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嫁后超好孕，渣男一家悔哭了》 第1章 重生，换嫁 元德二十二年夏末，燕京城西。 还未入秋，早晚便有了几分凉意。 但这丝毫影响不到今日陆家的热闹。 陆家是燕京城有名的大商户，虽然不是数一数二，但城中百姓早已耳熟能详。 今日，是陆家两位小姐出阁的大喜日子。 鞭炮的碎屑，在陆宅门口积了厚厚一层。 陆家老爷陆承德笑呵呵地将二女儿的喜轿送走，回头却听下人说，继妻早已经回到内院的宴席上，招呼前来庆贺的女眷。 “这个李氏，真是心大。送走欢儿的时候，她还哭得像死了爹妈一样，怎么轮到亲生的如意，就这么平静了？” 他心里虽然有些疑虑，但想到二女儿嫁去的，是李氏的外家，便也以为李氏是放心自己娘家，所以才这样心大。 他回到宴席上，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另一边，迎亲的队伍敲敲打打，走进了主干道。 李荣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 之前应付岳父的淡淡微笑，这时也落了下来。 只是天生的桃花眼，不笑的时候便自带几分笑意，平添几分风流。 引得周围看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一阵喧闹。 “你们看啊，这李家大公子长得真俊俏！” “李家在咱们燕京城，虽然算不上大户人家，但也是富户中的后起之秀，陆家二姑娘嫁过去，真是掉进福窝里了！” “我怎么听说陆大小姐也是今日出嫁，却是嫁到城外去。那家人说好听点是耕读人家，可家里连百亩田地都没有呢！” “要我说，李氏这个妾室扶正的，就是上不得台面！” 喜婆和小厮们起初听着他们奉承，正得意，只是后面越说越离谱，喜婆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高声辩解。 “嘿！你们可不要乱说，陆大小姐嫁的高家，可是人家亲娘给定的娃娃亲，根本不是李氏能做主的！” 大喜的日子，喜婆也知道，最好不要和旁人起冲突，又笑眯眯地加了一句。 “李家虽然比不上陆家富贵，但也拿出了诚意。李家门口，今日一连摆三天流水席，欢迎各位街坊去讨个喜庆啊！” 喜婆说完，腰身一扭，继续跟在喜轿旁。 却不知道，原本在喜轿内还有些忐忑的陆欢突然脸色大变。 她一把扯下头上碍事的东西，右手下意识捂住胸口。 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迹。 她不是已经被陆如意捅死了吗？ 匕首穿透心脏后的冰凉，仿佛深深刻在了她的骨头里。 只是手上温热柔软的触感，还有咚咚狂跳的心脏，让她不得不相信，她又活了过来！ 低头看着身上大红的嫁衣，陆欢没想到，她刚刚从头上扯下来的，竟然是盖头。 脖颈间，玉牌贴在皮肤上，微微发凉。 这块玉牌，是当年定亲时，高家交给陆欢娘亲的信物。 陆欢从小就一直贴身带着，化成灰她都记得！ 她的心中涌起一阵难掩的喜悦。她重生了！重生到她出嫁之时！ 上一世，继母哭着求到她面前，让她将陆如意从李家那个火坑里救出来。 却没想到，一时好心，竟然给自己招来祸患！ 陆如意这个白眼狼！ 在陆欢受封四品诰命的大喜日子，打着为她庆贺的借口，堂而皇之进入高府行刺。 还有那个好继母，竟然帮着陆如意，把她按得死死的，完全不能动弹。 不然她怎么可能会被陆如意那个瞎子，一刀从背后捅个透心凉，直接见了阎王。 一个瞎子，竟然能刺得那么准，一定偷偷练习了许久！ 要说其中没有李氏帮忙，陆欢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耳边仿佛还能听到，陆如意那充满恶意的声音。 “凭什么你一个孤女，能嫁给仲保哥哥这样好的男子，还能得新皇和皇后撑腰，受封四品恭人，压仲保哥哥一头。 而我却要嫁给李荣那样变态的男人。 你知道我在李家过的什么日子吗？你知道我的眼睛为什么会瞎吗？ 如果有来生，我真想让你也过一次被人当成玩物送来送去的日子！哈哈哈！” 回想陆如意充满恶意的笑声，陆欢冷笑一声。 不好意思，这一世，你不会有如意的那一天了。 你就在李家，当玩物当到死吧！ 李家！ 陆欢耳边“嗡”的一声，一段和前世不一样的记忆涌进脑海中。 “爹爹，娘亲，姐妹俩同一日出嫁可是美事，说明我们姐妹关系好。” “你们准备嫁妆的时候，顺带给我准备一份不就好了！” “时间紧急，我也不为难爹爹娘亲，外人看得过去就可以了。” “可惜我娘亲进陆家时只是姨娘，没有什么嫁妆。真羡慕姐姐的娘亲和外祖家，给姐姐留了这么多嫁妆。” “爹娘要是觉得亏待了我，等我出嫁之后，多贴补我一点银票不就好了？” 就因为这话，她还心软送给了陆如意一套红宝石头面。 许多事情都不同了！ 上一世明明是四个月之后，陆家打算跟着高家一同南迁去金陵，投奔高家远嫁的姑奶奶，这才匆匆将陆如意送进李家。 怎么会变成和自己同一天出嫁！ 陆欢有个大胆的猜测——自己都能重生，其他人为什么不可以！ 陆如意肯定也重生了，而且重生在自己之前！ 再回味这段记忆，陆如意笑容中的恶意完全不加掩饰，也就是陆欢自己蠢，才会相信陆如意口中什么姐妹之情，而忽略这么多细节！ 只是目前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件事。 陆欢的双目赤红，目光仿佛如刀一般，想把眼前的轿帘劈得粉碎。 原来如此，难怪陆如意会央求着和自己同一日出嫁。 她不仅想嫁给高仲保，还想让陆欢也体会一下她前世受到的折磨。 李荣对陆如意做下的事情，的确禽兽不如，但她想要换嫁，也要看自己乐不乐意！ 真当自己是个孤女，只能任人鱼肉？ 原本觉得，重生一场，一切还没有发生，大家各凭本事，井水不犯河水便好。 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陆欢从腰间取下一块丝帕，蒙在脸上，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撩开轿帘。 好在喜轿前进的速度并不快，她抓着轿门两边，便跳了下来。 前后的轿夫只觉肩上一松，一下没站稳，轿杆从肩头滑落，火辣辣地疼。 喜轿砰的一声落在地上，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喜轿落地了！赏钱没了！ 第2章 李家，我是不会去的 两个轿夫不由得开始怨恨起陆二小姐，怎么从轿子里出来了？这不是害人么！ 喜婆也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立刻尖叫一声：“哎哟！夭寿啊！喜轿在半路上，是不能落地的啊！ 你们是头一回抬轿子的吗？怎么能出这样的纰漏！” 前面的吹奏班子被这一声吓得，吹出来的声音都劈了。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闹剧，嘻嘻哈哈笑起来，只差手里抓一把瓜子了。 李荣听到后面的杂乱声，脸上的表情更冷了 他原本就不想娶这个表妹，一点也不温柔小意。 要不是为了彻底绑上陆家，家里怎么会出此下策，上赶着让他娶陆如意。陆家说婚期提前，他们就巴巴地同意了。 他皱着眉头，轻轻拉了拉缰绳，调转马头。 一眼便看见喜轿前站着一个穿着喜服的姑娘，头上的盖头已经扯了下来。 大半张脸被丝帕遮住，只露出一双小鹿似的眼睛。 李荣早就知道，这个表妹被自家姑姑惯坏了，没想到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敢在半路上自己从喜轿里走出来。 他压下心中的不耐，劝说道：“表妹，今日是你我大喜的日子，不要胡闹，快回轿子里去！” 喜婆也在一旁帮腔，将陆欢往喜轿里推：“对啊对啊，二姑娘，有什么事情，等到了李家再说。” “你不要碰我！”陆欢一巴掌打落喜婆的手。 纤纤玉手在喜婆赭石色衣衫的映衬下，显得愈加雪白。 李荣看着这如同水葱般的玉手，想象着这玉手一握，不禁一紧。 顿时感觉马鞍硌得有些难受。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声音变柔和了不少，眼神也带上了一丝急切。 想赶快把人带回去，好好把玩一番。 “表妹，不要着急，我会让他们走快一些。” 听到这样暧昧的话，周围看热闹的二流子纷纷起哄。 “哟！这陆二小姐等不及，要洞房了！” “哈哈哈哈，就是啊！李大公子好福气啊！” 察觉到李荣的目光，陆欢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真是和前世一般，令人恶心。 “我不是你的表妹，我是陆家大小姐！” “什么！” 李荣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而道路两旁的百姓们更像是炸了锅。 “新娘子怎么会弄错！” “就是啊！不过我听说，陆家两位小姐年岁差了快有一岁，怎么会一起出嫁？” “这样看来，里面的猫腻不少啊！” “我就说嘛，那位后扶上位的李夫人肯定不是什么好货！” “就是啊！不过这李家家境明显比高家好许多，李氏糊涂了才会把陆家大小姐嫁到她娘家去吧！” “这谁知道呢！说不定是陆大小姐使出来的手段呢！” “可别乱说！你没看到，现在是陆家大小姐半路上闹起来，不愿意去李家！” “那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几息时间，吃瓜群众已经脑补了好几出大户人家勾心斗角的大戏。 李荣这时也回过神，在陆欢露出来的半张脸上反复打量。 和记忆中陆如意的那张脸，的确没有半点相似，不过比陆如意好看多了。 尤其是这双眼睛，好似含着一汪泉水，让人舍不得毁掉…… 那带着侵略性的目光在陆欢的身上擦过，她不适得皱了皱眉，不过还是慢慢走向李荣。 李荣还以为陆欢想求自己，送她回陆家，开口劝说道：“事已至此，大小姐还是回喜轿吧。 想来此刻，高家那边接亲的喜轿，应该已经出城了，就算这时候赶过去，他们也已经拜堂成亲，你又是何必。” 陆欢慢慢走到马前，悠悠说道：“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去李家的。” 下一刻，她趁李荣出神，猛地攥住他的右腿裤管，猛地一拽。 李荣一个不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疼得直哼哼，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周围百姓被这突然间的变故惊呆了。 这陆大小姐竟然敢对男人动手！ 他们也听出来刚才李家公子的意思，打算将错就错，认下这门亲事。 李荣此刻倒是有些庆幸。 当年燕王就藩不久，得了城里富商的捐赠，头一件事，就是将燕京城内的主干道都铺上了青石板。 而且每日清晨，还安排差役清扫街道。 所以他现在虽然看起来狼狈，但身上只是沾了点浮灰，稍微抖一抖就干净了，影响不到他翩翩佳公子的形象。 但身上的疼痛将李荣的思绪拉回到眼前。 嫁给他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吗？陆家的小姐就如此看不起李家？ 李荣的桃花眼中再也不带一丝温度。 而陆欢一个字都不想和李荣多废话，抓着马鞍，猛然一跃。 大红色绣着鸳鸯的绣鞋，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弧。 嫁衣的十八片下摆，随着她的动作，在马的身侧摊开，每一片褶子上绣的图案都不一样。 其中有不少绣样用金线绣成的，在阳光下，陆欢整个人都泛着金光。 她骑在马上，看向李荣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就算世上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说完，一夹马腹，向来路跑去。 这句话，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听到了。 “天哪！新娘子跑了！嫁妆都不要了！” 百姓看向地上的李荣，此刻他已经换了个姿势，坐在地上。 头上大红色的丝带遮住了他的半边脸，让人看不到他眼神中的阴鸷。 他捏紧拳头，砸在身侧。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绝对不会放过陆家大小姐！ “都愣着做什么！快回陆家，绑也要把人给我绑回来！” “是！” 跟随来迎亲的李家仆人立刻回头，抄小路，想赶在陆欢前面先赶到陆家，把人截住。 而跟着嫁妆的陆家下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们应该跟着大小姐，还是跟着新姑爷。 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叫他大姑爷还是二姑爷。 “剩下的人跟我回李家，我的好岳父岳母会知道怎么做。” 李荣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他要先回去和家里通个气，说不定还能再从陆家要点好处。 他还没忘记，此刻在大庭广众之下。 他抖了抖身上的灰，向众人行礼：“一时气急，让大家看笑话了。” “没有没有。” 一时间，众人好像真的相信，李荣之所以会放狠话，是因为气急了。 李家仆人一直追到陆家门口，也没看到陆欢的身影。 而陆家门前的小厮，见李家的人去而复返，还有些诧异。 第3章 求助燕王府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你们家大小姐回来了吗？” “我们家大小姐已经嫁去高家了，怎么会回来？” 另一个陆家小厮接话道：“就是啊！就算回来，也不是你们李家应该过问的！” 李家下人一时也没了主意，派一人回去报信，其他人则继续等在陆家门口。 说不定是陆家大小姐迷了路，或是不会骑马，晚到了呢？ 陆家守门的小厮见势头不大对劲，也派人进府，向陆承德禀报。 而他们心心念念的人，这时已经在燕王府门口，徘徊了许久。 陆欢从头上拔了一支金簪，叩开了燕王府的角门，央求着王府的小厮，给燕王妃身边的嬷嬷递话。 上辈子陆欢的娘亲死前，曾经悄悄告诉她。 外祖程家出事之时，趁着旁支还没得到消息，将大半的财产送给了当时刚刚就藩不久、正愁没钱的燕王。 换来燕王的一个承诺：除了谋逆这样的大罪，可以在燕王的能力范围内提一个要求。 前世这个承诺，被她用来换高仲保的前程。 这一世，陆欢不想嫁去李家，只能用这个承诺，换王府为她撑腰。 她也曾想过回陆家。 但陆如意和李氏敢在她爹陆承德眼皮子底下，搞出换嫁这种事，陆欢是不敢指望他了。 她自知她们父女之间的关系不算亲厚。 自从娘亲死后，李氏被扶正，每年陆欢和陆承德见面的机会，用一只手都能数得清。 也许陆承德之前毫不知情，但如果陆欢这样跑回陆家，他绝对不可能为陆欢做主，甚至还会将错就错，将人送去李家。 陆欢思来想去，整个燕京城内能为自己做主的，竟然只剩下燕王府。 又等了一会儿，角门再次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葛巾紫色斜襟比甲，搭配泥金色襦裙的年轻女子，并没有梳妇人的发髻。 陆欢试探地问道：“您可是在王妃身边伺候的姐姐？” 子衿不动声色，打量了陆欢几眼。 “你随我进来吧。” 她将陆欢引到大门边的一处倒座房内。 “现在你可以开口了。你来求见我家王妃，所为何事？” 陆欢不敢隐瞒，将她外祖家和王府的渊源，还有她的猜测同眼前之人说了一遍。 子衿不为之所动，淡淡问道：“所以，你所求何事？” 陆欢咬了咬牙：“我想求王妃派个身边得力的姑姑，随我去高家，替我做主！” “等着。”子衿不知道事情的真假，只能问清楚之后，回去禀报给王妃定夺。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陆欢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派人去撑腰这样小小的要求，想来王妃应该不会拒绝。 前世高仲保高中进士之后，不知道为何迟迟等不到授官。 苦等了三年，眼见着新科进士们都去赴任了，他依然被压着。 不管去吏部询问多少次，都被打发了回来。 高仲保这下着急了，四处花钱打探，最后从一个吏部小吏的口中得知：原来是东厂的督主派人来，压下了他的授官令。 后来还是陆欢返回燕京，用那个承诺向燕王求助，让一直针对高家的东厂厂督网开一面。 不过也仅仅只是能入朝为官而已。 若非那个督主早逝，高仲保或许要被困在翰林院，当一辈子的从八品典籍。 那一次，陆欢也是通过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传话，然后顺利见到王妃。 这一世，燕王应该很乐意看到，许出去的承诺，轻轻松松收回来。 陆欢抚了抚胸口，这才发现，她一路骑马过来，身上黏腻得厉害。 她走到门口，门外果然候着两个小丫鬟。 听到房中的脚步声，两人迅速转过头：“请姑娘在屋里稍候。” 语气十分冷淡，一点和陆欢攀谈的意思都没有。 高仲保高中之后，陆欢不知道受过多少官家女眷明里暗里的嘲笑，这点冷落她还不放在心上。 她笑着解释道：“小女一路骑马而来，风尘仆仆，一会若是要面见王妃，恐怕要失礼。” 两个小丫鬟一时拿不定主意，踟蹰间，子衿缓缓走了过来。 “怎么了？” 小丫鬟凑到子衿耳边，小声回禀了这段时间陆欢的举动。 子衿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是有点失礼，你随我来。” 她将陆欢带到外院的一间厢房中。 “里面有净房和热水，你且梳洗一番。稍后我就带你去见王妃。” 陆欢刚走进去，身后的门就关上了。 想来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人进来。 她几步走到铜镜边，从喜服内掏出一枚玉牌。 上一世，成亲第二日认亲时，这玉牌就被婆母周氏要了回去。 没过几日就出现在高仲保的脖子上。 后来他们逃难期间，无意中将血沾染到玉牌上，没想到竟然激活了里面的空间。 这是一个可以升级的种植空间，里面有十亩黑土地，四间茅草房。 最神奇的，是那眼灵泉和位面交易系统。 可能因为高仲保的血占大多数，玉牌认他为主。 陆欢虽然能进入空间，但所作所为都在高仲保的监视之下。 没有他的允许，陆欢什么都做不了。 高仲保自诩读书人，觉得种地这种事情有辱斯文，所以空间中的地都是陆欢亲手种的。 如此一来，她经常去高仲保的书房，一待就是大半天。 在周氏眼中，就变成了陆欢狐媚不要脸，勾搭她儿子不思进取。 就连高仲保郁郁不得志的那几年，周氏也算在陆欢头上，说她命里带克，妨碍了她儿子的仕途。 每日卯时（5点）不到，陆欢就要去周氏房外立规矩，晚上还要伺候周氏洗漱睡觉。 日夜操劳，陆欢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要不是她在空间中劳作，呼入不少灵气，她只怕熬不到高仲保高升的那一天。 算上在逃难路上掉的那一胎，她一共夭折了三个孩子。 后来还是高仲保察觉到不妥，给陆欢吃了一点空间中的好东西，才将身体调养好，一胎双宝，在高家站稳脚跟。 陆欢发誓，重活一世，主动权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为了那些孩子，也为了自己！ 她果断咬破自己的手指，按在玉牌上。 握紧拳头，直至掌心一松。 想到上一世，空间中种的那些蔬菜和水果，好吃得能吞掉舌头，她就感觉自己的肚子有些饿了。 刚激活的玉牌空间只是初始状态，需要不断种地和交换物品才能升级，但…… 什么！怎么会这样！ 第4章 高仲保，你真让我恶心 陆欢差点把面前的铜镜推到地上。 她原本只打算先认主，等没人的时候再进空间。却没想到，空间缩影直接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空间竟然不是最原始的状态：里面的布局和大小，和她死前一模一样！ 肥沃的黑土地上，上百亩的金黄色麦浪和稻田，一条小溪贯穿其中。 稻田和菜地之间种了几排果树，每棵树上都结满了果子，沉甸甸地压弯了枝条。 菜地的另一边，是那四间茅草屋。 正面是卧室、正厅和书房，书房的侧后方是厨房和库房。 只是陆欢上一世，从来不曾进过。 她每次进入空间，都由高仲保带着，想做什么，都要亲力亲为。 不像现在，仅仅一个念头，就能“看见”空间内的任何一个细节。 不！不对！ 陆欢很快发现了不同。 上一世她收在空间里的东西，倒依然放在那个大木箱子里，不过箱子被丢到了茅草屋后。 东西都在，她小心珍藏的婚书，还躺在箱子的最底下。 空间中灵气充裕，婚书一如当年收进来那般，没有丝毫变黄，或是增添一点折痕。 茅草屋中的布置，很符合高仲保的风格。 然而下一刻，陆欢看清楚书房里摆放的物品，她的睫毛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书房多宝架的一个木盒中，竟然装了不下十方沾染了褐色血迹的丝帕。 看清楚是什么之后，陆欢胃里一阵翻滚：高仲保，你真让我恶心！ 太祖皇帝一心珍爱元后，同时又不喜世家大族，所以朝廷用人，格外看重官员以及宗族的私德。 当初那个东厂的督主大人弹压高仲保的理由，便是高家苛待养子，私德有亏。 如此上行下效，即便是高仲保高中之后，周氏再如何对陆欢不满，也只敢给他塞两个貌美通房。 纳小妾，是万万不敢的，更不要说宠妾灭妻了。 陆欢颤抖着睫毛，睁开眼睛。 原来高仲保一直以来的悉心维护，不过都是压抑自己的天性，薄情好色才是他的本性！ 陆欢回想到上一世死前，燕王刚刚登基不久，朝中大臣对他上位颇有不满，时常上书劝诫。 新皇一时气短，完全不像太祖开国时那么霸气。 为了安抚朝臣，新皇虽然也独宠许皇后，但对臣子们私德上的要求，放宽松了不少。 愿意表态效忠的文臣，只要不是十恶不赦、贪赃枉法之徒，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高仲保就是在这个时候，呈上了一封表忠心的奏折，这才被新皇提拔为礼部郎中；陆欢更是因为外家早年就支持过燕王，在诰封上稳稳压高仲保一级。 彼时高仲保也不过三十多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想来，天子不管朝臣的私事，底下的人便越发肆意妄为。 但高仲保也不至于收用这么多女人，简直就是色中饿鬼！ 那些脏东西，陆欢一刻也不想继续放在空间中，连带着那间屋子，在她看来也脏了。 只是她在厢房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可以烧东西的铜盆。 只能强忍下恶心，将丝帕和木盒一起丢到空间卧室的床下。横竖高仲保上辈子睡过的床，她是不打算再留了。 除此之外，库房里还多出不少金银首饰还有晶核，一看就知道，是和末世位面的巫雪霏换的。 银票是不可能再拿出来用了，晶核倒是能换不少好东西。 对了！那个位面交易系统！ 上一世，不知道是不是激活的时机太晚，陆欢他们刚发现这个交易系统时，有一个名字就是灰色的，之后再也没有亮过。 因为三个交易对象都是女人，而高仲保又一心读书，一点也不想沾染跟金钱有关的俗事，所以交易都交给陆欢负责。 她时常会和三人聊天，了解对方世界的情况。当然，都是背着高仲保进行的。 她走到一个高六尺的长方形铁盒子前，在上半部分的屏幕上按了一下。 【欢迎来到位面交易系统，请问是否要开启位面交易功能？ 请选择，是，否？】 【是。】 【欢迎使用位面交易系统，现在为您连接匹配对象。】 陆欢死死盯着屏幕，看着上面慢慢出现四个名字。 都是亮的！ 依然是上辈子的那四个！凌薇仙子的名字还是亮的！ 陆欢高兴之余，还没忘记自己还在燕王府中，没有欢呼出声。 她迫不及待地下命令：【打开凌薇仙子的对话框，问她有没有什么东西想交换！】 另一边，池雨薇被困在绝灵之地，不知道已经过去多少年，肉体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之后即便她的元神离体，如果不在一定时间内找到能夺舍的躯体，她的元神也只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 想她凌薇仙子，凌云宗一代天骄，却要消散在这无名的绝灵之地，何其可悲可笑。 就在她感觉元神快要脱体而出时，一个对话框出现在她面前。 【陆欢（凡人）：有什么东西想交换的吗？】 池雨薇一愣，随之又苦笑一声，一介凡人怎么可能有她需要的东西。 不过横竖都是身死道消，她调动一丝灵魂之力，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件软甲，抹去上面的神识印记。 虽然只是件失去灵气的下品灵宝，但凡人滴血认主之后就能使用，换取一件含有灵气的东西，也不算占对方便宜。 【凌薇仙子请求兑换任何含有灵气的东西，兑换物，下品防御灵宝，认主后，可以抵抗任何凡界武器的伤害。恢复灵气后，可以根据身形改变大小。】 陆欢精神一振，这是好东西啊！ 恢复灵气，更是简单，直接泡在茅草屋前的灵泉里不就好了！ 有了这个宝贝，看陆如意那个狗东西怎么再捅死她！ 陆欢手忙脚乱地四处寻找容器，完全忘记了，作为空间之主，只需要通过意识，就能感知到空间中的任何东西。 此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下品灵宝啊！这个凌薇仙子是修仙界的人啊！ 【交易成功！】 陆欢看着兑换窗口中躺着的、类似金丝软甲的东西，开心得想立刻进空间，在麦田里打几个滚。 不过她还没有昏了头，跟凌薇仙子道了声别，就匆匆关闭对话框。 对于交易系统，陆欢是百分百相信的。 既然上面的描述说，可以抵御凡间武器的攻击，便不会有假。 第5章 不会放过这两人 上一世陆欢和其他三个姐妹就讨论过这个灰色名字的问题。 巫雪霏的交易对象中，就有一个名字变成了灰色，之后也再没有出现过。 所以她们猜测，名字变灰，就说明对面的人已经死了。 而陆欢的情况特殊，她们约定好暗语。只有对上了暗语，才能证明是陆欢本人。 彼时她们三人还特别羡慕陆欢，得高仲保如此信任，身上有这样的金手指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不像她们，如果被身边的人发现了端倪，还要想尽办法遮掩过去。 那时陆欢下意识没有解释。 她能进空间只是机缘巧合，和她们向往的那种亲密关系没有半点联系。 可能那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高仲保不是良人，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陆姑娘，你好了吗？”子衿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催促道。 陆欢猛然惊醒，一摸脸上，竟然一手的泪水。 她怎么哭了？ “劳烦姐姐再等我一炷香时间。” 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也不知道子衿听出来没。 之前陆欢一路骑马，不光额头上，就连喜服下也出了不少汗，后背也感到有些不适，这样去见燕王妃肯定不妥。 她拿起梳妆台上的干净帕子沾湿，拭去脸上的泪水和汗水。 之前脸上厚重的妆容也一并褪去，巴掌大的小脸不再像之前那般惨白惨白的，反而增添了几分灵动。 梳妆台上，各种面脂口脂一应俱全。没有空间中的好用，但也足够应急。 拜见燕王妃，得体守礼即可，不需要过分娇媚。 陆欢又在手腕和脖颈处抹了一点香膏，堪堪掩盖掉身上微微的汗味。 确认身上再无半分不妥，她再次将丝帕勾在头面上，遮盖住大半张脸。 她推开门，笑盈盈地说道：“我好了，有劳姐姐了。” 子衿偷偷松了口气。这个陆姑娘再不出来，她真担心王爷会生气。 王爷独宠王妃，就连处理日常事务也不愿分开，两人一起在书房中理事。 她之前去回禀的时候，王爷也听到了，对换嫁这事还挺感兴趣。 没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王府的外书房。 陆欢偷偷侧头，打量了一圈院子里的布置，然后迅速低下头，紧紧盯着子衿的脚后跟，再也不敢抬起半分。 没有通过王府的二门，说明还在前院！ 陆欢受高仲保影响，一直以为燕王独宠燕王妃这个消息，是燕王为了讨好太祖皇帝，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迈过门槛，陆欢向前走了两步便停下脚步，双手高举到额前跪下，给燕王妃行了个大礼。 此时，她只是一个商户家的小姐，不再是那个前科进士的夫人。 身份不同，自然不能在王妃面前行福礼。 她的额头还没有贴地，头上就传来两声轻笑。 “你这小丫头，倒是礼数周全，快起来吧！到我身边说话。” 陆欢还是将礼行完，才扶着子衿的手向前挪了几步，不过依然低头垂眼，研究起燕王妃脚上的绣鞋。 两只绣鞋上各坠着一颗龙眼大的北珠，虽然没有南珠名贵，但个大圆润，已经很难得了。 子衿这时也走到燕王妃身边站定，见陆欢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提醒道：“陆姑娘，怎么见到王妃，反倒不开口了？” 陆欢的头埋得更低了：“回王妃还有姐姐的话，小女还是头一回进王府，有点…有点紧张。” 燕王妃许氏轻笑一声，看在程家向燕王府送来那么大一笔银钱的份上，比寻常时多了几分耐心。 “不必紧张，王府又不是吃人的地方。” 陆欢像是如释重负，大大松了口气，视线上移了一点，落在王妃膝盖上那双保养得宜的手上。 不知道子衿是怎么回禀王妃的，陆欢干脆竹筒倒豆子，从在喜轿上察觉到异常说起，再提到出嫁前一个月，陆如意主动提出，要和她一起同日出嫁。 “哼！我看她就是故意的，不然我比她大十个月，之前也没有和李家商量婚期的意思，再如何也不可能提前这么久！” “你之前难道没有察觉什么异常吗？” 陆欢的眼中蓄满了泪水，猛地抬起头：“王妃娘娘！自从我母亲过世后，爹爹说他担心高家会挑剔我是丧母长女，为我考虑才将李氏扶正。 后来我年纪大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和爹爹见面的次数便少了许多。 我将李氏当做我的亲生母亲，友爱两个妹妹。她们看上我房里的东西，只要不是母亲的遗物，我都会让给她们。 可没想到……她这次看上的是未来姐夫！ 她也应该告诉我啊！何苦闹出这样换嫁的事呢！” 陆欢开始还只是做做样子，到后来越说越悔恨，倒真的大哭起来。 前世娘亲死后，她是真的把李氏当成母亲看待。可也正是这个李氏，成为了陆如意捅死她的帮凶。 这一世，又帮着陆如意换亲。 她陆欢，绝对不会放过这两个人。 至于陆承德那个爹，如果他站到李氏母女身边，这个娘家没有就没有了吧！ 许氏侧头看向屏风后，等着燕王发话。 她很是同情眼前这个小姑娘，就算不用上那个承诺，也愿意为她撑腰。 但这事毕竟牵扯到王爷，不是她能随意越过决定的。 屏风遮挡了外面的阳光，给燕王脸上添加了几分阴郁，周身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息。 那双深邃的眼睛，映衬得脸庞更加棱角分明，像一泓寒潭，能将人整个吞没进去。 想当年他虽然一直养在皇后膝下，但皇后有三个亲子，偶尔也会有照顾不过来的时候。 分封的封地也在这北方苦寒之地，不比二皇兄和三皇兄的封地，离金陵都很近。 但他明白，父皇将他分封在北地，正是存着让他守国门、盯紧前朝余孽的意思。 若燕州这片封地真的给了两位皇兄，只怕就要换成父皇夜不能寐了。 那时五个成年皇子一同开府，难免有先有后，所以燕王一点怨怼之心都没有。 幸好有当时程家的当家人，眼前这小丫头的外公，给他送来一大笔银钱和粮草。 所求不过是不要让程家的事牵扯到外嫁女身上，再就是换一个承诺。 银钱，燕王还能拒绝；但粮草，他不忍心。 跟着他一起背井离乡来北地的士兵们，正急需这一批粮草和物资！ 第6章 矬子里面拔高个 程家这个时间点送上门，正好解决了燕王的燃眉之急！ 别说两个能力范围内的要求，就算程家家主求的是王府后院的一席之地，他都会同意！不过是在后院多养一个闲人，燕王府还养得起！ 燕王收回思绪，淡淡开口道：“梓潼，让顾嬷嬷走一趟。” 陆欢听到这样的决定，脸上露出释怀的笑容。 顾，乃是皇家的姓氏。 能得皇家赐姓的嬷嬷，一般都是封王开府、宫中赏赐下来的掌事嬷嬷。 身上有品级不说，就连王妃见了都要恭恭敬敬的。 让顾嬷嬷走一趟，别说陆欢自己，只怕整个高氏族人，包括高仲保都要下跪行礼。 她也顾不上满脸的泪水，扑通一声跪下，高喊：“多谢王爷王妃，愿王妃平安康健，长命百岁，和王爷恩爱和美，白头相守！” 燕王妃用帕子掩住半边脸，双颊染上一抹红韵：“你这丫头，明明是王爷的命令，你倒谢起我来！” 但陆欢的话，说到了燕王的心底。 他轻笑一声，就连陆欢也听出，燕王此刻心情不错。 之前话语中的冷淡也融化了不少：“梓潼，我看这小姑娘挺有趣，以后可以时常来王府，跟你说说外面的趣事。” 这便是让王妃照拂她的意思了！ 陆欢的脸差点贴到铺地的金砖上，嘴咧得大大的。 燕王待王妃的情谊果然不一般！她赌对了！ 上一世王妃早年先后为燕王诞下四双儿女，后来燕王出征时，又协助世子留守封地，那时王妃的身体就不大好。 燕王登基之后，许皇后的身子越来越坏。即便广贴皇榜，征集医者入宫诊治，依然不见好转。 不少朝臣以此攻讦新皇，说上天都看不过眼，降下疾病惩罚他。 新皇勃然大怒，以大不敬之罪，下旨灭了那些官员三族。 陆欢曾经考虑过，要不要进献一些灵水给皇后调养身体，但被高仲保拒绝了。 重生之后，陆欢才想明白。 分明是高仲保以为新皇也是和他一样薄情虚伪的人，什么对皇后不敬的罪名，不过是铲除异己的借口。 投入不会得到回报，说不定还会引起新皇的怀疑，他这才没有出手。 陆欢的心中不禁有些苦涩。李荣是个变态，高仲保也不是什么良人。 这样想着，原本有人撑腰的喜悦也淡了两分。 燕王妃看出了陆欢表情的变化，问道：“陆姑娘还有什么顾虑吗？只管说出来，本王妃会为你做主。” 陆欢想的是，两个矬子，哪个更恶心，哪里还有什么顾虑。 她的大脑飞速转动，很快想到一个借口：“顾嬷嬷随我前去，震慑高家长辈固然足够了。 只是我担心，高家毕竟在城郊乡野之地，万一观礼的百姓冲撞了顾嬷嬷，那便是我的不是了。” “这有何难？这事啊，还要求王爷呢！” 王妃自从生了老八之后，就一直端着端庄持重的架子，好久不曾这样俏皮。 燕王心情大好，差点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好好看一看王妃的俏脸。 不过他到底顾虑到书房中还有外人，捻了捻手指：“只要梓潼开口，为夫有什么不能应的！” 王妃笑靥如花，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快要三十岁了。 “那就求王爷派一队王府侍卫，随她们一同前去吧！” “还是王妃思虑周全！” 两人隔着屏风相望，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般。 陆欢很有眼色，默默给二人磕了三个头。 两人退出书房，陆欢不禁感慨一句：“王爷王妃的感情真好！” 陆欢得两位主子的青眼，子衿待她的态度也好了不少，也愿意和她攀谈两句。 “那可不！王爷的孩子全部都是王妃所出呢！” 陆欢的眼神闪了闪，又有些湿润：“王妃这样好的人，一定要好好保养，长命百岁。 这样是我们燕京人之福，北地之福！” “可不是！”子衿听着这样夸赞的话心里高兴。暗暗打算，一会儿一定要将陆欢的言行禀告给自家王妃听。 她再次将陆欢带到之前的那间厢房。 “我去通禀顾嬷嬷。你也把你脸上的泪痕擦洗一下，都不好看了！” 陆欢算了算时辰，已经过去了大半，不免有些心急。 “劳烦姐姐了。只是我担心，坐马车过去会赶不及。一会儿我梳洗完，先骑马过去拖延时间。 好姐姐，您替我求求顾嬷嬷，一定要快些来啊！不然我担心，陆家会派人过来把我抓回去！” 子衿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放心吧！你高家正妻的位置，王府保定了！” 陆欢可没有那么乐观，她还是很了解自家爹的。 当年李氏还只是姨娘，曾经和陆承德提议过，想把陆如意嫁到李家去。 但陆承德并不赞同，拿着“父母之命，一个姨娘不要掺和”的理由，搪塞过去。 没想到李氏会阳奉阴违，私下去求陆欢的母亲程氏。 程氏哪里会想那么多，既然生母都同意了，她这个不受宠的嫡母便也顺水推舟，替李氏走一趟。 等陆承德知道的时候，程氏已经和李家交换了庚帖，轻易不可能退亲。 陆承德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但言语之中很是埋怨。 后来陆如意渐渐长大，也对自家娘的安排十分不满。李氏也有些后悔，为什么听了娘家吹风，订得这样仓促。 陆家夫妻俩有心想退亲，但一时半会没有遇上更好的联姻对象，而且由陆家提出退亲，少不得又要舍给李家许多好处，陆承德舍不得。 这样一拖，竟然拖到了陆如意十六岁。 陆欢猜测，陆如意大概就是拿这些好处说服了李氏，帮她做下这种李代桃僵的事。 只是不知道，陆如意能不能承担这件事的后果。 陆欢冷笑一声，下一刻，一只装满灵泉的瓷杯出现在她右手中。 四周的空气顿时变得清新起来，之前陆欢心中的那点烦躁也随之抚平。 手中同时多出一颗花生大小，金黄色的、如同糖果一般透明的小球。 她再次咬在之前的伤口上，挤出一滴血，滴进瓷杯中，片刻之后又将金色小球也放了进去。 一会去高家，少不得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软甲也只能护住躯干，万一有疏漏的地方，被人伤到四肢，那就不美了。 大喜的日子，怎么可以见血这样不吉利！ 陆欢垂眸，一口将瓷杯中的药剂喝得一滴都不剩。 第7章 快送他们进洞房! 这个方法，还是位于末世的巫雪霏和星际的邓雅一起研究出来的。只是前世的陆欢，没有机会尝试。 她强忍着疼痛，等待力量晶核对身体的改造。 不过几息时间，对于陆欢来说，却像是疼了一整天。 好在她做好了心理准备，连哼都没哼一声。 她进入空间中，匆匆擦干净身上的污渍，完全顾不上看一眼那些金银。 推开门，等在外面的是两个眼生的小丫鬟。 见陆欢露出的半张脸上，妆容齐整，眉眼间带上了笑意：“子衿姐姐吩咐过了，我们送姑娘出府！” 陆欢看了一眼天色，上一世他们午时初（11点）拜堂，拜过祠堂之后就会开始宴请宾客。 到那个时候，就算她有燕王府撑腰，也不能和宗族的势力相抗衡。 她的眼中带着几分急色，抓住其中一个丫鬟的手。 “这位姐姐，劳你帮我告知顾嬷嬷一声，我先去阻止他们拜堂……” 完全忘记自己的身体经过力量晶核的强化，手劲比以前大了许多。 陆欢还没说完，就听那丫鬟轻呼一声，这才发现，她的手竟然被自己捏出一圈鲜红色的痕迹。 “对不住对不住！” 陆欢没想到，这还是最小的力量晶核，效果竟然如此明显。 她在自己身上寻了一圈，又从头上拔下来一根金簪，塞到那丫鬟手中。 “好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赶时间，身上又没有旁的值钱的东西，只能劳烦姐姐自己买点药膏，揉开了就好了！” 长乐不过是王府中最低等的洒扫丫鬟，从来不曾进屋伺候过燕王妃。一个月月钱只有五百文，还要打点管事嬷嬷，哪里见过这样漂亮的金簪。 心里那点愠怒瞬间烟消云散，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放心吧，我们会回禀子衿姐姐和顾嬷嬷的！” 陆欢拍了拍两人的手，这才放心离开。 走出角门，还能听见身后两人的说话声。 “你真是好福气啊，不过就是被人捏了一下，就能得这么好看的金簪。” “见者有份。等我借口出府买药，换成银子，就分一半给喜乐姐姐！ 到时候还要劳姐姐帮我揉一揉啊！” “这还差不多！走吧，我们去找顾嬷嬷。” 听到她们这样说，陆欢算是松了口气。 要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以后她少不得要进出王府，给这些下人们留个好印象也不亏。 那金簪送出去，也不算拉直牛角，白费功夫。 陆欢向路人打听了东门的方向，便策马奔去。 一路上，她回忆着上一世的记忆，倒真想起来不少店家。还有三四家店铺，年幼时母亲时常带她去，在不久之后，因为天灾人祸，彻底消失在燕京城。 重活一世，她一定要为这里做点什么，不是为了沽名钓誉，而是不让那么多百姓死在这场百年难遇的寒潮中。 出了燕京城，陆欢干脆放开速度。官道的边缘，还留下不少新鲜的脚印，一路向高家村而去。 高家村，因为大半村民都姓高而得名，村子的正中央便是高氏祠堂。 整个村子，除了高仲保家，也就是祠堂，村长家还有零星几户人家，修的是青砖大瓦房。 其他村民住的都是低矮的泥坯茅草房，寻常冬季都不防寒，更别说接下来的寒潮。 不少村民死在了寒潮中，之后在南下逃难途中又死了一批。 等高家荣归故里，才发现活下来的高家村人竟然不到三成。 村道的尽头，渐渐露出一片熟悉又陌生的矮小房屋，还能听见隐隐的喜乐声。 陆欢不由得捏紧了缰绳，一时心里有些复杂。 如果毫不知情，她或许还能骗自己，捏着鼻子再过一辈子，可现在…… 村民们听见马蹄声，还以为是贵客到来，纷纷让到两侧，却见是一身穿喜服的姑娘。 “哎哟！这是哪家的新嫁娘，怎么跑我们高家村来了！” “大妹子！你找谁啊！” “就是啊！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啊！” 陆欢眉头微皱，望向四周，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请问，高秀才家可是这个村子的？” “哎哟！还真是来找高秀才的！不会是高秀才的相好吧！” “你可别乱说！平日里高仲保不是在家读书，就是在书院里，什么时候见他出过门！” “这谁知道！你又没有在书院里天天盯着他，谁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什么！” 村民只忙着议论，都忘了给陆欢指路。 她明面上从没来过高家村，这时候又不能直接过去，只能打断他们的交谈，再次问道：“请问高秀才家在哪？” 一位面善的婆婆走到陆欢的马边：“姑娘，我看你穿得这样好，何必送上门作践呢？快回去吧，让你家人给你找个如意郎君，不要再惦记高秀才了！” 陆欢分辨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这是住在村西头的婶婆，好像姓王，正是在那场寒潮中冻死在家里。 她听出了婶婆话中的善意，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谢谢婶婶，可我是陆家大小姐，高秀才正是我的夫君，我和妹妹上错花轿了！” “什么！” 如同水倒进了热油中，村民立刻炸了起来。 “怎么会有这种事啊！” “就是啊！我也没听说过这种事！” “大妹子，你往那边走，你找的高家就在村东头，那个青砖瓦房的院子就是！” “嘿！你怎么随随便便就告诉她了呢！万一她是来捣乱的呢？不怕高秀才跟你秋后算账？” 那人无所谓地耸耸肩：“那有什么，我家的田又没挂在他名下，我怕什么！” “我看你就是小心眼，记恨高秀才没有接受你家的田！” 眼见着两人越吵越凶，陆欢拱了拱手，高声向众人致谢：“谢谢各位乡亲，等忙完了，我再来拜谢各位！” 说完，脚尖轻轻点在马肚子上，横穿大半个村子。 “走走走，我们也去看看！” 他们因为轮到第二批吃席，所以观礼之后，先回家休息休息。这下有热闹可以看，他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纷纷跟在陆欢的马后。 陆欢坐在马上，看得更远一些。 远处的青砖大院外，围着一大群村民，正笑着起哄。 “喔——快送他们进洞房！” “乱说什么呢！” “哈哈哈哈哈——” 陆欢听着他们这样的欢呼声，眼神暗了暗。 陆如意，就算你和高仲保已经拜堂了又如何，你照样得去李家！ 第8章 你和他一定会幸福的 高仲保面带得体的微笑，接受着同窗还有亲戚们的祝贺。 听到村里人起哄，纵使心中不耐，想到接下来还要去祠堂拜过才算礼成，他只能继续维持脸上的笑容，拉着妻子向外走去。 这个妻子，是母亲为他求来的。 早在十年前，他们高家便已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面子上看着光鲜，其实私底下偷偷变卖了不少田产。 只是没有动最大的那一块地，知道的人并不多。 高家急需陆氏的嫁妆，好继续他们体面的生活。 高仲保要不是念在这点的份上，而陆氏在礼教上也无可挑剔，琴棋书画都有涉猎，以后对仕途也多有裨益，他肯定会想方设法，让母亲退婚。 一时间，高仲保心中闪过无数思绪。 年少的他还不能很好的收敛情绪，笑容难免僵硬了些，笑意也停留在表面。 旁人只顾着起哄，没发现他的异样。 但作为曾经的枕边人，陆欢却是看得再清楚不过。 上一世陆欢头戴盖头，并没有看到高仲保的表情。之后他一直克己复礼，并不热络，陆欢也只以为，他天生便是如此冷情。 此刻身在局外，她才发现，有的人从一开始就是烂的。 陆欢静静站在大门外，一个字都没说，脸上无悲无喜，甚至连愤怒都不曾表现出来分毫。 高仲保带着身边人走出正厅，不由得被外面的阳光晃了一下眼睛。 他绝对不会承认，他是被院外的女子给惊艳到了。 女子一身嫁衣，脸被一方帕子遮住大半，只留一双无比淡漠的眼睛露在外面。 整个人如同一棵雪松，清冷又散发着一丝英气。背后立着一匹骏马，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更衬得她与周围的村民格格不入，清丽脱俗。 高仲保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异样，仿佛他做了什么龌龊的事情，被这个女子捉了个现行。 他微微摇头，压下心中荒谬的想法。 跟在他身后的高家老两口，还有亲戚们，这时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陆欢。 周氏一向不喜欢女子抛头露面，看到陆欢站在院外，本能地垮下了脸。 她绕到高仲保身前，到底顾忌今日是儿子的大好日子，没有说出太过尖酸的话。 “这位姑娘，眼下我们家正在办喜事，你这样站在我家门口，怕是会冲撞！” 陆欢前世和这个婆母打了二十多年交道，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不卑不亢地说道：“高家伯母，我想您是误会了，小女不是来捣乱的。 陆如意，你不来解释解释，为什么会这样吗？” 高仲保只感觉手中的柔夷微微一抖，很快变得湿腻腻的。 陆？ 在场的人很快想到，在场能姓陆的，只有这个新嫁娘了。 周氏心中也冒出来一个疑问，什么陆如意，她儿媳的闺名不是叫陆欢吗？ 在场的村民一头雾水，但看到周氏已经转而看向高仲保身边的人，他们也不禁犯起了嘀咕。 难道这个新娘是假的？ 眼前的女子，与高仲保和同窗之前在茶楼里看到的、燕京城中的官宦女眷，风姿和气势何其相似。 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握着陆如意的手也渐渐松开。 陆如意察觉到高仲保的动摇，心下一急，急忙靠在他的怀里，小声唤道：“仲保哥哥！” “你叫我什么？”高仲保恍然回神。 他曾经也去过陆府请安，隔着屏风和陆欢见过一面，只是那时她称呼自己什么来着？ 好像是高公子吧？难道是成了亲的缘故？ 高仲保心里一时很乱，他隐隐感觉这事不对劲。 可他已经和身边的女子拜过堂了。如果她不是陆欢，那她以后会怎么样？ 面前的人才是陆欢，难道真的要让她嫁去别人家吗？高仲保心中莫名升起一抹不甘。 就在他犹豫间，周氏已经走到陆如意身边。 她和媒婆一起去陆家说媒下聘时，曾见过陆欢。 之前只觉得院外的女子眼熟，被她一挑明，周氏立刻就分辨出来，那眉眼不正是陆欢么！ 不过她没有贸然喊破，趁着陆如意看不见旁人的动作，她迅速蹲下身，看清楚盖头下的面容。 这一眼，她踉跄了一小步，差点坐到地上。 她一把掀开陆如意的盖头，尖声喊道：“你是谁！是不是哪个不要脸的件蹄子想要爬床，顶替了陆家大小姐的身份！” 她显然气急了，完全忘记了陆如意同样姓陆。 “我才不是什么件蹄子！我是她妹妹，陆家二小姐！” “嚯！这是妹妹肖想姐夫啊！” 陆如意心中一急，也顾不上刚才周氏粗鲁的行为，大声反驳：“我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也是听到姐姐的声音，才知道我竟然阴差阳错，嫁到了高家……” 陆欢差点笑了出来：“所以，你在大街上没有听到路人的议论，也没有听到出城门时官兵的查问，更没有听到村里亲戚的贺喜声吗？” 陆如意听明白陆欢语气中的嘲讽，但现在只能装无辜。 她又往高仲保的怀里靠了靠，用帕子掩住鼻子，柔柔弱弱地哭诉道：“姐姐，我……我是太紧张了，所以没听见……” 高仲保身上一僵，但他一时没有想出来最合适的解决办法，便也由着陆如意的亲近，并没有挪开身。 看着他俩靠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的样子，陆欢讽刺道：“原来妹妹耳朵不太好。” 陆如意只是一味嘤嘤地哭，倒是周氏不乐意了。 她的儿子弱冠之年就考中了秀才，前途无量，哪里能娶这种身体有缺陷的女子！ 她瞪着陆如意，问道：“你当真耳朵不好使？” 不等回答，她又攥着高仲保的衣袖：“仲保啊！新娘子有疾，谁知道会不会遗传给孩子，不能要啊！” 高仲保以左手袖管，将周氏的手压下。 “娘，你不要听她乱说，陆二姑娘的耳朵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只怕是陆家的主母，还有身边这个。 想到有人如此觊觎自己，高仲保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竟然隐隐有些开心。 “真的？”周氏还是更偏向于相信陆大小姐。 “娘，我怎么会骗你？你交给我来处理！” 高仲保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没有半点头绪。 陆如意见没人帮她说话，只能自己开口：“姐姐，阴差阳错，我也已经和高家哥哥拜过堂了，在场的人都是见证。 就算各归各位，万一这事让李家人知道了，你让我怎么活！ 姐姐，看在我们姐妹一场，我娘又一向待你亲厚，不曾苛待你，你……你就成全我吧！ 李家表哥也很好，你和他一定会幸福的！” 第9章 那就是意外! 呵，不曾苛待，指的是当着爹爹的面一碗水端平，然后背后怂恿陆如意，私下又要过去？ 陆欢的脸上满是嘲讽，灵动的双眸此刻也变得凌厉起来：“既然李家表哥很好，那你怎么不敢去？非要……” “姐姐！那就是意外！一定是那时上错了花轿！” 陆如意尖声打断陆欢，生怕陆欢说出什么不利于她的话。到时候她就算成功留在高家，也要受周氏的刁难，还有仲保哥哥的猜忌。 她又变回之前楚楚可怜的样子，哀求道：“人言可畏。难道姐姐真的忍心，看到我在李家被人诟病吗？” “李家是你的外家，而且李家在生意上一直依附陆家，怎敢苛待你？” 陆欢也明白，换嫁这种事，损的是陆家的名声。即便她出嫁了，也是陆家的姑奶奶。 这件事王府的人知道倒是无妨，但若是从高家村传扬出去，人尽皆知，别人可不会特意把陆欢挑出来，只会笼统概括一句：陆家女，品行不行。 而陆欢以后的儿女们，有个这样名声的外家，弊远大于利。 所以她不再和陆如意在明面上纠缠，换嫁到底是不是故意为之，而是看向高仲保。 这件事，其实还是要看他的决定。 他允，便能留下。 “不知道，高公子是什么意思？”陆欢柔柔问道。 陆欢问得突然，高仲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周围的高家族人碍于高仲保秀才的身份，不敢大声议论，也害怕听漏任何一句八卦。 这时，从主桌上站起来几位老人。为首的，正是高氏族长。 他咳了两声，身前的乡亲纷纷让开一条道。带着几个族老，走到院子中间。 “陆家丫头，我作为高氏族长，说几句公道话。 你也看到了，仲保已经和你妹妹拜过堂了。虽然没有拜过祖宗，但说起来，他们已经算是夫妻了。” 陆如意微垂着头，靠在高仲保怀里，嘴角掩不住的得意。 是啊，我们都已经拜堂了，那么多人看着呢！你追过来又能如何！还不是得乖乖去李家。 说不定这样闹一场，惹恼了李荣，会比自己上一世更凄惨。 嘴上却附和族长的话：“求姐姐把仲保哥哥让给我吧！我这样去李家会死的！”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 在李家被人当玩意儿的日子，如果让陆如意再经历一次，她真的会忍不住自尽！ 陆欢从袖口中拿出一物，施施然展开。 “我想，宗族势力，也越不过律法吧！这是我和高仲保的婚书，还请族长过目。 就算最终是妹妹你进高家，也得我和高仲保先去官府和离啊！” “怎么会……”陆如意一声轻呼，后半句被她及时捂在嘴里。 在场之中，只有一直注意她的陆欢，还有站在她身旁的高仲保听到了这几个字。 陆欢眼帘微垂，好似落在手中的婚书上，心中一阵后怕。 幸好前世她将婚书收进了空间中，高仲保又不耐烦整理这些俗物，没有将她的东西丢出空间。 不然李氏和陆如意准备得这样万无一失，陆欢无凭无据，又不占优势。等待她的，很有可能只有做姑子这一条路。 而且她重生的时机也不算太晚，万一醒来时就已经在李家，那就真的无可挽回了！ 院子中央，族长刚想上前仔细查看陆欢手中的婚书，却从旁窜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 陆欢早就注意到这人，她刚冲出来，陆欢及时转过身子，避开了她伸过来抢婚书的手。 “高曼婷，你干什么！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能掺和的吗！” 高曼婷撇了撇嘴，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瞪了陆欢一眼。 陆欢假意听不出族长话语中的指桑骂槐，笑意不达眼底。 看来陆如意暗地里做的手脚还不少呢，竟然已经和高曼婷这个小姑子勾搭上了！ 周氏将高曼婷扯了回来，小声训斥：“你怎么能跑到前面来！” 高曼婷瞄了一眼陆如意，嘀咕道：“我在新房里等了好久，也没见你们把嫂子送过来，就来看看什么情况。” 族长仔细检查了陆欢手中的婚书，捋着下巴上稀稀拉拉的胡子，点点头：“不错，上面的官印没问题，婚书是真的。” “哇！这可如何是好啊！一方有婚书，一方又已经拜了堂。” “这有什么难的，都娶了便是，哈哈哈哈哈——” 有人开头，后面的人说起话来就没那么多顾忌，什么荤话都说了出来。 “我看啊，高秀才可是幸福喽！一晚上当两次新郎，哈哈哈哈哈——” 高仲保羞得满脸通红，他急得左右张望，从一旁的地上抱起一坛两斤重的酒坛，狠狠砸在地上。 酒坛瓷片飞溅，差点砸到观礼的乡亲身上。 “简直是有辱斯文！” 许是被这声音一吓唬，那些人纷纷闭上了嘴，不敢再口花花了。 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院中的酒气熏蒸的，高仲保的眼睛微微发红，瞪着陆欢问道：“陆大姑娘何苦这般咄咄逼人？” 陆欢心中最后一根弦终于断了。 她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你说我咄咄逼人？我只是拿出了婚书，多余的一句话都没说，何曾咄咄逼人！ 既然你给我扣下这样的帽子，那我就咄咄逼人一回！” 陆欢索性豁出去了：“和你定亲多年的人是我，过三书六礼的也是我。只是上花轿的不是我，便要将夫君拱手让人了？ 换成你们在场任何一人，难道愿意全瞎全盲，嫁去一个从来没有过来往的人家？” 众人纷纷带入自家的女儿，也觉得换成他们，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说不得还会叫上全村的人，过去把那家给砸了。 旁人一言不发，只有陆如意，听到“全瞎全盲”这四个字，就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 尖声尖叫道：“陆欢！你说谁是全瞎全盲！你知道什么了！” 陆如意心中十分害怕，万一陆欢也重生了……她会不会将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些脏事都说出来？ 陆欢眉尾微挑，陆如意这是要自爆了？ “我知道什么了？我从来不曾去过李家，也没见过李家公子。 倒是我娘亲还在的时候，那时李氏经常带你去李家，难道你忘了吗？ 和高家相比，不正是全瞎全盲？” 陆欢的回答倒是让陆如意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同样重生了就好。 听了陆欢的一席控诉，高仲保不免生出几分愧疚。 在场最无辜的，只怕就是这个陆大小姐了。 第10章 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他不由想起之前那些混子的玩笑话，还有陆家送过来的、塞得满满的三十二抬嫁妆。 光田产地契就有八张，更不要说足够陆氏花用一辈子的银钱。 单单新房里摆放的那一套黑檀木家具，价值至少八千两。 一个女儿就这么多，要是同时娶了两房，那岂不是，可以一辈子躺在金银上！ 而且陆如意的娘是如今的陆府主母，嫁妆只怕会更加丰厚。 想到这里，高仲保的腿不由兴奋得有些发软，试探性地说道：“我实在不忍看到如意妹妹香消玉殒。 不如我稍后禀告岳父大人，收如意妹妹为二房，这样你们姐妹俩都可以留下。 事出有因，陆家大姑娘善解人意，你们姐妹又一向感情亲厚，应该会理解我的做法吧！” 这是给自己扣高帽子？ 陆欢差点被高仲保的无耻给逗笑了。 想正大光明享齐人之福，居然还能扯出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两边都想要，麻烦却推给陆家处理。 完全没有提到，如果陆欢姐妹俩都嫁到高家，李家那边该如何交代，是不是他这个小小秀才能弹压得住的！ 高仲保，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陆欢正准备出言讽刺，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她都被高仲保气糊涂了，完全忘记自己只是先来拖延时间的，顾嬷嬷随后就到。 原本跟在陆欢身边看热闹的村民们，看到整齐划一的王府侍卫，溜得比兔子还快。 不过他们并没有走远，而是攀上高仲保家的院墙，站在院墙上继续看热闹。 高氏族长也看向刚刚停稳的马车。 马车的华盖在阳光下反射出柔和的光，车厢四角的宫灯随着马车的停稳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就连车帘都是他在布庄里不曾见过的华贵布料。 这又来了什么贵人！ 族长朝着高仲保使了个眼色，便率先向外走去。 高仲保刚想跟上去，就被陆如意抱了个满怀，手臂外侧的柔软让他心猿意马。 “仲保哥哥，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啊？” 甜腻腻的声音，一直酥进了骨子里，高仲保一时竟呆愣在原地，完全忘记了身处何地。 陆欢匆匆瞥了一眼，在心中暗骂一句“色中饿鬼”，也迎了上去。 “顾嬷嬷，您可算来了！再晚一点，我可要被欺负死了呢！” 高仲保和陆如意相携走出来，听到的就是这一句。语气中的亲近和娇憨，让高仲保不由得深想了几分。 顾，是国姓。 虽然皇家并没有强制寻常百姓改姓，但燕京城中，能被称为顾嬷嬷的人，只有一个。 那便是燕王府的顾嬷嬷！ 高仲保此刻肠子都快悔青了，之前为什么要贪图那一点嫁妆银子，说出什么纳二房的蠢话。 要是他能攀上燕王府，那一点银钱算什么！小小陆家算什么！他在整个燕京城都能横着走！ 高仲保看向陆欢的眼神中，满是势在必得：陆欢，只能是他高仲保的！ 不过他到底没有再昏头，犯之前那种错误。他挣脱开陆如意的怀抱，跟在族长和族老身边。 顾嬷嬷扶着两个小丫鬟的手，走下马车。在陆欢脸上仔细打量了一圈，见她眉眼中满是笑意，没有一丝谄媚市侩，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王妃要她出面给这个小丫头撑腰，但顾嬷嬷也有自己的想法。 要亲眼所见，才会做决断。 一旁伺候顾嬷嬷的两个丫鬟，见周围的人直勾勾地盯着她们，着实令人不喜。 其中一个丫鬟向旁边的侍卫队长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刻从腰间取下腰牌，大喝道：“我乃燕王府侍卫队长，这位是圣上亲封六品女官，尔等还不行礼！” 老族长和几个族老年纪都不小了，被这样一吓，直接跪倒在地。 后面的村民见了，也哗啦啦跪了一地，就连那爬到墙上去的，也跳了下来，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在场站着的，除了王府中人和陆欢以外，便只有高仲保了。 原本他心里还打着小九九：我见县官都不用跪，你一个小小女官…… 侍卫长很快打破了他的幻想：“高秀才，现下可不是在公堂上，你是想对宫廷女官无礼吗？” “不敢不敢！” 高仲保立刻跪了下来，只是低垂的脸上满是怨恨。 陆欢，你让我受如此大辱！你就算手握婚书又如何！惹恼了我高家，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陆欢正想跪下，却被顾嬷嬷一把拉住：“好孩子，起来吧。跟我说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侍卫长也喊道：“都起来吧！” 顾嬷嬷的语气十分温柔，笑容也暖暖的，让陆欢有一瞬的恍惚。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早逝的娘亲。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嬷嬷，高……高家公子说，想把陆如意一同纳做二房！” 顾嬷嬷冷笑一声：“老身也只在商贾人家，听说过什么抬正妻、纳二房的事情。我听说，这高家是耕读人家，不是商户，怎么行事如此荒唐！” 这便把陆承德也骂了进去，不过陆欢并不打算反驳。 高家人听了，纷纷涨红了脸。 三代之前，高家的确是商户，后来攒了一笔不菲的家业，这才转成了民户。 但同时也有限制，三代之后、直到高仲保这一代才能参加科考。 而高仲保的爹和爷爷，不能经商，又不能下场科考，更不可能像普通农民一样，下田劳作。 平日里竟只知道贪图享乐，家产也迅速被败光。落到如今，急需儿媳嫁妆填补家用的境地。 高仲保的爹高尚志，和陆欢印象中，并没有什么区别，面对顾嬷嬷依旧是那一副老实巴交、蔫头巴脑的死样子。 高仲保咬了咬牙，努力放和缓语气：“顾嬷嬷，事出有因，这样也是无奈之举。难道真要送如意妹妹去死吗？” 面对高仲保暗搓搓的指责，顾嬷嬷一点没当回事。 她背后站着皇家和燕王府，一点流言蜚语根本不可能动摇她或是燕王府的地位。 她环视一圈，笑眯眯地问高氏族长：“我们这是要站在外面说这事吗？” “您说得是！” 高族长连忙给自己的儿子使眼色，将无关人员都赶了出去。 即便这样，还是有不少村民趴在墙头上看。顾嬷嬷没有发话，高族长也不敢在这位面前抖威风。 院中摆了五六桌席面，因为耽搁太久，此时荤菜表面已经凝结起一层淡淡的白色油花。 看上去很是肥腻，但在这缺少油水的乡间，却最受村民们的欢迎。 第11章 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之前盖着盖头看不见，现在看清楚了，陆如意不免觉得有些恶心。但周围有不少长辈在场，她不敢造次。 只能像个受气小媳妇，扭扭捏捏跟在高仲保身边。 这一副做派，正好被顾嬷嬷收入眼中，越发坚定了心中的直觉。 她沉声问道：“欢丫头，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陆欢不想嫁给任何人，只想单独立女户！ 但这话太离经叛道，王府根本不可能支持她。 前朝末年，各地起义军群雄并起，死伤无数。 为了迅速发展人口，太祖皇帝曾经下过一道圣旨，提早婚嫁的年龄，就连寡妇都鼓励再嫁，更何况是陆欢这样未婚的小娘子！ 之所以拖到十七才完婚，完全是因为周氏，担心成亲太早会让高仲保分心，这才一拖再拖。 倒是还有一种例外。 南边的世家大族，因为受礼教的影响，本人不想再嫁，或是族中不允许寡妇再嫁，便会向官府求回来一座贞洁牌坊。 以后不论寡妇改变主意想再嫁，亦或是外人勾引，都会受到宗族和律法的惩罚，罪同欺君。 所以一般人不敢轻易招惹这样的寡妇，否则闹出来，轻则全家抄家流放，重则三族消消乐。 陆欢虽然喜欢这样的生存方式，但也觉得，让高仲保早早死去，太便宜他了！ 前世，他利用空间中的晶核，提升精神力，学业因此进步飞速；又利用燕王欠程家的承诺，免去了东厂督主的打压，顺利步入官场。 除了官职迟迟不升迁，有陆欢在空间中帮他经营，高仲保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高家也再也没缺过银钱。 高曼婷那个小姑子，更是因为位面交易系统换来的稀世珍宝，使得三十二抬嫁妆箱子里塞得满满当当。其丰厚程度，一点不输程氏留给陆欢的嫁妆。 要知道，曾经的程家可是燕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商贾！ 陆欢很想看一看，没有空间的帮助，高仲保能不能如前世那般，再次高中进士。 陆如意没能如愿成为官家夫人，会不会后悔玩这一手换嫁，不惜顶着觊觎姐夫的名声也要嫁入高家。 而高曼婷没有“今科进士的妹妹”这个头衔，没有丰厚的嫁妆，还能不能如愿觅得如意郎君。 陆欢没有发现，在她的设想中，已经没有“嫁给高仲保”这个大前提了。 就在她整理思绪间，高家柴房边的小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头顶几乎要碰到门框、身着深褐色麻布衣衫的青年。 进院子之前，他就看见了墙上趴着的村民，当时只以为他们在看热闹，并没有多想。 此刻却发现，整个院子里，满打满算只有二十来个人。 其中十人站在院门前，气势汹汹，剩下的人分坐两边，竟然隐隐呈对峙之势。 高尚志皱了皱眉，怎么把高衍这个小崽子给忘记了！ 不由得将心中的怨气朝他撒了出来：“打完柴就赶快回屋！今日可是仲保大喜的日子，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从高仲保记事起，高尚志就这样对待高衍，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陆欢却眼睛一亮。 她记得这个高衍，是高仲保的养兄。 高家夫妻成婚十年，都不曾生育。他们曾经找隔壁村里的郎中看过不少次，都没有查出什么大问题。 后来还是听村里的老人建议，抱子生子，这才生下了高仲保，后来又有了高曼婷。 只是别家待这样有恩的养子极好，不像高家，随意呼来喝去，就像对待下人一般。 前世陆欢刚嫁入高家时还有些不解，后来因为天灾逃难，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一直没想起来这件事。 等她想起来的时候，高衍已经因为外出打猎，再也没有回来。 当时村里人都说他凶多吉少，死在外面了。直到陆欢死前，他的确再没回过高家。 现在再见到这个早死的“大伯哥”，陆欢心中拍手叫好。 这不正是她想找的人吗！ 还有不到两个月入冬，上一世逃难更是在三个多月以后，她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时间有孕。 到时候去父留子，再请回来一座贞节牌坊，谁还能冒着砍头的风险，逼迫她不成！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热烈，高衍将背回来的木柴放在门边，正准备转身回房，下意识瞥了一眼陆欢的方向。 这一眼，竟有些呆了。 高衍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姑娘，就算在燕京城里也不曾见过。 他的脸突然像大冬天里冻伤之后，立刻进入温暖的房间，热得滚烫，又有些痒痒的。 高仲保顺着陆欢的目光，看向柴房那边，见高衍这副表情，同为男人有什么不明白的。 “还不快进去！真的是丢死人了！” 陆欢假装没听到高仲保的话，问道：“不知道这位是？” 高尚志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瞄了周氏一眼，见她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想着等陆欢嫁进来也会知道，便没有遮掩。 “这是仲保的养兄，高衍。” 陆欢给顾嬷嬷行了个礼，缓缓丢出来一个炸雷。 “我要嫁给他！” “不行！” “谁？”好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陆如意以为陆欢铁了心要嫁给高仲保，出声阻止；而剩下的，便是有些不理解，这个“他”到底指的是谁。 “欢丫头，你说的这个他，是谁？”顾嬷嬷问出了大部分人心中的疑问。 陆如意也有些不确定了，陆欢不嫁给高仲保，难道真的愿意去李家？ 陆如意还没高兴过一息，就听陆欢说道：“当初我母亲和高家伯母定亲，定的是高家子，可以是高仲保，自然也能是高衍。” 高衍这时半边身子已经走进了柴房，听到自己的名字，浑身一僵。 他听到了什么？那个像山中精灵一般的女子，说要嫁给他！ 他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正好碰上陆欢笑盈盈的目光，刚才脸上的烧灼感顿时又回来了。 顾嬷嬷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会提出这样的解决办法，正想再次确认一遍，就见高仲保瞪圆了双眼。 “陆欢，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嫁给高衍。礼法上也应该是长兄先成亲，再轮到弟弟。” 一般的确是这样，可奈何高家人从来没把高衍当做家里的一员，只把他当免费的奴仆驱使！ 高尚志心里没谱，习惯性看向周氏，却见她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第12章 变成名义上的嫂子 周氏心里想的，其实和高仲保之前幻想的差不多：陆家二女一起嫁进高家，赚大了！ 特别是，陆欢要嫁给高衍。 这样一来，高家以后岂不是有两个下人可以使唤了！ 等大的再生下小的，以后仲保的儿子身边都不会缺书童和通房丫鬟。 还好陆欢不知道周氏心中的妄想，不然肯定会半夜摸到她的房间内，狠狠揍她一顿！ 顾嬷嬷想到的更多，等陆欢嫁进来之后，高家夫妻就是陆欢名义上的公婆，能拿捏她的地方太多了。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陆欢轻轻捏了捏顾嬷嬷的手心，说道：“有王妃给我撑腰，我难道还怕有人敢给我气受？” 又冲她眨眨眼，凑近小声说道：“嬷嬷，李家万万不可嫁！” 顾嬷嬷心中默默记下，等回王府之后定要禀报给王爷，看看这小小李家到底有什么猫腻！ 陆欢有成算，她也不再劝说什么，询问道：“族长，你的意思呢？既然高衍是高家入了户籍的长兄，做弟弟的总不好越过长兄去才是。” 顾嬷嬷话音才落，现场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高仲保一人，小声嘀咕：“他算哪门子的长兄。” 这话，就连站在稍远一些的高衍也听见了。 他似是有些难过，高耸的眉骨投下一小片阴影，掩盖了他眼中的失望。 独自站在柴房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陆欢竟然产生了一瞬间的心软。她匆匆走了过去，拉起他的大手。 手掌因为常年干活，边缘长了几块薄茧，摸上去有些粗糙。 陆欢没忍住，在那薄茧处抠了几下。 高衍的后背有些痒痒的，他不适地挣扎起来，但又担心用力过大，伤到了陆欢，只敢向上提起自己的手，企图甩开她。 “陆姑娘，男女有别啊！” 陆欢才不管那么多，强行拽着高衍来到顾嬷嬷面前，像是献宝一般趾高气昂：“嬷嬷，我觉得他，很好！”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深深刺痛了高仲保的心。 他不知道，单纯是因为陆欢的力气大，高衍挣脱不开。 在高仲保眼中，就是高衍半推半就，欲拒还迎，色谷欠熏心，是个十足的坏胚！ 顾嬷嬷笑着拍了拍两人的手，勉强将两人分开，像是埋怨似的教训陆欢：“姑娘家，哪里能这么不矜持！” 陆欢看似害羞，低头不过几瞬，又看向高氏族长和陆如意：“出嫁之前，妹妹曾经对我说过，姐妹同嫁是喜事。 我想，我们姐妹分别嫁给高家兄弟，传出去也是一件美谈，不会有人说什么不好听的。” 陆如意心中狂喜，陆欢不和她抢仲保哥哥了！ 至于那个高衍，前世听都没听说过。 不是早死，就是个不重要的人物，陆如意完全不放在心上。 高仲保这时也顾不上长辈在场，开口道：“陆大小姐，你手上不是还有婚书……”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陆如意握住：“仲保哥哥，你忘了我们已经拜堂了吗？” 高仲保冷淡地扫开陆如意的手：“还是要以官府文书为准，既然弄错了，就应该改正过来。” 陆如意都要急死了，她总不能直接说出真相：官府里高仲保和陆欢婚书的存档，早就被李氏收买小吏，给毁掉了。 都怪陆欢，怎么还偷偷存了一份，打她个措手不及，现在更是被高仲保拿来拒绝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却忘了，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她和李氏的计划，陆欢只是一个受害者，被动破局而已。 顾嬷嬷清了清嗓子，话语中不带一丝温度，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不容他人反驳的气势。 “这里长辈说话，轮不到你这个小辈。什么时候问到你，你再开口！ 族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高族长被点到名，也附和道：“仲保小子，你先别说话！” 随后立刻换上笑脸：“要是嬷嬷不觉得大小姐吃亏，那便如此吧！” 横竖两位小姐都嫁进了高家，只有高家占便宜的份，哪里会拒绝呢！ 对高尚志夫妻说话的时候，高族长又换上了另一副面孔。 他板着脸，呵斥道：“大白天尽想美事！人家陆家二小姐也是嫡女，怎么可能给仲保小子做二房，到时候让她们姐妹如何相处！ 我看就依大小姐所言。日头不早了，可不要错过了吉时！” 高尚志看向周氏，征求她的意见，见后者向自己眨眼点头，便应了下来：“既然族长和顾嬷嬷都这样说了，那便如此吧！” “可那婚书……” “明日我们一起去官府改过来，不就好了！”族长不耐烦地催促道。 之前高仲保考中秀才之后，在他们这些老一辈面前摆过不少谱，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吃瘪。 高族长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快感。 陆如意不想让高仲保的注意力，继续停留在陆欢身上，上前拉起他的手。 “仲保哥哥，我们先去祠堂吧！” “胡闹！长幼有序，你兄长还没有拜堂成亲，你这个做弟弟的怎么好越过兄长，先去祠堂？” 高族长说得义正辞严，仿佛过去亏待了高衍二十年的，不是高家。 而陆如意快要被高族长气死了。 她只是想转移话题，没想到族长发话后，她和高仲保竟然要站在这里，一同观礼！ 高仲保也差点气死：明明是陆如意说了蠢话，连累得自己一同挨骂。现在还要亲眼见证自己曾经的未婚妻，变成名义上的嫂子。 这都是什么事！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只感觉后脑勺突突地疼，就像有只小虫子在他的脑袋里搅动。 他的两条手臂背在身后，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完全忘记了，陆如意还搂着他的胳膊。 “仲保哥哥，你弄疼我了。” 陆如意委屈极了，但这点委屈，很快淹没在尘埃落定的欢喜中。 上一世她因为身为商户，行刺官家夫人，犯了杀人和不敬两项罪名，判决秋后问斩。 即便新皇为许皇后祈福、大赦天下，她也不在赦免的范围之内。 这一世，她要好好陪着仲保哥哥。 她再也不是黑夜中任人摆弄的玩意儿，而是未来的礼部郎中夫人，以后还能成为侍郎、甚至是尚书夫人！ 想到这里，之前受的一点点委屈，也没那么难受了。 只是下一刻，陆如意面上的血色尽数褪去。 因为陆欢开始和他们夫妻俩算账了。 第13章 脱下来还给我 “小叔，你身上穿的，是我做给我未来夫君的，你现在继续穿着，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高仲保原本已经面向门外，听到陆欢的话，僵硬地转过身体，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身上穿的喜服，是要给我夫君穿的。请你现在脱下来，还给我！” 说完立刻挽起高衍的手臂，自以为小声，其实就连再次进入院子的乡亲们也都听见了。 “阿衍，事急从权，一时半会找不到能替代的喜服，你就将就一下，以后我补偿你！” 高衍自从被陆欢拉到顾嬷嬷身边，脑子就没清醒过。 他长长的睫毛快速地抖动了几下，满脑子都在想着：补偿他？怎么补偿？ 愣愣问道：“你唤我什么？” “阿衍啊！你傻了啊！” 高衍还没来得及表态，就被高仲保打断了。 “那我穿什么？” “就是！陆欢，你怎么能这么小气！再让仲保哥哥穿一会儿不行吗？” 陆欢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一点也不想搭理这对夫妻。 “陆如意，你不觉得你们夫妻很可笑？我这个做大嫂的，难道还能管到弱冠之年的小叔子穿什么不成！” 高族长见顾嬷嬷微微点头，也帮腔道：“是啊，仲保啊，你就脱下来吧。反正你堂已经拜完了，不过就是去祠堂走个过场，不要闹得太难看！” “到底是谁闹得难看！” 此刻高仲保的眼中，再也没有一丝温情旖旎，只有受辱之后的不甘。 他狠狠瞪着陆欢：“好！我脱！” 怒气冲冲，转身向后院走去。 偏偏陆欢还火上浇油：“可不要弄坏了！要是弄坏了一点，可是要照价赔给我的！” 高仲保的背影肉眼可见地僵了一瞬，满腔的怒气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卸了大半。 陆如意期期艾艾地扮可怜：“姐姐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换成姐姐不小心用了我的东西，我肯定不会这样计较，而是直接送给姐姐！” 呵—— 陆欢冷笑一声，陆如意这时候还有心情装白莲花。 只是不知道，接下来她还能不能坐得住！ 陆欢屈膝，向顾嬷嬷行了一个全礼，直至蹲在地上。 顾嬷嬷满意地点点头，这丫头果然不错，虽生在商贾之家，但规矩一点也不差，遇事不卑不亢，不愧是王妃认可的人。 “今日劳烦王妃和嬷嬷费心了，只是小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出来听听。” “我想劳烦各位大哥，替我去后院新房走一趟。让陆家的下人将我的嫁妆搬出来，送到高衍的房中。” 陆如意尖叫道：“不行！陆欢，那可是我……” 说到一半，她瞬间明白，不能再说下去了。 虽然在场的人都猜测，上错花轿是李氏和陆如意搞出来的，但亲口承认就不同了。 她立刻改口：“陆欢，你知道的，那些嫁妆都是我娘亲手准备的！” 陆欢微微一笑：“不错。但我俩上错了花轿，嫁妆却没有。 我只是让他们物归原主，有半点不对吗？” 陆如意哑口无言，只能紧抿着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倒真有几分伤心的意思。 顾嬷嬷拉起陆欢的手，轻轻捏了一下。这丫头，实在是太会气人了，但气的是外人，所以她看热闹看得格外开心。 自从被圣上赐到燕王府，又随着燕王就藩，后院的女人们明面上都很老实，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插手太多后院的事务。 许久没有看到这种“心底明明想上去扯对方头发，但明面上不得不笑嘻嘻”的场面了。 “这点小事，我自然没有什么不能应允的。”顾嬷嬷笑着，朝侍卫长微微点头。 侍卫长领命抱拳：“还劳族长派人带我等过去。” 高族长对自己的小孙子示意。 他今年不过六七岁，以前也没少跟她娘来高家串门。 只是那时周氏总说高仲保专心读书，不能打扰，后来小孙子就不大乐意来了。 但高家后院的大致布局，他是知道的。 小家伙看着那一队王府侍卫，一点不恐惧，倒是觉得他们各个威武强壮，很有气势。 与他们相比，高仲保简直就像是过街老鼠，让人觉得晦气！ 陆欢没忘叮嘱一句：“队长大哥，您尽管吩咐那些陆家过来的下人，别忘了把新房里，那套黑檀木的家具全部都搬出来，那也是我的嫁妆！” “我的天哪！难怪我看那千工拔步床那么漂亮，原来是黑檀木的啊！” “这你就见识少了吧！寻常一件黑檀木的小把件就要二、三十两银子。你想想，那一整套家具得多少钱！” “少说也要两千两吧！” “嗤——” “你什么意思！” “你做什么白日梦，光那拔步床的工费就不止千两，更别说那么多木材的价钱了！” 众人一计算，这一套家具只怕都要上万两银子了吧！ 天哪！高家这是要发达了啊！一个儿媳妇就这样有钱！两个那还得了！ 不少人心里暗暗生起了小九九：这么有钱，白送他们十几、二十两不过分吧！ 陆如意听到众人议论，这才回过神：“陆欢！你把新房里的家具都搬走了，我和仲保哥哥晚上睡哪！” “你问这问题不觉得可笑吗？