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嫡姐抢亲后，娇软美人她杀疯了》 第1章 换亲 空气中弥漫着中药的苦涩味。 “咳咳咳。” “小姐，慢些喝，是不是这药太苦了？” 鹅黄纱帐幔内，床上躺着的人儿面色苍白如纸，长长的睫毛低垂，闻言，气若游丝道，“无碍。” 沈窈窕少有如此憔悴的时候，以往喝药都是一口闷了，如今却由着丫鬟给她一口一口喂苦药，可见全身是一点力气也无。 碧桃的眼眶刷的就红了，“小姐平日里活蹦乱跳，都怪那周少钧瞎了眼，才害的小姐如今躺在病床上。” 知道丫鬟是担心她，沈窈窕露出一抹浅笑，“休要胡说，我和周少爷缘分不够罢了。” 她和周少钧本是从小定的娃娃亲，可前段日子，沈家得罪了天子，天子面上不显天威，隔天，父亲就直接从三品大员被贬到了五品。 京城权贵各个都是人精，纷纷避沈家远之。 沈家处境艰难，周少钧却在此时前来提亲，本是一桩雪中送炭喜事，却没料到——周少钧提亲求娶的是她大姐姐。 这可真是天大笑话。 以为她沈家落魄了，沈家的姑娘就能由着人挑选了？ 毫不意外的，周少钧被赶了出去。 竹马未婚夫求娶，求的却是自己的姐姐，实在荒唐孟浪。 可见此人不值得托付。 道理她都懂，可沈窈窕却还是因此大病一场。 是非自在人心，可她到底没想到，青梅竹马的少年有一日会成了如今的模样。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双玉手掀开珠帘，缓缓踱步走来。 来人身着一席浅绿色衣裙，身姿修长，头簪白玉钗环，手腕金玉相撞，随着她的走动，衣衫环佩叮咚清脆作响，少女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疏离，端庄又贵气。 沈如薇娥眉淡扫，目光与床上的沈窈窕相视。 “大姐姐。”沈窈窕开口招呼。 沈如薇略颔首，“妹妹身子如何了？” “劳姐姐担心，妹妹无大碍。” 话落，两人皆是沉默无言。 对此，沈窈窕也已习惯。 她和沈如薇虽然是一府姐妹，但并不算亲近。 一则是，沈如薇生母难产而亡后，沈窈窕母亲才进了门，不久才有了她。到底不是同一个母亲，她们姐妹之前，总是略显生疏客气。 二则是，沈如薇性子冷淡端庄，而沈窈窕虽长的美性子却懒散自在，两人实在是玩不到一起去。 饶是如此，沈窈窕对长姐该有敬意还是有的。 沉默中，沈如薇率先打破这份寂静。 “周公子的事，妹妹怎么看？” 沈窈窕一笑，“待妹妹身子好些，便去退婚，绝不会给周家折辱我们姐妹的机会。” 病了一场，沈窈窕也想通了，姻缘这事，执着不得。 拖着，只能让人继续看沈家的笑话。 沈如薇神色淡然，却没接话茬，“妹妹，沈家如今得罪官家，处境堪忧，我们姐妹的婚事也受其影响，往后怕是很难寻到好人家了。” 这点说的不算错，哪怕沈家两位小姐，一个京城第一才女，一个京城第一美人，堪称绝代双姝，在沈家遭了变故后，上门提亲的人家也寥寥无几了。 沈窈窕宽慰她：“咱们年岁还小，多陪父母几年就是。待日后此事风波过去，爹娘自会为咱们相看，大姐姐不必忧心。” “我早已及笄，比不得妹妹。” 沈如薇依旧那般淡漠端庄，可这话里的意思...沈窈窕眉头微蹙，心中陡然多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床上的少女面色苍白，本就叫人心疼，如今眉头微蹙，带着几分破碎之感，叫人好不怜惜。 沈如薇垂眸，忍下心中几分酸意，声音平静，“妹妹，兵部尚书府——周家对如今的我们来说，是一门顶顶好的亲事了。” 若说刚才只是有些想法，那么此刻，沈窈窕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看着自家大姐姐，心绪千般复杂。 两人沉默好半晌，沈窈窕开口，“大姐姐是心悦周少钧？” 这话问的太过直白，沈如薇长袖中的手猛然攥紧了手帕，面上却不显半分心绪，对她的问题，不发一言。 沈窈窕露出一抹苦笑。 如今，她确实明白了。 怪不得，怪不得周少钧上门提亲却换了大姐姐，原不是他孟浪羞辱沈家，而是真和大姐姐情投意合了？ 三人，说不得关系多好，但也从小一起长大，称得上一声青梅竹马。 他们两个不知何时走到了一起。 原来，被蒙在鼓里的，只她一人。 沈窈窕脑中思绪翻飞，喉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血。 第2章 原委 “小姐！” 碧桃面色大变，扑到床边：“小姐，你别吓奴婢，你哪不舒服，小姐？” 沈如薇同样一惊，她可没想闹出人命。 “糊涂东西！” 她快走两步，一掌拍上碧桃的后脑勺，厉声呵斥：“哭哭啼啼的，你是咒你主子？还不快去请府医！” 碧桃回过神，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扭头往外跑。 “来人啊……” 沈窈窕胸口好似堵着一团棉花，几乎喘不过气。 恍惚之间，她想起周少钧隔三差五给她送的小玩意儿。 从前是周少钧亲自给她，后来不知从何时起，就变成了由沈如薇转交。 她也曾疑惑，沈如薇听了她的询问，神色如常。 “男女七岁不同席，小时是小时，现在你们二人长大了，虽定了亲，可到底只是口头上的，没有三媒六聘，为了不落私相授受的口实，周公子才托我递给你。” 沈窈窕直觉不对。 亲疏有别。 相比周少钧和沈窈窕，沈如薇与他接触分明更会招来闲言细语！ 沈如薇却面露不悦：“妹妹这是不信我？” 沈窈窕不愿伤了姐妹和气，只好不再多问。 从此以后，周少钧每每托沈如薇给沈窈窕送礼，必会多备一份送给沈如薇。 沈窈窕自然而然以为那是谢礼。 当时她还赞周少钧办事妥帖。 如今想来，自己分明才是顺带的。 他给长姐的那一份才是真心。 “错了，都错了……”沈窈窕喃喃自语，沈如薇听不太清，不由上前两步，却见沈窈窕头一歪，晕了过去。 好在碧桃及时带府医赶回来了。 一进屋，碧桃放下床帘，又搬来把椅子。 府医坐下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从中取出脉枕，垫在沈窈窕探出的那截皓腕下。 又垫了层手帕，他才屏气敛息将双指搭上去。 片刻后，他收手，起身朝沈如薇拱手。 “大小姐放心，二小姐是因气急攻心吐的血，不是大不了的病，老夫再给二小姐抓两幅药，卧床将养两日就好了。” 沈如薇悄然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未送到底，就听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眨眼功夫，一个妇女出现在门口。 妇女徐娘半老，穿着雍容华贵，即便神色匆匆，仪态也不减分毫，这就是沈窈窕的生身母亲——王氏了。 府医识趣的退到一边，王氏直奔床头，掀帘看见沈窈窕苍白如纸的小脸，心疼得掉眼泪。 “我可怜的女儿。” 嬷嬷给她递手帕，她抬手推开，转头看向众人。 “我刚才听见了一耳朵，气急攻心？这两日窈窕闭门不出，是什么事让她动气了？” 沈如薇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指甲嵌入手心，面上若无其事。 “妹妹这两日本就郁结于心，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 字字句句，都在和自己撇清关系。 她还暗中递给碧桃一个警告的眼神，让她别多嘴， 碧桃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当即站出来：“大小姐敢做不敢当吗？” 沈如薇的心沉入了无底洞，王氏缓缓拧紧眉头。 “碧桃，你这是何意？” 第3章 王氏 碧桃“噗通”跪下：“夫人容禀。” 她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的道出，随着她一字一句，王氏的面色渐冷。 说的口干舌燥，碧桃才意犹未尽的停下，额头重重触地。 “大小姐虽没直说，可大家心里明镜似的，都看得出大小姐的意思是让二小姐自己吃了这个哑巴亏，老老实实将婚事让给她，夫人，你可要为二小姐做主啊！”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寂静。 沈如薇垂着头，良久，才听王氏喜怒不明的声音传来。 “如薇，你可有什么话说？” 事已至此，再狡辩也是无益，不如破罐子破摔，沈如薇抬起眼，云淡风轻的道。 “母亲知道了也好，我无话可说。” “好，好，好！” 王氏面上浮起怒气，拍床而起：“我自过门以来，自认已一碗水端平，凡是窈窕有的，定少不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的，竟干出抢窈窕的婚事的勾当，还特意来扎她的心窝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相比于她，沈如薇还是太过稚嫩了，有些招架不住。 但她不后悔，强做镇定道。 “平日再好，到今日事关妹妹的利益，母亲的心眼不就偏向了妹妹？” 好一个强词夺理。 王氏硬生生被气笑了，想下去理论，袖子却被抓住了。 “母亲。” 她赶忙回头，才发现沈窈窕不知何时醒了，细声细气的道：“我累了，让姐姐先回去吧。” 这就是让王氏放沈如薇一马了。 “你啊，就是心地太过善良了，才会让人蹬鼻子上脸。”王氏恨铁不成钢的甩手。 不过她到底是依了，冷冷看向沈如薇。 “你回去吧。” 沈如薇如释重负，福了福身，逃也似的离开。 碧桃识趣的很，招呼左右一并退下，不忘拉上门，留给母女二人说体己话的空间。 王氏坐下，开门见山的问。 “窈窕，你是怎么想的？” 顿了片刻，她试探：“你和周少钧一起长大，难免有情谊，若你还放不下，母亲拼尽全力，也会设法让你嫁入周少……” “母亲。”沈窈窕打断她，“缘分已尽，再强求便是害人害己，我想退婚。” 她想得开再好不过了。 王氏欣慰不已，拍拍她的手背：“好，你放心，母亲以后会为你挑一桩更好百倍的婚事。” “好。”沈窈窕浅浅一笑。 王氏又冷哼：“还有你姐姐那边，我绝不会让她顺心舒意。” “母亲不可。” 沈窈窕挣扎想要起身，结果不慎压到肺，顿时咳出了声。 王氏赶忙给她顺气，又给她腰后垫了个枕头，不等缓过气，沈窈窕艰难道。 “母亲到底没和姐姐血脉相连，哪怕只有一分一毫的不对，外头人就会说母亲苛待继女，不如将姐姐交给父亲处理吧。” 王氏断然摇头：“我不是她的亲生母亲没错，可我也是一府主母，做得了她的主。” 知晓母亲心意已决，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劝不住，沈窈窕轻轻一叹。 只能寄希望于母亲能沉住气，别生出事端了。 第4章 上门 看她面色倦怠，王氏抽走枕头，让她平躺下，再仔细掖好被角。 “好了，母亲自己心里有数，你安心养好身子就是，再歇会吧。” 沈窈窕乖巧合眼。 等她沉沉入梦，王氏轻手轻脚的出门，一个嬷嬷焦急的在外头打转，一见她忙迎上来。 “夫人，周家公子登门求见夫人，已在前厅等了半个时辰了。” “他竟还敢来！”王氏咬紧后槽牙，很想将人扫地出门。 但终究不能意气用事，她隐忍的拂袖。 “走，去看看。” 四个粗使婆子在前开路，大丫鬟搀着王氏，一路声势浩大的穿过抄手游廊，进了月牙拱门，绕过影壁，便到了前厅。 周少钧坐在靠门处，一身青衣，面如冠玉，担得起“翩翩公子”四字。 王氏没正眼看他，冷脸落座：“周公子大驾光临，是觉得折辱我沈家一次不够，还想来第二次？我沈家小门小户，怕经不起你折腾！” 周少钧起身行了一礼，姿态摆的很低：“先前是我多有不对，今日我是特来和伯母赔罪的。” 王氏眼一眯，闪过意外之色：“果真？” 她尤记得先前周少钧那放肆无礼的嘴脸。 还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 今日怎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敢欺骗伯母。” 周少钧转身向门口，轻拍双手，几个小厮应声而入，双手端着托盘。 “这是给窈窕妹妹的赔礼，不能补偿她万中一二，却也是我力所能及，还请伯母收下。” 王氏定睛一看。 托盘上摆有巧夺天工的发簪，有精美绝伦的名画，还有难求的徽墨……都是沈窈窕素日喜爱的，足以看出他的诚心。 王氏以为他知错就会改，稍稍缓了脸色：“这些物件不要紧，我问你，你要如何了结此事？”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周少钧竟然不知悔改，拱手道。 “伯我先前所言虽然冒失，却字字属实，我想改求娶如薇，望伯母同意。” 王氏的脸色瞬间黑了。 “不可能！” 懒得再多费口舌，她侧身吩咐下人。 “你到我的房间，在进门左手边的百宝嵌八宝图圆角柜里找到一个乌木盒子，将它拿来给我，速去速回。” 下人很快去而复返，王氏接过乌木盒子，打开之后，一块玉佩闯入眼中。 正是当初周沈两家的订亲信物。 王氏取出玉佩，递给周少钧：“既然周公子不想做决定，那便由我来开这个口，沈家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今日两家退亲，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周少钧不接，眉宇间隐隐不悦。 “伯母，如薇和窈窕同是沈家女，不过一个是你的亲生骨肉，一个不是罢了，谁与我定亲有何差别？” 王氏琢磨着他好似话里有话，在说她偏心。 怒火“腾”一下烧旺，索性手一扬，将玉佩丢在周少钧脚边。 “我沈家的事，不必周公子多嘴，来人，送客！” “周公子，这边走。”丫鬟给周少钧引路，态度不减恭敬，可他这等的公子哥，何曾被人下过逐客令。 憋着一口气，他捡起玉佩，扭头离开。 第5章 心死 周少钧来过的事很快被沈如薇知晓。 连王氏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贴身丫鬟芝儿忧心忡忡的问：“大小姐，如今可如何是好？” 沈如薇缓缓起身：“既选择走了这条路，就没了回头的余地，我要去见母亲。” 唰—— 大雨突然而至，打的叶子无精打采的垂下，天地雾蒙蒙一片，只见近处雨帘。 沈窈窕这一觉睡的长，睁眼已是晚上。 层层薄纱将烛光筛成淡影，床上一片昏暗，她晕乎乎的唤“碧桃”。 床帘掀起一条缝，碧桃钻了进来：“小姐醒的正好，奴婢正想叫你呢，晚膳已热了三四回了，小姐先填填肚子，再把新煎的药喝了。” 生病之人不宜吃油腻。 因此端上来的净是些清粥小菜。 沈窈窕胃口不大好，吃两口便落筷了，碧桃让人撤下，又呈上一碗药。 喝完后，唇齿都泛着苦。 沈窈窕不知想到什么，费力扭过身，从枕边翻出个红木匣子，里头尽是周少钧送她之物。 平日她珍之爱之。 是以东西和刚送来时一般无二。 沈窈窕一一抚过，眼中的不舍散尽，只留一片清明，合上递给碧桃，声音极轻。 “碧桃，你待会拿去烧了。” “哎！”碧桃接过后就往外走，又被沈窈窕叫住。 “对了，母亲回去后院里可有动静？” 碧桃回过头，欲言又止。 沈窈窕本就担心母亲行事留下话柄，见此升起不详的预感，抓着床沿起身。 “快说，别想瞒我。” “小姐别急，不是夫人的原因，是大小姐又弄出了幺蛾子。”碧桃忿忿跺脚。 “今日周公子又来了一趟，决意要娶大小姐，被夫人一口回绝了，他前脚才走，后脚大小姐便去夫人院里。” “夫人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她意欲何为，便闭门不见，让她回去。” “谁料大小姐就在院子里跪下了，口口声声说求夫人成全，到现在还未起那！” 沈窈窕小脸一白。 母亲院里，何等的人多眼杂。 沈如薇此举分明是把母亲架在火上烤！ “不行，我得去一趟。”沈窈窕说着就要下床，碧桃有心想劝，却被她的话堵住。 “若母亲不安，我又如何能安心静养？” 碧桃知晓拦不住，暗暗后悔自己不该多嘴，认命帮她更衣。 雨越发大了。 轰隆隆—— 闪电照亮半边天，雷声震耳欲聋，沈如薇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跪在院中。 若非芝儿扶着她，只怕她已摔到地上。 可正屋的门始终不开。 王氏抄起茶杯一饮而尽，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好歹养了她十余年，竟养出这么个白眼狼，为了一桩婚事，竟如此逼我，当我真会怕她不成？她要跪，那便让她跪，我倒要看看她能跪多久！” 她被气昏了头，嬷嬷却晓得其中的利害，少不得劝两句。 “夫人三思，这事要传出去，外人得编排出多少难听的话？依老奴看，你还是听二小姐的，先哄了大小姐回去，待老爷回来再一并算账的好。” 第6章 见面 王氏抬手打住：“我若退一步，来日她更蹬鼻子上脸，你不必再劝了。” 嬷嬷自知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转身退下，目光不经意一扫，忽而顿住。 “夫人，二小姐来了！” “什么？！”王氏猛的起身，看到一抹倩影穿过朦胧雨雾。 有暗香袭来。 沈如薇昏昏沉沉的抬头。 碧桃撑着一把油纸伞，将沈窈窕严严实实的遮住，不沾风雨。 沈如薇和她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心口泛涩，硬邦邦的问。 “你是特意来看我笑话的？” “原来姐姐也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人笑话。”沈窈窕莞尔。 沈如薇一噎。 沈窈窕几不可闻的叹息，朝她伸出手：“姐姐先起来吧，小心跪久了伤腿。” “我不用你假好心，只要母亲没见我，我是不会起的。”沈如薇别过头，碧桃一看她这样子就来气。 不知道的，还当小姐欠了她的呢！ 沈窈窕顿了顿：“姐姐可知这会让母亲的名声毁于一旦，还是……明知故犯呢？” 最后几字，她沉下语气。 沈如薇被说中心思，恼羞成怒的瞪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母亲若没做亏心事，用得着怕吗？” “人言可畏，怕不怕也不是由始作俑者说了算的。”沈窈窕眉眼微凉，“看来姐姐是听不进道理了，那便别怨我。” “你想干什么。”沈如薇不自觉往后挪了挪。 沈窈窕眸光微移，看向聚在檐下装鹌鹑的下人，一字一顿。 “来人，送姐姐回房。” 这个“送”字，格外的意味深长。 下人们也是人精，三两下琢磨出她的意思，纷纷冲进雨里，七脚八手的扶沈如薇。 “大小姐，我们走吧。” 沈如薇用力一挣，甩开她们的手，厉声呵斥：“谁敢动我？就算我只掉了一根头发，也不是你们担待得起的！” “我敢。”沈窈窕的气势丝毫不逊于她，见下人被震住，轻甩衣袖，“你们听命办事就是，一切后果全由我一人承担。” 下人打消了顾虑，也放开了手脚，沈如薇一个身娇体贵的大小姐，哪是他们的对手。 不消片刻，她就被人架着离开。 “放开我，放开我！” 沈如薇还在挣扎，雨丝流入口中，掺了不知从何来的咸味，泛起浓烈的不甘。 凭什么！ 从小到大，沈窈窕什么都压自己一头。 她亲生母亲尚在人世，能为她苦心筹谋，有堪称美满的婚事……她什么都有了。 而自己只有自己。 如今就连下人，也攀着她来踩自己，只听她的吩咐。 凭什么，分明自己才是嫡长女！ 这些念头沈窈窕并不知晓，待院落重归平静，她收回目光，抬步走向正屋。 吱呀。 门适时打开，白氏掀帘出来，嗔怪道：“这等小事，母亲自己一个人处理足矣，你怎么拖着病殃殃的身子过来了？进去说话，小心你着凉了，病上加病。” 过了门槛，沈窈窕褪下大氅，露出白玉似的脖颈。 “能让母亲动气的事，就并非小事。” 第7章 寒心 王氏怔忪，本想问她怎知自己动了气，转念一想，母女连心，哪能猜不到呢。 她心里堵得慌，一屁股坐下。 “比起气，我更觉寒心。” 沈窈窕跟上，柔声安慰：“母亲与我说过，感情是有来有往的事，你抚育姐姐一场，已仁至义尽，姐姐却不视你为母亲，母亲又何必因她难受？” 此话一出，王氏豁然开朗。 也是。 她太过在意，反而像热脸贴冷屁股。 沈窈窕又盖住她的手：“母亲，你有我呢。” 王氏心里泛起丝丝甜意，难怪老人常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呢，反手握住她。 “好。” 母女二人说了一会体己话，丫鬟推门进来，垂首禀告：“夫人，大小姐，奴婢们才送大小姐回到院子，就听老爷回府了，派人来请小姐过去见他，奴婢便回来了。” 母子两人四目相对，王氏神色犹疑。 “这两日抽不出空，我还未向你父亲告知这两日的事，可他突然赶回来，还……不会是知道了吧？” 沈窈窕也拿不准，沉吟片刻后问。 “母亲可要过去瞧瞧？” 思前想后，王氏摇头：“先不去，静观其变。” 与此同时。 书房门窗紧闭，雨声被隔绝在外，两道人影一坐一站。 坐的是如今沈家的一家之主沈长林。 他近不惑之年，腰杆依旧挺拔如松，两鬓斑白，不动声色的打量沈如薇。 她来的急，手忙脚乱换了衣裳，却来不及擦头发，湿漉漉的挽起一个发髻，唇色发白。 沈长林轻敲桌面，语气不明：“怎把自己折腾成了这鬼样子？” 沈如薇眸光闪烁，她知道自己不站理，要实话实说，身后就无撑腰的人了。 “父亲，我，我……”她开口便咳了两声，忙用帕掩口鼻，似是虚弱难言，“咳，咳咳！” 丫鬟心领神会，一边给她顺气，暗中掐了把大腿，含着哭腔道：“老爷，姑娘心善，怕是不愿意说，奴婢替她说，今日大小姐去见夫人，夫人却让小姐在院子里跪了几个时辰，老爷，你可要替小姐做主啊！” 这等春秋笔法，哪里瞒得过沈长林，一针见血的问。 “你母亲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是你做了错事，才让她动怒吧？” 沈如薇神情一滞，很快强颜欢笑：“是，我和妹妹因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拌嘴，母亲难免心疼妹妹。” “小事？”沈长林失笑，“这话不实。” 沈如薇的心突了一下。 父亲知道了？ 他知道了多少？ 不会都……不，不可能。 心怀侥幸，沈如薇一咬牙跪下：“的确不是小事，父亲，和妹妹订婚的周家公子前两日上门，想改娶女儿，这非女儿所愿，我怕父亲怪罪，才不想告诉父亲的。” 到了这时候，她还想瞒天过海。 沈长林失望不已，面上却不显：“你想太多了，既非你所愿，便是他一人之过，家里人怎会不分青红皂白怪你？直接退婚就是。” “不能退婚！”沈如薇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立即看向沈长林。 第8章 一己之私 见他神色无异，她吁出一口气，欲盖弥彰的解释。 “父亲，沈家今时不同往日，父亲要想东山再起，少不得他人助力，两家联烟是上上之策，女儿愿替妹妹嫁入周家，助父亲一臂之力。” “说的倒比唱的还好听！”沈长林再无可忍耐，指着她的鼻子，“是为了沈家，还是为了你一己之私，你心知肚明！” 沈如薇像被泼了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万氏猜的不错。 沈长林早从下人口中得知了这两日府里的一桩桩一件件。 本来他还半信半疑。 现在一看，分明是板上钉钉了。 “那可是你妹妹的未婚夫，你怎么能抢了去！” “凭什么他一定是妹妹的未婚夫。”沈如薇梗着脖子，“父亲，长幼有序，我是嫡长女，理应先议亲，这门婚事合该是我的，我不过去让物归原主罢了，何错之有？” 沈长林被气了个倒仰。 她还有理了！ 沈如薇还道：“母亲就罢了，连父亲也厚此薄彼，早知如此，还生我做什么……” 帕！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半边脸上浮起五指印，火辣辣的疼，不可置信的用手捂住。 “父亲，你打我？” 沈家是书香世家，不兴“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一套。 从小到大，姐妹俩每犯错，沈长林都是好声好气的讲道理。 这还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她。 他收回发颤的手，声音低沉：“你不该打吗？就算为父没被贬时，周家也是我们高攀不上的门第。” “你以为周家为何纡尊降贵，愿意让窈窕做儿媳？为何选的不是你？ “那是这门婚事，看的不是我沈家的脸面，而是你母亲。” “因为王家对周家有救命之恩。” “这门婚事，从始至终与你无关，你凭什么惦记？啊？” 字字句句，好似棒锥，将沈如薇打回原形，瘫坐在地。 “原来如此。”她苦笑，“难怪，这么好的婚事，母亲当然不会给我了。” “你还不知错。”沈长林拂袖而去，“那你就回去闭门思过去，何时知错，何时再出来！” 夜色如墨。 沈长林走出不远，小厮提着灯笼追来。 “老爷，天色不早了，你今晚要在哪歇息？” 沈长林脚步一顿：“夫人可歇息了？” 小厮早打听清楚了：“还未呢，二小姐还在夫人院里。” “那便去夫人那里。” 小厮在前照明，不出片刻，主仆两人来到长福院。 正屋灯火如白昼，窗纸上映出两道侧影，隐有说笑声传来，沈长林大步进门。 小厮扬声叫：“老爷到——” 王氏和沈窈窕回头一瞧，下榻福身。 “老爷。” “父亲。” 沈长林“嗯”了声，抬手示意两人起来，自己坐下：“听下人说窈窕身子不适，这两日如何了？” “有劳父亲关心，已经好多了。”沈窈窕不想让他忧心，只往轻了说。 沈长林看破不说话，正巧王氏递茶给他，他握住她的指尖 “如薇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这两日让你费心，让窈窕受委屈了。” 凭这三言两语，足矣看出他的态度。 第9章 退亲 沈窈窕悄然吁出口气。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她劝母亲“让父亲定夺”，自己却也没底，父亲和姐姐血脉相连，难免会心软。 如今看是她多虑了。 王氏同样一喜，嘴上还要说：“本就是我教导不力，老爷不怪罪就好。” “你这就是妄自菲薄了，她自己心思不正，怪天怪地，也怪不到你身上。”沈长林板起脸，话锋一转。 “对了，夫人虽退了订婚信物给周少钧，可他一个公子哥，做不了家里的主，为免再闹出是非，不如我们和周家见一面，写好退婚书，白纸黑字，将来也有据可依。” “父亲所言有理。”沈窈窕颔首，“夜长梦多，明日一早我们便去周府。” “什么？！” 王氏和沈长林面面相觑。 “你的意思是，你要一同前往？” “是。” 沈窈窕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但王氏可没老糊涂，一口回绝。 “我不同意！” 沈长林也满脸不赞成：“婚烟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出面像什么话。” 沈窈窕早有预料，揽袖提壶给两人倒茶。 茶香弥漫间，她的声音不疾不徐。 “于规矩的确不合，可女儿自有道理。” “一来我们碍于人情往来，有些话父亲母亲不好明说，可由我说再合适不过，毕竟我是小辈，他们总得大人不计小人过。” “二来——” 沈窈窕垂下乌睫，不易察觉的颤了两下，将茶水推给王氏。 “联烟是周沈两家的事，也是我和周少钧的事，我想亲自了结，断了自己的念头。” 大病未愈，她浸在朦胧烛光中，像是块洁白无瑕的瓷。 王氏越看越心疼，她女儿难得开口讨要什么，她哪说得出半个“不”字。 一时头热，她一口应下。 “那你就随我一起去吧，不过你得先保证要谨言慎行，免得名声受损。” 沈窈窕并无异议，应了声“好”，沈长林不愿拂了王氏的面子，无可奈何的默许了。 万家灯火盏盏熄灭，京城融入浓稠夜色。 见白氏已有倦意，沈窈窕起身告辞，走出几步，才后知后觉发现不见碧桃。 问过丫鬟后，丫鬟解释。 “方才碧桃姐姐和我们一起守在外头，可一听老爷回府了，她就说要走开一会，不知去了哪。” 说曹操曹操到。 “小，小姐，我回来了！” 沈窈窕循声看去，只见碧桃拎着裙摆，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你这是去了何处？”沈窈窕直觉不对，碧桃先是摆摆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 半天她才缓过神，凑到沈窈窕身边，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我去给小姐打探消息了，小姐，你知道吗，大小姐被老爷关禁闭了！” 沈窈窕轻轻挑眉：“你如何打探到的？” 碧桃背着手，支支吾吾：“我，我去书房外面，偷听到的……” 果然如此。 沈窈窕无奈，不轻不重的敲了下她的脑袋：“你真是越发没规矩了，下不为例。” 第10章 盯着 碧桃听出她要放自己一马，顿时腰不弯了，头也不垂了。 沈窈窕边走边问：“你过这么久才姗姗回来，想必在父亲走后，还跟了姐姐一程？” “小姐真是料事如神。”碧桃亦步亦趋跟着她，“说来奇怪，说是禁闭，可老爷并未派人看着小姐。” 沈窈窕脚步一滞。 在夜色中，她的神情不明。 “禁闭这种事，可大可小，父亲……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姐姐不会善罢甘休，碧桃，你派几个信得过的人盯着姐姐，别让她继续惹事生非。” 碧桃应“是”，立马去安排。 一夜时间转瞬即逝。 翌日。 朝阳破云而出，花窗半开，隐有雨后清新飘入房间。 下人端着水、毛巾鱼贯而入。 沈窈窕洗漱过后，碧桃双手呈上衣物。 “今日小姐要去周少，定要打扮的光彩照人，闪瞎那姓周的狗眼，小姐你瞧，这套衣服可好？” 沈窈窕哭笑不走，推开她的手：“不行，太过招摇会生祸端，你去把我那件月牙白襦裙取来。” “好吧……”碧桃像被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去换。 穿着整齐后，下人给沈窈窕梳了个简单却不失大方的发髻，便动身去和王氏会和。 母女二人乘坐马车，经过京城的大街小巷。 角落支起一个面摊，香味随热气散出十丈远，摊主逢人就笑，热情洋溢。 “吃面，吃面，不好吃不要的面——” 其他小贩也不甘示弱，吆喝声此起彼伏。 周沈二府相距甚远，足足两刻钟才到，已近正午。 万丈日光撒下，周府的瓦折出刺眼的光，朱门高耸，几乎一眼看不到顶。 嬷嬷上前去扣门。 门开了一条缝，小厮探出头：“什么人？” 嬷嬷递出名帖：“我家家主乃是沈长林，现在马车上的是夫人和二小姐，想见贵府夫人，烦请你通报一声。” 一听是沈家，小厮的脸色变了又变，丢下一句“在这等着”，手一甩关上门。 “什么？沈家夫人和二小姐的人来了？” 周家的夫人——陈氏听见禀告，手一扭，险些摔了茶盏。 “是。”小厮跪在地上，“夫人，恐怕她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这还用你说。”陈氏放下茶盏，自家儿子干的好事，她一清二楚，笃定道，“她们定是为了来挽回这桩婚事的，能让女儿嫁入咱们周家，是他们沈家祖坟冒青烟，要让继女占这便宜，她白氏怎么肯依。” “那夫人怎么想？”小厮问。 怎么想？ 陈氏冷笑：“在我看来，那沈如薇记在她名下，那就是她女儿，不论谁做我儿媳，都能全了两家的恩情，并无差别。” 小厮一合掌，自作聪明的分析。 “但夫人还是得卖沈夫人一个面子，让沈二小姐嫁进来？” 陈氏睨了他一眼：“本来我的确是此意，现在却反悔了。” “啊？为何？”小厮傻眼。 “蠢货！这都想不明白。”陈氏掐了掐眉心，“你想想，那沈二姑娘敢跟着白氏找上门，能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只怕过门要闹的鸡犬不鸣，不如真让我儿改娶沈大姑娘，定不会比她还差了。” 第11章 退婚 小厮恍然：“还是夫人聪慧，如此，奴才去请了那位沈夫人进来？” “不必。”陈氏移开视线，冷笑，“若她求见，本夫人就要见，岂不是太给她面子了？且晾一晾，让她们心中慌乱的同时，也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小厮跪地：“是，奴才这就去回禀那位，说是夫人您不在家。” 陈氏还算满意的看他一眼。 小厮恭敬退下。 “你说什么？”等候消息的嬷嬷皱起了眉，“贵府夫人今日不在？” 小厮装的一脸的好茫然：“是啊，奴才也是去通报时才知晓夫人今日有事，出门了。” 嬷嬷蹙眉，回到马车边，低声将这个消息传了进去。 王氏攥紧手帕，忍不住咬牙：“这个陈氏，定是想借此羞辱我们。我们还真就不在这儿等，告诉车夫，即刻回府。” 沈窈窕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母亲息怒，既然知道这是对方的诡计，我们又岂能上当？若我们今日当真就这么离开，回头那位夫人再随意一散布，大家不就都知道他们不将我们放在眼中的事儿了？” 王氏叹口气，又气又恼：“可若是真在这里这么等下去，岂不是更加丢人？” 沈窈窕想了想，不疾不徐道：“或许，女儿有一计可以一试。” “甚？” 沈窈窕倾身过去，将自己的计谋简单说了一下。 王氏先是蹙眉：“这恐怕于礼不合，到时与你名声有碍。” 沈窈窕眼神清明：“可若是任由对方，就是我们一整个府邸丢尽颜面。” “罢了！”王氏也知道事情轻重，咬牙，“你既想做，就放手去做，到时大不了母亲替你担着！” 沈窈窕眼神柔和了一瞬，整整衣服，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周府，她不是第一次来。 可这次，她却满眼冷清。 小厮也没想到她会下马车，关门的动作迟疑了一瞬。 就这一瞬，两人的目光相接。 沈窈窕明明笑着，却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贵府夫人不在是吗。”她语气平静，“也不重要，此番我们前来，不是因为他事，只因贵府公子落井下石，品行不端，甚至堂而皇之的侮辱我沈家门楣。我虽为一介小女子，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家门受辱，特此，前来退婚！” 轰—— 小厮脑子里紧绷的神经，直接断掉了。 被女子退婚，这还是本朝建国以来，第一桩。 这要是传出去了…… 周府可以说颜面扫地！ 小厮焦急的想要阻拦。 旁边早就凑过来看热闹的人群已经将她的话听的清清楚楚，议论纷纷道。 “周家公子看起来倒是仪表堂堂，没想到，背地里却是这样的人！” “难怪周府没人敢出来接客，这是心虚啊！” “周家这次……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小厮急得头上都冒汗了，干脆从门口出来，连忙摆手道：“不，不是这样的，诸位误会了……” 沈窈窕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稍稍侧眸，抬了抬手。 第12章 好奇心起 早就得了吩咐的碧桃端着托盘走上前来，高声道。 “此乃我沈府当初与周府定亲时的文书，还请周府收回，从今以后，两府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差点没把小厮吓得腿软跪倒在地。 沈窈窕看都不想看这东西，挥挥手让她直接送了过去。 小厮的脸都被吓白了。 这东西，再给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接啊！ 他只能哆哆嗦嗦的站起身，绞尽脑汁的找着借口结结巴巴道。 “这……滋事体大，奴才不敢擅自接下，还请沈小姐稍后，奴才方才出来的急，竟忘了看家主是否在，奴才这就回去再看一眼！” 说罢，他连滚带爬的往府里跑去。 周边，传来一阵低笑声。 能住在这里的，没有傻子。 从这小厮的表现，他们一眼就能看得出，这周府并不是主家不在，方才只不过是故意不见罢了。 沈窈窕自然也知此事，却不急，双手交叠于腹前，腰背挺直，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 暴露在空气中的细白脖颈在阳光下更为显眼。 不远处，一个角落。 两名男子骑着高头大马静静的停在那里，马匹安安静静的垂着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稍稍为首的男子面容俊秀，一身红衣非但没有压下他的风姿，反而显得少年鲜衣怒马，肆意非凡。 杜思恒也没想到，自己刚回京就看见了这么热闹的一幕。 一想到刚才那姑娘镇定自若的模样，向来不喜多管闲事的他，难得好奇的问了一句。 “戏凤，你可知这是哪家的姑娘，不但人长得千娇百媚，竟还有这般胆气，敢光明正大的自己出来退婚？” 护卫戏凤挠挠头，有些无奈。 “主子，属下不知，不过咱们边疆的姑娘胆大的不知凡几，只不过是没有这位姑娘长得好看罢了，您可不能见色起意啊！” 杜思恒没好气的一脚踹过去，这样高难度的动作，马匹竟然都没有乱动。 “瞎说八道什么呢，你家爷在你心里就是这般形象？” 戏凤无奈。 这能怪他多想吗，明明是他们爷说话有歧义，好端端的评价人家姑娘相貌。 杜思恒才懒得管他怎么想，继续兴致勃勃的坐在马上看戏。 周府内。 “啪——” 陈氏一掌拍到桌上，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她竟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说？” 小厮的脸都吓白了：“可，可不是，现在外面议论纷纷。” “放肆！”陈氏一挥手，桌上昂贵的青花瓷器全部摔碎到地上，就这，她仍觉得不解气，怒声道。 “不过一个小小的沈家，连陛下都厌恶了，她竟还敢如此嚣张，真打量我周家好欺负吗？” 小厮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陈氏气的胸口剧烈起伏：“本夫人本不想和她们一般计较，晾一晾，也就过去了。可她呢，一个姑娘家家的，退亲不知道避着人，送上门来不说，还敢如此光明正大羞辱我周家门楣，本夫人定要让她好看！” 第13章 双方对峙 小厮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您可要出去见上一见？” 陈氏起身，广袖从桌面上拂过，眼里俱是冷意：“自然，都被人打上门来了，本夫人若是再不出面，日后，岂不是人人都能欺到我周府头上了？” 小厮引着她出去。 周府门再次大开。 一群丫鬟并排走出来，守在门外。 陈氏缓步从中间出来，一身红衣绸缎华服，头上金灿灿的头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尽显雍容华贵。 “沈小姐。”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台阶下的沈窈窕，眼里的傲慢毫不掩饰，“好久不见，你看着倒是比以前豪爽多了。” 这是在暗讽她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毕竟，满京城的贵女，谁会被他人用豪爽来形容。 沈窈窕面色不变，坦然自若道:“夫人过誉，小女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罢了。” 陈氏冷笑，一双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她：“沈小姐所说的该做的事，还真是让本夫人开了眼界，普天之下，想来也只有沈小姐有这个胆子敢亲自出面上门退亲吧？这要是别的姑娘家，怕是羞都要羞死了。” 沈窈窕权当没听出她在暗骂自己不知礼数，不知廉耻，抬眸不急不缓的直言道。 “陈夫人说笑了，小女退亲退的堂堂正正，是为与小人划清界限，为何会自觉羞耻？再者，夫人难道有所不知，前几日贵府公子上门时，我沈家就将退亲的信物退回给他，可谁知，等到今日都没等到贵府的答复，小女也是无奈，才不得不亲自前来。” “你——” 陈氏没曾想她居然有胆子当着自己的面骂自己儿子是小人，还用他们没有回应这件事将整个罪责扣到他们头上。 一时间，她气的嘴唇都在哆嗦，脚下也往后踉跄了两步。 “夫人！”她身后的宋嬷嬷连忙迎上前来扶住她。 陈氏顺势半倒在她的怀中，紧紧的抓着胸口，从表面上来看，竟是被气到了心口疼！ 宋嬷嬷是自幼伺候她的，自然知道她作出此样的目的，当即，朝台阶下怒吼道。 “沈小姐，你放肆，当着我们夫人的面还敢如此大放厥词，你眼里可还有尊卑二字？” 沈窈窕静静的看着她，刚要开口，背后，一道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传来—— “哪里来的狗奴才，好大的胆子，且不说主子们说话有没有你张嘴的份儿，就凭你，也敢质疑我王氏养的女儿？” 沈窈窕回眸。 就见王氏不知何时，被丫鬟扶着来到了身边，怒视着台上的奴才。 宋嬷嬷被她的气势压了一下，说话的声音都比刚才小了一些。 “可我们夫人，也是因为贵府小姐才……” 王氏不耐的扫她一眼，眼里满满的都是威胁之色：“怎么，是本夫人方才没有将话与你说清是吗，还敢攀污我沈家小姐！” “你可知，我儿的规矩可是被皇后娘娘都夸赞过的，你是觉得，你比皇后娘娘还有资格审判各府小姐吗，我倒不知周府的奴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大了！” 第14章 逼迫 王氏此话一出，别说是宋嬷嬷了，就连装病的陈氏都吓得不轻，偷偷掐了掐嬷嬷的手心。 宋嬷嬷又痛又怕，没抗住，竟扑通一声一下跪到了地上，为自己辩解。 “王夫人此话可不能乱说，奴婢哪里有那样的胆子？” 王氏沉默不语。 原本被她扶着的陈氏差点没被她带到，所幸丫鬟及时扶了一把，她才能接着维持病怏怏的模样，虚弱道。 “王夫人还请见谅，嬷嬷也是急着维护我才会如此，她没有坏心的，毕竟……” 她捂着胸口好像还有些上不来气：“我这身体确实比较虚弱，又受不得气。” 王氏蹙眉。 大家都是沉浸后宅已久之人，怎么会看不出她这点小手段？ 可她这样子都摆出来了，自己若再抓着不放，倒是会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可惜了这机会…… 王氏在心里叹了口气。 沈窈窕在一边看着，突然轻声道：“倒是小女的错了，小女事先也不知夫人的身体居然虚弱到了这个地步，您放心，小女定会负责，这就让人去请太医。” “什么？”陈氏差点没一下站起来，迅速又回到刚才的状态，试图劝解，“这点小事，哪里用得着劳烦太医跑上一趟？” 沈窈窕坚定：“夫人您就莫要推辞了，您身体不适本就和小女有关，小女若是什么都不做，怕是晚上都要愧疚的睡不着觉。您放心，我沈家如今虽然没落，请个太医还是没问题的。” 王氏听着她以退为进的话，心中赞赏的同时，跟着道。 “没错，碧桃，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你们小姐的话吗，去拿了本夫人的牌子进宫请太医前来为王夫人诊治！” 碧桃屈膝，转身就要离去。 陈氏见状不好，连忙示意丫鬟扶着自己站直道。 “快留步，王夫人，本夫人当真无甚大碍，方才那些都是老毛病了，养养就好。” “是吗？”王氏看着她突然病好全了的样子，冷笑一声，故意奚落道，“可是本夫人方才看您的样子，可不像是那么简单的，不然还是请了太医来看看吧，这样你我都能放心些。” 陈氏对她的手段了如指掌，咬着牙，忍着气后退一步道。 “当真不用王夫人，我的身体我自己知晓，无事的。不说这个了，二位今日有事前来，折腾了这么久，不如先随我进府休息一下，稍后我们再行详谈？” 她自认自己已经低头，只要有点脑子的人家就不会再继续闹下去。 却不料，王氏现在却是厌恶极了他们家的做法，非但站着没动，还直言道。 “不必了，本就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夫人还是直接在此解决了吧。毕竟，您的儿子都做了什么，您心里清楚，想必不用我再次重复一遍吧？” 陈氏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显然被气得不轻。 旁观的人看看她们二人，心里跟有只小猫抓一样，好奇的不得了，小声议论着。 “这周家公子到底做了什么，能让沈家气成这样？” 第15章 马匹受惊 “沈家这次是实打实的没打算给周家留一点面子，看来，这位公子是做了让人无法容忍的事情啊。” “陈夫人也不说话了，看来她也是心知肚明的，就是可惜我们不知道是什么事。” 沈窈窕神色平静的听着这些话。 她深知，若是想给周家一击沉重的打击，在此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遍是最有效的方法。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 不是因为担心周少钧会因此受到什么攻击，而是因为她和沈如薇乃是一府姐妹，可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沈如薇的名声坏了，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她闭嘴不言，陈氏却仍觉不满，尤其是在听到有人说她儿子品行不端时，她讥讽道。 “王夫人这话说的有些意思，我儿是有些失了礼数不错，但是您别忘了，我儿也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她这是在说沈如薇也是心甘情愿的。 王氏的嘴唇一下绷紧。 这是她最不乐意提起的事情。 沈窈窕倒是还好，甚至能出言反击。 “陈夫人，您说这话是不是忘了，当时两府联姻，是因为贵府当初想要报恩，如今你们就是这样报恩的？” 一句话，顿时让陈氏再说不出反驳之言。 王氏缓缓舒了口气，也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直言道。 “我儿说的对，这件事不管如何说，都是贵府有错在先，定亲文书还请陈夫人在此销毁吧，莫要再往后拖了。”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陈氏若是再拒绝，落到有心人眼里，就是她们倒贴了。 而且……这件事确实是她们理亏在先。 若是真让沈窈窕捅出来，整个周家可以说要颜面扫地！ 她咬着牙，颤抖着手吩咐道：“嬷嬷，去将文书拿来。” 宋嬷嬷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走过去接住文书。 陈氏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毁掉。” 宋嬷嬷愣了一下，对上了沈窈窕的视线。 不知为何，她突然打了个冷颤，接着想也不想的直接撕毁了文书。 纸张从她的手中落到地上，又乘着风飞向远方。 到最后，这里，什么都没留下。 两家的婚事，算是彻底了结。 沈窈窕看着文书逐渐飞远，只觉得套在脖子上的绳子好像也被松开。 她松了口气，看向身边的人：“母亲，事情办成，我们回吧。” 王氏也不愿在此多待。 两人回到马车边。 沈窈窕扶着她的手让她先上，自己随后上车时，余光却突然被一道光照了下眼睛。 还没等她意识过来那是什么，刚刚还很温顺的马匹突然躁狂起来，马车被颠的里面的东西都掉出来些。 周围也有不少人开始尖叫。 沈窈窕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也顾不得多想，一把将坐在车厢里的母亲拽出来，在丫鬟的帮忙下护着她让她下了马车。 接着，就在自己想要下马车时，马匹突然高高的撩起后蹄。 车厢都被摇散了两块板子。 沈窈窕更是整个人直接从马车上飞了出去！ 第16章 英雄救美 “窈窕！” 王氏看见这一幕，差点没背过气去，双腿一下瘫软在地上。 沈窈窕只感觉一道惊叫过后，脸边便是冷风刷刷飞过。 她咬着牙，闭上眼睛，已经做好了等等剧痛的准备。 谁知，在半空中，她的腰身却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扣住。 接着，天旋地转之间，她好似坐在了一个什么东西上！ 沈窈窕还没回过神来。 杜思恒垂眸看着自己怀里娇小白嫩的人儿，轻笑一声，胸腔轻轻的震着，温声道。 “你还好吗？” 沈窈窕迟钝的抬起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渐渐回神，意识到现在的情况。 她！竟然直接坐在人家的马匹上，更是被人扣在怀中！ 少女白嫩的双颊瞬间染上一抹粉红。 “我……”她不知该说什么缓解这个尴尬的氛围，又急于旁边那么多人再看，想要从他的怀里出来。 一时间，可能是动作太过突然，她座下的马匹突然轻轻动了动，吓得她立马僵在了原地。 杜思恒从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笑着将她放回到地上，自己也跳下了高大的马背，没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再次问道。 “姑娘，你还好吗？” 沈窈窕咬咬下唇，屈膝行礼：“多谢公子及时出手，小女一切安好。” 杜思恒点点头：“那便好。” 沈窈窕微微一笑，指了指后面：“小女可以先去看看母亲的情况吗？” “请便。” 沈窈窕提着裙摆跑回到王氏所在的地上。 王氏已经被丫鬟们拉着远离受惊的马了，戏凤方才也已经及时出手，将马控制下来。 沈窈窕顾不得那边，着急的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圈：“母亲，你没事儿吧？” 王氏刚才是真的差点没被吓死，如今看到她安好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眼睛一下就红了，手颤抖着摸上她的脸。 “母亲无事，你呢，有没有伤到哪里？” 沈窈窕摇摇头。 王氏提着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泪啪嗒啪嗒的掉出来。 “真是吓死我了，这该死的马，也不知发什么疯，好端端的这样，等回去非让人把它宰了不可！” 沈窈窕目光平静地转头看回去，突然发现，马腿上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 她下意识想要上前看清一些，手腕却被王氏不放心的拉住。 “窈窕，你要做什么去，那马发了疯，你可不能再靠近了。” 沈窈窕拍拍她的手，指了指自己发现的地方：“母亲，哪里有一支箭。” “什么？” 王氏吓了一跳，下意识看过去，惊呼道：“果然，这箭是哪里来的？” 旁边的人也才注意到这点，议论纷纷。 沈窈窕没有去听他们在说什么，目光渐渐落到自己的斜后方。 按照自己方才在马车上被光照了下眼睛的角度，不出意外，箭应该就是从这里射出来的！ 杜思恒也发现了她的动作，心中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浓。 他没有急着走，而是留在原地，打算看她接下来怎么处理。 第17章 何人所为 沈窈窕也没让他失望，哪怕刚刚经历了那般惊险，现在冷静下来后，镇定自若道。 “母亲，不出意外的话，箭是从那里射出来的。” 王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这可怎么办？” 沈窈窕冷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展露了自己的锋芒。 “当然是报官，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敢如此行事，若是就这么放过，岂不是便宜了他们？碧桃！” 她侧眸示意了一眼。 碧桃屈膝，径直去了京兆府。 沈窈窕环视一圈众人，跟王氏低声说了两句话，母女二人来到了杜思恒所在的地方。 王氏屈膝，眼里满满的都是感激：“方才真是多谢公子及时出手，救了我家小女一命，您的大恩大德我沈府记在心中，日后公子若是有需要帮助的，我沈府定不会推辞。” 杜思恒摆摆手，肆意非凡的外表丝毫看不出他的身手竟有那般好。 “夫人言重了，我也是顺手为之罢了。” 沈窈窕摇摇头：“不管如何，都是公子救了小女一命，此恩小女铭记于心。” 杜思恒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戏凤突然走过来，低声道：“主子，时间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杜思恒点点头。 沈窈窕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也识趣道：“既然公子有事，我们就不耽搁您了，母亲方才也说了，我们是沈府中人，公子日后若是有需要帮助的，直接去寻我等就是。”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杜思恒自然也不好再拒绝，点点头算作答应下来，这才快步离开。 “母亲。”沈窈窕看着他离开，乖乖的扶着身边的人，“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吧。” 王氏点点头，看了眼自家被栓到一边的马匹，叹了口气。 “这马车是不能走了，等我让人租一辆过来。” 沈窈窕耐心的等着她吩咐人。 京中，最不缺的就是马车这样东西，很快，下人就租来了一辆马车，母女二人登上马车回家。 期间，没有看陈氏等人一眼。 陈氏看着马车离开的背影，再看看还聚集在一边议论的人，着实是气的不轻，袖子一甩，转身回府。 大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外人视线。 马车上。 王氏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简陋的马车，却还是努力端坐着，皱着眉思考。 “窈窕，你说今日之事，会是谁做的？” 沈窈窕端坐在一边，声音不疾不徐：“女儿暂且不知，母亲觉得呢？” 王氏沉思：“应是你父亲的政敌，除去他们，我想不到还有谁能与我们有这般深仇大恨。” 政敌吗？ 沈窈窕无意识的转着玉镯，若有所思。 沈家。 沈如薇面无表情的坐在自己房中。 她的贴身丫鬟兰芝轻声进来，稍稍推开了些窗子，看着她这样子，有些心疼道。 “小姐，老爷虽说罚您闭门思过，但也没说不让您去院子里，要不，奴婢陪您在院子里散散心吧，一直这样坐着也不是回事儿啊。” 第18章 发怒 沈如薇僵硬的动了动脖子，声音沙哑道：“转什么，上赶着让别人看我笑话吗？” 兰芝咬咬下唇，低声道：“不会的小姐，夫人和二小姐今日都出门去了。” “出门？”沈如薇看向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纤细的玉手握紧桌角，“出门做什么？” 兰芝不敢说。 “快说！” 兰芝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颤着声音道：“据说，是去周家退亲了。” 沈如薇一下倒在椅子里。 她双眼无神的看着门外：“退亲，竟真的退亲了……” “小姐……”兰芝心疼的看着她。 沈如薇眼神空洞：“之后，我和他……再难有瓜葛了。” 沈家到底也是要脸的，哪有一府姐妹和同一人定亲的？ 兰芝咬牙站起来，想要安慰她，手却被她突然握住。 沈如薇实在是想不明白，一双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外面，好似是在问她又好似是在自言自语。 “兰芝，为何，到底是为何，她若是真的对周公子无意，为何宁愿退婚都不肯将他让于我？” “明明……”她的眼睛慢慢变红，“两府可以悄无声息的换亲的，有人问起来，父亲也可以说早些年她和周公子的婚事不过谣传，为何非要闹到这个地步！” 兰芝的手被她攥得生疼，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好在，沈如薇慢慢的松了手，苦笑着低声道。 “到底不是亲生母亲与妹妹，人心尚且隔着一道肚皮，她们又怎么会真的为我考虑？” 兰芝哪里敢应这话，差点没有给她跪下。 沈如薇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整个人沮丧了许多。 沈窈窕尚且不知此事，回到家以后，第一时间找了大夫过来。 虽说两人看起来没什么大伤，但让大夫看看，总是好的。 王氏也被她按着让大夫诊治，无奈的同时，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她这女儿啊，不亏是她的小棉袄。 沈窈窕一直紧张的盯着大夫，见他收回手，立马问道：“大夫，我母亲的身体如何？” 大夫捋捋胡子：“夫人贵体无恙，不过是有些受惊了，喝上几副安神药就没甚了。” “多谢大夫。”沈窈窕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挥了挥手让下人跟着去拿药。 沈长林踏进院子的第一时间，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 他的心中瞬时一紧，大步走进屋里。 “夫人！” 王氏正拉着女儿说话，见他进来，两人下榻屈膝。 沈长林顺手将她扶起来，又看了眼旁边的女儿，见两人都完好五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夫人，小厨房熬的那药可是你的？你有何不舒服，难不成今日周家给你气受了？” 王氏连忙笑着摇头：“他们现在哪有那般底气？” “那药……” 沈窈窕在一边，揽袖为他倒茶的同时，轻声细语的将今日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砰——” 沈长林一巴掌拍到桌上，气的不轻：“放肆！当真是放肆！那些人莫不是真觉得我是泥捏的？” 第19章 京兆府来人 沈窈窕将热茶推到他手边，为他静神。 沈长林的视线顺着看过来，夸赞道：“窈窕今日做的很好，对于那样的人，就应该报官好生整治整治他们才是！” “多亏了窈窕反应及时。”王氏坐在一边叹了口气，“不然，今日我们二人怕是都难逃此难。” 沈长林闻言，怒火顿时烧的更旺。 他连坐都不坐了，起身就要往外走。 沈窈窕见势不好，连忙阻拦道：“父亲，您这是要去哪儿？” 沈长林头也不回：“我去京兆府问问情况，我沈家如今虽然没落，但也断不能让人欺负到这个地步！” 沈窈窕蹙眉，犹豫着是不是要拦住他。 说曹操曹操到。 下人进来通报：“老爷，京兆府来人了。” 沈长林一拍手：“来得正好，将他们请到前厅。” 下人退下做事。 他转头看向王氏等人：“夫人，你们与我一通去吧？” 王氏看了眼女儿，点头起身。 三人快步来到前厅。 座位上，一名绑着高马尾，一身劲装的男人腰背挺直的坐在那里，看见他们过来，起身抱拳行礼。 “大人，夫人。” 沈长林同样抱拳：“原来是少尹陈大人，今日之事真是麻烦你了。” 陈官微微一笑：“此乃我分内之事，那些歹徒也是过于嚣张，大人不怪我就好，不必如此。” 沈长林摆摆手：“大人言重了，快请坐。” 陈官没有立即坐下，而是等他们都坐下后，这才落座，直言问道。 “大人，夫人，我如今来也是想问问当时的具体情况，夫人可否将此事详细的再与我描述一遍？” 王氏有些为难：“这……我当时是第一个上马车的，倒是没有注意太多，只知道马匹突然被人射了一箭，接着就开始发狂。” 陈官蹙眉，有些失望的将目光落到沈窈窕身上。 “据那下人说，小姐当时也在，您可还记得当时的一些情况？” 沈窈窕点头，轻声慢语的将整件事情说了一遍，可以说，每个细节都照顾到了。 陈官皱着的眉，逐渐松开。 他点点头：“原是如此，我知晓了，不知那匹马现在在何处？” 沈窈窕看向外面：“方才我已经让去将它拖回来了，估计稍后就能回到府中。” 陈官看着她的眼神中带上一抹欣赏。 作为办案的人，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冷静理智，能提供完整线索的人，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这件事是发生在周家门前对吗？” 沈窈窕点点头，状似无意的提了一句：“对的，当时我和周府的主母陈夫人还闹了些不愉快，本想快些回家，谁知，竟出了这种事儿。” 陈官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不愉快啊…… 他也没有细问，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后，又问起了其他的事情。 沈窈窕从头到尾都很是配合。 陈官可以说很是满意，一个时辰后，他准备离开。 “这边的情况我已经知晓了，稍后我会去周府再问问当时看到这件事的人，日后有结果了，我让人通知大人您。” 第20章 内侍登门 前院。 “老爷。” 一名丫鬟急匆匆的跑进来，涨红了脸，一刻也不敢耽误般道：“宫里来了内侍，现在正在院子里，说是要见您。” 沈长林摩挲着椅子扶手的手一顿，闻言后脸上满是惊讶之色，内侍已至意味着圣令将到，怎么说也不好让人在院子中等着。 他立即起身，拢着宽大衣袖阔步走出去。 屋中，王氏莫名眼皮一跳，心下升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 沈长林被贬官不久，内侍就又上了门，怎么看也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不过还没来得及多想，王氏紧接着跟了出去。 院子里，内侍静立在原地，身旁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似乎等得时辰久了，他眼中满是不耐。 沈长林看见这内侍后脸上顿时扯出一个笑容来，忙迎上去：“大人远道而来，我招待不周，让大人久等了……” 这时，王氏也到了，朝着内侍福身行礼，后者的目光在她身上一闪而过，不过顷刻间便收回。 有规矩在前，王氏低垂着眸子不动，只得等这内侍发话，余光隐约能看出这内侍脸上的不耐神情。 拢在衣袖中的手不禁攥了攥，她吐出一口浊气，心下预感越发强烈。 不知过了多久，这内侍才轻哼一声，斜瞟了面前陪着笑容的沈长林一眼，才慢吞吞道：“沈大人真是让人好等，我等着些时辰倒是无碍，但若是误了圣上的旨意，可就是罪过了。” 沈长林闻言后低了低头，垂下的眸中闪过一丝惊疑，立马道：“那请内侍大人与我到书房一叙。” 说罢，他伸手做了一个“请”得姿势，内侍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也没说什么便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议论朝堂之事，宅院妇人自当不能上前，瞧着内侍和沈长林一前一后朝着书房走去，王氏才站直身子，微眯着眼睛看过去。 已至黄昏，夕阳将落。 一副风卷残云般壮美而又凄凉的场景。 垂在身侧指尖稍曲了一下，王氏眸底忍不住弥漫出担忧来。 那内侍的脸色，在无形中就昭示出了天子的态度，明可以直入大厅表明来意，却偏偏要在院子等着，让丫鬟来通报，还摆出脸色要沈家一家子出来迎他。 之后，还和沈长林单独去书房谈话。 其中轻视的意味怕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又怎会不知？ 她轻叹息了一声，回了院子。 第21章：辞官回乡 消息传进沈窈窕的耳朵，她沉吟了一番，柳眉微蹙。 晚间，她来了正院用膳。 她原是想问问具体情况，谁知直至丫鬟将晚膳布好后沈长林都还没回来，书房中烛火摇曳，从门外还能隐约听见里面刻意压低的争执声。 沈窈窕在书房外转了好几次，最后都还是没打扰，回来让丫鬟将凉了饭菜撤下去重新热热，才坐到小桌旁边。 王氏瞧着这局面心中也没底了，面上焦急神色显而易见：“窈窕，你说圣上到底有何事要交待于你父亲，竟然一说就是好几个时辰。” “如今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王氏心底着急，说话时双手不安地绞紧。 见状，沈窈窕抿唇，伸手拿过茶杯倒出一杯热茶递到王氏手中，想了想还是轻声安慰道：“母亲莫急，该来的总会来，还是等着父亲回来，一切事情再下定论吧。” 她话说得沉稳，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莫名让人心中安稳了些。 闻言，王氏才定了定心神，握着手中茶杯感受掌心中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心下担忧终于是散去了几分。 等到丫鬟第二次将热好的饭菜端上桌来，沈窈窕下意识看向书房，恰好这时书房门被打开，灯笼下一身深色衣袍的内侍率先走出门来。 隔着不远，沈窈窕敏锐地注意到了内侍脸上冰冷不已的神色。 他踏出门来时脚步微微一顿，侧过头警告一般地开口：“沈大人，某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圣上的意思你已经知晓，希望你好自为之！” 声音虽然压低，但在静谧的夜色中尤其突兀。 听见这句话，沈窈窕心底咯噔了一声，而身旁的王氏则被吓了一跳，忙站起来看过去。 没等沈长林回答，内侍狠狠拂袖，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身旁小太监亦步趋使地跟在后面离开。 两人背影融入夜色，紧接着沈窈窕才看见沈长林缓缓从书房中出来。 灯笼发出的光芒昏暗，照在沈长林身上竟然让他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颓败和疲惫感。 “老爷……” 王氏嗫嚅着嘴唇，看着沈长林缓步走过来，一瞬间他仿佛老了几岁一般，两鬓斑白更是明显了不少。 隔得近了些，王氏瞧着他脸上的神色忽然喉头一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都愣着干什么，今天你们受惊了，快些用膳回去休息吧。”沈长林坐下来，执起筷子，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 沈窈窕抿唇不语，最后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拿起筷子。 三人沉默地坐在桌前，手中都拿着筷子，但显然没有用膳的心思了。 沈长林盯着面前的碗顿了良久，最后还是出声打破沉默。 “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们。” 他张了张嘴，斟酌了一会，看向王氏，又看了看沈窈窕，继续道：“我打算辞官回乡。” “啪。” 王氏手中的筷子顿时掉落在桌上，仿佛脑海中紧绷着的一根线与此同时被扯断一般，和这掉落的筷子一般一同发出一声轻响。 反应过来之后，她脸上满是震惊之色，最后讷讷开口，重复了一句：“辞官回乡……” 沈窈窕也看过去，握着筷子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皱眉问：“父亲，可是那内侍传了圣上的旨意……” 听到这里，沈长林放下筷子，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那到底是为何？我们沈家究竟怎样得罪了天家，先是被贬到五品还不够，如今竟还要辞官回乡。”王氏声音颤抖，“老爷为官清正，问心无愧，最后竟然要被逼到如此境地吗？” 第21章 天家之争 说着说着，王氏眼眶就泛了红。 沈长林任劳任怨这么多年来被贬不说，最后竟然还要被一心一意忠诚的圣上置于如此尴尬境地。 说得好听些是主动辞官回乡，不好听就是被朝廷排斥，灰溜溜地回老家谋生去了。 这大半辈子的心血和付出，全都付之一炬。 这个世道，有谁会记得他们沈家的功劳？ 提起来，也只是唏嘘不已地感叹一句他们的结局罢了。 明白王氏的感受，沈窈窕抿唇不语，略有些担忧地看过去，王氏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太气愤还是太委屈。 夜色浓郁，昏暗的光线星星点点落在她的脸上，但还是让人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无论如何，这都是她们无法接受的事情。 沈长林面色凝重，背对着烛光，两鬓斑白发丝十分明显，他久久不语，最后深深叹息了一声。 “有些事情深藏于事实背后，如今天下人只知当今圣上虽不是太后所出，但他从下就记在太后名下，旁人或许有所不知，太后性格偏激极端，圣上在她跟前长大受尽了虐待。” 毕竟是宫廷之事，不好在私下议论，说到这里，沈长林不禁压低了些声音，又继续开口。 “圣上的生母是先帝的胡太妃，样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好，受尽了先帝宠爱，生下圣上之后更是恃宠而骄，先帝因她而多次不早朝……” 提起从前的事情，沈长林连连叹息，眸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情绪。 “甚至还有几次，胡太妃竟和先帝一同上朝，有一大臣当堂指责太妃，触怒天颜，圣上一怒之下当即将他处死，这大臣一介清流，就这么含恨死去。” 沈窈窕和王氏也不说话，静静听着，看见沈长林眸底极力压制的感伤之色。 沈长林垂着头，轻声道：“当时朝堂中臣子们对胡太妃越发不满，群臣激愤，冒死进谏，更将胡太妃称为妖妃，而如今圣上已登基两年，根基稳定，又对太后不满，有意与之反抗。” “更念及生母的情分，想要给胡太妃一个荣珍太后的谥号，但胡太妃风评不佳，所以圣上有意让史官为她改了生平。” 沈长林低声将事情娓娓道来，如同讲故事一般，但声音中不知不觉染上一丝凄凉。 “但史官自当以事实记载，不得曲解，我三番五次劝谏并拒绝，终是触怒天家威严，被贬官至此。” 话说完后，沈长林拿起旁边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仿佛是饮下一杯烈酒一般，脸上表情难掩无奈。 听完沈长林的诉说，沈窈窕沉默良久，最后轻轻放下筷子，抬眸看向沈长林，蹙眉迟疑道：“父亲，可近两年天家行事虽有些偏激，但好在还是为百姓，为天下做了不少实事，也算得上明君。” “哪怕如今一时意气用事让内侍来对您施压，但过一段日子之后想必自然就会冷静下来，女儿知父亲心中委屈憋闷，但为朝堂做事是您心中所愿，何至于因此而辞官？” 沈窈窕定定看着沈长林，如同往日一般柔和的目光中盛着认真之色。 听了女儿这话，王氏也赞同地点头，添道：“况且圣上从前对你很是重视。” 妻女的话不无道理，但沈长林却是又叹了一口气。 “你们想的还是过于简单了。”他闭了闭眼睛，继续道，“那内侍虽然打着圣上的旗号，但实际上是太后派来的。” “圣上行事已经触碰到了太后的逆鳞，太后能坐稳她的位置，自然也不是好任人拿捏搓扁的。” 第22章 左右为难 先帝后宫三千佳丽，即使胡太妃独揽圣心，但太后的位置在后宫中也从来没被人撼动过。 即使胡太妃心中不愿将亲生儿子拱手送到太后手里，但最后不也还是让太后将圣上带大了。 可见太后手段。 “太后不满皇帝的作为。便想借我的手将这件事情闹大，让天下人都知道当今圣上是个不孝之子。”沈长林吐出一口浊气，继续道，“天下人不知事实，但名义上太后才是圣上名正言顺的母亲，此事闹大，圣上必将深陷议论之中。” “但天家之事也绝非如此简单，太后的势力遍布朝野，圣上根基渐稳，私底下肯定也在培养自己的亲信想与太后抗衡，二人明争暗斗，实力不相上下。” 握紧了手中茶杯，沈长林只觉得今后的路如同遍布着迷雾一般，让人看不见要如何继续行走。 “我毕竟年纪大了，没有这么多的心思参与他们的争斗，赢了便富贵缠身，但若输了，连累你们也就算了，还可能让天下都成为皇室利益争斗的牺牲品。” 沈长林毕竟混迹于朝野数十载，从辅佐先帝平定天下到如今圣上羽翼渐丰从未缺席过，但也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竟然会成为争斗的筹码。 太后想拉拢利用他，有违臣子之心不说，圣上也不会放过他。若替圣上改史将胡太妃生平美化，在后人心中他沈长林定是遗臭万年！ 不论做什么样的决定都会得罪这两位身份尊贵的人。 沈长林思来想去，才想出辞官回乡，远离争斗的方法。 但他也知道，太后不达目的不罢休，是不会轻易放他们一家人离开的。 话说到这里，王氏和沈窈窕都明白了，两人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家子顿时沉默着，静谧的空气中只时不时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的响动声。 此事，真真难解。 良久，沈窈窕眉心一动，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个身影，她恍然大悟一般看向沈长林，提议道：“父亲，事虽已至此，但并不是毫无挽回之地，我们不妨试着向崇老国公求助，让他对太后劝解一二。” “老国公是太后的亲兄长，毕竟还有手足之情，他说的话太后再怎么也不会真的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若是听进了些，我们的局势也不至于如此尴尬难堪。” 说到这里，王氏眸光一亮，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顿时有些激动。 “对啊，我们怎么把崇老国公忘了，如今他可是太后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颓败的目光中又重新染上几分希冀，王氏说话的声音都兴奋了许多。 两人目光一齐投向沈长林，后者面色微动，心下略微思衬了一会，最后迎着妻女满是希冀的眸光迟疑着轻点了点头。 “我不日便去拜访崇老国公，看他是否愿意帮我这个忙。” 不过沈长林只决定试一试，心下却没报多大的希望，崇老国公年事已高，早已经将他的国公府传给了儿子，这些年踪迹不明，外面的人也都只知道他在外荣养。 已是颐养天年的年纪，他很可能更不想卷入这场皇室争斗之中，只想要安安稳稳平静无波的度过晚年 若他不愿意掺和，那辞官回乡一事，似乎就要提上日程了。 吐出一口浊气，沈长林脸色缓和了不少，虽然不一定能请得动崇老国公，但好歹此刻还有另一个选择，不至于被动地步步退让。 这个话题算是告一段落了，几人也没了心思吃饭，沈窈窕抬手喊来站在旁边的丫鬟上前将冷透的饭菜撤下去。 第23章 通风报信 原本安静站在柱子旁边的丫鬟见状后会意上前开始收拾桌子，昏暗的光线下，无人注意她离开时闪烁的眸光。 这丫鬟先是回了厨房将手中端着的盘子放下，又擦了把手折返回来，但这次并没有回正院，而是趁着月色鬼鬼祟祟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停在灯火通明的房门外，她稍稍一顿，凑近轻敲了敲房门。 没过一会儿，她便隔着门听见屋内逐渐走近的脚步声，直到开门的人终于拉开门出现在面前，她才低垂着眸子恭敬福身：“大小姐。” 屋中的人正是沈如薇。 她脸色憔悴，好几顿茶饭不思，唇上血色也褪去了不少，本就纤细的身姿这会子看起来更加单薄如纸，肩上斜斜搭着一件轻薄的披风。 开门时有灯吹进来，她忍不住轻颤了一下，单手拢了拢披风。 面前的丫鬟她并不陌生，见状后只是“嗯”了一声，垂眸侧身让开示意丫鬟进来。 之后，她才探出头左右看了一次，确认无人注意这边后才回身合上房门。 “大小姐，方才用晚膳时奴婢听到了老爷和夫人他们的谈话。”丫鬟面色忧虑，“老爷不愿卷入天家的争斗，有意辞官回乡，这可怎么办？” 这丫鬟心中也急得团团转，才迫不及待地来找沈如薇汇报。 若沈长林辞官回乡，第一步便是遣散这府中上下众多的丫鬟…… “什么？”听了这话，沈如薇瞳孔骤然猛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讷讷地张着唇，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脑子嗡嗡半晌，沈如薇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此事绝非儿事，父亲竟然决定得如此匆忙，你确定他真是这么说的吗？” 想来沈长林为朝廷奉献了大半辈子，心中再怎么也有所眷恋，怎么会说放下就放下呢？ 看着丫鬟毫不犹豫地点头，沈如薇面上霎时浮现出几分焦虑。 她不想知道沈长林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若父亲真的辞官回乡，那她沈如薇尊贵的大小姐身份便和她彻底挂不上钩了。 一下子成了平头百姓之女，这让她如何接受！ 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攥成了拳头，沈窈窕捏着披风衣角不住地用力。 她沈如薇生来尊贵，是人人崇敬的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她绝不容许这仍漫长的后半生以普通人的身份活着。 这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闭着眼睛呼吸急促地吐出一口浊气，沈如薇眼皮颤了颤，脑海中忙迅速思考着对策，本就毫无血色的脸颊此刻看起来又难看了几分。 面前的丫鬟瞧着她的脸色，心里全是定了定神。 她是一介丫鬟，自然无力改变什么，但看着自家大小姐这凝重的样子，她便知道，她什么都不做，沈如薇自然会尽力安排好一切，好挽回局势。 只要沈如薇在这京城待上一日，身为丫鬟，她也能紧紧跟在她身边，不至于无处可去。 没过多久，丫鬟看着她睁开眼睛，眸底闪烁着一丝希望般的光芒。 “取笔墨纸砚上来，我这就向府外求援。”沈如薇眸色微动，显然已经在心中想好了措辞。 丫鬟忙去取来，沈如薇拿过后便迅速蘸墨，一刻不停地落笔于纸上。 一刻钟之后，她将写得满满的信纸塞进信封里，递给面前丫鬟。 “你快些将这信送到府外，至于送到谁的手上，你应该知道。” 接过素白信封，丫鬟忙福身后就转身退下去了，屋子内又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沈如薇目光失焦一般地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第24章 赴约 周府。 男子手持信纸，吹来火折子缓缓点燃，看着燃烧着的火舌逐渐将纸吞噬，他才随手一掷出去。 残存灰烬尽数落入脚边铜盆，身旁小厮见状适时上前，俯首过周少钧身旁。 周少钧眸子微挑，思考着方才信中的内容，仔细酝酿了一会儿，他抬眸斜睨了身旁小厮一眼，缓缓道：“帮我修书一封，送到沈二小姐手中。” …… 翌日清晨。 朝阳初升，柔和光线拂落树叶上第一滴清澈露珠。 梳洗完毕后，碧桃贴心地为沈窈窕梳了一个发式，发中盈盈插入一支水绿色流苏步摇，流苏在耳后轻晃，衬托得她又娇艳了几分。 照着铜镜抬手按了按步摇，沈窈窕微微勾唇，夸赞道：“碧桃，你挑选发饰的技艺果真又长进了不少。” 水绿色流苏步摇配上青绿色白夹珍珠襦裙，温柔而不失端庄。 星星点点的阳光从窗棂中撒进来，跳动在沈窈窕地脖颈间，衬得她面目娇艳明媚，果真是明艳夺目的沈家二小姐。 碧桃有些看呆了，但听到自家小姐毫不吝啬地夸奖了自己，又忍不住抿唇笑了笑，真心实意地回答：“是小姐生得好，不论怎么打扮都夺人眼球。” “就你嘴甜。” 沈窈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笑看着面前的小丫头，不过还没等她多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敲门声。 两人笑意微敛，同时朝着门口看过去，碧桃也只是怔了一会儿，便立马上前开门。 “碧桃姐姐，外面有人说把这封信给二小姐。” 敲门的是一个面容略显青涩的小丫鬟，一边说一边将书中的朴素信封递过来。 轻点头，碧桃接过信封，便转身拿给了沈窈窕。 “信？”沈窈窕不掩眸底讶异，如今撕毁婚书一事可谓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她沈二小姐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之上，恐怕人人避之不及，现如今竟然还有人敢大着胆子给她递信？ 沈窈窕微扬眉。 若非要找出一个来的话，恐怕只有…… 她垂眸将信纸拿出来，纸上寥寥几句话，目光转向落款，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周少钧…… “约我到茶楼相见……”沈窈窕喃喃出声，眸底满是犹疑，“莫不是昨日在周府落了他的面子，要找我兴师问罪不成？” 听到这话，碧桃也有些担忧，皱着眉头道：“小姐，这是鸿门宴啊，去不得。” 周少钧性子本就不好，再加上昨日小姐明面地给了周府难堪，此时赴约，不是羊入虎口吗？ 沈窈窕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盯着信看，最后还是下定决心。 “若他有意约我，那不见到我定是不会善罢甘休。”她将信纸揉成一团，丢到旁边燃着的小炉里，微眯着眼睛继续道，“我去赴约，看看他究竟要如何。” 闻言，碧桃紧紧抿唇，眸中满是不赞同，但自家小姐心意已决，她也不好再说什么阻拦的话。 最后只好轻轻叹息一声，道：“小姐，那碧桃这就下去调派些打手去茶楼守着，防止周家对您不利。” 碧桃考虑得周到，沈窈窕没再说什么，轻点了点头目送着碧桃转身离开。 …… 京城街道人群熙熙攘攘，商贩在街道两旁吆喝叫卖，不少达官贵人端坐在茶楼饭馆中谈笑风生，各种铺子的人同样进进出出，热闹极了。 沈窈窕戴着面衣混入人群之中，径直去了周少钧信中约定好的茶楼。 她踏入大厅，伙计便适时迎过来，脸上笑得谄媚，伸出手对着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周少爷已在二楼等候多时，请小姐随小的来。” 第25章 这是让她做媒啊 茶楼所处位置并不偏僻，可奇怪的是，沈窈窕随着小二一路上楼的时候，竟然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 她提裙踩上台阶，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眉头微蹙起。 难道周少钧也怕别人发现他们今日见面，所以才包下了这个茶楼，等着她过来吗？ 可他那性子，倒是不像会如此谨慎。 沉吟了一会儿，沈窈窕跟着小二拐了一个弯，最后停在一个雅致的包厢前面，眼见着已经到了地方，沈窈窕便也不再多想。 “二小姐，周少爷就在房中，您请自便。” 小二冲她笑了笑，便作揖躬身退下。 周遭空气安静不已，沈窈窕抬眸看着面前半掩着的门，毫不犹豫上前一步推开。 茶楼周围有碧桃找来的打手严防死守，而且青天白日之下凉周少钧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面前门被推开，沈窈窕一眼就看见门内捧着茶杯轻抿着茶水的男子，面上没什么明显表情，听见门边动静也毫不意外，只是咽下茶水之后才抽空一般侧头看过来。 “来了？” 他放下茶杯，眉头微微拧起，道：“站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吧。” 屋内香炉中飘着烟雾，里间大开着一扇木窗，环境倒是算得上一等一的清新淡雅。 沈窈窕顿了一下，垂眸走进去，自顾自在周少钧对面坐下来。 周少钧动作散漫得很，倒是显得她正襟危坐了不少。 也不绕弯子，沈窈窕直接道：“周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你今日愿意踏入这里，难道不是已经猜到了我的目的么？”周少钧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莫测的笑来，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已经空了的茶杯，感受着上面的余热。 掀起眼皮看了对面明艳女子一眼，他勾唇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么多年来我只是将你当做妹妹，对你全无男女之情，你心中不忿也就罢了，竟然宁愿撕毁婚书也不愿让如薇替嫁？” 前面的话语气还正常，说到后面时他话锋陡然一转，反问得十分犀利。 提到撕毁婚书一事，他眸中顿时划过一丝恼怒。 他周少钧是周家子嗣，受母亲宠爱，众星拱月一般长大，何时被人如此侮辱过？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面前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女流！ 压下心中怒气，想到今日的目的并不是兴师问罪，周少钧沉了沉声音，继续道：“不过婚书已毁，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你计较，若你愿为你长姐考虑，同意我与她的婚事，便算是将功补过，婚书一事，我永不再提。”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仿佛是拿准了沈窈窕不敢正面忤逆他。 不过这次，他倒是想错了。 沈窈窕冷眼看着他，唇角微扬但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周公子太抬举我了，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如薇是我长姐，我有何权利决定她的婚事？” 话罢，对面男子不怒反笑，将手中茶杯反扣在桌面上，他轻嘲了一声：“二小姐太过谦虚了。” “如薇生母早逝，如今府上夫人乃是你沈窈窕的亲生母亲，府上多少人做事不看着主母脸色，你是主母所出，如薇自然没你受宠。” 话音一顿，周少钧抬眸看过来，语气中隐含着一丝微不可查地警告。 “所以你自当让着些如薇，若你愿意出面说服你父亲和母亲，这事自然手到擒来。” 说完，周少钧微眯着眼睛，狭长眸子中满是晦涩笑意。 沈窈窕听着，突然笑了一声。 周少钧这是让她做媒啊。 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抬起活动了一下，沈窈窕唇角扯出一个笑容。 第26章 恩断义绝 然而下一秒，沈窈窕蓦然起身，高扬掌心！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打破空气中的安静。 周少钧猝不及防，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这巴掌用了沈窈窕十成十的力气，直接将对面男子的头打到偏向一边。 不过一会，周少钧脸颊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开始红肿发麻起来。 “你！” 周少钧缓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一般抬手轻触了触脸颊，直到指尖所触之地传来尖锐的疼痛，他才恍如从梦中惊醒一般，疼得霎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对面居高临下的沈窈窕，眸中满是后知后觉地滔天怒意。 “沈窈窕，你竟敢打我……” “周公子话说得怎么如此难听。”沈窈窕冷笑连连，另一只手走一下没一下地轻揉着掌掴得发麻的手，面上寒意遍布，“我不过是因为方才听了你的一席话，想看看你脸皮究竟有多厚，才出手试试的。” 她迟疑了一下，看着周少钧捂着脸疼得面目狰狞的样子，恍然大悟一般道：“不过看你疼成这样子，看来脸皮也不是很厚啊。” “可方才你分明背信弃义在先，却还敢威胁我给你们牵线搭桥，这行为分别就是厚颜无耻得令人震惊啊。” 沈窈窕脸上故作一副懵懂申请，人畜无害的样子仿佛方才那一巴掌不是出自她手一般。 周少钧怒瞪着她，咬牙切齿地开口：“你这是在骂我厚颜无耻吗？” 闻言，沈窈窕惊讶地张了张嘴，道：“难道我骂得还不算明显吗？” 后者紧咬牙根，另一只手已经紧紧攥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沈窈窕竟然敢如此放肆，他是周家尊贵的少爷，没人敢动他一根手指头…… 气得快要疯了，周少钧眸底猩红，憎恨地盯着沈窈窕，然而后者脸上没什么明显表情，只顿了一会，便又对着他开口。 这次她正了神色，声音严肃。 “今日我来并不是为了你的什么邀约，只是也想趁着这个机会，与你恩断义绝。” 沈窈窕红唇微张，声音冷静不已。 “昨日我与母亲去周府撕毁婚书时你并不在场，所以今日，我再告诉你，婚书已毁，情分尽断，往后无论再见与否，你我都只是陌生人。” 一番话说得干净利落，沈窈窕没有丝毫留恋，也不管那一巴掌对周少钧造成多大伤害，说完之后便径直转身出去。 走到门口时，她才听见周少钧暴怒的嗤骂声，不过她管都没管，径直拐弯下楼。 此刻的茶楼相比于方才进来时已经热闹了不少，一楼坐了好几桌人，正在一边饮茶一边谈笑。 下楼时沈窈窕侧身让人，眸子都没抬一下，与身旁那一身玄色衣裳的男子擦肩而过。 而她不知道的事，错身过去之时，那男子蓦地停住脚步，回身看过来。 身后，戏凤没想到自家主子忽然顿住脚步，险些结结实实地撞上去，堪堪停下来，他下意识朝着面前人的目光转身看过去。 目光中迅速捕捉到一抹水绿色身影，转瞬便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毕竟跟在杜思恒身边多年，戏凤也练就了一副好眼色，瞧了一眼背影便认出了这姑娘就是前不久在周府门外看见的那位。 当时，主子可还出手英雄救美了呢。 他眼珠一转，又转头过来看着站在原地还不打算动的杜思恒，嘴角抽搐了一下。 “主子，要不要属下替您将那小姐追回来。” 他这一出声才将杜思恒拉回神来，后者一身玄衣沉稳得很，缓缓摇头颇有兴味地笑了笑。 这位小姐……果真甚是有趣。 第27章 景和书院 从茶楼出来之后，沈窈窕放眼朝着这条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望去。 有几个孩童手中举着红艳欲滴的糖葫芦在街道中央嬉笑追逐，身后跟着的大人面色无奈，但唇角却勾出一丝宠溺的笑容，依旧紧紧跟在后面。 蒸馒头的商贩将锅盖子掀起来，袅袅的烟雾随着风吹得很远，老板则看着这烟雾思绪渐渐飘得远了些。 等到有人停在摊位前，他才回神过来笑眯眯地用油纸包上三两个香喷喷的馒头。 不同于方才和周少钧在茶楼中的针锋相对，此时站在这热闹的街道上，沈窈窕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些人间的烟火气息。 和周少钧断交，心底那块无时无刻不高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沈窈窕此时只觉得神清气爽，心底阴霾一扫而空。 从今往后，与周府的这桩麻烦事终于是彻底处理清楚了。 想到这里，沈窈窕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清明透亮的黑眸浮现出几分笑意，心情好了不止一点，于是忍不住放慢了步子，顺着街道缓缓踱步上前。 先前碧桃找好的打手也没有派上用场，见沈窈窕完好无损地从茶楼走出来，就自觉地散开了。 一路走上去，沈窈窕颇有兴趣地左看右看，时不时上前买下些看对眼的吃食或者是新奇玩意，一条街还没走到一半，荷包里的银子却已经是见了空。 见状，她微叹息了一声，一边摇头一边将泛着沁人心脾香味的桂花糕塞进嘴里，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京城街道如此繁华，看来改日还是得带着碧桃出来逛逛。” 虽说府上的吃食不差，但和街道上各式各样的东西比起来可是缺乏了太多心意，沈家家教严格，她和沈如薇也生性便端庄自持得很，都极少在外抛头露面。 更可况是在这大街上东游西逛。 今天沈窈窕心情大好，打破了这个规矩，破天荒地慢悠悠逛着街道，直到将最后一个香甜软糯的桂花糕塞进嘴里，她拿出帕子开始擦手，余光却不经意瞧见不远处一个人。 那人身上穿着景和书院统一的服侍，怀里还宝贝似的抱着几本老旧书籍。 沈窈窕抬眸看过来，目光却是停顿在了这男子的衣服上，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她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今日景和书院放假，她那在书院中苦读已久的兄长可是终于有日子能出来了。 “说好要去接兄长的，这个时辰了，也不知他从书院出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将兄长放假的日子忘了个干干净净，沈窈窕有些懊恼，不过还是在心底安慰。 也许兄长课务繁重，歇息得迟了一些，这时立马赶过去，定能接到他。 沈窈窕有些心虚地将手帕收起来，也不管剩下没逛过的半条街上有什么，立马调转方向朝着景和书院的路走去。 景和书院离这里不远，但书院中规矩十分严格复杂，院中弟子不得在未假期间送带东西进来。 一路上加快步子走过去，还没到书院门口便听见了里面隐约传出的调笑声和议论声，瞧着这阵势，兄长定不会提前离开，而是在这里凑热闹。 沈窈窕这才放了心，抬手擦了擦额头上不知什么出了的细汗，放慢了些脚步朝着书院大门去。 院子外有一条小河，阳光洒在河面上泛出波光粼粼的光芒，沈窈窕一眼看过去，除了看到阳光明媚的场景外，目光还被一个河边垂钓的老者吸引。 老者手中握着鱼竿，双眼轻轻闭着，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眼角的皱纹十分明显。 第28章 晕倒的老者 这老者的年纪瞧着似乎比沈长林还要长一些，悠然自得的气质让沈窈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放慢步子将目光投向从书院门口时不时走出来的人，沈窈窕盯得眼花缭乱，看了好久都没看到那熟悉的一抹身影，索性便凑近了一些。 直至站在正门处，她才停了步子，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石子，石子滚落在后，她退了几步去寻，不经意抬眸看过来，忽然发现原先坐在河边垂钓的老者不见了踪影。 “这么快就走了？” 沈窈窕眸底划过一丝惊讶和疑惑，方才看那老者享受的面色还以为他要在此垂钓许久，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 正准备收回目光，沈窈窕余光瞟见地上的竹篮，身形骤然一顿。 这老者人离开了，竹篮还留在这里？ 心底嘀咕了一下，沈窈窕闲来无事便准备上前瞧瞧那竹篮，谁知才上前几步，就看见了倒在草丛中的老者。 河边草丛长得浓郁，不仔细看根本无人知晓这里倒下个人，沈窈窕吓了一跳，忙小跑上去察看老者的情况。 用力将老者的脸掰正，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倒是正常，但观他脸色却不正常地泛白，嘴唇上血色全无。 皱眉仔细观看了一番，沈窈窕紧皱得眉头缓缓松开了些。 看起来应只是饥饱痨。 心下放松了些，沈窈窕从袖中摸出来方才在街道上买来的糖饼，掰成小块塞进老者嘴里。 糖饼入口即化，没过一会儿，这老者便悠悠转醒过来，眯着眼睛无力地看着面前一脸关心神色的女子。 不过身体太过虚弱，他抿了抿干涩的唇说不出话来，只微微喘着气，呼吸有些急促。 “您这是饥饱痨，想必是长时间坐在阳光下，并且没有补充甜食所致。”沈窈窕想了想，从袖中将包着糖饼的油纸取出来，里面还包着三五块饼。 她一股脑地将油纸塞进老者手中，叮嘱道：“老伯，这是些糖饼，您先拿着。” 与此同时，不远处脚步匆匆走来几个小厮模样的人，面色急切，伸着脑袋左右寻找着什么，看见半坐起身的老者，他们才狠狠松了口气。 “老爷，您怎么还在这，天色不早了，快随我们回去吧。” 看清楚老者脸上苍白神色，小厮们都吓了一跳，忙上去扶着。 见来了人，沈窈窕也放了心，便悄然起身离开。 重新回到书院门口，沈窈窕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都始终不见沈知行身影，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她索性上前找了一个刚从书院走出来的男子。 “这位小哥。” 沈窈窕唇角微微上扬，礼貌地询问：“请问您是否知晓这书院中一位叫沈知行的公子？” “沈知行？” 面前小哥拧着眉头思索了一番，没想多久便恍然大悟一般回看过来，道：“你要找的可是沈府大少爷沈知行？” “正是。” 瞧见面前人认识沈知行，沈窈窕这才松了口气，没想到接下来这男子却十分笃定地告诉她，沈知行不在书院中。 沈窈窕面色一僵，下意识问：“不在书院，那他会去哪里？” 不过刚问出口，她心中就有了答案。 沈知行人不如其名，名字听着儒雅不已，但实际上性子跳脱，极其不稳重，太过贪玩才让沈长林下定决心将他送到书院待了这么长时间。 可谁知道，沈知行如今在书院中都敢逃学出去玩。 真是好大的胆子。 若让父亲知道了，不得吹胡子瞪眼地追着他跑一条街？ 微眯着眼睛，沈窈窕脸上情绪难得崩裂了一会儿，想到这小哥还在面前，她又连忙道谢。 之后，便气势汹汹地去抓沈知行。 第29章 抓个正着 从书院出来不远是一条叫做荣华街道的地方，书院中的学子们纷纷在街道上穿梭着，热闹极了。 沈窈窕探头张望了一番，思索一会儿后直接朝着最热闹的地方走过去，不过去还不知道，一过去便便看见了三五个人里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沈知行。 果然不知沈窈窕的到来，他不顾沈家少爷的形象，撸起袖子大大咧咧地蹲在地上，正专心致志地盯着地上蝈蝈笼。 沈窈窕顿住脚步，顺着沈知行的目光看向蝈蝈笼中正斗得起劲的两只健壮蛐蛐，嘴角僵硬地抽搐了一下。 沈家大少爷沈知行，竟然逃学和狐朋狗友来街道上蹲着斗蛐蛐。 这话若是传到了府中，沈长林最起码都得被他气得吃不下饭去。 不忍直视地扶了扶额，沈窈窕站在沈知行后面故意暗示性的咳嗽了几声，谁知地上几人都专心致志，根本没发现身后多了人。 “沈兄！你这蛐蛐真可以，都一连着赢了好几把了。” 瞧着沈知行的蛐蛐又占了上风，身旁模样略青涩的小哥赞叹地开口。 沈知行对这夸赞很是受用，自豪地挑着眉头，尾音微扬：“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养的……” 眼看着自己的蛐蛐就要胜出，沈知行脸上笑意越来越大，可谁知下一刻，视线范围内的蝈蝈笼忽然被人提走了。 沈知行：“？？” 眼见着蛐蛐到了胜负之争却忽然消失，他一脸懵地抬眸，眼底划过一丝恼怒：“谁这么没眼力见，敢抢小爷的东西……” 他仰起头来，猝不及防和沈窈窕四目相对。 沈知行没说出来的话卡在喉咙里，空气中霎时安静不已。 “就是啊，你这姑娘怎如此不懂礼数，竟然敢抢我沈兄的东西。”旁边小哥没有发现沈知行骤变的脸色，有些气愤。 不料话说到一半，沈知行就默默低头，伸着胳膊拐了他一下，汗颜道：“别说了，抢了就抢了吧……” 这可是自家亲妹妹啊，谁敢说一句重话…… 沈知行此刻只恨他为何出门不看黄历，偏偏在今日逃学时被沈窈窕抓了个正着。 若妹妹将这事情禀报给父亲母亲…… 沈知行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压根不敢想象后果。 “兄长，在这玩得可还开心？” 沈窈窕唇角笑容清浅，轻摇晃着手中提着的蝈蝈笼。 旁边小哥听见她口中一声兄长，脸色立马僵硬了下来，顿时如同鹌鹑一般收回目光，不敢再看过去。 他如今和沈知行算是熟识，也听说过沈窈窕，不过没想到沈知行竟然如此惧怕这个妹妹。 这小哥闭了嘴，默默从沈知行旁边移开，脸上扯出一个尴尬笑容，道：“沈二小姐明鉴，沈兄今日斗蛐蛐可不是在下怂恿过来的。” 话刚说完，他就感受到了旁边沈知行愤愤的一记眼刀。 说好的至交呢！这么快就将他出卖了！ 沈窈窕眸中笑意晕染开来，听着这小哥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恍然大悟道：“那就是兄长想要来斗蛐蛐了……玩心自然可以有，不过兄长竟然敢逃学出来，未免太过分了。” 话罢，沈窈窕眼底也有些无奈。 父亲母亲对他寄予厚望，但他如今玩心深重，若不在书院长些真才实学，怕是要辜负了他们的心意啊。 叹息一声，沈窈窕心底确实有些怒其不争了。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蝈蝈笼，一个计划涌上心头。 “兄长，既然你还想斗，那不如最后一局，就和我斗吧。” 闻言，沈知行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的抬眸看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30章 斗蛐蛐比试 沈窈窕没管他的震惊，自顾自道：“若这局你输了，便任由我处置，若赢了，那今日逃学一事，我便替你保密，绝不向父亲透露半个字。” 闻言，在场的人眸中都是掩饰不住的讶异，纷纷将目光投向沈窈窕。 “不愧是沈二小姐，果真有神府的大家风范！” 如今京城不少贵族子弟都瞧不上斗蛐蛐，都喜欢追逐骑马，打猎等风尚，难得如今沈家兄妹俩要以斗蛐蛐为比试。 沈二小姐，才色非凡，胆识也是过人得很。 想到这一点之后，周围人都露出赞赏神色，心下也是越发期待着接下来的比试。 沈知行脸上则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虽说他斗蛐蛐已有多年经验，但也架不住自家这个妹妹聪慧过人，什么东西一看就会，压根不用多学。 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输了，岂不是让这些平日里视他为斗蛐蛐中魁首的兄弟们笑掉大牙？ 沈知行无意识地抠着手，在心底艰难抉择了一会，最后还是咬牙答应下来。 比就比！若有胜出的机会，回府就不会挨罚了。 想到这里，沈知行起身从沈窈窕手中拿过蝈蝈笼，又让周围的朋友将带来的蛐蛐都放在地上，让沈窈窕挑选。 “他们带来的蛐蛐都是从京城中搜罗来的，一等一的好。”沈知行顿了顿，继续道，“你从中挑选一只，来与我的蛐蛐斗。” 闻言，沈窈窕也没多说什么，只点点头。 本以为还要花时间等沈窈窕从这五六只蛐蛐中精挑细选一只，可没想到她竟然看也不看，径直上前取了离她最近的一只蛐蛐，放入蝈蝈笼中。 沈知行愣了一会，转而想起来自家这个妹妹做事一向胸有成竹，便也没说什么。 比试开始，两只蛐蛐都在蝈蝈笼中蓄势待发。 沈窈窕和沈知行分别拿着专用的小棍，面对面地蹲在笼子前面。 瞧着自己的蛐蛐雄赳赳气昂昂地摆着架势主动发出攻击，沈知行心中松了一口气，不禁有些骄傲。 不愧他平时里对这蛐蛐多加培养，看来今日，他这个百战百胜的蛐蛐，这次也绝对不会再掉链子了。 唇角不禁勾起笑容，他拿起小棍乘胜追击地戳着蛐蛐，蛐蛐果然被激怒，越发卖力地对对面的蛐蛐展开激烈的攻击。 见状，沈窈窕却不慌不忙，手中小棍始终没有动过，她的蛐蛐像个鹌鹑一般缩在笼子角落里被动挨打，只时不时伸出触角动一下。 瞧着这局势，沈窈窕像是已经放弃了抵抗啊。 不过比赛才刚开始，这样的消极怠战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身旁人看着这一幕，都有些疑惑地面面相觑，摸不准沈窈窕心底在想什么，但瞧着她的脸色不像是把这比赛当成玩笑，于是只得静下心来看着。 对面，沈知行微挑了挑眉头，骄傲道：“我这蛐蛐可是百战百胜，窈窕，今日你算是输给我了。” 从小到大，无论是学书还是练艺沈知行都从未比过沈窈窕，因此幼时常常被沈长林恨铁不成钢的教育。 如今，他总算能扳回一局了。 想到这里，沈知行心中激动不已，恨不得立马让这蛐蛐去将对面蛐蛐暴打一顿，让这比赛赢得更有实力一些，可谁成想，下一刻沈窈窕忽然抬起棍子，找到一个角度后猛的戳下去！ 原先半死不活的蛐蛐瞬间打了鸡血一般一蹦三尺高，敏捷地绕开了健壮蛐蛐的攻击，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后撤回来后猛然发动攻击。 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十足的狠力和准头！ 第31章 该罚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周围人甚至都没看清楚沈窈窕做了什么，就只见这蛐蛐步步紧逼，没过几秒便占尽了上风，而沈知行引以为傲的蛐蛐被打的爬在了地上。 若蛐蛐能如同人一般表达的话，恐怕一声声哭泣和惨叫声都震耳欲聋了。 沈知行看着这一幕，瞪大了眼睛僵硬在了原地，手中的棍子“啪”一声掉落在地。 他咽下一口唾沫，再次确认笼中的战况。 输赢已然分晓。 就这么一会，沈窈窕的蛐蛐竟然突然暴起反败为胜，这时像一个真正的胜利者一般高昂着头在笼中踱步，而沈知行的蛐蛐已经落败，蹲在角落中蔫了般的一动不动。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的蛐蛐竟然被沈二小姐斗赢了……” 蛐蛐的主人眼含热泪，这还是第一次他的蛐蛐赢了比试，只是没想到斗蛐蛐这个人，竟然是一个小姑娘。 “太厉害了，沈二小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分明上半场沈兄的蛐蛐已经占尽了上风。” “竟然能反败为胜，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周围人震惊不已，回身过来后纷纷出声赞叹。 其实他们都没想过沈窈窕真的会赢，只是惊叹于她的胆识，许多人连斗蛐蛐是如何斗的都不知，沈窈窕一个小姑娘，竟然这么厉害。 赞叹声不绝于耳，沈窈窕不禁勾了勾唇，当下小棍子后起身，双手环胸地看着面前耷拉着脑袋的沈知行。 毫不留情地嘲讽出声：“兄长，斗蛐蛐同念书一样，都是一种学问，若连书都念不好，更别说斗蛐蛐了。” 说罢，她抬眸环视着周围的公子们，礼貌笑道：“今日就到这吧，我先带着兄长回去，失陪了。” 听到这话，众人才又想起了方才的赌注。 沈知行输了比试，接下来，怕是惨了。 纷纷识趣地散开，周围霎时留出了空当，沈窈窕挑眉又催促了沈知行一番，才转身离开。 而后者则不情不愿地站起来，磨蹭了好一会才跟上去。 回了府中，沈窈窕才进门，碧桃就连忙迎上来，状似不经意地跟在她后面，压低声音开口：“小姐，今日大小姐出府了。” 从撕毁婚书那日，沈窈窕就多了个心眼子，让碧桃有空没空便去盯着沈如薇。 如今，看来沈如薇是要有所动作了。 沈窈窕心下一跳，微蹙着眉，倒是也没有多说，微微点了点头，就直接带着沈知行去了大厅。 大厅里，沈长林高坐在主位上，手中捧着茶杯轻吹了吹，杯面上飘着热气，空中隐约可闻到安神香的味道。 沈窈窕福身行了一礼，叫道：“给父亲问安。” “窈窕有心了。”沈长林微点了点头，眸中欣慰，然而不等他多感慨几句，无光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顿了一下，定睛看过去，果然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磨磨蹭蹭地在沈窈窕旁边站着，沈知行咽了一口唾沫，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孩儿回来了，给父亲问安。” 他话刚说完，沈窈窕便毫不留情地紧接着告状：“父亲，今日兄长逃学去街道都蛐蛐，女儿这才将他带回来。” 沈知行认命地闭上眼睛。 “什么？” 沈长林瞳孔微微放大。 今日他本去崇国公府送帖子，不曾想还连老国公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下人婉拒了，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 这时，沈知行算是倒霉了。 沈长林冷笑一声，也不废话，直接道：“逃学？还去斗蛐蛐？” “身为沈家长子不明身份，玩世不恭，该罚！跪下！” 沈长林直接叫来管家，道：“拿戒尺来打他的掌心，让他认错为止！” 沈知行苦着脸乖乖跪在地上，而沈窈窕则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站着看热闹。 第32章 以退为进 沈长林这次明显气坏了，直到将儿子的手掌打肿了，才将将停下。 好在沈知行也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哪怕被打成了这样也不哭不嚎，只自己默默的忍着，实在忍不住了就弯下腰咬着袖子。 王氏心疼的不得了，又不敢当着他的面叫大夫来看儿子，只能柔声的先劝慰他。 沈窈窕也看够了热闹，最后看了眼兄长，起身回了院子。 碧桃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小姐，今儿个您可是累坏了，等会儿奴婢去厨房给您端盅补品吃完了再睡吧。” 沈窈窕摇摇头：“不必了，你去让人留意一下前院，什么时候姐姐回来了，让人来跟我说一声。” 碧桃不太情愿，却也只能乖乖听话去办。 府外。 沈如薇还不知自己的行踪已经被透露，正焦急的在茶楼等待。 “如薇！”周少钧来的很快，看着她短短几日就憔悴了不少的面容，心疼的不得了，“这几日，让你受委屈了。” 沈如薇见他并没有被之前的事情所影响，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眼睛一下就红了，弱柳扶风道。 “我不委屈，倒是周公子你……这段时间饱受非议。” 她低头垂泪，娇弱的人儿梨花带雨，别提多惹人怜惜了。 “说起来，这都要怪我，若不是我这段时日没有克制住心意伤害了妹妹，妹妹也不会如此对你。周公子，你怪我吧，我知道错了，日后，我定会严苛要求自己，绝不会……” 她深吸口气，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下定了这个决定：“绝不会再见你，这样，旁人也不会再瞎猜了，周公子你的名誉，也不会再被我牵连！” 说罢，她作势转身要走，眼泪啪嗒啪嗒掉的，每一滴都准确的掉落在了周少钧的心里。 周少钧果然心疼的不得了，冲过去拉住她的胳膊，一时间甚至忘了往日遵守的规矩，一个用力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道。 “什么牵不牵连的，这件事说到底又不是你的错，你只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都是那沈窈窕，得理不饶人，仗着有母亲撑腰，宁愿自己不要这桩婚事，也不肯让让你，亏你这个做姐姐的平日里对她那么好，不过是个白眼狼罢了！” 沈如薇到这个时候了，还以退为进，哭着去捂他的嘴。 “不要，周公子不要这么说，窈窕，窈窕她就是自小被宠惯了，才会脾气大些，我知她有傲气，我不怪她，你也不要怪她了，好不好？” “你啊……”周少钧抱着她，眼神温柔的都快能滴出水来了，“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她欺负到这个地步。你好好想想，你们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府姐妹，婚事到底是谁的，有何重要的？” “就算她真把这桩婚事让给你了，不是还有母亲为她筹划吗，她又不着急，就是想欺负你，自己不要的东西，也不想给你，也不知道哪里学的霸道性子。” 沈如薇的眼泪渐渐收了起来。 她是很赞同这番话的。 沈窈窕，就是不想看自己过得好。 不过……不要紧。 没有母亲又如何，她有自己！ 少女垂眸，看起来格外可怜：“好了周公子，不要再说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不管是谁的错，都没有用了，你我之间……也真是再无可能了！” 她缓缓抬眸，眼眸中尽是爱恋与不舍。 “日后，还望周公子安好。” 周少钧抱着她不放：“瞎说，我们之间怎么就没可能了？你且安心的在沈家等着，这件事交给我，我来想办法，日后必定要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才行！” “周公子！”沈如薇惊讶抬头，“你……” 周少钧的眼神坚定。 沈如薇破涕而笑，主动抱住他，柔声道：“我知道了，我会等着周公子你的。” 第33章 不过是个狐媚子 周少钧又抱着她哄了一会儿。 眼瞅着时辰真的不早了，两人才分开，各回各府。 沈如薇一路上都是带着笑的。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自己回头真的和周家定亲时，那对母女的表情有多精彩。 “姐姐。” 就在她越发得意时，沈窈窕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沈如薇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神淡漠：“你怎么在这儿？” 沈窈窕抿抿唇，不答反问道：“姐姐呢，今日又去哪里了？” 沈如薇冷笑一声，绣鞋往前迈了两步逼近她：“你管我去哪里了，作为妹妹，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些？” 两人相对而立。 沈窈窕静静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好半天，缓缓启唇道：“姐姐，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还在禁足期间，擅自出府，你跟父亲打过招呼了吗？” 沈如薇非但不慌，冷笑一声道：“怎么，你是想去跟父亲告状吗？” 沈窈窕叹口气，看着她满是敌意的眼眸，低头轻声道。 “姐姐，我不明白你为何如今变成了这样，但是，你我到底为同府姊妹，可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希望，起码，你可以不要做有损家族名誉之事。否则……” 她缓缓抬眸，眉眼微凉：“光是父亲那里，你都过不去。” 沈如薇冷冷的看着她，径直抬脚离开。 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眸，让沈窈窕恍惚间甚至以为，她是在看什么有私仇的人。 碧桃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眼神，担忧的看着她：“小姐……” 沈窈窕摇摇头，声音低不可闻。 “碧桃，你说，我是不是从未真正了解过我这位姐姐……” 碧桃咬紧下唇，不知该说什么。 沈窈窕深吸口气，抬头，双手交叠于腹前，一举一动间皆是大家小姐的贵气。 “我们回吧。” 碧桃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周府。 周少钧面色沉重的回到家，抬脚就往正院走来。 陈氏这两天正为他的所作所为恼怒，看到他过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 周少钧突然一撩衣袍，砰的一声跪下。 “母亲！”除了逢年过节，他很少行此大礼，为表自己的心意，他甚至重重的磕了个头。 “儿子有事想求您。” 陈氏蹙眉，放下茶杯：“何事，你且先起来说话。” 周少钧跪着不肯起，看着她直言道：“母亲答应儿子，儿子就起来。” 陈氏也不是会无脑心疼儿子的：“你先说是何事。” “儿子……儿子想要求娶沈家大小姐，沈如薇！” 语出惊人死不休！ 陈氏差点没被气的一下背过气去，指着他的手都在颤抖。 “逆，逆子，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周少钧就知道她会这样，当即又磕了一个头，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儿子想求娶沈如薇！” “你做梦！”