼神上下仔细打量陆雪依。 陆雪依冲她笑了笑,道:“小溪,我没事的,他现在有求于我,不敢对我怎么样。” 常溪敏锐的捕捉到陆雪依这句话中的关键字眼。 于是,她疑惑的问出声,“那王八蛋有求于你?雪依姐姐,他求了你什么?” 陆雪依走到床边坐下,她凑到常溪的耳边将声音压低说话,“小溪,方才我在外面和薛大人做了一个交易,他答应把软筋散的解药给你。” 听到这里,常溪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薛酌会把解药给她。 以那王八蛋的卑鄙无耻肯定会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以后才会有可能考虑给她解药。 她当即出声问道:“雪依姐姐,你没骗我吧,他怎么会如此好心,这不是他一贯卑鄙无耻的行事风格。” “小溪,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薛大人当然没有这么好心,我只是开出一个他想要的条件而已,不过在我说出来的时候,小溪你一定要先保持冷静。” “...好,雪依姐姐你说吧。” 陆雪依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出了那句可能会令常溪情绪失控的话,“小溪,我告诉薛大人我能说服你,让你心甘情愿的嫁给他,作为交换他会把软筋散的解药给你。” 果然,如陆雪依的预料那般常溪的情绪有了明显的起伏。 她说话的声音变得激动,“雪依姐姐,我以为你会理解我,你明明知道我不愿意嫁给他的,为什么还要用这个作为交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宁愿不要什么解药。” 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往下掉眼泪珠子。 一张瓷白小脸很快又被涟涟泪水浸湿,一双水润眼眸也红的像小兔子眼睛似的。 “小溪,你先冷静下来,听我和你说清楚。”陆雪依先伸手按住常溪的肩膀,又拿出手帕帮她擦拭眼泪,耐心的安抚她的情绪。 “雪依姐姐,我不想嫁给他,我真的不想。”此刻的常溪压根就没听进去陆雪依说的什么。 她满脑子就只想到自己要是嫁给薛酌的后果,那和天塌了有什么区别。 “小溪,这只是权宜之计,雪依姐姐没想让你和薛大人绑在一起过一辈子,男女正常婚嫁尚且都能和离,你当然也能离开薛大人。”陆雪依贴近常溪的耳畔,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次,常溪听进了陆雪依说的话,“雪依姐姐,你的意思是先让我假意嫁给薛酌,然后让我找机会直接跑路。” “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陆雪依点了点头。 “雪依姐姐,可能你不太了解薛酌那王八蛋的手段,他最喜欢耍得人团团转,我这是就是被他顺藤摸瓜抓回来的,我觉得这个办法的可行性不太高。” 被薛酌坑了这么多次,常溪已经有经验了。 “最重要的是男女婚嫁是要去官府用双方的身份文书缔结婚契的,我要是答应嫁给他,他一定会让我去和他缔结婚契。” 常溪最大的顾虑就是这个,有了婚契那就真的把生米煮成熟饭。 “小溪,我明白你的顾虑,其实未必要真的缔结婚契,你先点头答应嫁给他,然后你就找个借口拖住他,放松他的警惕心,我们再伺机而动。” 陆雪依把话揉碎了给常溪说清楚。 “雪依姐姐,可我有自知之明,我骗不过薛酌的,他太聪明了,一百个我都不一定能玩过他。”常溪心底的犹豫太重了,她还是不想点头答应嫁给薛酌这个提议。 况且有前车之鉴在眼前,常溪压根不敢轻举妄动。 陆雪依耐心的诱导她,“小溪,于男女之事你还是经历的太少,当一个梦太美好的时候,哪怕明知是假的,有的人也会心甘情愿沉沦其中。” “我看得出来,薛大人对你的确是有情意在,而且男人天生都有一种自负在身上,他们总以为自己能够掌握全局,所以薛大人哪怕明知你在骗他,他也只会想让你骗他一辈子。” 在百花楼多年,陆雪依见过的男人如过江之鲫,对于男人是什么样,她早就看透了。 “可,可是......”常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眼神里的慌乱肉眼可见。 陆雪依见常溪仍在犹豫不决,索性逼她一把,“小溪,难道你忘了薛大人对你做的一切,你现在是不忍心骗他吗?” “不是,雪依姐姐,他那样对我,我怎么会对他有怜悯之心。”姑娘的脸上浮现坚毅之色。 她巴不得和薛酌此生不见,再无瓜葛。 “那不就行了,小溪你记住自己不是一个人,雪依姐姐会留下来帮你的。” 陆雪依看向常溪的眼眸中盛满无限温柔,柔和的声音带着镇定人心的安稳。 “雪依姐姐,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还是别牵连你了,有你现在帮我的这些就足够。” 于常溪而言,她知道陆雪依在心里支持她就够了,她不需要陆雪依再对她实际的付出。 危险的事情她一个人去做就好。 “小溪,坦白来说,这一次我帮的不止是你,还有我自己,我想离开沈樾。”陆雪依将自己埋藏在心底里的秘密告诉常溪。 “雪依姐姐,是不是小侯爷待你不好?他欺负你了?”常溪迫切的出声询问。 她就知道和薛酌关系好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不是,他对我很好,只是我不想再留在他的身边,确切的说是我不能再牵连他。”陆雪依摇了摇头。 她接着和常溪道明缘由,“小溪,实话告诉你,雪依姐姐是罪臣之女,而他沈樾是临安侯府的继承人,他和我在一起没有任何助益,相反有我罪臣之女的身份在,迟早会害了他。” “小溪,对不起,雪依姐姐这一次又要利用你。”除了沈樾,陆雪依对常溪的愧疚是最深的。 “雪依姐姐,你别说这些了,我答应你的提议。” ...... 第112章 条件。 在门外守候的薛酌和沈樾见到陆雪依再一次出来,二人的目光顷刻间全部落于她的身上。 不过薛酌拿捏着架子,没有急于开口,倒是沈樾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询问陆雪依。 “依依,里面的情况的怎么样?常溪点头答应了?” “嗯,小溪她点头答应了。”陆雪依自信满满的告诉站在面前的二人。 薛酌素来沉稳的脸上,竟头一遭出现了吃惊,声音骤然拔高,“你说什么?!” 沈樾张大了嘴巴,他直接惊叫出声,“什么——?!” “陆姑娘,你再说一遍,溪溪她真的答应了?”男人声音中的不可置信仍是强烈的,除此以外,他如墨的眸子还绽放一丝欣喜的光彩。 “薛大人,如你所愿,小溪答应嫁给你。”陆雪依直视薛酌吃惊的眼神,一字一顿道。 得到肯定的回答,男人发自内心的笑了,嘴角上扬,勾勒出愉悦的弧度,眼神里的欣喜藏不住。 “依依,你没骗我们吧,常溪真的答应嫁给宴清,这不可能吧,今天的太阳又没打西边出来。” 沈樾还是不敢相信陆雪依说的是真的。 这比天上下红雨还要大吃一惊。 他怎么不知道依依还有令人回心转意的神奇本事,要是知道的话,那薛宴清还折腾个什么,直接让依依来劝常溪不就万事大吉。 “依依,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给常溪下药了,否则常溪怎么破天荒的答应嫁给宴清。” 陆雪依直接上前一把揪住了沈樾的耳朵,她不服气的说道:“你才用下药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我可是凭本事说服小溪答应的。” “哎哟,我的耳朵疼,依依你快松手啊。”沈樾红了脸,他连忙向陆雪依求饶。 “修明,那你还说不说这些风凉话,你就不能盼着薛大人和小溪一点好。”陆雪依揪住沈樾耳朵的手还是不放,手下的力道持续加重。 沈樾放低姿态继续求饶,“依依,我错了,我再也不说这些。” 见他认错的态度诚恳,陆雪依这才松开了手。 沈樾赶紧伸手去揉自己发红的耳朵。 突然他感到后背一凉,转头一看,就见薛酌阴恻恻的盯着他,沈樾猛然想起自己方才说了一些什么。 差点忘了薛宴清这个小心眼还在这里。 男人讪讪一笑,“宴清,我只是听到这个好消息太过吃惊了,我巴不得你和常溪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沈樾说了一长串的吉祥话,语气颇为谄媚。 到此,薛酌阴沉的脸色方才缓和了不少,他淡淡道:“修明,你的祝福我收下了。” “薛大人,小溪已经答应嫁给你,那你是不是应该履行诺言把软筋散的解药拿出来。” 陆雪依提起先前所作的约定。 “自然,我亲自进去把解药给她。”薛酌此时的心情非常愉悦,连带着看陆雪依都顺眼了。 只是在进门之前,薛酌又留下一句话,“二位请自便,不要进来打扰我和溪溪。” 男人的声音里是赤裸裸的炫耀。 陆雪依:“......。” 他在这里嘚瑟什么,以后有你好看的。 沈樾:“......。” 薛宴清这厮怎么越来越没脸没皮,活该被常溪牵着鼻子走。 房间内。 薛酌和常溪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个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静的落针可闻。 昨晚的对峙似乎还历历在目,气氛莫名有些微妙的尴尬。 姑娘和男人对视不过一瞬,她就匆匆垂下眼帘,但她仍能感受到男人炙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溪溪,陆姑娘说你愿意嫁给我。”薛酌率先出声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他的言语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诚然即使常溪不答应,薛酌也有一万种办法让她嫁,但强迫得来的哪里能比得上常溪自己心甘情愿嫁给他。 “...嗯。”常溪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但她还是垂着眼没敢看薛酌。 即使方才在房间外陆雪依已经告诉了他常溪的答案,但怎能比得上常溪亲口告诉他,心里油然而生出的喜悦。 然后,姑娘鼓起勇气向他讨要解药,她努力维持声音平稳,道:“我,我已经答应嫁给你,那你是不是应该把解药给我。” “好,我现在就把解药给你。”薛酌欣然应道。 紧接着他走到紫檀圆木桌前倒了一杯水,转身走到床边坐下。 在常溪的眼神注视下,薛酌从衣襟里拿出一个白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小药丸放入水中化开。 常溪本以为薛酌要将那杯掺了解药的水喂自己喝下,只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此喂非彼喂。 薛酌自己先将那杯掺了解药的水含在唇间,然后俯身过来,遒劲有力的大掌一把揽住姑娘柔弱无力的细腰,以唇相渡,如此这般将解药喂给了姑娘。 中了软筋散的姑娘本来就浑身无力,哪里还有力气来挣扎,只能听见姑娘唇间溢出呜呜的声音。 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而男人就存了恶劣的心思要占姑娘便宜,手就越发不老实。 直至解药在常溪的体内发挥作用,她这才一把将覆在身上的男人推开。 常溪的脸红的不像样,她低头颤着手将散开的衣襟拢好,胸口起伏不定,嘴里还在喘着气。 心里暗暗的想,这人上辈子铁定是个禽兽,不然他为什么老是对她动手动脚。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就算是自己想反悔也来不及。 薛酌伸手把姑娘拉过来,将人强硬的抱在自己的腿上坐着。 常溪却偏过头不肯看他。 从表面上看是姑娘装作一副娇羞的模样,实则是在暗地里骂这个狗男人。 “薛酌,你先放开我,别抱着我。”她欲从男人身上起来,可男人的手掌禁锢在腰间让她轻易挣脱不开。 而常溪这番姿态落在薛酌眼中,他自然而然就以为姑娘是在欲拒还迎。 于是他搭在姑娘腰间的手掌收得更紧了,二人的身体由此紧密相贴。 竟生出旖旎氛围。 这让常溪感到越发不自在,她不得不找一些话来转移男人的注意力,“薛酌,我,我是答应嫁给你,但我是有条件的。” 第113章 占了天大的‘便宜\’ “哦,什么条件?”男人眼底起了兴致,暗沉的眸光忽然闪了闪,说话的语调轻快上扬。 “那你先放开我。”常溪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回来。 “等你说完我再放。”薛酌和常溪讨价还价。 “不行,你别抱着我。”常溪总觉得被薛总抱着会出问题。 “溪溪,你都答应嫁给我了,以前我都能抱你,怎么我现在连抱你一会儿都不行。”男人说话的语气颇为幽怨,似乎很不满常溪这般抗拒他的行为。 “一码归一码,你不要在这里强词夺理。”常溪真的好想扇薛酌这臭不要脸的一巴掌,但想到自己一会儿还要忽悠他,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的怒火。 什么叫以前能抱她,她以前本来就不愿意,是薛酌这臭不要脸的非要对她动手动脚。 “溪溪,你这是不认账了吗,我们以前做过的事情你难道都忘了?”话到这里,男人竟表现得有些委屈。 薛酌巧言善辩,直接给常溪扣了一顶‘不认账’的帽子。 而常溪已经快没耐心了,她不知怎么的就将自己的心里话脱口而出,“薛酌,如果你再胡搅蛮缠,我就反悔,我不嫁了。” 话音刚落,房间里突然变得有些冷,仿佛起了一阵阴风,凉飕飕的。 男人放在姑娘腰间的大手,故意不轻不重的在上面摩挲,哪怕隔着布料姑娘也能感受到从男人掌心传来的炙热温度,如同烙铁一般。 常溪没忍住溢出几声嘤咛,柔然娇美的脸颊覆上一层淡粉,柔柔的声音像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猫。 薛酌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他抬手抚上常溪的脸颊,语气很轻就像一团云雾,“嗯,溪溪,你说什么,不嫁了?” “你再说一遍,我方才有些没听清楚。” 话是这么说,可常溪还没傻到听不出薛酌话里明晃晃的威胁。 “...我,我只是开了一个玩笑,。”愣了好半天,常溪干巴巴的憋出了这句话。 姑娘在心底腹诽他,薛酌这个狗男人怎么一阵晴一阵雨的,脾气比那茅坑里的臭石头还要古怪。 “溪溪,其实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下次别说了,我不喜欢。”薛酌沉着脸说道。 “况且做人要讲诚信,我已经答应将解药给你,理所当然你也应该对我负责。” “哦,那我不说了。”常溪乖乖的点了个头。 姑娘心底里其实翻了一个大白眼。 讲诚信? 薛酌是怎么有脸说出这三个字的,脸皮真厚。 听见常溪的保证,男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了。 “这才乖。”薛酌忽然探头凑近常溪的唇,在上面亲了亲。 又似乎是上了瘾,他辗转流连不肯离去。 男人的呼吸声渐渐粗重起来。 眼看情况又要失控,常溪伸手抵住男人的胸膛,不让他继续亲。 “等,等一下,薛酌,我话还没说完呢。” 这句话就像是一桶冷水,兜头浇了薛酌一个透心凉。 差点忘了还有这一茬。 薛酌脸上虽带着明显的欲求不满,但他仍耐着性子道:“溪溪,你说吧到底有什么条件?” 常溪没打算直言不讳,而是采用迂回战术。 “薛酌,女子的闺誉与清白这二者是何等重要,春风绕的事情我就先不说了,你自己最清楚。” 提起春风绕,男人脸上的神情不自然的僵了一瞬,显然他知道在春风绕这件事情上,他永远都理亏。 “我们之间无媒无聘,你觉得自己整天对我动手动脚合适吗,你也是读书人难道也忘了礼义廉耻,若是传出去,你是男子最多被旁人碎嘴几句,可我呢,你有没有替我想过。” 姑娘故意将声音装得委屈极了,而且她还刻意添油加醋的把话说重。 其实常溪也心里明白薛酌是不会让他们之间的这些事情被传出去的,她就是故意的。 “薛酌,流言蜚语可是会害死人的,你难道真的想让我去寻死吗。”话音刚落,常溪还挤出一滴眼泪滑落脸颊。 男人连忙用指腹擦去常溪脸上的泪痕,“溪溪,你别哭了,我心疼。” 接着,薛酌就对常溪做出保证,“溪溪,我和你保证,在我们成亲之前我保证不对你做什么。” 现在常溪也学会了装可怜示弱这一招,当然还要多亏了陆雪依的细心教诲。 陆雪依告诉常溪,有些男人就是贱得慌,越对他好他就不珍惜,反之亦然。 当然在男女之事上,偶尔也要学会示弱,这不是所谓低头,而是最大限度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是合理地为自己争取利益。 “薛酌,这次你真的不是骗我的?” “真的,我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我......” 常溪立刻伸手堵住薛酌的嘴,撒娇似的说道:“不吉利的话不准再说。” 其实姑娘已经快被自己矫揉造作的样子恶心死了。 可常溪的这番表现落在薛酌眼里,他却是受用极了,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溪溪,我听你的。” 常溪咽了下口水,借此来缓解自己内心的心虚,她道:“薛酌,除了不能随意动手动脚这个条件,我最后一个条件就是,我可以先和你成亲,但是我们不能缔结婚契,还有你的家人我暂时也不想见。” 薛酌没有急着去反对,而是询问常溪这般做法的缘由,“溪溪,你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他就知道常溪不会乖乖的答应嫁给他,原来是在这里挖了一个坑等着他。 姑娘盯着男人讳莫如深的眼神,她壮着胆子继续解释,“薛酌,其实说实话,我们之间并不了解彼此,你就当是给我时间去适应这一切,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们是在培养感情。” 这套说辞已经在常溪在脑海里反复演练了好几遍。 话落,空气静默了好一会儿。 常溪才听见薛酌的回答,“好,你的条件我都答应。” 反正真的婚契已经握在他的手里,常溪跑不了。 只有常溪还稀里糊涂的以为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 第114章 ‘升温\’。 自那天以后,薛酌和常溪的感情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温’。 那腻歪的程度让沈樾和陆雪依几人直呼没眼看。 但只有常溪自己才知道她过得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当然,在相处的这一段时间,薛酌对于常溪的警惕心明显放松了不少。 现在薛酌已经愿意松口让常溪出门逛街,只是依旧派了许多丫鬟婆子以及侍卫跟着她,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常溪的安全。 姑娘面上自然顺从应下,但是她在暗地里少不了要狠狠的将这个诡计多端的狗男人臭骂一通。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姑娘在这个比笼子还要枯燥乏味的总督府待的这段时间,她是真的累了,不是肉体上的疲累,而是心灵上的疲累。 每天都要陪狗男人演戏,比她上山采药还累。 如今常溪好不容易有出门的机会,她当然要拉上陆雪依陪她一起。 年轻姑娘家总是对衣裳首饰一类的东西感兴趣。 所以她们就去了锦绣阁——扬州城最大的绸缎店铺,达官贵人的亲眷都喜欢去那里挑选时兴的衣料。 二人进店以后,立刻就有小厮领着她们去雅间,会由专人将时兴布料拿过来供她二人挑选。 等进了雅间,常溪就挥手屏退那些丫鬟婆子,让她们去外面等着。 那些丫鬟婆子本是不想应的,可转念一想到自己在府中的听闻。 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位常姑娘,可是不久以后就要和他们公子成亲的‘新夫人’,而且最近听说这位常姑娘已经不和他们公子寻死腻活的闹腾,两个人现在的感情好的如胶似漆。 作为下人,该看的眼色还是要会的,为了不在这种小事上得罪这位‘新夫人’,所以丫鬟婆子们识趣的一齐退了出去。 等到人都走光了,雅间内只剩下常溪和陆雪依。 这下,常溪终于找到机会可以和陆雪依发牢骚。 她姿势亲昵的靠在陆雪依的肩膀上,小声的和她诉说自己的‘种种委屈’,“雪依姐姐,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头一次我觉得我自己恶心,你知道吗。” 姑娘说的每句话都散发着浓浓的怨气,活像被人吸了阳气。 这段时间常溪每天都要被薛酌那臭不要脸的逼着对他说各种羞耻的情话,有些情话还是薛酌自己现成编的,然后非要让常溪对他说出口。 那些情话的羞耻程度,还让常溪一度怀疑薛酌这个读书人究竟看了一些什么书。 “小溪,你受的这些委屈,雪依姐姐都知道,你很坚强。”陆雪依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这段时间,薛酌和小溪之间的事情陆雪依其实都看在眼里。 小溪,是真的受苦了。 “雪依姐姐,这戏演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快坚持不住了。” 都怪薛酌,他厚颜无耻的本事委实是经过炉火纯青的锻造,。 “小溪,要想更多的减轻薛大人对你的疑心,仅凭这段时间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再耐心等待。”陆雪依的眼光看得更长远一些,她要多做为自己和常溪的未来多做一些考虑。 “雪依姐姐,我真的要嫁给他薛酌吗,我不想嫁给他,陪他演戏我已经够累了。”对于嫁给那个王八蛋的事情,常溪是打心底里排斥。 “小溪,做戏要做全套,如果我们现在就走那岂不是前功尽弃,况且以我二人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离开扬州城。”陆雪依知道常溪不情愿,但眼下情况特殊,只能先委屈常溪做出牺牲。 “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我们可能永远都走不了。” “雪依姐姐,那我就再忍一忍。”姑娘眉眼间充斥着不虞,但想到以后的自由,觉得这日子总算还有一点盼头。 “小溪,你现在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和薛大人周旋,能不能骗过他无所谓,你先好好哄着他就行。” 美人乡英雄冢,自古如是。 哪怕薛酌明知常溪在骗他又如何,还不是心甘情愿沉沦其中。 男人在感情上头的时候,最喜欢自欺欺人。 “剩下的事情你不用去管,我会安排好一切。”陆雪依决定再给常溪吃一颗定心丸。 常溪一直好奇陆雪依会用什么办法留下来,只是待在府里人多眼杂,实在不太方便问这些,今日恰好有了机会。 “雪依姐姐,我听小侯爷说这次是薛酌请你们过来参加我和他的成婚礼,再过几日就是成亲的日子,那届时你该怎么说服小侯爷留下来?” “小溪,这个就要看你的。”陆雪依捏了一下姑娘软软的脸蛋。 “看我?”常溪还没听明白陆雪依话里的意思,瞪大的眼眸含着疑惑。 “小溪,我要是想名正言顺的留下来只能靠你,你和薛大人成亲以后,我会以你为借口多留几日,然后我就该找个机会‘生病’,最好这‘病’重些,要不能启程上路的那种。” 陆雪依把自己该得的病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小溪,到时候只能由你负责我‘生病’的一切,万万不能让旁人沾手,我怕别人会瞧出端倪。”她又仔细强调了这几句。 “雪依姐姐,我办事,你放心,我肯定能让你‘病’得连床都下不了。”常溪拍着胸脯向陆雪依保证。 她和阿娘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那可不是白学的。 “小溪,那个你还是悠着点,我......”陆雪依话音未落。 雅间的木门却突然被人砰砰敲响。 沈樾的大嗓门有力的透过木门传进来,“依依,常姑娘,你们现在方便吗?我和宴清能不能进来?” 常溪和陆雪依对视一眼,她们的眼神一致出现惊慌和害怕。 他们怎么来了。 陆雪依从拿起桌上摆放整齐的布料随意拿了一块青色绸布塞到常溪手里,顺手也给自己拿了一块蓝色绸布。 又故意将桌面弄乱,制造二人方才在挑选布料的假象。 然后陆雪依才装作若无其事去给外面的两个人开门。 第115章 再遇宋青枫。 甫一开门,沈樾那张妖孽桃花脸就映入眼帘,而男人见来人是陆雪依,立刻扬起灿烂笑脸。 “依依,你和常溪在里面磨蹭什么呢,怎么半天才来给我们开门。” 陆雪依嗔怪了一句,“我和小溪在里面正选布料呢,说得正高兴,结果你们就来了,坏兴致。” 末了,她还不忘试探沈樾来此的目的,“对了,你们怎么会过来?今日不忙吗?” “哎呀,依依,你先让我进去,别把我堵在门口。”沈樾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所以想囫囵过去。 沈樾本是不想来的,俩姑娘逛街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他和依依单独在一起。 是薛宴清那厮强拉拉着他过来做挡箭牌的。 薛宴清不就是害怕常溪会找机会跑路,所以非要跟过来守着,娶个妻跟做贼似的。 还好他家依依和常溪不一样。 “不行,你先把话说清楚,我选布料的好心情已经被你破坏了。”陆雪依故意无理取闹。 这两个人来的真不巧。 晦气。 薛酌直接越过陆雪依,他抬脚跨过门槛走进去。 “薛酌,你,你怎么来了?”看着朝她走过来的男人,常溪的手不自觉抓紧手上拿着的青色绸布,仔细听姑娘娇柔的声音在发颤,脸上也带着明晃晃的心虚。 无她,姑娘方才还在这里和陆雪依细说种种薛酌的坏话,结果刚说完没多久这人就毫无征兆的来了。 在这种尴尬的时候,姑娘能不心虚吗。 “溪溪,我怎么觉得你并不欢迎我来找你。”也不知是薛酌是无心还是有意,他突然来了这样一句话。 “怎么会,我只是惊讶,你前几日不是说公务繁忙,我以为你会忙着处理公务,没有时间来陪我。”姑娘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她将手中拿着的青色绸布放在一旁。 然后她主动走过去,伸手抱住男人的腰,将脸贴近男人的胸口。 “再忙我也得抽出时间来陪你不是吗,况且再过几日我们就要成亲了。”薛酌伸手回揽住姑娘柔软的腰肢,他低头在姑娘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男人温柔而又磁性的声音如春风一般送入常溪的耳中。 在薛酌视线所能触及的地方,他看见常溪如玉一般温润光滑的莹白肌肤覆上一层淡淡的霞色,如小扇一般轻盈羽睫不住颤动,雪白贝齿微微露出轻咬住粉嫩的唇瓣。 男人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他低头凑近姑娘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说的内容旁人自然不知道,可姑娘的脸羞红透了的脸却能窥见一二。 这几句话的内容怕是不太正经。 “你,你不许说这种话。”常溪面上装作娇羞的说道。 这狗男人青天白日的还如此不要脸。 “宴清,你和常溪要腻歪回去腻歪,别在这里,我们还要去吃饭呢。”沈樾煞风景的声音突兀响起。 男人当即面露不悦,对于沈樾煞风景的行为感到非常不满,当即冷眼扫过去。 而沈樾已经有先见之明的转过头和陆雪依说话,他直接忽视了男人的冷眼。 姑娘却仿佛是得到了解脱,她立刻就从薛酌的怀抱脱身而出。 “我,我刚好也饿了。”她低着头羞涩道。 薛酌立刻收起了周身释放的寒气,脸上重新挂上温润如玉的笑意,“好。” 他伸手拉过常溪,二人的十指紧扣在一起。 只是没想到在出门的时候,常溪会遇见两位意想不到的故人。 因为站在常溪对面的是秦婶和宋青枫。 二人不约而同的惊叫出声,显然对于常溪的出现,二人是感到非常惊讶的,两只眼睛瞪大了,嘴巴也是半天都没有合上。 至于薛酌的存在,秦婶是压根就不认识,所以就忽略了,宋青春是下意识的当他不存在。 二人的眼睛里现在是只看得见常溪。 “小溪!” “小溪!” 常溪又何尝不是感到惊讶,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碰到秦婶和宋青枫。 如果没有薛酌在身边就好了。 但既然遇见了,总不能装作没看见他们吧。 人家又不是瞎子。 于是,姑娘从薛酌的手里把自己的手硬抽回来。 而留在原地的男人低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默默地将自己空了的掌心合拢收紧。 旋即他抬眸看向前方姑娘的背影,方才眼眸中蕴含的温柔顷刻间化作凛冽寒气,眼神冷极了。 常溪硬着头皮走上前和他们打招呼,“秦婶,青...宋大哥,许久不见,二位的身体可还好?” 宋青枫在听见她对自己称呼的那一刻,眼底闪过一道黯然。 以前常溪不是这样唤他的。 “小溪,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我来这里选一些布料,对了,宋大哥你和秦婶来这里做什么?”常溪装作自然地说道。 “我们......”宋青枫正想回她,却被一道声音强行打断话头。 “溪溪,他们是谁?你不同我介绍一番吗?”薛酌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次男人一把揽过姑娘盈盈一握的细腰,而姑娘明显在抗拒。 但以外人的眼光来看,只会以为姑娘是害羞了,这二人姿态亲昵,任谁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紧接着,宋青枫就以质问的口吻道:“小溪,他是谁?” 宋青枫身为扬州通判怎么会不认识薛酌这个顶头上司,他只是想确认清楚常溪和薛酌的关系。 究竟是不是他想的那种关系。 常溪现在看见这两个人凑到一起,她的头都大了,要是地上有个一条缝能让她钻进去就好了。 “宋大哥,他,他是,是我的,我......”就在常溪磕磕绊绊马上就要把话说完的时候。 薛酌却抢先一步就替常溪把话说完了。 男人淡定的声音中还带了几分炫耀的意味,“我是溪溪的未婚夫婿。” “未婚夫婿!” “未婚夫婿!” 对面的母子二人再一次异口同声的惊叫。 “小溪,你要成亲了?”这个消息实在是太令人意外,秦婶迫不及待的向常溪确认这件事的真假。 第116章 炫耀。 面对秦婶的迫切热烈的眼神,哪怕常溪低下头也实在无法忽视,停顿了片刻,她点了一下头,声音缓缓道:“嗯,秦婶,他说的没错。” 此言一出,宛若尘埃落定,一场无声的决斗中终于决出了胜负。 显然,薛酌成了最后的赢家,而宋青枫输得一败涂地。 “...什么时候的事,我们大家怎么都没有听说。”说这话的时候,秦婶特意瞥了一眼站在旁边失魂落魄的傻儿子。 唉,宋青枫真不争气,像小溪这么好的姑娘居然硬生生的错过了。 与此同时,常溪正在绞尽脑汁的想理由怎么来应对秦婶的问话,她语无伦次的说道:“秦婶,我,我和他是机缘巧合之下认识,就是前段时间,然后我们就互相了解彼此......。” 骗人真的好难啊。 为什么要让她来应对这些事情。 编到最后,常溪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新鲜的词来描述自己和薛酌之间的‘孽缘’。 姑娘只能干巴巴的总结一句,“总之,我们之间的缘分到了,秦婶,他对我很好。” 前面大半段话听得云里雾里的秦婶,她最后也就听清了常溪说的那句——他对我很好。 她附和的点了好几下头,“嗯,他对你好就行。” 照她来说,女子嫁人相貌倒是其次,人品才应该是重中之重,要嫁就嫁一位会疼惜自己的夫君,自己以后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眼前这位自称是小溪未婚夫婿的男人着实不好说,脾气暂且不知道,不过这脸倒是生的真好看,但千万别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那小溪后半辈子可就完了。 这一点,秦婶这些年最清楚。 想到这里,她将常溪特意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去说话。 “小溪,那个,那个你千万别觉得是秦婶多话,你阿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有些话秦婶只能先替她告诉你。” 哪怕自己的儿子无缘和常溪走到一起,可多年相处下来的情分,秦婶是看着常溪长大的,她依旧发自心底希望常溪能够过得好。 “小溪,你的未婚夫婿有没有告诉你,他打算什么时候娶你?” 虽然这男人自称是小溪的未婚夫婿,可婚姻大事需得禀明父母,三书六礼,如今常瑶不在,那这些流程自然是没有的。 等同于小溪这所谓的未婚夫婿是没有名分的,那这桩婚事算那回事,说到底最后还是小溪容易吃亏。 “...我们不着急,应该要等我阿娘回来再做决定。”常溪没打算告诉秦婶和宋青枫过几日自己要嫁给薛酌的消息。 在她心里这场婚事只是为了将戏演得更逼真,从头到尾的一切都是假的。 况且她迟早是要离开扬州的,秦婶和宋青枫离她越远越好,这样才能保证在事发以后他们不会受自己的牵连。 看来以后要是有出门的机会一定要小心避开他们,千万不能再碰见。 “这样也好,有些事还是要等你阿娘回来处理。”秦婶觉得常溪还没有被那男人的皮囊晕头转向。 “小溪,你记住,姑娘家千万要矜持,千万别为了男人的几句甜言蜜语就答应他什么奇怪的要求。”秦婶考虑到常溪还是没有出阁的姑娘家,有些话不方便说的太直白,她只能尽量委婉的把话说出来。 但实际情况是秦婶说的话常溪其实都能够听懂,不就是别答应让薛酌对她动手动脚,甚至是更进一步。 可秦婶不知道的是,薛酌那王八蛋上辈子是禽兽投胎,他是能做的不能做的全都对常溪做完了。 姑娘听得老脸一臊,可却让秦婶误会常溪是害羞了。 “小溪,你别光顾着害羞,秦婶说的话你得记清楚。” 常溪‘有苦说不出’只能附和她,“好,您继续说,我听着呢。” ...... 而这边陆雪依和沈樾看热闹看得正起劲。 无声的硝烟再次弥漫。 薛酌和宋青枫之间的火药味甚浓。 虽然先前宋青枫落了下风,但秉持着输人不输阵,架子倒是摆得十足。 但他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是低到尘埃,“薛大人,恕我多嘴几句,我和小溪自幼一起长大,小溪一向视我为兄长,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待她。” 宋青枫说这些自然是为了先前自己的失态做一个解释,有些话现在不说清楚,他怕自己以后会给小溪带来麻烦。 不得不说,杜老爷子看人的眼光极准,宋青枫不同于薛酌天生有一副君子皮囊,极易迷惑人心。 他是真正内外兼修的君子。 哪里像薛酌又争又抢。 “宋大人,我知道溪溪很好,这些不用你来提醒,不过你既自诩为她的兄长,那就请你做好兄长的本分,有的人你就别惦记了。” 薛酌这话说的可谓是毫不客气,以赢家的口吻处处带着嚣张至极的炫耀。 要是常溪在的话,一定会和薛酌据理力争。 闻言,宋青枫的眼眸霎时就暗淡下去,仿若蒙尘的明珠,他拱手道:“薛大人所说的话,下官记住了。” 这让站在对面的男人更加‘小人得志’,他那赢家的姿态让陆雪依非常看不惯。 于是,陆雪依小声的问沈樾:“修明,你知不知道这什么宋大人和常溪还有薛大人之间,他们到底有什么具体纠葛。” 其实不说,陆雪依也能猜出一二,只是她想知道一些更详细的消息。 一提这个,沈樾可就来劲了,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证薛酌是如何想办法拆散人家姻缘的见证者,他小声中带着兴奋说道:“依依,你问我那可是问对人了,薛宴清在这里面干的混账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修明,你快说。”陆雪依的眼底同样闪着兴奋的光芒。 然后,沈樾就把薛酌做得种种缺德事全都告诉了陆雪依,不过他特意省去了婚契那件事。 因为那件事他是最大的帮凶,所以还是不说为好。 陆雪依听完,深感薛酌果然不是人,他这些事太缺德了。 小溪还是离开他才能过得好。 ...... 第117章 甘之如饴。 与此同时,常溪终于听完了秦婶对她的‘肺腑之言’,虽然心中着实感动,但这些话也让她臊得厉害。 都怪薛酌那个王八蛋。 姑娘红着脸,低头乖乖应道:“秦婶,您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小溪,你一个人若是遇上什么事,你阿娘又不在,那一定要来找秦婶和你宋大哥,千万不能一个人硬扛。”秦婶知道常溪的性子,所以特意补充强调了这句话。 其实这句话的意思也是在告诉常溪哪怕常瑶不在,她的身后也是有人撑腰的。 说来这孤儿寡母的辛苦,她和常瑶也是同病相怜。 养一个孩子哪有这么容易。 “秦婶,谢谢你们。”常溪怎么会明白他们对自己的好,但正因为太明白,所以就更加坚定了她不要牵连他们的决心。 思及此,姑娘的喉咙忽然有些发涩,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她想自己的确该走了,不然她舍不得。 而且以后他们还是别见了,这是她最后保护他们的方式。 “秦婶,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若有机会,我们下次再慢慢聊。”姑娘随意找了一个借口,强行打断了她和秦婶这次来之不易的见面。 秦婶还是依依不舍的看着常溪,“小溪,那你自己一定照顾好自己,记住千万别被男人几句甜言蜜语就迷的晕头转向,他要是对你不好了,你一定要马上离开他,及时止损。” 眼看即将分别,秦婶还在提醒常溪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秦婶,我知道了,您和宋大哥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对了请您替我转告宋大哥,我祝他早觅良人,和心上人共度白首、恩爱不疑。”常溪上前伸手抱了一下秦婶。 在心里姑娘已经和秦婶做了最后的告别。 “小溪,这些话你怎么不自己告诉青枫。”话音刚落,秦婶又猛地反应过来,常溪现在已经有未婚夫婿了,的确该和自己那个傻儿子保持距离。 接着,秦婶又立马改了口风,“不对,你应该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还是我去告诉他吧,小溪你的心意青枫会明白。” 然后,常溪走回薛酌身旁,这次是她主动牵起薛酌的手,十指交扣在一起,在外人看来,二人的感情当真是极好的。 她对薛酌道:“我们走吧。” “好。”薛酌嘴角微微上扬,凤眸含笑,眼底漾起阵阵涟漪。 常溪朝宋青枫微笑颔首,言语中透着不易察觉的疏离,“宋大哥,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下次再见。” 以后就别见了。 宋青枫未置一词,他的唇角勉强扯出上扬的弧度,他对常溪笑了一下点头以作回应,只是那笑容有些苦涩。 然后,常溪和薛酌携手离开。 宋青枫停在原地,眼底的落寞再也藏不住,他望着二人携手离去的背影,宛若一对璧人,多么般配。 直至他们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男人的身体仿佛被定住似的,依旧立在原地。 秦婶走到自家傻儿子的身旁劝慰他,“青枫,以后你就别念着小溪了,你们两个没有那个缘分,不过阿娘相信你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良人。” “对了,方才小溪还让我转告你,她说祝你早觅良人,和心上人共度白首、恩爱不疑。” “或许会吧。”宋青枫喃喃道,心底的苦涩无限蔓延。 ...... 这边,四人在酒楼吃了一顿饭后。 毕竟难得出来一趟,常溪还不想回去,所以对薛酌一番软磨硬泡,希望自己可以和陆雪依在外面多待一些时间。 而男人因为对常溪锦绣阁的那番表现还算满意,所以大方地同意了,不过他也会留下来。 对此常溪心里颇有微词,只是面上不显。 狗男人的疑心病还挺重,这么害怕她一声不吭的跑路。 罢了,他喜欢当跟屁虫就跟着吧,反正她现在还不能跑。 但薛酌最好离她远点。 于是,常溪挽着陆雪依的手在前面悠哉闲逛,后面的两个男人手上拎着大包小包各种小玩意,压根就没有空出来的手和她们亲近。 并不是他们不想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侍卫,而是常溪和陆雪依非要他们亲自拎着。 哪怕是走在后面,薛酌的眼神自始至终也没有从常溪身上移开半分,眼里的情深缱绻任谁都无法忽视。 一旁的沈樾看着薛酌这副情深不能自抑的模样,只能暗道一句——这厮是彻底栽在常溪手上了。 但想到另一件事情,沈樾又不得不出言提醒薛酌。 于是他伸手强拉着薛酌停下脚步,渐渐的他们落于人后。 在薛酌隐隐发怒的边缘,沈樾才道:“宴清,你真的相信常溪是心甘情愿嫁给你的吗?” 这句话,无疑是戳破了这段时日薛酌一直沉浸的美梦。 薛酌半垂下眼帘,很好的掩饰自己的情绪,他轻声道:“连你都看得出溪溪在骗我,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说实话,常溪的演技委实是破绽百出,她演的太拙劣了。 因为真正爱一个人的眼神是演不出来的。 “那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装作不知,任由常溪骗你。”沈樾有些不能理解这番薛酌‘装聋作哑’的行为。 在他看来,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是坦诚相待,感情是纯粹的,不应该掺杂其他的东西。 “修明,你太较真了,有些话何必说得这么明白,谎言未必不好。”薛酌淡淡道。 “我看你就是被常溪迷的晕头转向,现在都学会自欺欺人了。”沈樾眼神不争气的看着薛酌。 “那你对陆姑娘又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薛酌眼神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沈樾不服气道:“我和依依是两情相悦,你和常溪又不是,别混为一谈。” “既然不能混为一谈,那你就少掺和我和溪溪的事。”薛酌冷声道。 下一刻,男人又换了温柔的语气,道:“如果她愿意骗我一辈子,那我甘之如饴。” 这下,沈樾是彻底无话可说。 薛宴清是彻底没救了。 ...... 第118章 成婚。 时间一晃而过,这日是常溪和薛酌成婚的日子,但因为二人都不想张扬,所以这场成婚礼看起来有些别样的冷清。 除了红绸喜烛,便再无旁的东西作为装点,甚至连宾客都只有沈樾和陆雪依。 此举虽非薛酌本意,但也是眼下唯一的办法,毕竟还有太多的后患要等着他去一一解决,在此之前此法是保护常溪不受那些人的伤害最佳方式。 当然,薛酌亦是觉得如此仓促成婚是委屈了常溪,只等日后再好生弥补她。 殊不知,此举恰恰称了常溪的心意,她觉得越少人知道她和薛酌成婚的消息越好。 这样日后才能方便她更加顺利的摆脱薛酌。 喜房内。 陆雪依正在为常溪梳妆。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新娘子温婉姣好的容颜。 往日不施粉黛的姑娘今日特意用胭脂水粉画上精致的妆容,动人姿色又更上一层楼。 “小溪,你今天真美。”这句话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赞美常溪。 陆雪依看着镜子里面的常溪,竟在心底油然生出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说着,她拿起摆放在梳妆台上的榴花嵌红宝石步摇簪子常溪如云堆叠的乌黑发髻间。 而常溪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凄凉,她道:“雪依姐姐,我今天真的要嫁给薛酌了,明明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我还是担心这一切会收不了场。” 精致的妆容,贵重的首饰,还有身上华丽的嫁衣,甚至是这间屋子里所有关于这场所谓成婚礼的喜庆布置。 它们就像是沉重的枷锁牢牢的套在常溪身上,让她从此再也不能逃离。 此刻,喜房内只有常溪和陆雪依二人,那些丫鬟婆子皆被赶到门外候着,所以常溪才敢畅所欲言。 “雪依姐姐,我真的好害怕。”姑娘低下头,眼泪不知何时盈满眼眶,顺着眼尾滑落,险些就要弄脏脸上精致的妆容。 陆雪依连忙拿起手帕去止住姑娘脸上滑落的眼泪,一抬眼就瞧见镜子里的常溪恐惧而又无助的神情。 她的心亦跟着颤了颤。 是啊,说到底常溪也只是十六的小姑娘,旁人在她这个年纪只需无忧无虑,万事皆有父母为其筹谋。 若不是遇见薛酌,这才是常溪原本应该拥有的人生。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逼着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还要每日和他虚与委蛇,常溪又怎能不心生忧惧。 “...小溪,此时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自由的未来,雪依姐姐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你付出了最大的牺牲。” 陆雪依清楚漂亮话谁都会说,难的是把话真正的说到人的心坎上。 她清楚常溪的为人,善良似乎是她天生的本能,这么好的姑娘应该有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接下来的这句话也确然是出自陆雪依的真心实意,“小溪,若有万一,雪依姐姐一定会拼尽全力护送你离开。” “雪依姐姐,不是说好了吗,我们要一起走。”闻言,常溪猛地抓住陆雪依的手,偏过头目光急切的看向她。 “小溪,你别着急,方才我说了那是万一,你放心我们肯定能一起走的。” 倏地,陆雪依似是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当即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哎哟,差点忘了,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 然后,陆雪依从自己的衣襟内拿出一个香囊放到常溪的手里。 “小溪,这个是我上次离开扬州的时候,你特意送给我的避子香囊,我知道你肯定不想怀上薛大人的孩子,为保万无一失,这个避子香囊你一定要随身佩戴。” 说完之后,陆雪依又想到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 旋即,陆雪依不得不红着脸凑到常溪的耳边去说一些让她令人面红耳赤的话语。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常溪真的怀孕了,那事情就变得麻烦。 “小溪,今晚名义上是你和薛大人的洞房花烛,他要是碰你的话,你一定不能让他把那东西留在你的身体里,所以你需要在行房事后......” 听完之后,常溪的整张脸都红透了,连脸上覆着的胭脂色都压下去,她半垂下头,乌睫颤了颤,嗫嚅道:“雪依姐姐,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住了。”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眼睛一闭一睁很快就过去了。 ...... 与此同时,薛酌也换上了属于新郎官大红喜袍。 都说人生两大喜事无外乎是——金榜题名日、洞房花烛夜。 如今薛酌就差洞房花烛夜。 沈樾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男子,想到今日是薛酌的大喜之日,他先前的不愉快暂且搁下。 沈樾走到薛酌的身旁,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由衷地说道:“宴清,今日恭喜你,先前我说的那些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是真心祝福你和常溪能够白头到老。” 他和薛宴清自幼一起长大,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对方,再走到如今的深情厚谊。 不是手足却更似手足。 “修明,你的祝福我收下了,我也祝你能得偿所愿。”薛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不告诉他陆雪依的事情。 于沈樾而言,陆雪依是他的全部,他又怎么会接受得了陆雪依一直将他蒙在鼓里欺骗。 不过这女人的演技可比溪溪的演技精湛多了。 沈樾说他被溪溪迷的晕头转向。 但依薛酌来看,沈樾自己才是被陆雪依玩弄于股掌之中,他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一个。 ...... 双方在忐忑的等待中,时间很快就到了拜堂的时辰。 陆雪依扶着身着嫁衣的常溪走出来,她的头上盖着绣了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在姑娘所能触及的有限视线中,她只能看见一双黑色皂靴。 站在对面的薛酌看见身穿嫁衣的常溪亦是挪不开眼,直接愣住了。 还是喜婆提醒他,男人这才堪堪回神。 接着,喜婆将一段红绸的两端放到二位新人的手上。 随着喜婆喊了三声——“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象征着。 礼成之后,因为今日成婚不能张扬,所以有很多步骤都省略了,所以接下来直接跳到最后一步——入洞房。 第119章 春光。 喜房内,一片寂静。 桌案上燃着的龙凤喜烛,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跳跃的火苗影影绰绰,一室昏黄,越发衬得这满屋红绸灿若华锦。 常溪端坐在喜床中央,至于身后床榻上除了鸳鸯戏水的大红喜被,床铺四周还撒着象征早生贵子的红枣、桂圆、莲子和花生。 幸好姑娘头上还盖着红盖头,很好的掩饰住她内心的紧张不安,一颗心如小鹿一般怦怦跳。 当然常溪这并不是在对于所谓的新婚之夜感到羞涩,她只是觉得这戏是越来越难演。 今夜之后,姑娘不仅要每天哄骗薛酌,还得把自己赔进去。 这笔买卖是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亏死了。 白嫩如水葱的指尖紧紧揪住膝盖上的绸缎布料,光滑如水的料子现下已经如同一张揉皱的宣纸,红盖头下的娇容满是心虚不安。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侍女行礼的动静。 紧接着,常溪听见男人吩咐她们都退下去。 再然后,她听见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很快在自己仅有的视线之中,姑娘再一次看见那双黑色皂靴。 而守在常溪身边的喜婆看见新郎官进来了,脸上立马堆起热情而又不失谄媚的笑。 接着喜婆就连忙殷勤的把自己手中握着的喜秤递给薛酌。 男人接过喜婆递来的喜秤,长臂一伸,挑起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一张如花娇美的容颜出现在男人眼前。 仅对视一瞬,常溪就迫不及待垂下眼帘,鸦羽长睫止不住扑扇,露在外面的肌肤莹白如玉,很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层粉色。 姑娘丝毫不敢抬起头看眼前的男人一眼。 此种情状,只是叫喜婆误以为新娘子实在太过害羞,连看自己的夫君一眼都不敢。 瞧那一张脸都红透了。 但在薛酌的视线中,他只能看见常溪秀气的琼鼻,抹了口脂的唇瓣,以及覆着淡粉的如玉肌肤。 他的心不由火热起来,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 喜婆自然注意到薛酌的表现,可是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完。 于是,喜婆委婉的提醒薛酌先别看新娘子了。 今夜时间长着呢,有新郎官你慢慢看的时候。 薛酌听从喜婆的安排在常溪身旁坐下。 然后,喜婆转身去桌子前倒了两杯合衾酒,再分别递到二位新人手中。 照着流程,喜婆说了几句吉祥话,“二位新人请饮了这杯合衾酒,祝二位新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常溪低头看着手里合衾酒,她还处于茫然无措的状态。 薛酌自然察觉到常溪在走神,他掩下眼底的不悦,于是他伸出手去引导常溪。 姑娘这时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该喝合衾酒,她顺从的跟着男人的动作。 二人双臂交缠,各自饮下属于自己的合衾酒。 而薛酌在看见常溪将那杯合衾酒喝了个干净时,他的嘴角扬起一道意味不明的笑。 合衾酒之后便是结发。 喜婆用剪子分别剪了一缕常溪和薛酌的墨发,并将两缕头发用红绳束起,象征永结同心,最后将这缕结发放入锦囊中,并挂在喜床上。 做完这一切,喜婆一溜烟的就跑了,连最后的吉祥话也没有说完,生怕坏了人家新婚夫妻的好事。 那些侍女也被薛酌挥手屏退,但是临走之前,她们已经贴心的将屋内的红色纱幔垂下,屋内的光线霎时变得更加昏暗起来,无形中添了几分暧昧。 喜房内现在只剩下常溪和薛酌。 薛酌伸手转过常溪的身子,旋即他用手如获珍宝般捧起姑娘的脸,眼神中含着无尽温柔和喜悦,他轻声唤了一句,“溪溪。” 可惜这句话没有得到姑娘的回应。 常溪还是低垂着眼帘,她不敢看薛酌,连话也不说一句。 “溪溪,你为什么不看我?今日是我们成婚的日子,你不高兴吗?”男人故作的疑惑的问她。 其实他心里清楚常溪在害怕什么。 “还有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你难道打算一句话都不和我说吗?” “...没有,我,我高兴,只是今日成婚我太紧张了,还有我,我就是有点害怕。”常溪掺了假话,半真半假地说道。 “你在害怕什么?”男人似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步步紧逼非要问出常溪在害怕什么。 “...我怕你以后会对我不好。”常溪编了一个薛酌想听的理由来哄骗他。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常溪自觉摸透了男人部分性子。 薛酌不就是希望她最好永远变成一朵菟丝花,只能依附于他,永远不能离开他。 男人望着姑娘盈盈秋水的眼眸,即使此刻屋内光线暗淡,他也依旧能够看清楚姑娘的眼底映出自己的倒影。 真好,现在溪溪的眼里终于只有他了。 他伸手抱住姑娘柔软的腰肢,将头亲昵的靠在姑娘肩上,温柔道:“溪溪,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他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 前提是,溪溪你得骗我一辈子,永远不能离开我。 常溪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 然后,薛酌又捧起常溪的脸,深情款款的凝望着她,气氛逐渐变得旖旎缱绻。 他俯身而来,就在吻即将落下的那一刻,常溪却偏头躲过。 “怎么了?”他的语气似是感到不悦。 常溪抿了抿唇,避开男人炽热的目光,道:“穿着嫁衣,我,我不舒服,我想去沐浴。”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狗男人离她远点。 “我先去了。”常溪语速飞快的说完,她也不等薛酌接话,转身急匆匆的就朝净室走。 徒留薛酌一人坐在喜床边。 常溪一个人在净室里面磨蹭了很久,直到浴桶里面的热水都要变凉了,再洗下去的话恐怕明日她就该染上风寒。 她只能不情不愿的换上寝衣,慢吞吞的走出去。 而男人也换上了寝衣,正半躺在床上,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常溪在那里跟乌龟似的磨蹭。 但这路终归是要走到尽头的。 薛酌抬手放下了床幔,顷刻间,这方天地间只有他二人。 而躺在薛酌身下的常溪已经闭上了眼睛,她感受到自己身上如山岳倾退的压迫感。 衣衫渐渐滑落,一室春光燃不尽。 ...... 第120章 不当人。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喜房内,重重纱幔掩映间,衣衫散落各处,其间还弥漫着着男女欢爱过后的气味。 忽的,有一阵轻微的声音响起,在一片寂静之中格外明显。 常溪硬是拖着自己疲软乏累的身子从薛酌的怀里爬出来。 看着身旁睡得正熟的男人,姑娘多么想扇他一巴掌,让他别睡。 这狗男人简直太不当人了。 常溪只能在心里将薛酌臭骂一通,她小心翼翼绕过男人下床。 当双脚触地的那一刹,常溪的双腿抖得厉害,她差点以为自己踩在了一团棉花上走路,险些就要摔倒在地。 幸好姑娘及时抓住了床柱,才得以让自己不至于摔倒,不然闹出动静,把薛酌这狗男人吵醒,那就不太妙了。 常溪靠着床柱缓了一会儿,她才强忍着身下的不适捡起地上掉落的衣服穿在自己的身上。 然后,常溪一步一步继续忍着身子的不适朝净室走去。 照她来说,薛酌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用孩子来捆住她。 所以常溪准备送他八个字——痴心妄想,绝不可能。 但现下已是深夜,姑娘需要清洗身子,而净室里面的热水是需要下人准备的,而她也不想因此引起旁人的怀疑,权衡之下她就只能将就用之前剩下的冷水。 做完这些,常溪扒开净室夹角的一块青砖,这块青砖下面是空的,是常溪好不容易找机会挖空用来准备藏避子药的。 光有避子香怎么够,还得再多一重保障。 她拿出藏在下面的小木盒,打开盒子,从小瓷瓶中倒出一粒避子药含在口中,药丸化开,苦涩的味道充斥着在口腔。 常溪被这避子药苦的直皱眉头。 都怪薛酌这个王八蛋,不然她吃饱了撑的来找罪受。 将避子药重新放好,常溪才转身悄摸的出了净室。 由于嘴里苦涩的药味实在是太冲,常溪害怕薛酌会发现端倪,所以在上床之前,她特意给自己灌了好几杯冷水。 都说人在做贼心虚的时候往往都是怕什么来什么。 常溪喝完水觉得肚子有些胀,所以单手撑着桌子站着缓一缓。 “溪溪,你在做什么?”薛酌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常溪的心当即咯噔一跳,另一只握着茶杯的手一个没注意松开,瓷器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碎成了一地碎片。 姑娘缓缓转过身,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男人,眼底带着不可置信,她疑惑道:“你,你怎么醒了?” 薛酌解释道:“我睡觉浅,你不在我的怀里,我容易睡不着。” 常溪:“......。” 这人是把她当枕头了吗,还没有她就容易睡不着。 薛酌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溪溪,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的做什么?” 屋内并没有点灯,仅仅依靠窗外透进来的清幽月色勉强看清对方的脸。 “我,我有些口渴,所以起来喝水。”说完这句话,姑娘十分不应景的打了一个嗝。 姑娘立马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但还是控制不住打嗝。 遭了,方才水喝多了。 只听站在面前的男人轻笑了出声。 常溪知道男人是在嘲笑她,当即羞红了脸,偏她此刻又说不出来话。 然后,薛酌伸出手去拍常溪的后背,他一边拍,一边“溪溪,下次喝水别喝太急了,容易呛着,或者你半夜再想喝水的话,叫我就是。” “...我知道了。”姑娘觉得这事有点丢人。 薛酌拍了一会儿,常溪觉得自己好多了,就让薛酌停手,“我没事了,你不用继续拍我的后背。” “我们回去睡觉吧。” “好。”就在薛酌牵过常溪的手回去睡觉,他惊讶的发现姑娘的手竟冷得似一块寒冰。 “溪溪,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 面对男人的疑问,常溪才放松的心弦转眼又绷紧了。 借着月色掩护,否则常溪脸上的心虚藏都藏不住,“我的体质天生如此,身体寒气重,一到了秋冬两季就手脚冰凉的厉害。” 这话常溪可没骗人。 常溪的阿娘常瑶是因为早产才生下常溪的,所以她自生下来身子就不比常人康健,是常瑶为其精心调理多年,才令常溪在外表上和常人看起来并无其他不同。 一听这话,薛酌的怀疑被打消了不少,由此也生出对常溪更深的怜惜,心疼她受罪了。 他用自己的大手把常溪的双手包裹起来,想暖一暖她的手,“溪溪,有机会我一定给你把太医院的妇科圣手请过来为你调养身体。” 只是现在还不行,太容易引人注目,得等带着常溪回京城以后再做安排。 “哦,好。”常溪接了话茬,附和他。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睡觉。”薛酌直接把常溪拦腰抱起走回床榻。 ...... 翌日,日上三竿。 常溪还赖在温暖的被窝里不肯起床,不是她不想是她真的起不来。 昨夜薛酌虽然只来了两回,可那王八蛋的禽兽程度令人发指。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马车来回重重碾过,全身的骨头仿佛被拆开重组。 秋月也隔着床幔唤过常溪几次,只是被她左耳进右耳出,权当自己没听见继续蒙头大睡。 薛酌去书房处理完公务后,回到新房,他发现秋月领着一干侍女还在门外候着。 “少夫人还没醒?” 秋月摇了摇头,“回公子,少夫人还在睡着。” 薛酌径自推门而入,走到床榻边,他将垂落的床幔挂在两侧的银勾上。 接着,他伸手去弄床上鼓起的那一团。 男人就像哄小孩子一样温柔的唤她,“溪溪,该起床了。” 常溪最讨厌被人扰清梦,她不耐烦的咕哝道:“薛酌你好烦啊,别来吵我。” 见此,薛酌无奈的笑了,他只好俯下身子在常溪耳边低语了几句。 明明方才还赖着不肯起床的姑娘,现在却已经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她两眼直瞪着薛酌,顺手抄起旁边的枕头就朝薛酌身上扔过去。 第121章 唤夫君。 薛酌站在原地没有躲,那枕头正中他的脸,被砸中以后的他倒也没有恼。 男人反而好心提醒常溪,“溪溪,你的衣服。” 常溪低头一看,自己的寝衣束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露出里面的水红色鸳鸯小衣,以及昨晚薛酌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常溪赶紧将散开的寝衣拢紧,双手环住胸前,仅仅一瞬,她的整张脸仿若染上烟霞。 她恼羞成怒,“你,你出去!” 话音刚落,就听男人唇间溢出愉悦的笑声。 薛酌的心情反而更好了,他走到床边坐下。 “溪溪,你害羞做什么?我昨晚又不是没看过。”男人故意说些‘冠冕堂皇’之词。 “薛酌,你要是不会说话就把自己的嘴闭紧,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常溪闷闷的声音中裹着怒气。 她真的好想扇薛酌一巴掌。 话音刚落,男人笑的声音更大了。 “薛酌,你别笑了。”哪怕常溪捂住自己的耳朵还是能听见男人的笑声。 男人却是没听,依旧自顾自的在那里笑。 常溪实在是忍无可忍,她伸手捂紧薛酌的唇,语气恶狠狠的威胁他,“薛酌,你不准再笑了,要不然等你下次生病的时候,我就给你的汤药加黄连,苦死你。” 殊不知常溪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仅没有吓到薛酌,在他眼中还觉得常溪实在可爱的紧,像只小猫一样。 隔着姑娘白皙柔嫩的手掌,男人放软语气道:“溪溪,我错了。” 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掌心,姑娘觉得手心有些痒痒的,红霞再次爬满白净脸庞。 常溪一下就收回自己的手,她别开脸,脸色略有些不自然,她道:“你,你让开,我要起床。” 说完,她自己起身下床。 双脚触地的那一刹,昨晚的场景再次重现,常溪的两条腿委实抖得厉害,连站都不稳。 还是薛酌眼疾手快及时抱住常溪的身子,才不至于让她摔倒。 “溪溪,你昨晚太累了,还是我抱着你吧。” “薛酌,都怪你。”常溪握紧拳头,猛捶男人的胸口。 要不是薛酌跟个禽兽一样,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溪溪,你说的对,都是夫君的错。”薛酌认错态度良好。 说话间,让薛酌又想起一件事,“溪溪,你说我们都成亲了,那你是不是该改口唤我一声夫君。” 显然姑娘也想起薛酌说过会让她心甘情愿唤他夫君,她还记得自己当时说薛酌是在白日做梦。 没想到这白日梦还成真了。 “你怎么那么多事。”常溪想把这件事囫囵过去。 “溪溪,你是不是不想认账。”男人没有用疑问的语气,而是直接下了定论。 “你废话真多,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常溪明摆着就是不想唤薛酌夫君。 夫君这个称呼太肉麻了,常溪担心自己的鸡皮疙瘩会被恶心得掉一地 男人眼眸微眯,漆黑的瞳孔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暗光,他说话的声音不轻不重,“溪溪,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喜欢讲诚信的人,你说你现在翻脸不认账,那我应该怎么惩罚你。” 姑娘不是傻子,自然听出男人话语里明晃晃的威胁。 “薛酌,你烦不烦,干嘛总逮着一点小事不放。”常溪还是咬着牙不肯就范。 这声夫君她实在是叫不出口。 “溪溪,所以你是在说我小心眼。” “...我...。”常溪话都没说完,唇瓣直接被男人堵上。 旋即,常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又被薛酌那个王八蛋压在身下。 而常溪的身子本就乏累酸痛,如今又被男人高大的身躯压下,仿佛压了一座山,差点连气都喘不了。 姑娘伸手去推他的胸膛,却发现自己根本推不动,她只能对薛酌怒目而视,“薛酌,你起开,重死了。” 压在姑娘身上的男人恍若未闻,他正伸手扯着姑娘腰间系紧的寝衣束带。 常溪见薛酌在扯自己的衣带,立刻就知道这狗男人打得哪门子主意。 感情他说的惩罚就是这个意思。 臭不要脸。 “薛酌,你禽兽啊,大白天的你还要不要脸。”常溪忍着身上的酸痛,努力在他身下扑腾挣扎,可惜犹如螳臂当车。 “自古夫妻敦伦,天经地义,溪溪,你是我的娘子,我难道还不能碰你吗?”薛酌正色道。 这些话竟让常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 常溪:“......。” 论脸皮她这辈子都比不过薛酌。 太不要脸了。 “不行,我身上还疼着呢。”常溪拿出这个理由来搪塞薛酌。 哪知薛酌竟这般说道:“我一会儿轻些就是,尽量不弄疼你。” 话音刚落,常溪就察觉到自己身上一凉。 她看见原本穿在自己身上的寝衣被薛酌扔出去,孤零零的落在梳妆台边。 薛酌再次俯身而下,温热潮湿的吻如雨点一般落在常溪白皙纤长的脖颈,没过一会儿,又出现大片点点红梅覆在原本就未淡去的红痕上。 “薛酌,是我错了还不行嘛。”常溪被男人压得四肢无法动弹,眼睛里在一瞬间就起了水雾,羽睫不住的颤动。 薛酌权当没听见常溪这番亡羊补牢的言论。 “...夫君,我错了。”常溪被逼无奈最终还是向现实低下了头,她还是唤了薛酌想听的那声夫君。 这次,薛酌终于抬眸和她对视,他道:“溪溪,早这样不就行了。” 就在常溪准备松口气的时候,男人却给她来了一道晴天霹雳,“但你现在说这句话已经晚了。” 他又俯身而下。 常溪气得想骂娘,可形势比人强,她现在连自己都保不住。 没事的,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姑娘在心底如是安慰自己。 当常溪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一睁眼,就见男人单手撑着胳膊躺在她身旁,嘴角噙着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薛酌,你混蛋。”一出声,姑娘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哑了,于是她只能不甘心的瞪男人。 薛酌此刻的心情非常好,他道:“溪溪,我一会儿带你去见一个人。” 第122章 顾清漪。 常溪瞥了一眼半开床幔外的天色,晚霞漫天,已近暮色。 她心中生出疑惑,顿了顿,道:“...外面的天都要快黑了,你要带我去见什么人?” “一个很重要的人,就在府里,等你见到的时候就会知道。”薛酌故意卖关子,没说那人是谁。 常溪眉心微颦:“......。” 说了一通没用的废话。 有病。 而男人明明瞧见姑娘眉眼间的不愉,他偏又来说些逗弄的常溪的‘闲话’。 “溪溪,原本我是想让你早些见她的,但是谁让你......。” 他说一半留一半,话里的意思不知什么时候就变了味,目光随之下移。 常溪怎么会听不出这狗男人话里的调侃,可明明是薛酌他禽兽本性难移,拉着她白日宣淫,还把锅甩她身上。 又感受到狗男人不怀好意的眼神,姑娘立刻拉高身上的锦被将自己蒙住,她咬牙切齿的说,“薛酌,你把自己嘴闭上,不准再说了。” 薛酌见人逗弄得差不多了,见好就收,未免一会儿过火,真惹了常溪不痛快,那可就得不偿失。 “溪溪,出来吧,别闷着自己。”他温声诱哄道。 但常溪才不买薛酌的账,她直截了当,“薛酌,你先滚远点,我要换衣服。” “溪溪,你叫我什么?”男人敏锐的抓住了常溪话里他自以为的关键字眼。 经过今日的那一遭,让常溪深刻的认识到——不要和禽兽讲道理,因为他们压根就不是不是人,听不懂人话。 “...夫君,这个称呼你听着还顺耳吗。”姑娘从嘴里硬是不情愿的蹦出这句话。 “挺好的。”仅仅三个字,就能听出男人此时愉悦的心情,“娘子,请你先稍等一会儿,为夫这就去把人叫进来伺候你洗漱。” “快滚。”常溪冷冷道。 丢死人了。 过了一会儿,常溪就听见秋月隔着床幔唤她的声音,“少夫人,衣服已经准备好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话音刚落,不出所料,就遭到常溪的拒绝,“秋月,你不用进来。” 她又道:“你把衣服递给我就行。” 说完,常溪就从锦被下伸出一条未着一物的藕臂,探出床幔。 胜雪的肌肤上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那上面大片红痕点点,还掺着青紫交错。 这让未经人事的一众侍女不由红了脸,她们哪里见过这样香艳的一幕。 不过在闲暇时,她们私下里也听府里成婚的妇人或是上了年纪的妈妈们说起荤话。 瞧她们少夫人手臂上的痕迹,这还只是一条手臂,那其他地方就可想而知,公子真是不会怜香惜玉。 而床幔内的常溪还不知道外面的侍女是如何想她与薛酌的,若知道的话,一定会迫不及待给自己挖个坑,然后把自己埋进去。 一阵衣料摩挲声后,常溪将衣服穿戴整齐下床。 看见眼前这一众侍女羞红的脸,并不知晓她们缘何如此,常溪只单纯以为是屋内烧着的暖炉太热了。 “少夫人,请。” “嗯。” 一通收拾下来,常溪终于吃上了饭。 吃饭间,薛酌一直小心翼翼的伺候常溪外加陪笑脸。 照旁人来说,哪里有丈夫伺候妻子用饭的道理,尤其是在重规矩的世家大族。 常溪是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只觉得自己被狗男人折腾了这么久,让他伺候自己吃顿饭怎么了。 薛酌是明白这些繁琐的规矩,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以他潜藏的离经叛道本性,只怕是对这一套说辞早已嗤之以鼻,他愿意放下身段伺候常溪,旁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夜幕沉静,院中的各处已经亮起灯火。 薛酌独自带着常溪去见他口中所说的那位很重要的人。 只是走得越久,姑娘发现他们走得越来越偏僻,幽凉的夜风不时吹来,卷动衣袂飘飘,顺着空隙投进去,凉意接触到肌肤,身上不禁起了颤栗。 最后,他们在一间竹屋前停下,如此朴素的建筑与府里的雕梁画栋截然不同。 再说了,薛酌既说是带她来见重要之人,那就是贵客,府里又不是没有其他的住处,薛酌为什么会把人家安排在如此冷清的地方。 所以常溪合理怀疑薛酌是走错地方了,“夫君,你不会是走错地方了吧,哪有人会住在这么冷清的地方。” “没有走错,我记得她就是喜欢住在这种地方。” “我们进去吧。” 说罢,薛酌牵着她的手朝前走。 “哦。” 走近后,男人伸手推开小竹屋的竹门,入目是一片漆黑。 男人又将手里烛火有些暗了的灯笼提的高些,借着光亮走到竹屋内的一张木桌前,拿出火折子点燃烛台。 明亮的烛火点亮了这间竹屋,这也让常溪看清自己周围身处的环境。 只是一些简单的陈设布置,并没有看见什么人影。 于是,姑娘疑惑的问“夫君,你不是带我来见人吗?这人在哪里?” 薛酌抬手一指,常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香案上供奉着一幅画像,是一位极美的姑娘,瞧那年纪应该与常溪一般大,一身素色长裙,浅笑盈盈,眉眼间顾盼生辉。 “一幅美人的画像,夫君,你说要带我见的那位重要之人不会就是她吧。”常溪想在确认清楚。 “就是她。”薛酌点了一下头。 常溪:“......。” 薛酌有病吧。 白日里故意卖关子说要带她来见人,结果临了要见的那位重要之人就是一幅画像。 他是不是又在故意耍她玩。 就在常溪腹诽薛酌的时候。 男人已经走到香案前,拿出火折子点燃香烛,又点了几根香。 转身走回,他将手中点燃的香递给常溪,“溪溪,我们一起去给她上炷香。” “哦。”常溪虽然不明白,但还是跟随着他的动作。 做完这些。 常溪才问,“夫君,你还没告诉我,这副画像上的美人是谁呀?” 薛酌抬眼望着那副画像,道:“溪溪,这画像上的人是我阿娘,顾清漪。” 第123章 辛苦。 此言一出,常溪当即就愣住了,唇瓣微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即使思绪回笼,常溪还是略带惊讶的说道,“这画像上的人真是你阿娘?” “溪溪,我们已经成亲了,这是我们的阿娘。”薛酌纠正她话里的错处。 “我,我一时口误。”常溪讪讪一笑。 她又道:“所以你今晚就是专门带我过来祭拜阿,阿娘的。” “是,我想亲口告诉她我成亲的消息,也想让她见一见我的妻子。”说这句话的时候,薛酌的目光一直紧紧地凝视着墙上那幅顾清漪的画像,眼神晦暗不明。 “那这里为什么供奉的是阿娘的画像,她的牌位呢?而且我还听说世家大族都会修建祠堂以供已故之人受香火祭拜,你又为什么带我来这里祭拜?” 对于今晚发生的一切,常溪心中有太多疑问。 “祠堂那个地方不好,太压抑,阿娘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也是私下偶然得知她喜欢竹屋。” 于外人眼中,祠堂是彰显家族子嗣兴盛、富贵荣华的庄严之地。 可在薛酌眼里,那里是肮脏污浊之地,只不过是在外面套上了一层华丽的外衣。 每一次的下跪叩拜,身上都仿佛被压上更加沉重的枷锁,几近喘不过气。 “但以前在京城不方便,来了这里便想着为阿娘修一间竹屋,希望她在这里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安宁。” 薛酌声音淡淡道,但其实不难听出这其中蕴含的哀伤。 “至于画像,我从小没见过阿娘,祖父下过死令不许任何人在我面前提起她,机缘巧合之下,我看见了阿娘的画像,所以自己照着临摹了一幅挂在这里,以寄思念。” “他老人家为什么不许旁人提起阿娘?”话音刚落,常溪猛的意识到自己好像戳中了薛酌的伤心事。 人家都说了不许旁人提起顾清漪,那就是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她哪根筋抽了,为什么要不识趣的开口问。 “那个,我胡说的,你不用当真说出来。”常溪急忙为自己找补。 “没什么不能说的,你是我的妻子,这些事情我不会瞒你。”薛酌拉着常溪的手去那边的小榻上坐下说话。 接着,薛酌缓缓道:“不过上次老师也只告诉了我一部分关于阿娘和我生父的旧日恩怨,阿娘从前有一个喜欢的青梅竹马,但是外祖父不同意,给阿娘定了一门婚事,就是我的生父。” “但阿娘不愿嫁,不知用什么办法解除了婚约,但最后我的生父却用自己在边疆立下的战功求了一封赐婚圣旨。” 常溪注意到薛酌唤他的亲生父亲为生父,看来他们的感情并不太好。 姑娘斟酌了话里的用词,才道:“...所以阿娘是因为赐婚圣旨才不得不嫁给你的生父。” 她没想到薛酌的生母顾清漪也有这样一段悲惨的经历,说来她们也算是同病相怜,都被这父子二人逮着祸害。 也不知她们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这父子二人天大的恩情。 “的确是不得已,可若抗旨不遵,便是藐视天威的大罪,会祸及满门,阿娘不愿意嫁也得嫁,这是我的生父亲口告诉阿娘的。”此时薛酌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话中的不妥。 而常溪却是越听越觉得这话熟悉,这不就是薛酌那个王八蛋用来威胁她说的那些说辞。 他们真不愧是父子,连威胁人的话术都是一脉相承。 但薛酌将话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常溪听得正起兴,心里痒的厉害。 她还想知道下文,于是接着追问薛酌。 “那后面发生的事情呢?” 薛酌叹了一口气,“后面关于他们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阿娘在生下我之后便因血崩离世,她的头七刚过,便娶了永宁长公主,而那位长公主是怀着身孕进府的。” “不久之后,我名义上的二弟出生了,为此今上下旨将原本属于我的世子之位给了他。” 按照宗庙礼法,薛酌是镇国公的原配正妻所出的嫡长子,于情于理,镇国公府的世子之位都合该是他的。 但在当年,文嘉帝却下了这样一封圣旨,将世子之位给了永宁长公主的儿子,其间用意着实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幸好那位永宁长公主的儿子生来便是一个体弱多病的药罐子,而镇国公府是以军功立足世家,一个连战场都不能上的世子,有什么资格继承镇国公府,徒担虚名罢了。 所以在老镇国公的心目中薛酌才是继承镇国公府的最佳人选,哪怕他走的是文官路数。 这也是为什么老镇国公希望薛酌能娶一个出身大家族,对他的前程有助益的好妻子,在关键时刻或许就会成为决胜的砝码,拿回属于薛酌的世子之位。 常溪听了之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关注的重点并不在世子之位上,而是在薛酌的生父身上。 “你的生父也太不是人了,用尽手段非要娶阿娘,结果在阿娘离世后,他转身就娶了那什么长公主,此举简直枉为人夫。”姑娘说得义愤填膺,她气得拳头都握紧了。 “不对,他这种做法简直就是禽兽不如,说畜生都是高看他一眼。” 不知怎的,薛酌竟生出一种常溪在指桑骂槐的错觉,可能常溪骂的那个人毕竟和他流着相同的血。 “溪溪,别气了,为了那样的人不值得。”薛酌揽过常溪的肩膀,温柔道。 “薛酌,你从前一定过得很辛苦吧。”常溪忽然有点心疼薛酌。 爹不疼,娘没了,还有一个盼着他死的后娘,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被别人抢走。 看来这高门大院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过,处处都是阴谋诡计。 想到这里常溪跑路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溪溪,都过去了,以后我有你就够了。” 在常溪看不见的地方,薛酌将目光转向顾清漪的画像。 他在心里默默道——阿娘,请您原谅儿子对您的利用,我也只是想留住我自己心爱之人在身边。 我只有她了。 所以我会不惜一切留住她。 ...... 第124章 情人蛊。 成婚之后,二人的确是过了一段‘浓情蜜意’的日子。 由于薛酌此人贯会做戏,有好几次常溪都傻乎乎的被薛酌忽悠进坑里去。 这让陆雪依在一旁委实看得心焦,偏她又不能出言提醒常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常溪一头跳进坑里,还茫然无知。 某日,陆雪依终于趁薛酌外出办事,她找到了可以接近常溪的机会。 她以做针线的名义将常溪请了过来,又以自己喜静的借口,将那些丫鬟婆子赶去门外待着。 现下她们终于有了说话的空间。 “小溪,你一定要清醒一点,薛大人是在装可怜骗你,你千万别被他所说的话迷惑了。”陆雪依不搞弯弯绕绕那一套,对于常溪她一向喜欢有话直说。 “他最近的确和我说了很多以前关于他自己的故事。”常溪被陆雪依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说得脑袋有些发蒙。 常溪完全没有理解到陆雪依话中的本意,反而自以为的在那里陈述她理解的事实。 “雪依姐姐,你说薛酌在骗我?不太可能吧,他说这些故事的时候,你和小侯爷有时候也在场,他和小侯爷相识多年,没道理听不出他说的真假。” 陆雪依:“......。” 薛酌那个诡计多端的王八蛋,就知道忽悠单纯的小溪,这厮知道小溪身上最大的破绽就是太过容易心软,故意利用小溪的同情心对他心软。 还有沈樾一直赖在这里,她连装病都不方便。 是她错漏了。 “小溪,故事是真的,可他和你说这些话的人,他目的并不单纯。”陆雪依幽幽道。 接着,她就一一指出常溪被薛酌蛊惑的证据,“小溪,你最近就没发现自己对薛酌的态度越来越好吗,他主动靠近你,甚至是和你亲近,你连一点抗拒的反应都没有。” 陆雪依还记得自己劝说常溪假意嫁给薛酌的时候。 那时的她正在正闹着对薛酌以死相逼,如今成亲不过短短时日,小溪就已经被薛酌忽悠的找不着北。 “小溪,他这是在对你温水煮青蛙,他在骗你啊。” 经由陆雪依这么一点拨,常溪仔细回想了一番自己最近的行为,她想起自己的不对劲。 就比如在薛酌想碰她的时候。 她明明是不想和薛酌亲近的,可为什么薛酌在靠近她的时候,她连一点抗拒的反应都没有,甚至她想主动亲近他。 不过常溪觉得这种闺帷之事太过隐秘,她不好意思开口告诉陆雪依。 也是陆雪依觉察出不对劲主动开口提醒,常溪这才决定把这件说出来。 “雪依姐姐,我想起来了,我最近老是觉得自己跟中了邪似的,我,我......。”想到自己要说的事情,常溪的脸就发烫的厉害,好像火烧一般,脸上爬满红霞。 姑娘垂下眉眼,似是觉得这事太过羞耻,“我居然,会喜欢他碰我。” 一回想起这个,常溪就觉得羞臊得很,可她又察觉不出来到底是在哪里出了问题,只能一个人把疑问憋在心里。 “小溪,那肯定他是对你做了什么手脚。” 陆雪依在百花楼可不是白待那么多年,一听常溪描述的情况,薛酌这厮定是对常溪用了什么不易被察觉出来的脏东西。 她原以为薛酌只是利用小溪的同情心哄骗她,没想到这厮私底下居然还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当真是卑鄙无耻至极,薛酌就是算准了小溪面皮薄,绝对不会对她人开口说这些事情。 同时,陆雪依又在心中暗暗庆幸自己今日提醒了常溪,否则时日一长还真容易出问题。 “小溪,你再仔细想一想自己最近入口的吃食,有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既然要做手脚,那当然是在平时入口的吃食最方便。 “雪依姐姐,你的意思是他把药下在吃食里面,这不可能吧。”对于下药的手段,常溪直接下了否定。 “据我所知,即便是那种上等货色的催情药物,也绝对无法控制人的全部的意识,而且那些催情药都是立时见效,所以春眠散只会令我极快生出情欲,让我被迫和他主动亲近。” “这次不一样,我能感受到自己是保持清醒的,就是我的身体好像不受我的控制。” “如果我说薛大人对你下的不是药,而是蛊呢。”陆雪依定定的看着常溪,声音轻轻的飘出来。 如果不是常溪坚定地否认自己没有中药的情况,陆雪依也不会想到那种东西。 “下蛊?”常溪含着疑惑的目光道。 “对,就是一种名为情人蛊的蛊虫,不过那东西知道的人极少,我也是偶然听百花楼的妈妈提过几句。” 陆雪依记得那位妈妈说起情人蛊时而发出的感慨——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情人蛊,雪依姐姐你这么一说,我想起阿娘和我说过,在遥远的西疆的有一个隐秘的巫族部落,那里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培育各种古怪的蛊虫。” 常溪没想到自己在春眠散那次腹诽薛酌时说的话竟然真的应验了——上次是迷药,这次是春药,那下次呢,不会是要给她下蛊吧。 怎么好的不灵,坏的灵,姑娘简直想给自己的乌鸦嘴来一巴掌。 陆雪依接着说,“小溪,那情人蛊真正的作用可远不止这些,它会潜移默化的控制你真的爱上薛酌。” “我会爱上他。”一想到这个可能,姑娘就连连摇头,她的脸色立刻就难看起来,“不行,我不能爱他。” 嫁给薛酌只是权宜之计,她怎么能爱上薛酌呢,那这样的话,她还怎么离开。 此刻,常溪的脑海中产生的抗拒意识强烈,渐渐的,她的脸上的血色淡去,眉心紧皱,额头上沁出汗水,脸上浮现痛苦的神情。 她双手抱着头,嘴里一直不停地重复同一句话,“我不能爱他。” 陆雪依见到常溪现在的模样很不对劲,神色同样焦急起来,她连忙去查看情况,“小溪,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 而此时的常溪似乎陷入了某种极其痛苦的梦魇,她根本无法回应陆雪依的呼唤。 紧接着,常溪两眼一闭,她趴在桌子上晕了过去。 陆雪依连忙朝外面的人大喊道:“快来人!” 第125章 贼船容易上,下去可不容易。 守在外面的丫鬟婆子听见里面人的高声呼喊,当即一窝蜂地冲进房间。 尤其是为首的秋月,她看见常溪晕倒在桌子上,差点没吓得两眼一翻自己也晕过去。 少夫人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她强压下紊乱的心神,然后向旁边的陆雪依询问情况,“陆姑娘,我们少夫人是怎么了?方才发生了什么?” “...我,我...。”陆雪依的直觉告诉她如果实话说出情人蛊的事情,那这个后果估计对常溪和她都不好。 所以她选择糊弄过去,“我也不知道啊,方才我们还好好的说着话,小溪她突然就晕了过去。” 秋月瞧着陆雪依脸上情真意切的担忧神情,心里那才升起的怀疑转瞬间又被打消。 由不得秋月不多想,方才房间内只有陆雪依和常溪两个人在。 陆雪依当然看出秋月在怀疑自己,虽然小溪晕倒是因为自己告诉她情人蛊的事情,从而受了刺激晕倒,这件事情她承认有自己的责任。 等小溪醒了,她也自会当面向小溪赔罪,但现在她必须要打消秋月的怀疑,准确来说是她主子薛酌的怀疑。 否则她和小溪会有更大的麻烦。 于是,陆雪依焦急地抓住秋月的手臂,“秋月,你快点去请大夫,小溪可不能有事啊。” 说完这句话,陆雪依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不就是装晕,她也会。 眼瞧着这场面是越发混乱。 秋月朝身后那群傻站着的丫鬟婆子厉声大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大夫请过来!” “是。” 紧接着,便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慌乱声和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因为薛酌有事外出不在府上,所以秋月只能去寻沈樾出来暂时主持大局。 当沈樾听闻常溪出事的第一反应——坏了,等薛酌回来肯定会扒了他的皮。 原因无他,沈樾一下就想到是常溪体内的情人蛊出了问题,盖因这情人蛊是他受薛酌所托命人寻来的。 临安侯府,世代奉命镇守西疆之地,其根基之深厚远超旁人想像,旁人苦寻不到的巫族部落,他们自有途径与之取得联系。 此次下扬州,沈樾可不单只是受薛酌所邀参加他和常溪的成婚礼,而是携带着情人蛊而来。 毕竟情人蛊这玩意儿委实是太邪门了,它能令一个人毫无保留的爱上一个她原本不喜欢的人。 沈樾现在后悔不已,早知道当年在书院的时候自己就不应该多嘴在薛酌的耳边说这些关于巫族的闲话。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薛酌竟会来找自己讨要此物。 但现在后悔已经无济于事,所幸为了以防万一,沈樾这次下扬州还带了一位巫族部落的巫医过来。 只是当巫医在为常溪诊脉之后,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沈樾听见这句话顿觉眼前一黑,自己的未来怎么如此灰暗。 他没想到自己花重金不远千里请来的巫医居然如此无用,连个原因都诊不出来。 要是薛酌在场的话,怕是要直接踹这个没用的巫医一脚。 “小侯爷,我真的没骗你,我确实不知道啊。”巫医双手一摊,表示自己真的没说谎。 就在这时,薛酌从外面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宴清,你回来了。”沈樾正想上前和薛酌解释原因,顺便为自己求个情。 哪曾想男人因为太过着急常溪晕倒的事情,直接忽略了要和他说话的沈樾。 他径自绕过屏风走进去。 沈樾和那巫医忙不迭的跟了进去。 入内,薛酌看见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常溪。 他在床边坐下,心疼的握住姑娘的手,一颗心犹如被什么东西狠狠撕扯。 旋即,薛酌起身沉声质问那才跟进来的巫医,“巫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哪怕最后情人蛊失败,受伤的也只会是体内拥有母蛊的那个人,为什么我的妻子会变成这样?” 而情人蛊的母蛊就在薛酌体内。 薛酌这般做也是为了保证自己能够彻底留住常溪。 “...薛大人,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巫医把方才对沈樾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男人眼眸微眯,显然他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不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无用的话,你若是无能,那我留你这条性命还有何用。” 男人周身震出凛然压迫的寒气。 巫医被薛酌身上散发的骇人气势以及这句赤裸裸的威胁,吓得双腿一抖,扑通一声,双腿跪在地上。 “薛大人,饶命啊,我是真的不清楚,这情人蛊虽是由我巫族先辈培育而成,但已有百年未有人再用过。”巫医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哭的涕泗横流。 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自己就不贪图薛酌许下的重金,他还不如老实的待在部落培育蛊虫。 千里迢迢走这一遭,什么都还没捞着不说,还要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族长说的果然没错,外族人就没几个好人。 他要回家。 但这贼船容易上,下去可不容易。 巫医一边哭,一边说自己知道的关于情人蛊的事情,“我,我只在当年族中先辈留下关于情人蛊手札上看过,可那上面也只记载了族中有几人用过这情人蛊的情况,其他关于情人蛊的事情那上面没写啊。” 巫医还留了一些话没说完,那就是记载关于情人蛊最重要内容的手札已经遗失,不过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 “而且这个情人蛊的蛊虫沉睡多年,其间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我们实在难以预料。” “那我再问你,这情人蛊现在能否解除?”薛酌有些后悔自己的草率,应该事先找人验一验这情人蛊。 闻言,巫医的头顿时垂得更低,他鼓起勇气颤着声音道:“回薛大人,情人蛊一旦种下,将会伴随终生,除非中蛊的二人中有一人死亡,那么蛊虫才会跟着宿主一同消亡。” 听到这里,薛酌已是忍无可忍,他上前给了那巫医一脚。 被踹飞出去的巫医来不及吃痛,他又赶紧爬回来,跪在地上为自己求饶。 “这些敷衍的说辞我已经听够了,我现在只想知道怎样才能让我的妻子重新醒来。”薛酌冷声道。 第126章 最好骗。 巫医听见薛酌这个要求顿时松了一口气,情人蛊异动原因他找不出来,但让人醒来这件事还是能办到的。 