难道没了我的嫁妆，二十年来小叔子都睡地上不成？ 与其在这里和我纠缠，你还不如派人回去报信，让爹爹把你的嫁妆送过来。 现在还不过午中，你还有时间！” 高衍看着陆欢大杀四方，说得那些人哑口无言。头一次发觉，一个人竟然可以活得这样洒脱，整个人就像在发光一样。 注视在陆欢身上的目光，也越发专注。 高仲保刚换完衣服，从后院回来，迎头就受到一道晴天霹雳——他晚上睡觉的床没了。 脸上的表情越发灰败，看上去不大像是新婚大喜，更像是家里死了人。 他将换下来的衣服送到陆欢面前，眼角还有微微的红痕，好似受了委屈，偷偷哭过。 又像是在谴责陆欢胡闹，不得不迁就她一样。 陆欢脸上带上了几分戏谑，都这样了，高仲保还在自己面前表演。 为什么以前没发现，他这样喜欢演戏呢！倒是和陆如意很配：一个白莲花，一个戏精上身。 陆欢没有伸手，而是轻轻推了推高衍：“还不接过来换上？对了，你的房间在哪？我请几个婶婶帮你整理一下，等我们拜过堂之后，新房应该就布置好了。” 高衍将衣服接了过来，颇有一种自己穿上龙袍也不是太子的荒谬感。 他深吸一口气，指着之前高尚志提起的柴房。 “那就是我的房间。” 第14章 遭了报应? 高衍推开柴房的门，从柴堆后扯出来一块木板，和一套半新不旧的床褥。 他低垂着头，目光集中在大红的喜袍上。 以前从来没想过，这辈子竟然会有穿喜袍的这一天。 他只无数次预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他攒够了银钱，一定要给自己买一身红衣。 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样快！ 这红衣真好看啊！穿上了就舍不得脱下来了。就算高仲保穿过又有何妨，最重要的是，这套衣服永远属于他。 喜袍下的手捏紧了片刻，又迅速松开，生怕自己掌心粗糙，会刮花喜袍。 “天哪！以前知道高家苛待养子，可没想到居然这么过分！” “就是啊！他们竟然敢这样对待招子的恩人，也不怕遭报应、孩子以后再也不来了！” “你看周氏在高仲保之后，只生了一个丫头片子，说不定就是遭了报应！”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乱说！”首先出声反驳的竟然是高尚志。 陆欢有些不解地看向这个公爹。 高家平日里都是周氏拿主意，从来没见过高尚志主动表态，怎么这次这么激动？ 难道是之前村民的议论声刺激到了他？ 陆欢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面上却没有透露出分毫。她出言打破了院中的僵持：“阿衍，你先换衣服！” 随着柴房门彻底隔绝了外面的窥探视线，高仲保也从之前的挫败中回过神。 他此刻已经换上了燕州书院的学子服，腰间系着一根红绸，算是代替喜服。 之前压抑不住的怒火，也已经平息下来，高仲保又恢复到陆欢刚到高家时，谦谦佳君子的模样。 村民们之前的议论，周氏听了虽然生气，但没有牵扯到高仲保，她只是薄怒而已。 因此高仲保安抚周氏，并没有废什么力气。相反，更需要头疼的人是他自己。 就如上一世，东厂督主捏着这个把柄，弹压得高仲保迟迟不得授官。 如今这事被陆欢闹了出来，村里人知道了倒是无关痛痒。 但若是传扬出去，被学政知道了，那才叫大祸临头——很有可能连功名都不保，此生科考之路断绝。 他站在院子中间拱手躬身，向众人解释道：“养兄一直不曾定亲，而母亲又忧心小生的学业，难免疏忽了养兄。 其实家里一直都留出了养兄的房间，只是母亲事忙，不曾收拾出来而已。” 这话糊弄别人还行，陆欢可不会吃这一套。 “不知是哪间房？我好请几位婶子打扫出来。总不能，今晚我和阿衍在外面过夜吧！” 见陆欢称呼得这样亲热，高仲保的手藏在袖子下，又捏紧了起来，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后槽牙咯咯作响。 他看向一旁的周氏：“母亲，您给养兄准备的是哪一间？” 周氏在心中暗骂陆欢咄咄逼人，同时将高家所有的房间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后院是肯定不能让他俩住进去的。 高曼婷再过几年就要及笄，高衍说起来是外人，肯定要避嫌。 他们之前就是用这个借口，让高衍住在前院，也存了让他看门的心思。 只是前院中，东边的厢房已经作为高仲保的书房，能腾出来的，也就只有西厢房了。 周氏迅速调整情绪，配合高仲保回答道：“原本打算将西厢房收拾出来，给小……高衍住的，只是一直太忙，家里也没有人能帮衬一把，呵呵。” 陆欢知道周氏提到的西厢房，就是上一世堆放杂物的地方，一直到他们出去逃荒，都没收拾出来给高衍住。 没人收拾？多大点事！这话也就能骗骗村民了。 陆欢没有拆穿周氏，而是直接问族长：“族长伯伯，小女初来乍到，对村子里的叔叔婶婶们又不甚熟悉。能不能请族长伯伯找五六个干活利落的婶子，帮我打扫这两间厢房？每个人给一钱银子的工钱。” “多少？”高族长显然被陆欢的财大气粗惊到了。 要知道村里的壮劳力，在燕京城里扛大包，最多也就是一天赚五十文。陆欢却一下给出一钱银子，那可不止一百文钱啊！ “闺女啊，太多了，你给一个人三十文就好！” 陆欢笑着解释道：“族长，您可不要拒绝，这其中还有打扫新房的喜钱呢！怎么能给少了！” “对对对！还是你这闺女思虑周全！” 以后村里多出两个手松的小姐，高氏族人只怕会跟着得不少好处，这是好事啊！ 高族长心里已经想到好几个名字，其中就有他媳妇，总需要一个镇得住场子的人，盯着她们干活不是！ 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眼尾的皱纹一直延伸到了额角。 他们两厢敲定，反倒是周氏不乐意了。 她早已将陆欢的嫁妆，视为自己的私产，怎么能容忍陆欢随意花用出去？ 她几步冲到族长身前，张开手阻拦：“我不同意！哪里需要外人，一会儿她自己能收拾！” 目光又落在族长身后的陆欢身上：“你既要嫁入高家，那就应该按照高家的规矩做事！哪有年轻媳妇还没当家，就随随便便许出去这么多银钱！ 真是不知柴米贵重！我看啊，以后你们就把钱都交到我手上，我替你们管着！” 她显然将陆如意和陆欢的嫁妆钱都算计在内。 只怕下一句周氏就要开口，让她们把全部嫁妆都搬她房里去了。 陆欢也没给她留脸面，故作好奇问道：“高家的传统，就是花用儿媳的嫁妆吗？” 上一世新婚的第二天，周氏就用同样的借口，将陆欢的嫁妆全部搬走。 后来逃难前她再问起此事，却被周氏兜头骂了一通，说她嫁妆里除了明面上的银钱，再就是新房里的家具还值一点钱，其他东西全是破烂。 她再多问两句，换来的却是周氏冷冰冰的威胁——再问就直接休回家！ 如今想来，上一世李氏在她的嫁妆中，做了不少手脚呢！ 她是不是应该感谢陆如意？如果不是陆如意使出换嫁这一招，李氏很有可能继续用上一世的那些破烂来糊弄自己。 之所以不怀疑周氏说谎，全因为二十年如一日的早晚侍奉。 陆欢太了解周氏了，几乎可以说是，周氏眉毛一动，她就猜到，周氏又想出什么磨人的点子对付她了。 第15章 桥归桥，路归路 高仲保不会允许陆欢，给高家扣这种帽子。 “陆姑娘慎言！母亲只是不希望你花冤枉钱，请不要歪曲她的好意！” “依你所言，高家绝对不会做出夺走儿媳嫁妆的事咯？” 高仲保感觉自己的头顶都在冒烟，哪有新嫁娘在婆家问出这种话的！ 不愧是商贾出身，看上去贤良淑德，内心全是算计！ 没有意识到，他把自己的太爷爷也一并骂了进去。 压下心中的不喜，他一手握拳置于小腹前，挺直腰杆：“你放心，我高家历来注重礼法，不会做出这种强取豪夺之事！” 不会强取豪夺，但若愿意主动上交，那也没有不收的道理。 其中未尽之言，高仲保和陆欢都心知肚明，只是他们都不会在这个当口直接说出来。 族长见他们再无异议，笑得见牙不见眼：“媳妇！你快找来几个利落的媳妇子，把西厢的两间房都整理出来！” 族长夫人和族长早已形成了默契，话音刚落，她就点了六七个妇人。 倒是有那没被挑中的妇人，想开口争取一二，但族长夫人一个眼刀射过去，刚要说出口的话竟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差点被呛到。 周氏想到西厢房里面堆放的东西，也急忙跟了过去：“你们不要乱动啊！里面的东西都还要的，统统搬到后院去！” 一时间，现场乱糟糟的。 好似老天爷还嫌前院不够闹一样，两个穿着烟粉色襦裙的丫鬟从月亮门里跑了出来，直奔向陆如意。 她们全身颤抖着，发髻有些松动，声音里带着哭腔：“小姐！小姐！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队强盗，说是燕王府的侍卫，要搬走您的嫁妆！” “他们编瞎话也不知道编得合理一些。咱们家从来没得罪燕王府，又没犯事，燕王府怎么会派人来抄小姐您的嫁妆！” 这下好了，所有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到这主仆三人身上。 陆欢也从族长身后走了出来：“有意思，不仅你上错了花轿，连丫鬟也一并走错了路。” 她很快意识到不对：“为什么不是碧珠和紫瑶？他们人呢？” 陆如意心虚地别过脸，真希望天降一道雷，在地上劈一个大洞，好把她埋进去，就不用回答这个问题了。 可惜，她能管住自己的嘴，却管不住玉珠和翠竹的。 玉珠瞪大了眼睛：“大小姐！你怎么会在这？” “陆如意，你就是这样管教身边的丫鬟，冲着主子大喊大叫？” “姐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不会这样刻薄的。” “我刻薄？”陆欢的身形踉跄了几步，像是听到了个大笑话，又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声音颤抖着，带着浓浓的失望。 “曾经我也真心奉李氏如亲娘，把你当做亲妹妹疼爱。你看上我的东西，除非是我娘亲的遗物，哪一件我没让给你？ 但今日这一遭，实在太让我伤心了。 以后，我只是你的妯娌，不再是你姐姐。我与李氏，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不是这样的！这都是意外！” 陆如意嘴上这么喊，但依然解释不了，为什么她的丫鬟会出现在高家后院。 她这时才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没干脆给陆欢下点蒙汗药，这样陆欢一路昏到李家，根本不会在半路上就察觉到不对。 她也不应该如此自负，以为抢占先机，便万无一失，任由丫鬟跟着迎亲的队伍一起来高家，还让众人抓个正着。 陆如意隐隐感觉自己彻底失去了什么东西，慌忙看向高仲保，见他一脸凝重，眉宇间深深的懊悔。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陆如意死死攥着玉珠和翠竹的胳膊，边摇头示意她们不要再说一个字，边向院墙边退去。 可陆欢一点也不想放过她，几步走到陆如意身前，拉住翠竹的胳膊问道：“碧珠和紫瑶呢？” 翠竹只是一个丫鬟，面对陆欢如此质问，没有抵抗多久就老实交代了。 “夫人把她们关在柴房了。” 陆欢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可能受了点苦头，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更何况，碧珠和紫瑶早就被程氏放了奴籍，可不是李氏能随意打杀的。 想到这里，陆欢脸上的狠厉一收，正打算走回顾嬷嬷身边，一旁柴房的门便打开了。 陆如意心中一喜，柴房离她们所处的地方这样近，高衍肯定看见陆欢咄咄逼人的样子了！ 男人一般都喜欢女子温柔恭顺，肯定不会喜欢陆欢这样凶巴巴的。 她立刻收起了慌乱，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姐夫，姐姐刚才只是一时打击太大，才失了分寸，她平时真的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姐姐没有恶意，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生她的气。” 谁知高衍看都没看陆如意一眼，径直走到陆欢面前，仔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有没有人欺负你？” 许是很久不曾开口，高衍的声音刚开始还有些低沉沙哑。 陆欢只感觉一股微弱的温热气息，轻轻拂过耳后根，仿佛心尖上被羽毛轻扫，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她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高衍只以为陆欢不喜欢自己的靠近，完全忘记了，之前陆欢还曾主动挽起过他的胳膊。 他低头紧抿着唇，整个人又笼罩在一层的阴霾中。 陆欢还奇怪，这人怎么突然又不说话了，抬头正对上高衍的胸膛。 他可真高啊！身高不止六尺了吧！ 不知是喜服太复杂，还是时间匆忙的缘故，领口竟然折进去一大块，看上去有些滑稽。 再往下看，腰带也没有系好，在侧腰处差点扭成了麻花。 陆欢强忍住笑意，全然无视周围还有不少乡亲，伸手为高衍整理衣服。 “没有人欺负我。要是真有人欺负我，不是还有顾嬷嬷在吗？” 你还有我。 高衍的话还没说出口，陆欢已经迅速为他整理好，拉着他走到顾嬷嬷面前。 显摆道：“顾嬷嬷，我眼光还不错吧！” “不错不错。时间不早了，观完礼我也好回去向王妃复命啊！” 高家族长接话道：“正是，我们高家老祖宗肯定会很乐意看到这两对璧人！” 那边，陆如意刚刚把玉珠从小门送出去，听到族长这样发话，便知道今日这一遭总算是过了。 她走到高仲保身边，甜腻腻地喊道：“仲保哥哥，我们去观礼吧！” 高仲保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幕，久久不能回神。他总觉得，他和陆欢之间，不该是这样。 与高仲保的呆愣相比，高衍更紧张——全身已经僵直成一条木头，被陆欢拖着走进正厅。 第16章 礼成 “各位，就坐吧！” 一瞬间，高尚志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押上了刑场，纵使不乐意，还是走到了正中央。 周氏这会儿也不情不愿地走了进来：“快点快点！拜完了我好去后院盯着那些人，万一她们哪个手脚不干净……” “够了！周氏，你这是质疑我高氏宗妇的人品吗！再多说一句，就别怪我不给仲保面子。正好今日开祠堂，你是不是想进去罚跪？” 开祠堂罚跪，可是一项相当严重的惩罚。万一真罚了，以后仲保在村子里肯定抬不起头。 周氏哪里会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受这样的罪，顿时瞪圆了眼睛，眉毛倒竖：“我给高尚志生儿育女，凭什么……” 高尚志扯了扯周氏的衣袖，不让她继续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好了，不要再争辩了！”他又讨好地对族长说，“族长，周氏被我宠惯了，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高族长冷冷哼了一声：“你也应该立起来了，堂堂一家之主，总这么窝囊也不像话！” 他真为高家祖宗不值，怎么娶回来一个像周氏这样糟心的媳妇。 陆欢也很是不解，为什么母亲会给自己定下这样一门亲事。 只是当年她还小，母亲除了让她背下外公暗中的安排，其余的事情还没来得及交代，就匆匆离世了。 顾嬷嬷站到周氏身边，轻咳了一声，后者脚一软，咚的一声坐在了太师椅上。 “新郎新娘行拜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高衍觉得自己就像集市上卖的木偶人，被拉着拜堂，被安排着行礼。 只是再抬头，看见已经先他一步抬头、正笑意盈盈看着他的陆欢，他的脸颊又烧红了起来。 不过在喜服的映衬下，并不是特别明显。 “请新人至祠堂，祭告先祖！” 今日之事，总算是尘埃落定。 陆欢走到顾嬷嬷身边，握住她的手，同时将准备好的荷包塞到她手中。 原本只是想请一尊大佛过来镇场子，没想到顾嬷嬷竟然如此配合，又主动揽下了唱喝的活儿。 之前陆如意拜堂时，唱喝的人只是喜婆。 两厢对比下来，身份高下立判。 原本准备用来感谢顾嬷嬷的银票就不太合适了。 她立刻在空间中，找出一对墨色的珍珠，没有王妃的那对北珠那么大，但胜在两颗大小差不多，颜色又是现下最稀少的墨色。在外面珍宝楼少说也能卖个大几百两银子。 送给顾嬷嬷，再合适不过。 “今日多谢王爷王妃，还有顾嬷嬷了！不然我真的……恐怕只有青灯古佛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陆……欢儿，以后你还有我。” 高衍这句话总算说了出口，没想到却引得两个女人一起笑了起来。 顾嬷嬷手腕翻转，将荷包收入袖中，另一只手覆在陆欢的手上：“以后两个人好好过日子。有时间来王府看看我老婆子！” 后面这句话，在场的人都听见了，意思不言而喻：等她离开之后，也别想欺负陆欢，陆欢可是有王府罩着的！ 陆欢眼中的笑意更浓，想到刚才陆如意的所作所为，她又拿出几颗金花生。 “今日劳各位侍卫大哥走一趟，小女不胜感激。这点喝茶钱，麻烦嬷嬷代为转交。 一会儿回城的时候，还劳几位大哥替我去陆家报信。就说我已经嫁入高家，不必为我担心。顺便让李氏，把碧珠和紫瑶两个丫鬟给我送过来。”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掌心几个金灿灿的金花生上，陆欢又小声添了一句：“要是我爹头疼李家那边不好交代，别忘了，陆家可不止两个女儿，还有陆锦绣！” 这个主意蔫坏蔫坏的，但顾嬷嬷喜欢。 “你啊！快去吧！”她伸手点在陆欢的额头上，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高衍，没再说什么。 陆欢拉起高衍的手，这时倒是没人起哄，生怕把陆欢惹恼了，以后有赚钱的好机会，不带上他们。 他们跟在族长身后，向外走去，陆如意也牵起高仲保的手。 “仲保哥哥，我们也跟上吧！” 事已至此，来日方长。 高仲保没有挣脱，反而回握她的手，也跟了上去。 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什么时候，他高仲保竟然落在高衍的身后。 看着前面陆欢纤细的背影，手不禁捏紧了几分。都是陆如意坏了他的好事！ 陆如意感受着手上的力量，只以为是高仲保的爱重，羞涩地低下了头。完全没看到，他眼神中的冷意。 陆欢这一闹，祭告先祖生生晚了一个多时辰，等他们从祠堂里出来，村民们的肚子都快要饿扁了。 好在今日来帮厨的婶子们，见桌上的菜已经凉了，又回锅热了一下，不然让乡亲们吃了，喜事准保要变成祸事。 有顾嬷嬷指挥，没等他们从祠堂回来，西厢房就布置一新。 一间布置成新房，一间用来存放嫁妆。还贴心地留下两个侍卫，帮陆欢守嫁妆。 她一时感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又从袖子里掏出两个二两的银元宝，塞到高衍手中：“替我谢谢两位大哥！” 面对其他人，高衍还是很镇定的。 他向两个侍卫拱了拱手，说出的话也十分得体：“辛苦两位兄弟了，这是来帮忙的喜钱，还请不要嫌弃。” “不会不会！” 王府普通侍卫每个月月钱有二两银子。也是因为他们俩和队长关系好，这样的肥差才会落到他们身上。 他们不由得站得更笔直了些，大有一种“他们能站一整晚”的气势。 另一边，后院新房中。 周氏看着原本喜庆富贵的新房，恢复成之前陈旧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喜气。 就连嫁妆单子也被那顾嬷嬷要了过去，放进了西厢房中。 想到从库房里抬出来那么多沉甸甸的箱子，不知道里面陪嫁了多少好东西，真让人抓心挠肝。 之前陆如意头上的盖头已经被周氏掀了，自然就没了掀盖头这个环节。 她的目光恶狠狠地剜在罪魁祸首的脸上，问道：“你的嫁妆什么时候能送过来？” 陆如意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半边身子躲在翠竹的身后：“娘，玉珠已经回去报信了，想来应该也快了。” 一想到爹娘正在赶来的路上，陆如意心底就没那么慌了。而顾嬷嬷已经离开，不会再有人给陆欢撑腰。 等爹娘来了，肯定会让陆欢好看！ 却没想到，陆家夫妻在半路上，正巧遇见王府的马车。 王府马车本来就宽敞，再加上护卫队，占了大半边的官道。 车夫极有眼力见地将马车停到了路边。 第17章 都是你养的好女儿 陆承德顺着车夫的提醒，看到车厢右侧挂着的木牌，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 那可是燕王府的标志啊！ 他们这些燕京城的生意人家中，都收藏着一本关系谱，哪些人绝对不能招惹，全写在了上面。 位于册子第一页的，便是这燕王府的纹饰。 陆承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马车，隔着老远就弯腰行礼。 “小人燕京城陆家陆承德，不知是王府哪位贵人出行？能在这城外遇上，实在是三生有幸！” 侍卫队长原本只是警戒，担心有人心怀不轨，没想到来人却是那位陆姑娘的亲爹。 不过这当爹的比起女儿来，实在是差远了。 他想起之前顾嬷嬷的吩咐，想着既然碰上了，免得待会儿又要派人走一趟。 他立刻叫停马车，走到车厢窗户边，说道：“顾嬷嬷，外面是陆姑娘的爹，想来是听到消息，正要赶去高家。” “哼，你去走一趟吧，前因后果都说明白。不然有些不明真相的蠢货，还以为是欢丫头挑事呢！” 马车中，顾嬷嬷把玩着手中的两颗珍珠，一旁的丫鬟们羡慕不已。 “顾嬷嬷，就算在王妃身边，也许久没遇见过这么圆润的墨色珍珠了！” “可不是！” 就说顾嬷嬷自己，在皇宫中见过不少宝贝，这样成色的珍珠，的确很少见。 不过这种宝贝，她可不敢私自收下，少不得还要回禀王爷王妃。不过就算王爷收走，也会补偿她不少银钱，肯定不会让她今日白跑一趟。 这样想着，她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些：“还要回禀王妃才能定夺。你们也不用担心没有赏赐，之前陆姑娘还给了五六颗金花生，到时候你们和侍卫长他们一起分！” “谢嬷嬷赏！谢陆姑娘赏！” 马车中其乐融融，外面的气氛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陆承德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毛病了：“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吗？那孩子简直是胡闹！怎么能两个人都嫁进高家呢！” 侍卫长在心里偷偷吐槽：真是个老糊涂，难怪人家陆姑娘没回陆家找人撑腰，而是求到了王府。 “马车上这位顾嬷嬷可是圣上赐给王府的管事女官，先前为陆姑娘主婚，两人已经礼成。 想来这个时辰，那边已经祭告过高家先祖。 顾嬷嬷都说，陆姑娘和高家大公子有缘，陆老爷是对顾嬷嬷有什么不满吗？” “不敢不敢。”陆承德在心中暗骂陆如意不靠谱，传话也不知道传完全！要是早说陆欢有王府撑腰，他就不会闹这样的笑话了！ 这时候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陆如意这是跟他玩文字游戏呢！ 还好半路遇上了王府的人，不然贸贸然去高家把陆欢骂一通，岂不是会坏了父女之间的情分，以后还怎么借着她攀上王府！ 陆承德心中一阵后怕，之前痛斥陆欢的念头也打消了。 “顾嬷嬷说得是！多谢大人提点！” 侍卫长趁热打铁：“对了，陆姑娘还有话想对陆夫人说，只是我要避嫌，不方便接近女眷。现在好了，遇上陆老爷，正好可以代为传达。 陆姑娘说，她从李家的喜轿下来时，并没有看到碧珠和紫瑶这两个丫鬟，想来她俩还在陆家。还请陆夫人将两人完好地送去高家。” 侍卫长特意在“完好地”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一定一定！”陆承德连连答应。 “想来陆老爷会忧心李家那边不好交代。顾嬷嬷给你想了个主意，陆家可不止这两位小姐。言尽于此，告辞！” 说完，侍卫长不管陆承德的反应，走回到马车边，喊道：“启程！” 马车的车轮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连同宫铃发出的脆响，渐渐远去。 陆承德望着城门的方向，一时没想明白，最后那一句到底是建议还是命令。 李氏坐在马车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回来，忍不住撩开一条缝。 “老爷！您发什么呆啊？如意还等着我们呢！” 陆承德陡然回神，目光落在马车边的玉珠身上，没有半点温度。 等车帘落下，像是没听见李氏的念叨，陆承德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都是你养的好女儿！” 就算当初程氏刚进门，李氏也不曾在陆承德脸上看到这样冷漠的表情，更不用说动手了。 “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是官府审犯人，也会给人辩解的机会，怎的……” “玉珠，给我滚进来，把刚才对我们说的话，再说一遍。要是敢有半点隐瞒，我把你全家都卖到矿上挖矿！” — 高衍将陆欢送入新房中，就关上门，出去宴客了。 欢儿说的对，今日是他俩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失礼。 失不失礼，高衍倒是不太在乎，反正已经当牛做马那么多年，乡亲们也看了不少笑话。 但他不能给媳妇丢脸，不能让别人看媳妇的笑话！ 他这时也不管什么面子了，偷偷观察高仲保的姿势和言语，依葫芦画瓢，倒是有模有样的。 再加上喜服的衬托，倒真和高仲保不相上下。 挺拔健壮的身形，让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看红了脸。 纷纷后悔，怎么没早一步发现高衍还没有娶亲，不然肯定轮不到陆欢捡便宜。 陆欢还不知道，她刚嫁的便宜丈夫被不少小姑娘看上了。 她这时正在查看自己的嫁妆单子。 上一世她的嫁妆单子，被李氏直接送到了周氏的手上，第二日连东西都没摸一下，就全部送进高家的库房。 美其名曰，替她看管。 而李氏一直以来对陆欢的教育，让她不敢反驳周氏的话，也不觉得周氏的行为有半点不对。 现在看来，如果上一世她的嫁妆有这么丰厚，周氏肯定不可能按捺住心中的喜意，一点不表现出来。 看来，李氏还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仅物归原主不说，还搭进去不少好东西。 果然是亲生女儿，就是这样大方！ 空间中宝贝不少，陆欢不觉得这些东西有多贵重，但放在高家村就不同了。 刚才挪嫁妆，村里的乡亲们都看见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传扬出去。 到时候高尚志夫妻可不会帮她看管，还是要找个机会演一出戏。 陆欢走到门边，轻轻闩上房门，瞬间进入到空间中。 刚才高衍给她送来一大碗饭菜，想来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再进来。她正好可以进空间，把曾经属于高仲保的痕迹全部抹掉。 多宝架上的宝贝，排着队向后面的库房飞去，专门占据一个角落。 这些东西陆欢一件都不准备留，等下次进城时，找个机会全部死当。 而书房和卧房中的一应家具，她只想全部毁掉。 第18章 欢喜都来不及 一个念头，家具全都碎成木屑，火星落在上面，发出哔哔啵啵的脆响，连同那一盒腌臜物，被火焰完全吞没。 看着窗户后闪烁的火光，一阵天旋地转，陆欢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她勉强支撑着身体，爬到泉眼旁，顾不得手上沾满了泥土，捧起灵泉喂进嘴里，只差把脸埋进灵泉里牛饮了。 脑子里那种无力感渐渐消失，陆欢翻过身坐在地上，正对着茅草屋，书房和卧室里面已经不见半点火光。 她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虽然受了点罪，但整个空间的空气都变得清新干净许多，值了！ 念头微动，两个房间内的灰烬全都撒进了果林里。 也不知道这几间茅草房是用什么材质建成的，没有被大火引燃，一点黑灰也没有留下。 里面空荡荡的，陆欢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布置。 她去厨房里打了一盆水，果不其然，水面上倒映出她脸上淡淡的灰色痕迹。 但和上一世相比，这些灰痕已经很少了。 上一世高仲保乍然得知自己迟迟不能入仕的原因，浑浑噩噩从吏部衙门走出来，直奔金陵有名的风月酒楼，喝得酩酊大醉。 在外面还不敢说出格的话，但一回到高家，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不甘，大发酒疯。 高家人这才知道，三年来高仲保每日打着出门点卯的旗号，实际上都在茶楼里喝茶，或是在书局看书，打发时间。 一直到未时（13点），才假意下衙回家。 一家人惶惶不安，不知道如何是好，陆欢这才透露，她可以回燕京城，试着求一求燕王。 也正是在陆欢从燕京城回来之后，高仲保得以顺利进入翰林院，对陆欢也变得热情体贴了不少，还给她喝了一大碗灵泉水调养身体。 当时的说辞是他们成亲快四年，陆欢还没生下一男半女，以后出门交际，难免被人议论。 现下看来，不过是高仲保觉得陆欢能攀上燕王府，以后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见兔子不撒鹰，而已。 陆欢合理怀疑，如果她在燕王府碰一鼻子灰，高仲保绝对不可能给她用上灵泉这样的好东西。 那之后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命运？是不是会身无分文地被休弃出高家？ 不！绝对不会！ 她知道高仲保身怀空间，那样大的秘密，只怕高仲保不会让自己活着走出高家！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陆欢背后慢慢攀上她的脖子，心脏就像是被人捏住了一般，难受的厉害。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欢儿，你怎么把门锁上了？是我……阿衍。” 高衍还没有习惯这样的称呼，觉得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有些羞耻。 门内很快传来一阵门栓抽动的声音，房门打开，露出陆欢的小脸，略有些苍白，嘴唇也有些发灰。 高衍强硬地挤进了西厢房，反手把门关上。 凑到陆欢身边，想捧起她的脸，摸一摸她是不是生病了，但又担心陆欢觉得自己唐突，不敢上手。 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围着她打转。 嘴上念叨着：“欢儿，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用不用我去给你请郎中？ 哎呀！这饭你怎么没吃，都冷了！你是不是饿的？我给你去热一热！”说着就想往外冲。 陆欢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胳膊，浅粉色的唇上扯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没病，也不是饿，就是……”她将头撇到一边，在脑子里搜刮可以用上的借口。 高衍见她迟迟说不出口，还以为她和自己拜堂不过是权宜之计，现在又后悔了。 胳膊无力地垂了下来：“我知道，嫁给我是委屈你了，不如……过个一年半载，等没人再议论这事，我们好聚好散。” “不是因为这个。”陆欢急忙否认，看到梳妆台上、放得满满的几妆匣首饰，眼睛一亮。 指着那边说道：“我刚才在收拾我的嫁妆，发现里面有不少以前我送给妹妹的首饰。原来这次上错花轿不是意外，而是我那个继母和陆如意故意而为！”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我出去找族长，这样的女人不能进高家！” 没想到外表看上去富贵的陆家，内里的龌龊也不少。 “回来！你去干嘛！”陆欢把高衍拉到拔步床旁，一同坐下。 看着大红的喜帐和喜被，高衍又有些局促起来。骨节分明的大掌抚摸在锦被上，发出哗啦啦的细响。 脑海中突然想起以前出去做短工，每到晚上兄弟们躺在大通铺上说的浑话。 那时就有人笑话他们，什么时候摸过锦缎，或是貌美小娘子的肌肤。 高衍现在就想冲去告诉他们，锦缎是真的滑！ 陆欢还不知道，高衍的思绪已经歪到燕京城里去了。 正好说到换嫁这件事上面，她不由得多交代几句。免得面前这个傻子什么都不清楚，万一被李氏蒙骗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那就不好了。 “今日之事背后的猫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既然已经翻篇了，相信无论是我那个继母李氏，亦或是陆如意，都不会再主动提起此事。 说起来，这事本来和你没有关系，是我把你强拉进来的，以后高仲保说不定还会明里暗里针对你，你可怨我？” “说什么呢！我都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成亲，我欢喜都来不及，怎么会怨你！ 再说了，就算没有今日这事，我在高家也是个不受待见的下人。能像这样，进祠堂站在高仲保前面，已经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从今往后，在我心里，今日比过年还重要！” 噗嗤——陆欢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她没想到，高衍在高家长大，竟然没有被养歪。这样憨直可爱，可以算得上是歹竹出好笋了。 而高衍，只感觉一口热气扑在脸上，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馨香。 像是清晨的花香混合着甘露，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花，但就是觉得好闻。 “好香！” “什么？”陆欢一下愣住了。 之前在王府抹的那一点香膏早就没味道了，除了用空间厨房里的水擦了擦身子，她什么也没涂啊，怎么会有香味？ 高衍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竟然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脸一下子就变红了。 他突然意识到，两人靠得这样近。 随着这个念头冒出来，他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像个巨大的盐津梅子，紫红紫红的。 要是再红几分，还真和陆欢空间里熟透的樱桃差不多了。 第19章 一步错步步错 两人静静地看着彼此，目光交织，两道纷杂的心跳声竟然渐渐合二为一。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声起哄声。 “高大哥怎么进去了这么久还不出来？” “就是啊！不会进去了，就舍不得出来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我看肯定是！高大哥肯定恨不得马上就天黑，好进洞房！哈哈哈哈哈哈！” 高衍回神，猛地向后退了三尺。后背梆的一声，撞在床边镂空的木制围栏上。 陆欢听了那声音，都替高衍疼得慌。 “我去帮你把饭拿去热一热。” 高衍端起碗，快步向外走去，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样子。 他板着脸，没有理会村里那些同龄人的嘲笑，直接冲进了厨房，脸上的表情才开始扭曲起来。 哎哟！那一下撞得可真疼啊！ 高家院外，玉珠带着马车停在了小门边。 李氏提着裙子，就想向外冲，身后却无半点动静。 她的身子一顿，回头见自家老爷坐在原地，闭着眼睛老神在在的，一点挪动的意思都没有。 “老爷，您不进去吗？” 陆承德睁眼瞥了李氏一眼，随后又闭上了。 “我进去做什么？当着高家人的面，把你和陆如意骂一顿吗？” “老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来……不是为了欢丫头吗？” 陆承德差点热血冲上头，压抑着音量呵斥道：“都是你教的好女儿，想把老子我当枪使是不是！要不是看在她已经是高家人的份上，我真想把人抓回来掐死！” “老爷……”何至于此？后半句话李氏没有敢说出口。 别说自家老爷，换成她，要是事先知道陆欢还有门路能攀上燕王府，她是万万没那个胆子，搞出这样的事情。 说到底，她和如意还是草率了。要是再狠心一点…… “老爷，如意也不知道欢丫头藏这么深啊！说起来，我们谁都不知道，她有这个本事呢！” “够了！换成你有这门路，会敲锣打鼓、嚷得人人皆知？ 你去让陆如意在高家老实点，别去招惹陆欢。她的嫁妆我回去再凑凑，让她等两天。” “老爷，直接去李家把东西抬过来不就好了？” 陆承德再次睁开眼睛，目光冷冰冰的。 车厢中原本就有些昏暗，这样一来，显得他的脸色更加阴沉可怕。 “什么时候，陆家的事情由你说了算？李家那边，自有我去交代，不用你操心！” 李氏讷讷地点点头，并没有多想，便转身走下了马车。 陆承德在马车上又静坐了几息，咬了咬牙，对外面说道：“老雷，去找个人给李氏带话，就说我先回城了，让她自己回去！”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阳光透过车帘，照在他晦暗的脸上，竟然有一丝狠厉。 不是当爹的，不想把女儿多留几年在身边。要怪就怪你娘和姐姐做的好事，只能由你这个妹妹填上了。 “老雷，先去一趟燕京城里最大的成衣铺子。” 且不说陆承德带着从霓裳阁现买的嫁衣，还有青鸾发冠回到陆府之后，立刻让陆正大管家把后院的几个管事婆子拿住了。 又派人找到了碧珠和紫瑶两个丫鬟，收拾妥当之后，派人送去了高家村。 这边李氏跟着玉珠，从小门进入高家后院。 看着光秃秃的“新房”，李氏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她的如意什么时候住过这样寒酸的屋子，陆家后院的小厨房都比这间屋子大。 “如意，你这又是何苦啊！” 陆如意终于等来了救星，带着哭腔扑进了李氏的怀里。 “娘！陆欢太过分了！不光是程氏的嫁妆，就连你私下给我添的，她都让人给搬走了！” 她哭诉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不对劲，四处张望，问道：“爹呢？是不是去前面骂那个小件蹄子去了？ 哼！一会儿就让爹把她送去李家！再把她私自决定和高衍拜堂的消息透露给舅母知道，到时候，她在李家肯定落不着好！” 话音一落，头上就挨了一记爆栗。她捂着额头，抱怨道：“娘！你打我干嘛啊！我又没说错！” 李氏无奈地摇摇头：“我真是把你给惯坏了！你爹根本就没跟着进来！” “怎么会？爹怎么会不进来整治陆欢？” “我们这一次，算是捅到大篓子了！你爹这是知道陆欢巴结上了燕王府，所以偏袒她。” 陆如意扯着李氏的衣袖不住的摇晃：“娘，这可怎么办才好啊！爹怎么知道的啊！” 说起这个，李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狠狠戳在陆如意的太阳穴上，恨铁不成钢：“你以为你派回去的丫鬟能瞒住此事？你爹拿她家人威胁，不就全都交代了！ 话说回来，你和陆欢每日有一半时间在一起，怎么就没听她说起此事？” “娘你还说呢！你找的那些女夫子，成日里都是那些三从四德的陈词滥调，我都不乐意听，哪里会管她如何！” 李氏深深叹了口气，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好在眼下如意已经成功嫁了进来，只是以后的日子…… 她看了看“新房”里的布置，实在是不像话。 “陆欢就这么绝情吗？一点东西也不留给你？我好歹也照顾了她七八年，明面上可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陆如意勾了勾李氏的手心：“娘，你还说呢！她把嫁妆单子也要走了，还说要跟你桥归桥，路归路呢！” “好！我倒是要去问问，她怎么和我桥归桥，路归路！”李氏气得站了起来。 之前有那个什么顾嬷嬷给陆欢撑腰，又打了两家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帮手没了，她看陆欢还有什么本事，和她这个当家主母抗衡。 “娘！娘！你先别急啊！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把我的嫁妆送过来？” 陆承德的说辞，李氏根本没有深想：“你爹说，他回去跟你凑凑，过两天再送回来。” “凑什么啊？直接把送去李家的要回来不就好了。虽然是仓促间筹备的，但总比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有的强吧！以后你再私下贴补我一些……等下，爹当真是这么说的？” 李氏这时也察觉出不对劲：“不错，这是你爹的原话。” “怎么会这样？”陆如意也懵了，她不明白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今日陆欢出现在高家之后的每一幕，快速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一直到，临去祠堂前，陆欢和顾嬷嬷的手握在一起。 “娘！你们过来的时候，是不是在路上遇见了什么人？” 第20章 李氏教女 被陆如意一提醒，李氏很快想起来，他们出城没多久，马车的确又停下来过一次。 那时她满脑子都是陆如意的事，只以为是城门口的盘查，丝毫没留意外面的动静。 之后陆承德给了她一巴掌，紧接着又盘问玉珠。李氏哪里能顾得上陆承德下马车做什么去了。 “你说的没错，我们出城的路上，应该遇上了王府的马车。只是不知道你爹听到了什么，回来脸色就不对了。” 陆如意撅起嘴，拍了一下手：“肯定是这样！爹肯定看到了王府的马车。我就说玉珠怎么会说漏嘴！ 娘！这可怎么办啊？李家那边……” 李家那边毕竟是自己娘家，李氏并不担心。 她担心的反倒是陆承德的态度。都这么多年了，难道真的要让那个人的女儿翻出自己的手掌心吗？真是不甘心啊！ 只是这些事情，李氏不想说出来让女儿知道：“李家你就不用管了，好在你舅舅生意上还要靠着陆家，不会多说什么的。” 这话陆如意可不敢苟同。经历过前世那一遭，她是一点不敢相信李家了。 但她娘不一样，对李家的脏事一无所知。她也不便提醒，毕竟她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她是从哪里得知这些事的。 一来二去，拖到出嫁，陆如意也只是旁敲侧击，李氏压根没当回事。 “娘，之前我跟你提过的事，你做的怎么样了？” 李氏正心烦陆承德的态度变化，哪里会去细想陆如意说的是什么事，只能随意敷衍：“嗯嗯，这事不能急。” 陆如意回想了一下，离灾祸发生还有三个多月，的确没必要太着急，便也没继续纠缠。 她靠在李氏怀里：“娘，等你回去，可要帮我催催爹，快点把我的嫁妆送过来！” 李氏一巴掌拍在陆如意的后背上：“这种事情哪能着急！不说置办东西需要时间，之后还要登记造册，送去官府用印，哪有那么简单！” 她很快意识到不对劲，陆如意是什么性格，她再了解不过，什么时候操心过银钱的事。 李氏把陆如意从怀里捞出来，盯着她的脸问道：“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陆如意脸上一红，又想钻进李氏怀里：“娘~哪有谁说了什么。还不是陆欢把东西都搬走了，周……婆母就说了几句不好听的……” 李氏向屋外张望了几眼，确定玉珠和翠竹都守在门口，不会有人靠近，才小声对陆如意说：“你可别傻！周氏那是眼皮子浅，惦记那些东西呢！” 说着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塞到陆如意手里：“这里面是一些银票、金珠还有碎银子，你自己收好了。 若是周氏找你要钱，你千万别手松给她。别忘了，你前面还有个陆欢，以后有什么事情，把她推到前面就好。” “娘！我才是高家正儿八经的儿媳妇！她嫁的那个高衍，不过就是个下人，算什么高家人！” 陆如意嘴上语气不好，动作却很诚实，抓起荷包就往袖子里面塞。 李氏忍不住又在陆如意额头上点了点：“我怎么生出你这个气人的丫头！娘会害你吗？” 你不会害我，但看人不一定准！前世不就匆匆把我送去李家，任他们折磨！ 陆如意这样想着，在李氏看不见的地方撇了撇嘴。 李氏见陆如意这样一点没上心的样子，只恨自己之前没有和她掰碎了讲明白：“女人的嫁妆，千万不能落到婆家手里，不然肯定得不到好脸色，记住了吗？” 陆如意差点就想问出来，为什么前世娘要把陆欢的嫁妆单子交给周氏。 她很快就意识过来，脸上扬起笑容，娘果然还是最疼爱她的。 双手环上李氏的腰，撒娇道：“记住了，娘！” “好了，先不说这个，你把今日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一个字都不能漏下！” 那边李氏母女商讨战略。同时高家门前，碧珠和紫瑶也走下了马车。 碧珠从荷包里抓出一小把铜钱，递到车夫面前：“勇子哥，辛苦你了！” 雷勇将两个包袱送到紫瑶手中，才接过碧珠的赏钱，点头哈腰：“谢碧珠姐姐赏！姐姐们要是没什么吩咐，我就回去了！” 紫瑶原本还想说什么，被碧珠挡在身后，后者笑道：“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等人走远了，紫瑶问道：“李氏只怕还在里面，你怎么拦着我，不让我提醒雷勇？” 碧珠从她手中抢过自己的包袱，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我只是挡着你，又没捂住你的嘴，你大可以喊起来啊！” 没等紫瑶回答，碧珠转身走进了高家院子，甜甜地问一旁站着看热闹的婶子：“婶婶，我是陆大小姐的丫鬟，不知道后院怎么走啊？” 那中年妇人在碧珠和紫瑶的身上打量了好几遍，笑起来露出满口的黄牙：“衍小子真是好福气啊！凭白得了个媳妇，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丫鬟。啧啧啧，这小日子……” 碧珠脸上的表情没变，紫瑶脸上的血色却渐渐褪去。 她打量起四周。高家的院子原本就不大，墙角还堆了不少农具，房屋外墙也有些发黄。与陆家普通下人住的杂院相比，好不到哪里去。 六桌席面坐满了村民，桌上的肉菜已经被哄抢一空，菜汤菜叶撒了不少，显得原本有些破旧的圆桌，更加斑驳。 紫瑶和碧珠一样，曾经都是程家的家生子。后来去陆家伺候陆欢，住的也是她院中的厢房，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紫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碧珠见这婶子一直没说到正题上，又看向旁边坐着休息的婶子。 祝氏是高家请来帮厨的，和周氏算是远房的妯娌。族长夫人带人整理西厢房时，她就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 她示意碧珠凑近，偷偷向西厢房那边使了个眼色：“看到那边站着的两个侍卫没？那可是燕王府的侍卫！你们家小姐就在旁边的屋子里呢！” “谢谢婶婶！”碧珠好似没看到祝氏手上的油光，握紧她的手，偷偷将几个铜板塞到她手里。 祝氏感觉手心一硬，偷偷捏了捏，发现是五枚铜板，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帮人指个路，就轻轻松松赚到五文钱。这种好事再多来几次，岂不是能给儿子割不少肉吃！ 她斜睨了旁边那人两眼，都是高家村的媳妇，谁比谁高贵了！这个看不起，那也不想做，差距怎么那么大！ 第21章 养条狗也有感情了 问出自家小姐所在，碧珠沿着墙边，向西厢房走去。 “碧珠，你等等我！我们直接从中间穿过去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绕路啊！” 紫瑶在心里抱怨不已。她都在柴房里饿了一天了，一直担心被人卖到那种脏地方，也不敢睡着，想等到机会就逃跑。 后来老爷给她们时间洗漱收拾，也吃过了饭食，可整个人还是手脚发虚，使不上力。 她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是一步也不想多走了。 紫瑶被碧珠拉着到墙边，差点踢翻一个瓦罐。 她拍了拍脚上新换的绣鞋，生怕沾上灰洗不干净了。 “碧珠，你那么粗鲁干什么！” 碧珠皱着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质问道：“小姐今日才嫁进高家，坐在院子里的可都是小姐夫家的亲戚，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说完把紫瑶丢在原地，向那两个侍卫走去。 紫瑶跺了跺脚，只敢在心里嘀咕：你和我都是小姐身边的人，凭什么这样教训我！ 担心碧珠在小姐面前说什么不好听的，她还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碧珠和侍卫打过招呼，正准备去找陆欢，这时迎面走来一个身穿大红色喜袍的男子。 只是一眼，就给碧珠留下很深的印象。 他的脸轮廓分明，一对浓眉如剑，但眼神却像小鹿一样单纯。肤色是健康的浅小麦色，并不算白皙。和高仲保的文弱相比，显得健壮很多。 碧珠瞬间猜到了这人的身份，垂下眼帘，屈膝行礼：“可是高家大公子？我们是大姑娘的丫鬟，我叫碧珠。” 高衍下意识挠了挠后脑勺：“别叫我大公子，我可不是什么大公子。欢儿在里面，你们进去吧！” 而紫瑶却注意到高衍手中的碗，惊呼一声：“你手里端着的，不会是要给我们家小姐吃的吧！” 碧珠的脸顿时板了起来，她先是在门上敲了几下，然后将紫瑶推了进去。 才回过头来，笑着打圆场：“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小姐平时不会吃这么多。刚才那丫鬟也是太吃惊，言行无状，惊扰到各位了。” “原来是这样！”众人恍然大悟，又接着说笑起来，“吃这么少怎么行？以后要多吃点才好生孩子啊！” “就是啊，哈哈哈哈！” 见气氛又热闹起来，碧珠松了口气，接过高衍手中的碗，小声道了声歉便也跟着进屋了。 高衍的手悬在半空，一时没反应过来，房门就啪的一声关上，好像还被那丫鬟闩上了。 “哈哈哈哈！我看衍小子想洞房，只怕还有得等，你们说是不是啊！” “就是就是！哈哈哈哈哈哈！” 房门将接下来的荤话都隔绝在门外。 房间内，陆欢冷着脸坐在拔步床上，碧珠立在她一旁，而紫瑶却跪在了地上。 陆欢将脸埋在碧珠的腰间，强压下眼中的泪意。 前世碧珠和紫瑶跟着她一起逃难，碧珠为了保护她，死在了逃难的路上。而紫瑶，却在她刚刚诊出有孕的时候，爬上了高仲保的床。 又因为紫瑶不是奴籍，陆欢不得已接了她的敬茶，只等她怀上一儿半女，就正式收做姨娘。 陆欢好不容易压下了心中奔腾的情绪，捏了捏碧珠的手：“把你们姑爷送来的饭菜拿过来。” “姑娘，你真的要吃啊！”紫瑶瞪大了眼睛。 陆欢淡定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菜，吞下去之后才说道：“为什么不吃？高家平日里吃的，说不定还没今日好呢！” 紫瑶瞳孔巨震，小姐该不会是故意吓唬她的吧！小姐能吃这样的苦？ 陆欢知道紫瑶不信。 前世她也是这样，一直以为陆欢手中还有人脉或是钱，并不敢造次。也是在一次次试探之后，才敢对高仲保下手，然后一击就中。 只是这一世，陆欢不打算容忍了——已经忍过一世，再来一次，她怕是一点也忍不下去。 她一口气吃下大半碗饭菜，剩下一小半，递到紫瑶面前：“我吃不下了，赏你了。” 赏？这确定不是惩罚？ 紫瑶的嘴角都僵硬了：“小姐，我还不饿。这样，我晚点再吃，晚点再吃。” “你呢？”陆欢举着的手没有挪动分毫。 碧珠接过碗，将剩下的都喂进嘴里。 的确没有陆家的饭菜好吃，但小姐都吃得下去，她这个当丫鬟的有什么好挑剔的。 “紫瑶，你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紫瑶心中忐忑，一双眼珠子四处闪躲，就是不敢直视陆欢的眼睛。 “大概有十年了。” “是啊，十年了，养条狗也应该有感情了。”陆欢幽幽地说道，“你们也看到了，如今高家是什么光景。 我不忍心你们跟着我吃苦，所以想给你们一个恩典。 我娘已经给你们放了籍，说起来，你们早就不是奴婢。以前在陆家还好说，养着你们没什么……” 碧珠立刻表忠心：“小姐，我能养活我自己！” 陆欢眼中总算扬起了一丝笑意，轻轻挠了一下她的手心，顽皮！ 但看向紫瑶时，又变得冷漠了不少。 “只是你们也看到了，高家不养闲人。就算是我，以后只怕也要亲自侍奉公婆。你们跟着我一场，若是想离开，现在便是个好机会。” 察觉碧珠想要开口，陆欢又捏了捏她的手指，示意她不要表态。 “若是想留下来呢？”紫瑶小声问道。 “你们年纪大了，难免有瓜田李下的嫌疑。高家不会允许你们以民籍留在高家，拖累高仲保的名声。 但若是重新签下卖身契，你们就是我的下人，那就没问题了！” “什么……”紫瑶再也跪不住了，全身卸了力似的瘫坐在地上。 樱桃小嘴微张，圆圆的鹅蛋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她微微摇头，小声呢喃道：“不……我不……” “如此，你就回到你爹娘身边吧！以前我赏赐给你的东西，你都可以带走，就算是全了我们主仆一场的感情。” 紫瑶抬起头看向陆欢，一点遣散的银子都没有？ “当年程家遣散奴仆，给了你爹娘不少银子。这些年，他们苦心经营，想来日子不一定比陆家差。你也看到了，如今高家处处都需要银子，希望你理解我的难处。” 紫瑶从震惊中回神，理了理鬓边并不存在的碎发，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碧珠微微皱眉：“紫瑶，小姐还没允许你站起来呢！” 紫瑶冷笑一声：“我都要走了，她还算是哪门子的小姐！” “你——”碧珠都快要被紫瑶气死了。 偏偏陆欢还在抠她的手心，她都要忍不住了！ 第22章 是条龙也得盘着 好不容易等紫瑶气呼呼地冲了出去，碧珠反手捉住陆欢作怪的手。 “小姐！你明知道我手心怕痒，你还逗我笑，真是坏死了！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再次看到碧珠这样鲜活的样子，陆欢的鼻子有些发酸。 她按住碧珠，快步走到窗前，眼见着紫瑶从宾客中间穿行而去，走出了高家。 碧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感慨道：“紫瑶真是被惯坏了！小姐，您真舍得让她就这样走了？” “有什么舍不得的？” 陆欢的眼神让碧珠有些捉摸不透，好像和以前的小姐有些不一样了。 “小姐，我发现你变了好多。” “可不是变了么！你跟我来！” 陆欢拉着碧珠的手，把她拖到屋子的最深处，一下子撸起她的袖子。 “哎呀！小姐你干什么呀！” 陆欢撸起一边的还不算完，转而握住碧珠的另一只手：“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受伤！” “没有！真没有！哎！小姐，哪里不能碰啊！哈哈哈哈！” 碧珠几番挣扎，绣鞋也蹬掉在脚踏上，整张脸都是红扑扑的。 一点不像前世死在陆欢怀里时，那样的惨白。 “小姐，你哭什么啊！” 啪嗒一声，豆大的泪水砸在喜被上，晕开一片。鲜红色的锦被也因为泪水的浸润，化为更深邃的枣红。 “没有，我只是高兴。我害怕李氏对你们下手！” 碧珠拉住陆欢的手，放在脸颊边：“我真没事！之前还有点饿，吃了小姐赏的饭，一点都不饿了！ 只是我有些担心，小姐你从小到大锦衣玉食，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苦！ 夫人怎么会给你找个这样的夫婿！” 陆欢上一世参加过不少官家夫人们的宴会，明白权贵和小富之间的差别，怎么会看不出来娘亲这样做的深意。 商户，外表看上去十分风光，却是那些权贵眼中的肥肉。 程家当年分崩离析，不正是因为背靠的大山倒了，连带着他们也被一同清算。 要不是陆欢外公提前壮士断腕，找上燕王府，说不定还会牵扯到陆家。 只是程氏没有想到，后来陆欢会被李氏灌输那么多三从四德的思想，甚至和程家的旧人都断了联系。 窗外的阳光斜撒进拔步床内，院中的宾客又换了一批，乡亲们吃饱喝足，说笑声也渐渐变大起来。 陆欢给碧珠讲了一遍她今日的遭遇：“今日我可以说是在悬崖边走了一遭，你说我该不该变？” 碧珠一下下顺着自己的小胸口：“是应该变！凭什么她陆如意看不上的，就塞给小姐你啊！不行，她现在在哪？我要过去打她一顿！” 碧珠一点不耽搁，立刻向外面冲去。 鞋都没穿好，就被陆欢一把拉了回来：“我看你的性格，也应该改一改了！总是这么冲动！ 放心吧，今日我一点也没吃亏。你看看我的嫁妆单子，李氏可是亏大了！” 碧珠接过嫁妆单子粗略一算，笑眯了眼，活像一只偷吃香油的小老鼠。 “陆如意岂不是要气死了！瞧，这几副头面，还有这副红宝石的，可都是她以前从小姐这里软磨硬泡要走的呢！” “可不是！现在都便宜你家小姐我了，哈哈！” 这样说来，碧珠也放心了不少，不过免不了提醒陆欢两句：“小姐，以后不管她怎么卖惨，你都不能再给出去了！” “放心吧！小管家婆！”陆欢捏了捏她有些婴儿肥的脸。 两人晒着太阳，暖洋洋的，有些昏昏欲睡。 这时，外面响起高衍的声音：“欢儿，我去送送几位叔伯，就回来做饭！” 陆欢像是被人敲了一下脑袋，瞬间清醒了，她推了推碧珠：“天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回去？”这下，碧珠的瞌睡虫也跑了，“我回哪去？您让老爷送我过来，不是要留我在身边伺候吗？” 陆欢对她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交代！” 陆欢和碧珠耳语了好一会儿。碧珠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眉毛微蹙，面上略带不忍。 “小姐，唐叔唐婶都是以前程家的老人，应该不会背叛我们吧！” 陆欢目光飘忽，神思不知道飘到了哪儿：“程家，已经没了快十年了。又有多少人，真的念着程家呢？ 你只管按我说的告诉你爹娘就好，后日我会亲自上门详谈。” “我知道了，小姐。” 碧珠咬了咬嘴唇，终究下定了决心。紫瑶，我们一起侍奉小姐那么久，希望不会有站在对立面的那一天！ 她抱着来时的包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陆欢目送她走出院门，然后闩上了房门。 铜镜中的女子，满头珠翠，环佩叮当，和窗外的农家小院有些格格不入。 她将陪嫁中，明显是陆如意风格的衣裙都挑了出来，单独放在窗边的暖炕上。 而给自己找出来的，是嫁妆里面最素雅的一套——上身穿着藕粉色窄袖，套着浅荷绿色半袖，下身搭配的丁香色绣着团圆纹的长裙。 头上的金钗也尽数拆了下来，仅用一条藕荷色的丝带，系在发髻之间作为装饰。 整个人看上去，没了上午初来高家时那么富贵逼人，反倒增添了不少温婉的气质。 眉眼之间的锋芒一闪而过，顺手将梳妆台上，贵重的钗环首饰都收进了空间里，又换出来不少银饰。 这些银饰都是从巫雪霏那换来的，工艺很好，但并不贵重。 做完这些，她拿着之前收拾出来的衣服，走出了西厢房。 外面已经不剩下几个婶子，皆是和周氏相熟的，看到陆欢出来，眼神在她身上来回地打量。 周氏见她出来，顿时脸就拉了下来：“你怎么出来了！” 陆欢装作被吓到了的样子，委委屈屈道：“婆母，我刚才从我的嫁妆中，收拾出来不少弟妹能穿的。 只是后院我不方便过去，只能有劳婆母，辛苦一趟了！” 周氏正想发火，可看到陆欢手中，就连包衣服的包布都是上好的绸缎，颜色又是她能穿的，便一把抢了过去。 “好！我一会儿就给她送过去。” “婆母，我去看看阿衍的饭做得如何了。”陆欢故作害羞状，颔首小跑向对面的厨房。 人没走远，还能听见妇人们的奉承：“你这大儿媳妇，看起来还算温顺啊，没你说的那么吓人！” “那可不，嫁进来之后，就算是条龙也得给我盘着！” “这话可不兴说！燕京城里，可真有龙子呢！” “对对对！呸呸呸！我什么都没说，你们可别出去胡咧咧！” 第23章 刀子嘴豆腐心 周氏拍了拍自己的嘴，摸着怀里这一包软绵绵的衣服，也没心情招呼这些妯娌了。 “你们喜宴也吃了，就各回各家吧！我就不招待你们了！” 陆欢停在厨房门口，微微侧头，冷笑一声。这个周氏，稍微给点甜枣就不知道她姓什么了。 陆欢很期待，周氏会怎么让她在高家盘着。 厨房里，几个帮厨的婶子依然在忙碌，见陆欢进来，倒也没觉得奇怪，纷纷和她打招呼。 只是高衍一个男子，出现在这里，很是有些突兀。 上一世有碧珠和紫瑶两个丫鬟，不需要陆欢亲自下厨。她时常听两个丫鬟提起，她没嫁进高家之前，都是这个养兄干杂活。 只是这一世情况大不相同：紫瑶被陆欢赶走了，碧珠又委以重任，不会留在高家，她们俩不可能再将这个担子接过去。 不过陆欢不会让这样的情况持续太久：高衍每天干这么多杂活，又吃不好，怎么可能好好养身体、生孩子！ 想到这里，她笑眯眯地问道：“婶子们忙得如何了？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说着挽起袖口，走到灶前。 高衍辨认出她的声音，不禁皱起眉：“欢儿，你怎么过来了？这里油烟大，别在这儿待着！快回房去！”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抬头看见她出现在身边的那一刻，还是眼神一亮。 之前身着喜服的陆欢华贵大气，换了衣服之后，更像是附近河塘里的荷花，清新脱俗。 高衍不由得看呆了，塞稻草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衍小子，火小了！” “啊？”经由帮厨的婶子们一提醒，高衍才回过神。 一双双略带戏谑的眼睛，看着他俩，高衍原本就有些火热的脸，烧得更红了。 “我真是来帮忙的！你不要小瞧我，这些我都会！” 陆欢这话一点水分都没有。 上一世，不仅仅在逃难的路上，后来他们在金陵安顿下来后，买了一房下人伺候，但周氏母子经常对厨娘做的饭菜挑三拣四。 不是抱怨不合口味，就是菜色太单调。 所以高家人的饭食，最终还是由陆欢亲自下厨。 不过这一次，她可不打算那么老实了。更别提，还有陆如意这个周氏的亲亲儿媳妇在，哪里轮得到她这个养子媳妇冲在前面不是！ 陆欢心里不厚道地窃笑，这两个挑嘴的主儿，就要靠陆如意伺候了！ 后院，李氏教女也进行到了尾声。 “你爹让我给你带话，要你不要招惹陆欢。”看着陆如意不服气、想要反驳的样子，李氏按住她的手，“你听我说完！你爹说得没错！那个死丫头如今攀上了燕王府，就连他的态度都有所松动，更别说你的夫君了。” 陆如意恨得咬牙切齿。前世怎么没听说过陆欢还有这个本事！肯定是她没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姐妹，才没有透露分毫。 “这个陆欢，藏得可真够深的！” “你爹的态度，一时半会我还没能摸清楚。你给我用点脑子，这两天不要招惹陆欢，等回门那天，我再套套她的话！ 要是周氏提起你的嫁妆，你就说爹娘还要回去准备，千万不要让周氏知道你身上有钱！ 要是她实在问急了，你就祸水东引，让她去找陆欢，记住了吗？” 陆如意听着前半部分的陈词滥调，态度还有些敷衍，但听到要把周氏的注意力往陆欢身上引，她立刻就精神了起来。 “娘，你放心吧，我不会让陆欢好过的！” 李氏一巴掌拍在陆如意的肩膀上：“刚才那些话，真是白叮嘱你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招惹她就是了！” 李氏不舍地抚摸着陆如意的脸：“娘该走了。如今你已经嫁人了，就不能像原来那样任性了！” 见她又要开始啰嗦，陆如意将她拉起来，向外面推去：“娘，你快出去吧！爹要等得不耐烦了！” 李氏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事，但时间的确不早了，回去还要让娘家的人把如意的嫁妆送回来，再填补一些。 脑子里装了一大堆事情，听到翠竹的禀报，李氏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翠竹盯着自己的鞋尖，小声说道：“老爷让人给您带话，说他先回去了，让夫人自己雇车回去。” 李氏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还好及时扶住了门框，这才没摔倒在地。 “你怎么没早点进来说！” 翠竹绞着手中的帕子：“小姐让我们在外面看着，不准擅自进去。要是违背了小姐的话，她会打我的！” “那也要看是什么事情啊！”李氏恨得牙痒痒，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 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去村长家里问问，有没有马车！” 翠竹很快带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有骡车；坏消息，敞篷的。 而且李氏身上的钱都给了陆如意，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那户人家就有些不大乐意。 李氏也是气急了，直接把翠竹的银丁香耳钉拽了下来。 “这一对耳钉，少说也值二钱银子，够路费了吧！” “够够够！我这就去套车！” 李氏终于坐上了回城的骡车，只是官道上石头不少，李氏又催得急，颠簸了一路不说，还吃了一鼻子灰。此事暂且不提。 翠竹捂着耳朵，红着眼眶回到高家，正巧碰上出来拿柴火的陆欢。 “你这是怎么了？” 翠竹抬头，碰上陆欢温柔的目光，眼睛更酸涩难受了。 “大小姐……” 陆欢打断她的话：“以后不要再叫我大小姐了。从今往后，我和你家小姐只是高家妯娌，不再是姐妹。你应该叫我大少夫人。” “是，大少夫人。”翠竹越想越委屈，放下手，露出两个通红的耳垂，“刚才老爷夫人来过，但老爷丢下夫人先回去了。夫人把钱都给了小姐，没钱雇车，就抢了我的耳坠。” 陆欢打定主意，要和陆如意划清界限，哪里会管她和李氏的闲事。 抬头看了眼太阳：“你回去跟弟妹说，想来她会赔给你的。时辰不早了，你去叫弟妹出来吃饭吧。 对了，我从我的嫁妆里挑了几套衣裙给她，在婆母手上，你回去跟弟妹知会一声。” 至于周氏会不会痛快地拿出来，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翠竹还以为陆欢这是刀子嘴豆腐心，立马收住泪水：“诶！我这就去告诉小姐这个好消息！” 第24章 开个价钱 陆欢只是点了点头，便走进了柴房。 柴房不大，沿着墙壁堆着半人高的木柴，还有不少引火用的麻杆。只在中间空出来一条宽不过四尺的走道。 陆欢能想象得出来，高衍每晚睡在这狭小的柴房里，只要稍微翻个身，都会撞到一旁的木柴墙上。 到了冬天，更是难熬，前世没冻死在那场寒潮中，真是算他命大！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高衍冲了进来：“欢……欢儿，你怎么进来了？” 陆欢假装没看到他脸上的窘迫，若无其事说道：“我看到灶台边上没多少柴了，想抱一点过去，你怎么跟过来了？” 高衍拉着陆欢的袖子，不想让她继续待在这里，看到自己曾经的狼狈。 “我……我一个人端不了那么多菜，你过来帮我吧！” 说完抱起一大捆柴，向外面冲去。 陆欢嘴角微微勾起，回头看了一眼柴房深处的木板和铺盖，在心中盘算起要添置的东西。 虽然占了李氏的大便宜，但嫁妆中自己能穿的衣服没几套。 李氏准备的那些衣服，陆欢也就只能在后宅里穿穿。真穿出去了，肯定会被村里人当成稀奇，走到哪儿都会被人盯着瞧。 夕阳的余晖照映在陆欢的脸上，明亮但一点不刺目，绵延百里都看不到尽头。心中关于上一世的阴霾，也有些许消融在这天高海阔中。 曾经的她困在后宅中，打理家务，侍奉婆母。除了偶尔外出，参加夫人们的宴请，竟从未因为自己，跨出过高家的大门。 这一世，陆欢不打算再过那样的日子。她想像寻常女子那般，逛各种铺子，尝遍燕京城、还有金陵的美食。 等她的孩子长大之后，考取功名，外出赴任，她也能跟着一同去别的地方看看。 手里有空间这样的宝贝，陆欢一点不担心她的孩子考不上功名。 即便是像高仲保那样的木鱼脑袋，服用晶核之后，都能高中进士。更何况，陆欢自打一进门起，就开始调养自己的身体，不愁生不出聪慧的孩子。 日子越过越有盼头，才显得有滋有味嘛！ 陆欢端着托盘，跟在高衍身后来到正厅。之前的两把太师椅已经放回原位，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八人的圆桌，不远处还有一张不大的茶几。 她的睫毛微微抖了一下，仿佛没看到那张茶几一般，走到圆桌旁，和高衍一起将饭菜和碗筷都摆得整整齐齐。 高衍端着两个托盘，极其自然地转身，准备朝门外走去。 陆欢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去哪？我们不是要在这吃饭吗？” 高衍别开脸，不去看陆欢的脸，生怕她看出自己脸上的不自在。 “我……我一般在厨房用饭。” 陆欢的手不由得捏紧了一些：“听我的，留下来吃饭。” 被捏疼了，高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将两片粉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没有说服对方。 “你们怎么还在这！”外面传来陆如意的声音。 她几步走到圆桌旁，故意将陆欢挤开。只是看清楚桌子上的菜，她差点尖叫起来：“你晚上就给我吃这个！这不是中午的剩菜吗！” 陆欢皱了皱眉头，单纯被她的声音吵得耳朵疼，不由得顺着高衍的力道，向一旁退去。 此时陆如意已经换下了喜服，但头上的钗环并没有取下来，和身上的衣裙很合适，但在高家，这样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这时高家夫妻，还有高仲保兄妹一起走了进来。 高氏夫妻俩显然听到了陆如意的喊叫声，脸色十分难看。 在场的都是当事人，没有外人。周氏一点面子也没给陆如意：“我们高家可是你自己巴巴的要嫁进来的。我们当初看中的，可不是你！” 高曼婷也从高仲保身后走了出来，扶着周氏的胳膊，帮陆如意打圆场：“娘！嫂子这也是刚嫁进来，还不习惯呢！” 说着还对陆如意使眼色，示意她说两句软话。 陆欢微微含笑，柔柔说道：“出嫁了不比在家，弟妹可要快点习惯过来才是。” 陆如意原本还想就坡下驴，可被陆欢这样看笑话，心里顿时不乐意了：“要你管！” 陆欢的眼眶倏地红了，她虚靠在高衍的身边，声音中含着委屈：“原来外面那些人议论的都是真的，夫君你在家里真的不受待见！就连新嫁娘，也看不起夫君。 公爹，婆母，不然你们开个价钱，就当我替夫君还了你们的养育之恩。 我们搬出去住，从此以后两不相欠，就当从来没有收养这回事！” “这不可能！”周氏没有一瞬迟疑，立刻反驳道。 自从高衍长大、可以干活之后，高家便把以前那些奴仆都打发了，怎么可能放走他这个现成免费的劳动力！ 高仲保也不会坐视高衍离开，更不可能轻易允许他和高家断绝关系。一是顾及自己的名声，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陆欢。她的价值远不止于此。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他先是呵斥了陆如意，又和颜悦色地安抚陆欢，“大嫂，不要和如意一般见识，她也是被岳母惯坏了。” 陆欢尽量忽略他油腻腻的眼神：“我知道，她还小，又一向娇宠着长大，以后可是要辛苦二弟，多费心了。” “应当的。” 高衍看着两人互动，心里极不是滋味，猛地挣脱开陆欢的手，气冲冲地向外走去。 “大哥！” 高仲保之前在书房，不知道做了多少心理建设，现在喊了出口，也不觉得有想象中那么难。 “今晚是我们全家第一次坐在一起用餐，大哥不一起吗？” 陆欢也追了出去，伸出手握住他的大掌，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接过他手中的托盘。 凑在他身边，说道：“别闹，等我们回房之后，我再跟你说！” “回房”这两个字不停地在高衍的脑海中打转。以至于，他完全没听到，晚饭期间其他人说了什么。 一直到众人都丢下碗回房，陆欢才发现高衍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同手同脚不说，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你这是怎么了？” 高衍如梦初醒，露出一抹傻笑：“没什么，感觉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 陆欢的眉眼也跟着扬了起来：“我也是这般想的。” 第25章 内里肯定比较虚 高衍不知道昨夜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有人叫水的声音。 但当时有一只软软的手在他胸膛拍了拍，让他不要操心，他便没多想，直接睡了过去。 手！身下软软的床！ 高衍猛地睁眼，他想起来了！他昨日成亲了！还睡到媳妇床上了！ 他顺着胸膛上的那只玉手，慢慢向身侧看去。 浓密的睫毛弯弯的，像月初的新月。小巧的鼻子在鼻尖处还微微上翘，透露出一丝俏皮。 只是那两瓣唇微微开合，眼珠也快速抖动着，睫毛也随之剧烈颤抖，好似随时都会醒来。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高衍像是偷看被人逮个正着，急忙收回视线，转而盯着拔步床的顶板发呆，努力掩饰着心里的慌张。 “不……不要……”胸前的手忽地握成了拳。 “欢儿，怎么了？”高衍坐起身，看着身边的小人儿。 原本睡颜安宁的人，此刻额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高衍不敢抱她入怀，只能替她拭去额头上的汗水，然后轻拍她的脸颊，试图唤醒她。 “欢儿，快醒醒！我在这儿呢！” 陆欢猛地睁开眼，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胸口，没摸到任何伤口，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迎面看到的便是高衍焦急的俊脸，还有敞开的寝衣下精壮的身体，和腹部清晰可见的肌肉。 “哎呀！”她捂着脸，朝旁边一滚，便滚到了拔步床的深处。 “欢儿！你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啊！你跟我说说，说出来就不害怕了！” 高衍还没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泄露了点点春光，让小媳妇害羞了。 他摇晃着身边的锦被球：“欢儿，你倒是说话啊！” “你……你穿好衣服！”里面传来陆欢闷闷的声音。 要不是高衍停下来，认真留意她的动静，可能真要错过。 高衍手忙脚乱地重新系好衣带，小声嘟囔着，记忆中好像从来没出现过这样尴尬的情况。很快，他的抱怨停了下来。 陆欢好像害羞了啊！ 这意外的发现让他兴奋了起来。昨夜两人洗漱完，他还因为陆欢的“冷淡”有些失落。 但如今看来，陆欢并不是不想亲近，好像还真是累了！ 高衍坐在那里傻乐了好一会儿，陆欢那边已经透过被子的缝隙确认过，他已经把衣服系好了。 陆欢捂着自己通红的脸，也坐起身，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定是在被子里面闷久了，脸才会这么红！绝对不是看到了什么赏心悦目的画面！ 她故作镇定道：“快起来吧！公爹和婆母还等着用早食呢！” 高衍三两下就穿好了衣服，只敢低着头看地上，完全不敢向陆欢那边。 “我先去煮粥！你慢慢穿衣洗漱就好！” 看着高衍落荒而逃，陆欢直接笑倒在床上。 晨光熹微，整个高家除了高衍起身了之外，其余的人都还在睡梦中。 陆欢光着脚跳到门边，闩上了门，下一瞬，整个人出现在空间中。 昨日东奔西走，又激发了力量异能，陆欢的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便早早睡下了。 她一手端着一杯灵泉，一手拿着一个桃子，吃得笑眯眯的。 这些好东西，她打算等到明日回门，见过碧珠的父母之后，才好找借口拿出来给高衍吃。 他的身体看上去精壮，也只是因为经常干活的原因，内里肯定比较虚。 如果有人看到此刻的陆欢，就会发现她两颊绯红，显然是又想到了什么活色生香的画面。 她走到铁盒子前，查看有没有新消息。 昨晚临睡前，除了凌薇仙子，她给其他三人都打了招呼，将自己想换的东西都列举了上去。 上一世是她们三人照顾陆欢，这一世，轮到她帮助她们了。 却没想到，最先给她回复消息的人竟然是凌薇仙子。 【你那里除了灵泉，有没有可以增强元神的宝贝？我可以用任何东西换！】 池雨薇这是毫无遮掩，将自己眼下的困境直接铺陈在陆欢面前，完全不担心陆欢会因此漫天要价。 只因为她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也许是在生死中走过一回，池雨薇的心境无比的豁达——没有陆欢的帮助，她迟早会湮灭在这绝灵之地。 还好交易系统的另一边是陆欢，若换成高仲保，只怕会把池雨薇坑得倾家荡产。 陆欢不过犹豫了一瞬，回复道：【有的。但我不确定效果。】 前世她从巫雪霏那里换来了不少话本子，价钱很便宜，两斤粮食就换了两大箱。 那时她还不敢让高仲保发现，每次都是看完了一册，再换下一本。 其中就有讲修仙世界的话本子，只是不知道凌薇仙子所处的修仙界，和话本子里面的是不是一样的。 而另外两个交易对象，一个在年代位面，而另一个在星际位面。仿佛是匹配好的一样，各不相同。但这两个位面科技发展的水平，都远超陆欢所在的世界，因此可以交换的东西很多。 不过那些太超出本位面科技的高级物品，尤其是那些能够毁天灭地的武器，就不可以了。 也就是因为软甲只具备防护的功能，而不能攻击，这也是之前陆欢和池雨薇的交易能成功的原因。 只不过，此时两人还不知道而已。 而邓雅和田佳佳则是直接发起了交易申请。 邓雅想要的是新鲜水果，而田佳佳则需要粮食和肉。 上一世也是如此，前几次交易都是互相试探，陆欢并不想打乱节奏。 提交交易，又吃饱喝足，陆欢便离开了空间。 等她帮着高衍将早食端到饭桌上，后院的人也都走了进来。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唯有陆如意，粉红的小脸上带着一抹自得的笑意，不住地向陆欢这边瞥过来。 那目光太过明显，陆欢坐在她对面，实在无法忽略，抬起头，淡然地看着她，问道：“你有事？” 陆如意羞涩地掩住口鼻，故意向高仲保那边挪动了寸许，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做作的娇柔：“昨晚妹妹是不是打扰到姐姐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初来乍到，翠竹那丫头不熟悉家里的布局，如果真打断了姐姐的好事，那便是妹妹的不是了！” 第26章 嫂嫂言之有理 就这？ 陆欢差点笑出声，陆如意重生一回，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不过就是和高仲保睡了，也值得拿出来炫耀。 是觉得昨晚叫了一次水很光荣吗？ 也许是陆欢脸上嘲讽的意味太明显，高仲保感觉脸上像是被利器刮过一样，有些火辣辣的。 “食不言，寝不语，岳母没教过你这些吗？要是你觉得吃完了没事做，可以去服侍娘。” 回想起昨日用晚食，周氏诸多刁难，陆如意不甘地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继续吃饭。 不过还没忘记时不时用眼神剜陆欢一下。 周氏吃完，正准备回后院，陆欢急忙开口道：“婆母，昨日跟您提起买下人的事……” “我说过了，你愿意花钱，我没有意见。怎么，你后悔了？” “婆母，您误会我了。一会收拾完，我就和阿衍进城。 只是家里的空房间太少，我想着，不如就将我隔壁的房间整理出来，再加上二弟书房旁边的厢房，这样一来，住下四个下人绰绰有余。” 周氏心中一喜：“你隔壁的房间，不是用来放你的嫁妆了吗？” 陆如意也暗自窃喜。 整个院中，除了前院之外，只有后院正屋、爹娘的房间两边，还有两间耳房充作库房。等那些东西真的搬进去，可就由不得陆欢了！ 陆欢笑着点了点头：“正是，不过那些东西太惹眼，我担心招来外人的觊觎，所以准备一会儿便带进城，存到钱庄里。” “这怎么能行！哪有搬进婆家的嫁妆，第二天就搬走的道理！”周氏差点被陆欢气死，大喊大叫起来。 陆欢的目光转向陆如意和高仲保，解释道：“这不是事出有因吗？而且过几日弟妹的嫁妆就要送进来，我可不能占了婆母亲亲儿媳妇的位置。 万一弟妹吃我的醋，那可如何是好！” 陆如意一个劲地摇头，嘴上说着不会不会，却在心里咒骂陆欢。为什么自己还没找到机会祸水东引，把周氏的注意力转移到陆欢身上，结果反倒让她先发制人，抢占先机。 “这不可能！你这是想让村里人看我们高家的笑话！想都别想！” 周氏的强硬，陆欢已经领教过很多年。 她不疾不徐，继续劝道：“村里人嫁娶，往来不过十来两银子，哪里会像陆家陪嫁这样多，相信村里人也会理解的。万一给村子里招来匪祸，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二弟，你说呢？” 高仲保沉吟片刻，附和道：“嫂嫂言之有理。” 他想得更长远一些。 王府那两个侍卫，此刻还在西厢房中用早食。万一陆欢向他们表现出任何不满，还真不是他一个小小秀才能招架得住的。 过几日他又要回书院，万一有什么不好的风声传出去，他可能连燕州书院都回不去，更别提通过燕王府的路子，进燕京城府学。 他走到周氏身边，耳语道：“娘，你先答应她，一会儿我跟你解释！” 周氏的眼刀在陆家两姐妹的身上刮过，冷哼了一声，站起身。 她很快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对了，当初两家定亲时，曾给了你娘一枚玉佩作为信物，那可是我们高家的传家宝。 现在既然嫁过来了，就把玉佩还给我吧！” 陆如意得意洋洋地看着陆欢：“不属于你的东西，你还是赶快交出来吧！” 对此，陆欢早有应对。她从腰间佩戴的荷包里取出一枚玉佩，送到周氏手中。 周氏捧在手心，翻来覆去查看着，半信半疑地问道：“真是这块？” “婆母说笑了。我如何能提前得知，昨日会遇上换嫁之事？又如何能提前准备？” “说得也是，谅你也不敢。”周氏收回了心心念念的宝贝，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刚才那么难看了，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正厅。高尚志和高仲保紧跟其后。 陆如意刚准备开溜，就听陆欢冷冰冰地说道：“弟妹，我再提醒你一句。我同你们母女已经恩断义绝，以后你应该叫我嫂子或是大嫂，不要跟我论什么姐妹。 我娘只生了我一个，阿衍也没有纳什么小妾。所以不要再让我听到什么姐姐妹妹的，否则我会以为你觊觎我的相公。” “你！”陆如意气得嘴唇都在发抖，指着高衍说道，“我会稀罕他？” “就是就是，他算哪门子的大哥，你又算哪门子的嫂子！”高曼婷见陆欢这样不客气，替陆如意帮腔，“如意姐才是我的嫂子，你凭什么往她身上泼脏水！” “你年纪小，我不同你计较。你若是不服气，我们一起去问问你二哥，看他怎么说！或是，让公爹和婆母将高衍的户籍分出去，再来个断亲书？” 陆欢的话，直接将高曼婷的话堵得死死的。 昨日发生的事情，高曼婷已经从玉珠的嘴里听说了，知道这两条路都行不通。 她气鼓鼓地环上陆如意的手，向外面走去。 陆欢大获全胜，笑眯眯地继续收拾桌上的碗筷，余光一瞥，果不其然，身旁的憨憨心里又不好受了。 她轻轻撞了一下高衍，一点安慰他的意思都没有：“一会儿我们出去逛街。” “逛街？” “对啊！一个朋友告诉过我，当你不开心的时候就应该出去买买买。买一堆自己喜欢的东西，那些烦恼就能全部丢到脑后去了！” “可烦恼并没有消失。” 这个憨憨，怎么还轴上了！ 陆欢直接开始耍无赖，叉着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不打算跟我出去咯？” 高衍察觉到问题中的陷阱，本能地回答道：“去去去！” “这还差不多！碗放在这里我来洗，你现在出去雇两辆车，正好侍卫大哥回城，还能护送我们一程。” 等高衍出门之后，陆欢直接将院门敞开，自己坐在院子中间洗碗。 这一幕，村子里不少人都看见了，又引起了不少议论。 而他们的议论声，在见到那一口口木箱子时，达到了顶峰。 他们围着两辆骡车打转，可看到一旁站着的侍卫大哥，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只敢凑到高衍身边套近乎：“阿衍，你们打算把东西送到哪儿去啊？” 高衍回想着媳妇之前的解释，说道：“媳妇说，这些嫁妆太惹眼，担心给村里惹来麻烦，所以准备寄存到钱庄里去。” “哎哟！你这样一说，可不是吗！小偷小摸还好，要是被那关外的马匪知道了消息，那可就危险了！” “还是阿衍媳妇想得周全啊！” 第27章 我冷血无情? “我之前还看到阿衍媳妇在院子里洗碗呢！那一大盆，肯定是全家人的碗！” “我也看到了！我听说仲保媳妇还有两个陪嫁丫鬟，怎么不见她们出来干活啊？” “这我知道，有些大户人家的丫鬟养得和小姐一样娇贵呢，哪里会做这样的杂活！” “养不起养不起。” 之前有不少妇人看上了玉珠和翠竹，经过今日这一遭，也都歇了心中的小算盘。看向陆欢的眼神，更加怜悯了。 那些用不上的东西，包括绫罗绸缎，陆欢一点都没留下。 倒是男子的里衣和长衫，陆欢专门挑了出来。这些衣物应该是陆如意院中丫鬟们做的，她可不打算给高衍穿。 东西都搬上了骡车，高衍进屋找陆欢，一眼看见她面前的暖炕上，铺了一片男子的衣物。 高衍的眼神暗了暗，故作轻松，随口一问：“欢儿，可以出发了。这些是要送到二弟那边去吗？” “是啊，不过不会经过我的手。我打算明日回门，就带这些回去。” 看着高衍一脸呆滞的傻样子，陆欢心情大好：“这些都是陆如意给高仲保准备的，尺寸也是高仲保的。你穿不了，太高了。 我想着，送去当铺卖了，也值不了多少钱，但是带回陆家就不一样了。 李氏肯定不会希望，陆如意院中的绣品流落到外面去吧！” 听完她的打算，高衍神色复杂：“欢儿，那是养育你近十年的继母，还有与你相处十几年的姐妹。你如何能这般果断，说断就断，不留一丝余地？” “你的意思是，我冷血无情？”陆欢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原本她还觉得高衍是个好的，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留下这个夫君。 但如果他是这样一个“别人虐他千百遍，他待别人如初见”的烂好人，陆欢绝对不可能允许身边存在这么大一个隐患，教坏自己的孩子。 见她误会了，高衍急忙否认：“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是，你是怎么说服自己的？ 就算他们一直把我当成不用月钱的下人，对我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我依旧念着他们养大我的恩情，不想和他们计较。但我心里清楚，不应该是这样的，可是我却无能为力。 欢儿，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高衍说到最后，痛苦地蹲下身，用拳头砸着自己的后脑勺。 陆欢也跟着跪在地上，紧紧抓住他的拳头，不让他伤害到自己。 “只能说，阿衍是个很善良的人。” “你真的这样想吗？不会觉得我很软弱？” “我骗你做什么？真心总是被辜负，说到底，还是选错了人。 我不会觉得你软弱，但要是你被人欺负了，还不长记性，我只会觉得你愚蠢。” “原来是这样！”高衍抬起头，看着陆欢，眼神中满是悲伤，“别的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今早竟然没有一个人提起你敬茶的事！他们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养子，我……我的心好难受啊！” 陆欢将他搂进怀里：“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很难接受，我们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慢慢来就好！” 外面的乡亲已经围着骡车议论了好一会儿，两人才相携走出了院子。 高成毅坐在自家的骡车前，笑着打趣道：“阿衍哥，你再不出来，天都要黑了！” 高衍一拳推在他的肩膀上，给陆欢介绍：“这是三叔公家的大孙子，以前经常和我一起出去做短工，你叫他堂弟就好。” 陆欢落落大方，笑着喊道：“成毅堂弟。” 半大的少年，哪里见过这种好看的女子，耳根不禁有些泛红：“嫂嫂客气了。” 高衍拉着陆欢的手，示意她坐到前面的骡车上去：“成毅，你跟在后面。” 陆欢没发现他的小心思，点了点头。两位王府侍卫则是避嫌，坐到高成毅那辆骡车上。 两辆骡车才走出村口，后面隐隐传来一阵呼喊声。 等骡车停稳，高衍回头望去：“族长叔，您怎么也出门了？” 高族长喘了两口气，瞪了高衍一眼：“还不是帮你小子补办婚书和户籍去！” 陆欢甜甜地冲族长笑了笑：“辛苦族长了！” 高族长爬上骡车，在高衍身边坐定：“你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就算感谢我了！” 陆欢装作害羞，低头没有说什么，高衍倒是乐坏了，只顾着挠头，完全忘记了赶车。 “阿衍！该走了！” “对对对！” 骡车突然向前蹿了一大截，还好族长身后摞着好几个大木箱子，不然肯定要滚到板车后面来。 陆欢思量了一瞬，从荷包里拿出二两银子，悄悄塞到高衍的腰间。 高衍边赶着车，边回头，一脸不解。 陆欢朝族长那边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拿出那一小锭银子塞到族长手中。 “族长叔，一会儿去衙门少不得要打点，我们总不能让您贴钱。这银子，您就收下吧！” 高族长的手心冷不丁多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手一抖，差点就掉到了骡车下。 “你这孩子，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以后是成了婚的人，可不能这样了！” 这钱不用想都知道，是陆欢拿出来的。 但高族长还真无法拒绝。没办法，高家村，除了高尚志家，还有少数几家日子还算过得去，其他人家都过得紧巴巴的。 他老脸一板，也没推辞，收下了：“打点应该花不了多少钱，这钱叔先收着。剩下的等办完婚书，再一起给你们！” 他又想起来一件事：“陆丫头，之前的那张婚书……” 陆欢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我猜测，继母早就收买了小吏，衙门那边想来已经改过了。族长您只管去，若是遇上什么麻烦，就去城西朱雀街找陆家。如果我爹不在，找陆正管家，或是老雷也是可以的。” “好啊！有你这句话，我也算是放心了。我以前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呢！” 陆欢的声音变得悠长：“谁说不是呢？” 下一刻，她话风一转：“不说这上错花轿的事，就说今年的年景，也有些奇怪呢！” “喔？陆丫头这是听说什么了？”说到年景这种关乎庄稼收成的大事，族长的兴致就被调动起来。 “我只是觉得，今年比往年格外冷一些。还不到下元节，我就想换上薄袄了。再过一两个月，那该有多冷啊！” 第28章 你可不能乱来 经过陆欢一提醒，族长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可不是。” 高衍也开始仔细回想过去几年，确实如陆欢说的这般——每年下元节祭祀，似乎都不及现在这般寒凉。 后面一辆骡车离得并不远，陆欢又故意没有压低音量。她的话语在空旷的官道上传开，也传进了王府侍卫的耳中。 燕京城四面都有高耸的城墙环绕，身处城中，感觉还不是那么明显；可一旦出城，瞬间就能感觉到内外的温差，城外比城内冷许多。 清晨的水汽凝结成一层薄薄的雾气，远远看去，官道尽头的燕京城仿佛像漂浮在云端之上，若隐若现，宛如仙境。 只是他们都没有心思聊天，或是欣赏美景，纷纷陷入了沉默。 都说朝廷有人好办事。 有王府侍卫出面，他们一行人在进城时，没怎么查验便放行了。 族长刚一进城，便急吼吼地和陆欢他们告别。 高衍还想和族长约定一起回村的时辰，但族长心里惦记着陆欢说的天气异常，打算一办完手头上的事，就立刻回村找族老们商议此事，怎么可能等到陆欢他们逛完街。 “我自己回村就行了，城门口有不少牛车，不用担心我！”族长几步便不见了踪影。 高衍还想追上去，被陆欢拦了下来：“由着他去吧，你要是想感谢他，一会去布庄挑块尺头送给他。我看族长小孙子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旧了，送这个给他，肯定不会拒绝。” 高衍摸了摸后脑勺：“还是媳妇考虑得周到。” 一行人先去了燕王府，不光是为了送侍卫们回王府，也是为了上门递帖子。 燕王府帮了陆欢这么大的忙，肯定要回来拜谢。燕王妃想不想见是一回事，但感谢的态度要摆出来，即便是用承诺换来的。 他们候在王府的角门外。院墙上金黄色的琉璃瓦，让高成毅回到了现实。 看着等在角门边的陆欢，不禁心生敬佩。他凑到高衍身边，小声说道：“阿衍哥，嫂子可真厉害！跟王府里的人说话，完全不害怕！” 高衍瞥了他一眼：“我看你进城之后，和两位侍卫大哥也聊得挺开心。” “那不一样！”高成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才和嫂子说话的，可是王妃身边的丫鬟！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王妃身边的丫鬟，应该也差不多吧！昨日去你家的那个嬷嬷，不就是六品女官吗！” “这话你可不要出去胡说！”高衍看了看周围，见并没有其他行人，才将昨日陆欢的解释，又复述一遍，“王府里丫鬟仆妇，除了那个嬷嬷之外，都没有品级。” 高成毅依然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就算她们没有品级，也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比的！侍卫大哥还和我约着以后一起喝酒，不过我明白，那些都是客套话，都是看在嫂子的面子上。不然谁愿意搭理我一个平民老百姓啊！” 高衍也明白这个道理，看着陆欢的背影，忽然觉得和她的差距有些远。 “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能读书，还可以练武参军嘛！”这番话，高衍不知道是说给高成毅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不过高成毅当真了：“阿衍哥，你也觉得去当民兵是个好主意吗？” “什么？”高衍微微蹙眉，“你可不能乱来！不然四伯娘肯定要揍你的！” 陆欢收到小丫鬟的准信，便告辞离开，正好听见高衍这句。 “什么乱来？” 高衍的脸上满是不赞同：“成毅想报名参军。” 陆欢听了，也忍不住皱起了眉。且不说刀枪无眼，再过两个月就是寒潮，到时候准备过冬的柴火棉被都有些仓促，更别说参军了。 她心生一计：“不然，去参加民壮训练吧！” “哎呀！我怎么把这个好去处给忘记了！”高成毅原本还在犹豫，一听陆欢的建议，就有些跃跃欲试。 他一把拍在高衍的肩膀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阿衍哥之前就去过。” “你竟然参加过民壮训练！”前世今生陆欢都是头一回听说。 她的眼神太过清澈，带着淡淡的欣喜，高衍被看得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嘴角忍不住上扬。 “是啊，我也是偶然听族长说起过，想着去学点本事，上山也不至于空手而归。” 这下陆欢就明白了，为何逃难路上会是高衍出去打猎觅食。 高成毅还想让高衍再仔细说一说，被他一把推开：“你嫂子还有事要忙，我们先去钱庄再说。” “对对对！嫂子的事情最重要！” 燕京城最大的钱庄，宝丰钱庄离燕王府并不远，最早可以追溯到前朝。传闻太祖皇帝称帝之后，将宝丰钱庄收为皇家所有，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这宝丰钱庄有皇室背景，却是真的——不管多小的县城，都能在府衙附近找到宝丰钱庄的招牌。等闲之人，不敢在此造次。 高成毅从来没有进过钱庄，他帮着陆欢夫妻将木箱都卸下来之后，就脚底抹油——开溜了。 高衍还打算和他细说一下民壮训练的事情，谁知道他已经驾着骡车，跑没影了。 陆欢再次回头，钱庄门口只剩下高衍的身影：“成毅堂弟呢？” 高衍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小子已经溜了。” “你怎么也没有留一留他！他身上没钱，还能去哪？总不能让他在城门口吹冷风吧！” 高衍握住陆欢的小手，低声解释道：“他一个大男人，你替他担心什么！这小子头脑活得很，肯定去城门口拉人去了！” 他的大掌虽然粗糙，但很是暖和，陆欢的手心都被捂得有些冒汗。 她用力挣脱出来，争辩道：“成毅还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才赶车陪我们跑一趟。我们怎么能只顾着逛街玩乐，丢下他一个人！” 高衍嘿嘿傻笑了两声：“这有什么，你是他嫂子。一会回去的时候，给他买四个大肉包子，准保他乐呵呵的。” 陆欢嗔了他一眼，转身跟着钱庄的伙计，走进了大堂。而高衍把骡车交给伙计之后，便自顾自坐到角落，等着陆欢出来。 钱庄后堂内。 丁管事看着堆了一地的箱子，笑眯眯地问道：“这位夫人，您是想按货寄存，还是直接租库房寄存呢？” “有什么区别？”陆欢没想到，钱庄里还有这样的说法。 第29章 都听媳妇的 丁管事耐心地解释道：“所谓按货寄存，便是由我们对所有货物登记造册，存放在大库房中，收费依照物品的价值来定。而后一种方式，则是您租下一间专属的小库房，费用根据库房大小来计算。 当然，最终还要看您想寄存多长时间。平均下来，自然是时间越久越划算。” 陆欢不打算寄存多久，这样的操作本来就是用来糊弄外人的。 不过听完丁管事的介绍之后，她倒是生出了新的想法。原本只打算在钱庄里寄存几天，便让碧珠的父母取走。但这样的操作太过特别，很容易给别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但若是租用一间小库房，外人根本不会知晓库房里究竟放了什么。陆欢完全可以将里面值钱的东西全部收进空间中。 谁又能想到，东西都在她身上呢！ 而且钱庄的人也不会擅自进去查看，除非宝丰钱庄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陆欢睫毛微闪，开口道：“丁管事，您看看，要想放下这么多箱子，需要多大的库房？” 空间中所有的库存，再加上交易系统，她完全不担心自己会缺了金银。 丁管事眉眼之间的喜悦，一点也藏不住。他的嘴角快速抖动着，这可是笔大生意啊！ “我们钱庄标准大小的库房是六尺见方，放这些箱子足够了。一间库房五两银子一个月，一年五十两，三年便是一百二十两。” 陆欢点点头，的确是租期越久越划算。 “那我先租三年吧。” “好好好！”丁管事笑得见牙不见眼，“您随我来。” 顾忌到陆欢的身份，除了搬箱子的下人们，丁管事又找了四个丫鬟陪着一同前往地库。 陆欢也算涨见识了，整个地库不仅有玄铁打造的大门，暗处还有不少护卫，更不要说，地库中堪比皇陵的防盗措施。 难怪前世那场灾祸中，就连燕王府都受到了冲击，宝丰钱庄却只是外面的店铺被人砸坏了，内里几乎完好无损。 丁管事从地库的大门边随意取下一把大锁，送到陆欢面前：“夫人且放心，我们这锁都是朝廷特制的，天牢也是用的这一款锁，绝对不会留有备用钥匙。” 陆欢也没什么担心的，开玩笑似的问道：“若是我不小心弄丢了钥匙，该如何是好？” “弄丢了钥匙，就只能劈开锁头了。夫人出手大方，想来二百两银子的锁头钱，还不会放在眼里。” 昏暗的地道中，只能听到下人们粗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也是因为陆欢服用过灵泉，感知力变得敏锐了许多。她发现，每隔一段距离，就能感觉到暗处有一道微弱绵长的呼吸声。 之前仗着自己有空间，陆欢还萌生过一丝探索钱庄地库的心思。现在，已经彻底打消了。 等箱子全部放进库房中，陆欢问道：“我可不可以，自己在这里待一会儿？” “自然可以，您自便。”丁管事说完，真带着人退到了五米之外。 陆欢确认不会被任何人看见，虚掩上门，然后将箱子中的贵重物品全都收进空间中。 等她拿着几张银票，回到前堂时，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 高衍的脸上没有半点不耐，反倒是吃点心吃得很开心。笑眯眯满足的样子，让陆欢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过她很快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 前世她都是在后院中活动，鲜少见男子，而高衍和高家人也没有半点相似，她怎么可能见过和高衍相似的人呢？ 高衍见陆欢走了出来，点心也不吃了，放下茶杯就朝她大步走过去。 “都放好了吗？” 陆欢由着他拉着自己的手：“放好了，下次你跟我一起去看看，里面可有意思了。” 丁管事像是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一般，问道：“不知，夫人是想要白契还是红契，亦或是都要呢？” 陆欢只听说过，买房子才有红白契，怎么寄存东西也有？ 丁管事大致解释了一番，陆欢没多思考就果断选择了白契，没有哪个地方比她的空间更安全了。 丁管事填好白契，一式两份，递给她的同时，再次提醒了一句：“我们只认白契，不认人，还请夫人妥善收好。若是丢失了白契，被人冒领，本钱庄概不负责。” “多谢提醒！” 办完事，两人一起走出了钱庄，这时小厮已经牵着骡车，候在门口了。 走出钱庄的视线范围，高衍才开口问道：“欢儿，你为什么不办个红契呢？” 在普通人眼中，红契上盖了官府的印章，比白契可安全多了。 “且不说我今日没有带户籍，就算带了，我也不会办红契。红契上和我们的路引一样，登记有户籍信息，和外貌特征，但这个世界上，长得相像的人也不稀奇。 若真有人盯上我了，这红契反倒没有白契安全。” 高衍若有所思：“欢儿，那这白契，你可一定要收好了！” “放心吧，我藏的东西，不可能有人会找到的。不说这个了，我们要采买的东西还不少呢！” 当然，陆欢不会忘记，她还答应了周氏，要买一家下人回去伺候。 以前李氏给陆欢院子添置丫鬟时，都是让牙婆带着人上门，她还是头一回亲自来牙行。 还没走进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喝骂声。 “小崽子！让你不老实！给我打！狠狠地打！” 陆欢片刻的迟疑，显然让高衍误会了。他将陆欢护在身侧，低头在耳边说道：“欢儿，别怕。” “谁怕了！”陆欢伸手在男人精壮的侧腰上捶了一下，同时心里生出一丝欢喜。 前世陆欢和高仲保一起参加过几次宴请之后，他就不大乐意去了。只能陆欢出面，替他讨好那些同科还有上官的夫人们，却从来没有问过一次，她一个人赴宴害不害怕。 察觉到陆欢身上隐隐的悲伤，高衍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要是心疼那个孩子，你就把他买下来好了。高家在祠堂附近还有一处祖宅，可以把他安顿到那里去。爹娘从来不会过去。” 说着，高衍还朝陆欢眨了眨眼睛，逗得她心里的阴霾也褪去了不少。 “我没有心疼那个孩子。买人的学问可多了，一会你看我的，千万别自作主张！记住了吗？” 高衍郑重地点了点头：“都听媳妇的！” 第30章 买几间铺子收租 陆欢在院门口轻咳了一声，里面的呵斥声立刻停了下来。 “小伍，去看看谁来了。” 虚掩的院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十二三岁、蜡黄干燥的脸，一看便知道，这个小伍长期营养不良。 孙牙婆的目光迅速在两人身上打量一圈。看上去并不像是穷苦到自卖自身的样子，但也算不上大富大贵。只是这作妇人打扮的女子，有些眼熟。 陆欢像是没看见院中跪着的那个小男孩，微微含笑，说道：“孙牙人，好久不见了。” “哎哟！是陆大小姐啊！您这是？”孙牙婆这才认出了陆欢。她笑得太过灿烂，脸上擦的脂粉都被挤压出不少细小的纹路。 陆欢和高衍都有些不忍直视。 高衍落后陆欢半步，一副以她为尊的架势。 陆欢又咳了一声，掩饰住脸上的尴尬：“这是我的夫君，以后你要唤我高陆氏了。” 孙牙婆想起昨日陆家和李家的闹剧，走到陆欢身边，说道：“听说昨日午后，令尊亲自送陆家三小姐去了李家。也不知道那时李夫人去了哪儿，一直到城门快要关的时候，才从城外回来。 要不是因为宵禁不得在外行走，她肯定会连夜赶到李家去。不过啊，现下肯定已经在李家了！” 陆欢脸上的愉悦都有些掩饰不住：“不愧是官府的牙人，消息就是灵通！” “咱们做牙人的，可不就是要消息灵通嘛！” 孙牙婆向她透露这样的消息，未尝不是示好的意思。想来昨日她去燕王府的消息，并没有瞒住城中的耳目。 陆欢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明来意：“我今日过来，是想买一家下人。你也知道我夫家，可用之人太少。你帮我找一家老实本分的，最好是一家四口，夫妻俩带两半大小子。” “半大小子都能干不少活了，这价钱可不低啊！” “无妨，你只管带人过来便是。” 两人正说着，地上跪着的小男孩突然推开制住他的护院，向陆欢他们这边冲过来。 陆欢只来得及将孙牙婆拉开，两人后退好几步，将身后的院门露了出来。 那小男孩眼见着就要跑出去了，脸上刚露出欣喜的笑容，就感觉背后一股大力传来。 腰上一痛，整个人向后倒飞回去。 陆欢这才看到，是高衍出手了。 “媳妇，你没事吧？” 陆欢松开孙牙婆的胳膊，忍不住抚上胸口，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吓到了。” 孙牙婆也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叉着腰，破口大骂：“钱宝瑞！你今天没吃饭啊！一个小崽子都看不住，我养你是吃白饭的啊！ 差点让这小崽子冲撞到贵客了！你担待得起吗！还不把他押回地牢去，这种事还需要我教你！” “是，东家！我这就去。”钱宝瑞伸手从地上提起那小男孩。 小男孩这时也猜到了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境遇，他舞动着四肢，叫嚷道：“我不是故意的！漂亮姐姐，你把我也买下来吧！” 陆欢扬了扬手，示意钱宝瑞等一下。 他立刻停留在原地，同时看向孙牙婆，等待东家的指示。 孙牙婆摸不准陆欢的意思，万一她真的心软，想买下这孩子呢？ “夫人，这孩子是从南边运来的，一路上可没少折腾，难驯得很啊！” 陆欢看得出来，这孩子出身只怕不低，他此刻示弱求饶不过是为了摆脱眼下的困境，所以陆欢并不打算收留他。 “我家不过是普通庄户，买下人也是为了回去做砍柴做饭这样的杂活，你确定要去吗？” 小男孩面上露出迟疑，显然是犹豫了。 陆欢轻笑一声：“瞧，你也不确定，我就更不敢买你了。” 孙牙婆见陆欢没有买的意思，一挥手，钱宝瑞立刻带着人离开。 等人走远了，陆欢才跟着孙牙婆向正屋走去。 “这人，麻烦不小啊！” 孙牙婆也十分后悔：“老身也是一时贪心，没想到竟然是个桀骜不驯的。只是买他回来也花了不少银子，老身是万万亏不起啊！” 陆欢垂眸，想起一则传闻。 前世不少大户人家丢了孩子，虽然对外宣称孩子没找回来，其实偷偷送到了偏远的庄子里，好吃好喝养一辈子。 但那些经手的牙人可就落不着好了，被官府抓走，少不得要流放。 那些拐子，陆欢自然是不会同情他们，但像孙牙婆这种有官府存档的牙人，她忍不住想伸手拉一把。 “你准备卖多少银子？” 孙牙婆眼睛一亮，这个小崽子能卖出去了？ “我就想卖个成本价，夫人想买？” “并不。” 孙牙婆脸上的笑容眼见着落了下来，就听陆欢继续说道：“这钱我出。不过我没想把人带走。 劳烦孙牙人将人送去府衙，就说你看出来，他应该是大户人家丢的孩子，心中不安。” 孙牙婆笑得有些尴尬。 她虽然不做那种拐子的买卖，但手下的人行走在乡间，缺德事也没少做，她哪里会心中不安。 但她明白陆欢这是好意，不由得想为陆欢邀功：“夫人心善，到时候我一定会和府衙的大人们言明夫人的功劳。” “不必。”陆欢不想招惹麻烦，“你不必提起我。就当我掉了银子，恰好被你捡到，平了你的亏损，记住了吗？” “是是是！”孙牙婆思来想去，也没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妥，便应了下来。 正好这时，小伍领了二十多人进来。 孙牙婆也顾不上那小崽子了，开始给陆欢介绍起这五家人。 陆欢也不是头一回买人，她很快从中选出一家四口。两夫妻带着两小子，大的十四，小的十二，正是能吃能干的年纪。 看在孙牙婆给她透露消息的份上，她也没还价，连带上那小男孩，一起付了八十两银子。 单那小崽子就是三十两，还只是孙牙婆收来的成本价。 陆欢边掏银票，边笑着打趣：“孙牙婆这是准备做笔大买卖啊！” “呵呵呵，让夫人见笑了。”孙牙婆承认，的确是看着那小崽子面皮好，才动了心思。 “对了，我手上还有些银子，想买几间铺子收租，不知孙牙人手上可有合适的？” 孙牙婆笑着拍起了手：“您可算是来巧了！我手上正好有几家想要卖铺子呢！” 又是一番讨价还价，陆欢一口气买下了五间铺子。因为新的户籍还没有到手，她只付了一千两银票作为定金。 两边约定好，明日未时（13点）在城西的秦氏粮铺见面。那里正是碧珠父母开的铺子。 陆欢带着人走出了院子，回头却看见高衍有些神不守舍。 第31章 你是傻子吗 安排买来的那家人先去赶骡车，陆欢走到高衍身边，在他的胸口上戳了戳。 “在想什么呢？” 高衍的心口痒痒的，他捏住陆欢作乱的手指，说道：“别闹！” 陆欢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回想之前见过的五家人，并没有发现长得特别标致的女人。 “你老实交代，否则……否则你晚上就自己睡柴房吧！” 高衍顿时慌了，抿着嘴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你之前提起过，你藏东西谁也发现不了。我当时就打算，等回村之后把私房钱挖出来，交给你收着。 但你今日买宅子和下人，一下子花掉几千两银子。跟你一比，我这几十两银子，什么都不是。” 原来是这样，陆欢笑得眯起眼：“怎么会什么都不是，几十两银子，足够在村里另起一座院子，再娶上几房媳妇了。” “我不要几房媳妇，我有你就足够！” 陆欢抬起头，仔细分辨高衍脸上的表情：“你认真的？” 高衍将陆欢的手掰开，放在自己胸口：“日月可鉴！” “就算以后，你大富大贵了，也只有我一个？” 陆欢低下头，不敢看他脸上的表情，生怕看到一丝闪烁。 高衍却不知陆欢心中的胆怯，只以为她害羞了，小声保证道：“这辈子，我就只要你一人。” 陆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掩盖心中的慌乱：“我们不过才成婚一日，说这样的话也太早了！走吧，还要去成衣铺子和布庄呢！” “我们的日子还很长。”高衍跟在陆欢身后，笑得一脸荡漾。 没注意到，陆欢的脸上已经不见半点笑意。 他们走出巷子口，那一家四口正等在骡车旁，夫妻俩依偎在一起，双脚不停地挪动着。 也就是在阳光下，才没那么寒凉。 “走吧，先去成衣铺子，给你们买几身衣服。” 陆欢不光给他们每人从内到外各添置了两套，就连棉衣也分厚薄，各买了一套。 她正准备上二楼的雅间，给自己和高衍也挑几套衣服，从外面呼啦啦走进来一大群人。 陈馨儿带着奶娘和丫鬟们走进霓裳阁，原本只是随意一瞥，没想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哟~这不是我们燕京城赫赫有名的陆大小姐吗？哎呀，是我的不是，已经不能叫你陆大小姐了，该怎么称呼来着？高娘子？哈哈哈哈哈哈！” 她今日听闻陆欢的事，已经在家幸灾乐祸过好几次，连带着她的奶娘和丫鬟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行人的目光，差点没把陆欢二人从上到下扒个干净。 陈馨儿走到陆欢身边，故意又打量了她一遍。 今日因为要进城，陆欢并没有穿昨晚那一套衣裙，而是换上了一套淡青色锦缎的，发间除了一支银簪，再没有配戴任何首饰。 整个人看起来寡淡了许多，也没有往日富贵人家小姐的气势。 如果不是相熟之人，很难认出陆欢如今的样子。 “啧啧啧，这嫁了人就是不一样。谁能想到，昔日燕京城里蕙质兰心，端庄秀丽的陆大小姐，竟然变成街边随处可见的小妇人模样。真应该让昔日追捧你的那些人，都来看看你如今的样子。” “陈馨儿。”陆欢低低唤了一句。她怎么把这个小丑给忘记了。 可能是前世这人死得太早，陆欢压根就没想起这么一号人。 说起来，碧珠曾经不止一次看到，陆如意和陈馨儿一同出现在布庄。那时陆欢还以为一切不过是巧合，如今回头看来，是她自己太过盲目，过于信任李氏和陆如意了。 “你先上去等我。”陆欢站在楼梯上层，轻轻推了高衍一下，然后居高临下，拦在陈馨儿身前，“我跟你好像没什么好说的。” 眼见着高衍已经走过转角，看不见身影了，陈馨儿高喊道：“怎么，新嫁的夫君这么拿不出手，都不介绍介绍吗？” 陆欢冷笑一声：“陈馨儿，我和你很熟吗？还是说，你想让你的未婚夫婿、杜三公子知道，你对别人的夫婿很感兴趣？” “你！”陈馨儿瞪圆了眼睛，而她的奶娘在她身后扯了扯她。 “小姐，您不要忘了老爷的话！” 陈馨儿甩开奶娘的手，又狠狠剜了陆欢一眼，径直走向柜台。 陆欢挑了挑眉，就这样偃旗息鼓了？看来燕王府这张虎皮，还是能唬住不少人。 她弯了弯嘴角，心情很是愉悦。 转过楼梯的拐角，却见高衍一脸严肃地站在二楼的楼梯口，仔细看去，眉间还微微蹙起。 “怎么了？等久了吗？” 陆欢不知道他闹什么别扭，越过高衍，走进一侧的雅间。 此刻雅间中已经摆放了不少布料和衣裙，都是陆欢之前提到的颜色和材质。 高衍跟着进了雅间，随手将门闩上，一把揽过陆欢的腰，额头差点抵在了陆欢的头上。 “你干什么！”陆欢没敢用全力，只是这小巧的粉拳砸在高衍身上，实在是没什么杀伤力。 “我的确拿不出手。”高衍的语气中像是藏了冰渣子，声音低沉得可怕。 “什么？”陆欢一下懵了。完全忽略了，两人正以一种极其暧昧的站姿，贴在一起。 回味了好一会儿，陆欢才想明白，高衍指的是什么事情。 她咯咯咯笑了起来，整个身子不停的摇晃。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高衍脸上，痒痒的，他忍不住在陆欢的鼻尖蹭了蹭。 这样的动作，让陆欢想起娘亲刚刚过世没多久，碧珠的娘秦婶担心她忧伤过度，送给她一只小白狗。那时候，陆欢就喜欢抱着小白狗在脸上蹭来蹭去。 后来那狗哪去了？是了，没过多久就被陆如意看到，半央求半强硬地抱走了。 陆欢突然感觉自己的鼻子被捏了一下。 “笑就算了，还走神，没有你这样欺负人的！” 陆欢惊呆了，自己和高衍是不是反过来了！他怎么能用六尺多高的身躯，说出这样撒娇的话！ “你放我下来！”陆欢蹬了蹬悬空的双腿，努力了好一会儿，都没踩到地。 高衍的眼神暗了暗，呼吸也变灼热了几分。 陆欢意识到有些危险，急忙将话题拐了回来：“刚才那是陈家的大小姐，从小就和我不对付。就算你是天潢贵胄，她也能挑出点刺，听信她的挑拨才是傻子呢！ 你是傻子吗？” 陆欢直勾勾地盯着高衍，等着他松手。 第32章 已经迫不及待了 这种问题就像是问男人“你行不行”，那答案必须是——“不是。” 高衍如何看不出来那人和陆欢的关系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劣，不过内心深处难免有些酸意。 大掌在陆欢的腰间摩挲了几下，在她生气翻脸之前，将她轻轻放在地上。 “那以后你还会不会和他们见面？” “谁？陈馨儿吗？以前我一年也见不了她两次。”陆欢胳膊没忍住，偷偷在高衍之前摸过的地方蹭了蹭。 高衍还想再追问两句，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两位客官，打扰了。” 陆欢还觉得有些奇怪，回头才看见，雅间的门被闩上了。 她嗔怪地推了一把高衍：“你怎么能把门反锁了！真是羞死人了！” 快步走过去，拉开门，门外正是霓裳阁的管事，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端着托盘的丫鬟。 那管事走进来之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妥，才笑着说道：“这都是我们阁里新上的款式，目前都有成品。” 高衍看着托盘里的衣服和布料，他别说穿过，就算见也只在那些东家老爷，或是官爷身上才见过。 他连连摇头：“我衣服够穿，我不要！” 陆欢悄悄掐了他一把，小声说道：“够什么够！难道你打算明日穿着这身，跟我去王府？” 高衍立刻想起先前在王府角门看到的情形，头摇得更快了：“进去做什么？我在外面等你就好了。” “谁之前才说，以后都听我的？这么快就反悔了吗？”陆欢扁起嘴，有些泫然欲泣。 高衍顿时就慌了，连连道歉：“媳妇，我刚才都是乱说的，你不要信啊！我试，我试还不行吗！” 陆欢脸上的表情一收，笑眯眯地对管事说道：“这几套都给他试试！” 等两人走出霓裳阁的时候，高衍整个人都麻了：“媳妇，这下我的衣服真的穿不完了！” 陆欢的购买力可把他吓坏了。 之前还觉得买人买铺子花费太多，现在看着石冬和何氏一家四口，手中托着十来个木盒子，高衍不禁对他的未来有些迷茫。 他攒的那几十两银子，也就只能买两匹做里衣的布料。 陆欢借着衣袖的遮掩，捏了他一下：“这才哪到哪啊！也就是等着穿，不然肯定是我帮你做衣服。” “你还会做衣服啊！”高衍还以为陆欢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听到她竟然还要给自己做衣服，脸上不由得扬起笑容。 “这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前世这个时候陆欢的确不会做衣服，但她平日里经营后宅，又被周氏刁难了那么多年，要是还学不会，只怕要被高家那些长辈念叨死了。 就是不知道，真正不沾阳春水，只学会伺候人的陆如意能不能适应这样的日子。 陆欢已经等不及想看看了！ 一行人回到高家村，又引起一阵骚动，对着骡车上的人还有东西指指点点。 石冬一家子刚开始还有些不自在，但想起陆欢一路上的叮嘱，又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东家说得没错，他们的确签了卖身契，但也只是东家的下人，并不比这些村民低贱到哪里去。走出去代表的都是东家的脸面，千万不能给东家丢人。 陆欢专门提点他们，不过是不希望他们被陆如意随意使唤，却没想到收获了一家忠仆。何氏更是在后院帮她盯着陆如意，得知陆如意不少笑话。不过这是后话。 现在陆欢还不知道这些意外之喜，她正忙着和村里的三姑六婆们打招呼。 实在是她们跟得极近，又走得慢，高衍担心一不小心磕碰了，她们会直接躺在骡车前。到时候陆欢少不得要大出血一笔，不可能善了。 他们几乎是以几个婆婆婶婶步行的速度，穿过整个村子，花费的时间足够他们从燕京城来回一趟了。 一行人终于到达高家门口，高衍主动扶陆欢下车，还不忘小声说一句：“辛苦你了。” “这有什么！”陆欢心想，不过就是寒暄几句，哪里就累了，你还没见过她们在逃难路上的嘴脸呢！ 周氏已经闻讯走了出来，看着骡车木盒子上霓裳阁的烫金标志，觉得陆欢就是在剜她的肉。 她家仲保都没穿过霓裳阁的衣服呢！ 指着陆欢的手都有些颤抖：“你你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这得花多少钱啊！” 陆欢捏住她的手指和胳膊，略施巧劲，就将周氏的手送回到她自己怀里。 “婆母，您别看东西多，但全家人都有份！夫君所有衣服凑起来，也就两套换着穿。别忘了，明日不光要回门，我和夫君还要去王府，总不能失礼吧！” 周氏眨了眨眼睛，好像是这个道理。 陆欢继续忽悠：“送来的嫁妆里，都是弟妹的衣服，我已经都挑出来送到您那去了。我又不可能今日回娘家，只能买现成的了！ 我们俩都买了，哪里能不给您和公爹买，这不就买多了吗？其实每个人分下来没多少的！” 周氏顺着她的思路计算，数量的确没错：“你怎么没给仲保买点？” 陆欢故作害羞，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厌恶：“二弟自然有弟妹操心，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做嫂嫂的啊。” “就是啊，弟妹！偏心也不带这样的啊！”其中一个妇人开口道。 周氏白了那人一眼，一表三千里的亲戚，都已经出了五服，还过来攀关系！ 不过碍着这些人，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欢使唤两小子，将那么多木盒子搬进了西厢房。 周氏看着眼热，本想来个眼不见为净，可被这些妯娌们围着奉承，不免有些飘飘然。 “你瞧你这两房媳妇娶得真是好！专门给你买下人回来伺候，刚进门第二天就孝敬这么多布料给你。” “我也看到了！那布料在日头底下都金灿灿的，穿在身上肯定舒服！要是我也能有你这样的好福气就好了！” “你想什么美事呢！你也不看看你家那泥坯房，能和人家这青砖大瓦房比吗！” “要我说啊，还是人家儿子争气，好姑娘争着抢着要嫁给他！” “可不是！我看啊，还是人家高祖那一辈脑子活络，外出经商，才挣了这么多家底。到了仲保这一代，一点不妨碍考功名！” 眼见着越说越酸，周氏开始赶人了。原本和她们来往就不多，要不是想多听几句奉承，她绝对不会允许这些妇人进院子。 第33章 想都别想 周氏虎着脸关上大门，看着一旁唯唯诺诺的陆欢就来气。 “之前仗着王府的势，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现在成哑巴了？” 陆欢赔着笑脸：“这些都是长辈，人又多，她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我淹了，我哪里说得过啊！还得婆母您出手呢！ 婆母，这两块料子，都送给您和公爹做衣裳的。还有这匹布，用来做里衣正好。公爹的里衣，还得您做才贴心舒服呢！” 周氏被她这样顺毛捋，心里也舒坦了不少，不过还没忘记挑刺：“怎么没买成衣？难不成你还要我这个当婆婆的自己做？” “我不知道婆母的尺寸啊！万一买错了，霓裳阁可是不能退的！” 两人都选择性地忽略了，成亲第二日还要敬茶，送公婆鞋子，还有见面礼的事。 周氏一向忽略高衍惯了，没想起来；而陆欢，纯粹就是不想。 之前拜堂成亲，再跪周氏一次，已经算给她脸了。 还想敬茶的时候再受一次礼？想都不要想！ 更何况，陆欢也打算通过这些小事，刺激高衍。若是这个夫君能彻底站到自己这边，也不一定非要求一块贞节牌坊回来。 陆欢这样想着，又补充道：“再说了，不是还有弟妹吗？我哪里能抢了弟妹的风头啊！” 给何氏使了个眼色，让她送周氏回后院。 而院外，高衍略带歉意地拍了拍高成毅的肩膀：“对不住了，也没能请你进去坐一坐。改日我再请你进城吃一顿！” 高成毅给高衍了一个大拇指：“果然成亲，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说话口气都大了不少。不用了，应该我请你才对！等你忙完这一阵，我再找你问问民壮训练的事！” 高衍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事，想来是认真的，免不得再多叮嘱两句：“这事你还是应该和四伯，还有四伯娘好好说说，千万不能来个先斩后奏！” “放心吧，哥！” 送走了高成毅，高衍也去族长家还骡车，顺道还将他和陆欢的婚书，还有陆欢的新户籍带了回来。 族长强硬地将没用完的一两多银子塞到高衍手中：“你回去和你媳妇好好说说。两口过日子，可不能这样大手大脚的，还是要精打细算，细水长流才好！ 你也要好好努力，绝对不能让外人，说咱们高家的儿郎吃软饭！” 高衍苦笑一声，见识过陆欢一口气买下五间铺子，他想摆脱这样的帽子哪里有那么容易。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他心里有种直觉，陆欢让他知道这事，说不定是一种考验。 嘴上保证道：“叔，我会努力的！” 从族长家出来，高衍看了一眼不远处，高家的祖宅。眼神闪了闪，头也不回地向东走去。 回到高家，厨房里已经热火朝天地忙起来了。 高衍刚进院子，就听见了周氏的声音。 “哎！这菜要洗干净一点！粳米少放一点！少用一点油！” 回想起陆欢说的，他不过稍作停留，便转身走进了西厢房。 这时陆欢正在屋里忙活，之前铺了整个暖炕的男装已经被整整齐齐打包成一个大包袱，旁边还摆了不少土仪，高衍一眼便认出来，是从村里收的。 前世陆欢回门的时候，高家一点表示都没有，还是她托人进城买了不少东西，不然真有可能会空着手回门。 不过就算这样，李氏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之后，陆家就像再没这个闺女一般。一直到陆家得知，高家村全村准备去南方逃难的消息之后，这才跟了上来。 这一次，陆欢不打算送什么贵重东西。花了不到二两银子，从村里买了几斤晒干的蘑菇，还有四小缸咸菜。 反正高家是什么光景，李氏再清楚不过，至于陆承德会怎么想，陆欢一点不关心。 高衍看着那几坛眼熟的坛子，问道：“这里面不会是四伯娘腌的咸菜吧。” “真聪明！”陆欢笑着拍了拍菜坛子，“我爹什么都不缺，送点东西是个意思。” 原本回门礼应该由高氏夫妻准备的，但他们假装没这回事，陆欢还能怎么样？只能随便糊弄了，反正丢脸的又不是自己。 高衍劝了好一会儿，陆欢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反倒被她使唤着，将之前放在隔壁房间的几口大木箱，挪到拔步床的侧面，方便她取用东西。 连带着高衍拿回来的婚书和户籍，也被陆欢装模作样锁在了里面。当然，只是明面上。 而今日买衣服的木盒子，陆欢也想到了好用处——扁平一些的，用来放晒干的蘑菇，深一点的则放咸菜坛子。 想像陆承德还有李氏，看到这些木盒子之后的反应，陆欢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转眼到了吃晚饭的时辰。 晚饭是周氏盯着何氏做的，味道还算不错，摆盘比高衍做的精致许多。 周氏也久违的，再次体会到有下人使唤的乐趣，婆婆款也摆了起来，又让陆欢到身边为她布菜。 陆如意看着陆欢低眉顺眼的样子，忍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只是她并没有得意太久，很快周氏就恼了：“你这个当媳妇的，怎么净给我夹些我不喜欢吃的菜！” 陆欢何尝不知道，她就是故意的。不过她并没有做得太明显，只是每两三回就夹一回周氏不喜欢吃的菜。但这已经足够恶心周氏了。 她心里偷乐，嘴上认错态度良好：“婆母，我……我这就给你夹出来！” “罢了罢了！仲保媳妇，你来！” 陆如意脸上的笑容一僵，没想到报应来这么快。 她愁眉苦脸地瞥向高仲保，谁知后者一点帮她的意思都没有，依然自顾自地吃着，一个安慰的眼神也没给她。 但她脸上的不情愿被周氏逮了个正着：“怎么，服侍婆婆这么不乐意？不然明日就让仲保把你送回陆家好了！” 饶是陆如意再不乐意，她也只能老老实实放下碗筷，站起身。 她不知道周氏的好恶，只能全凭猜测，倒是误打误撞，避开了雷点。 周氏脸色好了不少，看着陆欢，想起他们回来时买的那堆东西。 “老大媳妇，你今日花了多少银子？” 陆欢心里暗道：来了。 她不疾不徐地咽下嘴里的饭，回答道：“一共花了两千多两。” “你说什么？”周氏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现下整个高家能动用的银子，还不到一千两，这败家媳妇一下子就花出去两千多两。 周氏一口气卡住咽不下去，只能大力拍着自己的胸口。 喘了好一会儿，才喊道：“就那一堆破玩意，值两千两？你糊弄谁呢！” 第34章 怎么，不可以吗 周氏的目光在陆欢和高衍的脸上来回打量，试图捕捉到一丝蛛丝马迹。 她在心里暗暗盘算，万一他们真敢撒谎糊弄自己，她正好有理由，让陆欢将手中所有的银钱都交出来给她保管。 “你们老实交代，这两千两银子花哪去了？霓裳阁我以前也去过，知道里面的价钱，别想着糊弄我！” 周氏说得气势汹汹，好像陆欢花用的都是她的钱。 面对她的理直气壮，陆欢一点不恼，慢条斯理回答道：“这些衣服肯定用不着两千两银子，其中一千两我用来付订金了。 我想着，我的嫁妆银子放在那，又不会自己生银子。所以今儿去买人的时候，顺带买了五间铺子，租出去也能收不少租金。” “什么！你买了五间铺子！”周氏还没开口，陆如意先惊呼出声。 按照牙行里的规矩，五间店铺价值超过五千两，才有可能要求一千两作为订金。 她知道李氏在妆匣里放了八千两银票，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就随着嫁妆被搬去了前院的西厢房。 原本李氏还计划，明日回门时将这笔银子要回来。却没想到，陆欢出门一趟，竟然大手大脚花掉了六千多两银子。 这银子还能要回来吗？ 陆欢嘴角微勾，语气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怎么，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陆如意差点脱口而出，但她应该如何解释？ 是坦白这钱不是给陆欢的，还是透露四个月后，燕京城即将大乱，这时候买铺子，纯属拿银子打水漂。 这两个理由，一个都不能说出口！ 陆如意只好对周氏撒娇：“娘！我也是太过吃惊了。您看大嫂，怎么可以这样误会我！” 可惜周氏不是李氏，完全不配合她这一套。 “我这个做婆母的，真不是在乎那点钱。”周氏拍着胸口，痛心疾首地说，“只是你这孩子，一下花出去这么一大笔银子，怎么也不事先和我们商量商量？是不是还没把自己当高家的人啊！” 说完，她又一脸慈爱地看着高衍，好像她多为高衍不值似的。 却没想到，周氏这样一番表演，像是演给了瞎子看。高衍埋头吃饭，压根没注意他们的交谈。 倒是高尚志，见周氏伤心，不悦地皱了皱眉，问道：“高衍，你今日跟着一起去的，怎么没拦着你媳妇乱花钱？” 高衍这才放下碗筷，一脸茫然：“拦着她做什么？她用她自己的嫁妆给全家人买衣服，母亲收得不是也挺开心的。” 他故意模糊了时间的先后，让人以为他们是先去的成衣铺子，再去的牙行。 高尚志一噎，呵斥道：“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高衍眼神闪了闪，低下头不再多言。 可高尚志这样质问高衍，陆欢有些不乐意了。 她清楚这个公爹就是个纸老虎，只要周氏这关过了，高尚志便不会再有什么异议。 陆欢淡淡一笑，问道：“不知，曼婷妹妹以后嫁出去，花用自己的嫁妆，是不是也要事先得到夫家的允许？” “这怎么可能！哪家婆婆这么不要脸，还想把手伸到媳妇的嫁妆里！不怕传出去，让人戳断脊梁骨！”高曼婷瞪圆了双眼，想都没想，直接骂出了口。 这时的高曼婷还不满十二，正是刚刚开始懂事，但又口无遮拦的年纪。不再是前世那个，在陆欢身边熏陶多年、知书达理又举止得体的小家碧玉。 周氏脸上犹如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表情十分精彩。 自从周氏的公公死后，高家分家，婆婆又跟着大姑姐一家，还有大伯一家一同迁往金陵。 周氏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被人指着鼻子骂的窘迫了。 但高曼婷毕竟是她亲手抚养长大的，不忍心太过严厉：“曼婷！怎么说话的！娘平时是这样教你的吗！” 高曼婷拉着周氏的衣袖摇了摇：“娘，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周氏偷偷瞥了陆欢一眼，没再说一个字。 而后者已经再次端起碗，慢悠悠地吃了起来，还没忘记，给高衍也夹一块鸡肉。 不过这一回，周氏装作为陆欢打算的样子，苦口婆心道：“你嫁进我们高家，便是高家的一员。娘也不是责怪你，只是希望一家人有商有量的。 娘掌管了高家这么多年，知道这银子，是最经不起花用的。以后你和高衍还会有孩子，是不是应该把钱省下来，留给孩子？” 陆欢在心中冷笑一声，前世你的说辞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她脸上的笑容一点没落下，直言道：“可是，要是这些铺子不买了，订金也要不回来啊！” 周氏气得差点吐血，最终还是捏着鼻子认下这事。 偏偏陆欢还不打算放过她，小嘴叭叭的：“婆母，您放心！我买的这些铺子，不打算自己经营。我准备全都租出去，每年还能收不少租子呢！ 我原本是想买几处庄子，但您也知道，燕京城附近大一点的庄子都被那些当官的包下了。普通百姓一点消息都接触不到。 而远一点的庄子也不合适——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方便出门，阿衍又不可能一直在那些庄子上盯着。 万一那些庄头不老实，每年少报一些收成，送过来的收成还值不了多少银钱。今年报个虫灾，明年报个水患什么的，还真能过去核实不成？ 倒不如像我这样，在燕京城买铺子，年景不好也不影响租金。我爹说，这叫旱涝保收。” 陆欢前世也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摸清楚高家的家底。 早年，高尚志从自家老娘手中分得了几处庄子，但这些庄子都远离燕京城。 他在经营产业这方面并不擅长，周氏也不可能亲自巡视庄子，只能任由那些庄头，越来越放肆。后来庄子上的产出甚至满足不了高尚志的花销。 周氏干脆将庄子，连同庄子里的家奴全部卖了出去，这才收回一笔银子，没有继续养着那群硕鼠。 陆欢这一番话，无疑戳到了周氏的陈年伤疤。偏偏她嫁进来不过第二日，按理来说，不应该知道这么多。 本就处在爆发边缘的周氏，心情变得越发糟糕。她草草用完晚饭，撂下碗筷就黑着脸回了后院。 待高尚志也离开后，陆欢吃得更开心了，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高衍聊天。 显得陆如意夫妻这边，有些冷冷清清的。 第35章 谁要你的银子 陆如意眼见着他们俩有说有笑，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余光瞥见袖口露出的一截雪白，她妩媚一笑，问道：“姐姐，娘还没有将我的嫁妆送过来。不知，你能不能借给我一两套里衣穿？” 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补充道：“不然，妹妹我只能继续穿夫君的里衣了。” 陆欢差点被她这种甜腻腻的语气恶心到，翻了个白眼，并没有回答她。 对于陆欢的无视，陆如意并不气馁，反而一脸期期艾艾地看着她。 陆欢不在意，可高衍却觉得有些倒胃口。他用在场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问陆欢：“你还有姐妹？” 陆欢头也不抬：“你不要乱说，我娘只生了我一个。” 为了不自取其辱，陆如意只能换了个称呼，又说了一遍。 这次陆欢倒是没继续无视她：“你的衣服，我昨日就都交给婆母了，你去找她要吧。” 陆如意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原来陆欢早就把衣服给了周氏！那自己之前好话说尽，又孝敬了一百两银子，换来的两套衣裙又算什么！ 不能找周氏，陆如意只能将火气撒到陆欢身上，全然忘记了李氏的叮嘱。 “你怎么不早说！” “婆母没给你吗？” 陆如意急了，摇着高仲保的手臂：“夫君！你看嫂子！” 高仲保被她晃得碗都拿不住，想到昨夜的旖旎，到底没忍心说出太过冷漠的话。 只能保证道：“知道了，一会我去找娘要！” 陆如意像是斗胜的公鸡，得意洋洋地看着陆欢，想起玉珠回禀的事，脸上又带上了一丝隐秘的优越感。 陆欢没嫁去李家，也不一定得了好，没看到她男人都不愿意碰她吗！ 还好陆欢不知道陆如意心中所想，不然肯定要再把她的脸面，扯到脚底下踩。 陆欢像是没看到她脸上的表情，问道：“明日回门，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陆如意抓住一切机会，表现她和高仲保有多恩爱：“夫君怜惜我，不让我早起呢。” “行，那明日我就自己看着办了。” 陆如意的眼底透露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正好借此机会，让爹娘给陆欢一点脸色瞧瞧，不然仲保哥哥在场，爹娘还真不方便把话说得太难听。陆欢以为攀上了燕王府，娘就拿她没办法了，也太小瞧娘这个后院主母了吧！ 陆欢也很期待明日的回门：不知道陆如意在得知自己的亲妹妹陆锦绣，被送去李家之后，会是什么反应，真想亲眼看一看啊！ 两拨人各怀心思，在正厅外分道扬镳。 老远还能听见高曼婷的撒娇声：“嫂子，一会儿我能不能去你屋，看看你的衣裙啊？我还没穿过这样好看的呢！” 西厢房的房门，将陆如意的回答挡在了门外，陆欢不用多想也能猜到，她八成是不会拒绝的。 毕竟，以高仲保对高曼婷的疼爱程度，要是陆如意真的拒绝了，只怕不可能通过几句讨好，就能轻松揭过去。 到那时，就不知道陆如意是更愿意花银子，还是花力气去打动高仲保了。 陆欢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背脊，想到明日又要进一趟王府，就觉得脸上累得慌。 正准备让何氏送热水进来沐浴，高衍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 “媳妇，我先去给你打水。待会儿我出去一趟。” “大晚上的，你还要去哪？”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确定陆欢将窗户闩好之后，高衍借着夜色的遮掩，从院墙边翻了出去。 而陆欢则带着木桶，一起进了空间。 她三两下解开自己的衣服，整个人浸入热水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天气冷了之后，泡个热水澡是真舒服啊！ 空间中只有陆欢一人，她更是放飞自我，哼起了前世听过的金陵小调。 不过她也没洗太长时间，赶在高衍回来之前，从空间里出来。正挑选两人明日要穿的衣服时，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随着窗户推开，一阵冷风趁机钻了进来，还带着几丝凉意。 陆欢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伸手抚上高衍的手背：“怎么这么凉啊！快进来暖和暖和！” “多大点事！”高衍迅速跳进屋内，还不忘顺手将窗户带上，“你开完窗就快点回床上去，千万别着凉了！” “天儿已经这么冷了吗？这才十月啊！” “可不是！今年的天儿可真奇怪！就是不知道，老天能不能给百姓一条活路。” 陆欢眼中闪过不忍。 前世，北地几乎有三成百姓没见到二月的太阳。一小半是因为寒潮，更多的还是死在了之后的人祸中。 也正因为这场灾祸，燕王失了圣心。若不是太子顾辰煦为他求情，恐怕燕王这个爵位都有可能不保。这也是太子薨逝之后，燕王对皇太孙一再忍让的原因之一。 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陆欢一下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暖炕的炕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包东西。 她心中已有几分猜测，走上前去解开小布包，里面果然躺着一小堆银子。 心里的难受转眼化作一抹笑意：“这些就是你几年偷偷攒下的私房钱？” 高衍摸了摸后脖颈，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和陆欢的嫁妆相比，这四十多两银子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他而言，已经是他能拿出的全部家当了。 陆欢的心中除了欣喜，好像更多的是苦涩，还有些闷闷的难受。 她迅速扭过身，语气中的娇嗔，自己都没意识到：“谁要你的银子啊！” “你是我媳妇，银钱肯定要由你帮我收着了！而且你还给我买了那么多衣服。” “原来这是买衣服的钱啊。”这回又带了一丝幽怨。 “不是！我……” 陆欢再次转过头来，这回脸上已经只剩笑意：“我已经洗完了，到你了，快去吧！” 说着，捧起那一包银子，走到了拔步床的侧面。 高衍伸手，在陆欢用过的水中撩了一把，想着这是媳妇用过的水，虽然有些凉了，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余光瞥见木桶旁的地面上，没有一滴水渍。 他的笑容只是短暂地凝固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自然。 第36章 疼吗? 陆欢打开箱子，将银子放了进去，思来想去，还是找出一本册子，将银子的数额记了上去。 当初给高衍买衣服，她就没打算收银子，更何况是高衍不知道攒了多久的私房钱，更不能轻易花用了。 陆欢盯着那一包银子，心情十分复杂。 她心里突然有些不忿，凭什么这样纯善真诚的人，会那么早死去。而高仲保那个伪君子，前世却过得那么逍遥，不仅不到四十就官拜四品，只要他不贪赃枉法，入值内阁也不是没有可能。 随着一声轻微地断裂声，陆欢手中的狼毫笔，竟被她直接捏断成了两截。 “欢儿，我洗完了。这就把木桶抬出去收拾了。” 高衍带着陆欢身上同款的馨香，一阵风似的走了过来，正好看见陆欢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怎么这么不小心？让我看看，有没有竹刺扎手心里？”他小心翼翼托起陆欢的右手，专注的神情，仿佛是一个在佛祖面前虔诚的信徒。 两人身上的气息异常相近，又好像存在微妙的不同，两股气味相互交织、缠绕在一起，陆欢差点就迷失在这漩涡之中。 肉眼没发现小刺，高衍不放心，又反复摩挲了好几次：“欢儿，疼吗？” “啊？”陆欢的时间好像还停滞在上一刻，完全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高衍注意到陆欢略带迷离的目光，深邃的眼眸微微一缩，顺势又向她靠近了半步。 身上那股油松树的淡淡香味，变得更加浓郁，高大身躯产生出来的压迫感，终于让陆欢回过神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和高衍正站在木箱与拔步床之间狭窄的过道中。 彼此之间的距离这样近，近到她都能感受到高衍的体温。 陆欢的脸颊微微发热，下意识推开了他：“你站这么近做什么？不是说要去倒水吗？还不快去！” “小没良心的！”高衍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最终还是放过了她，转身走了出去。 等高衍提着木桶，离开了房间，陆欢将记账的册子随手丢在一边，懊恼地捂着自己的脸，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她也太没出息了！竟然被高衍这小子迷惑住了！肯定是她之前想事情，想得太过投入，这才中招了！ 陆欢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好几圈，才平复了心中的羞恼。意识沉入空间中，开始挑选明日去燕王府时，要送给王爷和王妃的礼物。 寻常的首饰和文房四宝，规格不够，不足以表示谢意；送宝石倒是够贵重，但都太零散，凑不成一套，也不合适。 陆欢在空间中翻找了个遍，终于在一个木盒中发现了一整盒珍珠。 和之前送给顾嬷嬷的那两颗不同，这一盒明显大上不少，而且里面还能隐隐感觉到能量波动，与灵泉水的能量很是相似。 陆欢原本就打算进献一些灵泉给燕王妃，替她续命，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现下，这盒珍珠正是意外之喜。 不管是做成一套首饰佩戴，亦或是放在身边把玩，都能在无形中改善燕王妃的体质，延年益寿。绝对不会再如前世那般病弱，被朝臣们用来攻讦新皇。 陆欢挑选了最大的一颗金色珍珠，作为主珠，再搭配上十八颗小一圈的冷白色珍珠。 一冷一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犹如众星拱月一般，相信没有哪个女人能抵抗住这样一套珍珠的魅力。 至于送给燕王的，选起来就容易多了。 陆欢在高仲保的众多收藏中，挑选了一块鸡血石的印章料。血色浓郁，如新鲜的鸡血一般，其间还点缀着如金片一般的共生石，使得整块料子看起来格外的华丽。 高仲保应该很是喜欢这块料子，时常拿在手中把玩，整块石料被盘得油亮油亮的，握在手中便能感受到其温润的质地。 陆欢将这两样东西，分别装好。 这时高衍也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床上摆放着的两样东西，问道：“这些也是要送去陆家的礼物吗？” 陆欢伸手把他拉到对面坐下，与他讲起这两样东西的珍贵之处，最后总结道：“这样好的东西，当然是要送给帮我撑腰的燕王妃了，怎么可能便宜李氏！” 想到明日回门，陆欢迅速将两个礼盒塞进床头的柜子里，然后拉着高衍一同躺下。 高衍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以为终于要迎来那个重要的时刻…… 然而，他期待的事并没有发生。 陆欢只是跟他再次强调，第二日回门时需要注意各种事项。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她对陆家，还有陆承德的态度。 “阿衍，你可要记住了，我爹若是给你什么东西，你只管收下。但他要你答应什么事，千万不能答应！都往我身上推，让他直接跟我说。” 高衍盯着陆欢的眼睛，就像黑夜中最璀璨的星光，灵动又狡黠。 “我记住了。” “明日要是他们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就当是屁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千万不能当真！” “嗯，我只相信媳妇的。”高衍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纵容。 他很是能理解陆欢的感受。 若是像他自己这样，从来没有得到过好脸色，或许还没那么伤心。但陆欢却不同，被曾经最信任的几个人同时背叛，这种伤痛，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治愈的。 心里这样想着，他看陆欢的眼神也多了些疼惜。弄得陆欢一肚子想说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她伸手覆上高衍的眼睛：“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进城呢！” 黑暗中，高衍眼中的光暗淡了下来。或许，她并不是不愿，只是还没准备好。 他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陆欢忍住抽回手的冲动，保持着这个姿势好一会儿，直到听到高衍均匀的呼吸声，这才收回手。 盯着他平静的睡颜，陆欢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也闭上眼睛，意识完全沉入空间中。 却不知道下一刻，高衍便睁开了眼睛。 这时陆欢的意识已经开始在空间里撒欢了。 经过这次给燕王夫妻挑礼物，陆欢意识到，空间里真正珍贵的宝贝其实并不多，尤其是那些名贵的，能入得了那些大人物眼的宝贝，更是寥寥无几。 更多的还是靠取巧。 第37章 做梦都会笑醒 就比如那些珍珠，是巫雪霏在末世位面给她收集的。可能是因为物种变异，那个位面上的珍珠蚌都长得特别大，产出的珍珠也比普通的大上许多。 只是陆欢出门在外，不可能总是送珍珠。万一被哪个大人物盯上了，以程家这个说辞，恐怕很难解释这些珍珠的出处。 好在陆欢还有时间。 她调整了一下和姐妹们的交易内容。优先交易晶核，其次是珍贵的古董玉器，最后才是金银。 接下来便是陆欢最为期待的。池雨薇已经考虑清楚，打算尝试一下陆欢提供的方法。 陆欢将一颗初级精神力晶核，还有一小杯灵泉水放进兑换系统。 【请输入需要的兑换物。】 陆欢：【你有检测灵根的东西吗？】 凌薇仙子：【有的，你还需不需要其他东西？】 陆欢：【再换一把武器吧，只需要比凡俗的武器锋利，就可以了。】 池雨薇在储物戒指中翻找了好一会儿，在角落里发现了大师兄送给她的入门礼物。 不过只是一把灵器级别的飞剑，但因为是大师兄送给她的，池雨薇珍藏至今。只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再需要这个了。 她将测灵石和飞剑一同放了进去，选择交易。 一道难听的警报声，回荡在整个空间中。 陆欢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她点开交易系统，发现在凌薇仙子的兑换物中，有一个大大的红叉。 凌薇仙子：【好像不能交换武器。要不然换点别的？】 陆欢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做出决定：【我还想交换两个储物袋。】 凌薇仙子：【可以。】 这次交易十分成功。 陆欢立刻打开了交易窗口，四四方方的盒子里，躺着两个普普通通的荷包，还有一块亮晶晶的石头。 池雨薇很快发来了使用说明：【将测灵石握在手中，如果有灵根，测灵石会发出相应的亮光。】 而陆欢也将服用晶核可能出现的疼痛，告知了对方。 她盯着测灵石，既期待，又忐忑。踟蹰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将其捏在手中。 等待了许久，石头依然是老样子，没有一丝变化。 仅仅难过了几息，陆欢又再次打起精神。她能得到空间这样的宝贝，已经是世间唯一一份了，不能修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欢：【石头没亮，看来我没有灵根。】 另一边，池雨薇吸收完药剂中的药力，感应了一番自己的神魂，发现确实凝实了不少。 同时，她对天道的感悟更深了一些。她有种预感，如果自己的神魂能先于身体突破，她很有可能冲出这块绝灵之地。 这时她收到陆欢的消息，安慰道：【即便在我们修炼界，灵气充裕，依然有不少凡人。你没有灵根，实属正常。我这里还有不少炼体功法，练到大成之后，同样能媲美筑基期的修士。】 之前和陆欢交换了两个储物袋之后，池雨薇身边便散落了不少东西。 她在储物戒指中一阵挑挑拣拣，也不仅仅在帮陆欢搜寻炼体功法，同时也在整理自己储物戒指中的杂物。 大师兄送的丹药，不要了！师伯送的玉佩，丢！师叔送的符篆……统统丢掉！ 那些在关键时刻，选择放弃自己，而去保护小师妹的人，池雨薇将他们送的东西，都从储物戒指的深处翻了出来。 随着一件件的割舍，池雨薇竟然感觉到，一直桎梏自己的瓶颈松动了些许。 她在这个绝对静默的地方，忽然放声大笑，笑着笑着，一滴泪水悄然从眼角落下。 “我，池雨薇，今日起与凌云宗众人断绝一切尘缘。从今往后，一心修炼，以求证道！” 九霄之外，天地也为之响应，雷声隆隆，誓成！ 她将地上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踢远了一些，但下一刻，她又改变主意，走了过去。 池雨薇将那些废物，连同找到的功法，一股脑都塞进交易窗口。 陆欢看到这一长串列表时，都惊呆了：【大佬，会不会太多了啊？我这要给你多少灵泉啊！】 凌薇仙子：【不用不用，这些都是我那些师兄师伯送我的。我不需要了，全都送给你。你要是想谢我，以后多给我一些灵泉，还有晶核。】 剔除掉一堆不能交易的武器和攻击型符篆，交易窗口打开后，里面的东西直接掉了出来。 陆欢像只囤货的小松鼠一般，对着列表，一件一件查看上面的使用说明。 看到最后，陆欢有些沮丧。 交易系统实在是太严苛了！ 那些炼体功法，但凡包含一点攻击招式的，都被交易系统剔除了。 池雨薇放进去十来部功法，最后竟然只有一部功法通过了筛选——名唤《长春功》。 看名字也能猜出来，这是一部养生的功法，用来强身健体。练至大成，可以延年益寿，活到一百五十岁都不在话下。 这部功法，完全没有攻击的手段，在修炼界就是鸡肋中的鸡肋。池雨薇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收进的储物袋中。 陆欢：交易系统，我谢谢你啊！ 她将换来的东西，分门别类用木盒收好，然后堆放在左边的房间中。 这里曾经是高仲保的卧室，陆欢是不打算继续睡在这里。想起陆如意的挑衅，她就感觉一阵恶心。 她打开其中一个木盒，里面是一叠符篆，都是一些很基础的符篆，比如防御符，平安符这些，但也有十来张倒霉符。 以后陆如意再跳出来蹦跶，陆欢不介意用上几张。 她还没忘了新换回来的储物袋。 之前位于星际位面的邓雅，就表示过对储物袋的好奇。只是匹配给她的、位于修炼界的交易对象十分难缠，要价太贵，她一时没舍得。 陆欢就大方多了——她的交换要求是一个同等大小、装满了金条的空间纽扣。 邓雅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前世她曾提到过，在他们那里黄金并不值钱，只是普通的材料之一。和陆欢熟知的铁，没有半点区别。 按照使用说明，陆欢打开了空间纽扣，被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金条惊呆了！ 看着占满了书房整个角落，将近四万斤金条，陆欢的意识兴奋得差点跳出空间。 这可是将近六十四万两黄金啊！太刺激了！ 陆欢感觉，她晚上做梦只怕都会笑醒。 第38章 我是洪水猛兽吗? 至于空间纽扣，陆欢已经安排好了。 巫雪霏所在的末世位面，科技水平比陆欢和田佳佳所在的年代位面要先进很多，最适合研究空间纽扣。 这样一来，末世的人们再也不用担心，以后会遇上找到物资，却不能全部带走的情况。 同时也大大降低了巫雪霏空间暴露的可能性，她的处境也会安全不少。等她再次对上那个女人，也不会处于下风。 陆欢将东西都分类收好，看着堆了满地的大小木箱子，她既满足，又觉得有些杂乱。 看来还是要再添置一套家具。 怀着这样的念头，陆欢陷入了梦乡。再次睁眼，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她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身旁的床铺，上面还有残留着一丝微温，想来高衍也才刚刚起床。 她艰难地爬了起来，小脚刚探出锦被，就嗖的一下缩了回来。 “还真有点凉呢！”幸好昨日去成衣铺子买了两套薄袄。她看了一眼旁边木架上搭着的两套衣裙，心一横，准备咬咬牙冲过去。 这时，高衍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发现陆欢直勾勾地盯着木架，微微勾起嘴角。 “起来了？正好，何婶知道我们今日要回门，早早就把早食做好了，快起来吃吧！” 他摆好了碗筷，却迟迟不见陆欢出来，不由得回头。 陆欢还在和自己做斗争，见高衍一点没有过来帮忙的自觉，只能惨兮兮地请求道：“阿衍，帮我把衣服递过来。” 高衍抿起双唇，压下笑意。他担心真的笑出声，陆欢会生气。 他将衣裙送到陆欢手中，还不忘提醒一句：“快出来吧，不然粥可要冷了。” 陆欢今日穿的是嫩黄底绣莲花对襟短袄，下身穿着银红织金祥云纹长裙，再配上一条水红色丝带，整个人娇俏中不失喜庆。 最重要的是暖和！ 木架上还剩下一套，正是她昨日买给高衍的。 陆欢抚了抚自己的头发，检查有没有碎发掉下来，便走出了里间。 “阿衍，怎么没换上我给你买的衣服？” 高衍头都没抬，解释道：“我早上还要干活，担心弄脏了衣服，等我吃完了就换上。” 陆欢坐在他身边，端起碗，夹了一小簇咸菜：“不是有石家婶子，怎么还需要你动手？” “他们毕竟刚来，很多东西不知道在哪，我也没怎么动手。” 陆欢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两人匆匆吃完，便张罗着出发了。 临出门，陆欢还没忘记从箱笼中找出一大一小，两块皮子。 今日赶车的是石谷，石家夫妻的大儿子。 他接过陆欢递来的皮子，脸上满是笑意：“东家，这真是给我垫的啊！” “怎么，不想要？” 石谷笑得见牙不见眼，将皮子抱进怀里：“怎么会不想要呢！谢东家体恤！” 陆欢把另一块递给高衍，让他铺在骡车上，这样没那么冷，也不会把衣裙弄脏了。 而她自己，亲自拎着送去燕王府的两个礼盒。 而回门礼，则随意地堆在骡车的后部。看起来大包小包的，像是带了不少东西，其实高衍心里清楚，他媳妇只花了不到二两银子。 他握上陆欢的手，再次确认道：“真送这些啊？” 陆欢瞥了他一眼：“怎么？公婆帮你准备了回门礼，还是你身上还藏了私房钱？” “没有没有！”高衍连连否认。 他的私房钱昨晚都交出去了，哪里还有！不过想到高家夫妻的态度，他的心里又冷了几分。 骡车缓缓向前，将高家村远远抛在后面。 直到骡车入城，陆欢才感觉稍微暖和一点。 “这不是办法，一会儿我们回村之前，先去东市买辆马车。不然再过半个月，等天气彻底冷下来，完全不能出门！” 的确是这个道理！ 高衍略微考虑了片刻便同意了——冷着自己是小事，冻着媳妇才是大事。 他越想越深远，媳妇的嫁妆里面有暖炉，但好像没见着银丝炭。还有西厢房的暖炕，是不是也应该烧起来了。 零零碎碎加起来，要买的东西竟然有七八样，可是高衍已经把绝大多数的银钱都交给了陆欢，身上只剩下几十个铜板，远远不够买那些东西。 他坐在陆欢身旁，好像身下的毛皮垫子烫人似的，不停地变化着坐姿。 “怎么了？皮子底下有什么东西，把你硌着了？” “不是。”高衍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小声说道，“媳妇，能不能支二两银子，我有点东西想买。” 高衍的声音，还没有耳边的风声大，陆欢不禁倾身靠过去：“你说什么？” “能不能支二两银子？” 陆欢发现，高衍的耳根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忍不住伸手轻轻勾了一把。 高衍猛地向后躲去，差点一个没坐稳翻下骡车。 “躲什么躲！我又不会吃人！”陆欢好看的杏眼瞪了高衍一眼，“怎么，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不是的！”高衍的声音里带着委屈，“耳朵有些痒，可能是天气转冷，又要开始冻耳朵了。” 陆欢朝他招了招手，这次仔仔细细摸了好一会儿，确实烫得不正常。 高衍还时不时因为痒得受不了，想要上手挠一挠。 两只手掌的关节也开始泛红，很明显，他每年冬天都会冻伤手和耳朵。 陆欢握着他的手，眼眶和鼻头都有些红红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哭出来。 “媳妇，你别哭啊！我都已经习惯了！”高衍也顾不上这是在大街上了，揽过陆欢就是一顿哄，“我皮糙肉厚的，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再说了，村里的人冬天谁不冻手冻脚的啊！” “高仲保就不会！”陆欢反驳道。 高衍还想继续说什么，但一看到陆欢倔强的眼神，立刻败下阵来。 “这不是有你在嘛！以后有你关心我，我哪里还会那么脆弱！” 他的话，让陆欢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角还挂着一滴泪珠。 而石谷坐在前面，听着两人的对话，在心中犯嘀咕：娘说得不错，果然娶个好媳妇，是旺家的根本。没看姑爷之前过得惨兮兮的，娶了东家之后，就像掉进了蜜罐，以后都有人心疼了。 骡车路过一家药铺，陆欢还专门让石谷停了下来，下去买了一罐冻伤膏。 北地像高衍这样的人肯定不少，之后寒潮来袭，活下来的人身上又会留下多少后遗症，陆欢想都不敢想。 第39章 当个包租婆 陆欢有心想做点什么，却明白，这种事情不是她一个小女子能够牵头的。 骡车缓缓停在王府的角门边，只是等两人走进王府之后，高衍却执意要在倒座房里等陆欢，怎么也不肯跟她一起面见燕王和燕王妃。 “你这又是闹的什么别扭！”陆欢压低声音抱怨道，下一刻又转向喜乐，露出一抹微笑，“喜乐姐姐的手可好些了？” 还好今日过来引陆欢进书房的，是个熟人。 否则，万一那人在王爷王妃面前说点什么不好听的，陆欢和高衍轻则被直接赶出去，重则，可能要治个不敬之罪。 喜乐仿佛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争执，含笑回答道：“多谢夫人记挂，我已经抹了药油，现在好多了。高公子只管安心在此等候便是，稍后我会安排人过来送茶水和点心。” 喜乐都这样说了，陆欢只得笑着应下来：“多谢喜乐姐姐了！” “说起来，我比夫人还小两岁呢！” “那我也就只能托大，称呼姑娘一声妹妹了！” 两人的说话声，越来越小，直至再也听不见了。 房间内只剩下高衍一人，他端坐在房间的右侧，从怀里摸出陆欢刚才给他买的那瓶冻伤膏，笑得一脸满足。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刚一踏入王府，内心就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抗拒。好在陆欢并没有强迫他，不然他还真的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适，陪着陆欢一起进去了。 高衍这边想得入神，完全没注意到，有个半大的少年偷偷摸了进来，顺带关上了房门。 