陈氏真是恨不得给他一耳光，这一巴掌重重的落在桌子上，茶杯都抖了两下。 “沈家当日那么下我周家面子，你还想求娶他们府上的小姐，怎么，你是想气死你爹娘吗？” “母亲！”周少钧哪里敢应这么严重的话，抬头道，“儿子不敢，儿子只是与沈如薇真心相爱，不忍别离，所以求母亲，就当成全儿子的一片心意吧。” “好，好一个真心相爱！” 陈氏气急返笑：“你个不争气的败家子，你真以为沈家那位大小姐是个好的？不过是个狐媚子罢了，除了你以外，你看看还有谁上她的钩！” “母亲！” 周少钧知道她对沈家有意见，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第34章 罚跪 当即，他黑着脸，不赞同的反驳道。 “您怎能如此刻薄，如薇善良聪慧，又知书达理，您说这，是在羞辱她啊！这话若是传出去，您让她怎么活？” 就像他没想到她会这般，陈氏也没想到他居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刻薄？” 陈氏这次没有犹豫，一巴掌直接甩了过去。 清脆的声响，吓得留在厅内的几个下人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只听得陈氏怒急道。 “周少钧，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舍得罚你，现在你想娶的人还没进门，就敢如此跟我说话，等她进门了，日后是不是还要我这个做长辈的每日向你们低头？” 周少钧连忙磕头：“母亲，儿子没有这个意思，儿子只是想说，如薇她不像您想的那样，她……” 一道年老的声音从厅外传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她怎么样？” 周少钧一个哆嗦，下意识回头，看着一身官服，面色严肃的人，连忙乖乖磕头请安。 “父亲。” 周泽林大步进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别叫我父亲，继续说啊，你刚刚不是很能说吗，她怎么了？” 周少钧低着头，面对这个家里一向很有威严的人，不敢再像方才那般放肆。 “她……真的很好，知书达理，甚至为了儿子的名声，想将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砰——” 穿着墨靴的一脚，毫不犹豫的踹倒了他的肩膀上。 周少钧毫无防备，被踹了个仰到。 陈氏看的皱起了眉，显然还是有些心疼，可一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她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周泽林更是毫不犹豫的斥责道：“闭嘴，我周泽林聪明一世，怎么有你这么个蠢货！你真以为她是想替你揽错，那是以退为进，逼你心软！” 周少钧不信：“爹，你这是没见过她才会这么想，她真的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 “闭嘴！” 周泽林一声斥责：“我不管她到底怎样，就凭你敢因为她顶撞你母亲，我周家的门，她就别想进来！” “父亲！”周少钧不可思议的抬头。 周泽林现在压根就不想看见他，挥挥手道：“别在这儿碍眼，给我滚进祠堂里跪着，什么时候认清自己的错了，什么时候出来！” 周少钧还想辩驳。 周泽林直接吩咐道：“来人，请少爷过去！” 这周家到底是他在当家，他的一声令下，哪怕周少钧再怎么不愿意，也被拖进了祠堂。 旁边，甚至还有人专门监督。 周少钧咬牙跪在蒲团上，心里的想法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越发坚定了。 正厅。 周泽林见儿子被拖走，撑着的精气神也散了不少。 他挥挥手打发下人们下去，自己坐在太师椅上，撑着头不说话。 陈氏见状，叹了口气，走过来轻轻的替他揉着太阳穴，温声道。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从您刚进家门的时候，我就发现您好像心情不太好。” 周泽林闭着眼享受她的按摩，闻言冷哼一声：“还不是那个逆子闹得！” 陈氏静静的等着他往下说。 周泽林越想越气，猛地睁开眼，躲过她的手，冷哼道。 “你是不知他被退亲的事儿闹得有多大，因为沈家那个小姑娘过于大张旗鼓，满京城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被人私底下笑话就算了，今儿个早朝，我甚至还因为这被御史台弹劾了！忘恩负义这四个字，恨不得被他们死死地扣到我周家头上！” 他一想到当时文武百官那眼神，就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 陈氏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当时的情况一定比他说的还要糟糕百倍，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35章 绝食 “真是辛苦老爷了。” 周泽林的神情中满满的都是疲惫：“辛苦有什么用，这逆子不还是拎不清吗？” 陈氏低头沉默。 周泽林咬牙：“旁的事还好，这件事，绝不能随了他的意！否则，我周家就要成为这满京城最大的笑话！” “是。”其实不用他说，陈氏也不喜这位大小姐当儿媳。 两人算是下定了决心，但万万没有想到，傍晚，周少钧就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 晚膳时刻，他们二人正吃着饭，负责看守周少钧的嬷嬷突然走了进来，满脸的惶恐不安。 “老爷，夫人，少爷绝食了，不管奴婢说什么，他就是不肯吃。还说，还说……” 周泽林啪的一下放下筷子，脸黑如铁:“那个逆子还说什么？” 嬷嬷低下头，声音低不可闻:“少爷说，如果老爷夫人执意不肯让他娶想娶的人，他就，一直不肯吃饭！” “好，好啊！”周泽林长这么大，最烦的事情就是别人威胁他，闻言非但不低头，冷笑道。 “不吃饭是吧，那就饿着他，我倒要看看他能扛得住几顿！” 陈氏心疼儿子，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提出反对的意见，只能在饭后，他去沐浴时，交代了丫鬟提着夜宵去祠堂。 可这夜宵是怎么去的，怎么被送了回来。 这下，就连陈氏也恼了，不想再管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径直休息。 在他们看来，周少钧自幼养尊处优，不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才敢如此嚣张。 等他真正吃到苦头了，就会乖乖服软。 为此，为了防止自己心软，两人连着几天都没去过祠堂，也没问过那边的事情。 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 一大早，嬷嬷揣揣不安的跑了进来：“老爷，夫人！不好了！少爷他……饿晕了！” “你说什么？”陈氏原本正坐在梳妆镜前，被丫鬟伺候梳妆，闻言噌的一下起身，头发被来不及松手的丫鬟狠狠的拽了一下。 她倒吸了口凉气，却顾不得此事，满眼都是焦急。 “少钧他现在怎么样了？” 嬷嬷连忙道：“奴婢已经让人将少爷抬回房间了，府医也在旁边候着，说是暂时无事了。可如果少爷再这么饿下去的话，怕是铁打的人都扛不住！“ “好，好啊！“周泽林气急了，想也不想的就要冲动开口继续让他饿着。 早就心疼儿子心疼的不行的陈氏，哽咽着阻止了他。 “老爷，你说，少钧他，怎么就这么倔强，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这一句，顿时让周泽林闭嘴了。 嫡子在这个年代，还是很不一样的。 不然，他也不会在周少钧闯出了这么大的祸事时，只是简单罚他跪个祠堂。 他咬牙，将怒火压下去，挥挥手道：“罢了，让府医继续守着吧，等他醒了，再说此事。” 陈氏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也心软了，当即喜道：“多谢老爷！” “子女都是债啊！”周泽林感慨一声，整个人好像一下老了几岁一样，挥挥手疲惫的合上眼道，“去吧，去看看他，如果他再如此执迷不悟的话……就从了他吧。” 说到底，不过是被人议论几年的事儿。 他总不能因为面子，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唯一的嫡子去世吧？ 陈氏的心中对这件事其实也很不情愿，但这个不情愿敌不过对儿子的心疼，想了想后，她屈膝离开了。 周少钧的院中。 他迷迷糊糊的醒来，盯着帷帐，一时之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陈氏见他睁眼，喜极而泣：“我儿，你可算是醒了，你是不是想吓死娘？” 第36章 服软 “母亲？”三天未进食的周少钧声音沙哑：“您怎么来了？” 陈氏心疼的端过一碗热汤，准备喂他：“你说我怎么来了，你都饿晕过去了，我再不来，能放心吗？”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倔，为一个女子如此伤你父母，值得吗？” 周少钧别过头，努力不让自己被这碗香气扑鼻的汤所吸引，哑着嗓子道。 “让父母担心，是儿子的错，可是儿子真的很想娶她，若是不能娶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陈氏听着这话，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她放下碗，转过身子，从腰间抽出帕子为自己拭泪。 “你这逆子，说这话来刮母亲的心，你怎么忍心的？” 周少钧不说话了。 “罢了罢了。”陈氏也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深吸口气，红着眼睛道，“你这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快起来吃饭吧，你父亲那边，也松口了，等你好些了，母亲就去沈家再替你问问看。” 原本还没什么精神的周少钧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眼睛都是亮的。 “母亲说真的，你们同意我娶她了？” 陈氏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将热汤重新端了起来喂他：“不然呢，我们难不成还真能看你活生生的饿死？快喝吧。” 周少钧立马凑过去喝汤。 饿了这么三天，他也是真快到极限了。 一碗热汤喝下去，肚子里还是空空的，好像什么都没吃一样。 他有些不好意思让人上膳，陈氏又哪儿能看不出来，无奈的挥挥手让下人去准备。 因为他饿了许久，大鱼大肉一时无法适应，下人备的都是一些清淡的食物。 就这，以往无肉不欢的周少钧都大块朵颐。 陈氏看的更心疼了，忍不住劝说道：“看你饿的，慢慢吃，这下知道挨饿的苦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周少钧不好意思的冲她笑笑，目的已经达成的他，现在特别好说话：“儿子知道错了母亲。” 陈氏放下心来，起身道：“那你先好生养着，等你好些了，我就去沈家帮你问问。” “别。”周少钧不放心，所谓日久生变，不赶紧将这件事定下，他怕父母变卦。 “母亲，你能不能今日就去帮我问问看。” “你说什么？”陈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周少钧的目光坚定：“我想让母亲今日就帮我问问看，不想再往后拖了。” “你——” 听到这话，陈氏原本脱口而出的就是斥责。 可她看着儿子短短几日就消瘦了一圈的面容，到底没忍心骂出口，只厉声道。 “你就这般等不及？” 周少钧直接点头：“儿子怕再有什么万一。” 陈氏听出了他话里的暗示，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偏偏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硬生生的将火气压下去，咬牙道。 “有你这么个儿子，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 周少钧知道，她这是心软了，听到这话也不生气，还好脾气的冲她笑笑。 陈氏懒得再看他，边转身往外走边没好气道：“好生在你院里养着吧，等会儿我就去替你这个不孝子问问看。” “多谢母亲！”周少钧兴高采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陈氏的步子迈的更快了，回到正院，她也没墨迹，吩咐下人备好礼后，周家的马车缓缓朝沈家驶来。 王氏原本正在研究今年衣裳的新样式，想着再让人为女儿做上几件，就听到下人通报她来了的消息，想也不想的开口就是一句拒绝。 “告诉她，我有事出门了，不在家。” 第38章 恶心 这是大家不想接见不愿见的人都会惯用的借口。 上次陈氏就是用这来敷衍她们的，如今听到这话，自然不会反应不过来。 茶杯被她轻轻的放到一边。 陈氏虽然心中恼怒王氏的不识抬举，面上却维持着风度道。 “既然王夫人有事出去了，那我就在这里等上片刻吧。” 丫鬟的神情有些为难，却也只能暂且任由她如此。 王氏很快就接到了消息，起先，还没当一回事：“这么想等是吧，那就让她等。” 她倒要看看，这位陈夫人能有多耐得住性子！ 在她看来，像陈氏这么心高气傲的人，顶多三两句话的功夫就会自觉被人看轻，气氛离开。 没想到一刻钟过去了，陈氏居然还在正厅。 王氏听着下人的通报，眉头微蹙，自言自语道：“她这是想做什么？” “罢了。”王氏起身，缓步往外走去，“既然她不肯走，那我们就去会会她！” 丫鬟们跟在身后。 正厅。 陈氏早已等的不耐烦，可看着她备下人们簇拥而来，还是将那抹不满压下，笑着起身道。 “王夫人，多日未见，您可还好？” 王氏不欲和她寒暄，直言道：“很好，多谢陈夫人关心，不知陈夫人这么一大早的过来，是有何要事？” 陈氏也没想到，她会如此的不给自己面子，咬牙的同时，勉强维持着笑容道。 “自是……为了儿女亲事。” 王氏的脸色一下拉了下去，冷声道。 “儿女亲事？你我两家在当日不是已经说清了吗，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陈氏连忙点头：“是说清了没错，这次我来，也不是想重见窈窕，而是……” 王氏蹙眉，看向她。 陈氏意有所指：“窈窕性子爽朗，我儿无法和她在一起，是我儿没有福气。但是，我们周家报恩的心是有的，听闻贵府大小姐尚无婚事……” 王氏的脸色一下更冷了，直接将她的心思点的明明白白。 “合着陈夫人此次前来，是想为你儿子向我府上大小姐提亲？” 这人…… 陈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能这么糙呢？ 偏偏她还只能咬牙点头：“正是！” “好啊！”王氏是真没想到她能有这种脸皮，腾的一下拍案而起，“陈夫人，你是不是真觉得我沈家好欺负啊，如今欺负人都欺负到府上来了！来人！” 她广袖一挥，修长的手指直指陈氏，气的脸色都白了。 “把她给我打出去！” 陈氏的面色一变，跟着起身就要劝告。 谁知，旁边沈家的下人已经拿着扫把过来赶人了。 陈氏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般屈辱，偏偏为了儿子，她还只能忍受，跟对方说好话。 “王夫人，王夫人，你先息怒，且听我慢慢道来。你我二府，也不是没有情份在的……我！” 她的话被一个直接扫到腿上的扫帚打断。 “够了！” 这下，陈氏是再也忍不了了，站直了身子，任由丫鬟嬷嬷护住自己，抬眸看向不远处的人。 “王夫人，你能听我好好说吗，拿扫把赶客人，这就是你沈家的待客之道吗？” 王氏才不会被她这话压住，冷笑一声道。 “俗话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沈家如何待客，端看这客是何人！” 这是在暗中骂她啊！ 陈氏气得不轻，真想转身就走，可又怕此事没成，儿子真出什么意外，足足运了好几下气，头一次低头服软道。 “王夫人，我知道你心中气愤，我也知道此事是我周家做的不对。可……我也是实在没了办法，我儿深爱沈大小姐，甚至不惜为了她绝食三天，今早更是直接饿晕了过去！” 第39章 泼水 陈氏低头擦擦泪：“你就看在两府的情分上，让我们一回吧。当然，我们也绝不会委屈窈窕。” 她挥挥手，示意身后捧着托盘的几个丫鬟上前，掀开上面盖着的红布。 只见每个托盘上，都是价值不菲的物件。 陈氏忍痛割爱道：“这些，权当是我们对窈窕的歉意，王夫人，你看如何？” 王氏看着面前的东西，突然觉得陈氏不愧和周少钧是母子，打发人的手段都是一样的。 她咬牙：“陈夫人，在你心里，我沈家就缺东西缺到这个地步？” “我没有这个意思……” 王氏直接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拿着你的东西给我滚出去，你儿子绝不绝食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这桩婚事，我也绝不会应！” 也不能怪她狠心。 毕竟两府刚刚大张旗鼓的退完婚，窈窕本就在风口浪尖上。 如果此时，再让沈如薇和周家定亲，到时，世人都会如何看待她的女儿？ 她不能将她的女儿陷于如此地步！ “来人！”王氏越想越觉得不行，眼里闪过一抹狠色，直接吩咐道，“将陈夫人给我请出去！” 她说的请，自然是继续拿扫把赶人。 下人们也很聪明，二话不说，继续刚才的动作。 陈氏倒是想挣扎，可就带了几个丫鬟嬷嬷的她，又哪儿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没一会儿，她们一行人就被灰头土脸的赶了出来。 陈氏站在沈家外面，看着在自己面前被重重关上的木门，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被怒火冲昏了脑袋的她，也顾不得别的了，站在门口，高声喊道。 “好你个王氏，敢如此对待本夫人，真当本夫人怕了你不成？” “还好意思说我儿，也不看看你养的两个女儿都是什么样子，一个塞一个狐媚的，天天除了勾男人什么也不会！大女儿甚至还勾的我儿子绝食，我周家没找你们麻烦都是你们走运，给我等着，这件事没完！” 她的声音很大，丝毫不怕别人听见。 沈窈窕今日本来打算出门去一个宴会，结果刚到前院就听到了这番话。 “碧桃。” 她蹙了蹙眉，将丫鬟招到身边，低声嘱咐了一番。 碧桃差点没忍住笑出来，立马回头打了一盆冷水过来。 沈窈窕亲自爬上墙头，接过水盆，看准了陈氏所站的位置，哗啦一下，一盆水直接倒了对方一身！ 陈氏正骂的起劲，猝不及防的被泼了一头的水，衣服一下全部湿透，巨大的冲击力下，她头上的金簪，甚至都掉下来一根！ 没来得及闭上的嘴，更是结结实实的喝了一大口水！ “呸呸呸！” 她下意识低头，想要将嘴里的水吐出来。 可刚刚无意识的吞咽，已经让绝大部分的水进了肚子。 陈氏的脸色一下比苍蝇还难看。 “夫人！”宋嬷嬷也吓了一跳。 因为下人和主子站的会稍微有点距离，她只是裙子下摆被打湿了，并没有陈氏这般狼狈。 “您没事儿吧。”她赶紧将陈氏护在身后挡严实。 陈氏怒气冲冲的抬头，看向刚刚泼水的地方，想要将罪魁祸首给抓出来。 沈窈窕又怎么可能会傻傻的留在原地等她抓，在破完水后，就利落的跳下了墙，美滋滋的从后门出府了。 陈氏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罪魁祸首，别提有多生气了，紧紧抓着身边人的手，因为过于气愤，表情都有些狰狞。 “刚才是谁泼的水，你看到没有？” 宋嬷嬷连忙摇头。 陈氏甚至能听到自己咬后槽牙的声音。 “好一个沈家，简直欺人太甚……给我等着，都给我等着！” 第39章 敌意 这回来，陈氏算是丢了不少人，也不敢再在门口叫骂，灰溜溜的跑回家。 沈窈窕也坐上了马车，去往崇国公府。 今日荣国公府有个赏花宴，自从父亲被贬后，她们家人其实都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 她此次决定去，还是因为听说了崇国公府的小姐也会去，想去认识一下。 “碧桃。”马车缓缓前行，沈窈窕轻抿着茶，“礼都装好了吧？” 碧桃微微一笑：“小姐放心，都带好了，奴婢亲自清点的。” 沈窈窕颔首，目光看向前方。 荣国公府和沈家离得有点距离，马车都要走两刻钟。 等她到时，荣国公府门口已经停放了不少马车。 她被丫鬟扶下车，缓步向前，经守在门口的荣国公府的下人带路，径直朝后院走去。 “婉枝姐姐，你头上的这根簪子真好看，是哪家店买的？” “最近京城中有什么好看的绣鞋新样式吗？” “听说了吗……” 后院中。 各家小姐三两成群的站在不同的地方，小声的闲聊着。 沈窈窕进门时，不少人都往这边看了一眼，倒也有人认出了她，却没一个人主动走过来。 碧桃扶着她的手咬咬下唇：“小姐……” 沈窈窕对自己受到的冷遇倒是接受良好，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带着她过去，边走边低声道。 “如今父亲被贬，她们如此，也实属正常，不必过多在意。” 碧桃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就是替自家小姐委屈。 沈窈窕可不觉得委屈，落座在院子角落，她环视一圈，想找找荣国公府的小姐在哪里。 可还没等她找到想找的人，一位不速之客却大步朝她走来。 “哟。” 作为从一品户部尚书家的嫡出小姐，魏玲朗的穿着打扮自然是怎么华贵怎么来。 一身桃粉色的绸缎衣裙，裙摆毫不顾忌的拖在地上，头上的金银玉饰，更是象征着她的身份。 她本人的眼里，也是满满的傲气，一看就是被人捧着长大的。 “这不是我们沈二小姐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坐着啊，瞧着还怪可怜的。” 沈窈窕抬眸，眼神平静，起身见礼。 魏玲朗看着她一脸波澜不惊的模样，原本因为阴阳怪气她成功而升起的愉悦感骤然消失。 她最讨厌的，就是沈窈窕这副表情。 装什么清高啊，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有没有这个底气！ 魏玲朗心中暗骂不止。 要说她们俩之间的过节啊，还真不是一天两天了。 本朝对女子也有很多才学上的要求，女子也要有才，才会受万人追捧。 魏玲朗出身户部尚书，诗书礼仪自然不用多说。 她也一直以为自己会成为同辈中的佼佼者，谁知，后面居然杀出个沈窈窕！ 在一场诗会中，沈窈窕毫不怜惜的赢了她。 她倒也不是输不起，只不过是比较好强，输了那一次后，就总想找沈窈窕再比试比试。 可谁知，不管输赢，沈窈窕都是这一副清高的模样，好似根本不关注这些，反倒显得她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了。 曾经就有人因为这些事儿嘲讽过她，她就更加讨厌沈窈窕了。 如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一声道。 “沈小姐怎么不说话啊，该不会是看不起本小姐，觉得没有必要搭理本小姐吧？” 沈窈窕其实搞不懂她对自己哪里来的敌意，可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她也不是会坐等吃亏的人，美眸缓缓抬起，语气平静道。 “我并未这么说，魏小姐何需如此揣摩于我？” 魏玲朗冷笑：“怎么，我揣摩错了吗？你沈窈窕不就是谁都不放在眼里吗？” 第40章 最愚蠢的做法 沈窈窕摇摇头，不欲再和她多说了。 今日所来之人，均都位高权重。 她们二人若是在这里争吵，惹了旁人笑话不说，怕是还会牵累家里。 她思虑繁多，魏玲朗却不会想这么多，见她还不搭理自己，顿时更恼了。 “沈窈窕，你什么意思，别人跟你说话，你听都不听是吧，沈家就是如此教养你的？” 沈窈窕蹙眉，这下是真的无法再任由她继续说下去了。 “魏小姐，我今日应该是并无招惹你吧，你如此咄咄逼人，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魏玲朗冷笑一声，绣鞋轻抬，逼近了她：“咄咄逼人又怎样，有本事，你跟我吵啊！” 沈窈窕无奈的摇摇头：“我不会和你争吵，魏小姐到底想做什么吧。” “我没有想做什么啊。”魏玲朗突然微微一笑，眼里却满满的都是恶意，“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听说……” 她故意拖长音调，见沈窈窕抬头看向自己了，才突然一笑道。 “你之前亲自前去和周家退亲了？” 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沈窈窕干脆的点点头：“是。” 魏玲朗本来说这件事，是想臊臊她的脸，看她气急败坏，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理直气壮，当即气笑了。 “你还挺骄傲，我怎么不知沈家小姐你的脸皮何时变得如此之厚了，你的规矩都是学进狗肚子里了吗？” “退亲之事，不知避着些人就算了，还敢自己大张旗鼓地出面，怎么，你真当你是那戏台上唱的女将军了？” 沈窈窕就知她没什么好心，静静的看过去道：“是不是女将军又能如何，谁说退亲之事，女子只能避开的？我退亲，是为了守护我沈家的门楣，这有什么好羞耻的？” 魏玲朗嗤笑一声：“哈哈哈，还守护你家的门楣，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周家怎么你了呢。再说，刚刚退亲你就敢来参加赏花宴，你还敢说你脸皮不够厚？我要是你啊，我现在都羞于出门！” 沈窈窕原本是不想和她过多纠缠以及计较的，因为实在是没必要。 除了浪费浪费时间以及气气自己以外，没有别的任何收获。 可是，她这话，未免过于刺耳了些。 “魏小姐。”沈窈窕的面色终于变得认真严肃了些，说出口的话，却像当初在诗会上取胜时，毫不留情！ “按照你的话说，怎么，退亲的女子，就都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了吗？” “我——”魏玲朗下意识反驳，“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你应该避着些人。” 沈窈窕抓着她的语句不放：“那不还是再说，退过亲的女子就羞于见人了？” 魏玲朗梗着脖子：“那不然呢，好端端的退亲，难不成还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沈窈窕扬眉，掷地有声道：“当然！” 魏玲朗楞了，显然没想到到现在了，她还能如此的理直气壮。 “魏小姐！” 沈窈窕还有理有据道：“我不知你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做，但是对我而言，沈家的门楣很是重要，周家敢光明正大的侮辱我沈家的门楣，我与他退亲，对我来说，就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再者！” 她一步步的走近了魏玲朗。 魏玲朗不知为何，看着她姣好的容颜，竟突然有些害怕，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沈窈窕也不知是注意到了这个没有，随即停住了脚步，一字一句道。 “再者，在这件事上，做错事的人，是周家人。我为何要因他们的过错而感到羞愧，甚至惩罚自己，那对我来说……是最愚蠢的做法！只有蠢货，才会那么做！” 第41章 游戏 魏玲朗先是一愣，旋即小脸都气红了：“你骂谁是蠢货！” 沈窈窕面色平静道：“我只是叙述一下我的观点，并没有骂谁的意思。” 魏玲朗面色冷淡。 没有骂人？ 鬼才信！ 自己方才才说了退亲的人要避着些人，她就说这，不是骂人是什么？ “沈小姐。”魏玲朗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目光阴沉，“你莫不是当我听不出来你的话？你该不会以为你还可以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吧，我劝你，最好给我收敛一点，不然……” 她眯眯眼眸，缓步逼近。 沈窈窕站在原地没动。 两人相对而立，火药味儿十足。 旁边本来在看热闹的几位小姐都吓到了，生怕她们真的闹出来什么事儿，连忙上前阻止道。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认识这么久的好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是啊。”这些人很明显和魏玲朗关系更好，话里话外都在向着她。 “玲朗，如今大家都在呢，别让她们看了笑话。” “你别忘了，你母亲这次把你带来为的是什么！” 闻言，魏玲朗一下回神。 她紧紧的咬着下唇，指甲都要将掌心抠破了，才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森冷的看向沈窈窕道。 “算你走运，今天就先放过你。” 沈窈窕垂眸，但笑不语。 这泰山崩于面前都面不改色的模样，可把魏玲朗气得不轻，好不容易咽下去的火气要重新蔓延。 旁边的人见势不好，连忙上前劝阻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吧，现在宴会还没有开始，大家都说要玩儿一两局游戏打发打发时间呢，你们也一起来吧？” 魏玲朗没好气道:“谁要和她一起玩游戏？” 沈窈窕权当没有听到，问道:“什么游戏？” “蒙眼抓人。” 这是一个大家都会玩的游戏，玩起来倒有几分趣味性。 沈窈窕莞尔一笑:“如此，便算上我一个吧。” 众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苦笑。 如果可以的话，她们是不想和沈家任何人扯上关系的，可话赶话，已经到了这里，从小学习的礼仪，也让她们做不出太下人面子的事情。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魏玲朗很是不愿，可面对这么多小姐，她也无法拒绝，只能阴沉着脸加入。 人这就算凑齐了，一共十二个人。 作为在这里面和谁关系都还算不错的大理寺卿家的二小姐周芷若，环视了一圈，提议道。 “我们人有些多，为了公平，不如用猜拳来决定蒙眼的人？” 众人并无异议，三两局就选出了一位小姐。 那位小姐也不磨蹭，示意丫鬟为自己蒙上眼睛。 周芷若在一边温声提醒道:“这只是打发时间的游戏，大家等等玩儿的开心就好，不必过于计较什么，也千万莫要因为想要躲藏，而走出这片范围。特别是不远处的湖边，可万万不要过去，否则，若是谁不小心掉进湖里就糟糕了。” 沈窈窕之前和这位小姐相处的并不算多，今日对她的印象却很好。 魏玲朗站在一边，没有人注意到她闪烁的目光。 丫鬟已经拿过了手帕，小心翼翼的准备为哪位小姐蒙眼。 “等等——” 她突然开口，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她微微一笑道。 “方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各位小姐聚在一起玩蒙眼抓人时，据说沈小姐玩的特别出色，哪怕是蒙住眼睛都能抓住不少人，我一直没有机会得以相见。不知今日，沈小姐可愿在我们面前再次展现一下？” “玲朗。”大家还以为她是在揪着刚刚的事情不放，好友有些担心的拽了拽她的衣袖，想要劝阻。 第42章 陷阱 魏玲朗却不看她，一双眼眸看着对面的人。 沈窈窕岂能看不出她的恶意，又不能拂了大家的兴趣，只能点头道。 “我也不过误打误撞过几次罢了，哪里谈得上一句厉害，不过魏小姐想看，我自然是要配合的。” 蠢货！ 魏玲朗在心中冷笑一声，轻飘飘的道：“既然如此，帕子就蒙到沈小姐的脸上吧。” 丫鬟有些犹豫的来回看看。 周芷若轻叹一声，知道劝不住了，微微颔首。 丫鬟踱步过来，轻声道：“沈小姐，奴婢失礼了。” 沈窈窕配合着戴上手帕，眼前顿时被漆黑所笼罩。 周芷若在丫鬟检查确认无误后，温声提醒：“游戏，开始！” 众位小姐纷纷轻声移动。 沈窈窕也找准方向，寻着方才大家所站的方向摸去。 一共十二个人，地方又比较小。 哪怕小姐们的动作再怎么轻，移动时也不免会发出一些声音。 沈窈窕很有耐心，循着声音一点点的摸过去。 周芷若一步步的朝后退。 她看着眼前哪怕戴着眼罩都如履平地的人，一度都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看不见。 “叮啷——” 或许是看出了她退无可退，有位小姐及时出手，将发簪取下扔到一处空地。 沈窈窕果然立刻转头。 周芷若松了口气，立刻转移方向。 接着，大家纷纷开始用这个方法。 沈窈窕心知肚明，却也配合着玩耍。 期间，有位小姐没有来得及移开，被她顺利抓住。 因为她颇有耐心，这位小姐倒也没生气，走到一边看着她们继续。 到底都是些十几岁的小姑娘，哪怕平日里被规矩束缚着再怎么端庄大气，碰到这种情况都会忍不住的兴奋一下。 魏玲朗自打一开始，就站在最后，眼神冷淡的看着面前的一幕。 她原以为沈家如今这样，诸位小姐不说面上多嫌弃沈窈窕，起码在玩游戏的时候也不会过于开心。 可如今…… 她轻轻取下头上的金簪，看来，还是得她自己动手才行。 “叮啷——” 又是一声脆响。 沈窈窕也没多想，寻着声音走去。 摸到地方，果不其然，是个空地。 就在她刚要转移方向时…… “叮啷——” 又是一声，还是从前方传来的？ 沈窈窕扬了扬眉，继续配合的摸过去。 旁边，诸位小姐笑着看着这一幕，没有人出手干涉。 她们也没多想，只以为魏玲朗不过是小孩子脾气，想借着这件事出出气。 可随着沈窈窕一步步的朝前走去，周芷若第一个发现不对了。 魏玲朗这是…… 她有些拿不准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就在她试图张口劝阻时…… “叮啷——” 又是一声簪子落地。 又是在前面的方向。 这次，哪怕是蒙着眼的沈窈窕都察觉到有些不对了。 她踏出去的每一步都变得谨慎起来。 魏玲朗没有注意到这一步，只看着她一步步的向自己的“陷阱”靠近。 就在沈窈窕马上要挨到湖边栏杆时…… 魏玲朗突然变了脸色，好像生怕她掉进湖水中一样，扑过去就要阻拦。 可裙摆阻挡了她的脚步。 “啊——” 魏玲朗一声惊呼，踩着裙摆重重的向前扑去。 碧桃吓得眼都睁大了！ 要知道，在魏玲朗前面的，可是他们家小姐啊！ “小姐！”她想也不想的就要冲过去。 周芷若也快速小跑了过来。 但，她们离得都有些太远了…… 眼看着魏玲朗的手就要挨到毫不知情的沈窈窕的后背，重重的顺着力道把她推进湖水中时…… 沈窈窕好像背后长了一眼一样，突然往旁边挪了一步。 第44章 意外发生 魏玲朗毫无防备，原本眼中的幸灾乐祸被惊恐所取代。 她想要收住自己的动作，可惯力之下，她还是重重的扑到了沈窈窕方才所站的位置上。 “轰隆——” 一声闷响，水花飞溅，打湿了不少岸边人的衣裳。 沈窈窕甚至能感觉到有两滴水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她摘下了自己的眼眸，转头，背后传来一道惊呼！ “来人那——有人落水了！” 紧接着，原本呆若木鸡的站在湖边的下人，好似突然醒过来了一般。 原本安安静静的空地变得乱糟糟的。 不知道有多少人跳下去救人。 “小姐！”碧桃扑了过来，红着眼睛拉着她上下打量，“你没事儿吧？” 沈窈窕摇摇头，目光复杂的看着湖边的乱景。 因为今日来的都是非富既贵的人，再加上场面乱糟糟的，谁也不知道是谁落入水中了。 哪怕已经有不少人跳下水了，岸边还是和下饺子一样，不断的有下人被催着跳进湖中救人。 不远处的各家夫人小姐也被惊动，快步围了过来，喊人的声音不绝于耳。 “母亲！母亲！” “蛮月，你在哪里……” “小姐！” “……” 沈窈窕感觉乱的自己的脑子都要炸开了。 碧桃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觉得狠狠的出了口恶气：“真是活该，好好的小姐不过是与她绊了两句嘴，她就要出此狠手，如今自作孽不可活了吧！” “住嘴！”沈窈窕一下回头，低声斥责了一句。 碧桃被她说的怔了一下，回过神来有些委屈：“小姐……” 沈窈窕蹙眉，也有些心疼她，可是碍于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简短道。 “像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说了，这里这么多人，若是传进谁的耳朵里，都后患无穷。” 毕竟，碧桃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下人而已，敢如此置喙主子，魏家如果真的计较起来，她也难能护住。 碧桃也是懂事的，见她这样就反应了过来，迅速低头道：“是，奴婢知晓了。” “走吧。”沈窈窕攥紧了她的手，深吸口气道，“我们也去看看情况。” 碧桃是真的不情愿，但这里没有她放肆的余地。 主仆两人来到湖边。 周芷若正焦急的看着湖中的场景，时不时的还要指挥人往哪里跳，余光瞥见她过来也没功夫管。 沈窈窕也不介意，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情况。 这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日里如果掉进去个人，可能难以救上来。 但今天，就这样下饺子一样的救法，很快，魏玲朗就被人从水里打捞了出来。 “小姐！” 旁边的春之早就等不及了，红着眼睛抱着披风扑过去，在所有人都没看清的情况下，直接将她用披风牢牢的裹住。 周芷若离得近，看清了情况，也迅速安排道：“快，魏小姐晕过去了，快送到房间里去。” 力气大的嬷嬷赶忙凑过来接过魏玲朗，和魏家有点关系的人，都不放心的跟了过去。 沈窈窕站在原地没动。 一来，她们俩的关系没那么近。 二来，魏玲朗掉进湖中，说到底也是因为自己不小心，和她没有多大关系，她看着人被救出来就足够了。 周芷若显然也是这样想的，走过来善后道：“沈小姐，今日真是，好好的玩个游戏，竟然出了这种事儿，游戏恐怕是不能玩下去了。” 沈窈窕配合的点点头。 周芷若叹口气，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诸位小姐对视一眼，也纷纷散开。 就连方才玩游戏时，对她总算是有了几分笑颜的两位小姐也没凑过来。 显然，她们不想在和沈窈窕有任何接触了。 第44章 危机时刻 “小姐……”碧桃替她委屈的紧，忍不住小声道。 “她们怎么能这样，明明这件事做错的又不是您，她们不去怪罪魁祸首，反而一个个的对您避如蛇蝎，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做什么了呢！” 沈窈窕倒是接受良好。 其实她在魏玲朗刚落水的时候，就意识到会这样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稍稍理解的浅显一下，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旁人会因此忌讳，也实属正常。 “好了。” 正好她也不想玩了，拍了拍碧桃的手，抬脚道：“别想这么多了，我想去后山散散心，你在这里帮我看下情况吧，若是赏花宴开始了，告知我一下。” 后院的后面就是后山所在的位置，碧桃也没什么不放心的，看着她走远后，回到了角落。 沈窈窕缓步走在后山的幽径中，安安静静的环境，让她原本有些堵塞的心情好上了不少。 她走出这条小径，环视了一圈，看着不远方有个小溪，上面架着个木桥。 她踱步过去，想在桥上休息一会儿。 谁知，在路过几大块堆放在一起的奇石时，一道不太对劲的声音，突然传进她的耳朵。 “爷，等，等等，别在这里……” “放心，没人会来的。” “可是……” “……” 阻止的声音消失，紧接着女子压抑的低吟声和男子的低吼声交织在一起，气氛瞬间充满了暧昧。 沈窈窕原本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此时，她原本白皙的脖颈，霎时变红。 她哪里经历过这种情况，一向冷静的大脑瞬间轰的一下懵了，想也不想，转头就要离开。 “嘎吱——” 她的脚底却没有注意，踩到了一断枯枝。 暧昧的声音，一下消失。 后山，除了时不时的两声鸟鸣，安静的可怕。 沈窈窕低头去看，紧张到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谁！” 和她一样紧张的显然还有藏身在里面的两个人。 只听得一道斥责声后，有脚步声逐渐向她逼来。 沈窈窕来不及多想，提起裙摆，拔腿就要往外跑。 胳膊，却突然被一股力量拉住。 紧接着，天旋地转之间，她突然被重重的抵在了一块大石上。 头顶，还有一道灼热的呼吸。 沈窈窕惊慌失措，推着面前的人就想离开。 “别动。”杜思恒低头看着面前被他护在自己和石头中间的人，低声道，“你想让他们发现吗？” 沈窈窕一下顿住了，浑身僵硬的待在这个哪儿哪儿都不太对劲的地方。 外面，男人还在寻找。 “刚刚是谁，出来！” 没有人回答。 男人不死心，还在周围打圈。 他可能是因为担心还在里面整理衣服的女子，也不敢走远。 沈窈窕就屏着呼吸，提着心听着他的动静。 好在，不久之后，女子整理完衣裳脚步匆匆的出来，低声问道：“可有找到人？” 男人回道：“并无。” 女子松了口气，语气还有些绷着，显然紧张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松懈。 “那估计是猫吧，今日来的不少小姐都喜爱这些畜生，荣国公夫人特地吩咐放出来了几只。” 男人其实有些怀疑，可是，他找了这么久，确实也没找到人，只能先认同了这个说法。 女子显然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多浪费时间，红着脸左右看看，急匆匆的道。 “好了，别在这待着了，快走吧，万一等等被人发现了就糟糕了。” 男人皱了皱眉，还想着是不是再看看，却直接被女子拉走了。 沈窈窕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这才总算是低头松了口气。 第45章 不识好人心 杜思恒一直低头看着她，见状突然有些好笑。 沈窈窕这才听的这道声音有些熟悉。 她蹙眉抬头：“是你！” 杜思恒扬眉：“姑娘，好久不见。” 沈窈窕往后一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眼神复杂，突然发问。 “公子怎么在这？” 杜思恒听着她的语气先是一愣，随即看出了她眼里的戒备，突然有些好气又好笑。 “姑娘以为呢？” 沈窈窕垂眸。 不是她多疑，实在是……这人两次出现的时间都过于巧合。 且每次他们二人都有亲密接触。 这让她没法不怀疑，这人是不是和以前那些设法接近她的登徒子，其实是一种人。 “姑娘？”杜思恒见她垂眸不语，追问了一声。 沈窈窕抬眸，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今日之事，还请公子莫要说出去，小女先离开了。” 杜思恒眉头一皱，还没说话，就见她转身快步离开。 那避之不及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呢！ 他差点没气笑出来。 不识好人心的小东西。 早知今日，就该让她急上一急才是。 杜思恒摇摇头，眼里满满的都是无奈之色。 沈窈窕不知他在腹诽什么，暗觉自己今日实在是不该来后院的她，一路快步回到了后院。 “小姐？”碧桃一直守在这附近，见她居然是红着脸一路快走出来的，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连忙迎过去低声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无事。”沈窈窕不欲将方才的事情说出去，长长的将提着的那口气呼出去，低声问道，“我问你，刚才可有人注意到我去后山了？” 碧桃一脸不解，还是乖乖道：“应是没有的，奴婢一直在这附近守着呢，没见有人往这边看。” 沈窈窕松了口气，嘱咐道：“将这件事藏在心里，赏花宴开始了吗？” “还没呢。”碧桃还没搞清楚她这到底是怎么了，话题就转到了一边，只能跟着道。 “不过花都搬过去了，想必应该是快要开始了。” 沈窈窕也看到了逐渐凑起来的人群：“走吧，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说来也巧，她们到时，赏花宴刚刚开始。 作为主家，荣国公夫人笑吟吟的看着诸位贵客道：“今日赏花宴，没甚规矩，大家玩的开心就好。当然，如果有哪位夫人小姐，实在是喜爱极了这里的一种花，只要能作出让大家都为之赞叹的好诗，打败与你争夺的人，此花你便可以带走。” 这也是赏花宴约定成俗的规矩了，大家都熟悉的紧，三两句寒暄后，就各自笑着走向了自己喜欢的花。 沈窈窕对此不怎么感兴趣，她的目光一直紧紧的跟随着不远处被几位小姐围在中间的那人身上。 黎蔓菁，作为崇国公府的大小姐，一身气度自然是没得说的。 此时，她一身月牙白的衣裙，配上几根看起来好似并不算扎眼的玉簪，一身温润的气质，看的人不由得想要亲近。 可她本人此时，却皱着眉头。 旁边，有位小姐察言观色道：“黎小姐可是喜欢这白牡丹？” 黎蔓菁抿唇一笑：“是有些喜爱，只不过，这白牡丹实在是过于美好，一时间，我竟想不出有什么诗词，能配得上它。” 那位小姐闻言，倒是想帮助一二，可她本人也是不怎么擅长诗词的，只能望洋兴叹。 倒是有几人勉强做出了两首和牡丹有关的诗词，不过水平都只能算得上一般般，就连其他人都糊弄不过去，更别说主家了。 见状，黎蔓菁幽幽的叹了口气，主动道：“看来，也是我与这白牡丹无缘了。” 第46章 好花赠美人 她不欲再为难旁人，转身准备离开。 沈窈窕找准时机，上前一步：“可否让我试上一试？” 众人的目光看了过来。 沈窈窕也不怯场，迎着众人的目光，一步步的向那牡丹靠近。 每走一步，她都有一句相应的诗词。 “牡丹奇擅洛都春，百卉千花浪纠纷……” 直到她的脚步停下，这首诗也算吟完了。 场内，安静的可怕。 碧桃不懂这些，还以为是怎么了，吓得握紧了她的手，想将她护在身后。 沈窈窕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 好半天，才见荣国公夫人回过神来，笑着鼓掌道。 “好一个牡丹奇擅洛都春，不愧是沈小姐，果然满腹才学，真真是惊艳我等！” 其他夫人小姐也纷纷跟着点头。 此时，无关沈窈窕的身份如何，她们只为她的才学而震惊。 黎蔓菁亦是如此。 荣国公夫人环视一圈，问道：“沈小姐已出诗词，可有人要试着与之对上一对？” 无人开口。 毕竟此诗，珠玉在前，谁会想当那个对比的呢？ “如此。”荣国公夫人噙笑，手一抬，丫鬟小心翼翼的捧着花走过来，“这株白牡丹，就是沈小姐你的了。” 碧桃眉开眼笑的上前接过。 沈窈窕谢过夫人，带着丫鬟退到了一边，显然不想再出风头。 有几位小姐本还想上前与她讨论一下方才的诗句，见状，也识趣的停住了脚步。 黎蔓菁亦然，最后看了眼白牡丹，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沈窈窕找准时机，跟上了她的脚步。 等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她总算是开口道：“黎小姐，还请留步。” 黎蔓菁诧异回眸：“沈小姐有事？” 沈窈窕微微一笑，示意丫鬟捧着花往前走走：“方才我听人说，黎小姐似乎很喜欢这株白牡丹？” 黎蔓菁蹙眉，知道她这是方才听到自己的话了，坦然道：“是有些喜爱之情，不过此花如今已是沈小姐的囊中之物，沈小姐不必多疑我会与你争抢，赏花宴的规矩，我还是懂得。” “黎小姐误会了。”沈窈窕垂眸一笑，“我并无这般想，我只是想要将这株花，赠与黎小姐罢了。” 黎蔓菁站着没动，神情不明：“为何？” 沈窈窕乌睫轻颤，语气平静道：“俗话说，君子不夺人所爱，黎小姐喜爱牡丹之情众人皆知。我方才也不过是有些技痒，才会上前试上一试，没成想倒是成功拿到了此花。但与其让这花随我回府黯然失色，不若将其赠与真正喜爱它的人，如此，也不会浪费花开的美景。” 黎蔓菁直勾勾的看着她：“沈小姐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才女，话果然说的滴水不漏。可惜……我不信这世上有白得的好处，说说看吧，你的真实目的。” 沈窈窕就知她不是个蠢人，闻言非但不恼，反而悄然吁出口气。 有时，和聪明人合作，才能更好的达到目的。 她也不再兜圈子，直言道：“黎小姐聪慧，我确实有事相求，我想求见贵府老国公爷。” “见我祖父？”黎蔓菁柳眉微蹙，攥着帕子犹豫了下，摇摇头道。 “这……我恐怕无法应下，沈小姐有所不知，我祖父向来随性，就连我等孙辈想要求见，也许看他心情。” 沈窈窕眼神清明：“我明白，我只是想要求见，到最后成与不成，都是我的事情，黎小姐只需帮我求见一番即可。” 黎蔓菁蹙眉犹豫，半晌，才总算是松口道：“月儿，去将牡丹抱来吧。” 这就是应下了。 沈窈窕稍稍松了口气，屈膝行礼：“多谢黎小姐出手相助。” 第48章 离开之意 黎蔓菁摇摇头：“我也不过是帮忙传个话而已。” “如此就已是帮了我大忙。”沈窈窕语气轻缓，却透着坚定。 黎蔓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对她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不远处，有个丫鬟看到她们，眼前一亮，快步循了过来，屈膝行礼。 “黎小姐，沈小姐。” 黎蔓菁转头，认出了她的服饰，淡淡道：“免礼，可是荣国公夫人有何要事？” 丫鬟看向沈窈窕，起身微微一笑：“沈小姐方才离开的匆忙，我们夫人也未能和您多说两句话，不知您如今可否有空随奴婢回去坐上一坐，或许，还有其他花能入您眼呢？” 沈窈窕好似有些为难：“按理来说，国公夫人相邀，我本不该推拒，但如今小女实在是有些要事在身，不得不先行离开，等日后若是有机会了，我定登门致歉。” 丫鬟显然没想到她会拒绝，心中暗暗着急，却又无法挽留，只能道：“如此，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她脚步匆匆的离开。 沈窈窕也没多留，按照她说的话，跟对面的人道了声别后，带着丫鬟离开。 黎蔓菁看着她的背影，低头轻笑。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碧桃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姐，咱们有什么事儿要办啊？” 沈窈窕不轻不重的敲下她的脑袋：“你当真是糊涂了不成，我们能有什么要事？” “那您方才为何要拒绝？”碧桃更加不解了，“国公夫人相邀，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沈窈窕坐直身体，面色平静道：“机缘往往伴随着危机，如今我沈府已是水深火热，我若是再接着在这赏花宴上大出风头，等着我的指不定会是什么，有时稍作低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碧桃好似懂了。 沈窈窕合上眼眸，闭目养神。 殊不知，哪怕她已经离开，她的诗词还是在人群中流传开来。 “所以……” 杜思恒悠闲的坐在一个角落的亭子里，“这真是那位沈小姐做出来的诗？” 戏凤点头：“大家已经传遍了。” 杜思恒随手往河里扔了些鱼食，看着肥大的鲤鱼争相抢夺：“倒是很有才学，一步一诗，有些意思。” 戏凤如今已经习惯他如此评价这位沈小姐了，自然道：“可惜沈小姐已经离开，不然，主子您也能去凑凑热闹。” 杜思恒无语至极：“后院全是女眷，就算她在，我能去凑什么热闹？” 戏凤轻声一笑。 杜思恒懒得理他，将鱼食全部扔进河里，跟着起身离开。 …… 沈府门前。 沈窈窕感受着马车停下，原要起身下车，旁边的窗帘却突然被风吹起。 她的余光瞥见窗外的景色，柳眉微蹙。 “怎么停在了这条街，往前不还要再走一条街吗？” 碧桃也有些奇怪，出去看了看，回来一脸愤怒道：“还不是那位周公子惹的事儿？” “小姐。”她劝道，“要不我们等等再回去吧，那位周公子正在咱们府门前发疯呢，来看热闹的人，都把那条街给堵住了，马车实在是进不去。” 沈窈窕直接掀开了窗帘往远处看，果不其然，自家府邸所在的街道此刻人满为患。 “小姐。”碧桃不想让她看到这幅惹人生气的场景。 沈窈窕却直接起身下车。 碧桃连忙跟上，扶着她的手。 沈窈窕站在车前，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的场景。 娇小的人儿一身长裙垂地，双手交叠于腹前，温暖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衬得她原就娇丽的容颜愈发惹人心颤，一身温柔又不失端庄的气质，恍若画卷中的美人儿。 第48章 掌嘴 美人儿此时却一脸冰冷，大步走向人群之中。 周少钧不知身后正有危险逼来，还一脸惨白的被小厮扶着站在沈府门前。 他身边的媒人话就没断过，一句一句的，让沈窈窕听的格外刺耳。 “王夫人，我知道您心疼自己的女儿，不管是什么好东西都想让给自己的女儿，但是这姻缘，是强求不来的啊！” “沈大小姐母亲不在世间已经很是可怜，您就当可怜可怜她，也可怜可怜周公子，放我们进去吧！” “王夫人，不管您是怎么想的，有什么话，还是放我们进去好好说吧，您一直关着门闭门谢客也不是个法子啊！” “王夫人，有些话实在是不该我说，但沈大小姐好歹也是您看着长大的人，当初沈家和周家定亲时，明明周公子心悦的沈大小姐，您为了自己的女儿过的好，硬是让二小姐冒名顶替，已经委屈过大小姐一次了。周公子和沈大小姐为了您，也一直处处忍让。” “如今，您的女儿娇气，一点委屈都受不了，自己变了心意不愿和周公子成婚不说，还主动上门退婚，恨不得将周家踩在地里，您说说，这要是放在别家，是不是就要结死仇了？” “但周家大度，不介意此事，也不欲和二小姐计较，周公子只想迎娶自己真正的心悦之人，您就发发善心，权当心疼心疼您看着长大的沈大小姐，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吧！” 明明是颠倒是非的一番话，倒还真是说的在场不少不明真相的人怜惜。 特别周少钧还在一边摇摇欲坠，恍若为情所困，更是让一些心软的夫人小姐忍不住红了眼眶。 议论声四起。 “沈家这次确实是做的过分了些。” “作为继室，如此偏心自己所出的子女，沈大人都不管的吗？” “可怜这一对苦命鸳鸯啊，怎么就碰上这么一位喜欢棒打鸳鸯的恶人！” “这沈二小姐听起来也不是个好的，如此欺负自己的长姐，以后谁还敢娶她回家？” “……” 碧桃被气的浑身发抖，真真是恨不得扑上去狠狠的咬下那媒人一块肉！ “她，她怎么能如此败坏夫人和小姐的名声！” 沈窈窕眼神冷淡，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毫不犹豫道。 “碧桃，去侧门喊了家丁，把这胡言乱语的婆子给我绑了！” “是！”碧桃早就气的眼红了，转头就去喊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家丁。 沈府门前，媒人正说的起劲呢，迎面就扑过来几个凶神恶煞的人。 紧接着，她还没回过神来时，人就被押着双臂反背在背后，被迫弯下了腰。 “你，你们……”媒人被这阵仗给吓到了。 旁观的人也被吓了一跳，原本吵闹的环境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沈窈窕被丫鬟扶着，一步步的走进来，行走间，只听得腰间的玉佩时不时的发出轻响。 周少钧没想到她会过来，目光中闪过一道心虚。 沈窈窕看都没看他一眼，来到沈府门前站定，看着惊慌失措的媒人，红唇轻启。 “哪儿来的刁奴，敢在我沈府门前胡言乱语，来人，掌嘴！” 媒人惊慌抬头。 旁边，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直接扇的她偏过去了头。 血腥味瞬间充满她的口腔，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围观的人听着这清脆的声响，都替她疼。 沈窈窕眼神平静的看着这一幕，仍然没有叫停。 下人就这么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扇着。 “救，救命……” 不过几巴掌下来，媒人就扛不住喊救命了。 沈窈窕却一点心软都没有，直到她的脸肿到完全说不出话后，才轻声下令道。 “停下吧，将她送去京兆府尹，敢如此侮辱我沈家门楣，我倒要看看，她有几分胆色！” 第49章 王氏出手 媒人慌不可遏。 见她居然还打算将这件事闹大，周少钧也没法再装看不到了。 他皱着眉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下人，抬头看着台阶上的人道。 “够了，沈二小姐，你不要再胡闹了！京兆府尹其实你想送人去就能送人去的地方？” 沈窈窕这才给了他一个正眼，冷笑一声道。 “胡闹？周公子还好意思说别人胡闹？今日，在这里无理取闹的人到底是谁，你难道不清楚吗？” 周少钧一顿，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心虚从眼中一闪而过。 他动了动手，示意小厮将自己扶过去，压低了声音咬牙低头道。 “二小姐，我知此事对不住你，但，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要成婚而已，你别往心里去，事成之后，我保证会亲自登门致歉。” 沈窈窕没有被他的话忽悠住，反而恶心到极致，冷笑不止道。 “周公子，你该不会觉得你很委屈吧，居然还好意思跟我说让我别往心里去，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随意毁我的名节，还要我原谅你，哪儿来的脸！” “你——” 周少钧没想到自己都这么低头了，她居然还是如此执着，气急攻心之下，身体还很虚弱的他，居然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小厮被吓了一跳，连忙大声呼喊道：“少爷，少爷！” 周少钧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虚弱至极的模样，一下让原本就替他鸣不平的不知情的百姓更加觉得怒火中烧。 有人忍不住“仗义执言”。 “沈二小姐，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如此骄纵，是不是太过过分了些？” “是啊，周公子也不过是想求娶自己的心悦之人罢了，你既以不喜他，为何还不肯成全他们？” “沈二小姐，你要知道，这里可不是你们沈家，你若是再如此娇纵行事，莫怪我请了京兆府尹的人来，断断你们两家这些事！” 碧桃气的面红耳赤，张嘴就想骂回去。 这群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敢辱骂她的小姐！ 沈窈窕一脸冷意，她环视一圈，看着众人脸上的恶意就要开口。 她的身后，紧闭了许久的大门终于被缓缓打开。 王氏阴沉着脸领着一大群丫鬟婆子走出来，站到了她的身边。 “母亲……”沈窈窕愣了一下。 王氏直接道：“来人，将端着的东西送给周公子，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沈窈窕还没搞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就见后面，两个粗使嬷嬷摇摇晃晃的端着两大盆明显是洗完衣裳的脏水过来，毫不留情的，直接泼到了门前周少钧和他的小厮身上！ “呸，呸——” 周少钧原本正张着嘴缓气，猝不及防的喝了一肚子脏水，气的手都在颤抖。 “你，你们——” 他倒是有了几分力气，感受着身上湿漉漉的模样，眼神阴沉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出手。 王氏丝毫不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嘴一张，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时间。 “周公子，你我两家除去婚事以外，本无冤无仇，我也不想彻底撕破脸面，但你如此过分，就莫要怪我不留情面！” “当日，你我两府的婚事，明明是你周家亲自求来的，我念在我儿对你也并非反感的份儿上，这才愿让你们结为秦晋之好，此事，当时定亲时，也是有证人在场的，不是你空口白牙就能在此造谣的。” “这两盆水权当是让你好好醒神的，还望周公子日后行事莫要再如此糊涂，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窈窕。”她回眸拉过女儿，“我们走！” 第50章 劝说 沈窈窕乖乖的被她拉走。 “砰——” 沈家的大门再次被重重的关上。 周少钧吃了一嘴的灰尘：“呸呸……” 他怨毒的盯着这座府邸。 沈家，好一个沈家！ 今日的耻辱，他记住了！ 浑身都被脏水泼湿了，他也没心情在这待着了，低声道：“扶我回去。” 小厮连忙扶着他起身往自家马车里走。 他们身后，生怕被送进京兆府尹的媒人也用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挣脱家丁，肿着脸快步跑来。 一群人狼狈的离开，速度快的，好像背后有狗在追。 原本热闹的沈府门前，突然变得安静的可怕。 看热闹的人群对视一眼，主人公都散了，他们也不好再留在这里，只能三两成群的散开，嘴里还在议论着这件事。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更别说他们今日闹得这么大，很快，不少人家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虽然明知道沈周两家各持己建，不明确到底谁对谁错。 但因沈长林如今处于弱势的情况下，不少人直接将罪名扣到了沈府头上。 参他宠信继室，虐待嫡长女的奏折铺天盖地的飞到御前。 沈长林无论走到哪里都被被人用此事阴阳怪气。 原就有些摇摇欲坠的沈家，在如此独木难支的情况下，处境顿时变得越发差了起来。 “父亲。” 这日，沈窈窕看着他再次垂头丧气的从外面归来，抿了抿唇，有些自责。 虽然这件事不是她的错，但到底因她而起，她的心里还是很不好受的。 沈长林看到她，勉强提起点精神：“窈窕怎么在这？” 沈窈窕轻轻咬了咬下唇，猫儿似的走向他：“父亲，今日皇上又斥责您了吗？” 沈长林摇摇头，倒也没瞒她：“陛下没有训斥，那些奏折都被陛下压着，没有回应。” “那您……” 沈窈窕没有再问，想也知道，应该是他的那群同僚了。 沈长林也不想再说，勉强扬起一抹笑，宽慰道：“好了，此事父亲心中有数，你莫要担心，快回去歇着吧，最近无事，就不要再出门了。” 外面的风言风语，不是她能应付的过来的。 沈窈窕看着他背着手，脚步沉重的背影，心中越发难受。 “小姐……”碧桃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努力的想要逗她开心，“听说锦绣阁最近新送了一批衣裳来，花样儿都很不错，咱们去选选看吧？” 沈窈窕摇摇头，目光凝重：“去姐姐的院子一趟。” 碧桃蹙眉，想要劝解，可对上她不容置疑的眼眸，还是跟着她来到了挽月阁。 这是沈如薇后给院子换的名字。 “姐姐。” 沈窈窕不请自来。 沈如薇倚靠在软榻上，看都没看她一眼，声音冷淡：“谁让你进来的。” “姐姐。”沈窈窕好似没看出她的冷淡，自顾自的坐下道，“近日都没怎么看你出院子，可还好？” 沈如薇这才放下手里的书卷，冷笑一声。 “你在我这装什么呢，上次你不是还在提醒我，我被父亲禁足的事儿吗？” 沈窈窕扬眉，没有接话。 沈如薇不耐烦了，坐直身体：“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我不想和你浪费时间。” 沈窈窕垂眸，对她的敌意，仍然有些困扰，却也没再磨蹭，抬头直言道。 “好，既然如此，我就不跟姐姐兜圈子了，最近外面的事情，姐姐应该知道吧？因为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弹劾，侮辱我沈家，父亲为此头疼了多日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姐姐可以出面为我们沈家澄清一下，这件事到底不是我们沈家的错，我们不该被搅进漩涡之中。” 第51章 宫里来人 沈如薇沉默不语。 沈窈窕接着道：“而且，姐姐，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那周公子，实在不配为良人。他平日里就品行不端，还落井下石，这次的事情更是暴露了他的为人！姐姐你自己想想，如今他尚且不顾你还在沈家，就如此侮辱我沈家的门楣，真的有把你放在心里吗？” 沈如薇听着她自以为是对自己好的话，心中冷笑不止。 她是不是真当自己傻的啊？ 还好意思说周少钧不是良人，可人家哪里对不起她了？ 事情会闹到这般余地，还不是以为她沈窈窕自己明明都不要这桩婚事了，还不肯让给她吗？ 现在还好意思让她来出面替沈家说话，她若是真替沈家说话了，她这辈子还能嫁进周家吗？ 沈窈窕真是好谋算啊，看自己嫁不进去，嫉妒她可能能得到这桩好婚事，就也想让她也嫁不进去。 说句难听的，这次的风波，和她，有什么关系？ 沈如薇收敛心神，装傻充楞道：“什么事情，我不知啊，我最近一直在院子里待着，去哪儿听外面的事儿啊。” 沈窈窕蹙眉，压根不信她这话：“姐姐……” 她试图再次劝说。 沈如薇直接道：“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如今正在禁足，无心听什么事情，就算听了，我也没能力帮你，毕竟……我只是个母亲不在世的小姐罢了。妹妹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就请回吧。” 此话一出，沈窈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如薇必然知道这件事，且知道的清清楚楚。 但她就是不愿出面。 也是，毕竟现在名声不好的是自己和母亲。 沈大小姐如今的名声可是好得很，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心疼她不得所爱呢。 沈如薇想借着这股力踩着她们上位，达到自己的目的啊！ 沈窈窕缓缓起身，娇美的人儿此时面容冷淡。 “姐姐，我知你心中所想，但也请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俗话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真的有把握，从这样的漩涡中，全身而退吗？”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沈如薇愣了一下，冷笑一声，压根没将她的话往心里去。 晚间。 沈窈窕一家三口坐在餐桌边，均愁眉苦脸。 沈长林是第一个回过神的，看着她们俩这样，勉强打起精神笑道。 “看看你们这样，还没怎么样呢，别发愁了，快吃饭吧。” 王氏哪儿有心情动筷，忍不住咬牙切齿道。 “周家……实在是过分至极。” 沈长林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 沈窈窕左右看看，刚要说话，外面，一个小丫鬟突然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小脸通红。 “老爷，宫里来了内侍，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等您呐，还点明，让您一个人去就行。” 沈长林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这才过去几天，宫里居然又来人了。 他不敢磨蹭，筷子放下，整了整衣袖，阔步出去。 “窈窕……” 王氏的心脏砰砰直跳，下意识握住了身边人的手。 沈窈窕也紧皱着眉头，嘴上还在安慰她。 “母亲莫急，先看看情况再说。” 王氏的呼吸沉重。 院内。 还是上次来的那名内侍，不耐的挥了挥自己的拂尘。 沈长林见状，连忙笑着迎了上去：“让大人久等了，大人快进来歇歇脚吧？” 内侍不耐的看他一眼，尖细的声音响起。 “沈大人，咱家可比不得您娇贵，主子交代的事儿还没办完，哪里敢休息啊？” 沈长林听着他夹枪带棒的一番话，偏偏还要笑脸相迎。 “是我想差了，还是大人你想得周到。” 第52章 对峙 内侍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直接道:“行了，像这样奉承的话，沈大人就不必再说了。咱家今日来也没有别的事……” “啪啪——” 他轻轻拍了拍手。 身后几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立即抬着两个箱子走了过来。 “这是……”沈长林被他们这架势弄得蒙了一下。 内侍轻声一笑，亲自将箱子的盖子掀开。 只见两个偌大的箱子里，满满的都是金银之物，沈长林的眼睛差点儿没被闪瞎。 “这……”他心里顿时更慌了，好处，哪里是人能轻易拿到的，“敢问大人，这是何意？” 内侍意有所指道:“听闻沈大人近期不得意，有些人有眼无珠，冷遇沈大人，咱家的主子可是不忍像沈大人您这样的清官受到这样的待遇，这不，特地让咱家带了些东西来，也算是一番心意，还请沈大人收下。” 沈长林哪有胆子收下这些东西？ 他连忙道:“这……不是我不肯收，实在是这些物什过于贵重，我怕是消受不起啊。” 内侍眯了眯眼眸，突然笑了:“沈大人，就像我上次说的，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这些东西你消受得起，也只有你才能消受得起。好了，事情已经办成，我等要先行回去复命了，沈大人不必再送。” 说罢，他便带着小太监们迅速离去，留下两大箱子烫手的东西。 沈长林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到是想要阻拦，但对方的意思已经很是明显，他怕是再无力阻拦了…… 他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院子里，看着面前的东西，心神不宁。 屋内。 无法出去的王氏同样坐立不安:“窈窕，你父亲怎么还没回来，什么话需要在院子里说那么久？” 沈窈窕的眼睛也一直看着外面，还在安慰她:“或许是有事商议呢，母亲莫急，父亲想来也快归来了。” 说着，她还顺手盛了碗热汤放到她的手边。 王氏垂眸，看着从碗中散发出的热气，心神还真的莫名宁静了些许。 而直到这碗汤彻底凉去，沈长林才一步步的走了进来。 和上次比起来，他这次的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眉头的褶皱更深，微微有些弯曲的脊背，好像有看不见的压力，时时刻刻的压在上面。 王氏蹭的一下站起来，原本想问的话，也被这幅场景堵在了嘴边。 她喉头一梗，眼睛立马就红了:“老爷……” 沈长林脸上的笑容淡淡的，语气却很是疲惫。 “做什么作出这副样子，快接着吃饭吧，忙了一天了，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沈窈窕原本也想发问，见状，也只能再次坐下。 三人沉默着吃饭。 旁边，下人们垂头站在一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顿饭，谁都没有心思吃，三个人都是动了几筷子，就停了下来。 沈长林左右看看，无奈的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下人来将这桌饭菜撤下去，又打发了下人们下去才道。 “我有事，要和你们商议。” 王氏连忙坐直了身体：“老爷您说。” 沈长林看看她，突然道：“窈窕，让人将你姐姐也喊来吧。” 沈窈窕直接起身，去外面低声嘱咐了一番。 回来后，就见沈长林疲惫的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王氏红着眼睛坐在一边，心中酸涩的紧。 她也不再说话，静静的等着家里的最后一个人过来。 沈如薇来的很快，一进门，看到这样的场景，心，就往下沉了沉。 偏偏她面上还要装的若无其事：“父亲找我可是有事？” 沈长林缓缓睁开了眼，指了指旁边的座位，淡淡道：“坐吧。” 第53章 训斥 沈如薇攥紧帕子，坐到位置上。 沈长林环视一圈家人，声音沙哑道：“目前情况更加严重，我有意让你们回家探亲。” 这个时候，回家探亲。 大家心知肚明，是为了避祸。 “斯拉——” 王氏手里的帕子还是碎了。 她不可置信道：“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沈窈窕也皱紧了眉：“父亲，可是今日来的那名大人说什么了？” 沈长林摇摇头：“他并未说什么，只不过是奉主子之命，给我送了许多东西来。” 沈如薇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能根据字面上的意思道：“送东西，不是好事儿吗？” 沈长林看着她，失望的摇摇头。 “在这个时候，你当真以为会是好事吗？” 反正都是自己家人，也必须要让她们做到心知肚明，沈长林直言道。 “你们以为陛下如今压着折子不肯训斥我，当真是为了我们着想吗？” 沈窈窕心知肚明，低声道：“陛下态度不明，才能任由事态发展。” 沈长林微微颔首。 若是陛下直接表态，不管是训斥还是撑腰，其他人都绝不敢再提起此事。 所以……陛下，这是在故意冷遇他。 沈长林闭了闭眼，接着提示道：“而这名内侍，又是太后的人，他在这个时候带着重礼上门，毫无疑问，代表着太后热情的态度，太后并不是心善之人。” 其他人都不说话了。 沈长林也不欲再说。 剩下的话也不是能说出来的。 毕竟…… 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不管是陛下的冷遇，还是太后的热情，都是在逼他。 他作为棋盘上的棋子，只能随波逐流。 可他在此之前，必须保证家人的安全。 他转头看向王氏：“到时我会安排你们归家，之后，女儿就交给你了。” 王氏低头垂泪，声音颤抖：“老爷一世清明，怎么就，怎么就闹到了这个地步！” 明明，沈长林从未做过对不起自身官服的事。 皇家争夺，怎么就非要牵扯他人下水！ 沈窈窕理解她，所以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如薇左右看看她们，见她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开口，急得不行。 她怎么能就这么回老家？ 她要是回老家了，到时候只有王氏一个长辈在，她岂不是案板上的羔羊？ 一想到倒是的悲惨场景，她还是按捺不住，噌的一下起身道。 “父亲！” 她掷地有声：“女儿不愿做那只顾自己逃亡之人，女儿想要留在京城，和父亲您同甘共苦！” 沈窈窕抬头。 沈长林果不其然的黑了脸，甚至不顾她们还在场，拍案而起，厉声训斥道。 “沈如薇！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沈如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余光瞥见王氏母女，屈辱感涌上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以往沈长林见状，都会心软，今日，却仍旧黑着脸警告道。 “看来这段时间的禁足并没有让你反省到自己的错，我告诉你，像这样的心思，你连有都不要有，就算有，也给我趁早断了，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沈如薇盯着他，身子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沈长林的目光严肃：“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沈如薇倒是想要反抗，可她在这样的目光下，终究，还是缓缓低下了头，噙着泪，声音沙哑道。 “女儿……明白了。” 沈长林本就心烦，被她这样一搞，心顿时更烦了，挥挥手道。 “行了，回你的院子里去吧，我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出来。等要归家的那日，我会派人通知你跟着离开的。” 第54章 打算 沈如薇低着头，紧咬着下唇。 都到这个时候了，父亲竟然还要禁足她！ 她的余光瞥见坐在原位一动不动的王氏，心中暗恨。 到底不是亲生的女儿，若是沈窈窕被罚如此，想必她早就坐不住了。 如今，见自己如此狼狈，她恐怕要高兴坏了吧！ “还愣着做什么？” 沈长林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忍不住皱紧了眉，低声训斥道。 “还不赶紧回你的院子。” 明明大家都还没走，父亲却像是嫌弃一样的赶她离开…… 沈如薇一步步的转身往自己院子里走，向来从外表看冷淡端庄的少女，此刻身上笼罩着一层浓浓的悲哀。 沈长林没有心情去管她这小女儿的悲天悯人，回头看向王氏，叹口气道。 “之后，若是要归家，如薇就交给你了。” 王氏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抽身出来，别过身子，接过丫鬟递来的新帕子，擦了擦泪道。 “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如薇也算是我的女儿，我自不会不管她。” 沈长林拍拍她的手：“我自然知道你是心善的，如薇她……”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女儿，到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王氏也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抬头看着他，止不住的担忧道。 “老爷，官场上的事儿，我也不懂，若真到了那一步，您可务必要照顾好自己，莫要让我等担心。” 沈长林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第一个笑容：“放心吧，我心中有数，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歇着吧。” 王氏不想走，但见他的眼中藏着遮不住的疲惫，还是不忍心留下。 她知道，他一向不喜将自己脆弱的模样展现在家人面前。 “窈窕。” 王氏搭着丫鬟的手起身，喊上女儿准备离开。 沈窈窕坐在位置上没动：“母亲，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跟父亲说两句话就回。” “可是……” 王氏有些犹豫。 沈长林看了眼自家这个小女儿，跟着道：“去吧，稍后我就去正院。” 王氏这才不放心的离开。 等她走后，屋内只剩下了父女两人。 沈如薇起身，没有急着说事儿，拢袖为他倒了杯热茶。 沈长林也不急，捧着这杯茶，在茶香氤氲间，他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好半天，他神情平静的开口。 “说吧，你有何要事？” 沈窈窕拢着宽大的衣袖坐在位上，双手规规矩矩的交叠放在膝盖上。 “父亲，之前我去参加了荣国公府的赏花宴。” 沈长林静静的听着。 “在宴会上，我遇到了崇国公府的小姐。” 沈长林蹙眉：“你请她帮忙求见她祖父了？” 沈窈窕颔首：“是的。” “什么代价？” 沈窈窕抬眸：“一盆牡丹，赏花宴上，做的诗好，便可得到那盆花，崇国公府的小姐，喜好牡丹。” 沈长林的眉眼中总算是有了一份喜意。 “好啊，做的好，不愧是我的女儿。” 沈窈窕微微一笑，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选择将所有的事情说出来，以防他抱太大的希望，到时候万一不成，反而失望。 “但是父亲，崇国公府的小姐也说，老国公性子随性，连孙辈们有时也难见，她也只能帮我们传个话，成与不成，还要看老国公的态度。” “不过。”她话锋一转，为他打气，“女儿觉得，父亲您也不必过于担忧，或许这件事情，就能有希望呢？” 沈长林微微颔首，明白她来回说话的用意。 “你放心，我都明白，崇国公府的小姐能够帮忙已是善意，成与不成的，我都不会二u此。” 沈窈窕知晓自己父亲的性子，明白他既然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噙着笑起身。 “如此，女儿就先行回去了。” 第55章 算计 沈长林目送她离开，脸上刚刚升起的一点喜意逐渐消失。 他看向窗外。 夜色如墨，恍若有万千黑云压顶，阴沉沉的，令人心情沉重。 “唉……” 他尝尝的呼出口气，缓慢起身道。 “来人，通知夫人，让她们收拾下行礼，准备三日后出发。” 虽说沈窈窕已经说有求人帮忙，但他还是不能将全家的性命寄托于此。 希望如此…… 能成全他的初衷吧。 沈长林阖了阖眼，静静的坐在正厅之中。 挽月阁。 沈如薇在房内踱步。 她的面上没什么表情，被揉成一团的帕子，却清楚的彰显着她的心情。 她真的不理解沈长林在想什么。 上次是辞官，这次是回家探亲，为何处处要将她往绝路上逼？ 她不想深究其中的原因，她只知道，若她真的回乡探亲，那她不仅从此都要向王氏母女低头讨巧，她辛辛苦苦这么久的谋算，也将付诸东流。 明明，明明她的谋算已经快要成功！ 周家少夫人的位置，也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为何……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沈如薇再次紧紧的攥紧了帕子，尖锐的指甲险些要切入肉里。 让她去向王氏母女低头，从此不知道要被她们嫁给哪个卑微之人，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来的干净！ 不，绝对不行！ 她尚在沉思。 一边的贴身丫鬟余光瞥见外面的动静，猫儿似的走出去问了问情况，回来，一脸为难道。 “小姐，老爷让我们收拾东西，准备三日后启程了。” “这么快？”沈如薇瞳孔紧缩，好半天，她才渐渐冷静下来，眼神变得坚定道，“去准备笔墨纸砚，我们绝不能，就这么离开！” 丫鬟屈膝退下。 沈如薇来到书桌后方，闭眼沉思了半天，落笔写了满满一大张，小心点塞给丫鬟，认真道。 “去，将这封信送给周公子，他看了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丫鬟趁着夜色，快步离去。 沈如薇坐在桌边，焦躁不安。 好在，东方即白前，她收到了回信。 沈如薇听着丫鬟带回来的口信，惊喜起身：“快！为我梳妆，我们即刻出府。” 丫鬟也一脸喜悦，拿了以往最能体现她清冷气质的月牙白色衣裳过来。 沈如薇看了一眼，想了想拒绝道。 “不要这件，拿……那件桃粉色的衣裙来，再配上弱粉色的胭脂，务必，要让我看起来楚楚可怜一些。” “是。”丫鬟放下衣裳，换了她钦点的衣裳过来，仔细的为她梳妆。 一番折腾完毕，沈如薇起身，看着镜子里恍若伤心欲绝的少女，满意的露出抹笑。 主仆两人小心翼翼的偷溜出府。 偌大的京城，因为时间尚早，现在街道上还没什么人。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 沈如薇坐在里面，时不时的就要掀开帘子往外看，焦急的催促道：“快一点，莫要让贵客等着急了。” 车夫加快了甩鞭的动作。 沈家。 沈窈窕同样起了个大早，昨晚她刚回到院子，就接到了要收拾东西的消息。 其实她也明白父亲这是在做完全之策，心里却还是有些难过，以至于晚上都没睡好。 “小姐。” 偏偏碧桃还一脸紧张的走了进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不好了，大小姐今日一大早就带着丫鬟出府了。” 沈窈窕按揉眉心的动作一顿：“这个时候？” “是啊。”碧桃也有些不解，“听说大小姐今日穿的还很不一样呢，全身都是娇嫩的颜色，显得楚楚可怜。” 沈窈窕眯了眯眼眸，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太对。 要知道，她这个姐姐可是最喜欢自己那身清冷的气质的。 第56章 寻找 如今行事异常…… 沈窈窕越想越不安，掀开被子下床道：“快，为我梳妆，我要去见父亲。” 沈家如今，经不起任何的风雨吹摇了。 碧桃扶着她的手，同样着急的为她梳妆。 好在，或许是梳妆的次数多了，哪怕是如此着急，碧桃都没出什么差错。 烟蓝色的发簪配上一身靛蓝色的衣裙，显得她整个人温婉中又透着一丝明媚。 沈窈窕却无暇顾及这些，一路急匆匆的来到正院。 “父亲，母亲。” 沈长林两人也刚刚起身，看到她这么急匆匆的过来，还有些奇怪。 王氏连忙吩咐道：“快，给小姐上茶。” 沈窈窕看也不看，满脸担忧的直言道：“父亲，不好了，姐姐一大早擅自出府了。” 沈长林漱口的动作一顿，迅速回头：“你说什么？” 沈窈窕抿唇，重复道：“姐姐出府了。” “来人！” 到底是自己生的女儿，沈长林又如何不了解她们的性子，立即怒道。 “即刻派人去寻大小姐，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她给我带回来！” “是！”下人一听，转身就要出门。 沈长林犹豫了下，还是狠下心加了一句：“若她不肯跟你们归来，打晕了也得给我带回来！陈叔……” 他看向管家：“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就这么一句话，陈叔便明白他的意思了，应声后，即刻带人出发。 沈窈窕将焦急藏在心中，看着同样有些担惊受怕的母亲，缓步上前扶着她坐下道。 “母亲别急，父亲已经派人去寻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姐姐的。” 王氏哪里是担心这个大女儿，反正经过这几次的事情，她们已经离心了。 她现在最担心的…… 是沈如薇这个脑子不清醒的，会不会一个脑抽，直接把他们全家都给害了！ 不过，现在沈长林这个当父亲的还在，她到底不能将话说的太过分，只能将所有的担忧压在心底。 好在沈窈窕了解她，时时刻刻的陪在她的身边，宽慰她。 沈长林看着她们欣慰的同时，想起这个大女儿，就是一肚子的火气。 沈如薇还不知道家里已经派人出来寻她了，一路熟门熟路的来到茶楼二楼。 “周公子！”经过上次的拥抱，她这次很自然的直接扑进了来人的怀里。 周少钧说实话，经过上次的事情，对沈家的人，还有些介怀。 可如今，温香软玉在怀，又是这么可怜的看着自己，他的脑子一热，瞬间忘了之前的事情，将她紧紧的护在怀里，声音甜如蜜。 “如薇，这是怎么了，怎么几日不见你就成这样了，可是那沈窈窕又欺负你了？” 沈如薇摇摇头，抬头看他，一双美眸含着雾气，泫然欲泣道。 “没有人欺负我，倒是公子你……上次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窈窕和母亲怎么能这般对你？” “你可是堂堂周家的嫡子啊，自幼金尊玉贵的长大，她们怎么能在外人面前那么下你的面子？” “周公子明明还没有养好身体，您当时……一定很难受吧，如薇一想到当时的场景，真是恨不得心都要碎了。” 周少钧听着她的情话，心里最后的一点介怀瞬间消失。 他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眼里的柔意都要溢满出来。 “有如薇心疼我，那都不算什么，乖，莫要再哭了，我的心都要被你给哭化了。” 沈如薇一眨眼，一滴泪啪嗒落下，直接落入了他的心里。 “公子到现在……竟然还想着我。” “可我，却是个没什么用的，当时我若是能出府的话就好了，公子也不用受到这般屈辱！” 第57章 云雨 周少钧一下抓到了重点，咬牙：“她们当时还不让你出府？” 沈如薇吸吸鼻子，垂眸不语，好似是在默认。 周少钧气的咬牙：“她们实在是欺人太甚！如薇别怕，我早晚要替你寻回来才是！” “不！不要！” 沈如薇连忙拦住他，噙着泪，张口闭口的都是为他好。 柔荑轻轻抚上他的脸，她噙着泪苦笑道。 “周公子，您之前为如薇做到那般地步，如薇已经很感动了，不要再为我做别的了，我何德何能让您如此对我？” “周公子……” 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悲哀。 “我认命了，或许就是我们此生无缘吧，您不要再为了我被她们羞辱了，那和挖我的心有什么区别？” 很是矫情的一番话。 周少钧却听的一脸感动，抱着她的手逐渐收紧，眼神变得越发火热。 “如薇，你怎么总是这么善良。就是因为你如此，她们才敢那般欺负你。不过你放心，我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到，你乖乖的等着，等我娶你回家。” “周公子……” 沈如薇大受感动，主动越发贴近了他的怀里，一双手臂轻柔的抱住他的脖颈，红唇若即若离的轻触着他的耳垂，好似无意。 “您对如薇这么好，如薇要如何才能报答您？” 周少钧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她的话上了。 他到底也是个正处血气方刚年纪的少年，被她这么撩拨，哪里受的住？ 身体一下变得僵硬起来。 他强忍着，声音都是紧绷的：“如，如薇，你先别动，先从我腿上下来。” 沈如薇好似不解，轻轻抬起身看着他，腰身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 周少钧的呼吸一窒。 “公子？”沈如薇的声音娇媚，配上她今日的妆发，感官顿时更上一层楼，“怎么了嘛？” 周少钧本就快忍不住了，如今看着她的秋水盈眸，耳边还有她的娇声疑问，脑子里紧绷的那根神经，啪的一下断了。 他颤着唇去亲她的唇。 沈如薇好似被吓到了，身体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却正巧坐在了不该做的地方。 周少钧的理智彻底被淹没，大手紧扣住她的脖颈，攻势更加凶猛。 沈如薇也不知是挣扎了没有挣扎过，还是很顺从。 总之，两人不一会儿就滚到了茶楼包厢为人准备休息的软榻上。 男人的低吼声和女子刻意压低的娇喘声交织在一起…… 负责守门的丫鬟留在外面，不自觉地红了脸。 不知过去了多久，云雨初歇。 沈如薇红着脸趴在男人怀中，刚想说话。 门外，却突然传来丫鬟的一声惊呼：“陈叔，你们怎么来了？” 沈如薇一愣，随即下意识的翻身想要穿好衣裳。 却晚了。 在看到这名丫鬟在的时候，陈叔就隐约察觉到不好了，甚至没有跟她废话，直接让人把她扣下后，直接就进了屋。 “啊——” 沈如薇没想到一进来，就闯进来这么多人，惊叫着扑进身边的男人怀中。 周少钧现在正是保护欲强烈的时候，虽然被捉奸在场有些尴尬，见状，却还是下意识护住她，低吼一声。 “哪儿来的刁奴，还不快给本少爷滚出去！” 陈叔在进屋的那一刹那就移开了视线，可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屋里的气味也印证着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他努力保持着冷静，想要维持情况，门外的走廊，却渐渐响起了人来人往的声音。 这是原本离得比较远，没听到什么动静，却被沈如薇刚才一声惊叫吸引过来看热闹的人。 丫鬟着急的站在门口想要阻止，可她一个人，又能挡住什么呢？ 第58章 以退为进 场面一下僵持在那里。 陈叔想也不想的，直接把门甩上，背对着软榻，哪怕已经勉强维持着冷静，声音里的颤抖还是暴露了他的慌张。 “大小姐，老爷有命，请你归家。” “不，不行……” 沈如薇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不死心的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周少钧接到眼神，张嘴就要开口。 陈叔却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直言道：“父亲说了，大小姐若是不归家，我等可以打晕将你带回，大小姐也不想如此吧？” 沈如薇一下僵住。 作为府里的小姐，对这个自小就跟在自家父亲身边的管家，还是很了解的。 她知道，他一向说得出做得到。 她咬着下唇，颤抖着手整理衣裳，期间时不时的用可怜的眼神看眼身边人。 周少钧被她看的心软，连声道：“今日是我糊涂，你放心，我肯定会负责的。” 沈如薇这才放下些心，面上却仍旧维持着刚才的模样。 陈叔背对着他们等在屋里，不知像这样的情况该怎么控制，心急如焚。 外面，却已经闹得很厉害了。 很快，被陈叔先派回家传消息的一名小厮，就将这个消息带了回来。 “你说什么？” 王氏不可置信的看着跪在堂下的人：“他们当真，当真……” 小厮低着头不敢抬起，闷声道：“很多人都看到了，大小姐和周少爷在一张软榻上……” 他没敢往下说。 “啪——” 王氏第一次如此恼怒。 价值不菲的茶盏被她狠狠的摔碎在地上。 怒气冲冲的她根本顾不得自己方才还想着当爹的沈长林在，话不好说的太难听，张嘴就道。 “不知廉耻，不知廉耻的狗东西！” “竟是那般缺男人吗，还没和那个男人怎么样呢，就迫不及待的要和那野男人行苟且之事，还被这么多人捉奸在床！” “她自己不要名声了无所谓，凭什么，凭什么连带着家里人也要和她一起被钉在耻辱柱上，我的女儿，该怎么办！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姐姐，我的女儿，日后该如何说亲？她该怎么活啊！” “母亲，母亲……” 沈窈窕也没想到自家姐姐竟然能做出这种事儿，愣了一愣，转头就见自家母亲破口大骂。 且话里话外都是因为自己。 她的眼中闪过一道柔意，方才的慌乱被温暖压下. 她站起身抱住母亲安慰道。 “冷静，冷静，我们不生气。” 王氏气的泪都出来了，抱住她柔软的身子，又气又恼。 “我怎能不气，我可怜的窈窕，你该怎么办啊。” 沈窈窕目光温柔：“母亲，不怕，走，我们先回后院，这件事交给父亲处理。” 按理来说，像这样的事情，其实都是主母当家作主。 但是一来，她母亲乃是继室，不好对原配的女儿做什么。 二来，她母亲现在显然很不冷静，若是轻了重了，都有可能惹沈长林不悦。 如此，又何必惹这种烂摊子呢？ 沈窈窕的脑子里迅速飞过了许多想法。 她硬是拖着不愿离开的王氏往后走，一边走，还一边冲沈长林笑道。 “父亲，母亲……我就先带回去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不过……” 她垂下眼眸，看不清眼里的神色：“姐姐和周公子的婚事……怕是不提不行了。” 说罢，她缓缓抬眸，一笑。 “父亲不必过于顾及我，这也算是姐姐和周公子有缘吧。” 沈长林本就觉得无颜面对她，如今见她还如此乖巧懂事，甚至替沈如薇说话，更是对这个不懂事的大女儿恼怒至极。 第59章 倒打一耙 沈长林愧疚的看着她，沉声道：“这件事终究是如薇对不住你。” 沈窈窕苦笑着摇摇头，扶着自家母亲回了后院。 偌大的正厅，只留下沈长林独自一人坐在堂中。 好半天，幽幽的传出一声叹息。 沈如薇基本上是被下人们逼着回来的。 虽然没有压着她，但是陈叔等人寸步不离的模样，还是让她有些恼怒。 可她明白，无人再会为了这种事情替她出头。 沈长林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在这几日内又白了不少的两鬓，彰显着他的愁绪。 沈如薇来的很急，衣裳都没有整理规整，头发还有些散乱。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方才都发生了什么。 沈长林阖了阖眼，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沈如薇身子一颤。 她并不怕他发怒，就怕他如此。 毕竟他若是真发怒，她连哭带求，不过挨顿惩罚的事儿。 可这样…… 她双腿一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泫然欲泣道。 “父亲，您别生气，女儿知错了，女儿知道错了。可……真不是女儿想这样的。” 沈长林慢慢的睁开双眼，眼神复杂。 沈如薇咬咬下唇，狠下心道。 “不敢隐瞒父亲，女儿今日出府，原只是想和周公子好好的道个别，谁知，说着说着，那周公子竟，竟……” 她低头垂泪，好似有些说不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深吸口气，手指抵着帕子擦了擦泪，哽咽道。 “父亲也知道，女儿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周公子执意如此，女儿实在是……反抗不了啊。女儿知道，女儿让家族蒙羞了，还望父亲莫要生气，女儿真的知道错了。” 说罢，她深深的俯身，朝他叩首。 沈长林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得不说，听着她一口一个女儿，他确实有些心软。 可目光在触及到她的模样时，脑海中突然想起了沈窈窕母女。 他渐渐攥紧了扶手，好半天，才冷声道。 “你所言，可为真？你可知欺上瞒下的后果？” 沈如薇打了个哆嗦，咬牙坚持道：“知道，女儿所言，一句不虚。” 沈长林静静的看了她半天，见她真的哭的可怜，火气这才渐渐消下去了些，眼神淡漠道。 “既然如此……” “虽说我沈家已经不复往日光辉，但周公子敢如此欺辱我沈家小姐，父亲也定会为你做主，让他付出应有过的代价。” “至于你……”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沧桑道：“不管你到底为何去见他，这件事终究是你做错了。故，待这件事结束后，你便自行找个尼姑庵清修吧，不必担心条件不好，该有的东西，府上定不会亏待你。” “父亲！”沈如薇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嘴唇颤抖道，“您，您说什么？要让女儿去尼姑庵？您可知，那都是什么人才去的？” 沈长林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怎么，你难不成觉得，出了这种事儿，你还能和以往一样吗？” 沈如薇摇头，一脸惊惶道：“不，不行，父亲，您不能这么对我，您这是要逼死女儿吗？” “我还没有嫁人，若是真被您送进那里了，旁人要如何看我？” “砰——” 沈长林拍案而起：“你还好意思说我要逼死你？” “你素来循规蹈矩，温婉端庄，如今却与那周公子做出如此苟且之事，我只不过是要让你去尼姑庵清修，你还敢倒打一耙说我要逼死你，那你做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这个当爹的？” 长这么大，沈如薇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如此暴怒，心虚的一下闭上了嘴。 第60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沈长林敏锐的抓到了这一抹不对，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他再无可忍耐，厉声呵斥道：“我且再问你一遍，这件事真的如此所说，是周公子强迫与你吗？若是真的，倒是我们两家可是会撕破脸面的。” “不可！” 沈如薇的身体一下紧绷，脱口而出一句否认。 紧接着，她对上沈长林的目光，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剧烈，顿时喉头一紧。 “父亲……” 她喃喃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长林失望极了，甚至连怒火都得发不出了，坐回到太师椅上，一半的身体都被阴影所覆盖，看不清神色。 “为何。” 他语气平静的问道：“为何要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你如此做，可有考虑过家族名声？” 沈如薇低着头不敢说话。 沈长林也不言语。 两人，好像就这么僵持住了。 好半天，还是沈如薇声音沙哑的打破了这阵沉默。 “女儿……也没有办法了。” 她缓缓抬眸，眼眶发红：“父亲，女儿也是无可奈何，我生母早逝，不像妹妹时时刻刻都有母亲为她谋算，处处都有母亲照顾，我只有自己。” “眼看着我已经到成婚年龄了，若是我再不为自己谋算一二，还有谁会为我谋算呢？” 沈长林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就为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原因，她就背刺了整个沈家。 “你说没有人为你谋算。”他冷笑一声，“真是无稽之谈。” 不提他，就是王氏，自幼看着她长大，虽说有的时候确实会有一些控制不住的更加疼爱窈窕，但对这个大女儿也是他都挑不出刺儿的好。 往往都是她为窈窕准备什么，也会跟如薇准备一份，生怕冷落了她。 若不是王氏努力的在一碗水端平，他也不会如此放心的让她掌管后院。 偏偏就是这么浅显的事情，沈如薇看不出来。 她还梗着脖子道:“父亲还要向着母亲说话吗，如果母亲真的有为我谋算的话，为何妹妹都不要这个婚事了，她也不愿给我？我……” “啪！” 沈如薇瞬间闭嘴，半张脸都被打偏了过去，脸上迅速浮现出了五根指痕。 “父亲……”她的眼睛通红，声音颤抖。 沈长林撑着桌子，气喘吁吁地看着她。 第二次，这是他第二次打她了。 可他却丝毫没有怜惜，看着她咬牙道:“糊涂，真是糊涂！我怎会有你这么个糊涂的女儿？” “罢了！” 他一挥袖子，转身背着手，明明藏在广袖中的手都在发颤，却还是咬牙道。 “我看你这脑子是越来越不清醒了，既如此，便去祠堂里跪上一跪罢，看看我沈家的列祖列宗，想想你做的事，对不对得起他们！” 沈如薇捂着脸剧烈摇头:“不，不要……” 她的眼泪一连串的落下来:“父亲，不要罚我跪祠堂。” 这在他们沈家的家法里，已经算是顶顶严重的了。 在府中，下人们对她本就不像对待沈窈窕那般敬重，若是再知道她被押去祠堂之后，她在这里，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父亲……”她想要求饶。 沈长林却不想再听了，厉声道:“陈叔，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把大小姐押进祠堂！” 陈叔在心中叹了口气，一挥手带着下人们上前。 “大小姐，得罪了。” 他们一低头，接着直接上手压着不情不愿的她往祠堂走。 沈如薇到底是要面子的，在走出正厅之后，她就停止了求饶。 沈长林立在正厅之中，看着她的身形越来越远，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攥紧。 沈家因此，越发乌云笼罩。 周家，同样闹得人仰马翻。 第61章 哀求 周少钧跪在堂下。 陈氏指着他的手都在颤抖。 天知道，她今天一觉醒来，听到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时，有多想把这个儿子打死！ “你，你……” 她狠狠的咬了下舌尖，剧烈的疼痛逼得她清醒过来，接着毫不客气一巴掌扇到儿子脸上。 “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事情，你还有脸回家？” 旁边，她的夫君周泽林同样面无表情。 周少钧被打的偏过去头，腰杆却没有弯下一点，闷声闷气道。 “母亲，儿子知道错了，儿子就是……一时没有把控住。” 陈氏气笑了，后槽牙被咬的嘎吱作响。 周泽林叹息一声，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儿子道。 “你确定，不是着了她的道？” 周少钧迅速抬头，比替自己辩解的时候反应快多了。 “确定，父亲，如薇她不是那种人，是儿子一时没有把控住。” 陈氏见他不仅不往外推责，甚至还主动将全部的责任往身上揽，气的眼睛都红了。 “你还有脸说，你一时没把控住，将事情闹得这般大，让我和你父亲以后该如何做人？” 周少钧抿了抿唇，好半天，低声道：“儿子知错，但儿子愿意娶她赎罪。” 陈氏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冷笑一声道。 “你愿意，你以为到现在了，你还能不愿意吗？” 周少钧抬头看她，往前膝行了两步：“母亲，儿子知道您生气，儿子向您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您这次，就当心疼儿子，替儿子向沈家提亲吧。” 陈氏以往最是心疼这个儿子，可以说要星星不给月亮。 此时，她却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坐回椅子上，别着身子不看他。 “提亲？提什么亲？你们做出这种事，还需要提亲吗，等着沈家上门再说吧，这次……该是沈家着急了。” 她想着，到时候该如何拿捏沈家。 毕竟，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种哑巴亏。 “不，不行！” 奈何她儿子不跟她站一边，周少钧想也不想道。 “母亲，不能等，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的沈家夫人不是如薇的亲生母亲，她怎会为了如薇向我们退让？” “而且，而且……” 周少钧好像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急匆匆的道：“如薇性子刚烈，如今发生了这种事儿，她很有可能自尽以全名声。” “母亲！” 他双眼含泪，哀求的看着她：“儿子不能失去如薇，真的不能！如果，如果……” 他咬牙，狠心道：“如薇真的因为这件事出事儿了，儿子也不活了！” 啪—— 周少钧的右脸上有了个对称的巴掌印。 陈氏这次用力到，打完之后，手垂在身侧都在发抖。 “你，为了这个女子，绝食一次不够，如今竟还要跟你母亲以死相逼？” “你，你气死我算了！” 周少钧的双颊都红肿了起来，他却顾不得这些，膝行过去抱住她的腿哀求道。 “母亲莫气，儿子也是没了办法，儿子真的不能没有她啊母亲！” 陈氏咬牙，眼眶越发酸涩。 周泽林看完了这场闹剧，忍不住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就……答应了他吧。” “谢谢父亲，谢谢父亲！”周少钧喜不自胜，连忙朝他磕头，还没忘先前打自己的人，“也谢谢母亲。” 他看的出来，若不是她母亲有了心软迹象，他父亲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意的。 陈氏一个踉跄，半个身子都深陷太师椅中，看着儿子因为这一件事，就如此高兴，显然被那个女人迷昏了头的模样，心中，对沈如薇升起了浓浓的厌烦。 第62章 上门提亲 如果可以，她是真不想让这样的女子进她周家大门。 奈何她儿子……不争气啊！ “老爷。”陈氏将所有的厌恶压在心底，转头看向身边人道。 “这件事需尽早结束，既然决定要提亲，那就赶在其闹到不可遏制的地步前去沈家吧。” 周泽林点头：“如此，便选在明日吧，宜早不宜迟。” 按照规矩，提亲一事亦是大事，都是要挑个好日子的。 陈氏完全没有这份心思，应下后，匆匆起身，看着人准备彩礼单子。 周泽林坐在原位，抿了口茶，都没看一眼还跪着的人，不咸不淡道。 “还跪在这做什么，滚回去，别惹我和你母亲心烦。” “是……” 周少钧知道，父母这次都是对他失望了。 他没敢再多言，搭着小厮的手起身，一瘸一拐的回了自己房间。 翌日，沈家。 一大早，前头接到消息，说是周泽林夫妇二人登门。 王氏头上敷着一方帕子，脸色苍白，冷笑一声道：“他们倒是上门上的积极。” 沈窈窕在一边伺候着，替她掖了掖被角，语气平静道：“应是为了提亲之事吧。” 一提起此事，王氏就气不打一处来，闭了闭眼，干脆眼不见心不烦道。 “让他们去找你父亲吧，就说我病了，无法出面。” 她也不是敷衍，昨日确实把她气得不轻，晚上就发起了热。 沈长林也是知道的。 故而哪怕以往提亲都要双方父母出面，今日她选择不出，也没人能说的了她什么。 沈窈窕也不愿她过去受气，替她换了方帕子接着敷着，轻声道。 “母亲不想去便不去罢，快别气了，好生歇着，大夫说您现在可得安心养病呢。” 王氏看着她懂事的模样，又是忍不住的一阵心酸。 沈窈窕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宽慰。 母女二人亲亲热热。 正厅。 沈长林面色冷淡，接到下人来报说王氏生病不能前来的消息也没什么反应。 其实就算王氏没病，他今日也不打算让她出来受气。 陈氏两人见到只有他一人在，也没什么反应。 三人客气的笑笑，分头落座，气氛凝滞。 陈氏左右看看，还是由她打破了这阵沉默。 “沈大人……” 她嘴上的话说的很好听，其实事情已经闹成了这样，也不容她再说的不好听。 “昨日之事，实在是对不住，是我那儿子糊涂，连累了贵府小姐。” 闻言，沈长林的面色总算好看了些。 不管事实如何，人家态度摆到了，总是好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说这些都无用了，拙荆身体不适，今日无法出面，还请二位不要介意。” 偏巧今日身体不适？ 鬼才信。 陈氏心中嘀咕，面上微微一笑道：“万事还是要以身体为重，我们懂的，沈大人您在也是一样的。您说的对，事情已经发生了，废话我们也不多说了，如薇，我们肯定是会娶进门的，来人。” 她回眸。 下人捧着一张纸来。 陈氏面带微笑道：“不满沈大人您说，这是我们为如薇拟定的彩礼单子，您看看，可有什么要添补的？” 这只不过是一句客气话而已，大家都心知肚明。 在她主动提起这件事时，沈长林其实心情还不算特别特别差。 毕竟有人主动担责，总是好的。 可等他拿到彩礼单子，简单看了一眼后…… 沈长林直接被气笑了。 这周家，是真把他们当软柿子拿捏了，真以为能吃准他们家了还是怎么的？ 这彩礼单子，和纳妾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第63章 是要来吃软饭吗? 最多也就是多了几件撑场面的东西，但是实际算算，都是些花架子。 这要是寻常议亲，他早就让人将这等厚颜无耻之人给打出去了，今日…… 沈长林攥紧了彩礼单子，长长的吐出口浊气道：“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周泽林面无表情。 陈氏的眼中掠过一道欣喜，自以为拿捏住了他。 她抬头按了按发簪，轻笑一声道。 “如此，彩礼便这么定了，接下来，咱们来商量一下日子吧。” “来的时候，我和老爷已经专门请人看过了，下月初八便是个好日子，离得也近，不智沈大人意下如何？” 沈长林紧紧的攥住垂在手边的袖子。 下月初八，不到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女方若是想要个做工精细的嫁衣都可能做不出来。 满京城，就没听说过定亲和成婚离得这么近的人家。 周家……这是就差把敷衍两个字写到脸上了啊！ 可…… 他又能如何呢？ 木已成舟，他只能将怒火压在心底，再次点头道。 “下月初八便初八吧，但是该准备的，还是不能少的。” 陈氏脸上的笑容更甚，心里的火气好像都褪去了一点：“沈大人放心，该有的，我们肯定不会少。就是不知沈小姐的嫁妆，可准备好了？” 周泽林蹙了蹙眉，转头看她。 在来之前，他们可没想过这个事儿。 陈氏看都不看他，或许是沈长林的连连退步纵容了她的胆子，竟让她尝试着狮子大开口道。 “听闻沈大人向来疼爱两个女儿，如今嫡长女出嫁，应是怎么都不会亏待她的吧，嫁妆至少不得有一百八十台？” 那可是有些王妃的陪嫁数目。 出这么点彩礼，就想换这么多嫁妆，周家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呐！ 砰—— 沈长林额角的青筋直跳。 忍无可忍，亦无须再忍！ 他拍案而起，冷冷的怒视着面前的两人，也不顾及什么面子了，直言道。 “我原以为周大人二位主动前来提亲，话又说的如此好听，起码是有几分诚意在的，没想到，倒是我高看了你们。” “彩礼单子里的那些勾当我都懒得说你们，如今还好意思冲我们狮子大开口，周大人……” 他也不看陈氏了，直接看着周泽林，冷笑一声道。 “不是下官说话难听，但我们沈家姑娘也不是非你们不嫁的，你们若是没诚意的话，这门婚事可以不成的。” “一百八十台嫁妆，亏你们也好意思说出口。”他冷笑一声，妙语连珠道。 “我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男方主动要求女方嫁妆的，怎么，贵府这是连儿子娶妻的钱都拿不出来了，打定主意要让儿子吃软饭了？” 陈氏的脸色顿时阴沉无比。 她张了张嘴就要还嘴。 沈长林却没给她说话的时间，冷笑一声接着道。 “若真是如此的话，周大人，陈夫人，你们也不必说的这么隐晦，反正这里也没旁人，我今日就在这里放话了，只要令郎同意，我沈家还至于养不起一个他！” “沈大人！”陈氏终于找到了还嘴的时机，眼神冰冷的看着他道。 “请你慎言，我方才只不过是随口问一句而已，并没有其他意思。” “倒是沈大人你如此激动，张口闭口都在指责我周家，怎么，是觉得我们亏待你的女儿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场婚事，我们也不会强求！” 沈长林才不怕她，冷笑一声道：“是吗，可是我怎么听说，令郎前几日还闹绝食了呢？” 周泽林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 陈氏也跟着咬牙，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第64章 偏心 沈长林噎住了他们，其实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说到底，若不是自家女儿闹出了这种事儿，周泽林两人又怎能嚣张到这个地步。 他越想越怒，干脆破罐子破摔道。 “罢了，左右二位也没有诚意，要本官说，这场婚事，还是择日再议吧。陈叔……” 他准备送客。 周泽林不得不出面笑着打圆场道。 “沈大人，你瞧瞧你，咱们不是就起了点小矛盾吗，何必闹到这个地步呢？” “方才确实是我夫人问错话了，我替她道歉，还望沈大人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才是。” 沈长林冷哼一声，别过身去。 周泽林的眼中闪过一道幽光，面上继续笑道：“沈大人，您怎么还真生气了，今儿个可是两个孩子定亲的好日子，可不兴动气的，不然，要是真从两府结亲闹到两府结仇，那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 沈长林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周泽林松了口气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相信沈大人您心里也是有数了，咱们来商量商量交换庚帖之事吧。” 