所以他现在和薛酌说话都有了几分底气,“...回薛大人,这个在下有办法让您的妻子醒过来。” 闻言,薛酌眼底露出些许满意的神采,“你还算有点用,那就去做吧。” 在旁边的沈樾听见巫医说自己有办法让常溪醒来的时候,亦是如同劫后余生般放下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 人能醒就行,就怕因为这不知道的什么原因常溪再也醒不来。 那样的话,薛酌不得疯了。 那边,巫医命人拿来自己的药箱,他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取出一个极其小巧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条白色肉嘟嘟的虫子。 旋即巫医转身,她将那蛊虫递到薛酌身前,道:“薛大人,请您在这条蛊虫上面滴三滴您自己的血。” “为何?”鉴于常溪今日没有缘由的晕倒,对于这些巫蛊之术,薛酌不得不再谨慎一些,他得问清楚。 巫医低头态度恭谨地说道:“薛大人,尊夫人体内的情人蛊包括您体内的情人蛊皆是百年前我族先辈留下的,在下方才也说了这对情人蛊产生异动的变数太多了。” 情人蛊这玩意儿本来就邪门,原本当年先辈留下这个只是为了给巫族后辈留个念想,让后人知晓有这情人蛊的存在。 哪里知道这有朝一日情人蛊还有重现于世的这一天。 要不是他们族长欠了临安侯府一个天大的人情,也不会将这封存多年的情人蛊拿出来还人情。 巫医当时也在场,他本以为这事不会太麻烦,加之有重金相酬,索性就走一遭,哪知道这就是个烫手山芋。 “所以在下必须要以您的血为引子,在尊夫人体内再种一次情人蛊,新的情人蛊会杀死原本情人蛊。” 有了情人蛊母蛊,再培育出子蛊那就简单多了 “再种一次情人蛊,你能保证此法绝对不会对我的妻子造成伤害?”薛酌眼神凌厉的盯着巫医,声音中携着沉沉的压迫感。 巫医被他周身散发的气势又将头垂得更低,他尽量维持声音平稳,道:“薛大人,从您决定对您的妻子种下情人蛊的那一刻开始,您就应该会想到这后果。” 照巫医来看,这位薛大人既然决定对自己的妻子种下情人蛊,那肯定是之前对人家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否则那个正常人会想到用情人蛊这邪门的玩意儿。 同时,他又在心底里对那位薛夫人抱有深深地同情,真是倒霉被这样一个疯子喜欢,最后还要被情人蛊所控制一步一步爱上眼前这个疯子。 这一生,薛夫人都将活在情人蛊的欺骗当中,哪怕她最后走到人生尽头,她甚至连自己原本应该爱谁都不知道。 巫医的这句话,让薛酌陷入了沉默。 半晌,男人咬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三滴血在那条白色蛊虫上面。 而他的行为也已经告诉了巫医答案。 薛酌不后悔对常溪种下情人蛊,他只后悔自己没有提前查清这情人蛊所潜藏的隐患。 巫医暗暗冷笑,情之一字,果然是这世间最大的劫难。 有人为爱痴狂,甚至有人为爱疯魔。 明知这是欺骗得来的爱,居然还甘之如饴。 只见那条白色蛊虫在吸收了薛酌的三滴血,瞬间转化为红色蛊虫。 而紧接着巫医又拿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粉末撒在那条红色蛊虫身上,顷刻间,那条红色蛊虫又化为红色粉末。 再次种蛊,其实原本用不着这第二步的,直接把新的蛊虫塞进嘴里就行,它会自己进去的,只是这位薛大人显然不会同意这种做法。 “薛大人,新的情人蛊已经制成,以水混之便可,那就请您亲自喂自己的夫人喝下。”巫医将自己手里的小木盒递给薛酌。 “两个时辰之后,她新种下的情人蛊会在尊夫人的体内重新复苏,届时她就会醒来。” 说完,巫医又壮着胆子朝薛酌靠近了些,他在薛酌的耳边不知低语了什么。 “多谢。”薛酌听罢,他朝巫医道了一声谢。 可巫医方才被薛酌吓了那一遭,哪里还敢收他的谢,“不敢当,这都是在下的分内之事,您已经付了在下重金。” 薛酌眼神一转,他吩咐身后的云影,“云影,你去账房支一千两黄金给巫医。” 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 驭下之术,不外如是。 “是,公子。”云影得了吩咐,转身走去。 “这个,这个。”巫医被薛酌如此阔绰的出手砸的不知所措,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欣喜。 但还没等巫医多高兴一会儿,薛酌就给他来了一个巴掌,“巫医,在情人蛊彻底成功之前,就请你在大昭多留一段时日,以便再次出现意外,能够及时应对。” 巫医傻眼了,然后他语无伦次道:“不是,我该走了,薛大人,一开始不是这么说的,我家里还有人在等着我回去。” 他就不该高兴的太早,这一千两黄金还不如不给他。 他不要了还不行吗,但是他不敢说这句话。 而薛酌压根就不理会巫医的托词,他兀自说道:“巫医,事成之后,我会再许你重金,然后派人护送你安全返回西疆。” “...这个,这个...。”巫医已经要哭了,明明拒绝的话语已经到了嘴边,但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巫医,你可要想清楚再说话,我不喜欢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薛酌话里是明摆着的威胁。 若是巫医再不识趣,那这个后果...。 “薛大人,在下一定尽力而为。”巫医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沈樾也站出来帮忙打圆场,他走到薛酌身旁,压低声音道:“宴清,这巫医可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你就别再吓他了,毕竟除了他,我们谁还了解情人蛊。” “巫族人里面就属眼前这位最好骗,给银子就行,其他人可不好忽悠,你就收着点吧,我们还要指望人家呢。” 男人收敛了身上的气势。 然后,薛酌淡声道:“云洄,带这位巫医下去休息吧。” 话音刚落,巫医就逃似的跑了,云洄差点追不上人。 第127章 打晕。 沈樾见薛酌还能听进去他说的话,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他瞥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常溪,内心不禁涌起阵阵愧疚,从头至尾常溪是最无辜的,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遭受这些无妄之灾。 若说薛酌是主谋,那么他就是最大的帮凶。 但这世间事从来就是不公平的,人活世上注定会面临两难,不论对错,他只能选择自己在乎的。 沈樾看向站在自己身旁低头的男人,摇了摇头,无奈的神情中又带了几分同情。 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太累了。 他说出了自己一直隐忍不发埋在心底的那句话,“宴清,如果情人蛊最后失败,常溪没有爱上你,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对常溪种下情人蛊吗?” 话落,薛酌抬起头,转身定眼看着他,眼神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沈樾,“修明,换做是你,如果有一天陆雪依要离开你,而你无论怎样恳求,她也不愿留下,执意要离开。” “那我问你,届时你又该用什么办法留住陆雪依?” “宴清,我说了依依和常溪不一样,她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沈樾此刻说这句话有多自信,待日后得知陆雪依和常溪一起跑了的时候,他的脸就有多痛。 薛酌冷嗤一声,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份上沈樾还在自欺欺人,“修明,你的陆雪依和我的溪溪的确不一样,就论骗人这一点,溪溪永远都比不过那女人的演技精湛。” “你说我被溪溪迷的晕头转向,我看你才是被陆雪依耍的团团转。” 薛酌是清醒的知道常溪在骗他,换言之,只要常溪肯对他用心就行,真假在此刻倒无所谓。 反正有情人蛊,假的最后也会变成真的。 而沈樾已经被陆雪依骗得分不清真假,处处牵着鼻子走。 沈樾一听薛酌这般诋毁陆雪依,积压在胸口的火气当即就窜了上来。 “宴清,你凭什么这般说我的依依,我不许你诋毁她,在我心里依依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沈樾的脸因为情绪激动,脸色绯红,胸口急剧起伏,说话的声音饱含怒气。 紧接着,他一句又一句的朝薛酌的心窝子上面猛插刀子。 “宴清,你对常溪用的手段又光彩到哪里去,一开始本来就是你硬逼着人家常溪就范的。” “是,你说的对,我们的确不一样,最起码我不会把你用在常溪身上的手段用在依依身上,最重要的是依依是真心喜欢我的。” “而你只会用情人蛊来骗常溪,欺骗得来的爱就是假的,你才是在自欺欺人。” 沈樾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一大段话后,正急促的喘气呼吸。 听了沈樾如何指责他的长篇大论,薛酌站在原地顿了顿,此时此刻他看向沈樾的眼神冷极了,点漆般的眸底掀起滔天巨浪。 旋即,他走到梳妆台前,将装着情人蛊的小木盒放进妆盒,以免一会儿出什么问题。 紧接着一道强有力的劲风朝沈樾袭来。 原来是男人猛地一挥拳砸在沈樾的脸上。 而沈樾来不及躲避,硬生生受了那一拳,身子踉跄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嘴角沁出血痕,他抬手随意擦去。 接着,沈樾朝地上吐了一口血唾沫,抬眸看向薛酌,眼神中透着不可置信,他理直气壮的质问薛酌,“你大爷的,薛宴清,你他娘的是真下死手啊。” “我们这么多年的好兄弟,你就为了一个女人,真对我动手,重色轻友。” “常溪在你心里就那样重要,天下女人何其多,你为何非她不可。” 薛酌居然还有脸说他被依依迷的晕头转向。 他自己才是被常溪牵着鼻子走。 “那你呢,方才不也是为了维护陆雪依,然后戳我的心窝子。”薛酌一一冷声回怼他。 “是,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重色轻友,常溪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无可取代,天底下女人再多,我也不会多看她们一眼。” 沈樾被薛酌气到无话可说:“......。” 薛酌还觉得不够,仍在那里添油加醋,“修明,我奉劝你一句,你最好快点带着你的陆雪依回京城,然后牢牢把人看紧,若有朝一日陆雪依跑了,你哭都来不及。” 陆雪依和常溪之间的把戏他不是看不出,一直隐忍不发,只是想看她们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宴清,你自己和常溪感情不好,别来咒我和依依。”沈樾还以为是自己方才戳薛酌心窝子戳的太狠了,这厮又开始无差别的攻击所有人。 “呵,你真的是无可救药。”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沈樾还在为陆雪依找借口。 那女人给沈樾到底灌了迷魂汤。 “宴清,你说谁无可救药呢。”沈樾才降下去的火转眼之间又窜了上来,甚至愈演愈烈,他冲上去给了薛酌一拳。 两个大男人就这样缠斗在一起。 云影和云洄办完薛酌吩咐的事情回来复命,一进房间,就看见自家公子和沈樾打的热火朝天。 拳拳到肉的声音,甚至还有骨头咯吱响的声音,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云影和云洄踌躇在角落不敢上去。 整个房间,除了少夫人所在的床榻是完好无损,其他地方那叫一个不堪入目,这二位就差把房顶掀了。 不过薛酌和沈樾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他们各自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好好的俊俏公子硬是破了相。 只是接下来的事态发展渐渐失去了控制,这二位似乎没有停手的打算,云影和云洄眼瞧着薛酌和沈樾出手越来越不留情面。 再这么打下去的话,恐怕会出大问题。 于是,云影和云洄对视一眼,他们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二人趁薛酌和沈樾打斗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用手刀偷袭了他们。 看着倒地不醒的二人,云影和云洄额上冷汗直流。 云影:“云洄,这二位主子怎么办?” 云洄:“凉拌吧,对了,小侯爷和公子你选一个吧。” 云影扫了一下那二位的脸,“我选小侯爷。” 云洄点了点头,“行,那你伺候小侯爷,我去伺候公子。” ...... 第128章 脸都绿了 一个时辰后,被打晕的薛酌醒来了,他撑着酸疼的身体坐起来,又抬手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 视线渐渐恢复清明,就见云影和云洄整整齐齐的跪在地上。 “你们两个倒挺自觉。”男人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神情莫变。 “属下有罪,但凭公子处置。”跪在地上的二人齐声道。 不管怎么说,他二人今日此举皆是以下犯上,难逃责罚。 薛酌闭上眼睛,他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似是随口问了一句,“沈修明怎么样了?” 他和沈樾到底自幼一起长大,有多年的情分在,哪怕今日二人闹得再不愉快。 薛酌也无法做到真的不关心沈樾一丝一毫。 负责照顾沈樾的云影低头回话,“回公子,属下已经为小侯爷请过府医包扎身上的伤口,现下陆姑娘正守在小侯爷身边照顾。” 他就知道自家公子和小侯爷有多年的情分,岂非常人可比,他家公子是不会对小侯爷视而不见。 薛酌听到沈樾现在并不大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不过面上还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情,“那你们就去吩咐人好生伺候着,别怠慢了。” “是,公子。”云影低头应道。 “云洄,你过来扶着我,我要去看溪溪。” 薛酌淡声道。 沈樾那厮还好意思说他下死手,结果自己下手可比他重多了。 “是。”云洄走上前,伸手搀扶薛酌走路。 由于先前那间屋子被薛酌和沈樾毁得不成样子,所以常溪就被秋月命人安置到另一间屋子。 至于情人蛊,薛酌派云影取回来了。 薛酌坐在床边,他让常溪靠在自己的怀里躺着。 而秋月负责将那碗掺了情人蛊的水一勺一勺的喂常溪喝下。 做完这些,薛酌挥手屏退所有人。 房间内只剩下他和常溪独处,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夜幕降下,今夜月色无垠,伴着璀璨繁星。 房间内已经点上明亮的烛火,充斥着一片寂静。 薛酌还维持着先前抱着常溪的姿势,眼看着巫医所说的两个时辰的期限就要到来。 男人不敢有片刻分神,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怀里的姑娘。 忽然,怀中姑娘如鸦羽一般的长睫颤了颤。 下一刻,常溪睁开了眼睛。 “溪溪,你醒了。”男人惊喜的叫出声。 刚醒的姑娘脑袋还有些迷茫,她听见男人呼唤她的声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视线缓缓向上,属于男人那张清冷俊美的容颜映入眼帘。 但常溪看见这张脸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剧烈惊吓似的,连忙伸出手去推搡薛酌。 嘴里一直喊着,“你不要过来。” “溪溪,你怎么了,是我啊,你不是认识我了吗。”薛酌看见常溪一副怕极了她的样子,顿时心生不解。 “溪溪,你看一看我,我是你夫君。” 此时的常溪压根就听不进薛酌说的是什么,她像是又陷入某种梦魇,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说话的声音里满是惊惧,她重复地说着这句话,“你别碰我,你别碰我......。” “好,好,我不碰你。” 为了稳住常溪的情绪,薛酌不得不松开了自己对常溪双手的钳制。 身体终于挣脱了束缚,常溪赶紧把身子朝床榻深处缩去,她用双手环住自己,将头紧紧埋下去。 “秋月!”薛酌朝屋外大喊。 守在外面的秋月听见薛酌唤她的声音,匆匆小跑进来,“公子,出什么事了?” 薛酌神情焦急,他疾声吩咐道:“秋月,快去把巫医请过来。” “是,公子。”秋月转身脚步飞快地跑出去。 而才跑出去不久的秋月因为太过着急,加之天色已暗,她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前来向薛酌赔罪的沈樾。 “哎哟!” “啊!” 陆雪依上前赶紧把秋月扶起来,“秋月,你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做什么?” “秋月,你再怎么着急也得看路啊。”沈樾揉了一下自己被撞得发疼的手臂。 陆雪依没好气的瞪了沈樾一眼。 “小侯爷,实在不好意思,奴婢是真的有急事,真的不是故意的。”秋月朝沈樾行礼赔罪。 “秋月,到底是什么急事?”陆雪依又问。 “是公子命奴婢去请巫医,少夫人她好像又出事了,小侯爷,陆姑娘,请恕奴婢先走一步。” 说完这些,秋月急匆匆的跑了,转眼间就看不见人影。 “修明,小溪出事了。”陆雪依惊慌失措的抓住沈樾。 “依依,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先去看看常溪到底出了什么事。”沈樾安抚她的情绪。 “好,我们快走。”陆雪当即依拽着沈樾就跑。 房间内,薛酌还在试着努力安抚躲在床角不肯出来的常溪。 “溪溪,我是你的夫君啊,你别害怕我。” 男人说话的声音明明十分温柔,但常溪依旧抗拒的厉害,“呜呜呜,你别过来,呜呜呜。” 姑娘双臂环胸紧紧的缩在角落,如花娇美的面容泪水涟涟,如蝶翼般长睫上沾满晶莹,神情柔弱无助,贝齿紧咬住唇瓣,身子还在止不住的发抖。 陆雪依进来时正好看见了这一幕,“小溪!” 接着,陆雪依三步做两步冲到床榻边。 “薛大人,小溪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溪溪一醒来就变成了这幅模样。”薛酌同样也纳闷为什么常溪在醒来后表现得如此抗拒自己。 “小溪,是我呀,我是雪依姐姐。” 这次,常溪似乎有了不一样反应,她抬起头看向陆雪依。 “小溪,那你还认识我吗?”陆雪依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姑娘脸上的反应。 常溪脸上抗拒的神情终于有了松动,“...雪依姐姐?” “对,是我。”陆雪依在床边坐下,她试探性的对常溪伸出手。 “雪依姐姐。”躲在角落里的常溪慢慢挪动自己的身子出来。 然后,陆雪依紧紧地将常溪抱在怀里安慰。 站在旁边的薛酌看见这二人亲密依偎的情景,气的脸都绿了。 为什么常溪偏偏对他如此抗拒。 这时,秋月恰好将巫医请了过来,她气喘吁吁的说道:“公子,巫医到了。” 第129章 避如蛇蝎。 被带过来的巫医一头雾水,他看了一眼床上已经苏醒的常溪,然后疑惑的说道:“薛大人,这个尊夫人不是已经醒了吗?您把在下叫过来究竟是有何吩咐?” 秋月火急火燎的找到巫医时,没来得及说清楚事情经过,她只说了常溪有事,自然而然就让巫医误以为是常溪重新种下情人蛊之后并未醒来。 巫医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薛酌心中的怒火就压抑不住。 但想到常溪还在这里,有些话不太方便说出来。 于是,男人上前一把拽住巫医的衣领。 然后他硬拖着人家朝门外走出去。 见状,沈樾也连忙跟了出去。 方才的情形他自然也瞧见了,常溪独独对薛宴清避如蛇蝎,这让一心期盼能得到常溪垂怜的薛宴清怎么接受得了。 他担心薛宴清这厮怒气上头,提剑砍了这巫医的脑袋。 这边,薛酌把那巫医拖拽出房间后,特意将人拉到角落兴师问罪。 他毫不犹豫狠踹了那巫医一脚。 巫医被踹飞撞到墙上,紧接着他的身子趴在地上,最终吐出一口鲜血,可见薛酌此时的怒火有多旺盛。 赶来的沈樾见此情景,赶紧把趴在地上起不来的巫医扶起来。 同时,他出言劝阻薛酌,“宴清,你可千万别再冲动了啊,这里不是西疆,巫医要是再被你弄出个三长两短,我上那里去给你找第二个巫医。” “再说了,有事我们还可以好好商量,你总得先把话和人家说清楚。” 一旁的巫医连忙朝沈樾投来感激的目光。 这位小侯爷真是一个大好人。 诚然沈樾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此时的薛酌已经冷静下来。 男人收敛了身上的气息,只是眼底依旧透着寒意。 他将常溪醒来之后的情况告诉巫医,“巫医,我按照你告诉我的方法将那情人蛊给我的妻子喂下,为什么她会在醒来之后对我表现得如此抗拒?” “啊,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对呀,重新种下情人蛊之后,你的妻子本应该极度依赖你,甚至是根本无法离开你一步。”巫医的表现甚至比薛酌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 “极度依赖?”薛酌当即冷笑出声,“巫医,我方才说了她对我避如蛇蝎,我现在连近身都无法做到,你现在又何必说这些奉承话来讨好我。” 如果事实真如巫医所说的那般,该有多好。 常溪永远都会留在他的身边。 “谁讨好你了,在下说的是实话。”巫医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人怎么听不懂自己说的话 “哦,那你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可都是按照你告诉我的方法一一照做。” “这个,这个......”一时半会儿,巫医还真的想不出具体的问题出在哪里。 蛊虫这玩意产生变数的可能有太多,尤其是诸如情人蛊一类具有特殊作用的蛊虫。 支支吾吾了半天,巫医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或许是因为尊夫人内心深处的抗拒意识太过强烈,和体内的情人蛊产生排斥。” “简单来说,对于爱上您的这件事,尊夫人的内心是极其不愿意的,她非常抗拒您的存在。” 殊不知,巫医自己的随口忽悠,正好歪打正着找到真相。 盖因情人蛊为巫族秘术,除巫族人,便只有少数的人才能知道只言片语,况且巫蛊之术有时太过诡异,一般人怎敢将这些大肆宣扬。 所以他们压根就不会想到陆雪依居然还知道情人蛊的事情。 世间事大抵就是如此阴差阳错。 沈樾则默默地离巫医站远了些。 这巫医说话完全就是踩在薛酌的雷点上蹦跶,他还是先离远些,免得一会儿殃及池鱼。 巫医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的想要忽悠薛酌,“薛大人,鉴于尊夫人现在的情况,必须要有一个她不排斥的人守在她的身边,以便随时安抚她失控的情绪。” 听到这里,薛酌暴烈的情绪才又勉强稳定下来。 既然陆雪依可以安抚溪溪的情绪,那就让她再多留在溪溪身边一段时日。 等溪溪好了,他就立刻让沈修明带着回京城。 “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薛酌转身欲走。 巫医连忙叫住薛酌,“等等,薛大人,在下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你还有什么话?”男人的话里带着不耐烦,毕竟想要的答案他已经知道,他还急着去见常溪。 “额,至于您平日里还是离尊夫人远些为好,以免再刺激到她的情绪。” “那这种情况要什么才能好转?”男人皱了眉。 “这个说不准,也许今天,也许几个月,甚至是几年。”巫医其实心虚极了,关于情人蛊的事情他只能利用薛酌的不知情来忽悠他。 薛酌周身敛住的威压又重重压下,伴随着他冷到极致的声音,“那你的意思从现在开始,我都无法靠近我的妻子一步。” 如果他知道这个情人蛊会弄出这么多的幺蛾子,以至于他现在连近常溪的身都不行。 他才不会去自作自受。 巫医咽了口唾沫给自己压惊,“...您先别着急,在下的话还没说完。” “白日里,您的确不能接近尊夫人,但晚上可以。” “现在已经入夜,你说我该怎么接近她。”薛酌倒要看看这巫医能把话说出什么花来。 “您是不是忘了在种下情人蛊之后的前两个月,直至最后情人蛊成熟,除了您夫人来月事之外,在此之前,您都必须和尊夫人行,行鱼水之欢。” “如果贸然中断,尤其是在前两个月,尊夫人体内的情人蛊恐会出现异变。” 其实那巫医的年纪只比薛酌年长几岁,但在巫族也已娶妻。 若不是巫医提醒,薛酌自己也差点忘了这一茬,“多谢提醒,不过以她现在对我抗拒的样子,你真的可以保证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 巫医听懂了薛酌话里的暗示,不就是想让他拿出那种能令他的夫人暂时乖乖的听话的药。 此招不可谓不损,这位薛大人还真缺德。 不过巫医也是收钱办事的,再说了这位薛大人阴晴不定,为了自己的小命他不敢不从,“薛大人,那种药待会儿在下会让人送过来,只要您想办法能让尊夫人乖乖喝药就行。” “届时,您自会得偿所愿。” 第130章 对不起。 “多谢。”男人的唇角浅浅上扬,在阴暗的角落里他的眼眸绽放片刻光彩,轻快的尾音透露出此刻他的心情颇好。 “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在下告退。”巫医如蒙大赦,哪怕忍着身体的痛疼也要加快脚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而沈樾跟在巫医的身后,想要悄悄溜走。 因为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修明,你留下。”薛酌忽然出声叫住了想要悄悄溜走的沈樾。 被叫住的沈樾身形一顿,随即他缓缓转过身,尴尬的冲薛酌笑了笑,“宴清,夜深了,我也该回去休息了。” “是吗,可我觉得时间尚早,我还有话要和你说呢。”薛酌那张清冷谪仙面倏地对沈樾温柔一笑。 沈樾却直接被这厮的笑吓得起了鸡皮疙瘩,他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慌张,“啊,那个宴清我真的有点累了,不然明天你再和我说吧。” “不行,到了明天,我就不想说了。”转眼之间,薛酌就把脸上的笑容收起,又恢复了从前的冷淡疏离。 沈樾知道该来的终究是逃不过的,但他想再最后挣扎一下,“宴清,我们真的不能再商量一下。” 本以为薛酌还会再迂回几番,没想到他开门见山说出自己的目的。“修明,我需要你让陆雪依将那药让溪溪乖乖喝下。” 紧接着沈樾就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他就知道薛酌这厮会把主意打到他和依依的头上。 “宴清,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你明知道依依和常溪之间的情谊,她怎么可能会做出对常溪下药的事情。”沈樾语气为难地说道。 “再者,若让依依知道我帮着你去伤害她在乎的人,依依肯定会怪我的,你让我今后如何同依依相处。” 沈樾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这件事他办不了,也不能办。 再者,他之前已经帮薛酌办了好几桩缺德事,总不能每次就逮着他一个人不放吧。 “修明,如果我说我能帮你让陆雪依名正言顺的入你临安侯府为正室,这个条件不知能不能让你回心转意。” 薛酌从不轻易许诺,若许了,那便定会助他人达成所愿。 他知道沈樾现下最大的烦恼就是不能给陆雪依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但他又不愿委屈陆雪依做妾。 而陆雪依罪臣之女的身份便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 “宴清,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没骗我吧。”沈樾明显为薛酌所提出的条件意动了。 “修明,我同你相识多年,你应该了解我,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薛酌的自信张扬是从骨子里透出来。 他最喜欢的就是运筹帷幄的掌控感。 “不是,我只是觉得当年依依家里的那桩案子牵扯过多,你若是贸然重翻旧案,我怕你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为罪臣翻案,牵一发而动全身,势必要触动某些人的利益,况且就算提出翻案,最后也不一定能成功。 这也是沈樾顾虑重重的原因。 “修明,我连陛下都敢硬抗,一桩陈年旧案又有何惧。”薛酌镇定从容的说出这些大不敬之言。 这下,沈樾心中有底了。 “修明,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错过了这次,下次我可就不一定会多管闲事,毕竟想娶陆雪依的是你。” 薛酌清楚的知道该如何拿捏沈樾的软肋。 他就是算准了沈樾对陆雪依的死心塌地,“修明,作为一个男人你真的忍心让陆雪依没名没分的继续跟着你吗?人家大好年华,却为你如此蹉跎。” “就算你想利用孩子逼迫老侯爷就范,你也得想清楚她们的名声。” 沈樾抬手示意薛酌不用再说,“宴清,我知道该怎么做,但我就帮你这一次,我会骗过依依让她把药给常溪喂下。” 依依,对不起,但我就骗你这一次,我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修明,你或许没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不是一次,而是在常溪恢复正常之前你都必须帮忙,至于如何完美的骗过陆雪依那就是你的事情。”薛酌许下如此重诺,若只换来一次那岂不是太不划算。 陆雪依那女人是个不小的麻烦,偏偏此刻常溪又离不开她。 若让陆雪依知道这件事,她肯定会阻挠碍事。 沈樾垂下的手握紧成拳,空气安静了片刻,他将掌心重新摊开,道:“宴清,我答应你,但你别忘了你今晚答应我的事情。” 依依,真的对不起。 “放心,我做出的承诺不会食言。”薛酌让沈樾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好。” ...... 房间内。 陆雪依还在耐心安慰受了惊吓的常溪。 这时,房门打开了。 沈樾端着一碗红枣小米粥走进来,他的脸上一副和善的神色,嘴角扬起笑容。 对于她的出现,陆雪依有些惊讶,“修明,你怎么来了?” 沈樾走近了,他将那碗红枣小米粥递到陆雪依眼前,“依依,我突然想到常溪一直没吃东西,就给她拿了点吃的过来。” “这样啊,修明还是你想的周到,我都忘了小溪还没有吃东西。”陆雪依完全没有怀疑沈樾在欺骗她。 她接过那碗红枣小米粥,一滴不剩的全都喂给常溪喝下。 而沈樾一直注视了所有经过。 然后,陆雪依将空了的碗递给沈樾,顺口说了一句,“修明,夜深了,你先自己回去休息吧,我要留在这里陪小溪。” 沈樾掩下眼底的惊慌,道:“依依,你都照顾了常溪这么久,自己也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有其他人在,你就跟我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 “不行,我有点不放心小溪一个人在这里。”陆雪依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给她们十个胆子,她们也不敢怠慢常溪。”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不放心薛酌,你别和在这里装不懂。”说这句的时候,陆雪依特意捂住了常溪的耳朵。 “依依,实话和你说,巫医说了在常溪恢复正常之前,不让宴清靠近常溪,以免常溪受刺激,你就放心的和我回去吧。”沈樾半真半假地说道。 陆雪依想了想还是决定和沈樾一起回去,为了她和常溪的跑路计划那些事情刻不容缓,“那行吧,我和你回去。” 第131章 一张白纸。 然后,陆雪依让沈樾去外面等她。 她压低声音对常溪说话,“小溪,你现在不用害怕,薛酌那个王八蛋暂时不能近你的身。” 听到这句话,常溪眼神中的惊恐终于渐渐淡去。 陆雪依又道:“小溪,那你今晚就好好休息,雪依姐姐明天再来陪你。” “嗯。”常溪缓缓点了一下头,只是神情依旧透着紧张不安。 “...雪依姐姐,你好好休息。”现在常溪说话的声音很慢,或许是体内的抗拒意识和情人蛊争斗激烈的缘故。 “好。”陆雪依动作温柔地摸了一下常溪的脸。 最后,陆雪依帮常溪捏好被角,在姑娘闭眼之后又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待见到姑娘恬静安然的睡颜时。 她放下床幔,将房间内的烛火通通熄灭。 做完这一切,陆雪依才轻手轻脚摸黑的走出去。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薛酌就从暗处中走出来。 守在门外的秋月见到薛酌略有些意外,她福了福身,小声道:“公子,少夫人已经在里面睡下了。” “我知道,把门打开,我要进去。”薛酌淡声道。 秋月立刻浮现为难的神情,她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个,公子,现在少夫人她,她不能见到您。” 方才陆雪依临走之前特意叮嘱过秋月,绝对不能让薛酌靠近常溪,否则常溪会受到刺激。 秋月想着他们公子对少夫人一片情深,定然不会逾越这条线。 “秋月,什么时候我说话还没有她陆雪依说的管用。”薛酌眼神一凛,声音不轻不重的说。 话里的威胁意味却是浓重的。 此言一出,秋月当即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表忠心,她说话的声音抖得厉害,“奴婢,奴婢自是对公子忠心不二,公子您才是奴婢的主子。” “既然知道,那就让开。” “是,公子。”秋月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她伸手为薛酌推开门,侧身退到一旁,“公子,请。” 在迈进门槛之前,薛酌还不忘再点拨秋月一番,“秋月,做好自己该做的本分,别在任何人面前多嘴。” “你记住,我今晚没来过,若你听见什么或是看见什么,只当自己耳聋眼瞎,听明白了吗?” “是,公子,奴婢明白了。”秋月强装镇定应下,后背沁出的冷汗涟涟,打湿了里侧衣衫,夜里冷风一吹,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抖得厉害。 薛酌这才放心的抬脚迈进房间。 等人一进去,秋月立马将房门关上。 此刻,房间内是漆黑一片,薛酌拿出火折子将熄灭的烛火重新点燃。 霎时间,明亮的烛火驱散原本的黑暗,四周的布局又清晰地出现在男人的视线中。 他缓步走到床榻前,抬手撩起垂落的床幔,与此同时,姑娘恬静安然的睡颜映入眼帘。 薛酌眼神定定的看了睡熟的常溪好一会儿,他从怀里拿出巫医交给他的小瓷瓶,这东西和那药是配合在一起使用的。 他拔掉瓶塞,将那瓷瓶瓶口对准常溪的鼻子,里面的气味送入鼻中。 下一刻,原本应该睡熟的常溪居然睁开了眼睛。 只是,这次她在看见薛酌的那一刻,眼神里终于没有了先前醒来时对薛酌的抗拒和害怕。 此时此刻,常溪的眼神犹如刚出生的孩童一般懵懂无知,就像是一捧澄澈的清水。 薛酌看见常溪这副状如孩童的单纯模样,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巫医说的果然没错,这个药确实能令常溪失去所有意识的控制权,并且对醒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唯命是从,但可惜的是这个药的时效太短,到底比不得情人蛊来得长久稳妥。 “你,你是谁呀?” “我是你的夫君。”薛酌温柔的说道。 “夫君,夫君是什么?”常溪眨了眨疑惑的眼睛看向薛酌。 “夫君就是来陪你睡觉的。”常溪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太单纯了,薛酌可不舍得把那些荤话说给她听。 “哦,睡觉。”于是,常溪朝把自己的身子朝床榻里面挪了挪,还伸手拍了拍自己方才空出来的位置,“那你睡这里吧。” 薛酌站在原地不动,但他伸手张开了双臂,他说:“溪溪,我想让你帮我脱衣服。” 妻子为丈夫更衣,这样温馨的场面是他一直所向往的,可惜的是,常溪虽然愿意假意敷衍他,却从不愿意为他这些。 被药物控制的常溪根本无法拒绝薛酌对她提出的任何要求,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好,我帮你。” 话落,常溪就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起身下床。 可是常溪从来就没有解过男人的衣物,她稀里糊涂的解了半天,才只扯开薛酌的两颗衣襟扣子。 于是,姑娘只能低头红着脸,她怯怯的说道:“我,我不会帮你脱衣服。” “没关系,我教你。”薛酌领着常溪的手一点一点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 直至最后,男人全身只剩一条亵裤。 “溪溪,你学会了吗?” 而姑娘的手还被男人按在他自己温热的心口处,肌肤相触,还能感受到男人有力的心跳声。 常溪依旧低着头,她的脸红的不像话,声音轻如蚊蝇,“嗯,我学会了。” “溪溪真聪明。” 听到夸奖,常溪抬起头,她看向薛酌的眼眸如同星星一般,闪着光亮。 “真乖,如果你能永远这样就好了。”薛酌无声呢喃着,他抬起另一只手,亲昵而又眷恋的抚摸常溪的脸庞。 “你在说什么?”常溪看见男人嘴唇在上下蠕动,但是听不见他说的是什么。 “没什么。”薛酌想到这药的时效有限,决定不再浪费时间。 下一刻,男人拦腰抱起姑娘,动作轻柔的将人放在床上,随即覆身而上。 “你起开,太重了。”常溪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她觉得太重了,想要伸手推开男人。 “溪溪,你是不是什么都会听我的?”男人蛊惑的声音再次控制了常溪。 常溪所有挣扎的动作全部停止,她眼神迷蒙的说:“是。” “真乖。” 紧接着,男人的手落在姑娘腰间的寝衣束带上,手指一勾,寝衣就散开,露出里面的淡粉色小衣。 没过一会儿,姑娘身上就未着一物,二人赤诚相见。 完全被药物控制的常溪如同一张白纸,只能任由薛酌在上面描绘自己想要的画面。 ...... 第132章 ‘多想\’ 待一切终于归于平静,已近三更。 薛酌低头看向躺在自己的臂弯里累晕过去的姑娘。 娇柔的脸庞染上绯色的红晕,潮红的眼尾挂着还未干透的泪痕,鸦羽长睫沾着少许晶莹,唇瓣似含着露珠花瓣一般娇艳,鬓角的碎发也被汗水浸湿,凌乱贴在脸上。 男人没忍住,又低下头含住那抹柔软,反复辗转,如同上瘾一般,迟迟舍不得放开。 惹得姑娘在睡梦中不自觉溢出几声嘤咛。 眼看情势即将失控,男人在最后关头刹住了脚。 最重要的是那药的时效有限,若是再耽搁下去,恐会引起常溪的怀疑。 男人只能不情不愿的起身离开。 人明明都已经是他的了,偏偏现在他却像只能这般鬼鬼祟祟的偷偷靠近。 走出房间,薛酌叫醒正在外面困得打盹的秋月。 被叫醒的秋月睁眼一瞧,居然是自家公子那张阎罗脸,吓得差点就要尖叫出声,还好她动作比脑子快,先一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过片刻,秋月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她福身行礼道:“公子,您有何吩咐?” 薛酌吩咐道:“秋月,你一个人进去伺候少夫人,记住手脚一定要放轻,千万不能把人弄醒。” 说完这句话,某人的脸色忽然开始不自然起来,眼神飘向别处,他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秋月,“还有,你记得帮她上药。” 秋月自然听懂了他们公子话里的意思,她低着头,脸颊已经滚烫起来,红霞密布,不过幸好还有周围夜色的掩护。 “是,请公子放心。” 旋即,薛酌转身离去。 秋月站在原地,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给自己加油打气。 接着,她伸出手动作轻轻的推开门,抬脚走进去。 房间内充斥着独属于男女欢爱之后的味道,秋月伸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减轻呼吸,她快步走到雕花木窗前,将窗户开了半扇,暂时通风换气。 随即,她迈着极轻的步子走到床榻前,抬手将垂下的床幔挂在两侧的银勾上。 而躺在床上的姑娘呈侧躺姿势,身上仅盖了一条锦被,再无旁的,清婉的眉眼间透着一股承恩雨露后的娇艳,本就姣好的容颜更是平添了几分妩媚的神态。 秋月仅看了片刻就收回来自己的目光。 他们少夫人现在好像勾人的狐狸精似的,多看一眼就会脸红心跳。 而姑娘睡觉有些不安分,她无意识的抬脚踢了下锦被,锦被顺着如玉般光泽的肌肤滑落,由此姑娘身上大半春光外泄。 秋月连忙将滑落的被子重新盖在常溪身上,以免她着凉生病。 随后她去准备热水为常溪擦洗身子。 盖因薛酌有言在先,不能让旁人知道他来偷偷见常溪的事情,若是秋月私自旁人来帮忙,那岂不是全都露馅。 所以秋月只能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去准备这些。 准备好热水,秋月细心温柔地为常溪擦洗身子,然后又换了一套一模一样的绸缎床单和锦被,甚至连枕头都换了。 就怕他们公子不小心留了一根头发丝在上面。 毕竟细节决定成败。 很快到了最后一步,她硬是忍着羞意帮常溪上完了药。 做完这所有的一切,她跟做贼似的忙不迭跑出了出去。 翌日,天光大亮,窗外树枝上鸟儿清脆的鸣叫声唤醒了常溪。 睁开眼的第一刻,映入常溪眼中的头顶的青色帐顶。 闭眸又缓了一会儿,她缓缓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 只是这一动,常溪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莫名酸痛的厉害,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压过似的。 总之,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对劲,这种感觉很像她和薛酌行了鱼水之欢,身体酸痛乏力。 可明明自己昨晚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睡觉,哪里都没去,什么都没做。 而且雪依姐姐告诉她,薛酌现在不能靠近她,否则会让她受刺激。 于是,常溪在脑海里回想了一番,但却并没有找到什么可疑之处。 她拿起盖在自己身上的锦被放到鼻间,仔细嗅了嗅上面的气味,上面只有她自己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没有薛酌身上的气味。 她不死心,又拿起自己旁边的枕头闻了闻,上面也没有薛酌的气味。 又将身上的锦被掀开,露出身下躺着的丝绸床单,她趴下身子在床单上仔细寻找薛酌可能来过的证据,可惜她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找到。 接着她继续解开自己的寝衣查看自己的身体,肌肤莹白如玉,上面也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身体本能反应是骗不了人的,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与之相悖。 难道真的是她多想了。 其实,昨晚薛酌并没有来见她。 又或许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身子出了问题。 这时,房门被敲响,陆雪依的声音随之响起,“小溪,你醒了吗?我现在方便进来吗?” 闻声,常溪迅速系好寝衣束带,她起身下床,快步走到房间门口去给陆雪依开门。 甫一开门,常溪就冲陆雪依甜甜一笑,“雪依姐姐,你来了。” 陆雪依提着食盒站在门口,她微笑着对常溪说:“小溪,我给你做了早饭,正巧你醒了,我们一起吃吧。” “好,雪依姐姐你快进来吧。”常溪伸手拿过陆雪依手上的食盒。 吃饭的时候,陆雪依随口问了一句常溪昨晚睡得如何。 常溪很好的敛住眼底不安的情绪,语气自然的同陆雪依说话,“...雪依姐姐,我睡得挺好的。” 这件事还是别告诉雪依姐姐了,她最近忙的事情有很多。 别让她为了自己这点小事分心。 常溪心底抱有最后一点的侥幸心理,万一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呢。 语罢,她低头用勺子去搅弄碗里的桂花羹。 入夜之后,沈樾按照和薛酌做过的交易,他借着请陆雪依回去休息的借口,带着那碗放了药的安神汤前来。 而陆雪依压根就没有怀疑沈樾的念头,她听见那碗安神汤是为了能让常溪喝了好好休息的。 二话不说就把安神汤给常溪喝下。 常溪是因为这碗安神汤是陆雪依递给她的,所以也没有怀疑,乖乖的喝完了。 往后的日子,皆是如此。 第133章 身孕。 自从入了冬,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年的冬天格外有些冷的缘故,常溪近日是越发不爱动弹,白日里还极易困倦,总是觉得自己睡不够。 为此陆雪依还调笑常溪是不是被这个富贵金银窝迷了眼,人越来越犯懒。 这日,二人坐在一起‘闲聊’。 常溪挥手屏退暖阁内的丫鬟婆子,让她们去外间烤火说话,那些人忙谢恩离去。 这位少夫人除了偶尔发病的时候有些吓人,平日里待她们这些下人还是体贴的,比起阴晴不定的公子,还是跟在少夫人身边过得舒坦。 现在她们就一心期盼少夫人的病能够赶快好起来。 常溪和陆雪依同坐在软榻上,二人靠得极近。 常溪凑到陆雪依耳边,压低声音同她说话,“雪依姐姐,你昨日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 在说事情之前,陆雪依先朝外面瞥了一眼,她转过头,悄声道:“小溪,我已经找到办法可以控制住你体内的情人蛊。” 听到这个好消息,常溪的脸上换上一副欣喜的神情,眼角眉梢的喜色藏不住,“真的,雪依姐姐是什么办法?” “小溪,明天你跟我去见一个人就行,她会告诉你控制情人蛊的办法。” 陆雪依同样为常溪感到高兴,因为只要常溪体内的情人蛊还在一日,她们就无法真正的逃离。 尤其是在逃跑的路上,万一常溪体内的情人蛊发生异变,那后果根本无法想象。 “雪依姐姐,可是薛酌和小侯爷还在,若我们二人明日一同出门,他们恐怕不会放心,小侯爷一定会和我一起。”常溪担心有沈樾在一旁会影响她们的计划。 沈樾又不是丫鬟婆子可以随意支开,最重要的是薛酌一定会特意叮嘱沈樾要看紧她。 “小溪,这个你不用担心,我都打听清楚了,明天他们两个人都不会在府里,届时只有丫鬟婆子在,我自有办法。” 陆雪依从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她早就想好她们脱身见人的办法。 “那就好。”常溪松了一口气。 “对了小溪,你体内的情人蛊最近感觉怎么样?”陆雪依照例问起这个话题。 人多的时候说起这个不方便,只能私底下说。 毕竟薛酌和沈樾到现在都不知道其实她和常溪已经知道情人蛊的事情。 “雪依姐姐,我,我感觉自己对薛酌的排斥在渐渐减少,我,觉得不对劲......”常溪没说的是她自己最近老是做关于自己和薛酌的春梦。 在春梦里面的她就像是变成了一个傻子,任由薛酌为所欲为,而且在梦醒之后,她身上还残留着做春梦的感觉。 那种感觉太真实了,若不是她再三向秋月旁敲侧击的试探,她也不敢确信薛酌的确没有来偷偷见过她。 难道这就是情人蛊的副作用? “雪依姐姐,可我每天都告诉自己不要爱上薛酌,为什么我还是会对他产生依恋,雪依姐姐,我害怕自己真的会爱上他。” 在这座囚笼里面,常溪的心里话只有陆雪依一个人可以倾诉。 积压在心里的委屈释放出来,姑娘一时没忍住流下泪水,清亮的眼眸在顷刻间仿佛蒙上一层朦胧的水雾,白净的脸颊被泪水沾湿,唇间溢出低低的抽泣声。 姑娘的神情楚楚可怜极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总是想哭。 “小溪,你也别太过担忧,等明天我们一起去见过那个人,她一定会有办法帮你的。”陆雪依柔声安抚她不稳的情绪。 有了陆雪依的安抚,常溪低落的情绪缓过来一些,可她的心底还是忍不住涌起的担忧,“雪依姐姐,如果到最后我体内的情人蛊还是没有办法,你就自己走吧,永远都别回来,把我们所有人都忘得干干净净。” 常溪一直都很清楚,若不是有她在这里拖后腿,凭陆雪依的本事,只怕是早就走了。 “小溪,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自己一个人远走高飞。”陆雪依的胸口顿时生出了些许恼意。 “要走我们一起走,雪依姐姐既然答应了你,就绝不会食言,你要是再说这种话,我可真的生气了。” 说着,陆雪依就撒开常溪的手,挪了挪自己的位置,和常溪拉开距离,她又故意偏过头去不看人。 见状,常溪赶紧讨好似的凑过去,她放低了自己的姿态,“雪依姐姐,是我说错话了,我再也不说这种话。” 陆雪依还是不想搭理常溪。 为表自己道歉的诚意,常溪决定发誓,她举起自己的一只手,“雪依姐姐,我可以发誓。” 话音未落,陆雪依却连忙制止常溪发誓的行为,她神情严肃道:“逗你玩的,谁要你真的发誓,小溪这誓言可不说着玩的,不能随便说出口的。” “好,我听你的。”常溪乖巧的点了一下头。 ...... 次日,常溪和陆雪依借口买衣服出门逛街,身边依旧围了一大堆丫鬟婆子。 最后,在金蝉脱壳之计的帮助下,成功为二人争取了一段时间。 她们必须利用好这段时间,做完想做的事情。 陆雪依带着常溪先换了一身装扮,最后她带着来到了一个令常溪感到十分意外的地方。 “雪依姐姐,这里不是百花楼吗,你怎么把我带这里来了?”常溪指着眼前的这扇门,从前她来百花楼为姑娘看诊走的就是这道后门。 只是常溪原本以为陆雪依会将她带到医馆之类的地方。 “小溪,来不及和你解释这么多,我们先进去,你想知道的她都会告诉你。” 话音刚落,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未曾想这开门的人原来还是熟人,她就是从前负责接送常溪的春杏姑娘。 春杏在见到陆雪依和常溪之后,并未寒暄什么,而是直接带着她们去见了王妈妈。 不过数月,常溪再次见到王妈妈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常姑娘,把手伸出来吧。”王妈妈出声唤回走神的常溪。 “哦,好。”常溪撩开自己的衣袖,露出一截莹白手腕。 接着,王妈妈眼神示意坐在常溪对面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伸出三根手指搭上常溪的手腕上,忽的,她脸色一变,语气惊讶的道:“这位姑娘,你有身孕了。” 第134章 ‘天衣无缝\’ 那老妇人话音刚落,屋内的其他人顿时都怔住了,她们张开的嘴半天都合不上,惊讶的神情全都挂在脸上。 委实是这个消息太过令人吃惊。 尤其是常溪,她更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原本平稳的情绪瞬间开始激动的起伏,宛若平静的湖水在顷刻间掀起万丈狂澜。 她不可置信的站起来质问那老妇人,“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怀孕!” 那老妇人急忙解释道:“这位姑娘,你的情绪先别这么激动,我真的没骗你,你的确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小溪,你先别激动,我们先听人家把话说完。”陆雪依连忙上前来安抚常溪的情绪。 她转头看向那老妇人,好声好气道:“这位婆婆,有没有可能是您误诊了,不然就烦您再为我的妹妹诊一次脉。” “哎呀,这位姑娘,老婆子我行医大半辈子,若是连喜脉都诊不清楚,那我老婆子还不如一根绳子吊死算了。”老妇人极力为自己证明。 “你的妹妹的的确确有了身孕,那脉象如流盘走珠,圆润光滑,确定是喜脉之象。” 陆雪依还欲再说些什么,岂料常溪竟突然抓住她的手。 紧接着,姑娘无悲无喜的声音响起。 “雪依姐姐,你不用再问这位婆婆了,她说的没错,我的确有了身孕,我已经为自己诊过脉了。” 方才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常溪已经伸出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诊脉。 哪怕她万般不愿意承认,可她的确是有了身孕。 “小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就有了身孕?”陆雪依转过头看向常溪,她的眼神中除了不可置信,还有恐慌和害怕。 从听见常溪有了身孕的消息开始,陆雪依几乎就可以断定常溪腹中孩子的生父一定是薛酌。 她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如果让薛酌知道常溪已经有了他的骨肉,那她们之前所做出的全部努力都将付之东流,前功尽弃。 “...雪依姐姐,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常溪哭着摇头,眼眸沁出水意,颗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留下泪痕斑驳。 常溪和陆雪依抱有同样的想法,她腹中胎儿的生父不作他想肯定是薛酌。 除了他不会是别人。 坐在常溪对面的老妇人突然插了一句话进来,“这位姑娘,你不知道自己会有身孕,那你总知道自己这个月的月事有没有来,或者你的家人总会提醒你吧。” 常溪声音哽咽地回那老妇人的话,“我,我的月事一向不准,连我自己都弄不清楚,更何况是旁人。” 当然,这和她的早产的缘故有一定的关系,即使常瑶为常溪细心调理多年,但常溪从生下来的底子就不太好,能养大就已经很不容易。 “原来是这样。”那妇人如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常溪已经想好该怎么做,她咽下喉间的涩意,声音尽量平稳道:“这位婆婆,烦请您给我开一副堕胎药,这个孩子我不要。” 姑娘眼神中透出的坚定宛若磐石,坚不可摧。 留下这个孩子只会成为束缚她的筹码。 她无法说服自己去爱这个孩子,到最后也只会两败俱伤。 还不如现在就让这个孩子离开,她会祈求这个孩子下辈子能够投到一户好人家,有一对疼爱她的父母。 “这位姑娘,你可要三思啊,以你的身子本来就不容易怀孕,如今你有了身孕,这是上天神仙的恩赐。” “再者女子流产是极其损伤元气的,你千万别觉着自己年轻就没事,等老了,那可是要受大罪的,还有......。” 老妇人瞧着常溪的模样年岁不大,只以为她是年轻气盛,不懂得这后半辈子没有孩子辛苦。 常溪不想再听老妇人说的那些大道理,她厉声打断老妇人的未尽之言,“够了,您不用再劝我,我心意已决,这个孩子我不要。” “我会付给您丰厚的酬劳,您只需要把堕胎药给我就行,一切后果我自行承担。” 老妇人还是想再劝一劝常溪,毕竟那到底是一条人命。 “...姑娘,你一定要想清楚啊,以你的身子若强行用堕胎药打下这个孩子,不仅会对你的身子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并且从此以后你都不会再有身孕。” 陆雪依的脑子现在虽然非常混乱,但在她听见老妇人说的这句话时,神智还是恢复了部分清明,“小溪,这位婆婆说的对,这个孩子虽然来得不合时宜,可若没了她,你自己也会遭受更大的伤害。” 在陆雪依心中,孩子哪里比得上常溪的身体重要。 “雪依姐姐,你也不用再劝我,这个孩子我不要。”常溪眼神中决然化作重重高墙。 她是打定了主意不要这个孩子。 “小溪,我们还会有其他的办法,你别这样冲动,这是你一辈子的事情。”陆雪依的本意并不是想保住这个孩子,她只是想保护常溪而已。 “雪依姐姐,我们都很清楚有了这个孩子的后果,你觉得如果他知道我腹中有了他的骨肉,他会怎么做?” 薛酌做得如此‘天衣无缝’,如果今日老妇人告诉她自己有了身孕,恐怕她还被蒙在鼓里,傻傻的以为自己只是被情人蛊控制才会做那些春梦。 未曾想那些春梦里面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 “我,我......”陆雪依迟迟说不出下文,显然对于薛酌的手段,二人心里都门清。 薛酌要是知道常溪有了身孕的事情,他一定会想尽办法保住这个孩子。 “所以,雪依姐姐,你真的别再劝我了。” “不行的!小溪你......。”陆雪依猛地抓住常溪的肩膀,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紧接着她就晕了过去,差点倒在地上。 “雪依姐姐!”常溪连忙伸手去扶住她的身子。 王妈妈也赶紧上前帮忙。 随即,常溪抓起陆雪依的手腕为她诊脉。 只是这个结果着实是‘令人意外’——陆雪依竟然有了身孕。 第135章 救命恩人。 对于这个‘可怕’的结果,常溪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所以她为晕过去的陆雪依反复诊脉不下数十次。 到最后,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陆雪依是真的有了身孕,而且和她月份相同,都是一个月。 老天爷啊,你这开的都是什么鬼玩笑。 竟然让常溪和陆雪依同时有了身孕。 约莫一刻钟后,陆雪依醒来了, 她伸手揉着自己还有些发晕的太阳穴,道:“小溪,我,我这是怎么了?” “...雪依姐姐,你,你...”常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陆雪依她有了身孕的消息。 这都是什么事啊。 “小溪,你支支吾吾的做什么,有话就说出来。” 常溪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道:“...雪依姐姐,你,你有身孕了。” “你说什么?!”陆雪依噌的一下站起来,眼神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她压根就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口中喃喃道:“我怎么会有身孕?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她明明每日都佩戴了避子香在身上,为什么她还会有身孕。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雪依姐姐,我说的都是实话, 方才我已经为你诊过脉,这喜脉做不得假,你真的有身孕了,而且和我都是一个月。” 常溪同样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陆雪依还会有身孕。 姑娘还记得自己上次为陆雪依诊脉的时候,她的身子分明内里受了亏损,按理说会子嗣艰难。 就在常溪还在纠结是那个节点出了问题的时候,而陆雪依已经做好了决定。 她转身朝那老妇人先是郑重行了一礼,随即开口请求道:“这位婆婆,烦请您为我开一副堕胎药,这个孩子我不能留。” 那老妇人明显一脸愁容,这年头怎么还有人上赶着要买堕胎药的。 怎么如此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净在这里瞎糟蹋。 “二位姑娘,你们都还年轻,有些事情经历的还是太少,听我老婆子一句劝,流产对你们的身子伤害太大。” “我看二位的穿着打扮不俗,想来二位也是富贵人家出身吧,须知有再多的荣华富贵也不一定能换来一副康健的身体。” 常溪和陆雪依异口同声的严肃道:“我不要这个孩子。” 只是话音刚落,那老妇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这两人倒是先起了‘内讧’。 常溪皱了眉,她对陆雪依‘好言相劝’道:“不行,雪依姐姐你不能打掉这个孩子,你的体质本就阴寒,加之你又服用那么避子药,流产对你的损伤无法估量。” 之前陆雪依的身子是由常溪一手调理,她最清楚陆雪依的身子到底如何,说实话,以陆雪依的身体状况压根就不适合有身孕。 可比起用堕胎药打下这个孩子,留下这个孩子对陆雪依身子产生的损伤会相对减少一些。 “而且从今以后,你就再也没有做阿娘的机会。” 陆雪依同样对常溪‘好言相劝’道:“小溪,那你就更不行,方才婆婆也说了,没了这个孩子你会受很多苦,你还比我年轻啊,别这样糟蹋你自己的身子。” 陆雪依提出一个折中的法子,“除非你答应我留下你腹中的这个孩子,那我就听你的,我也把自己腹中的孩子留下。” “不行,雪依姐姐这是两码事,你的孩子得留下,我的孩子不能留。”常溪坚定的驳回陆雪依提出的条件。 两个人都把彼此的身体放在第一位,她们都情愿受伤的是自己,也不愿意是对方。 “小溪,那这件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也不会留下这个孩子。”陆雪依明摆着在逼常溪‘就范’。 “雪依姐姐,你得留下这个孩子。” “我不要孩子,除非你留下自己的孩子。” “那我就更不想要孩子。” 【未来的某一天——常溪和陆雪依的孩子因为‘谁是对方的救命恩人’的这个问题吵起来了】 ...... 二人吵了好一会儿,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然后,王妈妈看不下去,她眼神示意老妇人把该说的话说出来,顺便吸引她们的注意力。 可别再吵了。 于是,老妇人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她鼓起勇气道:“那个,二位姑娘你们能不能先别吵了,我老婆子有话要说,二位此行难道不是为了情人蛊而来的吗?” 听见情人蛊这三个字,二人才恍然想起她们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控制情人蛊的法子。 常溪和陆雪依立刻停下争吵,二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老妇人身上。 尤其是常溪,她看向老妇人的眼神中饱含希冀,“这位婆婆,您真的知道控制情人蛊的办法?” “知道。”那老妇人对着常溪点了一下头。 得到这句肯定的答案,常溪顿时欣喜若狂,她当即就对那老妇人双膝跪地,言辞恳切道:“这位婆婆,我求求您,您把控制情人蛊的办法告诉我吧,您的大恩大德,哪怕是赴汤蹈火我也会报答您的。” 常溪已经快要被情人蛊这个鬼东西折磨疯了。 她每一天都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能爱上薛酌,但情人蛊还是在潜移默化的影响她的心神。 照此以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多少清醒的时间。 她不想一辈子都活在欺骗之中。 “哎呀,这位姑娘,你跪我这个老婆子做什么,快起来,这地上凉。”那老妇人连忙伸出手去把跪在地上的常溪扶起来。 “婆婆,所以您这是答应告诉我控制情人蛊的办法?”常溪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她抓着那老妇人的衣袖不放。 老妇人仔细打量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姑娘,明明年岁不大,如此好年华,合该是最无忧无虑的,可她的眉眼间却总是萦绕着忧愁。 这情啊,还真是害人不浅。 老妇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姑娘,你先起来吧,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 常溪知道老妇人这是答应,于是连忙从地上起身。 “姑娘,在说出控制情人蛊的法子之前,老婆子我得把有些话和你说清楚。” “您请说。” “姑娘,你腹中的孩子必须留下。” 第136章 故事。 “什,什么?这,这是为何?”常溪被老妇人那句话吓得说话都不利索。 情人蛊和她腹中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在此之前,你先听我说一个故事。” 于是,老妇人向常溪娓娓道来这其间的缘由,“这情人蛊本是百年前巫族的一位前辈因为情所困,所以才制成了这情人蛊,可由于情人蛊的作用与世俗相悖,当时巫族族长下令封存了此物。” 人有七情六欲,但若自己的情感可以随意为他人所掌控,那岂不是活成了傀儡。 而这情人蛊正是可以控制他人的爱欲。 “老婆子我正是百年前那位研制出情人蛊的后人,说来我也算半个巫族人。” “而我的先祖昔年在用过情人蛊之后,他后悔了,他觉得自己亲手把爱人变成了一个傀儡,可惜的是情人蛊一旦种下,除非死,否则情人蛊的蛊虫将会永远留在体内。” 听到这里,常溪急切发问,“婆婆,你的意思是那个情人蛊会永远留在我的身体里,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可以驱除我体内的情人蛊吗?” 情人蛊这鬼玩意她可不想留在自己的身体里一辈子。 下一刻,老妇人说的话确是彻底粉碎了常溪最后的希冀,“这是不可能的,从蛊虫进入你体内的那一刻开始,它就融进了你的身体,换言之它就是你生命的一部分,你们生死相随。” “这也是我方才为什么会说让你留下这个孩子的原因,你那腹中的孩儿和你血脉相连,你们是骨肉至亲,若你强行用堕胎药打掉她,势必会引发体内情人蛊的异动。” 话音刚落,常溪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落,眉眼低垂着,仿佛被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因为这委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见此情状,老妇人赶紧接着道:“不过姑娘,你也不用现在就露出这样一副愁容,老婆子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年轻人要学会沉住气。” 语罢。 常溪方才还萎靡不振的脸色立刻焕发出神采,她抬眸看向那老妇人,清透的眼眸璀璨似繁星,眼神中再次燃起了希冀。 老妇人继续说道:“昔年我的先祖在后悔之后,他深知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来弥补自己所犯下的过错,但他也清楚情人蛊是无法驱除的,几经波折,他找到了控制情人蛊的办法,然后他将自由重新还给了他的爱人。” “最后,他带着那卷记载情人蛊控制方法的手札离开了巫族,就此隐姓埋名。” 老妇人从幼年时就听着家里的长辈说起这段荒诞而又确实存在的往事。 或许先辈选择将自己的事迹流传下来也是为了警示后人。 情这种东西千万不能乱碰。 故事都听完了,常溪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题,“婆婆,那您的先辈留下的那卷关于情人蛊的手札,今日您是否带来了?” “当然带来了。”说着老妇人就从怀里掏出那卷年份颇久的羊皮手札,“不过时间太久了,先祖留下的原迹已经不在,只有后人的手抄。” 老妇人将那羊皮手札打开,摊平铺在桌面上,由于保存得极好,手札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 “说来也巧,当年那位先祖的爱人恰好姑娘你是相同的情况,都身怀有孕。” 同时,老妇人在心底暗暗感叹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先祖一定想不到自己留下的这卷手札会在百年后救了一位姑娘。 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赎罪的方式。 常溪也觉得这世间的缘分当真是奇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就是这个羊皮手札上面的字,她一个都不认识。 “婆婆,这手札上面都说了些什么?我看不懂。” “哎呀,差点忘了,这是巫族特有的文字,你们看不懂很正常,不过你们放心我还带来了翻译之后的文字。”其实就连老妇人看这些巫族文字亦是头疼的紧,不过她做了两手准备。 她又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在羊皮手札旁边铺开,这次上面的内容,常溪和陆雪依终于能看懂。 只是她们还没来得及将纸上的内容看完,就听那老妇人问常溪,“姑娘,我问你一个事,你还记得自己体内的情人蛊种下有多久了吗?” 常溪哪里清楚薛酌那个王八蛋是什么时候给自己种下情人蛊的,她只能实话实说,“...我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有一个多月了吧,其实这个时间我真的说不准。” 而那老妇人的脸色忽然变了,“姑娘你可知道在种下情人蛊的前两个月,为了保证情人蛊的成熟,在此期间的每一晚,那拥有情人蛊母蛊的人都必须和你行鱼水之欢。” 此言一出。 常溪是真心觉得这个情人蛊比那些什么下三滥的催情药还要下三滥。 她现在已经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薛酌这个王八蛋他肯定是对她用了什么药,以至于让她在睡觉的时候察觉不出来。 不然,她怎么会‘稀里糊涂’的有了身孕。 “可你现在偏偏又有了身孕,那这事情就有些麻烦了,哎呀,该怎么啊。”老妇人眉头紧皱,她愁得都想拔自己的头发了。 事情还真不好办。 那情人蛊在前两个月必须行鱼水之欢,否则体内的蛊虫会发生异变,可这姑娘现在有了身孕,一不小心就会流产的。 这下,两头路都给堵住了。 “婆婆,我求求您,您再帮我想想办法吧。”说着,常溪又双膝跪地恳求那老妇人。 “姑娘,你别动不动的就跪我,老婆子我怕会折寿的,你快起来,这地上凉啊。”老妇人适时开了一个小玩笑缓解气氛。 “姑娘,你别着急,婆婆我给你想办法。”老妇人把常溪从地上扶起来。 就当是为自己的后辈积福,今日这‘闲事’她老婆子就要管到底了。 情人蛊有什么可怕的,这玩意儿还是她的先祖弄出来的呢。 ...... 总之,最后常溪和陆雪依都是面带喜色离开百花楼的,显然她们各自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137章 ‘衣食父母\’ 只是在回去的时候,常溪和陆雪依在府门前正巧撞上了外出办完事回来的薛酌和沈樾。 四人相对,场面竟莫名有些尴尬。 尤其是常溪,在看见薛酌的第一眼就匆匆移开眼,她连忙跑到陆雪依的怀抱去寻找庇护,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做戏要做全套,如果让薛酌那个王八蛋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有些不排斥他,那她岂不是自跳火坑。 就算要被发现,但至少还不是现在。 薛酌瞧见常溪依旧对他避如蛇蝎,心里的失落在所难免,只是想到巫医的叮嘱,他不得不暂时远离常溪。 于是,薛酌和沈樾只好先行一步。 亲眼瞧见他二人彻底走远,留在原地的常溪和陆雪依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边,薛酌回到书房去处理公文,沈樾也在一旁,顺便商量一些事情。 可是男人仍因为方才常溪对自己的抗拒,心里不痛快,现下什么都没了心思处理。 随后,他让云影把那巫医请过来,陪自己‘说说话’。 而云影在见到巫医时,也将薛酌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转告给他。 这让巫医不由在心底腹诽,他还是有自知之明在身上的,这薛大人哪里是来叫他陪人说话,人家分明是故意想要对他兴师问罪。 但谁让薛酌是巫医的‘衣食父母’呢。 虽然他脾气不好,但是他给的报酬都是实打实的银子啊。 只有傻子才会跟钱过不去。 所以等见到薛酌时,巫医就摆出一副谄媚无比的笑容,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薛酌只当没看见巫医的这副做派,冷声道:“巫医,都已经快两个月了,为什么她一见到我还是如此抗拒。” 巫医听见男人这话,暗地里的心虚又冒了出来,后背浸出丝丝凉意。 这真是一个要命的问题。 “薛大人,这个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尊夫人她意志坚定,况且情人蛊在她体内种下的时日尚短,所以情人蛊暂时也不能随意左右。”他强装镇定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其实话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人家姑娘对于爱上你这件事是打心眼里就不愿意。 再说了,这位薛大人该占人家姑娘的便宜是一点没少,可怜那个姑娘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到这里,巫医也是纳闷了,这薛大人到底都对人家姑娘做了那些畜生事。 “不过请您放心,只要情人蛊在尊夫人体内的时间越长,就会逐步削弱她的神智,早晚有一天她的心里眼里只会有您一个人在。” 这句话巫医可没有骗人。 任凭你意志再强,最后也无法抵挡情人蛊。 到这里,薛酌阴沉的脸色这才缓和不少。 “但在此之前,您要切记别忘了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完。”说完,巫医不自然的咳了几声,偏过头去,眼神飘远。 青天白日的他居然说起这个,这老脸真是臊得慌。 比起巫医的不自然,薛酌倒显得淡定如常,“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由此,巫医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他又胡诌了几句会让薛酌高兴的奉承话,然后麻溜的找了借口先溜一步。 再留在这里,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说漏嘴。 受了吹捧的薛酌则大发慈悲的高抬贵手放那巫医走了。 此时,沈樾的声音突然在薛酌耳边响起,“宴清,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昨日,燕王殿下给我来信,殿下希望我能够尽快赶回京城。” “殿下这般着急召你回去,可是南境边城起了异动。”薛酌说话的语气并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对于这件事他早有预料。 这关于战机的消息还是亲口透风给慕容昭的。 现下只是得到证实而已。 “正是,据可靠消息传来,大月储位之争已经决出胜负,是那位四殿下入主东宫,他和燕王殿下可是前生的冤家今生的死对头。” 一说起这个,沈樾就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自己六年前在战场上意气风发的时光。 “可要我说在战场上论起兵法谋算还是我们殿下棋高一招,那位四殿下可比不过,但是他倒贯会用些阴谋诡计。”这一点,沈樾是深有体会,盖因他被坑的次数不少,。 不知怎的,沈樾就说到伤心处,情绪骤然低落起来,“只是一朝差错,我们殿下丢了即将到手的太子之位,还被人扣了一顶谋反的帽子圈禁王府六年,到如今殿下的死对头都当上太子了,而我们殿下连手里的兵权还没有拿回来。” 真是风水轮流转,一轮不如一轮。 不过没关系,现在他们的机会又来了,“但现在我们可要好生感谢这位四殿下,不对,是大月的太子殿下,若不是他新官上任三把火,意图重新挑起两国边境战火,我们殿下又怎么会得到重掌兵权的机会。” “修明,你先别高兴的太早,那三位殿下可不会眼睁睁看着燕王得到兵权而坐视不理。” 薛酌还是决定先给他泼一瓢冷水,免得他得意忘形。 “况且还有陛下在,即使他有扶持燕王殿下之心,也绝不会轻易就把这个机会给燕王殿下,起码会让他们先斗上一斗。” 有了薛酌这一番‘扫兴’之言,,沈樾现在是高兴不起来了,犹如在凛冽寒冬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冷水。 可他还是会找借口安慰自己,“其实还是有一件好事是值得安慰的,南境的镇南王论起关系算是他们殿下的姨夫。” 这一任镇南王王妃的确是宸妃的同胞亲妹妹,只是素闻王妃与镇南王感情不睦,王妃已借着上山清修的名义离开镇南王府。 “俗话说一家人见面三分情,我们殿下要真去了南境,镇南王总不好给我们殿下使绊子吧。” 薛酌都不‘忍心’告诉他,论关系这位镇南王还是宁王的舅舅,不过并不是亲的,宁王的生母德妃昔年是以镇南王府养女的身份入宫为妃。 而宁王殿下自然也一向对这位舅舅表现得极为亲近。 所以想了想,他只最后说了一句:“修明,你要走就走吧,不过在走之前你得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沈樾一听就知道这厮叫他别忘了给常溪下药的这件事,也罢,做一天的和尚就得撞一天钟。 “行,我知道了。”男人咬牙应道。 ...... 第138章 不买账。 只是到了晚上,沈樾打着替陆雪依分忧的名义,他照旧端着那碗‘安神汤’送给常溪时,这次常溪竟然不买账了。 “小侯爷,我最近觉得自己睡得挺好的,已经用不着这安神汤了,以后就不劳您每晚再给我送了。”常溪一边说,一边悄悄地打量沈樾脸上的神情,看似镇定,实则满脸都写着心虚两个字。 到这里,姑娘都想给自己来一巴掌,她这段时间是有多蠢,才会连如此明显的破绽都发现不了。 神不知鬼不觉的被那王八蛋占了这么久的便宜。 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因为情人蛊才做的那些春梦。 合着薛酌是还给自己找了一个帮凶。 “修明,小溪的情绪最近好多了,你不用再每天送安神汤,这段时间你也挺辛苦的。”而陆雪依表面温声细语的同沈樾讲话,其实心底早已火冒三丈。 沈樾当初和自己花前月下的时候,说的那叫一个好听,什么此生待她绝不会有半句假话。 可到头来呢。 他现在居然敢利用自己对他的信任,借此来蒙骗自己和小溪。 他和姓薛的王八蛋真不愧是好兄弟,他们二人蛇鼠一窝,狼狈为奸,阴险狡诈......。 若不是今日她带着小溪去见了那老妇人,恐怕到现在她和常溪都被蒙在鼓里,毫无察觉。 二人这一唱一和的,沈樾一时竟插不上嘴。 倒也不是他不想,只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总不能硬逼着人家常溪喝‘安神汤’吧,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明摆着告诉人家有问题。 可若是常溪不喝的话,他该怎么向薛宴清那厮交代。 沈樾现在是两头为难。 憋了半天,沈樾干巴巴的来了一句,“...常溪,我都端过来了,不然你就先喝了吧。” 同时,沈樾已经在心底想好,明天一早,他就收拾包袱带着陆雪依回京城。 薛宴清和常溪之间的事情让他们俩口子自己折腾去吧,这扬州他是再也不想来了。 “小侯爷,是不是这安神汤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常溪直接戳破了这最后一层遮羞布。 姑娘话语刚落。 沈樾暗道不妙,坏了,常溪还是知道了。 不过她是怎么知道的? 究竟是谁这么多嘴? 不过现在纠结这些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 男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承认。 所以男人决定死鸭子嘴硬到底,“常溪,你在说什么,这安神汤里还能有什么东西。” “小侯爷,既然这就是一碗普通的安神汤,那就请你自己喝了吧,反正东西是你自己准备的,你难道还不敢喝吗?”常溪故意用激将法。 “修明,你喝呀。”陆雪依就等着看沈樾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 “......。”沈樾内心叫苦不迭。 这碗里的东西本来是薛酌用在常溪身上的,他喝了算怎么回事。 常溪见沈樾半天张不了嘴,索性和他全部摊牌,“小侯爷,你去把薛酌请过来吧,当了这么久的贼,我倒要看看他打算怎么和我狡辩。” “...好,我去请他过来。”沈樾苦笑了一下。 宴清啊,你自己保重。 因为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话音一落,就见陆雪依站起身,走上去一把揪住沈樾的耳朵,那发了狠的力道让沈樾连连惨叫。 “沈修明,你可真是好样的,都学会帮着旁人来蒙骗我了是吧,当初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原来都是骗人的,真是难为你了。” 陆雪依话里话外都在对沈樾阴阳怪气。 “依依,你听我狡辩,不对,不是解释,是解释。”沈樾越着急就越语无伦次。 “那姓薛的许了你什么好处,能说动你来蒙骗我,修明,我很好奇。” 今晚闹的这一出,其实是常溪和陆雪依提前商量好的。 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必须要改变当前的局势。 这安神汤里面的药,常溪绝对不能再吃,万一薛酌趁着常溪神志不清的时候套她的话,那岂不是一问一个准。 最重要的是常溪现在腹中还有一个孩子,偏偏这该死的情人蛊在前两个月,中蛊的双方必须有鱼水之欢。 陆雪依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薛酌。 说他厉害吧,他都能让常溪怀孕,说他不厉害吧,他们两个人每晚都在一起,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出事。 常溪腹中的孩子命真大。 说着,陆雪依又换了一只手去继续揪沈樾的耳朵。 沈樾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皆因贸然为罪臣翻案,若成功那自是皆大欢喜,但若是失败,甚至还会牵连陆雪依。 在没有成功的把握之前,他不敢告诉陆雪依,害怕她空欢喜一场。 “依依,你真的要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你要理解我。” “我当然理解你,所以你把苦衷说出来呀。” 沈樾还在努力为自己辩解,“依依,我现在还不能说,但依依你真的要相信我,我是为你好。” “你不说就不说,少打着为我好的旗号。”陆雪依不吃沈樾这一套。 “你和姓薛的待久了,真是近墨者赤,近朱者黑,他的阴谋诡计你倒是全都学会了。” 沈樾:“......。” 薛宴清,明明最大的幕后黑手是你。 为什么现在是他一个人在这里承受陆雪依和常溪的怒火。 “雪依姐姐,你先消消气,别气坏了你的身子。”常溪走上前来,她伸手扶住陆雪依的肩膀。 同时姑娘眼神暗示陆雪依,戏演的差不多了,可以收手。 于是,陆雪依慢悠悠的收回自己的手,“沈修明,我们账的回头再算,你现在去把姓薛的叫过来。” 沈樾心想总算是轮到薛宴清来受气。 “好,我现在就去把他叫过来。” 他将那碗掺了药的安神汤留下来当做呈堂证供。 毕竟薛宴清颠倒黑白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 然后,沈樾一溜烟的就跑了。 见人走了。 陆雪依凑近常溪的耳边小声道:“小溪,接下来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雪依姐姐,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 第139章 都是我不好。 这边,沈樾以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去给薛酌‘通风报信’。 而薛酌在看见沈樾的第一眼的反应却是‘不高兴’。 男人连客套都不装一下,直言不讳的说道:“修明,都这么晚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言外之意就是他觉得沈樾现在来找他很碍眼,耽搁他‘办正事’。 沈樾:“......。” 好你个重色轻友的薛宴清,一到了晚上的脑子里全是常溪。 等着吧,一会儿有你好看的。 他在心底思忖了一番,道:“...宴清,我得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薛酌略带疑惑问道。 “就是,这个,常溪她已经知道你让我给她下药的事情。”说完这句话,沈樾压根不敢抬头去看薛酌的眼神。 哪怕二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他都能感受到男人朝他压过来的沉沉威压,以及周身释放的凛冽寒意。 “是谁告诉她的?”男人半眯着眸子,阴沉的戾气搅动原本平静如水的眼底,说话的语气带着深沉的危险。 在男人本来的计划之中,常溪是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即使她可能会心生怀疑,但只要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那一切只会是假的。 而常溪只会随着情人蛊控制的加深,一点一点直至全心全意爱上男人。 “宴清,我先声明一点,绝对不是我告诉她的,我们之间的交易你是知道的。”沈樾第一时间就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怎么可能去告诉常溪这件事,我又不是傻子。” “我知道不是你。”薛酌当然沈樾不会告诉常溪。 以沈樾对陆雪依死心塌地的程度,此事又事关他和陆雪依的未来,他脑子进水了才会去多嘴。 “宴清,你就别纠结是谁告诉常溪这件事的,现在最要紧的是你该怎么向常溪狡辩,她让我过来,就是想请你过去听听你是怎么狡辩的。” 接着,沈樾好心提醒他,“宴清,你可得想好了,你是要坦白从宽告诉常溪情人蛊的事情,还是要拒不承认死鸭子嘴硬。” “不过我劝你别选第二个,方才依依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你还是坦白从宽吧。” 薛酌淡声道:“我不会告诉她情人蛊的事情。” 那样的话,一切就变成了假的。 “那你要怎么和常溪狡辩?”沈樾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薛酌在想些什么。 你说他喜欢常溪,可那不是人干的混账事他薛宴清是一件都没有少干。 但你说他不喜欢常溪,这也说不通,为了常溪他薛宴清都能和杜老爷子翻脸,那可是他自幼敬重的授业恩师。 甚至为了帮杜老爷子翻案,他都敢和陛下硬抗,不惜自己的前程,只求能还杜老爷子一份清名。 “这是我自己该处理的事情,修明你就不用再管了,不过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帮你去做。” “宴清,总之你自求多福吧。” 这是沈樾在离开之前最后送给他的一句话。 ...... 为了不让常溪再次受惊过度,哪怕二人身处同一片屋檐下,二人之间隔着好一段距离。 室内明亮的烛火让常溪看清了他的脸。 薛酌一脸淡定如水,仿佛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比起沈樾的那一脸的心虚,姑娘硬是没在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就在常溪想要先发制人,哪知男人竟抢先一步,他倒装起了‘懵懂无知’。 “溪溪,这么晚了你把我叫过来做什么?” “薛酌,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就不信小侯爷去叫你的时候没告诉你我为什么会把你叫过来。” 常溪想到这段时日自己被她蒙在鼓里的欺骗,心头的怒火几近压抑不住。 姑娘多想扇男人一巴掌,可是她现在还不能主动靠近他。 紧接着,她指着方才沈樾留在桌上的‘罪证’,冷声质问他,道:“这个安神汤里,你究竟让小侯爷放了什么东西。” “我只是让他放了一点能让你不那么抗拒我的东西,溪溪,你知道吗,这段时日你对我的抗拒我心里有多难受。”薛酌反过来倒打一耙,直接把锅扣在了常溪头上。 “我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会那样害怕我,明明我才是你的夫君,为什么你却宁愿亲近陆雪依一个外人。” 男人装起可怜的样子半点不输女人。 那‘楚楚可怜’的动人姿态只怕是个人见了都会不忍心责备他。 常溪:“......。” 狗男人还真会甩锅,要不是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情人蛊的事情,说不定还要被他蒙骗过去。 他还装上了,到底是谁被占了便宜。 “...可这些不是你给我下药的理由,薛酌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说一辈子都对我好的,为什么你又要骗我?”既然薛酌要装糊涂演戏,那常溪就奉陪到底。 一边说着,姑娘就一边往下掉眼泪。 她微垂着眉眼,乌睫上沾满晶莹,一双眼眸如泪水盈盈,小巧的鼻头圆润通红。 此刻,原本安静的室内萦绕着姑娘低低的啜泣声。 “溪溪,都是我不好,你要打我骂我,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薛酌话是这么说,可他心底一点都没有后悔的意思。 他只后悔自己没有做得再周全一些,不知哪里露出了马脚让常溪发现。 “呵,你们男人是不是做错了事就只会这一套说辞。”姑娘唇角一勾,嘲讽的轻笑声自唇间流出。 “不是的。” 情急之下,薛酌竟然忘了巫医的嘱托,他疾步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常溪。 可原本应该气喘憋闷的常溪这次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让男人惊喜的意识到常溪体内的情人蛊已经在发挥作用,“溪溪,你现在不排斥我对你触碰了,是不是?” 他迫切地想要得到常溪的回答。 “你,你别碰我,你抓疼我了。”常溪使劲挣脱男人对她的束缚。 她朝后面一连退了好几步。 薛酌的神色从方才的热切骤然变冷了,“溪溪,你在骗我,原来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没问题。” 第140章 筹码。 “姓薛的,你先弄清楚,明明是你先骗我的,你连骗人的谎话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做的。” 要不是因为这个该死的情人蛊,常溪才懒得和他做戏。 “溪溪,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我们才应该是这世上彼此最亲近的人。” 男人一边说话,一边朝常溪走近。 这一举动,吓得常溪又向后退,可退到最后,实在是无路可退。 身体骤然失力,有一半的身体陷入柔软的床榻之中。 常溪抬眸看向薛酌,眼神中全是惊恐,她颤着声道:“...你真是一个疯子。” 她究竟是倒了什么血霉,这辈子和薛酌如此纠缠不休。 “溪溪,你别害怕我好不好。”薛酌双膝跪在床前,他以示弱的姿态呈现在常溪眼前,眼神中的是病态的渴望和依恋。 “你答应过我的,你会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对不对?” 面对男人放低身段的讨好,常溪一脸漠然,“你骗了我这么多次,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再相信你?不对,是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她很清楚,薛酌此时的放低身段,只是为了让自己心软,绝不是为了他做的事情而感到后悔。 像他这样不择手段的人,怎么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他只会觉得是自己没有将事情做得完善周全,好将她永远蒙在鼓里。 “薛酌,你对我说的话到底哪句才是真的,我明明已经答应嫁给你了,为什么你又要骗我。” 