另一边，陆欢再次拜倒在地。 同一间书房，王妃高坐在书桌后，屏风后隐隐还有一道人影，一切仿佛和前日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小吏和婆子们不停地进进出出。 燕王妃的脸上带着一丝憔悴，略带歉意道：“还请陆娘子稍候。” 她对子衿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走上前，为陆欢奉茶。 今日原本就是来谢恩，走个过场，震慑一下陆家和李家，没打算多待。陆欢呈上礼物，就打算告辞，却在这时，从屏风后面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 “不知，陆娘子对今年的年景有何看法？” 陆欢心中一咯噔。不愧是未来的皇帝，果然注意到了。 她略微整理了一下措辞，开口道：“民妇也是出城之后，才发现城外寒凉许多。本以为是城内城外的差别，问了高氏族长之后才知道，原来今年的气候较往年都冷一些。 不怕王爷笑话，民妇夫君的耳朵和手每年都会冻伤。听他所说，高家村几乎人人如此。 若今年当真比往年还要寒冷，民妇不敢妄加揣测。” “你只管揣测，本王恕你无罪。” 陆欢站起身，匍匐在地。 一道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北地百姓冻死无数，庄稼歉收，草原动荡，燕京城大乱。” 燕王的眼中仿佛重现了前朝末年那时的人间炼狱，他心中的怒火无法压制，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书房中的人，除了王妃还坐着，其他都跪在了地上。 陆欢觉得自己机智无比，提前跪了下来。不像其他人，匆匆忙忙跪下，膝盖肯定都磕得生疼。 书房中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静谧。 还是王妃打破了沉默：“王爷，您就别吓唬他们了！” 燕王并没有接下这个台阶，而是站起身：“梓潼，我到隔壁院子去了。” “是。” 脚步声很快靠近，陆欢几乎能感觉到，燕王疾行时带起来的气流，在自己身侧戛然而止。 陆欢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陆娘子，你，很好。” 话语刚落，脚步声又从近到远，直至彻底听不见。 “陆娘子，快起来吧！王爷这是心系百姓，一时情急，他平时不这样的。” 王妃的声音依旧温和可亲，但陆欢可不敢相信这样的话。 她扶着子衿的手，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之前跪下的小吏和婆子们也纷纷站起身，各自忙碌起来，其中两个丫鬟，开始打扫地上的碎瓷片。 也许是之前的话题太过沉闷，燕王妃打开了陆欢送来的礼盒。 “呀！”她惊呼一声，“这也太贵重了吧！” 即便她和燕王成婚已经十几年了，也从未见过品质这样好的珍珠。更为难得的是，当她打开礼盒的那一刹那，这两日来的不适，似乎都有所缓解，腰都没那么酸了。 陆欢脸上隐隐带着自得：“王妃是我们北地最尊贵的女人，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要进献给王妃您了！” 燕王妃正要婉拒，她继续劝说道：“王妃先别急着拒绝，且听我说完。这套珍珠，是我外祖程家偶然所得。 听说是南海的疍民在无人踏足的深海中，发现的这批珍珠。而您面前这一套，是其中最上等的。 不仅个大圆润，经常放在身边还能令人精神焕发。若是做成首饰佩戴，说不得还有延年益寿的作用。” 陆欢的这番话，算是说到了燕王妃的心坎上。 尽管她养尊处优，吃用的几乎都是最好的，但还是感觉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好几个午夜梦回，她都梦到自己早逝，独留燕王一人，悲痛欲绝。 现下，王妃也心动了。她舍不得将这样的宝贝，退还给陆欢。 “你可有所求？”王妃的声音，低沉得有些嘶哑。 “我并无所求。王妃派顾嬷嬷替我撑腰，这些是谢礼！” “那是燕王府欠你外祖家的。” 陆欢歪着头，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回答道：“要是王妃真想赏我什么，那就赏我几间铺子吧！ 我夫君家并不是商户，不能经商。但是我能把铺子租出去，收点租子，当个包租婆！” 到底还是个孩子，才这样纯善又大胆。 王妃笑着摇了摇头，不然以陆欢之前说的那句话，足以让王爷和她心生忌惮了。 她在自己的产业中盘算了一圈，又让喜乐找来王府的大管家。 “这间铺子，就在燕京城的朱雀大街上，这两间的位置也不错。三间铺子，每月的租金加起来少说也有三百两。 而这一座两进的宅子，在金陵。你夫家那位，以后说不定还要进京赶考，到时候这座宅子就能派上大用处了！” 第40章 高兴得晕过去 而陆欢的耳中，反复回荡着“朱雀大街”这四个大字。 那可是贯穿燕京城南北的主干道，可以同时供四驾马车并行，将燕京城平分成两部分。 这间铺子就算不在燕京城的中心，位置也是极佳，寻常人有钱都买不到。 陆欢颤抖着双手，接过子衿递过来的四张地契，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狂喜：“这些都是赏给我的吗？” 燕王妃被她的傻样逗乐了，心情都明媚了许多：“都赏给你了！一会儿让大管家随你走一趟，不然府衙可没人敢帮你办地契呢！ 对了，你带户籍了吗？” “带了带了！昨日看中了几个铺子，正巧也要去一趟府衙呢！” 王妃心里松了口气。陆欢之前说得那般吓人，倒真把她吓唬住了。 寻常人要是提前发现北地要乱，至少也会关停产业，到外地避个一年半载的。哪里会像陆欢这样，兴冲冲地买铺子呢！ 想到这里，燕王妃不禁多叮嘱两句：“你之前说的话，就不要再同别人说了，太骇人听闻，容易造成恐慌！” 陆欢含笑点头：“还不是王爷让我说，我才大胆直言的嘛！而且，别人也不是北地的天啊，我同他们说了有何用！” “越说越放肆了！”燕王妃的语气轻快，一点没有生气。 她看了眼一旁的水钟，端起了茶。 端茶送客，这题陆欢会。再次谢恩之后，她拿着房契笑眯眯地退了出去。 燕王妃的手指敲击在礼盒上，许久都没有吩咐人进来。还是燕王回书房时，她才回过神来。 “这两个盒子装了什么？” 之前燕王妃只打开了上面的那个，经过燕王一提醒才想起来，陆欢一共呈上了两个礼盒。 “我真是高兴傻了！” 她打开木盒，将其捧到燕王面前，等着他的反应。 之前燕王在幕僚那，听着他们争论不休，头都吵疼了。然而，木盒打开的一瞬间，他感觉整个头都变得异常清明。只是效果这样显着，这东西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这样想着，他立刻吩咐一旁的随从道：“去宣府医过来。” 他又指着下面的盒子问道：“那这是什么？” 王妃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爷，您也感觉到了吧？这就说明，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觉。下面这个我也没打开过，不然爷打开看看？” 燕王随手便把木盒掀开了，露出其中的鸡血石。 他凝视了片刻，淡淡感叹了一句：“程家，可惜了。” 如果程家还在，他又何须这样头疼。 另一边，陆欢跟着喜乐向外走去，快要走到王府大门时，看见一个郎中打扮的中年人，匆匆向她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那是谁？”陆欢好奇问道。 喜乐回头看了那背影一眼，说道：“那应该是府医。” 陆欢心里有数，燕王此刻应该也看到了珍珠，想例行查验一番。等他们查验出结果，只怕很快就会找上门。 她走进高衍所在的厢房，见茶几上放着两个小碟，上面都留下不少点心碎。 “你早上没吃饱吗？王府点心这么好吃吗？” 高衍的神情有些游离，摇了摇头：“啊？不是我吃的，刚才遇上一个孩子，和他说了会儿话。” 只是陆欢脑子里已经被刚刚到手的房契填满了，没注意到高衍的分心。 她兴奋地凑到高衍面前，神秘兮兮问道：“猜猜王妃赏了我什么好东西？” 高衍暂时将刚才遇到的人抛到脑后，看着陆欢满脸喜悦，试探问道：“难道是金银？” 陆欢摇了摇头：“比金银还要好！是朱雀大街上的铺子！” 高衍心中一惊，愣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问道：“是那个朱雀大街？” 陆欢用力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前世陆欢死前就有传闻，说新皇因为皇后的身体，打算迁都，将整个都城搬回燕京城去。 若这一世依然是燕王登基，到时候这朱雀大街上的铺子，会涨到怎样夸张的价格，陆欢想都不敢想，生怕自己高兴得晕过去。 陆欢高兴之余，才想起来她找高衍还有正事：“阿衍，我一会儿要和王府大管家一起去府衙办房契。你去帮我通知一下孙牙婆，让她带房主去府衙。借着这股东风，一起都办了！” “好，我现在就去！” 等办完房契，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了。 户房的书吏一直将他们一行人，送到了府衙的大门外。 陆欢握着厚厚一叠房契，嘴角一直都没有落下来。她给高衍递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走上前去，往书吏手中塞了一锭五两的银子。 而送给大管家的，是薄薄一张纸——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 “多谢高公子、夫人。在下还有要事处理，就先告辞了。”大管家向两人拱拱手，便转身离去。 陆欢的兴致丝毫不减，拉了拉高衍的袖子，提议道：“等我们出城的时候，顺道去朱雀大街转一转，看看我们的铺子有多大！” 我们的！ 听到这样的用词，高衍心里暖洋洋的，心情也受陆欢感染，变得愉悦起来。 两人正含情脉脉，看着对方，这时从府衙内又走出一群人，正是孙牙婆和那些房主。 孙牙婆之前对待陆欢，还只是礼貌周到；但刚才看到燕王府的大管家亲自带着陆欢过来办理房契，她的态度立刻变得有些谄媚。 “陆夫人，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我的生意啊！” 陆欢虚扶了一下孙牙婆，客气道：“孙牙人真是折煞我了！你还是唤我高娘子吧，正巧我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呢！ 等过两日，劳烦你帮我通知这三家店铺的租客，告诉他们店铺已经易主，需要重新签订租赁契约。还有这五间铺子，全都要租出去。” “高娘子客气了，我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帖帖的！”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这才道别。 而之前的那些房主，早就在陆欢两人寒暄时，已经向高衍拱手告辞了。 陆欢将房契卷巴卷巴，塞进袖口的暗袋中。 幸好她今日穿的是一件宽摆窄口的襦衣，不然袖口鼓起来一团，肯定十分不雅观。 在陆欢的指引下，石谷赶着骡车，不一会儿就来到陆家的大门前。 陆家从外表上看，只是一座二进的宅院，但两侧都配有独立的院子，后院还附带一个小花园，总体占地面积并不小。 今日是陆家女儿的回门日，陆宅大门敞开，门口停着一辆骡车。 高衍看了一眼，随即对陆欢道：“是族长家的骡车。” 第41章 木讷不会说话 说起来，族长家和四伯娘家的骡车，这几天真忙，几乎一整天都在外面奔波。 陆欢淡淡一笑：“我之前还担心，他们这时候还没到呢！” 门槛上，两个看门的小厮正坐着闲聊。 其中一人听到骡子的喘气声，抬头一看，发现是陆欢回来了。站起身往院子里跑，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而陆家正堂之中，陆如意和陆锦绣二人已经抱在一起，哭了好一会儿。刚有了些停歇的迹象，就听见外面一个小厮大喊道：“老……老爷！大小姐回来了！” 陆如意猛地从妹妹的怀抱中抬起头，也顾不上此刻高仲保、李荣都在场，丢下妹妹就向外冲，嘴上还骂骂咧咧：“我倒要看看，这个害人精还有脸回来！” 李荣的脸色有些古怪，看向自己的姑姑，也就是李氏。 李氏尴尬地笑了笑，只能招呼他道：“大侄子，来，喝茶。” 刚绕过影壁，迎面而来的就是陆如意的骂声，紧接着还有挥舞过来的巴掌。 陆欢也不打算惯着她，等她冲到自己面前，陆欢一个侧身躲过，然后反手一巴掌扇了回去。 陆如意捂着左脸，跌坐在地上，还有些不可置信。 “你打我？” 陆欢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我已经打过你了。” 她拉着高衍绕过陆如意，走到正厅门前，也不打算进去，高声问道：“爹也觉得我是害人精吗？我害了谁？是我逼她嫁给小叔子的吗？” 李氏听到巴掌声就感觉不对劲，听到后来更是坐不住了。 她掏出丝帕抹了抹眼角，期期艾艾地哭诉道：“锦绣匆匆忙忙嫁出去，就罢了。可如意的嫁妆到今儿还没准备齐全。欢儿，我自问我这个继母，从来没亏待过你，你还想让我们怎么做呢？” 陆欢才不会吃这一套，直言道：“李氏，你是要和我在这直接掰扯清楚吗？” 她从一旁的石谷怀中扯出那个包袱，丢在地上。 “不然你先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陆如意做的衣服，会出现在我的嫁妆中，难道新娘子上错花轿，嫁妆也跟着错了？ 你不要狡辩，说这是给李家公子做的，他们俩的身形可不一样！” 陆如意盯着地上的大包袱，刚想脱口而出的借口，堵在了嘴里。 那些衣物中有不少男子的里衣，都是按照高仲保的尺寸做的，李荣自然穿不了。而她的绣艺和陆欢的差别不小，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推脱过去的。 陆承德皱着眉，目光在李氏和陆如意的脸上扫了一眼，知道她们是无可辩驳。但陆欢也不应该当着外人的面，将陆家的面子丢在地上踩。 “欢儿，你又何必得理不饶人！” 陆欢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满是对陆承德的失望：“我得理不饶人？若我真是如此，那日刚到高家村的时候，我就应该直接喊出来，拆穿一切；而不是为他们遮掩，转而嫁给高衍！” 看着陆欢独自一人，面对几乎全家人的指责，高衍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握紧陆欢的手，将她护在身后：“我们今日一进门，弟妹就对欢儿恶语相向，还打算动手。岳父不仅不阻止，竟然还指责欢儿。我看，是陆家是非不分吧！” 李荣再次见到陆欢，看清楚她的脸，发现她比成婚那日更吸引人了，不禁有些眼热。 他在高衍的身上来回打量着，心中感慨：可惜了，一朵鲜花竟然配给了农夫。不过农夫也有农夫的好…… 而高仲保听到高衍的指责，轻咳一声：“大哥，岳父是长辈，你不能同他这样说话！” “难道长辈有错，做晚辈的不该提醒他，而是放任他继续犯错？这便是读书人的孝道？” 高衍在高家人面前，一向沉默寡言，没想到今日开口，说出来的话居然夹枪带棒。 高仲保的眼神闪了闪，以前是他小瞧了这个养兄。 陆欢强忍着，不想让眼中的泪水流下来：“既然爹觉得我咄咄逼人，以后我不提便是。石谷，把礼品放下，我们走！” 陆承德可不敢让陆欢就这样离开，燕京城里不知道多少人还等着看笑话呢！ 他清了清嗓子：“怎么，现在嫁人了，翅膀硬了，这么晚才回门，爹还不能说几句？” 陆欢原本也不是真的想直接走人，她还打算回自己院子搬东西呢！ 她偷偷捏了捏高衍的手腕，后者会意，连忙劝说道：“欢儿，你和岳父大人是亲父女，有什么误会解开就是，何必吵嘴呢？那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李氏听到这话差点想吐血。她瞪向陆如意，意思不言而喻：这就是你口中那个木讷不会说话的呆木头？ 陆如意捂着脸，硬挤出两滴泪水，走到陆承德身边撒娇道：“爹，你看姐……大嫂这一巴掌，是不是把我的脸都打肿了？” 陆欢那一巴掌完全没留手。她早就想打陆如意一顿了，只是陆如意一直躲在后院，她昨日又出门在外，没找到机会。 陆承德看了，又不悦起来：“陆欢！你怎么能打你妹妹！” 陆欢面对陆承德也是那句话：“我娘就生了我一个，夫君没有纳妾的准备。” “你你你！真是冥顽不灵！”陆承德嘴上的胡须气得一翘一翘的。 高衍在脑海中快速回想了一遍，高家夫妻这些年对他的虐待，这才忍住没有笑出声。 陆欢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和陆承德多做争执：“爹不是好奇我回门为什么这么晚吗？我先去燕王府谢恩了！ 毕竟若不是有王妃为我主持公道，我真有可能会稀里糊涂嫁到别家去。” 李荣的脸阴沉得可怕。一个个都不愿意嫁到他李家来！陆家又有什么了不起？不都是靠着程家起家，谁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他很想拂袖离去，但陆欢刚从燕王府回来，他想留下来听听，陆欢有没有从王府带出来什么消息。 陆承德脸上的愤怒瞬间消失，堆起笑容：“好好好，要是王妃不嫌弃你，你就多往王府跑跑，总不会错的！” 李氏见陆欢轻而易举就说服了陆承德，纵使心有不甘，也不得不偃旗息鼓。 目光在地上那个包袱上掠过，她笑着开口，仿佛之前泫然欲泣的人不是她一样。 “今日她们三个丫头回门，我们女人回后院说说体己话，就不打扰你们翁婿交流感情了！” 后院里的，几乎都是李氏这边的人，等陆欢去了，岂不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她们搓圆揉扁！ 第42章 三朝回门 李氏能想到的事情，陆欢前世和她打过那么多年交道，哪里会不明白她的用意。 陆欢顺着她的话说道：“也好，我也该回院子，整理一下娘亲留给我的旧物。还有院子里的丫鬟们，也应该安排她们的去处。总不能我都出嫁了，还拘着那么多人在后院吧！” 李氏的脸色顿时就没那么好看了：“这些事情，自有你爹还有我替你操心。你这孩子，怎么出嫁之后就和家里生分了。” “我和爹并没有生分。”陆欢知道李氏打的什么小算盘，直接向陆承德要人，“爹，您把大管家借给我用一用。我那些丫鬟们绝大多数都是家生子，她们的去处也不可能全凭我做主。” “好好好。”陆承德还想借着陆欢攀上燕王府，自然满口答应。 李氏和陆如意迅速交换一个眼神，看来今日的计划想成功，只怕不会那么容易。 陆欢站起身，谁知高衍也跟着站了起来：“媳妇，我跟你一起去！” “也好……” “不行！” 李氏和陆欢的声音同时响起。 陆欢挑了挑眉，继续说道：“也好，的确应该让丫鬟们认认人，不然都不知道她们大姑爷长什么样。” 他们正准备转身离开，李氏出声阻止道：“简直是胡闹！男子怎么能去后院呢！” “大管家也是男子，有他作陪，阿衍有什么去不得的？你要是实在担心，把院门关上就好。” 陆欢丢下这两句话，便拉着高衍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石谷扫了一眼正堂中端坐的人，捡起地上的包袱，也跟着溜了。 气得李氏声音都劈叉了，指着石谷的背影，向陆承德抱怨道：“你看看你的好女儿！” 陆承德反驳道：“还不是你教出来的！” 他看了一眼右手边坐着的两个女婿，一个是书生，一个是李氏娘家侄子，都没什么好聊的。 于是吩咐儿子：“浩宇啊，帮我招呼一下你两个妹夫。” 连爹也离开了，陆如意再也坐不住了。 她拉着李氏的袖子：“娘，我的嫁妆，你们准备得如何了？我们也回院子看看吧！这里有大哥招呼就行。” 之前热热闹闹的正堂，转眼间只剩下陆浩宇、高仲保和李荣三人。 好在陆浩宇手中经营一家书斋。平日里，和那些文人举子没少打交道，而李荣又是个长袖善舞的。三人一来二去，也算是谈笑风生，聊得甚是投机。 陆如意和陆锦绣的院子位于陆宅的东面，而陆欢的院子在另一边，所以陆如意根本不担心，她们在院中说话，会被陆欢听见。 “娘，你不知道陆欢多可恶！她竟然用你私下贴补给我的银票买铺子！你快去把钱要回来！” 陆如意见李氏依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催促道：“娘！你还发什么呆啊！后院里的人都听你的，她身边只有高衍一个人，难道还怕他不成！” 李氏拍了拍陆如意的手，示意她别冲动：“我就好奇，她怎么一下就脱离了掌控呢？” 一直跟在她们身后，没有说话的陆锦绣这时开口道：“是不是姐姐非要换亲，把她刺激狠了？” “我现在就后悔，没有直接给她下一包蒙汗药。实在不行，也应该下点春药！”陆如意的眼神里如同淬了毒一般。 李氏一巴掌打在她的肩膀上，又四处张望，生怕有人听到她的胡话。 “喊这么大声，你疯了吗？难道很光彩吗？是不是还以为你的名声在城里很好听！ 之前我怎么说的？让你不要招惹她，不要招惹她，你怎么就不动动脑子！ 我们现下应该做的，就是先晾着。等所有人都忘记这件事，或是有更大的传闻传出来，再收拾她。 你呢！在风口浪尖上招惹她！你看她这几天，除了没嫁成高仲保以外，你什么时候在她身上占到便宜了！” 被李氏骂了一顿，陆如意理智回笼。她回顾了这三天发生的事情，发现的确如她娘所言，没讨到什么好。 “娘~那您说，我该怎么办啊！我还不是心疼您，那么长时间才从爹那里掏出的八千两银子嘛！” 李氏享受着陆如意的撒娇，眼神变得狠厉：“你在高家把夫君和公婆拢住就好。陆家这边，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能从陆承德那儿掏出来八千两，就能再掏一万两！” “还是娘对我最好！”陆如意依偎进李氏的怀中，满脸都是亲昵。 而陆锦绣低头站在一旁，好像一个局外人，隔绝在李氏母女俩的世界之外。 相比于陆如意院中的和乐融融，陆欢这边就慌乱许多。 丫鬟们被陆欢丢出来的雷，惊得不轻。 回到一刻钟之前，陆欢拉着高衍走在前面，身后跟着陆正和石谷。 还没走进自己的院子，就听见里面的嬉闹声。 陆欢的脸色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倒是陆正显得有些尴尬。 大小姐院子中的丫鬟，大部分都是家生子。 爹娘老子不是庄子上的管事，就是掌管着陆家的产业。她们平日里一直被娇惯着长大，和三小姐相比，也不差什么了。 “瞧，她们多开心啊，我更不应该把她们拘在院子里了。” 陆欢说完，率先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倒是有两个老实的，还在打扫院子。但其他丫鬟们像是故意和她们作对一样，将刚磕的瓜子皮丢在她们打扫过的地方。 “你们别太过分！” “怎么，做这副样子给谁看？以前还能在大小姐面前，讨巧卖乖，现在大小姐都出嫁了，你们还装给谁看！” 看着她们一个个或坐或躺，好像她们才是这个院子的主人。 陆欢忍不住鼓起掌：“真热闹啊！” 香巧暗骂一声“晦气”，但看到陆欢身后的陆大管家，只得从小榻上爬起来，走到她面前行礼。 “大小姐，您怎么回来了？怎么也没事先通知一声？我们也好准备准备。” 陆欢绕过她，向正屋走去，嘴上还嘀咕道：“没想到，嫁出去的女儿，真的是泼出去的水。” 陆正瞪了香巧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经过小榻的时候，陆欢连一个眼色都没给。横竖不是娘亲留给她的东西，谁用过她一点都不在意。 走进正屋，除了地上落了一些灰尘，和出嫁前并无半点不同。但于陆欢来说，却隔了整整一辈子。 高衍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的回忆：“这就是你的闺房啊！” 第43章 成精了不成? 陆欢压下心中的泪意，回答道：“是啊，不过没现在这么脏。以前这里是我娘的院子，自从娘过世以后，因为我认床，就一直没挪，后来干脆专门给我住了。” 她走到正位上坐下，指着边上的位置，对高衍说道：“坐罢，先把人处理了。” 又吩咐陆正：“大管家，劳您将人都喊进来。” “大小姐客气了！” 不一会儿，整个院子的丫鬟们都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李氏为了将陆欢牢牢握在手中，并没有在她的院子里安排年纪大的嬷嬷。陆欢曾经的奶嬷嬷也早早送出了陆家，不知道打发到哪里去了。 陆欢的目光在她们的脸上一个个地扫过，回忆着她们的身份。 为首的香巧，她爹是陆承德身边的得力管事，她娘掌管着大厨房。很多时候，陆欢的话可能还没有香巧的好使。 只是以前陆欢从来不计较这些，或者说，她被李氏教得不去计较而已。 香巧站在众人身前，十分不耐。眼珠子滴溜溜地打量陆欢夫妻俩，不然就是整理一下身上的衣裙。 大小姐又如何，嫁给个泥腿子，看起来也多了几分穷酸晦气。要不是大管家也在这，她肯定不会听吩咐过来。 就在她们快要等得不耐烦时，陆欢开口了：“如今我已经嫁人，夫家不大，不可能带你们都过去。所以就想问问你们自己的意思，以后有什么打算？” 香巧翻了个白眼，在心里腹诽：谁愿意跟你去那乡下地方！ 而其他丫鬟们心里也有些忐忑。她们的爹娘虽然比不上香巧，但在府中的根基也不浅。换嫁的事情闹出来之后，她们爹娘也有所猜测，都知道高家是个什么情况。 虽然不明白二小姐为什么要抢大小姐的夫婿，但那高家着实不是什么好去处。 她们默契地没开口，等待陆欢的下文。 陆欢也没让她们等太久：“这院子不管以后是空着，亦或是给姨娘，或是大哥的孩子们住，你们都不能继续留在此处了……” “为什么？”香巧不等陆欢说完，便开口打断。 陆欢微微一笑：“这也是为了给后院节省开支啊。我以后不需要你们伺候，难道还要继续将你们养在我院子里吗？” 她不等香巧的回应，继续说道：“现下有三条出路：一是送你们回爹娘身边，到时候你们爹娘能给你们安排个什么差事，就各凭本事； 第二条，便是放籍出去。念在你们伺候我一场的份上，我可以向爹求个恩典，放你们全家都出去。” 陆欢顿了顿，等待丫鬟们的反应，果然有人等不及了：“那第三条呢？” “第三条，自然是跟着我走。我也有陪嫁的庄子，愿意继续跟着我的，可以到我的庄子上去。” 陆欢的话音刚落，底下站着的丫鬟们便立刻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陆欢知道这件事，不是她们自己轻易能决定的。她在桌子上用力拍了几下，发出嘭嘭的响声。 “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去和爹娘商量一下，两个时辰后告诉我决定就行。否则我一律送去李氏的院子。” 香巧是最先决定的。她先是屈膝行礼，然后说道：“大小姐，我已经想清楚了，我回爹娘身边。” “知道了，去吧！”陆欢只是点点头，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 渐渐地，又有不少丫鬟上前，表示她们也要回父母身边。 陆欢都让大管家一一记下名字。 这时宝儿和元儿走上前来，一起说道：“大小姐，我们愿意跟着您！” 陆欢认出这两人，是五年前采买进来的洒扫丫鬟，长相普通，胜在老实本分。 之前香巧她们玩闹时，就是她们俩在打扫院子。 她笑着试探道：“去我的庄子上，可是要做农活的，你们能受得了吗？” “我可以！”“我能！”两人异口同声。 她们俩原本也只是农户出身，都是被家里人卖掉之后，辗转了好几个地方才来到陆家。 所以对去庄子上这样的安排，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 剩下的丫鬟们就不一样了，她们纷纷告辞，借口要回去找爹娘商量，陆欢也都同意了。 等他们出去之后，正屋里只剩下他们六人，陆欢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高衍拉起她的手，捧在手心：“刚才随便拿个东西，敲几下桌子就行了，何必用自己的手。让我看看，有没有拍红？” 陆欢迅速抽回手，眼睛瞥向其余几人，娇嗔道：“大管家还在呢！” 她清了清嗓子，对宝儿和元儿说道：“走吧，我们一起去收拾收拾。” 两人很快明白了陆欢所说的“收拾收拾”是什么意思：陆欢的内室，还有书房里的所有私人物品，都要妥善处理，尤其是衣物、荷包和以前写过的信笺。 陆正隐隐觉得有些怪异，劝说道：“大小姐，您以后又不是不回来小住了，何必都带走呢？” 陆欢指着已经收拾妥当的两个大木箱子，说道：“这些都是我娘以前留给我的念想，我不能带走吗？” “可以可以！”陆正偷偷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好似刚想起来一样，“大小姐，我刚想起来，前院有点事需要我出面，我去去就回！” “去吧。”陆欢头也不抬，继续将以前写过的大字丢进火盆中。 陆正应该是去搬救兵了，不过就算陆承德来了又如何！ 的确有人家疼爱出嫁女，会专门保留她们出嫁前的院子，但陆家不属于这种情况。 陆欢和李氏差不多已经撕破了脸，为了不让李氏拿着她的东西做文章，陆欢少不得要未雨绸缪。 她抿着嘴，又丢了几张大字到火盆里，抬头问石谷道：“还记得我爹长什么样吗？” “回东家，记得。” “很好！你去院门口守着，我爹和大管家进来可以，女人也可以。但若是有其他男子，想跟进来，你只管打出去！” “是！”石谷兴冲冲地小跑出去。见院子中央的地上丢着一把扫帚，他鬼使神差一般，捡了起来。 李氏之前就派了人，暗中盯着陆欢这边的动静，见里面的丫鬟们陆陆续续都离开了，还有些不解。 直到收到前院传来的消息，李氏再也坐不住了。 她一巴掌猛地拍在桌上，咬牙切齿道：“这个陆欢，还真的成精了不成！走！我们也去看看！” 第44章 棋差一着 娘亲竟然要亲自出马，陆如意脸上笑得得意极了，幸灾乐祸地跟在李氏身后。而陆锦绣在她的衬托下，更像一个普通丫鬟，低眉顺眼，不敢多言。 李氏摆出当家主母的架势，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从东院直奔西院。这番动静不光前院的人知道了，就连陆浩宇也收到了风声。 他皱了皱眉，暗自腹诽娘和妹妹又搞什么幺蛾子，面上还得保持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安抚两个妹夫。 “没事的，可能是娘有什么事想要交代大妹妹。” 想到那个身着红衣、英姿飒爽的女子，高仲保的眼神闪了闪，面露担忧：“她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陆浩宇尴尬地笑了两声：“不会不会，三个妹妹一起长大，性格又温婉贤淑，不必担心。” 噗嗤—— 笑出声的是李荣：“这话你糊弄一下外人还行，在我面前，就不要说这样的笑话了！ 以前说出来怕你生气，我一向不喜欢大表妹这样太过傲气的女子，二表妹就很好。” 这个大表妹，当然指的是陆如意。 他好像才想起来高仲保在场一般，调侃道：“当然了，高兄和我不一样。毕竟是大表妹心心念念的人，自然是体贴温柔，不像在我面前那般刁蛮。” 高仲保开始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但听到后面，就有些飘飘然。回想起陆如意每晚的热情，他甚至觉得，换成陆如意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虽然拐了一道弯，但陆欢终究还是高家的人。以后自己有所求，难道她还真的拒绝不成？ 高仲保心中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但他不知道的是，陆欢已经快把高衍撬走了。 另一边，李氏趾高气昂地从石谷身旁走过，一进门就看见陆欢在屋里烧纸，头皮不禁一阵发毛。 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欢儿啊，大好的日子，你怎么在屋里烧纸钱呢？” 陆欢微微皱眉，她怎么感觉李氏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 她扬了扬手中的一叠宣纸，解释道：“这不是纸钱。” 李氏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勉强撑起笑脸，问道：“欢儿，你怎么把你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打发出去了？” 陆欢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继续一张一张地烧纸。 “我出嫁了，人又带不走，留着那么多人做什么？还不如送她们回爹娘身边，该许人的许人，年纪还小的可以去别的院子，省得白白浪费月钱。” “陆家还不至于养不起这十来个丫鬟……” 李氏的话还没说完，陆欢站起身，将手中的宣纸递给高衍，淡淡说道：“原来继母就是这样管理后院的吗？难怪我出嫁不过两日，她们就这样不像样！” 陆如意原本还想等着看娘亲大杀四方，把陆欢按在地上掌嘴，然后搜出那八千两银票，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陆欢的指责。 她两步走上前，瞪着陆欢：“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娘说话！” “凭什么？就凭你们母女敢做出换嫁的事！” “那……你不是也说了，是意外吗？” “噢？那你这是承认，你娘管理后宅无能，我们俩的院子隔这么远都能上错花轿？” 陆欢饶有兴致地走到陆如意面前，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很好奇，是高仲保太有魅力，还是李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连你一个表姑娘都不愿意嫁进去？” “哪里有什么龌龊！你不要乱说！陆欢，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陆如意如同被人剪断了手指，尖声尖叫起来。 陆欢皱着眉，及时捂住了耳朵：“啧，真吵！” 李氏将陆如意捞回到自己怀中，大声呵斥：“陆欢！如意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是不是你说了什么！如意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陆欢无赖地摊了摊手：“你不要乱说，我可什么都没说。” 李氏将陆如意塞到陆锦绣的怀里，走到陆欢面前：“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算我们母女技不如人。还请你高抬贵手，将这事就此揭过。 至于那八千两银票，是我的私房钱，还请你还给我。” 陆欢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这样才对嘛，直接说明你真正的目的，何必打着关心我的名义，绕那么大一个圈子。” “你这是同意了？” 李氏心中刚刚扬起一丝庆幸，却被陆欢接下来的话打击得粉碎。 “可惜，那银子已经被我用来买铺子了，算上契税，只剩一千多两了。” “怎么会……” “这么快吗？是啊，燕王府大管家亲自陪我去的，你说府衙的人敢怠慢吗？” 陆欢笑得一脸畅快，此刻才是发自内心的。 是了，有王府的人出面，就算府衙的小吏有心拖延，想要给李氏通风报信，都来不及。 她这么多年的布置，终究还是输了。 她不甘心地再次强调道：“那是我的钱！” “你的钱？”陆欢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别忘了，当初你进陆家大门，是一顶小轿抬进来的，随身之物只有一个包袱。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来自陆家，哪一样东西真正属于你？” 就在这时，李氏身后传来陆锦绣的惊呼声：“娘！二姐昏过去了！” 李氏带来的丫鬟们也一阵慌乱，而她们身后，陆承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儿了。 只是这时李氏已经顾不上他，她指挥丫鬟们将陆如意抬了起来。一行人来得突然，去得更快。 只留下陆承德，一脸复杂地站在院门边。 “爹，您怎么来了？”陆欢假装没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我听大管家说，你打算把院子里的丫鬟们都遣走。” “不错，不然光在这些丫鬟每个月的月钱上，都要花用不少。 香巧和绿梅这两个大丫鬟，每个月月钱二两银子，其他丫鬟都是一两。算下来光月钱就要二十两银子，一年便是二百多两。都抵得上一间铺子一个月的利润了！ 这还没算上她们四季的衣裳和其他开销。” 陆承德心中一惊。 以前陆家后院都交给李氏打理，他很少过问，没想到其中有这么大的油水。 就他所知，寻常人家下人的月钱根本没这么多！ 每年二百多两，再算上吃用的开销，不得三百两？十年便是四千两。 难怪李氏之前反复强调，那八千两银票是她的。原来就是这样，一点点从后宅的开销中抠出来的！ 他在外面累死累活地赚钱，李氏就在后宅中饱私囊！ 第45章 留给她亲孙女 陆承德快要气死了！ 他很快按捺下想要发火的冲动，笑得一脸狰狞：“那八千两银子是李氏欠你的，你不必理她！” “我也没打算还给她啊！”陆欢一脸光棍。 陆承德一噎，只能继续加码：“我做主，从如意的嫁妆里拿一千两银子出来，这些衣服你就还给她吧！” 陆欢露出甜甜的笑容：“谢谢爹！爹真好！” 既然陆承德如此上道，主动示好，陆欢也适当给他一点甜头。 “爹，你没觉得今年，比往年都冷吗？” “有吗？”陆承德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说到天气上去了。 “有啊！王爷都注意到了呢！” 陆承德环顾四周，见再无旁人，小声问道：“欢儿，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在燕王府听到什么消息了？” “爹，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爹晓得！” 陆欢将自己的猜测又说了一遍：“爹，不说寻常百姓，单说北地这么多守军，防寒所需就不能少。 我猜不久之后，王府肯定会大量收购粮食、布匹、棉花还有毛皮这类东西。只要价格不是高得离谱，咱家就是安全的，还能小赚一笔。您说是不是？” “可不是！”陆承德兴奋得差点哆嗦起来。 他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语气急切：“好闺女，爹先去忙了，一会儿就让陆正把钱给你送过来。午饭你和姑爷就在这院里吃，不用管我。有事就吩咐大管家去办，你想怎么安排，都听你的！” 说完，他便带着陆正快步离开了。 陆欢目送他一直出了院子，那猴急的样子，陆欢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石谷手上拄着大扫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好奇问道：“东家，您爹怎么走那么急啊？” 陆欢调笑道：“那肯定啊，晚一会儿就少赚不少钱呢！” “啊？什么意思？”石谷一脸困惑，不明白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 陆欢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了！把门关上，暂时不会有人来了！” 他们又收拾了一个多时辰，院外才传来敲门声。 石谷透过门缝瞅了一眼，小跑到陆欢身边：“东家，是那大管家，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人，都拎着食盒呢！” 陆欢点点头：“让他们进来。” 陆正不仅带来了一千两银票，还顺带送来了陆欢的午饭。 “大小姐，这包衣服……” 陆欢一把接过银票，随意地挥了挥手：“拿走吧！对了，刚才陆如意晕倒了，正好劳烦大管家过去看看。 怎么这么年轻就晕倒了，不会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吧！” 陆正的腰弯得更低了，他怎么感觉自家大小姐出嫁之后，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但转念一想，寻常人遇上这么大的变故，性格有所变化也是情有可原。 这样想着，陆正又带着人离开了。 陆欢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大声宣布：“先不收拾了，吃完饭再说！你们也一起！” “不敢不敢！”石谷，元儿和宝儿异口同声道。 “让你们上桌就上桌，再啰嗦一会儿，菜都要凉了！” 等他们用过午饭之后，陆续有丫鬟过来谢恩，大多数人都打算回到爹娘身边，另谋差事。 只有两家人想放籍出去。他们都是一家子一同采买进来，原籍并不在北地。 陆欢不免多问了一嘴：“放籍出去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其中一人回答道：“回大小姐的话，当年我们也是日子过不下去，不得已才卖身。现在大小姐开恩，我们打算返回原籍，只是不知道老家还有没有亲人在。” 陆欢能理解他们的归乡之情，她从那叠银票中抽出四十两，分别递给这两家人。 “拿去吧，算是我送给你们的盘缠。” 两家人自然是跪下，感激不已。但其他丫鬟们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陆欢冷冷扫了她们一眼：“怎么，你们也想放籍归乡吗？” “不不不，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她们连连否认。 “行了，都收拾东西回去吧。你们的名字，大管家已经记下了。以后有合适的位置，再安排你们去。” 这就是画饼了。 即便少数几个人意识到了，她们离开的时候，神情还算轻松。而东院那边，气氛就紧张多了。 李氏没想到，陆承德向来对陆欢的事不闻不问，这次却一反常态插手了，甚至从给陆如意准备嫁妆的银钱里，抽出一千两给陆欢。 加上明面上的三千两银票，陆欢光嫁妆银子就有一万二千两，更别提程氏留给她的那么多好东西。 因为早就有换嫁的打算，所以程氏剩余的嫁妆，李氏一点手脚都没动，全都放进了嫁妆单子。 她眼中满是不甘。程家都不存在了，凭什么程氏的女儿还能比她的如意过得好那么多。 好在过去近十年间内，她已经换掉了不少程氏的嫁妆。不然这次真的要弄巧成拙，落得一场空。 陆正感觉李氏这里的气氛有些异常，放下包袱就借口告辞了。 陆如意等外面的院门一关，带着哭腔问李氏：“娘！爹爹是不是不疼如意了？” 李氏的心里就像刀割一般，她一下一下轻轻拍着陆如意的后背，安慰道：“如意放心，娘一定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而陆锦绣则低着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谁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等陆大管家办好下人们的契书，送回陆欢院中时，她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书房里的女则女戒，还有棋谱和琴谱，陆欢都没有带走。李氏想留着给自己的孙女也好，亦或是卖掉，陆欢都不在意。 再就是内室中的摆设，属于程氏留下来的统统都打包装箱，只留下空空的百宝架。 曾经堆满衣物的大木箱，如今里面也只剩下被褥。 院子中间堆了三四个大木箱子，还有好几个大包袱，看起来就像是搬家，以后再也不回来一般。 大管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老爷已经明确表示过，一切都听大小姐的，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能上前请示道：“大小姐，这些东西需要我派人帮您送回高家吗？” 陆欢在身上拍打了几下，拍掉身上的浮灰：“不必了，我们今日来时，赶了骡车。” 而且这些东西，她也不会带回高家。只是这样的话，没必要解释给大管家听。 第46章 旧日的约定 “是！大小姐这是准备回去了吗？老爷吩咐我给大小姐准备了不少东西，一会让人一并帮您搬上骡车。” 陆欢有些意外，前世回门的时候，爹可没这么热情。不过想到自己透露给他的消息，又有些了然。 陆欢并不在意陆家能从中赚多少银子，也不在意这消息会不会传到李家去。 更多大商人知晓这个消息，也是件好事——这就意味着，北地在这场灾祸中的伤亡人数会大大减少。 就像选择放籍的那两家人，家乡爆发战火，不得不自卖自身，背井离乡。只要人活着，钱还可以再赚，总有一天还能找到回乡的路。 但要是那些商人狮子大开口，想趁火打劫，大发灾难财，相信燕王府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教他们做人。 她微微一笑，状似随口问道：“爹给我们三人准备的回礼，都一样吗？” 陆正脸上堆起笑容：“怎么可能！老爷特地吩咐了，给大小姐的回礼，比二小姐她们的厚三成呢！” 从老爷的吩咐中，不难猜出，目前在老爷心中，最看重的就是这位了。 以前大小姐也就是样貌和品行，在夫人圈子中传出了美名。现在看来，她的交际能力一点也不差，以前怕是藏拙了。 他的笑容越发恭顺：“大小姐，我这就派人帮你把东西都搬上车！” 陆欢点点头，示意石谷和元儿宝儿跟上。 她今日回来，除了必须要回门之外，主要也是为了收拾自己院中的东西，不给李氏任何做手脚的机会，顺道也想亲眼看看陆如意的反应。 只不过陆如意比她预想的，还要不堪一击，稍微一点刺激，就气昏了过去。 陆欢不由得唾弃上一世的自己，怎么就被她们蒙蔽了一辈子。 而那个被她嫌弃的陆如意，这时才悠悠转醒。 看着房间中熟悉的装饰，陆如意一时还有些迷茫，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如意，你可算醒了，可把娘急死了！” “是啊，姐姐，娘一直守着你，连午食都只草草吃了几口。” “锦绣！你不能继续待在李家！你快去求爹爹，让他允许你和离回来！”陆如意猛地抓住陆锦绣的胳膊，指甲几乎快要穿透她身上的薄袄。 “嘶！姐，你弄疼我了！” 陆锦绣好不容易掰开陆如意的手，撩开袖子一看，白皙的手臂上已经留下了四个鲜红的指甲印。 她抿了抿唇，将手臂横在李氏面前，无声地抗议。可惜她这样的做法，直接被李氏无视。 李氏推开她的手，将陆如意搂进怀里，急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如意啊，你妹妹被你那个没良心的爹送去了李家，她怎么可能和离回来！这样的胡话，咱们以后不要再说了，好吗？不然你大舅母又要不高兴了！” 陆锦绣站在一旁，就这样固执地伸着手臂，一直到手臂有些发凉酸痛，她才慢慢放下。 还以为二姐变好了，没想到只是错觉而已。 “姐姐，我很好奇，为什么你那次醒来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去舅舅家，但又让娘把婚期提前，是早就打算和大姐姐换嫁吗？” “你叫陆欢大姐姐，也得她认你这个妹妹！她可是说了，她娘只生了她一个女儿，可没什么姐妹呢！” 陆如意恨得咬牙切齿，回想起陆欢之前对她说的话，又有些恐慌。自己都能重生，会不会陆欢也是重生的，还记得前世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这样想着，眼泪又不自觉地落了下来，看得李氏心疼极了。 她在陆锦绣的背上狠狠打了一巴掌：“知道你姐姐听不得这个，你还要问！你是想害死你姐姐吗？” 陆锦绣缓缓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失望，平静地说道：“既然姐姐醒了，我也放心了。时间不早了，我也不便久留。” “走吧走吧，省得在这里碍眼。”李氏继续搂着陆如意，一个眼神都没给陆锦绣。 陆锦绣再次看了李氏一眼，捏紧拳头，转身走了出去。 天边的白云，已经染上了一丝橘红，陆锦绣走出这个自己住了十四年的院子，没有回头看一眼。 前院和后院之间的月亮门前，站着几人，其中一人的身影格外醒目。陆锦绣小跑了过去，甜甜喊道：“表哥！” 三人同时看向陆锦绣，李荣的脸上露出几分柔情：“可以回去了吗？” 陆锦绣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渗出一抹红韵：“可以了。” 她又转而对陆浩宇说：“二姐已经醒了，可能还要和娘再说一会儿贴心话，劳烦哥哥再招待一下二姐夫。” 陆浩宇疼惜地看着这个小妹妹，点点头：“去吧。” 夫妻两人一直到走出陆家，都没有看见陆承德，或是陆欢夫妻。 李荣也察觉到怪异之处。 陆承德午食的时候没露面，也就罢了；这会儿他们都要离开了，怎么只派了个大管家出来送客。 难道陆家出了什么大事？ 陆锦绣站在大门前，左顾右盼，发现除了来接他们的马车，再不见其他的。 她好奇地问陆正：“管家伯伯，大姐姐已经回了吗？怎么也没看到爹爹？” “老爷有事，出门去了。大小姐也在一刻钟之前离开了。” 李荣睫毛微动，将这事记在了心里，打算回去就和他爹通通气。 另一边，石谷一边问路，一边驾车，好不容易找到秦氏粮铺，只是三人吃了个闭门羹。 紧闭的店门外，挂着一个牌子：东家有事，关店一日。 陆欢拍了一下石谷的肩膀：“把车停到路边，我们稍等一下就好。” 前日陆欢托碧珠给她爹娘带话，要他们将程家旧人都召集过来。想来这上面说的有事，就是那件事。 说起来，陆欢娘亲还在时，曾多次提起秦家夫妻。如果连他们也忘记了和外公的约定，那其他人就更不用指望了。 前世，陆欢回燕京城寻求帮助，曾找上过那些程家的旧人。但那时，秦氏粮铺早已在那场灾祸中被人洗劫一空，秦家夫妻也遭遇不幸，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而那些人完全不承认和外公的约定，反而说她是上门打秋风的，还想用五十两银子就将她打发走。 这一次，陆欢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们。她要将外公交给他们的东西，全都收回来。 宝丰钱庄她或许进不去，但那些人家里，她难道还不能走一遭吗！ 思忖间，秦氏粮铺的侧面探出来一个脑袋，那人看到陆欢一行人，眼睛顿时一亮，欢快地跑到陆欢面前。 第47章 缘尽人散 “小姐！您可算来了！”来人正是碧珠，她麻利地坐到石谷身边，指着她刚才走出来的小巷说道，“小哥，往那边走！” 石谷回头征求陆欢的意思，见她点点头，便顺着碧珠指的方向驶去。 秦家离粮铺并不远，当初陆欢的外公给他们分配去处时，特地就近安排。 所以他们的产业，离住处都不远。这也大大方便了陆欢日后的行动。 “碧珠，已经来了几家人？” 碧珠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意识到陆欢到了地方之后也会了解实情，索性直言：“回小姐的话，目前来了五家。” “包不包括你家？” “包括。” 碧珠真替那些叔伯感到羞愧。 当初自家放籍时，碧珠还不到十岁。连她都记得，程老爷的大方——不仅分给秦家一家粮铺，还附上了一大笔银子，甚至连粮铺的供货渠道和人脉，也一并交给了她爹。 如今小姐有事找那些人，他们竟然连面都不露，实在是太冷漠了。 碧珠面上有些不太好看，嘴上为他们找补道：“小姐，许是……许是他们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可能晚点才来。” 五家，还不到一半。 “嗯。”陆欢淡淡答应一声，听不出喜怒。 高衍默默伸出手，覆在陆欢的手上，手指慢慢钻进她的手心，替她揉开手心里的掐痕。 陆欢心中一暖，对高衍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没事。 她只是为外公觉得不值。 外公当年费尽心思，为手下的人筹谋。其中固然存着，想让他们将来能照应自己女儿和外孙女的意思，但那些人也确实得到了一辈子都赚不来的财富。 陆欢回想起前世，被那些人家扫地出门的狼狈，她轻轻合上眼，不想让高衍看出自己的情绪，而为她担心。 最伤心的时刻早已经过去，此刻陆欢心里想的，是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 随着一声呜咽，骡车缓缓停了下来。 黑色的大门上，挂着写有“秦宅”二字的牌匾。 陆欢知道，他们到目的地了。 “碧珠，劳烦秦伯帮我准备一间房间，放这些箱子。” “好嘞！” 碧珠立马答应下来，张罗宅子里的下人，卸门槛的卸门槛，抬箱子的抬箱子。而她自己，则带着陆欢和高衍向正堂走去。 此刻正堂中，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老秦，你说的我们都懂，难道你真愿意回到一个小丫头片子手底下，看她的眼色过活？” 陆欢听后，边鼓掌边走了进去：“说得好！在座的，都是这个意思吗？” 之前说话的李泰鸿，发现被正主听了去，脸上有些羞赧。 但他毕竟当过多年的管事，曾经陆欢的娘也要称呼一声“李大哥”，自然不会把陆欢这个刚及笄没两年的丫头放在眼里。 他草草拱了拱手：“陆大小姐，虽然老爷子对我们有提携之恩，但当年那点本钱，实在不值当买我们一辈子。” 陆欢对这个李泰鸿有印象，接话道：“当年外公放你们出去，也是因为主仆一场，不忍心看着你们和程家一起死。这原本是件双赢的事，没想到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如今我外公和娘都已过世多年，我们双方都没有继续维系下去的意愿。我看，不如就此作罢。 你们将当年我外公入股的钱，还有约定好的、这十年间的红利拿出来，我们就算是好聚好散。” “你简直是狮子大开口！”李泰鸿一巴掌拍在茶几上，站起身，朝主位的秦辉拱了拱手，“秦老哥，我们改日再聚。” 说完，再也没看陆欢一眼，直接走了出去。 陆欢也没阻拦的意思，而是看向两侧坐着的三人，问道：“还有要走的吗？” 很快又有一人站起身，不过他没有李泰鸿那么强硬，向陆欢微微躬身：“在下的杂货铺子，只是小本经营，账面上大部分银钱都砸进了货物里。 如果一口气拿出这么大一笔银子，只怕在下的铺子就要经营不下去了。 还请大小姐多多包涵！” 陆欢瞥了那人一眼，说道：“想走就走吧。” 在场包括秦辉，只剩下三人，再没有一人有站起身的意思。 陆欢给高衍使了个眼色，后者走到正堂门前关上了门。 正堂的房门猛地合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秦辉脸上倒是很淡定，只因为自家女儿已经事先打过招呼。 而下手右边坐着的二人，吓得浑身一抖，纷纷表态：“大小姐，明日，不！一会儿我就将钱送过来！” “不急不急。”陆欢走到左侧上手坐下，“想来二位是考虑清楚了？确定还愿意继续遵守和外公的约定？” “是是是！” “如果我让你们卖掉手中的产业，搬到南方去呢？比如，金陵附近？” 听到陆欢的问话，两人陷入了沉默。 说实话，他们两人在这十一个人中，基本上算是垫底的存在。真正的大户，除了秦辉，是一个也没有来。 想来李泰鸿就是那些人派来查探虚实的眼线。确认陆欢的目的之后，他可不就找个托词，拍拍屁股走人了。 秦辉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小姐，您是认真的？当年老爷留我们在燕京城，为的可是照顾小姐和您啊！” “你看他们，尽到责任了吗？”陆欢苦笑一声，在他再次开口之前，抢先说道，“罢了，人生讲究一个缘法，缘尽便算了，不必强求。” 有陆欢的准话，其中一人站起了身，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多谢大小姐体谅！只是我女儿的夫家就在燕京城内。若是我们举家搬走，只怕她们会在夫家受苦，就不追随大小姐了！” 陆欢点点头：“可，你送来五年的红利即可。” “多谢大小姐！”那人又是一躬，回去筹钱去了。 虽然要一口气拿出三千多两银子，但悬在头顶上多年的利剑，终于挪开了，他们家也算得到了真正的自由。不必担忧哪一天会像程家那样，被达官贵人清算。 在场只剩下王一木一人。 他可算是看明白了，这老秦是铁杆支持大小姐的。难怪当初老爷舍得把最重要的粮铺分给了秦辉，而自己只分得一间木器铺子。 他瞄了一眼坐在上手，老神在在的秦辉，又转而看向满脸含笑的大小姐，后背汗毛立刻竖了起来。 这样的大小姐，未免也太像曾经的老爷子了！ 第48章 釜底抽薪 一刻钟之后，王一木也从秦家走了出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合上的秦家大门，从怀里掏出布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乖乖，还好自己犹豫了那么一会，不然这样的好事可轮不到他了。 原本木器铺子中，比较名贵的木材都是从南边运过来的，人脉也都在那边。陆欢的主意简直就像是专门为他量身订造一般，由不得他拒绝。 王一木打定主意，等回去之后就告诉儿子媳妇这个好消息。儿子以后再也不用南方、北地两头跑了。 不过在此之前，王一木看着眼前这个面熟的小厮，问道：“可是邹老哥找我？” “正是！” 王一木暗自佩服陆欢料事如神，已经有了应对方法，他心里一点也不慌。但面上依然装出一副意外又受宠若惊的样子，跟着小厮朝不远的茶楼走去。 秦家正堂内，等王一木离开之后，秦辉开口问道：“大小姐怎么知道，高家会南迁？” 陆欢低头啜茶，掩饰眼中的不屑。 在陆如意看来，高仲保之所以能高中，得益于直隶的学堂，却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高仲保之所以能进仅次于国子监的京师学堂，根本不是因为他的学识，而是因为他给他姑母送上了一大笔银钱，用来疏通关系。 否则，像他姑母那样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为他出力。 这笔银子，一部分是从周氏手中要过来的，还有一部分出自空间的交易所得。 这一世，陆欢早早将空间认主，又将嫁妆中的贵重物品全都寄存到钱庄中，背后又有燕王府，周氏根本不敢开口找陆欢讨要。 能盯上的，也就只有陆如意和李氏。 陆如意前世在李家十年，虽然被李荣送来送去，但为了保持容颜美貌，肌肤姣好，过的日子一直都十分奢华，一应用度甚至比在陆家时还要好。哪里像在高家这般，卧房还没有前世的净房大。 日后她想如愿当上官夫人，首先要看她舍不舍得出钱了。 陆欢放下茶杯，含笑说道：“会有人劝说高家那对夫妻的。” 她不准备在这件事上多做解释，是走是留各有利弊，端看陆如意的本事了。 “王一木的铺子倒是不急，秦伯伯，你要尽早准备了。宅子和铺子不动，到时候租出去便好。 田庄、粮食布匹这些东西都留给燕王府，但不要主动送上门。相信不久之后，燕王府就会放出消息，您小赚一笔便好。 切忌贪心！” 大小姐专门叮嘱，想来肯定十分重要，秦辉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 “除了王一木和田凯之外的那些人，大小姐您准备如何处置？” 陆欢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帮我收集一下他们的消息。他们名下有哪些宅子和商铺，我自会有办法收拾他们。 记得和他们断掉一切往来，尤其是紫瑶的爹娘！” 别人倒罢了，对于紫瑶的爹唐清风，秦辉还是有些不忍：“唐家？紫瑶在您身边伺候了那么久，应该不至于吧！” “那她爹今日可出现了？” 碧珠站在陆欢身后，听了个全场，这时见自家爹还为紫瑶的爹说话，忍不住反驳道：“爹，我之前说了您还不信，今日她爹都没露面，您还犹豫什么啊！听从大小姐的决定不就好了！” 秦辉回想起碧珠的抱怨，咬了咬牙，眼角都有些湿润了：“是，老奴听大小姐的！” “秦伯伯，在我面前，你不必自称老奴。以后我们还是遵循外公的意思，我出钱参股，分得红利，但不参与经营。您看可好？” “是！都听大小姐的！我这就让人去取银票！” 陆欢急忙推了碧珠一下，示意她去拦着她爹。 “秦伯且听我说完。这次我让你们舍弃在北地的经营，背井离乡，那些红利就算是我补偿你们的损失。至于接下来的经营，我打算再给你们一笔银子。” “这可不行！”秦辉连连拒绝，“大小姐，不瞒您说，其实这些年，南边的人脉我一直都没断。就算搬去直隶，也不影响赚钱。 而且就连那些人都不知道，其实他们的进货渠道，有大部分都掌握在我手中。” 陆欢眼睛一亮，心里雀跃起来：“秦伯，您说的是真的吗？这样一来，我们不就可以釜底抽薪了！” “正是。” “好好好！”陆欢兴奋得直接站起身，来回踱步，思考怎样才能利益最大化。 她回想起娘亲让她背的那首歌谣：秦粮田，邹皮实，麻苏唐，李家畜，柜子王，果子杂货田苗黄，用药赵，药石无医宋葬忙。 曾经不太明白这首歌谣的意思，经过碧珠一提醒，渐渐将这十一个人的姓氏对上了号。 秦粮田，说的便是碧珠的爹娘，接管了粮铺和庄子；其余十人，几乎涉及到西市的各种买卖，倒不一定都是行业中的翘楚，但也不可小觑。 他们之中，以邹为首。邹家以桑麻、丝帛生意为主，也是这次燕王着重拉拢的对象之一。 陆欢脸上的笑容带上了几分恶意：“秦伯，我们要南迁的消息，可要瞒紧了！同时断了他们的进货渠道，直接交到燕王手上。” 秦辉略微思索，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您是想玩死他们？” “是他们不来的，可不是我不带他们玩！”陆欢的话语中如同带了冰渣子。 “只是……”秦辉搓着手，有些犹豫。这可不是一两个行当，他担心燕王府吃不下这么大一笔单子。 “有什么顾虑，秦伯尽管开口。” “若是燕王府要不了那么多货物，这笔货款，就算我卖掉所有产业，也付不出来啊！” 陆欢了然，她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秦辉不知道。他是一个商人，必须要计算可能承担的风险。 “五万两金子，可够？” 秦辉猛地看向陆欢，见她一脸郑重，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立刻在头脑中快速计算起来。 “够够够！加上粮铺中的库存，足够了！” 两人一拍即合，立刻就约定好，三日之后，一起去宝丰钱庄取金票。 当陆欢离开秦家时，脸色看上去并不是很好，秦辉也没有出来相送。 这让茶楼里的人，更相信王一木的话了。 “邹老哥，看来王一木那小子没敢说谎！” 邹楚老神在在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万一是那小丫头和王一木串通好的呢？且看看他们下一步如何做。” 第49章 真查出毛病了 高衍刚想抬头看过去，就被陆欢抓住了手臂：“别抬头！” 等骡车驶出了茶楼的视线范围，陆欢才松开手，目光略带几分欣赏：“小伙子很机警嘛！” 高衍的嘴角有些控制不住上扬：“那肯定了，当初我参加民壮训练的时候，那时的教头可是想推荐我参军呢！” “那你当初为什么没去？” 高衍上扬的嘴角落了下来，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凉：“母亲说家里的活没人干。” 陆欢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握住他的手臂，在一旁陪着他。 脸上的情绪只延续了几息，高衍勉强扯出一抹笑：“不用担心我，我早就不在乎了。” 不在乎，并不代表不伤心，好在我身边已经有你了。高衍覆上陆欢的手，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句。 只是柔夷还没有在手心焐热，陆欢指着高衍身后，对石谷喊了一声：“停车！” “怎么了？”高衍回头，发现他们现在正在燕京城最大的医馆，济民堂的门前。 他略带担忧地问道：“欢儿，是哪里不舒服吗？” 陆欢前世就有些月事不调，每到那几日小腹就有些坠坠的不舒服。李氏从来不会教她这种事情，还是后来在金陵的济民堂才诊出来不妥。 只是那时候她已经一连三次伤身，病情拖得太久了。若不是后来服用了灵泉，可能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 她对高衍摇摇头，说道：“最近天凉，我总感觉手脚发凉。你就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高衍以为陪陆欢进去看看，是她看大夫，自己站在一旁等候。 没想到两人进入诊室之后，陆欢直接大力将高衍按在了圆凳上，完全站不起来。 “欢儿，别闹了！我身体好着呢！不需要看大夫！” 罗老大夫看着这一对奇怪的小夫妻，脸顿时板了起来：“医馆是你们胡闹的地方吗！” 陆欢赔着笑脸，解释道：“老大夫，您别听他的，男人就是死要面子。” 她弯腰凑在高衍的耳旁，小声威胁：“你之前说的，都听我的？” 高衍顿时像是霜打了的小白菜，蔫了。 罗老大夫搭上高衍的手腕，翻了翻眼皮，看了一眼高衍，又看向陆欢：“哪里不舒服？” 陆欢抢话道：“他平时总是吃不好，还负重劳作！” “让他自己说！” 陆欢只能闭上嘴，悄悄在高衍身后捅了捅他。 高衍努力回想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拼凑出来两点。 罗老大夫捋着斑白的胡子，说道：“还是年轻，不知道保养，等你老了，经络瘀阻，可有得你受呢！” “这么严重啊！” 罗老大夫“嗯”了一声，在纸上刷刷写下一个方子，递给高衍，然后对陆欢说道：“坐下！” 陆欢的毛病也不小，这下夫妻俩都老实了，拿着两张药方去柜台抓药。 走出济民堂，两人都感觉有些不真实，特别是陆欢。 她没想到，只是碰巧看到济民堂的招牌，顺道进来走个过场。不管两人有什么毛病，之后回去用灵泉调养便是，怎么就一人抓了五副药呢？ 高衍拎着两大包药，看了一眼天色：“欢儿，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吧。明日我再出门给你买马车！” 陆欢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三人大包小包出的村子，回来时也是满载而归。 经过村中心，天正好刚刚擦黑。村民忙碌了一天回家，刚巧碰上高衍夫妻俩。 他们的眼睛不停地在三口木箱子上打转，只差伸手掀开盖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好东西。 有那好事的婆子，直接开口问了：“阿衍媳妇，娘家这是送了什么回礼啊，装了三口箱子！” 陆欢偷偷捏了高衍的手心一下，回答道：“都是一些以前做姑娘时穿的衣服，嫁妆里不能带这些旧衣服，这不回门一趟，正好带回来。” “哎呀！怎么还这么老些药啊！你们才成婚三天，这是谁病了啊？”这次大呼小叫的，也是高家的媳妇。 一向和周氏关系不好，看高衍他们都是瞪着眼睛打量，一下就发现了箱子中间藏着的药包。 高衍刚想开口，就被陆欢拦住了。 她笑眯眯地回答道：“之前夫君存冬天用的柴火，有些伤到了筋骨，有劳婶婶关心了。天气越来越冷了，多存点柴火准没错！” “说的正是啊，族长都说今年格外冷呢！不行，这一茬青菜种完，我就带着家里的大小伙子们出去找柴！” “我们去四哥家借骡车，去燕山上找！” 话题很快就被带偏，那妇人还想问些什么，石谷看准机会，赶着骡车一溜烟跑了。 气得那人在骡车后直跺脚，还朝他们的方向呸了好几口。 陆欢转回头，问高衍：“那是谁啊？看上去挺眼熟。” “那是八伯娘，和母亲一向不对付。你要是出院子碰到她，千万要小心。” 陆欢眼睛笑得弯弯的：“怎么，她难道还会打我不成？” 高衍想抚摸一下她的眉眼，但周围有不少人家，实在不适合做这样亲密的举动，只能拉着她的手。 “那倒不会，但是我担心你会吃亏。” 陆欢笑得更开心了：“放心吧，真遇上了，还不知道是谁吃亏呢！” 看着骡车上搬下来的三口大木箱子，周氏的眼睛都要从眼眶中瞪出来了。 “你们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去哪疯玩去了？家里的活不做了吗？等着我这个婆母伺候你们？这又是些什么东西？” 陆欢脸上换上标准的微笑，随手打开一个木箱子：“这里面都是我的旧衣服，这次回门正好带过来，就不用花钱做衣裳了。” 她又从骡车上拿出两串药包：“今儿回来时，正好路过济民堂，就进去请了平安脉。没想到夫君的身子有些不好，这才耽搁了一点时间。婆母，大夫可是说了，夫君这是气血不和，又负重劳作。年轻还好，长此以往，以后年纪大了可是要遭罪的！” 说着，陆欢开始默默抹眼泪。 眼见着院外又要聚过来好些人，周氏感觉自己像是干坏事被人抓个现行，偏偏她还什么也没干，冤啊！ “哭什么哭！我不过就是多问了几句，你怎么就哭上了！” 陆欢抹了抹眼泪，唯唯诺诺道：“老大夫说了，夫君这些天不能干重活，我就是心疼夫君……” “他不干谁干！难道要我这个当婆母的干？” 第50章 连你也欺负我 陆欢指了指周氏的身后：“家里买了四个下人，弟妹也带来两个陪嫁丫鬟，还不够使唤吗？要不然明儿我进城，再买几个人回来，专门服侍您？” “买什么买！都不用吃饭的吗？才嫁进来两三天，天天想往外跑，怎么当人媳妇的！我这个当婆婆的，日子都没你那么潇洒！” 周氏看着那几口大木箱就觉得来气，临走之前还踢了一脚，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陆欢在后面又补了一句：“婆母，马上地里要补种土豆子，我在村里雇几个人帮忙，就别让夫君下地了！” 周氏走路的速度更快了，生怕陆欢向她要钱，心里同时也把陆如意骂了一顿。 都是她说陆欢带回来好东西，肯定要孝敬自己，这才巴巴地过来等着。 此时回过味来，这两小蹄子撕破脸，合着陆如意拿她老婆子当出头的梭子呢！ 高衍带着石家父子，没两趟就将三个箱子都搬回了西厢房，听到陆欢这句话，脸上烧得厉害。 他都顾不得将骡车送到四伯娘家，快步将院门关上，小声抱怨道：“欢儿，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你别老挂在嘴边。不然你信不信，明日村里就能传出不好听的话。” 这点流言碎语，陆欢还不放在心上。鞋子合不合脚，自己知道就行，没必要嚷得全村的人都知道。 “怎么，村里还有什么你在乎的人？” 看着陆欢一脸调侃，高衍梗着脖子：“你不要乱说！除了你，我还在乎谁？” 噗嗤—— 陆欢笑出了声，嗔了他一眼：“行了，快去还骡车吧！放过你了！” 没想到高衍却认真了，他先让石冬去还骡车，自己则跟在陆欢身后进了屋。 “欢儿，什么叫放过我！你可不能不相信我啊！” 陆欢转过身，盯着高衍的俊脸，严肃问道：“成亲那日，好些个大姑娘小媳妇看你都红了脸。以前就没哪个大姑娘跟你搭话，或是送你个荷包手帕什么的吗？” 高衍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一时都忘记了否认。 陆欢却误以为他默认了：“你都迟疑了，我看肯定有！”她一扭身，差点撞上屋子中间放着的木箱。 不知怎的，陆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眼睛也有些酸涩。 她一把推开拦在前面的木箱：“连你也欺负我！” 她指的是地上的木箱，但高衍却以为陆欢在说自己，也不管有没有这回事，急忙道歉：“欢儿，都是我不好！我不是犹豫，我就是笨，没反应过来。你也知道我过去什么样子，哪有大姑娘愿意和我搭话啊！在路上走着，我也都避开她们！” 高衍说着，将陆欢的身子掰了过来，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背，一点点顺毛。 手掌的温度，在陆欢的肩头慢慢晕开。渐渐的，整个身子都不冷了。 她不老实地在高衍怀里动了动，喃喃道：“对不住……” “让你有这样的感觉，肯定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好。你直说便好，不要猜忌我，好吗？” 陆欢的眼泪流得更凶了，看得高衍心疼坏了，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 这下可好，不光胸前，高衍的袖子上也沾了不少泪痕。 “欢儿，你别光顾着哭啊！你好歹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高衍再怎么迟钝，这时也反应过来，陆欢这样伤心，也不完全是自己的原因。 陆欢能怎么回答？ 她总不能告诉高衍，自己是重生的，也不能透露秦家夫妻未来的命运。就连交易系统里的三个好友，也不能倾诉。她担心说了，会让曾经的情谊变质。 只能又埋进高衍的怀里，寻找一丝温暖。 “我……我好想我娘亲和外公。” 高衍的手微微停顿，随后环上陆欢的腰：“我连亲生爹娘都没见过……” 陆欢的抽噎声戛然而止，她怎么忘了这事！ 高衍很快调整了语气，变得轻快起来：“欢儿，别难过了。他们在天之灵，一定希望看见你快乐地活着。” 这句话，何尝不是高衍用来安慰自己的话。只要他还活着，就有一线希望，总有一天，他们终会团聚。 陆欢带着重重的鼻音“嗯”了一声，又问道：“这些年你找过你爹娘吗？” “那时候王朝初建，我出生的那年，草原人甚至还没被赶出燕京城。谁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又流往了何地？”高衍越说越绝望。 陆欢抬起头，仔细打量高衍的眉眼：“你看起来也不像是草原人啊！当年捡到你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包被之类的，说不定能找到线索呢！ 对了！秦伯接手的虽然不是锦帛方面的生意，但他爹曾经是外公身边的得力干将。只要见到实物，他就能说出丝帛的出处。” 高衍面露难色：“我曾听村里的婶子说过，当年他们捡到我时，包被的确挺特别。只是那东西被母亲收着，我曾经要过，她不给我……” 陆欢自信满满，保证道：“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我肯定能帮你把东西要回来！” 高衍想起她这两天，花钱大手大脚，急忙提醒她：“你可不要乱来啊！你也知道母亲那个人……” “我明白我明白！”陆欢不要太了解周氏。 她就是个见钱眼开的，连带着高曼婷那个小姑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两人把话说开，这才意识到，她们已经这样抱在一起好久了。 陆欢的小脸上泛着红晕，将高衍推开。看到他胸前那一片水渍，更加尴尬了。 “你快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高衍嘿嘿笑着，三两下就把自己脱得只剩下里衣。 陆欢羞红了脸，抱着他的衣服向里屋走去，还没忘记叮嘱一句：“快把衣服穿上，别冻着了！” “好嘞！”高衍穿上平日里的麻布衣裳，笑呵呵地走了出去。 看到西厢房外依然封着的暖炕炕口，他想起来，陆欢早上还抱怨说天太冷，屋子里像是要结冰了似的。 他拿起墙角的铁钳，开始清理烟道。 往年还要过一阵子才需要做这些，但是谁让媳妇体寒，怕冷呢！ 听到门关上了，陆欢从里屋探出头，确认房间里只剩她一人，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高衍说得没错，外公费尽心思筹谋那么多，就是为了让娘亲和自己能过得幸福。秦伯夫妻这时也活得好好的，没有被那些乱民害死，一切都还来得及。 很快到了用晚食的时辰。 尽管陆欢不想和周氏还有陆如意他们一起用饭，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到正堂。 第51章 开始调养身体 陆如意也跟在周氏的身后，出现在门口。脸色并不是那么好看，看向陆欢的眼神更像是淬了毒。 不过只是一点眼神攻击，没有真的惹到陆欢，她也不打算对陆如意怎么样。 毕竟，和接下来一桩桩要处理的事情比起来，陆如意带来的麻烦简直不值一提。 但如果真到自己面前找存在感，陆欢也不会惯着她，一定要试试那些符篆的威力。 高仲保和高尚志还没出来，正厅中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 陆欢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婆母，明日我就让夫君去找些相熟的人家，雇四五个人来种土豆子。不然再过几日，地里都要上冻了。” “反正家里的田地，一直都是交给高衍管的。你愿意花钱雇人，那是你的事，反正我不会出钱的！” 周氏很快将这事敷衍过去，清了清嗓子，又说道：“对了，初二仲保就要去书院了。接下来的旬休日，正巧碰上仲保的生辰，你这个当嫂子的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陆欢心中冷哼一声，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既然是二弟过生辰，当哥哥和嫂子的自然不会少，不过肯定越不过弟妹去。 弟妹，你说呢？” 提到高仲保，陆如意扬起小脸：“那是自然，这世上只有我对仲保哥哥，最是真心。” 陆欢抬起手，掩住嘴上的嘲笑。陆如意肯定以为，三朝回门之后，换嫁这事就算遮掩过去了，所以才敢这样口无遮拦。 高家父子从后院走过来，老远就听见陆如意这样张扬大胆的话。 高尚志微微皱眉，但教训儿媳，不能由他这个当公公的开口。他看了高仲保一眼，意思很明显：管管你媳妇！ 高仲保不自在地清咳一声：“如意，注意场合！” 陆如意小蛮腰一扭，好像没有骨头一样，几乎贴到高仲保的身上。 “仲保哥哥，这是在自己家里，妾身有些情不自禁嘛。” 一只作乱的小手，在高仲保的背上画着圈，眼神中带着挑衅，看向陆欢。 陆欢脸上的笑容一点变化都没有，就像没看到他俩之间的互动一般。 下一刻，一只大手扶在她的腰间。 陆欢向旁边看去，发现是高衍。她微微一笑，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高曼婷则站到了高仲保的另一边：“哥哥嫂嫂这样恩爱，看来这亲是结对了！” 周氏瞪了陆如意一眼，还是不打算放过陆欢：“你别扯老二媳妇。都说长嫂如母，你这个当嫂嫂的，打算拿出什么表示？” “二弟生辰，我自然会备上贺礼。但说到长嫂如母，我可不敢应。 长嫂如母，那是因为婆母不在了，才能这么说。我可不敢诅咒您啊！” “你！”周氏眼睛瞪得圆圆的，偏偏陆欢回答得滴水不漏，让她找不出任何错处。 她的目光在高仲保和陆欢身上来回跳跃，有些结巴：“我……我不过就是看你出身大户人家，想着这是仲保考取秀才之后，头一回宴请同窗，才想交给你操办。没想到你一点做大嫂的样子都没有，幸好仲保没娶你！” 陆欢腰上的手突然紧了一下，又迅速松开。陆欢悄悄将手背到身后，握住高衍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好似周氏没有责怪她，只是向她感慨了一下天气。 “若论出身，婆母出自小官家，自然比我还有弟妹高上一些。有婆母出面，我和弟妹只需要跟着学习便好，哪里有我这个新嫁娘出头的份！” “你！”这次周氏彻底找不出借口，只能气得直喘粗气。 高尚志见周氏落了下风，难得硬气一回：“高衍，你见过哪个儿媳，敢这样跟婆母说话的？” “我也没见过当嫂子的，要自己掏钱，给夫家的弟弟过生辰的。”高衍极其平淡地接了一句话，他看向高仲保，“二弟，你说呢？” 高仲保之前的确跟周氏说起过，要邀请同窗做客的事，却没想到，周氏会想要把这件事交给陆欢操持。 虽然后宅的事，他不太清楚，但本能觉得，高衍这话是在嘲讽他。 他只能将话题岔开：“娘，先吃饭吧，我都饿了呢！” 直到晚饭吃完，周氏再也没提起这件事，依然放下碗筷就回了后院。 陆欢也当从来没听说过这事一般，回到西厢房继续整理衣物。 倒是高衍，有些不好意思：“欢儿，你受委屈了！” 陆欢装作从木箱里，实际是从空间中，端出来一盘子丹柰，也就是巫雪霏她们口中说的苹果。一双琉璃珠似的大眼睛里带着几丝惊讶：“这是从何说起啊？” 她极其自然地将丹柰塞高衍手里，催促道：“快吃啊，可甜了！” 高衍看着手中和自己手掌差不多大小，红彤彤的，散发着淡淡香味的丹柰，有些不解。 “这丹柰哪儿来的？” 陆欢这时已经咬了一大口，嘴唇上染上了果汁，显得十分水灵，透着诱人的光泽。 她嚼了两下，含糊道：“应该是秦伯让人放的吧。真甜！别愣着了，快吃啊！” 直接上手，把高衍的手托到他嘴边。高衍没忍住，张嘴咬了一口，鲜甜的汁水顿时充斥口腔。 山野中的野柰，高衍吃过不少，但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看着高衍呆呆的傻样，陆欢笑眯了眼睛。果然没人能抵挡得住空间里水果的诱惑。 陆欢有信心，等两人的药都喝完，再加上灵泉调养，他们的身体肯定能调养到健康的状态！ 两人吃得欢实，没一会儿就解决掉两个丹柰。高衍还有些意犹未尽，可陆欢已经把剩下的两个丹柰收进了箱子里。 注意他的目光随着自己手中的丹柰转动，陆欢打趣他道：“放心吧，不会少了你的！这两个留着我们明日再吃！”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高衍连忙辩解，“我就是好奇，这样好吃的丹柰，我以前在城里怎么从来没见过。” “可能是秦伯在哪里寻来的好东西吧！”陆欢回忆道，“秦伯从前一直很疼我，只是自从李氏掌家之后，碧珠的娘便不再进府了，有什么东西也都是通过碧珠转交给我。” 