沈长林看了眼陈氏，见她也沉默不语，这才勉强又坐了回来。 方才闹出了这种事儿，三个人说实话，谁也没有心情聊了，简单说了两句后，周泽林两人提出告辞。 陈氏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憋着嘴没说话。 如今，刚出了沈家，她就忍不住心气不顺道：“好他个沈家，做了这种事儿，还有脸跟我们蹬鼻子上脸，且再忍忍，等这位沈大小姐进府了，看我不好好给她立立规矩！” 周泽林走在一边寒着脸没说话。 两人一路低沉回府。 沈家正厅。 沈长林静坐在原位看了好半天彩礼单子，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吩咐道。 “陈叔，将这个单子拿给大小姐。” 不是拼了名声不要都想嫁进周家吗？ 他就让她好好看看，这就是她处心积虑选择的路！ 陈叔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低叹一声，拿着单子去了祠堂。 这次沈如薇闹的事情实在是太大，沈长林没有下令前，没人敢让她从祠堂出来。 “小姐，陈叔来了。” 丫鬟进来通报。 沈如薇敲着木鱼的手一顿，掩藏不住的喜悦：“可是父亲让我回房间了？” 丫鬟不知该如何说。 沈如薇瞪了她一眼，干脆自行起身前去迎接。 陈叔和她走了个照面，没了押她回来时的凌厉，规规矩矩的行完礼道。 “大小姐，周家送彩礼单子来了，老爷让奴才给您带来过目。” 虽然还是不能出去，沈如薇却也不再复方才那般低落。 “现在就送来了吗，拿来我瞧瞧。” 陈叔双手递过去。 沈如薇迫不及待的接过来，一行行的浏览着，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 薄薄的几张纸看完，她抬头，满脸震惊之色：“只有这些吗？” 陈叔沉默点头。 “这……” 沈如薇攥紧了纸张，原本不太平展的纸又多了几道折痕。 她红着眼睛问道：“这单子父亲也看过了？他就没说什么？” 陈叔当然会替主子说话：“周家态度已经摆在这里，老爷说什么，都是无用。” “不，不可能……” 沈如薇失神的摇摇头。 她的手臂无力的垂在身侧，指尖一松，单子飘落在裙摆附近。 无用？ 父亲说话……会是无用？ 他们是真的当她都是傻子吗？ 虽然事情确实有些不光彩，但到底是两家议亲，父亲作为她的长辈，说话怎能无用？ 说到底…… 只不过是觉得她丢脸，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嫁出去，所以不想替她说话罢了。 她低着头，喃喃自语道：“若是妹妹，他可会任由她被他人如此欺辱？” 第65章 准备嫁妆 “您说什么？”陈叔没有听清。 沈如薇攥紧了手，任由尖锐的指甲陷入肉里，剧烈的疼痛让她维持着清醒。 “没，没什么，我只是说我知道了。” 陈叔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见她这样也实属不忍，但事情已经如此，他作为下人只能低声道。 “既如此，奴才就回去复命了，小姐您……先继续吧，婚期马上在即，想必您不日之后就可以出去了。” 沈如薇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满脑子都是彩礼的事情。 陈叔看她一眼，转身回去复命。 刚开了没多久的祠堂大门，再次合上，祠堂内部再次陷入了昏暗的场景，只有几根蜡烛在不服的跳动着烛光。 正院。 王氏自然也接到了消息，一脸愤懑道:“到底还是便宜了她。” 沈窈窕坐在黄花梨木圆凳上，腰背挺直，温声道:“母亲，木已成舟的事就不要再生气了，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好好养着身体。” “是啊。”王氏闭闭眼睛，强迫自己把繁杂的思绪压下，“如今这件事情闹成这样，要是以后我的身体再坏了，没人护着你，可怎么是好？” 沈窈窕没想到，到现在了她满心满意还是自己，依恋的将小脸靠在她的肩膀上，娇软道。 “是啊，就算是为了我，母亲也要好好养着身体才是。” 王氏拍着她的手。 母女两人安安静静的坐在床头，一时间倒是气氛良好。 一个丫鬟脚步轻轻的进来，不敢打扰这样的氛围，轻声道:“夫人，二小姐，老爷让人传话，说是大小姐婚事在即，回乡探亲的事情可能要先耽搁一下了。” 王氏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件事，闭着眼不愿回答。 沈窈窕倒是已经有了事先准备，点点头道:“我知晓了，你且回去复命吧。” 丫鬟感激的看她一眼，这才放心的退下。 “母亲。”沈窈窕叹息一声，安慰道，“这也是好事，您现在还生着病，若是真的按照原定计划两三日后离开，路上如此颠簸，女儿怎么放心的下。如今啊，您也能安心在府里养病了。” 王氏明白她的苦心，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哪里安心的下，既然你父亲都派人传话来说是你姐姐婚事已定，那嫁妆就该准备起来了。” 沈窈窕用另一只手盖住她的手，温声道:“母亲，您还有我呢，有什么事儿是我能帮忙的吗？” 王氏看着她，心里甜滋滋的:“母亲的小棉袄啊……” 她又放上去了一只手，两个人双手紧握，她看着女儿娇美的容颜，冷笑一声道。 “这事儿可用不着你，她不是不将我当亲生母亲，还处处觉得我偏心吗，如今她的嫁妆也不用怎么费心。” “沈家嫁女是有先例在先的，就按照以往沈家嫡女出嫁的嫁妆准备着就是了，哦，对了，还要再加上她亲生母亲留下的那一笔嫁妆才是。至于其他的……” 王氏自认自己已经用了心，无所谓道:“就看你父亲愿不愿意给她添置了，若是不愿的话，也就这样了，面子上总归是过得去的。” 沈窈窕颔首:“母亲办事，果然很是妥帖。” “你啊。”王氏点了点她的鼻子，总算是有了一份笑意，“就会哄我。” 沈窈窕微微一笑。 母女两人又说了一阵贴己话。 晚上，沈长林也不知是不是心烦，没进后院。 王氏倒是好好休息了一晚，翌日起来，感觉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开始着手为沈如薇准备嫁妆。 虽说前面是有先例照着，但因为嫁妆里需要准备的琐碎东西太多，周家给的时间又比较短，她还是不免有些焦头烂额。 第66章 拜访 沈窈窕还是在一边帮衬了她些。 这天，沈窈窕一大早醒来，原是继续想去正院帮忙的。 谁知，碧桃喜不自胜的从外面走来：“小姐，崇国公府小姐来信了。” “哦？”她顾不得还没穿外衣，穿着一身寝衣下地，白皙如瓷的手指伸开，“信呢？” 碧桃将信递给她。 沈窈窕一目三行的看完，笑容已经跃上了眉梢。 “快。”她疾步走到梳妆台前，“替我梳妆，我要去书房一趟。” 她没说是什么事儿，碧桃也知晓，应是上次拜托崇国公府小姐的事情办妥了。 她也不敢耽搁，选了个金丝编制的蝴蝶发簪为沈窈窕别在发髻上，又选了身领口与袖口带着金丝的月白色衣裙过来。 沈窈窕一身装扮下来，站在那里，就显得温婉大方。 主仆两人脚步匆匆的赶往书房。 沈长林正坐在书桌后练字，听到通传声，笑着抬起头道。 “窈窕今日怎得有空来书房了？” 沈窈窕将信轻轻放到他的手边，看着他不解的眼神，轻笑一声道。 “父亲，今日一早崇国公府小姐给女儿来信，说是事情已经办妥，老国公同意见我们了。” “什么？” 沈长林激动万分的站起来，连看信的功夫都没有，直勾勾的看着她：“崇国公府小姐当真是这么说的？” 沈窈窕嘴角噙笑：“女儿自然不敢欺骗父亲，那位小姐还说，老国公只有今日有时间见我们，让我们最好抓紧时间。” “那还等什么。”沈长林想也不想，“我这就让人备礼准备登门，窈窕，去门口等着吧，为父稍后就来。”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沈窈窕促成的，他也不好将她留在家里。 沈窈窕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否则也不会特地让碧桃选了这身衣裳。 她带着丫鬟等在府前，等着他出来后，一行人急匆匆的向崇国公府赶去。 崇国公府距离沈家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马车足足赶来一刻钟才到。 作为世袭了三代的国公府，崇国公府比起一些郡王府来说，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正值晌午，璀璨的光芒洒下，崇国公府门前矗立的两座石狮子，赫赫生威。 随行的陈叔上前叩门。 朱色的大门轻开，一位穿着比有些寒门公子都好的小厮探出头来。 “来者何人？” 陈叔将帖子递过去：“我家家主乃是沈长林，此番应老国公邀约登门拜客，随行的乃是我沈家二小姐，劳烦通报一声。” “是沈家啊。”小厮往后退了一步，将门打开，彬彬有礼道，“我们小姐已经吩咐过了，可以直接进门。” 陈叔回去复命。 沈长林父女两人下了马车。 小厮恭敬的候在一边，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二位，随我来吧。” 说罢，他缓步走在比他们靠前半个身位的地方。 沈长林两人跟着他的脚步走在长长的抄手游廊上。 沈窈窕还是头一次来这里。 因崇国公府喜静，基本上不怎么办宴会，偶尔办一次，她可能还有有事缺席。 如今，她总算是看到了国公府内的景色。 抄手游廊蜿蜒曲折，一眼看不到头，似乎贯穿了整个院落。 游廊外，有碧湖，有百花。 耳边似乎能听到溪水潺潺声，鼻头，也萦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花香味。 沈窈窕以为，他们应该是去正院。 没成想，小厮带着带着，竟将他们带到了一个百花盛开的地方。 在其中，沈窈窕甚至还看到了之前送出去的那株白牡丹。 小厮的脚步没有停留，带着他们略过这里，穿过拱门。 第67章 质问 走在青石板路上，沈窈窕一抬头，突然看见了一片宽阔的水池。 池边，有水榭楼台，靠近那里的，还有一位身着布衣装扮的老者，手着钓竿，悠然垂钓。 小厮示意他们先停下。 他独自走到老者，恭敬的站在一边，身子微微压低，低声道。 “老国公，您的客人到了。” 黎玄知头也不回，神情淡然：“请过来吧。” “是。” 小厮轻声应下，缓步回来，示意他们两人可以过去了。 沈窈窕和父亲对视一眼，两人深吸口气，轻声走了过去。 来到老者身边，沈长林率先拱手行礼：“下官见过老国公。” 沈窈窕跟在稍稍落后半个身形的位置上，同样屈膝：“小女请老国公安。” 黎玄知总算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手里依旧稳稳的拿着钓竿。 “起来吧，我这里，不必多礼。” 沈长林知他所言非虚，干脆利落的起来，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黎玄知没了耐心，蹙了蹙眉道：“你们不是有事寻老夫吗？” 沈长林一顿，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想了想后，同样直接的将这件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总结道。 “总之，下官想请您向太后劝解一二，为聊表心意……” 他稍稍侧眸。 陈叔立即捧着一方砚台走上前来。 沈长林微微一笑道：“世人都知老国公您的一大爱好就是练字，下官也没甚拿得出手的，这方洮砚，就当下官的一点心意，还请老国公您笑纳。” 黎玄知似笑非笑：“你倒是大手笔。” 洮砚作为名砚之一，因为料子难得，又使用起来极为顺手，往往都是皇室，儒家大派，或是富甲一方的皇商才能拥有。 沈长林有这方砚台，还是因为他曾辅佐先帝平定天下，先帝所赐。 当时不少人眼红，想要一睹芳泽，他都不舍得。 如今拿出来送人，可不是大手笔吗？ 沈长林半垂着眼眸，不疾不徐道：“俗话说，君子配好玉，这砚台在下官手中，也只不过能当个摆样子的装饰而已，落到老国公您这样懂行的人手中，才能发挥最大价值。” 黎玄知不咸不淡的看他一眼，看不出到底是喜还是不喜。 沈长林一时间有些捉摸不定他的态度，也不敢再随意开口，生怕再惹他不喜，白白错失了这次机会。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起来。 沈长林也逐渐变得有些尴尬。 他张了张嘴，想要打破这阵尴尬，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沈窈窕一直在他背后静静的看着，见状，忍不住上前一步，一双黝黑的眼眸看着老者，娇软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坚定。 “老国公，我知此事是我们求您，但太后毕竟是您的妹妹，这件事对您来说，并不算难。” “皇室争斗，所伤的，不仅仅是我沈家，如我父亲所说，一旦闹大，可能整个天下都要成为陪葬品。” “您一生公正，年轻时路遇不平尚且能拔刀相助，难道到了老年，就贪图享乐，胆小怕事了吗？” 黎玄知猝然抬头。 沈长林的心脏恨不得直接跳出来。 “窈窕，你胡说什么呢，怎么能对老国公如此无礼！” 说罢，他来不及多想，直接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微微弯腰，态度诚恳道。 “老国公，小女年纪尚轻，一时嘴快，却是无心，还请您不要跟她一般计较才是。” 沈窈窕在他背后，咬了咬下唇，低下了头。 黎玄知静静的看了他们父女半晌，突然哈哈大笑出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直勾勾的看着沈窈窕，意味不明道：“你这女娃娃倒是敢说，就不怕老夫将你的话告诉太后？” 第68章 成功 沈窈窕眼神平静：“小女相信老国公您不是这样的人。” 毕竟，他这一生的清名也不是白得的。 黎玄知哈哈大笑：“有意思，真有意思，你这女娃娃胆子倒是挺大，可定亲了？” 沈窈窕一顿。 话题转的太突然，又有些敏感，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 黎玄知笑着道：“别紧张，老夫就是有个孙子，年龄和你相仿。” “这……” 沈窈窕看向父亲，悄悄攥紧帕子，心里忐忑不安。 她可没有要嫁进崇国公府的打算啊。 好在，沈长林也没被这国公府迷了眼，轻笑一声，将她半挡在身后，微微弯腰道。 “多谢老国公抬爱，只是小女年纪还小，我和她母亲暂时还想将她在身边多留纪念。” 黎玄知也不强求，顺着点头道：“确实，女儿是父母的心头肉，多留几年也是好的。不说这个了，我且问你，既然你方才说自己的情况如此艰难，为何不干脆选择归顺，按照皇帝的吩咐做事儿？” 沈长林整了整袖子，正色道：“俗话说，在其位谋其政，作为史官，自当以事实记载，不得曲解。若是谁都能乱记，气节尽失，御史之位，还有何存在的必要？” “好！” 黎玄知拍掌一笑：“好一个在其位谋其政，君子大义，老夫颇为欣赏。不论别的，就为了你这气节，这件事，老夫也应下了。这两日，老夫便会进宫一趟。” “但是……” 黎玄知看眼前的父女两人面上一喜，继续道：“丑话说在前头，老夫现在年事已高，不复当年，纵然进宫，也不一定能有面子办成此事。” 沈长林连忙拱拳道：“老国公能辛苦一趟，已是帮了我们大忙，成与不成，自看天意。” 沈窈窕也跟着屈膝：“父亲所言极是，小女为刚才的出言不敬而道歉，老国公一身气节，果然不愧公正之名。” 黎玄知哈哈大笑：“你们啊……” 他挥挥手，拿稳鱼竿：“回去吧，这件事有消息了，老夫自然会派人告知。” “是。” 沈长林两人行礼告退。 沈家。 王氏辛苦的将嫁妆整理的差不多，又核对了一遍单子，确认无误后，将其交给下人。 “婚事将至，大小姐再在祠堂也不是件事儿，让她出来吧，顺便把这单子给她，让她挨个核对下自己的嫁妆箱子，看是否完善。” “是。” 下人双手接过单子，打了帘子出去。 珠帘轻响，好似遮掩住了一声叹息。 沈如薇被迎回了挽月阁。 这段时日在祠堂，她没事就要跪下念经，膝盖酸疼的不得了。 可她现在却顾不得休息，坐在椅子上，任由贴身丫鬟为自己捶腿，接过嫁妆单子一一查看。 越看，她的眉头皱的越紧，到最后，忍不住撑着桌子起身道。 “随我去库房一趟。” 丫鬟连忙扶着她，低声劝解：“小姐您的身体尚未恢复，不若等过两天再去吧。” 沈如薇不理她，一瘸一拐的来到库房。 嫁妆箱子王氏已经替她收拾好了，就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六十八台，不算多，但也绝对算不上少。 沈如薇一一的看过去，时不时的低头翻看着箱子里的东西。 等她差不多看完后，面色已经冰冷如霜。 “到底不是亲生母亲……” 丫鬟吓了一跳，连忙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后低声道：“小姐，这话可不兴说啊！” 沈如薇冷笑：“为何不兴？她敢做，难道还怕人说吗？” “小姐……”丫鬟都快被吓哭了。 沈如薇“啪”的一下，将最后的一个箱子合上，冷眼看向门外。 “走，随我去见母亲。” 第69章 争吵 “小姐！” 丫鬟拦不住她，只能扶着她往正院去。 王氏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身后有个丫鬟轻轻的替她按揉额角。 这两日整理嫁妆，可是险些要把她给累坏了。 “小姐，小姐！” 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王氏蹙了蹙眉，眼睛没有睁开：“外面在闹什么？” 嬷嬷抬脚，刚要去看。 沈如薇就带着丫鬟闯了进来：“母亲！” 王氏蹙眉，睁开眼，头顿时更疼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母亲。”沈如薇让自己冷静下来，忍者膝盖的疼痛，问道，“嫁妆，是您为我整理的吧？” 王氏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下人退下：“是我又如何？” 沈如薇差点没被气笑，她紧紧的攥着嫁妆单子：“母亲，您难道没有觉得自己过于偏心了吗？我出嫁，您就替我准备这么一点嫁妆？如此偏心，您也不怕传出去了，被人笑话吗？” 王氏这几日连番为她准备嫁妆，已是身心俱疲，如今听她还敢如此质问，更是恼怒的拍案而起道。 “放肆！”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母亲，这就是你对母亲说话的态度吗？” 沈如薇梗着脖子道：“若非母亲先将事情做绝，惹人笑话，我又怎会如此？” 王氏原还想给她留点面子，闻言冷笑一声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惹人笑话，这算什么笑话，沈家出了你这么个女儿，才是最大的笑话！” 沈如薇的脸色一下苍白。 她像是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一样，往后踉跄了两步。 “小姐……” 丫鬟连忙扶住她，满眼的担忧。 沈如薇深吸口气，推开她，站直了身子，努力保持冷静道。 “原来在母亲心里，竟是这般想我的。” 王氏别过头不言。 沈如薇缓缓吐出口气：“好，且不说这些，母亲，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这个府里的嫡长女吧，长幼有序，我的嫁妆总要比妹妹多上一些吧？” “您这样敷衍我，就不怕过不了父亲那一关吗？” 王氏理直气壮，冷笑一声道：“长幼有序？什么时候，嫁妆也要谈上长幼有序了？” “你也别妄图拿你父亲来压我，你的嫁妆，是我完全按照沈家嫡女出嫁的规格来的，绝对没有少一星半点。” “你母亲的嫁妆，我也全部给你了，不放心的话，你可以自行核对。” “就这样的规格，饶是你父亲来了，都无话可说。” “至于你想比窈窕的嫁妆多一点……” 她微微一笑，直言道：“痴心妄想！窈窕毕竟是我的女儿，等她出嫁，我给她的补贴自然要比你的多得多。” “如果你要埋怨的话，就怨你亲娘给你留下的少吧！” “你——” 沈窈窕的身体摇摇欲坠。 怒火充斥着大脑，她想也不想道。 “母亲一定要这么对我？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 王氏一下恼极，怒视着面前的人，毫不客气道。 “你也配说这个话！” “你也不想想，从小到大，窈窕有的，你什么没有？” “我自认这些年对你我也尽心尽力了，可你呢，你抢你妹妹夫婿的时候有想过我这个母亲吗？” 沈窈窕一下哑口无言。 王氏闭了闭眼，挥袖转身，冷喝道。 “总之，是你先将事情做绝，既然我们之间没有母女情份，日后也不必假装了，没事的话，你可以退下了。” 沈如薇到底也是从小金尊玉贵被养大的，如今被她这么说，怎么还有脸留下来？ 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着被丫鬟扶着离开。 王氏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没有一丝的软意。 第70章 求见 长福院和挽月阁之间的距离，其实算不上远。 起码在来的时候，沈如薇并没有觉得如此难走。 可现在……这一路，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 刚进屋子，她就控制不住的一个腿软。 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耳边，似乎还有下人的惊叫声。 挽月阁，乱成一团。 沈家，门外。 马车缓缓停下。 沈长林神情轻松的先下了车，看着后面的女儿道。 “今日之事，多亏你了，听说你早就看上了我书房的一副名画，去随我取来吧。” 沈窈窕忍不住轻笑：“如此，便多谢父亲割爱了。” 沈长林背着手无奈地摇摇头，抬脚走向府内。 沈窈窕跟着他。 两人刚进前院，老远，就见一个丫鬟眼含热泪的朝他们跑过来。 “老爷！” 在冲到他们面前后，丫鬟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拽着他的衣摆哭诉道。 “大小姐病了。” 沈长林蹙眉，站在原地没动：“好端端的，如何病了？” 丫鬟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沈长林原本好容易轻松了一些的心情，再次被烦扰。 他按了按山根，以为这个大女儿在使苦肉计，头疼道：“病了就去请大夫，找我有什么用。” “可是，可是……” 丫鬟跪在他面前不动，哀求道。 “老爷，大小姐现在发着高热还在喊您的名字，奴婢看着，实在是于心不忍！” “老爷，您就去看看大小姐吧。” 沈长林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见状，丫鬟一下松开他的衣摆，开始磕头。 “奴婢求您了，老爷，奴婢求您了……” “行了！” 沈长林看着她连续磕了几个头，额头上都有了血迹，终究还是忍不住道。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起来吧。” 他回头歉意的看了眼沈窈窕：“方才还说要带你去书房，现在……为父可能要先去看看你姐姐，你先自行去吧。” 沈窈窕微微颔首，懂事道：“身体重要，父亲去吧。” 沈长林叹口气，背着手看眼丫鬟：“行了，起来吧。” 他们二人离开。 沈窈窕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碧桃担忧地看着她，努力的想替她缓解心情：“小姐，您别伤心，老爷方才不是也不想去吗，也是大小姐病的太重了，他不得不去。” 沈窈窕没想到，自己就是站在这儿看了一会儿，就被她曲解成这样，无奈一笑道。 “好了，你不用再绞尽脑汁的遍了，我没伤心。” “可是您……” 碧桃才不信。 沈窈窕反握住她的手，巴掌大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我方才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我都明白的，父亲去看姐姐，这是人之常情，毕竟不管怎么说，姐姐都是他的女儿，父亲也是有天下为人父母心罢了，我若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岂不是过于小气了？” “再说。” 她回眸一笑，娇媚动人：“我相信，倘若这时候换做是我和姐姐一样，不断犯错，父亲同样也会屡次宽容与我，这是父爱啊。” 碧桃沉默了。 “好了。”沈窈窕刮刮她的鼻子，“别多想了，父亲不是说让我们自行去他的书房拿画吗，我们快些去吧，若是去晚了，父亲不舍得给了，可怎么是好？你家小姐我啊，可是喜欢那副名画，喜欢很长时间了。” 碧桃被她逗笑，扶着她的手往书房边走边道：“老爷才不舍得这么对小姐呢，想必小姐以往的喜欢，老爷都看在眼里，就算没有这件事儿，奴婢觉得回头老爷也会主动提出要送给您。” 沈窈窕轻笑。 主仆二人慢悠悠的走向书房。 第71章 装病 挽月阁。 丫鬟守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连忙低声提醒道。 “大小姐，老爷来了。” 沈如薇原本正靠在床头上，闻言连忙躺了下来。 好似发热发到红彤彤的小脸可怜极了，意识昏沉间，她还在呢喃着父亲二字。 府医周大夫也赶忙收起了新到手的荷包，装模做样的凑过来把脉。 沈长林大步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将披风交给下人，他板着脸走过来，低声问道：“如薇如何了？” 周大夫连忙起身拱手：“回老爷的话，大小姐乃是一时气急攻心，再加上这段时间身体比较弱，所以才发起了高热，没什么大事儿，好好养一段时间，莫要再受气了就好，我这就去为大小姐开药。” “去吧。” 到底是亲生女儿，沈长林听着她如今的情况，心里也不好受。 “父，父亲？”沈如薇迷迷糊糊的好似听到了什么动静，眼睛缓缓睁开，看到他时，满满的都是惊喜。 “您终于肯来看女儿了吗？” 沈长林看着她眼巴巴的神情，叹了口气，还是坐到了床边，尽量沉着脸道。 “若非你执意如此，你我父女之间又怎会闹到这种地步？” 沈如薇躺在床上，一眨眼，眼泪啪嗒一下落了下来。 “父亲……” 她抽抽噎噎的小声低诉：“女儿知道错了，女儿真的知道错了。” “若再来一次，女儿定不会如此了，您就原谅女儿吧。” 沈长林其实已经心软了，面上却还是沉着脸道。 “该原谅你的，是我吗？你真正对不起的人是谁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沈如薇紧咬着下唇，突然作势要掀开被子下床，被丫鬟急忙拦住，她也哭着道。 “莫要拦我，父亲的意思我明白，我也知晓我对不起妹妹，我现在就去给她赔罪。” “若是，若是她不肯原谅我，我就一直跪倒她原谅我为止！” “小姐！”丫鬟按着她的被子，满脸焦急。 沈如薇却梨花带雨的执意如此。 沈长林坐在一边看着她们俩拉扯，终于忍不住道。 “好了。” 他示意丫鬟退到一边，亲手替她将被子整理好。 “还生着病呢，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要求你妹妹原谅，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她向来乖巧懂事，会体谅你生病难受的。” “父亲……” 见状，沈如薇一下抬头，泪水在眼中打转：“您这是……肯原谅我了吗？” 沈长林还想板着脸，但见她满眼的期望，又哪里舍得，只能无奈的揉揉额角道。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女儿，父女之间，哪里有隔夜仇？” “只不过你这次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对不住你妹妹，父亲……” 他刚要接着往下说，沈如薇就激动的一下坐起拉住他的衣袖，噙着泪笑道。 “我就知道，父亲不会真的不管我。父亲……” 她的身子更往前倾了倾，想再离他近一些卖会儿乖，却忘了自己怀里原本抱着的东西，顺着突然倾身的动作，一个没弄好，咕噜噜的滚到被子外。 “砰……” 物什砸地的声音骤然响起。 一个热水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屋子，陷入死一般的沉静。 沈如薇要说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里，她的大脑一时间空白。 沈长林起初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可等意识过来后，再联系上她的病，顿时勃然大怒。 “沈如薇！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敢装病？！” 下人们被他的怒吼声吓得哆嗦了一下。 沈如薇同样面色惨白，焦急的想要为自己辩解。 “父亲，不是你想的这样，女儿抱着这个只是想取暖而已。” 第72章 求饶 “是吗？” 沈长林也不是好糊弄的人，刚刚只不过是被她突然生病的消息冲昏了头脑，现在冷静下来后，发现处处都是漏洞的他简直怒不可遏。 “既然如此，来人请回春堂的大夫来一趟。” 回春堂，作为京城里最有名的药铺，里面的大夫自然也是医术极其高强的。 这下，不只是沈如薇了，就连周大夫的脸也白了。 老爷这样明显是不相信他了。 作为府医，若是主君不信他，日后这个府里哪里还容得下他？ 他试探着上前一步想要为沈如薇说话，顺便打消沈长林从外请大夫的这个念头。 谁知，还没等他走到近前，沈长林一句轻飘飘却含着警告的眼神就投了过来。 周大夫顿时吓得停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了。 沈长林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 回春堂的大夫来的很快。 沈长林示意他过来替女儿把脉。 沈如薇倒是想闪躲，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哪有那个胆子，只能面色苍白的任由大夫搭脉。 要说不愧是回春堂的大夫，不过一小会儿就收起了手，起身恭敬道。 “沈大人，沈大小姐并无什么不适。” 到底男女有别，他不知道沈如薇曾经在祠堂跪过几日的事情，自然也不晓得她膝盖受了伤。 起码从脉象来看，沈如薇现在健康的不得了。 “好，好啊！”沈长林怒极。 作为官员，在外他要被太后，皇上当棋盘上的棋子耍，没想到在家居然还要被自己的女儿耍。 他的眼神一时间冰冷至极:“都给我滚下去！” 下人们吓了一跳，慌不迭的往外退，两个大夫也跟着一起。 很快，屋里就剩下了他们父女两人。 沈如薇慌得不行，也不敢在被子里继续窝着了，连忙下了床，跪在地上求饶。 “父亲，您别生气，女儿也只是想让你原谅我而已，您现在等闲不肯和女儿好好说话，女儿也是没了办法才会这样。” 沈长林气急:“怎么，到现在了还想跟我装可怜是吗？我原以为你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了，所以方才才会想去给你妹妹赔罪，敢情一切都是装给我看的。” “沈如薇，作为沈家的子女，为父自幼就教导你们什么叫做礼仪廉耻，可如今看来，这些东西你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旁的话我也不想跟你多说了，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每日都给我在屋里好好反省。” “若是再不识趣的闹出什么事儿，依我看，和周家的婚事也不必再谈，你便可以直接去尼姑庵清静清静了。” “父亲！”沈如薇不可置信的抬头盯着他“您，您怎么能这般狠心？” 沈长林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的柔和之意:“这都要怪你自己，把自己逼上了这条路。” 说罢，他一挥袖子，背着手大步往外走去:“记住我刚才跟你说的话，好好反省，不然尼姑庵就是你日后的容身之处。” 沈如薇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只不过和刚才相比，这次就显得真情实感多了。 沈大小姐到底是需要面子的，故而出来后，沈长林也特地命人不许将这件事情往外说，但其他人会不会知道就和他没关系了。 他这个当父亲的，该做的已经做完了。 沈窈窕不知他现在有多心烦，看着新到手的名画，她倒是心情很不错。 翌日。 黎玄知起了个大早，沐浴更衣之后才往宫里去。 作为老国公以及太后的兄长，他对这段路已经很是熟悉了。 可每次走在这青砖红瓦，狭长的宫道中，他还是会有一丝压抑的感觉。 第73章 太后 太后作为后宫身份最高的人，所居住的慈宁宫自然也是除了皇后所处的坤宁宫以外，位置最好的宫殿。 黎玄知一路进来，所见的物什均都极尽奢靡。 外面难得一见的奇珍异草，在这里好似也变得寻常起来。 来到慈宁宫的主殿，偌大的宫殿前，有几根红色的巨柱支撑出一道走廊。 每根柱子上，都雕刻着各种瑞兽，扑面而来的压迫与庄重感，处处彰显着皇室的尊贵。 走进殿内，处处更是富丽堂皇。 太后就端坐在正中的宝座上，身后的几名侍女身着女官服侍，看到他来，盈盈行礼。 这规矩拿出去，就是有一些世家小姐都比不过。 黎玄知跟着行礼：“老臣参见太后。” 太后轻轻将茶杯放到一边，语气平静道：“都是自家兄妹，这里也无外人，兄长不必多礼。” 黎玄知依旧单膝跪着：“礼不可废，老臣可不愿成为外人攻击太后的把柄。” 闻言，太后抿出抹笑，神情也缓和了一些：“还是兄长想的周到，起来吧。” 黎玄知慢慢起身。 太后稍稍侧眸看了眼身边的下人：“你们都出去吧。” “是。”下人们不敢多嘴，纷纷躬身退下。 待他们离开后，太后这才指了指下首的一个位置：“兄长请坐，多日未见，兄长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看哀家啊？” 黎玄知落座，也没跟她兜圈子，直言道：“老臣听说最近太后娘娘正和陛下僵持？” 太后其实早就猜出了他的来意，可等真的听到时，神情也跟着冷淡了些。 “是有这么回事儿。” 黎玄知自然看出了她的转变，可作为兄长，有些话，他不得不说。 “太后娘娘。” 他苦口婆心的劝解道：“要老臣说，您这是何必呢，陛下已经不是当初年幼的小殿下，如今的陛下早已大权在握，您和他争执，很难占得到便宜啊。” “再者，就算陛下真的要执意行事，对您又有何影响呢，不管他怎么封，您都是他的嫡母，这点，他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如此，我们不如静观其变，方能独善其身啊。” 太后轻轻转动着手上的佛珠：“这么多年了，兄长怎得还是这般老好人的性子？” 黎玄知蹙眉。 太后抬眸看向他：“兄长，您早已不理朝政多年，对此事不太了解，会说出此话，我也不怪您。” “只是，您既然已经年事已高，还是按照先前的日子，好生养老吧，不要再操心这些了，您只需要知道，哀家做这一切，不只是为了哀家自己，更多的是为了整个家族。” 黎玄知一顿，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为了家族，还让他不要多管…… 那就说明，家族里至少有人是知道这件事的。 而这个人是谁，他不用多想都能猜到，无疑是他的嫡长子，现任崇国公。 “太后娘娘……” 他抬头想问，这到底是不是她和自家嫡长子共同的意思。 太后去像是看出了他想问什么一般，转动佛珠的手停了下来，温声道。 “兄长，你难得进宫一趟，按理来说，哀家是要留你吃饭的，但是现在的时局你也看到了，无事，你还是不要再掺和进这趟水里了。哀家乏了，兄长退下吧。” 黎玄知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一僵。 他攥紧了椅子扶手，缓缓起身。 “太后娘娘……” 他慢吞吞的抬起头，沧桑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认真之色。 “老臣知道，老臣现在不管说什么，您应该都听不进去了。” “但老臣还是想劝您一句，好好想想老臣方才说的话，老臣，告退了。” 第74章 用意 黎玄知一步一步的往外走，身后的幽暗好像要将他整个吞噬。 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似乎都变得刺眼起来。 崇国公府。 他坐在书房当中，闭着眼睛，压抑的氛围让下人们都提着心做事，生怕惹祸上身。 半晌，他缓缓睁开眼眸，声音沙哑道。 “来人，传文昌。” 文昌，全名黎文昌，作为黎玄知的嫡长子，自然也是现任崇国公。 黎文昌方才下朝不久，被请过来时，还身着朝服。 “父亲。”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恭敬行礼。 黎玄知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好半天没有出声。 直到黎文昌的腰开始酸疼，咬牙坚持时，他才突然问道。 “文昌，你还记得为父自幼是如何教导你的吗？” 黎文昌不敢抬头，恭恭敬敬的背着他们黎家祖训：“端正克己。” 黎玄知重新合上眼眸：“是啊，端正克己，你可有听到心里去？” “儿子自然时刻铭记。” 黎玄知不知哪来的火气，抄起面前的书本迎面朝他砸了过去。 “铭记？当真是大言不惭，你是不是以为老夫真的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若是真的铭记，又哪来的胆子，敢做这种事儿！” 黎文昌扑通一声跪下，躲都不敢躲一下：“儿子不知自己哪里触怒了父亲，还请父亲指教。” 黎玄知手撑着桌子，气喘吁吁的冷笑一声：“为父今日去见了太后。” 黎文昌不愧是自幼被按照崇国公培养出来的人，闻言，一下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当即挺直腰背道。 “父亲，您许是误会了，您不理朝政多年不知，近些年来，陛下对我崇国公府猜忌甚重，甚至有时会拿我崇国公府试探太后，我崇国公府夹在其中里外不是人，但是儿子确实是没有这个意思，也没有胆子敢掺和其中的。” “是吗？”黎玄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黎文昌叩首：“还请父亲明察。” 黎玄知不言。 父子两人一人站着，一人跪着，气氛僵持。 对于他的话，黎玄知不能说完全不信，也不能说全信。 儿子到底还是大了……会跟他玩心眼了。 黎玄知闭闭眼眸，从心而论，他是想将这件事情搞清楚的。 但他明白，在没有证据前，说什么都没用。 “罢了。” 方才还怒火冲天的人，撑着桌子慢慢坐下，黎玄知撑着额角，疲惫至极。 “说到底，你现在才是崇国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也有数，下去吧。” 黎文昌叩首退下。 偌大的书房，又剩下了黎玄知一人。 他看着透过镂花木窗星星点点洒落在木桌上的阳光，眼前，还有焚香炉升起的缕缕烟雾。 好半天，他幽幽的叹了口气。 “来人，伺候笔墨。” 下人小心翼翼的走过来。 这封信黎玄知写的很快，接着像是交烫手山芋一样，将其交给了下人。 “送去沈府。” 下人快步离开。 沈长林很快接到了信，连正下到一半的棋都顾不得了，他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 可随着阅读，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 “父亲！” 沈窈窕接到消息快步前来，纤纤玉手掀开门帘，巴掌大的白皙小脸带着笑。 “可是崇国公府来信了，信上怎么说？” 沈长林已经看完了整封信，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苦笑一声道。 “老国公言，他今日去了皇宫想要游说太后，可到最后……也无可奈何。” 沈窈窕一愣，攥紧了袖子：“怎会……” 沈长林头疼的捏捏山根：“将你母亲和兄长请来吧。” 聪慧如她，闻言怎会猜不到他的用意？ 第75章 共同进退 沈窈窕眼睛一红：“父亲，当真到了这个地步吗？” 沈长林又如何想这样？ 他颓废的垂着肩，再无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先将他们请来吧。” 沈窈窕抿着唇，一步步的往外走。 发间垂下的流苏，都好似察觉到了她的心情，不再欢快的跳动。 “父亲。” 沈知行本来尚在书院，被直接请回家中，还有些迷茫：“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长林没有说话，背着手站在正厅中央。 王氏在丫鬟的搀扶下姗姗来迟。 最近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又刚刚痊愈，一时间难免有些疲累：“老爷。” “都来了。” 沈长林这才有了反应，先扶着她坐下，这才看向一双儿女，眼里的慈爱几乎要溢出来。 “窈窕，跟你兄长简单说下如今的情况吧。” 沈窈窕的喉头微梗，却还是轻声细语的将整件事说了一遍。 沈知行又气又怒：“父亲！” 少年带着独有的风风火火：“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早些告知于我？” 书院向来实行封闭式教育，他在里面，消息接受的自然不如外面快。 沈窈窕细声细语道：“父亲也是怕你跟着忧心，影响了读书。” 沈知行攥紧拳头：“那父亲如今告知于我，又是何意？” 沈长林终于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温声道。 “知行，我知这样大的事情，你一时之间可能接受不了，但现在，也没有时间让你接受了，夫人……” 他看向王氏，背着手道：“如薇的嫁妆已经准备完毕，等过两日，你还是带着窈窕他们兄妹回乡探亲吧。” “可是……” 王氏慌得六神无主，竟下意识的搬出了不愿见到的人：“不日之后，就是如薇的婚事，我们这时离开，旁人怕是要看了我沈家的笑话。” “顾不得那么多了。” 沈长林本就不是只要面子的腐儒，只要能保住家里人，丢些面子算什么要紧的？ “事情越发紧急，你们不走，我不放心。” “至于如薇，她马上就要嫁人了，嫁人之后，我也不必再担心她受到牵连。” “所以她的婚事还是交给我来操办吧，你们三人，收拾一下，即日离开。” 王氏一眨眼，眼眶瞬间红了。 她别过身子，轻轻拿着手帕擦掉眼泪，不愿让儿女看到自己柔弱的一面，却还是忍不住哽咽道。 “老爷，怎么就闹到这步了？” “是啊！”沈知行也有些手足无措，“父亲，你让我们离开，你怎么办？” 沈长林低头不语。 沈窈窕咬紧了下唇，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道：“父亲，女儿不想走。” 沈长林猛地抬头，眉眼间尽是不赞同：“胡说什么？” “不是胡说。” 沈窈窕看着他不过短短几日就苍老了许多的面容，轻轻侧过头不忍再看：“女儿，确实不想再像您说的那样四处逃窜了。” “是啊父亲！”沈知行也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跟着道，“儿子也不想走。” “你们……”沈长林气急，“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沈知行跟着上前道：“父亲，儿子很清醒，儿子不想走，也不能走。儿子自幼受到父亲教导，也因父亲才有了如今能进学的机会，被人称句大公子的面子，若是家中刚刚遇到困难，儿子就将您一人丢在这里，只顾自己逃命，儿子，还配为人子吗？” 沈窈窕站在他的身边，倏尔一笑。 “兄长说的对，父亲，我们不能走，我们要和您一起共同进退。” 第76章 添妆 “糊涂！糊涂啊！” 听着他们兄妹的话，沈长林又是欣慰又是着急。 沈窈窕双手交叠于小腹前，亭亭玉立。 “父亲，这不是糊涂，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们真的按照您所说的回乡探亲了，等您出事后，您觉得那些人会因为我们在老家就放过我们吗？” 沈长林一顿，沉默不语。 沈窈窕垂眸，语气轻轻的，却透着坚定。 “是祸躲不过，既如此，我们不若留在府中一同面对。” 沈长林缓缓抬起头，背在身后的手都在颤抖，他挨个看过面前的母子三人，终究，还是颤着嘴唇，应了下来。 王氏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惊惶压在心底。 沈窈窕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均苦笑一声。 沈长林说到做到，往后当真没有再提让他们回乡探亲之事。 一转眼，就到了沈如薇大婚的日子。 作为沈家第一位嫡女出嫁，哪怕她之前的所作所为不算光彩，面子上还是得过的去的。 沈窈窕起了个大早，换上喜庆的桃粉色的衣裙。 碧桃在一边为她上着胭脂，看着她娇嫩白皙的小脸渐渐透出一抹粉红，这才满意的收起东西。 沈窈窕面朝着铜镜左右看了看，也甚是满意：“你现在上妆的手法真是越来越好了。” 美人轻声细语，但笑盈盈。 碧桃看痴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红着脸低头笑笑。 “是小姐长得好，简单打一层胭脂就显得格外娇俏可人了。” “你啊！” 沈窈窕点点她的鼻子，轻笑一声，搭着她的手起身道：“就你嘴甜，快别夸我了，去将我准备的东西拿来，准备去为姐姐添妆吧，莫要耽误了时辰。” 碧桃顺从的去拿了东西，嘴上还要小声念叨两句。 “也就是小姐心善，添妆拿了首饰不说，甚至还亲自为她绣了两幅枕面。要奴婢说，大小姐都那样对您了，如今给她添妆，您又何必如此上心？” 沈窈窕看着她捧过来的东西，轻轻掀开上面盖着的两幅绣着红色鸳鸯的枕面，确定没少东西，这才抬脚往外边走边道。 “到底是一家的姐妹，不管私下如何，面上总是要过的去的。” 碧桃低声嘟囔了两句。 沈窈窕没有听清，也没有要问的意思。 主仆两人来到挽月阁。 刚进门，迎面就是匆匆忙忙进进出出的丫鬟，时不时的还能听到有人在高声问。 “瓷瓶呢，大小姐等等要抱的瓷瓶在哪里？” “胭脂还是有些淡了，快来人为大小姐再添些胭脂。” “呀，绣鞋上的绢花怎么有些扁了，快来个手巧的丫头整理一下。” 沈窈窕一路避开忙碌的丫鬟，来到屋里，就见梳妆镜前，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子正背对着自己由几个丫鬟围着上妆。 她也没有过去打扰，而是挑了个安静的角落静静的站着，直到丫鬟们散开，屋里没了旁人，这才上前一步屈膝道。 “恭贺姐姐新婚，妹妹前来为姐姐添妆。” 沈如薇侧眸看过来，头顶沉重的首饰，让她无法做出大的动作。 “东西拿来我看看。” 沈窈窕回眸。 碧桃立时端着托盘走上前来。 沈如薇轻轻抬手，大红色的广袖顺着她的动作滑下，露出一节皓腕。 只见她随意的翻弄了两下枕面，又看了看下面压着的首饰，柳眉微蹙，神色平淡的坐直身体道。 “妹妹若是看不起我，不来添妆也是无妨的，何必拿这些破烂东西来应付我？” 碧桃一下皱起了眉。 若不是今日是沈如薇的大好日子，她就要开口回嘴了。 沈窈窕的心里也有些不太舒服，直言道。 “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妹妹亲自为你绣的东西，怎会是破烂东西？” 第77章 姐妹情深 沈如薇冷笑一声，许是马上要出嫁了，她也没了往日的顾及，毫不留情道。 “若不是破烂的话，你舍得拿来送我？” 沈窈窕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如薇撑着桌子起身，冷眼看着她娇嫩的面容。 “事到如今，你还想接着装下去吗？” “你该不会真以为你自己是个好妹妹吧？别装了！我看着都恶心！” “姐姐……”沈窈窕看着她眼里满满的怨恨，愣了一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 沈如薇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一句句满是怨恨的话，就这么直愣愣的朝她砸过来。 “误会？怎么，难不成你现在要跟我说，从小到大，府中受尽宠爱于尊重的小姐是我不是你？” “还是说你要跟我说，父亲对我没有你好，和你没有关系？” “明明！明明我才是嫡长女！不管是论身份还是论宠爱，我都要比你多才是！可是现实呢？” “看到你母亲为我准备的嫁妆了吗，知道你母亲当初跟我说什么吗，她就是不打算让我的嫁妆比你的多！你敢说，这里面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姐姐……”沈窈窕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她对自己的怨恨，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她垂下眼眸，乌黑的眼睫轻轻颤着：“既然你如此怪我，之前又为何要摆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若不是因为过往的日子，如今出了周家这一遭事，她不可能还会舔着脸过来。 沈如薇嗤笑一声，言语里满满的都是刻薄。 “你当我想的吗，我若是不那样，这府中，可还有我的立足之地？说来也可悲。”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声音渐渐的低了下来。 “作为嫡长女，我居然要讨好继室的女儿，才能得以保留基本的尊荣……” 她从喉咙里挤出两声笑，听着却让人很是心酸。 沈窈窕闭了闭眼：“所以，都是假的。” 她以为的，她们姊妹关系极好，她珍惜的那些过往，都是假的！ 沈如薇深吸口气，再次抬头，眼里没了一丝的感情：“对。” 沈窈窕重重的咬了咬下唇，睁开眼眸，深深的看着她，好半天，屈膝细声细气道。 “我明白了，既如此，妹妹也就不扰姐姐心烦了，望姐姐日后好自为之。碧桃，我们走。” 碧桃早就听的心气不顺了，端着托盘随她离开。 沈如薇看着她们主仆的身影，纤细的身子晃了两下，手撑着桌面，心中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 沈家门外。 周少钧不知此事，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装着彩礼的箱子，大张旗鼓的来到这里。 “轰——” 沉重的箱子被下人放到门口，发出沉闷的声响。 盖子掀开。 作为流程，彩礼是需要让大家过目的，这样，大家也能得知男方对女方的尊重。 以往，不管彩礼多或少，大家面上总是要夸赞两句，好不让新人尴尬的。 可今天，众人看着面前完全不像是周家能拿出来的彩礼，忍不住低声议论道。 “这真是所有彩礼啊，看着……不怎么样啊。” “是啊，看着装的满满的，但是能撑场面的，就那几样，周家如今这是落败了不成？” “再落败也不能一夕之间败成这样吧，前两日太子太傅家娶妻，彩礼可比这好得多得多！” “……” 周少钧坐在系着红花的宝马上，原本已经做好了众人艳羡的准备，没想到竟是一番奚落，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他也不再停着，翻身下马，让人合上箱子将彩礼搬进沈家后，跟着匆匆走了进去。 第78章 下马威 吉时已到。 沈如薇盖着盖头，被丫鬟扶出来。 周少钧迅速接过，扶着她的手，两人来到正厅，一同朝坐在上位的沈长林夫妻二人跪下叩首。 看着他们，王氏脸上挂着客气又疏离的微笑，心中则恶心的要命。 沈长林的神色也格外复杂，待他们起身后，叹了口气道。 “如薇，今天过后，你就是周家媳了，父亲没有什么要嘱咐你的，只望你日后莫要后悔。” 沈如薇的脸在盖头下看不清神色，攥着红绸的手却一下紧了。 后悔？ 她这辈子都不会后悔！ 嫁入周家，成为主母，是她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若不是她能狠下心，日后还不知会被他们嫁到哪个小门小户！ 沈长林一直看着她，见她不答就知道她的意思了，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王氏作为母亲，在这个时候为了体现慈爱也是要说话的。 哪怕再怎么恶心，她也只能敷衍道：“日后作为周家媳，万不可再像在家时一样任性，要学会恭顺温婉，孝敬你的公婆，家里就不用你操心了。” “……是。” 沈如薇岂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未尽之意，也没有在意。 如他们所说的一样，她日后就是周家的长媳了，沈家如何，她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王氏懒得多言，挥挥手道：“去吧。” 周少钧扶着她起身。 两人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去。 花轿早已停在了门口，周少钧将她扶进轿子里，自己走到前面，翻身上马。 仪仗队敲锣打鼓的往回走，旁边堆满了看热闹的人。 沈窈窕站在其中，遥遥的看着队伍，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飘散在风中。 姐姐终于还是成功嫁入了周家，希望日后的生活对得起她这一番谋算吧。 “小姐……”碧桃担忧的看着她。 沈窈窕深吸口气，转身：“走吧，我们回府。” 主仆二人向迎亲队的反方向走去。 队伍最前方，周少钧本来在笑着和围观的人拱拳道谢，余光不知怎得，瞥到了她的背影。 他一时间愣住。 “周兄，周兄……” 他的旁边，好友在低声提醒。 周少钧一下回过神来，有些勉强的对他扯扯嘴角。 好友担忧的凑过来一点，低声问道：“你怎么了，刚刚好端端的，怎么愣住了。” 周少钧的眼神复杂了一瞬，同样低声问道：“没事，我就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方才心中为何有一种说不出的莫名感觉。 好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再问，匆匆提醒道。 “别说话了，周家快到了，你该准备迎人下轿了。” 周少钧一下集中精神，将刚才那种莫名的感觉抛到脑后。 迎亲队一路吹吹打打回到周府门前。 周少钧亲自将她扶下马车。 两人被一群丫鬟簇拥着往府内走去。 来到府前，周家大门却是紧闭着的。 周少钧蹙了蹙眉，看向一边站着的嬷嬷：“宋嬷嬷，你们这是……” 宋嬷嬷腰背挺直，正气十足道。 “大少爷，夫人有命，咱们周家是最最在乎礼节的世家，沈大小姐日后作为我周家长媳，自然也要按照周家的规矩行事。故，为了考验沈大小姐，请沈大小姐在此将我周家家规背诵下，若无错处，方可进门。” 沈如薇一下攥紧了手中的红绸，红盖头下，她咬紧了红唇。 聪明如她，又怎会看不出来这是周家的下马威！ 周少钧同样有些尴尬：“这……” 宋嬷嬷再次铿锵有力道：“沈大小姐，请吧？” 沈如薇低着头，眼里已经绪了雾气。 第79章 不解 若是放在以往，见她如此，周少钧早已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轻哄。 今日，她的脸藏在盖头之下，脆弱破碎的眼神露不出来，自然无法惹得他心软。 沈如薇深吸了口气，哽咽道:“还请嬷嬷指教。” 宋嬷嬷勾起嘴唇，眼神冰冷，一字一句的背诵着周家家规:“周家祖训，周家之人当知礼懂礼，谦虚克己，言行一致，勤俭持家……” 沈如薇启唇跟念。 每念一句，她的眼睛就要更红上一点。 旁边，也有人听说了不对。 “真就被拦在门外背家规啊，家规虽然重要，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吧？” “嗨，你懂什么，周家很明显是对新娘子之前的所作所为有意见，这是想尽办法给她下马威呢。” “不过这也是她活该，哪有千金小姐在婚前闹出来那档子事儿的，自己不检点，也不怪周家会如此行事了。毕竟我要是周家夫人，也会敲打敲打她，不然以后她岂不是要连累我周家丢尽颜面？” “……” 沈如薇攥紧了手里的瓷瓶，跟着背诵家规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她努力不让自己流泪，破坏妆容，但是眼泪不听她的，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 周少钧皱起了眉，先前他是真的以为母亲只是想单独的出口气，为了不让如薇进府难做，他才没有出声。 如今，母亲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他上前一步就要打断。 沈如薇从盖头下看到他的举动，连忙拽住了他的手臂，哽咽着低声道。 “不，不要。” 她都快背完了，如果他此时再为她出头，将这出事闹大，她方才的隐忍，岂不是都白费了？ 再等等…… 等她进府之后，她早晚会将这件事情报复回来！ 周少钧不知她心之所想，还在心疼的看着她。 沈如薇也没有再多言，深吸口气，继续背诵。 台阶之上，宋嬷嬷看完了全过程，眼里透出一丝冷光。 沈大小姐到男方家，却被堵在门口背家规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 沈窈窕听到消息时，正在陪着王氏赏花。 哪怕姐妹二人此时已经算是撕破了脸，作为同一府的姐妹，她还是不由得皱着小脸叹了口气道:“姐姐何必如此。” 王氏立在旁边，倒是觉得出了口气，但更多的，还是对周家的不悦。 毕竟虽然周家整治的是沈如薇，但沈如薇此番出嫁代表的到底是他们沈家的脸，周家居然直接把她拦在门外，这岂不是在明晃晃的告知众人，他们完全没将沈家放在眼里吗？ 一时之间，王氏的语气里带着火气:“这都是她自己选的路，怨不得别人。” 沈窈窕是真的不明白:“姐姐虽然总说她生母不在世，这府中再无一人会为她打算，但她到底也是我们沈家的嫡长小姐，母亲难不成还能真的怠慢了她？她到底为何要如此的作践自己？” “那谁知道？”对于此事，王氏起初也是满头的问号，不过如今，她已是不想多管，“或许是被周家的富贵迷了眼吧。” 沈窈窕叹息一声，抱紧了怀里的暖炉。 虽然现在还未到寒冬，但她的身子娇弱，总是喜欢温暖一点的东西。 这会儿也是抱着这个，才没有感觉到从心底里透出来的寒意。 出了这遭的事儿，王氏也没心情再赏花了，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以后去往宴会上，别家的夫人会如何笑她？ 母女两人分别回了各自房间，今日明明是沈家嫁女的日子，沈家却是出乎意料的安静，只有前院，还有沈长林挤着笑待客的声音。 一天很快过去。 沈窈窕今日起了个大早。 第80章 腿断了 她之前听说今天街上会有很有意思的杂耍班，就寻思着过去凑凑热闹，权当换个心情。 谁知，她刚装扮一新来到前院，老远就听到人哎呦哎呦的声音。 “碧桃，怎么回事？”她一下攥紧了帕子，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碧桃也皱着眉刚要往前去看看情况，就见沈知行被人一路抬着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腿上的衣袍还沾染着血迹。 平日里修长笔直的腿，今日也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 “兄长？”沈窈窕看着他这番模样，又急又怒，提着裙摆快走过去，白皙的小脸都染上了一层粉红，“你这是怎么回事？” 沈知行疼的五官都狰狞起来，他呼哧呼哧的说不出话。 见状，沈窈窕哪里还有出去玩的心思，连忙让人将他抬回院子，焦急的请了大夫来。 比大夫先来的是听到消息王氏和沈长林。 王氏一来，就要闷头往屋里闯，见到沈知行凄惨的模样，泪就没断过。 “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知行疼的说不出话。 沈长林也心疼的不行，别看他平时面上对这个儿子很是严厉，但为人父母怎么可能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 他背在身后的手逐渐攥紧，沉声问道:“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来了来了！”管家陈叔气喘吁吁的迎着一位老者进来，“大夫来了。” 沈长林连忙过去:“烦请大夫替犬子看看情况。” 大夫因为一路快跑脸都白了，却也没有歇上一歇，直接走过去替沈知行查看情况。 沈窈窕母女自觉避到了门外。 王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特别是屋里沈知行还在不断的哎呦，哎呦，她就更心疼了，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没断过。 “真是作孽啊，你兄长这是招谁惹谁了，被弄成这样！” 沈窈窕也着急，还要安慰她:“母亲先别急，等等听大夫怎么说，或许，兄长只是看着严重，没什么大事呢。” 王氏别过身子擦泪，手帕被逐渐染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沈窈窕都有些坐不住，要让人进去打听打听情况时，大夫总算是愁眉苦脸的出来了。 其身后，还跟着同样皱着脸的沈长林。 刚出门口，沈长林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敢问大夫，犬子这条腿情况如何？” 大夫捋着胡子重重的叹了口气:“方才老爷也在旁边，想必看的清清楚楚，贵府公子这腿是被人打断的，且动手的人下手很重，老夫甚至怀疑那人就是奔着让公子这条腿再也好不了去的。” “这，这……”王氏五雷轰顶，眼前都黑了一下。 “母亲！”沈窈窕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摇晃的身子，着急的看向大夫，问道，“大夫请问，我兄长的这条腿可还能好？” 大夫又是一口气长叹:“老夫已经尽全力了，却也只能让公子不再那么痛苦，至于想让公子的腿恢复如初，老夫……怕是无能为力。但，若是能请到宫里的御医来看，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他试图提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沈家人的脸却同时白了。 他们都心知肚明，就沈家目前的情况来看，不一定有太医愿意来。 毕竟，那可能是要顶着皇上和太后两道视线的。 王氏彻底站不住了，腿一软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刚刚止住没多久的泪再次掉了出来:“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才好……” 沈长林也差点没绷住，背过身子，攥紧了拳头，好半天才声音沙哑道。 “御医的事情，我来想办法，现在就先请大夫您替犬子止痛，莫要让他那么痛苦了。” 第81章 厚脸皮 大夫摇着头回房间。 王氏泪眼朦胧的看着男人：“老爷，这可怎么办才好？” 沈长林头疼欲裂，想着办法。 沈窈窕立在一旁，抿了抿唇，拢袖上前一步道：“父亲，母亲，女儿或许有个办法可以一试。” “什么办法？”王氏扭头看来。 沈窈窕温声提醒：“母亲可还记得咱们府中有一本祖上收藏的《药物佰草集》？” “你的意思是……”沈长林一下了然。 沈窈窕微微颔首:“太医院院正周太医向来以喜好各种医书闻名，若是我们拿着这本医书求见，或许能得以相助。只是这本医书到底是祖上收藏的，到父亲手里已经算是传了三代了，父亲……可舍得？” 沈长林想也不想道:“再怎么珍贵也不过是个死物而已，若是祖上得知能用其救子孙，想来也不会说什么，我这就取了书前去求见。” “还是我去吧。”沈窈窕理智的为他分析利弊，“父亲乃是我沈家家主，你去了就代表我们整个沈家，周太医碍于目前的形势，可能不会出手。” “但我去，大家顶多觉得我是因为哥哥受伤心急，周太医也能少些顾及。” 沈长林一拍头:“你说的对，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陈叔去将书取来。” 陈叔急匆匆的去取。 等他回来，沈窈窕没再耽搁，带着人出了府。 作为太医院院正，虽然家宅所在的位置比不上官员那么好，却也不算太差，偌大的府邸古色古香，站在府门口，沈窈窕似乎都能闻到扑鼻的药味。 碧桃去敲了门。 门房轻轻将朱门打开个小缝，得知了她们的来意后回去禀报。 周太医正在翻晒他的宝贝药材，听到这则消息，直接婉拒道。 “告诉她们，今天府上有贵客来访，不便待客，若有何事，改日再来吧。” “是。” 小厮弓着身后退出来，准备回侧门答复。 殊不知，门外，沈窈窕已经先一步看见了他的贵客。 “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沈窈窕轻轻后撤了一步，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戒备:“自然是有事要找周太医，公子这是……” 杜思恒多聪慧的人，一下看出了她的试探之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当然也是有事请周太医帮忙。”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两个人能这么频繁的偶遇？ 沈窈窕垂眸，洁白的贝齿轻轻咬了咬下唇，陷入沉默。 杜思恒看出了她不想多言的意思，也很有礼貌的没有再搭话，两个人相对而立，中间恍若隔了一道银河。 “吱呀——” 朱门再次被打开。 沈窈窕抬头看去，就见门房小厮又探出了个头，因为碧桃就站在府门前，挡住了那条缝，他没有看到站在台阶下的杜思恒，歉意道。 “这位姑娘不好意思，我们家老爷说了，今日府上有贵客来访，不便待客，你们还是先回吧。” “可是……”碧桃很是着急。 同样听清了他们说话的杜思恒突然上前一步问道:“敢问周太医说的贵客可是在下？” 门房这才注意到他，连忙将门全部打开，快步迎过来道:“哎呦杜公子您来了，快请，快请，我们家老爷等您很长时间了。” 杜思恒微微一笑，抬脚跟着他走了进去。 按照规矩，沈窈窕这个时候就该识趣的离开了。 可今日，想想还躺在府里痛苦万分的哥哥，哪怕白皙的小脸已经因为羞耻染上了一抹粉红，沈窈窕还是一咬牙一跺脚，厚着脸皮硬跟了上去。 “诶——” 周家小厮没想到这京城居然还有小姐如此大胆，楞了一下，连忙想要阻拦。 第82章 得以相助 但沈窈窕早已想到他会拦着，特意加快了脚步，和杜思恒离得很近，还走在了内侧。 也就是说，小厮如果想将她拦在外面，必须得越过杜思恒才行。 但这举动，未免有些过于失礼。 小厮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杜思恒像是看不到一样，继续往前走。 沈窈窕借助他得以进入正院，在进入正院之后，她就识趣的轻轻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在和他并排走。 但是都到这儿了，小厮如果再喊人把她赶出去的话，就有些太不给她面子了。 几番思虑之后，小厮干脆一狠心，一闭眼，当什么都没看到。 “周太医。” 一行人就这么来到后花园。 说是花园，但是这里大多种的都是药材，周太医就在其中到处翻看，听见身后的动静，他带着笑回头刚要说话，就看见了他身后的人。 “这……” 在宫中，一向以沉稳冷静出名的周太医难得蒙了。 他不是已经拒绝沈小姐进府了吗，怎么如今这两个人还一块儿来了？ 沈窈窕也有些尴尬，不安的咬了咬嘴唇，她深吸口气，率先屈膝请罪道。 “小女今日不请自来，有所冒犯之处，还请周太医海涵，日后小女定当亲自提礼上门道歉。”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特别是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周太医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和她真计较，再加上他本来就不是个刻薄人的性子，笑着点头道。 “沈小姐知错就好，道歉之事就不必了，倒是你今日这么着急，可是有何要事？” 方才碧桃也只是说了她们是来拜访的。 沈窈窕示意丫鬟拿着书上来，不疾不徐的说话速度，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舒适的很。 “不敢瞒周太医，小女确实有事相求，小女的兄长今日在外不慎和人起了冲突，腿部受伤，大夫对此束手无策，小女只能冒昧前来，想求周太医帮忙。” “小女知晓周太医乃是太医院院正，除了皇家以外基本不出手，为了聊表谢意，这本古籍医书，就当小女的一番诚意了，还请周太医哪怕是看在这本医书的份上，帮上一帮，对此，小女不胜感激。” 医书…… 周太医果然不负他书痴的称号，书一拿出来，他的眼睛就粘上去了。 看那模样，要不是旁边还有别人，他估计老早就把书抱在怀里亲了。 “这，这……”但哪怕已经是克制过，他仍旧激动万分，“是已经失传的《药物佰草集》啊，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沈窈窕看眼书:“此书乃是小女祖上收藏。” “原是如此。”周太医是真的眼馋这本书，恨不得当即就点头答应，然后好好的把书藏起来。 可是，他的余光瞥了眼站在一边但笑不语的杜思恒，从小到大的修养还是让他狠着心犹豫道。 “沈小姐的诚意老夫已经看到了，按理来说，沈小姐已经如此，老夫便不该再拒绝。但今日实在是杜公子先有约……” 他说不下去了，感觉心都在滴血。 杜思恒看着他眼睛粘在书上拔都拔不下来的模样，又看了看沈窈窕被拒绝后焦急的神色，轻声一笑，拱手道。 “虽说事情有先来后到，但是也要分个轻重缓急，既然沈小姐兄长的情况比较严重，周太医还是先为沈公子看看吧，我在此等候片刻就是。” 沈窈窕没想到他会主动让步，一时间以往的什么猜测都没了，转头感激万分的看向他，郑重的屈膝道谢。 “多谢杜公子体谅，今日之恩，小女铭记于心。” 杜思恒看着她和刚才完全像是两个人的态度，更是忍不住好笑。 第83章 治伤 他身后的戏风见状有些无语。 周太医是真的眼馋这本书，见他们俩都说好了，清咳一声道。 “如此，老夫便去沈家看上一看，杜公子放心，老夫定快去快回，必不叫你久等。” 杜思恒示意他随意。 周太医乐呵呵的去收拾了自己的药箱，催着沈窈窕快走。 一行人急匆匆赶往沈家。 大夫已经替沈知行扎好了针，让他没有那么多痛楚得以昏睡。 王氏夫妻二人愁眉苦脸的站在一边，听到丫鬟过来通报，说是周太医来了，连忙起身出来迎接。 “周太医。” 若是搁在以前，作为御史，沈长林是不必向他请安的。 但现在，沈长林夫妻二人也只能乖乖请安，不过碍于儿子还需要人家帮忙，他们倒也没什么心不甘情不愿，态度很是诚恳。 好在周太医也不是喜欢看人热闹的性格，随意的摆了摆手，一双哪怕到这个年纪都很精明的眼睛来回看了看:“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贵府公子在哪个房间？” 王氏连忙迎着他往里走:“就在这里，劳烦周太医了。” 周太医摇摇头，都没等丫鬟过来掀帘子，自己闷头就往里走。 大夫不知道他的身份，可看着他的气势，也知道其来者不凡，连忙退让到一边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 周太医一边听一边点头，洗了手后摸了摸伤处。 或许是觉得疼，哪怕在睡梦中，沈知行都不自觉的哼哼，想要躲避。 沈长林在一边着急的不能行，偏偏面上还不能露出来，沉声问道。 “周太医，请问我儿情况如何，这腿可还能治好？” 居然真的是太医？ 一边的大夫在心中震惊了一下，不敢多言，悄声就要先出去。 毕竟接下来周太医说的话可能都是人家家传的医术，他是不能偷学的。 周太医其实并不在乎这些，不过见他如此主动也没有拒绝，直接道。 “贵府公子的腿确实情况比较严重，但是索性我来的比较及时，这会儿还能接上，等日后养好了也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王氏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多谢周太医您。” 周太医摆摆手，看了一眼他们两个人，因为惦记着还在府中等候的杜思恒，直言道。 “不必言谢，治病救人乃是我的职责，贵府公子的腿不能再拖了，我现在就为他接骨，不过接骨时会有剧痛，烦请沈大人找些人来将公子按住，免得他一会儿因为剧痛乱动，再让骨骼错位。” “好好好。”只要能把儿子的腿治好，沈长林说什么都行。 为了防止周太医说的情况发生，他直接喊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小厮进来，将沈知行牢牢的按住。 甚至于他自己都坐在了床尾，牢牢的按住儿子的另一条腿。 王氏在一边看着，不忍心再看下去，干脆擦着泪出了房间。 就在她踏出门的那一刻，背后响起了一道恨不得把房屋都震塌的哀嚎声。 王氏差点双腿一软，跪到地上。 沈窈窕就在门口，及时的扶了她一把，哪怕同样因为焦急下唇都咬白了，还是先安慰道。 “母亲别急，周太医在里面，兄长只要忍过这一遭，以后就不必再疼了。” 王氏又何尝不知道这些？ 但是为人父母，又怎能轻易接受？ 真真是伤在儿身，疼在娘心。 “母亲……”沈窈窕扶着她坐在院子里，亲自拿了帕子给她擦泪。 屋里，哀嚎声还一声接着一声。 热水都不知道端进去了多少盆，就在沈窈窕按耐不住，要打发小厮进去看看情况时，屋里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第84章 罪魁祸首 沈长林和周太医两人一前一后满头大汗的从里面出来。 王氏立即站起身，快步走过去，询问的声音都在颤抖:“老爷，周太医，知行的情况如何，腿伤可能完全恢复？” 沈长林的神情总算是没有刚才那么紧绷了，说话时看向周太医，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敬佩。 “周太医已经帮知行接好腿了，剩下的几个月就让知行好好养伤就行了，只要不乱动，恢复之后和常人没有区别。” 王氏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搭在女儿的手上，另一只手拍着胸口带着哭腔道。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老天保佑，周太医，今天真是要多谢您了，诊金稍后我就让人送到府上。” 接骨这个活儿向来不是个轻省活儿，更别说周太医现在年纪其实已经不小了。 也就是这次出来的比较急，他没有带着药童，不然像是这种活儿一般是轮不到他来做的。 这会儿，他气喘吁吁道:“诊金就不必了，有那本书在比什么都强。好了，既然贵府公子已无大碍，老夫就不在此多留了，沈大人，告辞。” 沈长林连忙想留他吃饭。 周太医却急着要回去待客，话都没有说两句，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沈长林为表感谢，一路亲自将他送到门外。 王氏与沈窈窕自然陪同一起。 三人站在门口看着周太医远去，王氏这才忍不住脸上的狰狞，回头问道。 “老爷，虽然知行现已无大碍，但是罪魁祸首还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你可有查到什么？” 沈长林叹息一声，扶着她的手边往回走边道:“今日光顾着知行的腿伤了，哪里有功夫去查这些？不过你也不用太操心，事情一发生，我就让人去京兆府尹报过，想必不久之后他们就会有结果了。” 王氏恨极了这些人:“等抓到他们之后，定要让他们好看才行！” 沈长林沉默，显然也对她的话表示了默认。 沈窈窕走到前院后停住了脚步:“父亲母亲，我想去看看兄长，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自从事情发生以后，她只有在沈知行被抬进府里的时候才见过一次他，现在确实有些放心不下。 王氏知道他们兄妹向来感情深厚，也没阻拦，只是拍了拍她的手道。 “想去便去吧，只是不要影响了你兄长休息就行，你也别在那里待太长时间，今天多亏了你到处跑着忙，也早点回去休息，姑娘家家的，可不要熬夜。” “是。”对于母亲的敦敦教导，沈窈窕向来不会反驳，目送着他们走远后，这才来到兄长的院子里。 沈知行方才因为剧痛已经醒来，看到她露出了一抹心虚的笑，连忙让人把圆凳搬到床边。 沈窈窕往那儿一坐，兄妹俩说起来这件事。 晚间，京兆府确实来人了，来的还是他们的老熟人，陈官。 “陈大人。”沈长林接到消息匆匆前往前厅待客，两人见礼之后，他也没废话，直接问道。 “您深夜前来，可是我儿的事有了什么消息？” 陈官颔首，捧着热茶抿了一口，淡声道:“不瞒沈大人您说，事情已经查明，这件事说到底就是几个混混眼红才闹出来的。” 沈长林转着手上的扳指，有些听不懂他说话:“混混？眼红？” 这两个词儿是能和他儿子扯上关系的？ 陈官解释道:“是的，沈大人可能有所不知，今日贵公子一大早就去了西街斗鸡的地方，连着三把都赢了，临走时有些混混眼红，一时冲动之下将贵公子拉到一边打了一顿报复。” 第85章 另有其人 “胡闹！”沈长林勃然大怒，此怒气又为儿子，又为混混，但更多的肯定是针对混混们的，“因为眼红，就要下此狠手，陈大人可一定不能轻易放过他们，不然以后他们还不知道会祸害多少人。” “沈大人放心。”陈官早已猜到了他会发怒，神情自然道，“那些人既然犯下了这种错事，我们京兆府就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定会给贵公子一个交代。” 沈长林拱手道:“这件事就麻烦陈大人了。” 陈官起身还礼道:“沈大人客气了，既然如此，我就先回京兆府了，之后若还有什么其他事，沈大人尽管着人来报。” 沈长林亲自将他送到门外，这才回到了长福院。 王氏早已等消息等到心急，好不容易见到他的身影，迫不及待地问道:“老爷，京兆府的人可有说什么？” 沈长林怒气冲冲的将这件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拍案而起，忍不住道。 “这个败家子，看来还是上次的惩罚太轻，都这个节骨眼儿了，他居然还敢去斗鸡，要我说，人家这次打他真是打对了，若是让我动手的话，我也非要打断他一条腿，让他好好长长教训不可！” 沈知行受这次的罪可把王氏给心疼坏了，但她也知道儿子这次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也没法劝解，只能自己转过头平复心情。 见状，沈长林努力平复着心情，叹了口气重新坐下。 因为这段时间的事情不断，他脸上的皱纹都比往日多了几条，说话也多了几丝疲惫感。 “夫人，这次之后，你对知行万不可再像之前那般宠溺，不然等到日后我沈府的家业交到他手上，岂不是要被他败坏干净？” “父亲。”沈窈窕打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静静的坐在旁边听他们说话，这会儿就自己琢磨了半天，起身为他们拢袖一人斟了一杯茶，在茶水流淌的声音中，她细声细语的问道。 “女儿知晓您心情不悦，但对于这件事情，女儿尚有一处疑问未解，还请父亲帮我解惑。” 对于女儿，沈长林向来很有耐心，这会儿更是忍着怒气，让语气更加平静:“何事？” 沈窈窕将茶杯往他手边推了推，徐徐道来:“方才父亲说，兄长此番会遭祸是因为几个混混眼红，那么女儿想请问，混混之所以会眼红，是不是因为兄长斗鸡赢了钱？” “正是。”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沈长林想也不想点了点头，甚至还有些不理解，以她平日里的聪慧，怎么会问出这么浅显的问题。 沈窈窕看出了他的不解，接着道:“可是父亲，今日女儿已经问过兄长了，兄长今日确实是去斗鸡了，也确实是斗赢了，可是赢的钱他却分文没取。” 沈长林面色一变。 沈窈窕意有所指道:“那么，几个混混的眼红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再者，父亲难道觉得这件事的罪魁祸首真的是几个混混吗？” “您别忘了，哪怕我们沈家如今再怎么不如往日，我们也是官宦世家，我们的衣裳可是体现着这一点，寻常的混混在看到这件衣裳时，就会退避三舍，哪里有人敢跟他动手呢？” 所以这件事的背后，必定另有其人。 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大家都不是傻子，这么简单的事情没有人会看不明白。 沈知行赢了，却没有拿钱，那么几个混混就没有原因眼红。 但是混混还是动手了，甚至不顾他的身份，把他往死里打。 寻常的混混会不怕得罪官宦世家吗？ 第86章 带走 唯一不怕得罪的…… 就是比他们沈家更加位高权重的人，也是在这段时间内和他们有冲突的人。 是太后，还是……陛下？ 这是在警告他们？ 三个人面面相觑，不敢轻易下结论。 王氏更是顾不得心疼儿子了，连忙打发了下人们下去，确定屋里只剩他们三人，这才忍着焦急低声问道。 “这么说来，这件事当真是……” 她咬了咬下唇，不敢提出那两个人，只道:“老爷，若真是如此，我们可怎么是好？” 沈长林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许多场景。 许是近日被儿子受伤的事情冲昏了头脑，他竟然真没有想到这个地方，如今一一想来，他不得不承认，沈窈窕说的，是对的。 有人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沈长林坐在太师椅中，以往笔直的腰背今日居然有些佝偻。 “老爷……”王氏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原本想说什么，又喉头一梗，再也说不出来。 沈长林慢慢睁开眼，沧桑道:“莫哭。” 他削瘦的手掌撑着桌子慢慢起身道:“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了，你们母女先休息吧，今晚我歇在前院。” 王氏不放心他，却也知道他现在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自己思考，只能咬着牙看他离开。 待他离开后，王氏哪怕心里再怎么惊惶，还是看着女儿，故作镇定道。 “好了窈窕，时间不早了，你也莫要多想了，快回去休息吧。” “母亲……”沈窈窕不放心她，依恋的靠在她肩膀上，“要不女儿还是给你们熬些补汤去吧，今天一天忙碌，你和父亲都没怎么吃饭，就是铁打的人都扛不住。” 王氏现在哪里有心情喝这个，硬是挤出一抹笑拍了拍她的手道:“母亲知道你孝顺，但是不用了，等改日再说吧，你也莫要再操心了，就算天塌下来了，还有父亲母亲呢，快去休息吧。” 沈窈窕知道，她这是打定主意了，无奈，只能盈盈起身，腰间的玉佩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如此，女儿就先回去了，若是有什么事，母亲只管找人去叫我。” “快去吧。”王氏硬是撑着笑看着她走，等她走后脸上的笑容才骤然消失。 她静静的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黝黑的院落，就这么度过了一夜。 沈窈窕回到房中也没怎么休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等到天方既白，才迷迷糊糊的浅睡过去。 可惜，还没睡多久，外面的吵闹声，就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梦里，混乱的场景让她的小脸都有些白。 “咳咳……” 她捂着胸口一时岔了气。 碧桃听见动静连忙端着温水进来为她顺气。 沈窈窕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因为咳嗽的剧烈，脖子和小脸已经变得粉红，一双美眸也含着水汽。 “外面怎么了，大早起的怎么那么吵？” 碧桃也很着急，低声道:“小姐，今天一大早宫里就来人了，说是传老爷入宫，现在老爷已经离府了。” “什么！”沈窈窕一下从床上坐直，又吸了口凉气，再次咳嗽起来。 她顾不得顺气，把碧桃递来的水推到一边，匆匆下床踩着鞋来到梳妆镜前。 “快，为我梳妆，我要去见母亲。” 碧桃也知事情轻重，哪怕有些心疼她现在，也还是乖乖的过来为她梳妆。 现在府里有急事，碧桃也顾不得为她打扮了，简单给她挑了身素净的衣服，又扎了两根发簪，主仆两人就一步快走到了长福院。 王氏就像个木头人一样，端坐在正位上，只有时不时转动的佛珠，表示着她还醒着。 第87章 回门 “母亲。”见状，沈窈窕的眼睛顿时红了，她将手从碧桃的手上拿开，踩着绣花鞋过来，蹲在她的身边，想要安慰，就因为知道她担心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王氏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院落，一个晚上都没说话，没喝水的嗓子沙哑无比。 “窈窕，你父亲会没事儿的，对吧？” 沈窈窕低着头低泣，不知道该如何说。 王氏重新闭上眼睛，将痛苦之色掩埋在眼底。 她们母女都心知肚明，沈长林这一去绝对是凶多吉少。 毕竟史官这个官位，向来都是最危险的。 就拿前朝来说，上位一恼，不知道砍死了多少御史。 哪怕沈长林如今品阶被降，官职名称不再是直接的御史，但是担着的也是御史的责任。 王氏是真的怕啊。 沈窈窕又何尝不怕？ 她们母女二人坐在一起，长福院里安静的可怕。 沈如薇带着一堆重礼回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虽然尚且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看着她们如此伤心难过，她这心里就舒畅的多了，甚至连没有人出来迎接，这个火气都消了不少。 “母亲，妹妹。”她搭着丫鬟的时候缓步过来，周少钧跟在身后，夫妻二人均是一身华丽装扮。 沈如薇敷衍的行了个礼，才道:“你们原来都在这儿啊，方才我还说怎么没有人出来迎接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哭了？” 她到底也是出嫁的闺女，又对家里没有什么感情，王氏也不会拿家里的事情出来说道，只道。 “今天是你回门的日子，瞧我，都把这件事情给忘了，来人，看茶。” 下人恭敬的端了两杯茶上来。 沈如薇端起一杯轻抿了一口，柳眉微蹙道:“家里的下人还是这么应付，这种涩口的茶也敢端出来待客。来人，去找我带回来的第三个箱子，那里面有婆母特地给我的茶，拿出来泡了，让母亲也尝尝鲜，” 说罢，她还笑盈盈的看向王氏，状似亲昵道:“母亲可别怪我擅作主张，主要是婆母送的茶确实不错，我起初都不想要，她还非要塞给我，但是我也不爱茶，索性拿回来大家都尝尝鲜算了。对了，妹妹，差点儿忘了你了，过来。” 沈窈窕不知她又要做什么妖，带着戒备轻步过去。 沈如薇一把就拉住了她的手，笑着从手上褪下了一个玉镯带到她的手上，姐妹情深道。 “这个玉镯啊，是夫君的姑母相送的，不止这个，她还送了我一大堆首饰，你说就我一个人也带不过来，我看这个玉镯就挺衬你的，往后就送给你了。” 沈窈窕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轻盈剔透确实是个不错的料子。 若不是沈如薇大婚那天她们撕破了脸，她还真觉得这是姐姐对自己的爱了。 王氏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特别是新茶被端上来的时候，她的脸色更是难看。 她也不是傻子，沈如薇一来就如此行径，不就是想炫耀自己在周家过的很好，很受重视吗？ 她一想起本来这出好的婚事是自己女儿的，就气不打一出来。 沈如薇说话时一直观察着她们的神色，见她们俩都没说话，将笑意压在眼底，又拉着她们耀武扬威了一会儿，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下，左右看看道。 “都这么一会儿了，父亲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又是去处理咱们家的事儿去了吧？” “唉，父亲也是的，要我说他好好执行自己的职责不就好了，弄这么多事儿做什么，平白惹祸上身，搞得我们沈家如今也里外不是人。” 第88章 羞辱 “对了母亲，妹妹现在是不是还没有说亲？看这情况，以后估计也很难说一门好的亲事了。” 王氏咬紧了牙，忍不住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窈窕向来生的貌美，礼数周全，又是沈家嫡女，怎么会愁嫁呢？” 沈如薇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点儿，接着道:“母亲这可想岔了，若是在那小地方，妹妹的这些优点说不定还真能说个不错的人家。” “可是这是京城啊，儿女成婚有什么是比家事更重要的？如今我沈家如此，妹妹也是可怜，我这当姐姐的肯定不能袖手旁观。” 说罢，她拉住沈窈窕的手，义正言辞道:“妹妹，咱们俩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姐姐肯定不能看你继续受苦，再者，如今正逢我们家族危机，兄长是嫡子无法脱困，你，我总是要先捞出来的，成婚就是你最好的办法。” “但是姐姐毕竟刚成婚不久，对于其他世家的公子也了解不深，不敢轻易给你介绍。但是你姐夫有个手下为人很是不错，更是靠着自己打拼闯到了百夫长的位置，你觉得如何？” 沈窈窕差点没有气笑。 百夫长，就是她沈家再怎么落寞，也轮不到她低嫁到这个程度。 沈如薇好像也看出了她的不愿，接着道:“妹妹，我知你觉得人家身份低微，但是人家家里干净，到现在也没有庶子，就是年龄大了一点儿，不过这都不要紧，只要能把妹妹你拉出来火坑，咱们就该万分感谢人家了，不是吗？” “你，你……” 王氏忍无可忍。 她本来念在沈如薇今天是回门的日子，不想和其争吵。 但如今这人已经没谱到羞辱到她女儿头上的份儿上了，她若是还能忍，就白当这个母亲了。 “来人！”她也顾不得会不会丢人，广袖一挥，尖锐的指甲指着沈如薇，厉声道，“给我把这个满嘴胡沁的人请出去！” “等等！”沈如薇坐着没动，一记冷眼扫向下人们，脸上的笑也收敛了起来。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帮忙，难不成还帮出错了？再说，我不管怎么说也是沈家的嫡长女，今天是我回门的日子，我还没有见到父亲，怎么能让你把我赶走？” “你，你……”王氏气急，干脆直接让人喊了陈叔过来，要把他们给赶出去。 沈窈窕看着自家姐姐眼里藏不住得意的模样，突然冲母亲使了个眼色。 王氏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就见自家女儿突然走到了沈如薇夫妻二人面前，直言道。 “都是一家人，何必在这个时候争吵呢，我成婚的事情暂且不提，姐姐你今日回来的刚好，你还不知道吧，今天一大早父亲就被内侍请进宫去了。” “我和母亲刚才也是慌的六神无主，想找人打听都不知道该找谁。现在姐姐姐夫回来了，想必定不会袖手旁观吧？” 像是猜到了他们会拒绝一样，沈窈窕根本就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看着周少钧直接道。 “特别是姐夫，我之前听母亲说，周家昔日还欠着王家情分，如今你又成了我沈家的女婿，你可能帮我们想个办法进宫一探究竟？” “这……” 如今沈家的情况，京城中谁人不知？ 周少钧哪里敢应这事儿，原先是想拒绝的，可是被她这么一顿夹枪带棒，又搬出了王家昔日的情分，他臊的不行，连忙应了下来。 “来人。”他喊了自己的小厮，“听到沈二小姐刚才的话了吗，回府里传信，让他们想办法查一查这件事。” 第89章 说和 小厮急匆匆的跑回去。 沈窈窕看着他的背影，总算是松了口气。 周少钧有些坐立不安的低声安慰道:“放心吧，岳父肯定会没事的。” 沈窈窕没有说话。 一旁的沈如薇却是立马警惕起来。 她原先以为，周少钧会这么快帮忙，是因为自己。 如今看来…… 他真正想帮的，到底是她，还是她的好妹妹，沈窈窕？ 沈如薇坐着不再说话。 她不挑事，长福院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到了晌午，丫鬟们把饭菜端上来，因为最近府里出了不少事儿，沈长林又被带进了宫里，王氏等人也没心情吃饭，饭菜就准备的简单了一点。 其实若不是看在今天是沈如薇回门的日子，王氏都不打算用饭。 一群人坐在桌上，沈如薇看着面前的菜色，有些不满。 在她看来，不管怎么说，今天都是她的大日子，再者周少钧已经答应要帮忙，结果王氏就拿这种菜出来敷衍他们，作为娘家人都这么不给她面子，那么有些事儿就不要怪她了。 沈如薇嫌弃菜色，没怎么动筷子。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午膳过后，满桌子的菜，居然跟没动过一样。 吃完饭，沈如薇还不打算离开。 沈窈窕不想再留在这儿看她的脸色，干脆起身去看了兄长。 沈知行的腿其实还在疼着，不过比昨天好了很多，可精神还没恢复。 沈窈窕不欲多打扰他，确定他没事儿后就带着丫鬟出来了。 从沈知行的院子回后院，途中是要路过一片花园的。 以往沈窈窕最喜欢的就是坐在这里面的秋千上，看花园的风景。 可今天她也没这个心思了，匆匆的路过花园，就要走人。 谁知，迎面却走来一位不速之客。 周少钧也没想到自己路过这里，居然会碰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尴尬的朝她行礼。 沈窈窕不想理会他，却又不能主动失礼，只能停在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上，屈膝还礼。 周少钧看着她柔美的面孔，纤细的身姿，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曾经的过往。 “沈二小姐……” 他的神情也跟着变的柔和了不少:“多日未见，你如今的身体可还安好？” 沈窈窕急着想走，闻言蹙了蹙眉敷衍道:“多谢周公子关心，小女一切都好。” 周少钧听着她这疏离客气的语气，感性上头，忍不住叹了口气道。 “沈二小姐，你心里可是还在怪我？” 沈窈窕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 在他眼里，却好像是默认了。 周少钧的神色有些伤感:“我就知道你还是怪我的，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做的不对，之前我也想过用重礼向你道歉，但是没有成功。唉，事到如今，我也知道说什么估计都没用了，但是沈二小姐……” 他抬起头看着她，态度诚恳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总归不会是假的，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我们可以回到之前相处的自然的状态中。” “还有你姐姐。”他谨慎的补充道，“我知道你对她可能也心有怨恨，但她真的是一名很善良的女子，哪怕在以前你们关系最焦灼的时候，她也不断的在我面前说你的好话。” “而且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是出自同一府的姐妹，我真的不希望你们因为我有什么矛盾。” “所以，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可以找个时间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化解矛盾。” 沈窈窕以为他犹豫半天要说什么大事，没想到就是这点事儿，不由得冷笑一声道。 “姐夫，不知道你说我们以前的相处状态是什么状态？” 第90章 离京 “我只知道我们以前只不过是以礼相交，日后也是亲戚关系，我自问我的态度并没有什么问题，也不需要恢复什么。” “至于姐姐那里……” 沈窈窕犹豫了一下，声音很是轻柔，态度却很坚定:“周公子如果真的想让我们化解矛盾，和好如初的话，与其来劝我，不如多劝劝姐姐，或许能有什么用呢？” “如薇……”周少钧皱了皱眉，想替沈如薇说话。 沈窈窕却不想再听，径直打断道:“好了姐夫，虽说你如今已经成婚，但是男女有别，你我二人在这花园里待的时间久了还是不太好，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罢，她直接抬脚离开。 周少钧想拦都没有拦住，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周家。 想和他一样叹气的，还有他的妹妹，周清瑜。 说来她今天也是倒霉，本来她今天都约好了和姐妹们出去玩儿，结果就晚出门了这么一会儿，就接到来信，被他逮了壮丁。 恰巧今天父亲母亲还都不在家中，她看着信头疼了一会儿，也只能乖乖的让人往宫里递了帖子。 作为家中的嫡女，她在宫中唯一有的关系，也就是他们姑姑。 前两年皇上大选，他们姑姑成功入选当上了一名贵人，虽说进宫这两年不算受宠，但也是个关系。 周清瑜想着不论如何总能得到个信儿。 可谁知，她的帖子竟然连宫门都没有进去，直接被姑姑给打了回来。 周清瑜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事儿，也不敢再探，无奈之下让人给兄长回了信。 周少钧接到信的时候正坐在长福院，下人禀报小姐有消息要传，看着众人紧张的眼神，他也没有要起身出去的意思，挥挥手道。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虑，就在这里说吧，” 下人犹豫的看了一眼沈窈窕等人，还是乖乖的将事情道了出来。 原本就不算太吵闹的长福院，一下变得掉根针落在地上好像都能听见。 因为沈如薇他们在，王氏今天不断的提醒自己，不管是听到了什么消息都绝不许失态。 可是等真的听到这个坏消息时，哪怕她再怎么控制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沈窈窕站在一边握着她的手，咬着下唇不知该说什么。 周少钧也有些尴尬，明明都答应了要帮忙，却什么都没帮到。 他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 旁边，沈如薇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她甚至顾不得规矩，直接拉着他的手起身道:“看来父亲今日估计很晚才能出来了，如此我和夫君就不在这里久留了，婆母还在等我们归家呢，母亲，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沈窈窕别过头不再看他们。 周少钧也有些尴尬。 王氏这次却没有阻拦，冷眼看着他们离开。 她何尝不知道，沈如薇这会儿急着离开，就是怕被牵连，既然都这样了，她就算把他们强留下来，也不过是结仇罢了。 待沈如薇两人离开之后，她反倒冷静下来，突然起身道。 “陈叔，快，你亲自去找十几个忠心又身手比较好的家仆来，护送小姐和少爷出京。” 沈窈窕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母亲，你胡说什么呢？” 王氏背对着她，眼睛都红了，眼神却是罕见的理智冷静:“窈窕，我知你不想出京，但现在不是能让你任性的时候。” “如今宫里的情况你都看到了，就连贵人都不敢妄议此事，可见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母亲……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你们父亲今天真的被赐死，那么家里估计也……” 第91章 宫中来人 王氏有些说不下去了，深吸了好几口气，在嬷嬷帮忙顺气的情况下，才红着眼睛低声道:“母亲总是要护你们周全的。” 沈窈窕又如何不知道她的心，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走。 “母亲，我们不能走，要是我们真的走了，这府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女儿怎么放心的下？” “是啊！” 外面也传来一道清朗的少年音，原来是得到消息的沈知行被下人们抬过来了。 他躺在躺板上，目光坚定道:“母亲，如今情况我已经知晓了，你不用再让陈叔忙活了，我和妹妹一样都不会走的。” “糊涂！糊涂啊！”王氏终于体会到了前两日自家老爷的心情，她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明明想要冷静的给他们分析，却还是忍不住道。 “你们现在不走，怎么，是想死在一块儿吗？” 沈窈窕很是冷静的看着她，手还在轻轻的替她顺气:“母亲觉得，难道我们现在离开了，等府里出事后就能活着吗？” 沈知行平日里确实喜欢招猫逗狗，但他也不是个傻子，到底是作为沈家嫡子被从小培养长大的，他现在很是清醒。 “而且母亲就算你让陈叔点了十几个家仆护卫我们，你确定我们真的能走出这京城吗？” 王氏的脸色一下煞白，瘫坐在太师椅上好半天没有动静。 沈窈窕看着心酸不已，蹲在她的旁边轻轻的替她捶着腿道:“母亲，不管怎么说，我们一家人总是要在一起的。” 沈知行用力点头，以此来表示自己的赞同。 王氏渐渐的回过神来看看女儿，再看看儿子，一根神经绷紧到现在的她，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母子三个都聚在这长福院中，气氛很是悲切。 守在外面的陈叔也不忍心的别过了脸。 日头一点点的西斜，等到日落，长福院没有点灯。 王氏看着漆黑无比的夜色，渐渐冷静下来的她擦着泪让人升起了烛火，准备接着想办法。 谁知，这灯火刚亮起来，就有丫鬟急匆匆的跑进来禀报。 “夫人，宫里来人了。” 王氏的心陡然一沉。 按理来说宫里来人是需要主君去迎接的，但沈长林不在，作为嫡子的沈知行又无法待客，无奈，她只能携着女儿，两人前往正厅。 在来之前，她原以为来的人会是之前来的那位内侍，谁知来的确实是内侍不错，但是换人了。 王氏看着他身上的蟒袍，屈膝行礼道:“不知公公今日会来，有失远迎，失礼之处还望公公海涵。” 吴公公是宫里难得的性情温厚之人，见状，拂尘一挥，还了个礼。 “夫人说笑了，咱家自知身份，今日来也是替主子传个口信，以防夫人您着急。” “沈大人今日未归倒也不是为着旁的事，只是他不慎触怒龙颜，被罚跪在乾清宫，不出意外的话，今儿个怕是出不来了。” 要说王氏最怕的消息是什么，无非是告知他们，沈长林认罪伏诛。 如今只不过是罚跪而已，她虽然也心疼自家夫君受的罪，却也着实松了口气，但提着的心却没放下来。 毕竟这件事情没有解决，悬在头上的刀落下也只是时间问题。 “公公。” 沈窈窕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消别人提醒，她拿着荷包接着广袖的遮掩，给他递了过去，笑意温润道。 “今日之事多谢公公提醒，只是我等也无法入宫，小女还想请问一下我父亲身体如何？” 吴公公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荷包，意有所指道。 “如果可以的话，夫人小姐还是尽快找人进宫替沈大人求情吧，不然若是拖得久了，陛下的怒火反而可能会更严重。” 第92章 夜半求情 母女两人心知肚明，满脸诚意的谢过他之后，王氏甚至亲自带人将他送出了府门口。 对于宫里随处可见的太监来说，她已经给了很高的尊重。 吴公公别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起码是笑着走的。 王氏脸上的笑容却在他走后再也撑不下去了。 她回到长福院，着急道:“找人求情，我们现在还能找谁求情，整个沈家估计都没有人能进宫去，外人又怎么可能会趟这趟浑水？” 沈知行这会儿坐在椅子上，也是着急的不行:“难道我们只能坐以待毙了吗？” “这怎么行？”沈窈窕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种话，身姿纤细的女子，此时却带给人无穷的安全感。 “父亲还在宫中受罪，生死尚未可知，我们怎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那不然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呢？”沈知行满脸的苦楚。 沈窈窕闭着眼睛想了半天，突然睁眼道:“如今之计，也只能请崇老国公出面了。兄长，此去要代表我们沈家，你收拾一下，随我同去。” “好。”沈知行也是知道轻重的人，虽然自己的腿还没好，却还是二话没说让小厮扶了自己回去。 王氏看着心疼却也没有劝阻，反而更为自己的儿女骄傲，但此时更多的却是忧愁。 “窈窕，你说这事儿能成吗？崇老国公之前不就说……” 沈窈窕攥紧了绣着暗纹的袖子，小脸上满满的都是坚定:“不管能不能成，总是要试上一试的，万一成了父亲就有救了。” 王氏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道:“你说的对，我这就去让人给你收拾东西，你带些重礼过去，求人总要有求人的态度。” 沈窈窕没有拒绝，等一切收拾完毕后，他们兄妹踏上了去往崇国公府的路。 路上，她还在不断的跟自家兄长强调:“如今已到深夜，贸然前去打扰已经是我们失礼，等等，态度务必要端正起来，万不可再有失礼之处。” “放心。”沈知行拍着胸膛给她承诺，“我定不会将这件事情搞砸的。” 对于自家兄长，沈窈窕基本上还是放心的。 马车一路快行到崇国公府，碧桃拿着帖子就去敲门。 她原以为不管怎么样，门房的小厮总是要回去问问主子的意思。 可谁知，在听完他们的来意之后，小厮想也不想直接拒绝道。 “这位姑娘，不是小的不肯帮你，主要是现在我们老国公病重，刚刚请过太医，实在是没有办法出来见客，失礼之处还望贵府海涵。” “这……”碧桃一下蒙了，还想再挣扎一下，小厮却直接关门了。 她只能垂头丧气，跟只鹌鹑一样回来答话。 沈窈窕坐在马车里原本提着的那股气顿时散了。 沈知行有些惊惶:“病重？当真是病重了吗？还是只是不想见我们？” “兄长！”沈窈窕没想到他在人家府门口就敢这么说话，立时一声训斥道，“慎言！” 沈知行刚才也不过是太过着急，这会儿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连忙收低了声音，却还是担忧着小声道。 “窈窕，如今崇老国公也不肯见我们，你可还有其他的法子？” 沈窈窕如今又还有什么办法？ 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一点点的攥紧，好半天，失望的闭起眼睛出声道。 “一切等回府再说吧。” 马车缓慢的从来的路返回，深夜寂静的官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们的马匹踩踏的声音。 沈窈窕靠在车厢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知行不敢打扰她，隔着窗帘往外看，突然他的余光瞥到了一丝银光。 第93章 人质 接着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外面突然传起了喊打喊杀声，其中声音最大的就是一个男人的呵斥声。 “前面的刺客站住，我等乃是京兆府衙役，再跑罪加一等！” 刺客？ 京兆府衙役？ 两个很有冲击力的词语一下入耳，沈知行想也不想的就要让车夫加快速度。 谁知，原本很是稳当的车厢，突然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沈窈窕没有防备一下被晃到了车厢的最里面。 “小姐！” 碧桃一声惊呼就要伸手去拉她，车帘却突然被人一下掀开。 接着，在车厢里的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沈窈窕只感觉眼前天旋地转了一瞬，胳膊处传来一道重重的力量，整个人一下被拖出了车厢。 “妹妹！”在那刺客闯入车厢的时候，坐在最外侧的沈知行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 他伸手想要阻拦，奈何腿脚不好，没有及时往前移动，没有拦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刺客抓着他妹妹逃出了车厢。 “该死！”沈知行又气又恼，怒吼出声，“停车，快停车！” 车夫慌不择路的将马车停到一边。 沈知行利用一条腿蹦跳着从马车里被碧桃扶出来，接着一双眼眸着急的寻找着自家妹妹的身影，终于在不远处的房顶上看到了她。 在看清了她的处境之后，他原本马上就要溢出喉咙的呼唤，梗在喉间。 他死死的盯着房顶之上，高声道:“放了我妹妹，你们之间的事情为何要拉我妹妹进去？” 那刺客的武功显然很是高强，哪怕是站在呈三角形的房顶之上，还能保持身形稳定。 沈窈窕被他牢牢的控制在身前，匕首架在她纤细白皙的脖子上，因为有些用力甚至有了一道血丝。 他全身黑衣，脸也被一块黑布蒙着，说话都有些闷闷的。 “当然是为了有一个挡箭牌。喂——” 男人看向总算是追过来的京兆府衙役，嚣张的不得了。 “还追呢？我警告你们，可不要再追了，不然，看到我手里的人了吗？这应该是京城哪位小姐吧，你们应该也不想看到她丧命在我的手上吧？” 几名衙役瞬间停住了举动，为首的人紧紧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出声道。 “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乱动，不然，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这话说的，好像你们现在就放过我了一样。”男人翻了个白眼，将沈窈窕更往自己身前拉拉，利用她将自己身上的所有弱点全部遮住，这才嚣张道。 “反正我给你们五个数，你们最好自己乖乖的退走，若是再敢追我一下，我保证你们再见到的就是她的尸体！” “你——” 作为京兆府的衙役，和普通衙门的衙役可不一样，他们的品阶是最高的，以往京城中就是有些官员见了他们，那都要客客气气的，如今居然被一个刺客这么危险，几个人个个都气的不轻。 沈知行生怕他们会一时冲动之下不顾自己妹妹的安危，连忙道。 “诸位，我妹妹还在他们的手上，你们可一定要冷静一点啊。” 衙役们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难办。 这名刺客他们已经追了很长时间，放走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这位小姐…… 刺客好像也察觉到了他们的为难之处，得意洋洋的笑了一声，一边揽着沈窈窕，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 沈窈窕被迫站在他的前面，都能感觉到他因为紧张而越发加急的呼吸声。 脖子间的匕首更是冰凉无比，之前的那一道伤口传来的疼痛让她不敢妄动。 第94章 救美 刺客显然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低声在她耳边道:“小姐，我也不想伤害你，麻烦你乖乖听话，等我能逃之后，我就会放了你。” 沈窈窕不知他可不可信，却也只能乖乖听话。 刺客一点一点的向后退，一双如鹰一般的眼睛，时时刻刻的盯着下面的衙役，手中的匕首更是丝毫没有松懈，就等着有谁不对，立马挥动匕首。 而就在他要马上逃离这出屋顶时…… 突然他的左耳朵轻轻动了动，好像察觉到了一道不对的风声。 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就要挥动手里的匕首。 “妹妹——” 沈知行又急又气，恨不得长双翅膀飞上去替自己妹妹挡住这一下。 沈窈窕感觉这风声的来临，一下闭上眼睛等着疼痛的到来。 “轰——”谁知，几秒之后疼痛非但没到，她的背后却迎来一个重物的砸击。 脖子间架着的匕首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她来不及多想，咬牙一把推开身后的重物，踩着瓦片逃离到了一个还算安全的地方，这才捂着乱跳的心脏，回头去看。 只见刚刚还威胁她乖乖听话的刺客，这会儿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脖子间还有一道暗器。 想必刚刚砸来的重物就是他了。 沈窈窕在这个时候脑子还理智的分析了一下，随后，源源不断的后怕涌上心头。 她的双腿一下变软，瘫坐在了房顶上。 “嘎吱——” 也不知道这瓦片到底多久没修了，被折腾了这么一通，突然有些撑不住了。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连忙后退，想要躲过，却忘了自己已经快到了房檐处，整个人突然就往下掉。 “妹妹——” 沈知行刚刚放下来没多久的心再次提了上去，他顾不得自己的双腿蹦跳着就要过去接她。 但距离实在是太远，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体急速落下。 今晚真是不该出门，倒霉透顶。 沈窈窕在心里暗道了一句，四肢下意识在空中滑动挣扎着，想要再减缓一点落地的速度。 下一秒，腰肢却被人狠狠的揽过去，这个力道有点儿熟悉，她下意识抬头，果不其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是你……” 沈窈窕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跳，她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人，一时半会儿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杜思恒这次很是知礼的轻轻地放开他的腰，往后退了一步，和她拉开一个安全距离，温声道。 “小姐，你没事吧？” 沈窈窕还深陷刚才的情景之中。 她的身后，总算是把心放回肚子里的三名衙役上前行礼。 “杜将军，方才真是多谢您了，要不是您的话，今晚可能就让这个刺客跑了。” 他们几个都是有武功在身的人，自然观察到了刚才杜思恒躲在暗处及时射出暗器的模样。 杜思恒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身:“那刺客就在房顶之上，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衙役们连连点头，利落的翻身上了房顶，拖着刺客就往京兆府走。 