姑娘看男人直到现在还是死鸭子嘴硬,他硬是不肯对她说出情人蛊的事情。 对于男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姑娘已经知道的门清。 雪依姐姐说的果然没错,这男人啊还真是喜欢自欺欺人。 薛酌不就是自己骗自己,以为自己和她是两情相悦。 薛酌跪在地上,他听着常溪对他的质问,未置一词,低垂的眉眼间覆着一片寒霜,眼底的戾气翻涌。 他在心底哂笑不已。 常溪是已经嫁给他了,可他看得分明——常溪不爱他,甚至随时都会离开他,答应嫁给他只是权宜之计。 人啊,总是这样贪心,一旦得到了就会想要的更多。 他想要得到常溪全心全意的爱。 “薛酌,为什么?”常溪闭上眼睛,泪水打湿她的脸颊,留下温热的泪痕,滴落的泪珠落在她的手背上。 “溪溪,我所求不多,我只是想要你爱我,可你扪心自问,你对我有过片刻真心吗,我又不是傻子,真心和假意又怎么会分辨不出来。”薛酌将自己的‘委屈’一一诉说出来。 “薛酌,所以这就是你欺骗我的理由。”常溪被男人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论给气笑了。 “真是荒谬,薛酌你次次骗我,是你先对我付出假意的,你凭什么来要求我对你付出真心。” 薛酌用在自己身上的手段,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可我是真的爱你,溪溪你可以说我不择手段,但我对你的爱是真的。”薛酌凤眸含泪,他凝视常溪眼神中的爱意波涛汹涌,卑微如斯,姿态低进了尘埃里。 “...够了,这些虚情假意的话我听够了,我不想再听这些,薛酌,当初我们有言在先,如今是你违背了对我的承诺,你就放我走行不行。” 姑娘眼眸通红,周身萦绕着破碎的气息,就像是一片浮云,一眨眼就会消失无踪。 “不行,你不能离开我。”薛酌用力抓住常溪的手。 “溪溪,你是我的妻子,你怎么能离开我呢,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薛酌,你是不是非要逼死我才高兴。”常溪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化作利刃扎向薛酌的心。 不把薛酌逼到绝境,他又怎能体会到自己当初的痛苦和绝望。 “要是那样的话,我很乐意满足你这个愿望。” 薛酌瞧见常溪脸上的视死如归,他的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恐慌。 所以男人不得不低头退让一步,“溪溪,我只能退一步,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惹你伤心了,我可以理解你暂时不想见到我的心情,但你也得为我想一想。” “我送你去别院住一段日子,等你的心情好了,我再接你回来,溪溪这是我最后的底线,绝对不能再退一步。” “......。”常溪表面保持沉默,似是在思考薛酌的条件。 其实已经她的内心已经乐开花了,她等的就是薛酌的这句话。 待在这里的处处都是变数,况且她腹中还有一个孩子,保不齐什么就会被薛酌发现这个破绽的存在。 姑娘装作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薛酌,我答应去别院,但是我也有条件,你不能让你秋月和云影他们跟着我,他们是你的人,我看见了心情不好。” 最要紧的是这三人不像其他的丫鬟婆子好忽悠,容易碍事。 “还有,你得把我的身份文书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还有我的包袱 。” 之前薛酌打晕常溪将她带回扬州,她的所有东西都在薛酌手里,除了身份文书,那里面还有阿娘留给她的东西,她必须要拿回来。 实话实说,常溪提出的这两个条件,薛酌是一个都不想答应。 她还是想要离开自己,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这个认知让薛酌心中恐慌。 但是他现在不能把人逼急了。 “...行,我答应你,但是你的出入必须有丫鬟婆子跟着你,没有人在你的身边照顾你我会不放心。” 常溪:“......” 狗男人的心眼还挺多。 “我答应你,但我明天就去别院,还有雪依姐姐她得陪我一起去。” “这个不行,陆雪依不能和你一起去。”陆雪依那个女人浑身都是心眼,有她在常溪身边她一定会蛊惑常溪,毕竟连沈樾都被那女人哄得晕头转向。 这让薛酌怎么能放心将这样一个祸害留在常溪身边。 “我不管,我就要雪依姐姐陪我一起去。”常溪的态度坚决。 不过男人很快就在心底想好对策。 “溪溪,我说过我只能退让到这一步,至于其他的,那你就得拿出让我满意的筹码。” 第141章 鬼主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常溪微微皱了眉。 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溪溪,我不信你不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男人的手轻轻抚上姑娘的脸颊。 修长如玉的手指带着冰凉触摸着温软如玉的肌肤,凉意沾染上来,不禁让姑娘起了颤栗。 尤其那指腹上还带着一层薄茧,更让常溪感觉不适,就像是冰凉的蛇在她的肌肤四处上游走。 常溪欲偏过头去,不看男人充满侵略的眼神,仿佛是一头饿狼在看一块香喷喷的大肥肉。 可薛酌伸出两根手指,用力钳制住她的下颌,让常溪避而不及,只能和他对视。 “溪溪,我想要的一直都是你。”男人开门见山说出自己想要的筹码,“要我答应放陆雪依去陪你的这个条件的可以,但前提是你得给出令我满意的筹码。” 情人蛊的两月之期就差几日要到了,在此之前绝不能前功尽弃。 “毕竟天底下哪里有什么平白无故的好处,就算有,你以为那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就一定会是什么好事吗,平等的利益交换才是最真实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薛酌,你他娘就是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我真是倒霉了八辈子血霉才会遇见你。”一边说,常溪一边咬牙咬得咯咯响。 “溪溪,后悔是这个世上最没用的东西,哪怕你再不甘心,你也得和我绑在一起一辈子。”薛酌用最云淡风轻的口吻说出最令人气愤的话语。 “生同衾,死同穴,你永远都别想摆脱我。” 姑娘被男人这番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唇瓣不停地发颤,脸上的血色渐渐淡去。 好一会儿,常溪才缓过来。 但姑娘的口中仍在微微喘着气。 “薛酌,你上辈子是不是畜生投胎,你要是想找女人怎么不去青楼,你缠着我不放做什么,我又不会管你,你爱找多少找多少。”常溪咽不下心里那口气,必须出了那口恶气,自己才会痛快。 薛酌被常溪骂了那么多次,早已心如止水,“随便你怎么说,这口头便宜我不在乎,我更看重自己能够实际得到的东西。” “再说了你越是想把我推给别人,我就偏不如你所愿。” “不过你清醒时候的牙尖嘴利,我倒是很久没见过,真是令人怀念啊。”男人嘴角勾出恶劣的笑容。 这番话足以叫姑娘胸腔中又升腾起熊熊烈火。 常溪垂在腰间的手掌紧握成拳,她对男人这副蹬鼻子上脸的嘴脸实在忍无可忍。 下一刻,她抡起手掌就要朝男人的脸上扇,只是今日和往日不同,就在那一巴掌即将落下之前,薛酌另一只空着的手及时钳制住她的手腕。 紧接着,男人俯身而上,宛如山岳倾退,他将常溪困在自己的身下,动弹不得。 “薛酌,你神经病啊,你快起来,重死了。”常溪害怕以薛酌这般健硕身躯会压到她腹中的孩子。 薛酌没说话,因为他全当没听见。 男人凑到常溪的耳边,许是故意的,他的唇不时在姑娘白嫩小巧的耳尖上磨蹭,伴随着呼吸时喷洒的热气,很快那莹白耳垂就变得鲜红似血。 甚至那抹红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常溪所有露在外面的肌肤。 哪怕常溪偏着头不看他,可她依旧能感受到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炙热如火的眼神。 “溪溪,你想清楚了吗,机会可只有这一次,实话和你说,沈樾恐怕现在已经在忙着收拾包袱,估计明早就要带着陆雪依回京城。” 沈樾现在巴不得以后再也不来扬州。 “你要是再犹豫不决的话,陆雪依可就真的走了。” 薛酌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送入常溪耳中。 她的内心正在进行天人交战。 只是薛酌的耐心不多了,他没那么多工夫等常溪慢慢想清楚,所以他决定逼常溪一把。 “算了,你实在不愿意的话,那我就不勉强你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就在薛酌即将抽身离去的时候。 常溪伸手抓住男人的衣袖,“你,你等一下。” 她低头红着脸道:“薛酌,我答应你。” 反正已经被狗咬了这么多次,左右也不差这一次。 “溪溪,陆雪依在你心里就那般重要,为了她,你都愿意做到如此地步。” 薛酌原以为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会很高兴,可当他真正得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压根就高兴不起来半分。 陆雪依真该庆幸她自己是女子,若是男子,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让陆雪依从此在常溪眼前消失。 常溪看不懂这男人好端端的又在抽哪门子疯。 她都答应了,薛酌现在又摆出这副脸色给谁看。 还有这个条件不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吗? 薛酌的脑子没问题吧。 不过现在是常溪有求于人,她只能将这些不满咽回肚子里去。 没关系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很快就会过去的。 姑娘想通了这些,原本沉重的心情也就好多了。 于是,她收回自己的手,转而将手落在自己腰间的蓝色系带上,正准备扯开的时候,属于男人的手却突然覆上来,制止了她的动作。 面对男人这个反常的举动,常溪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反悔了?” “你想多了。” 都快到嘴的肉,薛酌怎么会轻易放过。 “那你想做什么?” 薛酌张开自己的双臂,道:“帮我宽衣。” “薛酌,你自己没手吗?”常溪实在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 “妻子为丈夫宽衣不应该是天经地义的吗,我觉得自己这个要求很合理。”虽然他在常溪不清醒的时候已经让她做过这些,但那些她已经不记得了。 “...好,我帮你。”常溪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的。 当常溪好不容易‘扒’完狗男人的皮,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薛酌低头看着怀里粉面桃腮的美人,将她横打抱起放在床上,随即覆身而上。 不一会儿,垂落摇晃的床幔内传出姑娘细碎的呜咽声和男人的粗重到喘息声,今夜还很长。 ...... 第142章 去别院。 翌日清晨,天光还未破晓。 昏暗的房间内弥漫着处处令人脸红心跳的气息,以及床边落了一地的衣衫。 忽的一条藕臂从床幔内伸了出来,紧接着常溪将自己的头探了出来。 幸运的是,她在脚踏边就捞到自己的里衣和亵裤。 常溪才将将系好里衣衣带,正准备起身下床时,身后突然覆上一片温热赤裸的胸膛,男人将头靠在她瘦削的肩上,双眼闭着,他的嗓音还带着初醒的倦怠。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一会儿,以前你不是一直吵着睡不够。”他的一只手已经搭上姑娘盈盈一握的细腰,大掌恰好覆在姑娘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而常溪却被男人把手搭在她腰间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不由微颤了颤。 旁人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常溪心里门清,这里现在有一个孩子。 所幸常溪是背对着薛酌,恰好让男人错过她脸上心虚的神情。 “怎么了?是不是太冷了。”薛酌感受到常溪的身体在发抖,以为她是受凉了。 “不是,我该去收拾东西准备去别院,你放开我。”说着常溪就要扒开男人的手。 话音刚落,薛酌就不高兴了,男人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沉的,仿佛此刻有一大片的乌云盖在了他的头顶。 他们才如胶似漆的过了一晚上,结果常溪连懒觉都不睡,一大早起来就准备收拾东西去别院。 那个‘凄风苦雨’的破别院有什么好的。 此时的男人全然已经忘了昨晚是自己为了稳住常溪,才亲口许诺送常溪去别院调养心情。 “溪溪,你可真够无情的,用完我就扔。”男人故意阴阳怪气的来了这样一句话。 “薛酌,你一大早的别在这里像狗一样乱发疯,你放开我。”常溪现在可不‘惯’着薛酌的狗脾气。 昨晚这人就跟那什么疯狗别无二致,发疯似的在她身上乱啃,尤其是她的脖颈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不堪入目。 “我难道说错了吗,明明就是你先对我始乱终弃,昨晚上我可是很卖力伺候你的,你倒好,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薛酌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说出这番话会羞耻。 他的脸皮早就练就的炉火纯青 况且是在常溪面前,他压根就没打算要脸。 常溪:“......。” 这话说得好像是她占了薛酌天大的便宜,话说反了吧。 被占便宜的不应该是她吗,她这个真正的苦主都还没有说自己委屈,这狗男人倒先装上了。 “薛酌,你要点脸吧。”常溪扔下这句话的同时,她用力地扒开了男人禁锢在她腰间的大掌。 紧接着,常溪连忙蹲下身子去捡掉落在地上的衣物,一边捡一边往身上穿,在穿戴整齐衣物后,她略拿起一根玉簪简单的绾了发,然后她就迫不及待的推开门跑了。 徒留薛酌一人在床上,活像一个被人抛弃的怨妇。 ...... 这边,常溪脱身之后,第一时间就来找陆雪依。 只是才走到门口,她的手还没有碰到门扉,忽然,门从里面打开了。 就见沈樾垂头丧气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只是他那俊美妖孽的脸上莫名多了好几块青紫,加之神情呆滞,瞧着实在有些可怜。 “小侯爷,你脸上这是......。”常溪欲言又止。 雪依姐姐下手还挺重的,都快把小侯爷打成了猪头了,不过他活该,谁让他和薛酌狼狈为奸。 听见声音,沈樾才恍然抬起头,他随意摆了摆手,语气故作轻松的说道:“没什么大事,昨晚起床喝水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就把脸撞墙上了。” 但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得出沈樾的这套说辞里的漏洞百出。 “小溪,你怎么来了?”陆雪依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沈樾身后。 沈樾听见陆雪依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如噩梦一般的回忆再次在脑海中回放,他慌忙道:“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这些,沈樾逃似的走了,他脚下的步子走得飞快,一溜烟似的就没影了,生怕被陆雪依再逮住。 “雪依姐姐,我们先进去再说吧。”常溪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 接着,陆雪依伸手挽上常溪的胳膊,二人一同进了房间。 然后,陆雪依又把常溪拉到角落去说话,“小溪,昨晚怎么样?那个东西有没有成功?” 原本陆雪依是打算让常溪找机会对薛酌下迷药的,哪知常溪在得知这个提议后表示强烈反对,她这才知道迷药在薛酌身上压根不起什么作用。 但法子是靠人想出来的,既然用迷药不行,那总有其他的东西可以助她们达成所愿。 “嗯,雪依姐姐你放心吧,我已经把那东西种在薛酌身体内,保证万无一失。”常溪拍着胸脯和陆雪依保证。 薛酌色心上头的时候,他哪里有那么多的功夫去关注其他的东西。 再说了薛酌在她身上用过的手段,她也该好好回敬一二。 “那就好。”陆雪依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还担心薛酌会发现什么端倪。 “小溪,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在此之前我们无法脱身,时日一长,我们的肚子可瞒不住。” 旁的东西可以作假,可孩子不行,最多不过三月她和常溪的肚子就会显怀。 如果到那时的话她们还没走,那就是真的什么都完了。 “雪依姐姐,小侯爷他是不是要带你回京城?”常溪想起昨晚薛酌告诉她的话,若是沈樾强行带走了陆雪依,那么她们所做的一切都成了一场空。 “修明昨晚是说过这话,可我没答应,也幸好这次的事情正好给了我发作的借口,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陆雪依深知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 沈樾,对不起,我还是要选择辜负你。 她伸出手揉了一下常溪的头,眼神里透着柔和的光辉,道:“小溪,你放心,雪依姐姐不会丢下你的,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嗯,雪依姐姐。”常溪的眼中充满对未来的向往。 ...... 第143章 两肋插刀。 原本正在收拾行囊准备回京城的沈樾乍然得知了这个令它晴天霹雳的消息——陆雪依要和常溪去别院,并且两个人已经走了,甚至陆雪依连一句口信都没有留给他。 他当即就要来找薛酌质问事情缘由。“宴清,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要送常溪去别院,那为什么我的依依也要去?” 沈樾原本是打算先斩后奏的,就算陆雪依不愿意又怎样,人都已经上路了,哪还有半道折回去的道理。 提笔处理公文的薛酌听见沈樾气愤不平的质问,他放下手中的墨毫,毫不犹豫的白了一眼男人。 “你以为我想让你的陆雪依跟着去,若不是溪溪非要让陆雪依陪着她,我才不会同意。” 陆雪依那女人的心眼子可比常溪多多了,连沈樾都能被她玩的团团转。 有她在常溪身边还真是不让人放心。 可眼下常溪体内的情人蛊还没有真正发挥作用,他不能把人逼得太紧,否则又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对于薛酌的这套说辞,沈樾明显没有被说服,他阴阳怪气道:“宴清,真是奇了怪,你现在居然不对常溪阳奉阴违,她说什么你就照做什么。” “以前我劝你别对人家做那些事的时候,你怎么没有听进去。” 就凭薛酌对常溪做的那些事情,那一桩桩,一件件,这可都是板上钉钉的‘罪证’。 “怀柔政策罢了,毕竟她体内情人蛊还是一个变数,在情人蛊真正发挥作用之前,我不想逼她太紧。” 诚如沈樾所说,薛酌当然没有如此好心。 这只是他在自己想要目的之前,所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提起情人蛊三个字,让沈樾不由想到自己的办事不力,先前高涨的嚣张气焰在一瞬间就弱了下来。 薛酌自然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他继续说道:“修明,我当然知道你想带着陆雪依回京城,可你有没有想过陆雪依和你回去之后,你又该如何安置她?” 沈樾和旁人不同,薛酌必须给一个让他心服口服的理由。 “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才回去,大昭和大月战事在即,燕王殿下召你回去,自是为了让你领兵上阵,届时难道你要把陆雪依带在身边?” “这当然不行,在军营里最忌讳儿女私情,我作为主将怎能做出此种动摇军心之举。” 沈樾自幼受老侯爷教诲,他深知在战前动摇军心是大忌,甚至极有可能影响接下来的战事。 “我会把依依妥善安顿好的。”说到这句话时,沈樾心底莫名缺了底气。 “修明,老侯爷对陆雪依的态度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难得碰到这种大好机会,你能确保他老人家不会对陆雪依出手。”薛酌一针见血的戳穿沈樾心底掩藏的那层不安。 话音刚落,房间内就陷入长久的沉默。 一切,不言而喻。 这也是陆雪依在明知沈樾待她情深不已也要离开的重要原因之一。 她不愿让沈樾夹在她和老侯爷之间左右为难,一边是至爱,一边是至亲,无论选择哪一个都势必会伤害沈樾自己。 她知道沈樾一向重情重义。 既如此,倒不如让陆雪依自己主动离开,也就避免了将来面临的沈樾两难之选。 这一切的后果皆由陆雪依一并承担,沈樾若怨她,那便怨吧。 能和他有这一段相守的日子就足够了。 “...宴清,你知道的,我父母走得早,是祖父一手将我抚养长大。” 沈樾的父母在他尚在襁褓之中,就因为在抵御外族入侵时,为了救那些被抓去的百姓,夫妻二人双双牺牲。 老侯爷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几欲随他们而去,可每每在关键时刻他总是想到尚在襁褓的孙子,若是以后连自己都不在,那这孩子还有谁能来心疼他,他能平安长大吗。 至于那些假惺惺的沈氏族人,他们每一个人都巴不得临安侯府从此绝嗣,好叫临安侯的爵位空出来,这样他们也就有了上位的希望,甚至还能得到陛下的赏赐和荣宠。 可这些东西都是拿他儿子儿媳的命换来的,老侯爷怎能拱手相让,这些东西都是属于沈樾,他绝不会让旁人沾染这些东西一分一毫。 于是老侯爷痛定思痛,他只能强忍下自己心中悲痛,从此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沈樾身上。 “我还老惹是生非,处处和他对着干,这么多年老头子居然还没有狠心打死他。”沈樾故意自嘲说道。 他知道在陆雪依这件事情上,他让老头子生气了。 但陆雪依是他心爱之人,沈樾如何能对陆雪依所遭受的这一切苦难视而不见。。 当年陆家无端蒙冤,以至于陆雪依小小年纪流落青楼,饱尝人情冷暖。 “老侯爷要是真舍得,你现在哪还能活蹦乱跳。” 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老侯爷在沈樾身上倾注了太多心血,他希望沈樾的未来是一片光明的。 但是陆雪依的存在无疑是最大的隐患,老侯爷怎能容忍沈樾的前途因为陆雪依毁于一旦。 当然,不止老侯爷心里清楚,陆雪依同样清楚地认识到这一切。 “修明,于陆雪依而言回到京城委实算不得是什么好事,有你在便罢了,可若你不在的话,老侯爷可不会顾及那么多。” “哪怕来日让你知晓所有真相,你扪心自问,你能对老侯爷做什么?” 沈樾无力垂下自己的手,脸上是深深的无奈和挣扎,“我知道自己现在无法让祖父回心转意,但我也不能放弃依依。” “修明,目前而言,陆雪依留在这里是对她最好的办法,老侯爷就算想把手伸过来,他老人家也得看我的面子。” 就当是为了暂时稳住常溪,还有就是为了沈樾这个傻子,薛酌勉强说服自己让陆雪依这个‘祸害’留下。 待战事平定,他就立即让人把陆雪依送回去祸害沈樾。 沈樾仔细思考了一番薛酌所说的话,觉得在理。 此时的他全然没有先前那番兴师问罪的嚣张模样,他有些谄媚道“宴清,谢谢你,你不愧是我最好的兄弟,你为我两肋插刀的恩情我记下了。” ...... 第144章 雪玉 薛酌虽然答应送常溪去别院小住,可这别院却与他的府邸并没有相隔太远,至多隔了两条街而已。 常溪心有不满,但有总比没有好,也算是离他远了点。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过了两个月,起初那几天薛酌总是半夜来‘骚扰’她,让常溪苦不堪言,所幸也就只有那几天。 后面的日子薛酌再也没有来过,云影倒是来传过话,他说薛酌回京城办事。 但常溪可不管薛酌去哪里,他不来骚扰自己便是最好。 这日,常溪和陆雪依再次找到机会,她们又悄悄去了一趟百花楼。 江南的冬天虽不似那遥远苦寒之地大雪纷飞,但寒风里透着的刺骨冰凉却是实打实的。 除了摆摊的商贩,其余街上的行人皆是步履匆匆。 马车内。 陆雪依面露心疼的看向靠在自己肩上的常溪。 “小溪,我们已经离开别院,你就把裹着肚子的布条取下吧,你看你的脸都白了。”她看着常溪难受的脸都白了的模样实在心疼。 常溪神情虚弱的摇了摇头,“不行的,雪依姐姐,我的肚子已经在显怀,就算冬日的衣衫厚重,但难保不会被旁人瞧出端倪。” “至于脸色,我一会儿上些胭脂遮一遮就好了。” 她和陆雪依有身孕的月份虽然相同,但怀相可不一样,哪怕常溪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而陆雪依的身形却依旧窈窕,若不是把脉,任谁也瞧不出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可你整日就用布条裹着你自己的肚子,我担心你的身体会出问题。”陆雪依还是想再劝一劝常溪。 “雪依姐姐,没事的,我有分寸,用布条束腹也是无奈之举,谁让我肚子里这个孩子长得太快,若不这般遮掩,那些丫鬟婆子一定会瞧出端倪。” 常溪很清楚自己的身量本就娇小,若不将肚子束缚起来,只怕是很容易就能被人看出来有问题。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在此之前我绝对不能被薛酌发现我有了身孕,最要紧的是薛酌很快就要回来了。”这个消息还是昨日云影亲自来告诉常溪的。 “怎么这般快?”陆雪依听见薛酌要回来的消息亦是吃惊。 薛酌一旦回来,那有很多事情于她们而言都不太方便,她们必须要加快动作。 “当然是因为他不放心我,怕我找机会跑了。”只是说起某人,常溪的心情就变得非常烦躁,“算了不提这件事,一提起他我就烦。” ...... 到了百花楼,照旧还是由春杏来接应她们。 见到老妇人时,三人先互相寒暄了几句。 接着,常溪就把自己的手腕伸出来让她把脉。 半刻钟后,老妇人才收回自己的手,她笑眯眯的说道:“常姑娘,你体内的情人蛊已经稳定下来,现在的你并不会受到情人蛊的干扰。” “但你一定要切记,不能和那拥有情人蛊母蛊之人待在一起的时间过长,否则你情人蛊感知到母蛊的存在便会再次复苏,若要压制下去,你会很痛苦。” “婆婆,谢谢你。”得到这个好消息,常溪心里悬着的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终于可以落地。 这下阻挠她离开的后顾之忧已经解决大半。 姑娘又站起身来,她朝老妇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表达自己对她的谢意。 “婆婆,真的谢谢您,若无您的帮助,恐怕我会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 那老妇人伸出手握住常溪的手,脸上挂着慈祥又和蔼的笑容,“哎哟,说什么谢不谢的,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你已经给我积了福报。” “婆婆,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为表谢意,所以我想把这个送给您。”说着,常溪从自己的腰间系着的荷包中取出一块玉佩放到那老妇人手中。 那老妇人立刻又把那玉佩塞回常溪的手里去,她急切地说道:“姑娘,这个玉佩我不能收,你自己还是拿回去吧。” “婆婆,您对我的恩情又岂是一块玉佩能比得了的,您就收下吧。”常溪硬要那老妇人收下玉佩。 “姑娘,我真不能收啊” 就在二人你来我往推拒的时候,那块玉佩不慎掉落在地,所幸房间内铺着绒毯,才没叫那块玉佩磕碰出什么问题。 常溪赶紧把那块玉佩从地上捡起来,又拿出手帕仔细擦拭。 现在她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块玉佩。 陆雪依走了过来,当她看清楚常溪手里的这块玉佩时,紧接着她发出惊讶的声音,“哎,小溪,原来你这块玉佩是由天山雪玉雕琢而成的。” “雪依姐姐,你应该认错了吧,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玉佩。”常溪听见天山雪玉这四个字,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那种特别贵的东西。 “我不可能认错,这就是天山雪玉。”陆雪依所在的家族曾是专供皇室以及王公贵族珠宝古玩一类的皇商。 陆雪依看珍宝的眼力那可是从小就练就的,“我小时候还见过几块天山雪玉,只不过那几块玉的成色远不及你手上的这块雪玉,玉质浑然天成,实乃难得一见的珍品。” 常溪听陆雪依如此信誓旦旦的说道,于是她半信半疑的问道:“雪依姐姐,这个天山雪玉很难得吗?” “自然难得,这天山雪玉一向是作为贡品进献给皇室,就以你手上这块玉佩的品相来说,便价值黄金万两。” “黄,黄金万两。”姑娘此刻连说话都结巴了。 常溪上次听见黄金万两四个字还是薛酌那个王八蛋对她下悬赏令的时候。 她做梦都没想到原来自己的身上一直都有这样一笔惊人的财富。 “而且黄金万两还只是最低价,换句话说就算你有钱也不一定能得到天山雪玉,因为这是身份的象征。” 听了陆雪依的这番讲解,常溪表示大受震撼。 当然,不止她一人如此,那老妇人听完这些,当即就要开口告辞,“姑娘,如此贵重的玉佩你自己收好吧,我老婆子就先走一步。” 常溪挽留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老妇人拿起自己的东西就跑,生怕自己被常溪追上,人一转眼就没了。 忽然,一直默不作声的王妈妈突然出声了,“常姑娘,这块玉佩能不能拿给我看看?” 第145章 寻找。 话音刚落,常溪转头看向陆雪依,她眼神示意陆雪依可以将玉佩递给王妈妈。 然后,陆雪依就把那块玉佩放到了王妈妈手里。 王妈妈将那玉佩小心翼翼的拿在手里,眼神一动不动的仔细打量着,不放过这块玉佩上的任何一处细节。 果然,这块玉佩是由极好的雪玉雕琢而成的,通体雪白温润,不掺一丝杂色,最重要的是这块玉佩的款式属于阴阳玉佩中的阴佩。 直至此时,王妈妈的内心早已掀起滔天骇浪。 至于她为何如此震惊,则是因为她见过持有这另一块阳佩的主人。 虽说天底下玉佩的款式大都相似。 可玉无同质,尤其是这般品相极佳的雪玉,王妈妈敢对天发誓,常溪手里的这块阴佩和她见过的那块阳佩绝对是同一块玉做出来的东西。 思及此,王妈妈顿时心跳如雷,她不由咽了口唾沫,瞳孔里是无法掩饰的震惊。 我滴个天娘啊,她怎么也没想到常溪居然还有这样一层身份。 随即王妈妈将手里的玉佩恭敬地递还给常溪。 并且王妈妈连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发生了变化,“常姑娘,我能再冒昧问您一句,您手里的这块玉佩是谁给您的?” 闻声,姑娘脸上虽带着疑惑,但她还是开口说道:“这块玉佩是我阿娘留给我的,她说我戴着这块玉佩可以保佑平安。” 紧接着,王妈妈又问了一句,“那常姑娘能否告知您今年的年岁几何?” 事关重大,她必须得把部分细节问清楚。 常溪觉得王妈妈这些举动很是莫名其妙,说话也怪怪的,前言不搭后语。 可她转念一想,王妈妈对她和陆雪依的帮助良多。 说不定王妈妈问这些有她自己的用意。 姑娘思虑清楚后,她缓缓道:“我今年十七了。” 话音刚落,王妈妈脸上的喜色更是都藏不住。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没想到她苦寻不到的人,原来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王妈妈已经有八分相信常溪就是上面吩咐下来需要她找到的人。 事情的起因是两月前从京城来的一封书信,随同而来的还有一张玉佩图样 那信上说了要王妈妈动用在扬州所有的关系网,必须在三个月内找到持有如玉佩图样所示一模一样玉佩的年轻姑娘。 可除了玉佩图样和持有者是一名年方十十七的姑娘这两点线索以外,其余的线索诸如姓名、样貌等什么都没有,整个扬州城每日往来的人口何其多,万一王妈妈要找的这个人她已经离开扬州了呢。 若仅凭已知的这两点,等同于大海捞针。 是以,在今日之前,离规定期限已过了大半,王妈妈派出去的人连一根毛都没有找到。 可缘分有时候就是如此奇妙,王妈妈费尽心思找不到的人,竟就这般突如其来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想着想着,王妈妈就高兴的乐出声了。 差一点就交不了差。 “王妈妈,您怎么了?”常溪觉得王妈妈特别不正常,就像是一个高兴傻了的疯子。 王妈妈发觉自己的失态,旋即收敛自己脸上的笑容,她正色道:“常姑娘,说来您可能不信,您的家人正在寻找您。” “...王妈妈,您在,在说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懂。”对于王妈妈说的这句话,常溪感到云里雾里。 她和阿娘相依为命多年,此前阿娘从未和她说起过和家人相关的事情。 王妈妈见常溪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一下就急了,她指着常溪手里的那块玉佩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您手里的这块玉佩就是凭证。” “这种玉佩的款式分阴阳两佩,您手里的这块是阴佩,我有幸见过拥有阳佩的主人,他真的是您的家人。” 这时,陆雪依也凑到常溪的耳边去说话,“小溪,我可以向你保证王妈妈说的都是真的,你手里的这块玉佩的确是阴佩。” 此时此刻常溪的脑子乱糟糟的,原本她今日只是来寻那老妇人确认她体内的情人蛊是否得到控制。 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什么家人在找她? 愣了好半晌,常溪似才恍然回神,她道:“王妈妈,那您能告诉我,找我的人是我的什么家人吗?” 王妈妈犹豫着说出口,“...这个我现在还不能说,得等那位主子亲自来确认您的身份,届时他会亲自告诉您所有的事情。” 这也是那位主子在信中特意强调过的,为免有人故意冒名顶替,他会亲自带人来验明真假。 “常姑娘,我会即刻修书连夜送去京城,您就等一个月,那位主子一定会来的。”王妈妈说的一脸情真意切。 但常溪没有应和王妈妈的话,她反而面露犹豫。 她可等不了一个月,她很快就要和陆雪依跑路了。 再说了防人之心不可无,谁能保证王妈妈说的是真是假,她被薛酌坑了那么多次怎么也该长点记性。 陆雪依看出常溪的心思,索性她站出来替她开口。 “王妈妈,你应该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易吧,我们没那么多功夫留在扬州等人,要想我们留下你总得拿出一些保证。”陆雪依是想借此为她和常溪争取更多的利益。 从王妈妈的态度以及常溪手里的玉佩,陆雪依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王妈妈口中讳莫如深的主子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或许她和常溪可以借此彻底摆脱薛酌和沈樾。 王妈妈这时才想起,之前陆雪依来找她做的交易就是助她和常溪离开扬州,本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她答应了陆雪依的交易。 可现在常溪极有可能是那位主子的亲眷,在验明身份之前,常溪还不能离开扬州。 王妈妈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能打动常溪和陆雪依,“只要常姑娘暂时不离开扬州,百花楼可以作为二人的暂避之所。” 先前王妈妈只是答应在她二人离开扬州时行些方便,毕竟常溪和陆雪依招惹的那二位贵人可不好惹。 为了百花楼日后的生意,王妈妈总不好将人得罪死的。 “成交。”陆雪依露出满意的笑容。 ...... 第146章 作用。 鉴于今日白天发生的事情委实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今晚常溪在陆雪依的房间说了很久的话。 直至夜色沉沉,她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简单梳洗之后,常溪屏退伺候的丫鬟,她准备就寝。 因为晚上只有她一个人独处,所以她可以解开缠在腰间束腹的布条得到暂时的喘息。 姑娘将外裳脱下搭在屏风上,紧接着她就把手放在腰间里衣的系带上,就在即将扯开时,她的身后突然覆上一具健硕的身躯,这让姑娘扯开系带的动作猛然收住。 薛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常溪莹白小巧的耳朵上,不一会儿,就染上一层绯色。 “溪溪,许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透着缠绵缱绻,每一个字都清晰的的送入常溪耳中。 但常溪迟迟不回答,让男人有些不满,他恶劣的含住常溪耳垂上的软肉,似舔似吮。 姑娘感受到自耳垂上传来的濡湿感以及某种令人心痒的酥麻,红晕再次爬满她的脸庞,似那熟透的蜜桃,任人采撷。 “你,你怎么今晚就回来了,这和云影告诉我,我的不一样。”她说话时,口中还在喘着气,胸口随之起伏,恰好单薄的里衣勾勒出窈窕身姿。 薛酌的余光瞥见这一幕,眼眸不禁暗了暗,别样的情绪在其间流动。 男人说话的声音顿时又暗哑了几分,“我故意让云影骗你的,怎么?溪溪你看见我回来不高兴吗?” “...怎会,我只是有些意外。”常溪表面顺着薛酌的话说,同时她又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我高兴你个鬼,薛酌你永远不在我面前出现,我才会真的高兴。 “溪溪,你还没有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你到底想不想我?”男人抓住第一个问题不放,他非要让常溪说出自己想听的答案。 依照原先的计划,此时的常溪应该已经被情人蛊控制,她会一点点直至全心全意爱上薛酌,逐渐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那么常溪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扮演好这个既定的角色。 于是,姑娘故作羞涩的说道:“我,我想你。” 听到这个令他满意答案,男人的唇角勾满意的弧度。 情人蛊已经开始真正的发挥作用了。 然后,他转过常溪的身子,将人抵在屏风上,让其正面对着他。 接着,男人伸手抬起姑娘的下巴,他俯身亲了上去。 若是换做从前,常溪一定会百般抗拒,可现在不同,眼前的男人是她的‘心上人’,面对‘心上人’的亲密触碰她又怎能表现出抗拒。 所以这次,姑娘破天荒的主动迎合男人的亲吻,而男人在感受到姑娘对他的主动时,他的一颗心登时就火热起来,接下来回应的动作更加热情。 男人的双眸逐渐被欲色占据,他不再满足于那一点甜头,渐渐的,欲望之火向下蔓延,几乎就要失控。 男人已经把手搭在常溪的腰间的系带上时。就在这时,常溪突然用力推开覆在身上的男人。 被推开的薛酌没有任何防备,他踉踉跄跄的退了好几步,险些就要摔倒,欲望的情热也骤然退去。 “溪溪,你怎么了?”不难听出男人话语间的怀疑和不满。 “我,我来月事了,你不,不能碰我。”常溪低着头,叫人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双手也护在胸前,做防备的姿态。 她的心绪跌宕起伏,就差一点她就要被薛酌发现自己缠在腰间束腹的布条。 常溪月事不调的事情薛酌是知道的,加之他相信常溪的体内有情人蛊的已经开始发挥其真正的作用,所以他并没有怀疑常溪对他说的是假话。 相反,薛酌有些懊悔自己方才对常溪做的事情。 “溪溪,对不起,我只是很久没见你,太想亲近你。”他好声好气的同姑娘道歉。 “没,没关系的,你是我的夫君。”姑娘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对男人的依恋和缠绵,声音也是柔中带羞。 因为常溪从来不会主动唤薛酌夫君,所以这句话让薛酌更加坚信常溪正在慢慢爱上他的这个事实。 “溪溪,你能不能再唤我一声夫君?”如果这一切都是梦的话,那么他宁愿永远都在这一刻。 “夫君。”常溪又唤了一声,只是这次她的声音更弱了,似是觉得不好意思,连带着一张脸都是红扑扑的,像喝醉了酒似的。 再次听见,薛酌觉得自己空荡的一颗心在逐渐被填满,流淌在骨子里的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 他伸手揽过常溪的肩膀,将人拥入怀中,感受着这前所未有的安宁。 过了一会儿,常溪弱弱出声道:“夫君,我困了,想睡觉。” 狗男人抱什么抱,没看见她就穿了一身单薄的里衣,自己穿的人模狗样,她快冷死了。 薛酌这时才想起常溪身上就穿了一身单薄里衣,他带着歉意道:“溪溪,是我考虑不周。” 男人抬手将其拦腰抱起,只是他的手掌紧贴在姑娘腰间时,隔着单薄的里衣,他原本该感受到的是姑娘温软如玉的肌肤,可那柔软的腰肢现在似乎还有些硬邦邦的。 “溪溪,你这里衣内侧是不是还绑了什么东西。” “夫君,我有些怕冷,所以就给自己在里面多裹了几层棉布。”常溪期盼着薛酌千万不要刨根问底。 “是她们苛待你了吗?”薛酌下意识的以为是有人趁自己不在苛待常溪。 “不是,是我自己喜欢,从前我在家也是这般做的。”现在常溪说谎的本事越来越见长,已经脸不红,心不跳。 对于常溪从前的事情,薛酌并不了解。 是以,男人又相信了常溪的这套说辞。 薛酌动作轻柔的将人放在床榻上,他还欲伸手去解常溪腰间的系带,可常溪及时伸手护住。 他道:“溪溪,睡觉的时候还绑着会不舒服的,我帮你解开。” 常溪依旧脸不红,心不跳的忽悠他,道:“我习惯了这样睡,如果解开,我会睡不着的。” “好吧。” 旋即,薛酌转身将自己的衣服解下,同常溪的衣服放在一起。 上床后,男人再次将人拥入怀中,随即二人相拥而眠。 殊不知,常溪压根就没怎么睡。 第147章 太医。 整整一晚,常溪的身体皆保持着警惕的状态,她甚至不敢动弹,生怕薛酌会发现端倪。 只是在将近天明之前,常溪察觉到男人起身的动作,但她继续装作熟睡的模样。 只是在男人走后,常溪也跟着起身,她轻手轻脚的进了净室,演戏演全套,她拿出提前准备好带假血的月事带,制造出她来月事的假象,前两个月她也是这般瞒过那些丫鬟婆子的。 做完这些,姑娘又躺回床上,只是这次房间内只有她一个人在,她才解开自己缠在腰间束缚的布条。 常溪看着自己小腹上隆起的弧度,她伸手温柔的抚摸了一番,她低声呢喃道:“对不起,让你投生在我的肚子里,先前阿娘的确不想留下你,可老天爷似乎就是要我留下你。”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哪怕常溪一开始的确不愿意留下这个孩子,可骨肉连心,孩子在她的腹中渐渐长大,这让常溪如何能真的狠下心抹杀她的存在。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常瑶总说要常溪改一改她那动不动心软的毛病,她说姑娘家要学会心狠一点,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可常溪觉得自己大概是永远学不会了。 “所以阿娘决定留下你,宝宝,你帮帮阿娘好不好,帮我离开他,我不想留在他的身边。” 这个孩子原本是怎么来的,常溪很清楚,当然她也知道这些错不能归咎于无辜的孩子身上,所以她只能去怪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薛酌。 “我知道你能听懂,所以你这几日就乖乖的,阿娘不想让他发现你的存在,以后我会好好爱你的。” 最后这句话不只是说给她腹中的孩子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哪怕今后只有她和孩子两个人,她也会倾尽所有抚养孩子长大。 ...... 只是很快常溪就要面临着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况。 原因就是薛酌此次回来,他居然还带了一名太医,说是要为常溪调理身子。 至于为什么如此做,那自然是因为薛酌希望尽快能让常溪怀上身孕,这样他们之间就有了更加密不可分的羁绊。 当常溪得知这个消息时,她正坐在梳妆台前为自己梳妆,瞳孔微微一缩,神情有片刻凝滞,她拿着一只玉兰耳珰的手骤然一松,那只玉兰耳珰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来禀告的丫鬟见状连忙弯腰将那只玉兰耳珰捡起,然后恭敬地将其放回梳妆台上。 常溪看着镜中的自己已经恢复神情端庄,庆幸自己没有表现出过于失态的神色。 她声音淡定的对那丫鬟说道:“你先去回禀公子,请他们稍等一会儿,我梳妆完毕就来。” “是,少夫人。”那丫鬟转身恭敬地退了出去。 等人一走,常溪脸上淡定的神色就绷不住了。 姑娘就知道薛酌一回来,她和陆雪依做有些事就不太方便。 只是没想到他这次居然还带了皇宫里的太医要给她调理身子。 她该怎么蒙混过关? 那可是皇宫里的太医,怎么办啊? 要是真的让太医诊出了自己的身孕,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那样的话,薛酌就一定会知道自己昨晚对他说了谎。 常溪迅速在脑海中寻找可以解决的办法,忽然,她的脑海中灵光一现。 有办法了。 事到如今,她只能赌一把。 姑娘对自己的身体做好‘手脚’之后,她这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前厅。 方抬脚跨入门槛,薛酌立刻就迎了上来,他伸出手牵起常溪的手,引着她去见坐在下首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翁,。 紧接着,薛酌介绍这位老者的身份,“溪溪,这位便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章太医。” 见人走过来,章太医连忙站起身。 “见过章太医。”常溪略福了福身。 章太医拱手回礼道:“见过少夫人。” “请坐吧,在下这就为您把脉。”章太医指了指他身旁的空位。 常溪顺势坐下,她伸手撩开自己衣袖,露出一截如藕节般的莹润手腕。 章太医拿出一块手帕盖在上面,随即搭上三根手指。 与此同时,章太医也在悄悄打量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位年轻姑娘,不对是年轻少妇。 这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没想到一向以铁面无私活阎王着称的薛酌薛大人居然在扬州金屋藏娇。 瞧那些下人的称呼都唤她为少夫人,合着还是明媒正娶的,只是镇国公府知道薛大人娶妻了吗? 忽然,章太医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章太医,我娘子的身体如何?” 薛酌催促的声音陡然唤回半走神的章太医。 旋即,章太医收回自己的手,他哀叹道:“薛大人,少夫人的体质阴寒,而且体内先天略有不足,以现在的情况来说少夫人怀上身孕的可能性很低。” 听见章太医如此断言,薛酌的脸色已经沉下来,他费尽心思把人带来江南要听的不是这些无用的废话。 常溪则是表面淡定实则内心心虚至极,同时她又有些窃喜。 看来是她的法子奏效了。 可惜的是,这法子只能用一次。 她和陆雪依必须赶快脱身。 而章太医敏锐的察觉到薛酌的脸色不好。 在皇宫里办差多年,他明白的一个最重要的道理就是——在皇宫做事,医术倒是其次,最要紧的是要学会为主子分忧。 遂章太医忙补充道:“薛大人,事无绝对,少夫人还年轻,日后您二位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 他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让这些贵人们高兴。 薛酌知道太医院的部分太医贯都会说些漂亮话来糊弄人,事涉常溪,薛酌必须得问清楚,“具体怎么做?” “这样吧,在下先为少夫人开一些调理身子的补药,方便日后以观后效。” 常溪完全不敢吭声。她一直旁边沉默的听着。 她怕自己多说多错。 “还有在调理期间,少夫人一定要保持身心舒畅,最好的话少夫人可以让多出去走走。” “好,多谢章太医。”听完想要的答案,云洄带着章太医下去休息了,又让云影将酬金亲手交给章太医。 ...... 第148章 逃跑倒计时。 此后,一连数日,薛酌倒真是铁了心的想让常溪调理好身子,以图她能尽快怀上身孕。 每日薛酌必须盯着常溪喝完那些苦得与黄连无异的补药,他还寻来许多稀奇有趣的小玩意逗常溪开心。 表面上一切都在朝着薛酌所期望的‘好’方向发展。 背地里,常溪只能趁薛酌不在的空隙赶紧把那些劳什子补药催吐出来。 毕竟她的腹中可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孩子,万一这药伤到了她的孩子怎么办。 除了这些,常溪还得装出一副情深不能自抑的模样来迷惑薛酌。 很显然,薛酌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他太相信这个所谓的情人蛊。 只可惜,这场美梦很快就要破碎。 近日正巧恰逢元宵灯会。 所以薛酌决定带常溪出门去灯会逛一逛,也是为了让她的心情能更好一些。 殊不知,当所有真相都浮出水面的那一刻,薛酌将永远后悔这一次决定。 街上人潮涌动,灯火辉煌。 常溪和薛酌站在一处摆卖各色姑娘家所用的首饰小摊前。 姑娘随意拿起一朵绢花在自己的发髻上比划。 她转头看向薛酌,眼神里灿若繁星,嘴角扬起甜蜜的笑容,“夫君,你觉得我戴这朵绢花好看吗?” 娇软的嗓音如春风一般送入男人耳中,正所谓润物细无声,男人心底平静的湖水因此波澜叠起。 薛酌只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全都被眼前这个姑娘勾去,他下意识回道:“好看,你戴什么都好看。” “夫君,你就不能换一句夸我的词,除了好看,你就不能有点新鲜花样。”常溪含羞带嗔的说道。 恰巧这时,也有一对年轻夫妇来到了这处小摊前。 那女子如方才的常溪一般她也拿起一朵绢花在自己的发髻间比划,只是有一点不同的是,那女子还没来得及问,她的丈夫就抢先一步开口,将那女子夸得心花怒放。 她那丈夫亦是口才极好,那好听的话就跟不要钱似的直往外蹦。 甚至大手一挥,将那小摊上一半的东西全都买了下来送给他的娘子。 然后,那对年轻夫妇就甜蜜的相携离去。 常溪则用略带鄙夷的眼神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也不说向人家多学一点。 薛酌立刻从善如流的说:“溪溪,我也可以把剩下的全都买来送给你。” 照葫芦画瓢这一招总没错吧。 那知常溪白了他一眼,“夫君,你有一点新鲜创意行不行,别人都做过了。” 薛酌:“......。” 常溪不喜欢他的时候,和他甩脸子也是这般嫌弃他。 怎么现在喜欢他的时候,常溪还是嫌弃他,甚至还有鄙夷。 生平头一次让薛酌知道什么叫做女人心海底针,男人千万不要妄想去猜透女人的心思。 她们的想法总是出其不意,而且在你意想不到的刁钻角度为难你。 “溪溪,我下次一定改正,我保证。”薛酌只能无奈的说出这些话,以求挽回常溪对他不满的态度。 “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姑娘双臂抱胸偏过头去,故意装出无理取闹的样子。 扔下这句话后,常溪也不管薛酌,自己一个人朝前面走。 薛酌连忙跟上去讨好她。 只是走着走着,二人竟走到了那棵姻缘树下。 原来上次薛酌虽然命令云影和云洄放火烧了那棵姻缘树,当时也确实燃起冲天火光。 但玄清寺的僧人们又不是傻站着什么都不干的木头,幸好那棵姻缘树的旁边就临着一条河,就这样在僧人以及好心人共同努力下,成功挽救了那棵百年姻缘树。 只是到底恢复不了这姻缘树原本的样貌。 常溪抬头看着这棵被烧了一半枝叶的姻缘树,她不由发出一声惊叹,同时心底又在惋惜。 “唉,这棵姻缘树怎么变成了这样,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棵姻缘树还是完好无损的。” 说到这,常溪开始气鼓鼓的指责烧了姻缘树的人,“是谁呀,这么缺德,竟然放火烧姻缘树,也不怕自己一辈子都没有好姻缘,不对,这种人是对神灵的大不敬,他活该一辈子孤寡到老。” 薛酌站在常溪身旁听着她这番慷慨激昂的言论,一言不发。 而站在他们身后的云影和云洄听见常溪这番话更是战战兢兢,甚至开始汗流浃背。 二人对视一眼,纷纷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心虚两个大字。 罪过呀罪过 这都是公子让他们干的,他们可没有对神灵大不敬的意思,他们也是奉命行事,此举绝非出自他们的本意。 神灵在上,他二人一定会虔心忏悔。 千万别坏了他二人是姻缘,他们还没娶媳妇呢,他们不想孤寡到老。 云影和云洄已经想好要去玄清寺多捐一些香火钱,以求减轻自己身上的罪孽。 常溪骂了一通还不觉得解气,她还想让薛酌来陪她一起骂人,“夫君,你怎么不说话,你快和我一起谴责那个缺德的神经病,居然想不开烧姻缘树。” 此刻薛酌的神色有些僵硬,他生硬的转了话题,企图让常溪别再把注意力放在是谁烧了姻缘树这件事情上。 “溪溪,我想着既然我们都来了,不如我们也去挂一枚姻缘结吧。” “挂姻缘结?”常溪望向姻缘树,由于被烧毁了一半枝叶,那尚且完好的另一边枝叶,上面挂的更是满满当当。 姑娘甚至怀疑这些姻缘结会不会把这些枝干压垮。 可某人似乎很想。 罢了,这场戏就快演到头了,就当是最后满足他的一个小愿望。 她道:“好吧,听你的,反正来都来了。” 得到常溪的回答,薛酌面露雀跃喜色,他转身朝身后的云影吩咐道:“你快去买两枚姻缘结回来。” “是,公子。” 云影动作很快,他去附近的小摊上买了两枚最好看的姻缘结,然后将两枚姻缘结交到薛酌手里面。 薛酌又牵着常溪的手,他二人一同走到那姻缘树下,选了一个位置,二人亲手将那姻缘结挂上。 男人双手合十虔诚祷告,他从前的确不信这些神灵之说,但从现在开始他愿意相信这些,因为他想祈求神灵保佑他和常溪能够永不分离。 做完这些,薛酌打算带常溪去其他地方逛一逛,常溪却拽住了他的衣袖。 她说:“夫君,我想去一个地方,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第149章 结束 “什么地方?”薛酌问她。 常溪笑了笑,她只说:“你跟我一起去就知道了。”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常溪拉着薛酌在人潮中兜兜转转,最后,她带着人来到了停靠着许多画舫的岸边。 这些画舫皆是样式精巧,除却体积偏小,不能容纳太多的人。 常溪用手指着那些画舫,“夫君,我想要你陪我一起去坐画舫,然后我们一起去放花灯好不好?” “好。”薛酌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但他问了一句,“只是你带我去放花灯是为了什么,是祈求平安吗?” 薛酌想自己总得弄清楚常溪此举的目的是为何。 “不是。”常溪轻笑一声。 她伸手勾住男人的脖子,让他俯下身来,自己则凑到男人的耳边,粉嫩的唇瓣几乎就要和男人耳畔的肌肤贴在一起,吐出的呼吸就像是一根羽毛,轻轻的拂过男人的心上,让那颗心逐渐变得躁动不安。 姑娘似乎有些害羞,薛酌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她的声音,而且这声音还很低“...夫君,我阿娘说,她说以后我要是有了喜欢的人就一定要带他来放花灯,这样可以向上天祈求我们永远在一起。” 这事纯属常溪个人的胡编乱造,常瑶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相反她还告诉常溪,那些什么所谓的海誓山盟一个字都别信,那都是男人用来欺骗单纯懵懂的姑娘。 为此她还特意严厉告诫了常溪,只因她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委实长了一张容易被人欺骗的脸 ,最重要的是她女儿全身上下压根就没几个心眼子。 是个实打实的傻孩子,那些坏人不骗她骗谁,而且一骗一个准。 但现在,常瑶绝对没想到有一天她的女儿常溪也学会骗人了。 “夫君,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话音刚落,薛酌一把将常溪拥入怀中,他紧紧抱住怀中的人像是要把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此时此刻,男人的眼中除了常溪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他微颤着声音,语气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溪溪,你能再说一遍吗?” “我说,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常溪一字一顿道,而且她说的极为认真。 薛酌放松了对她的拥抱,但仍抓着她的双臂,二人四目相对。 男人能够看见姑娘眼中的雀跃欢喜。 在这一刻,薛酌是真的相信常溪爱上他。 他终于等到了。 男人内心的狂喜压抑不住。 接着,男人伸手如视珍宝般捧住姑娘的脸颊,他俯下身去亲吻那片柔软。 瞧见这一幕,云影和云洄连忙红着脸转过身去,顺便还用手捂上自己的眼睛。 看不得,看不得。 他们公子也真是的,大庭广众之下,就秀恩爱,也不考虑他们这些没娶媳妇的光棍。 只是薛酌这恩爱可没秀多久,就被常溪一把推开了。 薛酌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但面上常溪还得敷衍他几句,“...夫君,我,我们快点去租画舫,不然一会儿那些好看的都被别人抢走了,还有花灯,我们还没买呢。” 薛酌知道常溪这是害羞了,也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好,我这就让云影去租两条画舫,再让云洄去买几盏花灯回来。” “夫君,你让云影租一条画舫就好了,我们用不着两条。” “为什么?云影和云洄他们得跟着保护我们。”薛酌看出常溪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溪溪,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想到自己要说的话,常溪再一次红了脸,她又凑到薛酌的耳边去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夫君,今晚我想和你单独待在一起,我不想让云影他们跟在身后,况且有他们在,我们做什么都不方便。” 这话里的暧昧暗示,薛酌自然听懂了。 男人不由为此心神荡漾。 都说这色字头上一把刀,不外如是。 就连像薛酌这样的男人都不能为之免俗。 常溪的眼神余光瞥向男人此刻的神色,她知道男人动摇了,于是她觉得再加一把火,“夫君,难道你不想我吗?” 如果方才那句话是暗示,那常溪现在这句话就等同于明示。 至此,薛酌彻底缴械投降。 “好,我不让云影他们跟着碍眼。” 眼见自己的目的达成,常溪顺从地依偎在男人的怀中,藏住自己的神情,她怕自己的窃喜被男人看出来。 可当薛酌命令云影和云洄不许跟着的时候,云影居然还跳出来反驳,“公子,这外面人多眼杂,说不准就有什么居心叵测之人要害您,属下必须跟在您的身边保护您的安全。” 此言一出,常溪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她当场就阴阳怪气的说道:“夫君,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在你这些属下的心目中我是居心叵测之人。” 见常溪生气了,薛酌连忙向她解释,“溪溪,有我在,他们绝对不敢有这种心思。” 常溪没有搭理他。 接着,薛酌厉声就对云影道:“云影,常溪是我妻子,你们必须将我和她放在同样的位置上,今日你竟敢说出这种犯上狂言,那你就不用留在我的身边,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自己去另寻明主。” 闻言,云影当即就慌了,他连忙双膝跪地,说话的声音满是恐慌,“公子,求您不要把属下赶走,属下知错了。” 说着,云影又在朝地上猛磕了好几下头,都磕出红印了。 云洄也跟着帮云影求情,说念在云影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饶过他这一次。 可薛酌依旧无动于衷,似是铁了心的要将云影赶走。 常溪知道薛酌是在等着她开口说和,给她一个做好人的机会。 云影到底跟了他多年,薛酌是不会这般绝情的。 于是,姑娘伸手主动挽上了男人的胳膊,说出男人想听的那些话,“夫君,算了吧,我方才只是随口发了句牢骚,你何必这么较真,云影也是担忧你的安危。” “溪溪,云影方才可是说了你的不是 ,你真的要我轻易放过他。” “不过一句话而已,我又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这点肚量我还是有的。” “好吧,我听你的。” 然后,薛酌转身对着还跪在地上磕头云影道:“云影,今日有溪溪为你求情,我饶你这一次,但你记住下不为例。” “是,属下记住了。”云影喜极而泣,他又朝常溪磕了几个头,“属下一定会铭记少夫人的大恩大德。” “不用了。”常溪摆手。 她觉得自己受之有愧,毕竟云影没有说错,她就是那居心叵测之人。 他道:“云影,你起来吧。” 云洄赶紧去把云影从地上扶起来。 又瞧见云影额上的红肿,薛酌吩咐云洄带云影去医馆找大夫包扎一下。 ...... 第150章 亲自教你。 最后,就真的只剩下常溪和薛酌独处。 薛酌去找那船家租了一条尽量宽敞的画舫。 那船家见薛酌出手阔绰,也额外附赠了一坛酒作为一点小心意。 只是男人看着停放在眼前这条画舫,他有些为难的同常溪说道:“溪溪,忘了告诉你,其实我不会撑船。” 平时他出入都有云影和云洄贴身跟随,类似于撑船这种小事自有旁人替他去处理。 常溪噗嗤一笑,她道:“我知道你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没指望你还会这些。” 薛酌不会撑船正好,也是称了她的意。 向来事事都喜欢做到拔尖的薛酌,这一次他的面上罕见得出现羞赧,“溪溪,不然我去找一个人回来暂时帮我们撑船。” “不用了,我会撑船,我来便是。”常溪小的时候,常瑶最喜欢带她撑船去捕鱼采莲,久而久之,她也就跟着学会了。 姑娘动作利落,她已经抬脚踩上了船板,她就朝还站在岸边的薛酌伸出手,“夫君,你愣着做什么,你快搭着我的手上船。” “哦,好。”薛酌伸出手搭上去姑娘的手腕,借力一踩上了船。 然后,常溪就拿起长长的撑船杆开始划船,画舫开始缓缓移动。 今日是元宵,如他们一般撑船放花灯的人有不少,只是花灯太多了,难免容易阻碍去路,所以常溪刻意把他们的画舫划到一片僻静的水面,这里四周几乎是没有什么人的。 她让薛酌将那买来的两盏花灯拿出来。 买花灯的时候,薛酌特意选了两盏合欢花花灯,就是为了求一个夫妻和睦的好意头。 二人虔诚祈愿后,各自将手中的合欢花花灯放入水中。 幽暗平静的水面上漂浮着两盏合欢花花灯,里面的点点烛光为寂静的夜带来光亮,也为此刻的男人点亮对未来的憧憬。 做完这些,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这画舫的狭小船舱,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正常房间里该有的东西这里是一样不少。 例如什么矮桌、凳子,甚至还有一方供人小憩的卧榻。 常溪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因为某人已经猴急的在她脖子上乱啃。 疼死了。 先前常溪身上来了月事不方便,后面又需要为常溪调理身体,为此章太医还特意强调要让薛酌禁欲,能不碰人家就不碰。 所以这段时间,常溪在薛酌眼里就像是一块只能看不能吃的大肥肉,有时候实在憋不住,他也只能半夜去洗冷水澡。 这些事情常溪都是知道的。 “夫君,你,你等一下。”常溪费力推开在她身上动手动脚的男人。 “怎么了?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你不会现在告诉我你要反悔吧。”男人的话里全是欲求不满的意思。 “不,不是,我没那个意思。”常溪忍着羞耻把话说完,“夫君,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辛苦。” 一边说,姑娘一边去解男人衣服上的襟扣,“所以,今晚我来主动。” 薛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我没听错吧,溪溪,你,你——” 今日的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 若不是薛酌日日都同常溪待在一处,只怕会以为眼前的常溪被人掉包了。 可眼前人又的确是她。 常溪没好气的捶了一下男人的胸口,“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还不能对你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男人讪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对我主动。” “我好歹也去过百花楼,你别以为那种事情就你会。”常溪之前在百花楼为那些姑娘们看诊的时候,没少听她们说起男女之事。 她们也不当常溪是外人,因为在她们眼里常溪就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说话自然就没了忌讳。 青楼里的荤话可比那些什么春宫图直白刺激。 “你去百花楼做什么?”薛酌皱了眉。 常溪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烟花柳巷那种地方。 “我去给那些姑娘看诊啊,这些都是她们闲聊时候说的。”常溪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以后你绝对不能再去那种地方,你要是想学,我亲自教你。”薛酌看向常溪的眼神已经变了,。 姑娘正忙着低着头解衣服,她只随意附和了两声,其实她压根就没听清薛酌说了些什么。 这狗男人的衣服怎么这么难解,为什么他自己脱的时候一会儿就没了。 解了好半晌衣服,终于露出男人的精壮健硕的胸膛。 就在男人拥着温香软玉,即将一亲芳泽之际,常溪侧头躲过男人的亲吻。 “这次又怎么了?”薛酌觉得自己的耐心马上就要被常溪耗光了。 况且这次是常溪先主动招惹他的。 “夫君,你,你再等我最后一下,我们今天玩一个新鲜花样。”常溪顶着男人虎视眈眈的眼神,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就差最后一步了。 薛酌闭上眼睛,他沉了一口气道:“溪溪,我的耐心不多了。” 常溪知道薛酌这是答应了。 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 于是她给了男人一点甜头,她在男人的脸上亲了一下,“夫君,你就坐在这里等一等我。” 旋即,常溪把男人推到卧榻上坐着。 她自己则转身去柜子里翻找船家答应送给他们的那一坛酒。 在倒酒的时候,常溪借着视线遮挡,她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放进那杯酒里。 然后,常溪端着那杯酒走回来,这次她直接跨坐在男人身上,她抬手就要把那杯酒喂进男人嘴里。 可薛酌却抬手挡住常溪的动作,他没喝那杯酒。 他的唇间先是溢出几声笑,道:“溪溪,这就是你在百花楼学到的东西,看来你学艺不精啊。” “喂酒可不是这么个喂法。” “那,那我该怎么喂?”常溪下意识脱口而出。 “当然是你含着酒渡给我,不然那些人是怎么调情的。” 话音一落,常溪的整张脸就红的不像话。 她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常溪咬咬牙,她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将那杯酒含进嘴里,然后她闭眼,俯身凑过去,以唇相渡将酒喂给薛酌。 同样,男人的大掌捏住姑娘柔软白皙的后脖颈,一按,将人贴得离自己更紧。 唇齿纠缠间,没有喂进去的酒液顺着二人的唇角滑落,渐渐沾湿部分衣襟。 女子冬日的衣衫较厚,男人解起来要费不少功夫,可 随着一件件衣衫落地,常溪的心里越来越慌。 同时她又在心里祈祷那东西快点发挥作用。 当男人的手已经放在姑娘只着里衣的肩膀上时,只需他轻轻一扯,里衣就会散开一半。 可就在这时,男人突然觉得自己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甚至连自己身体的力气也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似的。 薛酌无力的向身后仰去。 与此同时,常溪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151章 别走。 好险,就差一点。 常溪从男人身上离开,她看着躺倒在卧榻上的男人,先前眼神中的欢喜在此刻全都化作灰烬,又恢复了从前对男人的冰冷如霜。 而躺在卧榻上的薛酌此时此刻看见常溪的眼神,仅一瞬间,他就重新确认了一个事实——这一切都是假,常溪在骗他。 薛酌不甘心,他凭着仅剩不多的力气,问出了那句,“为什么?” 他到底有哪里做得不对? 明明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情人蛊? “为什么?”常溪冷笑一声,“事实摆在眼前,你还要自欺欺人吗,我当然在骗你啊。” 演了这么久的戏,终于要落幕了。 姑娘看着男人仍旧疑惑的眼神,她觉得大发慈悲让薛酌做一个明白鬼。 “你是不是在想明明我的体内有情人蛊存在,此时的我不应该对你情根深种吗?” 听见情人蛊三个字,薛酌瞳孔一震,吃惊的情绪浮现在她的脸上。 常溪是什么时候知道情人蛊的存在的。 下一刻,常溪就告诉了薛酌答案,“薛酌,其实原本你用情人蛊这一招真的很高明,如果不是我意外发现不对劲,恐怕我真的会‘爱’上你,然后一辈子被你蒙在鼓里。” “薛酌,你太自负了,以为有了情人蛊就会万无一失,殊不知人的七情六欲是无法被掌控的。” “自从知道我体内有情人蛊的存在后,我每一天都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不能爱上你。” 最后这句话,不可谓不是杀人诛心。 男人双目赤红着,他望向常溪的眼神里尽是疯狂之色。 他的声音里除了怒火更多的是卑微,“常溪,我难道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为什么。” 常溪则是冷漠的看着这一切,薛酌对她做过的事情,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薛酌,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你的好我受不起,我也不需要你的好,是你非要对我纠缠不休。” “是你亲手你毁了我原本安稳生活,又是你将我困在那后宅方寸之地,把我当做金丝雀一般豢养,我是人,不是你的玩物。” “你对我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你觉得我凭什么会爱上你?” 常溪自觉自己的脑子还没出问题,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对薛酌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 或许在绝大多数世人眼中,薛酌是极难寻的好夫婿人选,无论是出身、相貌、才华等等,薛酌皆是一等一的,能被他看上是常溪几辈子才修来的福分。 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过常溪愿不愿意,换言之,他们觉得常溪没有任何理由会拒绝这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大好机会。 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常溪就应该放下心中芥蒂,和薛酌从此做一对恩爱夫妻,然后生儿育女,被传为一世佳话。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常溪的痛苦之上。 这一字一句,声声泣血,全然出自常溪心中积蓄已久的委屈。 说完这些,常溪发现自己哭了,她抬手随意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随即,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衣衫,一件件给自己穿戴整齐。 正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又响起男人的声音,她听见薛酌说了两个字——“别走。” 常溪离开的脚步顿时顿住,她转身看向躺在卧榻上的男人。 思量片刻后,姑娘又走回卧榻前,她将之前掉落在地上的衣衫捡起,盖在裸着上半身的薛酌身上。 薛酌以为是常溪对他心软了,内心顿时又燃起希望的火苗。 但是接下来常溪的行为犹如给薛酌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彻底粉碎了薛酌心底里最后那卑微又可怜的希望。 只见常溪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银针,接着她将那根银针在薛酌的脖颈上扎了一下。 紧接着,薛酌就发现自己无法开口说话。 不过常溪对于男人现在不能说话的情况非常满意。 薛酌还是闭嘴不说话的时候看着顺眼一点,一张口不知道就又给她挖了一个什么坑在等着她。 诡计多端的狗男人。 姑娘感受到男人朝她投来的炙热眼神,她略瞥了一眼,声音轻飘飘的说道:“薛酌你就省省力气吧,别挣扎了,没用的,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常溪又想着自己马上就要走了,她决定最后再送薛酌一份‘大礼’,她得气一气某人。 “薛酌,有了上次迷药的教训,这次我对你用的可不是迷药哦,不过它的效果倒是和你上次对我用的春眠散相似。” 这次,常溪终于能好好出一出自己心里的那口恶气。 “不过我现在可不方便替你去青楼找姑娘,薛酌你就自己慢慢扛过去吧,实不相瞒,其实这个东西在两个月前我就种在你的身体里,只是方才我掺在酒里的药让那东西激发出来。” 两个月前,这让薛酌想到了那一次,那是他最后一次和常溪亲近的时候,也只有在那种时候他才会减轻防备。 现在,常溪种在薛酌体内的东西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姑娘看见瞧见男人渐渐染上红晕的脸庞,胸口起伏不定,眼神中也逐渐被欲望之色占满。 可看得见摸不着的痛苦如蚂蚁啃噬般,折磨着薛酌此刻痛苦不堪的身体。 密密麻麻的汗水渗出打湿男人鬓边的墨发,同时欲火又在焚烧他的五脏六腑。 此情此景,让常溪体会到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她道:“薛酌,这可是我专门为你买来的好东西,你慢慢享受吧。” 旋即,常溪转身离去,这次她再也没有回头。 今夜过后,一切都会是新的开始。 深受欲火焚身之苦的薛酌,他看着常溪绝情离去的背影。 男人在心底里咬牙切齿的发誓——常溪,你休想摆脱我,我一定会找到你,让你永远都不能离开我身边一步。 这边,常溪出了船舱,她又拿起撑船杆,将画舫划向她和陆雪依提前约定好的地方。 她要去找陆雪依汇合。 第152章 不死不休。 约摸半个时辰后,常溪将画舫划到她和陆雪依约定好的地方。 然后,她将画舫在岸边停靠好,自己孤身上岸。 夜色浓稠如墨,常溪站在那岸边等了好一会儿。 不时还吹来一阵裹着寒意的冷风,卷动衣袍翻飞,身子起了颤栗,让姑娘不由抱紧自己的双臂。 忽而林中出现一点光亮,那光亮越来越近,原来是一女子手执一盏孤灯,迎着阴凉冷风而来。 待看清那女子的模样,常溪惊喜的叫出声。 姑娘连忙兴奋的朝那女子小跑过去,“雪依姐姐,你终于来了。” 陆雪依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嗯,我来了,小溪你一定等很久了吧,这脸冰凉的。” “还好吧,我也没有等很久。” “来,把这个暖手炉拿着。”陆雪依从肩上扛着的两个包袱取出自己提前准备的暖手炉。 常溪接过暖手炉后,她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雪依姐姐,我把薛酌放在这里,那云影他们又该怎么找到他,这天怪冷的,要是薛酌被冻死了怎么办?” 主要是,常溪怕薛酌真死了的话,自己会沾上晦气。 还有一点,她担心薛酌做鬼也不放过她,还要日夜来纠缠她。 “小溪,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离开之前已经留了书信,明日一早云影会按照提示来这里接薛酌回去。”陆雪依做事向来喜欢准备周全。 “那就好。”听到这里,常溪彻底放下心。 “好了小溪,时间有限,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这里,我们走。” “嗯。” 陆雪依拉住常溪的手朝另一边方向去和王妈妈派来接应她们去百花楼的人汇合。 凄凉的夜中,只留下岸边停靠的一条孤零零的画舫。 ...... 翌日,天蒙蒙亮。 云影和云洄根据陆雪依留下的书信,他们带着人找到了这条藏着薛酌的画舫。 只是二人都站在离这条画舫的不远处,迟迟不肯朝前迈进。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自己一旦进去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薛酌盛怒之下的滔天怒火他们可承受不住。 云影苦着一张脸道:“云洄,你说该怎么办啊,那陆姑娘跑了无所谓,自有小侯爷去操心,可咱们少夫人也跟着一起跑了。” 云影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都怪他这张乌鸦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说常溪是居心叵测之人,这怎么就让他说中了呢。 云洄的脸色同样难看至极:“能怎么办啊,大家一起完蛋了呗,除非我们现在能找到少夫人,然后把她绑回来送到公子面前,或许还能消了公子的怒火。” 但他们都清楚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这次出逃是由常溪和陆雪依精心策划的,怎么可能会让他们轻易就寻到踪迹。 云影苦中作乐,他笑了几声,只是他那脸上的笑容比鬼哭得还要难看:“云洄,如果找不到少夫人,我们下辈子再一起做好兄弟。” “滚。”云洄没好气踹了他一脚,“云影,一会儿进去见公子,你切记把自己的乌鸦嘴闭紧。” “嗯。”云影捂住自己的嘴,他连连点头。 二人在外面又站了一会儿,这次他们终于做足了心理准备。 云影和云洄鼓起勇气抬脚踏上那条画舫,甫一进入船舱,他们就闻到一股特殊的味道。 都是男人,他们自然明白这气味的来源是什么。 可当他们的目光触及到那方卧榻上躺着的男人时,二人皆是瞳孔一震,嘴巴张的大极了,喉结不由上下翻滚。 那方卧榻上躺着一个衣衫凌乱的男人,素日谪仙一般是面容泛着可疑的潮红,鬓边黏着几缕被汗水浸湿的发丝。 一张脸虚弱中还带着几分残破的美感。 见此,云影和云洄收回思绪,他二人忙冲到那方卧榻前半跪下身体。 云影忙关切的问道:“公子,您怎么变成了这样?” 其实说实话,自家公子现在的这副模样倒像是那南风馆里面忙活了一夜的小倌。 “是啊,公子,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云洄亦跟着询问昨晚的相关情况。 “你,你们快把我扶起来。”薛酌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 “哦,好。”离卧榻最近的云影赶紧上前去把薛酌扶着坐起来。 常溪给薛酌准备的东西果然是一等一的好货色。 不仅痛苦的折磨了薛酌一晚上,让其欲火焚身一整晚却根本得不到疏解,还给他留下了此生不可磨灭的记忆。 这辈子薛酌都无法忘记昨晚发生的事情。 “公子,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云洄见薛酌沉默不语,他又问了一遍。 这时,男人脸上的潮红渐渐褪去,变得阴沉可怖,只听他冷笑几声,但那笑声落在云影和云洄耳中,莫名渗人的慌,让二人情不自禁的双腿发颤。 云影和云洄不禁在心底揣测。 他们公子这副模样不会是疯了吧。 薛酌还在自嘲的喃喃道,“呵,原来从头至尾,竟是她将我耍的团团转。” “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把这一切都当真了。” 薛酌的脑海中开始不可自控的回放这段时日他和常溪之间发生的那些所谓的‘甜蜜’。 其实细细回想,常溪的演技还是那么拙劣,只是薛酌沉浸于这场美梦之中,无法自拔,他根本就不愿去细想这些破绽百出的漏洞。 沈樾说的没错,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我真是太愚蠢了,不过这是最后一次。” 薛酌一向骄傲自负,从来只有他玩弄旁人于股掌之中,生平头一遭,他被一个女人如此玩弄。 常溪将他的一片真心弃若敝屣。 他是绝对不会放过常溪的。 这辈子,他都要和常溪纠缠到底,哪怕是不死不休。 薛酌开始吩咐云影和云洄,“云影、云洄,你们听好了,哪怕掘地三尺,你们也要把常溪给我找回来,不要放过任何一处角落,更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是,公子。”云影和云洄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领命。 ...... 第153章 见面。 与此同时,常溪和陆雪依也暂时在百花楼安顿下来。 她们住的地方还是先前陆雪依作为牡丹的身份时住过的小院。 除此以外王妈妈还特意安排了自己的心腹贴身照顾常溪,尤其是她现在还怀着身孕,那更是半点差池也不能有 。 若最后那位主子证实了常溪的身份,她就是主子吩咐要找的人,换做从前王妈妈只当常溪是自己的恩人看待,那么从现在开始她就得把常溪当成自己的祖宗一般伺候。 如今,常溪已经离开薛酌身边,她自然也就不用再整日将布条缠在腰间束腹,以防自己被薛酌发现怀有身孕。 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松下来,现在的常溪脸上重新绽放出从前的明媚笑颜,身上还多了一种即将身为人母的温柔。 这天,二人一起坐在小院中闲聊。 常溪的手里拿着一方绣着小兔子的肚兜,一看那肚兜样式便知是给小孩子用的。 仔细端详过后,常溪便开始真诚夸赞,“雪依姐姐,你这个小兔子肚兜绣的真好看,是绣给你肚子里的孩子吧。” 说到这里,她的情绪开始有些低落,“可惜了,我的绣工不好,估计只能绣一个四不像给我的孩子,但愿她出生以后,别嫌弃她有这样一个笨手笨脚的阿娘。” “小溪,怎么会呢,她是你生下的骨血,在这世上,你是她最亲近的人,你给她的爱会是这世上最重要的珍宝。”陆雪依耐心的开导常溪。 果然,听了陆雪依一席话,常溪的心情好多了,她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宝宝,虽然阿娘不擅长这些针织女红,不过别人家小孩有的,阿娘也希望你会有,我尽量努力去学这些针织女红。” “实在不行的话,也有你干娘在,反正你干娘的女红好,以后我们让你干娘做好不好。” 常溪和陆雪依已经约定好要做彼此孩子的干娘。 “小溪,你要累死我呀,两个孩子的东西全都扔给我做,你倒是图了一个清净。”陆雪依故意嗔怪的说道,语气间却满是宠溺的意味。 “雪依姐姐,我相信你,能者多劳,再说了我绣出一个四不像要是真做成了衣服,以后让孩子怎么出门见人。” 常溪对于自己的短板拥有清晰的认知。 “你呀你。”陆雪依浅刮了一下常溪的小巧精致的琼鼻。 自从常溪得知自己怀上身孕,她已经许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开怀的笑了。 倒让陆雪依久违的看见常溪先前明媚的影子。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时,小院的院门被人推开了,原来是春杏走了进来。 她笑盈盈地走上前,福了福身,道:“常姑娘,王妈妈让奴婢来请您,那位自京城而来的主子现下已经到了,如今正等着见您呢。” 常溪这时才想起,王妈妈说的一月之期已经到了,她心底忽然生出一股紧张的情绪。 于是,她转头朝陆雪依说道:“雪依姐姐,要不然你陪我一起去吧,我有一点害怕。” 其实对于王妈妈口中的那位正在寻找她的家人,常溪是不大相信的,仅凭一块玉佩就草草认定未免太过荒谬。 她之所以答应留下来,不过是想暂时借助王妈妈的庇护躲开薛酌的搜捕。 如今那人已经到了,她和陆雪依也该另寻去处。 “好,我陪你一起去。”陆雪依伸手握住她的手。 ...... 百花楼顶层雅间。 平时这里基本不对外人开放,除非是有极为尊贵的客人驾临。 一身着紫色鎏金锦袍俊美男子坐于主位,姿态矜贵优雅,神情平静如古水无波,如琉璃一般的眼眸半阖着,乌睫拢下,敛下眼中的情绪。 王妈妈站在那位主子面前,她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小心翼翼的的将手里捧着的画像递到那男子跟前,“主子,这便是属下寻到那位姑娘的画像。” 侍卫伸手接过,并将那副画像在男子面前展开,画像上是一位身着青色留仙裙的年轻姑娘,笑容明媚清甜。 这幅画像是王妈妈得知这位主子即将驾临的具体消息,她特意去寻了画师为常溪画了这幅画像,只是在细节上遮住了她隆起的小腹。 盖因王妈妈觉得怀孕这件事情还得当事人自己来说清楚。 那紫衣男子略看了一眼,便侧头朝站在旁边的一位妇人说:“明月姑姑,我是分不清这姑娘家的容貌,您先来认一认,这是不是小姨的女儿。” 被男子唤做明月姑姑的妇人先是笑了笑,那通体的气质高华,一看便知来历不俗。 她说:“奴婢瞧着这位姑娘的眉眼确然和二小姐颇为相似,只是是真是假奴婢也不敢妄下定论,得先确认那姑娘身上有没有那个胎记。” 听了这番话,紫衣男子明显不高兴,他又开始抱怨起来,“你说小姨也真是的,就告诉了我们表妹身上有一块玉佩,还有年龄和胎记,名字也没有,仅凭这些线索找人多麻烦啊,还不如直接把表妹的画像送过来,这样找起人来不就方便多了。” 对此,明月姑姑只说了一句,“二小姐应该有不便言明的苦衷。” “明月姑姑,你说当年小姨为什么离开那个人,若不是小姨写了书信送到京城,让我们来接表妹回去,我还不知道自己有一个表妹。”对于这件隐秘往事,紫衣男子一直很是好奇,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人敢提起这件事。 “关于这件事情,奴婢不能说,不如等回去之后,您自己去问——。”明月姑姑摇了摇头,显然并不想说出来。 当年的那些恩怨是非,原本是应该被彻底埋葬的,可惜啊,这命运偏偏就是不肯放过。 二小姐到底还是回去了,只是她心中的芥蒂不知能否放下? “算了,我才不去问她,不然我又要挨打。”紫衣男子立刻否定明月姑姑的提议。 “她最不喜欢我去问这些陈年往事。”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 第154章 表哥。 常溪一只手紧紧挽着陆雪依的胳膊,二人缓步走进来。 姑娘一双如一泓清泉般的眸子透着怯怯的紧张,眼睑微垂着,不敢抬眼直视。 但在常溪走进来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她的身上。 尤其是那坐于主位的紫衣男子,在亲眼看见常溪的容貌时,他更是直接站起来,快步朝常溪走过去。 而常溪看见男人朝她走过来,恐惧胆怯的情绪占了上风,她吓得直往陆雪依身后去躲。 那紫衣男子恍然发觉是自己的行为可能吓到常溪,他停在原地止步不前,又放软说话的声音,“这位姑娘,你别害怕,在下没有恶意。” 他长得也没有那么凶神恶煞吧。 明月姑姑也赶忙上前说些软话,“姑娘,你不用害怕,我们真的没有恶意。” 她在亲眼看清常溪容貌的那一刻亦是红了眼眶。 先前在画像上只是觉得眉眼相似而已,可现在人就活生生站在眼前。 真的是太像了。 陆雪依也在柔声安抚她,“小溪,你先出来吧。” 过了一会儿,常溪才犹犹豫豫的从陆雪依身后走出来。 这时,紫衣男子的目光才注意到常溪隆起的小腹,他登时瞳孔一震,吃惊地连话都说不利索,“这位姑娘,你,你有,有身孕了。” 小姨在信上可没有提起过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表妹已经嫁人的事情。 常溪用奇怪的眼神看向紫衣男子,然后她点了一下头。 他是瞎子吗,自己这么明显的肚子。 紫衣男子深吸一口气,他转过身,视线落在王妈妈身上,声音冷漠的质问她,“王妈妈,你最好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让你找的是一个十七岁的年轻姑娘,这明明是一个怀孕的妇人,这哪一点符合我找人的要求。” 男子周身释放出沉沉的威压,让还在房间内的众人在这一瞬间都感受到呼吸不畅。 王妈妈真想大喊自己冤枉,可是她不敢,她只能顶着主子极具压迫的目光,硬着头皮解释,“主子,属下的确是按您的要求找的人,至于这位姑娘有身孕的事情,您还是在验明清楚身份后自己去问吧。” 其实细细说来,常溪之所以会和那人有牵扯,还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在。 这也是王妈妈会在之前答应和陆雪依做交易的部分缘由。 “主子,其实抛开身孕这件事,属下找到的这位姑娘真的符合您找人的条件,对了,她手里还有那块玉佩,和您给玉佩图样是一模一样。” 明月姑姑也凑到那紫衣男子耳畔,她压低声音道:“您手里的玉佩和小小姐手里的那块玉佩是阴阳玉佩,那是小姐分别送给你们的降生礼。” “最重要的是,玉无同质,昔年那块雪玉只能制成两块玉佩,普天之下绝对没有第三块,我们先看一看那姑娘手里的玉佩是真是假。” 听了明月姑姑的话,紫衣男子按下心头不快,无论怎么说,他大老远从京城跑过来可千万不能白来一趟。 先验一验她的身份再说。 于是,紫衣男子又转过身来,他重新换上了一副和善可亲的神情。 但紫衣男子见常溪脸上的防备丝毫不仅没有减轻,甚至更重了。 盖因常溪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仿佛看见了薛酌的影子,两人都是如此阴晴不定。 他只好拿出属于自己的那块玉佩作为凭证。 男子将玉佩摊放在手掌,雪玉玉质温润,散发着莹润的光华。 他举止小心地朝前走了几步,想让常溪能够看得更清楚。 他语气温柔的同常溪说话,与方才冷漠质问王妈妈的模样判若两人,“在下听闻姑娘手中也有一块同我这块款式相似的玉佩,不知能否拿出来让在下一观?” 常溪盯着男子手里的那块玉佩看了好一会儿。 的确和她自己拥有的那块玉佩极为相似。 常溪这才从腰间系着的荷包中将玉佩取出来,递给紫衣男子,她道:“这是我的玉佩。” 紫衣男子接过那块属于常溪的玉佩后,他将两块玉佩放在一起打量片刻。 在几人的注视下,那两块玉佩依照雕刻的位置成功的合在一起。 “玉佩真的合上了。”明月姑姑不由惊喜地叫出声。 顿时,紫衣男子看向常溪的眼神更加热烈。 常溪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遂别开自己的目光,望向别处。 紫衣男子继续开口说道:“在下还不知道姑娘的芳名?” “我叫常溪,平常的常,溪水的溪。”