陆欢没有说的是，因为李氏一直给她灌输“商人是贱籍，她将来是要嫁到耕读人家去”的思想，碧珠送过几次东西，陆欢都没有收，之后碧珠和陆欢之间的关系便渐渐疏远了，远不如和紫瑶亲近。 第52章 王府来人 却没想到，渐行渐远的人，最后为陆欢舍了性命；而看起来亲密无间的人，反而爬上了她夫君的床。 陆欢收回思绪，试探道：“这样的好东西，我留着我们自己吃，不送去后院，你不会觉得我自私小气吧！” 高衍脸色一黑，弓起手指，在陆欢的额间轻轻敲了一下：“刚刚才说的，你要相信我，这么快就忘记了？” 陆欢捂着额头，嘴上争辩道：“你和他们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我不过才嫁进来三日，我……我心里不安，不也挺正常。”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我应该更有耐心一些。”高衍走近陆欢，把她揽在怀里，“正是和他们相处久了，才更清楚他们是怎样的人。你给他们送过去，他们不仅不会谢你，还会抱怨你送晚了，甚至怀疑你是不是藏私了。” 陆欢依偎在高衍宽阔的胸膛里，掩藏住嘴角的嘲讽。 周氏和高曼婷可不正是这样的人。至于陆如意，空间里的好东西怎么可能便宜了她！ 高衍继续叮嘱道：“以后孝敬父母的事，你就推给我，不要那么大手大脚的，还要为我们的以后打算。” 他们的以后？ 陆欢心中的称，几乎快要倾倒向高衍这边，好像只差最后一根稻草。 第二日一早，陆欢是被一股浓浓的药味给熏醒的。 “阿衍？”她下意识摸向床边，已经凉透了。高衍已经不知道出去多久了。 外面很快传来敲门声，何娘走了进来，将小炉子上温着的药送到陆欢面前。 “东家，该喝药了。” 陆欢闻着越加浓重的药味，微微皱眉，但还是一口气喝了下去。 “阿衍呢？” 何娘又递过来一碗清水，给陆欢漱口。 “姑爷让我听着您的动静，然后就去了族长家，现在还没回来。” 陆欢的胳膊在空气中划拉了几下，发现屋里一点不像前日那般寒凉刺骨。 她在四周找寻了一圈，也没看到火盆，忍不住小声嘀咕：“烧火盆肯定会有烟味，奇了怪了，怎么不冷了。” 何娘偷笑了一声，解释道：“姑爷昨日就把东头窗户边的暖炕给通了，早上起来之后吩咐我们烧热，屋里这才暖和起来。” 陆欢心里也暖暖的，原来这个憨憨把罗老大夫说的话都记在了心里。 何娘偷偷打量陆欢脸上的表情，继续说道：“后院那位，听说姑爷烧暖炕，还去东家婆母那里嚼舌头，现下我家男人正在后院，疏通后院的烟道呢！” 提起陆如意，陆欢的笑容就变淡了一些：“你家男人还有小子辛苦一些，但凡我婆母让阿衍去干的活，你们顶上就是。至于弟妹，你们直接无视就好。” 何娘心里拿不准主意，又问道：“那万一事关姑爷的弟弟呢？” “高仲保可是婆母心尖尖上的人，肯定不能怠慢。不过柴房里的柴，都是我夫君辛辛苦苦搬回来的，婆母房中可以用，高仲保的书房可以用，他们的卧房就不要烧了。 陆如意要是问起来，你让她自己拿钱出来买炭。” 陆欢担心何娘胆子小，也存着敲打她的意思：“你们记住了，我买你们回来是为了替夫君尽孝的，不是来伺候陆如意的。她带了两个陪嫁丫鬟，还担心没人帮她烧炕吗？” 何娘心中一凛，急忙躬身：“是，东家，我明白了！” “嗯，把早饭送进来，就忙去吧。” 空间中，之前送给燕王妃的那种珍珠，存货并不多，只有一小兜。而巫雪霏那边，末世刚刚降临，没有多少变异动植物。 想找她再兑换一些，一时半会还不可能实现。 所以陆欢并没有处理那些珍珠，而是大大小小、各种颜色混合在一起，倒在一个小木盒中。 等燕王查验出那些珍珠的效用，他肯定不会放过这样调养的圣品，很快就会找上门。到时候直接一盒子全部交给燕王，这层关系就算稳固了。 果然，两日之后，高仲保回书院的前一天午后，燕王府来人了。 不过这次只是王府的一个侍卫，并不像上回顾嬷嬷来时那样大张旗鼓。 等周氏和高曼婷换好衣服，匆匆从后院走出来时，王府的人已经离开了。 看着空荡荡的正堂，周氏气得脸差点都歪了。 “王府的人呢？老大媳妇，你怎么不早点通知我出来？” 陆欢腼腆一笑：“婆母，我之前也没料到王府会来人，又是男客。也是因为阿衍陪着我，不然我独自一人，是万万不敢见的。 之前我让何娘去后院找公爹，可惜公爹不在……” 周氏气得牙痒痒，高尚志能去哪了，不就是进城找他那些狐朋狗友，招猫逗狗去了！ 这厢偃旗息鼓，高曼婷不依了：“娘！你看陆欢，话里话外都是推脱之词，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周氏想起高仲保的叮嘱，扯了扯高曼婷：“曼婷！这是你嫂子，不要乱说话！” “她才不是我嫂子，如意姐才是！” 陆欢一点没有因为高曼婷的态度，产生半点不快。 她好像闲话家常一般：“曼婷什么时候和弟妹这样要好？看得我都羡慕了呢！” 高曼婷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没什么城府，直接说了出来：“嫂嫂对我最好了。之前中秋的时候就邀请我去陆家小住，还送了我不少首饰呢！哪像你，每年除了节礼，也不知道邀我去陆家玩！” 不然她肯定会从陆欢那里，捞不少好处，哪里还需要从陆如意那儿讨要！ 陆欢的脸上带上几分落寞：“陆家后院都是李氏做主，纵使我有心，她不同意我也无能为力。既然曼婷你不认我，那便不认吧！” 她偷偷捏了高衍一下，整个人像是被伤透了心一般，捂着脸跑回了西厢房。 周氏拦都没拦住，没好气地打了高曼婷的手背一下：“我都跟你说了，你哥让你对她恭敬一点，怎么就不信呢！ 我还没开口，你就把她气跑了，难道还让我这个做婆母的，去她房间求她不成？” 高曼婷撅着嘴，不服气道：“娘是她婆婆，你的命令她还敢不听从不成？不怕村里人戳她脊梁骨？” 高衍知道陆欢是故意的，也不着急回屋。但高曼婷这样诋毁她，免不了辩驳两句。 第53章 你看我像不像金陵 “戳欢儿脊梁骨？是因为她特意买了一家人伺候父亲母亲，还是因为买了骡车，父亲母亲以后出门，或是二弟去书院都不再用雇车？ 正巧明日欢儿要去王府，我看二弟还是自己去借骡车吧！” 高衍说完，也转身离去。 高曼婷扯着周氏的袖子，指着他的背影抱怨道：“娘，你看高衍他……” “他怎么？他说的一点没错！别被陆如意那个狐狸精撺掇几句，就当了她的马前卒！这下好了，明日你哥要坐村里的骡车去书院，四周也没一个遮挡，你这是要冻坏他啊！” 周氏的手指都快要戳到高曼婷的额头上了，她阴沉着脸，看向西厢房的方向：“你给我把嘴闭紧了，等吃晚食的时候，我来开口！” 高曼婷清楚，只要事情牵扯到高仲保这个哥哥，自家娘肯定是认真的，连连保证：“知道了知道了。娘，只要我进了燕王府，有我吹枕边风，以后咱们再也不用怕她陆欢了！ 到时候哥哥想进燕京城府学，还不是王爷一句话的事！” 周氏幻想着高曼婷描绘出的美好未来，心里就美滋滋的。只是她的美梦并没有做多久。 “什么！她不出来吃饭？曼婷不过说了几句不好听的，她这是给我们脸色看呢！” 高衍顶着周氏的怒视，面无表情说道：“母亲，欢儿是真的身体不适，此时已经躺下了。” 周氏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既然她身子不适，你把请帖交出来，明日让曼婷替她去王府吧！” “可是请帖上只写了欢儿一人的名字，连我都不能陪着进去，更何况是曼婷了。 您也不怕她这性子，进王府冲撞了贵人！” “你！”高曼婷指着高衍的鼻子，差点想冲上去打他。 而高衍脸上一副“被我说中了”的表情，更是让周氏的脸面有些过不去。 她不得不放缓语气，和颜悦色地劝说道：“曼婷也不是进去玩的。仲保一直想进府学，却迟迟考不上。你媳妇手上握着燕王府这个门路，也不知道给仲保弄来一个名额，可见她的心不在我们高家。 阿衍，你是我们养大的，和仲保可是情如亲兄弟，你千万别犯傻，帮着陆欢糊弄我们。只有仲保以后高中，我们高家才能真正改换门庭！” 高衍低下头，生怕被他们看清自己眼中的不屑。他们什么时候这样亲密地叫过自己的名字。 不过他不打算给陆欢惹麻烦，只是小声强调道：“可……那个传信的侍卫说了，只邀请了欢儿一人。” “哎哟！这个死脑筋！”周氏都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对高衍好一些，不然陆欢哪里能逃脱他们的手心！ 高仲保没想到周氏竟然存了这个心思，但又不想向高衍低头。 “娘！我不喜欢搞这种歪门邪道！我能靠自己的力量，考进府学的！” 陆如意心中一喜，也劝说道：“燕京城府学算什么，要说我朝最好的书院，大部分都在南方。夫君与其费心考燕京城府学，还不如去考国子监，或是金陵的府学呢！” 周氏冷眼瞪了过去，呵斥道：“金陵金陵，你看我像不像金陵！” 说起金陵，就让周氏想起以前那个骑在她头上的老虔婆，还有那个总是和她不对付的大姑姐。 要不是因为周氏娘家当了个小官，高尚志本身又有缺陷，只怕早就要被休回娘家。哪里能像如今这样，在高家作威作福，高尚志还不敢有半点怨言。 这话却被高仲保听进了心里。但家中的银钱都在娘手中，不到万不得已，或是牵扯到自身前途，只怕娘都不会撒手。 这一顿，可谓吃得各怀心思。倒是没人留意高衍，夹了不少肉菜。 现下高家的食材可都是陆欢花钱，让何娘采买回来的，少吃点都算便宜了外人。 等老夫妻俩丢下饭碗，高衍也溜了。他经过西厢房的烟道旁，还没忘记往里面塞几根大柴，都是昨日买骡车回来时，顺路从燕山山脚下买回来的。 若是换成以前，他肯定舍不得花这些铜钱，但谁让媳妇说得对：他现在手底下可以使唤的人不少，他的时间完全可以用来教村里人烧炭，而不是浪费在砍柴这种人人都能做的事情上。 他一阵风似的钻进了屋子，向陆欢通风报信。 陆欢只感觉一阵冷风钻了进来：“嘶——好冷！你别过来，先去那边暖暖！” 高衍委委屈屈地走到暖炕边，小声抱怨：“媳妇，你要是怕冷，就睡到这暖炕上来，可暖和了！” 陆欢向后院那边使了个眼色：“他们回去了？” “回去了！放心吧，不会进来的！” 陆欢急忙跳下床，小跑到暖炕边坐下，感觉身下都是热乎乎的。 她脸上一喜：“阿衍，不然我们把暖炕收拾出来，睡暖炕上吧！” “都听你的！” 高衍心想，不过就是半夜起来加次炭火，也不是多大的事。只要对媳妇身体好，起来加十次都行！ 夫妻俩忙活了好一会儿，将床上的铺盖都搬到了暖炕上。 陆欢整个人都缩进了被窝里，发出了幸福的喟叹：“真暖和啊！” 高衍还不曾换洗，没敢坐到陆欢身边，而是搬来一个凳子，坐在炕边，说起刚才发生的事。 “呵，我就知道周氏打的这个主意！” 倒是陆如意的话，让陆欢有些意外，她这么早就开始发力了！ 只怕陆欢和燕王府来往频繁，才是最让她顾忌的吧！毕竟陆如意也知道，日后燕王会登上那个宝座。 不管是陆家或是李家，都没能顺利和燕王府搭上关系，陆欢却做成了，怎么能让她不忌惮！ 只怕她会想尽办法，劝说高家还有陆家一起去金陵。 劝说高家还算容易，只要周氏还在意高仲保的前程，就不会拒绝。但陆家就不一样了…… 陆欢一时陷入了沉思，高衍也没打扰他，而是默默退了出去，打水洗漱去了。 而后院中，陆如意一回房，就攀上了高仲保的腰。 手指在他的喉结处反复摸弹，弄得高仲保心中一片火热。 “你这个要人性命的小妖精！” “咯咯咯——”陆如意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附在他耳边，“仲保哥哥，你这一去便是一旬。妾身一想到要和你分开这么久，心里就空落落的。” 高仲保托住身后的小人，往床榻那边走去。 “为夫现在便来填满你的心！” 第54章 不能瞒着我 耳鬓厮磨间，陆如意还不忘吹枕边风：“仲保哥哥，历年科考中榜的举子中，要数南方学子居多数。 你为何不去投奔姑母，让她送你进金陵府学？到时候再回来参加乡试，岂不是占尽优势？” 高仲保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故意扭了一圈，刺激得陆如意娇笑连连：“怎么，不是说你舍不得为夫，怎么这个时候还走神？” 陆如意的心情起伏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仲保哥哥！我跟你说正事呢！” 高仲保捏了捏她粉若桃花的小脸：“这事我心中有数。现在，你只需要认真取悦我就好！” “咯咯咯——”陆如意的娇笑声，传到了窗外。 周氏的脸上铁青，她捂着高曼婷的耳朵，将她带离高仲保住的东厢。 “娘！娘你松手啊！”高曼婷挣扎着，可周氏的手像两只铁钳牢牢禁锢住她，“娘！你把我抓疼了！” 周氏拉着高曼婷，一直回到她住的耳房才松手。 高曼婷揉着被捏疼的手臂，偷偷打量周氏脸上的表情：“娘，哥哥嫂子关系好，这不是很好吗？我也能早日有小侄子侄女啊，难道娘不稀罕孙子？” 周氏难看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她咬牙问道：“你老实跟我交代，之前去陆家，到底是谁邀你去的？” 高曼婷心虚地别过脸：“不是嫂子邀请我去的，是李伯母……” “她算哪门子伯母！她不过就是个扶正的妾！也就是陆家这个商户，才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周氏拍着自己的胸口。 她心疼得难受，当初怎么就鬼迷了心窍。陆欢进不进高家的门，和她陆如意也没关系，她怎么就被狗屎糊了心眼呢！ “娘，你别这样，我害怕！”高曼婷默默向后退了一小步，离周氏远了一些。 这时周氏后悔也来不及了：婚书已定，陆如意没有犯什么大错，陆家在燕京城又有点势力，高家还真不能说休就把陆如意给休了。 但若是去了金陵…… 这下，就连周氏也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行性。 第二日，窗户外面还是灰蒙蒙的，就传来轻微的敲击声。 “东家，该起了！” 陆欢猛地睁眼，发现自己像一株藤蔓一样，缠绕在高衍身上。而他背后，就是炕柜。 难怪她昨晚在梦里追了一晚上的火炉，原来那个火炉就是高衍啊。 陆欢的脸被被窝里的暖气烘得有些发热，忍不住松开了手，向暖炕外侧退去。 还没挪出去多远，就被高衍捞了回来，大手还在陆欢的背上有节奏地拍着。 陆欢瞬间就沉沦在这样的安逸中，只是何娘的呼唤声再次响起：“东家，再不起就要迟了！” 这下，夫妻俩同时睁开了眼睛。 “都这个时辰了，天还没亮呢！” “是啊，我听族长说，只怕这几日就要下雪了。” 两人顾左右而言他，倒是很默契地同时松开了双手。 陆欢这时才看清高衍眼下的青紫：“昨晚没睡好吗？” 高衍回想起某人昨晚的不老实，轻咳了一声：“没有，就是炕太暖和了，有点热得睡不着。” “要不然你回床上去睡吧，不用陪着我……” “那怎么行！”高衍大声打断她的话。 “那个……”陆欢强行岔开话题，“族长那边怎么说？” “族长让愿意跟着学习烧炭的人，先学着。不过到时候少不得要分出一部分给那些不愿意学的人。” 说起这件事，高衍也十分无奈。明明是族长和几位族老共同决定的事情，但总有那么几户不愿意配合，还鼓动得别的村民也开始动摇。 这让陆欢想起前世逃难时，有几家老鼠屎，不听族长的安排，最后不光害了自己，还连累了村里的其他人。 “罢了，十指还有长短，哪里能指望所有人都一样。只希望到时候他们不要迁怒你和族长就好。” 两人洗漱完，用过早饭之后，后院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石谷这时贼兮兮地凑到高衍耳边，小声说道：“我爹昨晚守夜，可遭了老罪，后院叫了两次水呢！后一次还直接折腾到了子时末，嘿嘿！” 高衍板起脸：“这样的话，别在你们东家面前说！” “是是是！” 其实陆欢喝过灵泉之后，五感都变灵敏了许多。但既然高衍不希望自己听到，那她便假装不知。 她捧着那盒珍珠，吩咐石谷：“还愣着做什么？抱上桌子上那几个盒子，我们走吧。” 三人进城之后，在街边一人喝了一碗热乎乎的羊汤，才向燕王府驶去。 高衍摸着陆欢微凉的手，埋怨道：“让你在车上喝便好，你怎么不听话下来了？” 陆欢搓了搓手，总算不像之前那么凉了。她打趣道：“在车厢里喝羊汤，那不是整个车厢都是羊汤味，身上都要熏入味了？” 高衍的眼神有些黯淡：“都是我没用，还需要你亲自奔走。 可惜我这个年纪，进书院已经来不及了。要不然我进卫所，谋个队长还是可以的。” 陆欢握住他的手，撩开车窗帘，看了看外面，确定周围没人才对他说道：“你千万别冲动。你昨日也听到陆如意的话了，她现下正撺掇婆母，想举家迁往金陵，你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这话怎么说？就算我进了卫所，他们也可以离开。到时候我们正好留下来，自己过日子。”高衍偷偷注意陆欢脸上的神情，试探道，“难道你也想南下？你舍不得二弟吗？” 陆欢狠狠瞪了高衍一眼，伸手捏上他的俊脸，把他的脸都扯变形了，才放过他。 “你还说我不相信你，你不是也不相信我吗！别在我面前提那个伪君子，想起来我就觉得恶心！” 高衍被陆欢折腾了好一会儿，一点不生气，反而傻笑起来。 陆欢气鼓鼓地瞪着他：“笑什么笑！我很好笑吗？” 见媳妇是真生气了，高衍收敛笑容，保证道：“我再不提他了。不过媳妇，你心里怎么打算的，跟我说说呗。咱俩是一家人，你心里有什么计划，可千万不能瞒着我！” 离燕王府还有一段距离，陆欢贴到高衍耳边，说道：“其实去不去金陵，都有利有弊。上次燕王问过我，想要什么赏赐，说可以把你送进燕京城的锦衣卫。” 高衍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欣喜：“我能靠自己进燕京卫！” 第55章 她也感兴趣? 陆欢瞪了他一眼：“你犯什么倔！” 想和高衍掰扯清楚，只是两人都感觉到骡车的速度在缓缓减慢，直至最后停了下来。 陆欢隔着车帘，问道：“石谷，是不是快到了？” “是的，东家！” 陆欢又瞪了高衍一眼，捧起身边的木盒子：“等我出来之后，再跟你掰扯！” 高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端着剩下的几个木盒，跟在她身后。 王府角门缓缓关上，高衍看着这和陆家正门差不多宽的大门，想起上次遇见的少年，眼中闪了闪。 之前进城买骡车时，他就顺带打探了王府的消息。 王府中，和上次见到的那个半大少年年纪相仿的，只有燕王府世子。 如果自己真的和皇家有关系，怎么会出现在燕京城郊，被高尚志夫妻捡到？ 想不通，高衍便没折磨自己，直接招呼石谷，两人一起钻进骡车中取暖去了。 另一边，陆欢并没有因为这是第三次进王府，便忘记了分寸，反倒是越发谨小慎微。 不管听到什么，都低着头，只看自己面前三尺见方的地。 正当他们穿过一段游廊，马上就要走进月亮门时，从右侧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 “哟！子衿，这是谁啊？竟然劳动你的大驾亲自出来迎接。” 子衿微微行礼：“见过董侧妃” “起吧，你还没说，这是谁呢！你，抬起头。”女声不依不饶道。 陆欢微微扬起脸，但依旧垂眸看向地面。 咯咯咯—— 董侧妃掩唇笑了起来：“模样不错。这是哪家的女眷，礼数竟然这样周全，以前怎么不曾见过？奇怪，也没听说过，燕京城里新来了哪家官眷。” “回娘娘的话，民妇并不是什么官眷。只是之前得王妃的帮助，前来谢恩而已。” “喔！我知道了！”董侧妃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听闻姐姐新得了十八颗珍珠，就是你进献的吧！” 董侧妃的眼睛停留在陆欢手中的木盒上，眼神很是灼热。 原来也是冲着珍珠来的。 陆欢心中了然，抱着木盒跪下，磕头时正好将木盒护在身下。 “回娘娘的话，的确是民妇所献。今日民妇前来，也是为了将家中剩余的所有珍珠，全部献给王爷。” 董侧妃原本就打着截走一部分的心思，谅这个贱民也不敢拒绝。到时候王爷就算追究起来，她一个“不知道是献给王妃”的借口，便能推脱过去。 却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滑不留手，直接说明要全部送给王爷。更是以身相护，她都不好派人上前查看一番。 董侧妃瞪了地上的人一眼，冷哼一声，一甩衣袖便回后院了。 等脚步声走远，再也听不见了，陆欢才从地上站起身。 子衿看她的眼神十分复杂。 因为董侧妃和王妃一向亲如姐妹，甚至连世子也颇为亲近她。 所以虽然后院中的女人都一样无宠，但还是会看在王妃的面子上，宽待董侧妃几分。 只是陆欢对待董侧妃的态度，莫名有些敌意，让子衿怎么也想不明白。 陆欢站起身，拍了拍衣裙，向子衿屈膝行礼：“子衿姑娘，我们走吧。” “嗯。” 子衿心里怎么想的，陆欢不知道，此时她在有限的信息中搜索这个董侧妃。 前世许皇后病重，替她掌管后宫的便是这个董侧妃，而燕王世子妃，未来的太子妃也姓董。 虽然表面上，这两个董家好像八竿子打不着，祖籍都隔着上千里远，也没听说董贵妃和太子妃有什么来往，但这便是最大的破绽。 重活一世，经过陆如意这一刺，陆欢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第一件，便是不要相信什么姐妹之情。 走进书房中，陆欢依旧行了大礼。 王妃今日精神很好，声音里底气十足：“快起来吧！” 燕王透过屏风，目光落在陆欢手中的木盒上，不禁流露出几分渴望。 他着急想要拿到陆欢手中的珍珠，给府医做查验，因此陆欢来晚了，他的语气有些不悦。 “你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陆欢等了片刻，见子衿迟迟没有回答的意思，开口解释道：“回王爷、王妃的话，适才经过月亮门时，遇上了董侧妃娘娘。娘娘对我手中的珍珠很感兴趣，便拦下民妇，询问了几句。” “喔？她也对这个感兴趣？”燕王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语气依旧平静，却又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她可有打开盒子看一看？” “不曾，也是民妇愚钝，行礼时将木盒放置在身前，娘娘想看也不得法。” “哈哈哈！好！陆欢，你很好！”燕王爽朗地笑了起来。 就连燕王妃也微微侧目，在她的记忆中，王爷好像很少对除她以外的人，笑得这么开怀。 她歪头不解：“王爷？” “梓潼，你先别急，为夫一会儿同你说明白！”燕王又吩咐一旁久候的府医，道，“你去看看，两批珍珠是不是一样的！” 趁着府医查验的空档，陆欢开始拍马屁：“还是王爷英明睿智，民妇只想到这珍珠长期佩戴，于身体有益，却忘记了珍珠最简单的用法，那便是直接研磨口服。 只是之前那十九颗珍珠太过珍贵难得，好在我这里还有同一批采回来的珍珠，用来口服正合适。” 其实就算只有这十九颗，只要对燕王妃的身体有好处，燕王也没什么舍不得。 只是他让府医取一颗珍珠，研磨成粉时，被王妃拦了下来，这才有了今日这一遭。 看着府医呈上来的一小盒大小、颜色不一的珍珠，燕王不禁在心里腹诽了一句：鸡贼！ 看来这丫头早在这等着了。 “说吧，这一盒珍珠，你想换什么？ 之前我提出要送你夫君进锦衣卫，被你拒绝了。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所图为何。 我能为你夫君谋的缺，除了锦衣卫，便只有燕京卫了。对了，王妃的爹，我岳父在大宁卫还有几分余威，把他安排到那边去，当个小队长，也是可以的。” 陆欢可不是悲天悯人、无欲无求的圣母。 她抬起头，声音澄澈干净：“夫君胸有大志，想通过真才实学，谋取官职。民妇身为人妇，只能听从夫君的决定。民妇替夫君谢过王爷、王妃厚爱。 只是民妇献上宝珠，也不能什么都不要。不然传出去，不得让外面的人议论，说燕王府巧取豪夺？” 燕王笑眯眯地看着书房中站着的年轻妇人，眼中满是欣赏：“那你想要什么？” 第56章 意有所指 “民妇因为夫家的原因，无法经商。虽然想买庄子，但民妇知晓，未来的一年，田庄对于王爷来说十分重要。 所以民妇斗胆，想用这盒珍珠，连带一个陪嫁庄子，同王爷换几间铺子。” 陆欢站在书房中间，双手奉上一张地契，不卑不亢。 燕王就藩还不满十年，在北地根基并不深。而燕京城附近的庄子，依然掌握在那些官员手中。 除非像高仲保的姑父那般，高升回直隶，再也不会回北地，才会考虑卖掉名下的庄子。 可这些年来，这样的官员并不多。更不要说，那些人手中也不一定有大片的土地。 陆欢知道，燕王一定不会放过这个送上门的机会。 燕王笑着同王妃打趣：“这丫头，是真想当个包租婆了！好，我允了。” 他挥了挥手，便有人将陆欢手中的地契送到他手中。 而府医则抱着木盒离去，一同离去的，还有燕王身边的一个随从。 这时丫鬟按照陆欢的嘱托，送上来一个果盘，里面装着已经切好的四种水果。 燕王妃闻着水果的清香，眼睛不禁眯了起来：“北地水果不多，难为你送来这些。” 特别是其中的蜜桔。 都说橘生淮北为枳。枳树果实酸涩，且带有苦味。北地虽然能见到不少枳树，但很少有人摘来吃，通常用来入药。 燕王府虽然常得皇帝的赏赐，但从南边运到北地，太过耗费人力物力。说起来，就连燕王妃也不是每天都能吃上蜜桔。 闻着蜜桔的清香味，燕王妃都有些口齿生津。 “王爷您先用点？” 哪知燕王直接从屏风后走出来，坐到王妃身边，就着她的手，吃了起来。 “王爷！”燕王妃瞥了一眼站在下面的陆欢，有些不好意思。却发现，陆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低下了头。 “呵呵呵——”燕王原本心情还有些沉重，但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回近千亩良田，心情立刻变得明朗起来。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应该给陆欢换几个什么样的铺子，以奖励她的聪明和识趣。 “这样的水果，可否长期供应给王府？” 燕王妃身为定国公嫡长女，嫁妆非常丰厚。如果要价不过分的话，她完全有权力自己做主，每月找陆欢采买一些。 陆欢嘴角微勾，成了！ “不知王妃想要多少？” 燕王妃看向燕王，询问他的意思。 燕王低头沉思了片刻。王府也有固定的采买渠道，但口感这样好、品相可以媲美贡品的，倒还是头一回见。 不愧是程家，即便已经覆灭了快十年，依然底蕴深厚。 他打定主意，书房和王妃院中，就吃陆欢送来的好东西。至于后院其他人，还是一切照旧吧！ 燕王一点不觉得，自己偏心王妃有什么问题。计算出他们一家人一个月所需之后，问道：“每月每种送来二十斤，可行？” 四种便是八十斤，价钱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和燕王府建立起一条稳定的联系。 陆欢自然没什么不行的，但是面上不能答应得那么爽快。她犹豫了几息，说道：“可以，这样品相的，一斤一两银子。” 比贡品便宜多了，燕王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燕王妃见两方谈妥，笑着吩咐子衿：“再去取些蜜桔来，我馋这一口好久了呢！” 这话便是客气了，燕王府怎么会缺蜜桔，只不过那些蜜桔的味道，远不如空间里的罢了。 陆欢笑眯眯地说道：“明日我便让人将这个月的送来。” “丹柰可以少些，多装些蜜桔。” “是。” “你也不是外人，坐吧！” 经过这几次的努力，陆欢终于在燕王面前谋得一席之地，也算是不枉费她的谋算了。 燕王府大管家走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心里对这个农家妇又看重了几分。 他奉上一张燕京城的舆图，说道：“王爷，府上在燕京城内的产业都在上面了。” 燕王随意指了几处，都是王府产业中一直不怎么赚钱的，但陆欢只是为了收租，便没那么多讲究。 “对了，本王记得当年程家还有几处铺子，府衙还有卫所的人争抢得厉害，谁也不服谁。所以狄柏那个老滑头就按下了，谁也没给。现下房契好像还捏在燕京府衙手中。” 狄柏毕竟是燕京城的知府大人，燕王敢直呼其名，大管家可不敢。 “应该是如此。狄大人不缺政绩，不着急卖那些个铺子。” “那就好！”燕王拍板，“你一会去府衙，先把这三处铺子转到陆欢名下。至于程家那几处铺子，就让狄柏按照标价卖给她。程家的铺子，由程家后人赎买回去，也算是物归原主。” 陆欢只是躬身道谢，并没有多说什么。 等她离开之后，燕王冷哼了一声。 燕王妃有些不解，之前王爷不是还笑得开怀，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了态度？ “王爷，您这是？” 想到王妃的身体，燕王心头那一点不悦也消失了。 “这小妮子，可不是真的谢恩呢！” “怎么会！” 燕王握着燕王妃的手，意有所指：“你别看她一脸恭顺的样子，其实小心思多着呢！你以后和她打交道，可别着了她的道！” 燕王妃觉得有些怪异，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不过就是个普通百姓，我要她的命都不用抬抬手指头，她哪里敢！” “你可别小看任何人！”燕王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峻，对候在一旁的随从道，“你让侍卫队长查一查，董侧妃怎么来得这么巧？” “董妹妹？和她有什么关系？”燕王妃是越发弄不懂王爷的心思了。 “你啊！”燕王点了一下燕王妃的鼻子，“说你聪慧，你在小细节上却马马虎虎；说你愚笨，可王府不管是外面的产业或是后院，都井井有条。你听我跟你慢慢解释……” 陆欢还不知道，燕王已经看穿了她的算计。不过这点小聪明，她也没指望能隐瞒很久。 “大管家，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银票，可否先去一趟宝丰钱庄？” 这正合了大管家的意：“高夫人可自便。我去府衙还有别的事情，就先行一步！” “有劳大管家！” 两人寒暄完，在王府大门前分开。 “怎么样，可以回去了吗？”见陆欢出来，满脸喜色，高衍就知道，此行一定很顺利。 第57章 敲门砖 陆欢蹦跳着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还不能，要先去一趟钱庄，然后再去府衙。” 她拉着高衍，快步向骡车走去：“边走边说！” 大管家虽然嘴上那样客套，但陆欢也不敢真让他等太久。 陆欢一把将高衍拉到自己身边，凑近他耳边说道：“王爷发话了，让府衙的人把外祖家的铺子全都还给我！” “那我们不是应该直接去府衙吗？为什么要先去一趟钱庄呢？” 陆欢在心里冷哼一声。不急，这笔银子，她肯定会从罪魁祸首的身上讨回来。 她脸上的笑意不减，解释道：“当年我外祖家的案子，不管背后有什么内情，明面上都是抄家落罪了的。除非翻案，不然肯定不可能直接还给我，只能花钱赎回。 不过能这样我已经很开心了。要知道，那些铺子可都是在燕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不亚于上次王妃赏给我的那个铺子呢！” 高衍忍不住握着陆欢的手，嘴巴蠕动着，却迟迟说不出一个字。他不知道怎么跟陆欢解释自己的发现。 考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将此事压在心底，问起来时路上他们讨论的话题。 “你为何不同意我进燕京卫？” 之前陆欢沉浸在兴奋中，没注意到高衍的犹豫。这时听到他的问话，才止住笑意，瞪了他一眼：“我俩刚刚成亲，你就跑去卫所当兵，你……你难道要让我独守空房吗？ 而且，婆母一定不会同意你进卫所的。就算你瞒着他们去了，到时候他们去衙门告你一个不孝之罪，只怕你的前程都会跟着葬送。” 是了，高衍小时候便是如此。私塾的先生曾夸他天资不错，是块读书的料子。但之后周氏再也没有让他去过私塾。 一直拖到他年满十三岁，高仲保要去燕京城的学堂，这才让他跟着一起去。但并不是让他去读书，而是去给高仲保当书童。 思及此，高衍的情绪明显变得有些低落。 陆欢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反对，他才这样难过，忙安慰道：“等明年开春、尘埃落定之后，再做决定，好吗？到时候你想进卫所，我也不拦着你！” 高衍不想陆欢为自己担心，捏了捏她的手，勉强撑起一抹笑容。 “我不是因为不能进卫所而不高兴。其实之前参加完民壮训练，那时教头就想让我跟着他进卫所，但被我拒绝了。” 他将心底埋藏了多年的秘密，告诉陆欢：“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是我不够聪明，她才不喜欢我。 等我长大一些，才明白：我越优秀，她就越不高兴。既然她不希望我抢了她儿子的风头，那我遵从便是。” 陆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高衍，只能静静地靠在他的身侧，用力环住他的腰，用这样无声的方式安慰他。 却没看到，头顶的男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骡车的车轮碾压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陆欢听着这样有规律的声音，抱着大暖炉，有些昏昏欲睡。 “欢儿！我们到了！” 陆欢猛然惊醒，正想站起身，却感觉腰间一紧。 她这才回想起来，睡着之前两人正在谈论的话题，顿时脸上有些烧得慌。 哪有人安慰别人，结果自己反倒先睡着了。 “那个……对不起啊，我早上起太早了，刚才……有些困。” 高衍为陆欢拢了拢斗篷，温柔说道：“快去吧，我在大厅里等你。” “你不陪我进去吗？” 高衍的眼神中，有几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复杂：“不了，我等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 陆欢的心中莫名升起一阵慌乱，难道高衍发现什么了？不可能！她明明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她虚张声势地笑了两声，好像小孩子斗嘴一般，冲高衍挤了挤鼻子：“你不去就算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陆欢，高衍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 他慢慢踱步走进宝丰钱庄。 不像第一次进来时，看什么都稀奇。他老神在在地找了一处角落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宝丰钱庄的地下，密闭的空间中，陆欢的喘息声显得尤为明显。 丁管事客套道：“这天儿也不知道怎的，越来越冷了。天边都黑压压的，只怕这两日就要下雪了。” “是啊，今年的冬菜前脚刚刚种下，后脚就下雪，还不知道能不能长成。” 丁管事好似并没有在意，又问道：“夫人今日是打算取东西吗？” “是，也不是。” “噢？那是为何？” 陆欢看向身后跟着的四个丫鬟，意思不言而喻。 火光摇曳，照映在丁管事的笑脸上。在朦胧的光线中，他的牙显得尤为明显。 “这些丫鬟的生死都捏在钱庄的手中，夫人有什么要求，尽管直言。” “我打算去官府赎回几间店铺，带着金条去不太方便，所以我想同你换一批金票。” 丁管事心中瞬间雀跃起来，但声音依然沉稳：“没有问题！” 陆欢迟疑的地方，并不在这里。之前和邓雅交换的时候，她就特意让邓雅在金条上打上了前朝的钢印。 只是这批金条太新，陆欢担心，这么大的事，丁管事做不了主。 “丁管事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陆欢打开自己的库房，先进去检查了一番。见自己留下的暗记没有被人破坏，她悄悄松了口气。 然后收起几个箱子，在底层铺满金条，上面再堆上各种杂物。 一切恢复原状，陆欢才推开门，放丁管事进来。 她打开最外侧的一只大木箱，在箱底摸索了一阵，拿出一块婴儿手臂般粗细的金条。 “这……这是，前朝的敲门砖！” “不错！” 前朝末年，民不聊生。民间流行一则故事，正是关于金条的。 相传有一方豪商，想给自己谋个爵位，奔走无门，最后便是用这婴儿手臂、重达十两的金条，硬生生敲开了北院大王的府门。 故事的真假，不得而知，但这金条的别称倒是传扬开来。 丁管事觉得这金条沉甸甸的，别说那王府的侍卫心动，他自己也心动啊！ 他更没预料到的是，这平平无奇的大木箱子里，藏有这样的好东西。难怪当初这个陆大小姐，选择租库房而不是开箱清点了。 他咽了一口唾沫，问道：“您打算换多少金票？” 陆欢指着刚才动过手脚的四只大木箱子，说道：“这几口箱子里的，都起出来换了！” 第58章 知府的夹板气 丁管事目光落在面前的四口大木箱子上，有些凝重。每一个箱子都有一米高，里面若是装满了金条，那得有多少啊！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当初搬箱子的人并没有向他提起过，有哪些箱子特别沉，想来都在正常范围内。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里面只放了一部分，并没有放满。 丁管事发昏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他走到库房门外，吩咐道：“来两个人！” 他们先将木箱抬到过道中，才开始清点。 虽然每个箱子里只铺了一层，但起出来的金条也有将近五百根。 丁管事忍不住拿起一根，放在嘴里咬了一下，在上面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怎么样？”陆欢心里很清楚，这些金条在品质上肯定不会有问题，甚至比这个时代的黄金纯度还要高。 丁管事没有立刻回答陆欢的话，而是凑到火把旁边，仔细打量起上面的金印，而其他人则取来秤，称取总重量。 良久，丁管事才叹息道：“当年新朝初建，朝廷急需黄金，兑换价格高达一比十一，夫人那时怎么没换呢？” “丁管事说笑了吧，那时我还没出生呢！而且长辈们的心思，我也没办法左右。” “可惜了！”丁管事摇了摇头，“不知，夫人是想换金票还是银票？若是银票的话，我只能按照一比九的比例兑换。而金票，少不得要收一笔手续费。” 陆欢思索片刻，回答道：“那就换银票。” 很快，四万四千两银票送到了陆欢面前。其实若是她去其他钱庄，兑换出来的银票远不止这个数目，但谁让宝丰钱庄信誉好呢！ 丁管事也算投桃报李，特意凑了个整数。四十四张一千两的银票，摞在一起有两指厚。 陆欢从库房中拿出一个不大的木盒，将银票放了进去。 临出地库前，她经过丁管事身边，小声问道：“我听闻，宝丰钱庄的管事们向来口风紧，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丁管事微微躬身：“夫人尽管放心，宝丰钱庄绝对不会辜负夫人的信任。” 陆欢带着银票直奔府衙，和大管家汇合。却没想到，被人直接带进了西花厅。 大管家坐在右边上首第一个位置，下手坐着个穿着绿袍的中年男人。 而主座上的男人身着显眼的朱红色官服，头发略有些花白，看上去比绿袍男人年长不少。 高仲保前世高升礼部郎中时，官服正是从青袍换成了绯袍。 陆欢心下了然。 整个燕京府，能穿着绯袍的便只有知府狄大人了。 她捧着木盒，走到花厅中间，离他们还有老远的距离就跪了下来：“拜见青天大老爷！” “呵呵呵！燕王果然没看错人啊！”狄柏笑着同大管家打趣，然后看向陆欢，“快起来吧！” 大管家这次前来，也带着任务，并非完全因为陆欢。 燕王作为分封的王爷，和封地的地方官员来往过密，不是件好事。正好借着帮陆欢办事的由头，过来转达燕王的顾虑和决策。 不过狄柏这样给陆欢面子，让大管家也感觉脸上有光。他点头附和：“不错，王妃和陆娘子十分投缘，还叮嘱她要时常进王府呢！” 狄柏不愧是燕王口中的老滑头，面上的表情不变，笑眯眯地对绿袍人挥挥手。 “卫主簿，把册子拿给陆娘子看看！” 那卫主簿还没站起身，陆欢急忙说道：“哪里好劳烦主簿大人。” 她走到卫主簿身侧，正准备跪下，却被卫主簿虚扶了一下：“夫人客气了。” 陆欢顺势行了一个蹲礼，从他手中接过账册。上面列出十来间店铺，还有不少田庄。 好在她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喝过灵泉水之后，更可以称得上是过目不忘。 她微微捻动着手指，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在计算总价，实际上却暗暗记下了曾经属于程家的店铺，以及它们现在的归属。她发现，好几处店铺和庄子都落到同一个人的名下。 几个弹指间，陆欢抬起头，问道：“账册上面剩余的这几间商铺，我想都赎回来，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狄柏有些意外，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当初几家争夺的时候，他就大致计算过剩下三间店铺的价值。因为位置极佳，面积也不小，所以总价在三万八千多两。 算上这么多年的契税，只怕得要四万两。 “你能一口气拿出四万两银子？” “可以。”陆欢一脸笃定。既然有机会，身上的钱也足够，那便不能错过了。 这事狄柏做不了主，只能看向大管家。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狄大人，王爷的意思是，照价赎回。既然陆娘子能拿得出来这么多银子，那便允了她。” 有了这句准话，狄柏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反正不是落到他自己荷包里，那些人也不可能冲他发脾气。 说起来，一方父母官，竟然还要看隔壁府卫所的脸色，真憋屈。 但这次不一样了。 大宁府的那帮兵油子，曾经都是定国公的部下，见到燕王妃都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大小姐。 即便他们后来攀上了营阳侯，但营阳侯已死，在燕王妃和燕王面前，他们连暗地里向皇帝告小状的胆子都没有。 这么一想，狄柏受了这么久的夹板气，可算是顺畅了许多。 他中气都变足了不少：“卫主簿，还不快去办了！” 大管家对他拱了拱手，说道：“老朽也一同前去，做个中间人。” 这个时代，买房置地都需要有中间人，作为见证。乡间一般会是村里有威望的长辈，城里便是牙人。 再就像陆欢今日这种情况，由大管家这样身份地位比较高的人出面。 “你这是……”狄柏瞬间明白了大管家的意思，他脑海中瞬间冒出来一个念头，“大管家不介意我也参一脚吧？” 大管家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啊，哈哈哈！老朽回去，一定会告诉王爷！” 四人很快来到户房。 在小吏们不解的目光中，陆欢打开木盒，从里面数出四张银票之后，将木盒递给卫主簿。 卫主簿点算清楚，确认道：“没错，都是宝丰钱庄的银票，四万两整，没有问题。” 他的话，让周围暗戳戳打探消息的小吏们都呆立在原地。 四万两啊！他们小吏一个月的月俸还不到四石，也就是二两银子，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银票！ 第59章 接手店铺的人 小吏们你推我搡，都想凑上前，看看这四万两银票长什么样。 只有零星几个人，注意到那个站在狄知府身后的女子。其中一个身穿灰色杂役服的青年，拿着扫帚，打量了陆欢几眼，然后迅速埋下了头。 陆欢很快意会到大管家还有狄柏的好意。 目睹他们二人，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中间人的位置，并按上指印。她明白，只要狄柏和燕王府不犯谋逆这样的大罪，除非皇家贵胄亲临，否则一般人真无法对这几张房契动什么手脚。 陆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激动地呆站在桌案前。 大管家笑道：“你要是真想感谢狄大人，就送他些好茶，他喜欢茶。” 陆欢顺杆往上爬：“民妇记住了！多谢大管家，多谢狄大人！” 之前装满银票的木盒，如今只装了几张房契和四张银票，有些轻飘飘的，但陆欢的心情却格外明媚。 石谷为她撩开车帘，高衍已经听到外面的声音，等在门边了。 他一把将陆欢拉上骡车，问道：“怎么样？都办妥了吗？” “办妥了！”陆欢将木盒献宝似的捧到高衍面前，很快回忆起之前他的推脱，撅起嘴抱怨道，“你也真是的，都不陪我一起进去，万一我怯场了怎么办？” “你不会的。”高衍嘴角都含着笑意，不动声色地问道，“王府的大管家呢？” “他和狄大人还有事要说，要晚些才出来。”陆欢坐定，看着高衍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我怎么感觉，你有意避开王府的人。该不会，你在王府犯了什么事吧！” “哪有。” 高衍轻笑一声，但到底底气不足，笑得有些虚。 陆欢眼珠转了一圈，说道：“我啊，也等你愿意坦白的那一天！” 已经到了用午食的时辰，两人没再耽搁，在秦家附近找了一处看起来不错的酒楼。 等上菜的空档，陆欢打开木盒，给高衍看自己今日的收获。 除了从燕王府得来的三间铺子，剩下的三间曾经都是程家的产业，而且还是程家所有商铺中最大的。 其中一间也在朱雀大街上，而另两间则在燕京城主要的横街上。 只是现在并不是去收铺子的好时机，要等府衙那边的人先去拆除封条，之后还要派人过去查看店铺的现状。 毕竟这一空置便是近十年。 陆欢回想起那几个名字，立刻在雅间中找寻起来。 “欢儿，你找什么？” “你看到笔墨了吗？” 他们很快在套间的隔间中，找到供客人休息的小榻，还有茶具笔墨之类的东西。 高衍研墨，陆欢提笔写字。 “欢儿，你的字写得真好看，比夫子教的都好看。” 陆欢的注意力都在名字上，对于高衍的夸奖，她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并没有听进心里。 她写字的时候丝毫没有遮掩，高衍也辨认出来，这是几个人名。 “这些人都是谁？” “接手程家店铺的人，只是我一个都不认识。只能交给秦伯，让他帮我打听打听了。” 高衍也仔细记了下来。但仅凭几个名字，其他一点线索都没有，无异于大海捞针。 陆欢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有线索总比两眼一抹黑要强得多。 两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正巧菜也上齐了。他们俩像刚才无事发生一般，招呼石谷吃饭。 “秦伯，来看看这几个名字，您有没有印象？”陆欢将之前在酒楼里写的字条放在碧珠爹的面前。 陆欢他们到来之前，秦辉正在粮铺里忙得不可开交。一听到陆欢到来的消息，他一下子没耽搁，急匆匆地赶回了秦宅。 他气都没喘匀：“大小姐，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接手了程家铺子的人。” 秦辉倒吸了一口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仔细辨认纸条上的名字，指着其中一个说道：“这个好像是杜家二爷的名字。只是他很少在燕京城内，所以我并不确定。大小姐，你从哪里知道这些名字的？” 陆欢示意高衍，将木盒打开，送到秦辉面前。 他摊开折叠在一起的几张纸，一下被上面的内容吸引了注意力。 “这些是……” 熟悉的地址，秦辉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那时他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而爹爹是店铺里的管事，喝骂他，不许他乱跑。 不知不觉间，他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他急忙将房契放回木盒中，推得远远的，生怕眼泪滴下来，弄毁了大小姐好不容易赎回来的房契。 他都来不及掏手帕出来，只是用袖子胡乱在脸上擦了几下，又拿起房契，想再确认一遍。 秦辉将几张纸摊开摆放在桌子上，盯着它们好一会儿，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好好好！这些铺子终于回来了！哈哈哈！” 在陆欢眼中，这三间铺子不过是程家庞大产业中的冰山一角。然而对于秦辉而言，这些铺子却承载了他的整个童年。 多少次，秦辉从朱雀大街经过，看见曾经生意兴隆、门庭若市的店铺，被封条封印在噩耗传来的那一日。随着时间侵蚀，渐渐失去往日的光彩，变得破败不堪，他就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生生撕扯开一般，痛苦不已。 他笑着笑着，又抱着头，呜呜哭了起来。 陆欢想走上去安慰他，却被高衍挤开，代替陆欢抱着他。 这个醋坛子！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 陆欢在心里偷偷吐槽高衍，一连瞪了他好几眼。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一点悲伤，被高衍一搅合，荡然无存。 “秦伯，您别难过了。我这不是找到线索了吗？” 秦辉把自己的袖口哭湿了一大片，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之前我只是怀疑，程家出事，同杜家还有陈家有关，现下算是有实证了。 只是他们背后的人，我一直没有头绪。就算这十年来我偷偷盯着他们两家的动静，但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没什么发现。 老奴无用啊！” “秦伯，您不必自责。你能保全自身已经很难得了。”陆欢安慰道，“眼下这不是等来了线索，也不算太迟。对了，我还有发现！” 秦辉顿时顾不上哭了，严肃问道：“大小姐还发现了什么？” “我怀疑，李家跟这件事情也有关，甚至……陆家。” “这不可能！”秦辉激动地站起身，嘴上边念叨着，边来回踱步。 陆欢和高衍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不解。 “秦伯，你为什么觉得不可能？” 第60章 程家不会是最后一个 秦辉明显陷入了回忆。 他慢慢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太师椅前，踉跄着跌坐在上面。 陆欢看了一眼高衍，后者示意她稍安勿躁。 就听秦辉缓缓开口道：“当年陆承德只是一个卖进程家的小奴。后来得到老爷赏识，慢慢爬到小管事的位置。 当时老爷原本打算给大小姐招赘，也许那时便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他在众多人选中，挑中了从未来过燕京的陆承德，等两人完婚之后便从金陵迁来了燕京城。 他怎么敢背叛程家！” 最后几个字，秦辉几乎是从牙齿缝中挤出来的。 陆欢叹了口气：“人走茶凉，物是人非，也没什么不敢的。 除了田家、王家还有秦家，其他八家不都忘记自己靠什么发家的吗？” 这话秦辉无可反驳，但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有他自己清楚，肯定不好受。 他垂头坐在那里，未发一言。良久，他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站起身，将房契重新放进木盒中，又将纸条上的名字刻进心里。 “这上面的人，我会派人去查！” “秦伯，我们的敌人可能牵扯到大宁府卫所里的将领。你的人在追查的时候，务必要注意安全。不要消息没查探出来，反倒把自己暴露在敌人眼皮子底下。” “小姐且放心，这点我明白。粮铺在大宁府有门路，只要他们小心一些，应该不会被发现。” “交给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对了，我今日前来，想取点东西。劳烦秦伯派人带我去一趟库房。” 秦辉的眉头紧锁，显得心事重重。他的脑子里乱极了，以前的一幕幕如同旋转的走马灯，在他脑海中来回播放，让他头疼得厉害。 他只好将陆欢交给自己闺女：“碧珠，你陪着小姐去。” 陆欢也交代高衍：“阿衍，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有东西要交给秦伯。” “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刚才陆欢和秦辉的对话并没有刻意避开高衍，他也是一字不落地听完了全程。没想到燕京城曾经的豪富程家之所以覆灭，背后竟然有卫所将领的手笔。 难怪欢儿不同意他进卫所！ 高衍从来没有这样迫切地渴望得到权力，这样他就能将陆欢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之前那个他避之不及的念头，再次浮现在心头。 高衍在正厅中万分纠结，而另一边，陆欢和碧珠已经来到了前院的库房。 陆欢存放东西的小库房，是秦辉专门空出来的、单独的库房。除了陆欢，任何人不得打开这个库房，包括他自己。 碧珠打开库房上的锁，颇有些洋洋得意：“大小姐，这库房的钥匙，爹爹让我保管。我贴身收着，谁也不可能拿走！” 看着碧珠圆乎乎的脸蛋，陆欢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上手捏了捏她的脸：“你在门口等我就好。” 陆欢要进库房做手脚，肯定不可能让碧珠跟着一起进来。 好在之前的三个木箱，里面塞得并不是很满。她腾挪了一下，故技重施，在三口箱子的底部都铺上一层金条。 这才将碧珠唤了进来，让她看自己布置好的现场——曾经填满木箱的摆设，此刻已经都被搬了出来，摆放在周围的地上。 阳光透过敞开的大门探进库房，其他的东西都是碧珠司空见惯的，唯独箱壁上放着的那一根金条，在阳光下耀眼得刺目。 “大小姐，这……这是从哪来的？” 陆欢一点没有扯谎的心虚：“我娘留给我的，我一直藏得很好。” 碧珠丝毫没有怀疑自己曾经的主子，点了点头，开始帮陆欢往外搬金条。 “大小姐，您这是要带回去吗？用不用我去取个箱子来帮您装？” “这不是我要带走的，而是分给你家还有王家的。” 碧珠一个没站稳，差点一头栽进半人高的大木箱中。 她把手里抓着的两根金条安稳放到地上，才站起身，咋咋呼呼道：“大小姐！您给我爹做什么！有这个钱，还不如拿去翻新一下您现在住的屋子呢！ 从小到大，您什么时候住过那样寒酸的屋子啊！” 陆欢在心里偷偷撇嘴。 碧珠还没见识过，前世高家在金陵的宅子——比现在的宅院还小，一家五口连带紫瑶，挤在一个一进的小院子里。 她抓住碧珠乱挥舞的手，叮嘱道：“这事不用你操心，以后自然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谢谢大小姐！”碧珠乍然回到秦家，每日不用伺候陆欢，还有些不太习惯。听到她这样说，心里松了口气。 还以为大小姐再也不需要自己了呢！ “我去喊爹爹过来！”丢下这句话，碧珠就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陆欢无奈摇头，但也能理解。碧珠毕竟还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原本就活泼，回到自己家之后，更不需要掩藏自己的天性了。 她看着库房中的空地，眼神闪了闪，但并没有动作。当日她来时只带来了三个大木箱子，塞下金条已经十分勉强了。她再变出来一百斤水果，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陆欢犹豫间，秦辉跟在碧珠身后，赶了过来。 碧珠想给她爹一个惊吓，并没有跟秦辉提前说明，陆欢找他是为了何事。 秦辉还误会库房里丢了什么东西，走进来时，额头上都急出了一层汗珠。 看着地上用金条摞起来、膝盖高的小塔，他伸出来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你……你你跟我说，这是哪来的？” 陆欢顿时明白，碧珠又淘气了。她瞥了碧珠一眼，后者回以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 “秦伯，这是我娘亲一直珍藏的，三朝回门时我带了出来。你们两家听从我的吩咐，迁回南边，我总不好让你们白白损失银钱。 这些你拿去，和王伯分了！” “这我……”不能收。 秦辉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陆欢阻止了：“秦伯你若是想跟着我，找出对付程家的罪魁祸首，这金条你必须收下！否则以后有什么消息，我不会再告诉你！” 秦辉深深叹了口气：“都是老奴无能！” 对于秦伯的自称，陆欢已经纠正过很多遍，但他就是不改，陆欢也很无奈。 “秦伯，当年外祖都无力回天，更不要说您了。这便是作为商户的无奈，有沈万三在前，程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至于躲在幕后、暗自得利的那些人，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第61章 木盒里是什么 一说到为老爷报仇，秦辉仿佛又回到了自己二十岁那一年。他爹把他叫到眼前，将老爷的计划和盘托出，告诉了这个虽不甚聪慧，但格外正直忠诚的儿子。 之后，他们十一人怀揣大笔银票，携家带口，从各地汇聚到燕京城，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只为了照应大小姐一人。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些怀揣同样秘密的人开始变了。 是程家遭逢抄家那日，还是那些人派人赶回金陵城，曾经熟知的一切都不复存在，连亲人都音讯全无之时？ 平日里偶尔碰面，那些零星的玩笑话，原来都不是无的放矢。他们早就对老爷心生怨恨，责怪老爷没有提前一步将他们的父母放籍，免于那场灾祸。 却不知道，幕后之人早已盯上了程家各地的大管事们。他们知道程家太多事，根本不会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只有他们这样，提前好几年就悄无声息消失的人，才能瞒过幕后黑手。 秦辉突然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他们怨恨老爷，会不会同样怨恨大小姐？ 大小姐好像正是在程家出事之后，没两年就伤心过度，郁郁而终了。 他的两条胳膊上顿时爬满了鸡皮疙瘩，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可他越焦急，越说不出话来，最后急得眼眶都红了。 “大……大小姐，她……她不会是……” 陆欢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会查清楚的。” 提起程氏这个亲娘，对于陆欢来说，好像已经隔了两辈子。她的脸庞在陆欢的记忆中，十分模糊，只记得笑起来很好看，很温柔。 而陆承德前世跟着高家一起逃难，虽然损失了几个家丁，但有惊无险，全须全尾抵达了金陵。直到陆欢前世死前，他都活得好好的。 陆欢暂时不打算惊动陆承德那边。 秦辉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惊惧，这次不再拒绝，保证道：“小姐，您交给我的事，我肯定会办好！“ 不仅仅是找人，还有南迁的事。 秦辉只在金陵待过两年，便被他爹打发到了燕京城。因此金陵对于他来说，并不熟悉。 同样的，他也不担心在金陵会被认出来，只害怕辜负了陆欢的嘱托。 好似察觉到他心中的忐忑，陆欢哽咽道：“秦伯，这个世上，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小姐！”秦辉再次哭了出来。 担心走露风声，三人干脆亲力亲为，从三个木箱的底部起出近三百根金条。 “这些金条换成银票，足够你们在金陵落脚了。就像当年外公让你们来燕京一样，这次去金陵。” “是！”秦辉没想到自己年近四十，还有被委以重任的机会，答应得十分果决。 关于兑换金条，陆欢又叮嘱了他两句。 秦辉没想到，小姐很少出门，却这样熟悉宝丰钱庄。 “小姐赎回店铺的钱，就是用金条换的吗？” “正是！” 陆欢猜测，外公肯定不会将程家的所有底牌，全部告诉秦辉。她打定主意，以后但凡遇上解释不了的事情，她都推到自己外公身上。 他们在秦家耽搁的时间并不短，是时候打道回府了。有陆如意在，周氏肯定有不少话在等着她。 陆欢和秦辉约定好第二日一早，秦家便派马车来高家村，取那些准备送往燕王府的水果。 秦辉这下才弄明白，为什么陆欢这么快就查阅到了府衙中的存档。 “我秦辉，以后必定以小姐马首是瞻！” 碧珠也学着自家爹的样子，躬身一揖到底。 临走之前，陆欢从木箱中，其实是空间里拿出来一盒崭新的湖笔。 前世高仲保最是喜爱湖笔，尤其是用上等山羊毛制成的。这一盒兰蕊羊毫正是他平日用惯的，里面一共二十支，要价二十两银子。 这对于那时已经是四品郎中的高仲保并不算什么，但对于刚刚考中秀才的人来说，无疑很奢侈。 送给高仲保这样贵重的礼物，陆欢一点不心疼。这盒湖笔，只是高仲保在空间中遗留下来的众多物品中，价值最低的了。 她更好奇，陆如意会送高仲保什么东西。这样想着，陆欢的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高衍见了，目光轻轻点在木盒上，并没有急着问里面是什么。 “欢儿，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嗯，可以出发了。” 骡车路过朱雀大街上最有名的糕饼铺子，陆欢特意让石谷进去买了两大盒点心，除此之外，还定了二百封福饼。 石谷回来时，除了定金条子，还有没有用完的一两多银子。 “你自己收着吧，以后你少不得要跟着姑爷在外面奔走，总不能身上一点钱也没有。” “谢东家赏赐！” 石谷乐呵呵地将银子收进他娘给他做的荷包里，一路上的笑容都没落下来。 高衍微垂着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陆欢，但就是不开口说话。 一直到陆欢感觉到了异样，看向侧面，才发现他这副楚楚可人的样子。 “欢儿，你一整天都没怎么理我。” 陆欢猛地将微凉的小手伸进高衍的脖子里，笑着说道：“你自己不愿意陪我进府衙，现在倒是责怪起我了！真是好没道理！” 高衍握着她的手，从脖颈间拔出来，揣进自己的袖子里，依然扁着嘴不说话。 陆欢哪里还能不明白，这男人在闹脾气呢！ “那你要我如何是好？” 高衍好似顾左右而言他：“那木盒里是什么？” 他曾经不止一次见过这样的木盒，通常都是在先生的案几上见过。本能地感觉到，这盒东西有猫腻。 噗嗤——哈哈哈哈—— 陆欢笑得差点跌进高衍怀里，手指也不老实地在他手腕内侧挠了挠。 “原来你是吃醋了啊！” 她收回手，将木盒抽开放在高衍面前：“这是兰蕊湖笔。 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能告诉高仲保。这些笔，在陆家算不上什么，账房里用的就是这种笔。” 陆欢也就是欺负高衍不可能去陆家查证，所以才敢信口胡说。 不过这样两人有共同秘密的感觉，大大取悦了高衍。 骡车晃晃悠悠，很快回到了高家村。还没走到村中央，外面就传来婶子们的议论声。 “阿衍媳妇，你怎么才回来啊！你婆母在院子里骂了你好一阵了，快回去看看吧！” 第62章 门前看戏 高衍忍不住探向身侧，握紧陆欢的右手。 陆欢对他微微勾了勾嘴角，眼神示意他的另一边。高衍这才想起来，陆欢早就准备好应对之法了。 他撩开车帘，率先走出了车厢。见这些大娘婶子们一直跟到了家门口，颇有些无奈。他在心里打定主意，得和族长好好说说，这些大娘婶子们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可不能这样无所事事。 她们还不知道，高衍已经在心里算计上，该给她们安排什么活儿了。 他跳下骡车，朝她们憨憨一笑：“多谢婶娘们提醒。昨儿母亲特意问起来，二弟快要过生辰，我们夫妻打算送他什么礼物。 我和媳妇正好进城，顺道一并买了回来，所以耽搁了点时间。” “哎哟！阿衍媳妇进门没几日吧，周氏真是做的出来，追着让大嫂给小叔子买东西，啧啧啧！” “可不是吗！阿衍也二十多了，都没见周氏给阿衍张罗相看的事。要不是那天上错花轿，只怕都娶不上媳妇，更别说过生辰了！” 周氏听着外面的话风越来越不对劲，从院子里冲了出来，怎么看高衍夫妻都觉得不顺眼。 “怎么，你们出去大半天不回家，我还不能抱怨两句了？也没见过谁家媳妇，在家待不住，成日往外面跑，不守妇道！” 陆如意站在周氏身侧，得意极了，笑得一脸幸灾乐祸。 周氏这样的控诉，要是被人传了出去，陆欢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高衍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反问道：“王府召见，难道欢儿敢不从命吗？既然母亲这么说，以后哪怕会被扣上个大不敬的罪名，欢儿也绝不敢再踏出家门半步！” 周氏也就是嘴上图个痛快，哪里真敢冒这样的风险，她还指望高仲保光耀门楣呢！ 她高高扬起眉毛，色厉内荏：“你少拿王府压我！我这个当婆母的，说她两句还不行了？” 这时陆欢也扶着高衍的肩膀，跳下了骡车，眼里含满了泪水。 “婆母这话，我是万万不敢应的。昨日婆母说，小叔子生辰，我这个当大嫂的要有所表示。 今日进城，我一点不敢忘记婆母的叮嘱，先是去了书斋，又去了点心铺。因为不知道婆母和小叔子的喜好，斟酌了许久，这才耽搁了时间。 明明是拳拳一片真心，却被婆母这样误会，我不活了！” 陆欢说着捂住脸，作势向门柱撞去。 “哎哟！周氏不做人啊！人家小姑娘刚嫁进来，就要被她逼死了，我们高家村的名声岂不是要臭！” “可不是！阿衍，你还愣着做什么！赶快抱住你媳妇啊！” “多实诚的姑娘，要是嫁到我家来就好了。” “五嫂，你少做白日梦了。就凭你家那几个歪瓜裂枣，人家大小姐才不会看上呢！” “孔淑芬！看我不把你的臭嘴缝起来！” 争吵之间，高衍长腿一步迈过去，将陆欢死死抱进怀里。 在大娘婶子们看来，陆欢死志不减，在高衍怀里拼命挣扎，都有些拦不住。 只有高衍能看见，怀里的小媳妇正笑得花枝乱颤，差点就要笑出声了。他掐了掐陆欢肋下的软肉，提醒她不要露馅。 周氏黑着脸，她自己被这些婆娘们说几句，倒是无所谓，但怎么能连累高仲保坏了名声！ 陆欢这样一闹，她算是骑虎难下。这话，就像是吐出去的唾沫，说出口时痛快，要收回来时却如同吞苍蝇一样恶心，可她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咽回去。 “你这丫头，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村里人都是这样，有口无心，你以后不要这么较真了！” 陆欢的声音从高衍的怀里传出来：“要是有人敢这样议论妹妹……” “谁敢议论曼婷，看我不撕烂她的嘴！”周氏几乎是脱口而出，很快她就后悔了。 之前的五嫂，也就是周氏的堂嫂，阴阳怪气挤兑她：“这就是别人说的，只有刀砍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可不是！”其他人都大笑起来。 周氏觉得自己被全村的女人针对，她不满地瞪了高衍一眼，眼角余光瞥到车帘前放着两盒点心，便快步上前，抱着盒子就走。 高衍可不会便宜了她，冲着她的背影高声提醒道：“母亲，里面有一盒糕点是要送给族长的！” 周氏已经走进院门的脚步一顿，嘴上骂骂咧咧的，不情愿地将其中一盒塞给了陆如意：“你拿出去给他！” 陆如意起初还有些不大乐意，但看到高大英俊的高衍时，心里又涌起了一丝不甘。 高仲保顶多算是清秀，完全比不上被陆欢装扮一新的高衍。 凭什么陆欢嫁不成高仲保，扭头就能嫁给高衍这样帅气的男子！她就应该嫁给李荣，也体会一下上辈子自己受到的折磨！ 陆如意满身恶意，高衍如何感受不到。他看着陆如意袅袅娜娜地走到自己面前，无比庆幸媳妇还挡在两人之间。 陆如意侧过身，微微颔首，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柔柔喊道：“大哥~” 那矫揉造作的样子，周围的大娘婶子们都看不下去。 “我看周氏啊，就是个睁眼瞎。人家小两口一起出门，被说成不守妇道；这个当着我们的面，对着大伯子抛媚眼，她还当成个好的！” “嗐！你又不是第一天跟她当妯娌！” 在对待周氏的态度上，孔淑芬跟她嫂子难得地保持了同一种态度。 陆如意故意憋红了脸，羞怯怯地凝视着高衍。一般没人能抵抗住她这样的姿态。 可偏偏高衍是个铁憨憨，他不仅不为之所动，还抱着陆欢向后退了一步。 “你放骡车上就行，我抱着欢儿，接不了！” 陆如意差点一口老血涌上喉咙，听着旁边的婶子们越说越过分，她“呵呵”尬笑了两声，将点心盒放在骡车上，落荒而逃。 好戏唱罢，大娘婶子们自然不可能继续站在这里吹冷风，纷纷向高衍告别。 “阿衍啊，你媳妇是个好的，千万别听你娘胡说！” 高衍一一道谢，又把陆欢要给每家送福饼的事情说了出来。 “欢儿说，成亲当日没有好好和长辈们敬酒，心中过意不去。所以在燕京城最大的糕点铺子定了福饼，每家一包。到时候我们俩亲自上门，你们等着便是！” 孔淑芬看了一眼自家的五嫂，问道：“我们家分产没分家，那该怎么算啊？” 第63章 锁死一辈子 高衍不得不佩服他媳妇，思虑得真是周全，在定福饼的时候，就预料到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各家的情况，我都跟欢儿说明了。各位伯娘婶婶们放心，不会少任何一家的！” 这时陆欢也像是已经冷静下来，对她们点了点头，表示她也是同样的意思。 “哎哟！那我可回去等着了！” 她们得到了准信，一溜烟都跑得没影了。这可是第一手的好消息，她们肯定要好好宣传宣传！ 目送她们离开，陆欢看着高衍的俊脸，轻哼了一声，转身走进了院子。 高衍一头雾水，媳妇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一眼骡车上的那盒点心，一点触碰的打算都没有。 “石谷，你把骡车停好，就帮我将这盒点心送到族长家。我明日会去找他。” “姑爷，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高衍追着陆欢的步子，钻进了西厢房。 “媳妇，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你别过来！” 高衍乖乖站在隔开内外间的屏风前：“我不进去。” 今日进王府，陆欢穿得稍微繁琐一些，但在家就不需要这样了。 她换上烟青色窄袖小袄和粉橘色襦裙，头上的钗环也全部取了下来，整个人素净了不少，但看得高衍眼睛一亮。 他傻乎乎地走到陆欢身边，笑道：“媳妇这样小小巧巧的，真好看。” 陆欢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斜眼盯着高衍，回想起陆如意之前的做派，音调也变得有些婉转：“高，大，哥~” 高衍脸上的笑容先是一僵，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他仔细端详了片刻陆欢的脸，确认自己媳妇没被人掉包。 “媳妇，你学谁不好，偏学她那样妖妖娆娆的，不像好人！” 陆欢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不依不饶追问道：“你就说你喜不喜欢吧！” 她死死盯着高衍的眼睛，不放过一点表情变化。 高衍思考了一瞬，注意到陆欢格外严肃的表情，之前心中的担忧很快被窃喜取代。媳妇这是在吃醋呢！ 脸上不由自主带上了一丝喜意。 “你笑什么啊！”陆欢推了高衍一把，不知不觉用上了力气，差点把他推到暖炕上。 高衍抚摸着刚才被陆欢推过的地方，抻着脖子说道：“媳妇，你要谋杀亲夫啊！” 陆欢知道自己服用过力量晶核，力气大增，但她从没有过伤害高衍的念头。 她急忙扶着高衍坐在暖炕上：“阿衍，伤到你了吗？我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急了吗！都是你，不老实交代！” “交代！我交代！”高衍贴到陆欢耳边，“我只喜欢我媳妇，什么样都喜欢。” 陆欢耳朵一热，还有点痒，脸上更像是一口气喝下一大碗酒，娇艳欲滴。 她缓缓转过头，看到高衍一脸笑意，顿时就有些羞赧。 这回她记得收着力气，推了高衍一把：“谁问你这个了！” 高衍摸着胸口，一脸荡漾，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就连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晚饭时，陆欢都小心翼翼，避免和高衍有一丁点的眼神接触。 周氏在一旁观察他们俩，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暧昧。 语气十分生硬：“你买给仲保的生辰礼物呢？” “婆母，等二弟生辰当天，再让夫君送给他吧！” 周氏眉毛高挑：“怎么，我这个当婆母的，还不能先看看？万一你买的，仲保不喜欢怎么办？” 陆欢越是推辞，周氏越觉得其中有猫腻。万一这只是他们的借口，那该如何是好！ 周氏越想越不对劲：“我不管，你别指望还能打着给仲保买东西的名义出门！” “怎么是借口呢？”陆欢声音带着一丝委屈，眼角微微泛红，“我给二弟买了一盒湖笔。他平日读书，或是将来赶考，都能用得上。婆母，您可是冤枉死我了！” 周氏出身小官人家，自然知道湖笔不便宜，但听到陆欢这样哭诉，难免有些心虚：“你早说嘛，遮遮掩掩的，我不就误会了！” 陆欢余光注意到，陆如意在一旁看热闹，看得正起劲。 “弟妹仰慕二弟已久，这次又是二弟及冠的大日子。想来肯定给二弟准备了大礼，嫂嫂我可拭目以待了！” 陆如意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前世她只知道以色事他人，后宅一应事务，她一窍不通，哪里知道日常人情往来该送什么东西，更不知道高仲保的喜好。 周氏见她表情尴尬，厉声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会什么都没准备吧！” 高曼婷也察觉出陆如意脸上的生硬，连忙帮腔：“娘，嫂嫂肯定准备了好东西，你说是吧！” 她在桌子底下偷偷碰了碰陆如意的膝盖。后者这才回神，保证道：“娘，你不要听陆欢的挑拨！我都订好了，很快就能去取了！” 陆欢乘胜追击：“噢？不知道是在哪家订的？”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总之，夫君肯定会很喜欢的，肯定比你那什么破湖笔还要得夫君的欢心！” 陆欢笑得淡然：“看着你和二弟感情深厚，琴瑟和鸣，我就放心了！” 渣男和渣女，肯定要锁在一起一辈子！ 虽然陆如意这样保证，周氏还是觉得不放心，加之陆如意的嫁妆一直没有个下文，她叮嘱道：“旁的也就罢了，你的嫁妆还是要尽快送过来！” 陆如意狠狠瞪了陆欢一眼，低眉顺眼地答应下来，再没敢挑拨一句。 用过晚食，高尚志是边哼小曲边离开的。 他们走出老远，还能听见周氏不解的问话声：“老头子，你怎么这么开心啊！” “我看啊，高衍娶了媳妇，也是件好事。你看现在你我吃穿不愁，身边又有人伺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接着就是周氏气急败坏的骂声：“你个老东西！我看，是你过了两天好日子，又坐不住了是不是！我跟你说，仲保回来之前，你别想着出去鬼混……” 陆如意显然只听到了高尚志的话。她瞪圆了双眼，不服气地瞪着陆欢。 都是陆欢占了她的嫁妆，自己才会受婆婆的冷眼！却完全忘记了，所谓她的嫁妆，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程氏留给陆欢的东西。 陆欢故意刺激她道：“怎么？眼珠子不想要了？” “你说什么！”陆如意像是被人砍断了脚趾一般，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第64章 都是你的钱 陆如意这个样子，着实吓到了才十二岁的高曼婷。在恐惧面前，她甚至忘记了身旁站着的，是她一直不喜欢的陆欢。 她缩在陆欢身后，紧紧抓着陆欢的袖子：“嫂子，她好像疯子，我害怕！” 高衍也觉得陆如意像犯了失心疯，主动站到陆欢身前，防止她被人伤到了。 “陆欢，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你是不是也……” “也什么？”陆欢从高衍的身后探出头，冷冷问道。 陆如意及时收住嘴。她明白，重生这种事，不能叫嚷出来。 当了那么多年的玩物，陆如意心里很清楚。这种事情一旦泄露出去，被当权者知道，不管是真是假，她都不可能再重见天日。 陆如意紧抿着嘴唇，垂下头，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她心里的不甘和恐惧快要把她吞没了，但到底忍耐住，没有再吐露一个字。 陆欢觉得今日不可能再有什么收获，拍了拍高衍的肩膀：“我们回去吧。” 她挣脱开高曼婷的手，率先向门外走去。 就在快迈步走出去的瞬间，陆欢停下脚步，说道：“以后在我面前，要记清楚你自己的身份。要是再让我发现你用眼睛瞪我，我不介意考验一下小叔子，看他是想要前程还是要你！” 陆如意气得身体不住地颤抖，但是她不敢抬头，生怕陆欢察觉到她眼中快要溢出的恨意。 陆欢……陆欢……我上辈子能要了你的命，这辈子也一样能！ 只是在牢里等待砍头的日子，就像在地狱里一般，比在李家时还要难熬，陆如意不想再体会一遍。 陆欢不就是攀上了燕王府吗！等她说动了高家母子，举家迁往金陵，到时候看燕王府还能不能给陆欢撑腰！ 正厅之中，只剩下高曼婷和陆如意两人。 高曼婷左顾右盼，正准备开溜时，陆如意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重新扬起笑脸。 “曼婷妹妹，刚才嫂嫂被陆欢气狠了，你不会真和我生疏了吧！你不和我好了，我会难过的。” 高曼婷没忘记陆如意之前偏执的样子，此刻看见她笑眯眯的，只觉得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但到底年纪小，脸上的抗拒没有完全藏好。 “嫂嫂，你没事了吧？” “我能有什么事？”陆如意故作轻松，如果忽略她眼角的赤红，还真能被她骗过去，“走吧，跟我一起去我屋里。你之前不是看上我那件，水红色绣着团花纹的襦裙吗？嫂嫂送给你！” “真的吗！” 小姑娘心中的喜悦战胜了恐惧，顺着陆如意的力道，一起回了后院。 陆欢梳洗完，高衍才带着一身寒气，拎着几个竹筐走了进来。 “我在成毅家拿的，那小子没接我的钱，和四伯一起把我推出来了。” 高衍将之前陆欢给的银钱放在桌子上，陆欢看都没看一眼，继续往脸上抹着雪花膏。 这是她用空间中的粮食，和田佳佳换来的，味道她还挺喜欢。 “媳妇，你别忘了把钱收起来。” “你自己放回去呗，又不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高衍哀怨地看了一眼没搭理自己的媳妇，走进了里间。 没一会儿，他拿着一个册子从里间冲了出来：“这什么意思？” 册子直接怼到了陆欢面前，她的身子向后仰了仰，才看清高衍手中拿的东西。正是她放在钱箱子底下，用来记录高衍私房钱数额的账册。 “账册啊，记你的钱都花哪儿去了。” “什么你的我的，都是你的钱！” 陆欢记这么清楚，是不是打心底里不觉得他们俩是一家人！ 看着高衍义愤填膺的样子，陆欢差点笑出声。但她知道，这时候笑出来，眼前这个憨货只怕会更生气。 她努力压下嘴角，解释道：“这是你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花到哪里去了肯定要记录清楚。” 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高衍拿着账册的手无力地耷拉下来。 这时陆欢才笑出了声，从他手中接过册子，把他向外推：“别愣着了，你也快去梳洗吧！” 高衍还想再解释两句，但对上陆欢含笑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又不想说了。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还是不要让媳妇知道比较好。 等高衍洗漱完，再次走进内室，陆欢已经歪在暖炕上，昏昏欲睡。 只是他刚走近，陆欢就惊醒了过来。 高衍拉了拉被角：“困了就睡，不用等我！” 陆欢自以为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其实软绵绵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谁等你了！我是因为喝了老大夫抓的药，才有些困倦。” 她想起明日一大早天不亮，秦伯就要派人过来取水果，这件事肯定瞒不过高衍，说不定还需要高衍帮她打掩护。 她只能说一半藏一半：“明日一早，我要出去一趟。我和秦伯说好，让他派人每隔一旬送半扇猪过来，我要去接应一下。” “需要我一起吗？” “不用，就在院外。要是我搬不动，就回来叫你。” 陆欢知道这样的说辞十分拙劣，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她一时有些心虚，整个人也慢慢滑进锦被里，用被子蒙住自己的眼睛，不敢看高衍的表情。 好半晌，才听到高衍的声音：“你闷在里面这么久，也不怕把自己闷坏了？” 高衍不提还好，他这么一说，陆欢也觉得被窝里确实有些闷，还有些热。 她把被子往下拉了拉，脸颊两侧闷得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高衍，看上去可爱极了。 高衍将灯架上的蜡烛一一吹灭，撩开锦被，大长腿一伸，也钻进了被窝。 西厢房虽然不冷，但房间里的温度肯定比不上温暖的被窝。