待他们走后，杜思恒这才将目光挪到了眼前这对兄妹身上。 沈窈窕自从方才衙役们行礼后就一直在看着他。 杜将军，她先前倒是听京城中有过风声，说是一直负责镇守边疆的杜将军要回京。 不过因为和他们家没什么关系，她也没怎么在意，原来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位杜将军。 想起之前几次事情，她连忙见礼道谢道:“杜将军，今日您又救了我一次，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日后若是有什么能用的着小女的地方，将军只管开口。” 第95章 深受打击 “没错。”杜思恒已经在碧桃的搀扶下蹦跶过来了，听到她这句话，连忙拍着胸脯道。 “我们沈家也是一样的，将军救了我妹妹，这样的大恩，我们必定会铭记于心。” “二位客气了。”杜思恒看着兄妹俩你一言我一句的跟他表忠心，忍不住轻笑一声，主动道。 “夜晚寒冷又比较多事，你们又没有带多少人，正好我现在闲来无事，我送你们回去吧。” 沈知行连忙道谢。 刚才的事情真是把他吓坏了，要是再来一次的话，他估计能直接去见他太奶了，所以他也顾不得两人还不熟，直接就应了下来。 沈窈窕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一双美眸静静的看着对面的人。 杜思恒不愧是能镇守边疆的人，瞬时间就察觉到了她不对，一记疑问的眼神飘过来。 “小姐可是还有什么事？” 沈知行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沈窈窕的眼神复杂。 说实话，在此之前她是没有这样的心思的，但如今，刚巧被她知道了杜思恒的身份。 虽然她还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这位杜将军三番两次的救她，但她心里清楚，这一点可以成为她最大的依仗。 她想也不想，干脆利落的下跪道:“杜将军，你已经救过小女不止一次，按理来说小女是不该再厚颜无耻的向您提要求的，可是，小女也没了别的办法。” “不瞒将军您说，小女的父亲沈长林如今深陷宫中，小女想求你，能不能……” 她咬住下唇，为自己的厚脸皮而害臊，却也只能硬撑着往下道。 “能不能帮小女救救父亲，如果将军答应帮忙的话，小女不胜感激。” 沈知行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遭，一听她的话又觉得有道理，跟着拼着伤腿就想跪下跟着求情，却被杜思恒及时发现，挥了挥手，让下人扶着他站住了。 沈窈窕却还低着头跪在冰冷的地上，衣领之中，一段白皙娇嫩的脖颈裸露在外，或许是因为羞耻染上了一抹粉红。 杜思恒饶有兴趣的，居高临下看着她，沉默了好半天，突然问道。 “你想求我帮你救你父亲，你凭什么来跟我说这个话呢？” 沈窈窕的头更往下低了低，咬着下唇想着比较体面的借口。 沈知行在旁边着急的不能行，干脆接过话茬，大声道。 “听闻杜将军向来喜欢收藏名画，我沈家别的没有，几幅家传的私藏名画还是有的，请将军帮忙，这几幅名画我愿赠送给将军把玩。” 杜思恒扬眉，这次也终于分给了他一个眼神，说话却毫不客气。 “名画？本将军是比较喜欢这个不错，但是以本将军的身份地位，也不缺你们那几幅家传名画。” “这……”沈知行怔住，不怪他反应慢，主要纵观整个京城，有几个人说话是像这位将军这样，这么直接的？ 沈窈窕也找不出别的理由了。 兄妹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杜思恒反倒轻笑了一声，示意她先起来道:“好了，如今时间确实不早了，我还是先送你们回家吧，至于我到底缺什么，你们可以等回到家之后再好好想想。” “……是。”兄妹俩人对视一眼，均无奈的点点头。 说是由杜思恒送他们回家，但其实还是各自坐各自的马车。 坐在马车里，沈窈窕无比的失望，接连两次机会到了她的面前，可她，都没有抓住。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她不甘心又无可奈何。 比她更失望的，更接受不了的，还有旁边的沈知行。 一向风风火火，肆意洒脱的少年郎，今天却像是被雨水打落的花儿一样，颓废的不能行。 第96章 进宫 “妹妹。”他的眼神迷茫，整个人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你说我是不是很没有用？” 沈窈窕从自己的情绪中脱身出来，抬头看他。 沈知行就抱着自己的双腿，静静的盯着面前的车板，一字一句，每个字都透着迷茫。 “都是我平时文不成武不就的，父亲让我好好学习，我也不当回事儿，如今府里出事，还需要你来想办法。明明这个时候应该是我来承担起整个家族的责任的，可我不但帮不了父亲，甚至连你也护不住。” 他说着说着就把头埋在了膝盖里，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我不敢想，如果刚刚那个时候你真的出事了，我该怎么办。以前总觉得有父亲在，天塌了又能怎么样？” “但是现在父亲不在了，甚至连个消息都问不出来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无能。” 沈窈窕没想到向来没心没肺的兄长，现在居然考虑了这么多，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后悔也没什么用，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的想办法。” 沈知行根本就没有办法抱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窈窕其实现在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满脑子都是杜思恒临走时的那个满是深意的笑容。 他让他们仔细考虑一下他到底缺什么，就证明这件事情并不是毫无希望的。 可他一个堂堂的大将军又能缺什么呢？ 贪图美色吗？ 也不应该啊，沈窈窕之前不是没有见过那种因为她生的貌美，就想占她便宜的登徒子，那模样和杜思恒根本搭不到边。 那他到底缺什么呢？ 沈窈窕闭着眼睛思考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唯一可能有希望的就是她觉得不可能的美色。 马车停在了府前，兄妹两人心事重重的走下马车。 杜思恒的马车已经接着向前去了。 沈窈窕看着其马车奢华的装饰，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 不管他救她是不是真的因为贪图美色，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色诱人。 当然，她知道她这个办法很是卑鄙，如果说出去了会很为人不齿，可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沈窈窕将这个心思藏在心底，深吸口气，和低头丧气的兄长一起回府。 王氏早在府里急的不行，要不是被陈叔劝住，早就自己出去找他们了。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他们相携而来，她连忙走过去问道:“情况怎么样？”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将遇到刺客的事情隐瞒下来，只是说了崇老国公病重的事。 王氏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她站在原地好半天，长长的呼出口气，将悲痛的心思压在心底，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没事，我们再等等，或许等明天一早你父亲就回来了呢？或者，等到明天崇老国公的身体能好上一些呢？” 沈知行坐在一边低着头不说话，显然还深陷自己无能的后悔之中。 沈窈窕左右看看他们，虽然觉得这个情况不太现实，却也坐在正厅坐了一晚。 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果不其然和她猜的一样，什么动静都没有，府里安静的可怕。 王氏已经站不住了，被嬷嬷扶着坐下，眼神空洞。 沈窈窕兄妹两人也无话可说，整个沈家气氛格外凝重。 皇宫。 今日没有大朝会，所以大部分官员得以休息一日，不必前来上朝，以往车水马龙的宫门口这会儿也安静的可怕。 这会儿天刚亮，出来负责值守的侍卫们还有些困意，远处却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他们迅速抬头，就见杜思恒骑马来到了跟前。 第97章 救成 杜思恒翻身下马之后也没废话，直接把牌子递给他们检阅之后，独自进了皇宫。 大家谁也不知道他进去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只是半个时辰之后，跪了一天一夜的沈长林终于被人扶着缓步从宫里走了出来。 说是走，其实他基本上是被人拖出来的。 门口，沈家的马车一直没走，看见他从未有过的狼狈，作为家生子的小厮眼睛一下就红了，连忙扶着他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沈长林脑子里那根同样紧绷了一天一夜的神经，终于轰的一声断开。 他几乎前脚刚进马车，后脚就狼狈的倒在了地上。 小厮听见动静连忙将他扶到马车里躺好，接着快速驾车回到了府中。 沈窈窕那时刚刚下定主意，准备出府求见杜思恒，猝不及防的撞见沈长林被几个人抬着进府的模样，又惊又喜。 顿时连往日里的规矩都顾不得了，她提着裙摆快步小跑到长福院，巴掌大的小脸因为跑步红彤彤，她却顾不得惊喜喊道。 “母亲！兄长，父亲被人抬着回来了，现在正在正院！” “什么？”王氏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突然清醒，她来不及多想，甚至连丫鬟要扶都没理，快步就往正院走来。 沈知行同样急的不行，奈何腿部受伤，没有人搀扶着，实在是走不了。 他着急忙慌的要招呼人过来扶自己，沈窈窕看不过去，干脆自己走过去，亲自扶着他往正院走。 原本死气沉沉的沈府总算是有了一丝活力。 负责伺候沈长林的陈叔现在心情却没好到哪里去，看着红着一张脸，嘴上起皮狼狈的躺在里屋床上的沈长林，他着急忙慌的就让人请大夫。 王氏碰巧在这个时候前来，二话不说直接进了院子，看见这一幕，忍了许久的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老爷……” 她试图唤醒床上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沈窈窕两个人比她慢一步，看见这一幕，心情同样没有好到哪里去。 以往高大的，好像可以为他们遮挡任何风雨的父亲，就这样脆弱的躺在那里，他们一下没了以往的安全感。 沈知行更是紧咬着下唇，逼迫自己没有哭出来。 陈叔不忍在里面看着这一幕，就在外面守着，等大夫来了，这才急匆匆的引着大夫进来。 王氏等人也不敢在床边阻碍，只能站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等大夫摇着头站起来了，她这才急匆匆的问道。 “大夫，请问我家老爷现在身体如何？” 这位大夫就是前两天被请进来给沈知行看腿的人，他也不知道这沈家最近到底是怎么了，这怎么刚儿子断了腿，爹就生病了。 他也不敢多问，叹了口气道:“沈大人这是急火攻心，再加上跪的时间比较久，身体撑不住，一时没有顶住才晕过去的。” 王氏不想听这些复杂的话，只道:“那我们家老爷什么时候才能醒？” “这……”大夫有些犹豫，想了想低声道，“沈大人原本身体就比较弱，现在又遭了大罪，高烧退不下去，恐怕难以醒来。而若是他明天还没醒来的话，可能就……” 原本好不容易有了点声响的沈家再次陷入了沉默。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王氏这下是彻底绷不住了，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眼泪就没有断过。 沈窈窕站在一边也焦急的不能行，主动问道:“大夫，你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用？只要能帮到我父亲，怎么样都行。” 大夫这次倒是没有犹豫，回答的很快:“若是有百年人参在的话，凭借沈大人还在壮年的身体，想必是能够养回来的。” 第98章 背后之人 百年人参…… 沈知行愣了一下，满脸苦涩。 这玩意儿极其难得，就算有大多也都是在高官家中或是皇家，他们哪能有这种金贵东西？ 府里就算有的，也大多都是品相比较差的。 平日里补补身体还行，救人……就有些难为它们了。 王氏却是脸上一喜，连忙道:“嬷嬷，快，去我嫁妆里将那株人参拿来，大夫，我们家老爷就交给您了。” 大夫没想到他们府上还真有人参，松了口气道:“有品相上佳的人参帮忙吊着，沈大人想要保住一条命不是问题，之后再慢慢调养就是了。” 王氏等人总算是松了口气，等着他配合人参开药。 很快，晚上，沈长林就迷迷糊糊的醒来了。 第一个发现的是守在旁边的王氏，她连忙高声呼道:“快，快来人，老爷醒了，灶上熬着的药呢，快端过来！” “簌簌——” 屋里的烛光被一盏盏点燃，原本有些昏暗的室内瞬间变得亮堂起来。 陈叔亲自跑到厨房将药端过来。 王氏接过药碗，沈窈窕亲自将他扶了起来，看着王氏喂药。 这一碗药下去，沈长林才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精气神，低声咳嗽了几声，他沧桑的靠在床头上，看了一眼家人道。 “这两天让你们担心了，家里没出什么事儿吧？” 王氏别过头将泪水擦掉:“能出什么事情，就是担心老爷您出事。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好端端的，您怎么触怒龙颜了？莫非……是陛下又提那件事儿，您忍不住顶撞了？” “非也。”沈长林摇了摇头，又咳嗽了两声才道，“此番触怒龙颜是因为有人参我强抢良田，在京郊一带，地下庄子还闹出了人命。” “你们也知道当今登基不久，却已经发现了权贵世家霸占土地一事，一直想要处理，奈何没有由头发落。” “如今让我罚跪，更多的也是想让我们沈家当那只杀鸡儆猴的鸡罢了，其实这个时候我本来应该出不来的，陛下这次是铁了心要处理我们。” “若非杜将军今日一早进宫替我求情，现在我应该还在里面跪着。现在陛下开恩，特命我三天之内完成自查，也算是给了一条活路罢了。” 杜将军…… 沈窈窕没想到他还是出手了，压下心底莫名的感觉，皱着眉道。 “真是胡说八道，父亲你一向约束族人，与佃户为善，别说是强抢良田了，就是有些佃户收成不好您都会主动免租，怎么可能会做出来这种事情？” 沈长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你以为这件事情别人不知道吗，但还是落到了我的头上，可见，这件事情背后另有隐情。” 众人一下想到了沈知行断腿之事。 这两件事情发生的这么巧合，莫非，背后是同一人所为？ 沈窈窕的目光不断的在自家兄长腿上游移，脑子里还在想着这几日的事情。 沈知行坐在原位，脸色很是难看。 沈长林本来就跪了一天一夜，身体很是虚弱，现在又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耗费心神更多。 王氏见他的脸上有点疲惫之色，连忙扶着他躺下劝道。 “老爷，这些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您现在最关键的事情就是要养好自己的身体，莫要在让我们担忧了。” “是啊。”沈窈窕也先将那些烦杂的事情抛到了脑后，让人又端了一碗热汤来，温声细语道，“父亲，你这两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先喝了这碗热汤，再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有什么事情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沈知行腿受伤凑不过来，只能在一边儿点头。 第99章 有人办丧 家人的关心稍稍填平了沈长林心中的沟壑。 他慢吞吞的将汤喝完，重新歇下。 王氏自然要在一边照应着，沈窈窕兄妹担心会影响父亲休息，等他睡着之后，悄声退了出来。 按照以往，像沈长林这般受伤之人，少不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但陛下只给了三天时间，翌日，沈长林就咬着牙从床上爬了起来。 沈窈窕过来请安时，他已经苍白着脸准备往外走了。 “父亲。”沈窈窕屈膝后踱步走来，扶着他的一只手，细声细语的问道，“您这是要去京郊？” 沈长林额间的皱纹又多了一条:“是啊，得尽快把事情查明才行。” 王氏从后面追出来，给他系了个薄披风，眼睛还有些红红的，闷声道。 “再怎么样也不用急在这一时，看你穿的薄的，若是受了风可怎么是好？” 沈长林握握她的手，另一只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府里就交给你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等我回来。” “老爷放心。”只要他还活着，王氏就有主心骨，不会像之前那样慌不择神，“我会守好府邸的。” 沈长林低咳两声，这才步履蹒跚的转身要走。 沈窈窕及时扶住他，一双秋水明眸中满满的都是担忧:“父亲，还是让女儿和您一起去吧。” “不可。” 沈长林想也不想，一口回绝:“这可不是在京城中的小打小闹，是有危险在的，再者，你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哪儿能跟着父亲出去抛头露面？” “是啊窈窕。”王氏也不赞同，“你还是随母亲在家吧，不然，母亲哪儿能放的下心？” 沈窈窕就知他们不会轻易同意，扶着他的手，轻声细语的语气，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父亲，母亲，正是因为危险，女儿才要一同前去，就像父亲不放心女儿一样，女儿又怎么能放心父亲独自前往？” “女儿也知，像这样的事情，原是该兄长陪您一起去的，但兄长还需养伤，女儿为人子女，自当也要尽孝，为父母分忧。父亲，您放心，女儿到时绝对会乖乖听话，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她的眼神真挚，又是一片孝心，哪怕是沈长林也无法再说出拒绝的话，只得叹息一声道。 “你想去便去罢，只是记住你说的话，到了京郊万万不可乱跑。” 沈窈窕轻笑颔首。 “罢了罢了。”王氏又能说什么，无奈的瞥他们一眼道，“如此你们父女就一起去吧，可千万记得晚上要早些回来，莫要让我担心才好。” 沈窈窕细细的应了，扶着父亲慢慢的往外走去。 京郊良田处，和他们沈家离的距离可不算近，饶是马车也跑了足足一个时辰。 沈长林大病未愈，下马车时腿都是软的。 幸而沈窈窕跟在一边及时扶了他一把，才没有让他直接跪在地上。 “父亲……”沈窈窕满眼担忧，却又说不出让他休息的话。 她知晓，在这件事情没有尘埃落地前，他是不可能会休息的。 沈长林果然如她所料，站稳之后就抬脚往庄子里走。 以往这个时辰，庄子附近的佃户以及普通村民都在忙忙碌碌的种地，可今日，他们一眼扫过去，田地里却没有几个人。 沈长林的面色越发凝重，不顾身上的伤势，脚步也越走越快。 沈窈窕迫不得已，只能跟着加快了脚步。 父女两人一路沿着田地走到不远处的村里，老远就听见有人哭天喊地的声音。 沈长林的心中咚了一下，恨不得直接飞过去看看情况。 沈窈窕也面色严肃。 第100章 上香 两人来到村口的那一户人家门前，入目的就是通体的白。 沈窈窕握紧了父亲的袖子，抿了抿唇:“这就是……那户闹出人命的人家吧？” 耳边，哭嚎声凄厉骇人。 “孩子他爹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啊！” “我的儿啊，你咋就舍得让你爹娘送你呢！” “哇哇哇——” 三岁的稚童，显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可见自家亲人都哭得如此悲痛欲绝，惶恐不安的他独自站在正厅当中，也仰着头哭的恨不得将房顶震下来。 真真是一家子的老弱病。 哪怕沈长林清楚的知道，这件事和自己无关，见状却也忍不住有些心酸。 他亲手挥开挡在身前的下人，步履蹒跚的走过去，挺直的脊背有些佝偻。 “随我去……为故去之人上柱香吧。” 沈窈窕的心里也不好受，随着他一步步的往里走。 他们一行人来时的动静不算大，但因身着华丽，和这里格格不入，还是很快被人发现。 沈长林的脸也一下被人认了出来。 “是沈家主，沈家主来了！” 原本正在哭嚎的村人一停，迟钝的一点点的转过头来。 红肿的眼眸里，写满了恨意。 恶狠狠的，好似那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沈长林的脚步一顿。 随后，他轻轻抬起步子，继续往里走，态度放的极为低下。 “诸位，不要惊慌，我只是想来上柱香。” “呼——” 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沈窈窕甚至还能听到风声吹过。 旁边树立的花圈，也被风刮得簌簌作响，让人止不住的心底发毛。 沈长林顶着压力一步步的靠近。 就在他前脚刚迈进门时…… 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抄起刚烧完纸钱的盆子就往他面上洒，义愤填膺道。 “滚出去！谁需要你来假好心！” “对！” 其他人也迅速反应过来，拿棍子的拿棍子，用手推的用手推。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厌恶。 “滚出去！我儿不需要你们来为他上香！” “别脏了我相公的路！赶紧滚！” “放肆！” 沈家的下人倒是挺身而出，想要阻拦。 但就他们几个人，又怎么敌得过面前的这么多人？ 沈长林还是被人一个用力推出了门外，跪久的膝盖让他根本稳不住身子，一下狼狈的坐在地上。 绸缎被染上了尘埃。 他却顾不得，脸上的每一处褶皱都写满了心酸和恳求。 “诸位，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没有人听他说话，这些人是铁了心的要把他们给赶出去！ 沈窈窕方才被几个下人护着到了一边，这会儿也忍不了了，快步过来轻轻将他扶起。 “父亲，您没事儿吧？” 沈长林摇摇头，还在恳求面前的众人，不管事情如何，好歹先让他进去上柱香。 那些人却恍若门神一般，凶神恶煞的不肯让路。 沈窈窕本不打算此时出头，可见父亲独自一人被这么多人所逼。 她上前一步，提高了音量道。 “诸位，烦请冷静一下，家人离去，我知你们悲伤，但我们也只是想来送他一程，碧桃。” 她侧眸，碧桃立马指挥人捧着两个箱子上前来。 打开箱子，一个里面是满满的铜钱，另一个，则是银锭子。 沈窈窕站在前面，态度诚恳道。 “这是五十两银子和足足十吊钱，我知对于你们逝去的亲人来说，这些东西不算什么。” “但是孩子终究要长大，老人也要养老，这些权当是我们的一番心意，还请你们收下，也请你们通融一下……让我们为他上一柱香。” 第101章 真相 场面瞬间变得更是安静。 守在门口的人，虽然脸上还挂着泪痕，可犹豫的眼神，明显能看出来，他们心动了。 毕竟别说那五十两银子了，就是光那十吊钱，都够一家人生活一段时日了。 “父亲……” 方才一直叫那逝去之人为丈夫的年轻妇人有些拿不定主意。 在她背后，年过花甲的老人，在用浑浊的眸子打量了他们半天，这才上前一步，沉声道。 “放他们进来吧。” 把守在门口的人对视一眼，这才纷纷侧身，让开一条道路。 沈长林见状，顾不得问女儿是何时准备的这些银钱，连忙被下人扶了进去。 站在堂前，看着面前的木板床上，不过三十来岁的男人紧闭着双眼，他拿出了前所未有的恭敬，带着沈家所有人为其上了一炷香。 许是看在他们的态度诚恳，这家人倒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各自回了各自的位置上，继续哭着自己心中的悲痛。 沈长林仔细的将手中的香插好，这才转头看向刚才发话让他们进来的老者，作揖恭敬道。 “老人家，请问我可以和您聊一聊吗？” 老者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沈长林也没起身，就维持着这个动作。 直到堂内所有人再次将目光集中到他们身上，老者这才睁开浑浊的眼睛，拄着拐杖起身道。 “随我来吧。” 沈长林父女被带到了旁边的一个小屋子里。 作为普通百姓，平日里见到这种官老爷，都是要诚惶诚恐的行礼的。 但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动手来了底气，还是伤心过度，老者摆明了没将他放在眼里，进屋之后，直接自己坐下了。 屋子里除了床也没其他坐的地方了，沈长林也不在意，就站着轻声问道。 “老人家，请问在外面躺着的那位，是您的儿子吗？” 老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然呢？” 沈长林继续问道：“可以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您放心，我不是过来追究的，我只是想查明事情真相。” “若此事真的是我沈家人所为，我一定将那罪魁祸首擒拿来给您赔罪！” 老者斜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态度还算不错，这才哼了一声，怒道。 “你还有脸说！你放纵下人鱼肉百姓，也就是老身无能，不然，老身定要去衙门好好告你一状！” 沈长林俯身作揖。 老者冷笑一声，继续道：“老身叫周有粮，这上河村附近二十里的良田都是老身家的，最外面的那一亩就和你们沈家的庄子相连。” “我家的田都是好田，毕竟是祖祖辈辈伺候了这么多年的，老身也打算将其当作家底一直传下去的。” “可是，就在上个月，旁边，你们沈家别院的管事突然来找了老身，说想买我们家的田。” “这我们怎么可能同意，立马就拒绝了。谁曾想，那管事竟怀恨在心，自那之后，我们家的田就总是出事儿，不是麦苗被拔了，就是农具被毁了。” “现在打个农具，多花钱啊，就是一年的地种下来，都可能买不起个农具，谁家能扛得住这么造啊？老身没了办法，就亲自带着我儿提着礼去找了那管事，想让他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结果！” 老者说着说着，后槽牙咬的嘎吱作响，手里紧紧的攥着那根木头拐杖。 “那管事竟！竟要老身将那良田以一亩地一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他！那可是良田啊！我们祖祖辈辈伺候了那么多年的良田，一两银子，这是多贱的价格啊！这是……完全没把我们当成个人对待啊！” 第102章 别怪本官不留情面 老者到底年纪不小了，一时气愤之下竟差点要撅过去。 沈长林吓了一跳。 现在已经有一个人出事了，可不能再多一个。 他连忙吩咐人端了水过来，又让人请了大夫替老者缓气。 好半天，老者缓过气来，让其他人出去，咳嗽着道。 “反正这个头我到底没有低下来，也就是因为这，之后的这一个月里，那管事经常让长工过来闹事。” “我儿子年轻气盛，受不住这个气呀，几番下来之后就和他们打起来了，谁知，谁知……” 老者的眼睛一下泛红，握着拐杖的手都在哆嗦。 眼看着他又有点想撅过去，沈窈窕连忙亲自去院子里将大夫重新请了进来。 一番救治之下，老者总算是还能坐在这里跟他们说话。 沈长林被臊的脸都红了，深深的作揖道:“老人家，事情的经过我大致已经明白了，你放心，等这件事情查清之后，我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沈窈窕也跟着屈膝行礼，虽然语气很轻，却也掷地有声。 “家父说的对，这件事情我们必定会严查到底，以此偿还您所受的苦难。” 父女两人的态度一个比一个端正，老者却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看那嘴角讥讽的笑意，很明显，他，不信他们。 沈长林也不急于一时，得到了事情的经过，他领着沈家之人再次上过香之后，这才直奔别院而去。 管事早就得到了他们过来的消息，这会儿正守在门口，态度看起来倒是很恭敬。 “老爷，小姐。” 沈长林挥了挥手，一路来到正厅，大马金刀的坐下，沉着脸不怒而威道。 “你就是这里的管事？名叫什么？” 管事弓着腰:“小人名叫周大，大家都叫小人一声阿大。” “阿大。”沈长林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问道，“本官且问你，上河村办丧事的事情你可知晓？” 周大弓着的腰更低了:“小人知晓。” 沈长林冷笑一声:“知晓你还能在这里坐得住，仗着我沈家的名号鱼肉百姓，是谁给你的狗胆？” 若是放在沈家内，或是别的任何一户有规矩的人家，被主子这样质问，下人早就慌不择路的跪下求饶辩解了。 周大却还站着没动，态度看起来倒是和刚才一样恭敬，语气却轻飘飘的。 “老爷，你误会了，小人哪儿有这个胆子？小人之所以会让人和他们动手，也是事出有因。” “哦？”沈窈窕看出了他不过表面恭敬的态度，冷笑一声，坐在一边质问道，“事出有因？你倒是跟本小姐说说，因是个什么因？” 周大暗中瞥了她一眼，弓着腰道:“老爷，小姐，你们久在京城不知道，那户人家是上河村出了名的刁，小人之所以让人跟他们动手，也是因为抢水之事。” “关于此事小人也是无可奈何，谁叫他们的田地在水上游，咱们的田地在水下游，往往都只能等水游过来才能浇地。” “可他们居然为了方便自己用水，把水流给堵住了，您说说，这水一堵咱们可怎么浇地？” “小人起初也派人和他们交涉过，但他们不是攀扯这事儿，就是攀扯那事儿，纯纯的一个刁民，小人无奈之下，一时冲动，事情就成这样了。” 他装的好像还挺无辜。 沈长林却冷笑一声，直接道:“这么说来你好像还挺有理的，去，把当时在场的，和人家动手的那些长工挨个给本官叫过来。” “记住。”沈长林到底为官这么多年，不消动怒，周身的气势就让他人喘过气来。 “该来的人一个都不能少，不然，别怪本官不留情面！” 第103章 行刑 周大去喊了人过来。 一共十二三个人，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大汉。 沈窈窕看着他们的体型，只觉得他们别说是动手了，光在这儿站着看着都挺唬人。 沈长林挨个看过去，脸色更沉了:“当时就是你们和上河村的人家动手的？” 十几个人纷纷点头。 沈长林威严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是谁先动手的？” 在场的人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出这个头，七尺高的男儿这会儿恨不得缩成一团。 沈长林危险的眯了眯眼睛:“怎么，是听不到本官说话吗？本官问你们，是谁！先动手的！” 十几个人纷纷低下了头，没有人答话。 气氛逐渐变得凝滞起来。 就在沈长林一点点的握紧拳头，要让人直接将他们拖出去时，一边的沈窈窕，突然轻笑一声，不疾不徐道。 “主家问话都敢不答，这些人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周管事，麻烦你将这些人的名字记一下，今天就都打发了出去吧。” 这下，刚刚还低着头拒不回答的人终于慌了。 作为长工，他们就是靠主家吃饭的，如果这会儿被打发出去，家里的大大小小都能等着饿死了，一个个的求饶道。 “小姐开恩，小姐开恩啊！” “小人家里还有八十老母要养，求您开恩。” 沈窈窕不动声色，直到他们慌里慌张的准备下跪求饶，这才轻飘飘的问道。 “想留下？可以，说吧，是谁先动手的？” 十几个人对视一眼，这下也不抵抗了，生怕就这么被赶出去的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道。 “是小人，不过不是小人要和他们动手的，是管事要求的。” “对对对，我们也是听了管事的话才会跟人家动手。” “这一切都怪管事！要不是他的话，我们怎么可能会跟这些乡里乡亲动手？” “胡说八道！”周大本来刚刚还在一边悄悄看戏，谁曾想火一下烧到自己身上了。 他大声斥责道:“你们好大的狗胆，为了逃脱惩罚，这些事情都敢往本管事身上推。” “老爷！”周大训斥完他们，扑通一声，转身跪下，这次跪的特别干净利落，一脸忠仆的模样。 “您可千万别被这起子奸诈小人糊弄，小人怎么可能会轻易的命令他们跟别人动手呢？” “是吗？” 对于周大表面恭敬，实则心理奸诈的性子，沈窈窕能看出来，沉浸官场许久的沈长林自然也不在话下。 对他的话，沈长林可以说一个字都不信，更别说如今还有这么多人作证了，直接道。 “你确定这件事情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动手都是因为他们自己冲动？本官劝你最好说实话，不然……” 他的手指屈膝轻轻在桌子上敲了一下，跟他过来的下人立马有眼色的将一个长板凳和一根长长的木棍拖到院子里。 见状，周大的脸色白了一下，却还是梗着脖子道:“老爷，这件事情真的跟小人没有关系。” “来人！”如今时间紧迫，沈长林也不跟他废话，二话不说决定了他的下场。 “拖下去，仗打二十。” 周大猛的抬头，都没有轮到他求情，嘴就被人捂住拖了出去。 紧接着院子里就响起了哀嚎和求饶声。 沈窈窕轻轻侧过脸没有看这一幕，耳边却有棍子敲打到皮肉上的闷响。 二十棍很快打完，沈长林带来的人都是老手，这二十棍打下来，不仅成功的让周大尝到了苦头，还让他想晕都晕不过去。 沈长林坐在主位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怎么样，周大，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 第104章 审问 周大一口血吐出来，每吐出来一个字都要大喘气一下。 “老，老爷，小人方才说的就是实话，您还想让小人说什么呢？” 他不说是主动指挥人动手的，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法再问。 时间又很紧迫，沈长林难免有些焦躁，手指动了动，就要让人再行刑。 沈窈窕看了眼周大的状态，觉得再来一次，这人怕是就扛不住了。 为了防止他晕过去浪费时间，她不得不出声劝解道。 “父亲，既然他不肯说，我们也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陈叔此行不是随我们一道来了吗，以往府中下人的审问都是交给他，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今日也将这人交与陈叔审问吧。” 沈长林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浮躁，抬手按了按山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听你的，陈叔，将这个人带下去，务必要将他嘴里的东西都给挖出来！” “是！”陈叔行礼，一挥手，几个强壮的下人立刻像拖死狗一样的拖着周大离开。 沈长林的头更疼了，懒得再看剩下的那些揣揣不安的长工，挥挥手将他们打发了下去。 沈窈窕这才起身来到他的背后，轻轻的替他按揉着额角，温声道。 “父亲，这件事繁琐复杂，不是一时之间能够解决的，您且暂且安心些。” “今早出门出的急，您都没来得及吃饭，女儿让人传膳来，您好歹用一点吧。不然万一真相查出来了，您身子垮了，这可怎么是好？” 沈长林无心吃饭，却又不忍拂掉她的孝心:“罢了，听你的，让人简单准备两道菜即可。” 沈窈窕心中有数，来到门外低声嘱咐了两句。 很快，碧桃就带着人端着两道家常菜走了过来。 别看这些菜色没有府里的好看，但是吃起来味道却没差到哪里去。 就是这么好吃的饭菜，沈长林还吃的没滋没味的，到最后更是忍不住放下筷子道。 “也不知陈叔审问的怎么样？” 沈窈窕顺手给他盛了碗汤递过去:“应是还在审问吧，对了父亲，这件事情你通知五爷爷了吗？” 她的五爷爷，也是沈长林的五叔，以往这京郊别院以及附近的田地，都是他在管理，出了事情肯定也越不过他。 沈长林颔首:“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派人通知了，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他应该就会来了。” 沈窈窕松了口气:“这倒是节省了许多时间，说不定到时候问问他，真相就水落石出了呢。” “希望如此吧。”沈长林想着自家五叔那个性子，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这顿饭，他算是食之无味。 按照沈长林原本的打算，是想着晚上回府休息的。 但现在事情都查到一半，他们也无法离开，只能派人给府里传了个信，然后歇在了这边。 翌日，沈窈窕起了个大早。 她这个人有些认床，换个地儿就容易睡不着，更别说昨晚上还噩梦连连了。 碧桃替她梳妆的时候还在说:“等等定要替小姐遮遮那黑眼圈才是。” 不过到最后，沈窈窕都没成功遮住黑眼圈，她急着去看事情的进度，谁知，刚到前厅，就见陈叔一脸着急忙慌的跑进来。 “老爷，小姐，不好了，那管事……死了！” 轰—— 沈长林的脑子一下炸开。 沈窈窕也懵了一下，急匆匆道:“他怎么死的，快带我和父亲过去看看。” 陈叔不敢辩驳，连忙请了他们两个人去看。 因为昨日的审问告一段落，时间已经不早了，陈叔也只能将周大独自锁在一间狭小黑暗的柴房里，想着今日再行审问。 第105章 出事了 谁知，今日，他刚进柴房，迎面而来的，就是周大的尸体。 “老爷，小姐……” 陈叔愧疚难安的在门口停住脚步:“人，就在这里头了。” 沈长林大步进去，在看到周大苍白的脸倒在地上，手腕带着干涸的血迹，手边还有一个匕首时，身子晃了一下。 沈窈窕连忙扶住他，目光投向地上，冷静道:“父亲，先让人报官吧。” 沈长林没有反对，派了下人出去之后，这才来到他身边，在不影响现场环境的情况下，查探情况。 他真的很想说服自己，周大可能是被人灭口。 但哪怕他再怎么看，这间狭小的柴房里，只有周大一个人留下的痕迹。 沈窈窕也发现了这件事情，看头看向门口守着的人，问道。 “陈叔，昨晚你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将柴房锁好？” 陈叔连忙点头:“当然锁好了，为了防止他逃跑，我不仅锁了两道锁，还让人在这附近看着。”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没有人能进入这个房子吗？ 沈窈窕看了眼父亲。 两个人心中都有了一个答案。 不出意外的话，周大从现场来看的情况，应该是自杀了。 “真是该死！”好好的线索就这么断掉了，沈长林别提有多暴躁。 陈叔愧疚的低下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爷，是小的办事不力，您和小姐那么信任小的，结果小的就将这件事情办成这样，小的愧对于您的信任，请您责罚。” 说罢，他重重的磕了个头。 沈长林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身影，终究还是舍不得惩罚他，好半天心酸的叹了口气，挥挥手道。 “行了，你先起来，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再说惩罚吧。” 陈叔沉默的起身退到一边。 沈长林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一挥袖子背着手出门。 沈窈窕紧随其后。 一群人再次回到正厅坐着，半个时辰之后，衙门的仵作来了。 事关重大，沈长林自然也随他一起前往验尸。 沈窈窕不好进去，只能在门口等着，顺便听着里面的说话声，还没过去多久，她的余光突然瞥见一顶轿子。 要知道，这可是京郊别院，谁还让别人用轿子把他抬上来了？ 沈窈窕柳眉微蹙，上前一步就要询问。 车帘突然被人用玉如意拨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五爷爷？”沈窈窕下意识屈膝行礼。 沈五爷懒洋洋的靠在车厢上:“你父亲呢，不是说这里出事了吗，怎么没见他？” 沈窈窕不加辩驳，直接道:“孙女这就让人去请父亲过来。” 说罢，她回头随意打发了个小厮进柴房。 沈长林匆匆的跟着他出来，上前行礼道:“五叔，你来了，随侄儿去正厅坐一坐吧。” 沈五爷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一行人来到正厅。 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沈五爷也没个正形，懒洋洋的靠在扶手上，随意道。 “长林，你不是说这边出了事情要问我吗，是什么事儿啊？” 沈长林沉吟了一下，也没有跟他兜圈子，直接问道。 “五叔，侄儿是想问问您，这个别院的管事是您安排的吗？具体是什么时候安排过来的？” 沈五爷总算是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随意的转着手里的玉如意。 “爷不知晓，常福，你来答。” 常福作为他的贴身小厮，自然上前一步道:“回禀家主，这里的管事确实是小的安排的，安排了大概有两三年的时间了。” 沈长林这会儿还没多想，只以为是这种小事儿沈五爷不屑插手，接着正色的问道。 “五叔，有人参我沈家强买良田的事儿，你可知晓？” 第106章 沈五爷的不悦 “或者说……” 沈长林危险的眯了眯眼眸，加重了语气：“这件事是你安排的吗？” 沈五爷被吓了一跳，怒气冲冲的拍案而起，胡子都一翘一翘的。 “你说话八道些什么呢，你五叔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是，我承认，咱们家家大业大，肯定是要置业的，但是强买强卖这种事儿，我可从来没让人这么做过！常福，你来说，是不是！” 常福连忙上前一步道：“是啊家主，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爷可不是这种人。” 沈长林的身子往后靠了靠，没有说话，一双眼眸却从上到下打量了常福一圈。 看来方才，他的想法出错了。 到这个时候了，沈五爷还要让常福出来说，很明显，起码关于这里的事情，常福才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他五叔，应该就属于大手一挥，什么事儿都不管的。 既然如此…… 沈长林的手指轻轻的在桌上敲了两下：“陈叔，将常福带下去，将上河村的事情问清楚。” “是。” 事情已经办砸过一次了，这次，陈叔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在常福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带着人把他押下去了。 这一系列动作快的，直到常福都被拖出了院子，沈五爷才意识过来，脸黑的都要滴水了。 “沈长林，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五叔了？” 沈长林有些疲惫的揉揉头，安抚道：“五叔不必惊慌，我只是让人问他一些东西而已。” “那也不能直接让人把他给拖下去啊！你这样做，将我这个五叔放到哪里了？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吗？” 沈长林头疼得很。 他这个五叔，其实往往都没什么坏心，就是对于长辈有序这件事情特别看重，如今算是踩到他的尾巴了。 “五叔……”他试图解释。 沈五爷却气到满面通红，压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 “长林，你可不能以后都按这样行事，你要是每次都这样做的话，我们这些长辈颜面何存啊！” 沈长林被训得抬不起头。 本来长辈之间的谈话，沈窈窕是不好插进去的。 可见父亲都这样了，她作为和长辈们关系都算不错的孙辈，自然要为父亲缓和一下。 顺便，她其实也有些很早就想想和沈五爷说的话，正好趁这个时候说出来。 “五爷爷。”沈窈窕笑容温润，语气轻柔，“您先消消气，我知您心里烦闷，但是此事，父亲也是无可奈何啊。” “您也知道，强买强卖这种事，不管是摊到谁家头上，都是大事，我们沈家如今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更是难上加难。而这件事的内情又只有常福一人知晓，父亲也只能让人带他下去问话。” “您也别生气了，不如先坐下来等等看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常福真的背着您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您也别怪孙女冒犯，孙女也只是想劝您两句。” “毕竟在之前的家宴上，孙女就听说您还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样好酒，往往为了酒，都能至正事于不顾，这样的陋习，还是要趁早改掉才行。” “若不是因为这，您也不会完全不理族务，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随意的交给一个小厮来办……” “好了好了。”她还没有说完，一向没什么耐心的沈五爷就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气哼哼的道。 “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指责我好酒又不理族务吗，真是跟你父亲学的一样的唠叨。” “说到底，不就是想查吗，大不了常福交给你们查就是了。行了，都别跟我说话了，昨天晚上我和朋友喝了一夜的酒，现在先去休息了！” 第107章 诱惑 “诶——” 事情还没结束呢，他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沈长林坐直了身子，想要劝阻。 沈五爷却已经气哼哼的跺着脚离开了，看那袖子挥舞的幅度，可见是气得不轻。 “五叔真是……”沈长林扶了扶额，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评价这个长辈。 沈窈窕颔首歉意道:“是女儿多说了，惹了五爷爷不高兴。” 沈长林不赞同的看着她:“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你不说那些话，我也是要说的。好了，既然常福已经被带下去了，我们也别在这儿坐着了，去柴房看看情况吧。” 沈窈窕颔首，扶着他往柴房走去。 说来也巧，他们刚走到半路，就看见仵作提着箱子朝他们走来。 见状，沈长林一下加快了脚步，急匆匆的问道。 “如何，人是自杀吗？” 仵作摇了摇头，语气确定道:“非也，应是他杀，只不过是制造了个自杀的背景而已。” “且从我观察的致命伤来看，动手之人应是个左撇子。整个别院也没有被其他人闯入的痕迹，不出意外的话，凶手应该就是这个别院的人。” 沈窈窕一下接受到这么多条爆炸的信息，和父亲对视一眼，颔首道。 “多谢大人费心了，此事我们知晓了，后续还需要你们跟进一下，如果我们有线索的话也会立马上报。” 仵作连声道着不敢，又为他们说了几处细节，这才提着箱子离开。 他走后，沈长林再一次愁眉苦脸的回到正厅。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线索却戛然而止，此时背负着巨大压力的他，只感觉眼前一片迷茫。 沈窈窕看的心酸，不忍在此影响他，干脆带着碧桃出了别院。 这个京郊别院，她也不是头一次来，不过距离上次来，也有了些年头。 碧桃扶着她顺着田地走，满满的都是怀念。 “小姐，您还记得您幼时，奴婢陪着您在那处捉兔子，结果弄了一身的泥点子吗？” 沈窈窕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忍不住轻笑一声。 “当然记得，回去之后，母亲还好生说了我们一顿呢。” 碧桃同样忍不住笑。 “走吧。”心情稍稍调换了一些，沈窈窕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 “随我去前面看看那些有争议的田地。” “是。” 碧桃扶着她到了地界。 和早上他们来的时候不一样，这会儿地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唯独中间那一块还空着一大片没人来。 沈窈窕了然，这一块怕就是周有粮家的地了。 她左右看了看，想找人问话。 但自她们二人方圆三里都没一个人，大家都堆在旁边的地头不知在低声说着什么。 沈窈窕对这个现象也不意外，普通的百姓，总是会对衣着华丽的官家子弟有所畏惧。 大人的警惕心，怕是很难消去，但孩子们的…… 沈窈窕看了眼不远处聚在一起的孩子们，红唇轻启：“碧桃，去拿些点心来。” 碧桃一下明白她的意思，快步回去拿了满满两大盒的精致点心。 为了讨孩子们喜欢，这些点心大多还都是甜口的。 有的甚至还是刚出锅的，一打开盖子，香气能飘出十里地！ 在这个糖盐都无比珍贵的时候，这样的甜味，一下就将人腹中的馋虫勾了起来。 沈窈窕装作品尝糕点的模样，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那几个孩子。 见他们在犹豫了一会儿后，忍不住咽口水却又不敢靠近的模样，她忍不住的心酸。 干脆也不再等了，自己提着糕点盒走向稚童。 孩子们显然被她吓了一跳，在她靠近的时候就要一哄而散。 第108章 转变 沈窈窕及时蹲下身子，用帕子捏着一块糕点递过去，眼神温柔道。 “小郎君，要不要尝尝这块糕点？” 被她堵住的小男孩才五岁大，都吓傻了，吸着鼻子小脸通红。 他旁边还有一个看起来比他大两三岁的小姑娘，正鼓着勇气好像想拉他离开。 沈窈窕看着两人恨不得一秒钟看她八百个眼色的模样，笑容更加温柔了一些，将糕点更往他们手边递了递道。 “真的是给你们的，尝尝吧，这糕点很好吃的。” 小女孩揣揣不安，不敢轻举妄动。 但年幼的男孩又怎么抵抗得住香甜的糕点，战战兢兢的伸出小黑手去拿。 沈窈窕看着他明显刚玩过土脏兮兮的小手，有意想让他清洗一下，但这里有哪里有这个条件，只能看着他将糕点接过，然后狼吞虎咽的吞下去。 “慢点慢点。” 沈窈窕生怕他噎住，看着他咽下去后，才笑着道：“如何，好吃吗？” 男孩点点头，眼睛已经盯上其他的糕点了，馋的用舌头舔嘴。 小女孩惶恐的盯着她的脸。 沈窈窕见状，干脆一人又塞了块糕点，这才招呼其他小朋友过来，每人一块。 有第一个人吃了，其他小朋友哪里忍得住，纷纷拔腿跑过来。 大人们在一边看着倒是想阻拦，可见她没什么恶意，孩子们又难得能有个好吃的，腿就没迈出来。 沈窈窕如愿的有了个单独和孩子们交流的机会。 她也不嫌脏，随便将手帕往地上一铺，自己抱着裙子就和孩子们一样坐在了田埂上，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田野，只觉得心都开阔了不少。 孩子们起初还离她有点远，等糕点吃完了，又见她不像别的达官贵人家的小姐那么高傲，还是忍不住好奇心，一点点的朝她凑过来。 沈窈窕就笑咪咪的看着他们，等他们坐到身边后，才悄声问道。 “刚刚的糕点好吃吗？” 小朋友们点点头。 她继续道：“那接下来我问你们几个问题，谁回答得好，就还有一块好不好？” 小朋友们迫不及待地点头。 沈窈窕满意的一笑，指了指面前的田地，问道：“这片田地的主人你们认识吗？” 小朋友们这次回答的毫不犹豫，抢着道。 “认识。” “是我们村周大爷家的。” 沈窈窕嗯了一声，当即递给他们俩一人一块最漂亮的玫瑰糕，接着问道。 “那之前有人想买他们家地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按照周有粮所说，周大他们闹的动静那么大，村里人不可能不知道。 孩子们果然点头：“知道。” “有人想买，但是周大爷不肯卖！” “对，就是这样，俺之前还跑到周大爷他孙子面前问过他爷爷为什么不肯卖！” “哦？”沈窈窕敏锐的抓到了一个特殊的回答，垂眸看着身边刚刚一脸警惕的女孩儿，问道，“你为什么要去问他这个啊？” 女孩儿的脸上这会儿丝毫没有防备，抱着糕点珍惜的边啃边道。 “因为周大爷之前就在村里说过想卖地啊，如今有人来买了，突然又不肯卖了。俺就好奇，刚巧俺们家和他家住一块，俺就去问了。” 沈窈窕蹙了蹙眉：“你是说，他们家之前就想卖地？什么时候的事儿？” 之前周有粮不是跟他们说，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地，他也是想将其当作家底传承的，所以不肯卖吗？ 女孩歪了歪头，不确定道：“应该是去年吧，我记得那会儿山里还有野果子呢，应该是夏天！” 所以，周有粮想卖地，已经有足足一年的时间了！ 第109章 纰漏出现 等了一年，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个机会，周有粮却突然变卦。 沈窈窕的直觉跟她说，这里面有事儿。 她不动声色的又给女孩塞了一块糕点，继续问道。 “那你有没有问出来，他们又为什么不肯卖地啊？” 女孩这次摇了摇头：“没有，金宝说他也不知道。” 金宝，应该就是周有粮的孙子了。 沈窈窕换了个问题接着问：“那你知道，好端端的，你周大爷为什么想卖地吗？” 女孩点头，刚要回答，旁边，早就急得不能行，生怕自己再也吃不到糕点的孩子们抢答道。 “我知道！” “我也知道！” “因为周大爷家前两年在京城里头开了个吃食铺子，据说可赚钱了！” “俺娘说，他们家的砖瓦房就是靠那个铺子搭出来的！” “他们家的吃食铺子好像还可忙，家里的人时不时的都不在家，都得去铺子里帮忙，久而久之的，周大爷就不想种地了。” 稚童的声音本就尖利，更别说他们还突然你争我抢的高声吼了。 沈窈窕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要炸掉了，冷静了好半天，才捋清了大概。 “原来是这样啊。” 她故作理解的点点头道：“那也正常，毕竟人只能忙一样东西。不过他们这次不肯卖地，是不是因为买地的人出价太低啊，我听说好像就给一两银子？” “才不是呢！” 刚刚被打断了说话的机会，小女孩着急坏了，现在急忙道。 “俺娘当时都听到风声了，买地的人给的价格老高了，但是周大爷就是不肯卖，不管给多少钱都不肯卖！据俺娘说，人家出的钱都够再建一座砖瓦房了！” 说到最后，小女孩的语气里还有些羡慕。 砖瓦房，那可是他们村人奢想一辈子，可能都得不到的东西。 沈窈窕一下彻底确定，这里面，就是有问题了。 她随手将剩余的糕点全塞给这个小女孩，嘱咐她按照刚才回答问题的人来分，这才带着碧桃走到一边。 碧桃仔细的收着她的帕子，见她还要往前走，轻声问道。 “小姐，还要往前走吗，再走回去的时候就要耗费些时间了。” 沈窈窕带着她走到无人的角落，握住她的手，低声吩咐道。 “碧桃，你现在回去，吩咐人再查查那位周大爷一家，尤其是那个吃食铺子，以及……” 她顿了顿，哼笑一声道。 “他们家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化。” 碧桃不解的看着她，也没多问，屈膝离开后按照吩咐做事了。 这次，她回来得很快，不过一刻钟，就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沈窈窕的面前。 “小姐，奴婢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吩咐下去了。” 沈窈窕轻轻的替她擦擦汗，等她喘过气之后，两个人才又往前随意的散着步。 “哗啦啦——”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走到了一处小溪边。 清澈的溪水从岩石上流过，让人看着就觉得清凉的很。 沈窈窕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赞叹道：“之前我们竟从未发现这里有这样的一处地方。” 碧桃左右看看，见不远处有一块大的石头还算干净，扶着她走过去坐下歇脚。 “也是这溪流藏得比较深，奴婢刚才看到里头好像还有小鱼呢，小姐等等可要让人来抓抓看？” 沈窈窕捂唇轻笑：“你啊，真是在哪儿都闲不住，稍后再说吧。” 碧桃红着脸撅撅嘴。 她就是比较贪玩了一些嘛。 “小姐……” 她左右看看，发现有的树上居然还有野果，不由得有些心动，刚要开口，不远处的大树后却发出一声悉悉索索的动静。 第110章 冲撞 “什么人！” 碧桃顿时收起了所有的好奇心，紧绷着脸挡在沈窈窕的面前。 沈窈窕也跟着站起了身子，目光中满满的都是警惕。 在她们二人紧张不安的视线下，大树背后，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衣衫混乱的男子踉踉跄跄的从大树背后出来，脸上的酡红和他身上恨不得飘出八里地的酒臭味，一下让碧桃的心沉到了底。 她警惕的看着面前这个喝醉了酒的男人，厉声呵斥，想要惊退对方。 “哪里来的二流子，看不到我们小姐还在这里吗，还不速速退去，不然小心你的皮！” “嘿嘿嘿……” 男人很明显已经醉的没有理智了，听到这话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带着一脸猥琐的笑意，踉踉跄跄的朝她们走来，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嘟囔着。 “美人，这里居然有美人，美人，过来，陪爷乐呵乐呵……嗝……爷，爷请你喝酒！” 沈窈窕不自觉的皱起眉头，厌恶的移开目光，向后退去。 碧桃一直挡在她的前面，哪怕心里也很害怕，却还是努力梗着脖子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道。 “放肆！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胆敢冲撞我们小姐，你有几条命赔的？我劝你最好现在就给我离开，不然等等我们府上的人来了，你想走也走不掉！” “美人，美人……” 色欲熏心加上酒醉冲天，男人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闻言甚至还加快了脚步，径直朝她们冲了过来。 碧桃吓得叫了一声，连忙高声道:“小姐快跑！” 说着，她拉着沈窈窕的手就往桥上跑。 沈窈窕提着裙摆跟着他，因为身体比较弱的缘故，仅仅跑了这么几步，她的脸色就有些发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可身后，男子还在紧追不舍。 “哎呀——” 不知道桥下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颗石子，沈窈窕跑的头晕目眩，没有注意到，被绊了一下，还没等她站稳身子，就又被碧桃拉着往前冲了一下。 这一次，她直接稳不住身子，狼狈的趴在了地上。 “小姐——” 碧桃吓了一跳，回首又看到男子距离她们不算远，一咬牙，一狠心，干脆又跑回来挡在了沈窈窕的面前。 沈窈窕趴在地上喘着气，见她如此，心中对男子恨到不行。 她咬着牙爬起来，捡起不远处足足有一个拳头大的石头，狠下心就要等那个男子扑过来的时候敲过去。 就在男子马上要扑到碧桃身上时，突然有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他背后伸过来，牢牢的拽住了他的衣领。 接着，一个用力。 刚刚还嚣张不已的男子，就跟没有重量一样，直接被扔到了大老远的地方。 男子显然被摔蒙了，酒也醒了不少，左右看了一眼，惊惶之下，他连滚带爬的就往外跑。 碧桃还闭着眼睛红着眼站在原地。 沈窈窕手里马上就要扔出去的石头，一下，无力的坠落在地。 “碧桃……” 她拖着疲惫的脚步过去，轻轻的拍了拍碧桃的肩膀，安慰道。 “没事了，睁开眼吧。” “……小姐。” 碧桃今天可见是被吓得不轻，好半天才缓缓的睁开眼睛，泪更是控制不住的啪啦啪啦的往下掉。 沈窈窕心疼不已，亲手替她擦着眼泪，耐心的安慰，等她总算是稍稍平复之后，这才看向刚刚突然出现的人。 她抿了抿唇道:“杜将军，原来是你，今日又得你相救，小女万分感激。” 说着，她屈膝行了个礼。 杜思恒侧了侧身避开这个礼，语气平静道:“这里不比京城安全，姑娘下次出来，还是带着护卫比较好。” 第111章 果然是那一家人有问题 沈窈窕连忙点头认错:“今日是我大意了，多谢杜将军提醒。” 杜思恒微微颔首，没再说话，却也没有离开。 沈窈窕莫名的觉得有些尴尬，抿了抿唇后，才勉强找出一个话题，轻声问道。 “说起来，杜将军今日怎么在这里？” 杜思恒深深的看她一眼，在她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时，才沉声道。 “上河村强占良田一案，我乃主理官。” 这下，他不必再多说什么。 沈窈窕一下想起之前父亲所说，他之所以能从宫里出来，是因为杜思恒替他求了情。 瞬时，她膝盖又是一弯，恭恭敬敬的行礼垂头道。 “将军帮助我和我家人多次，大恩大德，小女实在无以为报，日后若有机会报答将军，小女必将竭尽全力。” “竭尽全力就不必了。”杜思恒看她一眼，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道，“我这个人向来务实，从不接受口头上的道谢，姑娘若是真想感谢我的话，不如好好想想实际的感谢吧。” 沈窈窕一下想起了上次的所思所想，抿唇垂眸，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在，杜思恒显然也没有要问下去的意思，单手背到身后，看向她们来时的方向。 “走吧，我送你回沈家别院。” 俗话说，债欠多了不用愁。 刚刚又出了那遭事，沈窈窕确实有些担心刚才离开的男人还会在半路上等着，也没推辞，只道。 “多谢杜将军。” “不必。”杜思恒率先抬脚走在最前面，目光坦然道，“我去那里也是有事要做，你们且跟上吧。” 沈窈窕颔首，带着丫鬟跟上。 碧桃走在最后面，来回看着他们俩的背影，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有他护着，三人安全的回到别院。 自从她方才出去，沈长林的心就一直提着，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蹙眉上前道。 “窈窕，你方才去哪里了，要知道这里可不比京城，你只带着碧桃外出……杜将军？” 沈长林念叨的话在看到最后进门的人时，一下卡住，随即连忙迎上前道。 “这大老远的，您怎么亲自来了？” 杜思恒神色平静，和他见礼后道:“陛下特令本将军为主理官，本将军自然要前来看看情况。敢问沈大人，你现在查探的如何了？” 沈长林叹口气，将这件事情大概跟他讲了一遍，又道。 “至于常福，陈叔已经从他嘴里审出话了，他们确实没有干强买强卖那一出事儿。” “实际上从半年前开始，常福他们就已经有所打算想要买周有粮他们家的地了。刚开始的时候他们都谈的好好的，可谁知，到后面周有粮却突然变了卦，不断的提价。” “常福派人过去和他交涉了好几次都没成，虽然有些可惜自家的地连不到一起，但是在觉得对方的价格实在是离谱之后，常福还是选择放弃了。” “至于最近为什么会闹出事情，常福也不知晓。” 果然是那一家人有问题。 沈窈窕也跟他们说了已经派人去查的事情。 杜思恒沉默的听完整个过程，大马金刀的往主位上一坐，寻常意气风发的少年，此时不怒自威道。 “既然常福知道的都吐出来了，那么现在也该让没有吐出任何话的周大吐些事情了，不然，有些人还真以为，人死了，就死无对证了。” 说着，他冷笑一声，侧眸吩咐道。 “戏凤，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将这个别院的所有下人都给本将军审查一遍！” “本将军就不信了，偌大的一个别院，周大作为一个管事能没有自己的亲信！” 第112章 周大的秘密 “是！”戏凤拱手出门。 作为从战场上下来的人，他们用刑的手段可比陈叔高明有效多了。 当然，也格外狠毒。 特别是戏凤这个在战场上向来杀人不眨眼的人，很快，院子里响起了哀嚎一片。 杜思恒听着动静，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却仍旧蹙起了眉。 “速度快些。” 轻飘飘的四个字，瞬间决定了这些下人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会更不好过。 戏凤没了顾及，下手越发狠辣。 虽然哀嚎声更响了，但成果也很明显。 不出一刻钟，周大所有的亲信不是自己承认了，就是被其他人给指认了。 原本满满当当的院子，瞬间只剩下了三个人。 戏凤站在最前朝屋里拱手：“主子，查出来了，这三个人都是周大的心腹，他们也确实知道一些东西。” “你们——” 他垂眸，冰冷无情的眼神看着跪着的三人，冷声道：“还不赶紧将你们知道的事情都吐出来！” 三人刚刚已经受了不少罪了，这会儿一个个的跟从血水里被拎出来的一样，七尺大汉语气虚弱的不行。 “回，回将军，小的确实是周管事的心腹不错，但是小的也只是替周管事日常收收租子，和上河村的人，都不熟悉啊！” “小的，小的也是，周管事只有在贪污下来一点粮食交给小的去换成钱时，和周管事有接触，其他时候，小的都是自己干自己的活儿！” “将军……小的，虽然是时刻跟着周管事的人，但周管事也不会什么都和小的说啊！要说最近周管事有什么不对，小的，小的只知道周管事最近经常被平远伯府的人连续请吃酒，除此以外，再无其他了。” “你说什么？” 在听别人说话时，杜思恒一直维持着平静，时不时的还会有一丝不耐，好似在听废话一般。 只有到最后一个人说话时，他才突然坐直了身子。 不光是他，沈长林父女也是如此。 三个主子的目光同时聚集在一个下人身上。 下人都快被吓傻了，整个人哆哆嗦嗦的，恨不得将头埋在地里。 杜思恒盯着他，沉声道：“你确定请周大吃酒的人，是平远伯府的人？你是亲眼见过他们吗？” 下人结结巴巴道。 “就，就见过一次。那次，周管事在和那些人吃酒吃醉时，曾经让小的去接过他。” “回来的路上，周管事可能是因为醉了，嘴也没有平时严实。” “小的只不过是顺嘴念叨了一句那些人，说他们不该将周管事灌倒，他就严词训斥了小的一番，说，若是这些话让那些人听到，就连他也保不住小的。” “小的……”说到这，下人有些心虚的瞥了他们一眼，却还是得咬着牙道。 “平日里在京郊这边作威作福惯了，又仗着和周管事关系好，没信这话，只道他们是何人能有这样大的本事，周管事就说，那是平远伯府的人。” “不过！”像是生怕自己不小心提供的线索不靠谱，下人还连忙补充道。 “周管事也就承认了这么一次，等酒醒后，他就没再说过了。所以这些人到底是不是平远伯府的，小的也不确定，大概是的，因为管事第二天很心虚，还来试探过小的的口风。” 屋里一片寂静。 三个下人瑟瑟发抖的跪在一起。 沈窈窕在心中沉思。 平远伯府，又出来了一个她之前完全没有怀疑过的权贵世家。 杜思恒也撑着下颌想了一下，开口道。 “戏凤，去，带人将周大的房间仔细搜上一搜，看有无纰漏。” “是！” 戏凤拱手离开。 第113章 证据确凿 屋内，又恢复了安静，没有人说话，都在等着戏凤的汇报。 屋外，三个下人身上疼的脸都白了，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很快，戏凤带着人归来。 “主子，我们在周大的房间搜到一个包裹，里面是三百两银票以及一枚玉佩，玉佩的配置不是周大一个管事能有的。” 沈长林迫不及待的坐直了身子，恨不得抢先询问。 杜思恒好似没有看到，沉声道：“东西拿来。” 戏凤恭恭敬敬的将东西递上来。 沉甸甸的包裹就这么被放在桌子上。 周大私藏了不知道多久的宝贝，明晃晃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沈长林怒不可遏。 自家养了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还丢脸丢到了外面，也就是周大被人灭口了，不然…… 他的眼里闪过一道暗芒。 杜思恒也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东西，起身道。 “戏凤，将东西收起来，接着再往下查。” “是!”查了这么久，真正有用的东西还没有出来，戏凤说一点儿不恼是不可能的，仔细的将东西收好之后，他带着人再次转身出门。 屋内只剩下三个主子。 沈长林不愿再看外面跪着的人，让陈叔先将他们押下去关起来，这才苦笑一声朝杜思恒拱手作揖道。 “都是下官治家不严，让杜将军看笑话了。” 杜思恒眼神平静:“沈大人说笑了，吃里扒外的东西哪里都有，是那人不知感恩，和沈大人您有什么关系呢？” 沈长林苦笑一声，虽然心里还是很烦闷，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不愧是能成为简在帝心之人，光是这一番话说的，哪怕是他都满意得很。 “小姐。” 碧桃神色匆匆的从外面进来，低声道:“您派出去查周家吃食铺子的人，回来了。” 沈窈窕撑着桌子起身:“快请进来。” 碧桃弓着身退出去，很快又带了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回来。 男子规规矩矩的朝他们行礼，沉声道。 “小的钱满仓见过老爷，小姐，公子。” 他不认识杜思恒，自然只能以公子相称。 现在也不是纠结称呼的时候，沈窈窕直接挥手示意他起身，问道。 “让你查的东西可有结果了？” 钱满仓点点头，条理清楚道:“有结果了，小的按照小姐您的吩咐一路查过去，发现周家的吃食铺子，最近都没有开过门。” “在询问了周边的人之后才得知，原来是那周有粮家的小儿子周二柱，因为喜欢赌博，不知道什么时候欠了巨额的赌债，前段日子被赌坊的人打上门来了，他们迫不得已，只能关门歇业，想要以此躲避风波。” “巨额赌债？”沈窈窕蹙眉，直觉告诉她，这一件事儿和他们的事情有大关联。 沈长林也迅速反应过来:“所以说周家之前正是缺钱的时候，可是他们还是死握着地不肯卖，甚至不惜出尔反尔。” 父女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深意。 “走吧。”杜思恒也捋清楚事情的经过了，率先开口道。 “既然确定了对方有问题，我们就再登门问上一问。” 沈长林忍着怒气跟上他的脚步，一想到昨天自己可能是被当做傻子耍了一通，他就呕的不行。 沈窈窕同样如此。 一行人带着下人气势汹汹的再度登门，这一次他们没了之前的客气，陈叔更是直接上前推开了周家的门。 周家现在还在停灵，屋里屋外跪了不少人，到处都是一片白。 听见门口的动静，他们都被吓了一跳，连因为哭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有些没什么力气的哭声也停住了。 第114章 阴阳怪气 离门口最近的男人从地上一跃而起，怒吼道。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杜思恒一记轻飘飘的眼神看过去，真正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眼神，霎时，骇的男人原本要谩骂的话都堵在了嘴边，后背更是直接出了一层冷汗。 也幸亏男人本就是挨着门的，还能扶上一扶，否则可能就要双腿一软，狼狈的瘫坐在地上。 杜思恒慢悠悠的收回视线，又在这院中打量了一圈，出声问道。 “周有粮在何处？” 院子里没有人敢答话，目光却都悄悄的看向了屋里。 沈窈窕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屋内，周有粮正拄着拐杖慢悠悠的从里面出来，脸上满满的都是讥讽。 或许是沈长林上次来的时候态度过于良好，竟让他有了胆色，见官不跪不说，还出声质问道。 “沈大人，这就是您之前说的会为老身讨来的公道？” 沈长林身为御史多年，被人骂过性子古板，也被人指责过不知变通，但被人阴阳怪气还是头一遭。 特别这个人还是昨天将他当傻子一样忽悠的人，他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 “放肆，这该是你和本官说话的态度吗？” 周有粮讥笑一声，好像早就猜到了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一边不让其他人扶着自己拄着拐杖颤巍巍的下跪，一边好似自言自语的感叹道。 “儿啊，为父早就与你说过，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好官，看，人都是这样。沈大人，您别生气，是老身失礼了，老身这就给您磕头赔罪。” 一个年纪都这么大的老人说跪就跪，哪怕沈长林是官，都有些说不过去。 毕竟哪个地方要是有年岁能上百的老人，可是要被当做祥瑞专门禀告陛下的。 周有粮这心，当真可诛！ 沈长林在心里暗骂自己昨日怎么会真的眼瞎到把他当成一个失去儿子的可怜家翁，身体也灵活的往旁边侧了侧，没有受全这个礼。 周有粮却一直跪着不肯起身，气氛有所僵持。 杜思恒的眼中闪过一道不耐，他向来追求办事的高效，二话不说就要让人强硬的将老者拉起来。 沈窈窕及时上前一步打着圆场道:“周老爷子，您别激动，我们今天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再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不如，咱们去昨天那个屋里再聊聊？” 周有粮方才没有错过站在最前方的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冷意，心中惧怕的同时，倒是顺从的起身了，可偏偏嘴上还要赢那么一句。 “该说的老身昨天都已经给你们说完了，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行了，进来吧。” 他一步一步的将身后的人带进昨日的那个小房间里。 沈窈窕是最后一个进屋的，进屋时她还顺手关上了门，阳光顿时被隔绝在外，小房间里昏暗无比。 周有粮的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他也没敢像昨天那么放肆，就站在房间中央，察言观色道。 “你们刚才不是说还想和我聊聊吗，聊什么，说罢。” 沈窈窕左右看看，见他们俩都不打算开口，无奈，只能上前一步，神色清冷道。 “周老爷子，请问一下，你确定你们家的地是你不想卖，但是我周家的管事强买强卖吗？” 周有粮握紧了拐杖，梗着脖子道:“当然，这话昨天老身不是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吗？” “可是我怎么听说……”沈窈窕故意拖长了音调，看着他的反应，见他的眼中果然闪过一道心虚，一锤定音道。 “这个地原本就是周老爷子您想卖呢？而且据说你一年前就想卖了。” 第115章 逼问 “胡说八道！”周有粮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甚至连脖子都气红了，拐杖更是一下一下的怼着地。 若不是沈窈窕他们几个人心知肚明，还真要被他这样的给骗过去了。 周有粮还觉得自己装的甚好，怒气冲冲道:“老身昨天已经说了，家中的良田乃是祖辈传下来的，不到万不得已怎么可能去卖？” “是吗？”沈窈窕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突然抛下了一记重雷道。 “难道您的小儿子嗜赌，在赌坊欠了巨额赌债，在您看来也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吗？” 周有粮用拐杖捶地的动作明显僵硬了一下，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沈窈窕等人。 沈窈窕甚至还噙着一抹笑，继续道:“您应该不会跟我说您不知道这件事儿吧？” 周有粮陷入沉默。 好半天，他才一字一句道:“知道又如何，难不成老身还真要为了他一个人的过错变卖祖产吗？” 沈窈窕扬眉:“可是据我所知，这个赌债你们已经还不上了，甚至因为这，还牵连着你们家的吃食铺子都没法开门。” “而现在，你们家的地就算想卖也卖不出去了吧，您确定还要死犟着不肯说吗，难道在大儿子离去之后，还打算眼睁睁的看着小儿子不知道哪一天被赌坊的人打死吗？” 周有粮的身体一僵，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沈窈窕的不疾不徐的声音里带着蛊惑:“周老爷子，我们只是想问清楚事情真相而已，只要您肯配合我们，您儿子的赌债，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他平掉。” 周有粮低眉垂眸安静了半晌，不知过去了多久，才沧桑道。 “事情就是我昨天和你们说的那样，我已经很配合你们了，不管你们说什么，我的回答都和昨天的一模一样。” “既如此。”软的已经用过了，既然不行，那就该来硬的了，杜思恒直接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来人将周二柱送到赌坊里去。” 周有粮惊慌不已，胆战心惊的看着他们，甚至都顾不得自己腿脚不便，踉踉跄跄的就要扑上来阻止。 “干什么，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你们是不是要逼死我们才甘心？” 两军交战之时，杜思恒不知道见过多少这种把戏，毫不心软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拖人！据本将军所知，赌坊最近正在找人呢。” 他这句话纯属是说来唬人的。 周有粮却成功的上当了，看着这一群下人，还真要出去拖他的小儿子，刚刚还泰山崩于面前都不动声色的人，一下绷不住了，见着急忙慌的都阻拦不住，只能高声道。 “别，别去，我说，我全说行了吧！” 在场的人一下顿住，所有人的目光朝他看来。 周有粮一下像是老了十岁一样，佝偻的脊背，满头的白发，让人看着简直不能更心酸。 但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人心软，杜思恒更是直接厉声道:“还不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是你先决定卖地的，后面为何又出尔反尔？” “是，是……”周有粮现在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了，纯粹是他问什么就答什么，努力组织着语言道，“是有人不想让我卖。” 最关键的一句话说出来，周有粮的心神一下松了一半儿，他踉跄着扶着一张椅子坐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 “没错，是有人不想让我卖。当时我确实是想卖地了，也和沈家的人联系好了，但是后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个神秘人找上我，他跟我说，只要我不肯卖地，就会给我五十两银子。” 第116章 神秘人出现 “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啊，我这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再加上地还能留在自己手里，我就，就……” 他低下头重新陷入沉默。 沈长林急匆匆的追问道:“除此之外，你和那个神秘人还有其他的交涉吗？” “没有了。”这次，周有粮回答的很快，毫不犹豫道，“我们就说过那一次话，总共也就见了两次面。第一次就是他不让我卖地，第二次就是他给我钱的时候。” 说到这，周有粮也是悔不当初，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噙着泪水。 “我也实在是没有想到，不过是没有将地卖出去就闹出来这么多事儿，甚至我的大儿子还……” “如果能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再贪图那五十两银子。” 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事情就是后悔。 沈窈窕蹙眉打断了他的话，问道:“周老爷子，你称那人为神秘人，是没有见过他的脸吗？” “非也。”周有粮擦擦眼泪道，“我见过，我叫他神秘人是因为我曾经好奇他为什么不让我卖地，以及他是谁，他都不肯告诉我。” 沈窈窕颔首:“原是如此，那你还记得那个神秘人的长相吗？” “记得！”周有粮连忙点头，“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那个人。” “好，碧桃，去准备笔墨纸砚。”沈窈窕站到桌子边，准备作画。 碧桃很快将一整套笔墨纸砚搬过来，熟练的站在一边为她磨墨。 沈窈窕握着毛笔，抬头看着面前的人:“与我说说那神秘人的具体长相吧。” 周有粮愣住了:“你，你这是要……” 沈窈窕颔首:“没错，我想试一下能不能将那个人画出来。” “这……”周有粮不可思议的盯着她，官宦世家的小姐都是这么厉害的吗？ 沈窈窕温声提醒道:“周老爷子，您可以开始了。” 周有粮一心二用的叙述着:“那人身高不高，大约和我差不多高，高鼻梁，鹰眼，眼睛下边儿还有一个小黑痣……” 沈窈窕一笔一划的按照他所描述地场景绘画。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面前的宣纸上，一个活灵活现的大约二十多多岁，身材瘦小的男子出现在了上面。 周有粮瞪着眼睛看着这张纸，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这这这……” 他激动万分，连连道:“没错，当初就是这个人来跟我说不让我卖地的。” 杜思恒两人也凑过去看了一眼，见那人物果然画的十分写实，基本上好像那个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一样，不由得夸赞道。 “本将军也没想到沈小姐居然还有这么一手，看这画工，哪怕是在京城里也是能数得上名号的吧。” 沈长林也跟着露出一抹笑，女儿这么厉害，他这个当父亲的也面上有光。 “窈窕幼时学习琴棋书画时，确实比常人要更下得去功夫，现在能有这般技巧也实属正常。” 沈窈窕原本还以为他会替自己谦虚一下，没想到还自夸上了，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将画卷递给他们道。 “好了，父亲，杜将军，有什么话我们稍后再说吧，杜将军，这幅画卷给您，麻烦您派人按照这人的长相在京城之内搜查一番。” 和杜思恒比起来，他们沈家虽然嘴皮子都比较厉害，搜查的事情却要慢上很多。 现在的时间已经没剩多少了，沈窈窕必须要节省掉一些不必要的时间才行。 杜思恒也没拒绝，拿起画卷出去吩咐了一声，立马就有人出门办事了。 院子里还是一片安静。 沈窈窕转过头看着身后的老人，叹了口气道。 第117章 落水 “没什么事，我们先回去了，之后若是有线索，你就来沈家别院找我们，若是真的有用的话，我们必有重谢。” 她没再提昨天他骗他们的事。 周有粮却也没有彻底放松，谁都知道秋后算账，才是他们这些官宦世家的拿手把戏。 可惜没人愿意跟他说，最终的惩罚到底是什么，沈窈窕吩咐下去之后，一行人就急匆匆的回到别院等候消息。 戏凤原本还在独自的往下查，一听到这个消息，连忙过来帮忙。 有了他帮忙，事情的进程也快了许多，可是天黑之前他们还是没来得及赶回去。 这已经是来到别院的第二天了，晚间，沈长林其实还是没什么胃口。 可看着专程过来帮忙的杜思恒，他还是吩咐人做了满满的一大桌菜，真挚邀请道。 “杜将军，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让他们多做了几样，您尝尝，味道如何？” 杜思恒其实不太喜欢和其他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更别说是一起吃饭，可看见他们父女两人诚挚的表情还是没有直接甩袖离开。 三人坐在一张桌上，沈长林已经习惯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饭，对他也不自觉的带出了这个习惯，吃饭时不断的为他介绍哪盘菜比较好吃。 杜思恒表面客气，却还是将他的美意全部接下。 沈窈窕在一边笑看着，在他看过来时，却悄悄移开了视线。 这顿饭吃完，杜思恒一起身这才发现…… 他吃撑了。 少年将军不好意思的遮掩着不自然的动作，和沈长林又说了几句话，这才慢慢回了房间准备休息。 一转眼的时间，陛下给的三天时间已经过了一大半。 是夜，沈窈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里都是盘根错杂的良田强占案。 不知过了多久，她定定的看着床帘，接受了自己睡不着的事，悠悠的叹了口气，干脆重新起床更衣。 碧桃已经在一边的小床上睡着了。 沈窈窕不欲惊动她，自己拿了烛火出屋，想着在院子里走走散散心。 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别院里的小湖边。 这个小湖是当时建立别院时下人们挖出来的，不算大，却也是个活水湖。 沈窈窕坐在湖边，惬意的闭上眼睛，享受着难得的平静，白天使劲转动的脑子，也终于得到了些许的平静。 “窸窸窣窣……” 良久，就在她起身准备回去时，身后的草丛却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白天刚刚经历了类似事情的沈窈窕一下打起精神，迅速起身，目光警惕。 可她却忘了自己此时是在湖边，站起身时，不慎踩到了一块被水打湿的石头。 接着，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向后倒去。 “扑通——” 一声巨响在原本静谧的后院响起。 沈窈窕在落水的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挣扎着想要靠近岸边。 但脚下，也不知是水草还是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脚踝。 沈窈窕挣扎了几下都没拖开，身子渐渐向下沉去。 她努力维持冷静，却发现周边竟无一样能自救的东西。 就在她以为自己今日怕是要折在这里时，腰间突然被一只灼热的大手覆盖。 接着，她整个人被狠狠地拖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拥抱里。 沈窈窕的眼睛已经被水打湿到睁不开了，却也下意识的抱紧了救自己的人。 她能感觉到，自己在被人带着往上游。 “哗——” 终于，她的头从湖底钻出。 接着，整个人被带到了岸上，湿漉漉的衣裳也被突然降临的一个披风完全挡住。 “咳咳咳咳……”一到岸上，她就咳得撕心裂肺，恨不得将刚刚所有呛进去的水全部咳出来。 第118章 他果然是贪图美色 因为咳嗽的过于激烈，让她原本白皙的小脸都染上了一抹粉红。 背后，一只大掌轻轻的替她拍着后背。 好半天，沈窈窕才渐渐缓了过来，眼神随之聚焦，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是杜思恒。 看着他，她意外，又好像不太意外。 杜思恒也很无奈，扶着她起身道:“沈小姐，为何本将军每次遇到你时，你都身临险境。” 沈窈窕垂眸，闭嘴不提刚才的轻响。 如今想来，那声轻响应该就是他发出来的。 自己被一声轻响吓得掉进湖水这件事，说出去也不是一件光鲜亮丽的事。 她沙哑着嗓子，屈膝行礼道。 “今日又劳烦了杜将军一次，小女会仔细思考，该用何实际之物表示感激的。” 这是把上次他的话记在心里了。 还挺记仇。 杜思恒觉得眼前的小丫头真有意思，不自觉的勾起嘴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沈窈窕却被他的目光看的不自觉的半侧过去身子，余光瞥见他仍旧盯着自己不放，咬咬下唇，心中悲哀的确定着。 上次，她的所思所想果真是正确的。 这位杜将军肯屡次出手帮她，为的，就是贪图美色。 沈窈窕痛苦的闭闭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可以利用的东西。 不过现在，她不想说这些了，足足折腾了一天的她很累了，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她屈膝行礼道。 “杜将军，啊嚏……” 现在这个季节晚上还是有点冷的，更别说她刚刚整个人都掉进了湖里，凉风一吹过，哪怕有披风遮挡着，身上的凉意还是没少多少。 她苍白着小脸，楚楚可怜道:“今日之事，实在是多谢你了，但小女现在实在是不方便继续在外，就先回去了。” 说罢，她屈膝后握紧披风快步离开。 杜思恒看着她的身影，也没再多留，回屋让人传了热水沐浴更衣。 沈窈窕不知这些，难得将规矩抛到脑后，一路小跑回屋。 碧桃已经醒了，看到她没在屋里时别提有多着急了，刚要出去找，就见她这样进来，惊慌失措道。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沈窈窕不欲让她担心，随意道:“刚刚不慎脚滑，摔进湖里一下，无碍，你让人传些热水来，我沐浴一下即可。” 碧桃先将她扶到塌上，这才唠唠叨叨的往外走去。 “这个季节摔进湖里可不是一件小事儿，不止要泡个热水澡，小姐还要喝一碗姜汤才好，奴婢这就去给您安排。” 沈窈窕想拒绝都没来得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跑出去。 紧接着，没过一会，她就被整个人按进了热水里，手里还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沈窈窕其实最是讨厌这种味道大的东西，不过见碧桃眼巴巴的看着她，她还是无奈的一捏鼻子，全部灌下去了。 见状，碧桃这才露出一抹笑，接过碗道:“小姐真乖，再多泡一会吧，驱驱寒气。” 这么大的一碗姜汤都灌下去了，沈窈窕哪里还觉得冷，只觉得热得不行。 可她也知轻重，现在绝对不是她能生病的时候。 “去帮我再拿一条厚被子来吧，我等等盖着厚被子睡觉。” 碧桃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去忙了。 这夜，沈窈窕好好的泡了个热水澡，又把自己塞进一个厚被子里，这才渐渐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果然没有任何异常。 担心了一晚上的碧桃总算是松了口气，一边为她梳妆一边道。 “小姐往后晚上可莫要再一个人出去了，可把奴婢给担心坏了。” 沈窈窕歉意的笑笑，在铜镜里和她对上目光:“下次不会了，我是担心吵醒了你睡觉。” 第119章 露面 碧桃小心的将最后一根用银丝编织的蝴蝶展翅的发簪为她戴到头上，看着她姣好的面容，满意的点点头道。 “奴婢的觉本来就比常人要少，有什么吵醒不吵醒的？” “好了。”沈窈窕握住她的手，求饶道. “我的好碧桃啊，快别念叨了，你家小姐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快收了神通吧。” 碧桃这才被她逗笑。 沈窈窕轻轻松了口气，搭着她的手起身道。 “好了，咱们也该去正厅看看情况了，一夜过去，也不知道事情变得如何了。” 提起此事，碧桃也是忍不住皱起了小脸。 主仆二人相携来到正厅，就见杜思恒和沈长林均黑着一张脸坐着。 沈窈窕走过去，因为昨晚的事情，不自然的将视线从杜思恒身上移开，轻声问道。 “父亲，这是怎么了？” “窈窕来了。” 看到是她，沈长林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示意她看向外面绑着的人道。 “那神秘人，抓到了。” 沈窈窕一愣，目光迅速朝外看去。 “这是……” 她总觉得此人好似有点眼熟，昨日画画时，或许是身在此山的缘故，竟没看出来。 碧桃在旁边小小的惊呼一声：“这不是余记杂货铺的掌柜吗？” 她昨天没能看到画卷，不然，定是能一下认出来。 沈窈窕一下想了起来，又仔细的核对了下他的面容，皱起了眉道。 “怎么会只是一个杂货铺的掌柜呢？” “是啊。” 沈长林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本来他还指望从这条线索能钓出什么大鱼，结果，就是只小虾米。 杜思恒也没废话，确定他们父女二人没什么要问的，直接让戏凤把其拖了下去。 轻飘飘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森然。 “不管怎么样，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口。” “是！”戏凤就跟提着一只小猫一样提着男人的后脖颈离开。 沈窈窕看不到具体的行刑过程，但是根据她们哪怕坐在正厅，还能时不时的听到男人的惨叫声的程度来看，估计刑法不会太轻。 杜思恒习以为常，甚至没有一丝的动容，在戏凤审问期间，他还吩咐了另一个下手去查了这个余记杂货铺。 一个时辰过后，戏凤先带着满脸的为难回来了。 “主子，那人的嘴实在是太硬，哪怕属下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他都昏过去了，还是执意不肯开口。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杜思恒坐在主位上，一张脸都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 “嘴这么硬吗……” 戏凤听着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动怒了，不再像以前那般和他嬉笑，低下头去等着下一道命令。 可还没等到杜思恒下令，他派去京城查杂货铺的人手也急匆匆的赶回来了。 作为在将军手下任职的人，查探情报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回来之后，单膝跪地禀报道。 “主子，查出来了，这余记杂货铺背后之人，正是京城中平远伯府之人。” 又是平远伯府。 这下，平远伯府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这件事中轻易脱身的了。 杜思恒倒是还想往里深查，可是今日已是最后一日，时间上不允许，起身道。 “本将军知晓了，你们退下吧。沈大人……” 他回眸看向还坐在原位置上的人，出声问道：“本将军要回京复命了，你们呢？” 沈长林也清楚的知道，到现在，他们算是没有其他的线索了。 那掌柜在戏凤的逼问下，都不肯开口，更别说他们这些人的逼问了，干脆跟着起身道。 “下官也与你同去。” 杜思恒微微颔首。 第120章 弹劾 他们都要走了，沈窈窕自然跟上。 坐在回京的马车上，碧桃还有些揣揣不安。 “小姐，这件事情到现在也没有完全的水落石出，您说老爷会没事儿吗？” 沈窈窕坐在正中间，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满的都是从容不迫。 “父亲肯定会没事的，莫怕，有我在。” 碧桃靠近她身边，咬紧了下唇。 以往活泼伶俐的丫头，今日倒是跟被雨打了的落叶一样，垂头丧气。 沈窈窕握紧她的手，将心中的焦急不安压在最深处。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回京。 皇宫内，御书房。 御史大夫正在其中神情激动的上书陈情。 “陛下，不是臣多事，实在是您让沈大人亲自查案的事情不合规矩。” “那沈家别院里的人都是沈家族人在管理，他作为家主，就算是真的查到了什么，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吐露出来？” “人都有私情，要臣说，陛下还是速速令派他人去查吧。” “否则，若是那沈长林糊涂一时，为了包庇族人将证据销毁，这桩案子就真要成无头惨案了！” 皇上坐在御案之后，听着他一句比一句声音高，非但不为所动不说，还轻轻推了推茶盏，不满道。 “吴太监，这茶凉了，让人换一盏来。” “是。”吴太监连忙上前。 作为御前的大太监，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是不弱的。 若非这位御史大夫来的突然，他早就为陛下换茶了。 被他在心中暗暗腹诽的御史大夫见陛下非但没将他的话听进去，甚至还有这种闲情逸致，差点没白眼一翻，直接气晕过去。 “爱卿啊……” 到底都是重臣，皇上也不能看他成个受气包，敷衍的安抚了一声道。 “你说你，急什么呢，说好的三日，今日不才是最后一日吗，就算是换人，也要等到明日再说吧？” “不然，岂不是要让天下人都觉得朕不守信用了？” 作为皇帝，最重要的就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不然以后，谁还会放心为皇帝做事？ 偏偏这个御史大夫是个头硬的，皇上都这样递台阶了，还是执着的不肯下来，梗着脖子道。 “陛下，现在不是说您守不守信用之事，是万不能给沈长林那个老匹夫时间，让他销毁证据啊！” “陛下您想想，沈长林之前作为御史，不仅三番两次的顶撞与您，还公然指责您多次，可见是没将您放在心里的。” “再者，他之前还纵容自家幼女当街退亲，也可见其治家不严。” “像这样的不忠不义的无能之辈，实在是当不起陛下您对他的重任啊！” 这人，自己还说个没完了。 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他要说多少次才肯罢休？ 皇上靠在龙椅上，手指静静的敲着腿，懒得再理他，就让他这么唾沫横飞的在底下念叨。 就在他都要将皇上给念叨的睡过去时，门外，一个小太监轻声进来，端正行礼道。 “陛下，杜将军，沈大人以及沈小姐已在宫门口，想要求见陛下。” “哦？”皇上这才总算是睁开眼眸，来了些兴趣，自言自语道，“现在就来了，可是案件已经查明白了？” 小太监低着头不敢接话。 御史大夫还在嘶声裂肺道：“陛下——沈长林这老匹夫定是已经将证据销毁，您可千万不能受他蒙蔽啊！” 皇上懒得理他，挥挥手示意他先站到一边。 “爱卿也不必基于判断，沈长林到底有没有包庇族人，等等朕一问不就分晓清楚了吗？” “陛下……” 御史大夫看着他不为所动的模样，一时之间都有些怀疑了。 第121章 汇报 大家都说沈长林现在不受陛下宠爱，不然也不会惨到这个地步。 但是，他都这样劝告了，陛下还要给其说话的机会，沈长林真的如传言一般不受宠爱吗？ 御史大夫陷入了迷茫。 皇上显然没有那么好心替他解释这个问题，挥挥手，饶有兴趣道。 “让杜将军和沈大人他们进来吧。” 小太监弓着身子退出去，快步去了宫门口请人。 沈窈窕并不是第一次进宫，作为沈家的嫡女，之前宫宴时，她也是要跟着一道来的。 但那几次又怎能和这次相比？ 她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沈长林走在最前面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倒是杜思恒余光瞥见了这一幕，轻声道。 “不必紧张我们已经尽力了，事情如何自有陛下分晓。” 沈窈窕感激的看他一眼，深吸口气，稳住心神。 三人排成一排，进了御书房，跪地请安道。 “臣\/臣女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坐在上首，挨个看过他们每个人，这才随意道。 “起来吧，你们这个时候过来是已经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御史大夫的目光也紧紧的盯着他们，就像是那伺机而动的豺狼虎豹一般，随时准备扑上来给他们致命的一口。 沈窈窕自然注意到了他的不同寻常，有些不明白自家和他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怨，让他能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 沈长林作为主要的当事人，根本没有闲心去想这些，重新跪地，往前膝行了两步，叩首道。 “回陛下，这三天多亏了杜将军的帮助，微臣幸不辱命，算是查到了一些东西。” “哦？”陛下懒洋洋的看着他，“说说看，你们都查到了些什么？” 沈长林走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在腹中将这段草稿打了不知道多少遍，这会儿一开口流利的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接着，他高声总结道:“陛下，在起初下人们说，我沈家的管事多次被平远伯府的人请吃酒时，微臣还在想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可这余记杂货铺的出现，让微臣实在是不能将这当做巧合处理，京郊良田抢占一事，平远伯府必定在其中掺了一脚，还请陛下明查，还微臣一个清白。” 平远伯府…… 皇上坐在上首静静的闭上了眼，心中还在思虑这件事。 说实话，他是没有想到这诊室里居然有平远伯府的插手。 作为从他祖父那一朝传下来的三朝老伯府，平远伯府虽然只是一届伯府，但比起有些国公府来说也颇有脸面。 如今，他们居然掺和进了这种事里，为的是什么呢？ 皇上在心中抽丝剥茧的细细想着。 沈长林三人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在底下待着。 沈窈窕两人还好，只是站着没什么忍不了的，倒是沈长林之前就跪了许久，现在又重新跪在冰冷的大殿上，只感觉地上一阵一阵的寒气往他膝盖里钻。 可他面上却不能露出丝毫的痛苦，只能咬牙忍着。 明明受着这样的苦楚，他都没有按耐不住时，旁边，迫不得已安静到现在的御史大夫倒是抢先按耐不住了。 他厌恶的扫了一眼沈长林，快步过来，衣袍翻飞，躬身作揖道。 “陛下，沈大人方才所说，臣也听的一清二楚，虽说听起来倒是有理有据，但臣觉得，这件事情里还是有不少的纰漏存在。” “哦？”陛下将刚才想到一半的事情按下，目光投向他，看不出喜怒道，“这话怎么说？” 沈长林也猛的转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第122章 万一是栽赃呢? 沈窈窕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一双美眸紧紧的盯着面前的人。 就连杜思恒也似笑非笑的看了过去，等着他的回答。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要说一点儿都不紧张，那是假的，御史大夫仍旧梗着脖子，擦着汗道。 “回陛下，方才沈大人也说了，他能找到余记杂货铺这一条线索，是因为上河村的苦主为他提供了神秘人这一条线索。” “可是，从他刚才的话中也能明显得知，那神秘人并没有自己招供，说他是平远伯府的人，这一切都是沈大人他们自己查出来的。” “当然，微臣并不是怀疑沈大人和杜将军查案的能力，微臣只是觉得，万一有人蓄意谋害平远伯府，以此栽赃也不是不可能。” 沈长林一听这话就有些忍不住了，到底之前也是当御史的人，毫不犹豫直接怼上了他。 “陈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在怀疑本大人和杜将军一起构陷平远伯府吗？” 御史大夫面色平静，完全看不出之前他在陛下面前跳脚的模样。 “沈大人别生气，臣可没有那样说，臣只是提出了一个合理的怀疑不是吗？” 沈长林气笑了:“合理的怀疑？你就差没有指着本大人的鼻子说，这一切都是本大人虚构出来诬陷平远伯府的了。” 御史大夫耸耸肩，无赖道:“沈大人，你真的误会了，我怎么会那么想呢？我真的只是觉得万一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到时候平白污蔑了平远伯府，岂不是要让平远伯府的众人寒心？” 沈长林气的手都在哆嗦。 偏偏上首，陛下是不是也真偏信了这小人的话，突然出言道。 “沈爱卿，陈爱卿方才所言也并非无理取闹。就如陈爱卿所说，你能得知余记杂货铺和平远伯府有关系是自己查出来的，并非那神秘人供述。” “万一其中有什么误会或者有什么有心人动了手脚也未不可知，除此之外，你还有其他线索可以证明平远伯府也参与其中吗？” 沈长林的面色一白。 这样的铁证，陛下都不信。 那么，他再搬出刚才说的下人供述平远伯府的人屡次请自家管事吃酒，陛下又怎么可能会信？ 御史大夫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得意洋洋的看着他道。 “沈大人，你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除了这个模棱两可的事情以外，你什么证据都没了吧？” 沈长林嘎吱嘎吱的咬着后槽牙，若不是担心殿前失仪，他今日非要给这个老小子一拳不可。 御史大夫可不管这些，见他不说话，回头朝皇上叩首道。 “陛下，您也看到了，沈大人没有证据再证明这件事和平远伯府有关，您给了他三天时间，他就将事情办成这样，这是完全辜负了陛下您对他的信任啊。” “臣请旨，请陛下立即更换查探此案的人员，万不可再让那无能之人混进来。” 沈长林气的直运气，身子都在发抖。 沈窈窕按耐不住了，不顾先前来时，自己告诉自己要尽量少说多听的事情，上前一步就要开口辩驳。 杜思恒却突然抢先问道:“按照陈大人您说的意思，是不是只要那神秘人招供了，或者说有别的证据证明神秘人和平远伯府有关，这件事情就是铁证如山了？” 御史大夫看了他一眼，因为他简在帝心的关系，虽然两个人之间的交集并不算多，对他却还是比对沈长林更多了一丝客气尊敬。 “杜将军说的没错，若是那神秘人肯招供，或是有其他的铁证能够证明他和平远伯府确实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微臣自然无话可说。” 第123章 铁证如山 “好！”杜思恒突然一拍手，原本站在门外的戏凤大步走了进来。 看着他们信誓旦旦的样子，御史大夫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拼命的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些人一定拿不出什么证据了，不然刚才为什么不拿出来和他较量呢？ 可杜思恒的眼神却看的他背后一层层的出冷汗，接下来的发展也印证了他不祥的预感。 只见杜思恒突然拱手道:“陛下，这件事情臣乃是您特指的主理官，为了不让任何人影响此案的办理，很多事情都是臣亲自派人去查。” “像是余记杂货铺和平远伯府的关系，也是臣的人查出来的。起初他们确实只查到了余记杂货铺背后的真实老板是平远伯府。” “可在方才回京的路上，臣的人又从余记杂货铺内搜到了不少那神秘人和平远伯府来往的信件，足以证明，这神秘人就是平远伯府之人。” “且。”他强调着，“经过一番审讯之后，臣的人也从当时敢和百姓动手的那些长工里得到了线索，当时别院管事，想要强行买地时，那些敢于先动手的人都是被平远伯府收买之人！” 此话一出，不仅是御史大夫震惊了，就连这两天一直和他在一起的沈长林父女二人也惊的不行。 沈窈窕更是想不通这么多事情，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去查的。 明明这些长工他应该都没有见过才对，但是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却从这些人嘴里问到了他们父女都没问出来的东西。 甚至…… 杜思恒还转身示意戏凤递给吴太监一样东西道:“此乃他们亲手写的状书，下方也有他们每个人的手印，足以证明这件事情臣所言非虚，还请陛下明察。” 御史大夫的脸一下就白了。 他绞尽脑汁都想不到，为什么明明有这样的铁证，杜思恒刚才居然不拿出来。 皇上显然也没想到他们手里还有这样的东西，接过状书仔细的看了一眼似笑非笑道。 “这么说来这些平远伯府的人倒是有挺大的本事，不仅在京城里耀武扬威，现在都能把手伸到朕的大臣的京郊别院里去了。” 他明明没有动怒，说话也是很平静的语气，屋内的所有人却都不约而同的跪了下来，低下头。 皇上随意的将这纸状书扔到一边，如鹰一样犀利的目光看着下面的每一个人，突然道。 “吴太监，你亲自出宫一趟，传朕口谕，令平远伯府伯爷即刻进宫觐见。” “诺。” 吴太监作为在他是王爷时就一直跟着他的人，自从成了御前的第一人等闲是不会亲自出去的。 如今皇上甚至将他都给派了出去，可见心中的怒火有多旺盛。 御史大夫整个人跪在下面冷汗连连，心中暗暗叫苦，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那么强硬，现在都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皇上显然也没忘了他刚才信誓旦旦的模样，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突然问道。 “陈爱卿，你刚刚不是说，平远伯府可能是被人污蔑的嘛，现在可还有别的话要说？” 御史大夫真是恨不得当场给他磕三个响头，连忙道。 “陛下息怒，臣刚才也是生怕陛下受贼人蒙蔽，一时着急才会口不择言，臣知错，下次必定会谨言慎行。” 皇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好似是在夸奖:“陈爱卿不愧是做御史的人，这一张嘴皮子就是顺溜。” 御史大夫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皇上无趣的挥挥手，整个人懒散的往龙一里一靠:“你们都先起来吧，有什么话等平远伯府的伯爷来了再说。” 第124章 当堂对质 大家纷纷靠边站在一旁。 杜思恒几人自然站在第一排，沈窈窕带着下人站在稍稍落后他们一步的位置上。 皇上坐在上首继续批阅奏折。 平远伯爷胡子修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不动声色的将所有的情绪隐藏在心底，顶着一张老实人的面孔，规规矩矩的请安道。 “臣参见皇上。” 皇上静静的批阅奏折。 整个御书房安静到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胡子修就这么老老实实的跪着，哪怕累的直咬牙，也没敢动一下。 终于，皇上合起了手里的奏折，好像才注意到他在下面，语气平静道。 “吴太监，怎么伯爷来了也不提醒朕一声，朕若是方才不抬头，岂不是要让伯爷一直跪下去？” 吴太监背锅已经背的很熟练了，闻言利索的下跪道:“是奴才失职，请陛下恕罪。” 皇上没有开口。 胡子修也连忙跟着道:“陛下，您批阅奏折乃是国家大事，吴公公不敢打扰您也是情有可原，微臣多跪一会儿不当什么的，望您息怒。” 沈窈窕一直站在旁边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面上看起来都是格外温婉端庄，殊不知，她的余光，一直定在面前的几个人身上，自然也没有错过皇上此时才露出的笑容。 “难怪父皇在时屡次夸奖伯爷乃是我朝忠臣，伯爷这态度，当真是朝臣的典范。” 胡子修低着头不敢说话。 皇上觉得无趣，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道:“伯爷可知朕今日宣你来所为何事？” 胡子修哪怕站起来了，还老老实实的将双手交叠于小腹前，低着头恭敬道:“臣不知。” 皇上看了一眼沈窈窕等人站着的地方:“沈爱卿，你来说说看吧。” 沈长林早就做好了对峙的准备，闻言深吸口气，上前有条不紊的将整件事情说了一遍，随后怒视着对方，厉声问道。 “伯爷，微臣敢说与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您为何要出此狠手陷害微臣？” 胡子修好像都听傻了，连忙否认道:“沈大人，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本伯爷怎么可能会做出来这种事情？” 说着，他扑通一声重新飞到地上，看向上首撕声裂肺道:“皇上，这是诽谤，沈大人这是在诽谤臣啊！” 沈长林看着他这装模作样的样子，咬牙道:“伯爷难道敢做不敢当吗？” 胡子修眉头一皱，回过头来很是不悦道:“本伯爷有何不敢当的，只是这件事情并非我所谓，本伯爷为何要代人认错？” “沈大人。”他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眼里燃起熊熊的怒火道，“本伯爷知晓你犯下大错，此时急于想拉人下水，为你顶罪，但你选择本伯爷污蔑，实在是选错人了。你口口声声的说这件事都是本伯爷所为，你有何证据证明？” 沈长林先搬出了别院管事近期经常和平远伯府的人一起吃酒的事情。 胡子修一点儿都不慌，很是坦然道:“本伯爷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就这点小事。沈大人，不是本伯爷说你，你想要推卸责任，莫不是有点儿过于心急了。” “这点事情也能拿来当证据吗？是，你我两府之间平日里是没有什么交集，但那也都是主子间的事情，和下人有什么关系？” “人家聚在一起吃酒，万一只是因为人家兄弟关系好呢？而且这件事，要不是沈大人你说，本伯爷毫不知情。” “好。”沈长林同样不急，冷笑一声，“既然伯爷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情就暂且先放下，伯爷不妨为我们解释一下另一件事吧？” 第125章 惩治 沈长林将神秘人和余记杂货铺又搬了出来。 当然，他也没忘了杜思恒提供的那些铁证。 特别是，皇上手里的那份状书！ 胡子修起初还想狡辩，可等听完他的话后，面色瞬间惨白。 “这，这……” 沈长林冷笑一声：“伯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您要告诉下官，连杜将军搜出来的证据，也是下官伪造的？” 胡子修只是想装傻，他不是真傻。 杜思恒的品行谁不知晓，就不是会徇私枉法的人。 他这会儿要是真点头了，那就是和杜府结仇。 他虽贵为伯爷，也没这个胆子。 他沉默不语，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来。 “伯爷？” 沈长林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不会给他思虑的事情，高声催促了一句。 胡子修在心里骂了他一声，接着才脸一皱，唉声叹气道。 “沈大人先别生气，事已至此，本伯爷定不会因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故意说那些证据是伪造的。只是……” 他慕然抬头，眼里满满的都是无辜之色。 “沈大人，本伯爷知道现在不管我说什么你可能都不会信，但是这些事情，本伯爷真是毫不知情啊！” “你——” 沈长林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伯爷，您这是打定主意要睁着眼说瞎话了？人证物证可都说明了这都是你平远伯府所为，你说你不知情，你觉得会有人信吗？” “可是本伯爷真的不知晓啊。”十分无辜，胡子修起码装出来了七八分。 突然，他一个激灵，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蹭的一下从地上蹦起来道。 “本伯爷知道了，定是那个该死的管事，是他趁着本伯爷不注意，肆意妄为！” “陛下！”他急忙抬头，语气匆匆道。 “您是知道的，臣府里的那个管事之前就闹出过事儿，是臣一手力保，他才能活到今日！没想到，他如今居然又敢故技重施！臣有罪，臣当年不该贪图那一时心软，非要保他一命啊！臣愧对圣恩！陛下，您罚臣吧！” 说着，他痛哭流涕的将头磕了下去。 那后悔莫及的模样，若不是沈长林等人心知肚明，还真要被他给忽悠过去了。 沈窈窕紧紧的握住了手。 尖锐的指甲刺激着掌心，疼痛提醒着她莫要冲动。 沈长林深吸口气，努力掰扯着真相：“伯爷，您说这都是您的管事所为，您有何证据证明？” 同样的问题，这次是问胡子修的。 胡子修擦了把泪，理直气壮道：“那你有何证据证明这不是管事所为，要是本伯爷方才没记错的话，你所有的证据都是和管事有关的吧，有哪个地方提到过本伯爷？” “你——”沈长林是真没想到他能睁眼说瞎话到这个地步。 胡子修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眼里不着痕迹的闪过一道鄙夷。 接着，他直接面向上首，诚心诚意道。 “陛下，臣的奴才犯下这样的大错，臣实在是无颜面对于您，臣御下不严，请您责罚。” 这是死活要将罪定为御下不严了。 偏偏沈长林手里还没有能够证明这件事情确实和他有关的证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请罪。 皇上看完了全过程，手指轻轻的敲了敲御案，眼里闪过一道失望，语气平静道。 “既然伯爷都这么说了，朕也不能不罚，你府上的下人犯下如此重罪，就罚他杖责五十，扔出府去。至于你……” 皇上顿了顿，半合着眼道:“身为主子御下不严，纵容奴才肆意妄为，就罚你一年月俸，外加杖则二十，闭门思过三月。” 第126章 归心似箭 “吴太监。”皇上的语气轻飘飘的，却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你去盯着他们行刑，务必要让他们用心打才是。” 吴太监深深俯身，拂尘一挥，走下台阶，尖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伯爷，请吧？” 胡子修不敢动。 方才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下人，他还想着以皇上的性格最多也就是罚罚月俸，禁禁足，反正不疼不痒的，也没甚难熬的。 可如今，皇上居然罚了他杖责二十！ 还专门让身边的御前太监盯着要用心打，这是打定主意要扒了他一层皮啊！ 沈长林也没那么生气了。 对于这些宫廷里的暗话，大家都心知肚明，杖责分为用心打和着实打。 若是皇上只说了杖责二十，那就是让下人不疼不痒的打完了事。 但若是说了用心打，就是要让那人起码十天半个月之内下不了床。 若是着实打……自然也就要丧命于此。 平远伯爷自幼金尊玉贵的养大，用心打的二十棍，也够他吃些苦头了。 沈窈窕却还是有些不太高兴。 毕竟她的父亲之前险些丧命于此，如今真相水落石出，真凶居然只用杖责二十！ 但她也知道，这是她无法干涉的。 眼看着胡子修被请出去责打，沈长林三人纷纷行礼告退。 出了御书房，沈长林脑子里紧绷的神经这才彻底松下。 他感激的看着身边的男人，拱手谢道。 “杜将军，今日下官能够脱困，多亏了您搜集的那些证据，此番恩情，下官铭记于心，来日有机会必会涌泉相报。” 不愧是亲父女，说的话竟都一样。 杜思恒心中无奈一笑，挥挥手示意不用， “此乃本将军应尽的义务，沈大人不必如此，府中还有事，本将军便先行一步。” 沈长林连忙道：“将军慢走。” 杜思恒转身离开，临走时，他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沈窈窕一眼。 沈窈窕的身体不自觉地僵硬了一下，脑海中又想起了两人之前的对话。 沈长林不知此事，还在感慨道：“杜将军真是个公正廉明的好人啊。” “是嘛。”沈窈窕勉强扬起一抹笑，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深吸口气催促他回家。 沈长林也归心似箭。 两人坐着马车回到沈府。 王氏早已等到望眼欲穿，如今总算是见到他们归来，噙着泪快步迎接道。 “你们总算是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了？” 沈长林感慨地看着眼前的老妻，目光在触及到她的眼泪时不由得触动道。 “真凶抓到了，皇上已经惩治过了，我们无事了。” 王氏喜极而泣，激动的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真是太好了。快，老爷，窈窕，你们在外面奔波了许久，快回屋歇一会儿。嬷嬷，让人将我提前炖好的补品拿来，老爷和小姐此番吃苦了，可得好好补补才行。” “是！” 之前府中因为这件事压抑的可怕，如今压在众人心中的大石总算被搬开，嬷嬷喜气洋洋的应下来，还主动道。 “奴婢再让人准备些热水吧，沐浴之后，老爷和小姐也能好好休息一下。” “对对对。”王氏现在激动的脑子都是懵的，闻言，一拍额头破涕而笑道。 “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还是嬷嬷想的周到，快去准备吧，也好让老爷他们洗掉这一身的晦气，之后我们沈府啊，都得好好的才行。” 整个府邸因为他们而动起来。 沈窈窕父女两人跟瓷娃娃一样被请到正厅，先好好的从吃了一顿，又分别去洗了个澡。 直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沈窈窕这才将将回过神来。 这件事，真的已经结束了。 第127章 不速之客 碧桃在一边轻手轻脚的将珠帘放下，轻声道。 “小姐，这两天您都没有好好休息，今天就多睡一会吧，等等午膳好了，奴婢过来叫您。” 沈窈窕也是真的累了，阖着眼点了点头。 碧桃猫儿似的退出去，顺手将门关上，昏暗的房间让人止不住的昏昏欲睡。 另一边，长福院。 沈长林也在王氏的伺候下躺在了床上。 王氏给他更衣的时候，眼泪就没断过:“这才短短几日过去，老爷您就又瘦了这么多，真是……” 沈长林半合着眼靠在床头上:“就是瘦了一下而已，别担心，慢慢就养回来了。” 王氏转过头擦擦泪，哽咽着道:“是啊，我只盼着日后我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对了老爷，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是谁这么狠心要置我们家于死地？”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沈长林直接道:“是平远伯。” 王氏一愣:“平远伯？怎么会是他，我们家和他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他为何要如此对我们？” 沈长林起初也不明白，但刚刚吃饭沐浴的途中，他又将这件事情复盘了一下，抓到了一个关键点。 “他本身确实和我们无冤无仇，但是你别忘了，平远伯的父亲乃是当今太后的庶长兄，虽说嫡庶有别，但真要论起来，平远伯也是可以称太后一句姑母的。” 王氏猝然一惊:“你是说……” 她压低了声音，跟做贼一样的左右看了看，确定身旁没有人，才低声问道。 “这件事情还是和太后有关？” 沈长林没有点头，只是道:“就算这件事情不是太后吩咐的，平远伯的身后都有太后当靠山，我们日后还是得小心一些才是。” 王氏抿紧了唇，没有说话，心思却跟着动了起来。 沈长林没有注意到，这两天的奔波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心神，跟她打了声招呼，他就躺下休息了。 王氏看着他睡着，这才轻手轻脚的出来，吩咐下人守好他之后，亲自去厨房点了午膳。 这一觉，沈窈窕他们睡的时间都不算很长，也就一个多时辰，但他们却觉得比在别院里睡一夜还舒坦。 “小姐。”碧桃已经替她选好了衣裳。 金丝银丝交织而成的发簪，配上一套袖口用金线绣着暗纹的粉色长裙，往那一站，当真是亭亭玉立，娇俏动人。 沈窈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温婉一笑:“碧桃的手艺当真是一日比一日好。” 碧桃也很满意今日的搭配:“是小姐长得好才对，前两天在别院不好过于装扮，今日小姐总算是有了以前光彩夺目的模样。” 沈窈窕莞尔，莲步轻移:“就属你嘴甜，走吧，父亲母亲已经在前面等我们了，莫要让他们等急了。” 碧桃连忙跟上她的脚步。 主仆两人很快到了正厅，除了她们以外，主子们已经到齐了。 沈知行看着她，眼里闪过一道惊艳:“妹妹真是出落得越发动人了，亏我书院里那张家小子还说他妹妹长得最好，要我说谁都赛不过我妹妹。” “啪。” 王氏毫不客气的给了他胳膊一巴掌:“在你妹妹面前胡沁什么呢，窈窕。” 她转过头一脸温柔的冲女儿招招手:“快来，今日母亲特地让人做了你爱吃的菜，可得多吃点儿才行。” 沈窈窕抿唇，噙着笑过来。 一家人坐好，准备动筷。 前头，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进来，朗声道。 “老爷，夫人，大小姐带着周公子来了。” 王氏的脸色迅速冷了下来，不再像以前还会看在沈长林在的份儿上好歹装样子，冷声问道。 “他们来做什么？” 第128章 送客 “这……”丫鬟低头，“大小姐未说。” 王氏黑着脸。 沈长林在心里叹了口气，按了按山根，语气平静道:“既如此，就请他们进来吧。” 王氏不言。 丫鬟躬身退下。 沈窈窕坐在一边，安抚的拍了拍母亲的手。 王氏的心情这才勉强好上一些，与她相视一笑。 沈如薇与夫君携手而来，看见的就是这母女情深的一幕。 她的眼里闪过一道幽光，盈盈屈膝道：“父亲，母亲。” 周少钧随之行礼。 沈长林微微颔首，直言问道:“你们今日怎么来了？” 沈如薇听着这不咸不淡的语气，脸上的笑容险些没有维持住，还是顾及着自己来的目的，这才语气温柔道。 “女儿这不是听说父亲的事情已经成功平息，特地携礼前来想要替父亲庆祝一番吗？” 王氏看着她这装模作样的模样，差点没有冷笑出声。 沈长林也明白这个女儿的品行，语气淡淡道：“你有心道贺一声便是，礼就不必了。” 周少钧及时上前，彬彬有礼道：“岳父此言差矣，小婿知晓您是心疼如薇，但是我们作为小辈，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说着，他露出一抹歉意的表情，继续道。 “再者之前岳父在宫中受罪，小婿没能尽上自己的一份力，心中已是很愧疚，如今还望岳父莫要再推辞才是。”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虽说沈长林对他的品行很有意见，但听着这话，也没法再冷着脸，只能挥挥手道。 “既如此，陈叔，将姑爷带来的礼收到库房里去吧。” 沈如薇的表情这才好看了一点，她的视线落到面前的饭桌上，微笑着刚要开口。 沈长林就好像看出了她要说什么一般，直接道。 “周府规矩森严，虽我有心想留你们下来用顿饭，但为防亲家有事寻你们寻不到，就不留了，你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早些归家去吧。” “我……” 沈如薇这下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了。 她到底也是沈家的嫡长女，好心好意的带着礼回门，竟连顿饭都吃不到嘴里。 “父亲，您竟是连和女儿多说句话都不愿意吗？” 沈长林陷入沉默。 沈如薇深吸口气，还要说什么，袖子却被身后的男人轻轻拽了拽。 她一下顿住。 沈长林清清楚楚的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叹息一声道。 “你既已嫁人，那就做好你为人妇该做的事，日后专注的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无事的话还是尽快归家去吧。” 沈如薇静静的看着他，眼睛不自觉地红了一瞬。 她的心中委屈极了，甚至有些怨恨他在周少钧面前都如此冷淡的对待自己。 脾气上来，沈如薇也不想伏低做小了，冷冷的屈膝道。 “既如此，女儿就不多做打扰了，夫君，我们走吧。” 周少钧为难的左右看看，最终还是无奈地摇摇头，跟上她的脚步。 陈叔安置好礼物回来，他们已经走远了。 正厅中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变得有些凝滞。 沈长林头疼的按按山根，招呼众人道：“好了，如薇已经归家了，我们也快用膳吧。对了知行。” 他转头看向嫡子，沉声道。 “虽说你的腿如今还未完全好全，但有下人扶着，也不耽误你出门，书院的课不能一直耽误，你再休息两日，便去上学吧。” “老爷。”闻言，沈知行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王氏先有些心疼道。 “这是不是有些太急了，知行的腿伤不算轻，若不好好养着，万一留下什么隐疾可怎么是好？” 沈长林沉默不语。 第129章 催婚 若是放在以往，听到母亲说自己不用去学校，沈知行少不得得心里偷乐。 可之前无能为力的感觉还萦绕在心头，沈知行放下筷子，认真严肃道。 “母亲，我的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以去书院的。父亲说的对，书院的课程不能一直耽误，不然等儿子以后再去，怕是难跟上了。” 王氏惊诧的看向他，突然有些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了。 沈长林倒是满意的捋捋胡须:“知行懂事了，我沈家的儿郎就当如此。好了，快用膳吧，用完膳大家再好好休息休息，以后的日子还是要好好过才是。” 众人纷纷称是，这一顿饭用的还算和善。 用完饭，沈长林便先去前院了。 京郊的事情虽然已经结束，但有些细枝末节还需他去处理。 王氏则将一对儿女留在了身边。 “知行啊。”她先看向架着一条腿的儿子，满脸慈爱道，“跟母亲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今日怎么反而主动要去上学了？” 沈知行情绪崩溃的时间已经过去，风华正茂的少年郎不好意思跟母亲说心事，只含糊道。 “儿子只是觉得自己年纪不小了，是该好好学一段时日了，否则日后如何替我沈家撑门立户？” 王氏对自己的这一双儿女都是极为信任的，他说什么是什么，当即满意的点点头道。 “能认清这点，我儿真是长大了，既如此，另一件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沈知行一愣：“母亲说的是……” 王氏微微一笑，直接道：“自然是成婚这一人生大事。” 沈知行一顿，有些头疼道：“母亲，虽说儿子已经决定要好好念书，但现在终究还没读出个名堂，说这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王氏不赞同的看着他：“早什么，俗话不还说，成家立业，成家在前，先完成这件事了，再说立业也不迟。” 沈知行头疼的很。 他也不知道母亲是受什么刺激了，好端端的，怎么开始突然催他成婚了。 “母亲……” 他绞尽脑汁的想着理由要拒绝。 王氏如何看不出他的不愿，可她也有无法言说的苦衷。 平远伯这件事，如今已经很是鲜明，不管是不是太后指使的，其中都有她的身影。 也就是说，他们沈家的危机还没有完全过去，这一把悬在脖子上的大刀很有可能会再次落下。 那么在此之前，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将一双儿女的婚事都安排好。 这样就算到时他们沈家真的……依靠着亲家，说不定，儿女还能得以幸存。 为了这双儿女，王氏可以说煞费苦心。 沈知行却不愿在这件事上如此草率，见她一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头疼道。 “母亲，不是儿子不想成婚，只是儿子现在实在是没那份心思。” “儿子之前的学业如何您也不是不知晓，现在光是学业就已经搞得儿子很是头疼，儿子分身乏术啊。” “你……”王氏张口想要辩驳。 沈知行急忙道：“母亲，儿子跟您保证，只要儿子的学业一有起色，儿子便乖乖听您的话，按时成婚，让您放心，您看如何？” 王氏觉得不如何，可看着他甚至快要被称为恳求的目光，又念在他好不容易想要争气的心，她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罢了罢了，那便按照你说的来吧，现在，你就专心学业。” 沈知行松了口气：“儿子多谢母亲。” 沈窈窕在一边看足了笑话，见状，起身就要扶着他先行离开。 谁知，王氏的目光又落到了她的身上：“窈窕啊……” 第130章 王府诗会 沈窈窕身形一顿，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王氏果然又将注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你兄长要念书不肯成婚就罢了，你的事情总归要提上日程了，这满京城的儿郎，可有你中意的？” 沈窈窕无奈极了：“母亲，女儿刚刚和周家退亲没多久，现在说这些，让外人知道了，怕是不太好吧？” “有何不好的？” 一问一个不想成婚，王氏难免有些着急，语速也跟着变快。 “那件事不管怎么说都是周家对不起你，你退亲那是理所应当的，我看谁敢拿这点说你闲话！” 沈窈窕走到她身边，轻轻的替她顺着气，轻声细语道。 “母亲莫气，女儿知道您都是为了女儿好，可是女儿如今真的也没有这份心，女儿只想在你们膝下再尽孝一段时日。” “好啊……” 王氏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当真是悲从心来。 “一个两个的，我算是指使不动你们了，看你们那着急拒绝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母亲的要害你们呢！” “我这苦心，有谁能够理解啊？” 说着，她背过身子，竟拿帕子擦起了眼泪。 沈窈窕顿时急了，连忙转到另一边想要安慰她。 谁知，王氏见到她来，竟又转了回来，左右就是不肯看她，好似是真的为这伤透了心。 安慰无果的沈窈窕无助的看向自家兄长，却只得到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眼看着王氏越哭越厉害，无奈，她在着急之下，只能心软的松口道。 “母亲，您莫要再哭了，女儿听您的就是了，您这么哭，是要挖女儿的心吗？” 王氏这才转过头来看她一眼：“明明是你们要挖我的心，你当真同意了？” 沈窈窕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道。 “同意了，女儿都听您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这个你拿好。”王氏的眼泪一下止住，从怀里掏出个帖子递给她。 沈窈窕一愣：“这是什么？” 王氏示意她自己看。 沈窈窕打开看了一眼，柳眉微蹙：“安王府诗会？” 王氏颔首：“正是，这是他们前两日下的帖子，那个时候你和你父亲都在京郊，我便帮你收下了。” 事到如今，沈窈窕还能说什么？ 母亲显然是有备而来，她也只能点头同意。 王氏见她收好帖子，这才满意的肯放他们回院。 走在回去的鹅卵石路上，沈知行一蹦一跳的，还不忘关心她道。 “妹妹，那个诗会你且安心去，别多想，到时若是真没你喜欢的，直接拒了母亲就是。” “若……”他咬牙，下定决心道，“母亲非要逼你，你便来寻我，我想法子帮你，总不会让你这么草率的嫁人。” 沈窈窕看着被下人扶着的他，心中涌入一股热流，红唇轻抿。 “多谢兄长，我知晓了。对了兄长，我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帮忙。” 已经到他们要分别的岔路口了，沈知行干脆靠着柱子先停下来，问道。 “何事？” 沈窈窕抿了抿唇，低声道。 “之前杜将军帮了我们那么多忙，这次父亲能够平安无事，人家也在其中起了大作用。” “虽然人家现在没有主动提，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我想请你由你出面请他吃顿饭，算作道谢。” 沈知行一听这事儿，挥挥手道。 “看你那认真的模样，我当什么呢，原来就这点事儿啊，放心吧，等回去我就写信相邀，到时有结果了，我让人去通知你。” “那就劳烦兄长了。” 沈窈窕稍稍屈膝，又指点了他几句该如何相邀，这才走了左边的那条路归院。 第131章 定制 沈知行也一路蹦跳着回去。 到了房间，他直接去了书桌后面写信。 傍晚，回信就到了他的手中。 沈窈窕那时正在房间练字，听见碧桃出去又进来的声音，头也不抬的问道。 “可是兄长那边来人了？” 碧桃一边继续为她磨墨，一边轻声道。 “正是，少爷身边的人说将军答应了，时间就定在三日后的午时，在南街酒楼。” 沈窈窕松了口气。 不怕人答应，就怕人不应，只要人答应了，一切就好说了。 “既如此。”她抬起头，轻轻将毛笔放在一边，吩咐道。 “碧桃，你去库房取一箱银子出来，待明日随我出府一趟。” 碧桃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却还是乖乖听话取了银子出来。 翌日一早，沈窈窕便带着她拿着银子出了门。 马车直奔打铁铺。 “小姐。”碧桃扶着她下车，看着面前的店铺还有些疑惑，“好端端的您来这儿做什么？” 沈窈窕抬头看了眼上方的牌匾，轻声道:“自是为了谢礼。” 说罢，她率先提着裙摆踩上台阶。 碧桃都没来得及多想，连忙跟上。 这家打铁铺是整个京城最出名的一家，东家一手打铁的好技术，可没少为征战四方的将军们打造武器。 哪怕是沈窈窕这个对武艺没那么清楚的人，都听说过他的大名。 进了铺子，碧桃原是想直接招呼东家出来迎客，扑面而来的却都是打铁的声音。 沈窈窕含笑:“看来这里的生意真是不错。” 这样，她的心里就更有底了。 她没有急着去找东家，而是先在这铺子里简单转了转，又在心里确定了下款式，听见身后的动静才转过身来。 “赵东家。” 赵铁柱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是听说过自己名字的，也不多言，直接问道。 “小姐想打些什么？” 沈窈窕知道他忙碌，同样没有废话：“一把剑。” “可有相中的样式？” 沈窈窕微微颔首：“只是有些想法而已。” “为谁打？” 沈窈窕想了想，还是没有将杜思恒的名字说出来。 毕竟男女有别，送是一回事，让人知道又是另一回事了。 “一位将军。”她大致描述了一下杜思恒的性格，以及自己的想法。 赵铁柱不愧是打铁的老手，光听这些，心中就有数了。 “想打这样的剑也不是不行，只是按照小姐你的想法，用的材料都是上好的，价钱自然也要比寻常的贵很多，小姐能接受吗？” 沈窈窕颔首：“大致需要多少银两？” 赵铁柱找出一个算盘，简单拨弄了两下：“起码五十两。” 五十两，足够一个普通四口之家起码两年的嚼用了。 这样也算能拿得出手。 沈窈窕示意碧桃将银钱递上：“剩下的就交给您了，希望您能尽量快一些，三日后我有些用处，若是需要的话，我可以加钱，只要能在后日前完成就行。” 赵铁柱就喜欢这种爽利的人，将银子收下，他一边继续忙活一边道。 “不用加钱，三日虽然有点赶，但也来得及，到时是我让人给您送到府上吗？” “不必，我到时让人来取。” 赵铁柱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沈窈窕没有多留，带着丫鬟离开。 三日后一大早，碧桃就按时过来取剑。 赵铁柱果然如约将剑打好，削铁如泥的一把剑放在盒子里，剑身泛着光。 那凌厉的模样，哪怕是碧桃这个不懂剑的人都忍不住为之惊叹。 赵铁柱在一边看着：“姑娘可还满意？” 来之前，碧桃也是被简单吩咐过的，如今看着这剑哪儿哪儿都好的模样，自然一个劲儿的点头。 “甚是满意，我现在便将剑取走了。” 第132章 谢礼 赵铁柱亲自送她出门。 碧桃取剑归来。 沈窈窕兄妹二人已经准备好出门了。 沈知行看着她们主仆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目光不由的往她手里的盒子多看了两眼。 “这是何物？” 沈窈窕卖了个关子：“谢礼。” 说罢，她转身上了马车。 沈知行要继续问的话堵在嘴边，只能无奈的耸耸肩，跟着上去。 马车慢悠悠的来到南街酒楼。 作为这一片出了名的有特色菜的酒楼，南街酒楼的人一向很多。 沈知行先进一步，跟掌柜的说了提前预定好包厢名称，他们一行人就被迎进了包厢。 杜思恒迟来一步，看着满桌的菜色和热情的兄妹二人，扬了扬眉坐在了空位上。 沈知行率先招呼他，顺手给他倒了杯茶道。 “杜将军来了，因为不知道您的口味，我们就简单点了两个菜，稍后若是有不合适的，我们再换，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杜思恒接过茶，状态也很轻松：“沈公子说笑了，京城中人谁人不知南街酒楼的菜色最为特别，你将地址选在这里，又怎会有不合口味的菜呢？” 沈知行一笑：“杜将军喜欢便好，之前的事情多亏了有您帮忙，我们一直说感谢，却奈何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如今终于有机会表示谢意，您今日可不要跟我们客气才是。” 沈窈窕赞同的点点头，抓住机会示意丫鬟将盒子拿来，放到桌上道。 “杜将军对我沈家的大恩大德，我们难以偿还，正好最近我有几个新想法和打铁铺的东家合计了一下，定制了这把剑，感觉和杜将军还算搭配，杜将军看看可还喜欢？” 杜思恒扬眉：“这把剑是你专门定制的？” 沈窈窕微微颔首，又谦虚道：“我也只是发表了一些拙见而已，当不得什么。” 杜思恒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 说实话，在打开前，其实他并没有抱多大的期望。 毕竟身处他这个地位，什么好兵器没有见过，闺阁女子做的剑，还能比得上他见过的那些名器？ 可等他亲眼看到时…… 看着那剑身锋利的程度，以及圆润光洁的剑柄，他甚至不能亲自上手，都知道这把剑和他见过的那些名器相比，品质也是只上不下的。 沈窈窕一直注意着他的神情变化，见他不自觉地嘴角扬了扬，这才悄悄松了口气，笑着问道。 “将军觉得如何？” 杜思恒满眼赞叹：“好剑，当真是一把好剑，这把剑我收下了。” 沈窈窕松了口气。 收下好啊。 只要他肯收，起码就象征着，她不必再以身相报了。 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沈窈窕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笑容浮上脸颊。 刚好小二带着人过来上菜，这顿饭用的宾客皆欢。 用完饭，三人一前一后的下楼，站在酒楼门口，沈知行兄妹两人对视一眼，他主动上前一步，眼神认真的拱拳道。 “虽然这些话已经说过无数遍了，但是杜将军，我们还是想诚恳的表示一下我们的谢意。” “多余的话，我们就不说了，只要杜将军日后有什么能用的到我沈府的地方，将军只管开口便是，我等绝不会推脱。” 杜思恒知道，自己不点头，他们是不会安心的，也没多言，微微颔首示意。 沈知行的神情果然轻松了一些，再次跟他认真的道谢后，看着他先上了马车离开，兄妹二人这才走向后方的马车，准备回府。 一路上，沈知行还在感慨杜思恒的平易近人。 沈窈窕听着，感觉她这位兄长已经完全忘了之前的那个晚上。 第133章 安王府诗会 兄妹两人回到府中。 一进府门，沈知行就被喊去了前院听候父亲的教导。 沈窈窕也没躲过，被王氏派人喊到了长福院。 她掀帘而入时，王氏正乐呵呵的看着衣裳，听到她进来，连忙冲她招手道。 “快来，绣房将这个季度的新衣裳送来了，来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还能让她们再给你重做一套。” 沈窈窕走过去随手翻着看了两眼：“母亲让人选的款式，女儿怎会不喜欢？” 王氏一听就乐开了花，亲手点了一套银红桃花纱裙并上一串红翡翠的滴水耳串与她。 “喜欢的话，过两日王府诗会你便穿这一套，再戴上你那一副压箱底的头面，哦对！” 王氏一拍额头，从手上摘下一个羊脂白玉的手镯给她套到手上，笑着道。 “还有这个，这样就齐全了，我儿本就长得貌美，到时候再这么一打扮，定可以艳压群芳。” 沈窈窕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没敢说其实自己原本只打算穿的素净一些的，只能委婉道。 “母亲，您的心意女儿都明白，只是到时的主角可是王府中人，女儿若是穿的过于隆重，万一抢了人的风头可怎么是好？” 王氏毫不担心：“作为王府出身的女眷，在这种场合都会打扮的很隆重，像我们这种官宦世家想要越过还是很难的，就听母亲的，到时你就这么穿着便是，绝对不会出错。” 她都这样说了，沈窈窕还能说什么只能无奈应是。 王氏这才满意的点头，又给她看了下个季度的款式，直到沈窈窕面露疲色，才放她归院。 好不容易有了两天无事的清闲日子，沈窈窕抓紧时间好好的休息了休息。 一转眼，到了王府诗会的日子。 一大早，她就碧桃从床上拖了起来，还没睡醒，人就被套上了那一套华服。 碧桃一边忙活着给她梳头，一边念叨着。 “小姐，您快醒醒吧，夫人有命，让您出府前还要去她那边一趟，我们可不能迟了。” 沈窈窕听的无奈极了。 母亲这是还不放心她啊。 “小姐。”碧桃给她带好最后一个发簪，又往后退了两步仔细的看了看，确定没什么失误，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好了，您瞧瞧可还喜欢？” 沈窈窕缓缓抬眸，看向铜镜中的女子。 只见镜中女子乌黑的秀发高高的盘着，显得脖颈白皙修长，巴掌大的小脸满满的清冷之色，配上这一身华服，更是显得雍容高贵，恍若那莲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不错。”沈窈窕搭着她的手慢慢起身，镶嵌着珍珠的云履轻轻的踩在地上。 主仆两人向长福院去。 王氏也只是喊她过来看看装扮有没有失误的地方，确定完后便催促着她们出门。 这一出门，不过两刻中，马车就停到了安王府门前。 “小姐。” 作为今日宴客的主家，安王府侧门大开，来往的宾客进进出出，好不热闹，碧桃站在马车边扶着她下车。 沈窈窕提着裙摆优雅的走下台阶，看着面前偌大的府邸，深吸口气，抬脚向里走去。 今日能收到帖子的，都是这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 沈窈窕一路走来，看见的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 和上次一样，这次也没什么人搭理她。 她也不觉得无聊，带着丫鬟往角落一站，打算就这么耗过这段时间。 谁知，她不去找事儿，事儿反而要来找她。 胡静舒今天就是为她来的，一来目光就直接盯上了她。 “沈小姐。”胡静舒扬起一抹恶意的笑容，一步步的逼近她。 第134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碧桃下意识就要挡在她们中间，却及时被沈窈窕拦住。 沈窈窕将她反护在身后，面色平静的看着来人：“胡小姐。” 大家都是官宦世家的小姐，之前没少在各种宴会上打过照面。 只是以前她们二人并不相熟，也从未说过话。 如今胡静舒一看便来者不善，沈窈窕心中清楚，想来也是因为平远伯被罚之事。 作为平远伯的嫡长女，她会不高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胡静舒冷笑一声，见礼见的极为敷衍：“沈小姐，许久未见，你的面色看起来倒是格外红润，想来这两天休息的应该很不错吧？” 沈窈窕听出了她话里的暗讽，眼神平静道。 “多谢胡小姐关心，家人平安顺遂，没有旁的事情干扰，休息的自然要比之前好上一些。” 大家都是聪明人，胡静舒又怎会听不出她的意思。 无非是在说她父亲的事情被平息了，她才会休息的这么好。 胡静舒险些要咬碎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沈小姐，有个成语说的不错，物极必反，本小姐觉得，不管怎么说，人啊，还是莫要太得意的好，以免……” 她冷笑一声，意味深长道：“乐极生悲，你说是不是？” 沈窈窕静静的看着她，暖色的阳光打在侧脸上，好似一块洁白无瑕的瓷被阳光普照，美得惊人！ “胡小姐这话说的没错，不过比起这个，我还是更喜欢另一句话。” 胡静舒扬眉：“什么话？” 沈窈窕莞尔：“多行不义必自毙。” 胡静舒的神情一僵，差点没控制住仪态，一巴掌扇她脸上，清秀的面容变得有些狰狞。 “沈小姐，你不要太过分了，小心祸从口出！” 沈窈窕垂眸轻笑一声，黑溜溜的眼眸中满满的都是无辜之色。 “胡小姐这话说的我有些听不懂了，我们不是在说喜欢的句子吗，怎会成祸呢？” “难不成，胡小姐打算将我们今日说的话拿出去胡编乱造吗？” “你——”胡静舒忍无可忍，压低声音厉声道，“沈小姐，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本小姐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沈窈窕轻轻挑眉，意味深长道：“既如此，胡小姐还在担心什么呢，今日的谈话，只有你知我知，我信胡小姐，绝不会是那背信弃义，随意陷害他人之人。” 胡静舒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人的话，听起来好像是在夸她，可实际上呢？ 谁不知道她父亲是因什么被罚的！ “沈窈窕！！” 胡静舒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张嘴就想厉声斥责。 不远处，却突然响起来一阵嘈杂声。 方才还一直要么低声说话，要么安静的呆在一边的小姐夫人们突然都变得活跃起来。 沈窈窕远远的看过去，只见远方的青石板路上，一群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正向这边走来。 她微微一笑，轻声细语的提醒道。 “看来诗会要正式开始了呢，胡小姐，我们便先行一步了。” “你——” 胡静舒的怒气还没有发出去，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她走？ 眼看着其伸手就要拉人，旁边丫鬟连忙拉住她，语气匆匆的低声劝解道。 “小姐，冷静，现在可是在安王府，要是闹了笑话让旁人知道了，夫人怕是会恼了您。” 胡静舒的怒气发到一半被迫僵住，没好气的一把将她甩开，低声怒喝道。 “那又如何，总归大不了就是被母亲斥责一顿的事。现在你敢拦着本小姐，难不成是想看她在羞辱完本小姐之后，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离开吗？” 第135章 心悦之人 丫鬟连道不敢，又不能看着她就这么怒气冲冲的上去找事，只能绞尽脑汁的继续哄道。 “小姐，您想报复沈小姐，多的是法子，何必将自己攀扯进去呢？她是什么身份，您又是什么身份，您要是就这么冲过去了，岂不是正中她的下怀？” 别说，她这么一劝，胡静舒还真冷静了下来。 “你说得对，沈家如今受陛下冷待，她日后最多也就是个普通官宦世家的夫人而已，本小姐可是伯爷之女，和她当面计较当真是掉了身价。” “她沈窈窕不是以才学闻名吗，等等诗会看我怎么对付她，我倒要看看，她这名头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 这就是要在诗会上和沈窈窕针锋相对了。 丫鬟没再阻止，总归，只要不是当面吵起来就行。 再说，在诗会上较量，只要尽力而为，就算输了也是一桩美名。 这么好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胡静舒不知丫鬟所想，重新打起精神带着她便来到了后花园。 亲王府的花园自然不是寻常官宦世家的花园所能比拟的，光是一个占地面积，可能都要比得上一些人的宅子了。 诗会就在花园最中心的凉亭举行。 主家在最前头的位置。 胡静舒一路来了前面，身为伯爷之女，她的位置自然也比较靠前。 沈窈窕就坐在她的不远处，两人对视一眼，一个嘴角噙笑，一个面露敌意。 两人的目光一触既分，心中却都不约而同的提起了警惕。 本朝民风开放，虽仍旧强调男女有别，在这种宴会上却也没有过多的在乎。 此番安王府诗会，公子与小姐们的座位便相隔不远。 胡静舒用余光左右环视了一圈，就发现了一张令她魂牵梦萦的面孔。 “翠竹……” 她紧张到下意识握紧了丫鬟的手。 一时间竟连要和沈窈窕比拼都忘了，脸颊染上一抹红晕。 翠竹心中无奈，只得及时挡住她的目光，低声提醒道。 “小姐，此番人多眼杂，快注意着些，日后还有其他机会。” 胡静舒又怎会不知道这些？ 只是怀春的少女，有时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罢了。 她最后深深的看了眼心悦之人，轻咳一声，端正了身子，又拿出了伯府小姐的气派。 见状，翠竹总算松了口气。 诗会正式开始。 安王妃作为主家，自然第一个起身发言。 她说了什么，沈窈窕其实并没有太注意，只低着头刻意躲避。 从刚一进来，她就发现了一道灼热的视线，顺着视线看过去，她便看到了杜思恒那张近几天不知道见了多少次的脸。 他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要这般看着自己？ 两个疑问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还未等她想出答案，直觉便让她低下了头，躲避那人的目光。 杜思恒一直盯着她，自然没有放过她这跟鹌鹑一样的举动，笑容浮现在脸上，手指轻轻的在桌上敲了两下。 真有意思。 他起初也不过是看到熟人，所以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她的反应居然会如此剧烈。 见状，戏凤在他背后无奈极了。 若不是知道他们主子没什么坏心思，单看这样，他都要以为他们主子是个登徒子了。 “主子，主子。” 戏凤低声喊着他。 杜思恒扬眉，遗憾的收回目光。 沈窈窕这才总算是能抬起点头。 安王妃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只剩下了点题。 她也不磨蹭，环视一圈，笑着道。 “花园中最不缺的便是花了，那么今日的诗会我们便以花为主题，老规矩，谁作诗作的好……” “啪啪。” 她轻轻拍了拍手，身后的丫鬟立马端上来两大盆名花。 “这花，便是谁的。” 第136章 作诗 对此，大家不管是真的爱花还是对其无感，都表现出了一副热衷的样子。 气氛因此变得灼热起来。 安王的嫡女自然第一个起身作诗响应。 以花为题，可以说是各种题目中最简单的一种了。 不管是不是学识渊博，普遍张嘴就能来上一首。 安王的嫡女更是一张嘴，就是一首堪称完美的诗词。 那极富美感的用词，让在场的众人纷纷为之喝彩。 这场诗会，算是开了个好头。 胡静舒没有急着起身，就这么一连听了好几个人，感觉差不多了，这才主动起身道。 “既如此，我也来献诗一首为大家助助兴吧。以花为题，嗯……” 她沉吟了下，摆足了架势，捻起一朵盛开的花朵，缓缓张口。 “南枝才放两三花，雪里吟香弄粉些。淡淡着烟浓着月，深深笼水浅笼沙。” “好——” 和她交好的几位小姐率先鼓掌，赞叹出声道。 “好一个淡淡着烟浓着月，深深笼水浅笼沙。真是让人哪怕没有身处其中，也能体会到其中的妙处啊！” “胡小姐不愧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这首诗完美的体现出了其中的情怀，真是妙极！” 胡静舒好似被他们夸赞的有些羞涩，稍稍转过头去，余光却止不住的往那人身上瞟，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却只看到了一片平淡。 安王妃没有注意到这点，笑着点头道：“诸位小姐说的没错，胡小姐这首诗做的确实不错，堪称这场诗会的翘楚，请问还有哪位公子小姐要起身应对的吗？” 到现在，已经连续站起来不少人，到诗会的中场了，接下来大多就都是大家各自散开作诗闹着玩儿了，自然没人再起身。 安王妃等了一会儿，见大家仍旧安安静静的，这才道。 “既然无人应对，那么今日诗会的魁首便是胡小姐了，这两盆花……” “等等！” 胡静舒将失落压在心底，突然出声打断了安王妃的话。 在人家奇怪的看过来时，她轻声一笑，缓缓道。 “王妃，花不急着给，小女早就听闻沈小姐的才女大名，一直期盼着能与她真正的比试一次，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虽不知沈小姐方才为何没有起身，但小女请求，可否再给沈小姐一次机会，也让大家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才女。” 沈窈窕的目光径直朝她投过来。 胡静舒在心中得意的一笑，面上还装着无辜道。 “沈小姐，想必，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吧？” 人家都把她捧到这个高度了，若她再拒绝，落在外人眼中，少不得有怕了其的意思。 沈窈窕此番出来，代表的就是沈府，尊严自然不允许她就这么不战而退。 在众人或惊奇或火热的目光中，她缓缓起身，红唇轻启。 “既然胡小姐都这么说了，我若是再拒绝，岂不是就显得不懂事了？只是胡小姐方才此言差矣，我也不过是多读了点书而已，当不得真正的才女这个名头，在场的小姐比我有才艺的多的是，我也只能称得上一句献丑了。” 说罢，她稍稍转眸，看了一眼四周的花，深吸口气，缓缓道。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睛云淡日光寒。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 因为胡静舒选择了反季节，冬日的花园作诗，沈窈窕干脆与之相同，也选了冬日。 两个人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写出了冬日花园的美景。 这下，就连其他准备唏嘘的人，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了。 杜思恒更是忍不住往她这边多看了几眼，眼中均是欣赏，低声道。 “和上次的诗相比，这次诗竟又有别的风味，当真有趣。” 第138章出名 戏凤这次倒是颇为赞同。 全场只有胡静舒忍不住黑了脸。 特别是在发现杜思恒不再像方才那样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反而直勾勾的盯着沈窈窕看时，她更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夸奖的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沈小姐这首诗作的，哪怕是本小姐都不得不认输，亏沈小姐方才还那么谦虚，要我说啊，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非沈小姐莫属。” 好一手捧杀的技巧！ 若非沈窈窕一向冷静，这会儿还真要被她夸到晕头转向。 没见其他小姐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吗？ “胡小姐，您过誉了，我也只是凑个趣罢了，当不得你这样的夸奖。要我说，还是胡小姐你作的诗最为出色，恍惚间，好似让人真的身临其境一般，今日的魁首非你莫属。” 这是要以牙还牙？ 胡静舒冷笑一声，刚要继续给她挖坑。 已经听出话音不对的安王妃率先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明明脸上带着微笑，语气里却暗藏威胁道。 “好了，两位小姐都莫要再互夸了，在本王妃看来，你们二位的诗词不相上下。” “看来是天意让本王妃提前准备了两盆花，不然，今日可就要难办了。” 说着，她侧眸一笑，手帕在空中拂过。 “嬷嬷，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这两盆花送去让二位小姐挑选？” 嬷嬷面带微笑，带着捧着花的丫鬟向她们走来。 没法再继续争执，胡静舒又不是什么喜爱花草的性子，无所谓的随意挑了一盆。 沈窈窕对此也没什么感觉，自然而然的要了另一盆。 一场风雨，就这么在安王妃的搅合下，无声无息的消散。 白白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胡静舒有些不太高兴的坐下，上首安王妃在说什么她都没注意了。 等到安王妃说完话离开，将这片地方交给他们，让他们自行游乐，她想也不想，起身双颊粉红的就要往杜思恒那边走上两步。 可她一抬头，却见那人在深深的看了眼沈窈窕后，竟直接转身离去。 胡静舒的脚步顿在那里，回头看向站在小溪旁边一脸平静的沈窈窕，心中又妒又恨。 沈窈窕还不知她又在这一方面记恨上了自己，见安王妃离开，她本也是想跟着离开的。 诗会到现在，对她而言其实就已经算是结束了。 毕竟她现在也没什么好友可以相互拼诗品茗。 只是还未等她走出后花园，面前的路，却突然被人拦住。 “沈小姐。”胡静舒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姣好的容颜，恨不得上手将她这副泰山崩于面前均面不改色的模样撕碎。 “今日的诗会，你表现的很不错，想来不日之后，你的才女名声会更加出名，本小姐在这，可要恭喜沈小姐你了。” 沈窈窕淡淡的瞥她一眼，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才道。 “胡小姐说笑了，要恭喜也是我恭喜你啊，毕竟胡小姐才是今日最出风头的人不是吗？” 胡静舒笑了：“沈小姐莫不是嫉妒了？放心，本小姐怎会与你抢这个风头呢？” 她一步步的逼近沈窈窕，红唇轻启，气声只有她们两人能够听见。 “既然沈小姐担心今日没有本小姐出风头，本小姐就帮帮你，让大家永远忘不了你今日的表现，如何？” 闻言，沈窈窕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下意识就要后退。 肩膀处却突然传来一股巨力！ 她不可思议的看过去。 就见胡静舒正一脸璀璨笑容地看着自己，刚伸出来推她的手还没有完全收回去。 第137章 偶遇 “小姐——” 碧桃也没想到胡静舒居然这么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动此狠手，二话不说扑过去就想拉住她。 胡静舒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中的怒气总算消散了一点。 掉下去吧。 她在心里满是恶意的想着。 掉下去了，她就喊人过来相救。 到时，大家都会看到沈窈窕浑身湿透的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那亲密无间的模样，一下就能将沈窈窕的名声踩到谷底。 她就不信，到那个时候，她心悦之人，还会多看其一眼！ 胡静舒一想到未来的场景，差点没忍住乐出声。 沈窈窕的大半个身子已经仰过栏杆，眼瞅着就要一下掉入水中，余光瞥见这一幕。 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腰肢突然一个用力，手指狠狠的抓住了面前得意之人的衣领。 接着，借着她的力道，猝然起身。 手腕同时用力一拽。 胡静舒毫无防备，一下被她拉到了栏杆边，整个人扑通一声掉入了水中。 沈窈窕反而借着这个力和碧桃的扶持，重新站稳了脚跟。 “小姐——” 这次，轮到胡静舒的贴身丫鬟嘶声裂肺了。 方才的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大家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儿，胡静舒就已经掉进水里了。 其实小溪边的栏杆不算低，就算挣扎也能挣扎一下。 否则沈窈窕方才也没机会自救。 可惜胡静舒实在是得意忘形，离她的距离过近不说，还毫无防备。 这不，整个人就在水里扑腾了。 “救，救命——” 不会水的旱鸭子努力的挣扎着。 她的丫鬟急切的也没工夫去找沈窈窕的闲事，厉声喊着让人过来救人。 起先，围在外面的公子们不知发生了何事，下意识的走过来想要看看热闹。 等看清之后，他们连忙纷纷红着脸躲避。 好在这院子里还有会水的丫鬟，胡静舒这才被救起来，用披风裹着去了后面休息。 沈窈窕站在原地看着这荒诞的一幕，觉得实在是无趣的紧，干脆带着丫鬟悄无声息的从后门离开。 “小姐……” 碧桃有些揣揣不安：“今日胡小姐吃了个大亏，日后会不会再找您的麻烦啊？” 沈窈窕倒是看的很开，今日难得的空闲，她便让车夫驾车驾的慢了一些，这会儿正隔着窗户往外看街景。 “她就是不吃这个亏，日后也不会安生的，既如此，不如让她自己尝尝种下的恶果。” 碧桃想着刚才的事情也是一脸的气氛：“胡小姐这次实在是过分，怎能对您出此狠手呢？” 沈窈窕还不知其中另有别的缘由，只以为是平远伯的事情，便没有多言。 马车经过珍宝阁。 她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去：“停车。” 马车缓缓靠边停下。 碧桃扶着她下车，还有些纳闷：“小姐今日怎么有兴趣亲自来逛了，珍宝阁之前不是已经送过一批头面进府了吗？” 沈窈窕微微一笑，没有多言，抬脚进入，果不其然在其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黎小姐。” 黎蔓菁正闲来无事挑着发簪，听到声音回头一看，笑容不自觉地浮现在脸上。 “沈小姐，你怎么来了？” 沈窈窕没有说真实缘由，只道：“这不是刚从诗会出来，路过这里，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颖的款式，说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今日好像并未在王府诗会上看到黎小姐您呢。” 作为崇国公府的小姐，她就不信安王妃会不给其下帖子。 果然，黎蔓菁闻言一笑道。 “今日早些时候我有别的事，便没能去成，沈小姐既然去了，想必以你的才学，今日定是拿了前名吧？” 第138章 提点 沈窈窕谦虚道：“不过运气使然罢了。” 黎蔓菁赞叹的看着她：“今日的诗会虽我未去，却也听说了其声势浩大，能在那么多位公子小姐间取得头名，光有运气可不够，沈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谦虚啊。” 沈窈窕垂眸一笑。 黎蔓菁看着她，心中的喜爱更甚，同时更加剧烈的愧疚感让她忍不住主动道。 “说起诗会，上次沈小姐得来的花，还忍痛割爱与我了，只是……上次的事情，可惜我们家并未帮上什么忙，倒是让沈小姐白白期待了一场。” ?沈窈窕看着她满脸愧疚的模样，轻声细语的宽慰道。 “我知黎小姐和老国公爷已经尽力，事情已经过去就莫要再提了。倒是老国公爷，近期身体可还好？” 黎蔓菁和祖父的关系极好，闻言莞尔一笑道：“好得很，这两天没少带着下人钓鱼遛弯。” 沈窈窕听的也忍不住笑：“老国公爷还真是有闲情逸致。” 黎蔓菁扬起嘴角，思及之前的事情，忍不住低声道。 “祖父近期其实也在发愁，他有一位很重要的人，甚是喜爱罕见的头饰，最近又时逢她的生辰，祖父为了寻摸这些东西，可没少头疼呢。” 沈窈窕的神情未变，心中却一下了然。 能让老国公爷这么费心准备东西的，还能称得上对老国公爷很重要的人，除了太后以外，没有别人。 她看着对面人的眼眸，两人相视一笑。 沈窈窕屈膝道：“多谢黎小姐提示。” 黎蔓菁摆摆手，语气轻松道：“我也是随口一说，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了，下次有机会了，请沈小姐进府来玩。” 沈窈窕自然还礼。 她离开后，沈窈窕也没心情再逛，简单看了眼珍宝阁的款式，心事重重的带着丫鬟回府。 一回到院子，她就将大门紧闭，一个人窝在书房里思索。 碧桃不知她在做什么，也不敢打扰，只能时不时的往里送点热汤，再剪剪灯芯，静静的陪伴左右。 这一夜，沈窈窕很晚才从书桌后起身。 “碧桃，来看看这个，感觉如何？” 一直安安静静的呆在角落的碧桃这才凑过来仔细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道惊艳。 “这是小姐自己设计的头饰吗？” 沈窈窕颔首：“如何？” 碧桃仔细观看着每一处的细节，连连赞叹道。 “两根金簪并行，其上一只凤凰栩栩如生，流苏自然垂下，其他发饰与之相配，当真是漂亮极了。” 沈窈窕这才满意的放下毛笔：“将这收起来吧。” 碧桃不解，却还是按照她的话仔细的将图纸收好。 沈窈窕这才转身去了里屋歇下。 翌日一早，她早早的起来，兴致勃勃的拿着昨晚画出来的花样，去了长福院。 “窈窕？” 王氏刚在丫鬟的伺候下起身，如今正坐在梳妆镜前，看着她提着裙摆快步进来，在镜子里和她对上眼眸，奇怪道。 “今日怎么这般早就来请安了？” 沈窈窕挥挥手示意丫鬟退下，亲自上前为她插着发簪。 “这不是想念母亲了嘛，也有件东西，想让母亲帮我掌掌眼。” 王氏忍不住轻笑：“就知道你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东西呢？” 沈窈窕将最后一根发簪替她簪好，看着镜子里虽然眼角有了些细纹，却还能看出其风华的女子，满意极了，这才侧眸示意碧桃将图纸拿过来。 “这是……” 王氏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眼。 沈窈窕为她解惑：“这是女儿亲自设计的一整套头面，母亲觉得如何？” “甚美。” 王氏出身王家，王家地位不低，她自然也见过不少的好东西。 “只是在规矩上是否有些逾越了？这凤凰，可不是咱们能用的。” 第139章 针锋相对 沈窈窕一笑：“女儿怎会不知这些，这个头饰是女儿想打来送人的，那人的身份用这些无碍的。” 王氏一顿，明白了什么，也没再多言，只是问道：“所以，你是想让母亲替你将这套头面给打出来？” 沈窈窕颔首：“女儿名下虽也有母亲之前给的两个铺子，但是想要打出来这一套头面，还是有些技短，故而只能麻烦母亲着人去办了。” “放下吧。”就是打一套头面而已，王氏挥挥手，直接应了下来，“稍后我便让人去办。” 沈窈窕心中一喜，转头就要去奉茶伺候她漱口，袖子却被她轻轻拉住。 王氏看着自家女儿娇嫩的容颜，心中欣慰的同时，低声问道。 “先不急着去做别的，昨日你回来之后就闭门不出，母亲也没来得及问你，昨日的诗会，感觉如何？” 来了来了。 最怕的事情，来了。 沈窈窕无奈的看她一眼，敷衍道：“除了取了个魁首以外，也没甚了，花儿倒是挺好看的。” 王氏没好气的看她一眼：“谁问你这个了，你知道母亲想问什么的。” 沈窈窕避而不答，就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儿。 王氏对上她，真是没什么脾气了，抬起手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看着她娇嫩的皮肤上出现一块红痕，又连忙心疼的为她揉了揉，嘴上叹息一声道。 “你啊，母亲当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罢了，既然昨日诗会没成，我们就暂且不说这个了。” 沈窈窕闻言，刚要松口气。 就听得她又道。 “你舅舅昨日来信了，说是快来京城了。” “什么？！” 沈窈窕坐不住了，急切道：“舅舅要来？他难道不知京中的现状吗，怎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到时候万一连他也陷进去了可怎么是好？” 王氏叹息一声：“我又何尝没有这般劝他，但你舅舅的脾气你也知道，他决定的事情，我又怎么劝得住？且，他不但自己来了，还将你表哥也一道带来了。” 这话一出，沈窈窕顿时了然。 舅舅一向疼她，这会儿偏要带着和她岁数相差不大的表哥前来，怕是起了要撮合她和表哥的心，好以此将她从这个漩涡内带出去。 她为舅舅的心感动，却又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件事，良久，只能无奈的跟着叹息道。 “舅舅真是……” 母女两人对视一眼，均苦笑出声。 另一边，沈知行也起了个大早，被小厮扶着一路进了书院。 “哟。” 刚进班，他就被班上历来有名的纨绔，户部尚书之子唐宣波盯上了。 因着这个班都是官宦世家的子嗣，户部尚书又身居高位，唐宣波在这个班里向来称王称霸。 以往沈知行看不惯他的行径，总会和他怼上两句。 如今有这般好嘲讽回来的机会，唐宣波自然不会放过，带着自己的狗腿子们过来嗤笑一声道。 “这不是我们沈公子吗，以前不是还装病逃课吗，现在腿真断了，怎么还过来上课了？” “该不会……” 他刻意拖长声调，讥笑着道。 “想装着身残志坚，来让夫子觉得你好学吧？” 沈知行懒得理他，听完这番话，也没什么反应，就低着头静静的收拾自己的东西。 唐宣波已经做好了他勃然大怒，甚至拖着伤腿要和自己缠斗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平静，心里突然还有点不太舒服，故意一把将他手里的砚台打到地上，继续挑衅道。 “怎么，腿断了，耳朵也聋了？本公子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沈知行抬起眼静静的看他一眼，虽然没有说话，眼里的嘲讽却丝毫没有掩饰。 第140章 幡然醒悟 这下，唐宣波还能忍的话，就不是他了。 “彭——” 桌子被猛然敲响，唐宣波怒视着他，气势汹汹的问道。 “沈知行，你那是什么眼神？” 沈知行冷哼一声。 唐宣波咬牙，抬手就要迎面给他一拳。 背后，却传来一道沧桑而又颇有威严的声音。 “住手！” 唐宣波的身形一下顿住。 旁边，正在看热闹的学生们也跟着一同起身，拱手作揖：“夫子——” 胡夫子一路绷着脸走至他们面前。 沈知行微微俯身：“夫子。” 胡夫子看着他这态度难得恭敬的模样，眼中闪过一道诧异，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显示，而是淡淡的看向了唐宣波。 这下，就是再给唐宣波三个胆子，他也不敢放肆。 否则，夫子一状告到他父亲面前，他只有乖乖受家法的份儿。 为了不挨打，唐宣波咬牙将这口气暂时咽下，跟着乖巧行礼：“夫子。” 胡夫子这才微微颔首，森严道：“你们刚才这是在干什么，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唐宣波生怕他会罚自己，毫不犹豫的就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大声告状道。 “夫子，这不能怪学生啊，都是他沈知行，学生好心过来关心他，他不理就算了，还嘲讽学生，实在是违背了夫子您说的同窗之间要相互有爱的话，学生也是一时生气，才会如此。”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若胡夫子不知他的脾性，恐怕还真要被他这模样给骗过去了。 不过胡夫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向沈知行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沈知行自然不会乖乖认错，张口就有条不紊的将刚才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胡夫子越听，脸色越沉，到最后，忍不住厉声斥责道。 “腿断了，耳聋了，唐公子，这是该和同窗说的话吗？” 唐宣波不敢造次，乖乖低头听训。 “还有你！”胡夫子看着如今好似改过自新的沈知行，也忍不住道。 “身为君子，老夫之前是如何教导你们的，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君子，以及知之者，往往都会表现出豁达姿态，如今你只不过是被说了两句闲话而已，就忍不住嘲讽同窗，其心态，实在是幼稚难言。” 沈知行也低下了头。 胡夫子看着他们二人，厉声道。 “你们二人，出去，去门外站着给老夫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再进来听课。” 两人磨磨蹭蹭的往外去。 沈知行因为腿脚不便，还得被小厮扶着。 胡夫子一直看着他们出去，这才回到前面上课。 沈知行站在门外，听着里头的朗朗读书声，看着面前刺眼的骄阳，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要是搁在以往，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定会跟家里告状。 但这次，直到晚上归家，他也没说什么。 其实，他心里是很认同夫子的话的，他确实需要好好读书，好好锻炼心态了。 翌日，他照常去上课，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宫中。 皇上刚下早朝就被请到了太后宫殿。 “母后。”他恭恭敬敬的行礼，且不论两人之间的关系如何，面子上总是要过得去的。 太后也果然热情的让人扶他起身，接着指了指对面的软榻，转着手上的佛珠道。 “皇上，坐。” 皇上依言坐下，轻轻抿了口茶，这才问道：“母后今日一早便派人请朕过来，是有何要事？” 太后示意下人端上来两盘他最喜爱的糕点，这才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态度，温声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是马上要到哀家的生辰宴了吗，哀家想问问你，今年打算怎么办？” 第141章 生辰宴 果然是为了这种事。 皇上的心中闪过一道厌烦，面上却还得恭敬道。 “母后的生辰宴自然是要好好办的，不如就按照前两年的规格来做吧，这样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若是要按照往年的规矩，太后又何必要喊他过来，沉了沉脸道。 “皇上，哀家明白你是为了哀家好，只是今年不同于往年，今年乃是整寿，哀家的意思，是想好好办办，也算是图个吉利，你看如何？” 这就是大办一场意思了。 皇上想也不想道:“母后，不是朕不肯让您这样办，只是若是要大办一场的话，起码要耗费上百万两白银，如今正值国库空虚之时，朕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太后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的同意，眼神渐渐的变得冰冷，手上转动佛珠的速度也变得更快了。 “皇上，你不用拿什么国库空虚的借口来敷衍哀家，怎么，为哀家举办生辰宴国库就没钱，为你生母的陵寝年年检修，国库就有钱了？据哀家所知，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啊。” “你——” 皇上没想到她居然会拿这件事情出来说嘴，面上的笑也维持不下去了，他起身冷哼一声道。 “母后这话说的倒是让朕不知道该如何说了，本朝以孝治天下，朕的生母走的早，没有享到朕的福，朕只能以此来尽孝，没想到倒是惹了母后您的眼。” “母后且放心，为生母陵寝年年检修这件事，朕并未动用国库的银子，而是用的朕的内努，且一年花费也不过十几万两白银，母后若是执意要大办生辰宴的话，以此便要用掉十年这样的数目。” “朕是皇上，如今各地灾情不断，朕自然要为了百姓先考虑，国库的银子万万不能就这样被白白消耗。” 太后被气笑了:“好啊，皇上这一口伶牙俐齿倒是让哀家也无话可说了，总之你就是不肯，是吧？” 皇上不愿和她多言，拱手道:“朕也想让母后开心，但是国库的银子实在是不足以支撑，还请母后见谅。母后若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朕就先回去了，还有不少的账务要处理呢。” 说罢，他径直挥袖离去。 太后气的捂着胸口向后倒去。 “太后！”一边的嬷嬷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扶住她。 太后靠在她的怀里，一双眼睛跟要吃人一样，直勾勾的盯着皇上离开的方向，不断地低声道。 “到底不是哀家亲生的，真是气煞我也！” 嬷嬷哪里敢接这话，只能低着头一个劲儿的替她顺气。 因为两大巨头的关系继续恶化，宫中的氛围也变得越发压抑起来。 平远伯夫人张氏一进宫就发现了气氛的不对，顿时变得谨慎起来，规规矩矩的进到太后的宫殿行礼道。 “妾身参见太后娘娘，恭请太后娘娘金安。” 太后冷着脸坐在上首，冷意跟不要银子一样的往外发散。 “不年不节的，你怎么突然进宫来了？” 张氏还跪在地上，闻言卖惨道。 “还不是为了您的侄子，太后娘娘您是不知晓，前两日就因着那沈大人在陛下面前告了一状，那么多的板子就打在您侄子的身上，您侄子还没等回到府就晕过去了，如今才将将醒来！可他虚弱的还是下不来床，妾身看着，都心疼的不行。” “太后娘娘，老爷可是您的亲侄子，您可一定为他做主啊！” 太后静静的看着她在下首哭诉，心中不以为然。 什么亲侄子，说到底不过是庶兄的儿子。 不过，大家到底是一家人，人家又是为了她办事才变成这样的，这种话，自然不能说在明面上。 第142章 喜爱 太后抬手以袖遮挡，轻抿了口茶，这才叹息一声道。 “事情哀家已经知道了，你先起来吧。” 张氏哭哭啼啼地起身。 太后听着就觉得头疼得不行，急于打发她走，想了个主意道。 “好了，别哭了，哀家知道你心里不高兴，但是这件事哀家暂时也没办法出手，毕竟他们已经在皇上的面前露过面了，哀家如果贸然出手，怕是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倒是你，如果真的想替你家老爷出口气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俗话说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对症下药比什么都管用。” 张氏也是聪明人，闻言，红着眼抬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她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 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氏迅速低头，拿帕子擦擦眼角的眼泪，沉声道。 “妾身知道了，多谢太后娘娘指点。” 太后半合着眼睛挥了挥手:“去吧。” 张氏恭敬的行礼之后，弓着身退下。 出了宫殿，她身边的嬷嬷低声问道:“夫人，咱们要回府吗？” “自然。”张氏搭着她的手上了马车，“等回府之后，你亲自带人准备一份礼，明天我要去周家拜访。” 她和陈氏在闺中也算是有几分交情，现在过去倒也不算太突兀。 嬷嬷不知好端端的她怎么想起来去周家了，还是乖乖的点头应了下来。 翌日，张氏带着人和礼就来到了周家门前。 小厮在通报过后，马不停蹄的迎着她们进府。 陈氏就坐在花厅等待。 作为儿媳，沈如薇自然也陪在一边。 看到张氏进来，她们连忙过来起身相迎。 陈氏与她相互见礼之后，态度亲热道:“伯夫人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失礼之处，还望伯夫人见谅啊。” 张氏的态度也很是热情，笑着随她边往花厅走边道。 “诶，陈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是我不请自来，陈夫人不见怪就好。” 陈氏脸上的笑容更甚。 她向来是拜高踩低之人，张氏贵为伯夫人，按理来说说话不用对她这么客气的，对方这样的态度，显然到了她的心坎里。 顿时，陈氏的态度也比刚刚热情了不少。 “伯夫人这话说的，您能来啊，是我们的荣幸，我们怎么可能会见怪呢？如薇。” 她不悦的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厉声道:“愣着干什么，没看到伯夫人来了吗，还不赶紧斟茶过来？” 沈如薇连忙回神，应了声后去端了茶过来。 陈氏陪着笑道:“让伯夫人看笑话了，我这儿媳妇啊，出身比较低，对规矩知道的也没那么多，这一天天的真是让我头疼死了。” 沈如薇清晰的将这番话听到耳朵里，不由得低下去了头。 张氏看清了她们婆媳之间的官司，笑着打圆场道。 “陈夫人也别生气，要我说呀，您这儿媳妇儿规矩还是蛮好的，模样也长得标致，什么时候我儿子也能娶到一个这样的媳妇儿，我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还是贵公子运气好啊。” 陈氏被她捧得飘飘然，连训斥沈如薇的本意都忘了，一个劲儿的笑着道。 “哪里哪里，我儿也是刚巧遇到了而已，贵公子将来肯定能娶个更好的。” 张氏在心里对她不屑了一瞬，面上则亲热的拉着沈如薇的手，表现出来了十分的喜爱。 “那可说不准，要不怎么说人都要对眼缘呢，你这儿媳妇就很合我的眼缘，我这一见呀就喜欢的不得了，以后出来聚会，你可得多带你儿媳妇儿出来走走，让我们也多见几面才是。” 陈氏连声笑着答应。 沈如薇被拉着手，神情倒是有些怪异。 第143章 心思 身为每日被婆婆打压的儿媳妇，突然被一个身份高贵的人这样夸，她说不高兴那是假的。 但近期伯府和她娘家那点事儿，她又不是不知道。 张氏这样对她，反而让她心里直发毛，不自觉地将手从对方手中抽出来，她笑容僵硬道。 “多谢伯夫人的喜爱，后院还有点事要处理，我就先下去了，伯夫人和母亲好好说会儿话吧。” 闻言，张氏的嘴角轻轻抿了一下，在心中暗道果然是沈家出来的，真是不知礼数，面上却热情道。 “真是好孩子，还知道替你母亲分忧，快去吧，我再坐会儿也要离开了。” 陈氏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陪着张氏聊天。 奈何张氏目的已经达到，只应付了她几句，就也找借口离开了。 陈氏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少夫人现在在何处？” 嬷嬷低声回道：“应是在自己院中整理账本。” 陈氏冷笑一声，端起茶杯看着里面的茶水轻飘飘道：“倒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避开。” 嬷嬷垂眸不语。 陈氏独自坐在花厅，良久才起身离开。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在明面上。 果然，两日后，张氏再次下了帖子。 不过这次，她是邀请沈如薇去茶楼品茗。 沈如薇拿着帖子，心中有些惶恐不安，却也不敢拒绝。 到了时辰，她按时独自来了茶楼，规矩的行礼道：“伯夫人。” 这次没有陈氏，张氏倒是一如既往的热情，甚至亲自走上前来扶起她道。 “本夫人在帖子里不是都说了吗，只是请你过来品茗，何须这么多礼，快来坐，听说这间茶楼最近新上了不少茶，其中不少都是咱们京城没有的种类，尝尝看可有你喜欢的？” 沈如薇面上勉强维持着微笑，被她拉着坐到座位上，看着她居然让丫鬟亲自为自己倒茶，心中更发毛了，连忙接过丫鬟手里的茶壶道。 “伯夫人太客气了，这点小事，我自己来便是。” 张氏看着她，好似更喜欢了，待她倒完茶后，拉着她的手不放道。 “你这孩子果然懂事，要不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呢，唉，也不知我儿何时能娶一个像你这样贤惠的妻子，我这一天天的可发愁死了。” 沈如薇抿着嘴唇，别的话也不好说，只能安慰她道。 “贵公子一表人才，想必这日不日之后便会到来了。” 张氏叹息一声，好似真的在为了这件事发愁：“若是真像你说的那般就好了，只是我们伯府的情况，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长子不成亲，下面的兄弟姊妹该如何成亲？” “诶，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看向沈如薇道。 “沈小姐，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妹妹之前应该已经解除婚事了吧，不知现在……她可有再和谁家订婚？” 整个京城就这么大点，勋贵们大多都有姻亲关系，谁家和谁家有婚事根本就瞒不住。 张氏也就走个过场而已。 沈如薇总算是知道她想做什么了，这是想让沈窈窕嫁给伯府长子啊！ 这怎么行？ 京城中谁人不知，伯府长子乃是天生的痴子，若是沈窈窕真的嫁给她了，往后整个沈家的议亲都要跌几个档次。 沈如薇确实不想她过得好，但也没这个胆子牵连整个娘家。 她斟酌着用词道。 “妹妹她如今年龄还小，我父母的意思是想让她在身边多留几年，所以议亲之事，恐怕暂时不急。” 张氏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也不急，从袖口拿出了一张帖子递给她。 第144章 心动 “这是……” 沈如薇低头看着帖子。 张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咸不淡道：“东宫冬日宴的请帖。” 沈如薇一下顿住。 每逢冬日，东宫总会召开一场冬日宴，宴请群臣，一般邀请的都是二品以上的官员。 前两日，她还在听陈氏念叨，若是能去一次就好了，这样说不准能为女儿找个更好的婆家。 “伯夫人的意思是……”沈如薇可耻的心动了，“要将这个帖子给我？” 张氏意味深长的笑笑。 沈如薇手握着帖子，理智跟她说，不，不能要，沈家的名声更为重要。 可她忍不住。 外人只道她嫁入周家，是圆了心愿。 又有谁知道，她在周家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因为之前的事情，陈氏没少在各种地方找她麻烦。 偏偏她吃了哑巴亏又没法告状，只能自己隐忍。 若她能拿到这个帖子，带着小姑子一同前往，她几乎可以想象到陈氏到时会有多看重自己。 以后在周家，她也能得些脸面。 沈如薇盯着帖子，内心天人交战。 见状，张氏在心中嗤笑一声，劝说道。 “沈夫人，我知你心中纠结，但我也是真心想替我儿求娶你妹妹。一来，沈家二小姐才女的名声闻名京城，我着实心动。” “二来，我伯府近期与你沈家斗气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虽说之前闹得确实有些难看，但是在我看来，还是那句话，冤家宜解不宜结，若这场婚事真的能成，两家以后的关系，不就能缓和一些了吗？” “沈夫人，你好好想想，近日沈家正值多事之秋，若你我两家真的有了姻亲，不也相当于沈家多了一层靠山吗，你可是沈家的姑娘，要为整个家族考虑啊。再说，我的为人你也知晓，你妹妹真嫁过来了，我还能委屈她不成？” 沈如薇彻底握紧了帖子。 张氏说得对，沈家如今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靠山。 沈窈窕也是沈家女，为家族牺牲，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再者…… 她的脑海中响起自己之前与王氏分辨嫁妆时，王氏说的那番话。 不知为何，她只要一想到王氏那么疼爱自己的女儿，结果其却要嫁给个傻子，就忍不住高兴。 “伯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她慢条斯理的将帖子收好，“这件事我会想办法促成的。” 张氏一下笑开，拍着她的手道。 “我就知你是个聪明孩子，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若是真的能成，你就是我儿的功臣，到时，我伯府定不会亏待于你。” 沈如薇满意的点点头。 两人又在茶楼商量了许久，这才分别离去。 沈窈窕不知已经有人盯上了自己，最近难得没事儿，她便好生在院子里练习技艺。 这日，碧桃突然神色诡异的从外面回来。 “小姐，大小姐传信回来了。” 沈窈窕停下练琴的手，神色平静地看了过来：“姐姐说什么？” 碧桃低声道：“说下晌的时候，要约您出去逛街。” 沈如薇来约她逛街？ 沈窈窕直觉不对，她们俩何时这般亲密了？ 碧桃也觉得不对，问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帮您推了，就说您最近有事，恐没有时间。” 沈窈窕本也是这么想的，但又担心沈如薇之后再出什么幺蛾子，想了想还是起身道。 “罢了，随我去看看吧。” 碧桃担忧的看着她，却也只能跟着她出府。 沈如薇果然已经等在了茶楼里，看到她进来，笑呵呵道。 “想约妹妹出来一趟可真不容易，姐姐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大半个时辰了，你总算是来了。” 第145章 下药 沈窈窕对她抱着警惕的心理，态度也不复之前亲昵。 “让姐姐久等了，你传信回来时，我正在练琴，故而出来的晚了一些。” 沈如薇今日可不是来跟她许久的，也不多问，点了点对面的座位道。 “好了，知道你有理由，快坐吧，碧桃，你先出去吧，我想跟窈窕谈谈心，稍后我们再一起去逛街。” 碧桃站在原地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动。 沈窈窕挥挥手：“去吧。” 碧桃这才出门。 谁知，刚出门，她就被沈如薇贴身嬷嬷请到了隔壁喝茶。 想着她们就在隔壁房间，就算出了岔子也能及时赶来，碧桃也就没有拒绝。 这间包厢附近，一时间只剩下了沈如薇姐妹二人。 沈如薇看着对面静坐的少女，其红润的面色以及精致的服饰和头饰，无一不体现着她生活的滋润。 顿时，沈如薇心中仅剩的那一点犹豫消散的无影无踪。 都是沈家的女儿，凭什么她就能过的这般好？ 而自己却要受尽各种苦难之后，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已经完全忘了这件事的是非对错，一股脑地将所有的错都怪到了沈窈窕的身上，说话也变得轻松多了。 “窈窕，算算时间，我们已经很久没像现在这样坐下聊天了吧？” 沈窈窕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谨慎道：“姐姐今日怎得突然想起来约我出来了？” 沈如薇一笑，亲自为她斟茶道：“这不是最近我回顾了一下之前的事情，发现我确实做错了很多。” “我们是亲生姐妹，我实在是不忍以后就这么关系平淡，所以妹妹，你可还愿给姐姐一次机会？” 这话她要是之前说，沈窈窕定会很高兴。 可现在，她真的怀疑，她这个姐姐是不是把她当傻子骗。 “姐姐说笑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也不想再提了。” 沈如薇没想到她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咬了咬牙，又将茶杯往她面前推了推，故作委屈道。 “妹妹这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原谅姐姐了吗？姐姐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就看在我们以往那么多年的情分上，原谅姐姐一次吧。” 沈窈窕面色古怪的看着她，更觉得这里面有事儿了。 毕竟沈如薇哪怕在家未出嫁时，都格外心高气傲，可以说在沈长林面前都没怎么服过软。 如今却在她面前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沈窈窕在心中默默的思索着，面上却道。 “姐姐这话真是折煞妹妹了，妹妹怎么会怪姐姐呢？” 沈如薇一听就知道她这说的不是真心话，不过，没有关系，反正自己的真实目的也不是为了和好关系。 “既如此，妹妹，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权当庆祝我们前嫌尽释。” 说着，她端起茶杯。 沈窈窕轻轻挑眉，同样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两只茶杯轻轻相碰，发出一声脆响。 沈窈窕垂眸，喝了口茶。 茶刚入口，她就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苦，太苦。 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她立时就想把茶吐出来，可茶水在毫无防备间已经入喉了一口。 “你——” 她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如薇。 沈如薇轻轻放下茶杯，脸上满满的都是恶意。 “我亲爱的妹妹，你说你的警惕心怎么就能这么弱呢？不知道什么茶，也敢往肚子里喝？” 沈窈窕的面色异常难看：“你在茶里加了什么东西。” “当然是能让你快乐的东西。”事到如今，沈如薇也不瞒着她了，逼近她轻声一笑道。 “不过我亲爱的妹妹，你不用担心，这个药一个时辰后就会彻底失去作用，到时，不管哪个大夫都诊治不出。” 第146章 强迫 沈窈窕跟看疯子一样的看着她：“沈如薇，你是不是疯了，给我下这种药，你就不怕父亲训斥吗？” 沈如薇嗤笑一声：“我的好妹妹，你莫不是忘了，我已经嫁人了，父亲就是再管，也管不到外嫁的闺女吧？” 沈窈窕咬牙，起身就要往外走去，腿脚却是一软。 沈如薇看着她的举动，笑声就没断过。 “窈窕，你还是认命吧，一个时辰后就都结束了，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给你找的人，绝对会让你满意。” 沈窈窕转头，一脸冷意的盯着她，张口就要大声呼救。 沈如薇及时捂住她的嘴，冷声道：“来人！” 不远处把守着的人立马推门而入。 沈如薇看着手底下的人吩咐道：“将二小姐送到双庆客栈天字一号房。” “是。” 沈窈窕拼命挣扎，努力不想让她们把自己带走。 可沈如薇本就是有备而来，又怎么会让她就这么逃走？ 两个五大三粗的粗使嬷嬷过来就跟拎着一只小鸡一样的把她给拎出去。 期间，为了防止她呼救，还特地用手帕将她的嘴给堵住了。 一个大氅罩在她的身上，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她是身体比较弱，所以要被两个丫鬟扶着走。 沈窈窕就这么被一路带到了这个房间。 刚到房间门口，两个嬷嬷便一把将她推了进去，之后便在外锁上了门。 重重的关门声，好像索命的声音。 沈窈窕忍着身体内的燥热，二话不说就要往外扑。 可沉重的木门任凭她怎么摇晃，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背后，反而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嘿嘿的笑声。 沈窈窕紧贴着门回头去看，就见一个眼神痴呆的成年男子正一步步的搓着手向自己靠近。 一边靠近，他还一边嘟囔着。 “夫人，夫人来了……” “你别过来！”沈窈窕想也不想就要往别的地方跑。 男子却紧紧的跟着她，甚至还能听到他时不时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痴笑着要伸手抓她。 “夫人，是母亲说的夫人……夫人你别跑！” 沈窈窕看着他被欲.望充满的双眼，简直恶心到想吐。 身体内的燥热还在一阵阵的席卷着她，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 她不知道在心里骂了多少遍沈如薇，转头焦急的四处看了看，目光定在一个花瓶上。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举着花瓶啪的往地上一摔。 清脆的声响吓了男子一跳。 沈窈窕趁着这个时候，努力压抑着身体内的火气，维持着冷静迅速蹲下从地上捡了一块较大的碎片，将其尖锐的部分对准了男子，威胁道。 “别过来，不然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男子虽然傻，但身为伯府长子，自幼也是被金尊玉贵养大的。什么时候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顿时不高兴了，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速度朝她逼近，嘴里还跟着了魔一样高声道。 “夫人！母亲说了，你是我夫人，就该乖乖听话！不然，不然打死也是活该！” 沈窈窕听着这话，心中恶心至极。 她一边一步步的后退，一边四处搜寻能跑的地方。 突然，她的余光瞥见了开着一条小缝的窗户，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起来。 她快速的在脑海中分析。 这是二楼，从这跳下去，或许会受伤，但绝不会毙命。 就算断条胳膊断条腿，也总比在这受辱强。 体内的灼热感越来越严重，沈窈窕顾不得多想，见男子好似要冲自己伸手，她二话不说抬手就拿着碎片重重的朝男子的手臂割了过去。 这一下，直接划破了男子的锦服，留下一道血痕。 第147章 绝境 男子呼痛一声，下意识低头去看胳膊上的伤口。 鲜血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的眼中渐渐漫上了血丝。 沈窈窕来不及多想，趁这个时候，拔腿就往窗边冲。 “嘎吱——” 木质的窗户发出老旧的声响。 下面嘈杂的声音传入屋内。 沈窈窕提起裙子就要往下跳。 腰却突然被一双灼热的大手紧紧的箍着，猛地向后拖拽。 早有防备的沈窈窕拽着窗沿不愿松手。 但不知这男人哪儿来的力气，竟直接将她整个人好似拔萝卜一样的原地拔了起来，然后一下扔到了床上。 硬硬的床榻震得沈窈窕哪儿哪儿都是疼的。 她却顾不得这些，咬牙起身就想再跑。 男人却已经朝她压了过来。 沉重的身体将她压在床榻间动弹不得， 沈窈窕拼命的挣扎，却敌不过男子的力道，只能看着他压在自己身上。 难道，她今日就只能这样白白受辱了吗？ 沈窈窕不愿，恨极。 她哭着喊着，拼命的喊着救命。 她活了这么大，从未有一刻这么狼狈。 尖锐的指甲也跟不要命一样的拼命的在男子身上抓挠。 剧烈的疼痛一下下的刺激着男子，也让男子发了狂，动作越发粗暴起来。 沈窈窕拼命地护着自己的衣衫，两只手却被男子用一只手压在了头顶。 手腕好像骨折了一般的疼痛让她脑子里绷着的那根神经彻底绷断。 她失去了理智，四肢拼命的挣扎着想要逃脱。 但不管她怎么动，哪怕用尽了力气去咬，跟山一样的男子还是死死的压着她不放。 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近，心态彻底崩塌的沈窈窕甚至已经做好了以死明志的准备。 突然，“轰——” 一声巨响从门口传来，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紧接着，她的身上骤然一轻，好像大山被人搬走。 “啊——” 男子凄惨的叫喊声在屋内响起。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沈窈窕还处在方才的惊恐中没有回过神来。 少女纤弱的身姿就这么陷在床榻之上。 耳边，属于男子凄厉的呼喊声就没断过。 好半天，沈窈窕才渐渐从惊恐中醒过来，咬着牙忍着手腕处的疼痛起身。 就见眼前，杜思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 方才在她面前力大无穷的男子，这会儿跟只小鸡一样被打的只能抱头鼠窜。 杜思恒虽然在教训着他，余光却一直放在她的身上，见她安然无恙，只有脸上残留着泪痕，这才松了口气，专心致志的投入到了教训之中。 男子虽然傻，但也会以权压人，被打的连声呼痛还不忘高声将从小说到大的话复述出来。 “哪儿来的贼人，敢打本公子，知不知道本公子是谁！” 一听到他的声音，沈窈窕就忍不住咬紧牙关，恨意盎然。 杜思恒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重重的一脚又踹在了他的腰上。 这一脚，他一点力气都没留。 久经沙场的将军的一脚，又怎是这个富家公子哥扛得住的？ 男子当即狼狈的趴在地上。 杜思恒走过去，用脚尖抵住他的腰部，一个用力，将他整个人翻过来，让他仰躺在地上，接着一脚踩在了他的肚子上，冷声道。 “你是谁，不就是平远伯府的长公子，胡严松吗？” 因为男女有别，再加上他人痴傻，平远伯府等闲不会把他放出来见客，沈窈窕也就从未见过他。 如今听到平远伯府的名字，她慕然回神，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一个平远伯府！ 好一个沈如薇！ 竟帮着自家仇人来坑害自己妹妹！ 沈窈窕气的浑身都在发抖，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红血丝！ 第148章 断子绝孙脚 胡严松见他认出了自己，还在叫嚣。 “既认得本公子，还不赶紧将我放开，不然平远伯府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杜思恒缓缓抬起脚。 胡严松以为他怕了，喜极，连忙要从地上爬起来。 杜思恒却突然再次重重的往下一踩。 这一脚，直接踩在了最不该踩的地方！ “啊——” 一声剧烈的惨叫在屋内响起。 刚才还嚣张至极的男子，现在双手捂着被踩的地方，面目狰狞的满地打滚。 沈窈窕没想到杜思恒出手居然会这般狠辣，一时间也看呆了。 心中，却觉得畅快之极。 杜思恒的神色平静，好似废了一个人对他而言，完全不是什么大事。 事实也确实如此。 对待恶人，他如此做，从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胡公子。”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男子，明明语气平静，说出的话却比胡严松方才更嚣张。 “这一脚算是我送给你的，平远伯府如果对此有什么意见，大可以来将军府寻我。不过，我也有言在先，你若是日后再敢做那些欺男霸女的事，就不只是这一脚这么简单了。” 胡岩松狰狞着脸，痛到说不出话。 杜思恒用脚尖抬起他的下巴，语气和善，说出的话却让人不自觉的毛骨悚然。 “胡公子最好记牢了我的话，之前你因为贪图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幺女，不惜逼得人家跳井的事儿，平远伯府替你瞒下算你走运，日后有没有这样的运道就不一定了。” 胡严松盯着他的眼睛，拖着疼痛的下半身惊恐的向后挪。 杜思恒厌恶的一脚将他踢到一边，这才回眸看向已经恢复平静的人，眼中闪过一道意外。 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吗？ 看起来娇滴滴的，没想到心态居然这么好。 杜思恒将所有的心思藏在眼底，语气平静道:“走吧，我送你回府。” 沈窈窕咬咬下唇，还是没有拒绝跟上他的脚步。 两个人坐在马车上，她踌躇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道。 “杜将军怎知我在那个房间？” 杜思恒扫她一眼:“当然是听到了你的呼救声。” 沈窈窕在心中庆幸不已，白皙的手指紧攥着裙摆:“多谢杜将军出手相助，若不是你，我今日怕是难逃一劫。” 杜思恒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日后对他人提起点儿警惕心，下次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沈窈窕垂眸，盯着裙摆上的金丝，冷笑一声。 “不会有下次了。” 她已经容忍了沈如薇一次两次，若是这次再忍，她岂不是比以前祖母养的那只王八还王八？ 杜思恒动了动耳朵，听清了她这句话，虽然没有回答，嘴角却轻轻的向上扬了一下。 马车停在沈府门前，杜思恒还有事，就没下车。 沈窈窕站在马车边，再一次郑重的行礼道谢后，这才紧绷着小脸回了家。 “窈窕？”王氏正在主院里看着账本，看见她苍白着脸进来，发髻还有些散乱，连忙起身过来焦急的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在你院里待着吗？碧桃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沈窈窕原先并没有什么委屈的情绪，这会儿看着她，眼眶就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母亲……” 她的鼻翼轻轻颤动了两下，努力将哭意忍了回去，张口就将沈如薇请她喝茶的事情倒了出来。 “你说什么！”王氏又惊又怒，后槽牙因为过于用力的咬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她竟有这个胆子，真是不想活了！” 王氏简直不敢想，如果今天的事情真的被她做成了，那窈窕岂不是…… 第149章 及时的生病 王氏越想越怒，都顾不上安慰她，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就往外走，隔着一道门，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我这就去寻你父亲，这次，必定不会轻饶了那个死丫头！” 沈窈窕坐在原位，缓缓的闭上眼睛，纤细的身姿还在轻轻的摇晃。 她没有再像以往那般起身阻拦。 这到底和抢夫婿的事情不同，沈如薇这是彻底不顾姐妹情了，如此，她自然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王氏一路气冲冲的来到前院，没有人敢阻拦。 陈叔一见这架势，心中暗道不好，连忙跑进书房通报。 沈长林正在处理公务，闻言刚要起身出去迎接，木门就被人砰的一下推开。 王氏在一众丫鬟的簇拥下走进来，雍容华贵的容颜上满满的都是怒气。 “夫人。”沈长林都被她吓了一跳，连忙从书桌后面走出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 “还能有谁？”因为牵连的原因，王氏现在看他都觉得不怎么顺眼，语气也不像以往那般温柔，“还不是你沈家那位天天张口闭口说自己是嫡长女的大小姐！” “如薇？”沈长林奇怪了一瞬，“她怎么你了，她不是在周家吗，难不成她今日回府了？” 不应该啊，他怎么没听说呢？ 王氏冷笑连连:“要真是她回府这件事，我可能还没这么生气，你知不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 因为这件事中还牵连到了沈窈窕，生怕会毁了自己女儿的名声，王氏特地将所有的下人都打发出去之后，才将这件事情完整的说了一遍。 沈长林不可置信道:“这不可能，沈如薇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王氏知道，他这可能是过于震惊，但是听到这话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张口怼了一句道。 “天知道她哪儿来的胆子，窈窕刚刚才逃回来，她沈如薇这是要致我的女儿于死地呀！” “老爷，我自问，自从我嫁进沈家，对她和窈窕几乎一模一样，我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怀恨在心的，非要这么对我们母女！若是她真的容不下我们母女，那老爷当初又何必娶我进府？” 王氏越说越怒，甚至落泪。 沈长林一个头两个大连忙安慰道:“夫人别气别气，如薇这件事情做的确实太不像话，我这就让人传她回家，到时如何处置由你说了算。” 王氏一下坐到太师椅上，不说话了。 沈长林连忙让人去喊沈如薇归家。 谁知，一刻钟后，下人竟传来了沈如薇因病无法出门的消息。 王氏气的身体都在抖，眼里也是一片冰冷:“因病，因病！哈哈哈，她这病倒是生的及时啊，白日约窈窕出门的时候，还没生病，现在事情败露了就生病了！” 说罢，她直接起身回了长福院。 临走时，她眼里的怨恨一点都没遮掩。 沈长林来不及阻拦，脊背又往下弯了一点，他看着书房的摆置，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他头疼的按按山根，心里对沈如薇失望至极。 与此同时，平远伯府。 张氏正坐在花厅喝茶，美滋滋的等着成功的消息传来。 谁知，不多时，迎面而来的却是被下人们抬着，还在不断哎呦哎呦哀嚎的长子。 她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连茶杯滚落在地上都没来得及多管，脸色大变快步迎过来。 待看清儿子的情况后，张氏怒极，厉声质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不是怕你们过去捉奸的吗，怎么只有公子一人，沈二小姐呢？公子这又是怎么了？” 第150章 京兆府来人了! 一边的下人连忙弯腰瑟瑟发抖的回答道。 “夫人，小的们也不知道啊，我们按照时间冲进房间，房间里只有公子一个人躺在地上哀嚎，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张氏气的眼前一黑，低声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母亲，母亲……”胡严松还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朦胧间看到自己能依靠的人，下意识想要伸手求救。 “救救儿子，有人打儿子……” 张氏心如刀割，也来不及问什么别的事儿了，让下人小心的把他抬回房间之后请了府医来。 因着男女有别的关系，她也不好待在房里，只能焦急的守在门外。 不到半个时辰，府医就从里面出来了。 张氏连忙走上前去问道:“公子情况如何？” 府医有些不敢看她，低着头回答道。 “出手之人显然极为果断狠辣，公子的那处受到猛烈撞击，以后……可能没有办法人道了，在下也只能暂时帮公子稍减些疼痛。” 不能人道，不能人道…… 这四个字儿一直围着张氏的脑袋环绕。 她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身子，失神道。 “不，怎么行，这怎么行，我儿还没有子嗣，这岂不是要……断子绝孙？” 府医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是谁！”张氏紧握着拳头气疯了，甚至不顾还有下人在场，恼怒道。 “到底是谁，竟然敢对我儿出此狠手，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一定不会！” 她的声音低沉而又凄厉。 屋内，胡严松哎呦哎呦的声音也没断过。 母子二人的声音合成一段乐章，让人听着就有些脊背发凉。 一边的嬷嬷先将府医打发走，这才将张氏扶到一边，低声提醒道。 “夫人，公子今日出去是按照您的吩咐直接去了那家客栈的，如今却落到这样的下场，这其中肯定和沈二小姐脱不开关系。” “对！对！”张氏被气糊涂的脑子总算是迎来了一丝曙光，“是她，肯定是她！沈窈窕！敢伤我儿，她真当我平远伯府好欺负吗？” “嬷嬷！” 张氏下定了决心，眼神一定，深吸口气道：“去，找些家丁来，我要送给沈府一件大礼。他家小姐不是敢毁我儿吗，既如此，他家也别想独善其身。” 嬷嬷提起了心：“夫人想如何做？” 张氏眼珠子转了转，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你这样，让家丁们敲锣打鼓去沈府门口，别说这件事没成，就说那沈二小姐和你家公子单独在客栈待了半个时辰，务必要让她们将这件事宣扬到众人皆知。” “她沈窈窕不是不想嫁进来吗，我非要让她嫁过来一辈子伺候我儿！” 此计谋堪称一条毒计。 嬷嬷吸口气，还是离开让人去办。 家丁们很快收拾好，准备出门。 张氏还站在门口不放心的嘱咐道：“锣打响，鼓敲响，一定要将这件事情闹大，最好让每个人都知道才行，听到没有？” “听到了！” 家丁们回应一声，拿起了家伙事儿。 张氏刚要让他们出门。 前头游廊，有名丫鬟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京兆府……” 她的通报声刚到一半，身后，就已经涌进来了十几个身着墨色服饰的京兆府衙役。 她的声音一下低了下去，喃喃道：“来人了。” 张氏的脸色大变，挡在前面应是挤出个笑脸。 “孙衙役，你们怎么来了？” 孙衙役眼神冰冷的扫过她，抱拳道：“夫人，有人状告府上大公子强抢民女，小的奉京兆府尹之命，要带他回去问话，还请夫人配合！” 第151章 秉公处理 张氏：“！！！” 她不可置信的尖声道：“你说什么，有人敢告我儿？是不是沈家之人？！” 孙衙役的神情淡漠：“无可奉告，还请夫人请大公子出来一见。” 且不论胡严松现在的状态能不能下床。 张氏也不可能就这么让他们带走自己儿子啊！ 她试图说情。 孙衙役却看透了她的想法，大手一挥，身后的衙役们顿时跟劫匪一样，直接冲进了屋里。 女人尖利的尖叫声响起。 “孙衙役！你们这是想做什么，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孙衙役不予置理。 张氏试图指挥人去拦。 但这些家丁又哪里是京兆府的人的对手，一个眼神过去，他们就吓得不敢动了。 胡严松正在床上被几个丫鬟伺候着躺的好好的，这会儿突然被人像拖死狗一样的拖下床，慌不择路的叫喊着。 “母亲！母亲！救我！” 见状，张氏哪里还维持的住以往的气度，扑上去就要阻拦。 孙衙役却直接用剑将她挡开。 衙役们麻利的拖着他往外走，那粗暴的样子，哪里有平日里的恭敬？ 他们走得很快，孙衙役也及时跟上。 张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拖走，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哭天喊地。 整个平远伯府气氛压抑的可怕。 京兆府内。 方才离去的杜思恒正坐在这里悠闲的品茗。 陈官坐在另一边，好奇的问道：“杜将军，你一向不是喜欢多管闲事之人，今日却突然亲自坐镇，这平远伯府可是哪里得罪你了？” 杜思恒瞥他一眼，将茶杯放到一边，轻笑一声道。 “这些暂且不说，关于平远伯府长公子强抢民女这件事，如今也算是证据确凿，大人可要秉公执法才行啊。” 陈官顿时更好奇了，不过见他不愿多说，也识趣的没再问，笑呵呵的点头应下。 他们都在等着衙役将人带来。 …… 沈家。 不知此事的王氏一回到院子，就被气晕了。 醒来后，更是身体发软到起不来身。 沈窈窕伺候在一边，安慰道：“母亲莫要生气了，自己的身子最重要，这件事，女儿相信父亲一定会给我个答复的。” 王氏一听这话，就更来气了，药也不喝了，往旁边砰的一放，高声道。 “他能给你什么答复，这么多年了，要不是他曾经一味的纵容那沈如薇，能让她有这么大的的胆子吗？” “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要我说，这件事，他也跑不了责任！” 这就是迁怒了。 沈窈窕有些无奈。 但看她怒气正上头的模样，也没劝说，只是轻轻的帮她顺气。 书房，沈长林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紧紧的盯着再次派去的小厮，冷笑一声问道。 “怎么，大小姐还是跟你说的因病来不了？” 小厮点头。 “啪——” 沈长林怒极，操起一边的砚台就砸到了地上。 “去！你再去一次，这次，告诉她，如果她再不回家，以后，我沈家就和她再无关系！” 小厮心中一惊，不敢犹豫，起身离开。 沈如薇接到这个消息时，正揣揣不安的想打听整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计划的好好的，怎么就出了差错呢？ 如今小厮过来问话，她委屈极了：“父亲当真是这么说？这件事不是没成吗，他做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小厮哪里敢回答，低着头不说话。 沈如薇坐在木头圆凳上攥着帕子犹豫。 她知道，现在的沈家对她而言，无疑于龙潭虎穴，要是回去了肯定没她的好果子吃。 可她若是不回去…… 她也知晓，沈长林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人。 第152章 请家法 如今她在周家待得已经很是艰辛，若是沈家再和她彻底撇清关系…… 沈如薇都能想象到，到时候自己的日子会有多难过。 几番抉择之下，她还是起身，准备面对。 沈家。 沈长林看着小步小步来到自己面前的人，面无表情道：“终于舍得回来了？” 沈如薇要咬下唇，恭敬的屈膝行礼。 “让父亲生气了，只是女儿最近身体确实有些不适，还望父亲见谅。” “见谅？” 沈长林见她到现在了还敢跟自己胡诌，拍案而起道。 “沈如薇，你还有没有将我这个父亲放在眼中？你说你身体不适，之前骗你妹妹出门的时候，为何没有？” “我沈家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要你一次毁名声不够，还要再来一次？” 这么大的锅，沈如薇哪里敢背？ 虽然她确实这么做了，但是面子上总要过得去的吧？ 她扑通一声跪下，西子捧心，楚楚可怜道。 “父亲，您怎么能这么说女儿，女儿难道在您心里就是这种人吗？” “这件事，女儿知道是女儿做的不对，但女儿也是无可奈何！您也知道，女儿的生母走的早，那伯夫人逼迫于女儿，女儿还能如何，女儿只能按照她说的做。” “再者……”沈如薇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女儿觉得，这件事也是对我们沈家有益的。如今我们沈家和平远伯府关系僵硬，若这件事能成，我们和平远伯府的关系不就能缓和了吗，还有什么能比姻亲关系更……” “啪——” 沈长林出乎预料的一巴掌扇过去。 沈如薇已经不是第一次挨巴掌了，捂着脸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父亲，您觉得女儿说的不对吗？” 沈长林看着她的眼神失望至极：“对？你难不成还觉得你说的对？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女儿！来人！将大小姐带下去，请家法！” 沈如薇：“！！！” “父亲！” 她惊慌失措道：“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已经成婚了，你若是请家法，让我如何见人？” 沈长林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只是请个家法就觉得自己没法见人了吗？那你可有想过你妹妹，你做出那样的事情，让她怎么见人？” “我……”沈如薇说不出话。 沈长林失望的一挥袖子转过身，示意下人带她出去。 沈如薇拼命哀求也没效果，被两个粗使嬷嬷按在椅子上开始打板子。 木棍打在肉上发出一声声的闷声。 沈长林这次却没心软，在看了一会儿后，随手招了个下人过来。 “你去周家一趟，就说大小姐生病了，这段时间要在娘家养病，等病好了再回去。” 沈如薇正咬牙忍着疼，听到这话，不可置信的抬头。 下人已经离开了。 她这才认清楚，沈长林这次是铁了心的要把她留在家里了。 三十棍打完，她已经走不了了。 沈长林却没看她一眼，直接让下人把她带回房间养伤。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沈府。 王氏听到，都感觉心中的郁气散了一点，却还是有些愤愤不平道。 “那沈如薇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你父亲居然只是轻飘飘的用了个家法，实在是太宽容她了。” 沈窈窕对此也不意外，不疾不徐的安慰道。 “姐姐到底也是父亲的女儿，能如此，父亲已经算是狠下心来了。” “罢了罢了。”王氏现在也没精力再起身，只能道，“左右我已经将这件事情记下，你父亲也表过态了，日后，有的是机会还这笔帐。” 沈窈窕沉默不语。 王氏拉着她的手，满眼的心疼。 “就是委屈了我儿现在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快回去歇着吧，我这也没什么事儿了，看看你的小脸，苍白的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第153章 嫉妒成性 沈窈窕也确实有些累了，起身道：“母亲先休息，稍后女儿再来看您。” “去吧去吧。”王氏让人送她出门。 走在小花园里，沈窈窕盯着头顶的阳光，想了想，还是拐弯去了另一个地方。 沈如薇正趴在床上养伤，听见有人推门的动静，还以为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头也不抬的厉声斥责道。 “没用的东西，让你拿个药半天回不来，怎么是想疼死你主子吗？” 没人作答？ 沈如薇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一边说话一边抬头。 “怎么连回答都不会了，你是哑巴……沈窈窕？” 她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脸色也跟着变得冷淡了许多。 “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笑话的？” 沈窈窕见她发现自己了，也不站在门口了，轻声进屋看着她狼狈的模样，没有笑，没有骂，只是语气平静的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沈如薇还以为她是来干什么的，没想到居然是来问这个蠢问题的！ 她差点没忍住冷笑出声，毫不犹豫的露出了自己尖酸刻薄的嘴脸。 “为什么？你好意思问什么，你难道真不知道？” “是了，你是有亲生母亲的人，你又怎么能体会到我的感觉呢？” “明明，明明我才是沈家的嫡出大小姐，你不过是个继室所生，按照规矩，你母亲到我母亲的牌位前，都是要行妾室礼的，你凭什么跟我一个待遇，甚至在很多地方，待遇比我还好？” “明明，好的婚事该是我的，昂贵的嫁妆，该是我的，凭什么，凭什么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就连父亲，都为了你不惜掌捆过我好几次！” 沈窈窕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撕心裂肺的说着对自己的嫉妒。 “原来……” 纤弱的少女缓缓垂眸，声音轻飘飘的，好像下一秒就要飘散在风里。 “原来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看我的。既如此……” 她猛地抬头，眼神冰冷刺骨：“日后，就当我从未有过姐姐吧。” 她转身就走。 沈如薇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怎的，凄厉的大笑出声。 沈窈窕一步步的迈出这个院子，彻底将她抛到了脑后。 平远伯府。 胡子修急匆匆的赶回来就听到了自己儿子被带走的消息。 他顾不得斥责自己的夫人做的都是什么糊涂事儿，着急忙慌的就往宫里递帖子，想请太后出面，救儿子一命。 好在，太后同意见面了。 张氏迅速梳妆完毕，坐着轿子到了宫门口。 太后正如一尊泥塑一样，端坐在主位，旁边，香炉里飘散着袅袅的熏香。 张氏规规矩矩的屈膝请安，声音里藏不住的哭腔。 “太后，您这次可一定要帮帮我们，那可是您侄子的亲长子，以后是要撑门立户的人啊！” 太后端着茶冷冷的看她一眼，只这一眼，就让张氏的心都凉透了，更别说接下来的话了。 “蠢货，做出这种事情，还好意思让哀家出手，你告诉哀家，哀家该怎么救他？” 张氏忍不住掉泪，哀求道：“太后，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们做的不对，您就开开恩，救救他吧。” 太后闭上了眼睛。 一边的嬷嬷立马有眼色的过来请张氏出去。 张氏挣扎不过，救子心切下，竟失了分寸，高声哭喊道。 “太后娘娘，这一切的主意，都是您给妾身出的，如今出了事儿，您却选择袖手旁观，您说您这让妾身还怎么活下去啊？” 闻言，嬷嬷脸色大变，甚至没敢回头看太后的脸色，直接厉声道。 “都愣着做什么，伯夫人伤心过度，都开始说胡话了没听到吗，还不赶紧把夫人的嘴堵了，送夫人出宫？” 第154章 升堂 说罢，她满是警告的瞪了眼几个丫鬟，低声道。 “切记，你们几个，务必要亲自将夫人送出去宫去，中间若是被谁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仔细你们的皮！” 丫鬟们打了个激灵，立刻拿过帕子将张氏的嘴堵上。 张氏就这么被一步三回头的请了出去，期间，泪就没断过。 太后却好似没看到一般，冷淡的可怕。 都说皇家无情，张氏今日算是见证到了。 出了宫，她擦掉眼泪，理智稍稍归来的她，也不敢再胡言乱语，红着眼眶找到了自家伯爷。 胡子修作为男子，无故不能面见太后，这会儿自然去了京兆府，想要走关系帮儿子一把。 张氏找到他，第一句话就是：“伯爷，情况如何，有人愿意帮我们了吗？” 胡子修垂头丧气的摇摇头，回头恼怒的瞪了眼京兆府的牌匾，低声道。 “这件事情闹得太大，我认识的人都不敢插手，京兆府尹那个家伙，更是跟泥鳅一样滑不溜手，说什么都应，就是不肯帮忙。” 张氏差点没泪洒当场，声音颤抖道：“这可怎么办啊，难不成真让松儿他在里头受罪？” 胡子修也烦的不行，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道。 “现在知道着急了，你早干什么去了，做事儿之前你为什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张氏被说的抬不起头。 好在，胡子修也怕丢人，只说了她几句就一挥袖子背着手烦躁的上了马车。 张氏被丫鬟扶着跟在背后，两个人一下跟苍老了十几岁一样。 时间转瞬而逝，一晃就到了胡子修被公开审理的当日。 按理来说，像这种官宦世家的子弟犯错，大多都是私下解决的。 这次，也是因为杜思恒刻意嘱咐了要公事公办，秉公处理，才使用了公开审理这个方法。 