常溪说话的声音有些弱,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那两块玉佩合在一起,心里紧张的情绪更重了。 闻言,紫衣男子默默地将常溪这个名字在心底念了好几遍。 名字还不错。 他抬眸看向常溪,眼神中已经多了几分温柔,“常溪姑娘,王妈妈应该告诉过你我正在找拥有这块玉佩的姑娘,实不相瞒,她是我的家人。” “所以在下想请你最后帮我一个忙,因为我想确认你身上是否真的有那个胎记。” 只有真正确认了常溪身上的胎记,他才能够放心的告诉她一切该知道的事情。 “...好。”常溪点头答应了。 “你放心,即便你不是我要找的人,在下也会给你一份丰厚的酬劳。” 然后,他给一旁的明月姑姑使了一个眼色。 明月姑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常姑娘,请随奴婢来。” 然后,常溪就跟着那妇人一同进了那用屏风隔出来的隔间。 陆雪依也跟着进去了。 隔间里,明月姑姑动作轻柔的解开常溪身上的衣物,在这个过程中她的眼睛一眨不眨。 当明月姑姑根据信上留下的提示,她真的在常溪的左胸前看见了那颗红痣时,一瞬间,泪水就从泛红的眼眶涌出。 “你,你别哭了。”常溪看着眼前这个气质温柔端庄的妇人,她莫名觉得很亲切。 “好,好,奴婢听您的,奴婢不哭。”明月姑姑连忙拿出手帕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 随即,明月姑姑动作麻利,重新为常溪整理好她的衣物。 再次走出隔间时。 明月姑姑第一时间冲紫衣男子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紫衣男子连忙走到常溪面前,露出脸上的喜色,他道:“看来常溪姑娘你真的是我要找的人。” “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身份,我是你的表哥,慕容昭。” 第155章 下跪。 慕容昭话音才落地,就听见常溪发出的惊呼声,“你,你姓慕容?!” 慕容昭倒是一派云淡风轻,他道:“表妹,你这副模样会让表哥觉得自己又吓到你了,怎么,我姓慕容令你如此吃惊吗?” 要知道大昭皇室一族便是以慕容为姓,这让常溪如何能不表现出惊讶。 常溪十分诚实地点了一下头。 姑娘这番坦率天真的模样让慕容昭不由失笑。 “表妹,难道小姨从来就没有和你说起她曾经的身份?” “没有,阿娘从来就不和我她以前的事情。”对此,常溪曾经也很纳闷,但她想着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事情,或许等到常瑶自己想通的时候,她就会选择告诉常溪。 “那你生父的事情,小姨有同你说起过吗?”慕容昭又问。 “说过一句,阿娘说我的阿爹已经死了,除了这个再也没有别的。” 闻言,慕容昭在心里道,看来小姨始终对当年的事情心怀芥蒂,她连那人的名字都不肯在表妹面前提一句。 那他也就不多嘴说这个。 末了,常溪仍用她那疑惑的眼神看着慕容昭,“所以你真的是我表哥?” 她内心里的怀疑还是没有被打消。 慕容昭不禁噗嗤一笑,他觉得常溪有点不像小姨信上说的是一个容易被骗的傻孩子,这不是还有一点心眼子在身上。 “既然表妹你还不相信我的身份,那我就再介绍一遍自己,表妹你可要听清楚了。” 随即,男人收起脸上的笑容,他正色道:“我的名字是慕容昭,自我降生之日,我的生父当今圣上便封我为燕王,我的生母是宠冠六宫的宸妃。” 最后,他还不忘提醒常溪一句“对了表妹,小姨是母妃唯一的同胞亲妹,所以你该唤我母妃一句姨母才是。” 这个消息犹如一道天降神雷在常溪的脑海中炸响。 她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唇瓣虽然张开,但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真是燕王殿下?” “表妹,我的身份真的不能再真了,而且我没有任何理由对你说出这种无聊的玩笑。”慕容昭无奈失笑。 “你要是再不相信我的身份,那我们只好等回了京城,让我的母妃,你的亲姨母来亲口告诉你,长辈说的话你总不能不信吧。” 常溪感觉自己的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她伸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脸蛋,疼痛的感觉让她的意识瞬间清醒了不少。 原来她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所以,我该叫你殿下还是表哥?” 那知慕容昭直接在常溪的额头上敲了一个暴栗,“当然是叫表哥,我方才说的那些话你没听清楚。” “母妃送给我们这一对玉佩的含义便是期盼着我们手足情深。” 常溪揉了揉自己方才被慕容昭打疼的额头,她冲着慕容昭不耐烦的说,“表哥,我知道了,你下手能不能有点轻重,疼死了。” 慕容昭面露谦色,“表妹,我下次一定注意分寸。” 经过方才的这番举动,让二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不少。 他们坐下说了一会儿话,对彼此之间多一些了解。 说着说着,话题自然而然扯到了常溪有身孕的这件事情上。 慕容昭再次将视线落在常溪隆起的小腹上。 他道:“表妹,在带你回京之前,有些事情表哥得向你问清楚,你这腹中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小姨来信只说让我们接走你,她在信上可完全没提你订亲的事情。” “表妹你总得给我们一个合适的理由吧。” “表哥,我......。”常溪欲言又止,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和薛酌之间的纠葛说出来。 这真是一笔剪不清理还乱的孽缘。 慕容昭见常溪一副为难的模样,他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常溪的夫君待她不好。 恰巧他生平最厌恶的人就是那些自己没本事在外面受了气,转头回家就欺负自己的结发妻子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连畜生都不如。 养条狗尚且还知道护主。 慕容昭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兄长必须要替常溪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欺负自己表妹的男人。 男人贴心地说道“表妹,若是你实在不好意思开口,你的夫君在那儿,表哥让人把他请过来。” “我替你问问他,小姨不在,没有长辈的见证,那些三书六礼根本就不做数,他居然还敢娶你,而且你今年才十七,他就让你怀上身孕。” 慕容昭的母妃宸妃娘娘也曾是医女,在自小的耳濡目染之下,哪怕他本人并不精通医术,他也知道女子过早有孕对身体并不是一件好事,况且妇人生产本就是一只脚踩进了鬼门关。 更别提常溪在慕容昭眼里就是一个孩子,她自己都需要旁人的照顾,如何能做旁人的阿娘。 “他就是欺负你没有家人在身边护着你,不过表妹你现在不用害怕,有表哥在,表哥替你撑腰。” 皇家的亲情向来淡薄,骨肉相残的事情屡见不鲜,文嘉帝膝下的子嗣除了几位成年的皇子,公主也有不少。 但慕容昭和那些名义上的妹妹们并不熟,更别提生出什么兄妹之情。 可见到常溪就不同,慕容昭心底潜藏的属于兄长对妹妹的保护欲被彻底激发出来。 而且是在来之前宸妃对慕容昭的耳提面命,让他一定做好兄长的本分,要好好照顾常溪。 常溪听见慕容昭要派人去找薛酌,她当即就跪在地上,泪水从眼眶中汹涌而出,“表哥,你别去找他,我求你了,真的别去找他。” 常溪好不容易才从薛酌身边逃走,她是真的不想再见到薛酌。 慕容昭连忙伸出手就要把常溪扶起来,“表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表哥,你不要派人去找他好不好,我不想见到他,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他。” 姑娘清丽的面庞上沾满泪水,眼神中俱是脆弱无助。 慕容昭心疼坏了,他说:“好了,表哥答应你不派人去找他,你快起来。” 就在常溪准备起身的时候,忽的她身形一晃,竟闭眼晕了过去。 幸好慕容昭及时伸手接住了常溪。 看着晕过去的常溪,男人喊道:“快去找大夫!” 第156章 越来越乱。 常溪这一出晕倒可把屋内的众人给吓坏了。 在听见慕容昭喊出的那声快请大夫,王妈妈更是一马当先的冲出门去找大夫。 常溪可千万不能在她的百花楼出事啊,不然她就真的死定了。 大夫被王妈妈拽过来的时候已是满头大汗,可他连气都还没有喘匀,一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就投在他的身上。 顾不得这些,大夫赶紧为那躺在床榻上的姑娘诊脉。 过了一会儿,大夫收回自己的手,他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这位姑娘没出什么大事,不然那位一看就凶神恶煞的公子就要吃人了。 “大夫,我表妹的身体如何?”慕容昭立刻出声询问。 大夫说:“公子不必过于忧心,令表妹只是因为情绪激动而暂时陷入的昏迷,很快就会醒来,不过这孕妇容易多思,平日里你们要多注意她的情绪,切忌大喜大悲。” “好,多谢大夫。”慕容昭微微颔首。 随后,王妈妈又领着那大夫出去了。 此刻,房间内除了还在昏迷的常溪,便只有慕容昭、陆雪依、以及明月姑姑。 气氛顿时安静得有些诡异。 “陆姑娘,不知你现在是否方便同本王说句话。”慕容昭忽的出声。 男人虽是询问的口吻,可话语中的强势却丝毫不容陆雪依拒绝。 陆雪依亦是早有预料,“那就请殿下移步。” 离开前,慕容昭特意嘱咐道:“明月姑姑,那你留在这里照顾表妹。” “是,殿下。” 房间外。 慕容昭抬眼打量着陆雪依,先前他并未觉得有什么,可现下他越看陆雪依的眉眼越觉得眼熟。 他是不是在那里见过陆雪依? 但慕容昭很快就将这个疑惑抛诸脑后,眼下还是常溪的事情更重要。 他道:“陆姑娘,本王知道你和表妹情谊深厚,所以就不和你兜圈子,本王想知道表妹和她的夫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才慕容昭一提起常溪的夫君,她就表现得十分抗拒,如此反常的表现由不得不让慕容昭多想。 陆雪依登时冷笑一声,她话语里的嘲讽意味甚浓,“殿下,你可知道那个男人他根本就不是小溪的夫君。” 虽然常溪和薛酌之间有过成亲这一道流程,可那些都是瞒着人偷偷办的,根本没几个人知道。 更别提在陆雪依和常溪眼里这些压根就是不做数的,因为她们本来就是在骗人。 人怎么能把谎言当真呢。 “你说什么?!他不是表妹的夫君,那表妹肚子的里孩子是怎么回事?”这个事实着实给慕容昭带来不小的惊讶。 这事情怎么越来越乱。 “呵,孩子。”陆雪依唇角的冷笑更深了,“小溪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她自愿怀上的,是那个男人用了手段欺骗她,若不是因为机缘巧合,小溪恐怕会一直被那男人蒙在鼓里。” 薛酌用这样卑鄙无耻的手段来算计常溪,真是令人不耻。 所以陆雪依连他的名字都不屑提起。 “或许等到肚子大起来的时候,小溪才会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的事实。” 说到这里,陆雪依就更为常溪心疼。 “殿下,若您能早一点来接小溪走,那该有多好啊,这样的话,小溪她或许就不会遭受这些。” 慕容昭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见的这些话,他宁愿相信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若是小姨知道自己爱若珍宝的女儿竟然遭受了如此痛苦,她该有多心疼啊。 “陆姑娘,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方才表妹的态度你也看见了,她根本就不愿意对本王开口说一个字。” 慕容昭是担心自己问得多了,会再刺激到常溪,毕竟她现在还怀有身孕。 可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弄清楚,否则他无法向母妃和小姨交代。 这陆雪依和表妹的关系不错,也只有从她这里才能问出东西。 “所以,本王只能厚颜来问陆姑娘,还请陆姑娘你为本王解开这所有的疑惑。” “殿下,您真的想知道这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吗?”陆雪依一开始没有答应慕容昭的请求,而是反问他。 “自然。”慕容昭应得极快。 可陆雪依依旧没有松口答应,她继续反问道:“若您知道在小溪身上发生的事情,不,换句话说若您知道是谁对小溪做的这些事,殿下您真的会为小溪做主吗?” 从陆雪依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燕王慕容昭的身份时,她的心底就隐隐生出担忧,不过这份担忧并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常溪。 于常溪而言,或许慕容昭在她眼里就是今天刚刚相认的表哥。 可陆雪依看的要远一些。 慕容昭是皇子,他还是宠冠六宫的宸妃之子,这样的身份注定他必须要去争那个位子。 皇室的争权夺利向来都是残酷的,。 若慕容昭不争,便是死路一条。 所以慕容昭除了要培植自己的势力,他还必须要得到那些位高权重之人的支持。 而薛酌的身份正是那些皇子们需要争相拉拢的对象。 这正是陆雪依最担心的地方。 她担心慕容昭会因为薛酌的身份而将常溪作为可以利用的筹码,再次把常溪推进火坑里。 常溪好不容易才离开薛酌身边。 又怎能再次重蹈覆辙。 人心隔肚皮,谁也说不准,陆雪依可不敢轻易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慕容昭。 慕容昭听了陆雪依这番话紧皱眉头,他道:“陆姑娘此言何意?常溪是本王的表妹,谁亲谁疏这不是一目了然,本王怎么会因为一个外人而伤害自己的家人。” 慕容昭同宸妃之间母子之情深厚。 他一直记得宸妃对他说过的话,母妃说在这世上她最信任的人便是小姨,所以他和常溪是彼此唯一的手足。 面对慕容昭的怒气,陆雪依并没有表现出害怕,她反而欣慰的笑了。 因为终于有人可以保护常溪。 “好,有殿下您这句话在,那我便可以放心的把这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您。” 接着,陆雪依一字一顿道:“殿下,那个一直欺负小溪的人就是薛酌。” 第157章 搜。 慕容昭乍听薛酌这个名字,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又在口中念了一遍,“薛酌?” 倏地,男人像是意识到什么,那双墨眸瞪大,瞳孔顿时一震,眼神中透出的惊讶无以复加。 他的唇瓣微张,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话。 难道真的是他想的那个人? “殿下,您没有想错,就是他。”陆雪依替他证实心中的猜想。 慕容昭感念薛酌曾经对他的几句指点,所以理智暂且压下先前心中涌起的怒火。 就算有什么账,那也得先把事情彻底弄清楚。 男人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陆姑娘,表妹她怎么会和薛酌有了牵连?” 慕容昭还记得常瑶在信上说起,这些年她带着表妹一直在乡野生活。 按道理来说,表妹和薛酌应该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所以这两个人之间的纠葛是从何而起。 “说来他二人之间的孽缘也和这百花楼有不浅的关系。”时至今日陆雪依才知道原来这百花楼是慕容昭的产业。 谁知道常溪的表哥会是慕容昭,这命运啊,还真是奇怪,兜兜转转竟将他们所有人又套在一起。 “陆姑娘,有话直说便是,不必藏着掖着。”对于陆雪依这说一半留一半的做法,慕容昭心中不悦,可看在自家表妹的面子上,他只能先忍下几分。 “殿下,待会儿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您,您可千万不能冲动。”这是陆雪依对慕容昭最后的善意提醒。 “陆姑娘请说便是,本王的气量没那么小。”男人心中的不耐越积越多。 两刻钟之后,陆雪依将常溪和薛酌之间因春风绕而起的孽缘,以及后面薛酌对常溪强取豪夺所施加的手段一字不落的全都告诉慕容昭。 不过陆雪依刻意省去了关于情人蛊的事情。 毕竟常溪已经决定留下她腹中的孩子,情人蛊的事情不算光彩,会给她腹中的孩子带来更多的非议。 慕容昭听完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先前胸腔中压抑的怒火这次是彻底爆发。 男人眼中的杀意腾腾,他恨不得立马就将薛酌碎尸万段,脖子上的青筋也跟着接二连三暴起。 他咬牙切齿的说:“本王要去砍了这姓薛的畜生,他居然对表妹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 陆雪依见慕容昭那一副要杀人的架势,她不得不上前去劝几句,“殿下,请您冷静,就算您把薛酌给杀了,他对小溪造成的伤害也是无法挽回的。” 陆雪依当然没有做圣人的好心,她可不是对薛酌生出什么鬼的同情心,她只是站在常溪的角度想她所想。 “最重要的是,小溪现在需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薛酌死不死的她不在乎,小溪想要的是彻底离开扬州这个是非之地,并且从此和薛酌再无瓜葛。” 陆雪依的这番话拉回慕容昭部分心神。 她说的没错,眼下常溪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等表妹的身子再好一些,本王就立刻带她回京城见母妃。” ...... 与此同时,云影和云这边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皆因薛酌下令让云影和云洄掘地三尺寻找常溪的下落,可都过去半个月了,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一个大活人却仿佛如人间蒸发一般,急得他们整夜睡不着,连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今日又到了他二人该例行向薛酌禀告搜寻结果的日子。 两个人还没有抬脚跨入门槛,一双腿已经开始止不住的发颤。 可当云影和云洄真的走进那间堪比阴曹地府的书房时,他们发觉自己还是想的太单纯了。 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明明已经开春了,屋内却充斥着无处不在的刺骨寒意,宛若一间冰窖。 即使他们低着头也能感受到头顶上那一道压迫极强的视线,呼吸声极力压到最低。 但他们已经进来了,总不能掉头就跑,二人硬着头皮朝坐于上首的男子拱手行礼,“属下参见公子。” “起来吧。”薛酌仍埋首处理公文,连眼皮都未抬一下,说话的语气轻飘飘的。 二人颤巍巍的互相搀扶站起来,心里始终悬着一口气,他们在等着男人的宣判。 下一刻,那句话就如噩梦一般降临,“人找的怎么样?” 云影和云洄当即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神皆是心如死灰。 才站起来不过片刻的他们,又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二人一齐道:“属下无能,未能寻到少夫人的下落,请公子处罚。” 该来的还是跑不掉。 不如坦然接受。 “人都没有找到,我处罚你们做什么?”薛酌依旧没有埋首处理公文,声音平静温和。 可云影和云洄却能敏锐的察觉出这看似如古井如水的表象下实则隐藏着惊涛骇浪,并且这种假象随时都会打破。 薛酌继续淡声道:“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这次是云洄站出来替云影答话,“回公子,属下和云影按照您的吩咐加派人手严查近日出入的行人,甚至属下连水路上的漕帮也去打过招呼,可的确没有找到少夫人的一丝线索。” 但也不是一件好事都没有,最近城门排查严密,倒是让衙门的捕快抓住了好些作奸犯科的逃犯以及那些犯了事没有身份文书的黑户。 让扬州城原本空荡的牢狱一下就多了人气。 “所以属下和云影心里有一个大胆的揣测,或许少夫人她还在扬州城,只是藏在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都说往往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是云影和云洄根据上次常溪跑路事情从而总结出的经验。 只是常溪若真的还藏在扬州城,要想找到她,那就势必要搜城。 但搜城一事非同小可,云影和云洄可不敢擅自做主,他们只能来向薛酌请命。 薛酌如他们所想的那般仅仅思考了片刻,他就下达了命令,“那就搜城,以搜查贼人的名义。” “公子,那些烟花柳巷也要搜吗?”这是云影最后的一点犹豫,毕竟那些烟花柳巷的背后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贵人在撑腰。 “搜。”一个字简明意赅。 ...... 第158章 别哭 常溪在醒来之后,她的情绪还是有些不稳定。 她将自己蜷缩在床脚,整个人呈防备的姿态。 为此,陆雪依和明月姑姑一直在耐心安抚她的情绪。 陆雪依试图伸手去触碰常溪,“小溪,你不用害怕,这里没有那个人的存在,你现在出来好不好?” 一旁的明月姑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的小小姐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否则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在常溪心底对薛酌的恐惧太深了,几乎已经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 先前做戏的时候还可以用骗人的借口来伪装自己的害怕,但现在已经用不着这个借口,所以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极易牵动常溪的情绪。 对此,陆雪依亦是无可奈何,毕竟心病最是难医,旁人帮不了常溪,只能靠她自己克夫。 见常溪依旧保持原样不动。 陆雪依只好用她腹中的孩子作为借口,“小溪,你一直把自己缩在墙角,万一压到你腹中的孩子怎么办?” 从与常溪相识的第一天开始,陆雪依就清晰的认识到——心软是常溪身上最可贵的品质,同时也是她身上最致命的弱点。 听见这句话,常溪才恍然有了反应,她缓缓的挪动自己的身子出来。 自醒来后,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有些饿了。” 明月姑姑连忙应道:“好,奴婢这就去给小小姐您准备吃的。” 慕容昭在得知常溪醒来后,他先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便来见她。 那时常溪恰好在吃东西,于是慕容昭便也坐下来陪她。 “表妹,你愿意和表哥回京城吗?”慕容昭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询问常溪的意思。 虽则眼下薛酌被文嘉帝弄到扬州收拾残局,可他迟早都是要回京的。 万一两个人在京城撞上,那这事情就更麻烦。 薛酌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那厮的手段他也见识过一二,要是他知道表妹的真实身份,一定会想尽办法把表妹抢走。 毕竟他那位好父皇最喜欢做的就是这种事,他肯定乐见其成。 可把常溪放在别处藏着,他们也不放心。 所以慕容昭的打算是先把人带回去,把她的身份藏严实,然后等小姨来接走表妹。 常溪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她只说:“表哥,我想阿娘,我什么时候能见她?我真的好想她......” 话说到一半,晶莹的泪水便如那断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的顺着脸颊滑落,在清丽的脸庞留下温热的泪痕。 姑娘哽咽低泣的声音听在旁人耳中不由为之动容。 “表妹,你别哭啊。” 慕容昭没有哄过女孩子,他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姑娘一边哭得像孩子似的,一边断断续续的说:“表哥,我不想去京城,我只想要阿娘。” 常溪还记得薛酌曾经说过要带她回京城的那句话,所以于她而言,一旦去了京城就意味着她和薛酌会有再次见面的可能。 她好不容易才摆脱薛酌。 眼见常溪对于自己要将她带回京城一事表现得十分抗拒,慕容昭的头都大了。 “你先听表哥说,小姨她现在还不太方便来见你,所以她才传信让我们来接走你。” 但常溪此刻只顾着哭,她压根就听不进去慕容昭说的什么。 慕容昭忽然灵光一现,他想到常瑶千里迢迢托人送来的书信。 而那封书信慕容昭被慕容昭随身携带,他从怀里将那封信拿出来塞到常溪手里,“表妹,这是小姨的亲笔书信,你总不会不认识吧,小姨在信上交代的很明白让我们来接走你。” 常溪看着慕容昭塞到自己手里的那封书信,犹豫了片刻,她先抬手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痕,将那封信中的信纸抽出。 当她看清那封信上的字迹时,泪水又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看完那封信,常溪把信又还给慕容昭,这次她给出肯定的回答,“表哥,我跟你回京城。” 慕容昭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可还没等他高兴一会儿。 王妈妈就火急火燎的的冲进来,她喘着粗气道:“殿下,出事了,有人要来搜查百花楼。” 慕容昭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就是官府例行的盘查,给些银子就能贿赂的小事而已,“这种小事你去应付便是,不必来回本王。” “不是的,殿下,这次不一样,是薛酌薛大人他亲自带着人来搜查百花楼,眼下他们已经搜过隔壁的春风楼,想必下一个就是百花楼。”这才是王妈妈真正着急上火的缘由。 “薛酌怎么会来?”慕容昭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王妈妈立刻回道:“属下打听过,这次薛大人是以搜查贼人的名义。” 这其间的内幕在场的人心里都门清,什么搜查贼人,薛酌不过就是以此为借口来搜寻常溪的下落。 “表妹啊,你可真是惹上一个了不得的疯子。”慕容昭转头看向常溪,眼神里全是对她的同情和怜惜。 薛酌为了找到表妹不惜下令搜城,这誓不罢休的架势连慕容昭都有点害怕。 这疯子要是找不到常溪肯定会做出更多疯狂的举动,他必须要尽快带着常溪离开。 “表哥,原来你都知道了。”常溪原本还在纠结要怎么和他开口解释自己和薛酌之间的孽缘纠葛。 “表妹,表哥会让王妈妈带你们去密室躲着,表哥如果没有来叫你出去,你千万不能离开密室,至于薛酌就交给表哥去应付他。” 在短短的时间慕容昭就已经想好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做。 “嗯。”常溪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相信慕容昭。 然后,她和陆雪依就跟着王妈妈一同进了密室躲起来。 这边,薛酌带人搜查完春风楼,男人周身压抑阴沉的气势再也收敛不住。 皆因他已经将整座扬州城大半的地方仔细搜查过,便剩下这一片烟花柳巷,到现在也只剩那百花楼。 若再得不到一点关于常溪的线索,他是真的会疯。 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薛酌才又带着人朝百花楼走去。 第159章 慢走。 在薛酌抬脚跨进百花楼的第一步,王妈妈就婀娜多姿的迎了上去,笑容谄媚而又不失热情,“薛大人,真是稀客啊,今天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您一来了,真是令我这百花楼蓬荜生辉。” 薛酌并没有理会王妈妈这一长串的讨好说辞,他抬眼兀自朝别处打量。 这显得王妈妈独自唱的这一出独角戏很尴尬。 至于他带来的那些人已经开始四处搜查。 那些楼里的姑娘们更是敢怒不敢言,谁让民不与官斗,更别提她们青楼这种地方。 王妈妈被下了脸子,她也不敢恼怒,只能继续腆着脸讨好,“薛大人,您难得来一趟,不如奴家叫上几个温柔貌美的姑娘伺候您,您放心那都是已经调教好的,还没接客呢。” 这时,薛酌终于正眼瞧了王妈妈一眼,只是那眼神冷得王妈妈浑身一颤,甚至还隐隐含着杀意。 男人薄唇轻启,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滚。” 除了常溪,旁的女人他都不要。 “哎,是,是,奴家这就退下。”王妈妈已经被薛酌吓得快要魂不附体。 他们殿下说的没错这位薛大人果然就是一个疯子,太吓人了。 一位侍卫忽的出现在薛酌身后,见状,云影和云洄立刻护在薛酌身前,他们的手已经搭在各自腰间的佩剑上。 那侍卫拱手道:“薛大人,我家主子有请。” “你的主子是谁?”薛酌转身,他将目光落在那侍卫的脸上,声音很轻,却让人无端感受到极强的压迫。 “您必须要见的人。”侍卫顶着压力开口说完,随即他将头垂得更低,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喘不过气。 话音刚落,薛酌站在原地,他思忖片刻后。 他说:“走吧。” 那侍卫赶忙上前为其引路。 很快,侍卫就将薛酌带到一间雅间门口,伸手推开门后,道:“薛大人,请。” 薛酌抬脚走进去。 云影和云洄也想跟着进去,却是被那侍卫拦在门外。 对此侍卫只说他家主子想见的只有薛大人,闲杂人等一概不见。 云影和云洄见此人有胆子说出这种话,想来背后的靠山不弱,遂按下心中不快。 与此同时,薛酌在进门之后,他终于知道自己要见的谁——竟是慕容昭。 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诸多疑问在同一时间涌入脑中。 慕容昭抬手抿了一口手中的茶,他的唇角勾出一丝笑容,道:“薛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微臣拜见燕王殿下。”薛酌走近几步朝慕容昭拱手行礼。 慕容昭指了自己旁边的位子,“免礼,薛大人坐吧。” “谢殿下赐座。”薛酌谢恩后,依言在慕容昭身旁坐下。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把薛大人你吹到本王的百花楼来了。”慕容昭没打算掩饰自己和百花楼的关系,毕竟藏着掖着才更容易叫人引起怀疑。 “殿下,原来这百花楼是您的产业,真是令人意外。”在来之前,薛酌猜测过这百花楼背后的靠山会和朝中的贵人有关,只是他没有料到这个贵人是燕王。 慕容昭眉眼间一片云淡风轻,“本王有些暗地里的产业也不奇怪吧,毕竟本王还要收买人心,若仅靠燕王府明面上的那点产业,本王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按照祖宗立法,诸皇子分封的品级不同,除却封地食邑以外,其余的产业皆是有定数,严令禁止置办私产。 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那些皇子们要想拉拢人心,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没有足够的利益又怎能打动他人。 难道仅凭几句空口白话就想要人家为你肝脑涂地,任凭天上掉馅饼也没有这样的好事。 “难道薛大人私底下就没有为自己置办什么产业,仅靠你自己的俸禄,在扬州打点那些小鬼办事怕是不够吧。” “殿下,今日是微臣鲁莽,误闯了您的地盘,还请见谅。”薛酌听懂了慕容昭的弦外之意。 “哎,一点小事而已,何足挂齿,薛大人不用放在心上。”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一点即通。 不过这也让慕容昭确认了一件事情,薛酌还没有查到百花楼和常溪的关系,换言之,今日薛酌派人搜查只是碰运气,并没有真凭实据。 “不过本王听闻薛大人你如此大费周章的四处搜寻是在寻找贼人,这让本王很是好奇,那贼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慕容昭故意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假惺惺’地去问薛酌。 他很想听听薛酌是如何看待表妹的。 薛酌沉吟片刻后,他道:“一个骗了我的人,我要亲自把她抓回来。” 薛酌一向骄傲,唯有在常溪面前他折下自己的傲骨。 可常溪却践踏他的真心,将他的傲骨踩碎。 常溪越是不想和自己纠缠,那他就偏不如她的意,只要他活着,他就一定会找到常溪。 “哦,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骗薛大人你。”其实慕容昭在心底已经高兴疯了。 表妹干得漂亮,姓薛的人模狗样,死了太便宜他,就应该让他尝尝被人抛弃的滋味。 “不说这些了,那殿下隐秘自己的身份前来扬州,应该不只是为了和微臣喝茶叙旧吧。”薛酌猜测慕容昭此行定是有要事。 今日见他是意料之外的敷衍而已。 慕容昭早就想好了借口来堵住薛酌的嘴,“唉,这不是母妃她让本王来扬州替她办一件事,其实说实话本王是不想来的,可她发话了,本王这个儿子是不来都不行。” 原来是因为宸妃,也只有她能驱使燕王。 话又说回来,事涉慕容昭的生母宸妃,而宸妃又是后宫之人,前朝后宫在外人眼中一向是泾渭分明。 薛酌身为臣子是绝对不会多问一句,以免被有心之人盯住,落下把柄。 随即,薛酌起身开口告辞,“殿下,微臣还有事在身,就先告辞。” “薛大人,本王就不送你了,慢走。”慕容昭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不好惹的总算是走了。 旋即,薛酌转身大步离开。 第160章 可怜男人。 离开雅间之后,底下的人前来汇报搜查结果,遗憾的是他们并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 其实薛酌此时的怒火已经达到顶峰,可这里毕竟是燕王的地盘,他和燕王之间算是有一半合作的关系,没必要闹的如此不愉快。 不过若常溪真的在百花楼,那就是另一番情况,不砸了百花楼薛酌心头的这口恶气难消。 但眼下薛酌只能忍着自己的怒火,拂袖离去。 慕容昭在彻底确认薛酌已经离开百花楼之后,他才敢去密室把常溪和陆雪依放出来。 “表哥,他真的走了吗?”姑娘眼中的担忧仍在,周身紧绷着如惊弓之鸟。 先前逃跑的失败经历着实给常溪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表妹,你就放心吧,那个人真的走了。”慕容昭看着常溪一副被吓得失魂落魄的模样就心疼。 姓薛的不干人事,瞧把好好的姑娘给吓成这样。 要不是担心表妹会再次和薛酌扯上关系,否则慕容昭一定往死里揍他。 可慕容昭不能这么做,会露出马脚的。 毕竟表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的确是薛酌的骨肉。 更可怕的是,若文嘉帝知道这件事去他一定会给表妹和薛酌赐婚的。 “不过我们必须得尽快离开扬州,保不齐薛酌什么时候就觉察出不对劲,那我们想离开可就没那么容易。” “薛酌会用出什么手段,我想表妹你应该清楚。” 即使慕容昭不开口,常溪也会主动要求快点离开扬州,“表哥,此事宜早不宜迟,不如我们今晚就走吧。” “今晚就走?”慕容昭顾及常溪现在身怀有孕,“可你现在还有身孕,你确定自己的身子吃得消吗?” “表哥,我有分寸的,只有彻底离开扬州我才能真的心安。” 慕容昭见常溪态度坚决,他也就不反对了,大不了多准备一些大夫,以备不时之需“好吧。” ...... 这边,薛酌本想回府去常溪住过的地方睹物思人,未曾想还没进府门就被一位不速之客拦住了去路。 “薛宴清,我走的时候你是怎么和我保证的,为什么我的依依会不见了。”沈樾在得知常溪和陆雪依一同逃跑的消息时,他根本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他宁愿相信陆雪依只是失踪。 此时的他手持一杆银枪抵在薛酌的脖子上,仅离一寸,他眼神中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 当然此刻薛酌的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近日来薛酌大费周章的寻找常溪的下落,可却始终没有一点消息,这使得他心中的怒气本就越积越深,如今沈樾又来如此质问他。 所以他的态度非常恶劣,“修明,我记得陆雪依给你留了一封书信,她应该说的很明白要和你一刀两断,你怎么还在这里自欺欺人。” “修明,从一开始我就提醒过你,陆雪依那个女人留在你身边心思不纯,可你却一意孤行始终相信他她对你的真心,如今你该看清楚了吧。” “薛宴清,我不准你说这般我的依依,她是被常溪蛊惑了。” 沈樾是真的爱陆雪依,他宁愿将所有的错推到别人,甚至是自己的身上,他也不愿意相信陆雪依对他的真心是假的。 为此沈樾愿意欺骗自己的心。 “修明,你少把脏水泼在常溪身上,明明陆雪依蛊惑了常溪,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就不错了。” 薛酌承认在最开始他看低了陆雪依的本事,没想到这个女人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或许在最初他就不应该答应让陆雪依去劝常溪。 是他做事留有余地了。 沈樾一听薛酌还要找他算账,他的情绪情绪当场就炸了。 “薛宴清,你搞清楚事实,我才是真正的苦主。” 情急之下,男人挑动长枪,锋利的刃刺破薛酌的脖颈上的肌肤,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鲜红的血随之渗出 。 而薛酌则站在停在原地,他脸上的神情未动半分,仿佛他根本感受不到脖颈上传来的疼痛。 躲在旁边的云影和云洄见此情景,他们再也不能装缩头乌龟,二人赶忙冲上前来查看自家公子的情况。 “公子,您的脖子出血了。”云影赶紧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拿出来包住薛酌的脖颈。 云洄则朝那边傻站着的侍卫大喊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 沈樾站在原地,原本他手中握着的长枪早已扔到了地上,此时的他就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神情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宴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纵使沈樾心中再多的解释,可在他的目光触及到薛酌的脖颈上时,这些就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随后,云影和云洄扶着薛酌进府,自始至终,薛酌都没有再看沈樾一眼。 很快大夫就来了,他细心的包扎好薛酌脖颈上的伤口。 然后,男人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沈樾以为也包括自己,正当他准备跟着离开的时候。 没想到薛酌居然会叫住他,“修明,你留下。” 沈樾才跨出门槛一半的脚立马收了回来,他转过身仍旧有点唯唯诺诺的看向薛酌。 “宴清,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如果你是要打我出气,那就打吧。”他以为薛酌叫住他是为了给自己出气。 这无可厚非,毕竟是沈樾先对薛酌出手的。 说完这句话,沈樾拿出视死如归的架势,他闭上眼睛接着道:“你千万不用手下留情,一定要使劲揍我,你放心,我皮厚,绝对抗揍。” 那知他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来薛酌的拳头,反而他的手里好像被 塞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 沈樾睁眼一看,他发现自己的手里正提着一壶酒。 他还傻乎乎的问了一句,“宴清,你不打我出气啊?” “修明,如果打你出气可以让溪溪回来的话,那我一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薛酌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那其实大可不必。”沈樾的嘴角情不自禁的抽了抽。 然后,薛酌举起自己的酒壶冲沈樾道:“来,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说着,他就给自己灌酒。 “好,不醉不归。”沈樾不甘示弱。 今夜的他们只是两个连娘子都跑了的可怜男人。 ...... 第161章 入京。 未免夜长梦多,当夜慕容昭就安排好一艘官船带着常溪启程回京。 这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 一晃就过了半个月,如今他们马上就要到京城。 这天,常溪正拉着陆雪依说话解闷。 明月姑姑则端着两碗熬好的安胎药走进来,她笑着说道:“小小姐,陆姑娘,安胎药熬好了。” 接着,她将两碗安胎药依次递给常溪和陆雪依。 二人接过后分别道谢。 喝完了安胎药,原本明月姑姑是要收拾药碗退下的。 可因着马上就要到京城,对于即将见到那位姨母,常溪的心中很是忐忑。 所以她就叫住了即将离开的明月姑姑,她想多了解一些关于姨母的事情,“明月姑姑,您先别走,我想问您一些事情。” 明月姑姑停下离开的脚步,她转身脸上含着笑看她, “小小姐,您要问些什么事情?” 常溪起身将明月姑姑拉过来坐下。 她才开口问道:“我知道明月姑姑您在姨母身边多年,所以我想问一问您,姨母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毕竟常溪的这位姨母不是什么普通人,那可是宫里的娘娘,换做从前,常溪就是做白日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能和宫里的娘娘扯上关系。 “娘娘她。”话才起了一个头,明月姑姑像是想起了什么,其实她的小姐并不喜欢娘娘这个称谓。 忽而她又改了口,“小姐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奴婢是自小跟着小姐伺候她的,在奴婢心中,再也没人能比过小姐的好。” 因为她的小姐会考虑到所有人的感受,唯独忘了自己。 “小小姐或许不知道您的外祖母去世得早,都说长姐如母,当时明明小姐自己都还是一个半大孩子却学着旁人的阿娘照顾尚在襁褓的二小姐。” 常家父母的感情极好,以至于常父在常母难产离世后根本不愿再续弦,就是怕娶回来的继室会薄待他的一双女儿。 “她们姐妹二人的感情极其深厚,所以小小姐您不用担心,小姐会是除了二小姐以外在这个世上最疼您的人。” 明月姑姑理解常溪对于素未谋面的亲人心中难免会生出担忧,这些都是人之常情。 常溪听完明月姑姑的这番话,对于姨母她的心中多出几分向往,担忧已经减少了很多。 但她很快又提出另一个问题,“明月姑姑,那你知道我的阿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我之前问过表哥,可表哥总是推三阻四的不肯告诉我。” 姑娘思来想去,眼下也就只有明月姑姑可以告诉她。 哪知明月姑姑在听见常溪的这个问题时,她的第一反应也是不能告诉她。 那可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 即使要说,也该由当事人亲口说明缘由。 明月姑姑可不敢接手这个烫手山芋,“小小姐,关于您阿爹的事情,奴婢不敢妄言,不如等二小姐来接您的时候,您再亲自问她,或者等明日到了京城,您可以去问小姐。” 常溪口中的为什么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明月姑姑就连忙拿上手里的药碗跑了。 ...... 翌日,官船在京城码头靠岸。 常溪下了船,她的脚步却驻足在原地,望着眼前人潮如水的热闹景象,她一时呆住了。 常溪自小在扬州长大,从未离开一步,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然后陆雪依走了过来,她出声唤回正看得出神的姑娘。 随后她们坐上燕王府前来接人的马车。 都说京城是天子脚下,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比起扬州的江南春色,这里更多的是一种令人由内而外的心生敬畏。 朱红的城墙高大威严,城中街道纵横交错,来往的行人在此间不停穿梭。 阳光洒落在青石板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一辆华贵马车平稳的驶在热闹的长街上。 常溪起了兴致,她就将手伸了出去,阳光照在如玉般温润柔泽的肌肤上手上,肌肤感受到暖意。 柔和眸光看着帘外的繁华景象,嘴角不自觉上扬。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燕王府前停下。 随之而来的便是慕容昭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表妹,我们已经到了。”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的亲人,紧张的情绪如潮水蔓延。 所以常溪在马车内磨蹭了好一会儿,做足心理准备,她才慢腾腾的挪动身子出去。 慕容昭则耐心十足的守在外面,瞧见常溪出来,他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姑娘搭着他的手腕下了马车。 一行人进了燕王府。 这几天明月姑姑同常溪说了许多京城豪门望族的规矩。 因为入京之后常溪的身份便再也不是从前的乡野之女,她的一言一行皆会受到旁人的瞩目。 眼界见识可以后天弥补,礼仪规矩却不能落于人后。 人处在不同的环境下自然也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可常溪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抬眼悄悄打量着这座的华丽巍峨的府邸。 她不由发出惊叹,“表哥,原来这就是你的王府啊,真好看。” 话音刚落,她才猛地想到明月姑姑同她说过的话。 世家大族最重礼仪规矩,尤其此处还是王府,想必规矩更为严苛,她这般作为应算是失礼。 于是,姑娘连忙收自己的笑容,垂下眸子不再乱看。 慕容昭压根就没觉得这有什么,他反而轻笑一声,缓解常溪的不自在。 接着男人温声道:“表妹,其实你不用这般拘束,这再华丽的府邸终究也是给人住的,况且能得到你的这句夸赞也是它的荣幸。” “这京城里还有许多好看有趣的景致,以后的日子还长,得空了,表哥亲自带你去逛。” “嗯。”常溪抬眸,眼神亮晶晶的看向慕容昭。 心中的不自在淡去了不少。 忽然,慕容昭又以揶揄地口吻说了一句话“表妹 ,那我们走快些吧,不然我担心某人等的心急如焚。” 常溪知道慕容昭口中的说的某人是谁——她的姨母宸妃娘娘。 ...... 第162章 宸妃常婉。 一刻钟后,常溪和慕容昭一同进入正厅。 抬眸的一瞬间,常溪的目光就被正厅内上首主位端坐着的一位水蓝色宫装女子所深深吸引。 此人正是宠冠后宫宸妃常婉。 女子周身气度高华典雅,虽身着宫装,发髻上却并未簪上华丽珠钗,只略以两根青玉笄挽起一头浓密青丝,乌黑亮丽的发间簪了几朵缂丝绢花。 这般朴素的装扮也难掩其本人秋水为神玉为骨的天姿国色。 瞧这模样,若叫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会以常婉是二八年华的姑娘家。 常婉同慕容昭站在一处不仅不像是一对母子,反而是衬得慕容昭年岁颇长。 谁又知道常婉已经是年逾四十的妇人。 先前明月姑姑拿过常婉的画像让她辨认,可常溪觉得画像上的人远不及今日亲眼所见那般惊艳。 同样,常婉的目光在常溪抬脚迈进来的那一瞬被深深吸引。 那张脸真是太令人想念。 她们真像啊。 母性天生的血脉指引告诉常婉——这就是她妹妹常瑶的女儿。 原先常婉还打算见到人之后再亲自确认一番,但照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常婉当即便站起身朝常溪走去。 而站在下面的常溪见到迫切朝她走来的女子,紧张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连明月姑姑教导她的行礼动作都忘了。 姑娘下意识的往慕容昭的身后躲了躲。 常婉看见常溪躲避的动作,一时间她迫切的脚步被迫停下,脸上浮现出无措的神情,同时她又在心底懊恼不已。 这孩子不会以为她是坏人吧。 常婉觉得自己很冤枉,她只是见到常溪太过兴奋了而已。 这时,慕容昭站了出来打圆场,“母妃,今日是您第一次见表妹,您合该拿出身为长辈的端庄,您看您这般着急的模样,都吓到表妹了。” 那知常婉直接白了慕容昭,“你给——。”老娘这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她今日第一次见常溪,在女孩子面前爆粗口不好。 她得在常溪面前维持自己温柔姨母的好形象。 于是她的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勉强平和,“你去一边待着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然后,常婉一把拉开了慕容昭,自己则是换了一副温柔似水的好面孔来面对常溪。 慕容昭:“......。” 他就知道在表妹回来之后,自己在母妃这里会变成人嫌狗厌的待遇。 而且这还只是开始。 常溪:“......。” 姨母她还真是挺特别的一个人。 “...你的名字是不是叫常溪?”常婉试探性的询问中还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其实先前慕容昭已经派人加急送过有关常溪身份的书信,现下此举不过是为了更快的拉近她二人之间的距离。 “嗯。”常溪乖巧的点了一下头。 常婉看着站在自己眼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常溪,心中感怀颇深,她说:“真是个好孩子,你阿娘先前给我写信的时候还说你傻的没心眼。” 常溪:“......。” 常瑶可真是她的亲娘,有这样说自己女儿的吗。 不过她现在是彻底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她的姨母。 但常婉又补了一句,“不过姨母可不这么觉得,只是因为你阿娘将你保护的很好。” 她看向常溪的眼神越发慈爱。 说着,她不动声色的牵上常溪的手,二人之间的距离慢慢拉近。 “小溪,姨母可以这样叫你吗?”常婉眼含希冀的注视着她。 常溪用行动告诉了常婉答案,她主动靠近双手抱住常婉,并且在她的耳边轻轻的唤了一句,“姨母。” 常婉顿时喜极而泣,她应了一句,“好。” 抱了一会儿,二人才松开彼此,常溪看见常婉泪水朦胧的脸庞,她抽出袖中的丝帕,抬手温柔的擦拭常婉脸上的泪痕。 慕容昭忽然酸溜溜的插了一句话,“母妃,您可别哭了,今天您第一次见表妹就哭哭啼啼的,别忘了自己长辈的身份。” 常婉现在的模样哪里有身为宠妃的姿态。 原本常婉心中还酝酿些许悲愁,可慕容昭此言一出,一下子全都没了,她横了一眼扫过去,“慕容昭你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可转过头,常婉面对常溪又是温声细语,“小溪,你表哥啊嘴欠的很,姨母有时候必须要好好管教他。” 常溪没有接话,她只是笑了笑。 而且她觉得姨母和表哥之间的相处方式很有趣,不像是母子,倒像是朋友。 显然慕容昭已经习惯了自己和常婉之间的相处方式,他继续说:“母妃,表妹现在还怀着身孕,站着说话多累啊,您快拉着她坐下吧。” 初次见面的喜悦太过令人激动,以至于常婉这才意识到常溪还怀有身孕。 她的目光落在常溪已经隆起的小腹上,心中忽的生出一种自家的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在她的心里常溪还是一个孩子,以她这般的年纪合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的宝贝。 她面带歉意道:“小溪,是姨母考虑不周,我们快去坐下。” 常婉亲热的牵着常溪的手一同在上首坐下。 常婉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常溪隆起的小腹上,这次她的眼神里更多的是心疼和自责,慕容昭先前在信中已经提起过常溪和那人之间的纠葛。 她的小溪明明应该是所有人手心里的宝贝,原本属于她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老天爷,你究竟开了一个怎样的玩笑。 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常溪。 “小溪,你受苦了,是我们不好,我们应该早些找到你的。” “姨母,能够见到你们我已经很高兴了,从前发生的事情我已经不想再去理会,就当做一场梦吧。” “现在,梦已经醒了。” 常溪心底的良善让她无法对伤害她多次的薛酌痛下杀手,或许此生永不相见便是她和薛酌最好的结局。 从她离开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再无瓜葛。 “小溪,姨母问你一句心里话,你真的想好要留这个孩子在你身边长大吗?” 第163章 心疼。 “姨母,你这是什么意思?”常溪略带着些许疑惑不解问道。 常婉抓住她的手,目光中仍带着强烈的心疼与挣扎,她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说出了那番话,“小溪,你听姨母和你说,你还年轻,如果你真的要抚养这个孩子会遭受许多流言蜚语,可这些本不是你应该承受的。” “既然这个孩子你决定生下来,可以,我们就当做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你不能将她养在身边。” “我们可以为她找一户好人家,让她衣食无忧的平安长大,她会有很好的生活,若你实在放心不下,我们也可以在暗中照拂那个孩子。” 常婉这一字一句确然是出自对常溪的一片良苦用心。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京城不比那些乡野之地,规矩严苛森严,而且自入京之后常溪的身份便再也不似从前。 世家女子的清誉何其重要,常溪还这般年轻,那些流言蜚语是能杀死人的。 当然,常婉也知道稚子无辜,这一切的苦果不该由一个孩子来承担,所以在常溪生下孩子后送走她,便是这个孩子最好的结局。 如果今日是常瑶站在这里,常婉相信她也会选择对常溪说出这番话。 真心疼爱孩子的父母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跳。 听到这里,常溪不想再听下去,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偏头不去看常婉,她说话的语气已经变冷了,“姨母,这是我的孩子,她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不是可以随意丢弃的玩具,我既然选择生下她,那我就要对她负责。” 如果说一开始常溪在得知腹中孩子的存在时,那时的她的确有想打掉的想法,再后来因为一些她不得不留下这个孩子。 可随着时间累积得越深,常溪发现自己已经彻底舍不得这个孩子。 她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好好照顾她。 可常婉却觉得常溪只是年少气盛,不懂这世道的险恶,也怪她那妹妹将孩子保护的太好。 所以必须要有一个人来做这个恶人,好叫常溪明白这人心险恶。 她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常溪,“小溪,你对这个孩子负责,可你呢,谁来对你负责,你应该心疼的是你自己啊。” “留下这个孩子于你并不是一件好事,未婚生子这件事情在那些满口只会仁义道德的人眼中就是一件丑闻,这个孩子她会成为你人生的污点,你——。” 常溪语气严厉地打断了她的话,“姨母,我知道您说的这些都是为了我好,所以我理解您的苦心。” 毕竟常婉如果不是真心疼爱常溪,又怎么会说出这些话。 “可您不该这样说我的孩子,她不是我的污点,她和别人也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我的孩子,仅此而已。” 这个时候,常溪已经选择性忘记薛酌这个她腹中孩子的生父,她的孩子和薛酌没有任何关系。 “姨母,如果留在这里对我的孩子不好,那我就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没有我和孩子的容身之处。” 闻言,常婉微微拧眉,她凝视着眼前这张略显青涩稚嫩的脸庞。 这孩子骨子里的倔强还真是学了她们常家人的十成十。 可过刚易折,这些迟早会伤害到她自己的。 “小溪,姨母真的是为了你的未来考虑,若今日是你阿娘站在这里,她也会如我一般劝你的。”常婉不死心,她就不信自己无法让常溪回心转意。 “姨母,这句话您说错了,阿娘的确会劝我,但她不会让我骨肉分离,若不然当年阿娘为什么要生下我,或者在生下我之后她为什么不把我送走,换言之,没有我的存在,阿娘不是更容易开始新的生活吗?” 常溪思路清晰,她有理有据的同常婉辩驳。 “她为什么要好好照顾我长大,为什么阿娘不在一开始就抹杀我的存在?这样岂不是永绝后患,甚至连今日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常溪的这些话让常婉一时哑口无言,她的嘴唇张开,反驳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是啊,常瑶为什么要选择生下常溪呢? 这让常婉的记忆久违的飘回从前。 当年常瑶在得知自己怀上那人的孩子时,她第一时间就进宫去见当时已经成为宸妃的常婉,并且向常婉求助,求她帮自己离开。 面对妹妹的求助,常婉自然没有拒绝。 她自己无法得到的自由,可她的妹妹不应该被困在那人身边痛苦一辈子。 哪怕她们姐妹二人之间有一个人幸福也是好的。 说来也是奇怪,她们常家的女子不知是倒了什么霉运,净遇见一些有病的男人,这些男人比路边的野狗还要难缠。 而且这些男人的脑子就像是听不懂人说话,一味的非要把他们自以为是的好,强加在她们身上。 她自己是如此,她的妹妹常瑶亦是如此,到如今,她的外甥女常溪还是无可避免的重蹈昔年她们的覆辙。 真是作孽。 好一会儿,常婉才叹了一口气,她道:“小溪,你阿娘的事情终归与你不同。” “有什么不同?”常溪又不是傻子,这些日子慕容昭、明月姑姑他们皆对有关她生父的事情选择避而不谈。 从他们的态度中常溪也能猜到事情一二,再者阿娘这么多年也只告诉她的生父已经死了。 这让常溪得出一个结论——她和阿娘拥有相似的命运。 其实这也是让常溪坚定自己留下这个孩子信念的原因之一。 既然阿娘都愿意生下她,那为什么她不能生下自己腹中的这个孩子。 “我......。”当年的事情太过复杂,这一时半会儿常婉实在说不清楚。 “小溪,时候不早了,姨母还有事情就先回宫,改日姨母再来看你,阿昭你好好照顾小溪。”说着,常婉就火急火燎的带着宫女走了。 见状,慕容昭赶紧追上去。 常溪看着常婉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郁闷。 她们怎么都这样,说话只说一半。 第164章 兜圈子。 这边,慕容昭很快就追上常婉。 他微喘着气道:“母妃,您慢些走,儿臣送您。” 闻声,常婉停下自己匆匆的脚步,转头看向他。 她的心中仍对常溪放心不下。 所以她又对追上来的慕容昭仔细叮嘱道:“阿昭,母妃不便接你表妹进宫照顾,你一定好好照顾她。” “母妃放心,儿臣一定会照顾好表妹的。”即便不用常婉开口,慕容昭也会将常溪安置妥当。 “还有一件事情,母妃不放心交给别人去办,这件事情只有你去做母妃才能放心。”常婉郑重其事地对慕容昭说道。 而慕容昭也瞬间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立刻敛容正色,“母妃,何事?” “阿昭,你暗中派亲信去寻几户人家,记住那几户人家的人品一定要仔细考察,家风清正是第一要选,其次便是家境殷实。” 既然要送那孩子离开,总得为她谋一个好去处。 话音一落,慕容昭并没有立刻应承下常婉嘱咐的这件事 他反而疑惑问道:“母妃,表妹不是不答应送孩子离开吗?” 常婉白了慕容昭一眼,她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被圈禁王府六年,脑子也跟着傻了。 “阿昭,你表妹跟着糊涂,怎么你也跟着糊涂,未婚生子这件事情对你表妹以后的人生有多大的影响,你难道不明白吗?” 常婉是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常溪的人生因为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而出现更多的痛苦。 常溪受的苦已经够多了,这些不幸不该由她一人承担。 想到这里,常婉的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没来由的怒火,她厉声道:“你们男人果然都是一路货色,永远都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何曾设身处地的为我们女子的处境想过。” “你表妹才十七岁,她这个年纪知道什么,若不是那个人使用阴谋诡计,小溪又何至于此,她原本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都是因为那个人,是他毁了小溪一辈子的幸福。” 这些话仿佛是为常溪说的,又仿佛是为常婉自己说的。 若不是因为常溪不愿再和那薛酌有半分瓜葛,而他们贸然对薛酌出手势必也会引来他的怀疑,届时常溪怀有他骨肉的这件事情就瞒不住了。 否则常婉恨不得将薛酌抽筋扒皮,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如今这般,真是便宜他。 慕容昭站在常婉面前一声不吭,显然他知道常婉口中指桑骂槐的罪魁祸首说的是谁。 “母妃,儿臣知道您不待见父皇,可您别把儿臣和父皇混在一起,儿臣可是一直向着您的。”他声音弱弱的为自己辩驳。 “好了,方才是母妃失言,母妃一直都知道你和他不一样。”说到这里,常婉心中顿时又如泉水般涌起对慕容昭的亏欠。 六年前阿昭如果不是为了成全她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也就不会因此惹怒那人,最后落得被一个圈禁王府的结局。 虎毒尚且不食子,是他亲手教导阿昭文韬武略,到最后他却能狠心看着自己的骨肉失去所有。 纵容旁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剥夺他原本应该得到的一切。 帝王之心,当真是凉薄至极。 虽然如今那人将阿昭放了出来,但她们目前的处境并不乐观。 虎狼依旧环伺在他们的周围,他们随时都会被人群起围攻。 “阿昭,到底是母妃对不住你,是母妃拖累了你。” 活在这个时代,常婉一直都明白,以阿昭的身份不争那个位子,只有死路一条。 “母妃,您无须自责,那些事情都是儿臣心甘情愿为您做的。”慕容昭知道常婉是因何如此。 但即便重来一次,他也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在旁人眼中都觉得慕容昭是最像文嘉帝的皇子,可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最像的人是常婉。 何况这六年的圈禁让慕容昭更加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原来只是文嘉帝用来困住常婉的一枚棋子。 自始至终,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最爱的都是权利。 牺牲自己的亲生骨肉又如何,皇家向来不缺子嗣,更别提只是一枚生了反心的棋子。 常婉听了慕容昭的这番话,心中的愧疚之情更是无以复加。 ...... 当夜幕降临之时,因近日忙于朝政而无暇踏足后宫的文嘉帝在今夜破天荒踏进了后宫。 只不过他去的地方是——长乐宫,也就是常婉身为宸妃的居所。 此消息一出,顿时让后宫中的那些嫔妃们好一顿拈酸吃醋,尤其是那些今年新进宫的年轻妃嫔。 纷纷感叹宸妃真不愧这宠冠六宫的名号。 自入宫后,这些年轻妃嫔别提承宠,便是连文嘉帝的圣颜也没有见过几次,何谈争宠。 那宸妃不过是年逾四十的妇人,她究竟是有怎样的魅力,能让陛下对她如此迷恋。 可此时长乐宫的气氛却远没有外人所想的那般宁静祥和。 原本今夜常婉是早早歇下的,但因为文嘉帝的突然驾临长乐宫,作为后妃,她不得不起身伺候文嘉帝梳洗。 本来被人吵醒就烦,偏文嘉帝还要来说些讨人厌的闲话。 “陛下,若您非要说这个闲话,那就请您到别处说去,臣妾可没有那个闲心。”除却称谓,常婉的言谈语气全然没有把眼前这个男人看做是九五之尊。 她一气之下甚至将自己手上拿着的龙袍扔到地上。 御前总管郑钱赶忙上前把那龙袍捡起,然后规矩的退到一旁。 文嘉帝丝毫不在意常婉待他的态度,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何况如今她的这般模样是他一手养成的。 但常婉更多的是觉得自己相处二十多年的男人有病,甚至于病的不轻。 “婉婉,我不过是说了几句玩笑话,你又何必动气。”在私底下文嘉帝从不自称朕,他更喜欢对常婉称我。 “难道今日婉婉见到了你的外甥女,不高兴吗?” 常婉当即冷笑一声道:“原来这才是陛下你今夜来臣妾这里的真正目的,直说便是,何苦兜圈子呢。” 第165章 后手。 “陛下,您手里的如意算盘一向都是打得极好的,在这一点上,臣妾自问永远都不如您。”常婉毫不掩饰自己的阴阳怪气,说出的话嘲讽意味甚浓。 他总是喜欢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婉婉,你那妹妹和外甥女流落在外多年,如今被接回来享受她们原本该有的锦衣玉食,你应该为她们感到高兴才是。”文嘉帝刻意忽略常婉言语的嘲讽,依旧好声好气的同她说话。 常婉简直要被文嘉帝这无耻的说法给气笑了,当年她以自己为交易换得文嘉帝送当时已经身怀有孕的常瑶离开。 原本常瑶是不肯去扬州的,那地方总归是个富庶之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认出她,她执意要去那些穷山恶水之地。 是文嘉帝亲口向常婉做了保证,绝不会有人发现常瑶的身份,加之常婉作为姐姐本就不舍得让妹妹去那穷山恶水之地,受累不说,最重要的是她们孤儿寡母在那种地方要活下去太难了。 所以她便劝说在常瑶生下孩子后去扬州生活。 未曾想,文嘉帝在那时便留了后手。 合着文嘉帝是早就想好要怎么利用她的妹妹和外甥女,如今却又在这里说些冠冕堂皇的恶心话。 “陛下,若不是你故意把我妹妹的藏在扬州的消息露了出去,那人也不会找到瑶瑶。” “呵,锦衣玉食?”常婉眼神中的冰冷已经透进骨髓,“如果瑶瑶真的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她又何苦带着我的外甥女躲在乡野之地受苦。” “陛下,你还记得当初在臣妾面前是怎么保证的吗?都说天子一诺,一字便值千金,可你这位九五之尊却违背自己做出的承诺。” “你这皇帝做的可真好。”她甚至还笑出了声。 女子丝毫不顾及自己说出这些大逆不道之言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文嘉帝没说一句话,但那眼神中的阴鸷以及冰冷却不容人忽视。 眼见这二位主子之间的气氛愈发剑拔弩张,身为御前总管的郑钱又岂会这般没眼色,他眼神示意殿中的那些宫女太监悄声退下。 自己小心上前伺候好文嘉帝更衣后,他也忙不迭退了出去。 他们神仙打架,可别扯上自己这个小鬼。 华丽辉煌的内殿一下就变得空荡荡起来。 一时静默无言,谁都不说话。 偶尔听见烛火噼啪的声响。 说完那些气死人的话,常婉兀自坐下,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素手拿起那上好的汝窑青花茶盏,姿态悠闲地浅抿了几口,全然把身旁的男人当做空气。 文嘉帝在原地停留了半晌,他还是走过去在常婉身旁坐下,思忖再三,他道:“婉婉,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和阿昭的未来考虑。” “陛下,你少打着为了臣妾和阿昭好的旗号,这种话说出来骗骗鬼就行了。”常婉才不相信文嘉帝的鬼话。 文嘉帝六年前都能做出圈禁慕容昭的事情,这让常婉如何能再相信他。 显然,文嘉帝也知道常婉是因何事介怀至此。 可若不是那逆子动了不该有的念头,文嘉帝也不会出手的,亲手剥夺慕容昭拥有的一切,看着他跌落泥尘,自己也会心疼的。 毕竟他是自己一手雕琢出来的完美作品。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里流着自己和常婉的血,只要慕容昭活在这世上一日,常婉永远都舍不下这份牵挂,自然也会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那个地方,常婉永远都回不去。 不过眼下自己还是有机会可以补偿慕容昭。 “婉婉,你不要忘了,你妹妹原本的身份,她是镇南王妃,你那外甥女是镇南王府唯一的血脉,有了这层血脉牵扯,镇南王才会全心全意的支持阿昭。”文嘉帝耐心的同常婉说明这些事情利害关系。 “德妃这些年仗着镇南王府义女的身份四处为宁王收买人心,论关系,阿昭才更应该得到这些助力。” 文嘉帝自问做的这些事皆是为了慕容昭日后的前程考虑。 “镇南王妃,如果可以,我宁愿瑶瑶不做这什么王妃,这做王妃的荣华富贵谁爱要谁去要。”常婉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妹妹是因为什么才嫁入镇南王府。 如果那天常瑶没有入宫来看她,也许这场孽缘根本就不会开始。 她的妹妹原本可以嫁给她的心上人的。 “陛下,昔年你为了拉拢镇南王已经出卖了妹妹一次,如今你又想利用我的妹妹,甚至是我的外甥女。” “如果得到这些助力的前提是再一次的牺牲她们,臣妾宁可不要这些。” 常婉握着汝窑青花茶盏的手收得更紧,她看向文嘉帝的眼神冷若寒冰,忽的,她将手中的茶盏抬手砸在了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上好的汝窑瓷器顷刻间就成了碎片,连带着的茶水有部分溅到文嘉帝的手上。 若换做旁人做出这种犯上之行,文嘉帝早就让人拉下去处死,可在常婉面前,他从不在意这些。 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真实的感受到常婉是留在他身边的。 “婉婉就算你不在乎这些,可阿昭呢,你总该为他想想吧,他如今在朝中几乎可以说是无人可用,得到镇南王的支持是他目前解开困局的最佳方式。” “陛下,阿昭不是你,他更不会成为你。”常婉对于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是十分相信的。 慕容昭做什么事情她可以不去插手,但唯有一点不能丧失做人的底线。 “臣妾知道阿昭身为皇子他必须要争太子之位,所以臣妾不会阻碍他去用那些阴谋诡计,也正如你所说,各凭本事而已。” 毕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人总是要活下去的。 在这个时代,好人死的太快了。 文嘉帝饶有兴致听完了常婉说的这些话。 然后,他看向常婉的眼神中带了些许对她这番天真言论的嘲弄,“婉婉,那你的外甥女呢,我可是听说她是怀着身孕被阿昭接回来的,她那腹中孩子的生父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吧。” 第166章 似是而非 闻听此言,常婉顿感心中不妙,“陛下,你想做什么。” “婉婉,我派出去的人去扬州调查过,你那外甥女常溪和薛酌之间可是有不浅的缘分。” 而这件事情的发现对文嘉帝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 并且在无形之中,又为他增加了留住常婉的筹码。 “我还听说此刻薛酌正在漫天漫地的寻找你那外甥女的下落,你说我要不要大发慈悲的告诉他,好叫他别跟那无头苍蝇似的乱找。” 常婉气得简直想朝这老东西的脸上扇一巴掌,可是她现在不能。 “或者我直接给他二人下一道圣旨赐婚吧,奉子成婚也是喜上加喜,婉婉,你说好不好。”文嘉帝看似在征询常婉的意见,实则这一字一句都饱含着威胁。 “我觉得这桩婚事挺好的,门当户对、佳偶天成,说来我们也是成全了一对有情人。” 常婉已经在慕容昭送来的信中得知常溪身上发生的一切。 薛酌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强留常溪在他的身边,又欺骗常溪怀上身孕。 常溪好不容易才离开那人的魔爪。 尤其是文嘉帝此举,他无疑是推着常溪去跳火坑。 常婉是如何都不会答应常溪被赐婚给薛酌。 “陛下,这鸳鸯谱我看你还是别乱点了。”常婉说话的言辞仍是有些生硬,她的语气却是放软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年轻人之间的事情我们就别去掺合。” “至于小溪腹中的孩子,好歹是一条人命,小溪生下孩子之后,臣妾会安排人将那孩子送去一户好人家,那孩子会平安长大的。” 常婉自知自己可能无法说动常溪回心转意,可这件事情势在必行,长痛不如短痛,为了常溪的未来,这个坏人她当定了。 就算她不行,那就让常瑶来劝,亲娘说的话,常溪总不至于听不进去吧。 “婉婉,可是你那外甥女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薛酌的亲生骨肉,我可是知道镇国公府年轻一代还未有新的子嗣降生,论身份这个孩子是老国公的第一个重孙。” 其实文嘉帝很好奇薛家人在知道这件事的反应,尤其是他那好妹妹永宁长公主,可是一直对镇国公府的爵位视若囊中之物。 如今冷不丁冒出一个孩子,还是她死对头的血脉,永宁长公主不得气死啊。 “若是你那外甥女不想要这个孩子,可以把孩子交还给镇国公府,想必老镇国公会高兴的。” 何止是高兴,如今原配正室所出的嫡长子膝下已经有了血脉,而那空占着世子之位的人连能活多久都不知道,老镇国公就更有理由把世子之位拿回来还给薛酌。 常婉皱了眉,她不赞同文嘉帝这个看似好心的提议,“陛下,那孩子和镇国公府没有任何关系,她没有那个福气高攀国公府。” 在这一点上,常溪和常婉保持相同的态度。 毕竟常溪是死也不想再和薛酌有半分牵扯,如今更是不可能让薛酌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况且在常婉看来,一个没有生母庇护的孩子活在那高门大院里太难了,稍不留神她就会被人算计。 仅凭那些如抱薪救火的怜惜更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最重要的是常婉看出文嘉帝此举根本就是为了加深镇国公府和镇南王府之间的联系,这才是他的根本目的。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利益。 “倒不如让她生活在一个简单的家庭,起码不用担心被害死。” “婉婉,有没有福气你说了可不算,你还记得这话吗。”文嘉帝深深的凝望着眼前的女子。 一晃时间过得可真快。 再次听见这句话,常婉亦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顿了顿才说:“...记得。” 不过常婉最讨厌的就是这句话。 “那孩子还是认祖归宗的好。”文嘉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犹如一座大山沉沉的压在常婉身上。 常婉闭上眼睛,她站起身,随即在那位九五之尊的面前跪下,她将自己的姿态放低,“陛下,臣妾求您了,不要将那孩子交给镇国公府。” 文嘉帝永远都知道该在什么地方拿捏常婉。 兜了这么大一圈子,最后还是绕回常婉的身上。 他不就是等着自己开口求人。 她就知道这老男人今晚来找她没有好事。 “婉婉,即是你的所求,那我自然会如你所愿,就当是送你那外甥女一份见面礼,我帮你们抹除所有的痕迹,薛酌不会找到有关你外甥女一丝的下落。” 常婉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有文嘉帝出手,那自然是万事无忧。 只是他这次为什么答应得如此痛快,而且还这般好心。 文嘉帝又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这么多年他还是如此痴迷常婉的这幅容颜,每一分每一寸都无比合他的心意。 “但我还记得前些日子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此时此刻,你不应该做些什么吗?” 他又提起方才的事情,“婉婉,方才我可是应承了你一个天大的好处。” 文嘉帝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常婉:“......。” 原来老东西今晚是来找她秋后算账的。 “臣妾但凭陛下处置。”常婉熟练的挤出笑脸应付他。 算了,二十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再忍几年就好了。 ...... 半月后,有两位气度不凡的老者出现在江南总督府前。 不过二人在府门前碰头的时候显然对彼此的到来感到十分惊讶。 “老薛?!” “老沈?!” 原来这二位老者分别是薛酌和沈樾的祖父,至于他们今日为何会来此,那自然是有了文嘉帝的暗中引导。 不过老镇国公才是主要目标,老临安侯只是文嘉帝拉过来凑数的。 不过文嘉帝可没有告诉他们所有的事情真相,只是让人传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老镇国公赶紧把老临安侯拉到旁边去悄悄话,“老沈,你来这里做什么?” “老薛,我还想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二人的眼神在此刻对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即,老临安侯半试探的开口说道:“你不会也是来找家里那个不成器的臭小子?” 第167章 脑子出问题。 “老沈,原来你也是。”老镇国公看向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激动。 突然,他老人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顿了半晌,他才接着说道:“等等,我们不会都是为了他们金屋藏娇的这件事而来的吧。” “是啊,说到这件事我就来气,沈修明他——。”老临安侯也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的眼睛骤然瞪大,脸上的皱纹瞬间绷紧,说话的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老薛,你家薛宴清居然也背着你在外面金屋藏娇。” 他家那个臭小子是不成器的混账,他会明着金屋藏娇不奇怪。 但薛宴清可不同,京城中年轻一代世家子弟,他可是样样出挑的翘楚,素以端方持重的君子闻名,老镇国公更是向来以此为傲。 金屋藏娇这种事情怎么也和他薛宴清没有关系。 “老沈,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人之好色而慕少艾,我们也都是过来人,年轻人难免喜欢新鲜玩意。”老镇国公在好友面前强装淡定,实则他早就想拿鞭子狠抽薛宴清这个混账一顿。 以薛宴清这个血气方刚的年纪,对女子动心思是常事,老镇国公非但不会反对,反而他老人家巴不得有女子能近他的身,起码可以证明他的孙子是一个正常男人。 可现在老镇国公想直接把薛宴清一脚踹进那庙里去,当个清心寡欲的和尚算了。 这一切的根源皆是——薛宴清他竟然要那他养在外面的女子明媒正娶。 老镇国公觉得他真是疯了,有门当户对的名门贵女不娶,非要娶一个对他日后前程毫无助力的小户女子。 而老临安侯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位老友此刻极其丰富的内心,他则是以同道中人的语气安慰老镇国公。 “你家薛宴清说不定真是贪恋新鲜,我家这位那可是位痴情种,他对那姑娘死心塌地、非卿不娶,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都快要被他气死。” 他也不怕在好友面前丢脸,反正该丢的脸迟早都要丢。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家混账小子一心惦记的那个陆雪依自己跑了。 别的不提,这姑娘倒挺识趣的,也省的他老头子拼着损阴德去拆散他们这对有情人。 事实上,老镇国公听了好友的这番安慰,他非但没有得到宽慰,反而在心底生出更深的担忧。 毕竟薛宴清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除了那姓杜的老头子,在这世上,也只有自己这位祖父最了解薛宴清的本性如何。 这孩子太偏执了,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老沈,说句实话,我现在倒真的希望宴清是个流连烟花之地的浪荡子。” 话语间透着深深的叹息与无可奈何。 “老薛,听你这意思,宴清对那女子还是动了真情的。”老临安侯摸了一把自己的胡须,他的眼神颇有些微妙。 老镇国公不欲再解释过多,他想起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唉,不提这个了,我们还是先进去办正事吧。” “哎呀,差点忘了正事,老薛,我们快些走。”老临安侯拉着他就跑。 ...... 由于先前这二位到来的消息没有告诉任何人,至于那些想要去通风报信的人他们也是让人扣下,打的就是一个猝不及防。 所以,等云影和云洄见到这二位时,那可真是吓的魂都快飞了。 “老国公、老侯爷,您二位怎么来了?”云影已经要哭了,脸白的比死了人还要难看。 老镇国公扫了云影和云洄一眼,他沉声说:“你们两个给我让开。” 云影和云洄岿然不动,他们坚定地挡在门前。 “二位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属下这就让人引您二位去休息。”云洄使了一个眼色,秋月正准备上前。 老临安侯一挥衣袖,中气十足的声音直接把秋月吓了回去,“我们用不着,你们快让开。” 这二人低着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身体依旧挡在门前。 已经说明了一切。 老临安侯可没这么多耐心陪他们在这里耗,他直接上前动手将那二人从门上扒拉开。 见状,老镇国公也赶紧上前去帮忙。 换做旁人,云影和云洄早就动手了,可眼前这二位那可是堪比他们祖宗十八代的存在。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没有任何悬念。 正在屋内醉生梦死的二人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厚实的木门被人用脚踹开,外面的阳光透进来,霎时间让这间原本阴沉沉的屋子亮起来。 刺目的光线照在人的眼皮上,薛酌和沈樾一时睁不开眼,也就没有看清外面走进来的究竟是何人。 老镇国公和老临安侯在抬脚迈进这间屋子的第一步,冲天的酒气就钻入他们的鼻子,加之这间屋子门窗紧闭,形成的那股味道可想而知,差点没把他们才吃过的早饭呕出来。 于是他们赶紧挥手让侍卫去把窗户全部打开通风换气 自己则是去外面缓一会儿,再次进入时,这次他们看清了房间内的景象。 四处堆积着大大小小的酒坛子,以及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二人,瞧那不修边幅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冒出来的乞丐。 二位老人家简直不想承认眼前这两个人自己的孙子。 在经过仔细辨认后,老镇国公和老临安侯各自把自家那个混账带走去收拾一番,不然他们连动手揍人的欲望都没有。 一番收拾后,老镇国公看着已经恢复人样的孙子后先是满意的点了一下。 因为他终于可以收拾人了。 紧接着,老镇国公就朝薛酌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只听那清脆的声响,便知道他老人家可没有丝毫手下留情。 以至于让好不容易才酒醒的薛酌被他老人家这一巴掌扇到地上,除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脑袋也是跟着一阵阵发晕,眼前的视线又逐渐变得模糊。 云影和云洄连忙上前去把薛酌搀扶起来。 但是他拒绝了,他自己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可当老镇国公再次看清薛酌脸上这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心里的火气噌噌往上涨。 他怒喝道:“薛宴清,为了一个女人你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第168章 照娶不误。 “孙儿还当是什么事,不过一件小事而已,怎么值得您老人家如此动怒。”薛酌云淡风轻的开口说道。 除却男子脸上那醒目的巴掌印,那周身端方矜贵的君子气度倒是不减半分。 “一件小事而已?”老镇国公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 从前他怎么就没发现薛宴清这混账还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他老人家说话的语调当即便拔高,雄浑有力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宴清,你是我镇国公府的嫡长子,你的未来是要继承我镇国公府的爵位,你就应该明白自己的肩上承担着何等重要的责任。” 老镇国公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孙子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祖父,镇国公府的年轻一辈并不只有孙儿一人,世子之位自是能者居之。”对于爵位,其实薛酌一直都不太在意的,何况以他自身的能力日后也能为自己争一份好前程。 一直以来,是老镇国公不肯放下自己心中对于薛酌生母顾清漪的亏欠,拿回爵位的目的更多也是为此。 “宴清,祖父费心为你筹谋,你却如此辜负我的苦心。”老镇国公登时便气得又朝薛酌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而这次的力道显然更重,啪的一声,他老人家的巴掌重重打在男子清冷俊美的容颜,嘴角沁出丝丝血痕。 旁边的云影和云洄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但此情此景他们也不敢贸然上去劝,一个弄不好,他们公子会变得更惨。 从前常溪还在的时候,动不动就打他一巴掌,到如今薛酌已经彻底习惯,自家祖父这点力道他还真有点看不上眼。 薛酌抬手随意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痕,眉眼间似是凝了一层厚厚的寒冰,唇间溢出一声冷笑,“祖父,您说自己是为了我筹谋,可您有没有问过我一句,我真的想要那一切吗?” “我是不喜欢那对母子霸占着世子之位不放,但我并不想要那个位置,相反我很讨厌那个位置。” 后面的这半句话藏在薛酌的心底已经很多年。 “...这么多年,其实你一直都在怨恨他。”老镇国公口中的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薛酌的生父,现任镇国公薛令璋。 薛酌冷笑一声,他说:“祖父,您说的这句话倒是奇怪得很,难道我不应该怨恨他吗?” “宴清,其实——。” 老镇国公话都没有说完就被薛酌刻意打断。 “好了祖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没兴趣听。”因为薛酌想知道的东西,杜老爷子已经全部告诉他了,至于剩下的那些难言之隐他不感兴趣。 左不过是一些什么旧日恩怨。 “孙儿索性就和您把话一次性说明白,镇国公府的一切我可以不要,反正薛氏一族并不缺优秀的后嗣,您既然不满意现在的世子人选,那您就请再重选一位世子。” 其实薛酌又何尝不明白,如果不是他那所谓的二弟是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病秧子,即便祖父心中对他的生母顾清漪有再多的亏欠,他老人家绝不会去主动打破现有的平衡。 又假使他薛酌真是一个流连烟花之地的纨绔,祖父心中的亏欠迟早也会随着时间消磨殆尽。 哪怕是至亲,最后也绕不开利益二字。 诚然薛酌此话的本意是不想要镇国公府的家产,可落在老镇国公的耳中却变成了另一番意思。 “宴清,为了一个女子,你要和生你养你的镇国公府划清界限,那女子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如此着迷。” 老镇国公越想越生气,胸口剧烈颤抖,说出口的话自然是什么都不顾及了。 “我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如今也是亲眼看见了狐狸精。” “祖父,孙儿不许您诋毁她,这一切和她没关系,是我自己非要喜欢她的,您不该这样说她。” 薛酌心里是气常溪将他的真心弃若敝屣,可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哪怕常溪不爱他,他也不想在旁人耳中听见常溪的半句不好。 如同沈樾对陆雪依的死心塌地,在他心里常溪便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宴清,你今天可真是让祖父开眼了,你对那女子倒是情根深种,可她对你却未必。”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老镇国公已经派人去调查过常溪和薛酌之间发生的事情。 抛开旁的不谈,常溪被自家这个混账看上也挺倒霉的。 薛酌的本性没有人比他这个祖父更清楚。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人家姑娘不喜欢你,你偏偏非要去纠缠着人家不放,我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死皮赖脸。” 老镇国公说过的这些话不过是换汤不换药,薛酌早已在杜老爷子的口中听过不下百遍,所以这些话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一丁点伤害。 “祖父,方才我说了镇国公府的一切我不要,所以日后我的事情您老管不着,我要娶谁您更是无权干涉。” 虽然常溪的下落他现在还没有找到,但这并不妨碍薛酌提前扫清一些阻碍。 反正现在所有的窗户纸都已经捅破。 “宴清,我是你祖父,是我一手抚养你长大,你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管。”老镇国公试图以孝道压迫薛酌打消这个他认为荒唐的念头。 “而且你要娶一个小户之女为妻,你是想让我们薛氏一族被那些名门贵族耻笑吗?” “祖父,是我娶妻又不是旁人娶,如果那些人非要多嘴的话,那我自然也有办法让他们通通闭嘴。”他有的是话来堵住老镇国公的嘴。 这都要多亏了杜老爷子。 毕竟这位老爷子可是一门心思的阻挠他和常溪在一起。 “宴清,人家姑娘不愿意,你在这里想的再多也是无用的。”老镇国公希望这瓢冷水可以让他清醒一二。 “她不愿意是她的是,我照娶不误。” “你——。”老镇国公颤抖着手指着薛酌。 他老人家觉得自己走了今天这一遭起码要少活五年。 真是气死人了。 第169章 一探究竟。 薛酌神态平静,眼底没有掀起一丝波澜,在他的眼里似乎只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当作一场闹剧,而老镇国公则更像是无能狂怒的跳梁小丑。 他冷声吩咐道:“云影、云洄,你们请祖父下去好好休息,让人小心伺候着,别怠慢了。” “是,公子。” 云影和云洄领命后,他二人便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老镇国公。 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老国公,属下得罪了。” 老镇国公下意识的就要挣脱他二人的束缚,他大声呵斥道:“你们两个快放开老夫,你们真是胆大包天,你——。” 薛酌觉得自家祖父的废话太多,他实在没耐心听下去。 于是,他快步上前,直接在老镇国公的脖子上狠劈了一手刀。 下一刻,老镇国公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云影和云洄看见这如此惊人的一幕,他二人脸上的神情已经完全呆住了,嘴巴张得都能吞下一个鸡蛋。 老国公可真是冤枉了他们,自家公子才是真的胆大包天。 薛酌见这二人还傻站着,眼神冷漠的扫了他二人一眼,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着人走。” “是,公子。” 云影和云洄连忙架着晕过去的老镇国公朝外面走,脚下的步子飞快,生怕薛酌也给他二人也劈一手刀。 等人都走了,薛酌才转身去橱柜中翻找出药膏,给自己的脸上药。 站在铜镜前,薛酌看清楚自己脸上这一左一右鲜红夺目的巴掌印。 老镇国公果然是下了十足的力道,一点也没有留情,火辣辣的疼痛在脸上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除。 薛酌忍着疼痛给自己的脸上完药,正准备去找沈樾,走到门口,他又想到自己以现在这副尊容不适合见人。 又折身而返,在梳妆台前翻找出胭脂水粉,将自己脸上的巴掌印遮盖住。 其实,这些女子所用的东西是薛酌特意命人为常溪添置的,可惜这些东西的主人压根就没有用过几次。 看着这些,薛酌无可自控的又想起自己放在心上的那个狠心人。 但很快男人就收起这些杂乱的思绪。 他转身抬脚踏出房间。 巧的是,他在门口就撞上了沈樾。 “宴清,你快来给我搭把手,我家这个老头子死沉死沉的,也不知道他吃了什么,快压死我了。”沈樾一边说,一边把晕过去的老临安侯塞到薛酌怀里。 薛酌伸手接过,果然如他所说,死沉死沉的。 随即他招来两个侍卫,让人将老临安侯也请下去好生休息。 “唉,宴清,你家的那位老头子呢。”沈樾朝四处张望却并没有发现老镇国公的身影。 他声音淡淡的说:“他老人家的废话太多,所以就被我打晕,让云影和云洄带下去休息。” 沈樾一听也是感同身受,“宴清,我们俩可真是一对难兄难弟,这俩老头子太烦人了,打不的骂不得,真是我们的祖宗。” 发完了牢骚,沈樾才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那他们醒了怎么办,留在这里总归是个麻烦,可贸然派人送他们回去,只怕他们会闹得更厉害, 一时的痛快,带来了更大的隐患。 “毕竟腿长在他们自己身上,他们一定会跑回来找我们算账的。” 薛酌垂下眼眸,几息后,又再次掀起眼帘,他道:“我们亲自护送他二老回京。” “宴清,我没听错吧,还有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两个做的事情。”沈樾以为薛酌被老镇国公说得心灰意冷,要借机离开扬州这个伤心之地。 “等那俩老头子醒了,他们是一定不会饶过我们的,我们护送他二人回京,那和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修明,你先和我进去。”薛酌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将人扯了进去。 随即房门被人反手关上。 沈樾见他神神秘秘的,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宴清,你到底要做什么?” “修明,如果我说常溪和陆雪依二人就在京城,你信还是不信。”此刻薛酌的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他一字一顿道,字字清晰有力。 “宴清,你在开什么玩笑,她们两个人怎么会出现在京城。”沈樾以为薛酌是想常溪想的疯魔了,都开始随口说胡话。 不提陆雪依,常溪在薛酌身边待了这么久,她可能不清楚薛酌的身份,是个正常人在想尽办法逃离后,也会自动远离和这个人相关的一切。 “常溪又不是傻子,她去京城难道是故意等着你来抓她。” 薛酌则是有理有据的同沈樾剖析事实,“修明,你和陆雪依的事情老侯爷会知道这并不奇怪,但关于我和常溪的事情,我一直都瞒得很紧,除了你以外,京城那边的人绝对不会知道。” “但我祖父今日居然会出现在这里,通过方才我和他交谈中,他老人家对于我和溪溪之间的事情倒是颇为了解,除非是有人主动把消息告诉他的。”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 因为完美恰恰就是最大的破绽。 “宴清,杜老爷子也在京城,有没有可能是他老人家告诉你祖父的。” “不会是他说的。”薛酌当即便否定这个可能,杜老爷子的确是是一门心思的想要拆散他和常溪。 可这并不代表他老人家会把常溪的存在告诉祖父,因为这件事的后果极有可能会给常溪带来危险。 而薛酌看得出杜老爷子对于常溪的疼爱是发自内心的,所以他老人家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会给常溪带来危险的事情。 “其实他们今日如果不来这里见我二人,可能我还不会怀疑到这上面。” “修明,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常溪和陆雪依她们会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一干二净,我们连半分踪迹都寻不到。” “你的意思是常溪和依依背后有高人在帮助她们,而那位高人就带着她们躲在京城。”沈樾原本坚定的心已经开始动摇。 “是真是假,我们回京之后一探究竟便知。” ...... 第170章 镇南王凌墨。 与此同时,京城燕王府。 常溪在得知常瑶即将抵达京城的这个消息之后,巨大的狂喜一下就砸在她的脑上。 不过高兴之余她还没忘记向慕容昭再次确认一遍,“表哥,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表妹,给你表哥十个胆子我也不能蒙骗表妹你,否则母妃第一个就不放过我。”慕容昭以说玩笑话的口吻来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他又继续说道:“对了,表妹,这次来的人除了小姨,还有你的生父。” 自从当年被迫常瑶嫁入镇南王府,常婉对镇南王一直秉持着不待见的原则,更别提后来常瑶怀着身孕跑路。 所以别看这二人的名分上是大姨子和妹夫,实际上和仇人没什么区别,横竖都是看对方不顺眼。 慕容昭自然是站在常婉这边同仇敌忾的,所以他也不待见镇南王。 不过现在就不一定了,毕竟有了常溪可以作为缓和关系的纽带。 在常溪对生父的记忆中,只有常瑶告诉她的那句——你的阿爹已经死了。 十几年过去了,如今乍然要要见到自己活的亲生父亲,常溪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个巨大的惊喜,所以那声阿爹她还叫不出口。 “表哥,我的生父他究竟是谁?你们先前不告诉我,到如今你们也该告诉我了吧。”常溪不想到时候哪怕她的亲生父亲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可她自己却一点都认不出来。 慕容昭思量后,他道:“表妹,其实你的生父是镇南王凌墨。” “镇南王凌墨。”常溪将这五个字在口中低声呢喃了好几遍。 她怎么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号。 突然,她的脑海中涌起从前杜老爷子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如果当初没有出现意外,她原本应该去的地方就是南境。 原来冥冥之中老天爷已经为她安排好和亲生父亲重逢的契机。 回过神来,她再次看向慕容昭,“表哥,除了这个,你继续说啊。” “表妹,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个,其他的还是让小姨来告诉你。”不是慕容昭不想说,而是那些事情说出来容易影响常溪对于亲生父亲的印象。 在明面上,当年常瑶和凌墨二人之间的纠葛可是闹得满城风雨,哪怕时过境迁,这些是非恩怨仍在暗地里被人口口相传。 但那些并不是全部的真相,因为全部的真相往往更加残酷。 说难听一点,那就是一笔理不清的糊涂账。 “表哥,你们怎么都这样,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两样。”常溪扁着嘴,脸上明显写着不高兴。 慕容昭一边说,一边伸手指向常溪完全隆起的小腹,“表妹,表哥还得提醒你一件事情,其实小姨他们还不知道你有身孕的事情,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和他们解释吧。” 光顾着高兴了,常溪都忘了自己如今身怀六甲的事情。 她顿时觉得天塌了。 “表哥,你们写信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慕容昭浅咳了一声,他义正言辞道:“表妹,如此大事,自然是得等你亲自见到小姨的时候说出来。” 其实最真实的原因是,慕容昭想把这个烫手山芋甩给常溪自己去处理。 “我,我,你——。”她急得慌张无措她,满脸通红,嘴里的话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别看常溪先前在常婉面前信誓旦旦的反驳说要自己留下这个孩子,可这并不代表她有胆子在常瑶面前如此理直气壮。 这种事情,无论换做是谁,谁都接受不了。 因为在常瑶的视角中,自己只不过是出了一趟远门,临走前她还特意叮嘱常溪乖乖在家待着,千万不要乱跑。 在常瑶的心里常溪就是自己精心养大的小白菜。 谁知道再次见到自己的女儿时,女儿却被一头野猪拱了,并且已经身怀六甲。 支支吾吾了半天,常溪最后憋出这句话,“表哥,你可真是害惨我了。” 慕容昭则安慰她道:“表妹,既来之,则安之,小姨就你一个女儿,她不会狠心对你做什么的,顶多骂你一通。” 常溪将这些话听在耳中,却觉得慕容昭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于是,她白了慕容昭一眼,“表哥,被阿娘骂的人是我又不是你,换做是你,你要是现在不声不响的弄一个孩子出来,你敢告诉姨母吗?” 慕容昭被常溪这个假设性的问题给问住了,他握拳放在唇边装作假咳了好几声,才说:“表妹,这种可能性在我身上压根就不存在。” 毫无疑问,慕容昭当然是不敢,要是让常婉知道非得活扒了他的皮。 常婉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辜负女子真心的男人,这种人就该直接去死。 尤其是那种不顾女子名誉行强迫之举的男人更是罪该万死,他们连畜生都不如。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表妹,表哥还有事情就先走了,你自己还是先想想怎么忽悠小姨吧。”不等常溪说话,慕容昭就急匆匆的走了,生怕自己被常溪叫住。 三日后,一架华贵马车缓缓在京城朱雀大街上驶过,路过的行人纷纷对这架马车退避三舍,不为别的,只因他们认出马车主人的身份。 大人物,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可惹不起。 马车内,坐着一对样貌极其出挑的男女,只是他们之间的气氛似乎不太融洽。 男人低声下气的对旁边那女子说道:“瑶瑶,马上就要见到我们的女儿了,你到现在还是不肯对我开口说话吗?” 他伸出手想去触摸女子,却被女子冷冷挥手拂开。 常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冷声道:“凌墨,小溪是我的女儿,她和你没有半分关系。” 凌墨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恼怒的情绪,他淡定的说:“瑶瑶,血脉是无法抹除的,小溪体内流着我的血,她就是我的女儿,作为她的亲生父亲,我接回自己的女儿难道不应该吗?” 闻言,常瑶眼底的嘲讽意味更深了,“呵,凌墨,十几年了,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卑鄙无耻。” “如果不是你假借我的名义给姐姐写信,她怎么会让阿昭把小溪接到京城。” 第171章 一路货色。 被指责无耻的凌墨面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容,他甚至用一种更加无辜的语气说道:“瑶瑶,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如果不是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们女儿的下落,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其实这件事情最主要的罪魁祸首是文嘉帝,是他在暗中阻挠凌墨派去扬州寻找常溪的人。 从头至尾,文嘉帝都无比清楚薛酌和常溪之间的纠葛,之所以放任不管,其目的便是为了帮慕容昭将常溪能够控制在自己手里。 毕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不过常婉和慕容昭并不领他的这份情。 否则凌墨不会想到假借常瑶的名义给常婉传信,托他们寻找常溪的下落。 但由于他本人并不清楚常溪的名字、相貌等等关键信息,他所了解的只有大概推算出的年龄以及当年常婉送给常瑶的那块雪玉玉佩,至于胎记那完全就是随口胡诌的,谁知道他误打误撞还真让他给说中了一半。 “凌墨,把卑鄙无耻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普天之下,你可是独一份。”常瑶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不对,也不止你一人,皇宫里那位和你正是一丘之貉。” 皇宫里那位指的正是是文嘉帝。 “你们不愧是一路货色,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对于文嘉帝,常瑶完全没有一丝好感。 这个人简直比凌墨还要令人厌恶。 他不仅毁了姐姐常婉的一世幸福,如今又来毁了她和女儿的安稳生活,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自由,就因为文嘉帝的一己私欲,她又要回到那座囚笼,甚至还要连累自己无辜的女儿。 “凌墨,你和那个人的骨子里都是一样的自私自利,你们喜欢争权夺利,我和小溪又凭什么成为你们的棋子。”常瑶知道自己之所以会被凌墨找到都是败文嘉帝所赐。 “凌墨,如果可以,我宁愿和你此生永不相见。”常瑶眼中的愤恨宛如利剑狠狠刺痛了凌墨的心。 “瑶瑶,这外面的苦日子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留恋,王府的锦衣玉食又有什么不好,让你如此厌恶。”在凌墨的认知中,他无法理解常瑶这种放着荣华富贵不去享用,偏要去过那吃糠咽菜苦日子的想法。 “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你也该我们的女儿想一想,小溪原本该是我镇南王府的掌上明珠,作为郡主,她是金枝玉叶,锦衣玉食、奴仆成群这才是属于她的人生。”凌墨试图以常溪的未来来打动常瑶。 “鸟随鸾凤腾飞远,作为父母,我们有责任为她提供更好的生活,你难道真的希望我们的女儿日后嫁给一个普通人,整日就为了那些柴米油盐发愁。” “瑶瑶,如果当年你没有私自带着我们的女儿离开,她甚至根本就不用过着十七年的苦日子,相反,她会在王府金尊玉贵的长大。” 如果仅以外人的眼光的来看,凌墨的这番话委实是出自一片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苦心。 但常瑶太了解凌墨的本性如何。 他做任何事情,始终都带着自己想要达成的目的,就应了那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常瑶完全没有被凌墨的这番话所影响,她甚至还笑了,只是那脸上的笑意以讽刺居多。 “凌墨,所以你现在反倒是把所有错处都算在我的头上,你可真会甩锅,不过我忘了告诉你,道德绑架这一套对我没用。” “小溪是我养大的孩子,我很了解她的本性,她不是一株只会依托乔木的丝萝,你把小溪想得太过脆弱。” “呵,至于锦衣玉食,你当人人都在乎吗。” “瑶瑶,作为小溪的亲生父亲我承认自己的失职,可你不能全盘否认我对女儿的真心,作为父母,我想让自己的女儿过得好有什么错。” 和这世上绝大多数父亲一般,对于女儿,凌墨自然也有毫不例外的执念。 他从前就幻想过自己若是和常瑶有了一个女儿会如何,他一定要做一个最好的父亲,然后他会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双手捧到女儿面前,他的女儿只需要无忧无虑的幸福一辈子就好。 “你这个想法自然没错,我是小溪的亲生母亲,她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当然也希望她过得好。” 从始至终,常瑶最在意的压根就不是这一点,是凌墨自己弄错了重点。 “女子活这世上一遭并非只有嫁人生子这一条路,不靠你们男人,我们也可以在这世上活下去。”常瑶觉得自己这些年独自带着女儿生活虽然日子清贫了一些,但起码不用面对那些勾心斗角,乐的自由清净。 “可在你的心底始终认为女子只有做一朵莬丝花依附于他人才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来日大厦将倾,谁又来护住被养成莬丝花的她。” 常瑶似是提前预判凌墨会说什么话来反驳,她又抢先一步开口。 “你别和我说什么你会提前安排好所有后路,世事无常,没到盖棺材板的那一刻,谁都说不准。” “还有人心易变,到时候你死都死了,你说过的话又有几分威慑。” 常瑶以为自己说了这么多,凌墨总该听进去一部分,那知他的关注点一如既往地的新奇。 “瑶瑶,我现在还活着,你用不着如此迫不及待的咒我死。” 常瑶:“......。” 其实这些年她一直都在咒凌墨早死,无奈他的命委实硬的很,怎么也死不了。 紧接着,男人便说出更令常瑶震惊的话语,“你难道还在念着他,我告诉你那个人如今的坟头草都不知道长了几拨,你想也是无用的,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王妃,你——。” 常瑶语气严厉打断他的话,“凌墨,你给我闭嘴,我懒得和你再多费口舌。” “反正我最后警告你一句,一会儿见到小溪,关于我们之间的恩怨,你一个字都不准说。” 说完这句话,常瑶就偏过头去靠在马车车壁上假寐。 其实不用常瑶提醒,凌墨也不会去告诉这些事情。 ...... 第172章 相见。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燕王府前停下。 凌墨率先下了马车,他伸手想去扶常瑶,毫无意外,他的手又被冷漠推开。 慕容昭极有眼色的凑了上去扶着常瑶下马车。。 而常瑶面对慕容昭时的说话语气及态度,那完全就是换了一副面孔,温柔而又和蔼,“阿昭,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小溪呢?” “小姨,表妹她在里面等着您二位。”慕容昭可没敢对常瑶说是常溪还在思考如何忽悠她的措辞。 “这一天神神秘秘的的。”其实常瑶以为这是自己女儿偷懒睡觉的托词。 “小姨、王爷,我们快进去吧。”接着,慕容昭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跟在常瑶身后的凌墨听见这个称谓明显不高兴,但人在屋檐下,他不得不低头,尤其是他知道常婉并不待见他的这个事实。 况且这次是他凌墨有求于人,他只能老实跟在常瑶的身后走着。 三人一同进了燕王府,他们绕过假山回廊,又穿过几扇月洞门,一刻钟后,正厅到了。 站在门槛前,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常瑶依旧能认出那背对她站着的姑娘究竟是谁。 久别重逢的喜悦一时全部涌上心头,和心中的酸涩交杂在一起,温热的泪水顷刻间涌出眼眶,化作一颗颗珍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跟随的侍女见状连忙递上一块干净的手帕,常瑶接过后,她随意用手帕擦了擦,便急切迈步朝那厅内的倩影走近。 仅有几步之遥,常瑶略含哽咽的声音唤了一声,“小溪。” 背对着她站立的常溪听见这个久违但又熟悉的声音时,她亦是当即便红了眼眶,泪水止不住似的夺眶而出。 姑娘缓缓转过身,她终于看清了常瑶的脸。 她哽咽的声音中含着激动道:“阿娘,真的是你。” 就在母女二人即将相拥在一起时,常瑶的目光却猛然注意到常溪完全隆起的腹部,瞳孔在一瞬间完全放大,吃惊的情绪充斥在其间。 “小溪,你,你这是怎么回事?”常瑶多想欺骗自己说是女儿贪吃长胖了,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欺骗自己。 她的女儿常溪有身孕了,可常瑶明明记得自己在离家之前常溪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她什么时候给常溪定亲了。 太多的疑问在此刻盘旋在常瑶的心头。 “阿娘,我,我——。”常溪一时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常瑶开口解释她腹中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你——。”这个消息委实是太过令人震惊,常瑶一时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身子跟着晃了晃,差点就要晕过去。 还是凌墨眼疾手快及时伸手接住了常瑶,“瑶瑶!” 常溪:“阿娘!” 慕容昭:“小姨!” 随后,凌墨赶紧扶着常瑶去旁边的紫檀圈椅坐下。 常瑶闭上眼睛,她将后背靠在圈椅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那口气好了一些。 睁开眼睛后,她开口说话,只是她的声音听起来仍有些虚弱无力,“小溪,你和阿娘说实话,我走了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明明才过了一年,常瑶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常溪在心里思量好措辞,她这才将事情娓娓道来,只是她刻意省略了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 “阿娘,事情是这样的,你走了之后,我......。” 常瑶听完这些,眼泪再次如断线的珍珠颗颗滑落脸颊,她上前拥住常溪,“小溪,我的女儿,你受苦了。” “阿娘,我没事的,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阿娘你过得好吗?”明明受委屈的是她自己,常溪却忍着声音中的哽咽,反过来关心常瑶过得好不好。 常瑶松开环住她双肩的手,转而捧住常溪的脸,眼神里全是对她的心疼,“小溪,你这个傻孩子,都是阿娘不好,阿娘不应该离开你的,阿娘应该早些回来找你。” 老天爷这是做的什么孽,为什么要让她的女儿遭遇这些。 如果真的有什么因果报应,那为什么不冲她来。 但常溪怎么会愿意常瑶将所有的过错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她摇了摇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想让常瑶安心,“阿娘,这些和你没关系的,你不用自责。” 母女二人又抱在一起亲热了一会儿,这个时候,常瑶才终于想起还有一个凌墨被自己放在一边晾着。 “小溪,阿娘要向你介绍一个人。”随即,常瑶牵着常溪的手走到凌墨面前。 其实常溪已经知道常瑶要介绍的人是谁,只是方才她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常瑶身上,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她并没有投入太多的关注。 直至此刻,常溪才真正看清了她的亲生父亲究竟是何模样,在她脑海中第一时间就浮现出一句话——他怎么长得和小白脸差不多,模样挺好看的,就是看起来有一点凶。 站在对面的凌墨同样在仔细打量着这个模样生得与常婉像极了的姑娘,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真好看。 最重要的是,这是常婉为他生下的女儿。 常婉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片刻后,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小溪,其实他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意料之中的结果被宣布,但令人意外的是,想象中父女相认的温馨场面并未上演。 常溪的脸上没有表现出太多喜悦的情绪,在,她似乎还有些不相信,她在凌墨面前问了他一遍,“你真的是我生父?” 从她先前在常婉等人口中所了解的只言片语,她大抵能够知道阿娘和眼前这个男人曾经或许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阿娘并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如果不是这个男人真的做错了事情,阿娘又为什么只告诉她,她的生父已经死了。 因此,常溪已经在心里下了定论眼前这个男人他对阿娘不好,她是阿娘养大的,她必须站在阿娘这边,这声阿爹除非是阿娘同意,否则她是绝对叫不出口的。 第173章 支持。 凌墨并不觉得常溪待他的疏离态度有什么不对,毕竟自己作为一个父亲是不称职的,他缺席了常溪前十几年的人生,所幸,往后余生他还有机会弥补自己的女儿。 他收起周身的威严气势,脸上展露出如沐春风一般的笑容,“初次见面,我说的话你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选择不相信,但你难道连你阿娘说的话也不相信吗?” 常溪觉得他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于是,紧接着她就将自己的目光转向常瑶。 常瑶为了安抚常溪,只得再次开口为凌墨证明身份:“小溪,阿娘不骗你,他真的是你阿爹。” “小溪,唤他一句阿爹吧。” 她和凌墨之间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将孩子牵扯进来,他是小溪的亲生父亲,常瑶没有立场阻止他对女儿好。 况且凌墨有句话说的没错,血脉是无法抹除的,小溪的身体里流着一半他的血,这些是无法割舍的羁绊。 对于常瑶的举动,常溪感到有些意外,她,难道是她自己猜错了?其实她的父母感情很好。 “我,我......。”常溪抬眸,视线和对面的男人对上,只是明明话已经到了嘴边,但她就是叫不出阿爹那两个字。 凌墨见常溪实在张不开口,他善解人意的说道:“小溪,说不出便不说了,我们来日方长,日后我们熟络了自然就能叫出口。” 他有的是耐心等常溪心甘情愿开口的那一日。 反正人已经在这里,又跑不了。 常溪见他如此善解人意,心里的芥蒂顿时少了一些。 但下一刻,她就听凌墨道:“只是有一件事情,我们得同你问清楚,你当真想好要留下腹中这个孩子?” 别看凌墨和常婉平时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恨不得掐死彼此,但在这种事情上,二人倒难得有一番默契。 常溪这才意识到原来她的亲生父亲和姨母是同样的想法,他们都不想让自己留下这个孩子。 于是,她伸手护住自己的肚子,并且向后退了好几步。 常瑶注意到常溪防备的动作,她连忙安抚道:“小溪,你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们只是想询问你对自己腹中这孩子的去留有何看法?” 常瑶不是没听过那些大家族是怎么处理家族女子因未婚或其他不得已原因而生下的孩子,对于家族而言,这些情况下出生的孩子是家族的耻辱。 有些还未睁眼看一眼这个世界便被扔进水里活活溺亡,有些则被送到那些寺庙、道观或是弃婴堂,甚至更狠心一点的会把刚出生的孩子扔在大街上任其自生自灭,这孩子能不能活就全凭天意了。 推己及人,常溪腹中的孩子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如同先前常溪所说,常瑶的确不会狠下心来劝常溪骨肉分离,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女儿绝对狠不下这份心。 可惜的是,常溪忘了今时不同往日。 若是换做从前在扬州的时候,常瑶一定会选择毫不犹豫支持常溪做任何事情,但现在不同,凌墨已经知道常溪的存在,他是一定要让常溪认祖归宗的。 在外人眼中,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常瑶根本无法阻止。 那么这便意味着常溪从今以后就是镇南王府的郡主,作为郡主却未婚生子,这在那些名门世家眼中将会是一桩天大的丑闻。 届时,不知道会有多少脏水泼在她的女儿身上。 作为母亲,常瑶又怎么忍心自己的女儿遭受那诸多的流言蜚语。 常溪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常瑶,眼神坚定而又温柔,她说:“阿娘,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不等常瑶做出回应,凌墨居然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常溪的人,“好,那我们就留下这个孩子。” “不就是养一个孩子吗,我堂堂镇南王府又不是养不起,便是再来百十个孩子也养得起。”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厅内的众人纷纷侧目,尤其是常瑶,她觉得凌墨的脑子都不正常了。 从前这人不是最在乎他镇南王府的清名,况且他上一句话还是不赞同留下女儿腹中的孩子,怎么这一转眼口风都变了。 男人心,海底针。 凌墨似乎是看出了常瑶的想法,他转头看向常瑶,认真道:“瑶瑶,在我心里你和女儿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那些身外之物我早就不在乎了。” 这些话其实他很早就想告诉常瑶,只是阴差阳错,一直没有机会对常瑶说出口,如今借着这个机会说出来也好。 不知怎的,常瑶的心在这一刻忽然猛烈跳动起来。 凌墨似乎变了。 接着,凌墨说出自己对常溪腹中孩子的安排,“小溪,既然你决定生下这个孩子,那作为你的父母,我们会竭尽所能为你提供最大的支持,只不过你必须要受一些委屈。” “未婚生子的名头始终不好听,于孩子日后的前程也不好,所以在回到南境之后,我会给你安排一个丧夫的孀妻身份,小溪,你能接受吗?” “可以,我能接受。”常溪没有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两相比较之下,凌墨提出的的解决办法的确是能够最小程度减少流言蜚语对常溪以及腹中孩子的伤害。 “小溪,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等你平安生下腹中的这个孩子,我会让她入凌氏的族谱,无论男女,这个孩子都会是镇南王府唯一的继承人,待我百年之后,王府所有的一切都会属于你和孩子。” 这是凌墨更深一层对常溪未来的考虑,有了镇南王爵位的庇佑,他的女儿才能真的一世无忧。 说完这一大段话,凌墨还觉得不够,他又额外补充了好些话,“最后一点,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会亲自培养她,你们不能插手她的课业,身为王府的继承人,这些辛苦是她必须承受的。” 他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来受这份辛苦,但这苦总要有人来受。 “阿爹,谢谢您。”这次,常溪是心甘情愿的唤出了那句话。 ...... 第174章 离别。 母女二人由于久别重逢,一时间总有说不完的话,索性今晚二人就睡在一起。 只是在临睡之前,砰砰砰的声音突然响起,不知是谁敲响了房门。 听见动静,常溪本想起身去开门,但常瑶顾及女儿还怀着身孕,于是自己去推门一探究竟。 门开了,原来是陆雪依站在门外。 而陆雪依看见来人是常瑶,有些惊讶,但很快神色就恢复如常。 由于她单手扶着自己的后腰,所以只略福了福身以示自己向常瑶行礼,“小女见过王妃。” “陆姑娘,不必多礼。”常瑶伸出手扶住陆雪依。 她看向陆雪依的眼神中带着极为强烈热忱以及关爱,“外面冷,有什么话我们进去慢慢说。” 说着,常瑶就扶着陆雪依进去。 因为常瑶已经在得知自家那个傻女儿能脱离那人的魔爪正是多亏了眼前这个叫陆雪依的姑娘。 此等大恩,常瑶早就已经将陆雪依视作自己的救命恩人。 进了房间,常瑶才又语气和蔼的问陆雪依,“这么晚了,陆姑娘你不好好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王妃,我——。”陆雪依回应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原来是坐在内室床榻上的常溪听见外间有动静传来,她起身走出来想要看个究竟。 常溪对于陆雪依的到来感到惊讶,“雪依姐姐,你怎么来了?” 陆雪依这才将自己的来意说清楚,“王妃,我是来找小溪说一些事情。” “哦,这样啊,那你们慢慢说吧,我去让人给你们准备一些宵夜垫垫肚子。”常瑶找了一个借口离开,免得有自己在这里她们说话不自在。 陆雪依颔首致谢,“多谢王妃。” 紧接着,常瑶就披上自己的外裳转身离开这间屋子,把说话的地方腾出来。 然后,常溪直接拉着陆雪依进了内室坐着说话,“雪依姐姐,你要和我说什么事情?” 未料到,下一刻,陆雪依开口便是告诉常溪一个出乎意料的决定,“小溪,如今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家人,我想或许是时候自己该离开了。” “什么?雪依姐姐你要走!”这个决定令常溪一时间还不太能接受。 她迫切的向陆雪依追问离开的真实原因,“为什么?雪依姐姐留在这里陪我不好吗?” “小溪,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们总归是要分离的。”这是一方面的原因,当然还有另一层不可说的缘由。 她和常溪的身份终归不同,再者此处也不是寻常府邸,常溪是燕王殿下的表妹住在这里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她不能一直住在这里,暗地里她已经听过不少下人的闲言碎语,他们都说自己是燕王殿下养的外室,如今借着身孕方才入的王府,时间一长,只怕会招来更多的闲言碎语。 而且她本就是从沈樾身边逃走的,燕王更是沈樾效忠的主上,如今燕王看在常溪的面子上不告诉沈樾自己的下落,可难保日后不会,毕竟她和人家非亲非故,人家凭什么要帮她保守秘密,所以陆雪依必须要尽快离开。 “雪依姐姐,可你还怀着身孕,再过几月便要生产,你此时离开,出了意外怎么办,你不能走。”常溪不想让陆雪依离开,她一个女子孤身在外太容易被那些心怀鬼胎的人盯上。 “小溪,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不过这些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有安排。”陆雪依早就安排好自己的后路。 “所以你就不用再劝我了,若是有缘,日后我们自会重逢,别不高兴了,笑一笑。”她伸手捏了捏常溪脸蛋上的软肉。 结果,常溪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不死心还想再劝一劝陆雪依改变主意,“雪依姐姐,真的不能再多留一些日子吗?或者你和我一起去南境好不好?” 陆雪依神情坚定地摇头拒绝,她说:“小溪,雪依姐姐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我知道你让我和你一起去南境是想多帮我一些,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不能真的接受你的好。” 眼见常溪还欲在说些什么来劝她,陆雪依赶紧将自己一直抱着的盒子放到常溪面前,“小溪,来, 这个给你。” 常溪疑惑道:“雪依姐姐,这盒子里面是什么?” “小溪,你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随即,常溪伸手将那木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叠放着好些小婴儿所用的衣物,男女款式各有好几件。 “哇,雪依姐姐你做了这么多,真厉害。”常溪随便拿起一件小衣服放在手上打量,满眼都是欣赏。 “这些小衣服都是雪依姐姐送给你腹中孩子的礼物,不值什么钱,也是我的一份心意,因为我也不知道你腹中孩子是男是女,所以我就多做了一些。” “小溪,这些就是我送给你的临别礼物。” 听到这句话,常溪扬起的嘴角马上就收了回去。 原来这些小衣服是临别礼物,她突然就不想要了。 “好了,小溪,你别不高兴了。” 那天晚上,陆雪依哄了常溪好久。 ...... 长乐宫。 时隔多年,常婉终于再一次见到自己的妹妹,喜悦的泪水随之流下,“瑶瑶,你快让姐姐好好看看。” 常瑶上前一把抱住常婉,她同样哭得泣不成声,“姐姐,我真的好想你啊。” 姐妹二人相拥在一起,随后她们彼此间各自诉说着多年累积的思念。 然后,不可避免的二人就说到了凌墨。 常婉满脸歉意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她道:“瑶瑶,对不起,这次是姐姐没有思量周全,我真的不知道他居然还会模仿你的笔迹,若不然我也不会让阿昭去寻找小溪的下落。” “姐姐,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你也是被他骗了,凌墨的卑鄙无耻你根本无法想象。”常瑶回握住她的手并且安慰她道。 “而且这次阴差阳错之下,阿昭也算是帮助小溪脱离困境。” 提起常溪,常婉自然而然就联想到她腹中孩子的事情,于是她便问常瑶的看法,“瑶瑶,关于小溪肚子里的孩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175章 不能一棍子打死。 常瑶和常婉名义上虽是姐妹的名分,但实际情分堪比母女。 盖因在常瑶还是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时,是常婉这个姐姐又当爹又当娘的亲力亲为照顾常瑶长大。 也正是如此,常瑶在常婉面前永远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畏惧感。 所以在回答的时候,她一边仔细打量常婉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姐姐,小溪她想留下这个孩子,我们也答应了。” 常婉在至亲面前从来都是有什么便说什么,她就不喜欢搞拐弯抹角的那一套,所以她当即便将自己的不满说了出来。 “瑶瑶,小溪跟着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了是吗,可她还是个孩子,你又不是孩子。” 常婉叉着腰在常瑶的耳边念叨,那每一字都宛如魔音入耳,委实听得常瑶头大。 “未婚生子会对她以后的人生有多大的影响,你难道不清楚吗,瑶瑶,姐姐知道你心疼女儿受了苦,可你不能因为愧疚就什么都答应小溪。” “惯子如杀子,这么浅显的道理还需要姐姐教你吗?” 久违的记忆再次浮现在脑海,但此时此刻常瑶无暇去多想,她只能低着头乖乖听常婉说教,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等她说完了,常瑶才畏畏缩缩的说了一句,“姐姐,你别激动,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姐姐的暴脾气还是一如既往没有半分改变。 正好常婉说的有些口渴,她随即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润嗓子,“瑶瑶,你接下来说出的话最好能够说服我。” 常瑶咽了口唾沫,缓解紧张,才继续道:“姐姐,其实你说的不错,小溪未婚生子传出去定会招致流言蜚语,不过我们已经想好了,等回了南境,我们便给她安排一个丧夫的孀妻身份。” “这样名分也有了,对孩子生下来日后也好。” 虽然还是避免不了闲言碎语,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孀妻?!”常婉脸上明摆着不同意他们的这个做法,“瑶瑶,小溪是你的女儿,我之所以急着催你们入京,便是指着你这个亲娘说的话能让孩子听进去。” “而且明明有其他更稳妥的办法,你们可倒好,最后给小溪安了一个寡妇的名头。” 常瑶硬着头皮将解释的话说完,只是她说话的声音到后面是越来越弱,“姐姐,这件事情我们也是征询了小溪的意见,才下决定的,我们都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小溪更是无辜的,若要两全其美,这便是最好的办法。” 常婉此刻只觉得自己这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自己这个妹妹还是一如既往地心软,偏偏她那外甥女常溪也是随了这个亲娘的十成十。 她好气啊。 可常瑶是她的亲妹妹,又不能一棍子打死。 “瑶瑶,你非要姐姐把话和你全都掰开来和你说吗,小溪腹中的孩子不能留在她的身边。” “你难道忘了小溪腹中孩子的生父是谁吗?”说最后一句话时,常婉刻意压低了声音。 常瑶当然没忘是谁害了自己的女儿,对于这个罪魁祸首她恨不得食汝之血,哪怕抽筋扒皮也不为过。 可眼下的形势他们不能轻举妄动,这些账只能日后找机会再一一清算。 “姐姐,我们很快就要带着小溪回南境,那里天高皇帝远,料想那个人也不会寻来,小溪正好可以带着孩子重新开始生活。” 常婉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瑶瑶,这世间事并非一成不变,有了那个孩子便是等同于她和那人有了再也斩不断的尘缘羁绊,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自己的前车之鉴。” 常婉自问,她这字字句句的苦口婆心所求还不为了她们母女二人好,可她们心软便罢了,偏偏身上还有一个下定主意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倔脾气。 “姐姐,小溪是我活在这世上最大的希望,这也算是我和他之间孽缘纠葛的唯一一点好处。”常瑶怎么会忘记曾经那些发生自己身上的痛苦。 但人活一世,若只剩下痛苦,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明白爱永远都比恨强大。 常婉从这句话中听出某些不同寻常的意思,所以她想确认一遍,“瑶瑶,所以你是要为了小溪永远留在凌墨那王八蛋的身边。” “也不全是为了小溪,主要还是为了我自己,我在外面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回来做王妃享受荣华富贵挺好的。” 常婉知道常婉说这番话是为了不让她这个做姐姐的自责。 她的妹妹才不会贪恋荣华富贵。 “姐姐,我还要告诉你一件好事,凌墨说等小溪平安生下孩子之后,便让孩子入凌氏族谱,无论男女,这个孩子都只会是镇南王府唯一的继承人。” 常瑶希望说出这件事可以让姐姐高兴一点。 “瑶瑶,凌墨那王八蛋没吃错药吧,他不是最在乎那些什么体统。”常婉狐疑的语气明显就不是不相信常瑶口中所说事实的真假。 “可他说了,比起那些身外之物,女儿才是最重要的。” 倒不是常瑶故意为凌墨说好话,而是此话是他亲口所言。 “姐姐,这都是真的,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阿昭,他当时就在场,我当时我还没有回答,凌墨就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小溪。” 话都说到这番地步,常婉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没想到凌墨那王八蛋还有点良心,知道为女儿的未来考虑,比起那老东西,他还算有一个好父亲的样子。” 两相比较之下,镇南王为常溪所做的一切才更像是父亲疼爱的孩子的深思熟虑,而文嘉帝为慕容昭所做的一切完全是建立在以不会损害自己的利益为前提。 “这样也好,日后镇南王府的一切都是属于你和小溪的,等那王八蛋死了,你们也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么多年了,常婉头一次在脑海中想到凌墨那张脸觉得有几分顺眼。 然后,常瑶起身告辞,“姐姐,我现在的身份不能在宫中久留,所以今日我就先带着小溪回去了。” “瑶瑶,你等一等,我安排马车直接送你们出宫。” “好。” ...... 第176章 你给我等着。 三日后,凌墨带着自己的一双妻女准备悄然离开京城。 码头上,慕容昭为他们三人送行。 至于常婉,她到底是文嘉帝的后妃,不便出宫,但是她也把自己想说的话由慕容昭口述给常溪和常瑶。 慕容昭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之后,他就准备离开,毕竟他身上还有文嘉帝交代他的差事。 可常溪却叫住了他,“表哥,你等一等,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慕容昭停下离开的脚步,转头略带疑惑的看向常溪。 姑娘并没有立刻将自己想说的说出来,而是转头便对着凌墨和常瑶道:“阿爹,阿娘,你们先上船吧,我有一些话想单独和表哥说。” 凌墨和常瑶虽然不明白自家女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们还是听了常溪说的话。 “好,那我们在船上等你。”凌墨笑着说,随后他便揽着常瑶的腰上了官船。 “嗯。” 这让慕容昭心里生出疑惑,他问:“表妹,你搞这么神秘,还把小姨他们支走,你到底要和表哥说什么?” 常溪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那个请求,“表哥,我知道沈樾是你的得力下属,可你也应该知道我和雪依姐姐之间的关系,所以我想——。” 明明话已经到了嘴边,但在关键时刻常溪仿佛被卡住了,怎么都张不开嘴。 但慕容昭已经听懂常溪想表达的意思,索性就替她把话说明白,“表妹,所以你是想让表哥为那陆姑娘保守秘密,不告诉沈樾她的下落。” 常溪一直都明白人有亲疏远近的这个道理。 她是慕容昭的表妹,算是自家人,慕容昭为她保守秘密无可厚非。 但陆雪依又不是,况且她和沈樾之间的关系极为特殊,慕容昭可以一时看在常溪的面子上不说出去,但这并不能保证永远。 所以常溪必须在离开之前得到慕容昭的保证,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够为陆雪依做的事情。 “没错,表哥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强人所难,就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你不要把雪依姐姐的事情说出去,就当从来没有见过她。”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慕容昭对于自己这个半路表妹的性子有了更深的了解。 为人心软又重情义,他忽然就有些理解薛酌那个畜生为什么对他这个表妹死缠烂打。 这心眼子多的人总是喜欢和心眼子少的人相处。 打个比方,就像是在黑暗中前行忽然出现的一抹光亮,哪怕明知是飞蛾扑火,却还是贪恋那点温暖。 “表妹,据我所知,你和那陆姑娘认识的时间也没多久吧,你就肯为她向我开口请求。”慕容昭故意这般说是逗她玩的。 常溪反驳道:“表哥,与人相交不能只看时间长短,一个人的行为做派才是最重要的,雪依姐姐待我投之以桃,那我同样要对她报之以李。” “表哥,作为女子我能和雪依姐姐感同身受,她不想留在小侯爷身边,所以我想请帮她。” 如果今日常溪不向慕容昭提出这个请求,他的确会在某些恰当的时候,将这件事情作为好处告诉沈樾。 不得不说,陆雪依的离开委实是有先见之明的。 慕容昭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只是因为常溪是他认定的家人,在家人面前他不会做那些不好的事情。 “表妹,你的这个请求表哥答应了,至于你说的欠人情就不必多此一举,不过是管住自己的嘴而已。”两相权衡之下,慕容昭当然是选择自己更加在乎的那一方。 “对了,我得多提醒你一句,大月陈兵边境,再过一些时日,我会亲自领兵前往南境,沈樾作为我的得力下属自然也会去,你记得在镇南王府藏好自己,别被他发现你的身份。” “好,我知道了。”常溪才松的一口气转眼间便又提上来。 慕容昭瞧出她的紧张,于是安抚她说:“当然,表妹你也不用太过担忧,一旦战事有了回转,表哥会想办法将他弄走的。” “表哥,谢谢你。”常溪真诚的向他表达感谢。 慕容昭觉得他的小表妹又乖又软,一时没忍住上前捏了一下她的脸。 男人温柔宠溺的说:“好了,你快走吧,小姨他们还在等你。” “表哥,再见。”说罢,常溪放下帷帽上的幕帘,站在旁边的侍女立刻便上前搀扶着大着肚子的她上船。 慕容昭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离去。 殊不知常溪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沈樾和薛酌就找上了慕容昭。 “慕公子,真的是您!” 慕容昭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转身看过去,顿时瞳孔一震。 不远处,沈樾朝他这边的方向跑过来。 顾及这里是公众场合,不适宜暴露慕容昭的身份,所以沈樾并未称他殿下。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其实仔细听,慕容昭说话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眼帘微垂,迅速掩下自己眼底的心虚。 幸好常溪已经走了,否则接下来的麻烦可就收不了场。 提及这个问题,沈樾的面色有几分僵硬,他的大脑飞速运作,他很快就找了一个借口,“我是护送家里的那位老爷子回来的,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喜欢到处乱跑,真不让人省心。” “原来是这样。” 此时的慕容昭表面淡定实则内心极其不平静,又随意和他敷衍了几句场面话, 那知沈樾突然来了一句,“慕公子,方才我似乎远远瞧见您在和一位姑娘说话。” 气氛似乎凝了半瞬,不过他很快就做出应答,“想必是今日码头人多,你看错了吧,我要送的人早就已经走了,我只是站在原地想多看一会儿。” 慕容昭也不确定方才沈樾究竟看见了什么,但不管沈樾看见了什么,他绝对不能承认。 “是吗,那或许是我真的看错了。”其实沈樾的目的只是替某人试探一句而已。 现在看来,他们想要的答案已经出现。 而极度心虚的慕容昭在此刻松了一口气。 他迫不及待的说:“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就先走一步,改日再叙旧。” 随后,慕容昭匆匆离去。 躲在暗处的薛酌目睹了所有,他的唇角勾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道身影应该是...... 他果然没有猜错。 常溪,你给我等着。 ...... 第177章 你们还不配。 一个月后,南境,镇南王府。 常溪站在这座华丽恢弘的府邸前,古朴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写着镇南王府四个字,朱红色的府门两侧矗立两尊威武的石狮子,在金色阳光的笼罩下,庄严肃穆的气势扑面而来。 旁边两侧站立着身形健壮的侍卫,他们神情肃穆,浑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杀气。 常溪被这些人身上散发的气势暂时震住了。 他们看起来好吓人啊。 镇南王府的管家凌柏早早就等候在此,见状,他连忙小跑上前行礼问安,“参见王爷,王妃,参见郡主。” 跟在凌柏身后的下人们同样齐声附和。 “都起来吧。”凌墨随意挥了挥手。 随后,凌墨挽着常瑶的手准备进府。 只是走了几步凌墨发现常溪没跟上来,于是他回过头面色温柔的看着常溪,道:“小溪,愣着做什么,还不走,我们到家了。” “阿爹,这里以后就是我要住的地方吗?”常溪总有一种自己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凌墨耐心地说道:“小溪,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我们先进去吧。” “好。”现如今常溪的身孕已有近八个月,身子愈发笨重,必须要有侍女帮忙搀扶她走路才行。 管家凌柏随侍在侧,他先向凌墨和常瑶禀告这段时日府上需要处理的事务。 凌墨却是听的有些不耐烦,他正欲挥手让凌柏退下。 岂料凌柏突然道:“王爷,王妃,老奴还有一事要禀告。” “什么事?” 凌柏回道:“是凌氏族老们,他们得知此番您和王妃前往京城是为了接回郡主,他们便吵嚷着要在王府住下,然后等着您和王妃带着郡主回来,但老奴记得王爷您的吩咐,您和王妃不在的时候,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王府,所以老奴以此为借口一直拦着他们。” “可是今日那些族老不知从哪里得知您要回来的消息,他们一早就来了王府,是老奴无能无法拦住他们,此刻族老们正在前厅坐着喝茶,王爷,那些族老您是见还是不见?” 凌柏说到底也只是一个管家,而族老们即便凌墨再不待见也是他的长辈,有些事情他一个下人可不能擅作主张。 凌墨还以为是什么要事,合着又是那几个老头子闲着没事干来他这王府说教,他现在可没工夫去听他们发牢骚。 所以,他干脆利落地说道:“不见,让他们滚出去。”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些人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一把年纪的人不想着颐养天年,成天惦记着他这镇南王的爵位。 “王爷,那些人毕竟是你的长辈,你还是去见见吧。” 常瑶何尝不知道那几个老头子葫芦里没卖什么好药,不就是知道她和凌墨有了一个女儿,所以便急着来试探那镇南王的爵位会落到何处。 凌墨没有理会到常瑶的用意,“瑶瑶,你明明知道我最烦的就是那几个老头子,我不想见他们。” “王爷,关于小溪的身份你总得给外人一个说法,所以那些族老你还是去见见吧,但我和小溪就不去了。”那些族老常瑶自然是不乐意见的,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些族老们背后说了不知道有多少关于她的闲话。 同样她也不会让常溪去见那些烦人的糟老头子,免得自己的女儿受那些糟心的窝囊气。 理所当然,这几个烫手山芋就甩到凌墨手上。 凌墨想了想觉得常瑶说的有些道理,“瑶瑶,那你先带着小溪回房间去休息,那几个老头子就交给我来应付。” “嗯。”然后,常瑶便亲自搀扶着常溪离开。 ...... 前厅。 几位凌氏族老坐在位于主位的下首靠前的位置,他们的身后各自站着属于自己那一支的亲眷。 一眼看过去,乌泱泱的一片人,将这原本偌大的前厅填满。 此时,厅内的气氛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和谐。 他们每一个人看似和和气气的,实则内心都有自己的如意算盘。 忽的,外面的侍卫唱道:“王爷到——。” 紧接着,凌墨从容迈步走进来,他看见厅内这乌泱泱的一片人,不由冷笑一声。 平日里他这王府可没有像今日这般热闹他们果真是按耐不住了。 那些人见到凌墨,当即便朝他行礼,“参见王爷。” 凌墨并未立即让他们起身,他走到主位上坐下后,又姿态悠闲地端起茶盏品茶,将那些人晾了足足有一刻钟,他才大发慈悲的开口。 “你们起来吧。” “谢王爷。”尽管那些人心有怨言,但他们不敢表现出来。 紧接着,凌墨又将那些人晾着,他就是想看看是谁先跳出来,如此他也好杀鸡儆猴。 终于,那些人里面有人按捺不住,一位中年人率先站了出来,此人名唤凌涛,论族中关系他算是凌墨的堂兄。 “王爷,为何只有你一人来见我们,王妃为何不来?” “她累了。”凌墨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堵的凌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原以为凌墨会委婉的找一个更好的借口。 “那郡主呢?她不知道我们这些长辈在等着见她。” “本王的女儿自然也累了,她们都需要好好休息。”凌墨才舍不得让自己的女儿来听这些啰里吧嗦的废话。 凌涛的脾气一向是极火爆的,他听见凌墨如此敷衍他们,下意识便脱口而出,“果真是养在外面的丫头片子,连半分规矩都不懂,她——。” 凌墨可不会任由旁人来欺负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宝贝女儿。 凌墨动作迅速的拿起放在一旁的茶盏就朝凌涛的扔过去,那茶盏准确无误地砸中了凌涛的额头,直接砸了他一个头破血流,他捂着额头倒地痛呼,整个人宛如丧家之犬狼狈至极。 这一举措,着实把其他人吓了一跳,除了凌涛本人的亲眷,其他人全都冷眼旁观,无一人敢上前帮忙。 紧接着,凌墨那冷若寒霜的声音响起,“本王的女儿何时轮到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你们还不配。” 第178章 真实目的。 “王爷,论关系涛儿毕竟是您的兄长,他不过是一时冲动说了一句玩笑话而已,您又何必同他计较。”坐在下首右侧顺位第一个的老者站起来说话,此人正是凌涛的亲生父亲凌三爷,他的言辞间颇有些将黑锅全都甩到凌墨身上的意思。 “三叔父这是在指责本王小题大做,不该对凌涛动手,可若是换做是三叔父你的妻女被旁人欺辱,难道你也能咽下这口气吗。” 这么多年,凌墨最烦的就是这帮老头子成天正事不做,就知道拿长辈的破架子来压他。 “本王可没有三叔父你那样好的气量,谁要是敢伤本王的妻女半分,那本王定会百倍还之。” 这下凌三爷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至极,阴沉沉的,他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凌墨这是拐着弯的在骂他是缩头乌龟。 此人当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混账。 场面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其他人也不敢站出来打圆场,以凌墨阴晴不定的性子,谁也说不准他会发什么疯,他们可不敢在这种时候触凌墨的霉头。 过了一会儿,坐在下首左侧顺位第一个的凌二爷发话了,比起凌三爷话里话外的夹枪带棒,他老人家说话可中听多了。 “王爷,都是一家人,别为了一点小事就是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 “二伯父,本王还以为你老要继续装哑巴呢。”但凌墨照样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这位凌二爷,说实话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位凌二爷,满口假仁假义,太过虚伪。 凌二爷显然也没料到如今凌墨在寻回女儿之后,对于他们这些族老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他老人家嘴角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此时的他如同刚才的凌三爷被凌墨气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其实凌墨对于这些族老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待见的,只是先前他的所有心思除了放在南境百姓的身上,剩下的便全系于常瑶一人身上。 对于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他是听之任之的,更多的时候,凌墨是以一种看客的心态在看待这场为了镇南王爵位的争斗,那时的他觉得自己膝下无人,死了便死了,至于爵位就看谁有本事能拿到。 反正没有兵权的爵位,拿了也只是一个空架子而已。 坦白来说,其实凌墨最想看的是这些人狗咬狗。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他如今有了常溪这个女儿,作为父母他自然是要为她的未来考虑,镇南王府的一切包括爵位他是一定要留给自己的女儿。 他是绝不会让外人沾染一分一毫属于自己女儿的东西,在此之前,他身为父亲理所应当要为女儿扫清一切可能的阻碍。 “你老怎么不说话了,是觉得自己理亏了吗。”凌墨话里是毫不掩饰的讽刺,先前自己是懒得搭理他们,如今他巴不得气死这几个老头子,省的留下来碍眼又碍事。 见此情状,凌二爷和凌三爷不由朝其他族老眼神示意。 最后,还是凌五爷硬着头皮站出来说话,“王爷,这出去了一趟,您是越来越幽默了。” “五叔父过奖了,论起会说话,谁又比得上你。”对于此时出现在厅内的这些族老,凌墨是一视同仁的,谁敢开口,他就敢把话给 谁堵回去。 不得不说,凌五爷的脸皮是极厚的,他全然无视凌墨话里的讽刺,继续笑呵呵地说道:“其实今日我们大家来这一趟主要是为了见郡主一面,只是我等似乎考虑不周,打扰了郡主休息。” 凌墨顺其自然的说了一句,“你们知道打扰就好。” 话音刚落,厅内的气氛瞬间又陷入尴尬的境地。 其他人:“......。” 说句场面话而已,你还当真了。 “不过你们既然知道打扰,那为什么还不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家里揭不开锅,特意挑在本王回来的时候上门打秋风。”凌墨扫视了底下那一圈人,说出口的话尖酸刻薄至极,依旧能气倒一片人。 有些心理素质不好的人此刻已经有些站不稳了,需要依靠旁人的搀扶。 这群人中为首的凌二爷深吸一口气,他强压下心中的怒气,道:“王爷,我们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您接回来的那位姑娘,她当真是我凌氏一族的血脉吗?别是什么冒牌货为了享受荣华富贵故意顶替的。” “我们这些长辈也不怕和你说些更难听的话,王妃毕竟在外面待了十几年,谁知道她会不会和旁人——。” 凌二爷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意指常瑶给凌墨戴了绿帽子。 凌墨才不会听这糟老头子的挑拨之言,当年自己和瑶瑶之间的事情这帮糟老头子可没少在背后挑唆。 他端起侍女新换上的茶盏朝凌二爷砸了过去,不过这次他没有砸在凌二爷的头上,到底是长辈,脸上破了相该有多难看。 而是直接砸在凌二爷的身上,茶盏碎落一地,滚烫的茶水在一瞬间浸透他的衣衫,火一般的灼烧感烫得他如几岁孩童一般惊呼乱叫,比起头破血流的凌涛,他显得更加狼狈不堪。 凌墨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那如同看跳梁小丑一般的眼神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二伯父,你是把本王方才说的话当做耳旁风了是吗,瑶瑶是本王的王妃,不是尔等可以随意诋毁的。” “再说了是不是本王的血脉难道本王会不清楚,难道你们是觉得本王会蠢到连自己的亲生血脉都会认错。” 而被烫伤的凌二爷只能忍着疼痛为自己辩驳,“王爷,我们也是为了确保王府的血脉不被那些心怀鬼胎之人混淆。” “呵,心怀鬼胎?”凌墨觉得这四个字从凌二爷嘴里说出来有些好笑。 “二伯父,本王方才还说五叔父说话幽默,如今看来,你才是说话最幽默的那一个。” 凌二爷怎能听不出凌墨话里的阴阳怪气,他只能装听不明白,继续把话说完,“王爷,此事事关爵位传承,绝非儿戏。” “二伯父,兜了这么大一圈子,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第179章 杀鸡儆猴。 至此此刻,所有伪装的假面被全部掀开。 凌墨已经没了陪他们做戏的心思,“二伯父,本王必须要提醒你一句,大昭开国皇帝是赐了这镇南王的爵位和丹书铁券不假,可那封王的圣旨上清楚明白地写着镇南王的爵位必须是本王这一脉的子嗣。” “说句难听一点话,这镇南王的爵位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当年先祖追随开国皇帝四处征战打天下的时候,你们那一脉的先祖还不知在那里苟且偷生。” 初代镇南王为人仁义,在自己得享荣华富贵之时,对于这些上门认亲的亲戚也没有袖手旁观,而是尽自己所能扶持他们。 但凌墨不是初代镇南王,他可没有那副仁义的菩萨心肠。 “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尔等是做这鸡犬升天之人做久了,就忘了自己原来是什么东西了吗。” 凌墨索性在今日把话全都说明白,绝了他们心中的妄念,“正好今日人都到的挺齐,本王就在这里把话和大家说清楚,这镇南王府的一切包括爵位日后都是属于本王的女儿,你们就不用再惦记了。” 此言一出,底下那群人彻底不淡定了,他们抢了那么久的东西,凭什么拱手要让给一个养在外面的丫头片子。 但其实他们都忘了这些东西原本就不属于他们,正如方才凌墨说的那些话,镇南王府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是凌墨的先祖和他自己用战功换来的。 凌墨将所有的一切留给自己唯一的女儿常溪名正言顺。 这些人明明什么都没有付出,却安享富贵这么多年,凌墨已经是仁至义尽,是他们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因果循环,他们迟早会为此付出血一样的代价。 “什么?!王爷,她一个姑娘家有什么资格继承镇南王府的一切。”这一次又是那个凌涛率先跳出来。 “凌涛,本王的仁慈是有限度的,这是你自找的。”他看向凌涛的眼神宛若在看一个死人,冰冷中透着杀意。 下一刻,他厉声道:“来人,凌涛以下犯上对郡主不敬,把他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话音刚落,立即便有两个身形魁梧的侍卫上前将那凌涛拖下去。 他的亲眷本想上前去阻拦,但凌墨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如果谁敢阻拦,本王不介意让他一起去陪凌涛。” 那可是三十大板,换做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都会被打得皮开肉绽,更别提养尊处优多年的凌涛,这三十大板打下去只怕是半条命也要没了。 很快,凌涛那如杀猪一般的凄厉惨叫声就传进正厅,虽则是打在旁人的身上,可仍旧令其他人的心底胆寒。 只是没过一会儿,那凄厉的惨叫声就停止了,紧接着,侍卫便进来向凌墨禀告,“王爷,凌涛晕过去了。” 就在其他人以为凌墨会就此罢休的时候,岂料凌墨问了一句,“这三十大板已经打了多少?” 侍卫低头回道:“回王爷,才打了十个板子外面那位就扛不住了,所以还剩下二十大板。” 凌墨冷声吩咐道:“那你去把府医请过来,让他将人弄醒,然后你们接着将剩下的二十大板打完,若是又晕了,弄醒继续打便可,你们记住这三十大板必须在凌涛清醒的时候打完,如果漏了一个,那就你们自己替他双倍补上。” “是,王爷。”那侍卫得了凌墨的吩咐便下去办事。 这下,凌三爷是再也坐不住了,以凌墨这般的处置,他的儿子凌涛非死即残啊。 “王爷,涛儿只是出言不逊,您何必对他下如此重的毒手,我们都是一家子的骨肉啊,何必自相残杀。”他企图晓之以情来劝说凌墨就此停手。 可凌墨是什么人,他是冷心冷情惯了的人,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一个常瑶可以牵动他的心,到如今也就多了一个常溪。 对于这些所谓的骨肉情亲,他认才是,但若他不认,这些人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 “方才凌涛对本王的妻女出言不逊,本王已经大发慈悲的饶了他一次,这次是他自找的。” 凌三爷,“若是大哥还在,他一定不会——。” 殊不知,凌三爷此举是在自掘坟墓。 因为凌墨已经听够了他们动不动就拿已故镇南王来逼迫他。 “够了,少拿父王来压本王,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如今镇南王府当家做主的人是本王,烦请你们认清楚眼前的形势。” “三叔父,连你都知道袒护自己的儿子,那本王护着自己女儿你们又凭什么来指手画脚。” 凌墨这一声声条理清晰的辩驳,说得凌三爷哑口无言。 是啊,难道只有你的孩子才是宝贝吗,难道旁人的就不是吗? 事已至此,凌二爷不得不站出来为凌涛‘主持公道’。 “王爷,您当真要如此绝情吗?若传出去,叫外人如何看待凌氏一族,兄弟阋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嘴长在旁人身上,本王如何能管得住,但如果这外面的流言蜚语控制不住,那本王只好如同今天一般再来一次杀鸡儆猴。”凌墨话里透出的威胁意思显而易见。 谁要是敢传出半点不利于常瑶和常溪的言论,凌涛的下场就摆在这里,只要是不怕死的,那就尽管来试。 “不过本王也能理解二伯父的顾虑,毕竟这种事情传出去的确不太好听,本王正好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二伯父想不想听。” 凌二爷犹豫了一下,才道:“...王爷请说。” “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今日下令打人的人终归是本王,那不如就请你老人家把去祠堂把族谱请出来,然后将本王这一脉单独分出去,从此以后,镇南王府和凌氏一族没有任何关系,如此也正好两全。” “不行!这绝对不行!”凌二爷当即严厉反对。 他们凌氏一族走到如今是借着镇南王府的庇护行事,如果一旦失去镇南王府的庇佑,那他们的下场就可想而知。 “王爷,今日之事是凌涛咎由自取,他活该。” 为了避免凌墨再说断绝关系的这种话,凌二爷寻了一个借口,他自己倒是一个人逃也似的跑了。 ...... 第180章 逼你去的。 晚上一家三口终于坐在一起吃上了一顿阔别十几年的团圆饭。 吃饭间,常瑶不知怎的,她竟提起今日在前厅发生的那一场‘闹剧’,“我听说你今日把凌涛给打了,这一回那几个老头子怎么没留下来和你胡搅蛮缠。” 常瑶还记得十几年前自己刚嫁入镇南王府的那段日子,那可真是‘开眼了’。 本来常瑶对于自己被凌墨以一道圣旨硬摁着头嫁给他这件事就不乐意,谁知道嫁给他之后还有更大的劫难在等着她。 先镇南王当时忙于公务,时常住在军营里面,凌墨身为世子自然也是如此。 关于夫婿不回家这一点,常瑶原本还在高兴。 可她忘了一件事情,凌墨的生母去的早,府上必须要有打理内宅的女眷,所以在常瑶嫁过来之前,府上的一应事务是交由凌氏族老的女眷轮流打理。 结果这帮人拿着鸡毛当令箭,蹬鼻子上脸,处处给常瑶使绊子,甩脸色,话里话外都在阴阳怪气常瑶是借着美色勾引了凌墨才得以嫁入镇南王府。 这帮长舌妇又不是她的正经婆母和姑子,她凭什么要处处忍让,不对,便是正经婆母和姑子也没有这样磋磨人家好姑娘的道理。 她自小也是被常婉娇宠着长大的,看着脾气软,实则是个硬茬子。 常婉记得当时为了狠狠替自己出这一口恶气,她给那群说了自己坏话的长舌妇每人都下了一种名为一泻千里的泻药,至于后面......。 总之从那以后,那群长舌妇凡是见到她,恨不得离她三尺远。 “他们就算想闹个天翻地覆也得有那个本事。”凌墨往常瑶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人家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而且那凌涛是你的堂兄,打折骨头连着筋,你把人家打了一个半死,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啊。” 常瑶是故意这般说话挖苦凌墨。 “我本来也不想见他们,如此正好成了我的意。” 但是常瑶心中对于那群人的怨气难消,她颇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我记得当年你还对我说他们都是长辈,你让我对他们多包容几分。” 凌墨知道自己必须拿出诚意才能减轻常瑶心里的怨气。 于是凌墨放下手里的筷子,一把握住常瑶的手,眼神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她。 夹在二人中间吃饭的常溪瞬间觉得自己特别多余,她只好埋下头吃饭。 “瑶瑶,从前是我思虑不周,让你受了委屈,但我在这里向你保证,他们是他们,我和你还有小溪我们才是一家人,从今以后他们的事情我不会再多管。” 其实凌墨早就不想管这帮只会扒在镇南王府上面吸血的蛀虫。 常瑶选择无视他那深情款款的目光,继续说:“可我先镇南王去世的时候曾留下遗言,要你对凌氏族人尽量照顾几分。。” “凌氏族人那么多,若是每一个我都管的话,那我岂不是要累死,他们若是不满意,那就自己去阴曹地府找父王要公道。” 此言一出,常瑶和常溪都被逗笑了。 “凌墨,还好你知道向着我们的女儿,没有偏心眼向着外人。”归根结底,常瑶之所以心甘情愿留在镇南王府的缘由还是因为常溪。 女儿是常瑶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永远舍不下的牵挂。 这一点,凌墨同样清楚。 凌墨连忙又为自己表忠心,“瑶瑶,小溪是我们的女儿,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为了外人来薄待我们的女儿,你放心,属于小溪的一切我不会外人沾染分毫。” “这还差不多。”常瑶说话的语气变得和缓。 那些虚假的甜言蜜语又怎能比得上自己切实握在手里的好处。 常瑶不是傻子,她又何尝看不出凌墨是以常溪为棋子来彻底困住她。 这些骨肉亲情是真,但凌墨利用他们的女儿也是真。 这些身外之物不过是他额外加上的筹码,无可否认,或许这里面确然有他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疼爱。 为母则强,她必须替自己的孩子多想一些。 又过了一会儿,常瑶忽然想起一件事。 于是,她对着常溪道:“小溪,三日后阿娘带你一起去这里的兰音寺拜一拜。” 常溪还没来得及问她们为什么要去兰因寺的原因。 倒是凌墨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的激动。 “瑶瑶,你又要去兰因寺!” 常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她说:“王爷,妾身不过是带女儿去兰因寺为她腹中的孩子祈福,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凌墨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说出自己的担忧,他害怕自己说出来以后,会戳破这些日子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 对于兰因寺这个地方,凌墨始终喜欢不起来,他甚至是极度厌恶的。 因为当年常瑶就是借着去兰因寺为他祈福的名义,结果自己却偷偷逃跑。 常瑶看出凌墨心底的想法,索性和他把话摊开说明白,“放心,这次我真的只是带小溪去祈福,我不跑,你要是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瑶瑶,你别误会,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凌墨口是心非的为自己辩解。 常瑶有太多次逃跑的前车之鉴,凌墨可不敢懈怠一分。 “行了,你就别在那里给我装大度,三日后,你和我们一起去。” 常瑶可太了解凌墨是个什么德行,表面装作大度,实则那心眼比针都小,都过了十几年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瑶瑶,我真的不去了,你和小溪去就行了。”凌墨还在那里欲拒还迎。 其实,凌墨已经在心底做好另一种打算,如果常瑶真的不带他去的话,他就自己偷偷跟上去,他就不信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能让他的媳妇和女儿跑了。 “我不管你那天有什么事情,你都必须给我把时间空出来,就当是我逼你去的。” 就这样,最后在常瑶的强烈‘要求下’,凌墨不得不空出时间来去陪常瑶去祈福。 ...... 第181章 兰因寺。 佛说因果轮回,世间万物一切自有命中注定的缘。 换做从前,常瑶才不信这什么鬼的命中注定,尤其是昔年兰因寺主持忘尘对她的批命——情牵三世,生死相依。 可经历了这么多,常瑶不得不承认自己和凌墨之间的确存在剪不清理还乱的孽缘。 同样的她对这些神佛之说开始心生敬畏,这也是她为何非要带着身怀六甲的常溪来走这一遭兰因寺的缘由。 她希望自己的女儿不要再重蹈她和姐姐的覆辙。 三日后,兰因寺。 三人站在这座已有百年的寺庙前。 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与寺庙内传来的阵阵钟声相互呼应。 兰因寺提前得知镇南王府的家眷在今日来本寺祈福上香,已经安排好几名僧人专门接待。 为首的僧人名唤无恨,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无恨见过王爷,王妃,见过郡主。” 出于对出家人的敬重,三人同样双手合十以做回礼。 随后,无恨便准备引三人前往宝华殿上香祈福,却被常瑶叫停。 但是此次祈福上香只是次要,见忘尘大师才是常瑶此行的主要目的,“无恨小师傅,不知今日忘尘大师是否在本寺,若在的话,烦请小师傅通禀一声,妾身今日携小女前来便是想见忘尘大师一面。” 至于凌墨为何不带着一起去,那自然是因为有些话不适合在他面前说。 无恨面露犹豫,他道:“王妃,主持今日的确在本寺,但主持他老人家亲口放话说自己要闭关清修,外来香客一律不见,就连本寺弟子也已许久未见过主持,所以请王妃见谅。” 常瑶没有就此作罢,她从衣袖中拿出一串玉佛珠递给无恨,只是无恨并未立即接过。 她又道:“那就烦请无恨小师傅将这串玉佛珠交给忘尘大师,我相信大师在见过这串玉佛珠后会改变主意的。” 在看清那串玉佛珠的样式后,无恨的眼神中登时浮现出吃惊,他认出那一串玉佛珠和主持随身携带的那一串极为相似。 于是无恨接过那串玉佛珠,他再次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王妃既然是主持故人,那就请您再稍等一会儿,小僧这便前去禀告主持。” “多谢无恨师傅。”常瑶同样双手合十。 然后,无恨转身小心捧着那串玉佛珠快步朝寺庙内走去。 一刻钟后,无恨面带喜色的走到她们面前,道:“王妃,主持请您和郡主去他清修的小佛堂见面。” 常瑶顿时喜上眉梢,她连忙转身去将坐着的常溪扶起来,“小溪,来,阿娘扶着你,我们一起去见忘尘大师。” 当然,临走之前常瑶还没忘安抚凌墨,免得让他自己觉得被忽视,“王爷,妾身就先带着小溪去见忘尘大师,兰因寺的景致不错,王爷可以自己去逛逛。” “...好。”凌墨虽心中不快,但想到此次来兰因寺本就是自己硬求来的,他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和常瑶闹得不愉快,遂忍下心中不满。 ...... 过了两刻钟,无恨领着常瑶和常溪来到了忘尘大师闭关清修所在的小佛堂外。 此处地处偏僻,抬眼望去,厚重的砖墙以及深灰色的瓦片,处处散发着幽冷的气息,偶尔能听见几声鸟儿的鸣叫。 “王妃,郡主,主持就在里面,小僧就不进去了,二位自己进去便可,小僧会在门外守候二位。”说罢,无恨侧身将自己身前的道路让出来。 母女二人朝他颔首致谢,然后抬脚迈上台阶。 推开门,一道身着红色袈裟的背影映入眼帘,那人跪坐在蒲团上,面前摆放着一尊弥勒佛像,紧接着木棒敲击木鱼的声音就送入她们耳中,笃,笃,笃,一声一声清脆悦耳。 而忘尘大师在听见开门的声音时,也是缓缓站起,继而转过身来。 这次常溪看见了这位在阿娘口中被称作是得道高人的庐山真面目。 慈眉善目,浑身上下都透着仙风道骨之姿。 忘尘大师面带微笑,双手合十道:“镇南王妃,一别多年,不知安好否。” “托大师的福,妾身一切都好。”常瑶柔声道。 二人你来我往的简单寒暄几句之后,忘尘便引着她二人一同去茶室坐下。 随后,忘尘亲自为今日久别重逢的故人烹茶。 时隔多年,常瑶再次喝到忘尘大师亲手所泡的茶,一时颇为感怀,“忘尘大师的泡茶手艺果真是绝无仅有,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人可以比得上大师了。” 忘尘摸着自己的胡须,笑了笑,“王妃谬赞了,不过老衲觉得王妃今日前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品一品老衲这里的茶吧。” 不等常瑶说出自己的来意。 忘尘大师便抢先一步替她开口,“您是为了郡主的事情而来。” “忘尘大师神机妙算,妾身今日的确是为了小女而来,妾身想请大师为小女——。” 常瑶正准备说清楚自己的来意,岂料忘尘大师再一次出声打断。 “王妃,您可还记得当年老衲送你的八个字。” 常瑶怎么可能忘记那八个字,况且事到如今,那八个字已经在逐渐应验,“记得,情牵三世,生死相依。” “王妃,老衲索性和您实话实说,有些事情非人力所能扭转,因果循环,而您和郡主是血脉至亲,是郡主替您分担了这八个字的命格,所以这八个字不只是你的批命,同样也是郡主的批命。” 说完这一段话,忘尘大师不由叹了一口气。 希望这辈子他们的因果可以彻底了解。 “大师,您的意思是我的女儿是因为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常瑶不敢相信原来是自己害了女儿。 忘尘见常瑶一副自责不已的模样,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话里有歧义,赶紧解释道:“王妃,方才老衲所言有歧义,您无需自责,即便没有您,郡主和那人也是有剪不断的纠葛。” “况且是缘是孽,一切还未尘埃落定,我们且待来日。” ...... 第182章 ‘偷鸡摸狗\’ 从忘尘大师那处离开之后,常瑶的心情就变得郁郁寡欢,眉眼间满是忧愁。 情牵三世,生死相依。 这八个字宛如魔音一般紧紧缠绕在她的心头。 常溪见状便宽慰她,“阿娘,忘尘大师方才不是说了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你别过于担心。” “正是因为一切还未尘埃落定,阿娘才不得不担心,变数太多了。”常瑶内心对于常溪未来的担忧没有减少半分,甚至越积越深。 “阿娘,南境离京城相隔千里,他不会知道我在这里的,再说了不是还有阿娘和阿爹你们护着我吗,他又不可能直接闯进王府把我抢回去。”常溪现在知道有人替她撑腰,说话的腰杆子都挺得板直。 “...这话倒也没错,他要是敢来,我们就敢让他有去无回。”常瑶在心底其实已经对素未谋面的薛酌动了杀念。 一个早死的人,又怎么可能和她的女儿产生纠葛。 一个人哪怕平时表现得懦弱不堪,可一旦有人触碰到底线,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常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竟然在阿娘口中听到这种话,她有些不敢相信,便问:“阿娘,你方才说的是什么?” “...没什么。”她的脸色有些僵硬。 常瑶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差点忘了杀人这种事情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说起。 不过一瞬,她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面色从容道:“小溪,难得来一趟,这兰因寺的景致不错,我们先去逛逛。” “呃,好。” 而常溪和常瑶不知道的是,她们二人之间的所有对话全部一字不落的被悄悄隐匿在暗处偷听的二人听了个遍。 “宴清,你说你连丈母娘的面都没见上,人家都已经想着要怎么把你做掉。”沈樾毫不掩饰自己对薛酌的嘲讽。 薛酌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分明含着浓重的警告意味。 沈樾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他咽了口唾沫,仍旧大着胆子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谁让你欺负人家的女儿,这下好了,你把岳父和丈母娘全都得罪的死死的。” “我当初可是劝过你的,是你执迷不悟,非要一条道走到黑。”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 薛酌周身散发的气息越发阴沉可怖,他语气冰冷的吐出几个字,“你的废话真多。” “...宴清,忠言逆耳总是难听了一些,不过眼下你虽然找到了常溪,但你现在可不一定能把人带回去。”沈樾嘲笑归嘲笑,他还是真的站在薛酌这一头,为他着想的。 紧接着,他理性的为薛酌分析当下的情况,“毕竟常溪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世事难料,谁知道她的生母居然就是那个失去踪迹十几年的镇南王妃,宴清,你当初难道就没有仔细调查过她的身份。” “我的心思全放在常溪身上,谁管得了那么多。”在薛酌心里,除了常溪以外的女人全都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况且当初常溪对他避如蛇蝎,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他哪里有多余的精力放在其他事情上。 “而且镇南王妃竟然敢明目张胆带着常溪躲在扬州这么多年,那她们的身份肯定是被完全遮掩,若不是此次意外露出端倪,你觉得我们能发现不对劲吗。” 说来这次薛酌能够找到常溪还要多亏了文嘉帝,这位高高在上的陛下这次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以为只需要对老镇国公旁敲侧击之后,此后便可以再无后顾之忧,谁知道薛酌竟然会顺藤摸瓜找回来,继而发现了不对劲。 沈樾非常坦然的说道:“好像不能,毕竟是陛下亲自下令抹除,如果不是宴清你自己猜出来的话,估计你就真的要被蒙在鼓里。” 沈樾又把话题绕了回来,“不过现在的局面对你是真的很不利,岳父和丈母娘都不待见你便也罢了,我们可以从长计议,最重要的是常溪,她不待见你,你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是无用功。” “以她现在的身份,如果你还想用从前那些手段我奉劝你三思而后行,要是让镇南王夫妇知道,他们第一个就会提剑追着你砍。” 何止是动刀剑,凌墨和常瑶只怕是要连夜发布悬赏令让江湖上所有的杀手全部去追杀薛酌。 说到这里,沈樾对薛酌的未来感到无比担忧,“宴清,你看你现在手里握着的这副烂牌,怎么打,一张能打的都没有。” “谁说我手里没有一张能打的牌。”薛酌掀起眼帘,气定神闲地看向他。 “啊,你手里还有能打的牌。”沈樾还没有反应过来。 “修明,你难道没听过父凭子贵四个字吗?”此刻薛酌的眼神已经透露出胜券在握的自信。 话音刚落,沈樾刚想说从小到大他只听过母凭子贵四个字,对于父凭子贵这四个字他可是闻所未闻。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薛酌说的挺有道理,父凭子贵这四个字用在薛酌身上真是相得益彰。 该说不说,还是薛酌够缺德,连未出世的孩子他能够利用。 “宴清,我以为你会就此改过自新,没想到你还是死性不改。”沈樾啧啧了好几声。 常溪真是倒了血霉被他看上。 “修明,有本事你以后就别用这一招哄骗陆雪依。”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薛酌和沈樾自幼相交,二人都是半斤八两,谁也没资格在这一点上面嘲讽对方。 果然,沈樾沉默了。 显然,他也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但薛酌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修明,一会儿你替我去办一件事情。” “什么事?” 然后,薛酌凑近沈樾的耳畔压低声音密语。 “宴清,我好歹也是堂堂的侯爷,为什么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也要让我去办。”沈樾对于薛酌方才提出的要求表示强烈抗议。 “哦,那陆雪依的事情你也不管了吗。”薛酌自然有拿捏沈樾的法子。 最后,沈樾只能咬着牙答应,“好,我帮你去办。” ...... 第183章 解释。 在宝华殿祈福上香之后,原本常瑶和凌墨是打算直接带着常溪回镇南王府,可侍卫却突然来禀报说是他们乘坐的马车出了问题,要想修缮好需得多等一些时间。 但眼下马上就要天黑,若非要回到镇南王府,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马车,凌墨和常瑶倒是无所谓,可常溪不行,她还怀着身孕。 其实凌墨和常瑶原本还在怀疑是谁故意弄坏的,可又转念一想,此处是佛门清净之地,应当不会有人敢行如此大不敬之事,说不准这就是佛祖给他们的指示,让他们避开某种灾祸。 反正回去之后也没什么事,多留一晚倒也无妨。 于是,三人便临时决定在兰因寺暂住一晚。 原本兰因寺的人是准备将一家三口分在同一间招待香客所居的小院。 但不知为何,那几间原本空着且建筑完好无损的小院,竟然在今日毫无任何预兆的出现各式各样的问题,譬如房顶上的瓦片突然消失了一大片,或是院子里的排水沟堵住了,甚至是有一间小院的墙都倒了一面。 朗朗乾坤,这简直就是见了鬼。 不过摆在面前还是需要解决的,所以兰因寺的人不得不将这一家三口分开。 