一阵凉气从外面钻了进来，让陆欢打了个寒颤，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窗边挪去。 高衍及时伸手，把陆欢捞了回来，她这才没撞到窗边的炕柜。 借着对面厨房照射过来的微光，高衍摸了摸陆欢鬓角的秀发：“不想说就不用勉强自己，我有耐心。明日我就在院子里等着，你需要我帮忙，就开口喊我。” “嗯，知道了。” 陆欢被高衍固定在被窝里，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他化身猛兽，把自己吃干抹净。到时候她该接受还是接受呢？ 两人维持这样的姿势很久，陆欢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第65章 你会用得上 “还冷吗？” “啊？” 就在陆欢以为高衍要凑上来时，他却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刚才你不是怕冷吗？现在不冷了吧！” 看着陆欢小嘴微张，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高衍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低沉着嗓音轻笑两声。 他翻身平躺在陆欢身边：“明日还要早起，早些睡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老大夫说了，这五副药得喝完。” 陆欢心里疑惑，怎么又扯到喝药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老大夫的叮嘱——喝药期间切忌同房。想开口辩解，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身边已经传来了高衍均匀的呼吸声。 陆欢只能气鼓鼓地侧过身，意识沉浸到空间中。 照例将空间里近百亩的粳米和小麦都收进库房中。因为没有麻袋，只能堆放在库房的地上，紧挨着小山一般的金条。 这些粳米和小麦，陆欢和凌薇仙子交换过一批。听她所说，这些粮食可以和修仙界的灵米灵麦媲美。 其美味程度，只要是吃过的人，都会发现其中的妙处。如果陆欢没有一定的势力，最好不要轻易示人。 然而池雨薇不知道的是，陆欢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随意操控其中的灵气浓度。她想弄清楚，空间里种植的作物，品质究竟有多好。因此特意将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作物交换给池雨薇。 池雨薇美美地享用了好几顿灵米粥。虽然在她筑基之后，口腹之欲就淡了许多，但不想吃，和没得吃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她一高兴，又给陆欢画了不少低阶符篆，例如隐身符、防御符这类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符篆。这种低阶符篆，即便池雨薇并不擅长符道，也能轻松画出不少，而且消耗的灵力也不多。 凌薇仙子申请交易：一百张符篆，兑换十斤灵米。 这样离谱的交易，着实让陆欢吓了一跳。 陆欢：【仙子，你是认真的？】 凌薇仙子：【我有感应，你会用得上这些东西。】 陆欢点击确认交易，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随着巫雪霏那边的发展，位面中的晶核只会越来越多。而空间纽扣这样的好东西，如果陆欢要求全部用精神力晶核交易，巫雪霏为了增加自身的价值，也会想方设法为她寻来。 这些资源，完全足够支撑凌薇仙子的神魂晋级到下一个阶段。一旦她离开绝灵之地，回到修仙界，她就能接触到数不清的宝贝，交易给陆欢。 陆欢将明日要送去王府的水果，分别装进了四个竹筐里。每筐都特意多装了几斤。这样也是担心运输过程中，会有个别果子磕碰损坏。 在整理那堆符篆时，她鬼使神差地将一张倒霉符单独放在一旁。 陆欢感觉自己好像才刚睡着，就听见高衍在喊她：“欢儿，该起了！” 暖炕上真暖和啊！她一点也不想起床！ 她甚至有种破罐破摔的丧气感：要不然干脆把空间的存在告诉高衍算了。这样，所有事情就都能交给高衍，不需要自己亲力亲为了。 不过这样的想法，只在陆欢的脑海中一闪而逝，下一秒她就被高衍拉了起来。 “欢儿，城门卯时初（5点）就打开了，马车到高家村不过一刻钟，现在已经卯时二刻了！” 陆欢瞬间清醒过来。别的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她要提前把竹筐都放出来。 她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就连头发都是高衍帮她束的。满头青丝高高束在头顶，活脱脱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陆欢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颇为自得。喝了灵泉之后，整个人都变漂亮了，皮肤也变得滑溜溜的。 难怪上辈子高仲保年近三十时，看起来还像是二十出头的样子，甚至带着些在官场里混久了的儒雅和圆滑。 这辈子陆欢才不打算，给高仲保用灵泉这么好的东西，连空间里的水果也不想分给他半个。 高衍又给陆欢裹上一件斗篷，叮嘱道：“需要帮忙，就喊我，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我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嘴上这样嘀咕着，陆欢悄悄探出头，确定院子里连鬼影子都没有一个，快速地溜了出去。 就在她溜出院门的瞬间，后院的门打开一条缝，看着一闪而过的斗篷，又缓缓合上。 陆欢绕到高家的西边，也就是西厢房的外侧，放出五个竹筐，然后用旁边的落叶盖上。 刚做完这些，远处就传来极轻的马蹄声。 很快，一辆青蓬马车挂着一盏风灯，向高家这边驶来。 马车走近了，陆欢才看清楚，马的四蹄上都裹上了厚厚的棉布。 难怪马蹄声那么轻，没有惊动一个村里人。 而车厢里跳下来的人，更是让陆欢有些意外。 “秦伯，您怎么亲自来了！” 秦辉跳下车厢，还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心疼地看着陆欢：“大小姐，您久等了吧！您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等着？高衍那小子呢？” 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大，陆欢急忙示意秦辉小声些：“秦伯，是我让阿衍帮我留意着院子里的动静。昨日我回来晚了，还被婆母好一顿数落呢！” 秦辉也明白，现在大小姐做人家媳妇，太多身不由己。 “行吧。事关燕王府，今日又是头一回，我肯定要亲自督办。等我们南迁之后，我肯定会交给我信任的人办，大小姐您尽管放心！” 陆欢信任秦辉，但不代表她会信任秦辉的手下：“秦伯，有时间让我见见这人。燕王府的差事，不能有半点差错！” “我明白！大小姐，您要的东西都在车厢后面绑着，您请看！” 车夫和小厮很快将东西卸了下来，一百张麻袋，还有一摞竹筐。 陆欢并没有仔细确认数量，本来就是顺道带来的。她扒开落叶，露出底下品相极好的水果。 一筐脆柿，两筐香梨，还有两筐桔子。别的倒是罢了，香梨的味道太浓郁霸道了，秦辉闻到味道，顿时觉得有些口渴。 但他不敢用手触碰，生怕把果子摸坏了。 他兴奋地搓着手：“大小姐，您哪弄来这么好的果子，我看比贡果都好！” “秦伯，这话可不能乱说。” “对对对！”秦辉拍了拍自己的嘴，在心中懊悔。这么冒失，去金陵那不是给大小姐拖后腿么！ “这是送东西进去的信物，你拿着这个找大管家就好。王府四筐，还多出来一筐香梨是给你家的。这可是好东西！” 更多的便不言而喻了。 “明白了！” 这时车夫和小厮也将半扇猪肉丢在了地上。 “大小姐，这么多东西，我让他们给你送进去吧！” 院中突然传来咳嗽的声音，陆欢心中一急，这是她和高衍约定的暗号——有人出来了！ 奇怪，一般这个时辰，不会有人起床的啊！ 第66章 看什么都脏 陆欢这时也顾不得隐藏自己的力气了，她抱起二十多斤重的竹筐，就往马车上搬。 回头却看见秦伯三人，还站在原地。 “愣着做什么！快搬啊！” 秦伯过来送东西，倒是没什么见不得光的，只是陆欢不好跟高衍解释这些水果的来源。 而秦辉心中挺不是滋味：大小姐什么时候搬过这么重的东西！嫁到夫家之后，竟然开始做起重活来了。 趁着秦伯进车厢的功夫，陆欢还把路边的麻袋还有竹筐，都收进了空间里。 等到周氏她们出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陆欢正和三个男人道别，看起来十分正常，没什么暧昧。而旁边的地上放着半扇猪肉，目测不少于一百斤。 周氏的脑海中瞬间冒出不下十道菜名，再加上还没用早食，肚子更饿了。 不过她还没忘记陆如意之前打的小报告：“老大媳妇，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陆欢撇了一眼躲在周氏身后的陆如意，脸上似笑非笑：“这位是燕京城里肉铺的管事，昨日路过，顺便定了半扇猪肉。” “你骗鬼呢！送个猪肉还这么偷偷摸摸的，用得着这么早吗？” “夫人这就有所不知了！”秦伯虽然主营粮铺，但手下还真有庄子，养了不少猪牛羊。 “我们并不是寻常的肉铺，而是专门给大户人家送肉的。这位夫人定的是未满一岁的小猪，肉质鲜嫩不说，每日都是天不亮就开始宰杀，赶在城门一开，就送往各家各户。” 秦伯知道这个陆如意，最是骄纵，不免讽刺两句：“想来像夫人这样年轻的媳妇，从未掌管过中馈，不懂这些也是情有可原。” 陆如意指着陆欢，大声反驳道：“难道她就懂？” “昨日定肉时，夫人向我们详细询问过。好像说府上要宴请客人，想要买些肉试菜。夫人还约定，以后每一旬都送半扇过来呢！” 周氏恍然大悟：“原来老大媳妇这是准备提前试菜啊！”她心中刚刚升起对陆欢的一点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好好好！”周氏立刻又想起一个总要的问题，“一旬一百斤，会不会有点多啊？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陆欢在心中吐槽周氏死抠，但脸上还是笑眯眯地说道：“婆母别忘了，这半扇猪肉还有不少骨头呢，纯肉的话根本没有那么多。而且小叔子宴请好友，就要花费不少，这还只是猪肉呢！不过……” 周氏正听得乐呵呵的，陆欢这样话风一转，她顿时有些不乐意了：“不过什么？别卖关子！” 陆欢才不惯着她，示意秦伯赶快走：“劳烦掌柜的，九日之后，还是一大早送半扇猪肉过来。不然当天的宴席，可就要办不下去了！” 秦辉向几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他！” 周氏瞪了陆如意一眼：“他什么他，人家就是过来送肉的，不要自己心里脏，就看什么都脏！” “婆婆！”陆如意捏着自己的袖子，拿出对付高仲保的那一套。 可周氏活了那么多年，年轻时也处理过不少勾搭高尚志的莺莺燕燕，哪里看不出她这一套做派。 她把陆如意扒拉开，拉起陆欢的手：“不过什么？” “阿衍，你把猪肉搬进来！”陆欢对站在周氏身后的高衍使了个眼色，然后挽起周氏的胳膊。 “不过光有猪肉还不行，鸡鸭鱼都不能少。只是我肯定不能抢走婆母和弟妹的风头，这几样就交给弟妹准备了！” 这个陆欢！ 陆如意都要气死了，她本意是想撺掇周氏出来抓女干，谁知道却被陆欢抢了先机。 鸡鸭鱼比猪肉贵多了，陆欢看似吃亏，其实不仅卖了好，还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分派给了自己。 最可气的是，她还无法拒绝！ 陆欢挽着周氏的胳膊，路过陆如意身边故意停了下来。两指夹着一张倒霉符贴在陆如意身上，同时问道：“弟妹怎么不回答，是不愿意吗？” 陆如意抬起头，望向天边厚重的云层，恨恨说道：“我，愿，意！” 就听见陆欢清脆又欢快的声音渐渐远去：“婆母，不如待会儿我就吩咐何娘，午饭时整治出几道好菜。咱们先尝尝，看当日做什么菜式，既好吃又上得了台面。您觉得怎么样？” “好好好！你安排得极好！” “对了，弟妹可要早点把鸡鸭鱼肉买回来，不然拖到小叔子回来的那天，可就来不及了！” “我知道了！”陆如意冲着陆欢的背影大喊一声，余光瞥见高衍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她瞪了回去，“看什么看！” 注意到他肩膀上扛着的半扇猪肉，陆如意先是嫌恶地后退了一步，随即眼珠一转，笑盈盈地开口：“哎呀，姐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仲保哥哥呢！” “变脸戏法，挺好看的。”高衍淡淡回了一句，便背着猪肉，头也不回走进了厨房。 独留陆如意一人站在院外。许久，她才反应过来高衍话中的讽刺。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拿我当戏子！” 只是陆如意没注意，之前他们争执的声音有些大，惊动了附近几家邻居。她那疯疯癫癫的样子，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不久之后，高家村就传开了：高衍媳妇为了给小叔子宴请同窗，买了一百多斤猪肉。 这对于大多数只能勉强用粗粮充饥的高家村人来说，无疑是个震撼的大消息。但因为陆欢送福饼的消息在前，村民们对她的不满并不强烈。结果便是，村民们开始杜撰两人上错花轿背后的内情，而且越编越离谱。 陆欢才不在意他们会怎么编，她只希望他们能编得再离奇一些。 她将周氏送回后院，看到门边探头探脑的翠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难怪陆如意平日里，要一直睡到早饭的时辰才会出来，唯独今日早起了，还怂恿着周氏一起出来。 陆欢颇有些同情地看了眼翠竹，并不打算对她如何。 陆如意的目的没有达成，不会反思自己，只会回来责骂翠竹。而陆欢进来之前，给她用上了一张倒霉符，应该很快就能生效。 这样想着，陆欢没有多犹豫，转身便钻进了厨房，唯恐陆如意的霉运连累了自己。 厨房里，何娘、石梁还有高衍三人，正对着这半扇猪肉，大眼瞪小眼。 “看着做什么？下刀啊！”陆欢催促道。 何娘心里倒是有谱，但不敢擅自做决定。这可是一百多斤的肉啊！ 第67章 再靠近一点点 陆欢伸出手指，在猪身上比划了几下：“排骨不要剔得太干净了，多留点肉，炖排骨或是做糖醋排骨都好吃； 猪颈肉还有里脊单独剔下来，炒肉丝；后腿切下来红烧，臀尖肉中带着不少肥肉，最适合剁馅包饺子； 五花肉用来做红烧肉或是东坡肉，还能片成片做蒜泥白肉；剩下的脊骨和猪蹄，用来炖汤，喝汤或是下面吃都可以。 何娘，你先弄几样出来，咱们午后试试菜！” “好嘞！东家您可瞧好了！”何娘搓了搓手，一副想要大展身手的样子。 这时陆欢才看到，高衍的一边肩膀都被猪肉上的血水浸湿了。 “阿衍，你衣服都湿透了！走，咱们回去换衣服！” 等两人都走进了西厢房，石梁还呆呆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傻笑。 何娘没好气地推了小儿子一把：“发什么呆？活都干完了？” 石梁摸了一下被推疼的地方，讨好道：“我就是觉得，东家和姑爷的感情真好！以后我也想找个这样的媳妇！” 何娘揪了一下小儿子的耳朵：“你才多大，就想媳妇了？放心吧，我看这个东家是个好人，肯定不会磋磨我们的！” 他们虽然单独在厨房里吃，但吃的其实和正厅里的是一样的，而且在厨房里更自由，也更暖和。 “好了，快干活吧！你哥昨晚守了一晚上，还等着吃饭呢！” 另一边，西厢房内。 高衍乖乖脱下最外层的棉麻无袖半臂，觉得媳妇有点大惊小怪：“欢儿，就是一点血水，晚些时候我脱下来洗洗就好。” 陆欢伸手摸了摸内层的长袖袄子：“你懂什么！肯定是刚沾上的时候最好清洗。等血水渗透到袄子里，你这件袄子就得拆开来洗！” “哪里有那么讲究！” 陆欢斜眼瞪着他：“不洗干净，休想上炕，你自己在床上睡吧！” “好媳妇，我错了！”高衍连连求饶，想起刚才陆如意的话，夹着嗓子搞怪道，“看来姐姐还是很关心仲保哥哥的啊！” 陆欢没好气地推了高衍一下：“学谁说话呢！阴阳怪气的！” “你进院子之后，陆如意这么说的。”高衍紧盯着陆欢的脸，不想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变化。 陆欢白了他一眼：“你怎么没打她一巴掌，这么不长记性，我才没有那样的妹妹！怎么，你相信她的挑拨？” “哪能啊！我就是奇怪，你们姐妹一起长大，怎么像是有仇似的。” 陆欢垂下眼帘，嘲讽道：“可不就是有仇。” 生死大仇！ 虽然陆欢能轻轻松松捏死陆如意，但并不打算让她死得太容易。捏断脖子太便宜她了。 先给她希望，然后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日渐绝望，到最后变成一场空，岂不是更加解气！ 高衍没有等到下文，装作转身找衣服，小声问道：“其实，当初你有燕王府撑腰，完全可以把陆如意送去李家，你再嫁给高仲保。” 陆欢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背影，明显散发着“我不高兴，快来哄我”的气息，轻笑一声：“自然是我不想嫁给他啊！” 高衍手里的短衫被他揉得皱巴巴的，心里却像是一百场武戏同时开演，极其热闹：难道欢儿的意思是，嫁给我是她心甘情愿的！ 他猛地转身，盯着那抹他日思夜想的娇艳欲滴，仿佛正在向他发来诚挚的邀请。 你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啊！ 高衍头脑一热，等回过神时，两人的呼吸已经交缠在一起。 他退后一步，像只受惊的小鹿，攥着短衫逃出了房间。 陆欢靠在床边，方才的温热渐渐褪去。她轻笑出声，明明是高衍主动的，怎么反倒像是她占了便宜似的。 之后高衍更是躲着陆欢，连午饭时也没露面。 对于高衍的缺席，周氏他们完全不在意，也没人过问。但当玉珠过来回禀，说陆如意不过来吃饭时，周氏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怎么？现在连陪我这个当婆婆的吃饭都不愿意了？当初可不是我死乞白赖，要她做高家的儿媳妇！” 玉珠比翠竹老实一些，磕磕巴巴不敢说出真实原因。 陆欢夹了一片蒜泥白肉，放在周氏碗中：“婆母，许是弟妹身子不爽利，来不了。” “正是正是！”玉珠见陆欢解围，连连点头。 只是周氏一向厌恶蒜，偏偏陆欢在这个时候还给她夹蒜泥白肉。 她将筷子狠狠拍在桌子上：“她一大早过来找我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怎么这个时候就身子不爽利了？” 她又瞪向陆欢，但一想到高仲保的宴席还需要陆欢出力，她又不敢把话说得太重。 “好好的宴席，怎么能放这道菜！”说着，周氏夹起那片白肉丢在桌子上。 陆欢看着那片肉，笑意不达眼底：“婆母，您有所不知。我听闻这道蒜泥白肉，是蜀地的特色菜，燕京城中最有名的百味居，其中一道招牌菜就是这蒜泥白肉。” “真的吗？”周氏有些不信。这吃了之后嘴巴发臭的蒜，怎么会那么受人追捧。 “婆母不相信，尽管问问公爹。他时常进城，应该会有所耳闻。” 说起高尚志，周氏更生气了。见玉珠还站在一边，脾气都往她身上撒：“还杵在这做什么？怎么，我这个当婆婆的，难不成还要吃她陆如意的剩菜？在一边等着，什么时候我们吃完，你再给她送过去！” 午食的分量，陆欢发现明显少了一部分，想来高衍应该是先把他的那一份盛了出来，陆欢就不打算替他留菜了。 吃完饭，陆欢来到厨房，见何娘他们还在吃饭。 往日这个时辰，他们应该都吃完了才是。而石冬也没有坐在桌子边，而是端着碗坐在灶边。 她这才发现，两口大锅中，正烧着热水。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个时辰就开始烧水？” 石冬看了一眼何娘，有些一言难尽。最重要的是，东家刚刚吃完饭，万一恶心得吐出来，那该如何是好！ 陆欢想起早上贴的那张倒霉符，心中有种预感。她从荷包里掏出来两颗冬枣，边吃边说道：“说吧，还有什么我遭不住的？”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向快要吃完饭的大儿子：“石谷，你说！” 石谷顿时就感觉，自己碗里的糖醋排骨不香了，甚至颜色还有些一言难尽。 “爹，娘，不带你们这样坑亲儿子的啊！” 他们几个人推三阻四，倒是让陆欢来了兴致：“是不是陆如意倒霉了？” 四人异口同声：“东家，您怎么知道？” 第68章 她就是故意的 陆欢当然不可能承认是自己做了手脚，故作高深道：“我一大早上看见她，就觉得她晦气。何娘，你来说。” 何娘刚要开口，外面就传来了翠竹趾高气昂的声音：“热水还没好吗？我们小姐还等着用呢！” 她站在厨房门口，一脸不耐烦地往里一瞥，正好对上陆欢的目光。 “大……大小姐，您怎么会在这？”翠竹说话都有些磕巴。 陆欢没回答她的话，而是问何娘：“她平时就这么对你们大呼小叫？” 何娘顶着翠竹的死亡凝视，回禀道：“是。不过，玉珠姑娘会客气一些。” 陆欢冷哼一声：“她们算是哪门子的姑娘？我之前就说过，我买你们回来是为了伺候公婆，可不是让你们听陆如意指挥的。 让她吃你们做的饭，都是看在她也是高家妇的份上。还真把你们当成是陆家的下人了，真是可笑！” 翠竹那天没有见识到陆欢的厉害，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过去，那个软弱可欺、任人鱼肉的大小姐。 “大小姐和我们家小姐都出自陆家，何必这么计较呢？” 翠竹试图从身份上拉近关系，却没意识到，陆欢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 “那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姐，从今往后我就爱计较，见不得有人占我一点便宜。你们两个还有陆如意，以后吃饭问题自己解决！” “不吃就不吃，谁怕你！”翠竹完全没意识到这件事的后果，以为陆欢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转身就想回后院，向陆如意告状。 谁知陆欢继续说道：“不光饭菜，以后你们小姐要用水，自己去打，自己去烧！我虽然小气，但我从来不占别人便宜！” 翠竹气得牙根痒痒，但她知道自己和陆欢身份有别，如果真的惊动了周氏他们，吃亏的只会是她自己。 周氏才不会顾念她是陆如意的人，就偏袒她，只会认为她以下犯上。 等翠竹一走，陆欢再次开口问道：“陆如意怎么倒霉的？” 何娘这次没有再犹豫，从他们得知这件事时开始说起。 陆欢听完都有种错觉——整个高家的院子里似乎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她难以置信再次确认道：“陆如意真的摔在她自己的屎尿上了？” 何娘认真地点了点头，表情一言难尽：“那时翠竹还想让我去收拾，但我记得东家的吩咐。姑爷的弟弟不在家，他们房里的事我们不需要管。 只是翠竹过来，把灶上备着的热水抢走了。我们担心短了东家的，这才又烧了两锅。” 听着灶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陆欢看向外面阴沉沉的天，心里叹了口气。 第一场雪，就在今晚了。 她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这天不对劲，只怕晚上会下雪。你们晚上守夜的人警醒着些，要是屋顶上的雪太厚了，记得上房打下来。 对了，正好有现成的热水，都抬到我屋里，我趁着还没那么冷，泡个热水澡！” “好嘞！”石冬父子三人很快就将热水抬进了西厢房。 陆欢反锁上门，连带着木桶一起进了空间。要说温度适宜，房间里哪有空间里舒服！ 看着空间土地上，已经开始抽穗的粮食，陆欢就觉得有点馋。 什么时候才能不用和周氏他们一起吃饭，自己光明正大吃独食啊！ 而另一边，后院中。 即便露出来的皮肤已经被陆如意搓红了，她依然觉得自己身上有股淡淡的臭味。 听到外面的动静，她还以为是翠竹提着热水回来了，不耐烦地抱怨道：“翠竹，你怎么才回来啊！” 可来人两手空空，看上去比她自己还要气愤，不免一愣：“热水呢？” 翠竹添油加醋地把陆欢的话复述了一遍，等着陆如意去前院，替她讨个说法。 谁知，陆如意却反问道：“所以呢？你现在是想让我带着一身臭味走出去吗？她的人使唤不动，你不会自己动手？实在不行就花钱请他们做，这种事情也需要我教你？” 在陆家，大厨房每日的饭菜都是固定的，想吃点别的都得自己掏钱。所以陆如意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但翠竹明显不太习惯。她的爹娘都是陆家有头有脸的管事，以往她想开个小灶或是要什么花样子，那些丫鬟婆子们从来不会收她的银钱。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翠竹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分到大小姐身边伺候：不仅能偷拿大小姐的东西，还能像香巧那样，不用跟着大小姐嫁到这破落户家，而是回到爹娘身边待嫁。 陆如意还不知道，她的丫鬟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她在自己身上嗅了嗅，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异味。她有些后怕，不会真的腌入味了吧！万一仲保哥哥回来嫌弃她，那该怎么办啊！ 她一刻也等不下去，指着床边的矮柜说道：“那里面有银子，你拿一些去给何娘他们，让他们快点把水给我送过来！对了，你顺道问问他们，要多少银子才愿意去打扫净房，快去！” 陆如意都快要崩溃了，她完全不敢回想，之前她在净房里滑倒时，嘴巴到底有没有闭紧。 呕呕—— 念头微动，她又恶心得干呕起来。 翠竹很快又回来了，却没有带来她心心念念的热水。 “小姐，大……大少奶奶把水都抬她屋里去了。” “你说什么？”陆如意愤怒地站起身，还没走两步，若有若无的臭味又让她一阵反胃。她呕了两口酸水，实在是肚子里空空，没有东西能吐出来了。 她只能又缩回床上，尽量不动弹：“陆欢她这个时候洗什么澡？她就是故意和我作对！” “大少奶奶说，今儿晚上要下雪，所以她提前……” 陆如意一把拉住翠竹的胳膊：“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 人在最气愤的时候，反倒忘记恶心了。 她尖声叫嚷道：“你不要去求她！书房里有个小泥炉，你去提过来，在屋里烧水！我就不信，不靠她的人我还不能沐浴了！” 一想到这大冷天还要出去打水，翠竹就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她忍着恶心，没有甩开陆如意的手，耐心劝说道：“我的姑奶奶，您这个时候就不要犯倔了！再晚些，等太太都知道晚上要下雪，这热水就轮不到您用了！” 第69章 别想上炕! 陆如意不傻，随着最初的那股冲动劲儿过去，也逐渐冷静下来。 她松开翠竹的手，把翠竹往外推：“你快去吧，让他们快点！” “是！”翠竹捏着手心的银角子，再次向前院走去。 这次她不敢再那样趾高气昂，勉强堆起一丝笑容，将银子塞到何娘手中：“何娘，我家小姐说了，你们伺候一大家子不容易。这是一个月用热水的钱，已经不少了！” 何娘掂了掂手中的银子，指着灶上的两锅水说道：“行，这两锅是你的。不过我家男人和儿子们不方便进二少奶奶的屋子，到时候就放在门口，你们自己抬进去。” 翠竹在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距离，深吸一口气：“可以！” 为免横生枝节，翠竹决定守在厨房里，她其实也不太想回到那个臭烘烘的屋子里。 燕京城内，陆承德刚谈妥了一笔大买卖，笑眯眯地回到了陆家。一进门，就看见陆正迎了上来，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了下去。 “回书房再说。” 在换嫁的事情被爆出来的那天，陆承德就让陆正悄悄调查了后院的那些管事们。 他们私下里的裙带关系，着实让陆承德心惊。这也就罢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整个后院已经完全落到李氏手中。 回想以前，李氏总是打着陆家赚钱，想让李家跟着喝汤的说辞，劝说陆承德不管做什么生意，都要带上李家一起。 这才十年功夫，如今李家竟然在燕京城商户圈里小有名气。想当初，李家不过就是个只有一家小铺子的商户！ 李氏还有李家的扩张速度，是陆承德始料未及的。 此刻陆正特意在门口等他回来，肯定是查出了点什么。 陆承德板着脸，小赚一笔的好心情也烟消云散。他走进书房的深处，晦暗的光线根本追不上他的脚步。 他在桌案前坐下，稀疏的眉尾已经染上了些许银白，上唇的胡须遮住了他微微下垂的嘴角。 “说吧，出什么事了？” 陆正跟随陆承德已经快二十年，对东家的表情变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他知道此时东家的心情不佳，没有绕弯子，直接进入正题：“今日午后，夫人又出了一趟门。” 这几日李氏忙着为陆如意准备嫁妆，时常出门，这肯定不是他要说的重点。 他继续说道：“只是这次夫人身边只带了一个婆子。我察觉不对劲，就派了个脸生的小伙计跟着她们。她们去了府衙附近的茶楼，见了一个小吏。” “穿什么衣服？” “不是皂吏的衣服，更不是官服。就是普通的灰色长袍，看起来像是个杂役。” 陆承德轻笑了一声，口气十分不屑：“李家也真是能耐了，竟然还结交上了府衙里的小吏。打听出来他们说了什么没有？” 说起这个陆正就很羞愧：“并没有。当时他们隔壁两边的雅间都有人，所以没能打听出来。” “无妨，李氏能做的，无非就是为了李家或是她自己。她有什么图谋，肯定绕不过我，我等着她开口便是。 后院的人，你都给我摸清楚了。哪些人已经成了她的心腹，哪些人是墙头草，都给我顺藤摸瓜查清楚，一个都不能放过！” 陆正的腰躬得更深了：“老奴愧对东家啊！” “这话从何说起？” “老奴也是开始查后院的事之后，才发现老奴最器重的大孙子，竟然和李氏贴身嬷嬷的孙女定亲了！” 陆承德心中的警钟震耳欲聋。 李氏这是打算做什么！连大管家都要拉拢过去吗？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弄死他这个碍事的一家之主了？ 亦或是说，为了陆浩宇…… 说起来陆浩宇比陆欢还大几个月，已经年满十八。陆承德交给他、让他历练的铺子已经经营了近两年，每个月的收益很是可观。 陆承德一直很得意，觉得虎父无犬子。但换个角度来看，自己的处境竟然如此危险，几乎快走到被架空的边缘！ 他的心里升起一阵后怕，突然又想起陆欢的话：陆如意看中了高仲保的前程。 一旦高仲保考中举人，就可以在燕京城谋个一官半职。 陆承德自问在陆如意的心中，远不如李氏重要。而送陆锦绣去李家的做法，更是几乎让他们父女之间的亲情断绝。 到时候他这个老丈人，岂不是还要看李氏的脸色！这怎么可以！ 陆承德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陆正，你加紧时间排查铺子里的管事。至于那些收益不好的铺子，直接带人去查账。要是发现问题，不必回禀，即刻送去官府！” “老爷，您不怕家丑外扬吗？” “怕什么怕！我连死鬼都不怕，还怕别人看我的笑话！” 陆承德站起身，走到灯架旁，一一点燃了上面的蜡烛。一朵朵蚕豆大小的火苗，照亮了他的脸。 小崽子，当年你爹可是忍气吞声了二十多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才换来如今的一切，不知道你能不能青出于蓝？ 想到这里，陆承德的脸上浮现起一抹怪异的笑容。 陆正抬起头，眼神闪了闪，默默退了出去。 陆欢还不知道，因为她的一番话，引得整个陆家即将迎来大洗牌。 此刻她正站在房门边，大声说道：“高衍，你不是躲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高衍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欢儿，别闹。我看天色不好，去找族长去了。” “你少扯借口！族长家不用吃午食？你好意思去族长家混吃混喝？ 我跟你说，你不想回来，就一直待外面！晚上睡觉你自己睡床，别想上我的炕！” 高衍一听这话，立刻就慌了。 他望着屋内投射到房门上的影子求饶：“好媳妇，我错了！我不该躲出去，我真知道错了！” 陆欢才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否则真到了圆房的时候，他岂不是要躲出去好几天！ “你别在这里站着！去厨房好好反省！” 高衍傻乎乎地“嘿嘿”两声，觉得媳妇还是心疼他的。担心他在外面冻着，才让他去厨房。 至于陆欢口中说的反省，他选择性忽略了。反正媳妇生气，是因为他躲出去了，以后只要自己脸皮厚一点，应该不会再惹恼媳妇。 很快到了用晚食的时辰，陆欢正如她之前所说的那般，压根没准备陆如意的碗碟。 陆如意发现自己的位置上什么也没摆，差点气昏过去。 “陆欢，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第70章 真不应该让你进门 陆欢忍不住嗤笑出声，语气中满是嘲讽：“直呼大嫂的闺名，李氏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娘！”一提到李氏，陆如意就像炸了毛的鸡，“你别忘记了，我娘是怎么照顾你的！” 陆欢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也太自以为是了。任何一个成为陆家主母的人，都不可能亏待我。我有亲娘留下的丰厚嫁妆，又是燕京城富商家的女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缺少人照顾。这一点，和李氏半点关系也没有。” 陆如意这么多年，一直坚信的事实，在这一瞬间似乎有些动摇了。 高曼婷的目光，在两个嫂子身上反复横跳，见陆如意势弱，不免为她帮腔：“那是你们陆家的事，现在可是在我们高家。 这个何娘实在不像样，竟然敢怠慢嫂嫂，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胆子！” 陆欢笑眯眯地回答：“我给的。” 这时就连周氏也有些后悔，当初自己不该那么贪心。她皱起眉头，看似一碗水端平：“老大媳妇，你这样有些过了。” 陆欢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眼眶已经红了：“婆母，且不说之前我和她的过节。石家一家人，是我买回来伺候您和公爹的。 都是在高家做下人，翠竹算什么东西，能对他们大呼小叫，连打水的活都不愿意做，整日窝在后院。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高家养的姨娘呢！” 高尚志因为今日天气不好，早早就回来了，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外面厮混到宵禁时分。 此时听到陆欢的话，他心里一慌，好似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了，咳得声嘶力竭，差点就把肺都咳了出来。 周氏瞪了他一眼，目光落在翠竹身上，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翠竹和玉珠找来高家时，带上了各自的行李。所以她们现在身上穿着的，还是在陆家时做的、一等丫鬟的衣服，比高曼婷身上的，好上不止一星半点。 “老二媳妇，你这两个丫鬟的确有些不像样，穿得比曼婷都好。这样走出去，外人还以为她们才是我高家的小姐。” 高曼婷走到陆如意身边，委委屈屈地说道：“娘说的对！在她俩面前，衬得我像个丫鬟一样。 嫂嫂，过几日便是哥哥的生辰，到时候会有不少哥哥的同窗要来，到时候我才不要穿成这样见客！” 陆如意倒霉了一整天，心情本来就不好，说话自然没有以前那么客气。 “你没衣服穿，应该找你的爹娘！和我有什么关系！” 以前陆如意为了拉拢高曼婷，对她一直都是和颜悦色加刻意讨好，什么时候会这样不耐烦。 高曼婷一时没有从巨大的落差中反应过来，小嘴半张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氏一把揽过她，大声呵斥道：“怎么，这才嫁进来几日，就原形毕露，再也不装了？早知道真不应该让你进门，就不是个安分的！” 陆如意心中一个咯噔，心中暗自埋怨自己沉不住气，立刻换上甜美的笑容。 “娘，曼婷，我都是被陆欢气糊涂了，你们千万别放在心里！” 陆欢冷笑一声：“说不定这样脱口而出的话，才是真心话！” “老大媳妇，够了！你难道还嫌家里不够乱吗？”周氏已经没有耐心，和她们斗嘴。 就在陆如意以为，周氏还是偏袒她的时候，就听周氏继续说道：“老二媳妇，你的两个陪嫁，以后也应该有个丫鬟的样子。 前院有石家人操持，但到底只有一个女人。所以以后后院里的杂活，就都交给她们了。 至于用饭的问题，这一餐就算了。以后你和两个丫鬟，要么开小灶，要么上交伙食钱，你自己选吧！” 除了没有拿到陆欢嫁妆这一点，周氏对陆欢其实并没有什么不满。即便她一直针对陆如意，也没把高仲保牵扯其中，还算懂事。 所以做出的决定，在陆如意看来，就有些偏向陆欢。 陆如意纵使不满，但周氏发话了，只能捏紧拳头，答应下来：“知道了，娘。” 也不知道一张倒霉符，能持续多久。 吃饭期间，陆如意状况不断，不是手滑打碎汤碗，就是没拿稳筷子。 不仅泼了自己一身汤，还把何娘使唤得够呛，一直不停地往返厨房，给她拿各种餐具。 最后陆如意干脆直接拿汤勺吃饭，还差点被小骨头卡住。 周氏看她横竖都不顺眼：“老二媳妇，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不要去附近的道观拜拜？” 这分明就是在说她晦气！ 陆如意心里都快怄死了，但还是僵硬地笑了笑：“我就是今日起太早了，有些走神。” “嗯。”周氏淡淡应了一声，也不知道相信了没有。 但在场的人，都明显加快了用餐的速度。 陆欢也悄悄碰了碰高衍的膝盖，示意他快点吃。 高尚志夹走盘子里最后一块琥珀肉，点评道：“这何娘的手艺不错，勉强能媲美百味居的手艺了。” “多谢公爹夸奖，不过都是些家常小菜。” 陆欢嘴上这样谦虚，其实心里很清楚。这些菜都是她按照前世高家人的口味，特意让何娘改良过的，他们自然挑不出一点毛病。 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弟妹可要快些把东西采买回来，不然何娘那边可不方便准备呢！” “知道了！” 送走公婆之后，陆如意生怕陆欢会使坏，不让何娘明日做自己的早食，拦在她的面前。 “你说吧，每个月要多少钱？” 陆欢指着桌上的六菜一汤，问道：“你觉得这样一顿饭，在百味居要花多少银子？” “你别得寸进尺！”陆如意压低声音反驳，“你别忘了，鸡鸭鱼都是我花的钱！” “你不想花钱，大可以劝你夫君，不要宴请同窗。” 陆欢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陆如意立刻哑了火。 高仲保临走之前特意叮嘱过她。这次宴请，一方面是他及冠的大日子，其次，书院的先生和同窗都会来。 她不仅要办得漂漂亮亮的，还不能让陆欢乱说话。 “你只管开口！爹和娘从来没有亏待过你，真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小气！” 陆欢看着她，一脸意味深长，但并不打算指点她。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她们三人的开销，说道：“一个月十两。” 第71章 少贫嘴! “可以！”陆如意一口答应下来。 在金钱上，她依然保持着在陆家时的观念：每个月从娘那里能拿到二十两的月钱，花用十两在吃喝上，完全不算什么。 更何况不久之后，她还能一次性收到一大笔嫁妆银子。却完全没有预料到，李氏会食言这种可能性，而嫁妆银子将是她接下来大半辈子的唯一依靠。 陆欢点点头，拉着高衍离开。 “什么时候我收到钱，我就让何娘做你们的那份饭！同样，什么时候断了，你就自己解决口粮问题吧！” 陆如意盯着陆欢的背影，气得狠狠跺了跺脚。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她默默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要忍！等高仲保高中进士、授官之后，我一定要让陆欢生不如死！到时候陆欢拥有的一切，全都是我的！ 另一边，陆欢刚走进房间，便反手带上了房门，只留一条一拳宽的缝，看向门外的高衍。 “你再躲出去啊，跟着我做什么？” 高衍咧开嘴笑，求饶道：“欢儿，我真错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没出息！” 他四下找了找，指着窗边的铁钳：“以后我再这样没用，你就拿铁钳打我！” “少贫嘴！” 陆欢原本也只是想逗逗他，轻描淡写瞪了他一眼，便转身让他进屋了。 高衍并没有立刻进屋，而是先走到窗边，往炕坑里塞了几块村里刚烧制出来的竹炭。 进屋之后，还特意和陆欢说起此事：“村里在竹林里建了烧炭的土窑，第一批竹炭已经做出来了。虽然还没开始往外卖，但村里的人都很高兴。 欢儿，这事要感谢你！” 陆欢正在往外面掏柿子，闻言动作一顿：“谢我做什么？” 两人一起走到暖炕边，听着外面的风声。 “如果没有你提醒，族长也不会太在意天气的异常。只会以为今年比往年冷一些，不会做什么准备，更不会想到烧竹炭。” 陆欢将一个脆柿塞到他手中，摇了摇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提醒而已。 出路都是你们自己找的，炭也是你教他们烧的，我不能贪了你的功劳！ 就算村民要感激，也应该感激你！” 高衍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将手中的柿子喂进嘴里。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柿子清甜的汁水滴进他的嘴里。 他眼睛一亮：“欢儿，这柿子真甜！比柿子饼还要好吃！” 陆欢怎么会不知道，她嘴里含了一小口果肉，含糊不清说道：“那肯定了。这是秦伯派人送来的，都是挑的最好的，和送去王府里的，是一个品质的呢！” 提到王府，高衍明显沉默了许多。陆欢一个柿子都快要吃完了，他依然在那细嚼慢咽。 陆欢趁着他走神，又偷偷摸出来两个桔子，一个放进盘子里，一个自己剥开来吃。 陆欢撕扯开桔子新鲜多汁的果皮，刹那间，空气中喷洒开一股清新的香气。高衍的精神随之一振，也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他将最后一口柿子喂进嘴里，又极其自然地拿起盘中的桔子。 “欢儿，你觉得燕王这个人怎么样？” 陆欢没想那么多，客观评价道：“燕王来北地之后，没听说发生过仗势欺人的事。每年春耕时分，还会带着王妃和世子，去燕京城郊的庄子上考察农务。” 这一点，高衍也有所耳闻，只是以前总觉得和他没什么关系——每年春耕种地都忙不过来，哪里有时间去看什么王爷。 “那皇家呢？” 陆欢有些意外，侧过头去，看向高衍。 只是他此刻正低头，认真地将桔子上的白色脉络一点一点挑下来。 陆欢忍不住提醒他：“这个东西吃了对身体好！你这是什么毛病？” 高衍显然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说法，只是以前他摘的野果，这种脉络有些苦，他不喜欢吃。 “这个有点苦。”他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两句。 陆欢有点想笑，但心中更多是心酸。想来高衍能摘到的，都是北地的枳果——一向苦涩，更别提里面的脉络了。 她捡起果皮上的一根白色脉络，喂进自己嘴里：“我替你尝过了，不苦。” 高衍迟疑了一瞬，将一块没有挑拣干净脉络的桔子瓣喂进嘴里。甘甜的汁水瞬间在嘴里爆开，他不禁瞪大了眼。 这桔子竟然比脆柿还要甜，九分甜中带着一丝微酸，最重要的是一点也不苦！ “怎么会？我在山上摘的，表皮是青的，而且又苦又涩！” 陆欢为他解惑：“这种桔子在南方很常见，但北地几乎没有。所以你遇上的肯定不是桔子树，而是枳树。” “我想去南方！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高衍的话脱口而出，不仅自己有些吃惊，也把陆欢吓了一跳。 但随即她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你不排斥去南方了？” 高衍笑着摇摇头，将手中的桔子瓣喂到陆欢嘴边。 他原本就不排斥去南方。相反，他以前很喜欢四处走走。说不定，在某个转角就能看到，和自己相似的面孔。 只是他没想到，这样的人离他这么近，只是一直没机会得见而已。 陆欢微微前倾，直接就着他的手，将桔子含入嘴中。 不经意间，高衍微凉的指尖快速擦过她的唇瓣，传来一阵微妙的酥麻触感。 不仅陆欢的脸有些发烫，高衍的手指也像是被点燃了一般。 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天哪！好软好滑！ 他又想起清晨那个一触即离的亲近，后悔得差点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陆欢小声嘟囔道：“吃也不好好吃，谁要你喂了！” 两人不约而同，将高衍的那个问题忽略了过去，仿佛真的无人在意一般。 燕京城内，燕王府。 燕王和燕王妃躺在床上，整个寝殿内都充斥着好闻的桔子香，不知为何，两人都没什么睡意。 “梓潼，没想到桔子皮还有这样的妙用，闻起来比寻常的香料都清新提神。” “我也觉得极好！” 很快，燕王想起大管家私底下查到的事情，觉得还是有必要和自家王妃提一提。 “梓潼，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保持冷静。” 许氏原本困意不浓，一听燕王这样的开头，头脑顿时就完全清醒了。 她的声音如同金属敲击在一起，清脆而有力：“本朝初立时，我都记事了，还有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识过的？王爷直说便好！” “董侧妃，你最好提防着她一些！” 第72章 倒霉符的威力 许氏这下，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王爷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这样提醒自己。 “为什么这样说？” “陆氏来的那日，你身边的丫鬟刚把她引进门，董侧妃就得到消息，等在游廊上了。” 燕王妃许氏和董侧妃一同进王府，一直很投契。她不愿意用恶意揣测董侧妃，试探问道：“也许是巧合？” 燕王叹了口气。要不是陆欢的出现，可能连燕王自己都小看了后院女人的心思。 “我查出来，她私下里派人，接触了那个去高家的侍卫，打探那日侍卫的行踪。如果她真的只是安心待在后院，为何要打探外面的事情？” 光凭这一点，已经足够给她定性了。要知道，这种事如果放在父皇身上，便是窥探圣意，会牵连全家的！ 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会不会是那些兄弟们…… 燕王一时想到了很多，心中闪过一丝狠意。 太子是嫡长子，性格、能力、威望都是他敬佩的。 由他当太子，燕王心服口服。但换成其他兄弟，他可不服气了。 董侧妃最好别是那些兄弟们，派来监视自己的。 不过不管她是谁派来的人，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在燕王心中，董侧妃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夫妻俩一时都没再说话。 沉默了半刻钟，许氏最后幽幽叹了口气：“王爷，外面的事，我不会插手。” 燕王转过身，盯着许氏依然皎好的容颜，细长的脖颈，幽怨地说道：“梓潼，我不是说过了，私下里不要喊我王爷！而且，什么外面的事，都是咱家的事，你凭什么不能插手了？” 许氏感觉一阵微风，顺着脖子钻了进来，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我只是觉得，我有些力不从心。也就是今日服用了珍珠粉，才感觉精神好一些。” 那么贵重的珍珠，直接拿来磨粉喝，燕王一点不在意，反而觉得太少了。他巴不得能寻来一大箱，不管是书房还是寝殿，都摆放上一些。 他和梓潼，一定要长长久久在一起才好。 他勾起嘴角，凑近许氏说道：“既然这么有精神，我们再给明宁生个弟弟，可好？” “都三十的人了，还这样不正经。” “梓潼这是嫌弃我老了？没有当初俊俏了？” 寝殿内，很快传出来两人愉悦的笑声。 陆如意中的倒霉符，效果竟然整整持续了三天。 周氏刚开始还没听说，陆如意把净房弄得一片狼藉这件事。 但谁让翠竹把陆欢惹恼了，连带着石家人也不愿意搭理她。就算她给出了五两的“高价”，石家人也不愿意去收拾烂摊子。 无奈之下，翠竹和玉珠只好等到夜深人静，避开高家人，偷偷摸摸打扫。 只是她们进进出出的身影，把半夜起夜的周氏吓了一大跳，直接尖叫了起来。 那会儿两人正抬着一桶臭水准备倒掉，被这尖叫声吓得两腿发软。一桶臭水直接倒在了莹白的雪地里。 整个后院里，一片黄黄白白的脏乱，周氏隔着窗纸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样一闹，不光周氏醒了，后院的人都被这动静惊醒了。 陆如意也不例外，只是她的出现，让这场事故雪上加霜。 她披着长袄，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结果脚下一滑，她再次扑倒在臭水上。 好在这次的臭水，已经是翠竹她们清理过两次之后的废水。 味道不霸道，但足以恶心陆如意。 她华丽丽地又吐了。 食物的酸臭味混合着臭水，视觉加上味觉的双重刺激下，整个后院的人都吐了。 这件事，还是陆欢第二日早上起来后，才听高衍说起的。 高衍端着托盘，让陆欢不用急着起床：“母亲说了，今日我们各自在房里用饭，不用去正厅了。” 陆欢乍一听上去，还误以为周氏觉得去正厅用饭太冷，但听到高衍后来的描述，她差点连饭都吃不进去了。 “阿衍，一大早上说这样倒胃口的事情，我哪里还能吃得下？” 高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要是等吃完饭再说，那不是更恶心？” 陆欢顿时哑口无言。虽然他说得确实有点道理，但想想还是觉得太恶心了！ 她穿好衣服，走到拔步床的侧面，又从空间里拿出一盘冬枣。自己拿了几个，剩下的都塞进高衍的怀里。 “你也吃几个。” 高衍看着盘子里饱满的大枣，笑得傻兮兮的：“大枣好啊！嘿嘿嘿！” 陆欢瞪了他一眼，继续啃冬枣。 两人用完早食之后，何娘才一脸憔悴地走了进来，告罪道：“东家，实在是……昨晚闹了一晚上，我们又是烧水，又是刷地的，直忙到天亮之后，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还劳姑爷亲自去端饭，是我们的不是。” 陆欢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她之前用倒霉符时，也没想到威力这么持久，而且杀伤力也不小。 她指着桌上的大半盘冬枣，对何娘说：“还剩几个，你们拿回去甜甜嘴吧！” 害怕石冬和何娘夫妻舍不得吃，陆欢特意叮嘱一句：“你们四个人都要吃！” “多谢东家的赏！” 何娘并没有直接端着盘子出去，而是拿了一半，揣进怀中。 幸好她这样做了。 何娘刚出西厢房，迎面就看见翠竹在后院门边探头探脑。她看见何娘，立刻兴奋喊道：“何娘！快过来！” 一见到她这副样子，何娘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直接冲进厨房，假装没听见。 “你！”翠竹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后院里铺有青石板，昨夜又连夜清洗过，所以并没有落多少雪。 但前院就不一样了，虽然清出来供人行走的小路，但地上难免泥泞，一踩一脚泥。 翠竹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绣鞋，这是她最后一双干净的鞋。再弄脏了，她一双能穿的鞋都没有了。 只是何娘还要去给周氏他们送早食，不可能在厨房里躲太久。 她提着两个食盒，还没走到翠竹身边，就大声喊道：“翠竹，别挡道！我要去给太太送早食！” 何娘脚下特意绑上了高高的木屐，所以并不怕地上的水。她故意将地上的泥水踩得啪啪作响，吓得翠竹直往后退去。 “何娘！我们房里的，什么时候能送来？” 何娘一个眼神也没给翠竹：“你要是等得急了，自己去厨房取！” 翠竹狠狠甩了甩自己手中的帕子，紧跟在何娘身后。但到底是周氏的屋外，她不敢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 第73章 谁爱过谁过 当周氏问起昨日白天发生的事情，何娘一点没替她们遮掩。 周氏顿时一点也不饿了，熟悉的恶心感，从喉咙深处向上翻涌。 高曼婷的小脸也有些发黄，明显就是昨晚没睡好。她瞪着何娘，把手中的筷子摔得啪啪作响：“正吃饭呢！说这些做什么！” 何娘低头，只当没听见。 周氏皱紧了眉头。再过几天就是儿子的大好日子，可不能让他沾染到陆如意的晦气。 “你一会去告诉老二媳妇一声，这几天就不要出来了。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陆如意的屋子就算洗刷了好几遍，还是有股子臭味，何娘可不想进去，立刻把翠竹卖了。 “翠竹就在外面，我这就把她带进来。” 翠竹听到这里，再想回头躲起来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前后不过几息时间，这不是明显在外面听墙角吗！ 周氏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不过她自诩官家出身，不会和一个丫鬟一般见识，只会找她们主子的麻烦。 “要是她一直这样倒霉，就去道观里拜拜，去去晦气。否则坏了我儿的大好事，我绝对会把她送回陆家的！” “是！” 翠竹心里委屈极了。她只是想在外面堵着何娘，怎么就被喊进去数落一顿，完全是无妄之灾，代人受过！ 她和何娘一块儿出来，看着对方脸上云淡风轻，不卑不亢的样子，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这破日子，谁爱过谁过吧！反正她是过不下去了！ 翠竹这时也忘记了之前的顾虑，踩着水向前院走去。她要吃饱，然后再找机会回燕京城！ 而陆欢这时正在院外，看着石谷他们清点送来的福饼。 高衍看到陆欢递出去的一百五十两银票，眉头皱得差点能夹死一只苍蝇：“路上都是泥水，你还在吃药，碰不得凉水，就不要出门了。这些福饼我去送就好，那些亲戚们不会说什么的！” 陆欢摇了摇头：“事情都做了九十九步，就差一步，可不能功亏一篑！” “我看有的人也不一定会谢你，说不定还会抱怨你送少了呢！”高衍嘀咕道。 “什么？”陆欢没听清楚。 “没什么！”高衍立刻否认。 族中某些人的嘴脸，还是应该让媳妇知道一下。不然这个傻媳妇还以为族中的人都是好的呢！ 两百封福饼，用的全是上好的红糖和坚果，沉甸甸的，相当压秤。单凭他们三人是挑不动那么多的，所以他们索性将福饼全部搬上了自家的骡车。 陆欢也学着何娘的样子，在脚上绑上高高的木屐。 高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好像她不会走路一样。他们身后，石谷赶着骡车跟在后面。 翠竹好不容易应付完陆如意，又说服她同意自己回城搬救兵，出来看见的却是空荡荡的车棚。 她冲进厨房，大声问道：“骡车呢？” 何娘坐在灶边，一动不动，慢条斯理说道：“我们东家牵出去了。”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我就是个下人，东家出去，怎么会和我交代一声？” “大小姐怎么这样啊！出去都不说一声！” 何娘这才抬眼看向翠竹，但平静的目光，让她有些心虚。 翠竹讪笑着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要用车进城。” 她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脚板心有些发凉，说不定鞋已经打湿了。 可何娘一点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语调也没有半点变化：“村里有骡车，只要你愿意花钱，可以去村里雇一辆。” “你能不能帮我出去……” “不能！东家让我守着。”何娘直接拒绝。 脚尖潮湿的触感，让翠竹明白，已经不能再耽搁了。她攥紧了包袱的背带，毅然决然走出了高家。 这个鬼地方，她是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村子另一边，高衍和陆欢来到最后几家人的门前。 他在心里暗暗庆幸，幸好路上泥泞，不然少不得要被热情的村民请进屋坐一坐。 族长家和四伯娘家也就罢了，平日里常来常往，关系也亲近。但其他家算什么，他还不乐意去呢！ 只是高衍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陆欢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 他挥了挥手，让石谷先回高家，拉着陆欢有些冰凉的手，心疼得厉害。 “你这又是何必，横竖都是些不会来往的人！”他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再说了，弟妹想说服高仲保去南边，你讨好他们还有什么用？” 陆欢自然有她的考量，但是暂时不能告诉高衍。 目前陆如意表面上看起来还算正常，这仅仅是因为，一切暂时都顺着她的意愿发展。但她骨子里就是个疯子，这个事实不会因为陆如意重生了，而发生改变。 陆欢对当下的生活很满意，不想发生什么意外。所以只能小心筹谋，竟比前世死心塌地伺候一家子还要辛苦。 她摇了摇头，解释道：“这里是高家的根，我在燕京城还有那么多铺子。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还要回来的。” 高衍觉得媳妇的话很有道理，但总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他并没有纠结很长时间，两人才走到村中间，族长就派人过来找他了。 土窑那边来人了。 高衍有些不舍地放开了陆欢的小手，叮嘱道：“媳妇，你回去先让何娘给你倒桶热水泡泡脚！别忘了！” “知道了！”陆欢笑着目送他们，向竹林那边走去。 余光看到一旁的巷子里，一片衣角一闪而过。 刚才那边，好像站着什么人。 陆欢艰难地走回了高家，让何娘提进来一桶水之后，连人带水一起进了空间。 空间里的作物又熟了一批，直接将上次秦伯带来的麻袋全部都装满了。 田佳佳所处的位置，很像陆欢知道的黑水河以东，那里盛产人参、灵芝等贵重药材。 陆欢之前就想找她换点人参种子，种在空间里，只是田佳佳一直没遇到过。 这回系统带来了好消息：【请求交换粮食十斤，交换物：三十年人参一株。】 陆欢一瞬都没犹豫，直接点击了交易。 舱门打开，里面露出一株新鲜的人参，一股混合着泥土的药材香瞬间钻入陆欢的鼻子里。 虽然有几根人参须被挖断了，但她有灵泉水，想要大量种植很难吗！ 不过她没忘记给田佳佳留言：【以后再遇到这样的鲜活珍贵药材，都可以找我兑换。】 第74章 喝点败火茶 随着陆欢不断收获，空间还会升级变大。到时候完全可以空出一块地，用来种药材。 再加上灵泉的浇灌，药材的药效全都会提高一大截，另外两个位面的巫雪霏和邓雅肯定会感兴趣。 唯一遗憾的，就是空间里装不了活物，一只小鸡仔都不行。 空间这种东西，陆欢前世已经试探过其他三人。 她们只有一个交易系统，并不像陆欢手中这个，还附带一个可以升级的种植空间。 她只能询问凌薇仙子：【仙子知道种植空间吗？】 原来如此。 池雨薇看到陆欢的问题，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原来陆欢手里，还有个带灵泉的种植空间。 这种东西，在修炼界都极其稀少，池雨薇免不得多叮嘱两句。 凌薇仙子：【知道。在修炼界，也就只有几大顶尖宗门才有这样的好东西。而且都是作为宗门的底蕴，从不轻易示人。我劝你也不要透露给任何人知道，特别是亲近之人。】 池雨薇没说的是，凌云宗就有一件，只不过是个残破的。里面自成一方小世界，可以种植和养动物，但一点灵气也没有，和这个绝灵地带差不多。 之前宗门还打算用那个空间，作为这次探索秘境的奖励，但掌门师叔嫌弃那个空间太鸡肋，不适合小师妹，临时换成了别的宝物。 池雨薇嘴角微微勾起，如果她猜测的不错的话，陆欢的空间很有可能是件完好的。 陆欢盯着大铁盒发呆，心中刚刚升起的念头又被她掐灭了。 她原本还打算，把空间的存在告诉高衍，这样她行事就能方便很多。但现在看来，可能还不是时候。 陆欢念头一闪，之前交易回来的那颗人参直接钻进了地里。为了保证存活，她还特意滴了一滴灵泉水。 高衍一直忙到了天黑之后才回来。他一路小跑，脚上积了厚厚一层泥巴，又脏又重。 他不想弄脏屋里的地，直接把草鞋拖在了外面。 陆欢看见他打着赤脚就进来了，秀眉微蹙：“昨晚都下雪了，你怎么还敢打赤脚，不要命了！” 她拽着高衍往炕上推，还没忘记对厨房那边喊了一声：“何娘，送盆温水过来！不要太烫！” 陆欢担心的样子，极大取悦了高衍。他嘿嘿笑着，看着陆欢忙进忙出的。 终于，一双冻得通红的脚放进温水盆里，高衍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真舒服啊！” 陆欢拿着一双鹿皮靴，从里间走了出来，直接把鹿皮靴丢到他身上。 “这样不知道爱惜自己，以后冻死算了！” 高衍又嘿嘿两声，连连道歉：“我以后再不会这样了！媳妇，你不知道今天谁来了！” “谁啊？燕王吗？” “媳妇，你这么聪明就没意思了！不是燕王，是王府的长史大人。” 高衍发现陆欢依然兴致缺缺的样子，继续问道：“媳妇，你就不好奇，王府长史过来做什么吗？” 陆欢翻了个白眼，趁高衍不注意，在水盆里滴了一滴灵泉。 “还能做什么，不就是为了那些炭吗？燕京城方圆五十里，只有燕山那边树木多一些。倒是竹林有不少，他肯定是过来，看你们烧炭的成果。” “我媳妇真聪明！”高衍笑眯眯地夸赞道。 要不是他的脚被限制在水盆里，他肯定要抱着媳妇亲两口！ 陆欢没觉得有什么，但听到高衍这样的夸赞，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她从妆匣里拿出一个花蛤壳，递给高衍。 “这是什么？” 高衍从来没去过海边，自然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而且外面还滑溜溜的，他一个没拿稳，差点掉进脚盆里。 陆欢一把从高衍手里抢过来，从中间分开，露出里面白花花像猪油一样的油脂。 “这是什么啊？还怪香的，不会是面脂吧？”高衍立刻就想到了，陆欢每天早晚往脸上抹的东西。 他的头立刻摇成了拨浪鼓：“我一个大男人，抹什么面脂，娘们唧唧的！” 陆欢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什么面脂，给你擦脚的！明日我们的药就要吃完了，正好去济民堂买点冻疮药！” “擦脚？”高衍的表情变得更加一言难尽。他脸都不想擦，更别提脚了！ 陆欢眼珠一转，笑眯了眼：“你本来就比我大四五岁。你说，再过个七八年，你会不会看上去和我爹年纪差不多啊？” 高衍回想起陆承德那张老脸，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糙脸，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他接过蛤蜊油，心一横，如同上刑场：“我抹！” 不过他也没放过陆欢，等他自己抹完，跑出去又端了一盆水进来。 “媳妇！你也来泡泡脚！总不能我抹了，你自己反倒不抹吧！” 见陆欢挣扎，高衍索性直接把她的鞋袜都脱了，双脚按进水里。这才发现，陆欢的脚和他的手掌差不多长，也太小巧了吧！ 陆欢看着高衍对着水盆发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脚趾。 高衍鬼使神差地捏了捏陆欢的脚，好软！ 他瞬间想起了那次短暂的亲近。 滴答—— 声音太小，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但水盆中的一抹鲜红，太过显眼。 “高衍！你哪里流血了？” 陆欢顾不得那么多，抓着他的胳膊，把人举了起来。 下一刻，陆欢差点把人丢在地上。 哈哈哈—— 她不厚道地笑了起来，实在是太好笑了。 高衍挂着一行鼻血，欲哭无泪：“媳妇，我出去让何娘把饭送过来！” 说完，落荒而逃。 一直到夜深，高衍都不敢用正眼看陆欢。 “一定是炕烧得太热了，才有点上火。明日我去跟婆母说一声，后日我们一起去济民堂，让老大夫看看要不要喝点败火茶。” 陆欢说完，高衍煞有介事地点头附和：“肯定是上火！我一般都不会这样。媳妇，你难道不好奇，长史过来做什么吗？” 陆欢放下手中的话本子：“不会是要村里人教其他人怎么烧炭吧！” “正是！王爷愿意出五百两，让我们教燕京城附近的村子烧竹炭。” 第75章 回去祸害陆家 高衍没说的是，这笔奖励银子，族长单独分给他二百两，剩下来的才由其他人平分。 不过长史只是口头答应，并没有当场拿出来。他想等拿到手，再给陆欢一个惊喜。 “北地本就寒凉，百姓们学会自己烧炭，也是件好事。” 高衍心里有些担忧：“媳妇，你说那些卖炭的，会不会记恨我们村啊？” 陆欢有些不解：“为什么这样问？” “你说，他们手中的炭，会不会因为我们教别的村烧炭，就卖不出去了？” 陆欢微微颔首。 往年不用炭，靠自己捡柴，百姓倒也活得下去；但今年情况特殊，天气异常寒冷。 前世那些商人囤积了大量木炭，大发灾难财，以前十文一斤、最便宜的黑炭，都涨到了一两银子一斤。 后来燕王虽然砍了一批奸商，又将囤积的黑炭分发下去，但冻死的百姓再也回不来了。与其让那些奸商赚钱，还不如教会百姓自己烧炭。 而那些大户人家的主子们，是不会用最便宜的黑炭或是竹炭，对他们生意的影响不大。 想到这里，陆欢安慰他：“那倒不至于。我想，王府想教的，是那些真正穷苦的百姓，他们那些人是不会花钱买炭的。那些大商人，最多就是不能发灾难财罢了！” 而王府中，燕王和长史两人正在书房里说悄悄话。 两人的对话，就连燕王妃都没有旁听。 “你可去看了那高衍？” 长史的眼神幽深：“回王爷的话，看了。我猜测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被掳走的孩子。” “如此，你正好借着机会，多向高家村的人打听打听。” “是，王爷！” 短短三天的折磨，几乎快要把陆如意逼疯了。不过终究还是差点，和她在牢狱里的那些日子相比，还不算什么。 她阴沉着脸，问道：“翠竹去哪了？” 之前她一直忐忑不安，完全没注意到，翠竹已经近两天时间没有再出现过。 玉珠唯唯诺诺地回答道：“小姐您忘了？您让她回府，找夫人搬救兵去了。” “那她怎么还没回来？” 玉珠都快哭出来了：“小姐，我这两天一直在伺候您，哪里有功夫回陆家啊！” 陆如意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倒霉了两天，她发现了规律——只要自己不动，就不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所以她已经一连在床上躺了两天了，幸好高仲保不在家，不然肯定想要休了她！ 陆如意指着桌子上的碗筷，说道：“拿过来给我试试！” 玉珠已经做好，随时接住碗的准备。却没想到，陆如意竟然自己平平安安吃完了一整碗稀饭。 没有手滑打碎碗，也没有呛到她自己！ 陆如意喜极而泣：“是哪个瘟神路过！怎么就缠上我了啊！可算是走了！” 她穿上衣服和鞋，迫不及待地跑出了房间，闻着外面凌冽新鲜的空气，她是一刻也不想回到那个臭烘烘的屋子里了！ “你怎么出来了！”周氏一眼就看到陆如意，站在窗户边呵斥道。 “娘！我没事了！不信你看！” 陆如意在院中转了好几圈，都没有摔倒。 周氏半信半疑，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不愿意让陆如意出来蹦跶：“谁知道你是暂时没事，还是真的没事了！你回去老实待着，别出来害人！” 陆如意一噎，想到出逃的翠竹，灵机一动：“娘，我回一趟娘家，如何？” 回去祸害陆家？那可以！ 周氏大发慈悲：“要不然你回陆家住……两天，别忘了采买的事！” 原本她想说，等仲保放旬假的前一天再回来都行，可是想起试菜的事，很快改了口。 任何人都不能影响到她家的仲保！ 陆如意刚开始还为，可以回陆家而高兴，但一听只能回两天，又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不过她很快打起精神，她要回家搬救兵！ 她就不信了，她有她娘做后盾，还会怕陆欢这个孤女！ “不会忘记的！娘，我这就收拾东西回去！” 周氏丝毫不在意陆如意什么时候回去，她唯一关心的是，陆如意能带回来多少钱！ 陆欢的东西她碰不得，难道陆如意的也碰不得不成！ “玉珠，你去前院跟石谷说一声，我要用车。对了，你拿一钱银子去！” 玉珠从小抽屉中取出装钱的荷包，掂了掂份量，感觉有些不对劲。 “小姐，荷包里的银子好像少了一些。” 陆如意花钱向来大手大脚，又没管过家，哪里记得那么多。 “少了吗？还不是陆欢那个黑心玩意！我回去肯定要跟爹爹告状！” 玉珠在心里叹了口气，打定主意要跟李氏好好说说。 另一边，陆欢及时偏过头，这才没有喷老大夫一脸口水。 罗老大夫边诊脉，边观察陆欢两人脸上的气色。 他笑眯眯地捻着胡须：“两个都是听话的好孩子，没有乱来。你不知道，我们这些当大夫的，最讨厌那种不听医嘱乱来的病人。 行了，你们俩的身体虽然不能说是痊愈，但回去慢慢保养，很快就能怀上孩子！” “老大夫！乱说什么呢！”陆欢老脸一红。他俩只是身体有点小毛病，又不是生不出来。 高衍傻乎乎地挠了挠脑袋：“谢谢老大夫！对了，我媳妇手脚还是有些凉，老大夫您看要不要再吃点什么药？” 陆欢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药是能乱吃的吗！” 谁知罗老大夫捋了捋胡须，说道：“可以买些当归补血丸，回去吃上一旬试试。” “买！”高衍不等陆欢拒绝，直接拍板，“对了，我们还想买点冻疮膏。” 说起这个，陆欢也提醒道：“今年天气好像格外冷一些，家里倒是可以多备一点。” 罗老大夫看向诊室外，明显增多的病患，若有所思。 后来陆欢还找药童买了不少药材种子，只是高衍的注意力完全在另一件事情上，根本没注意到，那一小包种子被陆欢收进了空间。 他们再次来到秦家。陆欢感觉这次的秦家空旷了许多。 “你娘呢？”陆欢等了一小会儿，都没看到碧珠的娘鲁氏，有些意外。 “娘去城外庄子上了。爹已经把庄子换给了燕王爷，只是庄子里还有不少家畜需要处理，娘担心他们出错，便亲自盯着去了。” 第76章 肯定不是巧合 “家畜？”陆欢心里一动，“有羊肉吗？” “有！刚送回来一整头成年的母羊，一会儿小姐带半扇回去？” “好好好！大冷天，吃点羊肉锅子最暖和了！” 陆欢和碧珠讨论着羊肉的一百零八种吃法，聊得热火朝天，而高衍在一旁看着，眉眼中全是温暖。 两人讨论饿了，碧珠还让下人拿进来不少零嘴，其中就有上次给秦伯装的香梨。 陆欢递给高衍一个，然后才是她自己。 不愧是空间里产出的香梨，味道可口，存放时间还长。特别是下雪之后，放在冰做成的冰柜里，存放一个月都不在话下。 因为是清洗过之后才端上来的，陆欢直接开始啃，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那一筐梨你们吃完了吗？要是吃完了，就让秦伯再过去取。” 香梨的确好吃，但碧珠更心疼银钱。她立刻摇头拒绝：“不用了，燕京城里什么买不到！哪里劳烦小姐操心这个！” “我又不是单单给你们，还要送去燕王府呢！而且，我还想让你爹多给我送点麻袋、筐子之类的东西，送水果只是顺带的。” 这样一来，碧珠倒不好意思拒绝：“好吧，那小姐下次给我送点冬枣吧，我喜欢吃那个。” 陆欢他们等了大半个时辰，秦辉才姗姗来迟。 “小姐，让您久等了！”秦辉满头大汗，完全顾不得擦。 陆欢不满地摇头：“秦伯若是有事，派人回来传个话便是，何必着急忙慌地赶回来呢？流了这么多汗，万一着了风寒怎么好？” 秦辉摆了摆手，喘匀了气才开口：“老奴身体好着呢，没那么脆弱！而且我有要事，必须亲口禀报小姐！” 碧珠瞥了一眼自家爹，站起身：“小姐，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小姐喜欢吃的菜！” 高衍也跟着站起身：“欢儿，我想去一下净房。” 陆欢瞪了他一眼，然后对碧珠说道：“碧珠，麻烦你找个小厮带他去吧。” “包在我身上！” 等两人出去之后，秦辉的面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小姐，有发现！” 陆欢丝毫不意外。 说起来，程家的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当年参与其中的人说不定已经有人作古，知情的人更会放松警惕，露出马脚并不奇怪。 她示意秦辉继续说。 “邹楚暗中和杜家来往密切，这件事我之前就发现了，算不上大事。小姐还记得，之前您让我查的几个名字，我们怀疑是杜二爷的那个人，出现在燕京城中了！而且和他同行的人，我怀疑是从大宁府那边过来的！” 大宁府，这个地点频繁出现，肯定不是巧合。 陆欢抚摸着茶几上的纹路，脑海中的线索迅速交缠在一起。 她记得，前世高仲保中进士那年，也就是四年后，有三位皇子一同就藩。其他的两位皇子，因为就藩的地点陆欢并不熟悉，所以没有过多关注。 但他们之中的宁王，封地正是在大宁府，所以高仲保特意关注过。 那时他私下里还和陆欢感慨过，如果没能考中二甲前几名、留在翰林院，那就跟着藩王去封地，当个王府属官，比去那些下县当县令、熬资历，日子滋润太多。 当时陆欢对朝廷委派官员一无所知，并没有觉得他的想法可笑。 要是换做现在，她肯定会嘲笑高仲保异想天开，成天尽想美事。 藩王身边的属官，不是亲信就是由皇帝亲自委派，怎么会便宜高仲保这个小小进士，更何况他还得罪了东厂厂督。 宁王，杨妃，燕王，起事……一块块碎片，在陆欢的脑中旋转着，就是粘不到一块去。 她叹了口气：“只能从大宁府那边打探消息了。 对了，秦伯，你可以从历任驻守大宁府、从三品以上的将领或是勋贵开始查起。程家这块肉太大，一般人没那么大的胃口，能啃动程家背后的靠山。” 秦辉抱拳，保证道：“这个简单，用不了两日就能查出来！” “也不需要这么心急。正好再过几日，就要送肉过来。在那之前打听出来就好。最重要的，还是你身边人的安全。” 旁人也就罢了，万一顺藤摸瓜，把秦伯牵扯进去，那才真是枉费了外公的一番安排。 秦辉说完他的发现，又好奇起陆欢此行的来意：“小姐，我正准备忙完手上的事，就去高家村找您，没想到您倒先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陆欢点了点头：“主要就是想问问那日你去王府送货，有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那倒没有，我谨记您的吩咐，让人去通禀大管家，绝对不假手他人。那小厮看到我手中的对牌，也知道不是他能转达的事情，便没有为难我。” “不错，以后都这样。下次来送肉时，把以后留在燕京城的管事也一同带过来，我想见一见他。” 陆欢打算回去之后问问凌薇仙子，有没有类似真言符，或是其他能约束人的手段。否则她宁可每个月花重金，找专门的商队护送水果回燕京，也不愿意冒一丁点的危险。 其实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在燕京城附近买一片山林，再用灵泉水浇灌。 可是这个计划，短时间内暂时还不可能实现。 秦辉心里有两个人选，一直纠结，不知道留下哪个比较好，现下陆欢主动提出来要见见，他也很是赞同。 都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说不定小姐能发现什么，他自己平时没注意的细节。 “是，小姐！”他满口应下。 陆欢二人在秦家用过饭之后，才打道回府。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高衍，后者面上表现得一片淡然，但握紧的拳头出卖了男人心中的忐忑。 “你现在还想不想去一下净房？” 高衍强自镇定：“之前已经去过了，不去了。” “我都不打算对你隐瞒，你自己倒是害怕退缩了。哼！胆小鬼！” 大男人，怎么能被自己媳妇说成是胆小鬼！ 高衍急忙解释：“媳妇，我真不是胆小，我这是尊重你！要是你真愿意让我知道，事后肯定会告诉我，我何必在那里为难你呢？ 欢儿，我不想做任何会让你为难的事情。” 陆欢刚开始还是调笑的口吻，可听到他的剖白，不免有些心动。 第77章 他一点也不放心 车轮碾在泥沙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两人的身子都有些酥麻。 车厢里的空气也变得有些焦灼。 高衍看着眼前触手可及的红唇，暗自吞了一口唾沫，微微凸出的喉结，随着他的动作而滚动着。 陆欢掐了掐手心，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冬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高衍的嘴里。 “吃枣吧你！” 高衍瞬间一呆，随后吃吃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陆欢恼羞成怒，好像内心的不平静被他看穿了一样，结果换来一个带有挑衅意味的扬眉。 陆欢哪里能依，两人在车厢中笑闹成一团。 石谷听着身后的笑声，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来过。东家和姑爷感情这么好，很快就会有小主子了！ 一直到回到高家院门前，看到熟悉的衣角，石谷停稳骡车，问道：“娘！你怎么在外面等着？” 高衍这时也从里面撩开车帘：“出什么事了吗？” 何娘两步走上前，小声说道：“东家，姑爷，好像是太太发现二少奶奶房里脏得不成样子，发了好大的脾气，一直在后院骂人。 东家叮嘱过我，我一直没敢凑上前。东家，您可千万要小心，别送上门触霉头啊！” 陆欢扶着高衍，从骡车上走下来。 “该来的躲不掉的，我知道了，我有分寸。” “欢儿……”高衍也有点担心，担心自己媳妇脸皮薄，万一被骂哭了，他可是会心疼的。 陆欢捏了捏高衍的手，微微笑了笑：“放心吧。” 他一点也不放心！ 目送陆欢走进后院，高衍就像是只大公鸡，背着手在院门口来回踱步。打定主意，一有不对劲就冲进去，帮不上忙，哪怕替媳妇挨骂也成啊！ 而陆欢就淡定许多。 上一世她不知道被周氏数落过多少次，有理亦或是胡搅蛮缠，她都游刃有余。 她身上粉色绣着迎春花的小袄十分醒目，周氏一眼就注意到，有人进后院了。 “你还知道回来！”周氏像一阵风似的，从房间里冲出来，“你去看看你陆家出的好女儿，做出的好事！” 陆欢已经听何娘说起过，肯定不会走进去，闻陆如意排出的臭气，而是若有所思：“我看那日弟妹反复呕吐，不会是怀上了吧！” 周氏先是一喜，随后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你打量我是蠢货是吧！就几天时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怀上！她就是个遭了瘟的，我们高家怎么这么倒霉，娶了这么个东西回来啊！” “怎么会，弟妹原来在陆家从来不会这样啊！” 周氏赤红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陆欢：“你的意思，是高家风水不好？” “婆母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猜测，可能是弟妹贸然嫁进来，冲撞了家里的家神，所以……” 陆欢自然不是帮陆如意解围，这样的说法，只会迫使她，更加殷勤地劝说高仲保离开。 周氏理智回笼，觉得陆欢说的也有些道理，不然为什么全家人都一点事没有，偏偏只有陆如意倒霉。 只是想起仲保的卧房，她的火气又直接冲上了头顶。 “陆家到底是怎么教养陆如意的啊，能做出这种事！我看啊，里面的东西都不能要了！” 陆欢听到这里，终于能笑出声了。她赶在周氏对自己发火之前，抢先说道：“这样正好可以让李氏，给小叔子换一套新的啊！” 周氏刚想要骂人，闻言转过了身子，向正房走去：“嗯？你继续说！” 陆欢狗腿地扶着周氏的手：“您想啊，陆如意将小叔子房里弄成这个样子，自己又不收拾，还丢下这一大烂摊子，婆母您完全可以上门，兴师问罪！ 