张氏听到消息，急得不行，变卖了许多家产，要给京兆府尹送钱，却都被挡在了门外。 无奈，平远伯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张官作为主审官，自然一开场就坐在了台上。 胡严松被人压着跪在堂下，脑子转不过来弯儿的他现在还在叫嚣。 “你们这些人都给我等着，等本公子父亲母亲来了，非让你们好看不可！” 京兆府门外，围观的百姓们发出阵阵的嘘声。 张氏心疼的泪就没断过。 胡子修站在一边，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背在身后的手却渐渐攥紧了。 沈窈窕就蒙着面纱和哥哥一起站在不远处，看见这一幕，只觉得心里的恶气出了大半。 因为这句话，场上有些闹哄哄的。 张官一拍惊堂木，厉声道:“升堂——” 衙役们开始传令。 张官又道:“来人，宣苦主上前！” 作为本案最大的苦主，自然是沈窈窕。 不过这件事情对女子的名声到底有碍，她也就无法出面。 好在，胡严松之前做了不少的错事，想要找寻苦主，一点都不难。 很快，就有几位要么衣着破旧，要么身穿锦缎的人被带到了堂下。 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有的是惊恐，有的是期待，唯独在看到胡严松时，都恨不得冲上前撕碎他。 作为里面衣着最好的一个男人，在张官发令让他们诉苦之后，第一个上前拱手道。 “草民见过京兆府尹，草民乃是京中佘记绸缎铺的东家，之前胡公子因为看上了草民的幺女，非要草民的幺女做妾，草民不乐意，他就指使自己的家丁，对草民的店铺打砸，草民去拦，却被他连着殴打了一顿，连着三个月下不来床！后来，草民迫于无奈将女儿送回南方岳家，这才逃过一劫，可草民的铺子，却回不来了！” 第155章 刻字流放 说罢，男人抬头，满眼苦涩道：“大人，您可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 “是啊，大人！”旁边的人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高声将自己的委屈诉说出来。 “草民也冤呐，胡公子上次与下人一起在我家田地里纵马，踩死了我家的麦苗，我儿子气愤不平之下去找他要个说法，却被他……像狗一样的拖在马后面，活活拖死了！” 那人哭倒在地。 很快，又有一人上前。 胡严松曾经的所作所为被暴露在众人面前。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 “早就听说过平远伯府的长公子痴傻，没想到这傻子下手也挺狠。” “平远伯府果然没几个好东西，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当爹的不干正事儿，生了个傻子儿子也和他爹一个样！” “听说这次这位胡公子还是想强抢民女，可惜人家女子家里不一般，非但事情没成，还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然，咱们恐怕一辈子都听不到这些事儿！” “敢做这种事儿，这次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才行！” 张氏已经听的有些上不来气了。 她紧紧的抓着身边的男人，低声哭诉道：“老爷，您快想想办法啊，松儿一个人跪在那里该有多害怕啊！” 胡子修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虽然长子是个傻子让他丢进了颜面，但到底是第一个出生的孩子，可以说他在松儿身上的期盼比任何一个孩子都多。 如今松儿被压在那里，他又怎能好受？ 可事情已经如此，哪怕他作为堂堂的一个伯爷，都无从下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张官一直静静的听着百姓诉说，直到最后一个人哭倒在地，他这才看向胡严松。 胡严松已经从刚才的嚣张，变成了忐忑不安，看起来还真像个无害的傻子。 可惜…… 真实的他却是个沾了无数条人命的屠夫！ 张官闭了闭眼睛，权当没看到人群中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深吸口气，沉稳出声道。 “事情本官已经知晓，按照本朝律例，犯下此等重罪，着，罚胡公子杖三十，刻字流放！” 张氏：“！！！” “不——” 天上好像有惊雷炸响！ 她脑子里紧绷的神经一下断裂，不顾现场，抬脚就要冲进去。 胡子修连忙让人将她按在原地，一双眼睛通红。 张氏听着儿子嘶声裂肺的喊着自己，拼命的挣扎想要冲过去护着他。 可她一人，又怎能敌得过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拉走行刑，一如之前在平远伯府之时。 曾经…… 她看着被儿子害的人无助的在自己面前哭而无动于衷。 如今，这个回旋镖终于扎到了她的身上，她突然明白了那些人的心情。 胡严松被杖刑的声音传来。 她一个激动之下，竟白眼一翻，整个人软了下去。 “夫人！” 一边的嬷嬷吓了一跳，连忙接住她，惶恐地看向胡子修。 胡子修咬牙，也不忍再看，背过手率先离开。 嬷嬷们面面相觑，只能让一人背着张氏，跟着离开。 他们原就站在角落的位置，这才没有引人注意。 沈窈窕却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原本残留的惊恐和愤怒随着胡严松的一声声惨叫彻底消失。 她最后抬头看了一眼京兆府的牌匾，和哥哥相视一笑，回到家中。 沈知行还需读书，今日就是为了陪她才请了会儿假，这会儿没事的了，自然要回书院。 他先去了房间里收拾东西。 沈窈窕便独自一人回到了长福院。 王氏若不是身体虚弱，今日也要亲自出去看那恶人下场，如今好不容易盼到她回来，连忙问道。 “情况如何？” 第156章 依靠 沈窈窕扶住她的手，笑吟吟的落座在床边的圆凳上。 “已经判了，杖刑三十，刻字流放。” “好，好啊！” 虽然没有直接要了那恶人的命，让王氏觉得有些可惜，不过这样的刑罚可以说已经很好了。 生怕沈窈窕会有些不高兴，她还反过来安慰道。 “这样的刑法对那恶人来说才是最适合的，我儿想想，刻字流放可不比在京中讨生活，哪儿的日子啊，苦极了，让一个自小被金尊玉贵养大的人去哪儿，可以说，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沈窈窕明白她的心思，笑着道。 “母亲放心，女儿省得，女儿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 王氏还是知道她的性子的，闻言松了口气，看着她娇媚的容颜，喟叹一声道。 “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你是不知，刚听你说这件事时，我有多害怕，我只要一想到你……”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别过头轻轻用手帕擦拭掉眼角的眼泪。 沈窈窕轻轻拍着她的背宽慰她道：“都过去了，母亲，事情已经过去了，女儿不是没事儿吗？” 王氏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眼尾还泛着红，还有湿润的痕迹。 “反正日后你再出去，务必要多带些人才行，不然，我这心是怎么都放不下来。” “不对。”像是突然察觉到什么，还没等沈窈窕回答，她便自顾自的紧张起来道。 “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儿的话，你还是莫要再出门了。那胡严松虽是个傻子，却也是伯府夫人的心头肉，如今让他刻字流放，可以说和从张氏心口上剜肉没有区别，咱们沈家算是和平远伯府结死仇了，你若是出门，母亲怕那人一时糊涂再犯下什么错事就不好了。” 沈窈窕心中有数，小脸上满满的都是认真之色：“母亲放心，我明白的。” 有丫鬟轻声进来：“夫人，小姐，公子准备去书院了。” 沈窈窕起身：“我去送送兄长吧。” 王氏还有些虚弱起不来身，只能不放心的嘱咐道：“顺便跟你兄长说，让他别光顾着学习，身子也要注意着，他的腿伤还没完全好，可不能落下什么病根。” 沈窈窕微微颔首，纤纤玉指搭在珠帘上，白皙如玉：“我知道了，会嘱咐兄长的。” “去吧。” 沈窈窕这才来到前头。 沈知行已经准备出家门了，马车都等在门口。 兄妹两人上了马车，一路上还在说着平远伯府家的事儿。 到了书院门口，看着进出的学子，沈窈窕压下心中的不舍，将母亲的话重复了一遍。 若是放在以往，听到这种话，沈知行跟拿到了免死金牌没什么区别。 不说逃课，课上也会以养伤的名义睡懒觉。 但此时，他却温润一笑，充满坚定道。 “窈窕，你回去告诉母亲，我的腿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会耽误学习。” “而且，我现在也必须得好好学习了，不然，以后若是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我怎么保护你，保护咱们家？” 沈窈窕看着他，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但就算再也心疼，她也说不出让兄长放松的话，点了点头算是赞同后，目送他进了书院。 因为这件事，沈窈窕这两天也不敢在外面多待，等看不到他的身影后就回了家。 “小姐！”碧桃早就等在了门口，见她回来，着急的不行，“您怎么又不带奴婢就出门了，可真是要吓死奴婢了。” 沈窈窕看着她紧张的模样有些心虚，笑了笑道。 “这不是有兄长一起吗，放心，出不了事儿的。” 碧桃不赞同的看着她。 第157章 确实有一段时间没出去了 沈窈窕也知道这次的事情给她们留下了心理阴影，没敢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牵扯，连忙赚了个话题道。 “好碧桃，你就莫要生气了，下次出门我会记得带着你的。走吧，今日闲来无事，我带你做样东西去。” 碧桃的注意力果然被她牵扯开，好奇的问道：“什么东西啊？” 沈窈窕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奈何拖到现在，神秘一笑道。 “等等你就知道了。” 说着，她带着碧桃回到院落，亲自找出了所需的材料摆成一堆。 碧桃一看，脸色大变的挡在前头劝说道。 “小姐，您可冷静些吧，夫人之前特地吩咐过说不让您再做弹弓玩的，要是被发现了，您又要被罚抄了。” 沈窈窕笑着将她拉开：“放心不会的，这个弹弓，我不是做给自己玩的。” 碧桃狐疑的看着她：“不做给自己，小姐要做给谁？” 沈窈窕低头检查着有没有东西遗忘，阳光洒在侧脸上，白皙如瓷。 “当然是杜将军。” 她抬起头，红唇轻启，轻声细语道。 “这段时间杜将军帮了我很多次，虽说上次已经送过谢礼，但和人家的出手相助比起来，还是太轻了。旁的东西又没什么合适的，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亲自做一样东西会比较有诚意。” “原来如此。”只要不是她像以前一样调皮自己做着玩，碧桃还是很支持的。 两个少女凑在一起忙活。 沈窈窕做弹弓的技术还是跟她兄长的武人师傅学的，每一处都很是精巧。 光靠她们两个人怕是要做个五六天才行。 担心时间长了再送会有些奇怪，沈窈窕又叫了几个丫头过来。 四五个人合在一起，这才将将在第三天的晚上来临之前做成。 沈窈窕拿着新出炉的弹弓，满意的不得了，同时还有些技痒，也就是被碧桃看着没法动，这才依依不舍地将弹弓送到了沈长林的书房，想让他帮忙送到杜将军府。 沈长林很是配合，第二天，弹弓就被放到了杜思恒的书桌上。 看着面前做工精湛的弹弓，杜思恒拿起来观察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一个闺阁女子能做出来的。 他也是真爱这行，当即起身去外面试用了一下，发现不管是弓弦还是弓身，都做到了完美的地步，更是喜爱至极。 戏凤看着都有些眼馋，忍不住道。 “沈二小姐做出的弹弓，和京城中一些老师傅都有的比了，倒是少见有小姐会这一行的。” 杜思恒将弹弓仔细的收进怀里，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所以，我说她很有意思。” 戏凤听着这话，扭头看了眼自家主子，抽抽嘴角不知该说什么。 杜思恒才不管他怎么想，又忍不住将弹弓拿出来玩了一会儿，这才意犹未尽的回书房接着处理公务。 这两天，他闲来无事就拿着弹弓在府中游玩。 …… 沈家，将弹弓送出去后，沈窈窕彻底了没事情做，干脆把以前的书又翻出来看了一遍。 “小姐。” 碧桃本也是个活泼的主儿，如今被憋在家里几天，整个人都蔫儿了。 “听说京城最近有了一批新的话本，好像还蛮有意思的，奴婢去给您买来吧？” 沈窈窕从书中抬起头好笑的看她一眼，点点她的鼻子道。 “你是要去替你家小姐买书吗，你是想自己跑出去玩儿吧？” 碧桃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沈窈窕将手里的书合上，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喟叹一声道。 “不过我们也确实有一段时间没出去了，不如就趁今天出去一趟吧，顺便买两本新书回来。” 第158章 绑架 “啊？”碧桃愣住了，心动了半天犹豫道，“可是夫人有吩咐说让您近期少出门的。” 沈窈窕也确实在屋里憋得时间够久了，率先出了屋子道。 “母亲明明说的是无事少出门，我们买书不是事情嘛，再说，这次我会记得带着人的。” 碧桃很是心动，追上她后，犹豫了一下道：“小姐务必要多带些家丁，以防万一。” “放心吧。”沈窈窕最是惜命了，当着她的面招了七八个家丁，一行人这才出门。 虽然带着人，最近不太太平，沈窈窕也不敢在外面多待，马车直奔书铺而去。 让她没想到的是，哪怕她都这么小心了，她出门的消息，还是传进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胡静舒当时正在房间里绣花，听到她安排到沈府附近的人回来通报，蹭的一下起身，眼里掠过一道冷光。 “她总算是出门了，去，通知那些我之前安排好的人，让他们动起来，今日定要为我兄长报仇！” “是！” 她的一声令下，平远伯府再次动了起来。 沈窈窕不知这些，到了书铺前，她被丫鬟扶着下了马车。 碧桃站在她身边，长长的舒了口气道：“几天没有出来，感觉外面突然变得比以前好玩多了。” 沈窈窕笑着看她一眼，示意家丁们等在书铺门外，带着她进了里面。 书铺不管何时，人都很多。 碧桃喜欢看那些书生写的话本，沈窈窕更喜欢地方游志一些。 两个人喜欢的书不在同一个位置上。 沈窈窕看着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的人，无奈道：“虽说最近不太安全，但是也不用如此小心，我们都到书铺里了，还能有什么危险，你还是去看自己的书吧。” 碧桃仍旧有些不放心：“可是夫人说了，要奴婢随时跟着您。” “那是在外面。”沈窈窕轻轻弹弹她的额头，“书铺里不用的，再说，我们的人还守在书店门口呢，难不成能有人掠过他们直接把我掳走？” 这倒也是。 碧桃也是许久没看过喜欢的书了，踌躇着往另一个方向走，还不放心道。 “那小姐可千万不能独自出去，奴婢一会儿就过来找您。” “去吧去吧。”主要沈窈窕看书时也不喜欢有人一直在自己周边，打发了她离开后，专注的看着自己的书。 主仆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来自暗处恶意的眼睛。 王大王二是附近街上有名的两个混混，欺男霸女可谓无恶不作。 不过他们心里也门清自己的底细，所以，向来只招惹普通老百姓，对于官宦世家，那是等闲不敢碰的。 这次，他们两个人接了命令，躲在暗处观察着沈窈窕，激动中又夹杂着些许的害怕。 “确定是她吧？” “确定！和画上长得一模一样，刚才胡小姐派的人也过来说了，就是她！” 王大听着弟弟的话，兴奋的搓了搓手，激动道：“可算是让我们逮到她落单了，走，趁着后门没什么人，我们掳了她就跑。” 王二一咬牙，一狠心，两个人同时起身从角落里出来，假装路人一边翻阅着书，一边不着痕迹的向她靠近。 沈窈窕正沉迷于书中的情节，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在逼近自己。 直到…… 一只黑乎乎的大手压在她看的书上。 她下意识蹙眉抬头，还没等她看清面前的人，身后突然围过来一个人，用力的捂住她的嘴，拖着她就往外走。 “唔，唔……” 绑架来的太过突然，沈窈窕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直接被无声的拖出了这排书架。 王大负责在一边警戒和催促。 第159章 机智脱身 作为整个京城最大的书铺，每排的书架都差不多快有两个人高。 根本没人看到这一幕。 再加上沈窈窕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眼看着就要被他们从后门拖出去……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上半身动不了，干脆腰部一个发力，接着身后人的力量，直接抬脚，一脚揣在了书架上。 “砰砰砰——” 书不断的砸落在地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王大脸色一变，低声催促道：“该死的臭娘们还敢挣扎，快，快把她拖出去！” 王二一个用力就要加快速度。 沈窈窕的手却猛地向后一拽，直接死死的抓住了他的头发。 然后——用力一扯！ “啊——” 王二忍不住呼痛出声，头下意识向她拽扯的方向倾斜，脚步也跟着变慢了许多。 王大看的心焦，刚要上手帮忙。 “小姐——” 自从听到这边的动静，就担惊受怕的碧桃已经冲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二话不说，冲过来就要救人。 旁边，也有围观的人凑了过来。 夹在其中的，还有沈窈窕留在外面的家丁。 王大见势不好，心里暗骂一声倒霉，将她狠狠的从弟弟身上拽下来后，拖着自家弟弟就要跑路。 沈窈窕摔在地上，一双美眸还紧紧的盯着他们，厉声吩咐道。 “把这两个人给我扣下！” 家丁们如虎狼一般扑了出来。 因为担心在外会出什么事儿，沈窈窕这次出来，特地点的都是有些身手的家丁。 王大王二哪怕在街巷中混迹了这么多年，有了点小手段，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就被像扭麻花一样压在了地上。 碧桃压下心中的害怕，担心今天的事情传出去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已经出面去遣散人群了。 沈窈窕也没再这里多带，桃花眼没有温度的扫过这两个人狼狈的模样，将丫鬟递来的面纱带上，低声吩咐道。 “带着他们，跟我走。” 幸而书铺内现在没有其他官宦世家的子弟，其他人担心会惹祸上身已经躲开，沈窈窕这才得以将他们带出门外。 王大王二被压在一个街角跪着。 沈窈窕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面无表情道。 “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好胆子，碧桃，你亲自带他们去京兆府尹走上一趟。” 碧桃也是被气的不行，上前一步的同时道。 “敢强抢民女，这次，非让他们也刻字流放不可！” 王大王二本就被吓得不轻，一听这话，更是吓破了胆子，跪在地上冲着她们拼命的磕头。 那力道，几个家丁都没把他们给扯开。 他们一边磕，还一边苦苦哀求道。 “不要，小姐饶命，小姐饶命，我们兄弟俩也是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求小姐饶命啊，我们兄弟俩以后再也不敢了。” 鳄鱼的眼泪，沈窈窕向来不信这些，转过身就要让人强行把他们给押走。 突然，她想起了另一个主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道。 “不想去坐牢是吗，可以，告诉我，今天是谁派你们来的，又让你们绑了我去哪里，说的清楚些，我就可以不让人送你们去坐牢。” 按理来说，收钱办事，怎能出卖雇主？ 但王大王二是什么人，他们就是个普通的街头小混混，什么信誉不信誉的，完全不在他们担心的范围内。 王大毫不犹豫的开口就道。 “好，我们说，我们说，今天派我们来的人，是平远伯府的小姐，胡小姐。” 果然是平远伯府。 碧桃恨不得一口口咬碎他们！ 沈窈窕倒是接受良好：“接着。” 王大心虚的瞥她一眼，不敢再往下说了。 第160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旁边，家丁毫不犹豫一脚踹过去：“没听到我们家小姐问话吗，再磨蹭，现在就送你们去京兆府！” 王大吓破了单子，连个磕巴都不敢打了，张口就道。 “别别别，我们说，我们说。那位胡小姐找到我们，说，只要我们将沈小姐你绑好送到醉花楼，就给我们五十两银子。” 醉花楼，那可是京城中有名的青楼。 这是要彻底毁掉沈窈窕！ 碧桃恨得不行，低声提议道：“小姐，让奴婢说，还是让人将他们送到京兆府，然后让京兆府尹追查这位胡小姐吧！” 闻言，王大王二惊慌的不行，连连磕头求饶。 沈窈窕盯了他们许久，倏尔一笑道：“不必，我向来说话算话，说不去就不去。不过……” 她看着两人满是期翼的眼神，话锋一转道。 “我还有个别的条件，只要你们能做到，我现在就放你们离开。” 王大连忙点头：“小姐请说。” 沈窈窕回眸看向远方，热闹的街巷掩藏了许多的恶意。 “你们方才说，今日是胡小姐派你们来，想将我绑进醉花楼对吧？” 两个混混表示肯定。 “既如此。”沈窈窕慢慢回眸，意味深长道，“我要你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王大的心里咯噔一下，颤颤巍巍的问道：“沈小姐的意思是……” 沈窈窕微微一笑，娇媚的容颜却透着一层让人不敢靠近的冷意。 “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我的意思，去吧，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记住！”为了防止这两个混混再临时变卦，沈窈窕给一颗甜枣的同时又打了一棍子，“别想着耍什么小聪明，我会派人跟着你们，事情完成了才会离开。” “如果你们敢阳奉阴违的话，京兆府就是你们最后要去的地方。” “是是是。” 王大王二直接被吓住，哪里还敢有什么坏心思，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沈窈窕这才转身离开。 原本被挤得满当当的街巷只剩下了兄弟两人。 王二苦着脸看向自己哥哥：“大哥，这可怎么办啊？” “呸，晦气！” 王大没忍住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又想起来这会儿可能会有人跟着自己，连忙将要骂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忍气吞声憋着气道。 “能怎么办，谁厉害听谁的呗？走吧，路上我再想想法子，今儿个把这件事给解决了，以后这种官宦子弟家的活儿可是不能接了，要是真被送进京兆府，咱们兄弟俩还能有活路？” 王二缩着脖子跟在他背后不敢吭声。 兄弟两人一路来到了事先约定好的茶楼。 王二蹲在墙角，两只手插在袖子里，愁眉苦脸：“大哥，咱们怎么把人给绑了？” 王大还是比他聪明些的，一路上已经想出来个不错的主意，这会儿眼珠子一转，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等会儿咱们就这样，然后这样……” 说罢，他拍了下兄弟的背：“听懂了吧？” “还是大哥你厉害啊！”王二从地上一跃而起，兴奋的搓着手道，“我这就去找马车。” 王大示意他赶紧去，等他找了马车回来，这才深吸口气，伪装出一脸焦急的模样跑到了楼上。 胡静舒正坐在桌边品茗，见丫鬟引着他进来，神情淡漠道。 “怎么才回来，事情成功了吗？” 王大满脸通红，急的不行：“成了，不过有一位自称沈府的家丁找到我们兄弟了，说怀疑他们小姐是被我们给绑走的。” “我们都说了是去书铺替您买书，他们也不信，您看……您能不能下楼替我们兄弟解释一下？” 第161章 骗局 胡静舒放下茶杯，有些不悦。 如今两个混混，也敢指使上她了？ 王大知道她会不高兴，也没在意，反而暗藏威胁道。 “胡小姐，您别生气，我们兄弟也是为了您好。您想想，如果他们不信我们，一旦调查，岂不是也要把您也牵连出来？” 胡静舒要发怒的动作一顿，细长的眼眸不动声色的扫过他。 “这话倒是说的不错。” 王大露出一抹讨好的笑：“那胡小姐……请？” 他摆出个邀请的动作。 胡静舒犹豫着起身。 王大在一边催促道：“胡小姐放心，他们如今就在楼下，您只要出去解释一句即可，不会浪费您多长时间的。” 胡静舒这才随他下楼，也没喊着丫鬟。 谁知，刚走出茶楼到了旁边一个街巷，方才还对她毕恭毕敬的王大突然直接把她捆住扔到了马车上。 胡静舒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马车往前带着走。 等她回过神来，狼狈的爬起来想呼救时，嘴里却被塞进一个不知名的帕子。 “呜呜……” 胡静舒狼狈的趴在车沿上，害怕的不行。 王大守在一边，看着她这模样，冷笑着道：“胡小姐，您别怪我们兄弟，我们也是无可奈何，谁让您先不安好心呢？” 胡静舒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他，显然想说什么又被手帕堵住嘴说不出来，只能连着唔唔出声。 王大却不理她了。 马车一路来到醉花楼后门，老鸨早就被打过招呼，问都没问一句，示意几个小厮架着胡静舒就往里走。 因为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坏掉沈窈窕的名声，胡静舒先前特别有令，要老鸨一接到人就要训练其接客，万万不能耽误。 老鸨完美的完成着她布置的托付。 只是胡静舒完全没想到，其中被迫的人，居然成了她！ 她恼羞成怒的想要说真相，嘴巴却被堵着，从头到尾说不出一句话。 …… 胡长辉作为平远伯府的庶子，和胡严松这个嫡长子的关系其实还算不错。 毕竟胡严松是个傻子，以后难以继承家业，万事还要依靠着他，所以不管什么东西，现在也都会让着他一点。 现在胡严松被刻字流放，虽说嫡庶有别，胡长辉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原本几个好友是想邀请他去一个诗会散散心的，但胡长辉也知道现在他们平远伯府就是整个京城的笑话，懒得去那种场合听别人的奚落，干脆来了青楼喝闷酒。 作为平远伯府暗中的世子，哪怕到了现在，胡长辉手里也是不缺钱的。 特别是现在还有几个狐朋狗友陪他一块来这边散心，作为主要人物，他自然是要点几个红牌陪着的。 胡长辉也不是头一次来这儿了，趁着小二倒酒，他有些醉醺醺的吩咐道。 “还是老规矩，叫几个干净清透的来，如果有新来的，就叫上来让爷看看，爷要是满意了，有赏钱！” “诶！小的这就去！” 小二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官宦世家的子弟，笑呵呵的端着空酒壶出门，去找了几个新来的带过来。 胡静舒就在其中。 按理来说，像她这种第一天来的，是不该出现在客人面前的。 但谁让她自己之前有吩咐呢？ 老鸨怕她不愿，干脆让人绑着她，推到了这个包厢。 胡静舒一路别说有多害怕了，进了包厢也不敢抬头，羞恼的眼泪一个劲儿的在眼眶中打转。 世家女的气质自然是旁人所不能比的。 几乎她刚进包厢，都不等她抬头，几个纨绔子弟的眼睛就定在了她的身上。 胡长辉更是首当其冲，懒洋洋的端着酒杯点了点她，毫无尊敬道。 “那边那个姑娘，抬起头让爷瞧瞧。” 第162章 兄妹相认 或许是太过害怕，导致胡静舒居然没听出来这是自家二哥的声音，低着头不说话。 “嘿——” 胡长辉来了兴趣，酒劲儿上头之下，他也忘了烦心事，摇摇晃晃的起身，笑着端着酒杯朝她走来，一路上，还不干不净的道。 “都到这儿了，还这么硬气，爷就喜欢你这种骨头硬的，抬头——” 他单手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兄妹两人对视。 “噗——” 胡长辉震惊之下，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酒也被吓得醒了大半。 “小妹，你怎么在这里？” 胡静舒也傻了，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这么倒霉，目光触及到他背后一系列的熟面孔，她羞恼的低头垂泪。 胡长辉这才反应过来，匆匆挡在她身前遮着她的面容，回头看向几个狐朋狗友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诸位，今日家中还有别的事，我们就先回去了，诸位今日放来玩，到时候直接让人拿着账去平远伯府找我即可。” 几个纨绔子弟对视一眼，哪怕他们平日里玩的再花，也没见过这种场面。 当着胡长辉的面，他们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尴尬的点着头看着他带胡静舒离开。 等门再度被关上，刚刚还安安静静的包厢，一下炸开了锅，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兴奋之色，连刚点进来的红牌都被忘到了一边。 “没想到啊，今天出来还能看到这么一场大戏。” “你们说平远伯府最近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嫡子刚出完事，嫡女紧跟着也出事了？” “啧，要我说这里头啊，肯定有事，不过咱们最好别瞎管，免得到时候惹火上身。” “是极是极。” 众人纷纷点头，一个个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边，胡长辉显然也猜到了这群人的反应，坐在马车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家妹妹，低声训斥道。 “你说说你，今天早上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待在家里嘛，怎么一会儿没看住你就到那种地方去了，还被他们几个人撞上了，你的名声还想不想要了？” 胡静舒也不抬头，就一个劲儿的闷头哭。 胡长辉问了一路，都愣是没从她嘴里问出什么，只能将她送到了张氏的院落，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张氏。 自从嫡子被判刻字流放，张氏的心已经死了大半，如今又听到这种事情，可能是悲喜过度，她竟然生不起什么反应了。 胡静舒坐在她的腿边哭诉。 自己找人绑架沈窈窕的事情，她是不敢说的。 不然，旁人岂不是都知道她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只能抓着王大王二干的事情，委屈巴巴的告状:“母亲，那两个小混混您一定不能放过，还有那醉花楼，女儿抵死反抗，他们居然还绑着女儿，强迫女儿去接客。” 说着，当时的情景再次在脑海中浮现，她掉着泪，一时之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哽咽着道。 “女儿今日会受这样的奇耻大辱，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您可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 “做主？” 张氏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半张脸隐藏在昏暗中，竟有些平日没有的冷淡与无情。 “好，母亲为你做主，旁的事情暂且不说，就说你名声的事。如今你名声尽毁，可我胡家的其他女儿还要出嫁，不能受你牵累。母亲给你两个选择，一，自尽，二，找个尼姑庵了却残生，你选吧。” 胡静舒嘎吱嘎吱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这还是以往那个疼爱自己的母亲吗？ “母亲……” 她颤抖着嘴唇:“您，您说什么？” 第163章 自作孽不可活 张氏又岂会不心疼自己的女儿？ 但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出格，她必须狠下心来处理。 她深吸口气，维持着冰冷无情的模样:“我说，让你自己选一个办法，选吧。” “不……”胡静舒哭着摇头，手紧紧的攥着她的裙摆，狼狈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以往雍容华贵的样子。 “母亲，我不想选，我是您的女儿啊，您怎么能这么对我？” 张氏冷漠无情:“就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我才给你两个选择。不然就你今天出的这种事儿，不管放在谁家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 她突然垂头，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胡静舒，好似从地下爬出的恶鬼一般，恐怖惊人。 “死！” 胡静舒被她吓得瘫软在地，以往高傲的样子消失不见，整个人好像傻了一样，只知道摇着头重复。 “不，我不想死……母亲，我不想死。” 张氏缓缓坐正了身体，不带一丝感情道。 “既如此，这两天我替你找个尼姑庵，收拾一下以后你就去那里住吧。” 胡静舒也不想当姑子。 毕竟尼姑庵的生活是出了名的清苦，她怎么受得了那些？ 可是她知道，张氏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而且去尼姑庵，起码还能保住一条命。 她颤抖着嘴唇，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母亲。” 张氏起身，像是懒得再看她一眼，直接离开。 留下胡静舒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原地，心死如灰。 她想不明白，明明她都计划的好好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该被毁掉名声的，该被送进尼姑庵的，该面对这一切的应该是沈窈窕才对。 为什么，为什么会成了她！ 脑海中，王大的话突然出现。 他当时说要怪就要怪她自己先不安好心，他也是无可奈何。 所以，他也是被迫反水的。 那么—— 会这样做的人是谁？ 沈窈窕！ 不用多想，一个名字直接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对！ 所有的仇恨好像有了发泄口，一股脑的朝这个名字发泄过去。 胡静舒手撑着地慢慢起身，因为过于愤怒面目都有些狰狞。 都是沈窈窕。 都是她，自己才会落到这个地步。 明明……只要她乖乖听话就好了。 到现在，胡静舒已经完全忘了这件事最开始是由她一手策划出来的，满脑子都充满了对沈窈窕的仇恨。 她钻进了牛角尖中出不来。 外面，这件事也传的飞快。 胡长辉一开始是有想过去找那几个狐朋狗友让他们保密的，但是，当时包厢里不只有他们几个人，还有青楼的小二和几个红牌。 青楼里的有些客人也意外看到了这一幕。 总之，这件事情还是没有如他所愿，被瞒住。 沈窈窕哪怕回到家后闭门不出，也听说了这件事。 不过她没什么反应。 要知道，若不是她今天出门特意带了家丁，当时的反应也比较冷静，这会儿处在风雨中心的人就会是她自己。 俗话说自作孽不可活，胡静舒也该尝尝自己种下的苦果了。 碧桃更是觉得畅快至极，围在她身边低声道。 “人在做，天在看，这句话真是一点儿都没说错，奴婢倒要看看，以后这位胡小姐还敢不敢动什么坏心思了。” 沈窈窕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日子好像就这么平静下来。 过了两天，碧桃突然喜笑颜开的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精致的帖子。 “小姐，崇国公府的小姐今日给您下帖子了，说是请您去国公府做客呢。” “是吗？”沈窈窕将手里的书放到一边，拿过帖子看了一眼，吩咐道。 “你去库房将先前父亲让人送过来的茶取来，等等出门的时候我们带上也让黎小姐尝尝。” 第164章 别让黎小姐等急了 “好嘞。” 碧桃应下。 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主仆二人准备出门上马车。 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沈窈窕走下台阶，刚准备搭着碧桃的手上车。 一旁巨大的石狮子后，突然冲出来一个手持长刀的疯女人！ 刀具的银光从沈窈窕的眼前闪过，她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才躲过这致命的一刀。 胡静舒没想到她的运气居然会这么好，咬牙提着刀就要再来一下。 快速反应过来的碧桃毫不犹豫的跳下马车就往这边冲，一边冲还一边高声喊道。 “保护小姐，来人，保护小姐！” 家丁们也及时动起来。 但胡静舒的动作太快，他们的距离又太远，眼看着沈窈窕就要被疯子追上…… 旁人不忍心的闭上了眼。 胡静舒高高的举起手，抬手就要给她一刀，手腕处却突然一麻。 “啪——” 手不自觉的松开，长刀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胡静舒捂着手腕面目狰狞。 碧桃快速冲上来将刀踢到一边，护着沈窈窕。 沈窈窕转过苍白的小脸，一眼注意到了还在地上滚动的石子。 这是…… 还处在惊吓中的她下意识抬头。 就见胡静舒的背后，慢慢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 “杜将军？”沈窈窕看着他，眼尾还有些发红，看起来惹人怜惜的紧。 杜思恒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到身前的胡静舒身上，见其甚至不死心的还想去够那一把刀，冷漠出声道。 “戏风，送胡小姐回家，顺便将今天的事情跟伯夫人说一遍。” “是。”戏风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能这么巧的刚好撞上这一幕，二话不说上前扭了胡静舒就离开。 胡静舒倒是想挣扎，但是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敌得过真上过战场的戏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扭走。 沈府门前，再次回归了一片寂静。 沈窈窕慢慢回过神来，心跳还有些快。 她抿了抿唇，从丫鬟的背后出来，郑重的屈膝行礼道谢道。 “今天又被杜将军救了一次，我……” 她的心情格外复杂，有些说不出来，犹豫了半天，只能道。 “总之，您的大恩大德，小女铭记于心，只是小女会做的武器已经做完了，您……可还有什么其他想要的？” 说着，像是生怕杜思恒拒绝，她紧接着道。 “小女知道，您可能什么都不缺，但小女却还是想尽一番心意，您可以尽情的说，只要是小女有的，必定双手奉上。” “是吗？” 杜思恒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越发觉得她有意思了，不由自主的靠近她，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声音，逗她玩道。 “既然沈小姐都这么说了，本将军要是再拒绝的话，岂不是显得有些不给面子？可你方才说的也对，本将军确实什么都不缺，沈小姐若是执意要送的话，不如……以身相许？” “咚——” 心跳好像漏跳了一拍。 沈窈窕先是震惊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匆匆别开脸，耳尖通红。 杜思恒得到了满意的回复，也不介意她的沉默，哈哈笑着走进沈府。 他今日过来可是找沈长林有事的，没办法一直在外面耗着。 沈窈窕看着他的背影，虽然不知道他今天来所为何事，却也松了口气。 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游廊中，碧桃这才敢一步步的靠过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小姐，杜将军刚才都给您说了什么呀？” 沈窈窕一想到刚才两人的对话，心跳就忍不住加速。 她不自在的别过头，语气匆忙道。 “没什么，就是随便开了两句玩笑，快走吧，时间不早了，别让黎小姐等急了。” 第165章 建造大明宫 碧桃奇怪的看她一眼，有些失落。 她们主仆从小一起长大，什么时候也有各自的秘密了？ 沈窈窕心虚的看她一眼，全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带着她去赴了崇国公府的约。 直到傍晚，她们才回到府中。 杜思恒已经离开了，正厅里只有沈长林两人在说话。 看到她回来，王氏暂停了方才的话题，抬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问道。 “今日在崇国公府感觉如何？” 他们俩在这之前和崇国公府的关系不深，王氏会有所担心也实属正常。 沈窈窕坐在她的身边，娇软可人:“甚好，黎小姐很是照顾女儿，还说下次有了绣花的新花样，也让女儿过去选选呢。” 王氏听的满脸笑容:“是了，就该这样，你看满京城，哪个女孩家没有几个手帕交，你也该和这些小姐们拉近些关系，这样日后有何事了好歹也有个帮衬。” 沈窈窕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时不时的还要配合的点点头。 这幅乖巧的模样别说王氏了，就连沈长林也看的心头软软的。 等王氏说完，沈窈窕这才看向他，主动问道:“父亲，今日杜将军怎会来我们府中？” “哦，你说杜将军啊。”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儿，沈长林将手里的茶杯放到一边，捋了捋胡子道。 “方才我还在跟你母亲说这件事呢，陛下最近有意新建大明宫，特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为父和杜将军，所以他今日就是为了这件事儿前来。” 好端端的，皇上怎么又突然想起来新建大明宫了？ 沈窈窕心中不解也没多问，这不是她该管的事情，起身行礼道。 “如此，父亲母亲便继续商议吧，女儿先行回房了。” “去吧。”王氏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女儿的，拍着她的手嘱咐道，“正巧珍宝阁将这一季新做的头面送来了，我让人给你送到了房中，你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喜欢的，母亲再让人过来给你换。” 沈窈窕向来喜欢这些华美之物，闻言不禁莞尔一笑。 “女儿谢过母亲。” 王氏宠溺的点点她的鼻子，等她带着丫鬟离开后，才友说起了正事。 沈窈窕回到房间，一进门就看到了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的头面。 少女的目光立即就被吸引了过去，开开心心的挑着合适的头面。 …… 另一边，平远伯府，气氛就没他们这里这么好了。 张氏今天直接被气到卧床不起。 天知道，她正给那个死丫头相看尼姑庵时，却发现那个死丫头居然被杜将军府的人给押了回来，还做出了那种愚笨的事情，心情有多崩溃。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女儿。 不过……不要紧，这件事情也该结束了。 她下定决心，挥了挥手，让嬷嬷亲自去办。 自从回到府中，胡静舒就一直惴惴不安的待在自己的房间，直觉告诉她，今天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过去。 事实也果然如此，她看着捧着一杯酒走过来的吴嬷嬷，都不等人家说话，满眼惊恐的向后退去。 吴嬷嬷瞧见她这副模样，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到底是从小看到大的小姐，又怎能真的做到于视无睹？ 她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同情:“小姐，您说您怎么就这么糊涂呢，您这不是让夫人为难吗？” 胡静舒已经快被彻底吓疯了，她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哀求道。 “吴嬷嬷，我知道错了，你帮我跟母亲说说情好不好，我以后真的不敢了，真的！” 以往她摆出这副模样，吴嬷嬷向来都会心软。 她以为，这一次这个方法也能管用。 第166章 突然出现的玉璧 但吴嬷嬷还是一步一步的朝她走来。 “不，不要——” 胡静舒彻底被吓破了胆子，疯疯癫癫的就要往外冲，刚到门口，却被早有准备的几个粗使嬷嬷给按在了地上。 吴嬷嬷一步步的走过来，抬起她的下巴。 “不，不要……”胡静舒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一个劲儿的摇头。 吴嬷嬷闭了闭眼睛，下定决心，直接把酒灌进了她的嘴里。 胡静舒拼命的想要将酒吐出来，酒水顺着她的下巴滑落到地上，却还是有一部分被她咽进了肚子里。 这是下了剧毒的酒，只要喝了一点儿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吴嬷嬷放下心来，没有再让人摁着她，最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带着人出了门，守在门外。 胡静舒狼狈的仰躺在地上，盯着头顶的悬梁，眼泪无意识的滑落。 她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如果…… 如果她当初乖乖听话的待在府里，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一天了。 胡静舒情不自禁的想着那个场景，可惜现实没有给她重来的机会。 肚子开始剧痛。 她的呼吸在痛苦中，一点点的减弱，最终，归于平静。 吴嬷嬷一直听着屋里的动静，闻声推门而入，看着她静静地趴在地上闭着眼睛，深吸口气，去了正院复命。 在短短的几天之内接连失去了儿子女儿，张氏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岁一样，靠在床头上，恹恹的打不起精神，听到她进来的动静，也只是问了一句。 “事情已经办成了？” 吴嬷嬷点点头，来到了她的床边伺候着。 张氏闭着眼睛，将所有的痛苦咽下，再睁开眼时，眼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与冷酷。 “既然如此，让人厚葬了吧，对外就说她因病而逝。” 这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唯一能为自己的女儿做的了。 “是。”吴嬷嬷也很是低落。 正院，安静的可怕。 可这件事对于别的家来说也只是一件不疼不痒的小事，一眨眼就过去了。 这几天，沈长林一直在忙着建造大明宫之事，甚至都很少回家。 皇上对于大明宫显然是很上心的，作为主监管，他和杜思恒自然也上了一百八十个心，就怕出现什么意外。 但老天好像在跟他们开玩笑，他们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建造大明宫的第三天，这天一大早，沈长林就来到了建造的地方，准备和杜思恒一起监督其他人干活。 谁料，他刚站到这里，就有个下人急匆匆的过来禀报，那脸色苍白的，显然被吓得不轻，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大，大人，不好了，出现怪事了。” 杜思恒眉头一皱，作为将军，他最烦的就是手下的人说这种话。 “出什么怪事了，好好说。” 下人努力保持着镇定，眼神里的惶恐却怎么都藏不住。 “将军，大明宫的正殿，今儿个突然多出来一块玉璧，小的已经问了一圈儿了，谁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就好像，就好像那玉璧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什么？！” 沈长林吃了一惊，和身边的人对视一眼，立马意识到了这里面的水估计很深，面色严肃道。 “那玉璧长什么样子？算了，你带本大人和杜将军亲自过去看看。” 下人这才松了口气，一路将他们引到了地方。 果不其然，正在修建的正殿，一块玉璧正静静的摆在那里。 杜思恒身高腿长，第一个走到旁边仔细观察了一下，脸色立马就变了。 “不对，这玉璧，有问题！” 沈长林也看了出来。 两个人目光相接，均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 第167章 已成妖邪 很显然他们都认出来了，这块玉璧曾经是当今生母的东西。 沈长林的喉头发紧，声音干哑道:“这东西怎么在这里，它不是已经被用来陪葬了吗？” 杜思恒也不知晓，神情凝重道:“这件事……瞒不住了，还是尽早告知陛下吧。” 沈长林闭闭眼睛，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陛下到时暴怒的样子。 和他想象的差不多，听说了这件事，陛下一个挥手，御案上的所有奏折被推到地上，阴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好，好啊，母妃她才去多久，陪葬品居然都被人拿出来使计，他们是觉得朕的脾气太好了吗？” “工部的人呢，让他们去查，看看皇陵是否有被盗的痕迹，若有，即刻捉查真凶，捉到之后，格杀无论！” 沈长林两人跪在下首，不敢抬头。 太监连忙出去传旨。 皇陵被盗一事可不是小事，更别说被盗的还是当今的生母。 工部的人一接到命令迅速展开调查，可是足足调查了两三天，他们都没查到什么，只能战战兢兢的前来回话。 皇上差点儿没被气笑，阴翳的眼神从每个人身上扫过，意味不明道。 “皇陵没有被盗的痕迹？你们一个两个的是不是都以为朕是傻子！朕问你们，若是皇陵没有被盗，那这块儿玉璧是怎么出来的？你们该不会要告诉朕，是它自己长了腿跑出来的吧？” 工部的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上厌恶的扫过他们，冷声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接着去查，怎么，等朕请你们过去吗？” 工部的人连滚带爬的往外跑，迎面却撞到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连忙跪地请安道。 “太后娘娘。” 太后直接从他们的身边掠过，走进大殿。 皇上现在正是发怒的时候，看到她来，语气也硬邦邦的。 “母后，你怎么突然来了？” 太后先将周边伺候的下人打发下去，这才道。 “大明宫的事情哀家已经听说了，方才工部的人也已经禀报了吧，哀家听着他们的意思是说皇陵并未被盗？” 皇上冷哼一声:“那都是他们自己办事不利，怕朕惩罚他们，为了糊弄找的借口罢了。” 太后不以为此，满是深意的看着他:“所以皇上真的是觉得那玉璧是有人盗了皇陵拿出来的？” “不然呢？”皇上抬起眼皮不咸不淡的看她一眼，“母后难不成还另有高见？” 太后轻笑一声，毫不客气道:“哀家能有什么高见，哀家只不过是觉得工部的人应该没有欺君的胆子，他们既然说皇陵没有被盗，就应该真的没有被盗。至于这玉璧为什么冷不丁的自己出现在外面——” 她抬起眼眸，一字一句道:“说不定是胡太妃如今已成鬼魅，不甘心自己去的那般早，所以到皇家正统的地方作乱，以哀家看，这件事定要找和尚过来驱邪才是。” “母后！” 皇上一记眼刀子过来，周身嗖嗖的散发着冷气。 “请您慎言，您贵为一国太后，怎能天天说这些有的没的？” 还想让他去请和尚，真是好笑。 他若是真按照她说的办了，天下人岂不是都要觉得，他真的认为母妃变成了鬼魅！ 他母妃连个太后的尊号都没得到，已经很惨了，他为人子怎能再将她的名声踩到谷底。 太后今儿个是打定了主意来的，闻言非但不退缩，反而迎面直上道。 “这算什么有的没的，若非如此，皇上可还能找出另一个玉璧突然出现的理由？” 皇上的脸色特别阴沉。 他沉默了好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道。 “理由朕还在查，母后不必着急朕相信，这件事情到最后一定能够水落石出，待朕查出罪魁祸首，定不会轻饶了他！” 第168章 微凉 说这句话时，皇上的目光总会似有似无的从太后身上扫过。 好像是在怀疑她一般。 太后也被气笑了:“陛下，你口口声声的维护胡太妃，有没有想过，如果胡太妃真的成了鬼魅，你现在不请大师过来驱她，等她日后成了气候，我本朝江山又该何去何从，你这是拿祖宗基业在赌啊！” 出了这遭事儿，皇上本来的心情就不怎么好，如今又被她恶语相向，甚至还拿祖宗基业来压他，烦躁之下，他一时顾不得之前的伪装，语气强硬道。 “母后，儿臣已经说了，这件事情儿臣还在查，您就不必多管了，儿臣心中有数，定能找到一个令所有人都满意的答复。” 这个回答太后显然不是很满意，张了张嘴要继续说话。 皇上却暗藏威胁的看了过来，阴沉沉道。 “母后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就可以先离开了，朕要处理朝政了。” 千事万事都没有国家大事重要，他这话一出太后也不好再硬赖着不走，只能憋着一口气，先转身离开。 就在她马上要走出门时，身后，皇上突然轻飘飘的道。 “祖训有言，后宫不得干政，母后日后还是不要轻易来御书房的好，不然若是让满朝文武知道了，对母后你的名声也不好。” 太后的脸色铁青，自己只不过是说了个请和尚的事情，他就如此下自己的面子，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了，满宫的下人该如何看她？ 是不是也会觉得她没有一个故去去的胡太妃重要？ 但皇上说的话她又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只能先将这件事情记在心里，黑着脸出了门。 光看她的神情，满宫的人就能猜到他们这次的谈话估计不怎么愉快。 沈长林在听到消息时心里就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事实也正如他所料，下晌，他和杜思恒就被皇上宣了过去。 皇上看着他们二人，也没废话，直言道。 “工部的人都是废物，你们两个人作为建造大明宫的主监管，这件事情，朕就把它交给你们去查，不管你们用什么样的方法，务必要将这件事给朕查个水落石出，否则……” 他适当的留白，来自帝王的威压，压着二人。 沈长林两人心中叫苦不迭，却也只能将这件事情应下。 皇上这才松口放他们离开。 离宫后，杜思恒去找了自己的人手，准备着手调查这件事。 沈长林愁眉苦脸的回到家中也在想着办法，他这段时间已经够小心谨慎的了，没想到还是被牵扯进了太后和皇上的争执。 还是要尽快查出真相才行啊，不然光皇上那里估计都过不去。 沈窈窕不知这些事。 她这段时间等闲都没出过家门，虽说听到点儿风声，却也没听的太细致。 翌日，太后宫里的孙嬷嬷过来亲自请她进宫一见时，她还有些忐忑不安。 说实话，她是真的不想去，现在谁不知道皇宫就相当于龙潭虎穴，对他们沈家而言，更是如此。 但太后懿旨在先，她又无法拒绝，只能令丫鬟给自己换了身衣裳，硬着头皮进宫请安。 明明是太后主动召她入宫，等她到宫殿门口，却被告知太后现在正在念经礼佛，让她在院中等待。 在来之前，沈窈窕就已经做好了被折腾的准备，这会儿，她轻轻咬咬下唇也不拒绝，乖巧的站在院子里等候。 现在的天已经有些微凉，她穿得又不算太厚，路上是坐马车过来的还好，这会儿在院子里站的久了，她总觉得衣裳要挡不住冷风了。 小脸都被风吹的有些发白。 第169章 茶盏难不成是自己碎的? 碧桃看的心疼，又无可奈何，只能稍稍往她这边侧侧身子，企图替她挡住这穿堂风。 沈窈窕直挺挺的站在院中，巴掌大的小脸藏在披风的狐毛之中，衬得楚楚可怜。 孙嬷嬷站在门口看着，却没有丝毫的怜惜。 直到半个时辰后，见沈窈窕的身姿有些摇晃，她这才回内殿看了一眼，绷着脸出来道。 “太后娘娘礼佛结束，沈二小姐，随奴婢进来吧？” “多谢嬷嬷。” 沈窈窕抬起已经有些僵硬的腿，跟在她后面。 太后已经更完衣，端坐在主位，身边的香炉里点的应是檀香，闻着就让人心平气静。 太后的眼中却有藏不住的烦躁。 沈窈窕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边，恭恭敬敬的屈膝行礼。 “臣女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单手撑着额角，闻言，看了她一眼，语气散漫道。 “哀家习惯此时礼佛，让沈小姐久等了，想必沈小姐已经等急了吧？” 沈窈窕垂眸，眼观鼻鼻观心，话说的滴水不漏。 “娘娘说笑了，臣女能够等候娘娘，是臣女的荣幸。再者，您为国为民礼佛祈福，乃是大事，臣女多等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太后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沈小姐这张嘴倒是会说，哀家见过不知多少千金小姐，比你能言善道的，少之又少。” 沈窈窕神色平静道：“多谢娘娘夸赞，臣女只不过是说了些真心话，比不得其他小姐嘴甜。” 太后低头轻笑，没在这个话题上跟她过多纠缠，慵懒道。 “坐吧，来人，看茶。” 丫鬟端茶过来。 能进太后宫中的，那都是外面难得一见的好茶。 沈窈窕似乎都能闻到属于茶的那一股清香。 许是茶香与那檀香，都让人过于放松，她一时忘了警惕，下意识直接伸手接茶。 茶盏有些微烫，沈窈窕转身想将其先放到手边的小桌上。 可就在茶盏与桌面挨着的那一刹那—— “砰——” 茶盏应声而碎。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沈窈窕不自觉地懵了一下。 耳边，爆发出一声呵斥。 “大胆！竟敢将先皇赐予太后娘娘的瓷器摔碎，沈小姐该当何罪？” 沈窈窕猛地回头，看向一脸怒容的孙嬷嬷。 她用的什么力道，她自己心中清楚，茶盏怎么可能是被她摔碎的？ 这分明！是个针对她的圈套！ 沈窈窕在心中暗道自己大意，面上维持着冷静，努力寻找着破局之法。 孙嬷嬷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面向太后道。 “娘娘，沈小姐堂而皇之的毁坏御用之物，按照宫规，应当杖毙！请娘娘下令！” 碧桃瞪圆了眼睛，着急的想要说话，周边威严的场景，却又让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在心中暗暗焦急。 太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冷笑的同时，装作无奈道。 “沈小姐，你说怎么在宫里你也敢毛手毛脚的，那可是先皇的东西，既如此，就按照嬷嬷说的办吧。来人——” 她二话不说就要下令。 沈窈窕猛地跪地，高声打断了她的话道。 “娘娘息怒，还望娘娘明察，茶盏并非由臣女摔碎，臣女是无辜的！” “无辜？” 太后在心中嗤笑于她的天真，面色冷淡道。 “茶盏是在你的手中碎的，这点大家均看在眼中，你说你无辜，怎么，难不成你要告诉哀家，这个茶盏是自己碎的不成？” 闻言，孙嬷嬷像是听到了多好笑的笑话，面上露出一抹讥讽之色。 沈窈窕深吸口气，抬起头看向她们，目光坦然，堂而皇之的说出那个听起来好像令人有些想笑的答案。 “是，娘娘，这个茶盏，确实是自己碎的。” 第170章 自证清白 太后一顿，没想到她还真有胆子这样说。 孙嬷嬷面色严肃，厉声道：“沈小姐，你是不是被吓傻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奴婢看您真的是活够了！” ?沈窈窕理都没理她，就那么直面太后，冷静沉稳道。 “臣女敢说，自然就有证据证明，怎敢在太后娘娘面前胡说？娘娘不若给臣女一个机会，让臣女自证清白，若臣女无法自证清白，您再罚臣女也不迟。” 太后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抬抬手示意孙嬷嬷先退到后面才道。 “既然你这么说了，哀家若是不给你个机会，倒是显的哀家冷漠无情。说罢，你打算怎么自证清白？” 沈窈窕深吸口气，垂在身侧的指尖轻轻捻动。 上面好似有粉末状的东西在摩擦。 这是她刚才发现的，亦是她敢说出那番话的底气。 她慢慢起身，走到满是茶水的桌子前，仔细观察着那碎裂的瓷片，发现上面果然有白粉一样的东西。 她轻轻捻了些在指尖摩梭，发现是一样的东西，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去观察茶水。 果不其然，茶水也有些浑浊。 她抬头看向上首，轻声细语却透着坚定。 “想要自证清白，很简单，太后娘娘不妨亲自过来看看这茶水，不出意外的话，茶水是有问题的。” 孙嬷嬷的脸一下就黑了，都不等主子出声，冷声道。 “沈小姐，你大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暗指太后娘娘给你下毒吗？” 沈窈窕抬起头，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此时满满的都是无辜。 “嬷嬷这话是怎么说的，臣女怎会那般揣测娘娘？再者，臣女说的茶水有问题，也并非是下毒。娘娘，您不是想知道茶盏为何会自己碎裂吗，臣女这就给您一个答案，烦请您让人帮臣女取些生石灰来。” 孙嬷嬷不自在的动了动手指。 太后眯了眯眼，没说什么，只是示意一个丫头去拿。 生石灰很快被奉上。 沈窈窕又让丫鬟随意取了一盏滚烫的茶水，接着，将生石灰直接倒入其中。 起先，茶杯并无什么反应。 可随着时间过去，原本结实的茶盏，开始发出轻微的碎裂之声。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其突然砰的一下炸开。 就像刚才那般。 沈窈窕特意站的离茶盏远了些，示意自己在其中并未动过其他手脚，看到这一幕，抬头看向上首道。 “娘娘，事情就是这样，您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去看一下方才碎裂的茶盏，和这个一样，瓷片上也有白色的粉末，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在端上来前，被人放入了生石灰，想要陷害臣女。” 说着，沈窈窕一脸恳求的看着她，好似真的不知真相一般道。 “太后娘娘，您可一定要为臣女做主啊！” 太后的视线游弋了一瞬，心中虽有些不甘，但事情已经如此，她也不能明目张胆的继续栽赃，只能一拍桌子，满脸怒容道。 “好大的胆子，在哀家这里，居然还有人胆敢陷害重臣之女，方才奉茶的宫女是谁？” 荷花瑟瑟发抖的跪在堂中，不敢多说一句话。 太后的眼中闪过一道幽光，轻飘飘的语气好似在决定一件衣裳，一副头面的下场。 “来人，拖出去，杖毙！” “不，不要——” 荷花心中胆颤，连连磕头求饶。 “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啊！奴婢……” 见状，生怕她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孙嬷嬷，直接给旁边的人递了个眼神。 刚要说话的荷花就被堵住嘴拖了出去。 期间，还能听到她挣扎时不小心提到木门的声音。 第171章 你打算如何做? 在场，却没有一个人心软。 沈窈窕跪在地上垂眸看地，万幸自己及时找到了证据。 否则，这会儿被拖出去的人，应该就是她了。 太后对此显然也有些可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 “今日让沈小姐受委屈了，哀家这里有两盒上好的檀香，等回去的时候让人给你带走，回去好好压压惊。” 沈窈窕从善如流的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盈盈一拜。 “臣女多谢太后娘娘。” 太后又拉着她扯了一会儿闲话，感觉差不多了，才放她离开。 走出慈宁宫，沈窈窕目视着前方，缓缓吐出口气，这才惊觉自己的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湿透。 “小姐。”碧桃的声音也还在哆嗦，“今日真是险之又险，还好您反应的快，不然我们可能真的就……” “好了。” 都出来了，沈窈窕不想再说这件事，更何况，这里也不是说事的地方。 她一步步的往前走，低声道。 “隔墙有耳，我们还是尽快回府吧。” 主仆两人急匆匆的出宫。 刚出宫门，沈窈窕就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父亲？”她看着满头大汗的从马车上下来的人，连忙走过去惊喜道，“您怎么来了，是皇上找您有什么事儿吗？” 沈长林先上下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无事后，这才松口气道。 “非也，是为父听说你触怒了太后，要被杖毙，这才急匆匆的赶来，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平白无故的闹这么大？” 沈窈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注意力全在另一件事上。 现在，距离她出事也不过将将过去了半个时辰，宫里的消息，什么时候能往外传的这么快了？ 这背后，必然有人推动。 是谁呢？ 沈窈窕一下恍然。 太后！ 肯定是她！ 她这是想拿自己的命，来威胁父亲啊！ 沈窈窕暗中咬牙，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深吸口气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道。 “还是等会儿坐上马车再说吧。” 知女莫若父，一看这情况，沈长林就猜到了里头的水有多深，点点头，父女两人坐上马车。 马车缓缓驶向沈府。 在路上，沈窈窕低声将事情的原委全部告知于他。 沈长林气愤之余又很是无奈，所有的情绪最终都化为了一句感慨。 “老天为何要如此对待我沈家……” 沈窈窕坐在一边，沉默不语。 两人回到家中。 王氏早已等得焦急不已，好不容易见到他们父女一道归来，连忙上前迎接道。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太后娘娘怎么突然就发怒了？” 沈长林一路沉默的回到正厅。 沈窈窕落后一步，将事情告知与她。 三人落座正厅，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愁云。 王氏更是忍不住道：“早知当时老爷您想辞官回家，我们就应了，现在也不必被人拿着女儿的命作威胁！” 沈长林的心里也不好受。 在知道皇上和太后有一次发起交锋时，他其实就有所预感会有这么一天。 可他没想到，太后为了逼他认准玉璧之事，就是胡太妃妖邪作祟，竟能对沈窈窕下手！ 若是沈窈窕今日反应的慢了些呢？ 沈长林不敢去想那个下场。 王氏又何尝不是？ 她向来为人公正，可如今对上自己的一双儿女，她却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来，只能看向沈长林，试探性的问道。 “老爷，这件事，您打算如何做？” 沈长林看着她暗藏期望的目光，何尝不知，她这是想让他应了太后的需求。 可…… 他的良心，过不去啊。 沈长林陷入沉默，良久，他缓声道：“自然还是按照律法来查，按照律法来办！” 第172章 拒绝婚事 家人，他会尽全力保护好。 事情，他也会尽全力查清。 这才是他。 王氏也深知他的本性，方才只不过是个幻想罢了。 毕竟，她也不是不知，和太后合作，无疑于与虎谋皮，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反咬一口。 “母亲。” 沈窈窕左右看看，见父母均是一脸愁苦，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您不必担心，女儿和兄长都会保护好自己的，就让父亲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办吧。” “你啊……” 王氏戳了戳她的额头，不愿在晚辈面前露出脆弱的模样，硬是将所有的难过都压入心底，硬是挤出一抹慈善的微笑道。 “就知道向着你父亲，我何时说不让他按照他的想法办了，母亲只不过是担心你。” “看来，还是要尽快给你安排一桩婚事才是。可惜，上次的宴会没有挑到合适的人选，不过，昨日我与你舅舅通信，发现你表哥还未成亲，不若……” 她看向女儿，见她低头不语，继续劝说道。 “我知你现在没有这番心思，但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只有你们都逃离这个泥潭了，我和你父亲才能完全放下心来面对各种事情啊。” “是啊。”沈长林想起夫人娘家的那个孩子，也跟着点头。 “窈窕，你表哥为父还记得，小小年纪就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又是一表人才，等你嫁过去还有你舅舅照看着，也不会受欺负，我觉得你母亲的这个提议很是不错，你也可以考虑考虑。” 沈窈窕不明白话题怎么又转到她的婚事上了，无奈的看了眼父母道。 “父亲，母亲，女儿知道你们这都是为了女儿好，可女儿现在真的不想嫁人。” “你们方才也说了，我们沈家如今正是水深火热之时，女儿怎能现在抛弃你们离开？” “再者……” 见王氏一脸的不赞同，沈窈窕迅速抛出了另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母亲，您也说了，您是和舅舅通信，那么回信的人想必也是舅舅，舅母知不知道这件事还不一定呢，舅母也未必会同意这件事啊。” 提起自家嫂子，王氏剩下的话也说不出口了，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声叹息。 这么多年过去，她怎会不了解嫂子这个人。 因为自己出身名门的旁支，所以嫂子一直以来都想着给侄子娶个高门贵女，好抬高自家门第。 要是放在以前，谈起婚事，嫂子可能还不会不乐意。 但现在，正如沈窈窕所说，他们沈家正处于水深火热时，再谈婚事，她嫂子哪怕嘴上不说，心里怕是也会有意见。 这样，就算让沈窈窕强制性的嫁过去，恐怕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沈长林也想到了这一点，头疼的揉揉额角，打着圆场道。 “罢了，你不乐意，这件事就之后再说。” 他起身朝外走去：“玉璧的事情还需调查，我就先出府了，晚上不必等我。” 王氏跟着起身想要送他出门，他却已经大步流星的走远，只留下她站在原地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 “母亲……” 沈窈窕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背后，无声的安慰。 沈长林再一次变得忙碌起来，有时甚至晚上都无法归家。 沈窈窕等人虽然担心，也只能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的事情，争取不让他再多费心。 有了她们在背后的协助，沈长林得以将全副心神都投到这件事上，别说，还真让他发现了点东西。 这晚，他翻看着所有建造大明宫的人员名单，意外的发现，负责正殿的三个宫人，竟在短短的时间内，死了两个，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第173章 刑罚继续 且这最后一个，还被杜思恒已经派人提起审问。 他的动作居然这般快？ 沈长林翻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审问那人的状纸，干脆起身去了牢狱。 被关押的人叫吴青松，是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匠人，能被分到正殿这边负责建造，可见他如今的地位。 不过，现在的他，可完全看不出来之前的意气风发。 沈长林看着被吊起来，身上还有几条鞭痕的人，坐在对面的位置上，沉声问道。 “你就是吴青松？” 吴青松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有人来提审他，虚弱的抬起头，嗯了一声。 沈长林不怒自威道：“玉璧出现的那晚，你在哪里？” 吴青松一副害怕的样子，哆嗦着道：“回大人，小的，小的就在正殿附近。” “那你可有看到是谁将玉璧放入正殿的？” 一提到这个问题，吴青松就像是被吓破了胆子一般，眼里的惊恐恨不得溢出来。 “是，是胡太妃！” “一派胡言！” 沈长林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种话，他也是毫不信这个的，一脸威严的瞪着他。 “本大人劝你，最好老实说，别耍什么小心思，否则，不管是谁，都救不了你！” 吴青松崩溃的大喊：“小的没有胡说，就是胡太妃！不信的话，大人您可以问问当晚在附近的人，我们都听到了，都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 沈长林急切的追问。 吴青松的眼神渐渐失神，好似又回到了当晚。 他努力的想要蜷缩起身子，却因为被吊着而无法成功行动，只能颤抖着声音道。 “听到了鬼哭狼嚎的声音，那声音特别尖利，恨不得穿透别人的耳朵！” “小的直接就吓晕了，等再醒来……玉璧就出现在桌子上了，小的害怕极了，就没收拾，直接跑出来了。” 沈长林眯起眼眸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虽然从外表来看，看不出他撒谎的痕迹。 但扪心自问，沈长林是不信这些话的。 他暗藏威胁的看向吴青松，一字一句语气极重。 “你是在跟本大人编故事吗，你是不是以为有人保你，本大人就真的不敢动你？” “本大人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老老实实的告诉本大人，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说的，事情的真相又是如何，否则，就别怪本大人对你不客气！” 吴青松还维持着刚才的状态，咬死不肯松口。 “小的方才说的就是实话，大人若是不信的话，又何必问小的？” 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沈长林也没了和他多舌的心思，直接找了衙役上来用刑。 作为京兆府的衙役，他们用刑的手段可以说千奇百怪，很多都是常人所熬不下来的。 哪怕还需丢着吴青松一条命让他回话，衙役们并没有下死手，整个用刑的过程还是不忍直视。 鞭子声就没断过。 可不管怎么用刑，吴青松从头到尾，都坚持那一番说辞。 旁边负责陪审的衙役都有些相信了，看着还在受刑的人，忍不住在沈长林的耳边低声道。 “大人，您说，他说的，是不是就是实话？” 沈长林冷笑一声，断然道：“不可能，他必定还藏着真话。既然他不肯主动开口，本大人今天掰也要掰开他的嘴才行！” 衙役不敢再多言。 刑罚继续。 外面的日头也渐渐西斜。 直到黄昏降至，衙役们都累了，这才停下来。 沈长林走到已经伤痕累累的吴青松面前，眼里没有一丝的感情。 “现在，你还要跟本大人说，那个玉璧是胡太妃的鬼魂放进正殿的吗？” 吴青松虚弱的垂着头，若不是他时不时的还有点轻微的呼吸，旁人还真要以为他已经没命了。 第174章 下狱 他慢慢的抬起头，嘴角渗透着血丝，虚弱的声音仿若蚊蝇。 “大人，小的没有撒谎，玉璧，真的是胡太妃放的。” 沈长林的眸中闪过一丝戾气。 他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思虑着还有什么折腾人的刑罚。 一名衙役突然急匆匆的进来。 “沈大人，陛下宣召。” 沈长林要说出口的话被堵在嘴边，面目有些扭曲。 早不宣晚不宣，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他叹了口气，还是让人暂时先将吴青松收押，自己前往皇宫。 御书房内照常点着皇上喜欢的香，丫鬟们行走间都跟猫儿似的悄无声息，只有小太监磨墨，偶尔会发出一些声响。 皇上坐在御案后批阅奏折。 太后不知为何也在这里，虽然沉着脸，却也一言不发。 总之，这里看起来倒是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可沈长林知道，这片宁静之下，藏着随时都会将他淹没的惊涛骇浪。 他不敢有一丝的放松，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臣参见陛下，太后。” 皇上没有看他，轻轻放下毛笔，接过小太监递来的手帕擦擦手，声音平静的可怕。 “玉璧之案，查的如何了？” 太后也将目光投了过来。 沈长林低着头，都能感觉到灼热的视线，心中更是焦躁难安。 他清楚的知道，现有的答案一定不会让皇上满意。 但目前为止，自己也就获取了这么一个答案，只能硬着头皮道。 “回皇上，臣昨日找到了负责正殿建造的一名匠人，问了他玉璧出现当晚的事情。据他说，当晚，正殿附近先是出现了一阵鬼哭狼嚎，把他们相继吓晕过去之后，玉璧就出现在了正殿，他们认为，那玉璧，可能是胡太妃显灵，放到里面的。” 他特地选用了一个还算不错的词语，没有直接说妖孽现身。 但就算如此，还是引得皇上暴怒！ 皇上一方砚台直接砸到他的面前，如同一只喷火的龙，怒气冲冲的盯着他道。 “废物！一群废物！朕那么相信你们，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查，结果你就拿这种答案来糊弄朕？” 沈长林深深的低下头。 太后的眼中闪过一道笑意，身形也不再像方才那么紧绷。 她好似打圆场一般，温声道。 “皇上息怒，哀家相信，沈大人想必已经尽力了，可事实就是如此，他又能怎么办呢？” “胡太妃也是，都去了这么多年了，不好好的休息，折腾这些做什么？” “不过皇上你也不用担心，哀家已经派人去请了广安寺的静安大师，他一向擅长驱邪避灾之事，想必由他出手，定能还大明宫一个宁静。” 她居然！已经派人去请了大师！ 还张口闭口的都是驱邪之事，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将邪祟的名声按倒他的圣母身上吗？ 皇上额角的青筋直跳，撑着桌角的手不断用力，说出的每个词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都是一派胡言，这个世界哪有什么邪祟，母后可千万不要被这种无能之人给骗了！” “此等无能之人，真是罔顾朕对他的如此信任！查不出真相是吗，既如此，你也不必再戴这顶乌纱帽了，来人！即刻将沈大人下狱，朕倒要看看，往后还有没有人给敢敷衍朕！” 沈长林猛地抬头，想要求情。 门外的侍卫却已走了进来，熟练的堵住他的嘴，拖着他就往外走。 御书房，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太后原本还有些喜色的脸，重新阴沉下来。 “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大臣查出的真相与你所期望的相悖，就一定是无能之人吗？” 第175章 归家 “母后，您别急啊。” 能坐上皇位的人，有几个是简单的？ 哪怕已经气到胸口剧烈起伏，回过头来，皇上依旧维持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朕只是觉得沈大人没有用心办事而已，这件事绝不可能这么简单，母后不妨再和朕一起等等真相呢？” 太后差点没保持住面上的从容。 真相？ 什么真相？ 人为的真相吗？ 还真是个跟先皇一样的犟种！ 太后在心中冷笑一声，嚯的一下起身，面色冰冷的转身离开。 期间，一句话都没留。 皇上看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才悠悠的飘来一句。 “恭送母后。” 太后头也不回。 …… 沈家。 沈长林被下狱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 王氏一下瘫软在了椅子上，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果然，果然到了这一步，这可怎么是好？老爷他怎么受得了那样的哭？” “母亲！” 听到消息，沈窈窕本就焦急的不行，见状，更是吓了一跳，连忙来到她的身边，忍着泪替她顺气。 “莫哭，莫哭，方才传信的人不是说了吗，父亲现在只是被下狱了，事情肯定还会有转机的，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冷静下来，想想法子尽早将父亲救出来啊。” “对，对。” 王氏也是出身王家的，自幼也是被精心教养着长大。 方才只是一时被吓住，失了魂，现在理智回归，她紧紧的抓住女儿的手，出神道。 “我们要想法子救你父亲，要想法子……” 可是…… 她们能有什么法子？ 王氏母家远在京城之外，在京城中，唯一和他们有姻亲的周家，也绝不会帮忙。 她们，还能有什么法子？ 沈窈窕也在冥思苦想。 母女两人坐在一起，苦恼的神情如出一辙。 沈知行急匆匆的从书院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蹦跳着进来，着急的问道。 “母亲，我方才听人说父亲被陛下下狱了，是真的吗？” 沈窈窕抬头，及时扶住他，让他在旁边落座。 王氏心疼的看着他的伤腿，不答反问道。 “你怎么也回来了，你这腿在路上折腾得有多难受啊？” “哎哟！” 沈知行现在哪儿还有心情管自己的腿，慌里慌张的问道。 “母亲，儿子的腿儿子心里有数，出不了什么事儿的，您快回答儿子，父亲是不是被下狱了？” 王氏别过头忍着泪，哽咽的嗯了一声。 沈知行的脸一下白了，六神无主道：“怎么会，之前父亲不是才领了差事吗，怎么短短几天，就成这样了。”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他。 皇室的斗争之下，他们均是蜉蝣。 好在沈知行自己也知道这点，哪怕恨得咬牙，也理智的将这股情绪压下，问道。 “母亲，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在牢狱里受罪吧？如今的天越来越冷，牢里环境艰苦，父亲怎么熬得住？” 不愧是母子，担心的事情都一样。 但王氏若是知道就好了。 三人对视一眼，沈窈窕咬了咬牙，突然站了起来，对上另外两人惊讶的眼神，她语气坚定道。 “不行，我要见见父亲。” 王氏蹙了蹙眉，有些担心。 沈知行却一下跟着起身：“我陪你去。” 兄妹两人算是站到了一边，王氏还能说什么，只能担忧的嘱咐道。 “你们想去就去吧，记得小心一些，万不可再起事端，咱们沈家，遭受不起任何挫折了。” 兄妹两人同时点头，相携出了院子。 马车一路赶往大理寺。 上次兄妹两人一起坐车，还是沈窈窕送兄长去书院的时候。 第176章 巧遇 那个时候，他们一路欢声笑语。 今日，两人却都失了说话的兴致，就这么一路沉默的来到了大理寺门前。 马车刚刚停下，就有侍卫冷着脸过来问道。 “来者何人？” 碧桃连忙上前借着袖子的遮掩塞给他一个荷包，大声道。 “我家家主乃是沈长林，马车里的是我们小姐与公子，他们想进去见我们老爷一面，还请您行个方便。” 因为大理寺关押的向来都是宗亲与官员，所以一般有人来探访，侍卫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没人想莫名其妙的得罪一批人。 沈知行以为今日也照常如此。 谁知，荷包，侍卫收下了。 人，却还挡在门前，不肯让开，语气冰冷道。 “大理寺关押的都是朝中重犯，哪里有说放人进就放人进的，没别的事的话，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这……”碧桃亲眼看着他将荷包塞进袖子里，气的小脸通红。 沈窈窕下了马车将丫鬟拉到身后，态度温和道。 “这位小哥，我知道这是你们的责任，但我和兄长真的只是想进去探望一下父亲，我答应你，我们可以尽快出来，绝不会给你惹任何麻烦。” 作为官家小姐，她这样，已经是将态度放的很低了。 侍卫却还是不肯松口，甚至想亲手把他们给赶出去。 “不行不行，大理寺有大理寺的规矩，如果每个人来都像你们这样说，大理寺岂不是要人满为患了？你们还是快走吧，不然等会儿我们大理寺卿来了，你们也不好交代。” “不是。”沈知行这段时间虽然比以前懂事了许多，但骨子里还是那个护短霸道的公子，见他这种态度，连忙上前将自家妹妹护在后面，皱着眉道。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轴呢，我们不是说了嘛，会尽快出来的，你就让我们进去看看吧。或者你说，你怎么才肯让我们进去？” 侍卫看他一眼，将讥讽藏在心中，表面恭敬道。 “沈公子，不是小的不肯让您进去，主要我们大理寺确实有规矩在，您看，您要不先去告知大理寺卿一声，若他同意了，我这就放您进去。” 只是进去探望一下父亲，还需要去找大理寺卿，沈知行差点没被气笑。 他磨了磨牙，开口就想再行辩论，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杜思恒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巧。 他踱步到兄妹俩身边，看着这情况，轻轻挑了挑眉。 “你们这是在……” 沈窈窕是真的不想再麻烦他，但是面前的侍卫显然就是打定了主意不肯让他们进去，她只能深吸口气，主动道。 “杜将军，我们想进去探望一下父亲，可是这位小哥却说我们需要先请示一下大理寺卿。” 杜思恒看向低头不语的侍卫，突然一笑道。 “本将军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就是这点小事儿，不必打扰大理寺卿了，正好本将军也要去探望你们父亲，顺便和你们父亲说些事，你们就和本将军一起进去吧。” 他作为将军，大理寺没少来，自由的很。 沈窈窕一扬眸，水洗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惊喜。 侍卫倒是想说什么，不过触碰到杜思恒暗藏威胁的眼神，还是闭上了嘴。 一行人终于得以走进大理寺内。 大理寺的牢狱在整个京城都是闻名的，清苦的不行。 一件件牢房窄小的，只够人走上几步，里头自然也是没有床的，想要休息，只能躺在由茅草铺垫的垫子上。 沈窈窕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息。 她硬是压着难受，跟着杜思恒一起来到了关押沈长林的牢房前，看着这简陋的环境，心酸不已。 第177章 一狠心 沈知行早就迫不及待地扑到了牢房的门上，摇晃的锁头发出一声声脆响。 “父亲！父亲你怎么样？” 沈长林原本正坐在角落的地方，安安静静的闭目养神。 突然听到他的声音，还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没想到，紧跟着又响起了沈窈窕问候他的声音。 他的眼睛一下睁开，又是惊喜又是着急的走过来看着自己的这一双儿女。 “你们怎么来了？” 沈窈窕看着他不过几日就清瘦了这么多的脸颊，眼尾渐渐发红，有了湿润的痕迹。 她哽咽着道。 “我们听说父亲你被下狱，担心的不行，恰好在大理寺门口遇到杜将军，就拜托他将我们带进来了。” 杜思恒也来了？ 沈长林闻声向他们的后方看去，这才看到阴影中，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的人。 方才，他的全副心神都用在儿女身上，倒是忽视了他，如今连忙拱手道。 “杜将军，今日真是多谢你将我这一双儿女带进来了，让我们父子得以相见。” 杜思恒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说话，没有急着凑过来。 沈窈窕在心中感激他的体贴，隔着牢门，细细的打量着父亲，看着他难得狼狈的模样，从袖子里摸出几张银票塞给他，吸吸鼻子垂眸道。 “父亲，这些给你，女儿会尽快想办法救你出去，这些日子，哪怕在这里面，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是啊。”沈长林见状，暗骂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些，连忙跟着妹妹的话道。 “父亲，外面有我们呢，你不用担心，你只要把自己照顾好就行。” 沈长林接过这还有余温的银票。 他是个很坚强的人。 曾经跪在宫中那么久，他都没哭。 可现在，他的眼睛却有些酸涩。 不想在儿女面前落泪，他匆匆的别过头，将这股情绪压下，这才仔细的将银票收好，回眸欣慰的看着儿女道。 “有你们这话，父亲就放心了，你们也别太过担心，父亲会没事的。倒是你们母亲那边……这段时间你们可要多上些心，她那个人啊，一向喜欢多想，可别让她自己吓自己了。” “还有府中……” 他细细的一点点的嘱咐。 兄妹两人乖乖的听着，心里难受的紧。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满心都是家里。 沈窈窕忍不住反过来关心他。 三个人凑在一起，正事没说几句，就是在互相安慰了。 沈窈窕其实也想问问这里面的细节，却都被沈长林打岔引开注意了。 几番下来过后，她也知道父亲这是不想让她进这摊浑水，故而虽然心中焦急，却也没再表现出来。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沈长林催促他们离开。 沈窈窕不想走，娇嫩白皙的柔荑还握着牢房的栏杆，眼尾发红的看着他想再和他多说几句。 不远处，杜思恒却轻咳了一声。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沈窈窕不知为何却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立时站直了身体，平复着呼吸。 果然，很快，有个狱卒走了过来，冷声提醒道。 “你们已经在里面待的时间够长了，是时候要离开了。” 沈知行的话才说到一半，担忧的看向父亲，还想试图说请多留一会儿。 沈长林却也伸手推着他，示意他往外走。 “好了，有什么话等回头我们再说，现在，快带你妹妹离开吧。” 沈知行垂在身边的手紧握成拳，盯了他好一会儿，直到狱卒不耐烦的再次提醒，这才一狠心转头，带着妹妹离开。 兄妹俩朝外走去。 杜思恒却留在了原地。 狱卒就像没看见他一样，直接离开。 第178章 我有一计 等他走后，杜思恒这才来到了兄妹两人方才所站的位置，沉声开口。 “这段时间，我将胡太妃以前身边伺候的宫人都调查了一遍，大体是没什么问题的，只不过……” 他将这几日查到的证据一一诉说。 沈长林认真的听着，等他说完，这才跟着开口将自己查探大明宫所得到的证据和他交换。 两人进行了充分的交流，直到确保没有一个证据遗漏，杜思恒这才心事重重的走出大理寺。 一出门，他就看见了不远处的两个人。 见那两人还犹豫着看着自己，他扬了扬眉，干脆主动走过来问道。 “你们怎么还没离开？” 沈知行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的沈窈窕，上前一步，不疾不徐道。 “杜将军，小女知道，您已经帮助了我们许多，可以说恩重如山，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该再麻烦您。” “但如今，我们沈家的情况您也知晓，小女想求您，能不能再帮我们一次，就这一次。” “事后，不论您想要什么，小女自当双手奉上，绝无二话。” 哪怕…… 让她以身相报，她也绝不会推脱。 她低着头，旁人看不见的神情中，充满了坚定。 正对面，杜思恒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果决，沉默了一下，出乎预料道。 “你们不必如此，这件差事本来就是由我和沈大人一同负责，如今沈大人蒙难，我自不会袖手旁观，必会倾尽全力找出真相。” 沈窈窕闭了闭眼，屈膝郑重道：“小女多谢杜将军。” 沈知行也站直了身体，拱拳。 杜思恒扶起他们，又嘱咐了他们几句，这才脚步匆匆的离开。 兄妹两人有了希望，也不再像来时那般低落，说着话回了家。 因为沈长林入狱的事情，沈家再次变得低调起来。 整个府邸除了要采买的下人，所有人都闭门不出。 翌日，沈如薇带着人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低沉的一幕。 没错，在沈长林要负责监督大明宫建造时，她终于被放回了周家。 可她身上的伤，却养了好几日才能下床。 期间，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不对，哪怕是晚上，她都以月事，身体不便的原因，将夫君推到书房。 这其中的仇怨，真是让她如鲠在喉。 如今，好不容易，沈家再次没落。 她可不就眼巴巴的凑上来，等着看笑话了？ 她熟门熟路的走进花厅，一眼就看到了相对而坐不知在说什么的王氏母女，嘴角扬起一抹恶劣的微笑，主动靠近道。 “母亲，妹妹。” 王氏现在正是心烦之时，看见她顿时更烦了，冷冰冰的道。 “你怎么又回来了？” 沈如薇听着这好似很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语气，眼里同样冰冷一片，面上却装的担忧极了。 “女儿这不是听说父亲被下狱了，想要回来看看情况吗，父亲现在如何了？” 她到底也是沈长林的女儿，王氏不好在这方面太下她的面子，只能僵硬的回道。 “还在牢中，不过没受什么磨难。” 沈如薇叹了口气，好似真的在为了他们可惜。 “父亲也是，上次明明那么好的机会，他平白放走，若是真成了，现在哪儿有这么多事儿？” 王氏听着她这莫名其妙的话，蹙了蹙眉没有接话。 沈如薇却又倏尔一笑道。 “不过，现在也来得及，母亲，女儿有个办法，或许可以救父亲，你想不想知道？” 她会有这么好心？ 王氏狐疑的盯着她：“什么办法？” 沈如薇笑着将目光落到沈窈窕身上，嘴角轻轻的勾着。 “当然是……” “让妹妹与平远伯府的嫡长子，成亲。” 第179章 请走 花厅内，陷入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王氏的眼神渐渐变得不善：“你说什么？” 沈如薇好似没看出来她的抵触，轻笑一声，丝毫没有掩藏自己的恶意。 “我说，母亲若是想尽早将父亲从那鬼地方救出来，让妹妹嫁进伯府，是最好的选择。” “母亲还不知道吧，伯府夫人已经放话了，只要妹妹愿意嫁，她现在就去找太后出面为父亲求情。” “母亲……” 沈如薇一步步的走过来，明明嘴角弯着，眼神却冰冷的让人害怕。 “我这也是为了沈家考虑，你可不要被感情蒙蔽了双眼。” “啪——” 猝不及防的一个耳光扇到了她的脸上。 这是自从王氏嫁进来以后，第一次对她动手。 沈如薇被打蒙了，捂着脸侧着头，感受着脸颊火辣辣的疼。 王氏也气的浑身都在颤抖。 让沈窈窕嫁给伯府长子？ 沈如薇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 现在满京城谁不知道这个傻子已经被流放了？ 让沈窈窕嫁过去，这不就是想让她的女儿陪那个傻子流放吃苦吗？ 王氏不能忍，指着门外，风度尽失，高声道。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这么多年，我算是白对你好了，走，你现在就给我走！” 沈如薇捂着脸，一点点的转回头来，脸还在疼痛，似乎是有些微肿了。 她顿时气笑了。 之前，沈长林打她，那是她的父亲，她可以容忍。 但王氏凭什么？ 一个继室罢了，难不成还真把她当成自己的母亲了？ “母亲……” 沈如薇放下手，阴沉沉地盯着她，眼神被怨毒所充满。 “我知晓你心疼妹妹，我不跟你计较，但我全你也不要过于感情用事，身为沈家的女儿，这是她必须要付出的。” “你别忘了，父亲现在正在等你去救，怎么，你难道要因为偏心妹妹，而耽误了全家的前程吗？”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若是沈长林日后震出了什么事儿，沈家前程被耽误了，就是沈家的族老都能活撕了王氏。 王氏一只手撑着桌子，气的面色发白，身子都在摇晃。 “母亲！” 沈窈窕担忧的过来扶着她，见沈如薇还想说话，忍无可忍的开口厉声道。 “够了！不要再说了！姐姐，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出嫁了，有这会儿的功夫，你还是多关心关心周家的事儿吧，我们沈家的事儿，就不劳你费心了。” “再者，你今天在府中说这种话，有没有考虑过父亲的感受，若是让父亲知道了，你是又想气他一次吗，你都气过他那么多回了，难道还嫌不够吗？” 这一字一句，每一个字好像都化成了刀子戳在沈如薇的心口上。 她恼羞成怒，想要反驳。 沈窈窕却不想再和她纠缠，免得将王氏气出什么病。 王氏的身体如今好不容易才好了一些。 “来人！请大小姐出去！” “我看谁敢！” 沈如薇立在厅中，威严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想要压制住他们。 但这里守着的可都是长福院的下人，有几个是会听她的话的，其中两个嬷嬷走过来就要将她“请”出去。 沈如薇被拖着往外走，不悦极了。 她奋力的挣扎着，嘴上还高声道。 “真是反了你们了，你们别忘了，不光她是沈家的小姐，我也是！你们敢如此对我，难道就不怕父亲回来，一一斥责你们吗？” 沈窈窕见她还敢提父亲，冷笑一声，给下人们使了个眼色。 嬷嬷立马加大了手劲儿。 旁边，沈如薇的下人想要过来阻拦。 但还没等她们迈出脚步，就被沈家其他下人挡在了后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如薇被拖出去，然后自己着急忙慌的跟上。 第180章 发疯 她们这么一离开，花厅终于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 王氏被女儿扶着落座，哪怕再怎么在心里安慰自己，眼泪也止不住的啪嗒啪嗒的往外掉。 沈窈窕看的心疼极了，拿着手帕轻柔的替她擦拭。 “母亲这段时间可是把一辈子的泪都落完了，快莫要再哭了，不然眼睛该受不了了。” 王氏握住她的手放在膝上，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外面沈如薇离去的方向。 要知道，哪怕是一直阿猫阿狗，养的时间长了，都很难对其没有感情。 更别说是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了。 王氏的眼前就不断的浮现着自己刚进家门，沈如薇还小小的样子。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曾经那个清高傲气的孩子，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心痛和被背叛的愤怒在心头萦绕。 她将疑问哽咽着诉说了出来。 “窈窕，你说，你姐姐怎么能这么对我们，这么多年了我自问从未苛待过她，往往你们兄妹有的，我甚至会给她更好的。” “她如今……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狠心？！”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沈窈窕心疼坏了，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轻声细语的安抚着。 “母亲，莫要再为了她难过了，这世界上啊，有的人，心就是捂不热的，您何必要为了这种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呢？” 王氏仰头，默默垂泪。 …… 周家。 沈如薇气冲冲的回了院子。 周少钧正坐在院子里品茗看风景，见她如此，坐直了身子温声道。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吗？” 沈如薇看见他，神色这才稍稍平和了些，坐到他的身边，不自觉地带上了撒娇的语气。 “夫君觉得这么大胆的还能有谁，还不是我那好妹妹？” “沈小姐？”周少钧蹙了蹙眉，“她怎么你了？” 沈如薇嘴一张，就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还很委屈道。 “夫君，你说，我折腾这么多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沈家，为了他们？可如今，我只不过是想让妹妹稍稍牺牲一下，她竟直接让人把我给撵了出来，还说了那番话来扎我的心！” “照她那样说的，我以后莫不是就再也不是沈家人了？她怎么能那般对我，亏我知道这件事，还着急上火的替他们想办法，夫君……” 她看着他垂泪。 美人落泪，可把周少钧心疼的不得了，主动走到她的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眉眼间也跟着染上了一抹怒色。 “她竟敢这般对你，真是不识好人心！” “夫人莫要气了，既然他们自己不稀罕这来之不易的办法，就让他们自己头疼去吧，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折腾出个什么花样儿来。” 沈如薇抬头看着他，这才感觉心里好受了一些。 …… 平远伯府。 还不知道自己又差点落入一层算计的张氏，正披头散发的坐在昏暗的屋里，阴沉沉的盯着面前的一个稻草扎的小人，声音干哑的可怕。 “确定这个是按照大师的方法做出来的吧？” 李嬷嬷作为她的奶嬷嬷，看着她这样子眼泪就没停过。 “是按照大师的法子做的，不过夫人，您何必如此啊，您不是从小最不信的就是这些东西吗？” 张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这个小人，好半天露出一副诡异而又偏执的微笑。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现在……” 她慢吞吞的拿起小人，眼里爆发出精光。 “我要用它，为我的一双儿女报仇！” “都是沈窈窕！都是她！” “若不是她，我的一双儿女怎会下场如此凄惨？” 第181章 我们绝对不会添乱的 李嬷嬷不忍再看。 张氏独自一人陷入自己的世界。 …… 沈家。 还不知道有人在背后扎小人的沈窈窕也没闲着。 因为不知道杜思恒现在具体在做什么，又担心沈长林独自一人在里头会受苦，她和哥哥几乎每日都会前往大理寺想要见上父亲一面。 但每次都没成功进去。 这可把沈知行气的不轻，刚出了大理寺的门就低声发泄道。 “一群狗眼瞧人低的东西，等日后，看爷不好好整治整治他们。” 沈窈窕揉揉额角，没有接话，只是担忧的往后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父亲现在如何了，大理寺的讯问手段可比其他地方狠辣的多，父亲的身体，怎么熬得住？” 沈知行听的，也没心情生气了，犹豫着问道。 “上次杜将军不是说了他会想办法查出真相吗，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沈窈窕如果知道的话，就不必再这里着急了。 沈知行也是急到糊涂了，才问出这么一个蠢问题，可就是这个问题提醒了他。 他回过神来，犹豫着问道。 “窈窕，你说，咱们要不要去问问杜将军？” 沈窈窕回头看他。 沈知行着急忙慌的解释道：“我知道这样可能不太好，但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宫里的事情我们又不能插手，总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吧？咱们过去问问，要是杜将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不定咱们还能搭把手呢？” 如果可以，沈窈窕是真的不想再麻烦杜思恒。 但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再矫揉造作就没什么意思了。 她深吸口气，眼神平静道。 “兄长说得对，我们确实可以这样做，不过空手上门到底有些过于失礼。正好之前父亲赠与了我一本古籍，市面上已经难以寻得，我们这就回家将古籍取来，再去求见杜将军吧？” “甚好甚好。”沈知行一拍手，有些激动又有些愧疚，“杜将军财大气粗，什么都不缺，和送金玉之物相比，送罕见的古籍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这次又让妹妹你破费了，你放心，等日后有机会，兄长定会想办法将你这些东西都补回来。” 自从父亲出事，沈窈窕头一次笑出来。 “我们都是一家人，兄长何必说这样的话，快回去吧，稍后若是去的时间晚了，难免会显得我们有些失礼。” 沈知行连连点头。 兄妹两人回到家取出古籍，马车一调头，便直奔杜将军府而来。 王氏想找他们问问情况，都没抓到人。 将军府门前。 和沈家的家门比起来，将军府的显然会更加奢华大气一些。 碧桃揣着帖子上去敲门。 小厮在听到是沈家来人后，恭敬的去了里头问话。 “沈家的公子小姐？”杜思恒轻笑一声，看着面前的大字，“他们竟坚持到现在才来？让人进来吧。” 小厮恭敬的出来回话。 沈窈窕兄妹二人跟着小厮进府。 杜思恒就在正厅接见了他们。 三人见礼过后，沈知行忍着羞耻和尴尬，原想主动开口询问。 杜思恒却好似看出了他们的来意一般，主动道。 “二位想必是为了沈大人的事情来的吧，这件事本将军还在派人查，等有结果了，我在让人通知二位。” 和他们所设想的情况一致。 沈窈窕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太过失落。 沈知行同样。 两人对视一眼，或许是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开口就比上次容易的多了。 沈窈窕深吸口气，问道：“如此，请问杜将军，有什么是我们兄妹两人能帮忙的吗？” 杜思恒稍稍扬眉。 沈知行连忙道：“杜将军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添乱的，实在不行，打打下手也可以。” 第182章 盘账 杜思恒稍稍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陷入沉思。 理智跟他说，现在的事情比较复杂，让他们插进来，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们都没好处。 可是，若是真的就这么拒绝他们的话，应该会很打击他们吧？ 杜思恒不是一个会因为他人心情而踌躇的人，可今天，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一时间竟有些拿不定决定。 “没错。” 见他不语，着急的沈窈窕也跟着点头，顺便示意碧桃双手将古籍奉上。 “杜将军，我们一定会小心行事，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就让我们和你一起吧。” 杜思恒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以及摆在身边的古籍，轻笑一声，饶有兴趣的问道。 “就算本将军答应让你们加入进来，你们又能做什么呢？” 眼见着有机会，沈知行大喜过望，连忙道。 “只要能帮上将军的忙，让我做什么都行。” 沈窈窕深吸口气，要跟兄长一样表忠心。 沈知行却暗戳戳的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显然是不希望她开口的。 沈窈窕沉默了一下，默认了。 杜思恒将这对兄妹之间的眼神官司看在眼里，觉得他们实在是有些好玩，起身道。 “既如此，你们现在就跟我来吧？” 沈知行一喜，连忙起身跟着他往外走。 沈窈窕自然跟在最后。 他们原以为杜思恒会把他们带到大明宫，或是其他有关的地方，没想到只是来了他的书房。 作为外人的书房，兄妹两人踏入时都有些拘谨。 毕竟不管在哪座府邸，书房往往都是禁地，他们也生怕自己猝不及防的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杜思恒好像丝毫不担心这些，带着他们进入，指了指里面正在忙碌的几个文事打扮的人，随口介绍道。 “这是我杜家的几个账房先生，早就听说沈小姐管家和盘账能力不俗，正好他们今天也在紧急盘账，沈小姐既然想帮忙，不如就来帮他们一起盘账吧？” 沈窈窕愣了一下。 盘账？ 杜家的账也放心让她来盘吗？ 她迟疑了一瞬，碍于有事相求，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不过她还是很谨慎的多问了一句。 “可以冒昧的问一下，这是什么账册吗？” 杜思恒的语气轻飘飘的:“你自己去看不就知晓了，沈公子？” 他又看向沈知行，没有再给沈窈窕发问的机会，意味深长道。 “跟本将军走吧，需要你做的事情，可不在这里。” “这……”沈知行有点犹豫。 扪心自问，他是想跟自家妹妹在一起的。 毕竟这可是在别人府里，光放沈窈窕一个人在这里他怎么能放心？ 但沈窈窕冲他点了点头，他也不是傻子，只能咬牙应下。 杜思恒好似没有看出他们之间的官司，等他点头后便带着他转身离去。 沈窈窕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完全看不见了，这才转回头准备开始上手。 这几个账房先生显然忙的不行，见她主动凑过来，甚至一句废话都没有，就主动分给她几本账册。 沈窈窕抱着账册坐到一边的空桌子上，粗略一翻，心中猛的吃了一惊。 和她所想的杜家的账册不同，这些账册，居然是大明宫修建的花销账册！ 而且…… 她从头到尾的简单翻看了一遍，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好像还是个完整版！ 杜思恒到底是怎么搞到这些东西的？ 在场没有人能给她解答这个问题，好在，她不需要答案，她只需要知道这是有可能能救她父亲出来的东西。 当即，她拿起算盘开始自觉盘账。 第183章 比帐房先生都厉害的盘账能力 大明宫的建造，可以说是他们本朝近几年以来最大的工程。 光看账册的零碎程度，都能看出来其人手以及所需材料的繁杂。 也难怪明明有四五个账房先生了，杜思恒还要把她给安排过来。 沈窈窕冷静的打着算盘，脑海中甚至还有空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等大部分杂乱的数据算完，她又反过来默默的用心算核对了一遍。 这是她从小跟着王氏学管家而练出来的，可以说，基本上从来没有出过错。 确定无误之后，她才拿着那几本账册，来到了账房先生身边。 此时，距离她拿走账册，也才不过半个时辰。 张清晖作为负责这次整个盘账的管事，见她这会儿过来，还以为她是有什么问题要问，虽有些不耐，还是先将算盘放到了一边准备回答。 哪知，沈窈窕居然直接将手里的账册放到了他的面前。 张清晖：“？？？” 她这动作，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他翻着账本，竟问出了一个傻问题：“你这是不打算盘了吗？” 沈窈窕不明白他是怎么看出来这一点的，只能亲自动手将账册翻到最后一页，指着自己写上去的数，不疾不徐道。 “我已经盘完了，管事看一下有没有问题，没有的话，可以再给我两本了。” “等……等等。” 张清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数，脑子一时间有些短路了。 “你，你已经算完了？” 沈窈窕神色平静的点点头。 “这怎么可能？” 旁边，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另一位帐房先生率先惊奇道。 “你不是才拿走半个时辰吗，这么厚的几本账册，你是怎么算完的？” 沈窈窕回眸看他一眼，明明语气听起来很是平静，说出的话却格外奇人。 “当然是算盘加心算，这不是很容易吗？” 几位帐房先生：“？？？” 张清晖直接被气笑了。 要真像她说的那么轻松，他们就不用天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了。 另一位帐房先生也没好到哪里去，见她还想要别的账册，不放心道。 “那你算那么快，都算对了吗，这可不比平日在家的账册，到最后，这些账册是要都累加起来的，如果一本出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沈窈窕自信满满：“先生放心，这些账册在算过一次后，我又核对了一遍，绝对没有问题。” “不行。”帐房先生还是很不放心，撺掇着张清晖道，“要不我们还是再算一遍吧，不然到最后如果真有问题，费时就算了，只怕会耽误将军的大事。” 张清晖也担心这个，满是歉意的看向沈窈窕道：“小姐，这位先生说的对，为了以防万一，你算的账册，我们还需要核对一遍，如果真的没有问题的话，我再给你其他的账册，你看可以吗？” 沈窈窕不置可否。 见状，张清晖重新拿起算盘，麻利的开始核对。 他显然是这几个帐房先生中手最快的，一本账册，只花了两刻钟的时间就核对完了。 可就算这样，他也比沈窈窕慢了不少。 “如何？”几位帐房先生早就一边算着自己的帐，一边等着答案，见他停下，连忙问道。 “都对吗？” 张清晖已经有些神情恍惚了：“对，都对，一个都没差。” 所以…… 他们这些以盘账吃饭的帐房先生，居然还没一个闺阁小姐厉害？ 其他帐房先生也面面相觑。 沈窈窕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不愿在这方面多浪费时间，权当什么都不知道，提醒道。 “先生，请问现在可以再给我几本账册了吗？” 第184章 欣赏 张清晖恍惚的拿出几本账册递给她。 沈窈窕接过之后，就要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盘账。 