今夜夜色幽凉如水,弦月高悬,银色的清辉洒落满地,清冷的夜风不时敲打着窗柩,连带着树影婆娑摇曳。 房间内。 常溪腹中的孩子如今月份大了,每晚的洗漱她都需要侍女的帮助才可以。 洗漱之后,侍女锦兰动作小心的搀扶着常溪去床榻上坐下。 这时,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侍女锦绣用托盘呈着一碗黑漆漆还冒着热气的汤药走进来,待走近了,她便低头道:“郡主,安胎药熬好了。” 锦绣低着头,她只听那女子似是先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拿过来吧。” 锦绣微俯身将那碗安胎药呈至常溪面前。 常溪左手端起那碗安胎药,右手捏住自己的鼻子咬着牙将那碗苦药给自己灌了进去。 喝完了安胎药,常溪的一张脸皱成了包子,两条柳眉都拧到一块。 这药可真苦。 锦兰连忙贴心的递上一碟蜜饯放到常溪的手边,“郡主,吃颗蜜饯压一压。” 常溪拿起一颗蜜饯放到嘴里,苦涩的药味被蜜饯的甜压下去,她的脸色恢复平静,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的伺候。” “是,郡主。” 锦绣和锦兰欠了欠身,准备离开,只是二人转身之后走了没几步,常溪就亲眼看见那二人毫无预兆的倒在地上。 见状,常溪有些吃力的站起身,她想去查看锦绣和锦兰的情况。 但是她连第一步都没有迈出去,因为她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她做梦都想摆脱的人。 “薛酌,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薛酌的出现令常溪震惊不已。 姑娘一双盈盈水眸中在此刻盛满惊恐和无措,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起来,粉色的唇瓣是止不住的颤抖。 男人身着一身玄衣,窗户开了半扇,些许清辉洒了进来照在他俊美如谪仙除尘的脸庞上。 只见他冲对面被吓得惊慌失措的姑娘微微一笑,男人温柔如水的声音随之响起,“溪溪,你说我现在该叫你什么,昭宁郡主?” 昭宁郡主是文嘉帝赐给常溪的郡主封号。 而常溪已经被薛酌吓得六神无主,哪里还听得见他说了什么。 见此,薛酌只好自问自答,“算了,以你我二人之间的关系,哪用得着这样生分的称呼,以后我还是唤你溪溪。” 说罢,薛酌朝常溪走近了几步。 此时,常溪回过神来,她扯着嗓子朝门外大喊,“快来人——!” 但奇怪的是,守候在门外的侍卫却仿佛耳聋了一般,常溪又喊了好几声,门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溪溪,别白费力气了,他们不会听见你的声音。”薛酌的这一句话似乎是在嘲笑常溪的不自量力。 “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放心,我只是让他们睡了一觉,明天醒来之后,他们不会记得今晚发生的事情。”薛酌做事。 常溪略松了一口气,但她的一颗心却被狠狠提起来。 她强行让自己纷乱的思绪恢复冷静,故作镇定的问他,“薛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姑娘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就是死也要做一个明白鬼。 明明在离京之前,姨母特意告诉她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会被发现,因为文嘉帝已经答应出手帮她将抹除自己在扬州的痕迹。 “这自然是要感谢那位陛下,若不是他给我提了醒,我怎么会知道溪溪你还有这样的身份。”薛酌毫不犹豫的把黑锅甩给文嘉帝。 但换一个角度来说,这口黑锅扣在文嘉帝的头上也不算冤枉了他。 别看文嘉帝表面上在常婉面前答应的好好的,保证绝对不将常溪的身份泄露出去。 可他的心里仍旧没有放弃将常溪作为筹码以换取薛酌支持慕容昭的念头。 他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在帝王眼中,若天下为一盘棋局,那所有人都是他手里的棋子。 这就是令无数人为之向往的权利。 只有将权利牢牢的握在自己手里,。 常溪没想到堂堂九五之尊居然也会出尔反尔,顿时怒火中烧。 “薛酌,你们男人果然没几个好东西,卑鄙无耻,言而无信......。”姑娘都快把自己的后槽牙给咬碎了。 骂了好一会儿,常溪实在骂不动了,于是停下来,打算歇口气,然后接着骂。 那知薛酌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她改了主意,“溪溪,你继续骂,几个月不听你骂人,我还真有一些不习惯。” 常溪觉得自己凭什么要听他的,偏过头去,连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他。 随即,薛酌转身去桌上倒了一杯水,“溪溪,骂累了,就来喝口水吧。” “滚开!”常溪用力撇开他的手,刹那间,瓷杯化成了碎片。 为了避免扎到人,薛酌弯腰将那些碎片捡起来,用手帕包起来,然后,放到一旁的梳妆台上。 再次站到常溪面前时,男人脸上的温和已经褪去,他说:“溪溪,或许我们现在应该来谈一谈另一件事,关于我们的孩子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第184章 现成的便宜爹。 气氛再次陷入一种诡异而又尴尬的境地。 空气静默了几息,就听见姑娘冷哼一声,道:“薛酌,孩子在我的肚子里,和你有什么关系。” 常溪心道该来的还是跑不掉,这狗男人真是阴魂不散,比那狗皮膏药还要粘人。 薛酌差点要被常溪这句话气笑了,“溪溪,没有我,你怎么可能生的出孩子。” “笑话,天底下又不只有你一个男人,除了你,我自然还能找别人生。”常溪真想一巴掌甩他脸上,让他清醒一点,少在这里自恋。 话音一落,薛酌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冷,漆黑的眼眸中似乎在酝酿一场狂风暴雨。 紧接着,男人充满杀意的声音响起,“除了我以外,如果有别的野男人敢碰你一下,那我一定会把他剁了喂狗。” 常溪被他眼神中的杀意吓了一跳,全身不禁打起颤栗,她的颤着声音道:“薛酌,你是真的有病。” 这狗男人疯了吧。 薛酌仍旧神情认真的对她道:“溪溪,我没和你开玩笑。” 常溪:“......。” 谁管你是真玩笑还是假玩笑,她一点都不想听。 “薛酌,你今天晚上来找我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你只是来说这些废话的,那我听完了,你现在给我滚出去,我要休息了。”常溪迫不及待的就要赶他出去。 她伸出手去推搡薛酌,可男人就像是一座岿然不动的大山,她使出自己所有的力气,却根本就推不动。 “溪溪,我方才说了关于我们的孩子你得给我一个解释。”薛酌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她。 可常溪实在没有多余的耐心和薛酌在一起周旋,“孩子不是你的,这个解释你总满意了吧。” “溪溪,你又骗我,算算时间,这个孩子是我送你去别院之前就怀上的。”薛酌才不会被常溪故意说的气话所蒙骗。 薛酌说话的声音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溪溪,你真是长本事了,居然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将这件事情瞒得严严实实,连我都骗过去了。” 其实仔细想想,明明当时他已经发现一个有些地方不对劲,可他还是心甘情愿的被常溪那拙劣的借口蒙骗过去。 “薛酌,你用不着在这里对我阴阳怪气,我做的这一切还不都是拜你所赐,这个孩子究竟怎么来的,你的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常溪觉得自己这个真正的苦主还没有为自己叫屈,薛酌这个罪魁祸首反倒为自己喊上委屈了。 “我没有打掉这个孩子,那是因为我想日行一善,和你薛酌没有半分关系,不止是从前没有关系,这个孩子以后也不会和你有任何关系。” 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落入薛酌的耳中都是无比刺耳的。 男人掩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掌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虬起,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血肉。 俊美的脸庞似乎笼罩了一层化不开的戾气,阴沉沉的,就像那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溪溪,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能让我不高兴。” 常溪眼下怒火上了头,她说话全是奔着如何踩薛酌的痛处去的,“你高不高兴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养不起孩子,即便没有你,我也可以给孩子找一个现成的便宜爹。” “你要是这么喜欢当爹,那你就自己去找愿意和你生孩子的姑娘去,然后和她拜堂成亲,总之别来找我。” “你就这么喜欢把我推给别人。”薛酌从牙缝里硬是挤出这几个字,只是这句话里的语气莫名有些幽怨。 常溪当然是求之不得,其实薛酌说的这句话完全就是她的心声,“是,我巴不得你薛酌去找别人,你最好永远都别来烦我。” 同时姑娘在心里暗暗的想,她都把话说到这种难听的程度,她就不信薛酌还能有脸留在这里。 但姑娘委实是低估了男人不要脸的程度。 下一刻,男人就收敛了身上阴沉的气息,他的脸上又重新恢复如沐春风的君子姿态,“溪溪,你正好提醒我了,我们之间的确还差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等我这次回京之后,我就去求陛下,让他为我们赐婚。” 常溪的脸色登时变得比那苦瓜还要难看,“......。” 薛酌是听不懂人话吗? 狗男人到底为什么非要缠着她不放。 她改还不行吗。 薛酌无视了常溪难看的脸色,他还在那里兀自说着对日后的期许,“不过今年成婚怕是来不及了,如果等到......。” 常溪从害怕中回过神来,她第一反应就是反对,“不行,我不答应。” 薛酌太清楚常溪的软肋在什么地方,“陛下圣旨赐婚,溪溪,如果你抗旨的话,那镇南王府上下都难逃罪责。” “薛酌,你真当我是好骗的,你说求赐婚就赐婚,陛下凭什么会答应你这个请求。”常溪还没有被薛酌气糊涂,她保留了部分理智。 薛酌倏地轻笑了几声,那笑声里掺了几分嘲讽。 “溪溪,你以为燕王殿下为什么会来找你,那是因为有陛下在背后推波助澜,只有让你的阿娘和你回到镇南王身边,燕王殿下才能得到镇南王全心全意的支持。” “同样的,如果是我开口向陛下提出为你我赐婚,条件便是我全心全意的辅助燕王,你觉得陛下会不答应吗?” 答案显而易见,文嘉帝没道理不答应这个可以为慕容昭换取助力的机会。 只不过被牺牲的人注定只有常溪一人。 常溪自然也明白,只不过她不甘心,凭什么她要被当做他人利用的筹码。 “薛酌,我恨你们这些人,明明手握权力不去做那些为国为民的事情,却偏偏来和过不去。”一边说,晶莹的泪水一边顺着脸颊滑落。 “溪溪,那些为国为民的事情是为官之责,我会做,但我又不是圣人,人都是有私心的。” 薛酌正在一步一步击垮常溪的心理防线。 “再说了,你难道真的想连累你的亲生父母吗,你们一家三口可是才团圆不久,你舍得他们因你受苦吗?” “我不愿意。”常溪声音哽咽着说道。 第185章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 薛酌眼见人已经吓唬的差不多了,他及时见好就收,免得如同上次一般将人逼得太急。 他再次靠近常溪,先是伸出如玉一般温润光滑的手掌温柔帮她擦拭姑娘脸上的泪痕。 随即低头凑近她白嫩小巧耳廓四周,温热的呼吸喷出,如玉石清越的嗓音带着诱哄的意味,“溪溪,我知道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既然舍不得镇南王夫妇被你连累,那你就乖乖听我的。” 常溪仍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那句拒绝,“我不要嫁给你!。” 常瑶和凌墨她自然是在乎的,可她同样不愿意和薛酌继续纠缠在一起。 为什么?明明她都逃走了。 为什么薛酌还要找到她? 蓦地,薛酌的脸色沉了下来,散发着阴冷可怖的气息,仿佛一头被唤起心中戾气的猛兽。 可当他看见常溪的眼神里全是对自己的畏惧时,不过一瞬,他就将自己周身的恐怖气息收敛。 若换做之前,薛酌早就动手把常溪打晕带走,可现在的情况不同,如果这样做的话不仅会招致常溪对他生出更多的怨恨,还会引来镇南王夫妇的不满,甚至于造成更加不可控的局面。 眼下薛酌本来就拿了一手烂牌,他唯有依靠父凭子贵才能为自己换取一线生机。 先前那般恐吓常溪,不过是因着常溪心软又好骗,想借此逼她做出让步。 但令他意外的是,常溪的确是心软,只是这心软的对象换成他薛酌就不怎么管用了。 “溪溪,方才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愿意连累镇南王夫妇,为什么又要反悔呢?”男人带着诱哄意味的声音再次响起。 “薛酌,为什么你每次都要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非要逼我?” 一连三个为什么,这其中深深的包含了姑娘的怨恨与不甘。 方止住的泪水再次如断线的珍珠般滑落脸颊,她望向男人的眼神中清楚明白的透着心不甘情不愿。 “我在逼你吗?我自己都不知道。”他伸手捧住她的脸,那炙热而又仿佛带着痴迷的眼神像是一把火,。 “溪溪,我只是想让你爱我,为什么你对旁人那样好,你的亲生父母,还有你的表哥和姨母,甚至是那与你毫无血亲的陆雪依,为什么你偏偏对我如此绝情。” 男人一声声向常溪控诉自己受到的‘委屈’。 常溪听完男人这番控诉不仅没有任何心软,甚至脸上的神情是愈发冷漠如冰,“薛酌,我真的很后悔,在临走之前没有对你动手,如果那时候我就杀了你,或许根本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 常婉说的没错,是常瑶将她保护的太好,她告诉了常溪这人世间的险恶,却从没有让自己的女儿亲身体会。 这就好比纸上谈兵哪里有让自己头破血流的撞了南墙来得让人刻骨铭心 不可否认的是,心软是常溪作为女子的美好品质,但同时过于心软是她身上最大的弱点。 薛酌被常溪愈发冷漠的目光狠狠刺中他的心。 但他仍旧故作云淡风轻道:“溪溪,我先前就同你说过后悔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就像今日忘尘大师说的那般你我是三世情缘,但不管现在是哪一世,我们命中注定是要纠缠在一起的。” 从前薛酌怨恨过命运的不公,在外人眼中他是金尊玉贵的镇国公府的大公子,可唯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一个什么都要听从旁人安排的木偶人,无论任何事情他都必须要做到最好,也只能做到最好。 沈樾就曾笑谈他是一个完美的假人。 可他们都忘了,他是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血肉之躯,他也会贪恋在那些上位者眼中一文不值的温暖。 “溪溪,从你没有杀我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输了。”与此同时,男人却在心底苦笑。 “薛酌,你干嘛非对我这么死心眼,天底下的好姑娘那么多,你非要在我这棵树上吊死才高兴吗?”常溪已经有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她和薛酌纠缠至今,常溪是真的有些累了,她以为彼此各自安好再不相见便是她和薛酌之间最好的结局。 未曾想薛酌竟真的非要在她这棵树上吊死,她从未见过如他一般的死板之人。 都说自古书生风流,薛酌却是一个死心眼。 “溪溪,从始至终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你为什么不能试着接受我,为什么不能对我敞开心扉。”薛酌说的每一个字看似和她问出的问题无关,却又似乎又准确的回答了她问出的问题。 常溪则掰开他的手,她兀自在床边坐下,和薛酌站着说了这么久的话,她自己也累得慌。 “薛酌,今日忘尘大师说我们有三世情缘,大抵我们之间是真的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可我是真的累了。”在这一刻,常溪卸下自己浑身束起用来防备的尖刺,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常溪想薛酌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她破罐子破摔难道还不行吗。 “薛酌,你如果要去求陛下赐婚就去吧,你放心,这次我一定如你所愿,我不会逃跑的。”姑娘脸上摆着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 “你真的应该去好好感谢陛下,他可是你的大媒人,只不过有一点,我不会负责去说服我的阿爹阿娘,那一关你得自己去过,还有——。” 常溪已经做出了让步,甚至已经在思考他们的以后。 明明薛酌应该是高兴的,这不是他最想得到的吗,可他发现自己根本高兴不起来。 他要的不是这样的常溪,冷冰冰的,活像一个木偶人,此时此刻他在常溪的身上竟然看见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但是他要的是会对他嬉笑怒骂的常溪,那才是他渴望得到的温暖。 “溪溪,你别说了。”薛酌出声打断了常溪的话。 只见姑娘疑惑的抬头看向她,那眼神似乎在说你又在抽什么疯。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 就在薛酌准备解释缘由的时候,沈樾却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第186章 真是晦气。 “宴清,你快别说了,你先和我走。”沈樾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他一把抓住薛酌的手就要拉着他朝外面跑。 但是薛酌却反拽住沈樾的手不让他走,皱着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镇南王夫妇已经发现是我们动的手脚了,他们正在在朝这边过来,我们如果还不走的话,那就真成了瓮中捉鳖。”沈樾语速飞快地将原因简略说完。 哪知下一刻,薛酌语出惊人道:“修明,你自己先走吧,我要留下来。” 霎时间,沈樾呆愣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他这个好兄弟是多想找死。 薛宴清你自己做了什么混账事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欺负了人家的宝贝女儿,还把女儿的肚子弄大了,这桩桩件件可没有一件是冤枉你的。 镇南王夫妇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收拾你,你倒好自己送上门去任人宰割。 “宴清,你疯了吧,如果你想死的话,找条白绫直接吊死多轻松,关键是镇南王夫妇现在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块,你居然还敢留下来。” 沈樾想不明白薛酌的脑子是哪里出了问题。 男人的脸上丝毫没有畏惧之色,他继续淡定的说:“修明,剩下的事情和你无关了,今天多谢你陪我走这一遭,但有些事情是我必须要面对的。” 听见前半句话,其实沈樾的心里还是有些小感动的,总算自己今天没有白忙活一场。 “不行,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薛酌再怎么也是自己的兄弟,所以沈樾打算强行将薛酌带走。 紧接着,沈樾伸出的手抓住薛酌的衣袖。 就在这一刹,一道不辨喜怒的声音突然响起。 “二位贵客远道而来,怎么连茶都不喝一杯就要走,岂不显得本王和镇南王府上下有失待客之道。” 房间内的三人立刻循声看去。 就见凌墨和常瑶相携而来,二人皆是面无表情,唯有在看向自己的宝贝女儿时,他们脸上的神情才会产生变化,展露独属于父母的温柔和慈爱。 只是不过几瞬,他们就再次将目光移回站在眼前这个害了自己女儿的罪魁祸首,眼神再一次化作千年不化的寒冰,甚至还隐隐透着杀意。 薛酌和沈樾不敢说话,但也没有忘记礼数,拱手朝他二人郑重行礼。 凌墨和常瑶当然的全当看不见的。 “阿娘,阿爹,你们怎么来了?”不同于沈樾视死如归的害怕,常溪对他们的到来只是感到有些惊讶。 闻言,常瑶连忙越过杵在原地的二人,走到常溪身旁,她目光急切地打量常溪周身的情况,“小溪,你没事吧?” “阿娘,我没事的,您不用担心我。” “那就好。”常瑶这才松了一口气 “阿娘,你和阿爹来做什么?”常溪又重复了一次她上次问出的问题 常瑶拿起放在春凳上的一件衣服披在常溪身上,“我们自然是为了保护你,我和你阿爹想着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料想给那些宵小一百个胆子都不敢来,谁知道今天晚上就开眼了。” 常瑶话里的讽刺意味极浓。 “没想到还真有不怕死的敢找上门来。”说到这里,常瑶将目光落在低头的薛酌身上。 “呵,二位大人身为外男竟然深夜闯入小女的房间,本妃想着二位大人皆是出身名门世家的公子,礼仪教养应是受过严苛教导的。” 常瑶以前从不屑于做这些以身份压人的事情,可人活着有些事情就必须去做,哪怕自己并不喜欢。 “未曾想竟也学那些鸡鸣狗盗之徒,做这些下三滥的事情,擅闯女子房间,若传出去,二位将小女的清誉置于何地。” “或者说,二位大人是觉得我镇南王府的郡主可以被随意轻慢。”常瑶拿出王妃的气势,话里的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辩驳的威严。 “王妃,我等——”沈樾张口正准备解释。 常瑶却不想给他们这个解释的机会,她眼神一凛,“够了,那些冠冕堂皇的恶心话本妃不想听,事实摆在眼前,我们自会分辨。” “不过现在二位大人还是先出去吧,否则别怪我们请你们出去,说不定就会发生一些令人我们双方都不愉快的事情。” 不为别的,常瑶只是觉得有些话不适合在自己这个傻女儿面前说出来,指不定她就会犯心软这个老毛病。 薛酌和沈樾是人在屋檐下,必须要低头,现下常瑶发话了,他们也只能乖乖走出去。 等人走了,常瑶在面对常溪自是又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她伸手抱住常溪并柔声安慰道:“小溪,你别害怕,有阿娘和阿爹在,我们不会让他伤害你一分一毫的。” 在常溪看不见的地方,常瑶的眼神中正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阿娘,你和阿爹要对他做什么?”常溪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溪,这些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们只是和他把话说清楚,让他从此别来纠缠你。”常瑶没打算对常溪说实话。 常溪松了一口气。 不出人命就行,尤其这个地方还是佛寺,此地最忌牵扯因果,她不想阿娘和阿爹为她手染鲜血。 她只希望父母可以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睡醒之后,我们就一起回家。” “嗯。”常溪点了点头。 常瑶看着自己乖巧的女儿,心里的心疼顿时又更深了。 随后,常瑶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直到听见常溪沉稳的呼吸声,她才放心离去。 ...... 另一间院子里却是灯火通明。 在一片寂静中,凌墨正在打量这个欺负了自己宝贝女儿的小白脸。 最后他总结了一句话——一个披着谪仙皮囊的修罗,和他爹薛令璋一个德性。 薛酌也知道凌墨在打量他,越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他不能表现出一丝露怯,否则毫无疑问他会立刻出局。 忽的,凌墨开口说话了,“本王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女儿会和他薛令璋的儿子有牵扯,真是晦气,毕竟他薛令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187章 和离书。 至于凌墨和薛令璋之间的恩怨那可就是说来话长,讲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总而言之,二人是横竖都看不顺眼对方的死对头。 而薛酌身为薛令璋的儿子,凌墨如此说他的父亲,在正常人的想法里,他应该表现出极为愤怒的情绪,可薛酌偏偏没有。 这等异常行为自然是令凌墨疑惑的,“本王在说你父亲的坏话,你这个做儿子的不应该为他说话吗?” “王爷您没有说错,在下没什么好为他辩驳的。”薛酌和薛令璋之间的父子情谊本就淡薄如水,他才不会给薛令璋说好话。 如此清新脱俗的回答,让凌墨一时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薛令璋的这个儿子是亲生的吗? 这哪里是父子,明明和仇人没什么两样。 薛酌是有多不待见自己的亲爹,连自己也骂进去了。 最后,凌墨阴阳怪气了一句“...薛令璋有你这个儿子真是他的福气。” 等他下次见到薛令璋的时候,他一定要狠狠嘲笑薛令璋。 薛酌并没有接这句话。 福气?这种福气恐怕薛令璋宁死也不会想要的。 这时候,常瑶恰好走了过来。 她走到凌墨身旁,轻唤了一声,“王爷。” “瑶瑶,你来了。” 当然,凌墨还没忘记关心自己的女儿,“小溪怎么样了?” “你不用担心,小溪已经睡着了。” “那就好。” “现在我们可以来处理一些私人恩怨。”紧接着,常瑶冰冷的目光落在站在院子中央空地的薛酌身上。 她朱唇张开,冷漠而又暗含杀意的声音流出,“薛公子,我们夫妇二人只有小溪这么一个女儿,为人父母,我们盼的就那么点东西,无非就是女儿能够一生无忧。” “就请薛公子你高抬贵手,以后别再来纠缠小溪,至于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她和你薛公子更没什么关系,小溪心善,她舍不得这个孩子,我们做父母的也不好逼她,当然我镇南王府养一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我们只希望,从今以后你薛酌再也别来打扰我女儿的安稳生活,你自去奔你的锦绣前程。” 这是常瑶心底对薛酌的最后一丝善念。 若薛酌能听进去自己的好言相劝,那事情便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不可能。”薛酌没有丝毫犹豫就说出了这三个字。 沈樾顿时瞳孔一震,他的眼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他凑到薛酌的耳畔,压低声音急切道:“宴清,你脑子清醒一点,你难道看不出来镇南王夫妇是真的想杀了你,你现在还敢说这些,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有的时候,沈樾真的很想拿把锤子敲开薛酌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修明,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不会牵连你的。”面对沈樾苦口婆心的劝告,薛酌表示心领了,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宴清,我想听的不是这个,你......。”沈樾觉得自己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二位说够了吗,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常瑶出声打断他二人的谈话。 “薛公子,我们夫妇二人奉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我们还能够有商有量的,所以请你识趣一点,别再纠缠我的女儿,你们不是一路人。” 话音刚落,薛酌当即便掀袍在凌墨和常瑶面前双膝跪地,放低姿态道:“王妃,我承认自己曾经对常溪做过错事,可我待她的心意天地可鉴。” “呵,又是这种换汤不换药的说辞,你们这些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常瑶才不会相信薛酌的这番‘诡辩’。 她眼里的冷意更重了,“薛公子,你说的这些话,曾经也有人这般对我说过,但我一个字都不信,所以这一招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 旁边站着的凌墨听到这些话,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但他也只能装作听不懂常瑶的指桑骂槐。 “我可不是自己那个傻女儿容易被你坑骗,也怪我这个阿娘做的不好,只教会她人世险恶,却忘了告诉她人心亦是如此。” “王妃,不管今天您如何骂我,这些都是我应该受的,我不会有任何怨言。”薛酌依旧神色淡定道。 常瑶哪能听不出男人话语里的偷换概念,她又不是傻子,“呵,怨言?你是否心生怨言与我何干,从始至终,我想要的都只是你和我的女儿再无瓜葛,别自作多情了。” “薛公子,你出身名门,自己又深得陛下重用,青云之路就在脚下,你何苦非要和我的女儿过不去,放过她吧,日后你也会找到自己适合的妻子。” “可适合并不等于爱,我不愿和自己不爱的人度过一生。”每一个人都有追逐自己心中所爱的权利,凭什么他薛酌就不行。 这些熟悉的话语让常瑶不可自控的再次回想起凌墨当年对她的恳求。 情景是何其相似。 “但我的女儿不爱你,这些只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不过既然你说爱,那我问你,你可曾为我的女儿想过,你有问过她意愿吗?”常瑶在薛酌的身上看见了太多凌墨的影子。 或许真应了今日忘尘大师的那句批命——情牵三世,生死相依。 薛酌和常溪的确有无法摆脱的缘分。 而薛酌在听见常瑶犀利的质问时,头一次,他无法辩驳,因为有些话他可以在杜老爷子面前说出来,可面前这人是常溪的生身母亲,说出来也只会火上浇油。 “怎么不说了,是终于发现自己心中的卑劣了吗?薛公子,如你一般披着一副好皮囊实则和畜生没什么区别的男子,曾经我见过不少,我还真有几分心得。” “因为你们骨子里的高高在上,根本不会容许有人会拒绝你们,你们甚至觉得那些女子的拒绝不过是欲拒还迎,真是可笑至极,你们这些人又不是银子,凭什么要求人人都喜欢,......。” 这些话她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常溪,同样也是为了自己说的。 只是说了一会儿,常瑶的声音就戛然而止,顿了顿她才道:“算了,你们这些人骨子里都一样,我也不多费这些口舌。” 下一刻,常瑶的语气透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她说:“最重要的一件事,薛公子请你把我女儿的和离书交出来。” 第188章 住手。 “和离书?瑶瑶,什么和离书?”凌墨显然还在状况之外,他不知道关于婚契那一档子事。 常瑶转头和他解释,“自然是小溪的和这位薛公子的和离书。” “瑶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也是小溪的亲生父亲。”凌墨立刻幽怨的问道。 常瑶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要是直接告诉你的话,你肯定会提剑去砍了薛公子,他要是真死了,我们的女儿不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寡妇,你别忘了,官府对于这些文书都是记档的。” 薛酌要死也不能是现在死,总得让人家把和离书写了。 如此也好一了百了。 “我——。”凌墨想为自己反驳,可他发现常瑶的确完美的预判了他的行为。 “好了,一开始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是阿姐告诉我的,她让我自己想办法解决,别告诉小溪。” 常婉这么做也是为了常溪的身心健康考虑,她担心常溪骤然得知这件事情身体会受不住刺激。 “对,不能说,这件事情坚决不能说。”在这一点上,凌墨和常婉是统一战线的。 心里的旧伤未愈,如今又添新伤。 这让常溪如何能受得了,原来自己一直被薛酌玩弄于股掌之中。 常瑶和凌墨说话完全是没有压低声音的,所以跪在地上的薛酌和站在旁边的沈樾听了个一清二楚。 “完蛋了,这下是真的完了。”沈樾失魂落魄的喃喃念叨。 当初,可是沈樾一手操办了薛酌和常溪之间的‘婚事’。 果然啊,人不能做太多缺德事,现在他和薛酌要遭报应了,人家父母都已经知道。 这次他们是死定了。 正如他们所想的那般,常瑶和凌墨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那是一百个的不乐意。 尤其是凌墨,试想一下,自己原本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多年未见,结果一见面就得知女儿稀里糊涂要做阿娘,再如今,连婚契都有了。 做父母的谁能轻易接受? 切回正题,薛酌在听了常瑶提出的这个要求,仍旧维持一言不发的状态,似乎打算将装聋作哑进行到底了。 若是今晚薛酌没有送上门来,常瑶说不定会将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可今晚的机会着实难得,她没有任何理由错过。 “薛公子,你欺骗小女在先,不如痛快签了那封和离书,也好给我们两家保留彼此最后的颜面。” 那两纸婚契终究是一个潜藏的大麻烦,即使有文嘉帝出手将女儿在扬州的痕迹抹去,但常瑶心里很清楚,同样常婉也再三提醒过,这只是文嘉帝看在常婉的面子上,暂时做出的妥协。 若有朝一日,文嘉帝想拿她的女儿做筹码以换取利益,有这两纸婚契的存在,常溪就是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换种说法,但凡众目睽睽之下,只要薛酌拿出这两纸婚契,就是常瑶和凌墨都在也无法转圜,正所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们是捏着鼻子也得应了这门亲事。 “王妃,今日宴清跪在这里是承认自己的错误,但我是绝不会签那封和离书的。”哪怕顶着凌墨和常瑶那近乎杀人的眼神,薛酌仍旧不卑不亢的将话说完。 夜风寒凉,吹动衣袍翻飞,跪在冰冷石板上的男人腰身挺得笔直,卓然风骨屹立。 但是,常瑶和凌墨快被薛酌的冥顽不灵给气死了。 真以为他们不敢动手了是吗? “薛公子,我们的耐心有限,而你已经将我们的耐心耗尽,今天这封和离书你是不签也得签。” 常瑶话音一落,四周的侍卫便持剑齐齐朝院子中央的二人靠近,肃杀之气袭来。 见此情状,沈樾立马护在薛酌身前。 他大声呵斥道:“王妃,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对朝廷命官动用私刑!,你们难道不怕镇南王府被御史弹劾吗?!” 常瑶冷笑一声,并未开口,她瞥了一眼凌墨。 男人接收到常瑶的意思,沉声开口道:“小侯爷,你说话未免有些太过难听了,什么叫做动用私刑,我们只是让他薛酌签一封和离书而已,又不是要了他的命。” “当然,我们夫妇二人也理解你的做法,毕竟人心是偏的,你向着他薛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那我们夫妇二人自然也心疼我们唯一的女儿。” “谁要是敢伤本王的女儿半分,本王一定会让他百倍偿之。”凌墨的眼眸中浮现嗜血的杀意,声音冷得如数九寒窟。 “王爷!您当真要将事情做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沈樾是彻底急了。 凌墨不屑的笑了,“呵,你们应该庆幸这里是佛寺,本王不愿在这里妄造杀孽,若换一个地方,本王可没闲心在这里同你们啰嗦。” “至于你说的弹劾,用不着御史台那帮酸儒生去金殿上泼妇骂街,本王会自会拟好一封请罪折子送到陛下的御案上。” 紧接着,凌墨再一次将目光落在薛酌身上,“薛酌,识趣一点,签了这封和离书,本王看在和你父亲薛令璋有过一段袍泽情谊的份上,本王可以放你离去。” 常瑶却明显有些不满意凌墨这放虎归山的做法。 谁知道他薛酌还会不会再纠缠他们的女儿。 凌墨则是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常瑶的顾虑他自然是明白的,为了永绝后患,薛酌必须死,但他绝对不能死在南境,会留下话柄的,后面惹出的麻烦也不便处理。 凌墨又道:“薛酌,你是一个聪明人,在眼下这样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如何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王爷,王妃,宴清还是那句话,和离书我是不会签的,我做错的事情会承担相应的责任,但请您二位放过我的兄弟沈修明,这些事情和他没有关系。”薛酌缓缓站起身,又朝他二人拱手行礼。 “宴清,要走一起走,你这是在做什么?!”沈樾扯住他的衣袖,一脸的心急如焚。 “你还挺讲情义的,行,本王可以放他一马。”说罢,凌墨眼神示意自己的贴身侍卫凌风。 凌风是跟随凌墨多年的心腹,身手是一等一的,说是以一敌十也不为过,加之有多年战场厮杀的经验,所以沈樾很快就被凌风制服。 “动手吧。”凌墨下了最后的命令。 而侍卫得了命令,正准备一拥而上。 突然,一道声音闯了进来,“住手——!” 众人当即便循着声源望去,漆黑的夜幕下,一位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大步朝这边走来,他的身后跟着十数名身着甲胄的兵士。 走近后,男子取下头上的黑色兜帽,赫然露出属于慕容昭的那张脸。 第189章 有国才有家。 对于慕容昭的突然出现,众人皆是一惊。 常瑶更是直接惊呼出声,“阿昭,你怎么来了?!” 慕容昭淡定上前朝他二人行礼问安,做足了晚辈该有的姿态,“见过小姨,姨夫,深夜叨扰,还请二位见谅,今夜前来,属实是有一桩要事。” “要事。”凌墨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他索性开门见山道:“殿下,您深夜前来,不会是为了带走薛酌的吧。” “正是。”慕容昭坦然回道。 “殿下,不是本王这个做姨夫的不给您面子,实在是我们夫妇二人也有一桩要紧事急着解决,所以这个人殿下您暂时还不能带走。” 如此大好机会,若是错过,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容易得到,凌墨必须要替自己的女儿拿到和离书。 哪怕动用私刑又何妨。 同样,慕容昭对于今夜发生的事情感到好奇,“究竟是怎样的要紧事,能让姨夫和小姨如此着急。” “是为了小溪,我们夫妇二人只有你表妹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万事都要为她考虑周全。” 接着,凌墨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慕容昭。 他听完了这番‘离奇’的前因后果,亦是对常溪心疼不已,若不是因为那件事情,恐怕他也要亲自动手为常溪出一口恶气。 凌墨想着慕容昭怎么说也是自家人,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殿下,本王把话放在这里,只要您能说服薛酌乖乖签了那封和离书,此人您立刻便能带走,但若不能,那就只能烦请您多等一会儿,就当是体谅我们夫妇二人的这一片爱女之心。” “姨夫,本王自会尽力一试的。”纵使慕容昭对薛酌心有怨气,但大事当前,这些私人恩怨可以暂且放在一边。 随后慕容昭朝院中央那道孤傲清冷的身影走去。 而沈樾看着逐步走来的慕容昭,他就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心底燃烧起希望的火焰,“殿下,您一定要要救救宴清。” 慕容昭停下脚步,侧头看他,“修明,此事的关键在他自己,不在本王,小姨他们要的只是那一封和离书。” 他到底要给沈樾几分薄面,毕竟沈樾忠心追随他多年,哪怕他被圈禁王府六年也没有想着另投他人门下,这份忠心天地可鉴,慕容昭做不出让忠臣寒心的事情。 沈樾当然也知道关键在薛酌身上,可问题是薛酌是死也不会答应签和离书的,他太了解薛酌对于常溪的执念,己经到了疯魔的程度,他不会对常溪放手的。 所以这件事就是一个怎么都解不开的死循环。 “罢了,修明,你也来帮忙劝劝他吧。”慕容昭想着人多力量大,总也是个办法。 随即,凌风便放开对沈樾的束缚。 二人一同走到薛酌的面前,只是看着他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即使还没有开口,其实二人的心里已经不约而同的打起了退堂鼓。 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也会做这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委实是形势所逼。 片刻之后,沈樾还是鼓足勇气道:,“宴清,你就签了那封和离书吧,如今咱们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和什么都可以过不去,但别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啊。” 下一刻,慕容昭便跟着开口,“薛大人,本王小姨和姨夫的态度你也看见了,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你的这颗心就别放在本王表妹的身上,另寻良人吧。” ...... 然后,沈樾和慕容昭一唱一和,他们苦口婆心的劝了薛酌小半个时辰,说的嗓子都要冒烟了,愣是将好话和坏话全都说尽。 结果到最后,只换来薛酌冷冰冰的三个字——不可能。 沈樾和慕容昭当即便是眼前一黑,幸好有侍卫扶着,不然两人非要被气晕过去不可。 薛酌此人简直就是一块顽石,冥顽不灵至极。 最后,慕容昭只能灰溜溜的走回常瑶和凌墨二人身前。 为今之计,唯有寻求常瑶和凌墨的让步。 “看来殿下是说服失败了。”面对当下此种情状,凌墨早已有预料,他压根就没指望慕容昭能够让薛酌回心转意,“倒也无妨,本王自有办法让他回心转意。” 血肉之躯如何能与刀剑相抗衡。 他就不信薛酌的骨头真有这么硬,连死都不怕。 那知慕容昭连忙出声阻拦,“姨夫,您不能对他动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完成。” 凌墨势必要一个合理的说法,“殿下,如果您不能拿出一番能够说服我的缘由,否则本王实在无法放人。”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正大光明收拾这个欺负自己宝贝女儿混账的机会,哪能让薛酌轻易全身而退。 原本慕容昭是不打算说出缘由的,毕竟事关重大,但眼下也别无他法。 于是,慕容昭不得不上前凑近凌墨的耳畔,小声告诉他这番不得已的缘由,“父皇已经下了秘旨,让薛酌作为使臣出使大徵,此番和谈事关重大,为的便是联合大徵共同抗衡大月。” “可是和谈路上艰难重重,若是薛酌身上带着伤,恐怕于和谈更加不利,况且此举乃是为了日后我大昭黎民百姓的安稳,望姨夫和小姨能够深明大义。” 凌墨在得知了这个真实缘由后,他转头便告诉了常瑶。 然后,常瑶没有任何犹豫的对慕容昭说:“殿下,你把薛公子带走吧,我们夫妇二人和他的私人恩怨可以暂且放下,和谈事关黎民百姓,我们分得清孰轻孰重,自然是以国事为先。” 有国才有家,常瑶亦是大昭子民中的一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放薛酌离去,就当是自己略尽些绵薄之力。 “只是有一点烦请殿下转告薛公子,我女儿和他之间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能让外人知晓,别坏了我女儿的清誉。” 既然暂时拿不到和离书,总得拿一点其他的承诺吧。 “小姨放心,您的话阿昭一定会带到的。”慕容昭向她做出保证。 “那就请殿下慢走,我们就不送了。” ...... 第190章 凌萱然。 时间匆匆如流水,转眼间又过了一个月,恰好常溪的预产期也在这几日。 为了迎接外孙的降生,凌墨已经提前处理好公务,然后,一心一意的和常瑶一起守在常溪身边。 “阿娘,阿爹,生孩子的人是我,你们这样会让我以为生孩子的换人了。”常溪觉得凌墨和常瑶弄出的阵仗太大了,她委实有些不太习惯。 “乖女儿,这才哪到哪儿,我不就是买了一点小娃娃用的东西。”说着,凌墨环顾了一圈屋子四周。 他又满意的笑了。 除了陈设家具,整间屋子的其余空间全都被小婴儿的一应物品占据得满满当当。 “小溪,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等你阿爹过了这个新鲜劲就好了,再说了,小娃娃长得快,多准备一些总是好的。”常瑶一边整理手中的小兔子肚兜,一边和她说话。 换做往常,若是凌墨如此铺张浪费,常瑶指定要说他有钱没处花,可今时不同往日,以后这镇南王府的一切都是她女儿和外孙的,东西用在他们身上,那才是理所应当。 看完了自己买的东西,凌墨又操心起其他的事情,“瑶瑶,你说我们要不要再多请几个稳婆和乳母。” 常瑶语气无奈道:“王爷,咱们府上现在已经住了八个稳婆和六个乳母,不是请不起,这屋子里就那么大的地方,也塞不下那么多的人。” 常瑶的本意是想让凌墨打消这个念头,那知凌墨却兴致冲冲地说道:“那我现在就去吩咐管家去找工匠,重新修一间大屋子。” 殊不知,凌墨这种种作为亦是在弥补自己当年未能亲眼看见常溪出生的遗憾,尽管如今女儿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可他总觉得心里有一块是空着的。 所以他便想着在自己的外孙身上弥补这些遗憾,他曾经错过的时光也期盼着能够找回来。 常溪和常瑶默契的对上视线,彼此都笑了。 “阿爹,您和阿娘已经准备的足够多,真的不用再费心准备其他东西了。”看着这些东西,常溪觉得便是再来十个孩子也不一定能用完。 “而且我喜欢清净,若是人多的话,我会不自在的。” 话都说到这里了,凌墨也就打消了那个念头,“好吧,那就先用这些人,若是伺候的不尽心,那阿爹到时候就给你换人。” “嗯。” 接着,凌墨又从怀里拿出一张叠得方正的纸,将纸铺展开后,上面整齐有序的用墨水书写着名字,字迹遒劲有力。 他满含着期待的目光看向常溪,“小溪,这是阿爹给你腹中孩子取的名字,女孩和男孩的名字都有,你看一看喜欢哪一个?” “阿爹,您取的名字也太多了吧。”常溪看见那张素白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名字,眼睛差点都要看花了。 凌墨犹觉得这些还不够,“我本来是想取一个万里挑一的好意头,可惜的是,你阿爹肚子里的墨水不太够,只能想到这些。” 凌墨这时才真是体会到什么叫做书到用时方恨少,后悔自己年少时应该在书院里努力念书,争取考一个进士。 “我就说你为什么最近老是捧着书本看,原本我还以为你是哪根筋搭错了。” 倒不是常瑶故意说话‘刻薄’。 因为昔年常瑶在初见凌墨时,他在常瑶心中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只会舞刀弄枪的大老粗。 “不过看来你这次是下了苦功夫的,居然想了这么多的名字。” “瑶瑶,我也是参加过科举的人,而且我还拿了头名状元。”凌墨不服气的说道,势要为自己证明。 就在常溪准备对自家阿爹释放崇拜的目光时。 常瑶则拿出事实依据,“王爷,你拿的是状元头名这个不假,但我没记错的话,你拿的是武状元头名。” “瑶瑶,反正都是状元,没什么区别,但是我们先不说这个。”凌墨将这个话题囫囵了过去。 “我们还是让小溪选两个中意的名字。” 然后,常溪聚精会神,她在那张近乎写满名字的宣纸上仔细寻找。 忽然,常溪伸出手指,她在宣纸上指出了一个名字,“阿爹,阿娘,我喜欢这个名字——凌萱然。” “我记得小时候在乡间看见过一种忘忧草,它还有一个就叫萱草花,我希望这个孩子可以一生无忧。”说着,常溪温柔的抚摸自己隆起的腹部,眼神里满是即将成为母亲的慈爱和温柔。 “好,我们就选凌萱然这个名字。”常瑶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赞同。 “但这是一个女孩儿的名字,小溪,你应该再选一个男孩儿的名字。” “阿娘,那你帮我来参谋一番。” “好。” 此时此刻,一家人的气氛真是温馨和谐。 忽的,凌墨的贴身侍卫凌风行色匆匆的走进来,拱手行礼后,他便急切开口道:“王爷,宫里来人了。” 闻言,凌墨面上的笑容已经全部敛去,他沉声问:“来的人是谁?” 凌风低头道:“回王爷,是陛下身边的御前总管郑钱公公,此刻郑公公已经在前厅等着面见王爷。” 一听来人是郑钱,其实凌墨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对事情的猜测,只是还需要验证。 未作犹豫,男人当即便迈步朝前厅走去。 前厅,原本坐着喝茶的郑钱见到凌墨大步走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盏,拿起旁边的拂尘,态度恭敬的朝凌墨行礼。 与此同时,太监独有的尖细嗓音响起,“奴才参见镇南王。” “不必多礼,郑公公远道而来一定是辛苦了。”凌墨假笑道。 郑钱是文嘉帝身边的御前总管,即便凌墨是一品世袭镇南王也要给他几分颜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总不好直接打了文嘉帝的脸。 “王爷言重了,为陛下办事,是奴才应尽的本分。”郑钱深知自己此番前来是带着怎样的任务,言谈举止不敢有一丝错漏。 “王爷,这是陛下由奴才带来的密旨,陛下说了,您可以不用跪下接旨,直接阅览密旨内容便可。” 说罢,郑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小心捧着递到凌墨跟前。 第191章 做人质。 凌墨接过郑钱小心递来的那封信,撕开信封上的蜜蜡,将信纸抽出。 可当他看完信纸上的内容之后,捏着信纸一角的手指骨节却骤然收紧,近乎泛白,敛下的眼眸中闪过愤怒的情绪。 没想到这次文嘉帝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随即,凌墨抬头看向郑钱,他已经收起方才眼中的愤怒,眼底平静如水,道:“郑公公,陛下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也请陛下体谅,本王与妻女团聚不久,委实不愿与她们再度分离。” 原来是文嘉帝密旨中下令召常瑶和常溪母女二人入京,名头便是陪伴‘久病不愈’的常婉,至于常婉是真病还是假病,其实并不重要。 因为明眼人都知道,如今大昭和大月开战在即,凌墨作为戍守南境的镇南王自是要领兵上阵。 此时若让常瑶和常溪入京,这分明是让她母女二人去京城做人质,用以牵制凌墨。 此举防得便是如凌墨这种手握重兵之人借助战事,从而生出异心,纵观历朝历代的君王,又有谁没有下过此种命令。 若真有万一,届时若那人真有反意,家人便是最大的软肋,除非那人愿意背负千古骂名,踩着亲人的尸骨造反。 “王爷,陛下此举正是为了日后王爷一家的忧乐考虑,如今我大昭和大月势必会有一战,而王爷作为此战的主将之一,身上自然是肩负着重任。”郑钱笑眯眯的说道,加之膀大腰圆的身躯,活像一尊弥勒佛。 “为了避免有小人通过加害王妃和郡主,借此达到威胁王爷的目的,从而影响战局,所以陛下才决定命奴才前来接王妃和郡主入京暂居,这亦是为了大局考虑。” “虽然奴才是一个无根之人,但在入宫之前,奴才也有过家人,和家人分离的痛苦奴才是切身体会过的。”一边说着,郑钱一边挤出几滴真情实感的眼泪。 凌墨皮笑肉不笑的听郑钱说完那一套虚伪而又冠冕堂皇的说辞。 他的心底在冷笑。 大局?文嘉帝的算盘珠子都甩他脸上了。 还不是为了用他的妻女拿捏他,好叫他乖乖在战场上卖命。 但文嘉帝此举委实是多此一举,甚至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自大昭开国至今,历代镇南王奉命镇守南境,守卫一方百姓安稳,在百姓和军中的声望极高,凌墨自幼深受其父上一任镇南王的教导,勤学武艺,一心以守卫百姓安稳为己任,即便不用文嘉帝开口,凌墨亦会尽心尽力。 或许上位者是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伴随着这些威望增高的同时,有利便有弊,这也是历代君王忌惮镇南王府却又不敢动它的根本原因——功高震主。 当然还有一些摆在明面上的原因。 一方面,若是除掉镇南王府,放眼朝野,除了凌墨,那便只有薛酌的亲生父亲薛令璋有接掌南境三十万大军的资历和威望,慕容昭勉强也算一个,换做其他人,如何能叫那些士兵心悦诚服。 另一方面,这三十万大军的兵权才是镇南王府立足的根本,至于薛氏一族的那些酒囊饭袋,他们的眼睛里是只看得见这镇南王爵位带来的荣耀,却忘了维持这些荣耀的根本是凌墨是祖辈们真刀真枪在战场厮杀得来的。这天底下哪还有真的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同样的凌墨本人也的确有真本事可以得到并守住这一切。 所以,有的时候,文嘉帝对凌墨是‘又爱又恨’,‘爱’的是此人是生在大昭,若生在他国恐将是大敌,‘恨’的是他在凌墨的身上没有找到明面上可以拿捏的软肋。 幸好他留了一手,早早的便将常溪和常瑶捏在手里,但此举亦是有一个严重的隐患,那便是极易令忠臣寒心。 “郑公公,实不相瞒,小女身怀有孕,这几日便要临盆,生产之后的妇人本就身体亏损严重,若此时入京,怕是不便,本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的身体安康在本王心里便是头一等的要事。”凌墨想以此种借口拖延,只要多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够找到转机。 就算退一万步,凌墨也不肯将自己的家人送到京城那狼潭虎穴之地。 郑钱继续笑呵呵地说道:“王爷您一片爱女之心令奴才钦佩,至于您所说的这些顾虑,陛下已经替您想到了,此次不单只有奴才一人前来,随行的还有太医院一众擅于妇科的太医,他们会仔细照料郡主的千金贵体,以保郡主能够完好无损的到达京城。” “...陛下考虑得果真周到。”此刻凌墨说话已经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文嘉帝如此费尽心思把太医院那一帮老骨头弄过来堵他的嘴,当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王爷在前线为大昭拼命搏杀,而王妃和郡主是您舍不下的牵挂,陛下自然要为王爷解决后顾之忧。”郑钱装作没听见凌墨口中的阴阳怪气。 凌墨差点都要笑出声了。 去他娘的解决后顾之忧,真当他是傻子吗。 “郑公公,这终归是本王的家事,不敢劳烦陛下操心。”凌墨已经做好和文嘉帝硬抗的准备。 人,他是一个都不会交的。 他凌墨可以为大昭舍生忘死,但他是绝不会让自己的家人去涉险的。 “王爷,您难道是要违抗圣命吗?!你们镇南王府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时,郑钱已经没了先前对待凌墨和颜悦色。 “郑公公,本王只是不愿让陛下操心,怎么在你的口中却变成了本王违抗圣命,说话真难听。”凌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他拼命得来的战功荣誉如果不能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好了,郑公公远道而来想必也辛苦了,来人,请郑公公下去好好休息。”凌墨挥手招来两名身强体壮的侍卫。 那两名侍卫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架起郑钱的胳膊就要走。 郑钱自然是不肯的,他还在叫嚷着,“王爷,你们镇南王是要造......。” 凌墨嫌弃郑钱太吵,索性点了他的哑穴,然后让人带下去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 第192章 要生了。 是夜,一家三口在一起吃饭。 常瑶随口问起今日在前厅发生的事情。 关于文嘉帝想让她们母女入京做人质的这件事情,凌墨也没打算瞒着她们。 有些事情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的。 常瑶和常溪在得知这件事情后,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 常瑶选择保持沉默,约莫是在心底思量此事的真假。 毕竟此前她并未收到常婉传来的消息,况且在离京之前,常婉再三强调让常瑶和常溪老老实实的待在京城,绝对不能擅自踏入京城这是非之地一步。 而文嘉帝此举摆明是空手套白狼,想假借常婉病了的名义骗她们母女二人入京,然后在关键时刻要挟凌墨。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常瑶和凌墨是想到一块去了。 但是常溪的关注点却不一样,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事情本身的真假,而是关注事情本身的内容。 姑娘一脸忧心忡忡地说道:“阿爹,姨母病了,我和阿娘应该去京城看她的。” 虽然常溪和常婉的相处时日不长,但是常溪却在常婉身上真切的体会到家人的疼爱与关心。 凌墨看着女儿脸上的单纯天真,他有些宠溺却有些无奈的笑了,“小溪,你呀,还是太单纯了,你以为陛下召你和你阿娘入京真的只是因为宸妃病了吗?换句话说,宸妃真的病了吗?” 前半句话,常溪没有听懂,但后半句话,她听明白了。 她不由出声反驳,“可是陛下不是已经在密旨明确说了姨母病了的事情,堂堂九五之尊总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诓骗我们。” 关于政治方面的觉悟,那是需要从小培养的,常溪自幼长在乡间,自然缺失了这些作为世家子弟应有的培养。 所以她的想法有些过于单纯,甚至是愚蠢,凌墨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只是作为父亲难免要担忧女儿,常溪这种单纯的性子日后可是极其容易被小人利用。 也是时候,该告诉女儿一些世家大族的生存法则。 凌墨缓缓开口道:“小溪,陛下是九五之尊,他的手里握着整个天下,即便你的阿爹是镇南王也要匍匐在陛下的脚下,因为尊卑分明,而我们只是臣下。” “同样的,你是我的女儿,是镇南王府的郡主,除去皇室中人,你见到其他人都可以不用行礼问安,反倒是他们要向你行礼,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常溪很诚实的摇了一下头。 “因为权利,它可以为你带来许多数不尽的好处,但权利又将我们所有人划分为士农工商四个阶层,并且这每一道鸿沟,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跨过。” 凌墨所说的这些话是从前的常溪完全没有接触过的,所以此时的常溪脸上尽是一片茫然。 “权利自始至终都是握在少数人手中,所以走科举的书生一心希望金榜题名获得登上青云梯的资格,在战场厮杀的将士亦是为了积累战功从而获得荣华富贵。” 或许凌墨说的话有些以偏概全,可芸芸众生,有些人是为了自己而活,但有些人却是为了别人而活,这些话虽不能代表全部,但亦能折射出大部分人的心思。 说到最后,凌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小溪,现在有阿爹和阿娘在你的身边护着你,可你自己也要长点心眼,否则即使阿爹给你和外孙留了再多的家产,若是你们没有守住它的能力,那这些家产反而会变成你们的索命符。” 他现在算是切实体会到那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哪怕自己已经操了很多的心,却仍旧担心自己为孩子做得还不够多,总想着替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安排,以免她的后顾之忧。 “阿爹,我知道了。”不知道为什么,常溪遇见的每一个人都说她没心眼,其实她很想为自己证明的,但转念一想,有时候她的脑子的确不太聪明。 “总之,你就记住一句话,人心叵测,除了阿娘和阿爹,还有你姨母和表哥,其他所有人,你都不能轻易相信,在这世上,只有真心疼爱你的家人才会无条件对你好。” 这个时候,常瑶也插了一句话进来,正所谓知女莫若母,她太清楚常溪的性子。 “小溪,你从小脑子就不太聪明,在这一点上,你必须得听我们的话。” 这真是亲娘才能说出来的话。 “好的,我知道了。”此时常溪的头已经在逐渐变大。 然后,凌墨和常瑶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 到最后,常溪听的实在脑仁发疼,她不得不出声叫停凌墨和常瑶那宛若紧箍咒一般的话语,“阿爹,阿娘,您二位都别说了,我脑袋疼,我们先吃饭吧。” 常瑶和凌墨对视一眼,这才停下说教。 只是这筷子拿在手中还没一会儿,下人便来禀报说慕容昭到了。 对于慕容昭的到来,三人的心中不约而同的生出疑惑。 很快,小厮就领着慕容昭进来,只见他一身狼狈,身上穿着的紫色绸缎布料被某种利器划破数十条长口子,连带着里面的血肉翻出,脸上还带着好几条血痕,周身散发着与人厮杀的嗜血气息。 慕容昭的这番模样着实是吓了三人一大跳,尤其是常溪,她闻到慕容昭身上的血腥气莫名的开始不舒服。 常瑶连忙走上前去,关切的问他,“阿昭,究竟是谁这样胆大包天,居然敢对你下手。” “小姨,我——。”慕容昭正准备告知自己此番前来的缘由。 “啊!——。”一道声音的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二人回头看去,原来是常溪一脸痛苦的坐在凳子上。 常瑶赶紧回到她的身边,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把脉。 不过片刻,腹部传来的疼痛,让常溪疼得额头上已经是冷汗直冒,她只能断断续续的说话:“阿娘,我,我的肚子疼。” 诊完脉,常瑶强装镇定,她对凌墨道:“王爷,你先把小溪抱到房间去,她要生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的凌墨差点不知所措,很快反应过来后,他小心抱起常溪大步朝房间走去。 ...... 第193章 喜得千金。 所幸的是,一应常溪生产时需要用到的物品包括稳婆都预备齐全了,除却一开始事发突然,大家有些手忙脚乱之外,后续的事情倒也没出什么错漏。 常瑶作为母亲,在这种关键时候自然是亲自陪在常溪身边的。 房间外,等待的二人同样是焦急不安的。 女子生产原本就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的凶险事他们作为男子亦是知晓的,加之常溪那副作为早产儿的身体是有赖于常瑶多年的精心调养才得以使其本人得以平安长大。 尤其是二人听见自房间内传出女子痛苦的喊叫声时,他们的一颗心也仿佛被放在油锅里里来回翻滚,这让凌墨和慕容昭如何不心生担忧与害怕。 常溪还如此年轻,若是因为过不了这一道难关从而香消玉殒,那该是有多么可惜,多么鲜活的一条性命。 但当里面女子痛苦的喊叫声停止时,凌墨和慕容昭非但没有放下自己心中那颗悬着的心,甚至于将那颗心绷得更紧,连喘息的机会都在压迫。 见此情况,慕容昭面露忧色道:“姨夫,里面的声音的声音停了,表妹她不会有什么不好吧。” 慕容昭并未娶妃,府中也没有妾室之类的女眷,甚至连让皇子晓事的通房都没有,其实他也懂男女之事,但俗话说得好有些事情,唯有实践才能出真知。 总的来说,他在这一方面的常识是一知半解的,所以他不懂妇人具体生产的流程也不奇怪。 凌墨一听慕容昭说的是这种不吉利的话,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道,厉声驳斥道:“殿下,你别胡说,小溪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话音一落,慕容昭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不妥之处,他连忙为自己找补,“是我失言了,表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然后,凌墨和慕容昭在房间外为里面正在生产的常溪诚心向诸天神佛祈祷,保佑常溪能够平安度过此劫。 可是过了一天一夜,常溪腹中的孩子却迟迟没有落地,偏偏里面的人也不见传一句话出来,二人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他们倒是想进去看看情况,但是常瑶在临近产房之前特意叮嘱过凌墨和慕容昭,让他们二人在外面老实待着,别进去扰乱她们的心神。 因为女子生产最需要的是稳婆的帮助和女子本身坚强的意志作为支撑的动力,所以凌墨和慕容昭为了不帮倒忙,只能在外面继续向诸天神佛祈祷。 而此时的房间内,常溪的情况的确有些不太好。 她腹中的孩子迟迟不肯落地,但是她腹中的羊水却快流尽,做过接生婆的都知道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一个弄不好,大人和孩子的命都得落在阎王殿。 此等性命攸关的大事,稳婆必须问过家人的意见,否则又怎敢擅自做出应对之策。 于是,她颤声向常瑶开口问道:“王妃,郡主的情况有些不大好,坦白说,以郡主目前的体力以及她的身体状况不大可能支撑孩子平安出生,所以妾身有句不当讲的蠢话,您看是保大还是保小?,如此妾身也好做出应对。” “当然是保大,我女儿的性命胜过一切。”常瑶没有任何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若是常溪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此举便如同剜她的心,痛不欲生。 在她的心里,常溪便是她在这世上除了姐姐常婉之外最重要同时也是最在乎的人,任何人都不能取代她们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是,王妃。” 在极短的时间内,稳婆已经思考出接下来具体如何实施的法子。 可正当稳婆准备实施的时候,一道微弱的声音却突兀响起,“听我的,保小。” 二人回头看去,原来是躺在床上的常溪说出的这句话。 姑娘的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素白宣纸,沁出的汗水打湿鬓边的碎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整张脸虚弱不堪,但她的眼神透着坚毅与果敢。 “小溪,听话,阿娘都是为了你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 接着,常瑶转头便对稳婆吩咐,“听我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你一定要保住我女儿的性命。” “不行。”哪怕此刻的常溪已经是强弩之末,她依旧要出声反对。 即使身体上的疼痛仿佛化作一把利剑,重重劈向她的身体,令她不得不游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边缘。 稳婆一时有些为难,孕妇不肯配合同样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她踌躇在原地,不敢对常溪动手。 正当稳婆心绪摇摆不定时,就见常瑶对她下了一剂猛药。 “张娘子,你应该知道自己一家老小的锦绣前程系在何人的身上,只要我女儿活着,着,你们想要一切的我都能给。” 此言一出,稳婆便再也没有任何顾虑,她将双手探入撑起的锦被之下。 而常溪感受到稳婆的动作,亦是感知到危险的来临,她不知是哪里聚起的力气,猛的一使力。 紧接着,她便感觉到从自己的身体里滑出一团热乎乎的东西,身上的重量仿佛一下就减轻了,她的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 至于那团热乎乎的东西也就顺势被稳婆接住。 在常溪彻底晕过去之前,她隐约看见稳婆双手捧着刚出生的孩子并高声说道:“生了,是一位千金。” 原来她生的是一个女儿,真好。 然后,稳婆便用襁褓仔细将这位刚出生的小主子包好。 过了一会儿,她一脸喜色的抱着孩子出去向外面的人道喜。 凌墨和慕容昭看见稳婆出来了,也是迫不及待就迎了上去。 稳婆喜气洋洋地说道:“恭喜王爷,令爱生了一位千金。” 但凌墨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本王女儿的情况如何了?” “呃,回王爷,郡主福大命大,现下无碍,只是因为生产过于劳累,已经睡着了。” 得知女儿平安无事,凌墨那颗焦躁不安的心才彻底放回肚子里去。 此时,他的注意力才终于分到稳婆怀中抱着的婴儿。 第194章 宁宁。 凌墨伸出手对稳婆道:“把孩子给本王抱吧。” 稳婆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王爷,小主子才出生不久,此时婴儿的骨头是最软的,您抱着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力道。” “本王知道了。” 然后,稳婆小心翼翼的将怀中抱着的婴儿放到凌墨怀里。 凌墨的这双手平时是拿惯了刀剑的,如今手上却突然抱着这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就像是手上拿了一块豆腐,生怕有一点磕碰,他有些不知所措,抱着婴儿的动作一下就僵住了,根本不敢乱动一下。 但好在经过稳婆的指导后,凌墨抱着婴儿的动作已经有几分像模像样。 他兀自低头打量着怀中抱着的婴儿,肌肤细腻如雪,如同一块无瑕白玉,一双如葡萄般的晶莹眼眸此刻正滴溜转着,至于五官暂且还看不出像谁,总之是个美人坯子。 从前他也见过别人家刚出生的孩子,浑身皱巴巴的,皮肤大多是通红或是有些黑黢黢的,活像一只小猴子,那时的他心想这孩子长大以后怕是不容易娶媳妇。 不像他的外孙女,日后一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凌墨看着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外孙女,是越看越喜欢,平素男人一贯冷硬的神情,今日脸上的笑却仿佛跟不要钱似的,嘴角扬起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慕容昭也凑了过来,他看清婴儿的脸之后,不由发出真心赞叹,“她长得真好看。” 凌墨顿时与有荣焉,这句话比他打了一场胜仗还要令人高兴。 而被凌墨抱在怀里的小婴儿兴许是听懂了慕容昭那句——她长得真好看,她忽的咧嘴笑了,甜甜的笑容更加融化了两个大男人那颗火热的心。 “姨夫,那小外甥女的名字你们取好了吗?”慕容昭好奇的问道。 “凌萱然,这个名字是小溪亲自选的,至于孩子的乳名,小溪说就叫她宁宁。”凌墨说话的时候,那温柔的眼神没有片刻离开过宁宁身上。 随即,慕容昭便好声好气提出自己的一个小请求,“姨夫,我能不能抱一抱宁宁?” 男人那渴望的眼神仿佛一团火在燃烧。 “不行。”凌墨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慕容昭的请求,眼神里的嫌弃不加任何掩饰,“殿下,你看看自己这一身硬邦邦的肌肉,若是咯到了宁宁怎么办,她的皮肤多娇嫩,等过段时间殿下你再抱宁宁吧。” 说着男人抱着孩子侧身,他这架势是生怕有人会抢走他怀里抱着的孩子。 慕容昭:“......。” 他又不是石头,怎么就会咯着宁宁。 这明摆着就是不肯让他抱,还找了一个如此蹩脚的借口敷衍他。 突然,宁宁张嘴开始哇哇大哭,那声音简直是‘震耳欲聋’。 俩大男人顿时肉眼可见的慌了。 还是稳婆有经验,她一眼就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王爷,小主子这是饿了,还请您把小主子交给妾身,让妾身抱着小主子去找乳母。” 然后,宁宁就被稳婆带走去找乳母喂奶了。 ...... 常溪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 甫一睁眼,映入常溪眼帘的是头顶的浅蓝色帐顶,她当前的记忆尚且还处于自己陷入昏迷之前,整个人的意识仍旧是有些混乱的,她双目无神的盯着帐顶发呆。 恰好此时锦绣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红枣小米粥走进来,她看见躺在床上的常溪醒了,惊喜出声道:“郡主,您终于醒了。” 听见声音,常溪偏头看去,原来声音的主人是锦绣,她的旁边还站着锦兰。 锦绣将自己手中的东西放下,转头便对锦兰说:“锦兰,你快去告诉王爷和王妃,郡主醒了。” “好,我马上就去。”锦兰提着裙摆,转身立马飞奔出去。 常瑶和凌墨得知常溪已经醒来的消息,欣喜若狂的同时也没忘记带着宁宁来看她。 房间内,锦绣正在给坐在床上的常溪喂些粥水,到底是昏睡了三天,总得先吃些东西才有力气。 一碗红枣小米粥将将填饱肚子,常瑶和凌墨就到了。 “阿娘,阿爹,你们来了,锦绣快去拿凳子。” 锦绣放下手里的瓷碗,转身去拿凳子。 常溪一眼就注意到在常瑶怀里用粉色布料裹起来的那一团,“阿娘,这是宁宁吗?” “是,知道你醒了,我们是特意带着宁宁来看你的。” 为了让常溪看得更清楚,常瑶抱着宁宁索性在床边坐下。 在看清宁宁的模样后,常溪的一颗慈母心就开始荡漾。 这就是她生下的女儿。 已经吃饱喝足的宁宁此刻被襁褓裹着,睡得正香甜。 为了不将已经睡熟的宁宁吵醒,于是,她只能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去碰宁宁的脸蛋,在触碰的一瞬间,她就感受到宁宁的脸蛋软的不可思议,就像是一块雪白的酥酪,让人好想咬上一口。 常溪觉得好玩,又轻轻的戳了好几下,像是得到了一件新奇的玩具。 常瑶看不下去,先把熟睡的宁宁递给乳母带去别的房间看顾,随即便开始对常溪的说教,“小溪,你都是做阿娘的人了,别太贪玩了,要学会稳重一点,起码给宁宁树立一个好榜样。” “我知道了阿娘,我只是摸摸宁宁的脸而已。”后半句话,常溪其实还带着一点幽怨的小意味。 常瑶没好气道:“刚出生的小孩子是最不好哄的,如果你把宁宁弄醒了,那你就自己去哄,我们可不会帮你。” 话音一落,常溪立刻就改了态度,“阿娘,你放心,以后我一定给宁宁树立一个好榜样。” 常溪又不是傻子,爱哭闹的小孩子最折磨人了,她才不去自讨苦吃。 这时,锦兰走进来说慕容昭带了礼物来看她。 常溪让人把慕容昭请进来。 慕容昭进入房间之后,先是关切的问了几句关于常溪的身体情况。 然后,他说出自己这次来探望的真实目的,“表妹,你和姨母必须去京城走一趟。” 第195章 再入京城。 “表哥,为什么?”如果换做之前,常溪肯定二话不说就会答应。 可是在经过凌墨和常瑶的对她的‘孜孜教导’后。 虽然常溪对于他们说的那些话仍有不解之处,但是在她的心里京城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是非之地,唯有老实待在南境方是保命上策。 “表妹,母妃现在需要你和小姨的帮助。”若不是不到万一,慕容昭也不愿将常瑶和常溪送到京城那龙潭虎穴之地。 此言一出,常瑶内心涌起不祥的预感。 她走上前,一把扯住慕容昭的衣袖,急声道:“阿昭,你快说清楚,阿姐她究竟出什么事了?” “小姨,难道你们没有见到父皇身边的郑公公吗?” “几天前,陛下的确派了郑公公来府上宣旨,可那时我们以为陛下是假借阿姐生病的名头,骗我和小溪入京做人质,所以王爷就先把郑公公扣下了,想着过些日子就找个由头搪塞过去,这样我和小溪就不用入京为质。” 不怪常瑶如此想,文嘉帝在某些方面的信誉着实没有什么说服力,出尔反尔是他的本性。 这都是有前车之鉴的,从前文嘉帝以常婉为借口诓骗了常瑶好几次,所以哪怕是有盖了玉玺的旨意,她也只会觉得是假的。 “而且阿姐也没有传信给我,我不敢轻举妄动,否则让阿姐知道,她一定会骂死我的。”这才是常瑶死活不去京城的根本原因。 常婉在常瑶心底积威甚深,纵使天大地大,但她的阿姐常婉在她心里便是比天地还大,常婉的话一句便胜过旁人的千言万语。 “小姨,你是被母妃骗了,她是故意不传信告诉你,好叫你以为父皇真的是在骗你。”这个时候,慕容昭恍然发现常瑶和常溪真不愧是母女,有些方面真是出奇的相似。 “母妃她是真的病了,而且这个病只有表妹和小姨你们才能帮到母妃。”慕容昭之所以等到现在才开口说明自己的来意,其主要目的便是在于常溪和常瑶,只是先前常溪正在产房里过鬼门关,那样的情况下,他不便言明。 总之,这二人必须去京城走一遭,一个都不能少。 “阿昭,你的意思是阿姐她又开始犯病了。”常瑶这才猛然回想起那法子的期限已经到了。 “没错,小姨,父皇他其实并不清楚母妃这病的内情,甚至他只是单纯以为母妃患有心症, 除了我,您应该是最清楚的,若不是明月姑姑偷偷传信给我,我也是被瞒在鼓里的。” 换做旁人,即使把脉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因为这是常家自祖辈流传下来的一种极其古怪的病症,每隔几代人有且只会出现一例,此病症每隔一段时间发作时,会有噬心之疼,并且这种疼痛会令人痛不欲生,若是撑不住的话,自尽倒也是一种解脱。 若要缓解此病症,则必须以至亲之人的血为引,且必须是女子,可这种方法若是传出去让外人知晓,恐怕会将她们当做妖魔处置。其实常家祖辈费尽心思也曾找到压制此病症的法子,但那法子同样是以血入药,兜兜转转还是绕不开常瑶和常溪。 它最大的好处便在于,只要用了这法子一次,便可保很长一段时间安然无恙。 至于文嘉帝的心思确如凌墨和常瑶先前猜想的那般,他只是借常婉病了的名头,让常溪和常瑶入京为他的手心掌控,不过阴差阳错之下,倒也真如他所愿。 “母妃她就是故意的,她不想让我们为她担心,她想一个人硬扛过去,小姨,母妃是您的亲姐姐,现在只有你们能帮母妃了。” 慕容昭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妖魔之说,他甚至在脑海中假设若他是女儿身便好了,那他就可以帮助母妃,能让她少受一些痛苦。 “阿昭,事不宜迟,我和小溪明天就去京城。”哪怕这次去了京城之后会面对刀山火海,她也要去走这一遭。 “就是辛苦表妹了,你才生下孩子,就要让你奔波劳累。”在这一点上,慕容昭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表哥,我没事的,我觉得自己能够撑下去。”都说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对于家人的疼爱,常溪既然享受了, 那她就会毫无保留地回馈给她们。 ...... 翌日一早,常溪和常瑶就乘着慕容昭安排好的官船走水路前往京城。 当然她们走的时候也将宁宁一并带走了,刚出生的孩子怎么能离开自己的亲生母亲。 为了缩短行程,这一路上她们未曾停歇片刻,半个月后,她们抵达了京城。 长乐宫。 常婉强撑着自己的病体,站在正殿门口迎接她们的到来。 女子一身湘妃色宫装,发髻上簪着华贵珠钗,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上了胭脂,从而使肌肤呈现红润的光泽,所以单从外表看,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的。 常婉在正殿门口站了有一会儿,突然,在她的视线当中不远处出现了几个人,待走近一些,常婉便认出是常溪和常瑶她们。 于是,常婉便让宫女搀扶着走过去,而常溪和常瑶本以为迎接她们的常婉不高兴的斥责。 那知常婉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关心孩子,“把那孩子给我看看。” 话音一落,常瑶忙把怀里抱着的宁宁递给常婉。 接过粉色襁褓,常婉看清了怀中小婴儿那张玉雪可爱的的脸蛋,尤其是宁宁那双灵动而又清澈的眼眸,宛若夜空中的璀璨星辰,含着盈盈笑意,看得常婉那颗慈母心都要化了,脸上浮现温柔的笑容。 旋即,她抬眸看向常瑶,问道:“瑶瑶,这孩子取了名字吗?” 常瑶道:“取了,凌萱然,乳名就叫宁宁。” “凌萱然,这个名字好,以后她的人生一定像我们一样,以后她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小姑娘。”常婉的眼神似乎已经透过宁宁这张尚且青涩懵懂的脸庞,穿越时光,她看见了属于宁宁幸福的一生。 “阿姐,我们——。”常瑶心中忐忑,她想趁着有宁宁在场,好为自己和常溪‘狡辩’。 “好了,有什么话,等我们进去之后再慢慢说吧吧。” 第196章 一年后。 进了正殿之后,常婉将抱在自己怀里的宁宁交给明月姑姑,让她带着宁宁去偏殿休息。 随后,她屏退殿内伺候的宫女的太监。 殿门被合上,只剩下她们三人。 “阿姐。” “姨母。” 二人站在常婉面前,她们带着心虚的声音同时响起。 尽管她们低着头,却仍能感受到宫装女子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气势。 不过预想中的斥责声二人并没有听见,倒是在她们低垂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金丝绣鞋。 紧接着,常溪看见一只纤纤玉手伸了过来,随即拉起了她的手。 “小溪,你一路劳顿,肯定辛苦了,我们先坐下。” 常溪面露些许诧异,抬眸看向常婉,此时女子周身的凌厉气势收敛,眉眼间俱是温婉柔和,如春风和煦。 这事情的发展走向不对吧。 姨母不是应该将她和阿娘先骂一顿狗血喷头吗? 然后,她任由常婉牵着手在贵妃榻边坐下。 常瑶见状也要跟着在旁边坐下。 那知常婉却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她的声音里透着不轻不重的威压,“瑶瑶,你给我站着。” 常婉突如其来的变脸,让常瑶心里原本放下的石头又重重提起,但她也只能唯唯诺诺的说一句,“...好的。” 该来的果然还是跑不掉。 唉,谁让常婉是她的亲姐姐。 “瑶瑶,小溪才生下宁宁不久,需要好好休息,我可以不在这种时候说她,因为这是特殊情况。”常婉的性子一向是赏罚分明的。 只听到这里,常溪不由为自己感到庆幸。 她有些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感触,还好在这种时候倒霉的不是自己。 “但是你就别想着蒙混过关。” 这句话无疑是宣告了常瑶即将面对的是一场怎样的狂风暴雨。 “离京之前我是怎么叮嘱你的,我让你和小溪老实待在南境,千万别踏入京城一步,这地方有多危险,难道你不知道吗,你们这是送羊入虎口,就算是那老东西下旨召你们入京,你们不会阳奉阴违吗?” 常婉并不清楚此次常溪和常瑶前来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她身上的怪病。 哪怕是到现在她都只以为是自己的妹妹和外甥女脑子不知道出什么问题了,居然主动跳到文嘉帝挖的大坑里。 “有我给你们撑腰,你们还怕什么,抗旨的后果我替你们承担,那老东西要找麻烦只管来找我好了,你们为什么要入京。” 常婉越说情绪就越激动,她说话的声音不自觉渐渐拔高,“瑶瑶,小溪就算了,可你被那老东西也坑了好几次,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换成任何一个人,她都知道吃一堑长一智。” 这话就差没有直说常瑶没有长脑子,换做其他人或许会恼羞成怒,但常瑶清楚明白的知道常婉是这个世上待她最好的人,她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 她们自幼一起长大,常婉的性子如何,她自是最清楚不过,有些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常瑶永远都不会对常婉置气。 尤其是眼下这种情况,她也没那个胆子和常婉置气。 常婉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长串,嗓子已经有些不舒服,干涩得紧,她不得不停下对常瑶的说教。 见此情状,常瑶知道自己‘将功折罪’的机会来了,她赶忙转身去桌上倒了一杯水,然后,她折身回来,将水恭敬地递到常婉手边,“阿姐,说了这么多,你一定口渴了,喝口水吧。” 这杯水不过是给彼此一个缓和的台阶下。 果然,常婉阴沉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和缓了不少,她伸手接过那杯水。 方才常婉骂人骂上头了,冷静下来后她便开始考虑送常溪和常瑶回去,“瑶瑶,趁现在战事未起,过几天我就找个由头先把你和小溪悄悄送回南境,老东西那里我自会去应付,你们不用管。” “总之,你们就记住一句话,除非是我主动让你们入京,否则你们绝对不能踏入京城一步。” “阿姐,我和小溪不走,其实我们这次来是为了你的身体,阿姐你身上的那个怪病究竟如何了。”这次来需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常瑶怎么安心回到南境。 这下,常婉终于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不是她妹妹和外甥女脑子问题,是她的好儿子慕容昭做的好事,这臭小子的翅膀真是硬了。 “瑶瑶,我这个怪病只是心疼如绞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阿姐不会死的。”这些痛和她妹妹以及外甥女的安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因为她们是常婉活在世上最大的牵挂。 “阿姐,可我舍不得你受这份罪,为什么这个病偏偏是你得了,老天爷真是不公。”说着,常瑶心疼的泪水落下。 “还有那个王八蛋,都是他害得阿姐你。” 年轻的时候,她的阿姐被文嘉帝那个混蛋看上,硬强进宫,做了这劳什子的宸妃二十多年。 阿姐已经够苦了。 文嘉帝害得她们姐妹二人家破人亡,到现在她们姐妹二人生下的孩子还要被他利用,作为他巩固皇权的棋子。 凭什么! 常溪坐在一旁,虽然从头至尾她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她亦是红了眼眶,泪水默默流下,沾湿脸庞,心中同样涌起无限酸涩。 常婉和常瑶已经抱在一起痛哭。 ...... 春去秋来,转眼又过了一年。 此前因着常婉身上的怪病,常溪和常瑶选择前往京城,等常婉身上的病得到控制以后,她二人原本是打算按照计划,悄摸跑路回南境的。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哪知大昭与大月的战事突然爆发,她们母女二人根本就走不了,所以她们只能留在京城做人尽皆知的人质。 京城,镇南王府。 这日清晨,常溪正坐在梳妆台前由侍女伺候梳妆。 锦绣特意掐好时间,她抱着已经睡醒的宁宁来找常溪。 一进门,宁宁看见坐在梳妆台前的常溪,乌黑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藕节似的小手臂在不停摆动,甜甜的小奶音响起,“阿娘,抱抱,我要抱抱。” 第197章 慕容清。 但锦绣顾虑着自家郡主正在梳妆,所以隔了一段不敢上前。 坐在梳妆台前的常溪通过镜子看见这一幕,她微微侧过头,朝她们招了招手,嘴角勾勒出温婉笑意,“过来吧” 锦绣这才抱着宁宁走了过去,她微俯下身将怀里的宁宁抱得离常溪更近一些。 “阿娘,抱抱。”宁宁继续挥舞着那藕节似的双臂,眼神里充满着自己想要马上和阿娘抱抱的渴望。 阿娘的身上有很好闻的香味,她最喜欢了。 可是常溪头上的发髻还没有绾好,现在还不方便抱宁宁。 她声音温柔的和宁宁解释原因,“宁宁,你等一会儿好不好,阿娘的发髻还没有绾好,等绾好了发髻,阿娘再抱宁宁。” “...好吧。”宁宁扁着小嘴,脸上是很明显的失落,但是她并没有哭闹。 在这一点上,宁宁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她好像天生能够体会旁人的感受,不似这个年龄的其他孩子,想要的东西立刻就要得到,慢了一分都会大哭大闹。 失落的情绪不过占据片刻,宁宁就重新扬起笑脸,“阿娘,那你要快快的。” “好,阿娘一会儿就来抱你。”常溪伸手捏了一下宁宁那触感极好的白嫩脸蛋。 伺候梳妆的侍女是个有眼色的,她不露声色的加快手下的动作,很快,发髻就绾好了。 常溪立刻伸手将宁宁抱到自己怀里,小小的一个人儿穿着粉色衣裙,并不长的头发以精致的发带束起,脖子上带着一个小巧的金锁,玉雪精致的脸蛋扬起甜美的笑容。 常溪越看宁宁越像是一个精致的糯米团子, 她没忍住在宁宁的脸上亲了一下。 而被亲了一下的宁宁眼睛更亮了,她学着常溪的动作,也在她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常溪的脸上留下一个很明显的沾着口水的唇印,而宁宁的嘴唇上同样沾上一点不明白色粉末,那是常溪上妆所用的脂粉。 “阿娘,好看。”宁宁的嘴角还在流着口水,她乐呵呵笑着,但是她也没忘记夸自己阿娘好看。 锦绣连忙拿出自己的手帕为小郡主擦去嘴唇上的脂粉,以及白嫩脸蛋上那一抹胭脂色。 常溪继续伸手揉着宁宁那触感极好的脸蛋,她说:“宁宁,今天阿娘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你高不高兴?” 听到能出去玩,宁宁乐呵呵的笑出了声,“玩,高兴。” 然后,她又吧唧一口在常溪的脸上亲了一下,才擦干净的嘴唇又要重擦一遍。 ...... 半个时辰后,永乐长公主府。 永乐长公主慕容清是今上文嘉帝最小的胞妹,自幼备受先帝宠爱,而常溪的姨母常婉则是她唯一的好朋友。 至于这二人为何会成为朋友那就说来话长。 总之,常婉身处后宫,到底不能时时照拂自己的妹妹和外甥女,所以她便委托自己唯一的朋友帮忙照看妹妹和外甥女。 一来二去的,常溪和常瑶自然就和这位永乐长公主熟稔起来。 今日永乐长公主在府上设赏花宴,理所应当,常溪自然要去捧场露脸,即使在场赏花宴上可能会见到某些令她不大高兴的人。 永乐长公主生平最喜热闹,此次设赏花宴自是遍邀京城名门望族的公子小姐们。 当带着镇北王府标记的马车在永乐长公主府前停下后,常溪由锦兰搀扶着下马车,而宁宁由锦绣负责抱在怀里,身后则是跟着一群乳母和侍女。 早就奉命等候在此的侍女立刻便迎了上去。 那侍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恭谨道:“昭宁郡主,长公主命奴婢请您去揽月居。” 揽月居是慕容清的寝居。 常溪轻抬下巴点了一下头,“有劳了。” 随后,那侍女在前方为一行人引路。 揽月居,正厅。 眼下虽已到了春日,可京城的气候不比江南的温暖,永乐长公主慕容清却身着一身夏日女子所穿的轻薄衣衫为了维持基本的温度,所以屋子的四周还摆放着炭盆。 慕容清姿态慵懒的躺在贵妃软榻上,她的身旁站着四个环肥燕瘦的美男子,每个人的身上虽然穿了一件修身长衫,但那衣襟领口确是大敞的,露出大部分精壮的胸膛。 这四个人的手上都端着一盘已经处理好的切块水果。 慕容清生得美艳无双,加上她这些年格外注重自己的容貌保养,单从外貌看只会以为她是二八年华的少女,可一举一动却又透着成熟妇人特有的风韵。 站在她面前的这四名男子都是最近由下面的人精心调教之后送给慕容清逗乐享用的。 当然,被慕容清用来逗乐享用的男子,他们每个人都会得到丰厚的报酬。 不得不说,下面的人为了讨得慕容清的欢心,的确是花了十足心思的,这次送来的四名男子容貌身段自是一等一的绝佳货色,尤其是站在正中间的那名男子,真是我见犹怜,那双怯生生的清澈眼眸,好想让人蹂躏。 