您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又不需要她在一旁侍候，您这样的好婆母，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我看啊，她就是不惜福，所以家神才惩罚她！” 高曼婷也和高衍一样，只不过她是在自己屋里偷听。 听到陆欢说陆如意的不是，她猛地推开门：“你不要说嫂嫂的坏话！” 周氏刚刚勾起的嘴角，再次垮下，她黑着脸：“高曼婷，你怎么就不学点好的！怎么和翠竹那个丫鬟似的，偷听大人们说话！” 高曼婷梗着脖子，一点不松口：“你们说嫂嫂坏话，就是不对！” 陆欢幽幽地说道：“弟妹嫁进来不过几日，和曼婷的关系就这样好，我当真是羡慕啊！” 这句话就像是火上浇油，周氏指着高曼婷的闺房，也就是夫妻俩的耳房：“曼婷，回去绣花去！今日不把花样子绣出来，过年你就别想添新衣服了！” 高曼婷瞪着陆欢，狠狠地“哼”了一声。冲回房之后，还把门大力地关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周氏捶着自己的胸口，哭喊道：“真是家宅不幸啊！” 此时，周氏已经完全忘记陆欢的存在，只觉得都是陆如意嫁进来之后，高家后院才这样鸡飞狗跳的。 “婆母，不然您去一趟陆府？” 周氏一把甩开陆欢的手：“让我这个当婆婆的亲自上门？她还够不上那个资格！” 下一刻，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陆欢的脸，直叫陆欢有些不好意思。 “婆母，您看着我做什么啊？” “你替我走一趟！” “啊？这样，不好吧！李氏不得吃了我啊！”陆欢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 周氏见了，越发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你回去，把仲保房里有多么不像样，都描述给李氏听。再转达我的话，问她是愿不愿意恢复原样，要是不愿意，陆如意也不必回高家了！” “婆母，您真打算把陆如意休了啊！” 周氏瞪了陆欢一眼，心中对她的印象又变了几分。 以前还觉得陆欢就是个强硬的，没想到是个傻的。不过也是，要是自己夫君被家里那些庶妹抢了，周氏肯定会抓花那些小蹄子的脸。 她收回思绪，在陆欢的额头上敲了一下。这是高曼婷才能享受的亲昵。 “我就是吓唬她一下，不然怎么能给仲保换家具呢！不行，只怕屋里的青石板都要撬了换新的！” “婆母婆母！”陆欢急忙打断周氏的妄想，“您别忘了，今日已经是十月初五了，换青石板肯定来不及！我看啊，就让李氏给小叔子换一套家具，再把里里外外洗刷一下。您看如何？” 第78章 怎么你也回来了 一整套家具，就算用最便宜的杉木，也需要上百两银子。更不要说，这还是富商陆家赔给女婿的。 如果李氏真敢给她送来一套杉木的，就不要怪她周秀兰不给陆家面子了。 “你这个主意不错。你一定要让李氏知道，要不是我不想坏了仲保的大事，我肯定不会这样轻易放过陆如意！” “是是是，婆母真的是拳拳爱子之心啊！” 周氏努力压抑着上扬的嘴角，不想被陆欢看穿了心思，却不知道陆欢已经在心里偷笑了很久。 “婆母，时辰不早了，我这就让阿衍送我回陆家。只是……”陆欢脸上有些迟疑。 “有话就说。” “这一来一回的，只怕我和阿衍晚上赶不回来。” 自从陆欢嫁进高家之后，高衍的活都被石家人接过去了。陆欢愿意花钱，而且周氏的日子也变得更滋润，她才不会在意高衍晚上在不在高家。 “嗯，那你们晚上就住在陆家吧。”周氏也算是有求于人，但很快补充道，“明日早点回来！” “肯定的！我们回来的时候才买了半扇羊肉，晚上吃不了羊肉锅子，明日肯定要赶在午食之前回来！” 一想到暖暖的羊肉锅子，周氏又觉得饿了：“快走吧！别忘了叮嘱何娘，我晚上想吃锅子。” “好的，婆母！不会忘记的！” 从后院走出来，高衍便迎了上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陆欢：“母亲没有为难你吧！” 陆欢张开双手，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笑靥如花：“看看，一点事都没有吧！” 她看了一下天色，心中暗自庆幸他们回来得还挺早：“边走边说！” 高衍心里咯噔一下，直觉接下来的话，不是他想听到的。 “咱们现在回陆家。” “怎么这么急？”高衍觉得，这样的转变肯定和刚才去后院有关。他没再耽搁，开始在箱子里找换洗的贴身衣物。 陆欢从箱子里，实际上是空间里，取出一张狼皮大氅塞到高衍怀里。 “一会你赶车。” 高衍忍不住微微皱眉：“不带上石谷吗？” 陆欢收拾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又继续找衣服：“不带了，一会儿你赶车。” 好在石谷还没有把骡车卸下来，两人收拾妥当之后，石谷已经将骡车赶到了门口。 陆欢直接钻进车厢里，完全没来得及好好欣赏高衍穿大氅的英俊模样。 她原本还想坐在高衍身边，但被劝回了车厢里。 只好坐在最靠近车帘的地方，将后院发生的事情给高衍描述了一遍。 “你啊！”高衍刚开口，就灌了一口冷风，忍不住将大氅往上拉了拉。 之前在秦家烧的炭炉早就凉了，车厢里的温度比外面强不了多少。陆欢将小腿贴在高衍的背上，搓了搓自己的手，好似这样一来，就没那么冷了。 高衍紧赶慢赶，总算在宵禁之前赶到了陆家。 陆家门前的小厮还有些奇怪，怎么到这个时间还有人上门做客。 陆欢扶着高衍的手，走下骡车，见那小厮还傻站着，也不知道卸门槛，呵斥道：“傻了？见到人也不知道上来问一问？连家里的大姑爷都不认识吗？ 我看，我要进去跟爹好好说一说。不然传出去，陆家的下人竟然连自家的姑爷都不认识，岂不是要被外人嘲笑死？” 小厮顿时急了，哭丧着脸求饶：“我的大姑奶奶啊！小的是奇怪，今日二姑奶奶回来了，怎么您也回来了。” “怎么，陆如意能回娘家，我就不能了？” 陆欢也不管骡车，拉着高衍就往陆宅里冲：“爹呢？我要找我爹！” 陆正这时听到外面的吵闹声，走了出来。看到是陆欢，脸上肉眼可见挤出了不少皱纹：“姑奶奶，您怎么回来了？用了晚食吗？” “还没呢！还不是陆如意惹出来的事！大管家，我爹在哪呢？一会儿我们和爹一起用晚食。” “知道了，您跟我来！” 自从陆承德开始暗查李氏的人手，他就很少回后院，而李氏忙着为陆如意准备嫁妆，也顾不上陆承德。 今晚也是一样，陆承德没有留宿在外，而是一个人在书房用晚饭。 陆欢瞪着眼睛小跑，硬生生把自己的眼睛吹得有些发红。 “爹！” 陆承德一时有些恍惚，他已经多久没有听到大女儿这样叫自己了？ 以前的陆欢，总感觉礼数周全，恭敬有余，但亲近不足，再加上用度一向不需要他操心，所以陆承德难免疏忽一些。 这时再看到陆欢这样红着眼睛向自己奔来，他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了程氏还在的时候。 那时候不管他怎么经营，总是有源源不断的生意上门，什么货源、商路，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真情：“欢儿，你怎么回来了？可是在高家受什么委屈了？” 陆欢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下而已。 她扁着嘴，抱怨道：“还不是你那个好女儿！陆如意闹出的烂摊子，害得我晚食都没吃，回来给她传话。” 陆承德的脸上一点生气的样子都看不出来，笑呵呵地说：“欢儿留下来吃饭！还有……高衍，你也留下来！” “那是自然，外面都宵禁了。我们又不是官家或是王府的人，怎么可能这个时辰在外面乱晃，不要命了吗！” 陆欢一点没客气，直接坐了下来。她太了解她爹了，只要不影响到陆承德的生意，不作得太过，基本上都不会翻脸。 但高衍并不知道，对陆承德拱了拱手：“岳父大人！” “坐坐坐！” 这时陆正亲自带着几个小厮走了进来，不仅加了四道菜，还端上来了两壶酒。 陆承德笑着指着陆正：“你个老滑头！” 新摆上来的菜，有三个都是陆欢喜欢吃的，再加上一道炙羊肉，最是下酒。 “谢谢大管家！还是大管家最疼我了！” 陆承德心中难免有些酸：“难道我这个爹就不疼你了？” 陆欢轻哼了一声：“我看爹更疼二小姐一些！” 陆承德亲自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陆欢的碗中：“以后爹最疼你！” 陆欢也投桃报李，给陆承德斟了一杯酒。 前院书房里和乐融融，后院的气氛就没有那么美妙了。 第79章 见不得陆欢得意 李氏忙着后宅的事务，又数落了陆如意大半天，两人都饥肠辘辘。结果到了用晚食的时辰，厨房来人却说，还要再等等。 陆如意直接炸毛：“等？等什么？我看厨房的管事换人之后，越发不把我娘放在眼里了！ 到底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我娘这个当家主母用晚饭，还需要等！” 过来传话的丫鬟，头埋得很低：“大管家说，大姑奶奶难得回来一趟，老爷说前院要加菜，就挪用了几道。” “大姑奶奶？”陆如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说的是谁，很快她尖叫一声，很是刺耳，“陆欢！她怎么回来了！” 李氏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对那丫鬟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做好了再一起送上来。” 等人离开之后，李氏恨铁不成钢：“刚才我怎么跟你说的，怎么一听到是陆欢来了，你又沉不住气了！” 李氏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有些酸胀。 本以为陆欢出嫁之后，整个陆家就全是她和她儿子的了，没想到在女儿这里阴沟里翻了船。 “大管家是你爹的心腹，一向只听你爹的话。他这样做，肯定是你爹的意思，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触你爹的眉头。 最近你爹不知道抽什么风，一连卖了好几个铺子，我安插进去的人，都没落着好。” 陆如意不服气：“娘，难道陆欢骑到你头上，这口气你就这样咽下去了？” “乱说什么呢！我以前是这样教你的吗！” 李氏看着自己闺女通红的眼眶，到底还是心软了：“以前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女人明面上，要以夫为天。等你拿捏住夫君，就能在夫家为所欲为了。 你就是听不进去，还换了亲事。娘都依你了，可是你呢，还是过得一团乱麻！” 陆如意拉着李氏的袖子：“娘，我就是见不得陆欢得意！” 李氏抚摸着陆如意的脸，温柔凝视着这个最像她的女儿：“我又何尝不是这样。还以为可以送她去李家，放在眼皮子底下。没想到她竟然藏了那样的手段，攀上了燕王府。一时半会我竟然动她不得。” “就是啊，娘。你看你悉心照顾她，她还藏着掖着，不告诉你。” 李氏狠狠戳了戳陆如意的脑袋：“你还挑拨上你娘了！你有这个心思，还不如用到你婆婆身上！” 陆如意撅着嘴：“娘，你以为我没用啊，可是我手上就那百来两银子，能做什么啊！陆欢她又是买人买吃食的，把高家人都笼络住了。现在高家也就是高曼婷那个蠢货，还向着我了！” 李氏差点被这个女儿气死，哪有这样贬低自己的盟友！ “她是蠢货，那你算什么！” 陆如意一时语塞，撇了撇嘴，再没说什么。 李氏握着陆如意的手，思绪不断翻涌：“说不得，你那个想法有几分可行性。只是如意，离开北地之后，你在金陵也相当于是举目无亲。 娘……娘舍不得你啊！” 陆如意眼睛一亮，心里暗道一声：有戏！ “娘，你也劝爹一起走啊！” 李氏被她这样天真的话逗笑了：“陆家在燕京城还能称得上是富商，可放在金陵算什么？ 金陵可是寸土寸金的富贵乡啊！” 前世陆如意被陆欢派人救出来之后，也被送到了金陵。只是那时候她已经瞎了很久，双眼再也没有复明的可能。 说起来她在金陵住了几年，但其实并没有亲眼见识到金陵的繁华。 “娘，你去过金陵吗？” 李氏嗤笑了一声：“我哪有那个福气。” 她顿了顿，又说道：“你娘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你爹去哪我才能去哪。可是你不一样，你还能跟着高仲保四处看看！” 陆如意看着她娘，有些话差点脱口而出。 既然这样为我打算，那送我去李家，是不是也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只是这样的疑问，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答案了。 她的眼神闪了闪，又问道：“如果爹死了，娘是不是只需要说服哥哥就好了？” 李氏立即打了陆如意一下，看向周围。想起来她已经把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这才松了口气。 “你越发胆大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出来！” 李氏把陆如意拉进怀里，贴在她的耳边说道：“你爹没有明面上看到得那么和气，你哥哥虽然已经能独当一面，但还没有完全接管你爹的生意。 而且还有陆欢在，她外家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还需要你爹在前面周旋。” 陆如意的眼睛有些失去焦距，空洞茫然地看向李氏的身后。 她这时才想明白，为什么当年北地遭受重创，陆承德的生意也损失了大半，却还能维持在金陵的生活。 她抿了抿唇：“难道我在陆欢面前，只能处处忍让吗？” 李氏叹了口气，思来想去，还是松口道：“等你说动了高仲保，准备南迁的时候，回来一趟。” 果然！ 陆如意握住李氏的肩膀，坐直了身子，两眼闪烁着异常兴奋的光芒：“娘！你果然有事瞒着我！” 这时，外面传来丫鬟的通报声：“夫人，二姑奶奶，晚食送来了。” 李氏拍了拍陆如意的肩膀：“这事急不得，等你说通了高家人再说！” “娘！” “撒娇也没用！” 另一边，前院书房。 陆承德和高衍翁婿俩已经喝上头了。两个人的脸颊都有些酡红，特别是高衍，笑起来傻兮兮的。 陆欢还不停地给他倒酒，生怕他喝不醉似的。 “欢儿，别给我倒了！” 高衍捂着自己的杯子，陆欢差点把酒倒在他的手背上。 陆承德则是捋着胡子，笑眯眯地看着小两口：“欢儿啊，这个女婿不错。要是能再考个功名，我以后死了，也有脸面下去见你娘了！” 陆欢垂头掩饰住眼中的鄙夷，欢快地说道：“爹才多大，就想去见娘了。到时候娘问你，我的孩子长什么样，你该如何回答啊？” 哈哈哈—— 陆承德放声大笑：“对对对！欢儿说的对！” 而高衍捏着陆欢的手，小鹿一般的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欢儿，你真的愿意……” 陆欢老脸一热，一巴掌拍在高衍的额头上。 明明这话是用来敷衍陆承德的，高衍这个憨子怎么就听进去了！ 第80章 留宿陆家 高衍的笑声如同山间的清泉，澄澈干净，比陆承德的笑声好听多了。 陆欢的耳朵有点痒，有些不自在地偏过了头。 这一夜，陆承德和高衍都喝醉了。 陆正带着小厮，帮着陆欢把高衍抬回西院。 “大小姐，姑爷真的不搬到卧室里去吗？万一晚上要起夜，或是需要端茶倒水什么的……” 陆欢认真考虑了两息，摇了摇头。 虽然看起来两人都醉了，但他们总共不过喝了半斤酒。 她猜测，陆承德根本就没有醉，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而高衍，可能是没怎么喝过酒的缘故。 一会找邓雅换点解酒药，想来应该不会闹起来。 “不必了，我睡眠浅，他要是闹出的动静大了，我在卧室里能听见。” 陆正看了一眼躺在暖榻上的姑爷，睡得十分香甜。 他们俩说话这么大声，都没有吵醒他，只好再次叮嘱：“大小姐，要不然我留下两个丫鬟伺候？” 留她们爬床，还是耽误接下来的安排？ 陆欢拒绝道：“不用了，在高家，我们房中也没留丫鬟在身边服侍。管家伯伯，我自己真的可以！” 陆欢这样亲力亲为，陆正既欣慰，又有些心疼。这是程家金尊玉贵的外孙女啊！ “大小姐，您有什么困难，千万不要瞒着家里！要告诉我……还有老爷啊！” 陆欢微微皱眉，上一世大管家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后来她回陆家，并没有找陆承德，而是向李氏求助。 那时李氏说，陆家匆忙南迁，家里生意损失惨重，已经大不如前，她这才打消了求助陆家的念头。 还是当初她太过相信李氏了。 就算陆家生意断了，货物全都被抢光，陆家的店铺和庄子都还在，怎么可能真如李氏所说的那样贫困潦倒！ 她回过神，想再问清楚时，陆正已经转身向门外走去。 陆欢送他们离开，闩上了院门。 整个西院，只剩下陆欢一人。 看着曾经喧闹的院子，如今只剩下游廊里的柱子立在原地，还有满地的落叶，随着冷风，在地上一圈圈打转。 陆欢没有伤春悲秋太久，她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头蓬，快步回到屋里。 她坐在火盆边，旁边还放着一小篓银丝炭，看起来像是在烤火，其实意识已经沉浸在空间中。 陆欢：【你那边有解酒药，还有让人安眠的药剂吗？】 邓雅：【什么是酒？】 陆欢：【你试试就知道了。】 邓雅的反应让陆欢十分意外，不过想到星际位面都不用进食，而是喝营养剂，又觉得这样的反应十分合理。 她发出交易请求：【陆欢开启交易，兑换物：美酒一壶。请求交易：六千克黄金。】 邓雅那边几乎是秒通过交易申请。她也十分好奇，能被交易系统鉴定成为美酒的东西，那得多美味。 她没有丝毫迟疑，拿起酒壶就往嘴里灌了一口。辛辣的口感，差点让她吐了出来。 “怎么这么浓烈啊！” 下一瞬，一股甘醇厚重的回味直冲邓雅的鼻腔。她华丽丽地上头了，整张脸连同脖子都变成通红通红的。 邓雅的光脑检测到她身体各项数据的异常变化，立刻召唤来机器人，将她送入了实验室的医疗舱。 另一边，陆欢没等到邓雅的回复，猜测她可能去制作药剂了，所以并没有干等着。 她将隐身符放进大铁盒中，上面很快浮现出隐身符的详细信息。 一阶隐身符，时效：一个时辰，效果：隐蔽身形。 陆欢微微皱眉，只是隐蔽身形，万一那几家养狗，岂不是能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顺藤摸瓜摸到陆家来？ 她又点开凌薇仙子的头像框：【仙子，我想去别人家里打探消息，你那里除了隐身符，还有没有别的、能用得上的东西？】 池雨薇在她那堆“破烂”里面又扒拉了一下，找出几株干巴巴的草，又找出一件飞行法器，一起放进交易系统。 凌薇仙子：【你可以把灵泉倒进飞行法器的凹槽里，代替灵石，这样就不需要输入灵气了。】 陆欢大喜，邹家、苏家还有赵家的宅子，虽然离陆家不远，但如果光靠自己步行，一晚上可能都收不完一家。 但有了这飞行法器就不一样了，可以节省许多时间。 她唯一担心的，反倒是交易系统，不允许交易这样逆天的宝贝。 【凌薇仙子发起交易，兑换物：失活幻形草四株，幻形草种子一颗，失灵飞行法器一件，交易物：灵果一筐。】 竟然可以！ 陆欢差点高兴傻了，完全没看到凌薇仙子后来发过来的消息，就跑去摘水果。 等摘满一筐回来，陆欢才看见她的特殊要求。 凌薇仙子：【我这里没水，皮上有毛的就别给我装了。还有那种黄黄的水果太酸，我吃不惯。】 陆欢也是故意使坏，上次交换时，在那筐水果中混进去一颗黎檬子（柠檬），没想到凌薇仙子竟然真的敢下嘴。 她不知道的是，别说黎檬子，在那种绝灵之地里，为了活命，就算是石头里面含有灵气，池雨薇也会把里面的灵气吸干。 陆欢的念头微动，里面的猕猴桃和毛桃都飞了起来，换成了油桃和丹柰，再用冬枣填填缝。 一个竹筐塞得冒尖，才放进交易舱中。 交易成功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飞行法器放进木盆里，用灵泉泡上，恢复功能。 而第二件事，便是找那棵幻形草的种子。 陆欢仔细对比着四棵幻形草，终于在其中一棵的茎部发现了一颗黑溜溜的种子。 她随意找了一个角落，把种子塞进地里，再滴上一滴灵泉水。至于能不能发芽，就看它的造化了。 陆欢还有别的事情要忙——邓雅那边回复消息了。 邓雅：【原来你口中的酒就是这个啊。我们星际叫幻酿，被乌鲁克星球垄断了，所以卖得特别贵。而且我觉得，你交换给我的这个酒，比我之前买的那个好喝多了。 我只花了那么一点金条，可占了大便宜。不行！你快说说，你有什么想要的，我补给你！】 陆欢眼神一闪。这酒是上一世高仲保的藏品，的确是好酒。不知道在空间里存放了多久，吸收了不少灵气。 即便陆欢在交易之前，专门剔除了灵气，但这酒的品质已经不是寻常酒能媲美的了。 陆欢：【这酒真这么好吗？如果我教你酿酒呢？】 邓雅：！！！ 第81章 阿衍，该吃药了 好在交易系统内不需要打字，不然邓雅肯定兴奋得打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邓雅：【你没开玩笑吧！你知道一瓶幻酿值多少黄金吗？可以用黄金，给你打造一个占地五百平的两层小楼！】 陆欢纳闷，平？那是什么东西？但小楼陆欢听懂了，大概就是她住的闺房？ 陆欢：【没开玩笑，酿酒很容易的，有粮食和酒曲，再经过蒸馏提纯，就能酿造出来。】 邓雅：【有没有一种可能，粮食和酒曲，我都没有？】 陆欢表示，其实她也没有，但秦伯手里肯定有酒肆，到时候去作坊挖一块就有了。 陆欢：【粮食和酒曲，我都能弄来，你就说你想不想做这个生意吧！】 邓雅只是一个满脑子都是实验室的、普通军方研究员，但不得不承认，她可耻地心动了！ 幻酿啊！支撑乌鲁克星球偏安一隅，无人敢对他们动手的幻酿啊！ 邓雅：【干了！不过我要先找个金大腿！不然我的小命休矣！ 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能决定的事情，我先把消除副作用的药剂，还有安眠的药剂都给你，你再给我换点水果呗。】 邓雅也是想着，债多了不愁。 已经欠了陆欢那么多，也不在乎这么一点水果了。到时候，从军方那里多给陆欢要点好处，不就好了！ 交易完成，陆欢看着交易舱中，摆放得满满当当的两箱子药剂，有些一言难尽。 看系统中的使用说明，一滴安眠药剂就能放倒一个成年人，邓雅给了她满满一大盒。 邓雅以为她要放倒多少人！ 陆欢一样取了一滴，加在茶杯中：“阿衍，你口干了吗？喝点水再睡吧！” 高衍眯开一条缝，偷看自己媳妇。他原本还美滋滋地砸吧嘴，刚想夸赞两句，不愧是媳妇亲自喂的水，就是甜丝丝的。 结果下一瞬，他直接睡死过去。 高衍再次睁眼，外面已经天亮了。屋里依然是暖暖的，炭盆里的炭烧得火红，旁边的篓子里已经快要空了。 他四处看去，都没有发现陆欢的身影，他心里一急，差点掉下了暖榻。 这时外面传来开门声，然后就是陆欢的说话声，听上去心情很是愉悦：“阿衍，醒了吗？昨晚睡得好吗？还头疼吗？” 高衍在陆欢的脸上看了好久，也没发现半点心虚，不禁在心中暗暗怀疑自己的酒量。 陆欢一边往外面拿碗盘，一边说道：“昨晚你们喝的酒，是专门从河东府那边运过来的。而且北地人喜欢喝烈酒，运送过来之后还会额外蒸馏过，所以后劲比较大。” “真的吗？”高衍摇了摇头，没发现半点不适，“可是我没觉得我昨晚醉了啊！” 陆欢瞪了他一眼，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光她爹装醉，眼前这男人也装醉了！还好没有轻信这个家伙，给他喂了药之后才出去，不然岂不是会被逮个正着！ 心里对高衍的那一点点愧疚也消失无踪了。 她似笑非笑道：“原来没醉啊，那是谁昨晚嚷嚷着还要喝，然后非让我扶来着？” 高衍这时开始有些心虚了，原本只是想借着喝醉，赖上媳妇，没想到最后是真的醉了。 “媳妇，我错了，我也没想到后劲那么大！一般喝醉的人，都不会承认喝醉了，我昨晚肯定是这种情况！” 眼前男人一脸信誓旦旦，陆欢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便轻轻放过：“行了，少贫嘴了，床下有夜壶，事后记得洗手。” 高衍的脸瞬间爆红，媳妇一点没打算放过他啊！ 他佝偻着身子，向卧室走去。身后陆欢的笑声，就像是吃人的妖怪，想要一口吞了他。 两人用完早饭，一起去前院向陆承德告辞，李氏也在。 陆氏夫妇的脸色都不是那么好看，陆欢心领神会，看来陆承德已经把昨日她带回来的消息，告诉了李氏。 “爹，我和阿衍先回去了。昨日婆母特意叮嘱，让我们今日早些回去！” 陆承德连连点头：“是该这样，都是如意那孩子，要不然也不需要你这个姐姐，特意跑回来一趟。” 陆欢拉着高衍，正准备离开。 李氏两步走上前，拦在两人面前，捂着胸口，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欢儿，你们姐妹俩一同嫁进高家，为何要那么斤斤计较，处处针对如意呢？莫不是……” 话是对着陆欢说的，但柔柔弱弱的眼神却是看向高衍。 陆欢心里暗骂一声老白莲，语调中也带上了哭腔：“继母这话，我可不敢应。以前陆如意看上我妆匣中的首饰，哪一样我没让给她？ 就连曾经的定亲对象，我也让了，你还要我怎么做？把自己的嫁妆全部拱手让人吗？ 爹，您也是这个意思吗？” 陆承德没想到李氏会从陆欢这里，准确来说，是从高衍这里下手。这一番话，既指责陆欢不念姐妹之情，又暗示她对高仲保还有情，这才处处针对陆如意。 “欢儿，你先回去吧，不必搭理她的疯话。” 陆欢点点头，正准备向外走去，这回却被高衍拉住了。 他的语气十分坚定，字字掷地有声：“我看，不肯放过的人应该是弟妹才对。我和欢儿住前院，弟妹和爹娘住在后院，原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这位夫人口中的处处针对，不知从何说起？” 陆承德和李氏都被高衍惊呆了。陆承德是惊喜，而李氏纯属是惊吓了。 李氏之前听说，陆欢随便嫁给了一个乡野村民，还沾沾自喜，觉得她终于赢过了程氏。 谁曾想，这个农夫换掉身上的装束之后，竟然再无半点粗鄙之气，反而自带几分贵气。 再仔细看几眼，竟然比高仲保还要高大英俊不少。 李氏强压下心中的震惊，生生逼出两滴眼泪：“那……那你也不应该落井下石啊！” “你应该庆幸，是我回来传话，而不是婆母亲自上门。婆母说了，如果不恢复成原样，陆如意也不必回高家了。 我实在想不通，陆如意明明早就知道，高家是什么光景，为什么还敢那么做！她自己受不了那份苦，多带些下人伺候便是。 为什么你们母女偏偏盯着我不放！难道就因为我倒霉，和她一样出在陆家吗？” 陆承德皱了皱眉头：“欢儿，你这是在怨恨爹吗？” 第82章 不需要你假好心 李氏脸上的喜悦还没维持多久，就听陆承德又说道：“你不必理会如意，路是她自己选的，无论如何都不会牵连到你。” “老爷！”李氏显然没预料到，陆承德的态度变化会这么大，“如意也是你的女儿啊！” “她要不是我的女儿，我会给她收拾这烂摊子？”陆承德瞥了高衍一眼，又小声对李氏说道，“你们两个蠢货，当初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就应该想到后果！” 这话，显然话中有话。 李氏脸上的表情都维持不住：“老爷……您这是……” 陆承德轻咳一声，板着脸：“当初欢儿成亲，公中出了两千两银子置办嫁妆，如意也按照这个规格来。” “那么一点银子能置办什么东西！”李氏失声惊呼起来。 声音有些尖利，陆欢忍不住捂了捂耳朵。 李氏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恳求道：“老爷，当初欢儿可是三十二抬嫁妆，塞得满满的。要是如意差太多，你让她婆婆怎么看待她！” 陆承德顾忌到高衍还在这，没把话说得太直白：“欢儿的嫁妆，那是她亲娘留下来的。你要是想给如意多陪嫁一些，我也不拦着你。 但是公中出的钱，三个女儿我都是一视同仁，都是两千两。” 李氏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当初她和陆如意准备换亲，所以送去李家的那份嫁妆相当敷衍。后来又因为陆如意催得急，李氏也顾不上陆锦绣那边。 这时经过陆承德一提醒，她总算想起这个小女儿。 “老爷，咱们家可是燕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嫁女儿公中才出两千两银子，传出去不会被人笑话吗！” “怎么，当初你给如意准备的时候，也没听你们有任何不满，怎么现在就嫌少了？ 再说了，李家是你的娘家，怎么会传出闲话？ 如果要补，就三个人一同补！” 陆欢才不在乎这三瓜两枣，立刻表态：“爹，我不觉得少。你要是想补的话，就补给锦绣妹妹吧！” “不需要你假好心！”李氏赤红着眼睛，冲着陆欢吼道。 高衍将陆欢护到身后，再次对陆承德拱手：“岳父，今日我们就先回去了。” “回去吧！帮我给亲家母带句话。午后我派人过去收拾，等全部布置妥当，再让如意回去赔罪。” “知道啦，爹！”陆欢答应一声，推着高衍向外面走去。 他们走到书房门口，还听见陆承德异常冷淡的声音：“给如意添置家具的钱，从那两千两里面出。” “老爷，你一定要这般绝情吗？” “绝情？我若是真绝情，你李家就没有机会发展到如今……” 后面的话，两人走远，再也听不到了。 他们回到西院，收拾衣物。 这时陆正忧心忡忡地走进了西院，正巧碰上陆欢两人走出来。 “大小姐，你们要是想出城的话，就不要在外面多逗留了。” 高衍有些奇怪，燕京城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出什么事了吗？” 陆正摇了摇头：“还没打听到消息。只是附近几条街上突然多了不少官兵，正沿街巡察。” 陆欢心里有数，肯定是昨晚自己做的好事，被那几家人发现了。 她对大管家笑了笑：“没事，我和阿衍只是出城，应该没事的。” 不过她肯定不会在这种风口浪尖上，在外面闲逛。 两人登上骡车，直接向东城门赶去。路上倒是遇上了巡察的官兵，但骡车里就只有陆欢一个人，官兵们只不过就是看了一眼，便放行了。 谁能想到，一连搬空邹、苏、赵、杜、陈五家的飞天大盗，会是骡车中这个小小女子呢？ 陆欢原本还打算走一趟李家，只是那时候天边已经有些鱼肚白，暴露的风险太大。 而且李泰鸿手中的生意涉及肉行、屠行还有马行，还有不少产业在城郊，她这才暂时放过。 一路上，高衍都紧绷着脸，一直到出城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欢儿，你最近还是不要进城了！” 陆欢笑得很是愉悦：“要不是婆母让我进城，我才不会走这一趟呢！” 高衍赶着骡车，从村中间穿过，一路上遇见了不少村民。有和善的，也有面带嫉恨的，当然，也有神情复杂的。 孔淑芬余光瞥见外面缓慢走过去的骡车，和自家五嫂一起走到院门前。目送骡车走远，她语气中满是羡慕：“看这小两口，大概是才从岳家回来，啧啧！” 她的五嫂马香草偷偷瞪了她一眼，说出来的话酸溜溜的：“羡慕也没用，人家阿衍现在是陆家的女婿！” “瞎说什么呢！就算阿衍是高家领养的，但他姓高，族长不会允许他娶高家女儿的。” 马香草不服气，反唇相讥：“我又没说错！高家女儿不行还能找娘家侄女呢！你说以前我们怎么都没看出来，这个阿衍是个有本事的！” 远处的骡车已经停在了高家门口，高大挺拔的身影正转回头，扶着一个女子走下骡车。 孔淑芬心里说不懊悔，那是骗人的：“可不是！你听别人说了吗，族长做主，要分给高衍二百两呢！就是不知道，这个钱最后落到谁手里。” 马香草踮起脚尖，再也看不清楚那边的动静，顿时没意思地踢了两脚：“能落到谁手里，高家又没分家，肯定是落到周氏手里了！” “马香草！孔淑芬！两个懒货又跑哪去躲懒了！”院中传来两人婆婆的高喊声。 两人一起缩了缩脖子，马香草转身就往房里溜，还没忘说一句：“今日轮到你家做饭！”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院子，没看到从一旁的小巷中走出来一个小姑娘。 身上穿着村里常见的、半新不旧的青色薄袄。有些发黄毛糙的长发梳成双丫髻，只是用红绳简单地束了起来。 陆欢没来高家村之前，这样的装束还算普通。但自从那日方小鱼见过一袭红衣、肆意潇洒的陆欢，她心中的嫉妒，就像是春天的野草，抑制不住地开始疯长。 她盯着那个高大的背影，眼中的不甘差点将她整个人吞没。 都是陆欢，抢了她的如意郎君！不然那二百两肯定就是她的了！ 第83章 绞尽脑汁夸高衍 陆欢放好昨晚换下来的里衣，等了好一会儿，高衍才从外面走进来。 浓密好看的剑眉皱在一起，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你这是怎么了？踩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高衍不自觉地耸了一下鼻子：“不是，就是遇到了不熟的人，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陆欢心中立刻浮现起一种预感，她几步走到高衍面前，脚尖几乎都要贴到高衍的脚尖。 两人的眉眼仅有两拳的距离。 “你老实交代，以前在村里，有没有什么大姑娘小媳妇，给你送香囊或是手帕？” 噗嗤——哈哈哈—— 高衍笑得差点没站稳，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 陆欢向前两步，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老实交代！” “以前哪有人注意到我！而且我平日里不是在地里干活，就是和成毅他们出去打零工。除了你，还没有哪个人那么坚定地选择我呢！” 说到最后，高衍长长的睫毛也耷拉下来，眼神中有化不开的低落。 “那是她们没看到你的好！” 高衍眼睫微颤：“你就不用安慰我了！” “真的，你比高仲保俊俏多了！” “只是外表俊俏啊……” “肯定不是啊！你比高仲保高大，又参加过民壮训练，比他厉害多了。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你看高仲保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样子，要是北地都是他这样的文人，哪里还能抵抗北边草原的余孽啊！” 陆欢绞尽脑汁夸高衍，却没发现男人的嘴角已经微微勾起。 她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外面传来何娘的声音：“东家，太太问你们怎么还不去后院！” “哎呀！都是你！“陆欢推了高衍一下，这时也发现，之前男人脸上的低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浅笑。 她如何不知道，这是被高衍套路了，她自以为凶狠地瞪了过去，连衣服也来不及换，转身向后院走去。 高衍收起脸上的笑意，也跟在陆欢身后。 因为要回陆家，陆欢穿的衣服比寻常在高家的，花样要繁复许多。 高曼婷看着陆欢身上的长裙，裙脚边都绣上了粉色的荷花，行走间褶皱处还如同水波一般，显得陆欢整个人都娇俏可爱，心中的嫉妒已经压抑不住了。 她指着陆欢的裙子说道：“娘！哥哥过生辰那日，我要穿这条裙子！” 这样的话，陆欢上一世不知道听过多少遍。 她的笑容没有落下来半分：“这还不容易，明日要婆母带你去霓裳阁就好。正好还能把上次我送给您和公爹的两匹布带上，一起量量尺寸。 到小叔子生辰那日，你们二老穿新做的衣裳，肯定能给小叔子涨不少脸面！” “娘！我也要我也要！”高曼婷抱着周氏的胳膊使劲撒娇。 她哪里知道，周氏心里正一抽一抽地疼。 去霓裳阁做衣服，周氏勉强还承担得起，但买成衣就不一样了。 特别是曼婷看中的、陆欢身上这套月华锦的襦裙，可要上百两银子一匹，再加上刺绣和制衣的工钱，只怕差不多也要八十两银子。 曼婷不过才十二岁，以后还会再长高长胖。现下给她买的衣服，过几年可能就穿不了了。 有这个钱，还不如给仲保多买两套方巾襕衫换洗。 想到这里，周氏不免硬了心肠，拒绝道：“胡闹！家里是什么光景你不清楚啊！你才多大，身子都没定型，现下给你买了，过两年不能穿了，那不是浪费！” “我就要，我就要嘛！”高曼婷瞥向屋子中间站着的一对璧人，不满说道，“为什么她就能穿！” 周氏没好气地瞪了高曼婷一眼，头一次发现这个闺女有些骄纵了：“她家什么条件，你是什么条件！人家花的是娘家给的嫁妆，你爹有那个钱吗？要怪就怪你没投个好胎，生到那富商家！” 陆欢听着周氏的指桑骂槐，心里没有半点波澜。上一世更难听的话，她都没少听，更何况是这样不痛不痒的话。 只是高衍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抬起头，刚想争辩两句，就感觉一只软软的小手捏住了自己的大拇指。 他再次垂下头，看起来和以前低头听训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分别。只是他的眼睛已经瞟向了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袖子。 陆欢捏了捏他的手指，示意他不要说话。 等周氏对高曼婷发泄完之后，也开口劝说：“婆母说得极是。曼婷不过才十二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 若是现下做了，以后穿不得，那不是可惜了。” “说这么多，你还不是舍不得！” 高曼婷不敢对周氏太过强硬，但对陆欢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怎么会！等曼婷及笄的时候，我一定送一身比月华锦还要好的衣裙给你！” “真的吗？你不会是哄我的吧！”高曼婷不敢相信，陆欢会有这么大方。 “怎么会！这话我是在婆母面前说出口的，怎么可能是哄你的话！曼婷，你对我的成见也太深了！” 陆欢说完，捂着胸口，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样子。 她也不算给高曼婷画饼。 按照金陵那边的习俗，小姑子及笄时，当大嫂的要给小姑子置办衣裙或是发簪。既然横竖有这一遭，还不如早点许诺出去，把高曼婷吊着。 高衍的手心一空，刚刚娇娇软软的手掌已经抽了出去，连带着心里也空空的。 他揽过陆欢的腰，语气有些冷淡：“曼婷，就算你不认我，但欢儿也是你名义上的嫂子。你在家这样，我们念在你年纪还小。但走出去，被二弟的师长或是同窗知道了，别人还会质疑我们高家的规矩。” 一提到高仲保，周氏立刻附和，同时悄悄推了推高曼婷：“阿衍说得对。曼婷，还不给你大嫂道歉？” “对不起。” 声音比蚊子声大不了多少，不过这件事就算这么揭过去了。 周氏这时也想起来，喊高衍夫妻过来的主要目的：“陆氏，亲家怎么说？” 陆欢将陆承德的态度描述了一遍，高衍也补充道：“岳父说了，晚些时候便会派人过来清扫。仲保屋子里的一应家具也都换掉，不过这样一来，只怕弟妹要等二弟房中都收拾妥当之后，才能回来。” 第84章 你把衣服放下 周氏闻言大喜。她完全顾不得陆如意什么时候回来，满脑子想的都是——仲保的生辰，肯定会让村里人大开眼界！ 下一刻，她又想起来，高尚志一早就跑出去，不知道去哪个狐朋狗友家鬼混了。 她阴沉下脸，但是对高衍说话时，又和缓了一些：“那个……高衍，陆氏，你们爹出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一会儿等人来了，你们夫妻俩帮忙招待一下。 屋里的家具搬出来放前院，到时候都送到村里木匠那儿，让他刨了重新上漆。” 周氏提了一堆要求，一点掏钱的意思都没有。 陆欢也没有拆穿她，只是微笑着应下：“知道了，婆母。” 两人回到西厢房中，高衍明显有些不高兴：“欢儿，你怎么不找母亲要钱，还拦着不让我开口！“ 陆欢打开带回来的包袱，将里面的脏衣服拿了出来，轻笑一声：“这才哪到哪，这一点银子，我还不放在眼里。” “可是……” 高衍还想争辩两句，却被陆欢打断了：“别可是了。你知道高家太爷为什么要由商转民吗？为什么我娘当年要我和高仲保结亲？” 高衍有些别扭，眼睛也瞥向一边，不肯看陆欢的眼睛。 “我怎么会知道岳母的想法。”他别别扭扭的，隔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要是岳母在天有灵，知道你没嫁成仲保，而是嫁给了我，她会不会生气？” 哈哈哈—— 陆欢直接笑弯了腰，眼角还笑出了泪花。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畅快地笑过了。 “欢儿，你别光笑啊！” 在男人变脸之前，陆欢擦了擦眼角：“放心吧，我娘地下有知，肯定会很满意你这个女婿的！” 她觉得，要是世上真有鬼魂，她娘肯定顾不上看这个女婿，而是第一时间掐死陆如意和高仲保。 “真的吗？”高衍显然有些不自信。 他总觉得陆欢有事瞒着他，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事情，但他又不愿意逼迫陆欢，所以只能在心里反复拷问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还不够好。 “真的，等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的。”陆欢故意使坏，捏了一下高衍的脸，然后笑着跑开了。 高衍跟在她身后，看清她手中的东西，脸瞬间爆红：“欢儿！媳妇！你把那衣服放下！我自己洗！” 他两步走到陆欢身前，抢走那一包衣服，然后不知道躲到哪里去洗了。 陆欢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落下，脚尖一转，走进了厨房。 “东家，您回来了！”何娘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见陆欢走了进来，停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去，“东家有什么吩咐吗？” 陆欢摆了摆手，示意何娘不用管她：“我就是过来问问，我们出去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何娘对石梁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拎着小竹凳坐到了厨房门口。 她这才小声说道：“别的倒是没什么。只是今儿早晨，老爷想用车，听说骡车被东家赶出去了，还嘀咕了两句。 不过又听说是太太让你们去的，便没再嘀咕东家，而是抱怨家里的骡车太少，一架车不够用。” 陆欢的语调听不出任何喜怒：“还有呢？” 何娘有些犹豫，捏着腰间的衬裙，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有什么犹豫的？” “我担心说出来，会影响东家和姑爷之间的感情。” 陆欢猜测，可能是高衍的烂桃花，被何娘他们看见了。 “虽然阿衍是我的夫君，但你们要想清楚，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何娘心中一个咯噔，腰都佝偻了一些。 这个问题，她的男人曾经也问过她。 那时她还觉得，女人以夫为天，在高家肯定得以高衍为先。全然忘记了，陆欢才是那个捏住他们喉舌的人。 她瞬间反应过来，不再犹豫，躬身说道：“石谷早上开院门的时候，发现有个小娘子在外面鬼鬼祟祟，打量我们院子。 再就是，村里都在传，说燕王爷奖励村里五百两银子，族长做主，分给了姑爷二百两银子。” 原来是这样。 陆欢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愉悦，难怪那呆子回来时有些古怪。 上一世可没有燕王赏赐这件事，即便是全村一起向南方逃难那会儿，她也没发现有人对高衍表达好感。 会是谁呢？ 陆欢好奇问道：“石谷看清楚是谁了吗？” 何娘摇了摇头：“石谷当时挑着水，只是匆匆瞥了一眼，穿着很普通，头上扎着红头绳，并没有什么特别。” 陆欢仔细回想了一下，实在是太过久远，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便没有为难自己。 “王府奖励这事我知道。中午我想吃锅子，昨日羊肉还剩多少？” 说到自己的本行，先前何娘的低沉也一扫而空：“还剩不少呢！昨儿只吃掉了前腿连带羊肩，东家想吃羊排还是后腿？” 想到那日进城喝到的那碗羊汤，陆欢瞬间觉得自己的早食白吃了。 “熬点羊汤吧！”陆欢颇有些惋惜，“可惜没有鱼，不然打一点鱼丸放羊汤里，那才叫一个鲜啊！” 何娘提议道：“可以让石谷去河边看看，趁着还没上冻，多网几条回来。” “可以，让他小心着些，别掉进水里了！” 陆欢又和何娘商量了一会儿菜单，这才回到西厢房。 想让她亲自下厨，给高仲保办酒席，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辛苦何娘了。到时候要是缺人手，就找几个村里婶娘们过来帮忙，就像成亲那日一样。 高衍这一出去，便是大半个时辰。一直快到用午食的时辰，他才一脸兴奋地冲了进来。 陆欢的意识从空间中抽离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还知道回来啊！” 高衍沉浸在喜悦中，完全没听出来陆欢语气中的不对。 他献宝似的从怀里拿出两张银票，捧到陆欢面前：“欢儿，你看！” 陆欢接过银票，正好是两张一百两的银票。 “王府奖励的？” 高衍发现陆欢并不意外：“媳妇，你早知道了啊？” “刚刚知道的。我还知道，有大姑娘一大早上，在院门口堵你呢！” 第85章 八伯娘来了 面对陆欢揶揄的笑意，高衍心里有些委屈：“哪里是堵我，都是堵这二百两银子呢！成毅那家伙，还带头起哄，想找我借钱！” 陆欢走进里间，从箱子里抱出装钱的盒子，在册子上记好数额。 “那你借给他了吗？” “那怎么可能！这钱都是要交给欢儿你花用的，我做不了主！” 陆欢合上盖子，称赞道：“你这个兄弟挺聪明的。以你们俩之间这么铁的关系，他开口你都没有答应，其他人也就知难而退了。” 经过陆欢的点拨，高衍这下也想起来了：“难怪成毅说完，那些婶子们都闭嘴了，不愧是好兄弟！ 正好过几日，村里就要送一批炭去王府，到时候我带他进城下馆子！” “送炭？不是要去其他县城教烧炭吗？” 高衍搓了搓手，都不敢用正脸看陆欢：“因为去下面县城，王府每日会额外发一钱银子的工钱，所以我把这样的活让给村里人了，他们比我更需要这份工钱。” 陆欢才不相信，高衍真是这样想的。 “你老实交代！” 他支支吾吾起来：“欢儿，我……舍不得你，那个……我们还没有……” 联想到之前那见不得人的脏衣物，陆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狠狠推了高衍一把，脸上也带上了一抹绯红：“不正经！” 高衍一时没站稳，一个趔趄差点跪在地上，但看见陆欢绯红的小脸，他“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两人的笑容，在看到八伯娘的身影时，慢慢落下。 “八伯娘来了！”高衍客气问好，陆欢也跟着喊了一声。 “哎哎，我话说完了，不打扰你们吃饭了！”八伯娘甩着帕子，一刻也没有和他们寒暄，头也不回地走了。 “欢儿……” 陆欢目送八伯娘离去，抿了抿嘴唇：“我知道，一会你不要说话，交给我来应付婆母。” 明明是自己招来的风波，却要陆欢去承担。 看着她略显单薄的背影，先前心中的旖旎被担忧取代。 八伯娘素来和周氏不和，这次前来，绝对不可能是为了庆贺高衍得到长史大人的看中。 她的目的无非就是挑拨离间。 接下来，别说银票保不住，说不定自己和欢儿还会被周氏臭骂一顿。 都怪他！本想给欢儿一个惊喜，怎么把要上交银钱这事给忘记了！ 在陆欢看不见的地方，高衍紧握的拳头发出了咯吱的响声。 果然，正堂内，高尚志不在，周氏高坐在正位，而高曼婷在一旁兴高采烈。 圆桌中间放着一个黄铜锅子，里面乳白色的汤正慢慢翻滚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陆欢好似刚才没见过八伯娘这个人一般，笑着问道：“婆母，你们怎么还没开始用饭？天儿冷，菜容易凉，不用等我们。” 周氏首先发难：“真是好大的脸，以为我这是等着你！” “那是还有什么客人要来吗？还是在等公爹？” 高曼婷虽然得到了陆欢的承诺，但毕竟没拿到手，对她的态度并没有多少变化。 “你不要扯别人！我就问你，族长是不是奖励给高衍二百两银子？” “曼婷，你不应该直呼老大的名字。你叫习惯了，万一十二那日，你也这样口无遮拦怎么办！”周氏不痛不痒地谴责了高曼婷两句，目光又转向陆欢，“曼婷问的，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陆欢笑盈盈地走到周氏身边，端起她面前的汤碗。 一边为周氏盛汤，一边列举自己嫁进来之后的种种开支，就连送给他们的那几匹布也明码标价。 周氏仰起脸，眼睛瞪得大大的：“陆氏，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自己愿意孝敬我的，难不成还要让我自己花钱不成！” 陆欢将满满一碗汤放到周氏面前，缕缕白烟消散在空气中，高曼婷闻到香味，也按捺不住：“嫂子，你也给我盛一碗呗！” 高曼婷小小年纪也就是骄纵而已，但有陆欢衬托，就更显得她无理取闹了。 高衍见不得高曼婷这样，从一旁拿过汤勺，递到高曼婷的面前：“要吃什么自己动手，什么臭毛病！” 陆欢赶在周氏继续发火之前，回答道：“做儿女的，孝敬长辈，实属正常。但若是婆母把仲保的工钱全都收走了，只怕以后，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每日的吃食只怕也需要婆母自己掏钱了。” 倒不是陆欢愿意揽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实在是周氏太过抠搜。 如果指望从周氏那里拿钱吃用，以后陆欢但凡想吃点什么好东西，都要藏着掖着，日日做贼似的。 这样的日子，陆欢是一天都过不下去。 周氏颤抖着嘴唇，好半天都没有把这笔账算明白。 倒是高曼婷喝下一口汤，眼睛一亮：“陆……嫂子，这汤是怎么做的啊！怎么这么鲜啊！一点膻味都没有！ 娘！厨房的事，你就交给嫂子吧！我可不想再吃高……咳，大哥做的饭了！太难吃了！” 陆欢在心中腹诽：哪有那么难吃。前世她刚嫁进来时，也吃过几天高衍做的饭食，比高家村人吃的都好上一大截。 只是因为何娘厨艺太好，显得他做的不好吃而已。 周氏猛然醒悟过来，过了几天舒坦日子，怎么把以前的日子都忘记了。 她的心里揪着难受，一边是明晃晃的二百两银子，一边又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安逸生活。 陆欢这样做，就是为了断了周氏的念想。 高衍不可能永远都只是一个农夫，等他们到金陵安顿下来之后，燕王府这条门路就能运作起来了。 虽然燕王在北地，但王妃的娘家可是定国公府。只要运作得当，去锦衣卫谋个缺并不难。 如果陆如意没能说服高仲保，高家继续留在北地，那就更简单了——只需要下次燕王提起此事时，顺势答应下来就可以了。 陆欢收回思绪，将碗又向周氏那边送了送：“婆母，尝尝这羊汤味道如何。对了，这半扇羊肉，可是花了近一两银子。 只可惜离小叔子生辰还有好几日，不然就能把这羊肉冻起来，到时候招待客人。” 周氏明显底气不足：“乱说什么！羊肉本来膻味就重，你还想拿不新鲜的羊肉，招待仲保的师长和同窗！你这是成心想让仲保丢脸是不是！” 第86章 阿衍不比任何人差 陆欢只是低下头，淡淡说道：“婆母，你这是冤枉我了！” 更多的，她是半个字也没有再说。正堂之中，只能听见高曼婷呲溜呲溜喝羊汤的声音。 周氏皱着眉，看着自己闺女坐没有坐像，喝起汤来还吧唧嘴，心中的无名火起：“曼婷！娘平日里就这样教你的？” “婆母，曼婷才多大，何必那样苛刻！等她长大一些，自己就能学会！” 这些话，都是周氏上一世对陆欢说的原话。 那时高家在金陵安顿下来不久，高仲保刚刚进入金陵府学，结交了不少同在府学的同窗。 而周氏自诩辈分高一等，自然不会出面交际，只能由陆欢带着高曼婷。当时陆欢就发现了她的问题，想要下功夫掰正过来，可是周氏怎么说的？ 话里话外，都在谴责陆欢这个当嫂子的，对小姑子太过刻薄。 后来还是陆欢替高曼婷处处遮掩，她这才没传出去什么不好的名声，最后顺利嫁给了高仲保的学弟。 这一世，陆欢可不会这样掏心掏肺了。 她借着安慰高曼婷的功夫，走到周氏左手边坐下，像是之前周氏责问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何娘也送上来三碟小菜。 盐焗猪肝和卤猪心切成片，摆成花形，中间撒上醋、花生还有辣椒油，盘边点缀上萝卜雕成的牡丹花，看上去可以直接端上百味居的餐桌了。 高曼婷伸手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好吃！嫂子，这个能让何娘经常做吗？” 陆欢没回答，而是看向周氏。意思很明显，这要问你娘。 高曼婷倒是无知无觉，顺势看向周氏。 周氏“嘭”的一声放下汤碗，好在碗里已经没多少汤，这才没有喷溅出来。 “吃吃吃！老娘上辈子就是欠你的！”她轻咳一声，缓解了一下尴尬，“老大媳妇，以后厨房的事，就交给你了。” 周氏不断在心中安慰自己，这二百两是暂时的，但吃用陆欢却是永恒的。只要她不死，就能吃用陆欢一辈子。 没必要为了那三瓜两枣，断送了一辈子的好日子。 其实老大媳妇还算是手松的，不像那个陆如意，把后院弄得乌烟瘴气不说，人还跑回娘家了。 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都是李氏养大的，怎么就一个天一个地呢！ 当初真是鬼迷了心窍，以为李氏是陆家的当家主母，娶陆如意的好处，肯定比陆欢这个没娘的多，谁曾想…… 不得不说，周氏的肠子都悔青了。 周氏妥协了，陆欢自然满口应下：“多谢婆母的信任，我和阿衍以后肯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嗯，仲保的生辰，你务必要筹备好，千万不能有半点差池！” “知道了，婆母。今日要来人清扫，后院离不得人。不如，明日我们带上布料，去霓裳阁做衣服，如何？” 高曼婷原本要盛汤，听到陆欢这样说，汤勺差点戳到周氏的脸上。 “我也要去！嫂子，今年入冬，我还没添新衣服呢，你可不能落下我！” 陆欢的笑意不达眼底：“好！买！” 高衍在一旁，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记起陆欢的叮嘱，只能闷头喝汤，憋闷极了。 两人回到房间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欢儿，你刚才就不应该不让我说话。” “想说什么，你可以现在说。” 高衍抿着嘴唇，脸颊涨得有些发红，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我忘了……” 噗—— 陆欢摊开手：“这就不能怪我了！” “但是我记得我很生气！我想帮忙，但是不知道往哪使力。媳妇，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啊！” 高衍垂头丧气地坐在暖炕上，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蹲在墙角，无人注意的大狗狗。 陆欢走上前，捧起他的脸。 男人清澈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迷惘，边界分明的额角掉下来一缕碎发，搭在他笔直的鼻梁上。 陆欢忍不住帮他拨开，又在的脑袋上摸了几下，才开口道：“阿衍不比任何人差，只是没遇上合适的机遇而已。” 高衍的眼睛，肉眼可见地开始亮起来，嘴角也慢慢勾了起来：“还是欢儿最了解我！ 我之前就打算，等攒够了钱，能买一副软甲，我就去投军。我识字，又参加过民壮训练，肯定比寻常的新兵蛋子强！” 说起自己的打算，高衍变得神采飞扬，整个人的气势随之大变——不再有半分乡野之气。 若是换上飞鱼服走出去，说他是锦衣卫的千总大人，陆欢都不会怀疑。 察觉陆欢看着自己的脸出神，高衍的手攀上了她的腰肢，慢慢向上滑动。 这时，外面传来何娘的声音：“东家，外面来人，说是陆家派来的。” 高衍深深吐出一口气，手臂收紧，顺势将陆欢带进怀里，头靠在她的锁骨下方，贪婪地嗅着鼻尖的馨香。 “媳妇，他们还有完没完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小的哀怨，陆欢差点被他逗笑了，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带着一丝纵容，就像在安抚一只撒娇的大狗。 同时高声对外面的何娘喊道：“是有这事，你先让人进来，我马上出来！” 陆欢拍了拍高衍的肩膀，提醒道：“好了，外面正等着呢！”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西厢房，陆欢脸上笑眯眯的，而高衍板着脸，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院中站着一行七人，有男有女，为首的是一对夫妻。刚开始还在四处打量高家的院子，一见陆欢出来了，立刻都垂下头，只敢看向身前。 那对夫妻有些眼熟，但陆欢一时叫不上名字。 那男人走上前，拱手说道：“大姑奶奶，家里有事，大管家脱不开身，所以只能派我们走一趟的。“” 陆欢原本也没指望陆正会亲自走一趟，所以只是随意点了点头，对他们说道：“我先去后院，跟婆母通禀一声。” 那男人对一旁的媳妇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跟上陆欢，凑在她身边小声说道：“大小姐，本来大管家想亲自来的。 只是城中发生了大案，老爷害怕生意出什么变故，才换成我们夫妻过来。 您只怕不记得我们了，我男人的兄弟是雷乾，专门给老爷赶车那个，您可以叫我雷坤家的。” 第87章 李氏后悔 这样一提醒，陆欢总算想起这一号人，然后明知故问道：“城里发生什么大案了？” 雷坤家的看了看身后，见没人跟上来，才小声说道：“听说城内来了一群江洋大盗，一夜之间，把五家的宅子和铺子都搬空了！” “那也不至于闹这么大吧！” “咱们陆家和其中一家关系还不错，听说那五家人中住了一个贵人。那贵人的一样宝贝被偷了，正在燕京城府衙里发火，闹着要封城搜查呢！” 陆欢想起那晚收进空间的一枚类似虎符的东西，微微一笑：“那么重要的宝贝，何必带出来呢？” “大小姐，这样的话可不兴瞎说啊！” “我就跟你说说。” 两人走到后院主屋，陆欢敲了敲门，说道：“婆母，陆家的下人们来了。您要不要出来看看？” 里面传来周氏的声音：“有什么好看的？老大媳妇，我都交给你了！” “知道了！” 雷坤家的透过窗纸朝里面张望，也没看到人，倒是看到房中的摆设，还不如陆家的下人房。她偷偷撇了撇嘴，跟在陆欢身后往外走。 “大小姐，真是苦了你了！” 陆欢只是微微一笑：“无妨，我挺好的，让大管家放心。” 后院之中，只剩下周氏和高曼婷两人，只要她们不出来，便不会被人冲撞到。 陆欢站在后院中间，给他们提个醒：“咳，你们应该听说了，前几日陆如意吃坏了肚子，把她屋里弄得……有些不能住人，所以我爹派你们来清扫干净。 你们先进去开窗通风，然后把里面的所有家具都搬到前院中去，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石谷和石梁也带来了打扫的工具，不过陆欢事先提醒过他们，所以他们只是在前院烧水，并不打算帮忙。 雷乾走上前两步，点了两人，指着后院东厢房说道：“你们俩进去，把所有门窗都打开！” 起初他们还有些不太在意，觉得能有多脏，却没想到，那是气味攻击。 陆如意她们离开之前好像还没有熄灭炭盆，所以里面除了臭味，还有不小的炭气。 来人在陆家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折磨，加之出城之前刚刚用过午食，他们都有些反胃。 他们这才明白，为什么大小姐和雷坤管事反复强调要先通风，实在是里面太臭了！ 陆如意以为她自己溜了，这烂摊子只能由石家人解决，却没想到，周氏会派陆欢回来告状。 她这时也从李氏那里，知道陆欢回来的目的，反复在房中踱步。 “怎么办啊！爹怎么还同意派人去打扫啊！哎呀，丢死人了！” 李氏心里却在为另一件事着急，听到她这样抱怨，随口敷衍：“你知道丢人，当初就不应该做出丢人的事。现在好了，闹得整个陆家都知道你做出来的事了！” 没能从李氏这里得到安慰，陆如意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没事，等去了金陵，就没人知道这事了！等高仲保当了大官，谁还敢嘲笑我这个诰命夫人！ 下人就更好办了，全都发卖出去！对！就是这样！” 陆如意在李氏面前走来走去，都快要把李氏绕晕了：“你别在我面前走来走去，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她抬眼看到一个婆子，正从外面急匆匆地走进来，连忙问道：“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婆子哭丧着脸：“太太，完了！咱们的定金，打水漂了！” “什么定金！你给我说清楚！” 李氏的指甲深深抠进婆子的胳膊中，疼得她直往后面缩：“太……太太，是苏家……咱们之前在苏家定的十来匹锦缎还有成衣，都没了！” “什么！”陆如意尖叫一声，“是不是我的嫁妆！” 婆子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呆愣间，李氏松开了婆子的胳膊，差点没站稳。 而那婆子，趁着母女俩的注意力都没在自己身上，立马溜之大吉。 李氏缓缓走到暖阁窗边坐下，只觉得头疼欲裂。之前二女同嫁，她就贴补了不少银钱，结果都便宜了陆欢。 紧接着那几家铺子的管事出事，被陆正派人直接扭送进了官府。 如果李氏不把以前贪墨的钱都吐出来，赎那些管事出来，他们很可能受不住刑罚，把幕后的她供出来。 到时候别说陆家这个主母的位置，很可能连陆浩宇都会受到牵连。 这也就罢了，可陆如意的嫁妆……公中只能拿出来两千两银子，还要把家具钱扣除，更是捉襟见肘。 现下苏家的绸缎行遭了大盗，铺子里被人搬得连架子都不剩，苏宅明面上的银钱也被人盗取一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赔偿她的损失。 李氏痛苦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在心中懊悔：事情怎么就闹到这一步了呢？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去弄钱。 李氏草草梳妆了一番，站起身向外走去。 陆如意之前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劝说高仲保，这时看到李氏出去，她猛地勾住李氏的胳膊：“娘！你要去哪？” 李氏被她扯得一趔趄，没好气地吼道：“去哪？你说去哪！李家！替你要钱！” 李氏甩开陆如意，阴沉着脸走了出去。 她算是想明白了，一切的源头都是如意想嫁那劳什子高仲保！ 陆浩宇也听闻了城里发生的案子，回来找陆承德拿主意，却看到自己娘身边一个人也没带，风风火火地向大门走去。 他眼神闪了闪，调转脚尖，跟了上去：“娘，出什么事了？” 对这个儿子，李氏没隐瞒什么：“如意的嫁妆出了点问题，我现在要回一趟李家。” 陆浩宇不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但既然李氏没有明说，他并没有追问，而是跟在李氏身后。 “娘，西城有些不安稳，我陪您一起去。” 李氏重重叹了口气：“还好有你在。” 只是两人走到马棚边，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陆浩宇皱着眉，询问守马棚的小厮：“雷勇人呢？” 第88章 何必节外生枝 借着低头的遮掩，小厮偷偷撇了撇嘴。大公子真是好大的威风，一上来就给人扣帽子。 不过他只是一个小厮，心里如何不悦，也不可能表现出来。 他将头埋得更深了：“回大公子的话，雷勇被老爷派出去，替二姑奶奶去高家村了……” 这事太丢人了，李氏不知道这个小厮知道了多少，只能打断他道：“这事我知道，没想到你爹把雷勇也派出去了。那老雷呢？” “回太太的话，老爷出门去了，带走了老雷。” 得，这下府里两辆马车都不在。 两人无法，只能派人出去雇车，折腾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出发去李家。 车厢中，只有李氏和陆浩宇两人。 陆浩宇这才小声询问：“娘，你去李家做什么？” “你爹最近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查账，之前投靠我们的几家店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如果我不拿钱给他们补上，他们肯定会把我供出来！” 陆浩宇皱紧了眉头，不明白自家娘为什么要这样做：“娘，陆家迟早都是我的，您又何必节外生枝！” 李氏也觉得十分头疼，但她并不后悔这样做：“迟早是你的，但现在还不是！你妹妹却在这个时候出嫁，难道我要由着你妹妹低陆欢一头？” “程氏留下那么多东西，您如何跟她比！” 李氏猛地看向陆浩宇的脸，眼神中的凶狠让他有些陌生。 他讪笑着试图缓和李氏的情绪：“娘，程氏都死了，您完全可以在她留下的东西里面做手脚，何必节外生枝。” 李氏这才眯起眼睛，目光柔和了不少：“你当我没有做手脚？也是以前太过顺风顺水，一时有些大意。没想到，居然被那小崽子咬了一口。 说到底，也是我们办事不够周全，才留给那小崽子翻身的机会。不过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出半点错漏。” 车厢中一时陷入了沉默，许久，陆浩宇才幽幽说了一句：“娘你以前太过宠溺如意了。” 李氏没有反驳，似乎默认了他的话。 夕阳西斜，天上的太阳仿佛也想逃离这个寒冷的地方，顺带还带走了最后一丝余温。 雷坤家的一直陪着陆欢，在内院西厢房檐下，看着他们忙进忙出。 陆欢自己紧紧裹着羊皮斗篷，给雷坤家的也找了一条薄毯披着，身边就是西厢房的灶口，所以两人并不冷。 而陆家的下人们，忙进忙出，一直就没停下来过，而且厨房里一直备着热水，所以并不冷。他们都觉得，给大小姐干活，比在陆宅轻松多了。 雷坤算算时间，也到了该回城的时辰：“大小姐，今日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儿一早我们再来！” 陆欢点点头：“好，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些饼子，你们带着路上吃，免得空着肚子回去！这钱你们拿着，回去让厨房的人给你们熬点姜汤喝。” 雷坤笑眯了眼睛：“哎！多谢大小姐的赏！” 他偷偷掂了掂，一小锭银子应该有二两重。别说姜汤了，给他们八个人整一桌饭菜都足够了。 他的笑容更真挚了一些，接过石冬递过来的一包饼，退出了高家。 上车之前，他把饼分了下去，还把刚才陆欢给的银子展示给一同来的人看。 “瞧见了吗？大小姐赏的！一会回去哥们整一桌，你们可要记着大小姐的好，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我还带上你们！” 他们接过饼，含糊地答应着。只是闻了一下午的臭味，没啥胃口。 却突然听见雷勇惊呼一声：“是肉饼！” 他们齐齐看过去，雪白的饼子中间夹了不少红彤彤的肉馅，还滋滋冒油，看上去好像是用红烧肉剁碎，夹进去的。 察觉到他们如饿狼一样的目光，雷勇侧过身子，站到雷坤身后：“吃你们的！少惦记我的！” 整个高家村的人，一小部分人在屋里猫冬，其他人不是被燕王府的人接走了，就是在竹林里的炭窑边烧炭，忙得热火朝天。 所以高家院门前的这一幕，没什么人注意。 陆欢一下午，也不是什么也没做。她借着晒太阳的遮掩，意识沉浸到空间里，整理昨晚的收获。 不愧是燕京城有头有脸的大商户，光是从他们的账房和店铺里收走的银票，就有二十多万两。 不过，里面明显少了一样东西——商人最看重的现银。 宅子里各种华丽的摆设和家具，把茅草屋里塞得满当当的。而那些店铺里的货物，因为没地方放，只能堆在果树下。 好在空间里的果树不会枯萎，否则陆欢肯定不会全部都收进来。 这些货物，大部分都来自邹、苏、赵三家。如果全卖出去，至少还能得四十万两银子。 至于杜家和陈家，单纯因为陆欢路过时，想起秦伯提到的、那个从大宁府来的大人物，才临时起意，进去走一遭。 昨晚时间紧迫，她来不及仔细翻找，只收走了明面上的东西。不然，杜陈两家的家底何止这么一点，应该还有专门存放宝物的库房。 至于杜、陈两家的店铺还有各种产业，也还要等秦伯的确切消息。 手中的资产又暴涨了一大截，陆欢面对周氏时，笑容都真挚了不少。 “婆母，下人们已经回去了，他们明日再来。”陆欢微微停顿了片刻，略有些迟疑。 周氏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就有些不耐烦：“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做出那副样子给谁看！” 陆欢立刻把今日大管家，还有刚才雷坤的消息都告诉了周氏。 周氏还没什么反应，高曼婷在耳房里憋闷了一整个下午，早就等不及了。 她像只小野猪一样，从里面冲了出来：“你是不是后悔，不想给我买了，所以才扯这么多理由！” 周氏这时才发觉，曼婷的礼数很有问题。好在年纪还小，还能掰过来。 她这样安慰自己，语气才没那么生硬：“曼婷，怎么说话的。你你你的，像什么样子！有话不会好好说吗？” 高曼婷抠着手指，喃喃道：“娘，我就是太生气了，才一时口无遮拦的。” 陆欢也跟着附和：“是啊，小姑子还小，没什么心眼，又天真烂漫，才会这样直率。” 第89章 量体裁衣 这下，别说周氏了，高曼婷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欢。 很快，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努力压下嘴角：“你……不要以为你帮我说两句好话，我就不计较你食言的事！” 陆欢笑道：“曼婷，你误会我了！我说这个的意思是，西城不太平，但霓裳阁在东城，我们明日进城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我听何娘提过，公爹今日早上还问起骡车的事，后来又进城了。我担心，万一公爹被官兵冲撞了，受了惊吓，那就不好了。” 周氏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嗯，我明白你的好意。曼婷，还不快跟你嫂子道歉？” 小姑娘别别扭扭，终究还是开了口：“嫂子，我不是故意的。” 陆欢只是笑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高衍一直到晚饭时分才回来，高尚志随后也跟着走进来，一脸的灰败。 周氏当着陆欢他们的面，不方便仔细询问发生了什么，只告诉他明日要一起去霓裳阁量体做衣服。 高尚志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他愣了一下，又点了点头：“知道了，我最近都不进燕京城了。” 陆欢觉得有些怪异，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高衍明显有些欲言又止。 两人回到西厢房，陆欢主动开口：“你晚上怎么了，我看你有些支支吾吾的。” “我明日要跟着族长一起去王府送炭，不能和你们一起去做衣服了。” 陆欢捂着嘴，眼睛笑眯成了月牙形：“就为了这事，你纠结了一晚上？” “只是用晚食那一阵，哪有一整晚！” 昨晚奔波了大半夜，又在后院当了一下午的监工，陆欢感觉自己身上都有些黏糊糊的。 她走进里间，开始翻找换洗的衣物。 考虑到高衍也在炭窑那边忙活了一下午，明日又要去王府，陆欢没忘记把他的衣服也一起拿出来。 “阿衍，一会你也洗个澡。” 陆欢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歧义，但不知道这男人想到哪里去了，轮廓分明的俊脸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我……我出去洗！”高衍从陆欢手中抢走他的衣物，夺门而出。 陆欢有些懵，但还是叮嘱道：“大冷天的，别洗冷水澡！” 高衍正迈步跨过门槛，听见陆欢的话，差点没摔一跤。 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时辰。陆欢都洗完了，也没见他回来。 烛光下，陆欢拿着一大块布巾，一点一点绞着头发。 乌黑的发丝将小小的人儿包裹在其中，显得陆欢的脸越发小巧，双唇因为水汽的蒸腾更加红润。 一双眼睛，让高衍想起，以前在珍宝阁见过的黑曜石。深邃，但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烁着明亮的神采。 他一时竟看呆了。 只是屋外的冷风，从他身旁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吹得陆欢一个激灵。 看清门边傻站着的那个男人，她嗔怪一声：“你个呆子！进来也不关门，外面的冷风都吹进来，你想冻死我啊！” “不是，我没有！”高衍迅速钻了进来，反手把门重重地关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真是个呆子！”陆欢偷笑两声，朝高衍招招手，“我还以为你一晚上都不回来了呢！快过来！” 高衍走近，这才发现，他之前在门口闻到的香味，是从陆欢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是他从来没闻过的味道，不自觉地感慨：“欢儿，你好香啊。” 陆欢用一根水红色的丝带，随意将发丝束在身后，从一旁的炕桌边拿起一条软尺。 边上手在高衍身上比划，边说道：“那肯定了，这可是用西域那边传过来的香料做成的澡豆。” 说着，小手还在高衍的鼻子前晃动了一下，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中倒映出高衍自己的面孔：“香吗？” 高衍握住眼前的小手，送到鼻尖，微微发凉的嘴唇划过陆欢的手心。她只感觉像是有什么小虫子，从掌心一直钻进了心里。 陆欢的脸上蒸腾起一丝热气，忍不住害羞地偏过头，露出一段粉嫩的脖颈。 在如同黑色绸缎一般的长发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雪白。 高衍忍不住靠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引得陆欢头发丝都有些发麻。 她无力地推了高衍一把，责怪道：“你老实一点，给你量衣服尺寸呢！” 陆欢青葱一般的手指捏着软尺，就像是蜻蜓点水一般，在男人的手臂上跳跃。 但对高衍来说，这简直比罗老大夫扎针，还要难熬的酷刑。 随着陆欢的动作，她身上的香味渐渐散发开来，越来越浓郁。高衍感觉自己身上都沾染上这好闻的味道了。 陆欢偏过头，双手绕到高衍的身后，环住男人的蜂腰。 虽然看上去宽肩窄腰的，但她无意间触碰到男人的后背，硬邦邦的，十分有力。 整个过程，陆欢都红着脸，边量边在炕桌的纸上记下高衍的尺寸。 最困难的腰围也量完了，高衍“梆梆”拍了两下自己的胸口：“怎么样？我的身材比高仲保的好多了吧！” 当初定亲时，高家就将高仲保的制衣尺寸，还有高家众人的鞋子尺码，都一起送到了陆家。 只是陆欢没想到，高衍会这么幼稚，这种事情也攀比上了。 她慢慢卷着软尺，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是当然，他哪里能和你比啊！” “真的吗？” 声音从陆欢的后上方传来，她的后背莫名有些发热，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软了一些：“骗你有什么好处？” “我不信。” 陆欢猛地回过头，将高衍推倒在暖炕上。男人的大长腿一勾，陆欢脚下没站稳，也随之一同倒了下去。 四目相对，陆欢的心里突然有些慌乱。 她故意露出凶狠的表情：“高衍！你有完没完！” 可高衍却顾左右而言他，他抓着陆欢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欢儿，你听听，我的心是不是坏了。” 陆欢不明真相，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认真地听着。她却没注意到，男人伸手抓起炕柜上的烛台，猛地一口气，将烛火吹熄了。 陆欢眼前陡然一黑，她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是被高衍忽悠了。 她有些气急败坏：“高衍！你故意的！” 男人慵懒又有些欠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欢儿，你怕了？” “我才不怕呢！” 陆欢用上大半的力气，将高衍死死按住，没有任何犹豫，慢慢靠近过去。 水红色的丝带，慢慢从发梢滑落，和那卷没有卷好的软尺一样，落在了地上。 第90章 浓浓的胜负欲 那一夜的寒风，强劲而持续，一连吹了一整晚。 院子边的两棵梧桐树上，原本就没剩下多少树叶，这下更是被全部卷走，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树梢的寥寥几片黄叶。 它们被寒风裹挟，拍击在一起，发出哗哗的响声。 有时像是汹涌的波涛，时而又像是细雨般温柔。 而落叶在风中起起伏伏，就好像在空中飞舞，高高飞起，又或是轻轻落下，在夜空中勾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度。 高衍听着外面的风声，忍不住将怀里的人儿抱紧了些。 小人儿半梦半醒间，央求道：“阿衍，不要了，快睡吧，明日真的还要早起……” 高衍低头，在陆欢的额头上贴了一下，又将她纤细的胳膊搭在自己腰上，大掌一下一下安抚着后背，像哄孩子一样呢喃道：“你说不要，那就不要。乖，安心睡吧！” 陆欢哼唧了两声，在高衍的胳膊上，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很快陷入了沉睡。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上一世，握着锄头，在空间中劳作。 明明是一个念头就能解决的事情，却偏偏要陆欢亲自动手。 整整百亩的土地，每一寸都撒上了她的汗水。娇嫩的手掌被锄头的木柄磨破，然后浸泡在灵泉水中，快速愈合。 周而复始，一直到她死前。 陆欢猛地从噩梦中苏醒，感受着掌中男人精壮的后背，这才回过神：自己已经重生了，抢了高仲保的空间，还嫁给了他的养兄。 她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很快感觉到身体的异样。她别扭地挪动了一下脸颊，余光瞥见刚才枕的地方，已经被她压出了不浅的红痕，边缘还有可疑的白色痕迹。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不会是她晚上睡觉流口水吧！ 陆欢还在怀疑人生，高衍已经从沉睡中苏醒。 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沙哑，和刚醒的慵懒：“欢儿，你醒了？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略带粗糙的声音，意外有些好听。 陆欢不自在地背过身，小声抱怨道：“睡什么睡，马上就该起了。” 高衍将头埋在她的发间，含糊说道：“再抱一会儿……” 陆欢全身的每一根毛发，都在无声地叫嚣着。只是无论心中如何惊涛骇浪，她依然一动不动，就好像自己是一块木雕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男人轻笑起来，渐渐变成大笑。 陆欢忍无可忍，手肘向后一击：“你笑够了没有啊！” “嘶——欢儿，你想谋杀亲夫啊！”高衍的声音中带着隐忍的痛苦。 陆欢像是一条泥鳅，迅速翻过身，摸向刚才肘击过的地方：“阿衍，你没事吧？我也没用多大的劲啊！” 高衍拽住她作乱的小手，往自己怀中一扯，又把她搂进怀里：“再抱一会儿，等会儿真的要起了。” 他没告诉陆欢的是，燕王府的长史点名要求他出面，他非去不可。 高衍隐隐有种猜测，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今日可能会得到解答。 陆欢轻轻推了推他：“你去把茶壶和茶杯拿过来，我想喝水。” 趁着高衍不注意，她在茶杯中都加了点灵泉水。 高衍虽然不渴，但这是媳妇专门给他倒的，他还是笑眯眯地接了过来。 有些凉了，但是异常的甜美，就和媳妇一样。 陆欢喝完，也觉得身上的不适减轻了一些。她揉了揉依然有些酸痛的腰，难怪会梦见锄地，原来她就是那个地！ 高衍迅速换上，陆欢昨晚为他准备的长衫，感觉自己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 要不是今日还有要事，他真想和媳妇一起窝在暖炕上。 他出去之前还没忘记知会陆欢一声：“媳妇，昨晚换下来的床单，我收在箱子里了。等我回来之后我来洗，你就别碰水了！” “哎呀！” 想起昨晚的疯狂，陆欢脸颊就开始发烫。她拉起被褥遮住自己的脸，只留小手在外面，对高衍摆了摆手。 “你要走就快走！” 