一边，有一位账房先生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期期艾艾的问道。 “小姐，可以请问一下，你具体是怎么盘账的吗，为什么大家都是用算盘，你却能做到这么快？” 沈窈窕侧眸看他一眼，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方法告诉了他。 账房先生仔细听着，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重。 这不是他们都知道的法子吗？ 算盘的打法就是这样，那为什么她就能这么快呢？ 他将这个疑问了出来。 沈窈窕想了想，轻声细语道:“这或许是因为我从小就接触账本，所以练就了一身的心算本领，有心算帮着，打算盘的速度自然也要快一些。” 看来还是基本功的问题。 账房先生叹息一声，苦笑着道:“这么说来，我们也只能慢慢练了，就是麻烦小姐，到时候可能要等我们一下。” 沈窈窕整理账册的手一顿。 对啊，就算她动作快有什么用？ 杜思恒需要的分明是将这些账册都处理好。 光靠她一个人，肯定不行。 那么…… 为了能够尽快将这件事情处理完，沈窈窕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这几个账房先生，将主意打到了他们身上。 “这位先生。”她将想要离开的账房先生叫住，莞尔一笑，徐徐善诱道。 “我有一计或许能让我们盘账的速度提升，只不过需要几位配合我，你们可愿？” 张清晖率先抬头:“何计？” 沈窈窕拿起面前的账册翻阅道:“盘账一事最困难的无疑是最后的汇总，同样这也是最消耗时间的，但是恰恰这是我最擅长的。” “若几位先生愿意，不如接下来的账册，就由你们来进行前面的粗浅计算，最后的汇总统一交给我，这样我们分工配合，或许能节省点时间。” “这……” 几位账房先生对视一眼，不可否认都有些心动。 张清晖是其中压力最大的，犹豫了一会儿拍板道。 “小姐说的有理，如此，我们就先试验几本，如果此方法可行的话，我们再继续，不行的话就还按照原来的即可。” 只要能有个机会就行。 沈窈窕微微颔首，以示同意。 接下来，盘账就按照她的方法来进行。 别说，速度还真快。 毕竟前面的粗浅计算，有的甚至都不需要用到算盘，对于几位经验老道的账房先生来说自然不是事情。 沈窈窕也不必再进行翻阅总结这种琐碎的事情，同样省了不少的心。 他们相互配合之下，到了傍晚，他们已经将工作做完一大半了。 丫鬟进来将烛火点亮。 沈窈窕从账册中抬起头来，看着外面的天色揉了揉额角。 也不知道兄长现在在做什么。 她深吸口气，将所有的繁杂心思抛到脑后，稍稍休息了一下后，又埋头在账册之中。 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杜思恒将手头的事情解决完寻过来时，他们才将将将账册处理完。 杜思恒看着一边被垒到一起的账册，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 “这些是都已经处理好的？” 张清晖点头，没有抹除沈窈窕的功劳，直言道。 “多亏了这位小姐的帮忙，我们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些账册处理完毕。” 杜思恒对自己手下的人很是了解，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沈窈窕绝对在这次盘账中，出了大力气。 没想到啊，他原本只是想随手给她安排一个活计，让她没空乱想，她竟然还能把这件事情处理的这么好。 要知道光这些账册，他原来预估至少也得两天才能盘完。 第185章 回府 看来这位沈小姐，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惊喜啊。 杜思恒现在是越来越对她欣赏，主动道:“今天真是劳烦沈小姐了，按理来说，本将军原该留你吃饭，但如今天色已晚，本将军便先送你回府吧？” 以免，到时候落人口舌。 这种事情对女子的名声还是很有影响的。 沈窈窕也知轻重，轻轻侧了侧两下头，缓解脖子的不适的同时，从书桌后面走了出来。 “如此，就劳烦将军了，只是小女想多问一句，兄长他现在在何处？” 杜思恒卖了个关子:“你兄长去做了一件要紧的事情，最近应该都不能回府了，不过你放心，有本将军看着，他没什么危险。” 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好。 沈窈窕也知道什么是能问什么是不能问的，神色平静的屈膝道。 “如此，兄长就劳烦杜将军您照顾了。” 杜思恒摆摆手:“这是我该做的，走吧，我送你回府。” 沈窈窕跟在他的身后往外走。 这会儿官道上都没什么人了，马车自然一路畅通无阻的跑到了沈家。 杜思恒第一个下车将她扶了下来。 沈窈窕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有拒绝，乖乖的坐在他的身边。 月光之下，她白皙娇嫩的小脸，更显得清冷娇媚。 杜思恒看着她的侧脸，稍稍失神了一瞬，随即轻咳一声，立在了门外道。 “时间不早了，沈小姐快进去吧，莫要让家人担忧。” 沈窈窕确实有些怕母亲担心，没有和他多言，屈膝行礼之后提着裙摆往里走。 “小姐？”桂嬷嬷作为王氏的奶嬷嬷，等闲是不会离开王氏身边的，这会儿却出现在了府门口，看到她进来，连忙迎过来道。 “您可算是回来了，夫人都要担心死了。” 说着，她又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留在门外的人。 沈窈窕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听到母亲已经在担心自己，立马加快了脚步，往长福院走去。 府门在她背后慢慢关上，杜思恒立在外面待了一会儿，这才上马车离开。 长福院。 以往这个时候，王氏已经沐浴更衣准备休息了。 今日，她却还坐在软塌上，时不时担忧的往外看一眼。 旁边的丫鬟连声安慰都压不住她的担心。 “母亲……” 沈窈窕看的心酸，若不是还有规矩顾及着，怕是要小跑进来。 王氏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蹭的一下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过于迅速，眼前突然黑了一下，身子也不自觉的摇晃了一下。 沈窈窕吓了一跳，连忙走过来扶住她。 “母亲，您没事儿吧？” 王氏撑着额角被她扶着坐回软榻，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缓过来，面色有些苍白道。 “没事，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休息就行。” 沈窈窕满眼心疼。 自从皇上和太后针锋相对以来，母亲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眼瞅着身体都比以前差了不少。 王氏本人却没有心情管这些，拉着她的手上下仔细的看了一圈，这才问道。 “你和你兄长今日不是一块儿出去了吗，怎么你现在才回来，你兄长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你们今天一起去大理寺见到你父亲了吗，你父亲现在情况如何？” 接连着好几个问题一股脑的朝沈窈窕砸来。 沈窈窕轻轻替她顺着气，挨个回答道。 “母亲，兄长最近在为杜将军做事，可能最近都不会回来，我和兄长今日并没有见到父亲，大理寺还是不肯放我们进去。” “这……”对她的后半句话，王氏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并不意外，只是有些搞不懂她的前半句话。 第186章 赏花 “你兄长在为杜将军做事？做什么事，你们怎么又和杜将军扯上关系了？” 沈窈窕看着她惊惶的模样，知道她是被这段时间的事情给吓怕了，连忙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跟她说了一遍。 王氏这才放下心来，神情也没那么慌张了。 “有杜将军这话，我就放心多了。罢了，你们兄妹俩，现在一个比一个主意正，我算是管不着了，忙了一天了，快回屋去吧，让碧桃给你弄点花瓣，好好泡个澡解解乏。” 沈窈窕也是真累了，行礼之后回到屋里。 王氏坐在原地看着她走远，好似在和人说话，又好似在自言自语。 “嬷嬷，你说，这件事杜将军真的能帮得上忙吗？他真的会为了我沈家的事情，尽心尽力？” 桂嬷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 “夫人，方才您让奴婢去府门口等小姐，奴婢亲眼所见小姐是被杜将军亲自送回来的，甚至下车时，还是由杜将军搀扶。” “这么多年，杜将军一向以不近女色在京城中闻名，如今能做到这个地步，奴婢觉得将军怕是动了别的心思。” 王氏怕的就是这。 她揉了揉额角，只觉得额头一阵一阵的疼。 先前，她有意让窈窕和娘家联姻，除了有想让窈窕跳出沈家这个火坑的原因以外，更多的还是因为觉得那是自己娘家，窈窕嫁过去了不会受欺负。 而且王家的人口比较简单，窈窕嫁过去了不必为后宅勾心斗角之事费心。 杜思恒则完美躲避了这些优点。 虽然杜思恒本人并无妻妾，可杜家的环境很是复杂，连带着杜思恒本人的身世也有些门道。 沈窈窕若是真和他成了，日后怕是有的要费心的。 罢了罢了。 她越想越头疼，手撑着桌角慢慢起身，往内室走去。 “儿孙自有儿孙福，日后的事，还是日后再忧心吧，现在先不管这些了。” 桂嬷嬷在一边伺候着，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沈窈窕自从上次盘账之后，杜思恒便没再给她安排事情。 这些日子，对沈家来说，可以说是度日如年。 对于有些人来说，同样如此。 这日，一大早，各大朝臣的家眷都被宣到了慈宁宫。 “太后娘娘。” 嬷嬷一直在屏风后看着，确认大家都来的差不多了，这才快步回到了内室。 “时间差不多了，奴婢扶您出门吧？” 太后坐在梳妆镜前，看着昏黄的铜镜里已经长出几条皱纹的女人，嗯了一声，起身朝外走去。 丫鬟们围在她身边。 原本正在低声说话的夫人们听见动静，纷纷起身请安。 “妾身参见太后娘娘，恭请太后娘娘金安。” 太后神情慈祥，倒真像是个好相与的人：“都起来吧，今日哀家新得了几株花，看着甚是不错，便想着将你们叫来一同分享一下，诸位夫人等等可要好好帮哀家掌掌眼。” 有些夫人很是能言善道，爽朗道。 “太后娘娘您太看得起我等了，我们哪里有那般眼力劲儿啊，还得指望您让我们开开眼呢！” “是啊，能到太后娘娘您面前的花，想必都是不常见的罕见品种，妾身们能看到，是妾身们的荣幸。” 太后被她们哄得很是高兴，拍拍手让人将那几株花给端了上来。 花香味充斥着屋内，和檀香如丝线一般缠绕在一处，沁人心脾。 大家都是学富五车的大家闺秀，张口做诗可以说手到擒来。 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将这几株花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太后听的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下去过。 第187章 招数 “嬷嬷。” 好像说到兴头上，太后撑着扶手起身，面带微笑看向众人，刚要说话。 突然，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人一样，整个人立时顿在了原地。 一双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看着门口。 她忽然的变化，吓了众人一跳，均跟着下意识看向门口。 可敞开的大门处，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所以，太后这是怎么了？ 嬷嬷小心翼翼的凑近她想要询问。 太后却突然两眼一翻，整个人软在了地上。 “太后娘娘——” 嬷嬷连忙扑上去将她接住，见她紧闭着眼满脸苍白，着急的扭头大声道。 “快，快去请御医！” “娘娘……” 大殿内，方才欢乐的气氛一扫而空。 每个人都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紧张的盯着上首。 太后可不能出事儿啊。 不然，她们这些个在场的人，大的惩罚没有，皇上的厌恶却是躲不过的。 虽说太后和皇上现在的关系并不算好，可是人家到底都是皇室中人，扛不住皇上要迁怒于她们。 “快！” 有的夫人耐性没那么好，见太后娘娘都被抬回内室了，御医还没来，立马将自己的令牌一扯塞到了丫鬟手里。 “你再跑一趟，催一下御医。” “没错，你也去.” 这会儿能坐在这儿的,都是地位尊崇的人，她们连着下令，丫鬟自然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御医很快被请了过来。 还没等他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嬷嬷直接拽到了内室诊脉。 偌大的慈宁宫，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皇上急匆匆的赶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为表孝心，待御医起身后，他急匆匆的问道。 “成御医，母后她身体如何，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晕厥？” 御医半弯着腰，恭敬道。 “回皇上，太后娘娘心神不稳，以下官来看，此次的晕厥，很有可能和受惊有关。” “没错！” 嬷嬷也在一边好似恍然大悟。 “娘娘方才还说笑着，突然整个人就愣在原地了，奴婢怎么喊她都没反应，接着，她就晕过去了。” 他们一唱一和，好似太后的晕厥真的和受惊吓有关。 皇上的脸色漆黑无比。 就隔着一道屏风听着这些话的女眷们对了个眼神，每个人的心里都复杂极了。 堂堂太后，因为受惊晕厥，有谁能让她害怕到这个地步呢？ 没有人敢抬头。 慈宁宫压抑到了极端。 “咳咳……” 一道呛咳声，打破了这阵平静。 皇上坐在床边，冷着脸询问道：“母后醒了，感觉身体如何？” 太后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又往旁边看了几眼，等好似确定了自己的情况后，才无奈的叹口气道。 “哀家没事儿，就是这几天没有睡好，让你们担心了。” 嬷嬷在一边给她掖被角，打配合。 “娘娘没有睡好？为何，是奴婢留的烛火太亮了吗？” 太后仰靠在床头，整个人好似苍老了许多，心劲儿都没以前高了。 “哪里，和你没关系，是哀家这两天做梦啊，老是能梦到那恶鬼追着哀家！哀家要是没瞧错的话，那恶鬼好像还长着胡太妃的脸，她追着哀家的时候，别提有多吓人了。” 嬷嬷低声宽慰着她,余光却注意着皇上的一举一动. 皇上险些没被气笑. 他说呢,这平白无故的,太后怎么有心情请这么女眷入宫赏花了,敢情是在这里等着他啊. 她期盼自己说什么? 说让她宽心,梦只是梦? 那不就是在变相的证明,自己的生母就是恶鬼吗? 好一招先下手为强. 皇上紧咬着牙,一双眼里均是冷意. 第188章 密道 太后一直将视线牢牢的定在他的身上，见他久不答话，情急之下，又要张口逼迫。 门外，一名小太监却弓着身子走了进来。 “皇上，杜将军求见。” 太后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相反，皇上差点没笑出声，也不再沉默，大手在膝盖上轻轻拍了两下，佛珠发出声音。 “让他进来吧。” 太后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开口就要以这里女眷众多拒绝。 皇上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甚至亲自起身。 杜思恒也没想到这里会有这么多女眷，脚步停顿了一瞬，随即还是坦然自若的单膝跪下请安道。 “臣给陛下请安。” 皇上急于摆脱现在的情况，从屏风后走出来，挥挥手示意他起身后，才问道。 “爱卿怎么现在来了，是有什么急事儿要向朕禀报吗？” 杜思恒颔首，好似完全不在乎自己如今就身处慈宁宫中，高声道。 “回皇上，之前您让臣彻查大明宫一事，如今已经有了结果。玉璧的突然出现，是有人作祟，而非鬼魅。” 一言，震惊四座。 大家纷纷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这件事牵扯到自己身上。 太后的呼吸加重了许多，一双眼睛隔着屏风好像都要从他身上挖下两块肉！ 皇上则是喜极，直接大步走过来问道。 “是吗，证据呢？将这件事给朕说清楚！” 也让一些，藏有坏心的人，好好听听！ 他不着痕迹的往屏风后看了一眼。 杜思恒权当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神情平静道。 “陛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比较复杂，单说可能说不清楚，臣斗胆，请您和太后娘娘移驾，前往品幽宫一观。” 品幽宫，这是胡太妃生前所住的地方。 皇上登基之后，只派人打扫，却不许他人再进。 也就荒废了这么多年。 如今突然要去这里，皇上犹豫了一下，点头道。 “走吧，朕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太后想要装病不去，可皇上亲自来请，她也只能忍气吞声，由嬷嬷扶着坐上了轿子。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品幽宫走去。 没来得及告退的一袭女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擅自离去，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自从皇上登基，品幽宫的大门便一直都处于紧闭的状态。 哪怕每日都有小太监过来打扫，这个辉煌的宫殿，也没有了胡太妃在时光彩照人的模样。 皇上率先大步进来，看着这熟悉的摆件，神情恍惚了一瞬。 接着，他看向了杜思恒，问道。 “品幽宫也来了，现在，你可以跟朕展示一下你的证据了吧？” 太后跟着转头看了过来。 杜思恒也不墨迹，带着他们大步来到了厢房角落，转动了下书柜旁边的一个瓷瓶。 嘎吱嘎吱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皇上立时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转头看向那个高大的书柜。 果不其然，方才还安安静静的立在那里的足足有两个人高的书柜，突然从中间，一点点的劈成了两半。 其背后，并不是大家所认知的墙，而是一个黑漆漆的隧道。 作为先皇的宠妃，胡太妃的宫中，竟然有一条密道！ 这个消息，仿佛一道雷劈到了众人头上。 皇上直勾勾地盯着这条密道，脸色铁青，二话不说抬脚就往要里走。 太后想也不想派人拦住，面对着大家质疑的目光，她冠冕堂皇道。 “皇上，您乃千金之躯，怎能行如此危险之事，这密道还不知是用来作甚的，不如先让人调查一番，确定安全，您再亲自进去瞧瞧？” 第189章 偷盗 这话要是换个人来说，皇上指不定还会犹豫一下。 可她…… 皇上冷笑一声，断然道：“不必，有些事，朕还是得亲眼看着，才能放心。” 太后脸上的担忧之色僵在那里，光袖之下，她气的手都在发抖。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说，她会派人做什么手脚吗？ 杜思恒不愿在他们之间的事情中纠缠，直言道。 “太后娘娘放心，在最初发现这条密道时，臣已经派人进去检查过，臣自己也走了两遍，可以保证绝对没有任何危险，在这期间，臣也会一直守在皇上身边，保护皇上的安全。” 太后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差点没真的气晕过去。 皇上欣赏的看了眼他，深吸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众人面面相觑，只能认栽的跟上去。 杜思恒作为已经来过一次的人，这会儿自然在最前面领路。 他也遵守了自己的承诺，一只手一直护在皇上身前。 他们就这么一路摸黑的不知道走了多久。 直到有几位夫人不想再走下去，硬着头皮也要先告退时，前方终于有了亮光。 皇上的眸子一下亮了起来，不等他人阻拦，大步走了出去。 杜思恒紧随其后。 接着，一个个人从密道中走出来。 她们像皇上一样，好奇的打量着这里。 有那嘴快的人，忍不住道。 “这里不是椒房殿吗？” 旁边的夫人连忙狠狠的拽了下她的袖子，随即小心翼翼的看向上首。 皇上的周身已经掀起了森然的气息。 太后的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要知道，皇上可还没有立后，那最后一个住过椒房殿的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不就是她吗！ 杜思恒意外的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好似留给了他们无限的遐想。 他则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皇上，除此之外，臣还查到了一些东西。” 皇上的手背在身后：“说！” 杜思恒没有理会他人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臣查到，在太妃下葬时，很多的生前物品就已经被人盗走，臣斗胆让人将太妃墓中陪葬的东西和单子一一核对，发现，竟少了五成！” “啪——” 皇上手上的佛珠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绳子断裂，上好的佛珠在地上跳跃，滚动。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众人一个哆嗦，纷纷下跪，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完全没想到只不过一个简单的赏花宴，竟能闹出这么大的事儿的女眷们，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如此，今天她们就是装病都不该来啊！ 听了这么多皇家秘事，她们该不会哪一天突然就因病暴毙了吧？ 诸位女眷越想越害怕，有那胆子稍微大一点的，低着头往前膝行了两步，瑟瑟发抖道。 “皇，皇上，太后娘娘，妾身突然想起今日家中还有急事，想要先行告退，请皇上，太后娘娘准许。” 有人开头，其他人连忙跟上。 “妾身，妾身也是，皇上，妾身今日父亲七十大寿，午时还要回去参宴，还请皇上准许妾身告退。” “……” 每个人都有各式各样的理由。 总之，就是能跑掉就行。 别看皇上现在怒极，但他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知道家丑不外扬，干醋忍着脾气，默认了。 女眷们跟背后有人追着一样，一个走的比一个快，生怕他再反悔。 等她们都离开后，皇上这才看向太后道。 “母后，诸位夫人已经离开，今日的赏花宴恐怕办不成了，儿臣还有别的事儿，母后无事的话，不如就先回去休息吧？” 太后现在哪儿有心情休息？ 但事到如今，她若是非要留下，反而会显得可疑。 第190章 出狱 万嬷嬷作为她的贴身嬷嬷，也在旁边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提醒。 太后握紧了她的手，表面虽然看着镇定，额头却已经有汗渗出，笑得更是比哭都难看。 “如此，哀家就先回去了，皇上也别太生气，注意龙体才是。” 现在知道伪装了？ 皇上也给了她一记假笑，等她离去之后，才沉声道。 “爱卿，将你知道的，都细细的与朕道来。” 这倒是很随杜思恒的意。 太后在这儿，有些话他还真没那么好说，现在倒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他直言道：“臣在发现太妃的陪葬品和单子有出入后，立马就让人查了这件事，很快，就查到了当时偷拿太妃生前之物的是几个宫人，而这其中有一名叫小德子的小太监与当时张口闭口说在大明宫听见鬼哭狼嚎的吴青松交好。” “一来，他们二人算是同期入宫，本身关系就比常人好上一截，二来，这名叫小德子的有一位姐姐在宫中做宫女，这个宫女和吴青松不知什么时候处了一起，所以三人的关系也比以前更好了。” 皇上听完了整个过程，理智已经渐渐回归。 他将汹汹的怒火压下，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所以，你是说胆大包天，敢偷盗太妃之物的人，就是这三个不声不响的小宫人？” 杜思恒抬头直面天颜。 “这就是臣接下来要说的了，在查出这三个人之后，臣也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有这样的胆子，便派人继续往下查，果不其然，在他们背后，还有一人，就是太后娘娘宫中的万嬷嬷。” 这件事果然是太后所为！ 皇上背在身后的手一点点的攥紧。 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皇室的事情，还是皇室内部自己解决会比较好。 好半天，他回头看向杜思恒，沉声道。 “这件事，你办的不错，说罢，想要什么奖赏？” 杜思恒稍稍松了口气，坦然道：“此乃臣分内之事，实在是不敢因为此事讨赏。“ “再者。“ 他抬起头，铿锵有力道。 “这件事也非臣一人办成的，沈公子和沈小姐也在其中出了大力气。“ “像是臣方才所说，核对陪葬品一事，便是沈公子亲自带人去做，而沈小姐则带人在极短的时间内盘完了大明宫的账册，顺利的发现了大明宫自建造以来，竟有一半的银子不翼而飞，这是账册，还请皇上过目。“ 皇上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种事儿，接过账册看了一眼，怒火再次翻涌。 但顾及杜思恒还在这，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账册先合起来交给了身后的小太监，语气平静道。 “这件事朕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他并没有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杜思恒也没多问。 当今在这种事儿上，还是不太需要人操心的。 他轻声退下。 重新变的寂静的椒房殿，只剩下了皇上一人。 他转头看着这仍旧能看出当年辉煌的宫殿，冷笑一声，出了门。 在出门的那一刻，他下了道圣旨。 诚然，他也知晓，沈长林当时只是汇报情况，并没有指向性。 可是，谁让沈长林倒霉，偏偏撞在了自己需要找个人立威的时候呢？ 皇上回到了御书房，静静的思索着这件事。 翌日，被关了好几日的沈长林，终于被放了出来。 他身上的袍子已经有些松散。 早就接到消息的沈窈窕一行人一大早就等在这里，如今总算是见到了他出来，沈知行不顾腿伤还没有完全好全，蹦跳着冲他挥手：“父亲，这里，这里！“ 见状，王氏嘴上骂着他没规矩，脸上的笑却没下去过。 第191章 接风洗尘 沈长林身处狱中,并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如今看到他们,竟有些恍若隔日的感觉。 他一步步的走过来，对面三人的眼睛，立马就红了。 王氏站在最前面的位置，看着他的样子，哽咽道。 “瘦了，老爷瘦了。” 沈长林笑容温润:“不过是稍稍有些清减而已，别担心。” 王氏忍不住垂泪。 沈窈窕噙着泪安慰道:“母亲，父亲出来了是好事儿，快别哭了，我们回家去吧。出门时，女儿已经吩咐了小厨房让他们好好做顿饭，现在估摸着快要做好了，咱们回去好好的给父亲接风洗尘。” “对，对。”王氏连忙擦掉眼泪，“还是窈窕想的周到，老爷，咱们这就回去吧。” 沈长林在里面蹲了这么久也是身心俱疲，一家人上了马车往家走去。 刚到家门口，王氏便将他拉住，让人摆了火盆之后，才许他跨进去。 面对着众人哭笑不得的眼神，王氏振振有词道。 “俗话说了跨火盆以后的日子红红火火，咱们啊，不求太红火，只要能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就行。” 沈长林为她的心思感慨，配合的跨过火盆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正厅。 早就接到消息的丫鬟们已经将午膳摆好。 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沈长林一时之间竟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有看到过这幅情景了。 他在恍惚间被儿女拉着坐下，紧接着三杯酒就被人笑盈盈的递到了自己面前。 他抬头看去，就见妻子，儿女，一人举着一杯笑眯眯的看着他。 沈知行头一个道:“父亲，出了这件事情，儿子才知道您以前都顶了多大的压力，旁的话，儿子就不多说了，儿子向您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绝对不会再让您头疼。” 沈窈窕抿着唇笑:“女儿也祝父亲以后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好，好啊。” 沈长林并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可现在，他却满含热泪，激动的端着酒杯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深呼吸了几下，将情绪压下之后，这才端着酒杯起身，与他们干杯。 酒杯在空中轻碰，酒水在其中微微晃荡，期间还夹杂着些许笑声。 这一轮敬酒过后，沈家的气氛终于松快了不少。 王氏拿着公筷一个劲儿的给他夹菜，试图今天一天就把他这几天受的罪都给补回来。 沈长林低头吃了几口，还是忍不住操心的问道。 “知行，窈窕，那日过后你们就没有再来过大理寺，父亲也没有机会询问，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皇上怎么突然同意将为父放出来了？” 兄妹两人相视一笑，由口才比较好的沈窈窕出面，将这件事情的原委解释了一遍。 沈长林感叹不已:“皇室的争斗，果然从来没有停止过。” 众人纷纷点头。 他没再多言，又将目光放回到自己这一双儿女身上，眼里满满的都是欣赏之情。 “为父之前还担心你们会因为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没想到是我小看了你们，你们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都长大了，懂事了，为父以后，也总算是能放心了。” 这话说的兄妹两人都有些心酸。 沈知行别过头吸了吸鼻子，主动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缓和气氛道。 “好好的，父亲说这些话干什么？快别说了，这顿饭呀，咱们什么正事儿都不谈，就享受。” “兄长说的对，我们一家人难得能聚在一起这样吃饭，就不要再影响心情了。” 沈长林哈哈大笑，配合道:“好，听你的，咱们这顿饭只谈家事，不谈正事儿。” 第192章 感激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完这顿饭。 因为沈长林受了几天的罪需要好好休息，沈窈窕两人也没在这里多做打扰，吃完饭后就各自回房了。 王氏则留下伺候他沐浴更衣。 这一日，压在沈家上方多日的乌云总算是散开。 沈长林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午时初。 他穿好衣衫出来时，这间一双儿女正在前面和王氏说话，昨日的一觉已经将身上大部分的疲乏解去，他大步过来问道。 “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 沈窈窕两人起身给他请安，等他示意可以起身后，这才笑着道。 “回父亲，这不是这件事情多亏了有杜将军帮忙吗，我们便和母亲商议，要不要请杜将军回府吃顿饭，聊表一下谢意。” 沈长林捋捋胡子，赞同的点点头:“你们想的很是周到，是该请人家来家里吃顿饭，我这就去给杜将军下帖子。” 他们家最适合给杜思恒下帖子的人就是他了。 沈窈窕莞尔一笑，起身:“那女儿就先去看着安排膳食了，正好该吃午饭了，也不知杜将军喜欢吃什么，女儿多看看总不至于出大错。” “去吧。”沈长林现在对自己这对儿女真是格外满意，自己也去了书房写帖子。 …… 将军府。 好不容易将这件事情彻底完结，杜思恒今天没有出门，就在府里休息。 戏凤拿着帖子进来时就见他仰躺在树干上，不知在看什么书。 “主子。”戏凤站在树下很是无奈，“您怎么又上树去了，沈家给您下帖子了，说午时想请您进府吃顿饭，您可要去？” “沈家？”杜思恒将手里的书合上，眯着眼看头顶的阳光，轻笑一声，“他们倒是知恩善报，本将军要是不去的话，他们心里怕是都难安吧，去回话吧，就说本将军会按时前往。” 对于自家主子，戏凤也没什么好说的，乖乖去回了话。 午时，杜思恒准时带着他来到沈府，沈府大门已经敞开，沈长林带着家人站在门口迎接。 杜思恒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翻身下马的速度都比以往快了一些。 “沈大人。”他率先见礼。 沈长林连忙还礼。 站在他身后的沈窈窕等人自然跟上。 之后，沈长林才满眼感激道:“大明宫玉璧之事，我已听窈窕他们说完，真是多亏了有杜将军你呀，不然，老夫不知道还要在里面受多少罪。” “哪里哪里。”杜思恒向来是个很谦虚的人，“沈大人言重了，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由你我二人负责，我全力查探也是我应尽的义务。再说……” 他似有似无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沈窈窕，一笑道。 “本将军也收了你们沈家的重礼，若是再不尽心的话，真是从哪儿都说不过去了。” 沈长林也知道古籍的事情，明白他这是在打圆场，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笑呵呵的道。 “总之，该感谢的我们还是要感谢的，快，杜将军快请进来再说吧，膳食已经备好，因为不知道将军喜欢吃什么，我们就随意备了两道，若是有什么不合口味的，将军只管提出来，厨房那边随时准备着。” 杜思恒也表现的很是客气。 这件事主要是他们俩之间的事情，沈窈窕他们也就没有陪着吃饭，等将杜思恒安顿好之后，他们母子三人就回到了后面的内室。 王氏人逢喜事精神爽，光是看面色都比之前红了不少，拉着女儿的手感慨道。 “杜将军这人还真是和传言中的一样没有架子，先前你们都说要请他过来吃饭时，我还担心他会不会不乐意，毕竟咱们家和将军府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没想到人家还真来了，这我就放心了。” 第193章 应邀而来 沈窈窕莞尔一笑:“杜将军也不是会看重这些的人，母亲您就莫要多想了，对了，早上的时候，您不是说有件事情想和女儿商量吗，是何事啊？” 王氏的注意力果然被她拉到了这件事上，懊恼道。 “真是，今天实在是太忙了，我竟然把这件事儿都给忘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是你父亲总算是平安无事了吗，虽说昨天回家的时候也跨过火盆了，但我这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后怕。” 她手捻着帕子捂着胸口:“昨晚我想了一夜，听说广安寺祈求人平安健康最是灵验，我这不就想着带你去那里上柱香，也好替我们家求个平安。” 沈窈窕其实不太信这些，但是也没有打击她，只是理智分析道。 “广安寺离我们有些远，母亲要是想去的话，不如明天一早女儿再陪您去，这样我们也能在里面多待一会儿。” 王氏自然没什么意见，只是有些遗憾道:“可惜你兄长现在腿伤没好，不然我真想带你们一块儿去。 沈窈窕轻笑出声，宽慰道。 “母亲若是真想让他去的话，不如等他腿伤好了，再带他去一趟就是，左右也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路程。” “也是。”王氏还真被她给安慰到了，乐呵呵的道，“我们一家人时间还多呢，不必急在这一时。好了好了，事情也跟你说了，快回院子里休息吧，我听碧桃说你昨晚就没有睡好，趁现在补个觉，别伤了身子。” 沈窈窕这段时间确实都没有休息好，没有多言，起身告退。 沈知行早在她们刚才说话的时候就已经以读书的名义告辞了。 这会儿，长福院只剩王氏一人，她看着窗外的景色，听着时不时的风声，都觉得没有了之前的那一番寂寥。 这天，杜思恒过了午时才将将离去。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吃饭时都谈什么，可见沈长林的脸色，也能猜到他们这段谈话估计很是愉快。 翌日一早，沈窈窕就被碧桃从床上拽了下来，按在梳妆镜前。 碧桃兴致勃勃的拿着一个个头饰在她的头上比划，嘴里还嘟囔着道。 “之前的事情一件连着一件，小姐都没空好好打扮，今天难得有机会，奴婢可要将小姐打扮成这世间最美的女子才行。” 沈窈窕被她逗笑，看着铜镜中的倒影，打趣道:“那你今天就要费心了。” “才不会呢。”碧桃在左思右想之下，还是选择了一根雕刻简单的青玉簪子，将沈窈窕的秀发高高盘起。 接着，她又挑出来一身月白色的长裙，这一番搭配下来，沈窈窕站在铜镜前，都能感受到镜中女子扑面而来的仙气。 碧桃看呆了:“以往大家都说我们沈府大小姐清冷矜持，二小姐娇媚可人，谁又知，我们二小姐打扮起来这一身清冷金贵的气质，丝毫不比大小姐差呢。” 沈窈窕对今天的装扮也很是满意，她们今天毕竟是要去佛寺的，若是真妆点的过于华丽反而不好。 她弯下腰，对着铜镜又整理了一下发饰，赞叹道。 “碧桃的手艺相较于之前又有进步了，去盒子里抓一把金瓜子吧，就当是我这个小姐奖励你的。” 碧桃自幼跟着她，这会儿自然不会跟她客气，抓了一把金瓜子塞进袖子里，美的直冒泡。 沈窈窕好笑地看着她:“看看你这小财迷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个做小姐的多亏待你呢。” 碧桃轻轻哼笑一声，没有回答。 沈窈窕好笑的戳戳她的额头，确保没什么东西遗漏后，带着她出了门。 第194章 沈如薇有孕 王氏已经等在了府门前，见她们过来，甚是满意。 “我儿今日的妆扮倒很是应景。” 沈窈窕好笑的看了眼身后不过被稍微一夸就有些害羞的丫头，莞尔道。 “这都是碧桃的功劳。” 王氏更满意了。 作为小姐身边能有个这样手脚伶俐的丫头，可是能省不少麻烦的。 “碧桃有功，等晚上回府，本夫人再另行赞赏。如今时辰已经不早，窈窕，我们出发吧？” 沈窈窕先将她扶上车，这才跟着坐进去。 一路上，王氏都在劝她，日后就要像今天这样用心打扮才行。 沈窈窕听的哭笑不得，好不容易熬到马上停下，她率先下了车。 王氏怎能不了解她，下车后好气又好笑的看了她一眼。 沈窈窕扶着她的胳膊轻声一笑，和她一起往里走去。 现在人已经变多起来了，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王氏只能先将到嘴边的话重新咽下去，专心致志的准备上香。 广安寺作为凭借祈求平安极为灵验名声大火的寺庙，虽然本身并不在京城内，却也能引来不少的夫人，小姐。 光这一路走来，王氏就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她也没当回事，带着女儿便直奔主殿。 谁知刚进院子，一抬头就见两个熟悉的人朝她们走来。 沈如薇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们。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她摸了摸肚子，笑容中夹杂着得意与傲气，和周少钧说了一声，两人便往这边走来。 在看到他们时，王氏脸上的笑容就已经消失。 这会儿四个人相对而立，面对沈如薇小两口屈膝请安，她的神情也是淡淡的，眼里充满了冷漠。 沈如薇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暗暗记恨她让自己在周少钧的面前丢脸，故意装作高兴道。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母亲，我和夫君本来还说下午回沈家一趟呢。” 王氏轻飘飘的扫她一眼：“怎么，回家有事？” 沈如薇摸着肚子，和周少钧对视一眼，笑得甜蜜。 王氏看着她的动作，心中突然了然，蹙了蹙眉问道。 “你这是，有孕了？” 沈如薇倏尔一笑，心中得意，面上娇羞道。 “御医刚刚诊脉诊出来，这不，婆母立马就让女儿来广安寺祈求孩子平安。” “其实啊最开始是她自己想来的，毕竟这路途遥远，她怕车架摇晃，会影响到女儿。但是人家都说，得我这个做母亲的亲自来才最有效，她这才不放心的让我过来，要是早知母亲你也会来，我和夫君就等你们一起了。” 什么等不等的，不就是想和她们炫耀，她现在已经凭借腹中这个孩子在周家站稳脚跟了吗？ 张口闭口御医诊脉，和婆母的重视，她的心思简直要摆在明面上了。 王氏本来就对她这桩婚事反感的很，如今听到这话，更是忍不住的厌恶，可是作为母亲，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又不能说出什么刻薄的话来，只能冷冰冰的道。 “你婆母说得对，既然已经有孕，日后还是少出门比较好，家里还有事儿，我们先去上香了。” 沈窈窕也屈膝冷淡道：“姐姐保重。” 说罢，她们两人便从旁边离开。 人炫耀时，最想要看到的就是对方嫉妒的眼神。 如今她们俩都这般冷冰冰的，沈如薇非但没有炫耀成功的得意，反而被气的不行。 她柔弱无骨的被周少钧搀扶着，眼尾泛着一层红，那模样，简直委屈极了。 “夫君，母亲和妹妹是不是还是在意当初这件事，连我有孕这样的大事也漠不关心。” 周少钧将刚才的一切看在眼中。 第195章 姻缘将至 显然，他和沈如薇想的一样，压下对王氏两人的不满，他轻声安慰道。 “怎么会，母亲她们应该确实有急事儿要办，你莫要多想，御医不是说了，这段时间，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好好的养着身子，莫要因为其他的事情影响了自己和我们的孩子。” 沈如薇轻轻拂过肚子，脑海中想起得知自己怀孕时，周家等人高兴的目光，这才觉得心口的那口气顺了一些。 她点点头，柔声道：“夫君说得对，是妾身想差了，只不过妾身也只是因为太在乎家中人，才……” 她低下头，好似还有些失落。 周少钧扶着她的手紧了紧，叹口气，眼神温柔道。 “我知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但你现在并不是一个人，有什么事儿等诞下麟儿之后再说也不迟。” “走吧。” 不想她在因为这件事费神，周少钧主动岔开话题道。 “听说这广安寺的斋饭味道很是不错，你今日早膳便没用多少，我陪你再用一些吧？” 沈如薇心中甜蜜。 两人相携离开。 主殿内。 王氏抬头看着巨大的佛像，将方才和沈如薇对话时生气的怒气暂时抛到脑后，带着女儿诚心诚意的低头叩拜。 沈窈窕对这一整套流程已经很是熟悉，帮着上香之后，母女俩来到了侧殿。 这里有个老和尚在为人解签。 来都来了，沈窈窕也没想太多，凑上去顺手摇了一根签递过去。 老和尚捋捋胡子，仔细看了一眼，瞬时笑开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倒是难得的浅显易懂。 沈窈窕的小脸一下涨的通红。 王氏反而笑开了，为了确保，她追问道：“大师，请问此签何解？” 老和尚眼神慈祥，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笑着道。 “令千金正值红鸾星动之时，或许，姻缘就在不远处等着她了。” 这就是，要走桃花运的意思了。 王氏喜得合不拢嘴，当即又添了五十两的香油钱，这才领着女儿心满意足的走了出来。 沈窈窕在一边扶着她跨过门槛，还听着她念叨着。 “原先我只是想带你来求个平安的，没想到竟有这样的意外之喜，我儿可算是不用我发愁了。” 只不过希望这姻缘说的不是杜将军才好。 王氏微微垂眸，将复杂的心思压在眼底。 沈窈窕听的有些头疼，余光瞥见一处小花园，急于想逃出这个话题的她道。 “母亲，解签一事，看个乐呵就行，您先回静室休息吧，女儿去那边转转。” 王氏没好气的看她一眼，低声道。 “一说起婚事你就逃避，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躲到什么时候。” 沈窈窕讨好的轻轻晃晃她的手臂。 王氏是想吓吓她的，见状，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无奈的戳了戳她的额头。 “你啊，算了，我也懒的说你了，想去就去吧，记得带好丫鬟，莫要走失了，玩累了就回静室休息，我们午时吃个斋饭就离开。” 沈窈窕高高兴兴的行礼告退，带着碧桃就去了小花园。 和官员府中的花园比起来，这处的小花园就显得有些狭小。 但里面的摆置，却别有一番风味。 沈窈窕步行其中，感觉心都跟着变得宁静。 这个时候，她不想想任何事，也不想见任何人，只想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但总有人，要不长眼色的往她面前撞。 “沈二小姐。” 周少钧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朝她走了过来。 沈窈窕微微蹙眉，不顾礼数转头就要离开。 周少钧却喊住了她。 “沈二小姐，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第196章 反怼 沈窈窕脚步一顿，侧眸，眼里的不耐丝毫没有掩饰。 “周公子，我觉得我们应该没有什么好谈的吧？” 难怪老人常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周少钧如今也变得和沈如薇变得一样，自以为是极了，自顾自的道。 “沈小姐，我知晓你还介意之前的事情，我也说过，之前的事是我和如薇对不起你。” “但你不能因为一时生气，而至自己的终身大事于不顾啊！” 沈窈窕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周公子，请你慎言！” 周少钧用一副好似已经看穿了她的眼神盯着她。 “沈小姐，在我面前，你就不必装了，你敢说你没和杜将军走得近吗？” 沈窈窕的眼神骤然一变，不管怎么说，杜思恒都是救了他们家那么多次的恩人，她绝不许有人在自己面前说任何有关他不好的话。 “我和谁走的近和周公子有什么关系吗，周公子如今堵在我面前说这些，难道就不觉得失礼吗？” 周少钧叹口气，又摆出一副为她好的模样劝说道。 “沈小姐，我知你现在是被迷了心窍才会如此，我作为你的姐夫，自然不能看着你走向深渊。” “那杜将军或许在你面前表现的人模人样，但他本身，却实在不是一个好人，你以后还是离他远着些吧，免得莫名其妙的被他牵累，惹得岳丈他们担忧。” 真是脑子有疾！ 沈窈窕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竖起了身上的刺，怼了回去。 “杜将军不是好人，那谁是好人，眼睁睁看着岳丈在牢里受苦的你吗？” 周少钧一下被她说的满脸通红。 他张了张嘴，试图解释:“我，我没有眼睁睁的看着，我也想帮忙的。” 沈窈窕讥讽的看着他:“那你怎么没有出手帮忙，别跟我说，你是无能为力吧？” 她噗嗤一笑，眼里尽是寒意:“就算你是无能为力，起码也能想办法进大理寺见见父亲，尽尽孝心吧？可我怎么听说这段时间你都没有露过面呢？” 她也不走了，一步步的逼近周少钧，一字一句，锋芒毕露道。 “像周公子这样道德有失，又不顾孝道之人，以后还是莫要再轻易说他人不是好人了，不然，只会惹得别人笑掉大牙罢了。” “你——” 周少钧自认为他是好心好意的过来提醒，没想到这沈窈窕不识好人心也就算了，竟还如此说他。 当真，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他一挥袖子，气的胸口剧烈起伏:“行，今日算是本公子多管闲事，日后沈小姐若是因为此事栽了坑，莫要说本公子提醒的不及时！” 沈窈窕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留下周少钧独自一人待在原地，气的脸色铁青。 碧桃一直跟在她的身边，方才不好说话，这会儿出了花园，见周边只有她们主仆二人，才忍不住低声道。 “姑爷也是真有意思，堂堂大男子汉居然在背后说人闲话，也不怕失了身份。” 沈窈窕不愿再多说他，带着她往静室走去。 夫人们过来上香，都是有独立的一间静室的。 沈窈窕问过小和尚寻到她们的静室，里面却空无一人。 “母亲这是有事儿出去了吗？” 碧桃也有些奇怪，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道:“小姐，他们说今日是广安寺静安大师诵经的日子，夫人好似去听大师诵经了。” “这样啊。”沈窈窕原本着还想不行就出去找找，现在也不动了。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母亲回来吧。” 正好她今天走了一上午也乏了，在静室休息一会儿，等等回去在马车上不至于受罪。 第197章 失火 碧桃看着门外，有些心动。 作为丫鬟，她难得能出府玩儿一趟，现在自然不想窝在静室里待着。 沈窈窕也宠着她，都不用她多说什么，就打发她出去玩了。 静室内，只留下了沈窈窕一人。 她也是真的累了，靠在软榻上，便想着休息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睡梦中，好似察觉到了烟熏的味道。 她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才发现原本安安静静的静室，不知何时竟被浓烟包围。 周围也安静的可怕，只有火烧木材的噼啪声。 她的脸一下就白了，转身从软榻下来，因为躺的时间有点儿长，她一个腿软没站稳，倒在地上。 裙摆差点被旁边的火焰所点燃。 沈窈窕连忙将自己的裙子收拾好，扭头就想往外跑。 可还没等她挨到门，门外汹涌的火势已经从门缝里朝她袭来。 “咳咳咳咳……” 恨不得把整个静室充满的浓烟，呛的人上不来气。 沈窈窕捂着胸口咳的撕心裂肺，但门外好似所有人都消失了一般，没有人听到这边的动静。 她的眼前都被浓烟糊的看不清路。 火势越来越大，甚至已经烧到了软榻。 这里绝对不能再待了。 理智拉扯着沈窈窕，让她用尽全力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她摇摇晃晃的一步一步的想向外走去，但整个静室，好像根本没有让她落脚的地方。 “救，救命……” 她躲在唯一还没有被火点燃的角落里，忍着烟呛进喉咙里的难受，努力大声的想呼救，却没有一个人响应。 吸入的烟越来越多，她眼前的场景也越来越模糊。 终于，她的身上没了力气，整个人狼狈的瘫坐在地上。 难道，她今天真的只能栽在这里了吗？ 沈窈窕不甘心。 她先洗白嫩的双手紧紧的扣在地上，想要用疼痛逼迫自己保持冷静。 柔弱的体质却抗不过现实。 在火势渐渐向这边逼近时，她的眼前骤然一黑，整个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火势舔舐上她的裙摆。 就在危在旦夕的一刹那…… 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披着湿漉漉的被子直接闯了进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烟中，他快速找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将她身上微弱的火势扑灭，抱着她从里面闯了出来。 “主子！”戏凤方才只不过迟来了一会儿，就见他直接闯入火海，着急的不能行，刚要尾随进去便看到这一幕。 他着急忙慌的迎过来，关心的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 “您没事儿吧？” 湿漉漉的被子被随意的扔到一边，露出杜思恒那张清隽的面容。 此时他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森然的寒意。 “我无事，找大夫来。” 戏凤这才注意到被他打横抱着的人，没有废话，亲自去找了大夫。 杜思恒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女人放到隔壁静室，再出来时，方才的静室已经被烧掉一半了。 这来势汹汹的大火，真是让人想相信这是意外都没法相信。 王氏听到动静总算是赶了回来，在看到被大火烧着的静室时，她噙着泪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窈窕……” 还不知自家女儿已经被救出来的她，不顾风度，不顾形象，爬着就想往里闯。 嬷嬷连忙拦住，看着静室的眼睛也充满了泪水，哽咽道。 “夫人，冷静，小姐现在不知如何，您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奴婢这就让人来人过来救火！” 王氏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流着泪非要进去。 杜思恒注意到这一幕，走过来拱手道。 “伯母，您别着急，沈小姐已被我救出来，放到了隔壁静室。” 第198章 诊治 王氏一点点的侧过头看他。 杜思恒稍稍侧身，示意她看身后的静室。 王氏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就往里冲。 杜思恒碍于礼节，没有跟进来。 静室内，静悄悄的。 沈窈窕果然躺在靠墙的床上，昏迷不醒。 “……窈窕。” 王氏颤抖着将手抚上她的小脸，看着她苍白的面色，以及哪怕在昏睡中都皱紧的眉头，心疼坏了。 若不是碍于还有外人在，她怕是早已忍不住落泪。 “刚才好好的，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儿，嬷嬷，快请大夫！” “不对，碧桃呢，她为何没在小姐身边？” 说曹操曹操到。 已经被吓的心脏恨不得跳出嗓子眼的碧桃快步跑进来，在看见这一幕时，脸比沈窈窕都白。 “夫，夫人。” 王氏平日里并不是一个喜欢迁怒下人的人，但今日，女儿差点命丧火海，她盯着碧桃的脸，实在是很难不生气。 身为主母的威严毫不掩饰。 “方才，你去哪儿了？” 碧桃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瑟瑟发抖道：“小姐说她想休息，让奴婢自己出去转转，所，所以奴婢就……” 王氏气笑了，顾及着外面还有别人在，压低了声音呵斥道。 “所以你就放心的把你家小姐一个人放在静室，你知不知道刚才火烧得有多大，要不是人家杜将军及时出手，你们小姐恐怕就要葬身火海之中！” 碧桃咬着下唇，不敢反驳，也没脸反驳。 王氏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将火气压下，难得的对她没了好脸色。 “行了，别在这儿跪着了，等回去再说你这件事，赶紧起来给窈窕打盆水来洗洗脸。” “嬷嬷，大夫请来了吗？” “来了来了！” 嬷嬷满头大汗的从外面进来，身后还领着一个大概五六十岁的男子，介绍道。 “夫人，这是杜将军派人请来的大夫，奴婢方才刚好与他撞了个正着。” 又是杜将军。 王氏叹了口气，没有管那么多，起身将位置让开，担忧道。 “大夫，请您快看看小女吧。” 大夫捋着胡子走上前来，认真的诊脉。 屋门大开着，杜思恒在外也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戏凤在背后看着无奈极了，忍不住低声提醒道：“主子，要不咱们还是先去前面等吧，大夫出来后，自然会向您禀报的。” 杜思恒好像没有听见。 戏凤还能说什么，只能顶着听见这边动静过来看热闹的众人的视线，尴尬的站着。 好在，大夫很快就诊出了结果，声音透过大门传到院里。 “从脉象上来看，沈小姐并无大碍，此番晕厥也是因为吸入了浓烟导致，稍后便会自行醒来。” 王氏听完松了口气，还是有些不放心道：“这样的话，需要开些什么药吗？” 大夫想了想：“开些静神的药吧，经此一事，沈小姐恐怕也有些受惊，若是不吃些药的话，可能会被梦给魇住。” 王氏连忙道：“麻烦大夫给小女开药了。” 大夫摇摇头示意不用，坐在桌边开始写药方。 碧桃就在一边小心地伺候着。 不知过去了多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终于有了反应。 她好似做了噩梦一般，眉头紧缩，脑袋来回摇晃。 “不，不要……” 王氏连忙握住她颤抖的手，声音格外温柔：“窈窕，不怕，母亲在，母亲在。” 沈窈窕还在颤抖。 王氏看的真是恨不得是自己受罪，安慰的话就没停过。 沈窈窕好似也听到了她的声音，颤抖逐渐停下，乌黑的睫毛轻轻颤抖。 第199章 苏醒 “窈窕……” 王氏的声音轻柔的好似生怕惊动了她。 沈窈窕在她的呼唤声中，一点点的睁开眼眸。 向来璀璨的眼眸，此时好似蒙了一层雾一般，黯淡的很。 王氏将心酸掩住，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声道。 “我儿今日受委屈了，大夫已经去给你熬药了，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沈窈窕慢吞吞过的摇摇头，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划过一般，又干又疼。 她吃力的虚弱道：“母亲，是谁……救女儿出来的？” 王氏抿了抿唇，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是杜将军。” 果然是他。 沈窈窕闭了闭眼睛。 看来，她昏迷中所感受到的熟悉的气息，不是在做梦。 他又救了自己一次。 “杜将军，人呢？” 她想，这样的救命之恩，她还是亲自前去感谢会比较好。 知女莫若母。 王氏替她掖了掖被角道：“将军应该还在门外，不过你此时虚弱，还是莫要出去了，稍后母亲替你道谢。” 沈窈窕动了动腿，感受着腿部的无力，知道她说的有理，这才点头同意。 “再休息一会儿吧。” 见她同意，王氏的心情也松快了些，示意碧桃端杯水过来看着她歇下后道。 “等会儿吃点斋饭，喝完药咱们就回府。” 沈窈窕闭着眼睛颔首，那模样看起来虚弱极了。 王氏看着都难过，等她睡着之后，这才起身朝外走来。 杜思恒果然一直守在这里。 王氏作为长辈，走到他面前，感激的朝他行礼。 “今日之事，多亏了杜将军您了，若不是您的话，我真的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杜思恒摇了摇头：“伯母客气了，今日不管是谁看到这一幕，都不会坐视不理的，敢问沈小姐现在情况如何？” 虽然大夫已经说了没有大碍，可没有亲眼见到，杜思恒还是有些不放心。 王氏叹息一声：“已经醒了，但是还有些虚弱，估摸着得多休养两天了。” 说起这件事，她就来气。 “今日的火也不知是谁放的，若是被我查出来，定不会轻饶！” 杜思恒同样面色冷肃：“伯母放心，这件事我已经派人去查，定能还沈小姐一个公道。” 他已经派人去查？ 王氏有些迟疑的看了眼他：“这……是不是过于麻烦将军您了？” 杜思恒一本正经的看着她：“怎会，我身为将军，本就肩负着京城附近的安全问题，如今有人敢在这种地方光明正大的放火，本将军若是不管不顾的话，岂不是有违圣上的信任？” 这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 王氏也不好再拒绝，只能道谢道：“那就麻烦将军了。” 杜思恒摆摆手，要去办案。 王氏目送他走远后，这才回去照顾女儿。 斋饭和药都需要时间，这一番折腾下来，下晌她们一行人才回到家中。 一回到家，碧桃就自觉地去罚跪了。 沈窈窕心疼她，想要替她求情，却被她自己阻止。 少女跪在院中，以往时刻带着弧度的嘴角，这会儿紧紧地抿着。 “小姐，这是奴婢该被罚的，您好好休息就是，等奴婢罚完了，就去伺候您。” “你啊。”沈窈窕披着大氅站在她的面前，实在是拗不过她，只能叹息一声道。 “跪上一个时辰就行了，跪完之后，让别的丫鬟替你上上药，如今天冷地凉，姑娘家还是要注意些自己的身子。” 碧桃哽咽着点头，心里更难受了。 沈窈窕很是无奈，只能先回了房中休息。 这两天，因为身体的原因，她没再出门。 本以为，这件事到现在就算风平浪静，只等他们查出结果了。 可谁知，两天后，沈知行突然一脸惊惶的回到家中。 第200章 流言蜚语 隔着一道拱门，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父亲，母亲，不好了，出事儿了！” 这个时间，王氏和沈长林都在正厅，听见他回来的动静，沈长林率先训斥一声。 “做什么毛毛躁躁的，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书院读书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沈知行现在哪里有心情说读书的事？ 他一路小跑到花厅，满头大汗道：“父亲，外面出事儿了，市井传言……” 他接下来的话在看到王氏也在时，一下噎在了嗓子眼。 王氏奇怪的看他一眼：“市井流言什么，怎么不继续说了？” 沈知行别别扭扭的看她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长林最是看不惯这种小家子气，沉声道。 “没听到你母亲的话吗，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市井传言什么？” 沈知行又看了眼她，这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深吸口气豁出去道。 “市井传言说，此番妹妹得救，是被杜将军亲手抱出来的，两个人搂搂抱抱，有了肌肤之亲。” 王氏的脸色铁青。 “一派胡言！” 沈知行偷偷摸摸的看眼他们的脸色，继续道：“而且，他们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王氏撑着桌子起身，直勾勾地盯着他。 沈知行哪里忍心说这种话？ 可这件事情，他又必须说与他们知晓，只能低着头，小声道。 “还说，纵然妹妹与杜将军已经有过亲密举动，但我们沈家和将军府犹如天囊之别，妹妹又是已经定过亲的人，杜将军是绝对不会来提亲的，妹妹只能吃个哑巴亏。” 王氏捂着胸口，气的差点没直接仰过去，嘴唇都在颤抖。 “他们，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想逼死窈窕吗？” 沈长林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沈知行焦急坏了：“现在外面已经传疯了，连书院里也有人在说这件事，父亲，这可怎么办才好？” 沈长林闭了闭眼，心中将害自己一家人的人恨到了骨子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点一点的分析道。 “传言绝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这个我来想办法。夫人，这两天也不要让旁人接触窈窕了，她现在正是养身子的时候，别再因为这种事，气坏了身子。” 王氏连忙点头：“老爷放心，我会守着窈窕的。” 沈长林起身，带着儿子去了书房想办法。 王氏坐在花厅，性情纯良的她，难得有了想让一个人死的念头。 她派人去守着沈窈窕，努力不想让任何一点风声传入其的耳朵。 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沈如薇听说了这道流言之后，第一时间就回了娘家。 偏巧这个时候王氏正在和沈长林商讨解决的办法，没有察觉到她，还真让她混进了沈窈窕的院子里。 “妹妹。” 沈窈窕彼时正斜靠在床头看书，见她被两个丫鬟扶进来，神色平静道。 “姐姐不是身怀有孕，不好好在家养胎，怎么有空回来了？” 沈如薇在她的床边落座，见碧桃一脸戒备的盯着自己，嗤笑一声，做出一副关心的模样道。 “这不是听说妹妹你出事儿了吗，我放心不下，就回来看看，你身体如何了？” 她能有这么好心？ 沈窈窕狐疑的盯着她，心里的戒备一点点的升起来，面上也回答的滴水不漏。 “多谢姐姐关心，妹妹的身体已无大碍，好生休养两日即可。” “那就好。”沈如薇轻叹一声，手一下下的摸着肚子，接着道。 “在家休养也省得你出门被人说闲话了，妹妹你这两天没有出门不知晓，外面啊，现在关于你的事情闹得可大了，流言蜚语可以说是漫天飞，姐姐听着都心疼你呢。” 第201章 丑陋的面容 沈窈窕敏锐的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 “关于我的流言？什么流言？” 沈如薇一顿，好似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轻轻拍了下嘴，抱歉道。 “没，没什么，你瞧瞧我这张嘴，怎么什么秘密都守不住呢？” “妹妹你别多想，外面的流言啊，就是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在胡编乱造，没事儿的。” 沈窈窕静静的看着她。 若是放在以前，两个人起码还能维持姐妹情深的模样，沈窈窕可能还会相信她。 可现在……她又岂能看不出来沈如薇这就是再故意卖关子，干脆顺着她道。 “姐姐不必如此，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妹妹还不至于懦弱到连个流言都没法儿听。” 沈如薇犹豫的看着她，还真像一个关心妹妹的好姐姐。 “那你听了可不许生气，那些人都是瞎说的。” 沈窈窕微微颔首。 沈如薇这才叹了口气，将整个流言跟她说了一遍。 那些糙话，就连碧桃都听不下去，更别说沈窈窕了。 身为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名节，否则当初，平远伯府也不会逼着他们府上大小姐去死！ 这是要彻底毁了她啊！ 沈窈窕一点点的攥紧了面前的被子。 沈如薇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心情大好，嘴上还假惺惺的关心道。 “妹妹，你还好吧？姐姐都说了，这件事儿你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你非要听，快别多想了，不就是些流言嘛，没几天就散了。” 沈窈窕看着她的模样，差点儿没有冷笑出声。 如果沈如薇真的关心她的话，这个流言打一开始就不会跟她提起。 不就是故意想来气她的吗，又何必装模作样？ 姐姐的这副面孔…… 还真是让人觉得丑陋异常啊！ 她阖了阖眼，将所有的心思压在眼底，再睁开眼时，眼神已经变得清明。 “姐姐放心，我没有生气，你说的对，人何必要因为过两天就能散的流言生气呢。” 沈如薇蹙了蹙眉，看着她平静的眼神，不敢相信她是真的没有生气，继续添油加醋道。 “妹妹你这样想就对了，虽然他们说的比较难听，但是只要你未来成婚的人家不介意，对你确实没有什么影响。” 这是在暗指她以后嫁不出去了吗？ 沈窈窕轻笑一声，语气淡漠道:“多谢姐姐宽慰，你放心，我都明白的。好了，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了，就不招待姐姐了，姐姐慢走。” 这就要把她给撵走了？ 看来还是被这件事情给影响了，沈如薇的心情重新变好，也难得都没有跟她计较，假模假样的嘱咐她好好养身体后就起身离开了。 她走后，碧桃气冲冲的道:“小姐，您的脾气怎么就这么好？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您还对她笑呢。” 沈窈窕重新拿起书本漫不经心的看着:“她也就只能使这点儿伎俩了，和她计较什么。” “可是这个流言……” 沈窈窕很是坐得住。 在刚听到这个流言的时候，她确实慌了一下，可仔细一想，她瞬间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难怪自己身边伺候的人突然变多了，问起来他们还都说是由母亲安排过来的，看来父母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如此，她就不必过多担心了，父亲母亲会保护好她的。 碧桃还在一边着急。 她莞尔一笑道:“不用担心，你家小姐你还不了解吗，什么时候是能白吃亏的人？放心吧，这件事情绝对会有人替我们讨个公道。” 碧桃知道她说的是老爷夫人，但还是免不了心中有些气愤。 沈窈窕现在没有精力安慰她，干脆任由她小声嘟囔。 第202章 因为真心 沈长林亦不负她的期望，很快就想出了解决问题的法子。 他没有躲避，没有回应，只是带着重礼，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了将军府的门。 杜思恒当天并不在府中，是戏凤接待的。 沈长林也不在乎这些，反正他今天上门就是做给大家看的。 意思就是，他们家并没有要用女儿赖上将军的意思，对于这件事情他们只有单纯的感激。 事情也如他所愿的发展，他是上午去的，下午京城中就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可谁料，翌日，这件事的另一个主人公杜思恒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什么？提亲？！” 沈长林看着面前的媒婆，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他动作僵硬的转头看向坐在一边的杜思恒，脑子跟生了锈一样，全凭直觉说话。 “杜将军，你是不是也听到市井中的流言了，我们沈家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你不必因为流言而这样。” 杜思恒神色平静的端坐着:“沈大人，经过前几次的配合，您应该知晓，我并不是一个会为流言所困的人。” 那是因为什么？ 沈长林想不明白了。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除了这段时间沈窈窕和杜思恒有过短暂的接触，以前他们俩的关系没有这么深吧。 杜思恒突然过来提亲，难不成还能是因为真心喜欢？ 他不敢相信。 王氏坐在一边倒是看的分明。 之前她就有所怀疑杜思恒的心思，虽然他的身份却是比较高贵，但是自家女儿也生的千娇百媚。 当初在传出和周家定亲之前，也是一家女百家求的。 杜思恒会看上她的女儿也不意外。 沈长林没她想的那么直接，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直接问道。 “那请问杜将军，你今日请媒婆过来提亲是因为……” 杜思恒看着他，眼里满满的都是真诚和坦然。 “因为真心。” “我很喜欢沈小姐的性情，沈大人和夫人将沈小姐教导的很好，所以娶她，是我心甘情愿的事情。若是只因为流言的话，我不会亲自上门。” 所以，他是真的很喜欢自己女儿？ 一向聪明的沈长林都有些茫然了。 经常在外面的他搞不清楚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时候和杜思恒牵扯上关系的。 怎么好端端的还说上真心了？ 杜思恒静静的等着他回答。 沈长林沉默了许久，还是道。 “杜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件事我还需要好好考虑一下，等有答案了我再让人告知将军。” 杜思恒也不恼，顺从的起身道。 “婚姻乃是大事，沈大人会考虑也实属正常，那我就先告辞了。” 戏凤示意下人们将带来的礼摆好，这才跟着他离开。 偌大的花厅被一箱箱的重礼占满。 沈长林挨个看过去，苦笑出声。 “光这些礼，就有我昨天送过去的两倍了。” 王氏叹了口气:“看来杜将军确实是真心想要求娶窈窕，老爷你怎么想？” 沈长林头疼的很。 作为父亲他自然是舍不得将女儿现在就嫁出去的。 更别说将军府的人际关系比较复杂了，和王氏一样，他也担心沈窈窕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 但从理性上说，杜思恒又确实是个很好的择婿人选。 “真是麻烦了……” 他按按山根，深深地叹口气道:“我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王氏同样心情复杂。 他们这边还没有具体的消息，但是杜思恒上门提亲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不光是他们府里的人都知道了，满京城估计就没有几个不知道的。 沈如薇自然而然也接到了消息，当时她就把手里的茶盏摔碎了。 第203章 嫉妒 沈如薇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丫鬟，厉声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丫鬟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她一眼，颤颤巍巍的重复道。 “回，回夫人，外面有消息说，今天杜将军去沈家向二小姐提亲了，据说还带了重礼，媒婆请的也是京城中有名的王媒婆。” 王媒婆那可是专门给皇亲贵族做媒的人。 沈如薇险些没有将后槽牙咬碎。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没有按照当初那样发展？ 明明她们姊妹二人都是被毁掉名声的人，为什么自己当初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出嫁，沈窈窕却能享受这么好的待遇？ 为什么所有好的运气都到了沈窈窕的身上！ 如果这桩婚事做成，沈窈窕以后就是将军夫人，那自己见到她的时候，岂不是还要行礼？ 这怎么行！ 沈如薇接受不了这件事情。 但那又能怎么办？ 这件事已经不是她能干涉的了。 沈如薇气的直运气，甚至肚子都有些微微发疼。 生怕孩子会出什么事儿，她立马将注意力移开，这才算是平稳下来。 …… 沈家。 还不知道有人已经在祈祷这桩婚事做不成的沈长林在经过一番剧烈的挣扎之后，还是选择来到了沈窈窕的院子里。 沈窈窕正窝在软榻上看书，听见下人通报的声音，连忙起身道。 “父亲来了，女儿给父亲请安。” 看着她亭亭玉立的模样，沈长林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什么时候自己的儿女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 他亲手将女儿扶起来，两个人一人一边坐下，他这才关心的看着沈窈窕道。 “这两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比之前好一点？” 沈窈窕捋着袖子为他斟茶，茶水潺潺中，她轻声细语道。 “女儿已经好多了，父亲不必担心，大夫说了，女儿只要再休养一段时间就完全没事儿了。” “那就好，那就好。”沈长林颔首，犹豫的看向她。 沈窈窕顺手将面前的茶杯推过去，善解人意的主动问道。 “父亲可是有话要说？” 沈长林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下定主意道。 “窈窕，你对杜将军这个人怎么看？” 沈窈窕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还不知道这件事儿，突然听到这个回答犹豫了一下道。 “我们沈家如今正值风雨飘摇之际，旁人都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只有杜将军对我们屡次出手相助，女儿很是感激。” 沈长林听着这个回答满意又不太满意，继续问道。 “除了感激呢，还有没有别的想法？” 沈窈窕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白瓷一样的小脸突然涨红。 “父亲，您这是说什么呢！” 沈长林无奈的叹息一声干脆直言道:“杜将军今日过来提亲了。” 沈窈窕一愣:“什么时候？” “就方才，他送的礼现在还在花厅里摆着呢。” “这……”沈窈窕的心，一下变得乱遭遭的，她握紧了桌角，“父亲答应了？” 沈长林摇摇头:“没有，我说还需要考虑一下，但是这毕竟是你的婚事，为父觉得还是要参考一下你的意见才行。” 沈窈窕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说实话，她并不抵触。 在当初祈求杜思恒帮忙时，她就已经做好了以身相许的准备。 现在杜思恒过来提亲…… 她犹豫着问道:“父亲，敢问杜将军今日过来是因为流言一事吗？” 沈长林扬眉，没想到她竟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也就没再瞒着她。 “并非，杜将军说，是因为真心。” 沈窈窕的心，顿时更乱了。 真心…… 所以，他是真的想娶她。 第204章 吓破了胆子 可他看中了她什么呢？ 单纯的美貌吗？ 还是别的…… 沈窈窕不知道。 沈长林看着她变幻莫测的神情，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思考，等她稍稍平静下来后，才再次问道。 “所以窈窕，你对这件事情是怎么想的？” 沈窈窕沉默以对。 或许在回答前，她还是想知道杜思恒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毕竟是一件大事，沈长林也做好了她可能短时间内没有答案的准备，见状叹息一声起身道。 “既然还没有想好，那你就好好想想，等想好了来告知为父一声即可。” 他说着，背着手就要往外走。 可等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住脚步，头也不回道。 “只是窈窕，为父还是那句话，你是我的女儿，我必定会竭尽全力的护你周全。” “如果你真的不想嫁也可以直说，为父会想方设法将这件事情平息下去。” 沈窈窕猛的抬头，眼里蒙上一层雾气。 沈长林显然不太习惯这种煽情的时刻，说完话之后就加快脚步离开了。 沈窈窕破涕而笑，坐在位置上看着窗外，陷入沉思。 沈家因为这件事情再度陷入了纠结之中。 彼时，“罪魁祸首”杜思恒，正坐在京兆府内。 张官看见霸占了自己座位的人无奈极了:“将军，下官已经说了，下官会派人仔细查探这件事，绝对不允许有人在里面浑水摸鱼，您看……要不您先回去等消息？” 杜思恒坐在位置上没动，高高的马尾用玉冠束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模样。 “不必，本将军就在这里等，我倒要看看是谁胆子那么大，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也敢动手。” 张官简直有苦说不出，在心里把放火的人骂了个遍。 到底是哪个人把这个祖宗给惹了，怎么天天都是他们京兆府遭殃啊？ 但不管怎么骂，事情都要解决，无奈，张官只能又让人搬了一张椅子坐在旁边，跟他一起等消息。 说实话，放火的人显然很是谨慎，整个案发现场都没有什么证据遗漏。 若是放在别的案件里，可能京兆府的人会一点一点的慢慢的侦查。 但杜思恒现在就坐在京兆府内，就是再给他们三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故意磨蹭，一番追查下，很快，一个可疑的人浮出了水面。 “跪下！” 半个时辰后，衙役将一名小和尚压到堂下，一脚踹到他的膝弯处，让他跪下之后，拱拳道。 “将军，府尹大人，属下已经将真相查出，当时在静室放火的，正是这名叫必慈的小和尚，他的房间里，还有没有用完的火折子以及油水。” “当时还有人看到他鬼鬼祟祟的在静室附近出没。” 可以说这是人证物证齐全。 杜思恒慢悠悠的将目光投过来。 张官的面色严肃，丝毫看不出之前耍宝的模样，周身萦绕着大官的气势。 “说，你当初为何要在静室放火？” “这，这……”小和尚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被压过来的时候就吓破了胆子，如今被两个大官这样看着，腿都是抖的。 他跪在原地哆哆嗦嗦的好半天说不出话。 张官皱了皱眉，有些不耐。 衙役立马上前，扣住他的身体，阻止了他的颤抖，再次高声重复道。 “听不到大人问你吗，说，你当时为什么要在静室附近放火！” 小和尚面色苍白的抬头看了一眼他们两人，呼吸了好几下，才结结巴巴道。 “大人，大人明查，小僧也是被人指使的，是有人让我在那附近放火，我才去的。” 不用张官提醒，衙役眼神一冷，厉声逼问。 “什么人？” 第205章 疯癫 小和尚现在是真的怕了他们，可以说有什么说什么。 “是平远伯府的张夫人，她派人找到了小僧，给了小僧一百两银子，说只要小僧敢在那里放火，这笔钱就都是小僧的。” “大人！”小和尚突然开始剧烈挣扎，高声道。 “小僧真的只是被一时鬼迷了心窍，小僧发誓，小僧真的再也不敢了，小僧会在佛前忏悔自己所犯的错，为沈小姐祈福一辈子！” 到底是佛门中人，还是广安寺的僧人，张官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杜思恒没有那么多顾虑，冷笑道:“做错了事情，忏悔有什么用？我这个人，在战场上待的久了，信奉的向来就是血债血偿，将他先关起来吧。至于张夫人……” 张官生怕他一时冲动，自己闯到平远伯府去，连忙道。 “将军，你且在这儿坐着，张夫人那边我让人前去审问，之后有结果了再告知你。” 杜思恒也不是不知礼数的人，点头便算作同意了。 张官悄悄松了口气，生怕他后悔，连忙派人赶了过去。 衙役一路直奔平远伯府。 他们到时，张氏正跪在自己院里的小佛堂处捡佛豆。 那虔诚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是能用出这段计谋的人 当真是佛口蛇心。 衙役在背后叹了一声，冷着脸上前一步高声道。 “张夫人何在，我等是京兆府的衙役，奉京兆府尹之命前来问话。” 一边的嬷嬷惊慌失措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低声问道。 “他们怎么来的这么快，夫人，要不要奴婢出去把他们打发走？” “不必。”张氏被两个丫鬟扶着慢慢起身，只要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的眼睛此时一片空洞。 人家都找上门儿来了，她丝毫不慌不说，反而还笑着往外走去，嘴里还反反复复念叨着。 “成了，事情成了，我儿女的仇……报了！” 嬷嬷在背后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影，心酸的几次想要落泪。 衙役也看到了她瘦弱苍老的模样，一时之间态度都不好，再像刚才那么严厉，面上却还要维持基本的威严。 “张夫人，前两日广安寺静室失火一事，有放火的人说是你派人指使他去做的，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张氏一点点的将目光落到他身上，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她哈哈大笑，疯疯癫癫的道。 “本夫人没有什么要说的，那就是本夫人做的，本夫人就是要烧死她，烧死她给我的儿女报仇！” 衙役进入京兆府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光明正大承认自己罪行的人，一时间竟有些不会办了。 张氏就像是受了刺激一样，声音越来越大，笑声也越发刺耳起来。 “她死了吗，死了吧，她该死！她最该死！哈哈哈哈，那把火，烧的太好了，我的儿——” 她突然仰头对着天空大喊。 “你们都看到了吗，母亲为你们报仇了！哈哈哈哈，她死了，她终于死了！” 院子里一片寂静。 “夫人……”嬷嬷含着泪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她一把推开。 张氏披头散发的在院中跑着，嘴里还一直在嘟嘟囔囔的和儿女说话，那疯疯癫癫的模样，吓得衙役都往后退了一步。 这可怎么办才好？ 几个身高体壮的衙役对视一眼，久违的体会到了头疼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张氏那都是上了玉蝶的伯夫人，不管她做了什么，他们肯定是都不能用强的。 可是，她如今又疯疯癫癫的，他们不用强的话怎么将她带走？ 而且，就算带回去了又该怎么处置，毕竟人已经疯了。 第206章 登门致歉 无奈之下，衙役们只能回来禀报。 杜思恒听到消息，神情冷淡，却没起身。 张官一看便知，他这是仍旧不想放过他们，在心中叹息一声，干脆将这件事上报。 伯爷作为和皇家也算有点关系的人，这种事儿还是让陛下来裁决才是最合适的。 杜思恒对此也没反对。 两人坐在京兆府等消息。 传口谕的小太监来得很快，说出的话也让大家极为吃惊。 “平远伯为人不正，家风不严，纵容妻儿凌辱百姓……现，剥夺伯爵，废为庶人！” 张官：“！！！” 他原就低着的头更往下垂了垂。 杜思恒倒是神色平静，好似早就料到了会这样。 消息传到平远伯府。 张氏好似石刻的雕塑一般，没有反应。 胡子修闭了闭眼睛，整个人好像一下老了十岁：“报应，都是报应啊！” 小厮慌张不已：“老爷，要不我们去宫里一趟求太后出面吧，皇上怎么能……” “闭嘴！” 胡子修顶着一头白发，这里面绝大部分都是最近这段时间白的。 他怒视着小厮，厉声道。 “真是活腻歪了，皇上也是你能嚼舌的？” 小厮立马低头。 胡子修盯着他，怒气渐渐消失，苦笑一声道。 “再说，你以为是本……我不想去找太后吗，太后不会帮我们的。” 他按按山根，疲惫道。 “去，让人看好夫人，最近这段时间，让她在院子里好好的养身子，没事儿不要再出来了。” “然后你再亲自带人去库房备上一份重礼，黄昏时，随我出门一趟。” 小厮看着他沧桑的背影，很是心酸，却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多管的事情，垂头丧气的去办了。 胡子修独自一人留在原地，第一次品尝到了后悔的感觉。 黄昏。 沈窈窕一家人正聚在一起吃饭。 王氏还在忧心杜思恒提亲的事情，刚要再问问女儿的意思，就有丫鬟进来通报。 “老爷，夫人，平远伯爷来了。” 王氏现在算是恨透了平远伯府，闻言冷笑一声道。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平远伯爷，不过是庶人胡氏罢了。” 沈长林比她稍稍冷静一些，但眼里也写满了不欢迎：“他来做什么？” 丫鬟摇摇头：“奴婢不知，只看见他身后的小厮提着许多礼物。” 敢情这是来登门致歉的？ 王氏想也不想就要让人把他给撵出去。 沈长林撑着桌子慢悠悠的起身：“虽说皇上如今已经将他贬为庶人，但血脉关系到底放在这里，人家给脸，咱们接不接是一回事儿，却不能直接放在地上踩。” 不然…… 以他们皇上的性子，估计又要在心里暗暗地记仇了。 王氏也知轻重，对此没有多说什么，脸色却冷了下来。 沈窈窕陪在一边轻声的宽慰。 沈长林摇摇头，来到了正厅。 胡子修已经等在这里。 和之前他意气风发，趾高气昂的模样不同，现在的他，神情中好似都多了几分畏畏缩缩。 “沈大人。” 沈长林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揣着明白装糊涂：“胡老爷，您怎么突然来了？” 胡子修满脸的愧疚，示意身后的人将重礼放到桌上，唉声叹气道。 “沈大人，最近的事情……唉，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是我平远伯府对不起你们沈家。” “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这些东西我知道对于你们受的罪来说，很轻很轻，但目前为止，我也只能拿出这么多了。” “还希望沈大人不要介意，收下也让我的心里好受一些才是。” 说实话，沈长林是真不想在和他们家有任何关系。 第207章 已有心悦之人 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胡子修态度已经摆在这里了，他也不能太不给面子，只能捏着鼻子道。 “胡老爷言重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多提也无益。” “不过有些话，我还是想跟胡老爷说上一说，书上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作为君子，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若是连家事都打理不好，又该如何替皇上分忧？” 他到底还是记怪着他们，在用这些话阴阳怪气。 胡子修听的分明。 可那又如何，人家说的又没有错，他哪怕再怎么不高兴，也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 好在沈长林并没有和他多浪费时间的意思，出了心里的这口气之后就起身道。 “不过我相信胡老爷经此一事后，应该也明白了些道理，如此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家里还有事，就不留胡老爷了。” 胡子修也不想再听着这一声声胡老爷了，顺从的起身告辞。 他特意选了黄昏这个时间来，就是为了让一些人注意不到自己登门致歉这个事儿。 没成想现在整个京城的眼睛都盯在他身上，他几乎刚从沈家出来，消息就已经传遍了。 不过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毕竟平远伯府作为和皇家有关系的人，肯定是不能得罪的。 而一向给他们看做软柿子的沈家，现在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没看这几次沈家的事儿里都有杜思恒的参与吗，人家两家这明显是搭上关系了。 和他们有一样想法的，还有坐在宫里的人。 皇上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外面就出了这么多事儿，略微沉吟了一番后，他还是着人将杜思恒宣进了宫里。 他们俩的关系说实话还是很不错的，说话自然也比较放松。 只不过这次，有人存了试探的心思。 皇上和他略微寒暄了一阵，便露出了真实目的。 “爱卿啊，你长时间在边疆征战，朕一时间竟也忘了，你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 “外面的事情朕也已经听说了，不过朕觉得，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也不必因为那和沈家小姐绑死，你若是有意的话，不若朕为你指一桩婚事，也让你家里人放心？” 杜思恒拱手抬头：“多谢皇上美意，不过您的心意，臣心领了，换人的事情就算了。” “您有所不知，臣向沈家小姐提亲，并不全是因为那件事，更多的，还是因为臣心悦沈家小姐。” “否则以臣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绝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被裹挟。” 皇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眯了眯眼睛。 杜思恒抬着头坦然自若的任他看。 良久，还是皇上先开口打破了这阵沉默。 “朕竟不知你何时和沈小姐有了如此深的羁绊，不过这也是件好事儿，成家立业方是好男儿该做的。” “行了，既然你已有心悦之人，朕就不当那棒打鸳鸯之人了，等你们成婚之际，朕在送你们一份厚礼吧。” 杜思恒弯腰拱拳：“多谢陛下。” “去吧。”皇上也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办，确定这件事自己没法插手之后，挥挥手道。 “既然已经决定好人了，你还有不少事儿得做，别留在宫里浪费时间了，姑娘家可耽误不得。” 杜思恒奉命离开。 御书房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小太监进来低声禀报。 “皇上，静妃娘娘求见。” 静妃，作为历年盛宠不衰的人，虽然还比不上皇上的生母那般，却也在宫里是独一份了。 她来求见，皇上也一般不会拒绝，放下毛笔，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让她进来吧。” 第208章 游湖 静妃提着食盒进来，和其他后妃极尽雍容华贵的装扮不同，她向来很是节俭。 头饰也只是带了两朵绢花，倒是衬得她格外温婉贤淑，行礼的姿势也很是标准。 “臣妾见过皇上。” 皇上坐在龙椅上挥挥手，示意她过来自己身边。 “爱妃快起，你今日怎么突然有兴趣来朕这里了？” 静妃含笑走至他身旁，纤纤玉手将食盒打开，端出一盅枇杷叶蜜枣汤放到桌上。 “臣妾这不是惦记着皇上最近嗓子不太舒服，便想着给您送些汤来润润喉吗？” “不过臣妾方才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杜将军才将将离开？” 皇上拿起勺子尝了两口汤，漫不经心道：“朕叫他来说了些事情。” 静妃抿抿唇，忍不住问道。 “那皇上可有和他说过，臣妾娘家侄女有意与他定亲一事？” 皇上摇头，勺子随手放回碗里，语气平淡道。 “姻缘之事，依朕来看，还是两情相悦的好，若对方无意，提与不提也无甚区别。” 这就是没戏的意思。 所以，杜思恒还真打定主意要娶沈家的女儿了？ 思及之前听到的风声，静妃垂下眼眸，温婉的道了句是，心中却很是不甘。 现在朝中谁人不知杜思恒就是个香饽饽。 她也早已与家里通气，想要和其结为姻亲。 眼瞅着目的不久就要达成了，如今却突然被别人给截了胡。 沈家…… 她闭了闭眼，将繁琐的心思压在心底。 宫中之人，各怀鬼胎。 宫外。 沈窈窕正坐在前往崇国公府的马车上。 也不知黎蔓菁今日是如何想的，突然想起来邀请各位好友游湖。 虽说她和黎蔓菁的其他好友都不算太熟，但人家帖子都送到自己手里了，她也不好拒绝，干脆就提着礼上了门。 她出门已经不算太晚，可等她到时，大家都来的差不多了。 黎蔓菁一直等在岸边，瞧见沈家的马车，笑着迎过来道。 “沈小姐可算是来了，快来，位置都帮你准备好了。” 沈窈窕示意碧桃将礼物递给一边的丫鬟，这才笑着搭着她的手，和她一同等上了船。 大船晃晃悠悠的朝湖中心游去。 南湖，作为本朝京城中最大的湖泊，不少公子小姐闲来无事都会来这里游湖赏景。 现在又正值南湖风景最美之时，船只经过，水波荡漾，迎面而来的微风，好似都夹杂着雨后泥土的芳香。 湖中，时不时还有鱼儿跳起，掀起一阵阵呼声。 沈窈窕坐在船头，不由的为风景沉醉。 黎蔓菁不知何时来了她的身边，和她一同眺望着美景，感慨出声。 “这一日日的都闷在家中学习各种礼记书法，倒也忘了，外面的景色如此之好。” 沈窈窕赞同的点点头：“若不是黎小姐此次邀约，我再来游湖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黎蔓菁莞尔一笑，回眸看着已经玩闹到一起的小姐妹，邀请道。 “她们好似在玩飞花令，沈小姐可要一起？” 难得出来一次放松，沈窈窕并不太想动脑子，婉拒之后，一人留在了船头。 船舱里，时不时的传来一阵欢笑声。 就连碧桃，在屡次往旁边的丫鬟堆看后，也被她打发过去凑在一块玩儿了。 沈窈窕环视一圈，只觉得心情都舒畅了几分。 “沈小姐。” 就在她一时兴起，想着时不时要去找鱼竿，做个钓鱼的架势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沈窈窕应声回眸，看见了一张不算太熟悉的脸，在脑海中搜寻了半天，她才认出了来人。 “原来是吴小姐。” 吴嫦曦，作为吏部尚书的长女，静妃的侄女，往常都是别人来巴结她的份儿，倒是少见她主动来和别人说话的。 第209章 救人 沈窈窕也有些好奇：“吴小姐是有什么事儿吗？” 吴嫦曦盯着她的脸，突然明白，一向不近女色的杜思恒为何愿意多次帮助沈家，并和她定亲了。 哪怕以自己的目光来看，这位沈小姐的长相，也很是优越。 而这，就让她更不舒服了。 说话，也不由自主的有些夹枪带棒。 “无事，我只是有些好奇，沈小姐怎么独自一人站在这里，也不与我们说话。” “难不成在沈小姐眼中，我们并不配与你一同玩乐？” 沈窈窕蹙了蹙眉，感觉她有些奇怪。 她们之间，好像没什么矛盾吧？ “吴小姐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怎会这样想，只不过刚刚有些打不起精神罢了。” “如此。”吴嫦曦微微一笑，“沈小姐现在便来和我们一起吧，大家正说着要玩蒙眼抓人呢，很有意思的。” 在船上，蒙眼抓人？ 沈窈窕怎么听怎么感觉不太安全。 但是看大家都兴冲冲的模样，她也只能点头答应。 第一轮当鬼的自然是主家黎蔓菁。 她也爽利，自己拿着帕子将眼睛蒙上，还在提醒。 “大家今日都是过来玩乐的，差不多就行了，船边危险，切记不要靠过去。” 众人纷纷应是。 游戏开始。 沈窈窕并不喜欢往人堆里凑，这会儿自然也站在最边上。 她这个人在这种游戏上一向没什么胜负欲，所以也就一直站在原位没有动过。 但不知为何，吴嫦曦也一直站在她的身边，有的时候，还会故意的往她身边凑凑。 沈窈窕不着痕迹的往旁边移移，很快，她又靠了过来。 就在沈窈窕实在是受不了，要抬脚离开这边时，腰间，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 因为站的本就靠边，她又是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推的，根本来不及反应。 柳腰抵在船边的栏杆上，整个人直接倒栽葱栽进了湖里。 水面被砸出一声巨响。 “小姐——” 碧桃因为她们要玩游戏没法靠近，这会儿冲过来也没抓得住她，脸色苍白的趴在船边，若不是有人拽着，怕是下一秒也要跟着跳下去了。 闻声，黎蔓菁心里咯噔了一下，二话不说将脸上的手帕拽开。 国公府的小姐头一次在这群好姐妹面前冷了脸。 “怎么回事，是谁掉下去了，我不是说了要大家注意一些吗？” 在场的小姐们也有些被吓住了。 黎蔓菁回眸看向诸位丫鬟，厉喝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下去救人！” 丫鬟们反应过来，一个个扒上栏杆就要往湖里跳。 她们的船边却突然靠过来一只小舟。 杜思恒也没想到，自己今日出宫之后，只不过是想着来这边散个心，还能出这么一遭事。 他站在小舟边，将手伸向还在水中扑腾的少女，沉声道。 “冷静一些，抓住我的手，我拽你上来！” 这一声，犹如天籁。 原本还在慌乱之中的沈窈窕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握住了他的手。 接着，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杜思恒单手猛地一发力，直接将她整个人从湖水中提了出来。 略有些凉的风吹过来。 沈窈窕的脸都是白的。 她双手环抱着自己，身体控制不住的有些发抖。 “我，我……” 她被冻得有些说不出话。 下一秒，就被迎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杜思恒在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她的名声，背过身挡着众人的视线将她揽在怀里，一旁的戏凤早有准备，一件厚重的大氅直接围了过来。 沈窈窕纤细的身姿，直接被包裹在了中间。 他们主仆这一顿配合十分默契，外人什么都没看清呢，杜思恒就已经率先松了手。 第210章 谈话 沈窈窕的双手紧紧的抓着大氅，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杜思恒垂眸看着她，声音温柔的简直不像他这个人。 “还好吗，先去后面休息一下，稍后我让人靠岸送你去医馆吧？” 沈窈窕摇摇头，细听之下，声音还有些颤抖。 “多谢杜将军了，不过医馆就不用去了，我没什么事。” 杜思恒扬眉，没再多说。 他转头看向身后大船上的众人。 黎蔓菁正一脸担忧的看向这里，见他总算回头，连忙问道。 “杜将军，沈小姐可还好？” 杜思恒微微颔首：“暂时无事。” 说着，他将目光盯在了一边因为心虚，所以躲在丫鬟身后的人身上，眼神一点点的冷了下来。 “吴小姐，方才的事情本将军均已看在眼中，你今日谋害人命一事，我定会追查到底。” “我……” 吴嫦曦方才也不过是一时冲动，才会做下如此举动。 在沈窈窕真的掉进湖里的那一刹那，她其实就有些害怕了。 如今又被杜思恒这么看着，她惊惧之余，又有些为自己伤心难过。 她今日为何要做这种事——还不都是为了他吗？ 若不是因为喜欢他，她何至于…… 他为何还要对她如此冷漠？ 吴嫦曦一点点的攥紧了面前的栏杆，恼羞成怒之际，泪水止不住的在眼里打转。 黎蔓菁深深的看她一眼，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知道这件事也不是她能插手多管的，她也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开口道。 “杜将军，方才一事真是多谢您了，劳烦您再等一下，我这就让人去迎沈小姐回来。” 她也是为了沈窈窕考虑。 杜思恒对她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说话也没有方才的冷淡，只是客气而又疏离。 “不必麻烦了，我们也准备回去，稍后我自行将沈小姐送回去便是。” “这……”黎蔓菁有些犹豫的看向被大氅裹着的人，在其没有开口前，她是不敢让杜思恒就这么把人给带走的。 不然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好？ 虽说杜思恒的品行，她们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但有些风险还是不能冒的。 沈窈窕也明白这一份心意，已经稍稍冷静下来的她，抬起苍白的小脸，勉强弯起嘴角道。 “黎小姐，就按杜将军说的办吧。” 正好，她有些事情想亲口问问杜思恒。 “只是麻烦黎小姐稍微照顾一下碧桃。” 碧桃眼泪汪汪的看过来:“小姐……” 她也想去小舟上。 黎蔓菁没有犹豫，直接点头。 “沈小姐放心，稍后我让人直接将碧桃送到沈家。” “多谢黎小姐。” 沈窈窕冲她屈膝行礼之后，大船这才继续慢慢的向前走。 这一片水域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戏凤早在刚才就已经很有眼色的去后面撑船了。 杜思恒垂眸看着她:“真的不需要去医馆吗？” 沈窈窕摇摇头，看着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湖面，再次郑重的道谢道。 “方才真是多谢杜将军了，你又救了我一次，你的恩情，我已不知该如何偿还。” 杜思恒就知道她会说这些，迎着她坐进小舟的船舱里，递给她一个帕子让她擦擦湿漉漉的头发道。 “我们两家不是已经在议亲了吗，等亲事落成，照顾你就是我的责任，你又何须偿还？” 话果然说到了这里。 沈窈窕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一瞬，轻轻咬了咬红润的下唇，她还是直接问出了口。 “杜将军，小女有一事不解，想请你为我解惑。” 杜思恒揣着明白装糊涂:“何事？” 沈窈窕抬眸，看着他满是少年气的面容。 “杜将军到底是为何要娶我？” 第211章 谁没有明日黄花的那一天? 杜思恒轻轻挑眉，看着她娇媚的容颜，轻笑一声。 “要听实话吗？” 沈窈窕颔首：“当然。” 杜思恒抬眼看向远方的湖面：“或许是因为你很有趣吧，而且依照目前的情况，我们成婚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沈窈窕抿了抿唇：“我明白了。” “那么，你愿意吗？”杜思恒回眸看她。 沈窈窕盯着他俊美无暇的面容，良久，点了点头。 杜思恒唇角微弯，潇洒肆意的面容难得的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 “你是个聪明的女子。” 沈窈窕垂眸，接下这个评价。 是啊，她是个聪明人。 不然，她怎么能看得清，这场婚事若成，收益最大的人便是她呢？ 虽说依照杜思恒方才的话，他们日后可能做不成恩爱夫妻，但起码也能维持相敬如宾。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情况已经很好了。 更别说杜思恒这个人自身的品行还不错了。 “走吧。” 杜思恒看了看天色，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家，等明日，我再带媒人上门提亲。” 沈窈窕默认。 戏凤将小舟撑到岸边，两人上岸，先回了沈家。 这么大的事情，沈窈窕自然不能瞒着家里人，刚到家，她就和沈长林两人都通了气。 故而翌日，杜思恒带着媒人提着定礼，敲锣打鼓的上门时，他们倒也没太过惊慌。 可听见热闹出来围观的百姓们却都看呆了。 “上次这么盛大的场面，还是在皇子娶亲之时吧？” “乖乖，这么多好东西，都快赶上别人家的聘礼了，这还只是定礼啊？” “媒人好像也是专门为皇家说亲的王媒人吧，杜将军还真是重视这门婚事啊。” “……” “夫人。” 人群之外，一名丫鬟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扶着的人，劝说道。 “您现在的身子不同以往，要不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省的有哪些个不长眼的人再挤到您。” 沈如薇并没有理她，阴沉着脸盯着面前的一箱箱重礼，只感觉老天不公的很。 明明都是沈家的女儿，甚至沈窈窕还没有自己的身份地位高，凭什么这样好的婚事要落到她的手上！ 看这一箱箱的重礼，得把她高兴坏了吧！ 沈如薇闭上眼不愿去看，脑海中却浮现出当初自己出嫁时的聘礼。 是啊，那群人说的对。 沈窈窕的定礼，甚至比她的聘礼，还要多！ 沈如薇一点点的攥紧了丫鬟的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沈家的人现在却没有心情关心她，每个人都在忙着沈窈窕定亲的事儿。 今日，杜思恒上门，她自然是不能出面的，王氏陪着她坐在房里说话。 看着装扮一新的女儿，王氏很是感慨。 “虽说与你订婚的人选和母亲当初想的有所出入，但如今你成功订婚，也算是了却了母亲的一桩心头大事。” 沈窈窕坐在她的身边，垂眸不语。 王氏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道。 “只不过杜将军府上家事到底有些繁杂，你日后定要多上些心才是。” “母亲放心吧。”沈窈窕倒是比她想得开，“到时总归有杜将军帮着。” 总归那是他的家事，他也不好干看着不是？ 王氏不赞同的看着她：“他对你有心是不错，但他也不因为护着你和他家里人起矛盾啊，总归你还是要自己多上些心。” 沈窈窕微微颔首，认下了她的话。 王氏的担忧其实很正常。 在她看来，杜思恒愿意认下这门亲事，无非是因为她的女儿长相貌美。 但谁没有明日黄花的那一天？ 身为母亲，她实在是不能不担忧。 第212章 帮帮我 但之后发生的一件事，却让她的担忧，消了一些。 订婚后，大家都觉得杜思恒应该开始准备成婚的东西了。 谁成想，他转头就把矛头对准了吴嫦曦。 一封揭发的帖子直接送到了吴家，摆明了要让吴家拿出个态度。 吴勇作为吏部尚书，自从坐上六部尚书之一，何时接到过这种帖子？ 若不是来人是将军府的人，他怕是要怒火中烧的直接把人给打出去。 见状，常氏坐立不安道：“老爷，这可怎么办？” 吴勇怒气冲冲的瞪她一眼。 “怎么办，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办，这不都是被你惯出来的？” 常氏一顿，眼睛立马就红了，侧过身子抹泪道。 “所以老爷现在这是在怪妾身了？妾身那不也是心疼女儿吗？” 吴勇一巴掌拍在桌上：“看你现在心疼出个什么东西！” 常氏一个哆嗦，想到女儿做的好事儿，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吸吸鼻子示弱道。 “妾身知错了，日后定会严加看管，老爷也别再说我了，还是先说说这件事该怎么办吧。” 吴勇闭闭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还能怎么办，这么大的事情，杜将军这明显是不准备轻拿轻放的。” “不过，他现在既然没有将这件事交给京兆府，那就说明，只要我们做的令他满意了，这件事也还是有一线转机的。” “现在，先让嫦曦禁足一段时间再说吧。” 常氏心疼女儿，但又不能不办，起身狠着心让人将女儿看管起来。 吴嫦曦本来坐在院中发呆，冷不丁的被通知要禁足，她哪里接受得了？ 她仗着自己受宠，起身就要去讨个说法，却被看管的人拦在院内。 看管的人铁石心肠的很，见她泪流满面，只道。 “小姐，这是老爷和夫人共同的意思，您还是莫要再挣扎了，做错了事就应该承担责任。” 吴嫦曦仰着头愤愤不平：“这话说的好笑，我做错什么了？” 下人冷冷的看着她，只吐出三个字：“杜将军。” 吴嫦曦的脸色刷的白了下来。 大门在她的面前重重的关上。 她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 “小姐。”知道内情的丫鬟连忙扶住她，低声劝道，“老爷和夫人看样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奴婢先扶您去屋里休息吧，咱们乖觉两天，说不定他们就消气了呢？” “不……” 吴嫦曦低垂着的头轻轻摇了摇。 她的眼神没有焦点。 “我不信，我不信他对我能有这么狠心！” “小姐？” 奴婢听的一脸疑惑。 吴嫦曦猛地抬头，抓住她的胳膊。 “好红柳，帮帮我，我要去见他。” 红柳人都傻了：“小姐！您疯了吧，现在门外都是看着我们的人，您怎么去见？而且，那可是外男，要是老爷夫人知道您偷偷跑去见外男，会更生气的！” 吴嫦曦也知道这样做不好，但她已经什么都不想管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居然会这么对她！ “那就不让他们知道，红柳，我们院子有个狗洞的是不是？” 红柳不可置信：“小姐您想钻狗洞出去？” 吴嫦曦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心虚的往门外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听到，这才转回头来道。 “你小声点，莫要让他们听到了。” 红柳唔唔出声，示意自己知道了，才被放开嘴，压低了声音焦急道。 “我的小姐诶，您这真的不行，万一被发现了可怎么是好？堂堂吏部尚书家的大小姐为了见外男钻狗洞，这话怎么说怎么不好听！” 吴嫦曦抿抿唇：“所以，这就需要你帮我了。” 第213章 通风报信 红柳心惊胆战的看着她：“小姐的意思是……” 吴嫦曦点头，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令人惊骇的话。 “你在院子里假装我已经休息了，我从狗洞里爬出去，等一会儿我就回来。” 红柳的眼珠子恨不得从眼眶里瞪出去，她想也不想剧烈摇头。 “不行啊小姐，这要是被别人给发现了可怎么是好，老爷和夫人会打死奴婢的！” “不会被发现的。”吴嫦曦直勾勾的看着她，下唇被咬出了齿痕，“就算被发现，我也会一力承担！红柳，你就帮帮我吧，你忍心看你家小姐就这么禁足吗？” 红柳神情犹豫。 吴嫦曦继续加码：“我保证，问完杜将军我就回来，绝不在路上耽误，好不好？” 红柳看着她充满期望的眼神，终究还是不忍拒绝她，别过头道。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小姐你必须回来。” 吴嫦曦破涕而笑，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转头就往有狗洞的地方跑去。 红柳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别说有多慌了。 吴嫦曦也害怕会东窗事发，跑出府后直奔将军府。 说来也巧，她到时，刚好有个采买的嬷嬷准备回去，侧门开着半扇。 她不顾规矩，咬紧下唇就要往里冲。 嬷嬷眼疾手快的拦住她，一双精明的眼眸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恭恭敬敬道。 “请问小姐是……” 吴嫦曦伸着头往里看：“我乃吏部尚书家小姐，求见你们家将军，望嬷嬷帮忙通传一下。” 嬷嬷的神情诡异。 吏部尚书的小姐？ 来求见他们将军？ 这每个字她都能听的懂，怎么连起来她就没法理解了呢？ 现在的小姐都这么大胆了吗？ 吴嫦曦本就是偷跑出来的，现在心慌的不行，见她还站着不动，焦急道。 “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我说的吗，还不赶紧进去通报？” 嬷嬷犹豫了下，侧头看了眼旁边负责守门的小厮。 小厮连忙跑进去通报。 嬷嬷这才一屈膝，转头离开。 说到底，她也只是负责采买的嬷嬷而已，多余的事，就和她无关了。 杜思恒听到消息时正在书房练字，闻言，他的手顿了一下，黑色的墨水滴落在纸张上，污了一张纸。 “吏部尚书家的小姐求见？只有她一人吗？” 小厮点头，将她慌里慌张，甚至还想往府里闯的事情道了出来。 杜思恒甚是无语，有些人的脑子，你是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的。 他低下头继续练字，冷声道：“派人去吏部尚书家传信，让吏部尚书派人过来将他女儿带走。” “是。”小厮接了命令，转头出去办事。 吴勇很快接到了消息，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直接仰过去。 常氏连忙扶住他，不敢再为女儿求情，厉声道。 “李嬷嬷，你亲自带人去将军府门口将小姐给我带回来！” 李嬷嬷作为她的奶嬷嬷，自她幼时便跟在她身边，这会儿自然知道轻重，不敢多言，点了几个人快步离开。 “作孽！真是作孽啊！” 吴勇气的唇色发紫，忍不住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女儿！红柳呢！小姐都看不好，要她有何用？！” 常氏也被气得不轻，女儿她不舍得罚，一个下人她还能不舍得吗？ “妾身这就派人去好好教教她规矩！” 吴勇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整个吏部尚书府安静的可怕。 吴嫦曦还在将军府外焦急的等着消息，时不时的就要问一句杜思恒为何还没出来。 下人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在她焦急不已，要硬闯进去问问消息时…… 终于有人来了。 第214章 聊表歉意 只可惜，来的却不是她想见到的人。 李嬷嬷看着面前裙摆沾染着灰土，头饰都有些歪斜的少女，不忍从眼中一闪而过，接着，她强逼着自己狠下心来，冷声吩咐道。 “来人！带小姐回府！” “不！”吴嫦曦在看到居然是她亲自带人前来时，心中就已经隐约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如今就这几个下人想过来捉自己，她慌里慌张的往后退，差点儿因为踩到自己的裙摆而摔倒在地。 她面色苍白，求救一样的目光看向将军府内，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不要！我不要回去！” “李嬷嬷！嬷嬷！你从小最是心疼我了，帮帮我好不好，我只想问一句话，问完我就走，不要让他们带我走！” 李嬷嬷狠着心肠权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怒视着下人们。 “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小姐因为一时激动都开始说胡话了吗，还不赶紧把小姐带回去让她好好休养。” “不！不要！” 胳膊被两个粗使嬷嬷控制住，吴嫦曦用尽了全身的力道想要挣扎。 但至少养尊处优的她怎么是这些嬷嬷的对手？ 纵然她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流着泪一点点的被她们从这里拖走塞进马车。 李嬷嬷留在最后看着变得闹腾不休的马车，无奈的叹口气，转头看向将军府的小厮，满是歉意的笑了笑。 “我们小姐今天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稍后我们老爷自会上门赔礼，还请将军不要见怪才是。” 小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从神情中也看不出喜怒。 李嬷嬷踌躇了片刻，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一回到吴家，吴嫦曦立马就被几十个下人看管在府里。 常氏在前头忙着帮她善后，再次核对了一遍礼品单子，她犹豫道。 “老爷，这些礼是不是太过贵重了些？万一杜将军不肯收怎么办？” 吴勇对着铜镜整理着自己的长袍，头也不回道。 “收不收是人家的事，送不送是我们的事，你那好女儿办出来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如果再把礼减轻，岂不是要让杜将军觉得我们看轻了他？” 常氏叹口气不敢说话了。 吴勇整理好衣裳，示意下人拿着礼品单子，亲自前往将军府。 在来之前，吴勇其实就已经做好了得不到一个好脸色的准备，却没想到杜思恒居然能做的这么绝。 “你——” 他看着面前负责守门的小厮，忍了又忍，强迫自己好声好气的问道。 “你确定有跟将军说，是吏部尚书前来拜访？” 他特意加重了官职的称呼。 小厮神色平静:“小的已经说过了，但是将军现在确实另有要事，抽不出时间前来见您。” 吴勇差点没气笑。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好歹也是个正一品的大官吧，杜思恒怎么能这么不给他面子？！ 他险些没将后槽牙咬碎，但是情势逼人，哪怕他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忍气吞声道。 “罢了，既然将军有事，那我就不多做打扰了，这些礼麻烦你帮我转交一下，权当聊表我们的一份心意了。” 小厮看了一眼堆在门口的重礼，早就受过吩咐的他想也不想道。 “吏部尚书的意思小的明白了，定会替您转达，不过这些礼您还是带回去吧，我们将军基本上是不收别人的礼的。” 扯淡！ 吴勇差点儿没气的骂出来，偏偏又只能咬着牙劝说道。 “这哪儿有送出去的东西还往回收的道理，小女做出了那种事情，我们实在是无颜面对将军，只能用这些来聊表歉意，还望你帮我们转达一下才是，若是将军连这些都不收，我们以后真的没有办法面对将军。” 第215章 礼轻情意重 他为难，小厮装的比他更为难。 “吴大人，您的意思小的明白，但是我们将军确实有过明令，不许收任何人的东西，还请您不要为难小的。” 吴勇的脸色顿时比吃了一只苍蝇还难看。 小厮也不再和他纠缠，行过礼后回了府宅。 朱红色的大门在面前被缓缓关上。 吴勇看看门，再看看身后的重礼，一个冲动一脚踹在了箱子上。 他的贴身小厮连忙上前阻拦:“老爷息怒，咱们现在还在外头呢，别让别人看了笑话。” 吴勇眼里都往外冒着火气:“我们现在不就是笑话吗？” 小厮苦笑一声，试探性的问道:“老爷，我们现在要带着东西回去吗？” 吴勇立在原地左右为难，思虑了半天，他突然眼前一亮道。 “回什么回，你现在回去跟夫人说一声，让她带着东西去沈家一趟。” “既然杜将军不肯收这份礼，那我们就换个人来收。” 小厮眼前一亮，乖乖带着人回到了府中。 常氏听到消息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老爷难不成是想让我亲自去给一个小丫头赔罪？” 小厮点头哈腰哄着她:“夫人，老爷也是为了小姐考虑，只有让沈小姐消气了，杜将军那边才能轻拿轻放啊。” 常氏差点儿没将手里的帕子撕开。 她的女儿能有今天，不还是因为沈窈窕，现在，居然要让她去向沈窈窕服软！ 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丢过这种人？ 李嬷嬷在旁边劝解道:“夫人，奴婢知道这样做委屈您了，但是如今的形势已经变成这样，您就咬咬牙，忍这么一回，大不了等日后我们再想办法把这个场子讨回来。” 常氏重重的咬着下唇，半晌，还是被心疼女儿的心打败了，别过身冷声吩咐道。 “替我更衣吧。” 李嬷嬷心中一喜，连忙找了丫鬟过来替她更衣。 之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沈府门前。 王氏现在身体弱受不得气。 沈长林作为男子，又无法接待女眷。 沈窈窕只能亲自出面代替父母接待她。 常氏被丫鬟引进来，哪怕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等真的见到正主之后，还是有些忍不住挂脸，语气里也忍不住带上了几分阴阳怪气。 “沈小姐面色红润，看来最近这几天休息的不错嘛。” 沈窈窕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来者不善，冷淡的回道。 “说起来也多亏了贵府小姐，若不是她的话，我也没有能休养这么多天的机会。” 常氏脸上装出来的笑绷不住了，深吸口气道。 “沈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小女之前确实做错了事，对于这件事，我们吴家也深表歉意。” “听闻沈小姐一贯喜欢锦绣阁的绸缎，今日，我特地带了些，还有些其他礼物，希望沈小姐能够收下，也对之前的事情网开一面。” 沈窈窕抬眸看向她带来的成箱子的礼物，没有说话。 常氏观察着她的面色，语气不明道。 “沈小姐可是不喜欢这些礼？也是，您现在可是和杜将军有姻亲的人，看不上这些东西也实属正常，只不过我们吴家到底比不过将军府财大气粗，还请沈小姐不要介意。” 沈窈窕将目光转向她。 这是在阴阳怪气她吗？ 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 沈窈窕也不再顾及面子情分，直言道。 “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会看不上呢，俗话说的话，礼轻情意重，只要诚意到了，送什么我都是不会介意的。” “只可惜……” 她突然一笑，看着常氏要笑出来的脸，话锋一转道。 “在这里面，我好像没有看到夫人的诚意呢。” 第216章 反悔 常氏张了张嘴要反驳。 沈窈窕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继续道。 “也是，夫人心高气傲的名头在京城中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让您来跟我道歉，也实属委屈您了。” “其实您今日大可以不来的，有这个时间，不如在府内好好教导一下令千金。” “作为贵女，心思歹毒是万万要不得的，这也是对上我们家了，若是对上一些不好惹的人家，见到令千金如此，岂不是要说夫人您没教好女儿？” 常氏气的手都在抖。 “你……你说什么？” 沈窈窕满眼的无辜：“夫人没有听清吗，我在劝您好生教导女儿啊。” 说着，她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就不留夫人了，夫人也早些回去抓紧时间教导女儿吧。” “至于这些礼，夫人也带回去吧，只要您能教导好令千金，让她不要再做出如此恶毒之事，对我而言，已经是最好的道歉礼了。碧桃，送夫人出门。” “是。”碧桃现在也看吴家的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话的语气自然也比较生硬。 “夫人，请吧？” 亲自过来低头赔罪，这在常氏看来，已经是受了大委屈。 如今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如此嘲讽，她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不再想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冷哼一声，带着人离开。 坐在回府的轿子上，李嬷嬷很是担忧。 “夫人，咱们就这样出来了，老爷那边会不会生气啊？” 常氏冷着脸坐在轿子里：“生气又能如何？难不成为了这件事，我还要在那边受人嘲讽？！” 李嬷嬷不敢说话。 常氏冷哼一声，接着道。 “那沈窈窕也是大胆，如今不过是攀了个高枝就不把本夫人放在眼里了，真以为野鸡插上个翅膀就能变成凤凰啊，本夫人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多久！” 李嬷嬷听着从里头传来的话，不敢接话。 一行人沉默的回到府中。 吴勇在听到她们道歉也没能成功地消息时，就已经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从第二天上朝开始，他就不停的受到来自同僚的弹劾。 甚至下朝后，还被皇上给叫了过去。 “皇上。”吴勇跪在堂下，瑟瑟发抖。 皇上看着面前的奏折，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爱卿啊，朕知道你一向是个谨言慎行的，但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弹劾你的奏折都快把朕的桌子给淹了，还都是一些不大不小的事儿，你是觉得朕太闲了吗？” 吴勇低着头不敢说话。 皇上敲敲桌子：“朕不管你怎么做，尽快将这件事给朕解决，若再出什么幺蛾子，别怪朕心狠手辣。” “是。”吴勇擦着头上的汗，磕头认罪。 皇上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吴勇一路来到宫外，小厮已经等在了门口，见到他的身影舒了口气迎上来道。 “老爷，您可算是出来了，听到您被皇上留下，小的担心死了。” 吴勇黑着脸坐上马车。 小厮示意车夫准备回府，这才小心翼翼的站在一边伺候着，低声询问道。 “老爷，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对于这个从小跟着自己一块长大的小厮，吴勇还是很坦然的，没好气道。 “还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杜将军那件事儿吗？说到底，都是一群废物，连个道歉都做不好，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用！” 小厮知道他这是在暗讽常氏，哪里敢接话。 吴勇得了机会好好的发泄了一通，良久，他像是累了一样，闭上嘴靠在车厢上。 小厮抓到机会，给他倒了杯茶。 温热的茶水安抚了有些焦躁的心。 第217章 和解 小厮试探性的问道。 “老爷，不然等回去之后，奴才再去请夫人出面一趟，万一这次就能谈成了呢？” “不必。” 吴勇缓缓睁开眼眸，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你家夫人的性子，你还不知道，让她去道歉，不会有结果的。” “等会儿回到府中，你带着我的帖子分别去请杜将军和沈大人，就说我在崇明楼设宴，想要宴请他们。” “记住，若杜将军不肯去的话，你就特别强调，沈大人会来的事情，同理，沈大人那边也是一样。” 他要用这两人相互逼迫对方出来。 小厮点头应下，下了马车就去办事。 很快，晌午，杜思恒和沈长林果然都被约到了这里。 两人碰面时，沈长林原本还想像之前那样对他行礼。 杜思恒却率先道：“小子见过伯父。” 他和沈窈窕已经定亲，虽然还不能口称岳山，叫声伯父却是没什么的。 沈长林的目光很是古怪。 两人客套了几句，才一齐朝酒楼走来。 吴勇已经等在了包厢内，见他们二人一块进来，热情的好似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将军，沈大人，你们可算是来了。快，快请坐，今日这崇阳楼啊，据说有个特色菜要新上，二位也尝尝。” 沈长林的面色冷淡：“如此，就多谢吴大人的邀请了。” 杜思恒也拱了拱拳。 吴勇连忙还礼，客套道。 “沈大人太过客气了，请你们吃饭，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说着，他叹了口气，自然而然的将目的给抛了出来。 “说起来，这顿饭我之前就该请的，但那段时间在忙着教训小女，这才耽误下来，希望二位不要介意。” “不怕二位笑话，这次小女居然能做出这种事儿，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是没预料到，幸亏沈小姐没有出事，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大人你啊。” 沈长林在来之前就猜到了他的目的，如今听到这话，眼神自然的冷了下来。 吴勇说着说着，好像说到了动情的地方，眼睛甚至有些发红。 “杜将军，沈大人，我知道你们还生着这件事的气，说实话，如果遭罪的是我的女儿，我也生气。” “小女做出这种事儿，我也没脸求你们原谅，但是，也请你们给我们一个赎罪的机会，小女如今也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她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这些话，都是些常见的场面话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作为吏部尚书，吴家当家人的吴勇态度已经摆到了这里，沈长林犹豫了片刻，绷着脸道。 “吴大人，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也就是今天是你亲自出面了，这件事我们不会再追究，但也请大人你看好自己的女儿，若是再有下次，我绝不会再因大人你而姑息。” 吴勇喜极而泣，余光不自觉地瞥着杜思恒。 显然，这是他主要关注的人。 杜思恒其实不太想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不过沈长林都开口了，他也顺其自然的点头道。 “我和沈伯父想的一样。” 这就是都不会再追究了。 压在心头上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被搬走，吴勇感觉身上好像都变得轻松了不少。 他噙着泪笑着招呼两人。 “真是多谢沈大人和杜将军了，快，小二，快上酒，今日，我要和二位不醉不归！” 沈长林和身边的人对视一眼，这顿饭还算宾主皆欢。 京城，作为一个向来关系盘根错杂的地方，吴家和沈家的这出事儿，大家最近自然也很关注。 几乎他们三人刚从酒楼里出来，和解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京城了。 第218章 上门讨好 人精一样的诸位朝臣自然也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不由得纷纷感慨道。 “看来这位杜将军是真的栽了。” “冲冠一发为红颜也不过如此。” “吴大人还是聪明的，知道捉蛇捉七寸，以后啊我们是没什么好戏看了。” 消息渐渐传遍各家宅院。 沈如薇听到时，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朵。 “咔吱——” 一朵开的正好的花被她就这么剪下来，落在泥土上被水打湿。 沈如薇垂眸看着这一朵鲜艳的花，就好像看到了被泥土沾污的自己一样，心里嫉妒的要命。 和自己过得不好比起来，她更不想看到的，就是沈窈窕过得好。 在她心里，沈窈窕就应该嫁一个不如她的人家，过着不如她的生活。 凭什么能成为现在京城中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啪……” 剪刀被她随手扔在一边，方才还看着很是赏心悦目的花，现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现在的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出现在沈窈窕面前的，因为他会一直提醒她，她过得不如一个身份比自己低的人好。 可她也心知肚明，攀上杜思恒的沈家，已经不是她以前那个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火坑了，就连她那个天天在她面前恨不得鼻孔仰上天的婆婆，每天都在变着花样儿的暗示她和娘家缓和下关系。 这下，就是沈如薇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带着礼上门。 最近因为沈窈窕订婚的事情，沈家忙的不行。 王氏每天都在检查她的嫁妆，就怕有一样忘带的，到时候让杜家的人看不起。 沈窈窕也在忙着学着管家，虽然这都是她从小就学过的东西，但是将军府不比沈家，其中的关系盘根错杂，还是得多上点心才好。 每个人都有正事做，导致沈如薇带着姑爷回来了，能抽出时间迎接他们的居然只有沈长林。 “父亲。”小两口恭恭敬敬的朝他请安。 沈长林的态度却不咸不淡的:“这不年不节的，你们两个人怎么突然想起来回来了？” 沈如薇暗自咬牙，面上却还要装的温婉贤淑。 “父亲说的这是哪里话，女儿自然要勤回来看看父亲的。” “再说，女儿这不是听说妹妹已经定亲了吗，作为长姐自然回来给她添一份礼。” 沈长林就知道她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可听到这话难免还是有些失望。 “你妹妹现在在学东西，要给她的话，等到午时吃饭再说吧。” 沈如薇闭闭眼睛，将火气压在心底，硬生生的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好字。 沈长林看着她摇摇头，又去办了自己的事情。 等到吃中午饭时，他们一家人才又聚在一起。 沈如薇将礼物拿出来。 沈窈窕看见这一份明显是动了些心思的礼物，也没多说什么，客气的谢过之后就让下人拿下去了。 沈如薇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心气不顺的她下意识转头看向父亲。 沈长林却仍旧不冷不热的道。 “行了，礼也送了，都快点吃饭吧，下午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呢。” 王氏更是不稀罕搭理这一对，自顾自的吃饭，时不时的还要和女儿说笑两句。 那母女情深的样子，真是让沈如薇坐在这里感觉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更让她难受的，则是沈长林现在对她的态度。 虽然以前她嘴上总说着除了自己的生母以外，不在乎沈家的任何一个人，但他好歹是她的父亲，她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在乎呢？ “父亲……” 她后知后觉的想要率先和父亲缓和关系。 沈长林却借口吃完，率先离开。 沈如薇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垂下眼眸。 第219章 佳话 王氏虽然在和女儿说话，那目光一直盯在她的身上，见她这样，冷笑一声，也没再接着吃下去，擦了擦嘴，跟着离开。 沈窈窕自然和她一起。 转眼间，偌大的一个花厅，居然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沈如薇气的眼睛都有些发红。 周少钧叹息一声，起身道:“夫人，你先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出去透透气，稍后我们就准备回家，你现在身体重，还是少在外面待比较好。” 沈如薇侧过头嗯了一声，语气听起来就不太自然。 周少钧却没听出来，独自一人在府中闲逛。 和这个花亭离得最近的就是府里的后花园，他原本也只是想进里面逛逛，谁知刚进去就看见了不远处背对着他站着的人。 他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抬脚走了上去。 沈窈窕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过来看看风景透透气，就撞见了这么令人反胃的人，毫不犹豫的就想装作没看见他离开。 周少钧却喊住了她，看着面前长得像娇媚，眼神冷漠的少女，他的嗓子突然有些干哑。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别过头缓了缓情绪，才转回来问道。 “你，真的决定好了要和杜将军订婚吗？” 沈窈窕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突然有些庆幸之前他们的亲事被破坏了。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这种话题是适合他们俩拿出来说的吗？ 她无语至极的点点头，下一秒就要离开。 谁知，周少钧却挡在她的面前不肯让开，还一脸为她好的焦急道。 “窈窕，我知道，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可能都不会信了，但是订婚一事，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 “你和杜将军接触的不深，可能不太了解他这个人，他这个人最是深不可测，以后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你都玩儿不过他，实在是难以堪称一句良配，你……” “说完了吗？”沈窈窕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听他还好意思说别人不是良配，差点没笑出来。 “姐夫，不管怎么说，你好歹也是大家公子出身，你以前学的规矩是都还给师傅了吗？今天和我说这些话，你不觉得逾越吗？” 说着，她面无表情的瞥他一眼，抬脚准备离开。 “你别……” 周少钧下意识伸手拉住她，脑袋里乱糟糟的，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沈窈窕厌恶的看他一眼，刚要准备甩开。 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道阴沉沉的声音。 沈如薇原本也只是在花厅里坐着无聊，想出来看看他去哪里了，谁曾想竟然看到了这一幕。 看见少男少女站在一棵大树下格外相配的模样，她几乎忍不住心里的恐慌，大步走了过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看着沈窈窕皮笑肉不笑道。 “我方才还道妹妹去哪里了，还想着有件礼物要送给你，没想到你是来这儿了，还和你姐夫聊的那么高兴。” “怎么？”沈如薇被嫉妒冲晕了脑袋，一时间有些口不择言。 “妹妹，你该不会还对你姐夫念念不忘吧。” “罢了罢了。”她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叹息一声道。 “虽说我不太愿意，但谁让你是我妹妹呢。” “妹妹，你如果真的喜欢你姐夫，忘不了他的话，我可以……让他迎你过门。这样以后我们姐妹二人也能互相帮助，传出去也不免是一段佳话。” 这话说的，饶是周少钧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沈窈窕更是冷笑出声，转头看向了她，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巴掌扇到她脸上。 清脆的声响，听着就疼。 第220章 低头认错 “夫人！” 周少钧是头一个反应过来的，心疼的看过来，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红肿了半边的脸，揪心道。 “你没事吧？” 沈如薇一把挥开她的手，咬牙切齿的看着沈窈窕，一字一句道。 “沈窈窕，你敢打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姐了？” 沈窈窕甩了甩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发麻的手，面无表情道。 “就是因为你是我姐姐，我才会动这个手。” “毕竟姐姐你现在看起来脑子确实不太清醒，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妹妹，你是怎么能说的出让我放弃正儿八经的夫人不做去给别人当妾的话的？还好意思说这也是段佳话，你也不怕丢了整个沈家的门楣！” “你——” 本来因为被打，沈如薇就憋着一肚子火，如今又被她当众这样讽刺，怒火恨不得从眼里涌出来。 “沈窈窕，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我看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今天！我这个做长姐的，非要好好教教你规矩不可！” 说罢，她高高抬起手就要还回去这一巴掌。 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冷淡至极的声音。 “住手。” 在场的人同时朝这个方向看过来，每个人神色各异。 杜思恒顶着这样的目光一步步走来，最终停在了沈窈窕的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他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如薇，明明嘴角弯着，眼里却没有丝毫的温度。 “沈夫人，您刚刚那是想做什么，无缘无故和姐妹动手，好像并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做派。” 沈如薇心里憋屈的要命，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明明是她先对我动手的。” 杜思恒轻轻挑眉:“可那不是因为沈夫人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吗？” “且不说你想让自家妹妹给夫君做妾一事有多荒唐，沈夫人，你先是想挖我的墙角，断了我的姻缘，现在又想当众掌捆我的未婚妻，怎么，在你眼里我们将军府就是可以任人欺凌的吗？” 沈如薇哪里敢应这话？ 她慌里慌张的想要解释，但在对上杜思恒视线的那一刹那，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咬牙放低态度道。 “杜将军，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 她咬咬下唇，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看向沈窈窕，忍着一口气低头道。 “窈窕，对不住，是我刚才说的话不中听，你不要跟我一般计较。” 沈窈窕看着一向傲气的她如今被迫低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别过头不再说话。 沈如薇得不到回答，只能维持着惶恐不安的心情。 周少钧看的有些不忍，出面帮她圆场道。 “杜将军，如薇她也就是关心妹妹，一时有些心急，你不要和她一般计较，稍后我会好好说说她的。” 杜思恒不置可否。 周少钧看看他，再看看旁边背对着他的少女，叹息一声，道了声别后，带着沈如薇先离开了这里。 沈如薇一路上一直乖乖的没有说话，直到走出花园才悄悄松了口气。 周少钧的目光一直钉在她的身上，见状，无奈的叹口气，略有些埋怨道。 “现在知道后怕了，你看你刚才说的那叫什么话，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胡话来呢？” “也就是我们现在都有点儿姻亲关系，杜将军不跟你计较，你知不知道如果人家真的计较起来，后果有多严重？” 沈如薇抿抿唇，本就郁闷的她被指责了这么一顿，更不开心了。 她暗自腹诽，若不是他这样，她又何至于做出那副样子？ 这世界上谁不想表现的贤良大度？ 她越想越委屈，抬起头，眼睛红红的。 “夫君，我那不是过于紧张你吗？” 第221章 纯色牡丹 周少钧蹙眉。 沈如薇吸吸鼻子，别过身低头拭泪，哽咽道。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之前和妹妹有过婚事。我怕，怕你后悔娶我，怕你觉得妹妹比我好，我……” 她委屈的红唇都在颤抖:“我就是爱你才会这样，我真的好怕，怕你不爱我。” 周少钧原本是下定决心要好好说说她的，但看着她瘦弱的脊背轻轻颤抖的模样，还是没有狠下心来。 他叹息一声，走上前来，趁着石头的遮挡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道。 “好了，莫要哭了，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说到底也是我的错，我不该和她私下里说话，这样你也不会如此担惊受怕。” “夫君～”沈如薇从他的怀中抬头，一双秋水盈眸中充满了感动。 她任由男子揽着她的肩膀，低泣道。 “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的。” 周少钧叹口气，将她揽得更紧了。 他们两人在这里互诉衷肠。 另一边。 沈窈窕看着面前的男子，迟疑了片刻问道。 “将军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按照规矩，我们现在应是不能见面的。” 杜思恒也知晓这个必须到大婚时才能见面的规矩，不自在的摸摸鼻尖，搬出了早就想好的借口。 “啊，我啊，今日是来寻你兄长的，怎料你兄长不在。” 这会儿各家的公子不是都在书院读书吗，这是还用得着预料的东西？ 沈窈窕不免失笑。 这借口，未免找的有些太不走心了。 她缓缓抬眸，巴掌大的小脸写满真诚，好似真的信了他这话。 “那将军现在是要离开了吗？” 杜思恒猝不及防的和她清澈见底的眼眸对视，耳尖染上一抹粉红。 他不自在的将手握着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别别扭扭道。 “确实是该离开了，不过有件东西我想送给你。”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戏凤，示意对方上前继续道。 “本来这个我是想让你兄长帮我转交的，但是你兄长不在，我就直接给你了。” “这是……” 沈窈窕原本还以为是什么首饰之类的，等戏凤将红布一掀，看着对方手上小心翼翼端着的东西，有些吃惊道。 “纯色牡丹？这不是宫里才有的东西吗？” 杜思恒点头:“前些日子偶然得了一盆，我想着你们女孩儿家都比较喜欢这些东西，就拿来送你了。” 沈窈窕是真的很喜欢这盆花，爱不释手道。 “多谢将军，我一定会好生养着这盆花的。” 杜思恒看着她略有些上扬的眼角，好半天，才低头嗯了一声。 他们两人相谈甚欢。 沈如薇在平复完情绪之后，也带着自家夫君回到了前院。 沈长林仍旧在书房处理公务，听到他们两个过来的消息，头也不抬道。 “时间不早了，你们这要准备回去了吗？” 沈如薇咬紧后槽牙，忍了又忍才能让自己当场破功。 “……是，我们是要准备回去了。” 沈长林嗯了一声，这次总算是抬起了头，但是手里的毛笔还没有放下。 “那你路上慢点儿，我就不送你了。” 沈如薇咬紧了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父亲不必送，我们自行离开就是。只是父亲，在离开前我有件事情想和您商量一下。” “何事？”看着这个面露精明的大女儿，沈长林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心里却提起了防备。 沈如薇好似没看出他的戒备，露出一副惆怅的表情道。 “父亲，我母亲已经走了多少年了？” 沈长林蹙眉，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对上她认真的眼眸，还是在心里算了算道。 “十五年了。” 第222章 献殷勤 沈如薇的神情越发的莫落:“是啊，母亲已经走了十五年了，女儿甚至快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 沈长林的心情也跟着有些低落。 虽说他和发妻是两家长辈定下的婚事，在此之前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但是他们之间毕竟有一个女儿，说一点儿都不难过是假的。 沈如薇显然比他更难过，缓了好一会才道。 “父亲，母亲走的早，女儿这一生都没机会孝敬她，眼瞅着马上又该到她的祭日了，今年，女儿想为她在府中举办一场法事，以表孝心，还望父亲允许。” 沈长林原本有些伤感的表情一顿，迟疑道。 “法事？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做这个了，前几年都没有做过，今年也没什么必要吧？” 他不是很喜欢那个氛围。 沈如薇早就猜到了他会这样说，面不改色道。 “父亲，前几年是女儿没有能力为母亲举办，但今年，女儿已经出嫁了，有能力了，自然不想在亏待母亲，女儿也想让母亲看看，女儿现在过得很好。” “您放心。”像是生怕他会不同意，她急忙补充道。 “法事所需的所有费用都由女儿来承担，女儿只是希望在这个母亲活了这么多年的府中为她举办一次，以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沈长林沉默不语。 沈如薇眼巴巴的看着他，继续劝说道:“父亲，您就同意吧，不管怎么说今年都是母亲去世的第十五个年头，总是要有些不一样的不是吗？” 沈长林凭心而论，是真的不想在这种事情上面浪费时间，可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眼眸，到底还是心软了。 “罢了，一切就按你说的办吧。” 沈如薇喜极而泣，冲他磕了个头:“多谢父亲。” 沈长林挥挥手。 沈如薇又跟他告了别，这才和身边的人离开。 沈长林看着他们的身影越走越远，低头看看自己写的字，无奈的叹口气，还是认栽的放下毛笔去了长福院。 王氏自从之前几次生病，身体就有些弱，现在除非必要以外基本上不出院子，见他这会儿过来还有点意外，连忙从软榻上下来行礼。 “老爷，您怎么突然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沈长林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没有回答问题，自顾自的道。 “在家呢不必这么多礼，你现在的身体感觉如何了？” 王氏莞尔一笑，被他牵着坐到软榻上:“和那两天比好多了，大夫也说了，再好好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沈长林点点头:“还是要听大夫的话，一些珍贵的药材也别不舍得用，没了我帮你想办法。” 王氏温柔一笑。 沈长林又亲手给她倒了杯茶，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她的面色，感觉她的心情应该不错，这才小心道。 “夫人，有一件事情我想跟你商议一下。” 王氏喝茶的动作一顿，放下茶杯，她仍旧噙着笑:“什么事啊，老爷这么严肃还怪吓人的。” 沈长林有些歉疚的看着她:“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如薇的生母不是也走了这么多年吗，今年如薇也出嫁了，我就寻思着在她祭日的时候为她举办一场法事，也好让她安心。” “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的身子弱，这场法事我让别人来帮忙打理，你不必多费心。” 这是生怕她不同意啊。 王氏轻笑一声，端坐着身子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如薇的生母不管怎么说也是上了沈家族谱的人，为她举办法事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老爷不必担心我会因为这种事情吃心，我都明白的。” 第223章 我才不大度 她如此明智大度，沈长林松了口气的同时对她更愧疚了，连连赞叹道。 “还是夫人你大度啊，和我之前的担心的样子相比，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王氏扬眉，才不应这话:“老爷说笑了，我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该有的规矩我不会去作乱，但是害了我和我子女的人，我也是不会轻轻放过的。” “就好比你长女，将我的窈窕害成这样，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同样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心无芥蒂的对待她。” 这话让沈长林听起来其实是有些刺耳的。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他这样，王氏倒有几分愉悦，心里对于这场法事唯一一点的小疙瘩也渐渐消散了。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正事，沈长林这才起身回了书房。 王氏依旧在院子里养身。 过惯了清闲日子，她是不想再回到之前那一段每天都要担惊受怕的日子里了。 但她想多清闲，旁人却不愿。 沈家此番能够化险为夷，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天降神迹，更别说沈窈窕甚至还从里面找到一件好婚事。 果然祸福相依这个词说的没错。 他们一个个的试图再次和沈家拉近关系，想要缓和之前的冷淡尴尬。 这日，沈窈窕起了个大早照常过来请安，就见王氏头疼的翻看着面前的帖子，走过来轻笑一声道。 “这是又有人邀请母亲去赏花宴了吗？” 王氏苦笑一声:“何止赏花宴，还有品茶宴，流水宴，各种宴会，数不胜数。” 沈窈窕来了兴趣，随便翻看了几张，莞尔一笑。 “这几个宴会看起来倒是蛮有意思的，母亲要去吗？” 王氏是真的不想去，这些人的心思她看的透透的。 但踩高拜低这是自古以来都有的事情，沈家如果想要在京城这个圈子里再次立足，这种事情就绝对少不了。 “去吧，如果都拒了，面上总是不好看的。” 沈窈窕轻轻的替她揉着额角:“母亲不必太过担心，若是实在不想去的话，拒了就是，或者女儿陪您去，总是能帮上一些忙的。” “还是女儿贴心啊。”王氏听的心里暖洋洋的，忍不住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看着她娇媚的容颜，真是越看越满意，语气也跟着变得更加的温柔。 “不过这种宴会你就不用跟着去了，你现在到底是已经订婚的人，也该好好的准备起你的嫁妆了。特别是嫁衣……” 沈窈窕一听就头疼。 偏偏王氏还不肯放过她，摆正态度认真道。 “虽说作为小姐这嫁衣不用你亲手去做，但是就算是为了那个好兆头，最后的几下你还是要象征的绣一绣的。” 沈窈窕无奈极了:“母亲，我知道您这都是为了我好，但是女儿的绣工您也不是不知道，若真让女儿来秀的话，好好的一件嫁衣，怕是就要毁掉了。” “所以！” 王氏早就猜到了她会这么说，一拍她的手道:“为了能让你得到这个好兆头，母亲特地给你找了一位手艺上佳的绣娘。” 沈窈窕一听就苦了脸，红润的小嘴可怜的撅着。 王氏安慰她道:“好了，别这么不情不愿的，母亲又不是要让你一下学会绣娘那种技巧，只要到时候绣的不至于太过杂乱即可。” “你也别小看母亲这次给你请的这个绣娘，人家可不是一般人呢，人家之前啊，是在宫里做事的，后来年龄到了才被放出来，之后就一直在各个王府里教导小姐，这次也是赶巧了，不然怎么能轮到我们家呢？” 第224章 绣娘 沈窈窕顿时听的头更疼了。 她想找借口推辞。 但以往总会惯着她的王氏却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直接断掉了她开口的机会。 “窈窕，母亲知道你一向不喜这些，又爱躲懒，所以你小时候耍赖不想认真学女红，母亲也没有为难过你，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把你放过去了。” “但现在不同往日，除了嫁衣以外，还有别的一些小东西仍需要你亲自来绣，你可要认真学才是。” 沈窈窕扁扁嘴，知道她这次是铁了心了要让自己学会，可怜兮兮的答应了下来。 王氏看着她可怜的模样，差点儿就没忍住心软，干脆别过身子打发她道。 “行了行了，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就快回去休息吧，绣娘明天应该就到了，可千万不要再让我听到你像以前躲懒，不然，母亲可不会轻饶了你。” 沈窈窕抿紧了唇，起身行礼告辞。 王氏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这孩子，希望她能明白我的苦心吧。” 沈窈窕是个很懂事的女儿，也确实很明白她的苦心，所以在翌日绣娘到时，还亲自过去迎接。 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的绣娘自身规矩自然是没得说的，行礼的姿态比一些小门小户的小姐还好看，一身青绿色的衣裳，更是显得她清雅大方。 “沈小姐，奴婢娘家姓杨，您以后称奴婢一句杨娘子即可，这段时间还请沈小姐务必配合奴婢，奴婢也会竭尽全力的教导沈小姐。” 沈窈窕的姿态也是没得说的，盈盈下拜道:“那这段时间就麻烦杨娘子了。” 杨娘子笑着摇摇头。 她教导过不少的小姐，和嚣张肆意的比起来，她显然更喜欢这种说话端庄有礼的。 “沈小姐客气了，早就听闻沈小姐一向聪慧机灵，想必在女工上也一定有自己的看法。” “奴婢之前和沈小姐的交际不深，对这也不算过于了解，所以为了我们接下来的配合能够更加顺利，还请沈小姐绣一方帕子让奴婢瞧瞧，奴婢也好心里有个数。” 来了来了，她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沈窈窕硬着头皮应下，坐在绣棚之前，动作生疏的穿针引线。 杨娘子看着她的动作，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甚至都有些担心她会扎到自己的手。 但事实证明，沈窈窕小的时候学的基本功还是比较扎实的，起码拿起绣架，还是有几分架势的。 杨娘子再次在心里保持希望。 半个时辰过去。 一直埋头苦绣的沈窈窕终于抬起了头。 杨娘子笑着走过来:“沈小姐这是绣完了？” 沈窈窕看着她，迟疑着点了点头。 杨娘子笑的很温柔了:“那请沈小姐将绣好的手帕摆在桌上让奴婢看看吧。” 沈窈窕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 碧桃也有些不忍直视的转过头。 “沈小姐？”杨娘子再次提醒。 沈窈窕这才一顿一顿的，将手里攥的有了褶皱的帕子放到桌上。 杨娘子带着笑凑过去看:“这是……”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两根竹子吗？” 她回头，有些犹豫的询问道。 沈窈窕抿抿唇，尴尬的点了点头:“是竹子，就门外的那些。” 杨娘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有人看着笔直的竹子，绣出来的就是歪歪曲曲的。 要不是这颜色搭配的比较妥当，她一时间还真认不出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什么。 沈窈窕看着她时青时白的脸色，有些抱歉道。 “让杨娘子失望了，我对女红一事，实在是不太擅长。” “没事。”杨娘子紧紧的咬了口下唇，让自己冷静下来，回眸笑着道。 “沈小姐只是对女红一事不太熟悉而已，奴婢相信您，只要好好学，这点事肯定难不住您。” 第225章 人各有所长 沈窈窕对她能对自己抱有希望这件事很感激。 但是女红一事…… 她低头看看对方手上的帕子，实在是说不出自己有天分的事情。 杨娘子也对这个帕子不忍直视，随手将其放到一边，轻咳一声道。 “接下来，奴婢就先给您讲讲这基本的针法吧。” 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说过这些东西了，恍惚了一下，温声道。 “女红一事本不难，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耐心，要坐的住。” “这针啊，也不能像沈小姐你刚才那样拿，而是要这样……” 她一边说，一边为其演示。 沈窈窕听的很认真，时不时的还会模仿她的样子学一学。 杨娘子满意的点点头。 虽然这位沈小姐的女红还不堪入目，但胜在学习认真啊！ 她越说越来劲儿，恨不得一股脑将所有基本功都塞进沈窈窕的脑袋里。 沈窈窕坐在她的背后，眼神从聚神慢慢变得涣散。 接着…… “咚——” 她直接倒在了桌上，睡得不省人事。 杨娘子刚讲到最兴起的时候，一回头看见这一幕…… “……” 碧桃尴尬的冲她笑笑，试图为自家小姐辩解。 “杨娘子别生气，我们小姐昨日听说您要来，一时激动没有睡好。” 杨娘子无语凝噎的看她一眼，叹息一声，面上温柔，手上却毫不留情的推了一下沈窈窕。 沈窈窕睡得正好，被推醒时，眼神还有些茫然。 杨娘子探头到她面前，说话温温柔柔的，在她听来，却恍若恶魔的低语。 “沈小姐睡得这般安稳，想来是已经将奴婢说的话都记在心中了。” “既如此，今日的课业就是绣一只鸳鸯出来。” 沈窈窕的脸迅速苦了下来，试图为自己求情。 “鸳鸯这么难绣的东西，娘子不若多给我一段时间？” 杨娘子很是铁石心肠，微微一笑道。 “不可以哦，小姐你已经订婚，距离成婚没有多久了，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才行。今日若是绣不出，便不要休息了。” 沈窈窕：“……” 她叹了口气，只能点头认下。 “我明白了。” 杨娘子莞尔一笑，将这里交给她。 “那小姐现在便开始准备吧，稍后绣好了让丫头拿来给奴婢看一眼即可。” 沈窈窕起身：“娘子慢走。” 杨娘子去了隔壁休息。 沈窈窕坐在位置上，看着面前的绣架发愁。 碧桃将东西都给她准备好，柔声安慰道。 “只是一只鸳鸯而已，奴婢相信小姐您很快就能绣好，稍后奴婢让人厨房给您准备您最爱吃的桂花糕如何？” 沈窈窕觉得不如何，愁眉苦脸的拿起针线，她努力学着方才杨娘子的模样开始绣花。 “嘶……” 还没等绣几下，细细的针一下扎进了她的手指肚里。 沈窈窕蹙了蹙眉，轻轻吸吮了两口手指，将血迹擦掉后继续。 几下过去，又是一针扎错了地方。 食指猛地疼了一下。 她叹息一声，继续努力。 一转眼，好不容易一个鸭子还是鸳鸯让人傻傻分不清的头出现在绣帕上。 但沈窈窕的手指也已经不能看了。 这个上午，不知道有多少针扎在她的手指上。 碧桃看的心疼的不行，给她上药的时候都在发愁。 “小姐，您说您自幼脑子聪慧，念起书来就是一些男子都比不过，怎么偏在女红上如此不擅长呢？” 沈窈窕倒是很坦然：“人嘛，各有所长，我有一样东西不擅长，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碧桃无奈的看她一眼，将最后一点药给她涂匀。 沈窈窕看着有些发红的指肚，很是坦然的往后一靠。 “将东西收下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碧桃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无语的看着自家小姐。 “小姐，杨娘子说了，鸳鸯没有绣好前，您不能休息。” 沈窈窕很是坦然：“我只是稍微休息一小会儿，并不是不绣了。” 碧桃无奈的摇摇头。 之前家里危机的时候，她们小姐倒是难得的支愣了一段时间。 如今危机过去，她的性子倒是又随行懒散起来了。 但看着她的手指，碧桃也说不出让她继续起来绣花的话，只能先去了厨房，想着让丫头给她准备些糕点，好以此哄哄她。 沈窈窕躺在软榻上听着她离开的动静，其实也没睡着。 或许是待在屋里的缘故，她总觉得有些憋闷，干脆起身去院子里转了一圈。 一到院子，她就看见了那盆杜思恒送给她的牡丹花。 花朵在阳光下盛开，或许是碧桃撒过水，水珠还在花瓣上晃荡。 娇嫩欲滴。 沈窈窕蹲下身看了一会儿，思绪不由得飞远。 人家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她是不是也该回些礼？ 可是，回什么比较好呢？ 她冥思苦想之下，干脆起身，回了房间。 “小姐？”碧桃刚从小厨房回来，就见她站在书桌后发呆，惊喜的问道。 “您这是要开始绣花了？” 沈窈窕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深吸口气。 “帮我掌灯，我设计个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 碧桃心中奇怪，却还是乖乖的将烛火拿了过来。 趁着暖黄色的光，沈窈窕又在心中简单构思了一下，这才深吸口气落笔。 碧桃一直在旁边候着，起初还没看出她画的这是什么。 可等日头一点点的西斜，她的眼睛越来越亮。 沈窈窕没有注意到，一直在专心致志的做着自己的画。 为了能够更加显得精致，她还在袖口中加了一些云样的暗纹。 碧桃看着这一套新颖精致的衣裳，连连赞叹道：“小姐，您这是给大少爷做的衣裳吗，这也太好看了吧，若是大少爷看到，定会高兴的晚上都睡不着的。” 沈窈窕要再次设计领口的手一顿。 兄长啊…… 她的眼神有些闪躲。 她怎么把他给忘了。 碧桃还在一边大肆赞叹，甚至还在幻想沈知行看到了会如何说。 沈窈窕渐渐将手里的毛笔握紧，一个想法逐渐在脑海中形成。 她是不是…… 也该给兄长定制一套？ 第226章 衣裳 沈窈窕有些尴尬。 碧桃说完话听不到回答，侧头看了她一眼:“小姐，您想什么呢？” 沈窈窕回过神来，先将这件衣裳的领口画好，确保没什么遗漏的地方，随手将其放到一边晾干，又抽出一张纸摆在面前，尽量维持着自然的语气道。 “我刚才仔细想了一下，那件衣服不太适合兄长，还是另外给兄长设计一件吧。” 碧桃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可是奴婢看着挺好的呀。” 沈窈窕双颊粉红，没有说话。 碧桃盯着她突然恍然大悟，噗嗤一笑打趣道。 “您瞅瞅，奴婢怎么把另外一个人给忘了，和那个人比起来呀，大少爷还真不太适合这一件，小姐您还是专门在给大少爷另外设计一件吧。” 沈窈窕的脸更红了，一巴掌轻轻的打在她的手上，略微转过身道。 “胡沁什么呢，我是真的觉得那件不太适合兄长。” “好好好。”碧桃偷笑，“小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婢给您磨墨。” 沈窈窕嗔怒的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说什么，低头继续作画了。 她虽在女红一事上并不擅长，但绘画却是她的特长。 结合杜思恒两人不同的气质，她还真分别设计出来两款更加适合他们的。 碧桃撑着额角坐在一边昏昏欲睡，被她放笔的声音惊醒时，眼里还有些迷茫。 “小姐，您都画完了？” 沈窈窕看着她脸上的红痕无奈一笑，轻声道。 “嗯，让他们自己在这里晾干就行，今晚熬的太晚了，你不用守夜了，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吧。” 碧桃哪怕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听到这话还是下意识摇头。 “不行，奴婢得给小姐守夜，不然奴婢放心不下。” 沈窈窕知道她在这方面的执着，闻言有些无奈却也没再劝解，只是道。 “那你多抱两床被子铺着，如今夜间已经有些凉了，可别染了风寒。” 碧桃傻乎乎的冲她笑一下，帮她将东西收拾好，这才和她一起去了内室休息。 因为今晚睡得太晚，翌日，直到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脸上，沈窈窕才渐渐的醒过来。 碧桃听见动静走过来，暗恼自己昨晚因为太困竟然忘了替她放下帷帐，小声的关心道。 “小姐，您昨晚休息的不太好，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杨娘子那边您不用担心，奴婢稍后去帮您请假。” 沈窈窕坐在床上醒了会儿神，闻声摇摇头道。 “不必，我已经睡好了，昨天我画的那两张图纸还在桌上吧？” 碧桃点头:“都在呢，为了防止被风刮走，奴婢还专门用镇纸压着了。” 沈窈窕满意的看她一眼。 虽然在有些时候碧桃确实有些好玩，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你让人带着它们去锦绣阁一趟，让那些绣娘完全按照图纸做出来。” “是。”碧桃上前扶她下床，趁着她洗漱的时候，将这道命令吩咐了下去。 转过头，沈窈窕刚好坐到了梳妆镜前。 她自然而然的走过来站在后面，看着铜镜里昏黄的人影，感慨道。 “小姐的美貌，哪怕在铜镜里都能看得出来。” 沈窈窕被她逗笑:“就你嘴甜，快些为我梳洗吧，省的一会儿误了给母亲请安的时辰。” 碧桃拿起梳子轻轻的替她梳着秀发:“小姐不必担心，夫人方才专门派人来说小姐今日不必前去请安了。” “嗯？为何？”沈窈窕回眸看了一眼，“是母亲的身子又有何不适吗？” 碧桃摇摇头，熟练的替她挽出一个发髻。 “奴婢这倒是没听说，或许夫人只是有事要办吧。” 第227章 不速之客 要事？ 什么要事能有这么重要？ 沈窈窕有些想不明白。 不过既然王氏没说，她也不会去多问。 更衣后，她便窝在房间里准备等吃完饭后去找杨娘子上课。 谁料，这边碗筷还没放下来呢，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碧桃最是爱凑热闹，一听到这动静，踮着脚就想往外看。 沈窈窕看的好笑，见她如此辛苦，干脆打发她出门去玩。 本以为这次碧桃也会像之前一样在外面玩一会儿才会回来，谁知这次，她倒是回来的很快，只是面色有些古怪。 沈窈窕正准备收拾东西去找杨娘子，见状轻轻挑了挑眉。 “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和那些丫头一道去玩？” 碧桃小心的看她一眼，犹豫了片刻才道。 “她们才不是在玩呢，是府里刚来了一群道士，说是大小姐请他们来的。” 沈窈窕往外走的身形一顿。 “姐姐？” “是啊。”碧桃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今日不是先夫人的祭日吗，大小姐就请了他们说是要在府中办一场什么法事。” 沈窈窕有些好奇的看过来。 “法事啊，那我们也去瞧瞧吧？”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这种场面。 碧桃有些担心王氏生气。 沈窈窕倒是很无所畏惧：“不用担心，既然姐姐能够举办，父亲母亲显然都是知情的，不会说什么的。” 碧桃被她说的有些蠢蠢欲动，到最后还是没忍住，跟了上来。 她们脚步匆匆的赶过来。 怎料等她们到时，法事还没有开始。 道士们正聚在一块准备东西。 供桌已经摆好，上头猪头牛头一个都没少。 还有各种水果吃食。 沈窈窕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好奇的看着。 这群道士显然不是头一次办这种事儿了，虽然忙碌，却不慌乱。 到最后也规整的井井有条。 “小姐！”碧桃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人影，拽了拽面前的人，小声道，“大小姐来了。” 沈窈窕抬头看过去，就见沈如薇一人被丫鬟们簇拥着走过来。 沈如薇其实也看见了她，却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径直走向道士，态度端正的问道。 “各位师傅，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道士们对视一眼，为首的方安站出来道。 “时辰还未到，法事还要稍等片刻才能正式开始，在此之前，还请夫人您亲自去您生母的院子看看，最好能拿出一样其生前常用的遗物。” “这样，或许这场法事才能尽到最大的作用。” 沈如薇点点头，被一个丫鬟扶着朝她生母的院落走去。 作为沈长林的发妻，之前居住的自然是后院中轴上最好的院落。 按理来说，王氏嫁进来后，也要住进这里。 但她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反正主动放弃了这个院子，选择了另一个大院子，长福院。 原先的这座院子自然就这么荒废下来。 好在沈长林时不时的会派下人过来清扫，倒也不显得荒凉。 沈如薇一步步的走进这个院子。 沈窈窕看着她的背影，总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她想要跟过去看看，谁知一回头，就看见了一个本该早些来的人。 “母亲，你也来了。” 王氏颔首，看着沈如薇离开的方向，一言不发。 沈窈窕走到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无声的安慰。 王氏感受着手间的温暖，侧眸温柔的看了她一眼。 她们母女亲亲热热的站在一起。 沈如薇从院子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恶意从她的眼底闪过。 她闭了闭眼，保持着冷静的模样，回到道士面前，递过去一样东西。 “几位师傅，你们看，这东西可行？” 第228章 诡异的沈如薇 方安看了一眼:“这是……” 沈如薇爱惜的握着簪子:“这是我生母生前常带的一根发簪，可惜到最后……也没能带走。” 方安叹息一声，念了声节哀，伸手接过了发簪，将其摆在了供桌上。 王氏作为主母，这种事情是要她全权负责的，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走上前问道。 “几位师傅，请问法事现在就要开始吗？” 方安抬头看看天色，又捏指掐算了一下，面色严肃道。 “时辰已到，法事开始。” 一听这话，其他道士们分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们或执着剑，或念着什么东西，几个人逐渐围上一圈，看上去还挺有模有样的。 沈如薇就跪在他们中间的蒲团上，面对着供桌，她哭的那叫一个真情实感。 “母亲……” 她生生的说着自己的委屈，虽然没有明说具体的事情，但是王氏越听脸色越难看。 沈窈窕一直站在原位上看着，对此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法事继续进行。 方安用针刺破沈如薇的手指，将血滴在碗中，另一个碗被倒扣在这个碗上。 接着，他将这两个碗拿起来剧烈摇晃，闭着眼睛，嘴里不知道嘀嘀咕咕些什么。 随着他动作的进行，沈如薇的哭声也越来越大。 旁边的丫鬟担心她会影响到腹中的孩子，着急的想要上去安慰，又不敢上前，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终于—— 也不知是不是悲伤过度，在一声哭嚎后，沈如薇突然身体一软，整个人朝后面倒了过去。 方安几人原本正在跳着神舞，见状，一下愣在了原地。 王氏的面色也立马大变。 虽然她确实不待见沈如薇，但也不能让其在府上出事啊！ “快！快停下！” 她想也不想的冲上前来打断法事，低头看向沈如薇，见其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着急的回头大喊道。 “都愣着干什么，叫大夫，快叫大夫来！” 沈窈窕也被这样的情况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她转身就想去请大夫。 怎料，刚刚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突然跟怎么了一样，浑身开始剧烈抽搐。 接着，她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动作诡异的猛的坐了起来。 王氏离她最近，被她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夫人——”她带来的丫鬟倒是喜极而泣，扑过去连忙问道，“您终于醒了，您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啊！！” 一声尖叫穿进人们的耳膜。 沈窈窕下意识看过去，遇见刚才还神色紧张的丫鬟，突然像是摸到了什么不该摸的东西，一把将怀里的沈如薇给推了出去，整个人哆哆嗦嗦的不敢靠近。 这是怎么了？ 沈窈窕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她停下了去请大夫的脚步，转回头来想看看具体情况。 沈如薇却突然“看”向了她。 就这一眼，沈窈窕顿时如坠冰窖。 怎么回事？ 姐姐她不是已经醒了吗？ 为什么眼睛还是紧闭着的？ 王氏也连着咽了几口口水，将惶恐的情绪压下，这才小心翼翼的凑过去，想要询问一下她现在的情况。 谁知，她刚过去胳膊就被沈如薇紧紧的抓住。 天色变得有些昏暗。 供桌上的幡旗还在飘动。 在这样的情况下，闭着眼睛却还在一点点靠近王氏的沈如薇，怎么看怎么可怕。 王氏后背的衣裳甚至被冷汗浸湿。 她的嘴唇都在颤抖。 “如，如薇，你不要吓我，你这是怎么了？” 沈如薇一点点的逼近她，一双手死死的抓着她的胳膊，眼睛仍旧没有睁开，嘴角却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是你，就是你……” 第229章 夺魂? 什么是她？ 王氏听的一脸懵，不知道她是在弄什么把戏，压下心中的恐慌，想要先往后退一退。 面前的人却突然放开了她的手仰天大笑，声音凄厉又刺耳。 “哈哈哈哈——” “苍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让我找到你了。” “都是你，若不是你的话，我怎么可能会有今天？” “你当初害了我，占了我该有的位置，现在又敢欺负我的女儿，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 王氏坐在原地被其拽着袖子，原本身体就还有些虚弱的她，听着这颠倒是非的话，差点没气的晕过去。 眼前的人却晕的比她还快。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说要找她报仇的人，现在就这么软软的倒在地上。 “母亲——” 沈窈窕是头一个反应过来的，提着裙摆冲过来蹲在她的身边，满眼的紧张与担忧。 “您还好吗？” 王氏被气的嘴唇都有些发紫，伸出去的手指更是在明显的颤抖。 “她，她——” 沈窈窕握住她的手柔声宽慰:“母亲，没事儿的，没事儿的，不要听她瞎说，这一切都不是您的错。来，我先扶您起来。” 王氏在她的掺扶下站了起来。 沈如薇也被重新鼓起勇气的丫鬟抬着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丫鬟将她的头搭在靠背上，确定不会有任何危险，这才转身想去请大夫过来。 身后的人却又晃着脑袋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我这是……” 沈如薇撑着额角，神情痛苦得很，“怎么了？” “夫人！”已经迈出前脚的丫鬟听见这一声简直如听天籁，连忙冲回来侯在她的身边，激动的眼里直冒泪花。 “您可算是醒了，您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您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奴婢也就活不下去了。” 沈如薇被她哭的头更疼了，眼神茫然的往四周看了一圈，问道。 “我刚才到底怎么了，法事是已经结束了吗，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这……” 原本还在低泣的丫鬟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如薇却已经将目光投向了她，着急道:“本夫人问你话呢，你听到没有，还不赶快告诉我，刚才这是怎么了？若是敢耽误本夫人母亲的法事，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丫鬟被她吓得浑身一抖，跪在地上，丝毫不敢隐瞒，瑟瑟发抖的将整件事情说了一遍。 沈如薇猛的抬头看看对面的母女，眼里的恨意简直要实质化。 “是你们，都是你们，我的母亲才会这么委屈。” 说着，她硬是撑着扶手起身，踉踉跄跄的回到供桌前，扑通一声跪在蒲团上，哭泣道。 “母亲，是女儿没用，都是女儿没用，竟让您受委屈受了这么多年，都是女儿的错……” 她哭到在蒲团上，这一番孝顺的模样还真是看到不少人红了眼睛。 沈如薇趴在蒲团上哽咽着:“您放心，女儿定会为您做到你想做的，定会为您出了这一口恶气！母亲……” 她一度哭的有些说不出话。 沈窈窕扶着王氏站在后面，脸色渐渐冷淡下来。 就在王氏忍无可忍，要上去直接将这件事情摊开来说时，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沈长林今天其实是不想过来的，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环境，但怎知，举行法事这么严肃的事情，居然还能闹出别的事。 他沉着脸走进来，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团，怒气丛生道。 “这是怎么回事，法事都举办完了吗，在前院就听到你们闹的动静了。” “父亲，父亲！” 他不来还好，一听到他的声音，沈如薇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一样，不顾丫鬟的阻拦连滚带爬的朝他冲了过来。 第230章 偏心 衣摆被她死死的攥着。 沈如薇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父亲，您要为女儿做主，为母亲做主啊！” 沈长林死死的攥着腰带，脸色铁青。 “做什么主，你们到底在干什么？看看你这幅样子，马上都是要当娘的人了，哭成这样，丢不丢人！” 沈如薇哪里还顾得着这些，哭哭啼啼的将丫鬟刚才给她说的事情重复了一遍，双眼赤红的回头瞪着沈窈窕两人，厉声道。 “都是她们！若不是因为她们，母亲就不会受这么多委屈，说不定早先也不会早早的病逝，丢下女儿一个人！父亲……”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沈如薇半张脸被打的别过去，那种疼痛的感觉比沈窈窕之前打她疼一万倍。 “夫人……”一边的丫鬟担心极了，恨不得冲上来看看情况。 沈如薇被打的头脑嗡嗡的，捂着脸好半天，才回过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语气颤抖道。 “父亲，您打我？您怎么能……” 沈长林怒视着她，眼里满满的都是失望。 “我怎么不能打你，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你看看今天你做的这都叫什么事儿？” 他是真的怀疑，自己怎么能生出这么一个女儿？ 她到现在了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聪明，还觉得自己做的这个局是天衣无缝。 她难道真的看不出来，大家都已经猜出来这个局就是针对王氏的阴谋了吗？ 沈长林一想到别人刚刚看了家里这么大的笑话，心里的怒火就怎么止都止不住，咬牙继续道。 “沈如薇，你别以为为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次的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你，但是我希望最好不要再有下次。” “你生母到底是为什么而去，我比谁都明白，你也不要再妄想查出什么，如果被我发现你敢在里面再动什么手脚，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沈如薇:“！！！” 她捂着脸，满脸震惊的抬头，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能说出口的话。 明明之前自己做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也没有说出这种话啊。 “父亲……”她红着眼睛，受伤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母亲刚刚显灵诉说自己的委屈，在您看来，就是女儿乱来吗？” “您如此偏心，真的对得起女儿和母亲吗？！” 这句话她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喊出来的。 接着，她没再看任何人，被丫鬟扶着哭哭啼啼的跑走了。 沈长林愣在原地，看着面前一片乱糟糟的场景，原本轻松了没几天的心，再次变得沉重起来。 他无力的叹息一声，挥挥手示意大家先把这里收拾好，这才心力交瘁的来到了沈窈窕母女身边。 王氏的脸色很白，显然刚才被气的不轻。 沈窈窕顾不得和她多说话，和丫鬟一起扶着母亲回长福院，请了大夫过来，确定无事之后才松了口气。 “母亲。”沈窈窕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刚才的事情您别往心里去，姐姐她就是……” 她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许是那碗安神汤管用，王氏现在的神情看起来倒是比她还要平静几分。 “放心吧，我无事，刚才也只是因为一时气急，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沈窈窕仔细看了一眼她的面色，确定她没有撒谎后，心才放回肚子里去。 沈长林一直站在一边看着她们母女互动，见状，出声道。 “窈窕，今天折腾了一天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会儿吧，稍后吃饭的时候让丫鬟给你送到房里去。” 第231章 报复 沈窈窕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们是有话要说，配合的起身行礼道。 “父亲母亲也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儿让人来告知女儿一声就是。” 沈长林微微颔首，看着她离开后，这才叹息一声坐到了床边。 对他，王氏就没刚才那么温柔了，神色中的疲惫不再掩饰。 沈长林看的愧疚不已，替她往上拽了拽被子，温声道。 “今日的事情是如薇做得不对，我替她向你道歉，你可莫要往心里去。” 王氏看着他脸上的皱纹，心中酸涩了一下，面色倒是比刚才缓和了一些。 “老爷放心，我没往心里去，毕竟我清清白白的，旁人说什么我都不怕。” 沈长林点点头:“没错，你的品性我是知道的，断不会做出那种事情，只是如薇她……唉。” 他沉默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 王氏其实并不太喜欢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但沈如薇次次踩着她的底线，她这次自然也不会再容忍，直言道。 “老爷相信我，我就放心了，但是如薇那孩子今日的眼神您也看到了，已经没救了，她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弃的。” 沈长林一下想起来女儿临走时的那个眼神，原本刚刚消下去一些的气，再次升了上来，怒声道。 “真是造孽，这次我已经容忍过她一次了，下次……就随她去吧！” 他已经对这个女儿彻底的失望了。 王氏侧头看着他的脸色，心中也没有快感。 …… 另一边。 沈窈窕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也没有歇着，老话常说母女连心，王氏能想到的事情，她自然也想到了，犹豫了下，还是道。 “碧桃，你去让人查一下，看今天过来的道士是姐姐从哪个道观请的人，有消息了立马告知我。” “是。”碧桃也亲眼目睹了今天的事情，这会儿心里正憋着一口气，转头便把这件事情交代了下去。 事实也果然如她们所料，沈如薇一路哭哭啼啼的回到家中，当着周少钧的面，便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往那儿一坐。 原本正在看书的周少钧注意力成功被她吸引过来。 见状，他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起身朝她走过来道。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的这么厉害，你今天不是回沈家了吗，是家里有人欺负你了吗？” 沈如薇靠在他的怀里，闷声哭了好一会，直到把他哭的心疼的不行，这才抽噎着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周少钧勃然大怒，对沈长林等人不满极了。 “岳山怎么能这么办事，虽说现在沈家的女主人已经变成了你妹妹的亲生母亲，但你的亲生母亲不管怎么说也是他的发妻，他怎么能完全不当成一回事，甚至还因为这个打你？” 沈如薇只哭不说话。 周少钧更心疼了，单手扣着她的下巴轻轻的把她的头抬起来。 “那一巴掌打在哪边，我看看？” 沈如薇哽咽着别过脸，让他看自己左脸上的红痕。 这马上都快要消失的印子，可把周少钧心疼坏了，连声道。 “偏心，岳山实在是太过偏心，就算他不相信这件事情，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你打成这样！不行，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这么轻易的结束！” 沈如薇楚楚可怜的抬起头:“夫君的意思是说……” 周少钧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这件事交给我，放心吧，为夫定会帮你好好的出一口恶气，让岳山知道，偏心，是不可取的！” “夫君～”沈如薇看着他的身影，一副被感动到了的模样，抱着他的腰。 周少钧垂眸看着她温情小意的模样，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第232章 书院动手 沈如薇并不知晓他到底是如何做的。 这天过后，她便一直在家中安心养胎。 殊不知，京城已经闹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这日，沈知行一如既往的早早的到了书院班级准备上课。 以往和他不对付的几个纨绔子弟今日却没有立马凑过来惹事，反而凑在一堆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些什么，一边说还一边朝他这边意味不明的笑。 沈知行蹙了蹙眉，原不想将他们当回事。 怎料，他们越说越大声就算了，话里话外甚至还带上了他母亲的姓氏。 “你们也听说了吧，沈家的事情。” “何止是我们，现在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吧？” “难怪沈知行那么讨人厌，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说他母亲身为一个女子，是怎能做到那般心狠手辣的？” “就是后宅中的女子才更心狠手辣啊，你们想想，若是他母亲不将那原配害死，她所出的子嗣不就都成了庶子，嫡庶之分，还需要我跟你们说吗？” “啧啧啧，圣人说的没错，这世上果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沈知行阴沉着脸一步步的走至他们身后，刚好听见这一句，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们……在说什么！” 背对着他的那个人被吓了一跳，回首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装模作样的将扇子打开自诩风流道。 “你管我们说什么呢，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知行瞪着他：“说我母亲，还和我无关了？” 方正则作为这些人里的领头人，家父正三品的官职给了他不少的底气。 这会儿自然也没什么顾及，知道他听到了，干脆大大方方道。 “我们就说了，怎么了，你母亲敢做不敢让人说吗？” “就是！”有人出头，其他人也纷纷跟上，说的话恶毒的简直不像是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的人。 “就你母亲做的那种事儿，真是让我们说的时候都觉得无法直视！” “构陷原配，虐待原配的女儿，桩桩件件，哪件时能拿得出手的事情？” “你现在也就只敢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了，对我们说你母亲感觉不满啊，那你回去劝你母亲别让她做这种违背良心的事儿啊，俗话说的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然，就算你堵了我们的嘴又能如何，这满天下，多的是眼睛清明的人！” 沈知行：“！！！” 怒火冲昏了他的头脑。 来时劝告自己的冷静，也被他抛掷脑后。 他直勾勾地盯着方正则，握紧拳头，直接冲了上去！ 硕大的拳头一下将方正则的鼻血都砸出来了。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少年狼狈的趴在地上，灰尘和鲜血将他弄得灰头土脸。 方正则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他颤抖着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看着手上的泥泞，简直恨得不行，高声道。 “好你个沈知行，学堂之上就敢跟同窗动手！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打回去！” 几个狗腿子对视一眼，蜂拥而上。 沈知行自然不会认输，哪怕面对着多几倍的敌人，都双眼赤红的决不后退。 但一拳终究难敌四手。 他渐渐的从能压着一个人打，转变成了只能勉强应对。 到最后，甚至被人给压在了地上。 眼瞅着事情越闹越大，真怕打出人名的其他同窗坐不住了，着急忙慌的去找了先生。 端正刻板了一生的先生一进门看到这种情况，差点没气的直接仰过去。 他一手撑着桌子，才勉强让自己站稳，等着眼前的昏暗过去，他伸出的手都在颤抖。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第233章 明嘲暗讽 方正则立在一边，盯着面前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人，仍觉不够解气，恨不得咬他一口肉才算完，闻声，毫不犹豫的抢先告状。 “先生，您终于来了，沈知行现在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学堂这种庄重之地，他也敢说跟同窗动手就跟同窗动手，您快罚他！” 沈知行还被人按在地上，狼狈的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冷笑一声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颠倒是非，亏你枉读圣贤书。你说我打你，你敢跟先生说我为什么打你吗？” 方正则的眼神中掠过一道心虚。 先生左右看看他们俩，就猜到了事情没这么简单，没好气的一甩袖子，冷声道。 “行了！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收拾一下，跟老夫过来！” 方正则不是很想去。 但对方一记暗藏威胁的眼神瞪过来，他也只能不情不愿的跟上去。 他都跟上了，狗腿子们自然也跟过去。 沈知行独自一人走在最后，少年的身影显得格外的落寞。 到了先生的房间。 先生坐在书桌后面，看看他们几个人的狼狈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出来，原本想说的话也不说了，直接道。 “你们几个平日里嚣张肆意也就罢了，如今居然敢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让人请你们父亲过来一趟吧。” 方正则皱起了眉，试图求情。 先生却已经低下头继续批阅文章。 无奈，他只能狠狠地瞪了眼沈知行，出门让小厮回家传信了。 沈知行便一瘸一拐的来到门外嘱咐。 消息很快传回沈家，不明真相的沈长林一听先生居然因为他打架要请自己过去，气的差点儿没从地上蹦起来。 “逆子！真是个逆子！亏我之前还相信了他说要改好的话，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他一顿！” 说罢，他怒气冲冲的转头就往外走去。 王氏想拦都没拦得住。 沈窈窕担心兄长真的会在那大庭广众之下挨打，咬了咬下唇，还是一跺脚跟了上来。 父女两人急匆匆的赶到书院，先生的房间里已经站满了人。 沈长林粗略的看过去一眼，都是朝中的同僚，几人敷衍的互相见礼后，疑问的目光落到先生身上，问道。 “敢问先生这几个孽畜今日可是又做了什么惹先生动气的事情？” 先生心里的气还没有消，二话不说就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刚才在等他们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简单的问过原委，如今倒是实事求是。 听到几个人居然是因为这种事儿打起来的，方正则的父亲方元清和身后的人对视一眼，轻笑出声道。 “我们原先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只是同窗之间的口角，倒是让我吓了一跳。” “既然是孩子们之间的事情，那我们还是不要过多参与的好，只要让他们记住这次的教训，下次别再动手就是了。” “不过沈大人，您也该稍微注意些，虽说您的家务事还轮不到我们几人管，但是大家作为同僚，还是要互相劝解两句的。俗话说的好，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沈大人可千万不要被这些所谓的情情爱爱蒙了双眼。” “是也是也，张大人说的很是，沈大人作为官僚，时不时的传出这样的名声也不是件好事儿，您还是尽快解决为好。” 沈长林若是听不出他们的明朝暗讽，这么多年的官场就白混了。 他沉着脸一言不发。 沈窈窕左右看看，最后将目光落到自家兄长身上，看着他鼻腔脸肿的模样，心疼得不行，忍不住上前一步道。 “先生，事情的原委小女也算是听明白了，在学堂率先动手，确实是兄长的不对，但是这件事情到底是事出有因，以小女来看，还是情有可原的。” 第234章 辩论 先生的目光一下落到了她的身上，夹杂着不满。 “你是沈知行的姐妹？” 沈窈窕也明白自己不该草率出面，但兄长一向对她很好，让她看着他被人欺负，是不可能的。 “正是。” 先生移开目光，虽然语气没变，但说出的话在她听来却极为刺耳。 “不管你是如何想的，这里毕竟不是你们沈家后院，在长辈都未曾下定论前，你怎能开口？” “虽你是女子，不必像君子一般谨言慎行，但该懂的规矩心里也是要有点数的，端庄温顺，才不失女子典范。” 沈窈窕原只是想为兄长说上一句辩驳的话，如今闻言，她轻声一笑，语气轻柔却又不显软弱。 “先生的话让小女仿若看到了书中所记载的前朝旧景，回想前朝似乎也是这么要求女子的，可后来呢？” “回顾本朝，长宁公主曾亲自上阵杀敌，上一位太后更是亲笔书写了赞扬其的信，其中意思，连个街边的小儿都心知肚明，我曾以为像先生您这样的人，更应该心中明了，但如今看来，好像是小女想多了呢。” 先生的呼吸渐渐加重。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嘲讽他过于迂腐，要和皇家对着干吗？ 沈窈窕却还没放过他，目光落到方正则几人的父亲身上，轻声细语又条理分明道。 “再说今日之事，小女虽是第一个露面表态之人，但小女并不觉得小女有何说错的地方。” “这是书院重地，几位公子在书院学孔孟之道，读圣贤书，却学那长舌妇的做派。” “空闲时间不多想想学习，反而张口闭口都在议论那毫无根据之事，丝毫不知谣言止于智者是何意，此为不智。” “而他们所议论的对象还是同窗的长辈，此乃不礼，不义。我兄长为母出头，怎能不算事出有因呢？” “若他真的无动于衷，那才叫枉为人子。” “不过这件事，我兄长确实也有做错的地方，有理就该和人说理，动手就是不对，更别说是在这种地方和人动手了，此乃最为冲动的做法，不过，要我看，兄长应该已经知道错了，对吧？” 沈知行低垂着头又往下低了低，看上去好似是在点头。 沈长林满意的看了眼女儿，接着抬头颇为冷淡的看向几位同僚问道。 “窈窕说的也是我想的，诸位可有什么意见？” 他们倒想说有意见，可是刚才都被暗讽不智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纷纷面色漆黑的摇摇头。 “没意见，贵千金说的甚至在理。” 有那脾气爆的，甚至还狠狠的瞪了眼自家儿子。 丢人现眼的东西！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几个狗腿子也跟着低下了头。 先生左右看看，方才因为被说而憋在心里的那口气，突然散了。 他捋捋胡子，面色威严的看着几人道。 “如此，多余的话，老夫就不说了，今日之事，你们各自有错，作为惩罚，回去之后一人抄写十遍礼记，你们可有意见？” 几位公子对视一眼，均摇了摇头。 方正则有些不服，他才是头一个挨打的人，凭什么惩罚的人也要有他。 可他父亲一个眼神看过来，他顿时闭上了嘴，不敢说话。 眼里，却写满了愤怒和不满。 沈知行懒得搭理他们，又被先生训斥了一会儿，他这才垂头丧气的跟在父亲身后出来。 沈长林看着比自己还高的长子，叹了口气，没了来时的怒气冲冲，亲手替他整了整衣领，虽面色仍旧很是严肃，语气却透着一股温情。 “稍后让人给你上点药，看你这脸，哪儿还有点读书人的样子？” 第235章 府前闹剧 沈知行低着头不说话。 沈长林看着他这副样子，刚压下去些的火气再次升了起来。 沈窈窕生怕他们两个再在这里吵起来，连忙上前打圆场道。 “父亲，兄长今日遭了大罪，就算是回学堂，想必也学不到心里了，不如让他回去休息一天，等明日再来？” 沈长林看看她，再看看只知道低头的儿子，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先上马车了。 沈知行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走。 沈窈窕拽了他一把，低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上车，不然等等父亲又要生气了。” 沈知行这才拔腿跟她往车上走。 父子三人同坐一辆车，沈窈窕坐在左边，感受着这压抑的氛围，头疼的不行。 特别是沈知行还不断的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她，无奈的叹息一声，她还是主动倒了杯茶，递给他道。 “兄长，父亲今日一听说你的事儿就急匆匆的赶来了，连水都没喝上一口，还不快给父亲递过去，让父亲缓口气歇一歇。” 沈知行小心翼翼的瞥了眼身边人的脸色，上道的接过茶杯递过去，低声道。 “父亲，儿子知道错了，您消消气，喝口水吧。” 沈长林哼了声，没说话。 沈窈窕眼睛一转，轻声细语道。 “父亲，女儿知道您生气，兄长这次做的确实是过了些，这样吧，等回去之后，让他跪在院子里不许吃饭，不许睡觉，什么时候记住这个疼了才许起来，您看如何？” 沈长林的心揪的疼了一下，他哪里舍得这么对孩子，没好气的看了眼她，戳了戳她的额头道。 “小狐狸，就知道用激将法刺激你爹。” 沈窈窕讨好的冲他笑笑。 沈长林气哼哼的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看着儿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挑剔道。 “今日有你妹妹求情，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以后做事儿务必要顾虑周全些，你不是三四岁的稚童了，不能什么事情都靠冲动行事，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今日为父有事，不在京城，你该如何？” 沈知行面露愧疚之色：“是儿子想的短浅了，以后定不会再犯。” 沈长林没再说话，但是脸色看起来却缓和了不少。 马车里的氛围也不再像刚才那么压抑。 沈窈窕左右看看，深藏功与名。 马车缓缓行驶至沈家所在的街巷，和以往的寂静不同，这次没下马车，他们就已经听到了旁边的嘈杂。 沈长林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这是官道，谁家的胆子这么大，在这里吵吵闹闹？ 沈窈窕也有些好奇，随手拿起一边的玉如意轻轻掀开帘子的一角往外看了看，当下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沈知行刚刚犯过错，本不太敢凑过来。 见状，他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瞥了眼沈长林，见其不像是要生气的样子，这才小心的凑到了她的身边。 顿时，兄妹两人的脸顿时一样黑了。 沈知行也顾不得还有些害怕他爹了，回头沉着脸道。 “父亲，您还是亲自下去看看吧。” 沈知行扬眉，搞不懂他们在卖什么关子，干脆整了整衣袍，直接下车。 一下车，他就被众多目光包围在了中间。 其中，目光最为灼热的，就是身着一身孝衣跪在府门口，旁边还站着几个衙役的沈如薇了。 “父亲！” 她好似看到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眼睛红肿的她不顾丫鬟的阻拦，直接扑过来跪在他的脚边哭诉道。 “您终于回来了，女儿要被人欺负死了！” 沈长林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努力忽视着旁边看热闹的人，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 “你这又是在闹什么？” 第236章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沈如薇咬着下唇。 看吧，她父亲就是这么偏心。 都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就说是她在闹事。 如果今日跪在这里的人是沈窈窕呢，他还会这般说吗？ 她越想眼睛越红，姿态也越发的柔弱，泪水更是没断过，手里的帕子都被染湿了。 “父亲，您怎么能这么说，女儿如何闹事了？女儿只不过是想为母讨个公道，可母亲她……” 她低头擦擦泪，哽咽道。 “母亲她却死活不肯让女儿进府，哪怕女儿已经报了官，她也连同衙役关在门外，女儿，女儿也是无可奈何啊！” “父亲！” 她抬起含着泪的眼眸，楚楚可怜的看着他，声音颤抖。 “女儿知道您和母亲的感情好，但我生母当年也是与您同甘共苦过的，就算看在那些年的情分上，也请您替我为她讨一份公道，不要让她继续含冤下去！” 说罢，她当即弯腰，朝他磕了个头。 实打实的一声闷响，让沈窈窕听着都替她疼。 沈长林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作秀，声音冷淡道。 “公道？你母亲当年是病逝的，这是府中人尽皆知的事情，你还想要什么公道？” 沈如薇抬头盯着他，额头上的红印格外明显。 “父亲，您这是还想将女儿当幼子哄吗？我当年虽然年纪尚小，但伺候我生母的人如今仍在，我问过她们的细节，她们都说，我母亲当年身体强壮。”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病逝，这其中，肯定有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旁边的人也在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沈长林气的身体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你，你——” 眼看着他要发怒，方才一直站在一边的周少钧也跟着走了过来，拱手行礼道。 “父亲，您息怒，如薇她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想为生母尽一番孝心。” 这话说的，倒是显得沈长林这个做父亲的格外不近人情了。 沈窈窕也在马车里坐不住了，和兄长一起下车。 两张相似的面容同时露面，好似一滴水掉进了油锅，瞬间惹起了一阵非议。 “这就是后来的那位夫人生的孩子吧，看着就是养的比先前这个精细哈？” “啧，到底不是从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就算嘴上说的再好听，也不可能真当亲生的养。” “沈大人也不管啊，就任由继室磋磨原配留下来的子女？” “你没听说那句话吗，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更别说人家继室还给他生了个长子了，咱们这位沈大人啊，估计早就把原配生的这个小姐给抛到脑后了。” “这么说起来，这位沈大小姐还真是可怜啊，难怪当初拼了命的也要为自己寻摸个好婚事。” 好嘛，就连沈如薇当初做出的那等不要脸的事情，如今也成了事出有因了？ 沈窈窕控制不住心中的冷意，踩着精致的绣鞋一步步的朝这边走来，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姐姐。” 最终，她停在了沈长林身边，看着跪在地上小声抽泣的女子，眼里没有一丝的感情。 “我不知你为何执意怀疑当初有人害你的生母，但你如今这样当众逼迫父亲，是想毁掉整个沈家吗？” 这话沈如薇哪里敢应？ 沈家也是个不小的家族，除了他们这一支本支以外，还有另外几股旁支。 若是真连带起人家，人家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给淹死！ 她不再像之前在家时那般嚣张，挺着肚子维持着自己弱者的姿态。 “妹妹这话说的实在是诛心极了，我怎会那般想？” “我生母冤魂不安，我作为子女，只是想为她寻个公道罢了！” 第237章 安抚 瞧瞧这副大义凌然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真要以为她是个孝心极强的人了。 沈窈窕深吸口气，张口就要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好歹先在面上圆过去。 但沈长林也不知是被气到了还是什么，盯着面前的长女，突然沉声道。 “你今日来，到底报的是什么心思，我心知肚明。” “我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带着你夫君回去，我可以当今日的事情没发生过，不然……” 他没再说话，意思却格外明显。 沈如薇哭泣的声音顿了一下，眼底浮上一丝纠结。 但很快，这抹纠结便被坚定所取代。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弯腰再次给他磕了个头，掷地有声道。 “父亲的意思，女儿不明白，女儿只知自己问心无愧，为母报仇，此乃天经地义之事！” “好一个天经地义！” 沈长林气笑了，眼里的最后一丝不舍消失，冰冷的寒意从中渗透出来。 “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了，那为父若是再拦着，倒是显的为父铁面无情了。” “你想让人查，为父成全你，这几位是京兆府的人吧，就麻烦你们，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了！” “父亲！“ 沈知行恶心的不行，张口想要劝阻。 沈长林却抬头直接看向了门房，沉声道：“开门。” 小厮连忙将朱红的大门推开。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进府内。 沈长林直接将他们带去了前院和他们交涉查案需要的东西。 沈窈窕和兄长站在一起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没办法跟上去的他们对视一眼，还是来到了长福院。 今日闹得这出事，要说受影响最大的人是谁，无疑是王氏。 在来之前，沈窈窕生怕会刺激到她，还专门叮嘱了兄长要小心说话。 谁曾想，等他们进来时，王氏正靠坐在软榻上看着话本吃着酸梅。 午后的阳光撒入，显得格外安宁。 “母亲。”见状，沈窈窕稍稍舒了口气，走到她的身边，好奇的看了眼，“您这是在看什么呢？” 王氏的脸上还留着没有消退的笑意：“还不是那群丫头献上来的话本，别说，看着还真有几分意思。” 沈窈窕回眸看了一眼几个丫鬟，眼神温柔。 沈知行在来的时候还在提醒自己小心谨慎，如今见她们俩不说正事儿，反而闲聊起来了，一时气急，往旁边一坐气鼓鼓的道。 “母亲，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情看话本呢，您知不知道外头现在都在怎么说您了。” “还有那个沈如薇，亏您之前对她那么好，瞧她现在做的，都叫什么事儿啊！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要我说，小的时候，您就不该多管她！” 王氏的目光被他吸引过去，看着儿子抱着胳膊生闷气的模样，不由自主的扑哧一笑。 “你啊，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这么坐不住？和她生气做什么，这世间啊，多的是白眼狼，有的人就是养不熟，你能怎么办，和他们生气把自己的身子气坏？那多不值当啊！” 沈知行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可是儿子就是替您不值。” 王氏的神情越发温柔下来：“有你这句话，母亲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母亲现在啊，在乎的人除了你们兄妹二人，也只有你父亲了，旁的人，他们再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是懒得搭理他们了。” 沈窈窕最后提着的那点心放回了肚子里。 她亲昵的坐在王氏身边，抱着她的半条胳膊，好奇的问道。 “母亲，那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姐姐的生母究竟是为什么过世的？” 第238章 疑问 “这个啊。”王氏握着她的手陷入沉思，好半天，才眼神复杂的叹口气道。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件事闹到现在，是必定要查清的了。不然，别说旁人，就是名声可能会受到影响的沈家旁支，都不会乐意的。” “但窈窕你就不用担心了，你现在还未出阁，这些，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你啊，就安安心心的准备自己的嫁妆，到时候美美的出嫁就行了。” 沈窈窕看着她慈祥的面容，总觉得又哪里不对，红润的唇轻轻的抿了抿。 他们母子三人聚在一起说话。 另一边。 和沈长林简单沟通了一下的衙役们也动作迅速的将康宁院围了起来。 康宁院，就是沈如薇的生母郑氏生前所住的地方。 和长福院比起来，显然还是这里比较奢靡一些。 但此时守在这里的，只有几个负责洒扫的小厮。 其他的活物别说人了，连耗子都没见到一只。 他们按照规矩，将带来的人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搜查物品，另一部分负责审问他人。 负责洒扫的小厮都是近几年才被拨过来的，他们对当年的事情是一问三不知的。 衙役们便让人将当年伺候过郑氏的人找了过来。 一刻钟后，周青看着面前的人皱起了眉。 “只有这几个人吗？” 负责带人过来的嬷嬷连忙道：“如今还在府里的只有这几个了。” “谁是当年贴身伺候主母的婢女？”周青没有磨蹭，直接发问。 院内，却一片寂静。 嬷嬷上前一步弯着腰道：“大人，那个小丫头在前几年的时候，就已经攒够赎身的银子，拿了卖身契离府了。” 周青的眉头顿时皱的更紧了，也不问别人了，将目光盯到她身上，问道。 “两个贴身婢女都赎身走了？” 嬷嬷的眼珠子转了转：“另一个是前两年犯了错，被发卖了。” 周青深吸口气：“那小厮呢？” “自己晚上失足栽进湖里，死，死了……” “二等丫头呢？” “也，也死了。” 院内，死一般的安静。 和郑氏有点关系的人，不是被发卖就是死了，这只要是长了眼的人都能看出来里面的问题吧？ 周青的面色严肃，起身朝着另一边拱手道。 “沈大人，现在的情况您也看到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要说里头没一点猫腻相信您也是不信的。” “但因为关键的人物都出了意外，所以这件事，我们可能需要点时间详查，才能得出真相。” 沈长林的面色平静，好像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一出，微微颔首道。 “一切都按照周衙役你的想法来就是。” 周青拱拳表示多谢，挥挥手，将面前的人都带了回去。 虽说这些人都不是当年贴身伺候的，但想必仔细问问，应该也能问出点什么。 他们和来时一样，浩浩荡荡的离开。 原本有些拥挤的院子随着他们的离开，一下变得空旷起来。 沈长林坐在太师椅上，按了按山根，眼里满满的都是疲惫之色。 沈如薇却像是没看到一般，现在满脑子都是委屈的她，站在厅中，朗声质问道。 “父亲，不管怎么说，母亲都是陪了您那么多年的人，您怎能对她如此的不上心？” “若不是，若不是今日女儿报官，女儿竟不知当年的那么多人居然都下落成谜！” “父亲，您就是这样保护母亲的吗？您这样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女儿不能不多想，您当初娶母亲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贪图母亲的嫁妆丰厚，所以在她嫁进来，达成目的之后，就将她弃之如敝屣吗？” 第239章 逼问 她这话说的其实也是事出有因。 虽然她对郑氏的印象不深，但是对她的外祖家也是有些了解的。 毕竟当年的下人也没走绝，有些传言自然而然的就飘进了她的耳朵。 据说，她外祖是个商户，而且富可敌国。 可想而知，作为他的女儿，郑氏的嫁妆会有多少！ 沈如薇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却忽视了自己这话说的有多诛心。 就连周少钧也有些听不下去，暗中拽了拽她的胳膊。 有些事，心里可以这么想，但是嘴上不能这么说啊。 沈如薇却头也不回，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父亲，势必要从他嘴里得到个回答。 沈长林看着她，脑海中曾经那个小小的软团子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他一时之间，竟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这个女儿了。 “父亲！” 沈如薇还在催促。 他闭了闭眼睛，将繁杂的心思压在心底，睁眼疲惫的就要开口。 院外，却突然传来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 “后院的事情，为难你父亲做什么？你不是想知道你母亲当年的嫁妆具体都有些什么吗，那我就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院内的人同时回头，就见王氏带着一群丫鬟，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走来。 沈长林看着她的身影，露出了今日的第一次微笑。 “你怎么来了？” 王氏看着他虚弱的面容，虽然对他居然有这么个麻烦闺女还有些埋怨，却也有些心疼。 “还不是听说你这好闺女又在叫什么冤屈，我这当母亲的，自然要过来看看吗，沈如薇。” 她回头看着面前的少女，毫不客气道。 “你方才说，你怀疑你父亲是因为贪图你母亲的嫁妆丰厚才娶的她是吗？你是忘了在你出嫁的时候，我就已经将你母亲的嫁妆都塞给你了吗？” “怎么，你是怀疑我在其中贪污了？既如此，嬷嬷，去开库房，将存放先夫人的嫁妆单子拿出来，我们一一核对！” 作为主母，嫁妆单子自然是要被好好存放的，这是谁都做不了假的。 沈如薇听着这话，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模样，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怀疑。 莫非，他们真的没有贪污？ 王氏懒得和她多说，等嫁妆单子取出来后，直接让下人交给了她。 泛黄的单子上清清楚楚的记载着所有的东西。 王氏亲眼看着她的眼神从怀疑渐渐变得有些尴尬，冷笑一声，问道。 “怎么样，核对完了吗，我有贪污你的一样东西吗？” 沈如薇攥紧了手里的嫁妆单子，面色阴沉，还在挣扎。 “既然没有，父亲方才为何不说？又为何娶了我母亲后，又如此的不珍惜？” 沈长林看着她，或许是没了对女儿的爱护，不顾周少钧还在场，直言道。 “你知道你母亲，当初为何才能嫁给我吗？” 沈如薇蹙了蹙眉，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说，却还是顺着问下去：“为何？” 沈长林的面色平静，语气中却透着浓浓的嘲讽。 “当初我醉酒，不知为何，你母亲出现在我的身边，并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到在我的身上，我们才得以成婚的。” 沈如薇：“！！！” 当年不堪的往事，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在她，在他们的面前被揭开。 她呼吸一窒，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周少钧也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作为姑爷，这种事情，是他不该知晓的。 王氏看着他们两人的神情，只觉得心情都变得畅快了一些。 “怎么样，现在知道了，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沈如薇：“……” 她咬紧了下唇，在心里恨毒了沈长林。 就算母亲当年真的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他又怎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这般说呢？ 这不是将母亲的名节，完全踩在了脚底吗？ 第240章 撕破脸 沈如薇已经完全忘了到底是谁先挑起的这件事，一股脑的将所有错都推到了沈长林身上。 沈长林看着她的模样，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已经没有力气再失望，他挥挥手，想着眼不见心不烦道。 “嫁妆的事说清了，你想查案，京兆府的人也配合了，没什么事儿的话，你就先回去吧，等有消息了再说别的。” 竟是连顿饭都不想留。 沈如薇攥紧了帕子，也说不下服软的话，冷着脸一屈膝离开了。 周少钧左右看看，无奈的叹息一声，还是选择追了上去。 沈长林坐在原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离开，周身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王氏看的有些心酸：“老爷……” 沈长林抬起手示意她不必多说，双手撑着扶手慢吞吞的起身，挺直的背部有些佝偻。 “儿孙自有儿孙福，走一步看一步吧。” 王氏扶住他的一条手臂，没再说话。 两人一步步的朝后院走远，阳光将他们的身形拉的无限的长。 沈长林却从中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 沈窈窕兄妹两人虽然早早的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但耳朵却一直是放在前院这边的。 这边闹得动静，自然瞒不过他们。 沈知行心里有多气就别说了，若不是长辈摆明了不想让他们多管，他现在非要冲出去好好出口恶气才算。 知子莫若母，王氏不用猜都知道他想干什么。 翌日，在他出发去书院前，她让人把他给拦住，请了过来。 “母亲？”沈知行来时，还有些疑惑，“怎么这个时候派人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王氏将茶杯放到一边，端坐着声音平静道。 “没事，只是想告知你一声，最近几日你不用去书院了，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为何？”沈知行现在是真的想好好学习，一听这话，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 “是因为沈如薇吗？” 王氏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牵扯，随口道。 “不管是因为什么，反正你最近这段时间不用去了，等事情都过去了再说。” 沈知行一听这话音就知道自己没猜错，气鼓鼓的一掀袍子往旁边一坐，嘟囔着抱怨道。 “天天就她事儿多，儿子好不容易快跟上先生的教学了，现在休息，这两天回去又要跟不上了。” “而且昨天儿子回来的还比较急，一些东西还没从书院里带回来，就算托人去拿也到下午了，儿子今天上午做什么？” 沈窈窕踩着他说出的最后一个字进门，笑吟吟道。 “兄长若是没事的话，不如今日陪我一起去踏青，放纸鸢？” 屋内的两人同时抬头。 王氏看着自己如花一般娇嫩欲滴的女儿，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抹笑。 “你个皮猴，天天就没个安生的时候，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去踏青了，你往常不是觉得这种活动最浪费时间吗？” 沈窈窕给她行了礼，亲昵的凑过来轻声细语。 “母亲也说了那是从前，昨晚女儿让碧桃出府帮我购置一些东西，回来时就听她说现在各家小姐都在外面踏青，游玩，听着就很有意思。” “所以你也想去了？”沈知行对她一向是有求必应的，虽然他本身对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兴趣，现在还是一边起身一边道。 “东西都准备好没，如果想去踏青的话，最好早点出门，不然等到那边就要回来了，一天也玩不了什么东西。” 沈窈窕莞尔一笑:“兄长放心，早就准备好了，只不过缺一个陪我出门的人，正好兄长今天没事儿，也省的我再去找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