慕容清起了逗弄的心思,她故意将那名男子叫到自己身前,先是言语挑逗了几句。 那男子看来果真是个生瓜蛋子,才这么几句话,红霞迅速爬满他的脸,变得如同醉了酒似的。 慕容清的兴致更浓了,她勾住那男子的衣领将二人的距离拉得更近,男子却怯生生的低下头 也不知道慕容清凑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那男子将拿起一颗已经剥了皮的葡萄用牙齿咬住,随即他凑上去将葡萄喂给慕容清。 常溪进来时恰好就看见了这有些香艳的一幕,羞得她连忙闭上眼睛偏过头去。 锦绣也是当机立断的捂住宁宁的眼睛,小娃娃可不能看见这些。 慕容清脸不红心不跳,她淡定的挥了挥手,“行了,这里不需要你们的伺候,你们都下去吧。” “是,长公主殿下。”闻言,那四人乖乖退下,虽然他们不认得常溪,但瞧见永乐长公主的态度也知道这是自己惹不起的贵客。 等那四人都走了,慕容清才对着低头装乌龟的常溪说话,“小溪,把头转过来吧,那些人都走了。” 第198章 养面首。 常溪慢吞吞的转过身子,她面带谦意对慕容清道:“清姨,不好意思,我下次进来的时候一定让侍女通传。” 这揽月居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怎么偏就是她带上宁宁的这回撞见了这些。 坏了人家慕容清的好事,常溪的心里由然而生出一种罪恶感。 “没那么多的规矩,小溪,过来坐吧。”在待人接物上,慕容清一向是分得极清的,常婉是她最好的朋友,而常溪是她最疼爱的外甥女,理所当然,常婉的外甥女就是她的外甥女,自家人不拘这些俗礼。 常溪走过去,在慕容清身旁坐下。 慕容清这才注意到被锦绣抱在怀里的宁宁,“小溪,你今日居然还把宁宁带过来了。” 如果知道今日常溪会把宁宁这个小糯米团子带过来,那她才不会叫方才那四个人近身伺候。 毕竟这种事情让小娃娃看见不合适。 “ 今日清姨设赏花宴,我就想着把宁宁也带过来玩一玩。”当然,这只是表面的目的,常溪还有另一层的缘由。 慕容清却是一眼就看穿常溪内心的小九九,“小溪,你不会是因为上次我要送你面首,担心我这次又要给你送面首,所以这次就索性把宁宁带着当挡箭牌。” “清姨,宁宁还在呢。”常溪的脸顷刻间便染上绯色,又因为上了一层胭脂,这抹绯色更是堪比那天边艳霞。 慕容清有些时候说话荤素不忌,若单只有她便罢了,可今日还有宁宁,即使宁宁并不知道这些话的具体意思,但让她听见总归是不好的。 其实慕容清在方才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嘴快,“小溪,下次有宁宁在的时候,清姨一定注意。” 随即,她伸出手,笑意温柔道:“让我抱一抱宁宁吧。” 锦绣立刻便抱着宁宁走上前,然后将自己怀里的宁宁放到慕容清怀里。 慕容清接过那个小小的粉色糯米团子,越看越喜欢,“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宁宁了,宁宁,你还认得我吗?” “认得,好看。”宁宁声音脆生生地说道。 对于长得好看的人,宁宁一向都是记忆犹新的。 而宁宁仅仅只用了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哄得慕容清心花怒放。 小小的年纪,一张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甜。 比起那些面首对她的奉承讨好,虽然听着也高兴,但还是宁宁说的话更令她心生喜悦。 “小宝贝,你真是太招人喜欢了。”慕容清在宁宁的脸上香了好几口。 要不是慕容清这辈子都打定主意既不生又不养孩子,她一定会把宁宁从常溪那里偷偷过来自己养。 宁宁被慕容清有些亲懵了,她眨巴着葡萄般的大眼睛,眼神里含着迷蒙,她似乎也意识到慕容清很高兴,那肉乎乎的小手还在鼓掌,如同鹦鹉学舌那般在嘴里念着,“喜欢。” 宁宁这可爱单纯的模样,更加激发了慕容清久违的慈母心。 她道:“宁宁,我这里有很多好看的花花,我让漂亮姐姐陪你去摘花花好不好?” 慕容清清楚的记得上次宁宁来她府上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她那小花园里的稀奇花卉,只是上次来得有些不巧,宁宁的风寒还没有好全,常溪不敢让她去接触花粉这一类的东西,所以只是略从那小花园里经过,并未停留。 她还记得宁宁当时对那些稀奇花卉依依不舍的眼神。 小孩子的本性自然还是更喜欢玩闹多一些,“摘花花?” “对,就是摘花花,这次宁宁你喜欢哪朵花就摘哪朵,想摘多少就摘多少。”慕容清丝毫不心疼那些在外人眼中珍贵稀罕的花卉。 紧接着,慕容清便对她的贴身侍女采薇吩咐道:“采薇,你带着小郡主去另一处小花园,记得把闲杂人等清理干净,别让那些人惊扰了小郡主。” 今日赏花宴在另一处专门用来设宴的花园,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人到那处小花园里去。 宁宁还小,此举是为了防止有那居心叵测之人故意接近她。 “是,长公主。”名唤采薇的侍女低头柔声回道。 然后,锦绣便抱着宁宁跟着采薇一同离开去往小花园。 这下,常溪没了宁宁这个挡箭牌,慕容清说话便再也没有了顾忌,话题又转回先前的调侃。 “小溪,你说你大好年华,又身为郡主,却过得跟尼姑差不多,你说你自己是为了能够好好照顾宁宁,但是照顾宁宁也不妨碍你寻找女人应该拥有的快乐,别被那些三从四德规训成了木偶人。” 曾经在慕容清的眼里那些三纲五常也是被奉为金科玉律,可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后,那些三从四德在她眼里就变成了狗屁不通的废话。 慕容清以自己过来人的经验告诉她,“小溪,这些话都是那些臭男人用来压迫我们女人的,凭什么他们男人都能三妻四妾,而我们女人养面首就不行,其实,以你我这样的出身,嫁人是我们最不好走的一条路。” “小溪,这男人啊,玩玩就行了,千万不能对他们付出真心,他们有些人很贱的,在那些男人眼里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所以,小溪应该学学清姨,在府里养几个面首,多么赏心悦目啊,闲来无趣时也可以玩点其他乐子。” 话题终于重新说到了养面首这三个关键字眼上。 “清姨,我是真的不想养面首。”关于养面首这个问题,常溪数不清自己拒绝了慕容清的好意有多少次。 可奈何慕容清每回都不死心。 “小溪,最近下面的人又给我送来一些上等货色,趁着赏花宴还没有开始,你先挑一挑有没有合眼缘的。” “清姨,你就饶了我吧,我对养面首这件事情不感兴趣,我无福消受这些,还是您自己享用吧。”常溪苦笑道。 “好吧,那就先不说这个了。”慕容清决定这次就不劝常溪,留着下次再劝吧。 因为她还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告诉常溪,“小溪,瑶瑶最近给你写信了吗?” 第199章 提醒。 “没有。”常溪摇了摇头。 三个月前常瑶找了一个借口终于从京城脱身回到南境,至于常溪和宁宁她们还需要留在京城做人质。 文嘉帝是不会放过常溪和宁宁这两个好拿捏的软肋。 不过此番常瑶回到南境的目的正是为了同凌墨商量怎样把常溪和宁宁从京城解救出来。 她问:“清姨,您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阿娘吗?” 慕容清的脸色变的有些沉重,也不再和她兜圈子,索性直接把话和她点透,“小溪,清姨要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薛酌要回来了,至于具体是什么时候回来,我暂且也不知道。” 这个消息着实给常溪带来不小的震惊。 一年了,若不是今日慕容清提起这个名字,她差点都以为薛酌已经死了。 “小溪,清姨知道你和他之间的纠葛,男女之情若不是两情相悦,那便是孽缘,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可有些事情是无法逃避的,你和他注定要有一个了断,况且你不要忘了还有宁宁的存在。” 初次在常婉口中听闻发生在常溪身上的事情时。 慕容清也不由感叹她们姓常的姑娘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怎么个个都遇上强取豪夺的男人。 仿佛形成了宿命的轮回。 每个人都无法摆脱这样的宿命。 “清姨,我和他已经做过了断了,我不愿和他再有半分牵扯,至于宁宁那是我拼命生下的孩子,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常溪的目光中透着无比坚决。 慕容清却觉得他二人之间的事情远没有常溪口中说的那般容易做出了断,或许是因为她在文嘉帝和常婉的身上已经看见了前车之鉴,又或许是因为在常瑶和凌墨的身上看见了相似的影子。 都是孽缘啊。 薛酌和凌墨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的‘好皇兄’文嘉帝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溪,别怪清姨给你泼冷水,你是打定主意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薛酌可未必真对你死心,尤其是你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指不定薛酌就把主意打到宁宁的身上,小溪,你可要多留一点心,在你和宁宁平安回到南境之前千万别让什么居心叵测之人接近宁宁。” 对于这些强取豪夺男人爱玩的把戏,慕容清可谓是摸得门清。 不提别的,就提这些年,她看自己养得那群面首整天为自己争风吃醋而上演的那些把戏,也算是把这些男人的心思彻底摸透了。 那些男人就是打量着女子本性的柔软之处,所以就想拿孩子当做筹码。 这不是在挽回,这只是他们内心的卑劣在作祟。 常溪觉得慕容清说的很有道理,薛酌一向卑鄙无耻,他的人品常溪更是不敢恭维半分。 “清姨,你放心吧,伺候宁宁身边的护卫和侍女都是阿爹精心挑选的,他们都会武艺的。” 凌墨把女儿和外孙女的安危看成头一件大事,选出来的人那都是以一打十的好手。 “小溪,不只是宁宁,你也要保护好自己,薛酌就算是利用宁宁,他的最终的目的也是在你的,况且把鬼主意打在你身上的可不止他薛酌一个人。” 说到这里,慕容清不由得为常溪的未来感到更加担忧起来。 “我那三个好侄儿可是惦记着你呢,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是镇南王唯一的女儿,而镇南王手里握着整个南境的兵权,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人只要能得到你,就能够得到镇南王的支持。” 慕容清口中的三个好侄儿分别指的是太子、宁王和安王三位皇子。 不过她本人和这三位侄儿的关系并不太亲近,她可是一直坚定的站在常婉那边的。 “为了那个位子,他们三个人可是什么手段都会用的,论起危险程度他们三个可不输薛酌半分,尽管他们本人的脑子不够用,但有的是人在背后为他们出谋划策。” 只不过用的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 慕容清虽生在皇室,却厌恶透了这皇室为了权利骨肉相残的斗争,最后获胜的那个人是踩着脚下亲人的累累白骨登上那把至尊龙椅。 父不父,子不子,所有的亲人都会反目成仇,走到最后的那个人注定是孤家寡人。 可她清楚的明白生在皇室,不争,早就被人当做弃子扔出棋局,可一枚弃子又谈何拥有活着的权利。 有价值的人才配活下去。 常溪显然对这三位天潢贵胄一般的人物头疼得厉害,“清姨,我和你说句心里话,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这些臭男人都有病,明明我已经明确表达了自己解决的态度,他们却和那赶不走的苍蝇似的。 太子,宁王和安王这三位自从知道常溪的身份,就开始明里暗里的骚扰常溪,尤其是太子和安王这二位,他们可都是娶了妻的,一点都不顾及自己身为人夫的身份。 太子妃和安王妃也真是倒霉,好好的名门贵女居然嫁给了这样的男人。 可这三位怎么着也是皇子,常溪也不好太过拂了他们是面子,否则叫那些手长的言官们知道了,他们定会上奏弹劾镇南王府。 常溪连罪名都已经想好了——以下犯上,不敬皇族。 但凌墨在前线领兵打仗,作为女儿,常溪不想拿这些事情去让阿爹烦心。 按理说以常溪的身份以说这种话是以下犯上,不过慕容清完全不在乎,因为她自己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小溪,你说的太对了,我那三个侄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若单论才华相貌,他们甚至还比不上薛酌,还想打你的主意,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慕容清在骂人这方面那可是练就了一身炉火纯青的功夫,何况是三个她不待见的侄儿。 “听清姨一句劝,如果你以后养面首,不能单看他的相貌,性情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柔顺。” 慕容清又绕回了养面首这个老问题上。 “清姨,你真的饶了我吧,我不养面首。”常溪无奈道。 第200章 变故突生。 “小溪,清姨可是在给你传授过来人的经验,一般人我可不会告诉她的,就当是养着玩玩,逗个趣也好。”慕容清方才打消的念头如今又再度燃起希望。 常溪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待下去,她害怕慕容清一会儿真的给自己塞几个美男子。 于是,常溪胡乱找了一个借口,“清姨,我胸口突然有些闷,我想先出去透口气,赏花宴开始的时候我会准时出现的。” 说罢,她也不等慕容清开口应答,提着裙摆逃也似的朝房间外跑。 慕容清的声音在后面追赶,“小溪,你别走啊,你胸口闷的话,我让人把太医请过来。” 可姑娘是打定主意要跑的,怎么可能停下脚步。 等人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慕容清的声音已经变弱,她嗫嚅道:“这孩子跑得真快,这是有多怕自己给她送美男。” 她转头朝另一位侍女吩咐道:“你去把那四个人中最乖的那个人给本宫叫过来。” 反正距离赏花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她还能再多玩一会儿。 “是,长公主。” ...... 常溪自揽月居离开后,原本是想直接去小花园找宁宁的。 可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半路上就遇见了三位不速之客。 常溪即使心里对这三位殿下厌烦透顶,但依旧要守着君臣之礼。 她神色淡定的朝那三人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宁王殿下,安王殿下。” 站在对面的三人同样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常溪,不过比起常溪眼底的不耐烦,这三位殿下眼底更多的是一种猎人看见猎物的兴奋。 “郡主不必多礼。”太子率先说话。 同时男人伸出手想去扶常溪的手,不过常溪反应迅速,灵巧地避开。 太子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身为皇后嫡子,太子的人生一向是顺风顺水的,他这一生唯独在两个人身上栽过跟头,一个就是他的此生最大之敌慕容昭,另一个自然就是常溪。 这二人真不愧是表兄妹,一样的惹人讨厌。 如果常溪不是凌墨唯一的女儿,母后又再三强调让他一定要努力争取镇南王的支持,他一个太子又凭什么放下身段来讨好一个臣下之女。 这个常溪也是不识抬举,一个孀居的女子能做太子良娣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居然还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拂他的面子。 如果常溪知道了这位太子殿下内心的真实想法,恐怕会仰天大笑一声。 去你娘的鬼福气,做太子良娣的福气她不稀罕,谁爱要这福气谁去要。 看见太子吃瘪,旁边站着的宁王和安王脸色却显得十分和颜悦色。 宁王道:“表妹,时间尚早,上次你给母妃开得那张养身方子她吃了觉得很好,所以这次她想托本王再从你这里讨要几张养身方子,不如我们先借一步说话。” 宁王的生母德妃在入宫之前是镇南王府的养女,也是凌墨名义上的妹妹,所以宁王唤常溪一句表妹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常溪在凌墨和常瑶口中了解过镇南王府和德妃之间的纠葛,所以对于这位名义上实际并无血缘关系的王爷表哥,常溪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别看这位宁王在面对常溪时总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温润模样,可她却觉得这些都只是他的伪装。 她觉得宁王给人最真实的感觉就像是一条在阴暗里爬行的毒蛇,出其不意的狠咬旁人一口。 在她的心里,只有慕容昭才是她真正的兄长。 “宁王殿下,臣女的医术不过是雕虫小技,哪里比得上太医院的诸位太医,还请殿下转告娘娘是臣女能力不足,还请娘娘另寻高明。” 常溪话里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养身方子她是是不会再给的,上次是迫于无奈才做出的选择,不过她给出的方子只是看起来最简单的养身汤,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这次若是又给了的话,防人之心不可无,回头德妃和宁王要是给她扣一口谋害后妃的黑锅怎么办,这个罪名常溪自问是担不起的。 况且德妃此举不过是想借机制造宁王和她相处的机会。 奈何宁王像是故意装作听不懂,“表妹何必自谦,舅母乃是医学世家常家的后人,表妹身为舅母的女儿,自幼深受其教导,医术自是不凡的。” 这一番从表面上看是在夸赞常溪家学渊源,其真实目的不过是为了逼迫常溪。 但常溪又岂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不卑不亢道:“宁王殿下过誉了,臣女委实当不起您的这番夸赞,德妃娘娘千金贵体万不能有一分损伤,为了稳妥起见,还请殿下去向太医询问吧。” 常溪不信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宁王若是还顾及自己的脸面,便不会再和她纠缠。 这下吃瘪的人换成了宁王,他的脸色显然比太子的脸色还要难看,谦谦君子的温润模样他是有些装不下去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和常溪明面上还有一层表兄妹的名分,常溪居然如此不给他的面子。 明晃晃的朝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明明前几次还不是这般情况的,殊不知,那只是常溪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所作出的敷衍。 反正现在又不是在公众场合,她何必要给这几位面子。 而且为难她一个弱女子,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这三位殿下的脸上焉能有光。 看着自己的两位皇兄今日接连在这位昭宁郡主的手里吃瘪,一旁的安王不得不按下自己心中那蠢蠢欲动的贼心思。 这位昭宁郡主还真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要不是为了她背后的镇南王府,安王还真不想来招惹她。 说了这么久的废话,常溪已经没有了和他三人继续纠缠下去的耐心,“三位殿下,臣女还有事需要处理,先行告退。” 说罢,常溪欠了欠身,然后,她毫不犹豫的就调头朝另一条长廊走,她脚下的步子走得快极了。 令人意外的是,那三位居然贼心不死还想着追上去,锦兰作为常溪的贴身侍女自然是要为主子分忧的。 所以她就只能壮着胆子连同其他跟着的侍女去拦住三位殿下,幸好那三位殿下还想要一点脸,没有再过多纠缠便朝反方向离开了。 这边,常溪快步走了一段距离后才渐渐放慢自己脚下的速度。 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好好喘口气了。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第201章 真晦气。 一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手突然捂住她的嘴。 常溪的第一反应自然就是奋力反抗的。 奈何力量上的悬殊,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反扛在肩上,那人扛着她径直进了旁边的房间。 只听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 进入房间后,那人将常溪放下。 被晃得脑袋发晕的常溪这时才终于看清是那个王八蛋对她动的手。 她毫不客气的朝那人的脸上用力扇了一巴掌,就听啪的一声,清脆响亮极了,甚至还有声音在这间屋子里回荡。 姑娘对着眼前人怒目而视,她气得直接爆了粗口:“薛酌,你他娘是不是有病啊,我又没有招惹你,你凭什么将我随意带到这里,你要是想发疯就滚去祸害别人,别来找我。” 真晦气。 好不容易才摆脱太子、宁王和安王那三块狗皮膏药,没想到转头就遇见一个自己最讨厌的人。 更加晦气了。 清姨不是说薛酌快回来了吗? 他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时隔一年,男人的脸上再次出现了鲜红清晰的巴掌印 。 感受到脸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薛酌竟然笑了。 常溪觉得薛酌八成是疯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当务之急是她必须要离开这里,和他再待在同一间屋子的话,指不定倒霉的就是自己。 她伸手就要去碰门扉,可是在将要碰到的那一刹,男人宽厚有力的臂膀伸出,把姑娘揽入自己怀中。 薛酌将头深深的埋在常溪的颈窝,鼻间疯狂吸入她身上特有的馨香,在这一刻他的心得到充盈,他才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溪溪,我好想你。”他诉说着自己对常溪的思念。 那知常溪毫不犹豫的给他泼了一桶冷水,“薛酌,我并不想你。” “没关系,我想你就行了。”他厚着脸皮说道。 常溪:“......。” 一年不见,这厮的脸皮堪比城墙。 “你快放开我,这里是永乐长公主府,若是你再对我纠缠不休,小心我去告诉长公主。”常溪试图搬出慕容清的名号来压迫薛酌。 但男人搭在她腰间的手非但没有任何松开的迹象,反而越收越紧。 “溪溪,就是你把永乐长公主搬出来又如何,你以为我会怕。”薛酌的言语间丝毫没有对永乐长公主权势的畏惧。 一年前,薛酌奉皇命前往大徵,意图促成两国缔结盟约,在经历种种艰难险阻,甚至是九死一生之后,成功促成两国缔结盟约,共同抗衡大月。 当然,在大昭与大月战事停止前,薛酌必须要留在大徵充当人质,这也是为什么文嘉帝会把薛酌派去大徵和谈的重要原因之一。 谁也无法保证这场战争是输是赢。 若赢了,那自然是名垂青史,若输了......。 况且大月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薛酌促成两国结盟,他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死薛酌。 所以文嘉帝此举其实是有送薛酌去死的意图,毕竟他还没忘记薛酌当初为了杜老爷子公然挑战自己的事情。 可是薛酌不仅促成了两国缔结盟约,还完好无损的从大徵全身而退。 不过文嘉帝心里的那口气已经出了,他的用人准则一向是有功当赏,有错当罚,除却个别情况例外。 对于薛酌他自然是好好奖赏的,否则岂不是叫那些忠臣寒心。 他的身上有促成大昭和大徵联盟的大功加身,这件功绩是足以被载入后世史书上的。 到如今,他俨然已经成了内阁中的隐形的第一人,只等这一任首辅致仕,薛酌即刻便会成为大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 “不过我倒是巴不得有更多的人能够看见我和你在一起,这样的话,省得那些歪瓜裂枣惦记你。” 回来之前,薛酌已经派人调查了这一年在常溪发生的事情。 没想到太子、宁王和安王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敢惦记他的女人,他必须要给这三位殿下好好找一点麻烦。 让他们没工夫来骚扰他的人。 “薛酌,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要不是常溪的双手被这狗男人束缚住,她肯定狠扇他一巴掌。 “我就是选歪瓜裂枣,我也不选你。”这话自然是常溪的违心之言。 她就是瞎了眼,也不会从他这个火坑跳到另外的火坑里去。 但常溪就是奔着薛酌不爱听什么,她就越要说什么这个目的去的。 果然,男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就黑了。 “溪溪,没想到一年不见,你还是喜欢说些我不乐意听的话。” “你不乐意听就去死。”常溪才不惯着薛酌阴阳怪气的毛病。 “溪溪,我怎么会死呢,毕竟我最舍不得的人就是你。” 男人的薄唇在姑娘白皙如玉的脖颈上游走,喷出的热气撒在上面,让常溪不由的起了颤栗,身子也跟着微微发抖。 “和我无关,你快把我松开。”常溪又开始奋力挣扎。 那知薛酌接下来的话无疑是给常溪来了一道晴天霹雳,“溪溪,我知道你给我生了一个女儿,她叫宁宁。” 常溪挣扎的动作一下就停止了。 清姨说的果然没错,薛酌果然是将鬼主意打在宁宁的身上。 “我们的女儿如今也一岁了,我这个亲生父亲还没有见过她一面,我知道今日你将那孩子带来了永乐长公主府,我想见宁宁。” 这才是薛酌今日避开所有耳目悄悄前来永乐长公主府的真实目的。 “...我。”常溪差点就要脱口说出‘我不答应’的真心话,幸好她及时改了口风,“我考虑一下。” 仅仅几瞬,她就思考好了自己应该怎样忽悠薛酌谎话,“薛酌我知道你是宁宁的亲生父亲,我体谅你的思女之心。” “可是宁宁还太小了,你贸然出现她的面前很容易吓到她的,不如这样,我先去找宁宁和她说清楚,然后我再带着宁宁来见你。” 薛酌听了常溪说的这番话之后,他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半晌,常溪才听见薛酌说:“好,我答应你。” 第202章 你是狗吗。 接着,常溪又道:“那你先把我松开,你抱的太紧了,我快喘不过气。” 薛酌收敛手上的力道,只是他仍然未将怀里的松开。 失去了太久,他太过贪恋眼下和她亲密相拥的滋味。 在薛酌看不见的地方,常溪默默地又翻了一个白眼。 狗男人是真的有病。 眼见薛酌仍是没有要松开的架势,她不得不拿出杀手锏,“薛酌,你到底还想不想见宁宁?” “溪溪,你真的会把我们的女儿带来见我?”薛酌答应常溪提出的请求是一回事,怀疑常溪的目的那自然也是另一回事。 “当然。”常溪脸不红心不跳的忽悠薛酌。 在京城当人质的这一年,常溪别的没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倒是练出来了。 “薛酌,所以你是在我怀疑我骗你吗?”姑娘还没忘记倒打一耙。 “溪溪,毕竟你在我这里可是有前科的,我也是害怕自己再一次上了你的当。” 因为薛酌的潜意识里总是觉得常溪不应该答应的如此痛快,这不是她的作风。 常溪在心里暗骂这狗男人跟狐狸似的,老奸巨猾。 不过面上,常溪还是要装一装样子的,“薛酌,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派一个人跟着我,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 实则常溪已经想好怎么处理薛酌派来跟着他的人。 闻言,薛酌仔细考虑了常溪的这个提议,还是决定答应她,“好。” 常溪的眼底划过一丝窃喜。 下一刻,男人却又补充道:“但是,溪溪你千万别跟我耍什么花招,否则后果自负。”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但常溪又岂是会被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就吓唬住的人。 “薛酌,你废话太多了,如果你还想见宁宁的话,就快把我松开。”常溪的言谈语气与一年前和薛酌初识的那段日子其实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是相似的一句话,但当事人所拥有的底气却是完全不同的。 “溪溪,你真的别骗我。”男人眼眸讳莫如深的看着眼前的姑娘。 “薛酌,我真的不骗你。”常溪看似耐心的在同他解释,实则一颗心早就飞远了。 “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男人的薄唇就覆了上来。 随即,姑娘的双手被男人反剪在身后,她的后背紧紧贴在门扉上,上半身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 于是,常溪抬起自己的一条腿准备奋力朝男人身上最薄弱的地方攻击,哪知对方似乎早有预料,她的腿也被男人的腿死死压住。 这下,常溪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她只能被迫承受男人如狂风暴雨一般的亲吻。 其实,她已经在心底里骂了狗男人不知道多少遍。 实在是抵抗不过,常溪索性摆烂了,就当是自己被狗又啃了一次,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是这狗男人似乎特别喜欢得寸进尺。 他抽回一只手,然后不老实的去扯常溪腰间束起的衣带,接着他又去她肩膀上的衣物,半边的淡青色绸缎布料被大掌挑开,滑落至臂弯,甚至露出姑娘内里的月白色绣海棠花小衣,与莹白似玉的肌肤交相辉映。 手下的触感同样是温软的不可思议。 他的吻随之如雨般温柔落下。 “薛酌,你是狗吗,不许碰那个地方。”常溪缀泣的声音带着对薛酌的怒火。 她的眼眸已经泛红了,同时氤氲起一层水雾,一半是哭的,另一半是气的。 “溪溪,你欠了我这么多东西,我先讨回一些利息总不过分吧。”薛酌含糊不清的回道。 他可没忘记这个狠心的女人用春药折磨他一晚上的事情。 “薛酌,这里是永乐长公主府,如果你敢再进一步,我一定拿剑砍了你。” 被占便宜常溪就先忍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况且事情要是真的被闹大了,那到时候很容易收不了场的。 但如果薛酌真的敢对她做那种事情,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拿剑砍了薛酌。 “放心,只要你先顺着我,我不会真的对你做什么。”这种事情还是比较适合在私密的空间进行,薛酌没有当野鸳鸯的爱好。 两刻钟后,薛酌遵守诺言,他松开了已经站不稳的常溪。 姑娘面若桃花,一双眸子水盈盈的,似林间小鹿,神态楚楚可怜,衣衫尚未整理齐整,除却脖颈上仍是一片雪白,两侧的肩膀及其他地方布满大片如红梅般绽放的红痕。 檀口微张,努力汲取着新鲜空气,被月白色绣海棠花包裹的丰盈也随之起伏。 薛酌不敢让自己再看下去,连忙偏过头去,他怕自己多看几眼的话,真的会克制不住自己对常溪的渴望。 靠在门扉缓了好一会儿,常溪实在忍不住自己心口的怒火,她用力的扇了薛酌一巴掌。 而被扇了第二个巴掌的薛酌现下是一句话都不说了。 然后,她才抬起自己发颤的双手兀自低头去整理身上凌乱的衣衫。 很快,常溪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服,她头也不回的推开门快步走出去。 薛酌立刻追了出来,他给一直守在门外望风的云影使了眼色。 云影当即便回意自家的意思,默不作声的跟在常溪身后。 常溪走了没多远就遇见了正在焦急寻找她的锦兰一行人,顿时心下一喜。 太好了,她的帮手到了。 同样,锦兰看见常溪的出现,亦是喜出望外,她连忙小跑过来,“郡主,奴婢终于找到您了,您这是你去哪里了?” “我一时不慎迷路了,是我身后的这位侍卫把我带出来的。”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常溪一直在不停的给锦兰使眼色。 “原来如此。” 锦兰心思细腻,她立马领会到自家郡主想要表达的另一层含义。 仅有的几个眼神交换,主仆二人已经知道了自己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常溪接着说:“锦兰,你先带我去找宁宁吧。” “是,郡主” 然后,一行人来到了永乐长公主府上的小花园。 第203章 后背一凉。 小花园内,因为慕容清的特意叮嘱,所以闲杂人等一概全都被清理走了。 只有采薇一行人带着宁宁在这里玩耍。 宁宁如今一岁了,已经到了会走路的年纪,虽然大多数时候常溪出于不放心,还是让锦绣和乳母时常抱着,走路的时候的较少,但是宁宁走路却很少摔跟斗。 小小的人儿一步一个脚印,走得稳极了。 这小花园里的珍稀花卉都是永乐长公主府上的花匠精心培育的,每一株放到外面那可都是有价无市。 现在全部都任宁宁随意采撷。 不过宁宁并没有随意采撷,她挑的都是常溪喜欢的花卉品类,并且每样只摘了一朵。 常溪来到小花园的时候,宁宁正在指挥锦绣采撷栀子花。 她的力气太小了,还摘不下这些花。 常溪悄悄地走到宁宁身后,一下就蒙住这奶娃娃的眼睛,“宁宁,你猜猜我是谁?” 宁宁怎么可能听不出常溪的声音,玉雪可爱的的脸蛋上顿时绽放出甜美的笑容,甜甜的声音响起,“阿娘。” 旋即,常溪一把将宁宁抱起,她在宁宁的脸上亲了一下,“宝贝,玩的开心吗。” “开心,好多花花。”宁宁脸上的笑容宛如今日的明媚春光。 一边说着,她一边挥舞着自己的肉肉的小手比划着。 而站在常溪身后的云影同样被常溪怀里的那个小小的粉色糯米团子深深吸引。 原来这就是他们公子的女儿。 长得真好看,就像那天上的仙女,和他们公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真不愧是他们公子的孩子。 为了让他们公子能够早些见到自己的女儿,云影决定出声提醒,“郡主,请您别再耽搁时间,有人还在等着呢。” “云影,你别着急,先等我把话说完。”常溪不动声色的给锦兰使了一个眼色。 锦兰会意。 紧接着,常溪声音温柔的对宁宁说道:“宁宁,一会儿阿娘带你去见一个人,你愿不愿意?” “为什么?”宁宁的年纪还小,她有些没听明白常溪说的这句话是什意思。 就在母女二人有来有往的说话时。 殊不知,锦兰已经眼神示意一位负责护卫常溪安全的侍卫,这些侍卫都是凌墨亲自选拔出来的武功高强之人。 那侍卫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云影身后,此刻云影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常溪和宁宁身上,一时警惕心减弱,丝毫没有察觉到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危险。 这时,常溪忽然抬起头对云影说了一句话,“云影,带路吧。” 云影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他以为小孩子都是很难哄的,就像是他的那一对烦人精弟妹。 他喜不自胜道:“好,郡主......。” 话音未落,那侍卫动作迅速的给他的后脖颈来了一重重的手刀。 而云影是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的,在闭眼倒地之前,他的那双眼睛中充满着不可置信。 常溪已经提前捂住宁宁的眼睛,并且将宁宁交给锦绣先行带走。 随后,常溪才对着慕容清贴身侍女采薇解释起自己此举的缘由。 她指着倒地不醒的云影道:“采薇姑娘,这名侍卫是薛酌身边的贴身侍卫云影,请你转告清姨,她的府上恐怕混进来一些不干净的人。” “还有薛酌,他现在就在长公主府,也得辛苦清姨亲自去处理这桩麻烦。” 采薇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可她在听见薛酌这个名字的时候,仍是控制不住眉心突突直跳。 这薛酌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此前这位薛酌薛大人还曾弹劾过她们长公主。 “郡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然后,常溪简单地对采薇解释了一番自己如何倒霉遇见薛酌的原因。 “总之,这件事情就麻烦清姨了。” 常溪觉得让慕容清替自己去应付薛酌这个主意甚好。 薛酌真是白日梦做多了。 他说想见宁宁就要见,凭什么?! 宁宁是她疼了一晚上才生下来的,薛酌什么都没做就要来捡现成的便宜爹做。 采薇已经恢复了淡定,她说:“请郡主放心。” “今日是我给清姨添麻烦了,烦请采薇姑娘转告清姨,改日我一定携厚礼上门致谢。” 除了面首,慕容清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美貌。 常溪已经想好向慕容清的谢礼送些什么。 “郡主客气了。” “今日情况特殊,所以这赏花宴我和宁宁就不参加了,也请采薇姑娘代我向清姨说明缘由。” 然后,常溪便迫不及待的带着宁宁离开永乐长公主府。 ...... 回到镇南王府之后,常溪第一时间便是吩咐锦兰替自己准备沐浴所用的热水。 今日被薛酌这条狗咬了。 身上简直脏死了。 当然,常溪还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加强镇南王府的守卫。 包括王府内伺候的下人最近出入必须要经过严格的盘查,免得被薛酌这个王八蛋抓到错漏混进来。 今日在永乐长公主府上发生的事情便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尤其是她和宁宁所居住的院子,一定要严防死守,一只外来的野苍蝇都不能放进来。 为此,常溪足足添了十倍的的人手,甚至将院墙命人连夜去找工匠加高。 但她仍觉得还不能做到万无一失。 为了方便给宁宁喂奶,同时又不会打扰她的休息,之前夜里宁宁都是由她哄睡之后,再交由乳母照顾的。 可常溪担心薛酌会出歪招把宁宁从她身边抢走,在安全离开京城之前,她都亲自陪着宁宁吃睡。 不过幼小的宁宁完全不知道自家阿娘心中的担忧,小奶娃娃满心欢喜的沉浸在自己可以和自己又香又软的阿娘睡觉的喜悦。 常溪就这样胆战心惊的过了好几天。 可该来的意外还是挡不住。 这天晚上,常溪好不容易哄着这位小祖宗乖乖沐浴。 别看宁宁平时一副乖巧的模样,但是她沐浴的时候完全就是混世魔王,净室堪比战场。 ‘受’完了这份罪,常溪自己才准备沐浴。 她脱下自己被水打湿的外衫搭在屏风上。 就在她将手放在后脖颈上的小衣系带上,准备解开时。 突然,常溪觉得自己后背一凉,她缓缓转过身去。 第二百零四章 活‘扒\\\’了此人的皮。 待常溪看见来人是谁时,差点两眼一黑,更多的是瞳孔一震,眼里的震惊似乎马上就要溢出来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双腿发软,幸好姑娘及时抓住了屏风架子,才不至于让自己摔倒。 紧接着,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薛酌,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薛酌铁定是来找她算账的。 但是她不是已经加强镇南王府的守卫了吗? 所以薛酌为什么会出现? 此刻千言万语的疑问涌上心头。 男人并没有率先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好心提醒她说:“溪溪,你确定要以现在这副模样继续同我说话。” 一会儿可千万别怪他不提醒。 常溪低头一看,立刻就伸手环抱住自己外泄的春光。 自己下身倒还好穿了一整条亵裤,可是上身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丝制小衣,况且这王八蛋前几天在她身上啃出来的红痕还没有完全消退,她裸露出来的肩膀两侧仍然能看见浅红的梅花印。 所以常溪才不敢让锦兰和其他人留下来伺候,可防住了别人,倒是没防住薛酌这个王八蛋,还是让他钻了空子混进来。 常溪十分有理由怀疑薛酌就是故意挑这种时候混进来的。 于是,她在心底里狠啐了薛酌一顿,微垂下的眼帘掩着对男人的羞愤。 站在对面的男人倒是一派云淡风轻,似乎早已有了预料。 常溪本来是想让薛酌滚出去的,但考虑到此刻宁宁正在外面,还有锦绣她们也在。 她只能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给我转过去。” “溪溪,又不是没见过,你害羞什么。”薛酌嘴上对常溪进行了一番言语挑逗,但下一刻他拿过离他更近的桌子上放着的衣物递给她,然后才乖乖的转过身去。 常溪红着脸接过薛酌递来的衣物,随即迅速给自己套上。 过了一会儿,她假咳了一声,“转过来吧。” 闻声,男人又转过身来正面看着她。 他试着朝她靠近。 可还没有迈出一步,他看见常溪的神态间满是对他的防备,心中一涩。 原本他是想追问常溪为何言而无信的原因,现在却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常溪再一次重复先前提出的疑问,“薛酌,你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总得让她弄清楚哪里出了问题。 她的房间里大晚上平白无故出现一个大活人,简直比鬼还要可怕。 “我不需要混进来。”薛酌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常溪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男人继续道:“我进宫去求了陛下让他将与镇南王府比邻的府邸赐予我,陛下答应了,然后我就让人挖了一条地道,费了我好几天的功夫,否则我早就进来了。” 显然,薛酌本人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若是按照常理登门拜访,定然是行不通的。 可若要见到人,那自然就只有另辟蹊径。 常溪:“......。” 千万别让她知道是谁给薛酌出的这个挖地道的馊主意。 她一定要活‘扒’了此人的皮。 守在地道出口的云影和云洄二人先是莫名打了个大喷嚏,随后便开始瑟瑟发抖。 后背怎么一直发冷。 “诡计多端。”姑娘从牙缝里硬挤出这四个字。 偏偏男人脸上还摆出得意洋洋的姿态,“过奖。” 真是好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常溪觉得自己似乎是一拳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溪溪,我费了这么多的功夫可不单只是为了见你而已,上次你耍了我的事情,我可以揭过不提,今晚你该让我见女儿了吧。”薛酌直言不讳地提出自己的目的。 常溪真的很想把眼前这个厚颜无耻之人赶走。 可惜事与愿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 真的这么做的话,恐怕事情会闹大,万一把薛酌真的逼急了,那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被更多的人知道。 这样的局面,绝不是常溪愿意看见的。 薛酌见常溪一直沉默不语,也能知道她的内心是极不情愿自己见到女儿,可那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肉。 哪怕常溪是她的亲生母亲,也不能随意剥夺他见到孩子的权利。 “溪溪,我理解你为人母的心情,我不会把孩子抢走的。”薛酌知道常溪心中最大的担忧,索性给她吃一颗定心丸。 因为薛酌自始至终想要的就只有常溪。 有了孩子娘,还愁孩子不归自己。 “你真的不是来和我抢宁宁的?”姑娘有些不敢相信。 难道这次是她误会了薛酌? “真的,我知道女儿是你千辛万苦生下的,我不是来抢走她的,我只是想见一见我们的女儿。”话尾,薛酌的语调还带了些许委屈的意味。 不得不说男子扮起可怜的模样,那是半点都不输女子。 其实常溪的心底已经有些心软了,盖因她的性子本就如此。 从礼法人情上的道理来说,自己似乎做的有些过分了。 但常溪心中仍在犹豫不决。 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宁宁解释薛酌的身份,这是最大的一个问题。 就在常溪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薛酌自己主动提出了解决办法,“溪溪,我不求女儿唤我一句阿爹,只要你能让我见她一面,随便什么身份都可以,我只是想见见她。” 薛酌俨然已经将自己的身份放低到尘埃里。 很显然,常溪已经快坚持不住自己心里那道最后的防线。 “溪溪,你知道的我的生父不喜欢我,从我出生之后,他连看都没有看过我几眼,更别提抱我,我不想让她变得和我一样不幸。” 这句话完全就是薛酌为了偷换概念故意说的,他就是看准了常溪会在这一点上面心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常溪如果再不答应的话,真的是太过不近人情了。 到这里,薛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好了,你不用再说,我可以让你见宁宁,但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得先去把宁宁哄睡,等宁宁睡着了,你再去见她。” 如此正好省去常溪解释薛酌身份的麻烦。 虽然薛酌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但他也知道这是常溪能做出最大的让步。 所以面上他没有表现出来,“好。” 毕竟来日方长。 第205章 吹了一夜冷风。 然后,常溪转身走出净室。 两刻钟后,她再次走进净室,看着薛酌她说: “宁宁已经睡着了,一会儿你走路时,手脚记得放轻些,别把她吵醒了,至于负责守夜的下人我也已经支开,等看完了人,你就快些走。” 末了,她又着重补了一句,“还有那条地道,仅此一次,你不准再用第二次,等你回去之后,我会让人将那条地道彻底封死。”常溪处处小心翼翼,为的便是不让旁人发现薛酌的存在。 尤其是于薛酌而言,这一字一句,无一不是狠狠刺痛了薛酌的心,可纵使心中有再多的不甘愿,他也只能听从常溪的话去一一照做。 否则,他连最后让常溪心软的机会也会失去。 “溪溪,我都听你的。”薛酌温声细语的应道。 常溪一时有些不适应他这番和风细雨的说话声音。 顿了顿,她说:“你跟我出来吧。” 随即,常溪走在前面带路。 内室。 粉色的纱幔已经垂下,室内四角分别摆放着各一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夜明珠。 因为烛火散发的光亮有时太过刺眼,不易让人入睡,但尚且年幼的宁宁有时会睡不安稳,所以常瑶就想出以夜明珠来照明的方式。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重重纱幔,距离越来越近。 走到梨花木拔步床前,常溪伸手撩开笼着的床幔,并挂在一旁的银钩上。 接着,常溪侧开身子,将位子让出来。 在薛酌的视线中,只见床榻上隆起小小一团,为了能够观察的更仔细,他直接在床边坐下。 宁宁粉雕玉琢的脸蛋映入眼帘,她的睡颜恬静安然。 其实云影特意告诉过薛酌,宁宁和他生得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起初薛酌只以为云影是夸大其词。 如今看来,云影果真是没有说错。 原来这就是他的女儿。 薛酌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宁宁的脸,可就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刹,他却收回了手。 他转过头,含着渴求的眼神看向常溪,他放轻声音道:“小溪,我能摸一下她的脸吗?” 常溪没有说话,她只点了一下头算作回应。 人都已经见了,也不差这一下。 得到准许的薛酌脸上立刻浮现出雀跃欣喜,他再次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腹接触到宁宁柔嫩的肌肤,触感十分柔软。 随之带来的感受是前所未有的奇妙。 宁宁的体内留着他的血,是与他血脉相连的至亲骨肉,换言之,这个孩子体内糅合了他和常溪的血。 这是由他们共同孕育而出的生命。 此时此刻,男人的眼神里充盈着初为人父的欣喜以及对宁宁的喜爱。 他的唇角勾勒出上扬的弧度,脸上是止不住的喜色。 人有爱憎恨贪嗔痴,此乃人之常情。 得到了一点就会想要更多。 看着睡着香甜的宁宁,薛酌已经不满足自己仅仅只是触碰宁宁脸颊的行为,他想亲口听宁宁唤他一句阿爹,他想将宁宁抱在自己怀里,......。 但接下来常溪的行为却是给他兜头淋了一桶冷水。 原本火热的一颗心也彻底变冷了。 姑娘丹唇微张,声音放得轻柔而又和缓,可眉眼间尽是一片冷漠。“薛酌,你该走了。” 这‘父慈子孝’的一幕于她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常溪忽然有些后悔被薛酌的三言两语所蛊惑,竟然答应让他见宁宁。 男人再次用含着渴求的眼神看向常溪,声音卑微如斯,“溪溪,我能再多留一会儿吗?” 薛酌此举明摆着就是想先行缓兵之计,然后借此赖在这里不走。 常溪的眉头顿时皱的更深,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薛酌得寸进尺的请求,“不行,我已经答应了你的请求,别再得寸进尺,跟我出去。” 说罢,常溪直接拽起薛酌的衣襟,拉着他就要朝外面走。 薛酌眼见常溪眉宇间的怒火已有愈演愈烈之势,他也不敢反抗,只能任由常溪将她拉到房间外。 夜风猎猎,漆黑的夜幕下只能听见树影婆娑摇曳的声音,长廊下垂挂的宫灯也跟着摇晃。 在清凉幽冷的夜色中,二人相对而立。 姑娘素来清婉柔和的眉眼此刻俱是冷漠和抗拒,“薛酌,你的要求我已经做到,现在你该走了,以后也别再来了。” 话音一落,常溪无情的转身。 可还没有跨出去一步,薛酌却猛地拉住她的手。 常溪回过头,冷漠的呵斥他,“放手。” 薛酌不仅没有松开,反而将手握得更紧,声音中含着卑微道:“溪溪,以后我还能再见到宁宁吗?” “不可能。”同时,常溪在心底警告自己千万不能再被薛酌这一副装可怜的模样所欺骗。 她字字铿锵地说:“薛酌,你早晚是要娶妻的,等你有了其他的孩子,你迟早也会忘了宁宁的,而我这辈子只会有宁宁一个孩子。” 先前慕容清百般劝告常溪让她千万别相信男人的鬼话,绝对不能走嫁人这一条路。 婚姻只是男人用来困住女子的囚笼,三纲五常更是压迫女人的枷锁。 而且且以常溪郡主的身份,身后又有镇南王府。 无论她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所以常溪把慕容清说的话听进去了,除了养面首这一点。 “溪溪,我绝不会娶旁人为妻的。”薛酌急忙为自己解释。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其实你娶谁都和我没有关系,我更没兴趣知道,我只是希望从今以后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和宁宁的生活。” 现在常溪只想带着宁宁回到南境平安度日,从今以后再也不管这京城的是是非非。 薛酌的眼眸骤然就暗了下来,仿佛一刹那就失去了所有神采,他的眼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可在此时他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我言尽于此,你自便吧。” 说罢,常溪强硬的把自己的手从薛酌手里抽回来。 她转身毫不留情的离开。 那一夜,薛酌站在房间外吹了一夜冷风。 ...... 第206章 鸿门宴。 永安二十七年夏,自南境传来了最后一份捷报送入京城。 至此,大昭和大月这场持续一年之久的战役终于落下帷幕。 两国订立停战盟约,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条便是——百年内大月无论是何人继位帝位,都不许侵犯大昭边境一寸,若违此誓,那人必遭后世唾骂,遗臭万年。 盖因做皇帝的人大都爱些脸面,后世史书若是写的难听了,到了地下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不过文嘉帝及朝堂诸位臣子也没指望区区一张轻飘飘的盟书就能让大月安分百年,但换来二三十年的表面和平还是能做到的。 况且战火熄灭,于边境的百姓总归是一件好事,百姓们可以回到自己赖以生存的故土安居乐业,好过颠沛流离。 两个月后,大月派遣使臣前来签署停战盟约,除却这一桩要事,还有一件事情十分为京中百姓津津乐道,此次大月还特意送来两位公主和亲,听说这二位公主都是绝色美人,因此众人纷纷猜测这两位绝色美人会花落谁家。 但悲哀的是,和亲公主的名头只是看着大义凛然,实则不过是一件可以供他人挑选的礼物。 身在异国他乡,连命运也只能任由旁人主宰,何其可悲,又何其无奈。 但是这些外面的风雨暂且先和常溪无关。 因为这次凌墨以护送大月公主和亲的名义入京的,加之常瑶同样随行在侧。 久别重逢,身为女儿,哪有不牵挂父母的。 所以常溪一直沉浸将要见到父母的喜悦当中。 京城,镇南王府。 常溪抱着宁宁站在王府门前,身后则站着排列有序的侍女以及护卫。 只听她温声细语的对宁宁说:“宁宁,昨晚阿娘和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宁宁奶声奶气的说道。 下一刻,宁宁又叫出了凌墨和常瑶相对应的称呼,“外祖父,外祖母。” “宝贝儿,你真聪明。”常溪奖励一般在宁宁又白又嫩的小脸蛋上香了一口。 宁宁乐呵呵的一直在常溪的怀里笑。 相比于常瑶在宁宁出生之后总归是照顾了一段时间,宁宁认得常瑶身上的味道,再次见面不会太过生疏。 可凌墨却是一面都没有见过,所以昨晚常溪特意指着凌墨的画像给宁宁看,告诉她这就是她的外祖父,千万别认错了。 这时,去打探消息的侍卫满头大汗的跑回来回来报信,他气喘吁吁地说道:“回禀郡主,王爷和王妃的马车已经到了朱雀大街,约摸还有一刻钟。” 闻言,常溪心中那颗雀跃激动的心差点就要从心口跳出来,“知道了,你下去领赏吧。” “多谢郡主赏赐。”随即,那侍卫已经喜不自胜的跑去领赏了。 一刻钟后。 在常溪的视线中,果然缓缓出现一架外表华贵至极的马车。 马车停下,里面的人走出来,赫然便是常瑶和凌墨。 二人见到许久未见的女儿和外孙女亦是甚是想念,他们脸上的同样挂着慈爱的笑容。 常溪抱着宁宁快步迎了上去,“阿娘,阿爹。” 常瑶和凌墨也是第一时间将注意力放在女儿身上,二人瞧着常溪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心中的担忧这才放下少许。 随后,他们才将注意力放在宁宁身上。 而被常溪抱在怀里的宁宁此刻感受二位朝她投来的炽热目光,按照常溪昨晚告诉她的话。 于是,宁宁努力的仰起脖子,脸上是甜甜的笑容,声音清脆地喊了一句,“外祖母,外祖父。” “宁宁,快让外祖母来抱抱。”常瑶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就要去抱宁宁。 常溪将怀里的如同糯米团子一般的小人递了过去。 常瑶接过宁宁,满眼都是对她的喜爱,“宝贝,外祖母想死你了。” 宁宁为了表达自己对外祖母的喜欢,吧唧一口亲在了常瑶的脸上。 这样温馨的一幕,看得旁边的凌墨眼热极了,说实话,除了宁宁刚出生的时候,他有幸抱了那么一会儿,其余的时候他只能看着从京城送来的书信以及画像了解宁宁的生活。 但是常瑶还没抱一会儿,薛酌就按耐不住自己那颗激动的心,他开口催促道:“瑶瑶,你抱的差不多了,该轮到我抱宁宁了。” 常瑶自然是不肯的,她一点都不给面子的说:“一边待着去。” 怀里的小人她还没有稀罕够呢。 紧接着,男人故意卖惨似的说道:“瑶瑶,除了宁宁刚出生的时候我抱了一会儿,其他的时候我可是连人都没有看见,你就当是可怜我。” 常瑶和常溪不愧是母女,她们果然都吃心软的这一套,“行吧,就先让你抱一会儿,但你的手记得别使太大的力气,宁宁的皮肤娇嫩。” “知道了,我会注意分寸的。” 就这样,常瑶又把宁宁递到凌墨的怀里。 “外祖父。”宁宁仰头对着凌墨喊了一声。 那乖巧的模样让凌墨怎么也稀罕不够。 只是凌墨还没抱一会儿,常瑶就想把宁宁抱回去。 小小的宁宁滴溜转着如葡萄般的晶莹眼眸,眼神中透着一股清澈的茫然。 “王爷,你把宁宁给我吧。” “瑶瑶,你再让我多抱一会儿。” ...... 眼见两个人这架势就要吵起来了。 常溪只好站出来打圆场,“阿娘,阿爹,你们一路车马劳顿也累了,我们先进去吧。” 马上就要吵起来的二人立刻停下对话,女儿说的话他们还是要听的。 而常溪为了防止二人进去之后接着吵的情况发生,她从凌墨的怀里抱过宁宁。 这下公平了,两个人谁也不用抢。 只是进府之后,久别重逢的一家子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 文嘉帝派的人就到了。 好不容易把那人应付完送走。 常溪这才低头看着手上的烫金帖子,脑袋瞬间又变大起来。 姑娘抬头看向坐在主位上气定神闲的男人,叹了一口气说道:“阿爹,陛下的鸿门宴来得还真快。” 文嘉帝还真是不放心镇南王府。 第207章 儿膝绕孙的福气。 若是换做旁人被帝王猜忌恐怕早就夜夜惶恐不安。 凌墨反倒是笑了,“本王等的就是这场‘鸿门宴’。” 文嘉帝只不过是对他说一些明褒暗贬的闲话,只要南境的兵权握在他的手里,便万事无需担忧。 况且开国先祖曾对第一任镇南王许下诺言并载入史书——除非镇南王府犯下谋逆大罪,否则历任帝王是决无任何理由收回南境封地和兵权。 文嘉帝在乎自己的后世清名,不到万一他绝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做此事,当然凌墨更加不会去做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情。 “小溪,明日阿爹会在庆功宴上向陛下提出带你和宁宁会南境,不过陛下怕是没这么容易松口,你也无需太过担忧。” 凌墨自认对那把龙椅上坐着的人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唯有利益才是最能打动人心的东西。 在文嘉帝的心中他最爱的从始至终都只有权力。 也只有手握权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阿爹,我......。”常溪想要告诉凌墨关于薛酌的事情,可在她的目光触及到被常瑶抱在怀里的宁宁时,话音戛然而止。 随即,她吩咐站在身旁锦绣道:“锦绣,你先抱着宁宁去外面玩吧。” “是,郡主。” 锦绣领命走上前,从常瑶的怀里抱过宁宁,旋即她便抱着怀里的小糯米团子走出前厅。 常瑶见情势不对,也挥手将其他侍女及护卫屏退。 很快,前厅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小溪,究竟出什么事了?”常瑶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家女儿。 凌墨的目光同样饱含关切。 “阿娘,阿爹,薛酌他已经见过宁宁了。”想到自己先前因为心软而做出的决定,常溪也是懊悔不已,她怎么就被薛酌的三言两语所蛊惑。 这段时日,薛酌虽然再也没有出现在她和宁宁的面前。 可每一日,他都会让云影和云洄送来许多小孩子喜欢的东西,或是一些吃食,一些衣物,再或是一些玩具。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姑娘家用的东西,不用想这些东西也知道是送给常溪的。 常溪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想收这些礼物的,当即便让人将这些礼物还回去,谁知道第二日这些东西竟又原模原样的出现在镇南王府的某一角落。 也不知道薛酌是用了什么法子避开王府的护卫。 常溪实在是没法子了,只能让人将这些礼物的价值折算成银子再给薛酌送过去。 可这样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什么?!”常瑶顿时惊呼出声。 凌墨亦是眉头紧皱。 “其实说来也怪我,若不是我因为薛酌的三言两语而心软,我也不会让他在宁宁睡着的时候见到人。”常溪真的很想敲开自己的脑袋,看看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被薛酌坑了这么多次,她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下一刻,常瑶立刻说出自己心中最大的担忧,“小溪,所以他是来和你抢宁宁的。” 闻言,常溪摇了一下头,“他说自己就是想见一见宁宁,可是我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我觉得他在骗我,他肯定还有其他的陷阱在等着我。” 常溪是容易心软,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是一个任人蒙骗而完全无法察觉的傻瓜。 常瑶和凌墨听到自家女儿说的这番话,心中不由涌起欣慰。 幸好,自家女儿总算还带了些脑子,没有被那姓薛的混账拐带到坑里去。 同时,他们的内心又涌起自责的情绪,只因在他们的心目中常溪就是一个孩子。 身为父母本该为自己的孩子遮风挡雨,可在常溪需要父母的时候,而他们却不能守在自己女儿的身边保护她。 因为真正爱一个人永远不会在乎自己付出了多少心力,她们只会觉得自己还做的不够好。 常瑶走了过来,她心疼的抱住自己的女儿,“小溪,你不用害怕,有阿娘和阿爹在,没有人敢欺负你。” “嗯。”靠在常瑶温暖的怀抱当中,常溪觉得自己的心终于得到了真正的安稳。 ...... 翌日,长乐宫。 此处洋溢着一片欢声笑语。 慕容昭动作轻柔的抱着宁宁,眼里满是对这小糯米团子的喜欢,平时不爱笑的男子如今脸都快笑烂了。 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温柔的能掐出水来,“宁宁,再喊一声舅舅。” 宁宁对于眼前这个长得好看的人同样喜欢得不得了,她笑容清甜的喊了一声,“舅舅。” 尤其是说完这句话之后,宁宁还在慕容昭的脸上亲了一下。 这下,慕容昭恨不得去把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全都摘下来给宁宁,他的心顿时都化了。 坐在主位的常婉看着慕容昭笑得一脸痴傻的模样,一时有些无语。 可转念一想,她忽的问了一句话,“阿昭,你觉得宁宁可爱吗?” 慕容昭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当然可爱,我们宁宁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宝贝。” “那你什么生一个娃娃出来给母妃玩玩,让母妃也享一享这儿孙绕膝的福气。” 慕容昭一下就笑不出来了,“母妃,好端端的你提这些做什么。” 常溪眼见事情不妙,赶紧把宁宁从慕容昭的怀里抱过来,再交给明月姑姑,让她带宁宁出去玩。 此时的常婉如同天底下大多数为儿女操心的母亲一般,口中开始孜孜不倦的念叨着,“阿昭,你如今年岁不小了,看看别人,再看看你,就算你没有娶妻,可是你连一个喜欢的姑娘都没有。” 其实,准确来说是没有哪一家的姑娘明确表达出自己对慕容昭的爱慕。 “你和母妃说实话,你是不是不喜欢姑娘?” 慕容昭:“......。” 常婉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慕容昭年少从军,而军营里除了糙汉子,那自然也不乏长相俊秀的男子。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难免心气浮动,动了些旁的心思自然在所难免。 常婉觉得自己不能像那些老顽固一般不化,所以她善解人意的说道:“其实喜欢男子倒也无妨,只要你......。” 第208章 北雪晴。 慕容昭生怕常婉再说出一些‘惊天动地’的言语,于是连忙出声打断,“母妃,您就别胡思乱想了,儿臣不喜欢男子。” 那知常婉心中的忧虑不仅没有半分减少,反而越积越深。 面上的神情更是一副天快塌了的模样,“阿昭,你竟然连男人都不喜欢。” 坐在下首的右侧的常溪听见常婉说的这句话,惊得连含在嘴里的茶水都差点喷了出来。 紧接着,姑娘更是用那不可置信一般的眼神看向慕容昭。 如此特殊的癖好她还真是第一次看见。 真是开眼了。 此时的慕容昭一脸的生无可恋:“......。” 女人心果真是海底针。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 他再次无奈开口解释道:“...母妃,算是儿臣求您了,您就别再胡乱猜测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儿臣的婚事自有主张,等......。” 可是慕容昭将这些话都说出来之后,非但没有任何解释的作用,反倒是将这件事情越描越黑。 因为常婉根本就听不进去慕容昭解释的言语,此刻她的脑海就萦绕着一句话——是男是女都不喜欢。 与此同时,常婉已经拉起常溪的手,开始向她诉说:“小溪,你表哥太可怜了,他连男女都不喜欢,真是白瞎了我给他生的那一张脸。” “姨母,说不准只是缘分未到,表哥一定会找到属于他的良缘。”常溪温声劝慰道。 这种事情,哪怕常婉性子再开明,也是需要时间来想开的。 “小溪,你不用安慰我,你表哥是没救了,你说他不会喜欢的不是人吧。” 常婉一点都不顾及慕容昭这个‘受害者’还在场,依旧声情并茂的说着,甚至越说越离谱。 常溪的嘴角抽了抽,“姨母,这倒也不至于吧。” 连人都不喜欢,表哥真乃奇人也。 慕容昭再次沉默无语:“......。” 常婉真是他的亲娘。 他说了那么多的话,合着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幸好这时明月姑姑如同天神降临般走了进来,及时解了慕容昭眼下的‘困局’。 她进来的目的便是为了禀告庆功宴即将开场,并且文嘉帝已经着人来请常婉。 此次庆功宴在皇室御用举办宴会的太极殿。 常溪由专门引路侍女带领到特意安排的位子上,因着镇南王府的地位超然,所以她们一家三口座次是极靠前的。 这也就导致一件极为令人难受的事情,她的四面八方极其容易受到太子,宁王和安王虎视眈眈的注视。 更加令人难受的一件事是,她的位子正对面坐着的人便是薛酌。 但还有唯一值得安慰的一点是,便是薛酌端得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眼神正义凛然,丝毫没有之前私下里对待常溪的轻薄浪荡。 殊不知是因为先前常瑶对于薛酌的警告,要他在人前绝对不能做出一点有损常溪清誉的事情,毕竟在世人眼中,他们二人现在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 虽然薛酌本人答应这件事情时并不情愿,但只要他想到常溪现在对他排斥至极的这一点,他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惹常溪不高兴。 可是当他亲眼看见太子,宁王和安王看向常溪时,那眼神中带着属于男人的占有欲,同为男人的薛酌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心底的怒火就蹭蹭往上冒。 看来是自己给这三位殿下的麻烦还不够多,让他们还有心思在这里惦记他的人。 此时,各自心怀鬼胎的太子,宁王和安王纷纷感到后脖颈一凉,但他们也没有多想。 至于常溪,她为了躲避这些如狼似虎一般的眼神,只能兀自埋头吃着桌案上摆放的皇家御膳。 有一说一,皇宫里的厨子做菜手艺真不愧于他们御厨的称呼,菜品的味道堪称一绝,就是送上来的时间有些久,部分菜品已经放凉了,影响了味道。 忽然,丝竹乐音起。 常溪抬眸,她看见正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群身着舞衣的女子依次入场,身姿娉婷婀娜。 尤其是其中为首的那二位美人,让常溪的眼睛都看直了,更别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此乃人之常情,有些人的那双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到人家身上去。 从前常溪只觉得陆雪依便是世上难有的绝色佳人,未曾想今日领舞的这二位姑娘更是半分都不输。 二人绝美的容颜无可挑剔,分不出高下,唯一的区别便是二人的气质略有不同,一人清冷似皎月,一人炽热如朝阳。 有了那副绝美的相貌连带着她二人的一举一动皆是受人瞩目的。 加之这二位美人的舞技出众,更加引得那些人心驰神往,沉迷其中。 当然,部分人的心中也产生对这二人身份的好奇,有那家里消息灵通的人就开始向其他人解释。 常溪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悄悄束起耳朵偷听。 “你知不知道这领舞的二位美人是个什么来头?” “这二位美人的来头可不得了,她们便是大月送来的那二位和亲公主。” “看来传言果真没有骗人,这次大月送来的和亲公主当真是绝色佳人。” ...... 通过这些人的谈话,常溪已经知道那二位美人的详细身份,气质热烈的女子那位名唤上官云霞,封号便是安乐公主。 大月皇姓便是上官,只是这位安乐公主运道着实有些不好,因她的皇兄在大月储位之争中落败,所以和亲这种倒霉的事情才会轮到她。 而气质清冷的女子那位名唤北雪晴,她的身份则有些特殊,但她比上官云霞还要倒霉,她并不是大月皇室正统血脉甚至连宗室旁支血脉都不是。 准确的来说是因为北雪晴有着大月第一美人的名号,大月皇帝陛下为了讨好大昭,才封了一个安华公主的名头,然后送她这个倒霉蛋过来和亲。 长达两刻钟的献舞结束,此次大月派遣来的使臣站出来,他双手恭敬地递上由大月皇帝陛下亲笔所写的国书。 第209章 ‘好事\\\’。 站在文嘉帝身侧贴身伺候的郑钱连忙小跑上去,双手虔诚地接过那封承载万钧重担的国书。 再转身快步走回去,将那封国书恭敬地递到文嘉帝手边。 主位高台以珠帘垂挂,况且天子威严,常人如何敢直视,是以并无任何人可以窥探文嘉帝在看见这封国书时做出的神态反应。 站在大殿中央的大月使臣则是说明此番出使大昭的另一番来意。 “陛下,我朝陛下盼与大昭再结秦晋之好,特送来安乐公主,安华公主,以此期盼大月与大昭两国情谊绵长。” 言下之意已经表达的很清楚,美人已经送来了,你们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使臣话音一落,北雪晴和上官云霞便施施然走上前朝文嘉帝行礼问安。 文嘉帝看着站在玉阶下那二位绝色佳人,他的心里犯起了难。 大月陛下可真是给他送来两块烫手山芋,偏偏为了两国颜面这两块烫手山芋还不能随意处置。 这二人怎么说也是大月送来的和亲公主,若要婚嫁,那这和亲对象的身份低了面子上也不大过得去。 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平白的放两颗钉子在自己身旁,是个人也不会乐意答应,任凭这二位是如何的绝色佳人。 退一万步,就算取消和亲,也得拿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毕竟皇室的体面不容有失,任何时候都不能给旁人留下可以诟病的话柄。 坐在一旁的常溪瞧他们这架势大有土匪的作风,势必要把这二位美人嫁入大昭皇室,怕是另有所图。 果然,大月使臣见文嘉帝迟迟不肯开口应答安乐和安华二位公主的婚嫁之事。 于是,按照先前的计划,大月使臣提出一个得寸进尺的请求,那便是替大月陛下求娶大昭公主为妃。 此言一出,来赴宴的众人当即便炸开了锅,不少人纷纷开始窃窃私语。 尤其是坐在文嘉帝身旁的皇后脸上更是毫不掩饰的不乐意,只因如今宫中适龄待嫁的公主只有她所出的朝阳公主。 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自古以来的和亲于女子而言无异于断送后半生。 皇后是朝阳公主的生身母亲,凭着母女之情,她如何能舍得女儿远嫁。 况且她的女儿朝阳公主还要留着为太子拉拢权贵,换取旁人对太子的效忠,远嫁大月又如何换取利益,就算是为了利益,那也不应该嫁给大月陛下。 那大月陛下已经年迈,不知道什么就会驾崩,为此搭上一个年轻貌美的公主着实是不划算的。 所以,多番权衡之下,皇后及太子一派的人是绝不可能答应朝阳公主远嫁。 只是这样的话,大月送来的和亲公主势必要得到妥善的安置,即便不入文嘉帝的后宫做后妃,至少一个王妃的名头是跑不了的。 如此一来,太子和安王一派的人那可就恨不得敲锣打鼓的庆祝。 众所周知,宁王和燕王二位殿下府中的正妃之位至今虚位以待。 宁王倒是纳了侧妃,留着正妃之位不过是为了迎娶如同常溪一般身后有着强大家族支持的女子。 至于慕容昭,他那王府干净的跟和尚庙没什么两样,除了负责洒扫的婆子是女的,其余的全是男子。 此时,宁王和慕容昭已经感受到众人朝他二人投来的幸灾乐祸的眼神。 慕容昭表现得淡定如初,似乎无论娶谁都可以。 倒是宁王有些维持不住自己在外营造的翩翩公子的假面。 若论诸皇子在文嘉帝心目中的地位,他们所有人加起来也赶不上慕容昭,那这迎娶和亲公主的苦差事到最后八成会落在他的头上。 没想到千算万算却算漏了这一茬,宁王现在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生怕文嘉帝会当场赐婚。 此时,沉默了许久的文嘉帝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回去转告你们陛下,朕怜惜幼女,不舍远嫁,至于安华,安乐二位公主,朕一定会为她们选出合适的。” 虽然文嘉帝对他的那些女儿们没什么父女之情,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 况且如今大昭国力强盛,委实用不着牺牲公主的婚事换取利益。 而大月使臣听见文嘉帝这番不太客气的说辞,他的脸上明显有点挂不住。 文嘉帝是怜惜幼女?不舍远嫁? 换言之,他们大月陛下就不怜惜幼女?就舍得女儿远嫁? 虽然他们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但为了找回颜面,他又说了一句,“我朝陛下听闻大昭女子德才兼备,仰慕已久,诚心以妃位求娶。” 既然金枝玉叶的公主舍不得,那旁的女子总行吧。 真当他们送来的这二位公主是白送的大白菜。 大月使臣略在脑子里思索了一番,最后确定了一个人选,“听闻镇南王膝下有一独女,......” 听闻这位昭宁郡主年纪轻轻便已丧夫,这二嫁的女子能做他们大月陛下的后妃已经是天大的荣耀。 这大昭陛下应该没有理由不答应吧,以一换二的买卖,多划算。 殊不知,大月使臣的这些自以为是的话会把自己引上一条死路。 在场的凌墨和慕容昭,还有一个薛酌,这三人那几乎杀人的眼神全部落在大月使臣的身上。 常溪更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这件‘好事’居然落在自己的头上。 坐在一旁的常瑶察觉到女儿的情绪有些不对,握住她的手,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 偏偏大月使臣毫无察觉,仍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说着,直至他的嗓子都说的干涩,他才停下来。 也是这时,大月使臣才隐隐感觉殿内的气氛莫名有些不对劲,而且他的后脖颈好像发凉的厉害。 他抬起头看向坐在主位的文嘉帝。 只听文嘉帝说:“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昭宁郡主是镇南王的掌上明珠,使臣问错人了,你应该问的人是镇南王。” 众臣瞧着文嘉帝是要把这口锅甩给镇南王自己去解决。 使臣只得将自己的目光转向镇南王。 第210章 计划。 只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镇南王凌墨脸黑如炭,周身散发的气势堪比千年不化的寒冰,冷的叫人心底发怵,眼神里的杀意凝结成一把一把的利刃,嗖嗖的直往大月使臣身上射。 大月使臣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招惹错人了。 他单纯以为牺牲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儿就能换取利益的好事,镇南王凌墨没道理不答应。 况且他先前听闻这位昭宁郡主是在其长大成人后才被凌墨寻回的,并不是自小养育在身边的,只以为父女情谊淡薄,如今看这架势似乎并不是他所想的那般。 不过,还有一件更可怕的事情,他似乎不止招惹了一个,因为燕王慕容昭同样用那几乎能杀人的眼神凝视着他。 与此同时,大月使臣那个缺了一根筋的脑子恍然想起,这位昭宁郡主是燕王慕容昭的嫡亲表妹。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那么他一定会重新选择一个可以随意拿捏得人选。 凌墨薄唇轻言,从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暗含杀气腾腾,“本王的女儿绝不远嫁,若有人敢逼她做不开心的事情,本王一定会提剑砍了他。” 男人说的话嚣张至极,但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指责凌墨的狂妄。 因为在场的人都知道凌墨的性子,此举绝不是他在放狠话,此人一向是个言出必行的疯子。 闻言,大月使臣的双腿登时便软了,但顾及眼下的场合还需维持体面,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紧接着,慕容昭也跟着说道:“镇南王说的极是,若有人敢逼表妹做她不高兴的事情,本王同样会将那人大卸八块。” 慕容昭这话说的更加放肆无忌。 尤其是他的脸上明明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却莫名让人感到胆寒。 这二位主简直是一个比一个不好惹,在皇室宴会就敢公然喊打喊杀。 当然他们说的这些话也让太子,宁王和安王一派的人心下对于这位昭宁郡主的地位也有了新的考量。 但在常溪的眼里,这些行为皆是全然不掺杂任何与利益相关的东西,凌墨和慕容昭与她而已只是父亲和兄长。 大月使臣强撑着一口气圆场,“...二位王爷,看来我大月是没有这个福气了,此事就此作罢便可。” 此后,有人站出来主动热场子。 席间又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宾客尽欢,而那大月使臣果真没有再提过一次和亲相关事宜。 但有了这个小插曲,直至庆功宴结束,凌墨也不好再向文嘉帝提出自己要接女儿和外孙女回南境的事情。 ...... 而且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彻夜难眠。 凤仪宫——历代大昭皇后的居住的宫殿。 寝殿内,奢华的摆件随处可见但又摆放得体,不失其主人的尊贵身份。 旁的宫女早已被屏退,此刻寝殿内只有两个人。 身着明黄色绣凤凰宫装的女子坐于主位,观其模样,即使岁月悠长也无法削减她的美貌,只是周身散发的气势凌厉,不敢让人直视她的容颜。 此人正是太子的生母——大昭皇后。 而她的身前则站着一位身着水蓝色宫装的年轻女子,样貌不算出众,可气韵却是极其出挑,宛如一株气质高华的牡丹。 能够深夜出现在皇后的寝殿,尤其此女子挽着妇人发髻,此女子的身份也就显而易见——大昭太子妃,亦是与皇后同出淮阳侯府的女子,二人是嫡亲的姑侄。 但在皇室礼法面前,这二人是大昭现在乃至日后最尊贵的女人。 不过日后可就说不准了。 皇后单手支着胳膊靠在软枕上,姿态有些慵懒,她的眼眸微眯着,声音不紧不慢道:“太子妃,庆功宴上发生的事情你也看见了,那位昭宁郡主在镇南王府的地位可不低。” “这样强大的助力可不能一直让燕王占着,更不能让安王和宁王二人得了便宜。” “太子妃,你该知道怎样做对我们是最有利的。” 皇后掀起眼帘,眼神中有的不是亲人之间的温情,而是全然对利益的渴望。 大家都是聪明人,太子妃知道皇后是在告诫她不要为了私心就坏了大局,“请母后放心,儿臣定当以大局为重。” 不过打了一巴掌,也该给一颗甜枣,皇后一向深谙此道。 “但你也无须太过担忧你在东宫的地位,毕竟你才是东宫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就算太子日后纳了那位昭宁郡主,那也不过是一个良娣。” “儿臣都明白的。”太子妃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里终归是难受的。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女子,也不会愿意将自己的夫君拱手相让。 皇后继续语重心长地说着,“太子妃,太子身为东宫储君,日后迟早是要君临天下,本宫知道太子喜好美色,而你的容貌并不出众,不能留住太子的欢心。” 太子妃的神情明显凝滞,容貌不出众这一点始终是她心里的一块伤疤,即使未出阁时,她的才华名满京城,备受闺秀们瞩目。 但是哪有女子不希望自己天生便生就一副绝色容颜。 “可你应该明白,男人的欢心只是一时的,你手里太子妃的尊位以及握着的权利才是最可靠的。” “太子妃,是做依托男人的丝萝,还是做主宰自己命运的主人,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 此言一出,太子妃凝滞的神色瞬间便恢复如常,对于权力的渴望瞬间压过了心底对于美貌的遗憾。 下一刻,她的眼神陡然变得坚毅,“母后,儿臣斗胆猜测,您的心里应该已经有了针对昭宁郡主的计划。” 以太子妃对这位皇后姑母手段的了解,十个昭宁郡主也玩不过她。 能在皇宫里活下来的女人那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皇后会心一笑,“太子妃,淮阳侯府的未来皆系于你我二人的身上,我们享受了家族供养,理应为家族前程竭尽全力。” “侄女谨记姑母教诲。” ...... 殊不知,她二人的这些谈话已经悄然被另一个人收入囊中。 第211章 ‘囊中之物\\\’。 未央宫——德妃居住的宫殿。 寝殿内,不似其他嫔妃宫中或华丽或素雅的摆件布置用以彰显身份。 只是一些寻常的摆件陈设,唯有佛龛前那檀香袅袅略显不俗。 一素服女子双膝跪在蒲团上,双目紧闭,神情平静如古井无波,她单手持木锤敲击木鱼,咚,咚,咚——。 她的身后则跪着一名身着宫女服饰的年轻姑娘,她小心翼翼的开口说着自己在凤仪宫偷听得来的消息。 那宫女话音一落,与此同时,在寝殿内回荡的木鱼声也随之停止。 “退下吧。”德妃睁开了双眼,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那宫女站起身,忙不迭退出寝殿。 随后,德妃忽然说了一句话,“出来吧。” 垂落的素色纱幔被一只宽厚大掌挑开,一名俊俏男子从后面走出来,观其模样与德妃有七分相似,此人正是宁王慕容钰。 男人拱手朝那德妃行礼问安,“儿臣给母妃请安。” “钰儿,不必多礼。”看着宁王,德妃的面上多了些母亲的慈爱,嘴角亦是凝起笑容。 慕容钰走上前,伸手将跪在蒲团上的德妃扶起来。 慕容钰到底是年纪轻些,还是沉不住气,对于今夜发生的事情心里终归是不满的,此刻正需要人倾诉。 而他与德妃母子感情深厚,德妃正是倾诉的最佳对象。 “母妃,今夜庆功宴上发生的事情您有何对策?儿臣不想娶那大月公主,任凭她是如何美若天仙,可儿臣正妃之位岂能被一外族女子所占。” “钰儿,母妃时常教导你,凡事不要太过急躁,况且和亲一事尚未尘埃落定,怎知不会生出变数,做大事要有做大事该有的气魄。” 只听德妃说话的语气似乎并不将和亲一事放在眼里。 “儿臣知道了,母妃说的极是。”慕容钰受教的态度变得极为端正。 正是因为宁王能够听得进德妃的教导,加之德妃在背后为其呕心沥血的费心经营,也就造就了宁王在朝堂官员们眼中一向是素有贤名。 紧接着,德妃便耐心的为自己儿子分析接下来的局势走向,“钰儿,陛下若是真的想为你和大月公主赐婚,今夜在庆功宴上就应该当场赐婚,所以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慕容钰却撇了撇嘴,他可不太赞成德妃的这种说法,“母妃,话是如此说,可是父皇偏心宸妃母子又不是第一天的事情,指不定这就是父皇故意拿乔给慕容昭看的,好叫他服软。” 纵使文嘉帝在七年前将慕容昭以谋反名义圈禁王府,可除了剥夺了慕容昭手上的兵权以及打压他所属派系的官员。 但慕容昭本人却是半根头发丝都没少,哪怕被圈禁在王府,依旧是锦衣玉食,奴仆成群。 换做旁人,哪怕与这谋反二字沾到一点,人头即刻便会落地。 并且众人对于慕容昭‘谋反’这件事情心知肚明,那不过是文嘉帝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至于为什么要排这样一出戏,答案怕是只有文嘉帝本人才知道。 不过宁王本人也并不在乎真相究竟如何,他只知道六年前慕容昭被圈禁王府,才有了他慕容钰的出头之日。 可现在慕容昭重获圣宠,难道他又要回到从前被人踩在脚下的日子? 不! 他不愿意! “到头来还不是让儿臣去接大月公主这个烂摊子,母妃,父皇处事如此不公,我们必须要为自己多考虑。”这一字一句中皆充斥着他身为人子的怨恨。 自古天家无父子,慕容钰看的很清楚,在文嘉帝心中,除了慕容昭是他的儿子,其他的皇子连烧火用的柴火都比不上。 在这世上,只有德妃才是全心全意为他考虑。 “钰儿,你说的这些母妃何尝不知道,可形势比人强,我们不得不蛰伏,在这宫里唯有我们母子二人才是可以互相依靠的。”比起将所有压在冷心薄情的文嘉帝身上,德妃当然是愿意相信自己儿子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现在属于我们的机会终于来了,只要你能得到昭宁郡主,今夜在庆功宴上你也看见了镇南王的态度,昭宁郡主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不低。” “只要把昭宁郡主握在手里,就算是为了这唯一的女儿,镇南王也必须真正的为我们所用。”虽然这些年,他们母子二人时不时假借镇南王的名号招揽势力,也算笼络住一批还算忠心的人,但这些终究只是镜花水月。 若论关系,慕容昭和镇南王府之间才是有着血缘牵绊的姻亲。 他们母子二人所拥有的东西随时都可以被收回去的。 不过慕容钰还没忘记自己方才在那宫女口中听见的那些话,“母妃,可是是皇后和太子显然也对昭宁郡主势在必得,这件事情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太子是个贪花好色的浪荡子不假,可他的脑子也不是个摆设,以及站在他身后皇后更不是什么善茬。 “钰儿,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次我们真应该好好感谢皇后和太子为我们送来的大好机会。” 德妃心想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自己随手在凤仪宫安插的那枚棋子竟然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如此不凡的作用。 “母妃的言下之意是......。” ...... 这时的常溪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许多人视作‘囊中之物’,不知道还有多少麻烦在等着她。 因为她自己此刻就面临着一个不小的麻烦。 内室。 姑娘仅着一身单薄的寝衣站着,双眼中冒着怒火。 而她的对面站着一身着官袍的年轻男子,而那官袍上的绣着的花纹样式,赫然是内阁成员才能使用的白鹤。 她声音冰冷地说道:“薛酌,你怎么又来了,我上次和你说的很清楚,从今以后别来打扰我和宁宁的生活。” “溪溪,我......。”薛酌张口欲解释自己的来意。 可常溪根本就不想听此人的说辞,“住口,我不想听,你快点走。” 第212章 选面首。 常溪巴不得薛酌就此在她的眼前消失,那会听得进他说的话。 男人缄默不言,脚下的步子没有挪动半分,他微垂着眉眼,但还能让人看出脸上的神情委屈巴巴的。 两厢对比之下,若叫那不知情的人见了,只怕会以为薛酌是那受了气的小媳妇,而常溪自然是那得理不饶人的恶霸丈夫。 常溪才涌到胸口火气顿时卡住了,“......。” 明明是薛酌深更半夜强闯她的房间。 为何还要做出一副自己受了委屈的模样? 思索了一会儿,常溪只以为薛酌的脑子里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她毫不给面子骂出口,“薛酌,你有病啊,装可怜给谁看呢。” 真正应该害怕的人不是她吗? 谁家好人会深更半夜出现在姑娘家的闺房? “溪溪,我......。”薛酌再次张口准备解释自己此次的来意,那知话语再次被常溪打断。 “薛酌,我说了不想听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理由,你快些走,我要睡觉了。”说着,常溪就伸手去使劲去推搡薛酌。 可男人的身形本就健壮高大,尤其是他刻意施加了力道,岂是常溪轻易推开的。 这时,常瑶温柔询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溪,你睡了吗?阿娘方便进来吗?” 常溪顿时就慌了。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常瑶发现薛酌的存在。 否则便是天下大乱。 她不得不压低声音对薛酌说:“薛酌,你快点走啊,我阿娘就在门外。” 男人没有再开口说话,可那脸上的表情就写了两个字——我不走。 常溪只能低声下气的和他商量,“薛酌,算我求你了,你就快点走吧。” 男人还是无动于衷。 常溪差点没克制住自己想要扇薛酌一巴掌的念头,她咬着牙说道:“还是说你难道真的想让我阿爹提剑追着你砍,况且他的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后面这半句话就带了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另一边,等在门外的常瑶见常溪迟迟不应声,以为她是真的睡下了,但想到自己要说的事情,最终还是决定开口再喊一次。 “小溪,阿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你如果不应声的话,阿娘就自己开门了。” 话音一落,常瑶就听见从房间内传出一道略显焦急的声音。 “阿娘,你稍等一会儿,我还没穿衣服。” 常瑶本想说你都是我生的,有什么不能看的。 但考虑到女儿毕竟也是做娘亲的人了,自己不能老是把她当做小孩子一般看待,应该给予她相应的尊重。 “好,那等你穿好了衣服再来给阿娘开门。” “好。” 常溪匆忙应了一声就再次将目光移回眼前的男人身上。 眼神中的怒火似乎马上就要喷薄欲出,但仍在努力克制,“薛酌,我再问最后一次你到底走不走。” 这次男人终于说话了,可惜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男人吐出两个字,“不走。” “行,堂堂薛大人喜欢做梁上君子便做吧。”常溪一副自己被气笑的表情。 说着,她就扯住男人的衣袖,拉着他朝床边走。 然后,她伸手指着床底说:“既然你要留下,可以,那你就给我滚去床底待着。” 闻言,薛酌的脸色一时有些难以形容,说不清是白的还是黑的。 他在常溪这里就这么见不得光吗? 况且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要去钻姑娘的床底,若是传出去岂不叫旁人笑话死。 只是薛酌自己还真就忘了一件事情,他在常溪这里还真就算是见不得光的‘野男人’。 同时,常溪没忍住踩了薛酌一脚,“薛酌,别磨蹭了,快点儿。” 她看不下去了,于是直接开始上手,所幸薛酌还算配合。 但因为薛酌实在有些磨磨蹭蹭,所以常溪出于泄愤的心情,狠狠地踹了男人两脚,只听男人发出一声闷哼。 接下来,男人果然没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做完了这些事情,常溪又给自己披了一件外衫,随后才转身走过去给常瑶开门。 她笑意盈盈的说:“阿娘,您进来吧。” 随即,她侧开身子,让出进去的空间。 常瑶抬脚跨进来。 然后,常溪挽着常溪的手朝里面走进去,二人一起在床边坐下。 坐下之后,常溪才问起常瑶的来意,“阿娘,这么晚了,你究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同我说?” “小溪,经过今晚庆功宴上这一遭发生的事情,我和阿爹也看明白一些事情,有些话是话糙理不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常溪听着常瑶这有些云里雾里也不点名要点的一番话,一时间脑子有些没听明白。 姑娘的眼神中带着疑惑不解,“阿娘,您到底要和我说些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 “小溪,有些心里揣着鬼主意的人正在惦记你,可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们怎么可能把你嫁给那种居心叵测之人。” 常瑶和凌墨绝不会做那种牺牲自己亲生骨肉而换取利益的事情,但即便他们不做的话,也会有人使用阴谋诡计逼他们去做。 “你的婚事不是任何人可以利用的筹码,小溪,阿娘和阿爹一定会尽我们最大的力量来帮助你,我们经过深思熟虑后,想出了一个法子可以帮你极快的摆脱眼下的困境。” 下一刻,就见常瑶一脸认真的对着常溪说道:“小溪,你养面首吧。” 常溪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皆是错愕,“阿娘,你在开玩笑吧?” “小溪,我们没和你开玩笑,这个法子是我和你阿爹经过深思熟虑想出来的,那些人贯会用些阴谋诡计,简直防不胜防,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就会被他们坑了。” “而且一时半会儿,陛下不会放我们一家四口离开京城,往后的麻烦只怕是不会少的,我们必须要想一些出其不意的法子来应对。” 常瑶考虑的头头是道,甚至连一些细微之处也想到了。 “小溪,有一点你只管放心,我们此举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让你去养面首,只是做戏而已。” 听见这句话,无论是坐在床上还是待在床底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第213章 快些走吧。 “阿娘,既然要做戏,那我们就应该做得更加周全,免得总有一些人厚颜无耻的找上门来。” 常溪说的这些话可不光是说给眼前人听的,尤其是后半句话,那更是说给床底下躲着的‘野男人听的’。 见女儿并无排斥的反应,反而乐呵呵地开始出主意,常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小溪,你是有什么新的主意吗?” “阿娘,他们这些世家贵族不是最在意家族体面吗,而女子的名字更是宛如一捧米,丢了一点轻则断了后半生,重则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说这话时,常溪的眼里只剩下对那些可怜女子的怜惜。 世人眼中的金枝玉叶不过是可以用来利益交换的筹码。 而且在京城待了一年,常溪自问也是见识了这些世家贵族的作风——迂腐,顽固,不通情理。 若论民风开放,连她的老家扬州都比不上。 她曾经在一场宴会上亲眼见证过,那女子不过是献舞时,所穿的衣物出了差错,导致献舞出了意外,最后她却在旁人口中听闻那女子被送到了尼姑庵落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 “阿娘,我知道你和阿爹一直都想保护我,有些事情你们也总是不告诉我,可是我真的不傻。”许是气氛到了,常溪没忍住开始掉眼泪珠子。 常瑶心疼的抱住女儿,但眼神里除了心疼如今更多了一分自豪。 这孩子终于多长了几个心眼子。 “陛下一直都不放心我们镇南王府,他忌惮阿爹,如今是因为表哥,陛下需要阿爹站在表哥这一边,为表哥提供强大的助力,但这一切最根本的纽带是我。” 常溪忽然觉得自己大脑中的关窍被打通,对许多事情的见地似乎在顷刻间就能看的透彻。 “没了我,燕王府和镇南王府之间的关系便不再是牢不可破,随时都会被那些小人攻击,这也是太子,宁王和安王对我穷追不舍的重要原因。” “从始至终,他们的目的就很简单,要么让镇南王府为他们所用,要么让镇南王府从此消失。” 虽然那些人表面装的人畜无害,但常溪知道一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意。 常溪自认为自己可没有如此大的魅力,能够迷倒三位皇子。 “小溪,这一切都是阿娘无能,被陛下蒙在鼓里坑骗了这么多年,如果重来一次,我或许会重新选择另一条不一样的路。” 没有谁会比常瑶更清楚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文嘉帝害了她的阿姐还不够,现在又来害她的女儿。 这倒霉催的命运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她们。 常溪抬手为常瑶擦去眼角的泪水,“阿娘,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是他们人心不轨。” “陛下不是想利用我吗,那我就毁了自己,如果我这个筹码再也没有了可以利用的价值。” 躲在床底的薛酌心中莫名产生不祥的预感。 果然,接下来常溪说的话差点没让他当场被气死。 “清姨有句话说的对,三纲五常就是男人用来压迫我们的东西,我应该向清姨学习,养一群面首,人生在世图的就是一个痛快。” “清姨是一朝长公主,她都能坦然不在乎外人的目光,我好歹也是一个郡主,再说了养面首图的不就是自己高兴。” 常瑶没想到女儿的想法比他们这个做父母的还要大胆,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们原本只是想让女儿养几个面首做一做样子,骗一下不知情的人,想着等回到南境之后再寻机会扭转女儿的名声。 可眼下瞧自家女儿这架势是要把养面首当成选妃一般来操办,大有将这破罐子彻底摔烂的阵仗。 “阿娘,阿爹此次进京不是带了许多心腹兵士,这外人哪里有自家人用的安心,你去和阿爹说一声,让他挑一些样貌出众的人来参选。” “然后,我明日再亲自去永乐长公主府找清姨要一些资质出众的男子。” 此时此刻,常溪的眼睛里已经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恨不得马上就要选出一堆面首。 “...没问题。”一时间,倒是常瑶还是有点来不及接受自己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的女儿。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后悔采纳凌墨提出的这个让女儿养面首的馊主意。 于是,她又道:“小溪,你悠着一点玩。” “阿娘,我知道分寸的,您就放心吧,时间不早了,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您去处理。” “好吧,我走了,你自己也早些休息。” 说罢,常瑶站起身。 常溪本来想送常瑶出去的,可常瑶婉拒了她的好意。 亲眼看着人走出去之后,常溪转身蹲在床前,对着那躲在床底的‘野男人’说:“出来吧。” 话音一落,从床底响起淅淅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薛酌就灰头土脸的从床底钻出来。 红色官袍上多了好几道明显的污渍,更别提原本白净的脸庞,毫不例外的沾染上床底的灰尘。 不过即使这样,也没有影响男子俊美的容貌。 常溪递了一块手帕给他,“薛酌,我阿娘已经走了,你也快些走吧。” 薛酌正在擦脸的动作一顿,原本因为常溪递给他手帕而产生的喜悦因此再度消失。 他委屈巴巴的问,“溪溪,你真的要养面首吗?” “薛酌,方才我和阿娘之间的谈话你不是躲在床底听的一清二楚吗,何必多此一问,再说了我做什么事情,难道还要向你一一交代不成。”常溪疾言厉色地说道。 闻言,薛酌面色有过片刻凝滞,可心中气归气,但薛酌不会忘记自己深夜来此的目的。 “溪溪,太子和宁王他们对你心怀不轨,若是无事,最近你还是不要出门。” “知道了,你快些走吧。”常溪不耐烦的回道。 见男人处在原地不动,常溪随口又说了一句,“难不成你真要留下来做我的面首不成。” “溪溪,我......。”薛酌刚想说自己愿意,他的眼睛已经闪起光亮。 可常溪明显只是在开一个玩笑,自己并没有当真,“开个玩笑而已,薛酌,你快点走。” 最后,常溪硬是推搡着薛酌,将他赶了出去。 ...... 第214章 怎么样? 翌日,常溪果真去了永乐长公主府,她还带上自己特意为慕容清准备的谢礼。 只是这次去的时候,她留了个心眼,在府门前特意让门房提前进去通报,免得再次撞见上次的尴尬场景。 随后,又是采薇出来迎她。 一刻钟后,揽月居。 常溪再次见到了慕容清。 今日的慕容清身着一件鸢紫色广袖襦裙,她还是半卧在美人榻上,美眸合着,神态懒散而又从容,脸颊两侧却是染上一抹宛如落霞一般的嫣红。 加之脚踏旁堆放着几个银制酒壶,还有钻入鼻间那股淡淡的酒香。 幸而角落里的紫檀香炉燃烧着清新淡雅的香料,袅袅香烟弥漫在房间内,渐渐遮掩住这股酒气。 慕容清带着醉意说话,“小溪,今日你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瑶瑶回来了,你不应该多陪一陪你的阿娘吗?” “清姨,实不相瞒,其实今日前来我是有一件事要求您帮忙。”常溪没打算兜圈子,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 “说吧,什么事?” 常溪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清姨,我要养面首。” 闻言,慕容清身上的醉意一下就散了,大脑在一瞬间变得清醒的不得了,她不可置信的发出疑问,“小溪,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你要养面首。” 天知道慕容清在致力于劝常溪养面首的这件事情上,她不知道费了有多少口舌,但常溪始终无动于衷。 如今怎么就突然开窍了? 究竟是哪位高人说动了常溪这位小古板? 慕容清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她单纯的以为是因为自己喝醉了酒而出现的幻觉。 于是,她伸手掐了一下的胳膊,从胳膊上传来的疼痛感十分清晰。 这不是幻觉。 真的是常溪自己亲口说出的这句话。 可慕容清的心中仍存有疑惑。 接着,她又伸出手去捏常溪的脸,还是软乎乎的,是往日熟悉的感觉。 同时,二人的眼神在半空中相对上。 “小溪,你能告诉清姨养面首的原因吗,不然我真的会以为你是被谁夺舍了。”慕容清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的存在。 常溪不由扑哧一笑,“清姨,你是在那里看的戏文,鬼神之说本就渺茫,你我相处了一年,难道你还分辨不出眼前的我是真是假吗?” 慕容清有理有据地说道:“小溪,你这前后几日的态度转变太快,你也该理解一下我的心情。” 她当然认得出眼前人是常溪,只是好奇她怎么忽然就转了心思。 “清姨,我这么做也是没了办法,实在是权宜之计。”慕容清是常婉唯一的朋友,那于常溪而言自然也就是可信之人。 “庆功宴上的事情您也看见了,还有那三位殿下的事情您都知道,如今的形势于我而言,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内有强敌,外有悍匪。” “所以非常时期,当用一些非常手段。” 慕容清听明白常溪想要表达的意思,“哦,我听明白了,你这是想要借养面首的事情去破坏自己的名声,好叫惦记娶你的那些公子们绝了这个念头。” 名声这种东西,或许放在从前慕容清也会将它视若生命,但在经历一些风雨后,反而看得更开了。 人活一世,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旁的东西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若是自己觉得碍眼了,只管丢弃即可。 何必为此纠结挣扎,平白浪费大好光阴。 与此同时,慕容清恍然意识到自己从前劝导的方向都弄错了,但所幸现在还不晚。 “尤其是我那三个‘好’侄儿,小溪,你离他们远一些才是对的,他们的骨子里学了我那‘好’皇兄十成十,太凉薄了。” 这种时候,慕容清一般不会将慕容昭划入其列,她很了解常婉的性情,而由她养出来的孩子是不会变得那般凉薄。 虽然慕容昭除了文韬武略是由文嘉帝一手调教,但常婉亦对他倾注了更多的心血。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慕容昭是常婉被困在宫中哦多年唯二看见的光亮,更是被寄予了不一样的感情寄托。 “小溪,你的这件事情干得漂亮,世上的男人就没有什么好东西,凭什么那些男子就能将我们女子视作玩物,而我们却不能,我偏要让那些人跪在我的脚下乞求我。” 慕容清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心中舒畅。 “况且女子活着一世本就艰难,若是以你我这样的出身都无法求得痛快,那这世上的不平事岂不是太多了。” 一边说,慕容清一把抓住常溪的双肩,“小溪,清姨支持你,放手大胆去做吧。” 常溪朝她露出感激的笑容,“清姨,谢谢您。” “小溪,我们先来谈正事,你需要多少人?我这里可是有很多资质出众的男子,不过有一点你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我送给你的人都是绝对保证干净的。” 此时的慕容清热情得就像那青楼揽客的妈妈,恨不得一口气把所有人都塞给常溪。 常溪婉言表示自己的拒绝,“清姨,我只是要一些人去凑数,大部分的人我会在此次阿爹入京带来的人当中挑选。” “小溪,那些都是糙汉子哪里懂什么柔情,我看你应该拿他们来凑数才是,选我这里的才更能让外面的人相信。”慕容清已经知道该怎样正确的引导常溪。 “清姨,你说的有道理,这个我听你的。”常溪觉得言之有理,点了好几下头。 “其实清姨还有一个更好的建议,你呢干脆就放话出去,自己要养面首,最好举办一场参选,鼓励那些家境贫寒但相貌出众的男子来参加。” “最好阵仗弄得大一些,人尽皆知就更好了。” 想当年,慕容清也是用的这一招来堵住朝堂上那帮极力劝谏她再嫁的人的嘴。 她好不容易才从那虎狼窝逃回来,嫁什么人,独自安享荣华富贵不好吗。 除非她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跳这个火坑。 “小溪,你觉得清姨的这个建议怎么样?” 第215章 被气晕过去。 姑娘沉默了一会儿,她的眉宇间仍是带着犹豫,道:“清姨,这个阵仗会不会弄得太大了,我只是想养一群面首而已,没必要弄得跟选妃似的吧。” 常溪从来要的都是数量,而不是什么质量。 再说了她也不是真的想要养面首,不过是做戏蒙骗外人罢了。 “小溪,那些人对你上贼心不死,若不将事情做绝,日后必留隐患。”慕容清依旧循循善诱道。 “你身后拥有的助力对他们来说的诱惑可不小,谁知道那些人会对你用出什么手段。” 慕容清以过来人的口吻劝告常溪不要将人想的太简单,无论何时,都要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 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测的东西。 忽的,慕容清又提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段往事,以此来告诫常溪。 “清姨就是摆在你眼前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当年本宫为了大昭远嫁大徵,历经九死一生回到故土,而那些站在朝堂之上,所谓的饱学之士竟然想再次牺牲本宫的终身,凭什么。” 当年的情况着实是凶险万分,若不是有常婉在文嘉帝身边为慕容清周旋回转。 恐怕慕容清的下场只会再次沦为被他人利用的棋子。 其实当时常婉自己的情况并不乐观,二人之间的感情之间本就是文嘉帝在拼命强求。 可常婉仍然愿意为了慕容清奋力一争,甚至低头向文嘉帝服软。 慕容清永远记得常婉对她说过的那句话——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绝不会对你放任不管。 “身为公主,本宫为了大昭几乎献出了所有,他们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本宫,没有本宫哪里还有如今的他们安稳生活。”慕容清自觉自己无愧于大昭公主的身份。 家国有难时,她没有想过退缩。 慕容清明白自己身为皇室公主的职责,既享了这滔天富贵,受了黎民百姓的供养,那她理应承担这些应尽的职责。 可她心中唯一憎恨的便是,她曾经一直信赖的家人竟然在危机时刻毫不犹豫的就将她推了出去。 和亲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一条路,可她的好母后,还有她的好皇兄,眼里只看得见利益。 连片刻的犹豫都不曾有,毫不犹豫的舍弃了他。 说来也真是可笑。 “小溪,你比本宫命好,最起码你的父母是真心爱你的,他们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情,连养面首这种在外人眼里荒唐至极的事情,他们也能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 许是心中压抑多年的委屈在今日全部爆发出来。 一股酸涩逐渐在四肢百骸中蔓延,慕容清的美眸中含着莹莹泪光,此刻的她如同幼小的孩童一般放声哭泣。 常溪认真的听完慕容清说的这些话,拿出手帕帮她擦拭眼泪。 然后,她再次陷入了沉默。 诚然,慕容清说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 今日常溪的处境和与昔年慕容清所面临的困境,虽不说一模一样,但总有相似之处。 二人同为女子,生为金枝玉叶,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掌握。 明明她们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错,可这些麻烦,倒不如说是倒霉催的命运总是不肯放她们。 那些人狼子野心,在那些人的眼里,常溪只不过是用来控制镇南王府的筹码,亦或是一枚拥有极高价值的棋子。 换句话说,她可以是筹码,也可以是棋子,唯独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不是常溪想要的人生。 “清姨,我想清楚了,就按您说的做吧,只是有许多的事情我们都不明白,还是要辛苦您去帮忙操办。” 闻言,慕容清心中的难过瞬间被一扫而空,浑身上下仿佛又充满了干劲。 她信誓旦旦的对常溪保证,“小溪,你就放心吧,清姨一定把这件事给你操办妥当。” ...... 次日,京城中就流传起一则堪比惊天动地的八卦,引得大街小巷的百姓们纷纷都在讨论。 “哎,你们听说了吗,这镇南王府的昭宁郡主居然要养面首。” “当然听说了,这件事情如今已经传遍大街小巷,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没想到这堂堂郡主竟然还养面首,不过是一介女子而已。”此人的言语间带了些许酸意。 下一刻,便有人开始反驳,“你都说人家是郡主,况且人家先前的夫君已经死了,养面首又不是什么大事,人家养得起。” 随即又有人跟着附和,“说的对,放眼满京城那些养面首的人又何止这昭宁郡主一人,何必逮着这点不放。” 其实那股子迂腐风气只是流传于上层世家贵族之间,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控制自己手里的权力,才会产生如此多苛刻的规则。 至于京城百姓间的风气还是相对开放的,或许是因为那些权力背后的更迭,于他们来说终归是太过遥远的事情。 在他们的认知中,这只不过是一场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八卦而已。 回归正题,被怼的那人心中不服气,又找了其他理由来辩驳。 “可那位郡主将养面首这种事情摆到台面上来,岂不有失大雅之堂。” 此言一出,一位勇敢大胆的姑娘家便再也坐不住了,她不顾自己旁边家人的劝阻,勇敢站出来。 “你们男子还能堂而皇之的逛青楼,怎么不说有失大雅之堂,凭什么人家养一个面首就要被你如此说三道四。” 那人的脸色现在已经涨成了猪肝紫,“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和你们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说不通。” 那说话的姑娘性子是个泼辣的,嘴巴也是极厉害的,“切,谁稀罕和你说通,你以为自己是哪根葱。” “哦,我明白了,人家昭宁郡主要选的是面首,那定然是要长得好看的人才能入选,而这位公子你的尊容显然是不尽如人意的。” “是不是你自己攀不上昭宁郡主这根高枝,所以才在这里诋毁人家。” 话音一落,接连被怼的那个人已经被气晕过去了。 ...... 第216章 问你也是白问。 镇国公府。 薛酌自然也是收到了常溪要选面首的这个消息。 那时,他正伏在案前批阅公文,初闻这件消息,他当即便乱了方寸,手中握着的紫檀狼毫笔一下就被掐断,断成了好几截。 往日男人脸上的神情总是云淡风轻的,可今日却是错愕的。 他以为那夜常溪说的话只是在同他说一个玩笑。 没想到常溪居然是玩真的。 薛酌这般错愕的神情自然也被跪在地上回禀消息的云影收入眼中,不过他仅看了一眼就将头死死的埋住。 根据他从前的经验来看,他们公子虽然在常溪那里受了气,但是这口气他们公子可舍不得撒在常溪身上,倒霉的只会是是他们。 所以在这种时候一定要谨言慎行,最好闭紧自己的嘴巴。 免得倒霉催的成为那被殃及的池鱼。 “云影,除了这个消息,你还打听到什么?”在云影注意不到的视线,薛酌的神色已经恢复往昔的淡定如常。 云影依旧死死的埋着头,他“回公子,属下还打听到镇南王府为昭宁郡主挑选面首的条件......。” 话头戛然而止,云影恍然意识到这个话题似乎是在火上浇油,无论怎么说都是错的。 那他还是先别说了吧。 万一自家公子听完这些被气死了就不好。 薛酌强行忍着心头的酸涩绞痛,他说:“云影,继续说下去。” 他倒要看看常溪要选一些什么天仙。 云影这才继续说下去,“镇南王府的人说想要成为昭宁郡主的面首有三点是必须具备的条件,这第一点便是此人的容貌必须是俊美的,那些生的歪瓜裂枣的人一律不要。” 与此同时,薛酌情不自禁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他生的不差吧,最起码不是歪瓜裂枣。 “第二点便是此人的性情要温柔沉静,说是这样的人才能更好的服侍郡主。” 说到这里,云影不自觉停下来。 他不由在心底腹诽这一个条件着实是有些针对他们公子。 别看他们公子外表披着一副圣人皮囊,实则内里霸道至极,对任何事物都有着极其强烈的掌控欲。 这样的人,那里是会伏低做小伺候旁人的。 显然,薛酌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当听见这一个条件时,他不禁皱了眉,唇瓣抿直。 眼神里的眸光闪了闪,随即又宛如流星一般暗淡下去。 男人骨子里的霸道终究还是忍不住作祟,即便自他与常溪重逢以来,二人之间的相处并不愉快。 可在他的心里仍是将常溪视作自己的人。 旁人休想近她的身。 但常溪现在提出的这个条件有些令薛酌为难。 倒不是他不愿意在常溪面前伏低做小,只是常溪已经见识过他真实的一面,若是突然换了一副面孔,怕是很难令她相信。 可转念一想,做面首不就是要负责让常溪高兴。 她的信任暂时并不重要。 想通了这些,薛酌接着问,“云影,最后一点是什么?” “回公子,最后一点是成为面首的男子必须是出身贫寒。” 薛酌顿时面色一顿,若说第一点和第二点是人之常情,那这第三点完全就是在针对他了。 其实常溪这样的做法当然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但她可完全没有想到针对薛酌,委实是薛酌在自作多情。 主要是出身贫寒的人更容易被他人所掌控,还有一点则是防止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混进来。 不过眼下,薛酌已经沉浸在自己自以为是营造的真相当中,他认定了是常溪故意针对他。 就在书房里的气氛越发紧张冷肃之时。 突然,云洄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拱手道:“公子,小侯爷到了。” 沈樾居然回来了? “云洄,把人请进来吧。” 话音未落,沈樾自己就大步走了进来。 男人朝薛酌扬起灿烂的笑容,身上穿着的银白盔甲尚未卸下,显然是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便直奔薛酌这里。 “宴清,许久不见,你是不是很想我。” “来,让我们抱一下。” 一边说着沈樾已经张开双臂,迫不及待的就要和薛酌拥抱。 而薛酌虽然面露几分嫌弃,但还是配合着沈樾抱了一下。 只是两个大男人在进行拥抱之后,彼此控制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片刻后,薛酌问他,“修明,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沈樾却选择避而不答,他嬉皮笑脸的说道:“宴清,瞧你这话说的,这仗都打完了,我难道还不应该回来吗,还是说你不欢迎我回来。” “修明,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问你是不是陆雪依不肯和你回来?”薛酌不喜欢拐弯抹角,他一出口就直击沈樾的痛点。 闻言,沈樾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宴清,在这个世上,除了依依和我家那位老头子,便只有你知道该如何扎我的心。” “其实说实话,不是依依不肯和我回来,是我压根就没有在她的面前露过面,依依她不知道我已经找到她了。”男人的言语间透着惆怅萧条的意味,连带着眉眼间俱是失意。 听了这些,薛酌心里产生了些许幸灾乐祸的念头。 “修明,这可不是你的作风,怎么到如今你却变成了一个胆小鬼,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想找到陆雪依吗?” 他还记得之前沈樾这厮在他面前说他和陆雪依的感情是多么的情比金坚。 “宴清,你说她们这些姑娘家成天在想些什么,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她们的心思好难猜。”沈樾有时候觉得自己脑汁都快被榨干了,但往往想出来的答案却偏偏与陆雪依想要的正确答案风马牛不相及。 “我......。” 没等薛酌将话说完,沈樾已经在那里自问自答。 “算了,我问你做什么,你自己和常溪之间也是一笔剪不清理还乱的糊涂账,你自己的问题都没有解决稳妥,问你也是白问。” 薛酌:“......。” 究竟是谁更会往他的心上扎刀,沈樾这厮的嘴才是越发长进了。 第217章 皆大欢喜。 紧接着,沈樾就问出一个更加扎心的问题。 “宴清,我记得你回来有一段日子了吧,这追妻的进展究竟怎么样了?好歹说出来也让你兄弟我取取经。” 薛酌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沈樾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嘴上的功夫仍是不饶人的,“...反正比你这个连面都不敢露的胆小鬼强。” “嘁,嘴硬。”沈樾微敛下眼帘,他小声腹诽了薛酌一句。 许久不见,薛酌这嘴毒的功力真是愈发深厚。 随后,他大摇大摆的走到书案旁,直接把原本属于薛酌的位子占了,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 他假装咳嗽了几声,“宴清,给我上茶,我口渴了。” “你没长手吗,还是说你的手是摆设。”话是如此说,可薛酌仍旧转身走到放置茶壶的桌子前,为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沈樾接过他递来的那杯水,仰头喝了个干净,然后气鼓鼓的说道:“宴清,你可真没良心,我还想着回来帮你呢。” “你能帮我什么?”薛酌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你居然不相信我?宴清,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只听瓷器碰撞的声音,沈樾将手里拿着的瓷杯放在书案上,他脸上写着委屈两个字。 薛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好心提醒他,“修明,别把话说的太满,小心脸疼得慌。” “你就是不相信我。”沈樾表现得越发委屈。 “行吧,那你这次是又有什么馊主意告诉我。” 二人之间的相处状态已经是习惯如此,总归是你来我往的互相看不顺眼,但对彼此却不是怀揣恶意的。 “...宴清,我这可不是免费的,但看在你我多年的兄弟情义上,我不会过分贪心的。”说这话时,沈樾故意避开了薛酌的目光。 这下,沈樾的算盘珠子算是快要蹦到薛酌的脸上了。 男人倒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他神情坦然道“修明,直说吧,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从沈樾一回京连临安侯府都不肯回去,便直奔他这里肯定是打着其他主意。 “宴清,你不愧是我最好的兄弟,以后我一定少说一些你的坏话。”沈樾笑呵呵的站起身,张开双臂想要再次去拥抱她。 而薛酌有些嫌弃的避开了他的拥抱,“得了,打住,废话说这么多,先说正事吧。” “宴清,其实这个忙对你来说很简单。” 然后,沈樾凑到他的耳边同他密语。 过了一会儿,二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开。 “修明,你也不怕沈爷爷被你这个不孝孙气死。” 沈樾一脸不在乎地说:“嗐,我可是亲生的,老头子除非狠下心打死我,再说了他老人家的身子骨可硬朗得很。” “况且我也是为了沈家子嗣才决定做出巨大的牺牲,老头子感激我都来不及,怎么会被我气死呢,难不成他老头子竟如此狠心让沈家绝后。” 薛酌忽然有些同情老临安侯,有沈樾在可真是老临安侯的福气。 可转念一想,自家那位老头子和老临安侯是半斤八两,心里的那点子同情不过转眼间便再次消散。 “不说这个了,宴清,我可是全心全意为你着想的,若是将来你和常溪修成正果,不让我做主桌的话,真是天理难容。” 说罢,沈樾勾了勾手指,示意薛酌凑过来。 二人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 听完沈樾说的这个‘绝佳’计策,薛酌的脸已经黑成锅底。 他的声音里明显透着不满,“修明,你出的还真是一个馊主意。” 末了,他放缓了说话的语气,“算了,方才你说的话我就当自己没有听过。” “宴清,话不能这么说,这怎么能是馊主意呢,这个计策可是我为你量身想出来的。”沈樾一听薛酌如此说就不乐意了,当即便要为自己证明。 “你总得听我给你把道理掰清楚,......。” 要不是沈樾和自己相识多年,薛酌差点就要动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修明,你让我假扮成别人的模样,然后去做溪溪的面首,这难道不是一个馊主意吗?” 他又不是见不了人,为何要假扮成他人的模样。 常溪嫌弃他就算了,现在连沈樾也敢嫌弃他这张脸。 “宴清,你不要这么激动,气大伤身啊。”一边说,沈樾一边默默地往后面退了几步。 “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宴清你好,宴清你难道忘了镇南王妃对你说过的话吗,她不让你在外人面前透露你和常溪曾经的关系。” “宴清,你若是不换一张脸又如何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常溪面前,或者换句话说,你真的愿意一直偷偷摸摸的见常溪吗?” 这句话算是真的说到薛酌心坎上,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好了不少。 沈樾见此情景,在心里也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他才继续说道:“宴清,其实你心里也清楚自己对常溪做过的畜生事,人家姑娘心中耿耿于怀要和你一刀两断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受委屈的是人家。” 薛酌再次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但是沈樾依旧壮着胆子道:“...我们也要学着把事情往好的那一方面去想,这次换脸说不准就是你和常溪之间的转机,这不一样的机会你可一定要把握住。” “不一样的机会。”薛酌口中喃喃念着这几个字,眼神中透着别样的情绪。 是啊,他和常溪之间缺的就是一个不一样的机会。 可若是他顶着旁人的模样,万一到最后常溪只是喜欢他假扮的这张脸怎么办。 一想到这种可能的存在,薛酌心底里就百般不是滋味。 沈樾一眼就看出薛酌心中存有的顾虑。 他开解道:“宴清,我的意思不是叫你一直盯着一张假脸同常溪相处,只是让你先以这副面孔成功混到常溪身边做面首,待到时机合适,你再露出自己的真容,正好皆大欢喜。” 至此,薛酌心里的那点子不自在已经彻底没了。 ...... 第218章 慕惜朝。 三日后,镇南王府。 薛酌成功混在那群想要参选昭宁郡主面首的人当中。 镇国公府和文嘉帝那边他早已想好了遮掩的借口,保证不会出什么错漏。 另外那些尚未处理完毕的公务也已经移交到可靠稳妥之人手中去处理。 总之,万事俱备,只欠今日这一把东风。 此时,今日前来参选的这些人已经全部到齐,他们无一例外皆是容貌上佳的男子,这些人中绝大部分是出身贫寒却求功名无门的书生。 别看外面的有些人对于常溪这种公然选面首的做法表示唾弃,可那些人大多是出于眼红的心态,明明是自己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 说难听一点就是自己吃不着这碗金灿灿的软饭。 至于那些人说的做面首丢人,真是笑话。 这京城里养面首的又何止昭宁郡主一人,何必踩着这一点不放。 明明有摆在眼前的青云路,谁不知道去争取。 常溪虽说先前嫁过一个人,可那人已经亡故,委实算不得什么。 况且从男子的角度来思考,其实这种做法更是无伤大雅,便是先前的那位亡夫在地下知道又如何,他难道还能掀翻棺材板爬出来质问昭宁郡主吗? 她是镇南王唯一的女儿,是陛下亲封的昭宁郡主,且先前凌墨早就放话表示日后镇南王府的一切只会留给她的女儿。 凌墨本人战功赫赫,加之数代镇南王积攒下来的家产,这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 哪怕是常溪坐吃山空一辈子都享用不尽。 他们这些跟在郡主身边伺候的面首,吃肉的事情他们不敢想也不敢做,但喝点肉汤总轮得着他们吧。 便是郡主指甲缝里漏出来的那点子东西也算是他们捡了天大的便宜。 况且,他们听闻这位郡主也是一位美人,伺候美人总是不亏的。 绝大部分的人心中都已经开始情不自禁的幻想自己一朝攀上这根高枝以后会得到怎样的荣华富贵。 突然,一个人的出现暂时打破了这些人为自己编织的美梦。 此人正是采薇,由于慕容清受常溪所托替她操办这次选面首的相关事宜,那么采薇便是首当其冲为主子分忧。 原本人群中还有人在说话,眼下已是鸦雀无声,一片安静。 依着穿着打扮,那些人在心中猜想采薇定然是跟在主子身边最为亲近的那类人。 为了在采薇面前留一个好印象,他们每一个人都力争展示出最好的自己。 因为此次参选的人腰间分别挂着以数字为记号的木牌,所以采薇在经过他们每一个人时,除了询问几个简单的问题,看向他们的眼神一如看做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位拿着纸笔记录的人,想来是将他们这些人的信息记录在册。 当采薇经过薛酌身旁时,她的目光注意到薛酌那张已经被经过伪装的容貌上,眼神中带着明晃晃的惊艳。 虽说今日来参选的公子皆是相貌俊美之人,但似薛酌一般的,却是独一份。 皎皎若明月生辉,眉目顾盼间别有风华,这一身布衣倒是委屈他了,这样的姿容合该是做人上人。 临走之前,采薇特意问了薛酌的名字——慕惜朝。 此人是个有造化的。 采薇的这番情态自然而然落入薛酌的眼中。 长睫垂下,他的眼底划过几分窃喜。 如此也就不枉费他精心挑选的这张脸,还算有点用。 ...... 明珠阁——常溪的居住的院子。 这次参选之人的画像以及相关信息已经送到常溪和慕容清的手中。 看了这么多幅画像,常溪的眼睛早就看得眼花缭乱,眼下更是支着胳膊,眼皮子不停打架,开始打起瞌睡。 慕容清却是兴致勃勃,看得两眼放光。 那些上了年纪的老菜帮子哪里有这些俊俏少年郎来的赏心悦目。 只是想到到这一点,慕容清就来气,那帮吃饱了没事干的言官动不动就弹劾她豢养面首,乃是私德不休。 也不拿面镜子照照自己是何模样,自家的后院就养着不知道多少房小妾,还敢管到她的头上,真是不知所谓。 不过这些都是前尘往事,暂且可以先不提。 慕容清在看了这许多画像之后,初时还算有些意思,只是看多了难免有些乏味,换句话说这些人美则美矣,却少了一种感觉。 一模一样的东西看多了有什么意思。 忽然,慕容清的眼神余光瞥见薛酌的画像,她的眼神再次绽放出亮光。 女子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小溪,你快看。” 但常溪并没有给予慕容清回应。 因为她转头一看,发现常溪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嘴角还流着口水。 慕容清见状,只得伸手将常溪唤醒,让她别再睡了,“小溪,你别睡了,先醒醒。” 正沉浸在梦乡的常溪被慕容清强行唤醒,她的眼皮子差点都没有睁开,带着倦意的声音随之响起,“...清姨,怎么了。” “哎呀,小溪,你把眼睛睁开一些,看一看眼前的这幅画像。” 无奈之下,常溪只能伸手撑着自己的眼帘,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当她看清楚摆在眼前的那幅画像时,如同慕容清所预料的那般,常溪的眼睛的都看直了,双眼一眨不眨,眼神中透着肉眼可见的惊艳。 上一个让她感到如此惊艳的外貌还是在薛酌那个王八蛋脸上看见的。 等等,她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薛酌。 晦气,太晦气了。 “小溪,怎么样,这个人生的不错吧,是不是一眼就看中他了。”慕容清以调侃的口吻说道。 “...呃,的确不错。”常溪十分坦诚的说。 “小溪,那我们就选这个人吧。” “行,就选他吧。”对于常溪来说,此人的容貌的确出众,养做面首,以后拿出来装样子也更容易让人信服。 慕容清让人将薛酌的画像及信息做好标记,随后她又选了几幅画像准备让常溪看一看,哪知道常溪竟然又睡过去了。 本想着将人再次叫醒。 那知常溪迷迷糊糊醒过来只说剩下的人让慕容清全权做主,她没有任何意见。 ...... 第219章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最后,慕容清以她多年阅揽风月的眼光,选出了十位环肥燕瘦的美男子,正好凑了一个十全十美的好意头。 至于那些落选的人,镇南王府的管家负责分发给他们每人一笔银子,叫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的爹娘,也不枉今日走这一遭。 那入选的十位美男子则是被安排在明珠阁旁边的芙蕖院,由专门的下人精心伺候着,只是这锦衣玉食的日子虽好,却并未叫那些人心里生出安定,反而愈发惶恐不安。 无他,这入选的十个人都知道自己入镇南王府的目的是做面首,可一连数日他们中无一人能够得到这位昭宁郡主的召见。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在梦里想想就行了,他们可不会天真的以为昭宁郡主只是养着他们玩玩。 尤其是镇南王府的管家三令五申不许他们这些人踏出芙蕖院一步,若有违者即刻被逐出王府,还有诸如此类的相关条陈。 这种种举措无一不是在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成了砧板上的鱼肉,随时都会被人宰割。 可当他们真正意识到自己上了一条贼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 明珠阁,一片温馨和睦。 今日的阳光甚好,温暖的阳光顺着大开的菱花窗照进来,晕开一室明亮,伴着阵阵轻风摇曳,拂动室内垂挂的粉色纱幔。 顺带着也裹着菱花窗前盛开的一大丛栀子花的清香送入鼻间。 一方宽大的软榻上摆着各种小孩儿喜欢的玩具。 常溪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拨浪鼓逗弄抱在自己怀里的宁宁。 小孩子自然是都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这不,拨浪鼓发出的悦耳声音逗得宁宁在常溪的怀里咯咯直笑。 一边笑,宁宁的嘴里一边咕哝叫着,“阿娘,阿娘......。” 同时,白嫩的两只小肉手在空中挥舞着,似是想要抓住那个拨浪鼓。 这番可爱的模样让室内的一众人纷纷在脸上露出慈母一般温柔笑容,眼中盛着柔和的光辉。 常溪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将那拨浪鼓拿远了些。 宁宁见拨浪鼓离自己越来越远,于是,她扁着一张小嘴,说哭就哭了起来。 咿咿呀呀的哭声宛如那滔滔江水顷刻间便涌出。 毕竟小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自己不高兴了就是要哭要闹。 眼见自己逗弄得过火了,常溪只好赶紧采取补救措施,“宁宁,你别哭啊,阿娘不逗你了。” 说着,她连忙把那拨浪鼓放到宁宁手里。 拿到了拨浪鼓,宁宁果然就不哭了,两只手握着拨浪鼓使劲晃,嘴角笑得都快裂开了。 常溪在心里不由感叹,宁宁除了脸长得像薛酌那个王八蛋,这没心没肺的性子倒是随了她。 这时,锦绣抬手掀开外面的帘子,缓步走进来。 走到软榻前,她躬身将那张样式精美的洒金帖子递到常溪跟前,“郡主,永平长公主派人送了一份帖子,邀您三日后去参加镇国公世子的婚宴。” “永平长公主?”常溪记得自己和这位永平长公主素来没什么交集,只是在几次宴会上说过几句话的点头之交罢了,而且她记得慕容清似乎很不喜欢这位永平长公主。 “...锦绣,我记得那镇国公府的世子是个病秧子,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如此倒霉?” 其实若单只这一点也不会叫常溪如此惊讶。 堂堂永平长公主的独子,又是镇国公府的世子,他的婚事应该是受人瞩目的,先前竟然未听见一丝风声,瞒得如此严实,跳过三书六礼,直接走到婚宴这一步,如何叫人不心生怀疑。 况且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虽然她不想和薛酌扯上关系,但是听一听总不犯规吧。 话音一落,常溪没等到锦绣的回答倒是先等来宁宁的疑问,“阿娘,什么是病秧子?” 常溪低下头,她看着在怀里眨着一双懵懂眼眸的宁宁,眼睛里面一片澄澈,仿若一块轻灵通透的水晶,没有掺杂一丝杂质。 差点忘了还有宁宁在这里,有些话小孩子总归是不适合听的。 想了想,常溪决定这般和宁宁解释,“...呃,宁宁,这个病秧子他是指那些身体不好的那些人。” 语毕,宁宁也不知是真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她有模有样的说了一句,“阿娘,我知道了。” 因着接下来常溪还要询问一些其他的事情,宁宁在这里有些不太方便。 于是她转头吩咐站在一旁的锦兰,“锦兰,你抱着小郡主出去玩吧。” “是,郡主。”一旁站着的锦兰动作轻柔的接过宁宁,旋即她转身抱着宁宁离开这间屋子。 等人走了,锦绣这才继续回答,“回郡主,奴婢打听来的消息也不大完善,只听说是镇国公府大公子的嫡亲表妹。” 闻言,常溪顿时瞳孔一震,脸上吃惊的神情和见鬼一般,并无二致,她压根不敢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 好一会儿,常溪才从这种吃惊的神情当中缓过来,她找回来了自己的声音,“锦绣,你没打听错吧?” 额滴个亲娘,这些名门世家的八卦果然比那些平民百姓家的鸡零狗碎有意思。 如果常溪没有记错的话,这个镇国公府的世子是薛酌那王八蛋的死对头,他们之间可是隔着实打实的人命。 可是现在自己的嫡亲表妹居然要嫁给自己的死对头 。 这下有意思了,表妹变成自己的弟妹,这是多么令人尴尬的关系,换做是她只怕是会气得半夜都睡不着。 锦绣低着头,歉声道:“回郡主,奴婢无能,只能打听到这个消息。” 末了,锦绣又小心翼翼的问,“郡主,那这次的婚宴您要去吗?” 常溪垂下眼帘,脸上已经恢复从容的神色,“去,怎么不去,在府里憋了这么久,我也该出去看个热闹。” “对了,锦绣你去一趟芙蕖院,三日后那场婚宴我要带一个人去。” “郡主,您要带谁去?” “...我要带...。”一时间,常溪的脑海里只浮现出薛酌那张经过伪装后的脸,口中却怎么也叫不出他的名字。 想了半天,她憋了一句,“上次清姨说的那个长得最好看的那谁,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锦绣根据常溪的提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道:“回郡主,按照您的描述,那人应该名唤慕惜朝。” 常溪一拍脑门,说:“对,就是他,你去传句话,三日后我就带慕惜朝去。”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他们这些面首终于有了可以派上用场的机会。 常溪好吃好喝的养着这些人可不是吃干白饭的,也不是真的为了寻欢作乐。 这次的婚宴正好是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败坏自己名声的好机会。 ...... 芙蕖院。 与此同时,薛酌也收到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如同常溪所预料的那般,薛酌真的快被气死了,“你说什么?!” 云影伸出一根手指嘘了一声,一脸的做贼心虚,“公子,您小声一点,这里不是咱们的府邸,小心把别人引过来。” 或许是应了那句话——怕什么来什么。 下一刻,咚咚咚,薛酌所在的这间屋子的门被敲响。 薛酌主仆二人的身体在这一刻仿佛被定住了似的。 紧接着,锦绣的声音则是唤回了他们的神智,“慕公子,我家郡主有话让奴婢来向您转告,不知您现在是否方便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薛酌麻利的把云影塞到床底下。 然后,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走到门前,他伸手打开那扇门,“锦绣姑娘,请进。” 此刻的他已经敛去自己刻在骨子里的上位者气度,周身散发着属于读书人温润光芒,再加上他那幅本就出色的容颜,更是衬得其人仙姿佚貌。 锦绣自诩也是见过世面的,却终是免不了俗,她的眼里划过片刻对眼前男子容貌的痴迷,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不了,奴婢在这里和您说话就行。” 自家郡主虽然对这些如花似玉的面首不感兴趣,只是养着当做挡箭牌用的,可到底男女有别,而且这些人明面上也是挂着自家郡主的名号,她们这些侍女也该注意分寸。 见此,薛酌也不勉强,“哦,那不知郡主是有什么话需要姑娘带给在下。” 说罢,锦绣微微一笑,“恭喜慕公子,郡主说了三日后镇国公府世子的婚宴,您也一同前往。” 鉴于常溪对慕惜朝另眼相看,锦绣的言语间也不由多带几分恭敬。 说不准这位慕公子什么时候就有大造化。 “此等殊荣,慕公子您可是头一份,千万别辜负了我家郡主对您的这份抬爱。” 薛酌本以为是自己的伪装露了马脚,未曾想竟是这样一块天大的馅饼砸在自己的头上。 顿时,他高兴得喜形于色,“锦绣姑娘,您的意思是此次郡主就带我一个人去。” 在芙蕖院的这段时日,其实薛酌也看出一些门道,常溪选面首恐怕是另有所图,不然她干嘛把他们一群人关在芙蕖院当做金丝雀一般豢养却又不接近他们。 每每想到这里,薛酌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高兴的是常溪对其他男子不感兴趣,不高兴的是如此一来,自己怕是白忙活一场,到头来连偶遇的机会都没捞着。 锦绣点了一下头,“是。” 此言一出,除了薛酌一人是发自内心的高兴,那些听见动静悄悄趴在门后偷听的人,登时便眼冒绿光,一个个如同那饿狼一般,恨不得是自己顶替薛酌去陪在常溪身边。 既然锦绣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那她也该离开,“慕公子,奴婢既已将郡主要说的带到,那便不打扰您的清净了。” “锦绣姑娘慢走。” 薛酌送走了锦绣,这才返回自己的房间,关紧房门后,他走到床前,弯下腰把躲在床下的云影拉出来。 紧接着,灰头土脸的云影就被薛酌拉出来,“咳咳咳,公子您总算来了,再不来的话恐怕属下就要被这床底的灰给呛死了。” 随后,已经站起来的云影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一边拍灰尘,他一边向薛酌汇报自己打听到的情报:“公子,属下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其实已经派人前去试图救表小姐脱离苦海,可是世子派了高手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表小姐身边,属下派去的人暂时无法近身。” “公子,对于表小姐的事情您打算怎么办?” 对于自己这位年幼丧母的表妹,本着二人同病相怜的境遇,亦或是自己年幼时已故舅母对自己的关怀,薛酌是真心想好好照拂她的,可百密一疏还是让表妹遭了难。 此时此刻,薛酌定然是要想办法搭救表妹脱离苦海。 “云影,我舅舅那边是什么看法?”有些事情薛酌需得弄清楚情况方能拿定主意。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到这个云影就来气,他义愤填膺的说道:“公子,表小姐命苦啊,舅老爷他们为了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他们把表小姐卖了。” “谁不知道世子是一个病秧子,说不准什么时候人就没了,表小姐大好年华却硬生生被舅老爷他们硬逼着跳这个火坑,就因为永平长公主许了他们的那些好处。” 云影一直记得表小姐待他们这些下人的好,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虽不能让表小姐立刻脱离苦海,可他明白眼下自家公子才是那个可以救表小姐的人。 所以云影必须不遗余力的煽风点火,“公子,这有句话说得好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表小姐可是舅老爷的亲生骨肉,到头来他也能狠下心买了表小姐,而且舅老爷此举摆明是不把公子您放在眼里啊。” “况且舅老爷明明知道公子您和永平长公主之间的恩怨,他居然还敢答应永平长公主的条件。” 到了此刻,薛酌陷入了沉默,同时他的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寒意。 半晌后,他蠕动嘴唇道:“云影,你派人仔细盯着表妹那边,另外你想办法给表妹带句话,让她不要害怕,最迟成亲之日,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她出去。” “是,公子。” ...... 第220章 不对劲。 三日后,常溪带着薛酌前往镇国公府。 马车内的气氛却是与外头街市的喧闹声截然不同。 二人虽是相对而坐,但无声的沉默笼罩在二人身上,倒不是薛酌不想套近乎,是常溪压根没给他这个套近乎的机会。 自上了马车之后,常溪便靠在马车内壁的一侧,闭上双眸,佯做假寐。 面对这种情况,薛酌自然不能不识趣,他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叹一口气,面上一片落寞的神情,眼帘耷拉着。 看来这追妻之路,道阻且长。 殊不知,常溪已经悄悄的睁开眼睛,露出一条微不可察的细缝,借着仅有的视线来打量慕容清替她选出来的这位面首。 毕竟上次只是在画像上见过这位名唤慕惜朝的公子。 今日还是头一次看见他的真容。 别说,长得还挺好看的。 在她认识的人当中恐怕也只有姓薛......。 内心的腹诽在此刻突然戛然而止,常溪脑海里的小人就双手捂住耳朵,放声大喊。 作孽啊——。 薛酌这个王八蛋为什么如此阴魂不散,她为什么老是要想起薛酌。 常溪开始在心底默念起清心咒,企图将薛酌的音容赶出自己的脑海。 遗憾的是,念了好几遍清心咒,却没有一点作用。 所幸镇南王府离镇国公府的距离不算太远。 马车很快就到了,薛酌本想先下马车,然后再扶着常溪。 不过事实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进行,常溪迫不及待的就钻出马车,用力掀开的帘子荡起一片弧度。 只留下薛酌一人独自在那里怀疑不解。 他可什么都没做呢,为什么常溪会像躲瘟疫一般避着他。 来不及让薛酌继续深想下去,他听见侍女在外面催促他的声音。 下了马车,常溪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侍女告诉他永宁长公主的贴身侍女采薇已经将郡主请走了。 对于镇国公府的布局路线,薛酌自然是了然于胸,只是他时刻谨记自己眼下扮演的身份。 一个出身寒门的面首怎么可能熟悉国公府的布局。 最后,薛酌好声请求侍女领着他进去见常溪。 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明里暗里的打量薛酌。 但那些人到底顾及常溪的身份,也不敢对薛酌做出实质性的行动。 从那些人朝他投来的视线中,薛酌感受到两种最强烈的情绪——嘲笑和鄙夷。 在他前二十年的人生之中,感受最多的是他人的羡慕和嫉恨。 当然,他知道这些人在想的是什么。 或许这些人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之后会更加大大跌眼镜。 ...... 一刻钟后,薛酌由侍女领着来到了一处僻静的亭子,他终于见到了常溪。 此时,常溪心中纷乱的心绪已经恢复平静。 按照他们先前说好的,薛酌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捏肩,好不体贴周到。 做完了这些,他才温柔小意的退到亭子外垂手而立 见此,慕容清不由的打趣常溪。 只见她揽过常溪的肩膀,拉近二人的距离。 上挑的眉眼里带着调侃的意味,红唇呼出淡淡的香气,压低声音说话,“小溪,清姨选男人的眼光不错吧,你最近是不是觉得自己如沐春风。” 乍一听女人说的这句话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这说话的语气以及背后透出的意思却是十分暧昧。 常溪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家,慕容清话里所包含的另一层隐喻她怎么会听不明白。 姑娘白嫩的耳垂在这一瞬间爆红,宛若血滴一般,脸上瓷白的肌肤也跟着沾染上这抹红晕。 天地良心,她可什么都没有做。 常溪下意识的就想出声解释,她已经忘了自己做戏的目的,只是这说话的声音有些磕磕绊绊,“没有的事,清姨,你,你想,想多了。” 话音一落,她就有些后悔。 这句话和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区别。 显然,慕容清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常溪的这副情态落在她的眼里可不就是小女儿家害羞的表现。 见状,女子温柔拍了拍常溪的肩膀,再次以过来人的口吻安慰她,“小溪,别害羞嘛,清姨是过来人,我理解的。” “...清姨,你别说了。”常溪迫不得已垂下眼眸,声音羞涩道。 慕容清怕自己再说下去会逗弄得过火,她摇着自己手中的团扇道,“好好好,清姨不说了。” 说罢,慕容清移开自己的目光朝四周的景致看去。 常溪慢慢轻抬起头,她伸手扶着自己那颗乱跳的小心脏,口中轻喘着气,眼神也向四处张望,免得又被慕容清捉住打趣。 这间亭子虽地处僻静之地,但四周的景致还是不错的。 薛酌是习武之人,方才二人之间所有的对话全部一字不落的传入他的耳中。 在他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眼底的附着的坚冰化开一些,嘴角悄悄上扬。 哪怕这些话是假的,他听着也高兴。 突然,薛酌听见亭子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他转身飞快跑到亭子内。 入目就看见常溪正低着头,她拿出手帕擦拭衣服上的水渍,锦绣也拿出手帕帮忙擦去常溪衣服上的茶叶。 地上洒落着已经成了碎片的茶盏,旁边还跪着一名侍女。 瞧着她身上的穿着,应是镇国公府的三等侍女。 紧接着,慕容清便出声诘问,“放肆,国公府的侍女连奉茶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这便是你们国公府的待客之道吗。” 慕容清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她身为皇室公主,骨子里是与生俱来的尊贵。 哪怕是寻常的一句话,已经能够吓得人心惊胆战。 闻言,那侍女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回道:“请长公主,郡主恕罪,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 常溪看那跪在地上的侍女年纪不大,有心替她说话,“清姨,我没事的,不过是一件衣服,我重新换一件干净的便是。” 慕容清看出常溪的意思,也就不再追责。 然后,那名侍女为了将功补过,由她领着常溪去客人更衣的房间。 到了门口,常溪便打发锦绣去拿放在马车上的备用衣裙。 而那名侍女则负责守在房间外,免得有人误闯。 只是常溪才进入这间屋子没一会儿,她就觉得不对劲。 第221章 意外。 她居然莫名其妙的开始觉得头晕。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她竟然渴望男人?! 尤其是她的心跳——砰!砰!砰!险些冲出胸膛。 哪怕没有铜镜,常溪也能够想象得出自己的脸有多么滚烫,如同烈火一般。 这种种反应都在告诉常溪,自己应该是被人算计了。 其实到了这种时候,常溪已经知道是那些人在背后算计她了。 敢对她下春药,此人的目的昭然若揭。 除了那三位殿下,常溪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有这个熊心豹子胆。 不过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解开自己身上中的春药。 随即,常溪从自己贴身携带的荷包中拿出一粒药丸给自己喂下。 服下药丸之后,常溪明显的感受到自己身体内躁动的情欲被压制下去。 从某一方面来说,其实常溪觉得自己应该感谢薛酌。 有一句话说得好——从哪里跌倒,就应该从哪里爬起来。 曾经年少不知深浅,常溪中了薛酌这王八蛋的春眠散,害得自己被占便宜。 虽然事后常溪告诉自己,纯当被狗咬了一口,再不济看在薛酌那张生的还不错的脸上,但她的心里始终憋了一口气。 从那以后,常溪就随身携带着各种解毒药物。 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哪成想有一天这‘万一’还真就找上门了。 来不及再多想下去。 常溪开始寻找自己的脱身之法。 首先走正门肯定是行不通了,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所以常溪走到了那扇窗户前,企图打开窗户,让自己跳窗脱身。 得益于她自幼在乡间长大,常瑶也并不拘着她的性子,所以翻墙爬树的本领她还是有的。 姑娘也就不用担心自己跳窗以后会不会被摔断腿。 常溪不愿意成为旁人案板上宰割的鱼肉。 她必须要想办法脱身。 只是这幕后之人思虑周全,不但准备了春药,还把窗户都封上了。 她费了好半天的力气也没有将那扇窗户打开。 不过她并没有放弃。 常溪情不自禁的低声骂了一句脏话,“我去你大爷的,这些人怎么和薛酌一样有病。” 她招谁惹谁了。 怎么这些人就是要逮着她不放。 不过常溪并没有放弃,她折身在这间屋子里转了一圈了,好歹让她找到了几样还算趁手的工具。 只是这几样工具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 常溪的耳朵敏锐地听见从屋子外传来脚步声。 而且她似乎还听见男人说话的声音。 开窗脱身的计策被迫中道崩阻。 常溪的脑瓜子极速运转,无形中擦出电光火石。 她又有了一个新主意。 常溪快步走到床榻旁,她动手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一半雪白香肩。 她佯做意识不清的样子,整个身体倒在床榻旁,浅阖上双眸,唇间溢出暧昧的呻吟。 没过一会儿,常溪就听见门开的动静,她听着男人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属于男人的高大身影笼罩住她,并且在她的眼前落下一大片阴影。 “昭宁郡主,你也有今天。”男子轻佻的话语中明晃晃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一听这声音,常溪就知道此人是太子。 初入京中,她就听表哥提起过这位太子,除了有一副还算看的过得去的皮囊。 其人完全就是一个草包,而且还是一个色中饿鬼。 整座东宫都快塞不下他的那些嫔妾。 这样的人,若不是有皇后和淮阳侯府在背后作为后盾。 太子何德何能,能够入主东宫。 而太子也没有辜负色中饿鬼这个名号。 看着常溪裸露在外的那片雪肤,太子浑浊的双眸迸发出情欲。 那副猥琐恶心的模样就差没有流口水。 太子与旁的男子不同,他一向是荤素不忌的。 他并不在乎常溪是孀居女子的身份,以及常溪这段时间传遍京城的风流韵事。 他甚至觉得这样的女子在床笫之事上比起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别有情致。 所以,太子一边急切的脱去自己身上的衣物,一边猴急的对着此刻‘意识不清’的常溪说,“郡主,孤在此向你许诺,事成之后一定迎你入东宫做侧妃。” ‘意识不清’的常溪听见这句话,差点没绷住。 要不是眼下的情况不对,她一定要狠狠的扇这太子几巴掌。 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自知之明。 我呸,谁稀罕做你的侧妃。 少给自己的脸上的贴金。 便是太子将正妃之位捧到她的眼前,她常溪也不稀罕。 很快,太子身上的衣物除去一条亵裤,旁的全都被脱个精光。 色心上头的太子已经迫不及待就想和中了春药的常溪共赴巫山云海。 但在此之前,男人还假惺惺的说了一句话,“郡主,孤会对你很温柔的。” 常溪:“......。” 说罢太子俯下身子,他伸出双臂,正想将柔弱无力的美人揽入怀中。 就在这个时候,常溪的双眸猛然睁开,她将藏在掌心中涂了迷药的银针以极快的速度扎进太子的脖子里。 “你......”太子完全没想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在他的计划中,中了春药的常溪只能任由自己为所欲为。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太子注定是得不到了。 因为迷药的效用发挥得很快,所以此时的太子已经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太子殿下,对不住了。”常溪缓缓站起身,她看着倒地不醒的太子,神情冷漠的说了这句话。 她无比庆幸自己多留的这几个心眼子。 虽然这一招在薛酌那王八蛋的身上没有发挥作用,这也归咎于薛酌那种不怕迷药的古怪体质,可那种体质在一万个人里面也不一定能找出一个。 但好在今时今日也算发挥出作用。 然后,常溪将自己方才扯散的衣领拉上去,遮住自己的肌肤。 到了此刻,常溪觉得自己终于能够松口气。 可是今日老天爷似乎存了心要和常溪过不去。 常溪正准备拖着太子去威胁门外的人给自己开门。 结果意外就那样出现了。 只听吱呀一声,房门再次被打开。 有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瞧见屋内的场景,男人还拍了拍手掌,“郡主真是好手段,本王佩服。” 第222章 自作多情。 姑娘抬起眼帘,她看着站在自己的男人。 此时常溪的心情十分难以形容,毫不夸张的说,她有一种被迫吃了苍蝇的恶心感。 “彼此彼此,宁王殿下也是好手段。”常溪唇角上扬,勾出冷漠的弧度。 “郡主过誉了。”慕容钰装作听不懂常溪话里的讽刺。 接着他将视线转移到躺在地上并且衣衫不整的太子的身上,停顿了片刻后,又将视线再次转移到常溪身上。 这时,慕容钰故作惊讶的发出疑问,“郡主,你和太子皇兄这是——。” 未尽之言自然是心照不宣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衣衫不整。 此刻若是其他人闯进来看见屋内的场景,常溪怕是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了。 想到这里,常溪掩在衣袖之下的手掌悄悄向挂在腰间的荷包移动。 她冷笑一声说道:“呵,宁王殿下,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在这里给我装糊涂。” “别和我说什么你是碰巧路过的鬼话,这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孩儿差不多。” 太子是一个色中饿鬼那自然是不用多说。 看似道貌岸然的宁王慕容钰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太子起码是光明正大的卑鄙无耻。 宁王却是给自己套上一层伪善的假壳,做的全都是阴险狠毒的事情。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二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慕容钰听见常溪说的这番话,心知那层虚伪的假面已经被彻底撕开。 登时,男子面上和颜悦色的笑容淡了几分,说话的语速不疾不徐,“郡主,你身为女子,性子还是单纯一些为好,否则若是太过刚强,怕是不容易讨未来夫君的欢心。” 闻言,常溪丝毫不给面子的反讽道,“宁王殿下,我要是真的单纯,面对你这出英雄救美的好戏,我就应该感动得马上对你以身相许。” 此言一出,慕容钰温润的面孔有些维持不住,眼睫微垂,漆黑的眼眸中划过一道凶狠的暗光。 “殿下露出这副神情做什么,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很高明,可惜的是我常溪不是任人拿捏的泥巴。” 面对慕容钰周身散发的肃杀之气,常溪却仿佛没有感受到一般,她先是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径直朝他走过去。 慕容钰突然有些拿不准常溪此举的目的。 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从外面看,二人的举止非常亲密。 他的鼻间钻入一股馥郁的香气,向来是女子所用的香膏。 常溪微微侧过头,对着慕容钰的耳朵说话, “我知道殿下想要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得到我镇南王府对殿下真正的效忠。” 因为世人皆知,宸妃常婉与镇南王妃常瑶乃是嫡亲姐妹,而常溪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为镇南王府与燕王府维持关系的纽带。 相比之下,慕容钰的生母德妃不过是挂了一个王府养女的名头,在真正的血脉牵绊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人心不足蛇吞象,慕容钰母子怎么可能甘心将手中的权势拱手相让。 听见这句话,慕容钰同样侧过头来,抿直的唇角再次上扬,“郡主既知本王心中所想,那便应该明白自己应该拿出怎样的诚意,毕竟皇后娘娘那边可不好打发。。” “况且本王没猜错的话,皇后娘娘为了今日这出戏,应该特意请了很多人前来观赏。” 慕容钰的言外之意很简单,他可以帮助常溪将今日的事情在外人面前掩盖过去。 前提是常溪必须拿出让他满意的东西。 “殿下此言差矣,该想办法解决眼下局面的人是殿下才对。”面对慕容钰以皇后一派为借口向她施压,常溪一点都不害怕。 “毕竟皇后此举是为了让我和太子生米煮成熟饭,说到底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便是那些人看见了又怎样,那怕是为了我阿爹的支持,皇后也不敢把我如何,更别提那些人,量他们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殿下你就不同了,若是我在皇后面前告上一状,是个人都不喜欢为他人做嫁衣,而殿下此举无疑是动了皇后的逆鳞,所以殿下不妨猜一下皇后得知此事的反应。” 皇后的反应? 显而易见,若是她知道,恨不得将慕容钰和德妃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恨。 皇后好不容易拉拢了永平长公主,而永平长公主也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诚意,不惜利用自己儿子的婚事设局。 这也是此次两家婚事仓促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他们的计划当中,哪怕常溪没有赴宴的打算,永平长公主也会想办法让常溪答应赴宴。 此刻,慕容钰发现自己有些低估常溪,先前的路子怕是走不通了,得换一种计策,“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不过换本王提醒郡主一句。” “哦,殿下想说什么?”常溪故意贴近慕容钰的身体,她的脸上展露出笑容。 慕容钰没有后退,相反,他伸出手揽住常溪柔软的腰肢,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是柔情蜜意,“郡主,本王想提醒你,太子已有正妃,你嫁入东宫最多得一个侧妃的名头,而区区侧妃之位,又怎能配得上贵为金枝玉叶的郡主。” “本王的正妃之位至今空悬,若是郡主选本王,本王愿以正妃之位相聘。” 话音一落,常溪羞涩一笑,“殿下,你说的没错,区区侧妃之位怎么配得上我呢,我......。” 慕容钰突然打断她的话,“郡主,那不如我们今日就提前入了洞房如何。” 慕容钰虽是询问的语气,可那话里的另一层含义与逼迫无异。 他可不是傻子。 哄人的假话谁不会说。 常溪如果不付出代价,那就休想全身而退。 “好。”常溪答应的很痛快。 听见常溪的答复,慕容钰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常溪终于装不下去要和他翻脸。 未曾想她竟如此识趣,她还是一个聪明人。 “郡主,这个地方不安全,我们换个地方。” 说罢,慕容钰准备将常溪横打抱起离开这个房间。 突然,他的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不过片刻,慕容钰就如同方才的太子一般倒地不醒。 常溪也找到机会为自己出气,她狠踹了昏迷的慕容钰好几脚,“我呸,谁稀罕做你的正妃,自作多情,要不是为了那个药发挥作用,姑奶奶才不和你说这么多废话。” 第223章 勾引。 做完这些,常溪正准备离开这个不祥之地。哪知她的第一只脚还没有踏出门槛,却听见从屋外传来的急促脚步声。 常溪当机立断将门关上,又在屋内四处寻找,最后她拿起摆放在博古架上的花瓶。 常溪躲在门后,她将手里的花瓶高高举起,只要那门外的人胆敢闯进来,她保管砸他一个头破血流。 去他大爷的,常溪自觉今日自己已经够倒霉的了,走了一个太子,又来了一个宁王,好不容易将这二位应付过去。 她本以为所有事情到此为止,哪知道这些人没完没了。 不一会儿,常溪听着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便是猛烈的踹门声在外面响起。 常溪不由屏住呼吸,周身的血液似乎凝住了。 而那扇房门显然没有支撑多久,砰的一声,房门轰然倒地。 在开门的那一刹,常溪看见了终于看清了来人是谁,她登时瞳孔骤缩,眼里的震惊手马上就要溢出来了。 原本应该砸在他头上的那个花瓶被常溪猛地转了个方向,花瓶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彻底化作了碎片。 “怎么是你?!”看着眼前人,常溪发出惊讶的声音,不为别的,只因来人正是披着慕惜朝假皮的薛酌。 “...溪,郡主。”薛酌及时改了自己的口风,“我见郡主迟迟未归,想着郡主或许遇上了麻烦,所以就来寻找郡主。” 说话的时候,薛酌的目光越过常溪看向倒下的那两个人,他认出来那二人是太子和宁王,再联合常溪方才的举动,对于方才发生的事情他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定论。 眼下的情况极为特殊,容不得常溪思量周全,所以有一些细节也就下意识的忽略了。 譬如为何是慕惜朝一个人找到她? 再譬如他是如何准确的在偌大的镇国公府找到她的下落?明明他此前从未来过镇国公府。 ...... 等等,诸如此类细节。 常溪只是看他说话的态度极为诚恳,想来应该没有骗她,心里的警惕暂且放下一些。 况且她若是一个人独自离开,万一又倒霉的撞上了太子亦或是宁王的人,有慕惜朝在她的身边保护也安全一些。 “慕公子,你有心了,回府之后,本郡主必有重谢。”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我们该走了。”说着,常溪一把拉起薛酌的手朝门外跑。 巧的是,在他二人前脚离开之后,由皇后和德妃精心安排的看客就到了。 如同皇后和德妃所预想的那般一模一样,那些人看见屋内的场景的确惊得连嘴巴都合不上。 只是事情的结果却并不如她们所愿,甚至是大相径庭。 而来的那些人当中除了皇后和德妃安排的人,剩下的人可都是京城官眷贵妇中出了名的长舌。 她们并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她们只知道自己看见太子和宁王共处一室,而且二人衣衫不整。 可想而知,自明日起,又会有多少流言蜚语在京城流传。 这回皇后和德妃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过这些事情已经和常溪没有关系。 ...... 这边,常溪拉着薛酌一口气跑到一片假山里,此刻的她身上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导致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薛酌看着已经累的气喘吁吁的常溪,眼中闪过心疼,他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她,“郡主,您的额头上全是汗水,擦一擦吧。” 常溪本想拒绝,可她想到自己的手帕已经被茶水弄脏了,于是她接过薛酌递来的手帕。 “多谢慕公子。” 用手帕简单擦了擦之后,常溪本想将手帕还给薛酌。 突然,她听见自假山外传来的脚步声。 常溪下意识的不想被旁人看到自己和面首出现在这里。 盖因他们孤男寡女出现在这里委实有些暧昧。 索性,她又故技重施,拉着薛酌躲到假山内的夹层。 躲进去之后,常溪发现假山内的夹层可以容纳的空间有限。 无奈之下,她和薛酌只能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态将身体紧贴在一起,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男子那层衣衫下由身体传来的灼热温度,仅仅一瞬,她就红了脸。 不过有一点值得是常溪庆幸,假山内的视线昏暗,慕惜朝看不见她羞红的脸。 可常溪终究高兴的太早,眼前人非彼人,薛酌是习武之人,他的视力与普通人有些不同,他能够看见常溪脸上浮出的那抹如同吃醉了酒一般的烟霞。 二人彼此间的呼吸在这一刻仿佛如同鱼水交融,连同时间也似乎凝滞,气氛暧昧极了,所以她在心里期盼那些人能够快些离开。 可惜事实偏偏事与愿违。 因为常溪听见外面的人似乎起了争执。 “你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殿下自重。”女子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殿下? 躲在假山夹层内的二人听见‘殿下’这两个字顿时提起了精神。 “自重?”男子轻笑了一声,他抬手捏住女子的下巴,“晴儿,你勾引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自重二字。” 男子话音一落,那名被唤作晴儿的女子红着眼的偏过头,一个字也不想说。 其实不只是她,躲在假山夹层内常溪和薛酌同样一个字也说不出。 不过他二人更多的是震惊。 常溪和薛酌听出说这句话的主人——慕容昭。 尤其是常溪,她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是自己那位清风霁月的表哥说出来的。 明明前不久姨母还在表哥的终身大事。 如今看来,姨母真是白担心了,就冲表哥方才说的那句话。 常溪不得不感叹一句——人不可貌相,慕容昭是玩得真花。 外面,慕容昭还在逗弄晴儿,他饶有兴致地说,“晴儿,别勾引我那位父皇了,他年纪大了,身子不行,勾引我吧。” 听见这句话,常溪忍不住把自己的心声说出了出来,“我去。” 偏偏常溪忘了自己眼下的处境,这一说话就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第224章 利用。 躲在里面的常溪想了想,与其等着慕容昭发现自己的存在,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存在,届时场面说不准会更加尴尬,所以她选择一种体面的方式——‘自投罗网’。 于是,她拉着薛酌慢悠悠的从假山的夹层内走出来。 面对慕容昭,常溪努力挤出一个真诚无邪笑容的同时,她还不忘给自己找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表哥,真巧啊,原来你也来散心。” 这时,慕容昭才看清楚原来方才偷听他说话的人是常溪,他眼中含着的杀气顿时消失无踪,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放柔和,“表妹,是你啊。” 与此同时,常溪的目光注意到站在慕容昭身边的女子是北雪晴。 顿时,惊得她说话的声音都变结巴了,连同她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那躲在慕容昭身后的北雪晴,“表,表哥,你和大月公主......。” 方才常溪的注意力全在慕容昭说话的声音上,压根就没有注意他话中的内容。 现在回想起来发现,常溪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秘密。 这段时日,常溪虽然一直龟缩在镇南王府,可她一直没忘记关注外面的消息。 她记得很清楚,宫中传出消息,这位北雪晴已经被文嘉帝收入后宫,只是宫中封妃的旨意还没有颁布,但在众人眼中,北雪晴已是文嘉帝的后妃,此事板上钉钉,绝无更改的可能。 但反观慕容昭,他不但没有一丝给文嘉帝戴绿帽子的羞愧感,甚至坦然向常溪介绍北雪晴的身份,“表妹,按辈分,你该唤她一声表嫂。” 此言一出,场面更是一度陷入沉默。 躲在慕容昭身后的北雪晴听见他如此不要脸的一句话,顾不得反驳,她现在只恨不得不能在地上挖一个坑,然后把自己埋进去。 常溪:“......。” 薛酌:“......。”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常溪再次抬眸看向北雪晴,她还是听从慕容昭的话,喊出了他想听的那两个字,“...表嫂。” 话音一落,先前一直装作缩头乌龟的北雪晴坐不住了,她赶紧出声反驳,“郡主,你喊错人了,我不是。” 慕容昭听见心上人如此迫不及待的就要和他撇清关系,方才雨过天晴的心情如今又是阴云密布。 他转过身,眼神中充斥着强烈的占有欲,大掌一把拽过女子的若雪皓腕,逼迫她受自己掌控。 北雪晴下意识的就想挣脱她的束缚,奈何他的那只手如铜墙铁壁一般,根本无法挣脱。 男子将人困在假山一侧,女子的后背紧贴假山石壁。 从常溪的视线看过去,男子高大的身影完全将女子娇小的身形笼罩住,不容外人窥探一分。 原本这样少儿不宜的场景是不适合常溪留在这里的,可眼下此种情景委实是千载难逢,她不想错过。 于是,她和薛酌默默地站在他二人身后,一言不发,做个尽忠职守的木头人。 此刻慕容昭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北雪晴身上,至于不识趣留下来的常溪和薛酌,他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 就算他二人听见了又如何,正好称了慕容昭的心,好让旁人瞧一瞧北雪晴的‘负心薄幸’。 男人低下头看向被他困住的女子,他的眼眸中一半是柔情,一半是委屈,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可怜兮兮的意思。 “晴儿,做人可不能不讲良心,在军营的时候,你利用我盗取军事布防图,那时的你,说话可比现在中听多了。” “而常言道自古男子皆薄幸,但我看晴儿你才是最大的负心汉。” 北雪晴听见慕容昭如此颠倒黑白,气的得她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她猛地抬头,二人的视线在半空对上。 “慕容昭,你还好意思说,那张军事布防图是假的,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让我偷一张假图回去的。” “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你的目的就是为了借此误导大月军方高层,好让他们相信我带回的军事布防图是真的,而我居然也被你耍的团团转。” “现在大月输了,我是大月的罪人,所以我理所当然的被当做一件赔罪的礼物送过来,......。” 说到这里,北雪晴的声音已经哽咽得不成样子。 她红着的眼眶中早已蓄满温热的泪水,晶莹泪珠的一颗接一颗的往外蹦。 慕容昭终究是不忍心,他抬手用指腹擦去女子脸上的泪珠。 然后,他委屈巴巴地对着北雪晴说道:“晴儿,那你呢,难道你就没有利用我吗?” “...我...。”北雪晴到底是心中有愧,面对慕容昭的反问,她不敢说,也不能说。 “晴儿,我知道你是大月子民,你盗取军事布防图是为了帮助自己的国家,可我慕容昭是大昭的将军,我同样有责任保护自己的子民。” “在家国大义面前,我必须要将儿女私情抛诸脑后,所以,我承认自己利用了你,哪怕重来一次,我也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呵,燕王殿下何必同我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子说这么多,白白浪费口舌罢了。” 北雪晴知道,盗取军事布防图失败的这个错,她不应该怪在慕容昭身上,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慕容昭说的没错,他是大昭的将军,保家卫国是他的责任,可北雪晴是大月子民,她同样无法做到看见大月子民深受战火侵扰之苦。 此事无关对错,二人之间只有立场不同。 “晴儿,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大昭皇子,生母是宠冠六宫的后妃,所以那怕是真的军事布防图在我手中失窃,我的父皇也不会狠心责罚我。” 诚然,北雪晴的心中的确是这样想的,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考虑慕容昭会因为军事布防图失窃而可能遭受的惩罚。 “慕容昭,对不起。”女子湿红的眼尾又沁出一颗泪珠。 看着那颗泪珠,慕容昭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 而常溪和薛酌听到这里,他二人自觉不能再留下来,只能默默离去。 ...... 第225章 这下是真的坏了。 自假山处离开之后,常溪没有再回去,只是在路上随意找了一个侍女,让她去向慕容清转告,说自己有事先走一步。 盖因方才经过太子和宁王的事情,常溪可不敢再留下来,以免又掉进旁人挖的陷阱里。 这次是太子和宁王,说不准下次就是安王。 至于剩下的热闹,谁爱看就去看。 回到镇南王府后,常溪穿着那身被茶水弄污的衣裙就直奔常瑶和凌墨的寝居。 其目的就是为了去!告!状! 恰好今日是休沐,凌墨不用上朝,按照他的性子一定会黏在常瑶身边,也就省了常溪重新复述一遍的功夫。 有句话说的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今日太子和宁王胆敢对她使那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手段,真把她当泥捏的人。 此仇不报,她常溪咽不下心里的那口怨气。 毕竟她可学不来‘女子名节大过于天的那一套’,自己受的委屈,她必须要让始作俑者付出代价。 不过常溪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的手里并无实际掌握的权利,所以她才需要找自己爹娘告状。 有现成的靠山不用,她又不傻。 “慕公子,一会儿你见了我阿娘和阿爹,你先别说话,我让你说的时候你再说。”在去的路上,常溪还没忘记先和慕惜昭串通一气。 “请郡主放心,在下明白。”薛酌从善如流的说。 常溪非常满意慕惜朝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态度,“非常好,慕公子真是孺子可教也,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还有,你说的时候可以适当的夸大其词,把我说的惨一点儿。”其实常溪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借此激起常瑶和凌墨对她生出更多的心疼。 她觉得自己今日虽然能够全身而退,但纯靠的就是自己多长的那点心眼子。 否则若是换做从前没心没肺的自己,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听见常溪额外增加的这一点要求,薛酌怔了怔,他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保证“...请郡主放心,在下明白。” 其实常溪压根就不用提醒这一句,薛酌自然是向着她的。 冤有头,债有主。 今日常溪所受的委屈,不管是太子,还是宁王,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又过了一会儿,常溪和薛酌走到了云墨居外面。 只是常溪并没有急着进去,她先是狠掐了好几下自己的胳膊,挤出了几滴情真意切的眼泪,她酝酿出心中那股委屈悲愤的情绪。 既然是告状,那自然是要装的可怜一些。 薛酌站在一旁,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看着常溪这一套在外人看来或许有些矫情的做法,他反倒是觉得十分可爱。 常溪做足了准备之后,二人进了云墨居,本想随便找一个侍女先进去通禀一声。 奇怪的是,他们竟然连一个侍女都没有看见。 青天白日的,这是在弄哪一出。 常溪虽心有疑惑,但秉持着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来一趟,她必须亲自确认常瑶和凌墨到底在不在。 于是,她径自去了常瑶和凌墨就寝的房间。 走到门口,常溪伸出一只手敲了一下门,“阿娘,我......。” 只是常溪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常溪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为此,她还将耳朵贴在门上去听里面的动静。 不过片刻,她脸上的神情就变的十分奇怪,整个身体如同被定住似的僵在那里,一张脸更是涨成了猪肝色。 坏了,她来得 不是时候。 薛酌自然也听见从房间里传出的动静,他脸上的神情也是十分耐人寻味。 默了默,薛酌善解人意的说道:“郡主,您身上的衣裙已经弄脏了,不如您先回去换一身干净得体的衣裙。” 他还不忘给常溪找一个体面离开的借口。 听见薛酌说话的声音,常溪顿时反应过来。面对这种情况,还是走为上策。 常溪满怀感激的目光回望薛酌,此刻他的话无疑是解救她于水火之中,“好,听你的。” 正当常溪准备拉上薛酌逃之夭夭的时候。 恰巧此时,那扇紧闭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小溪,你是有什么事吗?”常瑶的声音在常溪身后响起。 二人离开的脚步被迫停滞不前。 常溪只能生无可恋的转过身,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阿娘,其实我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常溪迫不及待的转过身就要走。 那知常瑶却斩钉截铁地说:“不对,小溪,你一定有事。” 一边说着,她快步上前拉住常溪的手,她的眼中迸发闪耀的光芒,瞧着那架势似乎生怕常溪从她手里跑了。 “阿娘,我真的没事,你就让我走吧。”常溪使出牛劲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此时此刻,常溪的心情只能用——欲哭无泪,这四个字才能准确形容。 早知道今天出门就看黄历了。 怎么什么倒霉的事情都能找上她。 “小溪,你别走啊,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常瑶咬牙切齿的说,死死抓住常溪的手,就是不让她走。 死道友不死贫道。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挡箭牌,常瑶可不能轻易放走。 不过话说回来,都怪凌墨这个王八蛋。 青天白日的不要脸。 就在母女二人僵持不下之时,此时故事的重要主角凌墨终于出现了,“小溪。” 而常溪看见凌墨,说话的声音登时就弱了下来,她的脸上已经写满了心虚两个大字,“...阿爹。” 这下是真的坏了。 对于凌墨,常溪总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在身上,即使她知道凌墨待她很好,可发自内心的敬畏是控制不住的。 相反,凌墨对于常溪这个女儿总是怀有无限的包容心。 换做任何人在那种事情上被打扰,其实都会不高兴的。 换一句话来说,常溪应该庆幸自己是女儿,若是换做儿子,凌墨可不一定有这样好的脾气。 凌墨看着女儿一副被吓到的模样,他努力做出温和的神态,“小溪,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