高衍笑得十分愉悦，打开门就出去了。 房间中安静了小半刻钟，陆欢才偷偷拉下被褥，确定只有自己一人，连绣鞋也没穿，踮着脚跑向里间。 一连翻了好几个木箱，终于在最里面的木箱中，找到昨晚两人弄脏的床单，连人带床单一起消失在原地。 整个空间中，只有陆欢一人。她再也按捺不住内心复杂的激动，大声喊了出来。 虽然她原本的计划中，的确有这一步，但想象和真正实施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最让陆欢意外的是，这男人的精力也太好了吧，她昨晚一点也没睡好。 这样下去可不行，好像自己落了下风。 陆欢心里激起了浓浓的胜负欲，看着铜镜中眼下的淡淡乌青，她念头微动，手中瞬间多了一串葡萄。 她一口气吃下大半串葡萄，身上的不适总算全都消失了，只是在走路时，还有些许不自然。 陆欢走进厨房，却没看见高衍的身影，状似随口问道：“阿衍人呢？” “姑爷说，族长决定，要赶在城门打开之时进城，所以他草草用过早食，就出门去了。” “嗯，我知道了。一会把早食送到房里来。” 陆欢匆匆而来，匆匆离去，仿佛她这次过来，真的只是为了叮嘱何娘这一句。 她都离开了好一会儿，何娘依然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出神。 石梁有些奇怪，顺着何娘的目光看过去，除了空荡荡的院子，什么都没有。 “娘，你看什么呢！” 何娘被自己小儿子吓了一跳，在他身上拍了一下：“小崽子！吓你老娘！” 随后她又舒缓了眉目，面带笑意：“咱们啊，很快就要有小东家了。” “娘，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你管老娘说什么！快把早食装上，我先给东家送去，再去后院。也不知道二少奶奶什么时候回来，不然都指望我一个人伺候，不得累死我！” 石梁笑嘻嘻地调侃道：“那还不简单，娘再给我们生个妹妹不就可以了！” “生生生，你看老娘像不像生的！” 陆欢还不知道，以何娘在后宅的见识，已经发现他们夫妻之间的不同，自以为遮掩得很好。 她从空间中，拿出一张，和昨晚一模一样的床单，放在暖炕边。 第91章 难道没圆房? 等何娘再进来时，陆欢交代道：“何娘，你把暖炕边放着的床单拿去洗了。咳，天冷，兑点热水，别把手冻伤了。” “诶！谢东家！” 只是等何娘退出去，躲在厨房的角落反复翻找，却没找到任何痕迹。 难道东家和姑爷没圆房？ 这不可能啊，东家的眉心已经散了，走路姿势和之前也不一样，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何娘举着床单，站在原地发呆。 石冬一身寒气，从外面走进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寒霜，冻得搓了搓自己的手：“昨儿晚上刮了一晚上的北风，感觉明日河上就要冻死了。” 没听见何娘的回答，石冬抬起头，才看见何娘站在厨房的角落：“媳妇，你站在这发什么呆呢？后院的早食送了吗？” 何娘迅速将床单塞回木盆里：“我这就去。木盆里的床单你别动，这是东家房里的。” “知道了！不会碰的。” 虽然高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何娘和石冬也不敢有丝毫的疏忽。 他们有一种直觉，跟着陆欢，肯定会有好日子过！ 之前一口气吃了大半串葡萄，陆欢早食就没吃多少。不过为了不让何娘他们发现端倪，她还是按照自己往常的食量，将早食都倒进了空间中的碗里。 又从嫁妆中挑出来一匹碧玉石色竹纹暗花纱，和一匹月白色暗花绫，让石谷先搬到骡车的箱笼里放好。 做完这一切，陆欢计算好时辰，才换上出门的袄裙，系上斗篷，等在后院的门边。 今日要去霓裳阁，周氏特意翻找出，平日里舍不得穿的蟹青色团花纹暗花缎长衫。 可能是在箱底压太久了，又没有提前拿出来浆洗熨烫，长衫的大袖和下摆都有长长的折痕，靠近了还能闻到一股隐隐约约的霉味。 而高曼婷穿的，是从陆如意那要来的、豆青色花蝶团纹的纱衫，看上去倒是娇俏可人，但到底轻薄了些，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 陆欢故作不知，笑着挽上周氏的胳膊：“婆母，我们出发吧！” 周氏有些僵硬，但看在陆欢今日出钱的份上，不好驳了她的面子。 高尚志最先爬上骡车，然后是周氏和高曼婷，最后才轮到陆欢。 石冬担心石谷不够稳重，今日换成他亲自驾车。 路上遇上不少村民，石冬一一和他们打过招呼。 没过一会，村里就传遍了——高衍新娶的媳妇带着高家全家，上燕京城里做衣服去了。 方小鱼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在高成毅的娘、也就是高衍的四伯娘家里套近乎。 她差点把手里的麻布手帕扯烂，嘴上还酸溜溜地说道：“真不愧是城里来的大小姐，不知道村里的疾苦。我看啊，她就应该拿出点不穿的衣裙，分给村里的姐妹。” 高成毅的娘纪含巧，刚开始还弄不明白方小鱼的来意，还猜测这姑娘是不是看上了她家成毅。 可此时听到她的酸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冲着高衍来的。 不过就是觉得高衍和成毅关系一向很好，这才来套近乎。 难怪以前从来没见过方小鱼上门，这两天却频频登门，一坐就是大半天，赶都赶不走。 纪氏心里有底，自然不会再对她那么客气。一会儿指使她搬东西，过会儿又让她去劈柴烧水。 另一边骡车上。 除了高曼婷真心期待能去霓裳阁，周氏和高尚志都有些局促不安。 燕京城中的霓裳阁，即便遇上了王朝更替，也依旧屹立不倒。许多人暗地里想弄清楚霓裳阁背后的东家，始终一无所获。 当然，这只是对于寻常老百姓和商人而言，陆家也不例外。更不要说，周氏他们已经许久没踏进霓裳阁了。 一路上，周氏都在叮嘱高曼婷，一会儿进了霓裳阁不要多嘴，更不要随便乱碰里面的东西。 当然，说是叮嘱，其实更多是在恐吓。 这下高曼婷更激动了，迫不及待想冲进去瞧瞧，这个她娘口中，一整栋楼都挂满了漂亮衣裙的地方，是怎样的富丽堂皇。 周氏死死攥住高曼婷的胳膊，不让她走出自己的三尺范围之外。而高尚志则抱着陆欢之前送给他们的那两匹布。 他们在霓裳阁的门口，见陆欢还没跟上来，也站住了脚步，不敢走进去。 霓裳阁里的人，很快就注意到三人的身影，见他们越来越不自在的样子，纷纷投去了轻蔑的眼神。 其中，以陈馨儿最甚。 陈家遭了盗匪，陈馨儿的小金库也没能幸免。她的心情烦透了，一点也不想面对空空如也的房间，便来霓裳阁散心。 虽然买不了，但光看看那些漂亮衣裳，也是赏心悦目的。 这时看到门前站着几个乡巴佬，虽然怀里抱着两匹锦缎，看上去还不便宜，但谁知道是不是偷来的呢！ 这样想着，陈馨儿的心情越发阴沉。 万一这三个人真的和偷了杜陈两家的盗匪有关系，那肯定不能放过他们！ 她带着丫鬟婆子走了出来，伸手在两匹锦缎上摸了一把，触手丝滑，肯定不是一般的货色。 陈馨儿生怕周围的人听不见，大声呵斥道：“你们三个乡巴佬，怀里的锦缎是哪里来的？说！是不是从哪里偷来的！” 高尚志吓得浑身一抖，很快他又恼羞成怒起来：“你这个小娘子，嘴里怎么不干不净的！我们只是站在这里等人，你就给我们扣上偷儿的帽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就是！”周氏的食指都快戳到陈馨儿的脸上了，“你这个小姑娘怎么满嘴喷粪！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是偷来的！你这就是诬告！” 而高曼婷先前的兴奋全都消失了，只觉得自己委屈死了，大声哭了起来：“哇——这是我嫂子送给爹娘的！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偷来的啊！” 这下不光霓裳阁里面的客人和管事的，之前在路上行走的百姓这下也围了上来，议论纷纷。 “这姑娘怎么这样含血喷人啊，人家站在那里好好的，她怎么说人家是偷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西城发生了大案，好几家都被盗匪偷了个干干净净呢！” “西城？我们这可是东城！” “说不定就是从西城跑过来的呢！” “得了吧！燕京城的达官贵人多居住在东城，盗匪肯定不敢偷过来！” 眼见着周围百姓的话题越说越远，陈馨儿一巴掌拍开周氏的手：“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指着我的脸，元宝，珍珠，给我扇她的巴掌！” 第92章 出来丢人 陈馨儿的彪悍嘴脸，周氏显然怕了。 她微微后退半步，底气不足：“你……你你，凭什么当街打人！” “就是啊！这谁家的小姐，也太刁蛮了吧！” 周围的百姓虽然好奇，但也怕惹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纷纷后退了两步。 这一退，倒将人群中抱着两匹布，向霓裳阁走去的陆欢露了出来。 看着门前对峙的两拨人，她微微皱眉，走向前去：“陈馨儿。” 高曼婷听见陆欢的声音，小跑着过去告状：“嫂子！你怎么才来啊！我们在门口等你，这个人莫名其妙，就污蔑我们是小偷，还说我们手里的锦缎是什么大盗偷走的贼赃。” 陆欢浅笑一声：“陈馨儿，你倒是越发厉害了，竟然还能替咱们的青天大老爷出面了。” 陈馨儿没有搭理陆欢的冷嘲热讽，而是又在周氏他们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遍，饶有兴味说道：“陆欢，这就是你的公婆？” “不错。” 陈馨儿像是听到了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哈哈哈！陆欢，你也有今天！堂堂陆家大小姐，竟然嫁给了穷酸。 你怎么也没花钱，给你公婆好好打扮打扮，省得走出来丢人！” 陆欢丝毫没有把陈馨儿的狗叫放在心上，带着高曼婷一起走到周氏身边：“婆母，我们进去吧！” 周氏瞪着陈馨儿：“这小娘……子是谁啊！” “燕京城陈家的女儿，平日里和弟妹关系不错。” “陆如意？”周氏还特意停下来，回头又瞥了陈馨儿一眼。 这下陈馨儿也想起来了。之前她娘就和她说起过陆家的闹剧。 她和陆如意的确交好，但是不妨碍她看笑话。 陈馨儿自觉说错了话，连忙找补：“陆欢，你可不要乱说！我就是看他们一身穷酸，还抱着这样好的锦缎，上去询问两句罢了，和陆如意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也于事无补，周氏对她的印象坏透了，连带着对陆如意的厌恶又增加了几分。 高曼婷发现陆欢隐隐占了上风，也敢分辨两句：“你那是询问两句？你明明就是给我们泼脏水！” “谁知道你们从哪来这样的锦缎，说不定就和那贼人有关呢！”陈馨儿索性死鸭子嘴硬到底。 “这个陈家小姐真有意思，她又不是衙役，管别人手上的布匹从哪来的！” “就是啊！” 这时，外面许久没有客人上门，霓裳阁的掌柜的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从里面走了出来。 陆欢面带微笑，问道：“彭掌柜，可还记得我？前几日，我曾在您这买了不少成衣和布匹。” 陆家的事情闹那么大，燕京城中的商户之间都传遍了，彭掌柜怎么会不知道。 她一眼就认出来，高尚志手里抱着的两匹锦缎，正是出自霓裳阁。 她点了点头：“不错，这两匹正是从霓裳阁卖出去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陆欢立刻否认，“家中有喜事，想来做几身衣服。” 一行人边聊边向霓裳阁里面走去。 陈馨儿彻底被人忽略，不甘地跺了跺脚：“走！我们跟进去！” 珍珠扯住陈馨儿的胳膊：“小姐，咱们赶快回去吧！不要横生枝节！” 陆欢这时故意回头，附和了一句：“不错，你陈家遇上那样的大事，你竟然还有心思在外面闲逛。还是赶快回去，卖两间铺子周转吧！” “你！”陈馨儿差点被气晕过去，她尖叫道，“你怎么知道！那些盗匪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陆欢冷笑一声：“我看你是魔怔了，看谁都像是盗匪。与其有那个时间疑神疑鬼，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是不是平日里太过嚣张，得罪了什么人。” 没有热闹看了，百姓们纷纷散去。同时也将霓裳阁门前发生的事情，传进了那五家，还有在杜家暂住的那个参将耳中。 他们纷纷开始自查，特别是那个参将，当真以为是朝堂上的政敌盯上了他，而其他几家都是无妄之灾。自上而下查了一个底掉，也没查到丝毫线索，彻底成为燕京城的一件悬案。 回到陆欢这边。 高尚志和周氏分别去隔间量体，陆欢也将手中的两匹纱绫交给彭掌柜，连带着还有高衍的尺寸。 定好款式之后，彭掌柜满口答应：“大少奶奶放心，不用绣花的话，三日后便可以送上门。” 而高曼婷，已经在满墙的各色绸缎中挑花了眼。 “嫂子，这些都可以吗？” 陆欢在这大堂中环视一圈，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名贵的料子。她点了点头：“这里的都可以。不过你年纪小，不用穿那么艳丽，可以挑些浅色的。” 高曼婷今日穿的，是从陆如意那要来的，豆青色的底色，但上面的刺绣花团锦簇的，十分艳丽，穿在她身上有些不伦不类。 她指着墙上一套浅紫色的衣裙，说道：“我想试试那一套。” 一旁的管事打量了一下高曼婷的身材，将她引去隔间，边走边说道：“小姐穿这件可能有些长，您先试试。如果确定要买，还可以改一改，三天之内也能完成。” 陆欢不打算做新衣服，所以只是坐在大堂的一角喝茶。 即便高曼婷一连试了好几套衣裙，周氏都有些不耐烦，陆欢都没有催促。 她最后穿着一身衣裙，走到陆欢和周氏的面前，问道：“嫂子，这套可好？” 淡粉色的斜襟长衫，边角绣了一圈花蝶纹样，看起来就像是小姑娘走在草地上玩耍一般，有几分野趣的活泼，比之前那件合适多了。 “可以。”陆欢的眼神闪了闪，又对周氏说道，“真是羡慕曼婷，有两个疼爱她的嫂子。” 高曼婷刚刚还想说点什么，但听陆欢这样说，很快改变了主意。走到周氏身边撒娇：“娘，你看嫂子都给我添了新衣裳，你也给我买点首饰吧！我总不能给哥哥丢脸吧！” 她都搬出了高仲保，周氏哪里会拒绝，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只是高尚志哪有耐心陪女人们逛街，随便找了个由头就不见了踪影。 高曼婷缠着周氏，而陆欢一个人落在最后。 之前一直没露面的石冬，这时也走进了首饰铺子，走到陆欢三尺之外停下，小声说道：“东家，您吩咐我办的事，已经办好了。” 第93章 高衍的身世 陆欢他们进霓裳阁之后，石冬也没闲着，他带着陆欢的叮嘱，去牙行找到了孙牙婆。 之前从燕王爷还有王妃那儿得了好几间铺子，包括程家在朱雀大街上的那个，陆欢打算全部都租出去。 再加上之前的几间铺子，需要更换新的租约，这么多事情，都得靠孙牙婆这个行家出手。 来时四个人，回去的时候却变成了三个。 高曼婷抱着一个木盒，兴高采烈地钻进了车厢，陆欢扶着周氏在后面。 “老大媳妇，你也太过纵容曼婷了。”周氏的目光瞥过高曼婷手中的木盒，眉头抽动了一下。 陆欢微笑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的确不算贵重，两个镀金的银铃铛而已。不过十两银子，和前世高仲保给她准备的那三十二箱嫁妆比起来，这连个添头都算不上。 “今日在霓裳阁花了多少两银子？”周氏又问道。 陆欢肯定不会自作多情，以为周氏这是准备贴补她。 “没多少。曼婷的裙子花费了六十两，您和公爹的衣服，因为我们自带的料子，只花了二十两的制衣钱。” 这一下就花出去一百两啊！好在不是花的自己的钱。 这样安慰自己一番，周氏的心也没那么疼了。她很快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这样一来，你们夫妻送给仲保的及冠礼，有些寒酸了。” 陆欢在心里冷笑一声，狐狸尾巴这么快就遮不住了。 她也没反驳，而是顺从道：“那……我和夫君就再给二弟添上几块好墨吧！” “好好好！”周氏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从陆欢手里抠出来的东西，肯定不差。 可随即，她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些东西原本就是要给仲保的啊！ 她脸上的表情，迅速从高兴变成了懊悔。 陆欢坐在她身边，余光看见了全过程，强忍住才没笑出来。 而此刻燕王府书房内，气氛异常的紧张。 燕王差点被这个可能是自己弟弟的人气笑了。 “你是个男人！不要什么事情都听媳妇的！” 高衍撇了撇嘴，顶着燕王的威势，说道：“以前我在高家，也没有哪个人把我当人看，我又何必在欢儿面前抖威风。” 一想到这个弟弟当初被前朝余孽抢走，又流落到高家，燕王心里生出了些许愧疚：“你！你这不是在扎我和父皇的心吗！” 高衍不自在地偏过头：“王爷还是先查清楚，我是不是您的弟弟再说。别闹出了误会，反倒叫真正的龙子流落在外。” 燕王这回是真的气笑了。他指着自己的脸问高衍：“你看看我的脸，我们长相至少有五分相似，你和云熠更是相像，你还说你不是我弟弟？” 回想起上次在王府大门边的倒座房内，遇见的那个想偷溜出去玩的少年，高衍的眉目就变得柔和了几分。 “云熠是个好孩子，身为北地儿郎，你不该把他养得太过文弱了。” 燕王笑得嘴唇上的胡须都一翘一翘的：“怎么，现在你承认了？” 高衍抿了抿唇，决定再抵抗一下：“你没有证据！” 燕王锋利的剑眉皱在一起：“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高衍身上的那块玉佩，我已经派人取回来看过。 雕刻得倒是挺像，哄骗高家这种没什么底蕴的人家还可以，只是材质实在是太差，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高衍想起成亲那日，说道：“这块玉佩，之前一直在我媳妇那里，会不会是陆家人调换的？” “也只有往那个方向查了。” “还有一个东西。”高衍说出口，又有些后悔了，但他更不想燕王去找陆欢，“我听村里人说，当初包我的包被很是特别，但一直被我的养母周氏收着，不肯拿给我。王爷可以从这个方向查证。” 燕王眉眼含笑，调侃道：“你是不想我调查你媳妇吧！” “玉佩的事情，我会自己问欢儿，你不要为难她！” “这么快就护上了？” 其实结合样貌和大致年纪，还有那块假玉佩，燕王已经十分肯定，高衍就是他那个被掳走的弟弟。 当年燕京城还是前朝的都城，元德帝刚刚在金陵称帝，便集合手中大半兵力，挥军北上。 为了阻拦父皇，前朝派人从金陵，掳走了当时还不满半岁的高衍。 只是当时一路奔波，再加上水土不服，大半年间他基本没怎么长身体。 这样一来，不仅高家夫妻误会了，就连高家村的人都没看出来高衍的真实年纪，都以为他不过才七、八个月大。 这样一错，便是二十年。 燕王唏嘘不已，自己二十岁那年就已经来燕京城就藩，可这个弟弟，依然流落在外。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我肯定不可能替你瞒着父皇，至于到时候父皇怎么决定，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高衍瞪大了眼睛，拒绝道：“那不行，你还没证实我的身份！而且我一个书都没念的人，回去做什么？被别人耻笑吗？” “就算你没念过书，你是当今皇帝的儿子，我的弟弟，谁敢嘲笑你！ 行了行了，我答应你，先不上禀给父皇，等我查清楚了再说。 而且父皇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 “不通情理还在你身边塞这么多女人？” “你小子！都有胆子打断我的话了！”燕王抄起手边的一本册子，丢在高衍的身上。 他捡起来，无意间看到几个字：“董家？” 燕王的笑意全无，板起了脸：“就是一家胆大包天的人。” 他好似也能理解高衍的顾虑：“罢了罢了，等查清楚了，我会上一道密折。你放心，只要你不谋逆，父皇都会看在你流落在外多年，对你多加照顾的。” 高衍才不会相信燕王的话。 他之前在民壮训练时，曾经看过朝廷的抵报。如果他真的被认回去，那可是会被困在封地的，非诏不得外出。 高衍一点也舍不得，把陆欢困在小小一块封地中，混吃等死。 他的欢儿，应该像天上的云雀那般自由，能见识山川的雄伟，大海的辽阔。 而不是像燕王妃这样，被困在规制内，小小的后院。 第94章 陈馨儿拱火 陆家后院，东院中。 陆如意还躺床上，迷迷糊糊间仿佛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 “翠竹，谁在外面啊，真是吵死了！” 还不等翠竹回答，陈馨儿已经像是一阵风似的，走进了内室。 陆如意此时脑子还有些不清醒，习惯性地抱怨道：“陈馨儿，你怎么来我家了！不行不行，要是被陆欢知道了，那不就穿帮了！” 陈馨儿在陆欢那里受了气，这不就来找陆如意发泄脾气了。她冷笑一声，嘲讽道：“你还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说什么？”陆如意蓬头垢面的，呆愣着坐在床上，“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看陆欢早就知道我们俩关系好了，这是把你当傻子，耍得你团团转呢！” “她怎么会知道？”陆如意的记忆一时有些混乱，说出的话也很是犹豫。 陈馨儿毫不客气，直接坐在了陆如意的床上。 “这我哪知道。反正啊，以前那个像面人一样的陆欢，说不定都是假象，蒙蔽你和伯母呢！” 陆如意的脖子微微抽动了几下，藏在被子下的手反复捏紧又松开。 重活一世，她多少还是有些长进，如何听不出来，陈馨儿这是在挑拨。 她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问道：“你怎么来了，还这样气呼呼的，不会是在陆欢那里受了气吧！” “可不是！”陈馨儿想起自家娘亲说的话，眼珠一转，凑近陆如意，“我还看到你公婆和小姑子了！” “在哪见到的？” “霓裳阁啊！” 陆如意瞬间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她恨得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陆欢这个小件人，只会那一点巴结讨好的手段！” 陈馨儿见这样有用，继续拱火：“手段不在多，好用就行。我看你婆婆和陆欢很是亲热，她们还手挽着手呢！你那小姑子也一口一个嫂子的，亏得她还穿着你的衣服呢！” “你怎么知道她穿的衣服是我送给她的？” “你夫家穿的那一身穷酸……咳，一身老实巴交的气质，你小姑子却花团锦簇的，谁相信那衣服是她的！” 陆如意是一刻也坐不下去了，她讨好了高曼婷那么久，可不能因为暂时回娘家，就让陆欢钻了空子。 “馨儿，多亏你过来给我报信，不然我还被瞒在鼓里！我还要出门，就不招待你了！” 陆如意完全忘了之前陈馨儿的挑拨，一个劲儿地把她往外推。 陈馨儿达到了目的，也没有再和陆如意多说下去的必要。她扯了扯手帕，回头看着慢慢合上的房门，冷笑一声。 珍珠和翡翠之前等在外间，见自家小姐进去没多久，就被赶了出来，颇有点愤愤不平。 “什么人啊！连一杯热茶都没招待小姐一杯，就把您往外赶！” “翡翠，这里是陆家，不要乱说话！” 陈馨儿制止住翡翠，带着她们向外面走去，轻车熟路，完全不用别人指引，就像已经进来过许多次一样。 一行人上车之后，陈馨儿才开口道：“我去找陆如意又不是图她那一杯茶。 我实在想不通，那高仲保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个破落户，除了一个秀才头衔勉强拿得出手，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长处。 陆家就算想要扶持个读书人，也应该找那更年轻些的秀才，或是年龄相仿的举子。” “就是啊！”翡翠连连附和，“我听老爷身边的小厮说起过，那高仲保连府学都进不了，考中秀才，名字也是在榜单的末尾。书院的夫子都说，他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 翡翠都知道的消息，陈馨儿也听她娘说起过。所以陆如意今日的反应，着实让陈馨儿有些不能理解。 她一听到自己说，陆欢和她婆婆亲近，就坐不住了，还把自己赶了出来。 陆如意一向眼高于顶，那样在乎高家人，一点也不像对待一家破落户，反倒像是高仲保已经金榜题名，当上了大官。 陈馨儿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再为难自己，决定回去告诉她娘，自己今日的发现。 而陆如意匆匆换上衣裙，披上斗篷，带着翠竹来到大门口。 看着大门外空荡荡的，并没有预料之中的马车。 陆如意瞪着先行到前院来的玉珠，问道：“马车呢！” 玉珠委屈极了：“二小姐，府里只剩下老爷常用的马车在，另外一辆带着人去高家了。” “爹的马车，我不能用吗？” 答案明显是否定的。 陆如意裹紧了斗篷，气冲冲地走向马棚：“老雷！我要用马车！” 雷乾从一旁的倒座房中走了出来，恭恭敬敬道：“老爷吩咐过，今日他要出门，只怕是不能听从二姑奶奶的吩咐了！” “好好好！”陆如意隔空朝雷乾那边点了点，一甩斗篷，气冲冲地向外走去。 翠竹跟上陆如意的步伐：“小姐，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去大街上叫车啊！” 只是想象很理想，现实很骨感。 因为西城的大案，大部分车夫都不愿意到这边招揽生意。她们一连走出了两条街，也没在路边看到一辆揽客的马车。 好在昨晚只是刮了一夜的风，并没有下雪，不然她们的境遇肯定会更加凄惨。 陆如意的脚都冻僵了，她在街边看到一间茶楼，不多思考便走了进去，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往前走了。 翠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大声吩咐道：“玉珠，你出去找车，我在这里陪着小姐！” 陆如意才不关心她们俩谁去，只是摆摆手：“快去吧，太冷了！” 等玉珠找来马车，三人风风火火赶到霓裳阁的时候，陆欢他们早就离开了。 “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陆如意的声音不自觉拔高了一些。 彭掌柜面带微笑，但笑容中带着几分警告：“陆二小姐，请不要影响到其他夫人小姐。” 察觉到周围的人投射回来的异样眼光，陆如意只能收敛起脾气，转身离去。 而在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转角，站着三个男人，正是李荣、杜威和参将李彦峰。 第95章 吃人嘴短 李荣和杜威二人陪着李彦峰过来买换洗的常服。 杜威调侃李荣道：“还好那日你没有娶陆如意！” “可不是！”李荣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 如果娶到了她，他们根本无需舍近求远，要通过陆家盯着程家后人，而是直接掌控住陆欢就好。只可惜当初一个没留神，让她跑了。 而李彦峰并不知道陆如意和陆欢的关系，对此也完全不感兴趣。 要不是因为他的顶头上司、大宁府总兵大人，派他过来处理些见不得光的事务，他也不会来这燕京城。 为了不暴露行踪，他不可能住进燕京卫的军营，这才选择住进杜家。却没想到这么倒霉，遇上了盗匪，弄丢了兵符。 联想到刚才霓裳阁里的流言，李彦峰问道：“府衙还是没什么消息吗？” 杜威深深叹了口气：“还没有。” 此刻，陆欢正带着周氏和高曼婷，走上百味居的二楼。 回想到刚才在大厅里看见的菜牌，周氏就有些不自在。 等店小二出去之后，她才压低声音抱怨：“老大媳妇，这百味居的菜也太贵了！一个白灼菜心就卖一两银子，他们怎么不出去抢！” 陆欢微微一笑，安慰道：“婆母，您也不想想，现下是什么时节，能有新鲜青菜吃都不错了。 我听说，百味居的青菜，都是出自他们东家的温泉庄子，只供应百味居，拿钱都买不到呢！” 周氏撇了撇嘴：“有钱我也不吃这个！” 而高曼婷，完全被雅间中的摆设吸引了。 “嫂子，这个花瓶真好看！” 陆欢瞥了一眼，说道：“看上去像是宋瓷，如果出自官窑的话，可能会更值钱。” 更多的，她便不再多说一个字。 上一世，高曼婷就是这样，但凡在陆欢房中看上什么摆设，或是在外面想买什么东西，就会像这样说，然后等着陆欢送给她。 陆欢这一世，才不会上这样的当，傻乎乎地当送上门的冤大头。 高曼婷没等来期待中的反应，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她走到周氏身边，说道：“娘，我房里缺一个插花用的花瓶。” 说着，还示意周氏去看刚才那个瓷瓶。 周氏的娘家，曾经只是个不入品的小官，哪里见过这样的瓷瓶。 她对着那瓷瓶，微微扬起下巴，问道：“老大媳妇，那瓷瓶在哪里能买到？” 陆欢缓缓拿起茶杯，掩饰住嘴角的嘲讽：“陆家不经营瓷器生意，我实在是不知道。不如，一会儿问问店小二？” 周氏嘴上还不以为意：“不过就是个摆设，能有多贵。” 没想到，打脸来得太迅速。 小二笑眯眯地回答道：“店里的一应摆设，都是我们东家亲自挑选的。这个宋瓷冰裂纹的花瓶可是东家专门从南边运过来的，一只就要二百两银子呢！” 周氏被吓得差点摔了手中的茶盏，她指着花瓶的手都有些颤抖：“一个破瓶子就要二百两……” “婆母，这个冰糖肘子，您想尝尝吗？”陆欢及时打断周氏，以免她说出更难听的话。 百味居作为燕京城里首屈一指的酒楼，里面的掌柜和店小二虽然不会狗仗人势，但难免会在背后议论人。 周氏也转过弯来，知道自己差点失态，就坡下驴答应道：“我看不错。” 高曼婷也开口道：“娘，我想吃糯米糖藕！” 周氏刚开始还嫌弃菜太贵，一听陆欢说她请客，也不再那么拘谨。 三个人点了四菜一汤，吃得肚子溜圆。要不是陆欢说能用食盒打包带回去吃，只怕周氏和高曼婷会把点的菜全部都撑进肚子里。 高曼婷的纱衫下，都能隐隐约约看见她圆圆的小肚子。 趁着小二出去拿食盒，陆欢对周氏说道：“婆母，明日我想进城一趟。” “那霓裳阁不是说，到时候会送衣服上门吗？” 陆欢低垂着头，回答道：“不错。明日进城，是之前买的几间铺子要重新定租约。这事，非得我亲自走一趟。” 周氏吃人嘴短，想着吃这一餐，花了陆欢不少银子，便捏着鼻子认了。 “进吧进吧！让老大跟着你一起！” “放心吧！” 一大早就出门，加之奔波了大半天，周氏和高曼婷两人都有些蔫蔫的。 回去的路上，两人昏昏欲睡，陆欢也乐得不用应付她们。意识沉浸在空间中，打理空间中的庄稼。 之前秦伯送来上百个麻袋都已经用完了，不然陆欢还能再收获一波。 除此之外，之前在苏家的绸缎庄和成衣铺里收回来的各色麻布和棉布也有近两千匹。 堆放在稻田的周围，远远看过去，像是一堵高高的城墙。 陆欢打算将这批粮食还有布匹，都混在秦辉的货物中一起出手。就是不知道，他那边和燕王接洽的如何了。 陆欢回到暖烘烘的西厢房，仿佛被周氏她们传染了困意一样。 她打了个呵欠，吩咐何娘道：“昨儿晚上没睡好，现在补个觉。后院忙得怎么样了？一会跟他们说一声，走的时候不需要和我告辞，直接回去就好。 对了，从你那支二两银子给他们，再带上一包饼。” “和昨儿一样，我心里有数。” “去吧……” 陆欢钻进热乎乎的被窝里，整个人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头顶露在外面，意识慢慢陷入了沉睡，完全没听见何娘的回答。 何娘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微笑着慢慢退了出去。 陆欢感觉还没睡多久，脸上就传来阵阵痒意。她转过脸，将大半张脸都埋进软枕中，一只手无力地扇着，想要赶走这烦人的小虫子。 高衍换完衣服，从里间出来，见陆欢还没有醒来的意思，只能走过去，把她从被窝里拔了出来。 “欢儿，要用晚食了！” “用什么晚食……我才回来呢……我还不饿……” 噗嗤—— 高衍没忍住，笑了起来：“欢儿，你哪里是才回来，你都睡了一个多时辰了！” “什么！”陆欢眯起眼睛，向外面看去，窗外已经灰蒙蒙的一片了，“哎呀！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啊！” 高衍凑到陆欢耳边，语调低沉又缱绻：“下午睡了，晚上是不是就不用睡了？” “你……你羞死人了！” 陆欢的小脸原本就睡得粉嫩嫩的，听到高衍的浑话，变得越发红了。 第96章 宋葬忙冒头 这一夜，陆欢果然没睡多久。 她也新增加了一个知识——不管午后睡了多久，人在累极的状态下，还是能够秒睡。 明明她才是那个服用过力量晶核的人，为什么大部分时候，都是男人占了上风。 每每都要她求饶，男人才肯放过自己。 陆欢一觉睡到了巳时初（9点），外面灰蒙蒙的，她还以为不过才辰时中（8点）。 “你说什么时辰了？”陆欢不由自主提高了音调。 何娘递上一杯温水：“东家，已经巳时一刻了，早食在灶上温着呢！您先喝杯水，我这就给你端过来。” 陆欢的老脸一红：“婆母有说什么吗？” 何娘笑得更暧昧了：“东家放心吧，姑爷亲自去后院送早食，还主动把旧家具翻新的事情揽在身上。太太操心二爷的事情去了，哪里顾得上您啊！ 姑爷还是很会心疼人的。就是孟浪了些，新婚夫妻哪里能折腾这么久，东家眼下都有些乌青了！” “乱说什么呢！”陆欢的脸颊越发热了，“这话你得去跟阿衍说！” 明明是那个人刚刚开荤，非要来上个三四次才肯罢休。偏偏第二天依然龙精虎猛，仿佛折腾了大半夜的人，不是他一样。 真是气人！ 陆欢越想越气，又在茶杯中加了不少灵泉水，身上的酸痛感减轻了不少，动作也不像之前那样，稍微动一下就浑身酸痛了。 “诶诶！是该和姑爷说说。” 何娘对高家村也不算是一无所知。她从那些大娘婶子们那里听来了不少八卦，对高衍的过往也知道不少。 东家和姑爷就是一对小可怜，不过姑爷好像更惨一些，爹不疼娘不爱的，少不得需要自己这个过来人提点一二。 她扶着陆欢下床，又从一旁的架子上递过来干净的衣裙，伺候了陆欢穿衣之后，才去厨房，拿来陆欢的早食。 陆欢劳累了大半夜，着实有些饿了，喝粥喝得头都不抬。 “对了，阿衍呢？” 她记得昨夜和高衍提起过，今日要进燕京城，也不知道高衍听没听进心里去。 “姑爷交代了，他先把旧家具送去村里的木匠家。等回来之后，再陪东家进城。 姑爷还说了，他已经和太太说过了，今日午食可能赶不回来，就不回来吃了。” 陆欢有些意外，周氏一向把高衍当做下人，怎么一下这样大度。 “婆母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哪能呢！姑爷说，翻新家具的事他亲自动手，不需要花家里的钱，太太这才同意的。” 这下陆欢就不奇怪了，周氏一向不见兔子不撒鹰，阿衍肯定许诺出去什么好处，不然她不会答应得这么轻巧。 她挥了挥手，让何娘出去忙，心里开始盘算十二那日的宴席。 上一世她在金陵，曾经操办过不少宴席，只不过在这个院子里，还是头一遭。既不能太过寒酸，也不能让周氏把自己当做冤大头。 高衍推开门走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场景——陆欢托着下巴，坐在窗边，秀眉微微蹙起，让人不禁想上手，替她抚开这抹烦恼。 感觉到微凉粗糙的指腹，触碰到自己的眉心，陆欢下意识向后倒了下去。 高衍陡然失去重心，也跟着向前倾。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拳的距离。 四目相对，男人身上的凌冽气息钻进陆欢的鼻尖，瞬间让空气变得灼热暧昧起来。 高衍缓缓靠近，在陆欢柔软的唇上轻轻一点：“吃好了吗？” “吃什么？” 看着陆欢双眼中的迷茫，男人觉得有趣极了，笑得十分开怀：“当然是问你用完早食了没。难道，你这是邀请我……吃你吗？” “你！”陆欢脸上一热，猛地将高衍推开。 他的笑也太碍眼了，还露出一口大白牙，气得陆欢指着他：“登徒子！不正经！” “不气了不气了。”高衍收敛起笑容，又凑到陆欢面前，“放心吧，我登徒子的样子，只有你能看见！” 两人黏黏糊糊的，让石谷都有些不习惯。他看了看天，小小的脑袋里满是不解。 何娘拍了他一下：“发什么呆呢！东家和姑爷还等着你赶车呢！” 石谷指了指车厢，小声问道：“娘，你不觉得东家和姑爷有些奇怪吗？” “呆子！赶你的车！问那么多做什么！” 目送骡车远去，何娘笑着进了院子。看来，有些东西可以早早备上了！ 之前买的五间铺子倒是简单，由孙牙婆出面，很快便找到了租客。从燕王和燕王妃手中换来的六间铺子更是简单，有王府出面，直接变更租约便好。 最麻烦的，反倒是曾经属于程家的那三间铺子。 之前让孙牙婆雇人去打扫，明里暗里迎来了好几拨人的打探，甚至还有人上门恐吓孙牙婆。 不过她在燕京城里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搬出王府，便吓退了那些人。 但看他们不肯罢休的嘴脸，孙牙婆觉得以后肯定还会遇上。 这不，陆欢他们刚刚签订好新的租约，从府衙中走出来，迎面走过来好几波人。 其中有闻讯来帮忙的，也有面色不善的，就连李家也派了李荣过来，和杜威站在一起。 人群中，陆欢还看到了陆承德，正一脸复杂地看着她从府衙中走出来。 在他们开口之前，陆欢上前一步：“各位真的是好巧啊！我知道你们为了什么而来，不过这三间铺子，我肯定是不会卖的。你们若是感兴趣，可以从我手上租。” 其中一个男人阴恻恻地说：“高陆氏，你就不怕这天干物燥，万一看守铺子的人一个不留神，把铺子烧了，那可就一文不值了。” “你是哪家的人？” “在下殡葬宋家。说不定那时候你还要求到我们宋家来呢！” 呵，不愧是“宋葬忙”。 二十年过去，不仅全然推翻了程家的恩情，还上门逼迫陆欢这个程家后人。 好！当真是好极了！ 陆欢心里的小册子，已经把宋家排到了第一位。 她盘算着，等下次找个机会把高衍药倒，就去处理宋家。之前计划要对付的李家，还有杜陈两家，在宋家面前，都得先放一放。 第97章 没有娘家了 陆欢冷笑一声：“这三间铺子，有一间在朱雀大街上，其余两间也是位于燕京城的主街上。 在这样的重要地段，还能被大火付之一炬，我看你是忘记了，燕京城中不仅有官兵，还有燕王府！” 那人涨红了脸，呲了呲牙不再开口。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虎视眈眈地看着在场剩下的人。 倒真有几个人被吓退了，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不过陆欢并不在意，原本那些人就不是她的目标人物。 陆欢高声说道：“这里是府衙门口，我们滞留在这里不妥。有意向租这三间铺子的，可以跟随我移步朱雀大街。” 高衍跟在陆欢身后，将这些人的面孔一一记了下来。既然敢来威胁媳妇，就不要害怕他的报复。 两人一同登上马车，他牵起陆欢的手，担忧地问道：“欢儿，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去给王府送信？” 噗嗤—— 陆欢原本面色有些难看，但听到高衍这样说，她心里还是得到了些许安慰。 她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表示自己没事。之前她预料到可能会遇上些麻烦，却没想到，宋家的人竟然直接用上了威胁。 外公，你终究是看走了眼啊！ 陆欢苦笑一声：“王府肯出头，干涉地方政务，已经是破例了，哪里会管我这一点小事！你别担心，刚才你不是看见了，秦伯和我爹也在呢！不会有事的！” 高衍抿了抿嘴，到底还是没开口。包被的事情，还没有查出来结果，等有了确切的结果……还有那枚玉佩…… 罢了，现在不是问这个问题的好时机。 他再次握上陆欢的手：“欢儿，事情要是有个万一，你千万自己躲好，我去搬救兵！ 我们高家村毕竟帮王府办事，想来王爷卖我一个人情，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这次陆欢是彻底被他逗笑了：“你就安慰我吧！” 不过不得不说，有高衍这样插科打诨一下，陆欢的心情真的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了。 另一边，后面的马车车厢里。 李彦峰坐在正中间，闭目养神，李荣和杜威分坐在两旁。 “刚才那个便是程家留下来的余孽？” 李家的生意，还需要依附陆家，不能让李彦峰给陆家扣上这样的帽子，更不能把李家也牵连进去。 所以他开口，提醒李彦峰两句：“大将军，当年的事，有燕王府出面调停，可不能这样说啊！” 李彦峰“呵呵”笑了两声：“不过就是个称呼，李兄害怕什么！” 杜威也干笑了两声，附和道：“李荣兄也是被家世所累，不然进书院，考取个举人功名那是绰绰有余。” 李彦峰没有搭理两人，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胡须，饶有兴味地说道：“这个陆欢，味道不错，不知道……” 李荣低垂下头，偷偷瞥向杜威。 杜威皱着眉，认真思索了片刻，还是摇摇头：“只怕是不行，最近王府和高家村来往密切，那家人太过显眼，我担心会露了马脚。” 李彦峰彻底没了兴致，淡淡说道：“回去吧！” “不跟过去看看了？万一被别人租去了呢？” “你们不会偷偷下手？” 李荣就是个作陪的，他看向杜威，等着他拿主意。 李彦峰毕竟是个参将，朝廷三品大员，而杜威不过是个商户之子，和他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只得忍下这口气。 拍了拍车厢的门框，对外面喊道：“回杜宅！” 一行十来辆马车，浩浩荡荡来到朱雀大街。 高衍扶着陆欢下骡车，之前破破烂烂的店铺，如今已经打扫干净。虽然算不上是翻修一新，但已经有了当年的几分风采。 秦辉这时也走下了马车，看着熟悉的店铺，双手微微发抖，眼眶也有些微微泛红。 陆欢迎了上去，行了一个半礼，提醒道：“秦掌柜，对这间铺子也有兴趣？” 秦辉正色道：“以前我每每见到这间铺子，就有些惋惜。这样好的铺子放在这里落灰，当真是可惜了啊！” “现在也算是重见天日了！” 陆欢向孙牙婆示意，后者从怀里拿出钥匙来开门。 而陆欢走到陆承德身边，天天唤了一声：“爹，你也来了！” 陆承德像是头一回认识这个女儿：“你真的是，闷不吭声干了一件大事啊！”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之前逼问了李氏之后，居然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陆欢把程家在燕京城里最大的三间铺子赎了回来。 作为程家的女婿，那三间铺子他再熟悉不过，单说交给官府的钱就不会少于三万五千两。 而最重要的是，这三间铺子是当初几方争夺，都没有拿下的肥肉。 现在落在陆欢手里，她安能守得住？ 陆承德在担心陆欢之余，更担心自己。他不会被陆欢连累吧！ “欢儿，不然你还是把这三间铺子卖了吧……” 陆欢将跟来的人都送进了铺子，这才回头，眼神中是陆承德从未见过的冷漠。 “为什么？” 陆承德有些生气了，声音不自觉放大了些：“你说为什么！你以为你是谁，敢惹那些贵人！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能先捏死高家，再捏死陆家！” 高衍拉着陆欢的手，把人护在身后：“欢儿现在是我高家妇，我自会护好她。就不需要岳父大人操心了！” 陆欢心中的那个疑问，渐渐浮上心头。 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陆承德的脸，不想放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如果我拒绝，爹会怎么样？是和我断绝关系，还是会像处理垃圾一样，处理了我？” 陆承德的目光有些闪躲：“你乱说什么！简直不可理喻！我不跟你说了，你要想死，也别带上我！” 他一拂衣袖，转身就钻上了马车，还不停地催促老雷，就好像后面有吃人的恶魔在追他一样。 陆欢看着马车远去，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虽然她对陆承德没有抱任何期待，但真到这一步，她依然很难过。 小声喃喃道：“阿衍，我好像……没有娘家了。” 第98章 各方上门 高衍紧紧搂住陆欢瘦弱的肩膀，大掌慢慢顺着她的脊背。低垂着头，眼睛却冷冷看向陆承德马车离开的方向。 “欢儿，你放心，我能护住你！” 噗嗤—— 陆欢听到高衍的话，忍不住笑出声。她很快调整过来，偷偷把眼泪都蹭在了高衍的身上。 但说话的声音中依然带着浓浓的鼻音：“谁要你护了！我能护好我自己！” “我不护你，你让我护谁去？” 陆欢不应声，高衍故意加大了力度，不放她出来。 在路人眼中，只能看见高衍一人，陆欢的身影被完全遮盖在他的大氅底下。 “哎呀！你快放开我！被人看见了不好！” 陆欢用力推了推高衍的胸膛，可惜他的双臂像铁铸的一样，不用上全力可能推不开。 呵呵呵—— 高衍的笑声很是爽朗，连带着整个身体都随之颤抖。陆欢贴在他的胸口，还能清晰地听到他心脏的跳动。 心跳声夹杂着笑声，让陆欢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安。像三九寒冬的温泉，又像是暴风雨中的港湾。 在这一瞬间，两人都忘记了外界的烦恼。 只是高衍身后，响起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不知，高太太可否给我们看一下房契？” 高衍不善地回头，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完全不怂，脸上的笑容不减分毫，可心里却在小声蛐蛐：瞪什么瞪，不就是个农家子，穿上了这狼皮大氅，也不可能当王爷！ 陆欢从高衍的怀里走了出来，擦了擦脸上的不存在的泪痕，回答道：“自然可以，不知这位东家如何称呼？” “鄙人姓范。” 就陆欢所知，和陆家交好的人中，并没有姓范的。 她不动声色，继续打听：“不知，家中经营何种产业？” “不才，家中是开酒楼和客栈的。” 陆欢微微点头，没再问什么。她带着高衍走进了店铺。 这间铺子曾经是程家的绸缎庄，一共三层，后面还有一个不小的后院。这样规模的铺子，在燕京城中已经十分难得，更不要说在这横穿南北的朱雀大街上了。 难怪那几方势力斗得像乌眼鸡一样，都想吃下这块肥肉。 铺子里的货架，早在当年查封之前就被搬空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铺子，和十来根粗细不一的圆柱。 这样一来，孙牙婆带人过来打扫的时候，并没有费多长时间。 “高夫人，您看这铺子，收拾得还满意吗？” 陆欢小时候虽然来过，但已经是两辈子的事了，记得并不是特别清楚。 她只是随意看了看，问道：“您派人来修缮的时候，有没有遇上什么事？” 孙牙婆有些欲言又止，眼睛还时不时瞥向后院的位置。 “你不必有什么顾虑，直言便是。” 孙牙婆讪笑两声：“本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夫人将铺子赎了回来，院墙又重新砌好了，想来那些人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再翻院墙进来了。” 这一番好似安慰陆欢的话，其实什么都说了。 “噢？我们去看看！” 陆欢对那个范掌柜点了点头，就径直向后院走去，完全没理会那人之前的要求。 范知昌看向三人的背影，眼神闪了闪，也一同跟了过去。 后院中，秦辉正对着那棵桃树发呆，眼尾已经刻上了几道岁月的痕迹。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迅速换上一抹笑容，感慨道：“没想到，这铺子被封了七八年，里面这棵树竟然还没有枯死。” “可见这铺子的位置不错。”陆欢和他假模假样寒暄两句，然后转而问孙牙婆，“您之前说的，重新砌墙的地方在哪？” 孙牙婆对秦辉点头打招呼，然后带着陆欢向后院东北角走去。 “夫人，您看这里。” 东北角的院墙边，有很大一块新鲜的痕迹，一看便知道，是最近才重新糊上的，附近地面上的痕迹也很新。 看到这样的痕迹，陆欢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果然发现地上有块地砖比较新，而且每走几步，都会有一块这样的地砖。 秦辉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显然联想到了什么，只是这是眼线太多，他不方便直接告诉陆欢。 只能提醒道：“怎么每隔几步，就抠开一块地砖？” “谁知道呢！”陆欢冷冷说了一句，目光从东北角的那个缺口快速瞥过。 他们很快又回到一楼的大厅中，其他人也将铺子里逛了一圈，都回到了大厅里。 孙牙婆不知道从哪搬过来一张茶几，陆欢走上前，从袖口中抽出一卷房契。 在场的人，尤其是范智昌，开始异常地兴奋。 陆欢将众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她微笑道：“刚才这位范掌柜，想看看我的房契。我想着，这间铺子租出去，一年租金少说也要几千两银子，给你们过目也是合情合理。” “正是正是！”范智昌努力摆出老实巴交的样子，但无奈在场的人都是人精。 当初府衙派人过来拆掉封条时，他们就闻讯托人打探过消息。 今日到场的人都知道，这三间铺子的所有人是高陆氏，谁还会要求眼看房契，除非是那不怀好意的人！ 秦辉看向范智昌的眼神更是不善，他主动走到陆欢身边。和高衍一起，一左一右将陆欢护在中间。 陆欢抽出这间店铺的房契，双手展开：“有疑问的，尽管上前查看。只是一点，看看便罢，就不要上手了。” 范智昌有些悻悻的，走上前，除了价钱和官印之外，着重看了看中间人。 看到府尹狄柏，还有燕王府大管家的大名，范智昌吓得瞳孔都缩小了一圈。 “这……夫人好本事，竟然能劳动府尹做这中间人！” 陆欢变换一下方向，展示给其他人看。 “狄大人也是一时兴起。” 见毫无漏洞可钻，范智昌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板着脸拂袖离去。 陆欢向他离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秦辉见了微微点头，表示已经留意到那人。 整个燕京城的商户圈层，特别是达到秦辉还有陆承德这样的大商户，手上都养着信息网。 燕京城中新开了什么铺子，他们基本上都是最先知道的。 第99章 他果真是白眼狼 所以范智昌虽然是贸然冒出来的，但他冒头了，想弄清楚背后是什么人，对于秦辉来说并不难。 陆欢拿出了房契，有意向租店铺的商人们心中也吃下了定心丸。 他们也担心，会从陆欢这里出变故。但这上面有府尹大人和王府管家背书，那就不一样了。 当场就有两个人表示，想租下这间铺子。 不过这回挑剔的人，换成陆欢了。她让孙牙婆分别记下他们经营的营生，还有落脚的地方，表示等她决定之后，会一一通知。 陆欢他们随后又去检查了剩下两间铺子，那些人愿意一起过去看看，陆欢也不反对，照样也一一记下姓名和地址。 一连跑了三个地方，陆欢他们已经都有些饿过了。 不过她还是客套道：“孙牙人，到吃午食的时辰了，不如咱们一起？” 孙牙婆婉拒了陆欢的邀请：“不了不了，牙行还有事，那些小崽子们不顶用，什么事都要我回去顶着呢！” 这次燕京城一次性放出三间空铺子，而且全都交给自己当中间人。 且不提这中间能赚多少牙钱，就说这能弄到铺子的能力，都让她在燕京城牙人这个行当里提升不少档次。 一想到这点，孙牙婆一刻都坐不住了，想赶快回去联系她手上的那些客源，尽快拿下这三张租约。 至于今日那些在府衙门前堵陆欢的那些人，孙牙婆笃定，陆欢肯定不想租给他们。否则早就松口，没自己什么事了。 她捏着陆欢给的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笑眯眯地离开了，完全没注意到，在铺子的二层，还有一人没有离开。 陆欢悄悄叮嘱了高衍两句，然后装上店铺的挡板，从里面反锁上大门。 秦辉这时也从二楼走了下来：“小姐，您特意留我下来，所为何事？” 陆欢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指着后门说道：“秦伯，今日多谢你了！走吧，咱们一起去百味居。” “不了，我也要回去了……” “秦伯，我还有大发现要告诉你呢！你就这样拒绝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陆欢在秦辉面前难得会露出几分小女儿的样子。这种姿态，和在陆承德面前那种刻意装出来的样子还有些不一样，发自内心，也更纯粹一些。 “什么大发现？”一说起这个，秦辉一颗心就悬了起来。 “走吧，秦伯，边走边说。阿衍他们赶车，在后门等我们呢！” 秦辉满心满眼全是陆欢说的那个大发现，完全没留意到陆欢像他女儿碧珠那样，拉着他的袖子。 嘭—— 秦辉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大喝道：“他陆承德凭什么这样对你！” “秦伯，你的手，手！”陆欢立刻对高衍使眼色，让他赶快上去看看。 陆欢不怕秦辉把百味居的桌子拍坏了，她更担心秦伯的手，有没有受伤。 秦辉挥开高衍，把他按回到椅子上：“姑爷，小姐，我没事。我好歹也是在外行商多年，你们可不要小看我！我就是单纯生气！ 陆承德怕是忘记了，当年老太爷把他买回来的时候，他是个什么样子。 老太爷让他读书识字，还将大小姐许配给他，他竟然……他果真…… 哈哈哈哈哈！” 随着笑声，两行泪从秦辉的眼眶中流了下来。 可见人气极，是真的会笑。 陆欢和高衍迅速交换一个眼神，两人极有默契，一个人给秦辉抚背，一个人言语上安慰。 “秦伯，事情都过去了，您生气也没用，最重要的是以后。 程家的事，虽然是受人连累，但背后得利的人我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如果我爹也掺和其中，那便是他不仁不义，我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秦辉颇为欣慰地点点头：“要是你娘也像你这样坚强就好了！” 陆欢低下头，她可当不起这样的夸奖。如果不是重来一遭，又有空间在手，她肯定如上一世那般，继续疏远秦伯他们，对程家的过去不闻不问。 两边迅速整理好情绪，说起其他的事情。 “秦伯，您还记得，朱雀大街那间铺子的隔壁是哪家吗？” 秦辉微微皱眉，回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间铺子应该中途倒过手，如今的掌柜的，并不是店铺的东家。具体属于哪家，我还需要详查。” 陆欢点点头：“他们在后院院墙上开的门，你也看见了，他们肯定在院子里找什么东西。” 秦辉冷笑一声：“找什么，还不是程家的家产。他们却不知道，当年老太爷早就未雨绸缪，陆陆续续将小半的家财分给我们十一人带走。 一是为了给大小姐一些助力，二来也是为了祈福。 但他们那些白眼狼！都是白眼狼！” 很快他又“嘿嘿”笑了起来，让陆欢和高衍不禁有些为他的精神状态有些担忧。 “小姐，您放心，我的家产都快处理得差不多了，按照您的吩咐，只留了宅子和铺子。 而他们的进货渠道，我都给他们断了，等我们走后，问题就会暴露出来。哈哈哈哈！” 陆欢在心里偷偷补充了一句：这些还不够。 她想起在苏家收的那两千匹麻布和棉布，问道：“秦伯，我手上有一批布匹和粮食，想借你的手，一同卖给燕王，你手上有现成的空库房吗？” “有的！” “那你写下来，我让人搬过去。对了，你再在里面存放一批麻袋。” “明白了！”秦辉找小二要来纸笔，将库房的地址，还有大致地图画了下来。 陆欢又拜托秦辉，想请他帮忙调查，杜、陈两家在燕京城的产业。 她当然不会明说，自己其实想把两家的产业全部都搜刮干净，给他们一个教训。 秦辉也没多问，他心里明白，杜、陈两家和当年的程家一样，只有一部分根基在燕京城中。 想要扳倒他们，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他心中更有个猜测，杜家很有可能已经将生意的重心，慢慢向大宁府那边转移。 那个借住在杜家的贵人，还有不知行踪的杜家二爷，便是最好的证明。 说完正事，便是陆欢最喜欢的事情——数钱。 之前买来的五间铺子，每间租出去十到三十两不等。 半年租金总共是五百四十两。 而从燕王和王妃那里换来的铺子，租金更是高上一大截。 第100章 好刀要用在刀刃上 那些掌柜的好像提前收到了店铺易主的消息，都不需要孙牙婆开口，他们就主动拿出了全新的租契。 孙牙婆仔细检查过，确实是衙门给出的标准租契，一点猫腻都没有，顺利得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和陆欢说起的时候，陆欢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只是接过厚厚一摞银票，不再多说什么。 那六间店铺，每月租金五百 现在他们金丹期的剩下2成实力，元婴期的也只剩下一半，出窍期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可是要保护好他们打坐，要不然林天这个杀神过来，杀他们就好比切菜一样。 问完了这些问题，陆清宇终于明白夏长老为什么会说这个考核任务是最高等级的困难任务了。 他怀中狄宝宝傻眼地望着他，心想他不会是想在自己脸上划两刀，迫使那竹清韵退婚吧？但听见宫家兄长二人的话后，她的眼睛一亮。 夏天再将天地万物放了出去，众人只觉得眼前一白，就出现在了各自该出现的地方，各个露出了惊讶不已的样子。 只见虚空中的手掌突然反手向三浦大翔压了下来，来势汹汹，气势‘波’涛。 她看出了许姨不是白鲨的对手，想要过去帮手，夏天心中一紧，他已经忍受过一次失去师姐的感觉了，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容忍再失去一次。 “是我，你的精神力一跃到了分神期，我也能跟你简单的交流一下。”龙老的声音真真切切的在林天脑海中响起。 “还好，就是拍戏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东方毅轻描淡写地说道。 季婷听到洛岩的解释，干笑了几声点点头，“是”虽然她的嘴里是这样说，但是她的心里无不咒骂这那个可恶的男人，才不是什么醉酒！是那个家伙拿着喷雾剂将她迷晕了，不过依璇隐瞒真相，自己只能顺着她的谎言说下去。 孙海军一阵诧异。不明白覃胜的意思。什么叫自己下來是照顾自己颜面。 乌鸦扪心自问，如果自己真是老侯爵的私生子，还真有很大可能接受他们，能力不足的人或许会被这种属下反噬，但只要有足够的能力控制局面，这种属下比普通贵族政客们要好用多了。 一顿忙活后躺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又被叫到码头来卸货，饶是以方云虎的好身体，这个时候也不免有些困乏。 “我们和德国人的贸易正在逐渐减少，德国人在以战养战。”艾达对法国很失望。 然而，乌鸦似乎并不想这么做，反而撑开了能量防护，强行抵挡着三种火力的洗礼。 一会回去，得告诉自家的帮主，凡事切莫跟林氏媒体杠上，此人，惹不起。这是此时所有人围观门徒的一致想法。 “你……”雌豹周围的温度瞬间提升了至少十度，全身的骨节一阵脆响，不过就在此时，天空响起一阵嘈杂的鸦鸣，同时机车的轰鸣再次从雌豹出现的方向响起。 焰灵姬和盖聂听后立时就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看字风马牛不相及的彼此之间，既然会有如此紧密的联系，不识此中之人，真的难以识得其中门道。 本来唐唐脸上表情满分，台词满分应该是很有感觉的，但是配合上她身上的休闲装，还有没梳理的头发，怎么看怎么奇怪。 宋雨荷开口说道：饭已经吃完了，我们现在可以谈谈生意项目了吧。 第101章 怕冷，说明你虚 之后陆欢就一直没给高衍好脸色。 连带着下车时，也没等高衍，抱着一盒糕点，直接钻进了后院。 这时周氏午觉刚醒，陆欢走上前，服侍她穿衣梳头，难得地体验了一番做婆婆的乐趣。 说话时，也摆出了婆婆的架势，拿腔拿调道：“事情可办妥了？” “都办妥了。”陆欢把她扶到窗边的暖炕上，打开点心 干这一行的，从她手上签出去一个单子，就能够拿到相对应多少比例的提成。 桌子上面摆着香浓的奶茶，而房间的外面却正在大雪纷飞，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上的人们从来没有得到过公平，不仅仅是在身份上，就算是在生活方式上面也有很大的不同，比如说她们两人现在就喝着一般人舍不得喝的奶茶。 沈绮丽心中打定着主意，急匆匆地朝着君家赶去，打算去找夏琪。然而，在她还没到君家门口的时候，却已经被君谨言的人拦截住了。 毕竟她已经离开了家这么多年了，可是现在闻到了这里的熟悉的气息，才知道是她多想了，已经下定决心了。 他只能漠视她，但看见她那么维护连烁，就象是她在他面前极力维护她的那个名正言顺的丈夫，他愤怒，他懊恼。 在他的命令下，已然是伤痕累累的战舰迅速向前飞行，然后就横过舰身将缺口死死的挡住。 然后，外围被叶云乐用木遁建筑起防护围墙，各种忍术制作的幻术陷阱，使得外人无法轻易踏入这片土地。 虽然轮回转世，虽然不曾陪伴，但是骨子里的血缘天性与羁绊，却无法斩断。 “马师兄这是什么意思？”叶子昂假装不解，但是内心怎么可能不起波澜？ “无双！”白墨没管风间海棠戏剧化的变脸，忽然出声喊了一句。 他们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秦醉欢，因为秦醉欢在宗门内外惹了不少事，没少得罪十大家族的人。 赵戚戚毫不犹豫地点头，提起剑就朝着君逸遥砍了下去。顿时，君逸遥就被劈开两半，他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 大家都不敢置信。米山在历史上一点名气都没有，时代也不是特别遥远，居然能卖一百万，这肯定是因为这幅画本身的素质好。 这一次徐自强到了常华清旁边，正好是拍卖会现场得摄像头下面，大家可以看着他们交流。 豆华和洛千羽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两双手两只脚就像雨点一般落在了吕冒身上。 从山巅上掉落的残破身躯摔落在山脚，撞碎了数棵大树，在尘土飞扬中静静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如此便说得通了，还好夫人只是嗅了一口，才只是造成了脉象的紊乱，若是这杯茶下毒，怕是此刻夫人性命难保。”太医开口解释道。 难怪师兄们一再说卫襄是蓬莱最大的变数，能拔出龙泉剑的人，不就是个变数吗？ 不过一个蝼蚁般的凡人，她居然朝他动手，她不怕老祖的怒火吗？ “轰……”云层之声紧接着就传来一声地动山摇的能量爆炸声，呼……，天空中的云层在这一声爆炸之后一下被强悍的能量冲散，一个全身金色战甲的巨人这个时候才显露出了全部的面貌。 又是一阵落雷的声音，男子的声音也被浸没在巨大的雷声里。一股股熟悉的能量突然涌入了体内，祝遥本能开始吸收后才发现，那居然是纯粹的雷灵气。随着灵气的进入，她那窒息的感觉顿时缓解不少。 第102章 依然没有升级 陆欢坐在飞行法器上，没有急着去宋家，而是先去了苗家。 苗家是当年陆欢外公扶持起来十一人之一，主营果子行和杂货行。这个杂货主要是各类干果和山货。 特别是燕京地处北地，再往东北去便是大宁行都司和辽东行都司，离不咸山也算不上很远。 所以苗家的库房里堆满了各种干果、坚果和晒干的山货，甚至就 以我现在的体魄，一天或许可以磨皮四次了，能再多吸收一份药力，这一千点经验值，大概也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凑齐。 蜻蜓随后转身从身后料理台上的锅里夹出来一块肉，吹了吹，然后送到他嘴边。 陈其听到没赶紧进来选几套，这些衣服比我们温州卖的鲜艳多了，我得给我老婆选一套。 我可以去我叔公司把这些钱换成美金，他生意做得大经常需要和外国人打交道，30万美金不是啥大事。 莱恩说完自己的想法,随后正准备询问系统时,突然感觉到阿莱尼德从后方，用脑袋尖尖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臂。 顾斯年先是看向明黛，对她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然后再拍拍魏舅舅的肩膀。 塞列欧斯控制樱瓣环绕传送阵，安德鲁并未浪费时间，当察觉到沙地有异动之时立即从空中飞落，冲向教皇化身被砸进的深坑。 她那声音听上去实在是害怕的很,像是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才发出了这样的颤音。 刚刚镜子碎掉时，就有一片碎片掉在了这边来，阮清刚刚走进来时还看见了。 秦风把包子放在饭桌上，笑着说了句，虽然嘴上抗议，但步伐还是很忠于他想吃嫂子做的面条的心。 大祭司带着几位夫人来到内宫，果然见季如霜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是不是真的受伤，这些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样反而让还没看到节目的观众，更加觉得心痒痒，越来越期待最新一期的播出。 吕上梁见此一幕，嘴角则是露出了不屑的笑容，本想着再来一把火上浇油，旁侧却突然响起了空灵般的清脆声音。 沐长歌和一众老父亲在门外焦灼的等待，倾听着房屋内的痛苦低吟声，异常的揪心。 “行行行，是你朋友。”秦牧一嫌弃地摆摆手，来一趟大理寺，尹玉堂怎么好像变成个憨憨。 所以，从现在知道的情况看，赵诚依然对钟恒的行为反感，但却能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 庞天元仍旧执着的想要知道这个米虫村的背景故事，你都不说出来，他又该怎么继续延续着故事发展下去？ 姜大虎素来就被姜氏骂惯了，见她瞪眼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丫鬟早把炉子围起来了，又将肉串都拿去烤了，安湄怀里的狮子狗不住的往炉子边扑，逗得所有人都看它。 “主公回来了，主公回来了！”那个村民大喊着向府深处跑去。任毅等人进府后，顺手拴上了府门。 又击落几块山石将洞口堵住，做好了一切防范孟逸才在山洞中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坐下，透过山石的缝隙静静的看着洞外。 “你的意思是这个研究所里其实一直都还有人吗？”许常州一边说着一边围着放在研究所最中央那台巨大的计算机打量这。 虽然火炽已经明言下令要攻打皇城，但是叶沐可不会傻傻的认为他们会为了弑神弓的图纸和两个成为俘虏的人，而不惜一切代价攻打皇城。 第103章 先审审这两人 他自上了拙峰以后，便是整日闭关，体悟其中的玄奥，试图领悟出皆字秘。 一声凄厉的恶鬼尖叫突然响起，像是在凌晨无光之时走到深山之中废弃的房屋中突然听到人类哀嚎。 诸事皆毕，他阖目凝神，心神往炉中一撞，倏然间又来到那条无始无终的长河前。 如今都知道灵言是他派来的奸细，且身上有控制，他不愿意解开，若是发生什么事当然会第一个想到他头上。 天天在原始森林内转悠，出来以后，看这些花花草草，还能有啥感觉？ 在距离篝火五米左右的位置，朝天歌站起了身，与那一头黑熊对立着。 山门入口，耸立着一座石门，上面刻着一块巨大的牌匾，写着龙虎山三个大字。 兰宁的脸红的发烫，她盯着玄珩那张微红的薄唇，有些难以启齿。 服下回气丹，萧炎感觉状态稍微好了一些，不过赶路的肉体的疲惫依然在积累。 而将“神纹”释放出体外，这是轮海秘境修士最为主要的攻击手段之一。 楚衅只希望这个家伙不要再节外生枝了，所以下一秒钟就拉着这个家伙走人了。 “欺负！？你没看出来他们是一对吗？在打情骂俏呢，劝你别去打扰。”不然被修辞虐，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正当楚翌犹豫之际，一旁的树林中，也突然响起了一道兴奋的声音。 鹿琛从来没有许过这样的诺言，可同样，他一旦开口，那绝对就是真的，绝不会反悔的。 龙飞这凌空翻滚比起武当少侠莫青衣一点也不逊色。“好”！一声，来自三楼观众席观战的空劲，也许他还很怀念与莫青衣对战的情景。 宋晴天赚取财富也不是这个目的，而是因为有了钱，能为弱者发声，能让有理的人不被欺辱，能抑制恶者不在横行霸道，能让正义和正能量称为心中衡量事物的标准。 杨雨婷警惕的看了一眼门外，低下头，摸了摸宋秋月的手心，含着泪点了点头。 “你不是开宝马，有的是钱吗？”玉腿受疼，周灵把刘龙的手推开后说着。 龙飞仔细一看，什么人这么大声？定睛一瞧，肤色白里透红，吹弹可破，脸上两道泪痕，正是天府之国过来的陆郡主。 他微微笑了笑，还好你回来了，不然的话，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宁夏眨眨眼，又挠了挠脑袋，暗自嘟囔了一声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楼棉的情况。 至于另外一位神僧普德，张亮却是知晓，他一直在修行佛门之中的一脉分支，“苦禅”，非大智大勇之人不能修行，他也早已忘却红尘诸般事宜，很少插手天音寺的事务。 他那人，哪儿都好，就是对待妹妹的事情上，太偏执，跟入了魔障似的。 来福娘叹了口气，吸了吸鼻子，换了语气，开始乐呵呵的找话题。 听到这个声音，张亮焉能不知道是谁来了，他顿时担心起来，后者毕竟有身孕在身，动起手来哪里会是师妃暄的对手。 家里她娘铺子的进项她心里有数，加上里外的花销也都是用的家里的钱，现在最多能存个二三百两，也是到头了。 管事的原本还在犹豫，热水里的姚梓妍径自洗了起来，往他这里泼水，“你放心吧，柳原柳大人来，王爷没有一个时辰是走不开的。多少事都办完了。”说完还冲他抛了记媚眼。 张亮冷哼一声，似乎早就料到对方会出此下策，凝聚体内好不容易积累的内力，施展出折花百式，卸掉对方的攻击。 说着，吩咐许嬷嬷恭送君上和皇后娘娘出去，她老人家便去歇下了。 眼下的情况已经表明了郑逸尘对古代遗迹有着足够的控制权了?无论这种情况真的是操作失误还是完全故意的，这都意味着他们没有多少抗拒的余地了。 到了念念不忘的现场，丽莉娅看着被格蕾一拳打出来的痕迹，双眼睁大，直接用重现预言术标记了一下之后，她顿时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在灰白色气旋猛烈的撞击中，黑链逐渐消融，当一万个灵魂被打了出去，黑链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公孙奕留着顾天姝和顾天莹的尸体自然没什么用，当着众目睽睽完成这件事，便可以彻底脱掉干系。 如果将它公布出去，你的优势就没了，它本身可以作为你的一张王牌，别人以为你只是一个高阶魔法学徒，但实际上你可能有超越大法师的力量。一个拥有魔纹刺青的人比没有人的，要占有先机，轻易逾越等级的限制。 有的人，自认为自己的起点比别人高而沾沾自喜，殊不知，在他功劳簿上睡大觉的时候，其他的人已经一步一步的慢慢的超过了他。 她垂着脑袋，闻着那龙涎香，心跳得厉害。她面前的是朔云的皇帝，掌控着无数人的命运，比父汗强大许多，是真正的强者。 不光是在这一千多选手之间，我的名字甚至都已经传到了各省修炼界，就连帝局也有很多成员在谈论，这个新来的帝局成员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吃完了午餐，乌篷船继续前行，到了傍晚，终于抵达了对岸一处码头。 平凡的话里透着不平凡的哲理，非常准确，他几乎一眼就看穿了查理的身份层次，但是他忽视了一些事情，人是一个复杂的动物，身份不够，还可以装。 第104章 大约五年前 这下秦辉算是彻底放心了，但一时半会想不出来问什么，只能如法炮制：“你上一次尿床是什么时候？” 老徐在外面捂住了脸，顺带着也捂住了嘴巴。 吕尘心大着舌头，回答道：“尿床？应该是我十五岁那年，那时我刚被卖进牙行，每天只有一个糙米窝窝头，我就不停地喝水，然后就尿湿了裤子，还被人牙子打了一顿。” 火热的唇从她的额头上开始慢慢的摩挲，眉眼，鼻子，唇，气息交织在一起，最后停在了她唇上，细细的舔弄，力道不轻也不重，酥酥麻麻的感觉自心底蔓延开来。 “你们这是？”邹慧敏见到房间走出两人，有点发愣，旋即爆笑起来，这形象差别也太大了。 饭后，夏浩然将李梦瑶送到了水果店，随后驾着车径直朝潜龙山庄而去。 虽然你苏氏集团也是搞餐饮的，但是你的主要经营地点都是繁华的闹市口，并且面对的顾客都是有着极高消费能力的金主，这可不是我一个火锅店能比拟的。 十名总干事，无一例外的全部举手通过，决定让夏浩然继续验证。 寻仇的话，杨欣却又想不出来是谁这么痛恨自己，平时，他行医卖药，做的是救人活命的买卖，每个主顾感激他都来不及，哪有嫉恨在心的道理？ 龙至言总感觉和朴孝敏联系过多对人生安全有危害，但连歌都是他写的，mv不出演显得很不给面子，而且，mv的导演也还是很熟的老大韩恩晟。 眼看已经到了墓地，她却忽然再没勇气朝前走去，秋若瞧这情形心中已然明白了几分，那身影那样的熟悉，素依又这副模样，她又是极聪慧的人，怎会不明白，远远地便顿住了步伐。 “难道说你……”林允儿眉毛奇怪的动了一下，脚步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 这样的话，说得方林心里难受极了，一边不理解母亲为什么那么看叶姗，以貌取人，难不成美丽也是一种错了？不是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吗？一边，他也对青莲深藏着无法释怀的内疚，觉得一辈子都亏欠着她。 一时间越来越多的媒体新闻都开始转发报道这件事，也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那个打残福利院院长的包十一究竟是什么人。 这种晶体对人类弊大于利，虽然可以一定幅度的提升实力，但其中蕴含的狂暴和嗜血情绪会在人体内逐渐积累，最终把人进化者变成嗜杀成性的疯子。 “请稍等，因为刚刚启动，因此需要一点时间来进行调整！”残酷天使开口道，“还要调整？”程立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竟然还需要再调整。 黑色依旧是黑色，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包十一突然发现自己从自己脚下的黑色陡然变了，颜色陡然变成血红色。 很显然，如此正面的偶像真正是圈子里面十分罕见的，真正的稀有动物。 可是，陆天铭还是有着几分紧张的，因为手头上可是握着一条人命，这让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赖三说着，将一万块钱全部收进了包里，他们现在确实非常的缺钱，这些钱对他们非常的重要。 解决完郭家岛的事情后，张亓只在郭家岛留下两个队军士，看管郭家岛上的普通人，剩下的人全部回到轮船上前往下一个目标。 仔细扫视着周围的这些人，陆天铭将那位老者和他的保镖给排出了，看他们的衣着应该不像是没钱人的样子，他们这个档次的人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 第105章 架在了台上 马身上以前的烫印已经去掉了，马鞍和蹄铁，也全部换上了新的。 这样一来，李家的人在大街上看到这匹马，也不会认出来，这匹马是他们庄子上丢的。 等秦伯的马车走远，再也看不见了，陆欢对院子里喊道：“阿衍！出来帮我一下。” 高衍在院子里早就等得团团转了，好几次想出去看看，但一想到媳妇的叮嘱， 秦染也不想拿自己去和舞娘相比，只是当时见祁萧那么护着舞娘，也是气晕了头了。 吴应波听了两人的话后直接闭眼感受了一下精神世界，果然发现了一个红色的精神烙印，一时间感受到了它的联系，莫名的有种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 陆迪看到白露已经出去了，随即，倒退，加速，几步就窜进窗户里爬了出去。 而也因为老龙在空中翻滚，使得熊大和熊猫两个早就跳到了树顶上面的人，有了攻击对方的机会，抓住对方在空中翻滚的机会，直接跳离了树顶，然后一块巨大的门板直接乎到了老龙那巨大的龙脸之上。 他想要迫不及待的告诉她自己有百分百的把握通过入门考核，但话刚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所以在出来后，他们也没空去管，这次到底逃出来多少人，或者去组织逃出来的那些海贼们了，只是在出来后，一个猛子就扎入了大海之中，对于其他事情完全没有去管。 她答应了李静儿要帮忙搞定这边，如果不折腾点动静出来，到时也不好交待。 可就是这样一个曾经为人族立下过不世之功的男人，如今竟是站在了人族的对立面，成为了兽族大军的统帅，这对大唐皇朝士兵们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陆子筠刚要问，忽然，一束强光照射过来，洒在两人身上，光芒十分的刺眼。 “老四，起来了！”在看见老三把洛克背起来后，向着躺在旁边得老四说道。 “你看，我没有杀你吧！”慕岩将餐刀收好，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拖着比来时更沉重了几分的大箱子走到楼梯口，突然一拍脑袋，转过身来。 当两个“死尸”的对讲机里响起通讯兵，下达着团长刚决定的命令的时候，两个“死尸”也不由一脸无奈的对望一眼，然后默默的看向王朗。 “我说过我的任务就是除掉你，哪怕曾经我们之间有些什么。但那都是曾经了，现在我只有一个目的！除掉你！”叶晨声音清冷的说道。 “我在梦里见到了你，经历了你的一切。”李庆元把前些天做的梦告诉了她，还详细的说了每一个场景。 他是很想脱出这阵法不被对方活活抽取妖元的，但是呢，他也不知道到底哪样做比现在要好呢还是更差。 “竟然有这等事？”姜亿康心中疑惑，他在这树林之中，明明没有感觉到阵法的波动，这就是一处普通的森林而已。 王浩看着大和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他也稍微体会到了大和的心情，这种付出与回报不相对称的结果，换谁都会累积一堆负面情绪。 无论练就了何种法术，眼睛永远是人身体最柔软的部分，这一针，丑陋男子势在必得。 阿玛尼双眼微微一眯，脸上也终于露出严肃的神情，如果此时有熟知他的人在这里，肯定能一眼看出阿玛尼已经拿出全部的实力了。 “哈维默·特米朗！钢盾营地一牙萨满！”被考如茱称为“二哥”的野猪人对着贝尔微微鞠了一躬，开口道。 第106章 没有捂热就要花出去 陆欢和林馨娘一唱一和，便将这事说定了。 陆如意嘴巴张张合合，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已经没有台阶下了。只能恨恨地偷偷瞪陆欢，不敢再说什么。 霓裳阁不愧是百年老店，即便是这种简单的款式，剪裁处理得也十分得当。特别是高曼婷的那套成衣，完全看不出来收进去的料子。 等她长高一点，还能将料子再放出来。 一般的大户人家，怎么可能一套衣裙从小穿到大，霓裳阁这样处理，可以说是极其照顾她的面子。 高曼婷换上新衣裙后，在身上这儿摸摸，那儿摸摸，觉得新奇极了。 这套衣裙不论是料子或是款式，还有尺寸，都特别适合她本人。之前从陆如意那儿要来的衣服，根本没法比。 她像是完全忘记了陆如意这个人，笑着问陆欢：“嫂子，你看我穿这套好看吗？不会给哥哥丢脸吧！” 陆欢点点头：“你自己挑的，自然是最适合你的！” 这句话，直接否定了陆如意之前费尽心思的讨好。 高曼婷好似完全没听出来陆欢这话的潜台词，小脸被衬得粉嫩嫩的：“谢谢嫂子！” 周氏看着送来的衣裳，颇有些惋惜：“可惜仲保在书院，没能和我们一起去霓裳阁。” 陆欢轻笑一声，指着陆如意：“婆母您不知道吗，弟妹的刺绣手艺，在燕京城的小姐们里可是出了名的。您啊，就别担心小叔子没衣服穿了！ 再说了，有什么衣服比方巾襕衫更体面呢？那可是只有考取了秀才功名，才能穿的呢！” “原来府上还有一位秀才公呢！真是可喜可贺！想来，二少爷肯定是文采斐然，才华横溢。以后必然是前途无量，到时候造福一方百姓，也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 林馨娘夸赞的话，像不要钱似的。 周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嘴巴也松了不少：“林娘子真会说话！也是，咱家难得有件大喜事，又恰逢仲保及冠，的确是应该喜庆喜庆，多添置几件衣裳！” 陆如意听到这话，脸色开始有些发白。 李氏因为要填那些掌柜的窟窿，已经大出血了一笔，根本拿不出多少钱贴补给陆如意，只能变卖首饰凑钱。 加上李家贴补的五百两，再除去公中扣走八百两买家具的银子，陆如意实际上到手的嫁妆，只有两千两。 竟然还远远不如上一世，李氏给陆欢准备嫁妆时，所花用的银钱。 但前世今生，陆如意对这件事都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霓裳阁的一套成衣，少说也要八十两银子。周氏和高曼婷一人一套，只怕要拿出来二百两银子。 这两千两银子，她才刚刚拿到手没几天，还没有捂热乎，这么快就要花用出去一成，这怎么可以！ 更何况，按照周氏的意思，只怕一套两套还打发不了！ 陆如意越想越后怕，也顾不上林馨娘还没离开，就开口推辞：“娘，我看这衣裳过年穿也很合适，不如……” 周氏冷眼瞥了过去：“怎么，不愿意？” 高曼婷也撅起了小嘴：“嫂嫂，亏我一直支持你和哥哥。” 陆欢也适时开口，加了一把火：“弟妹是不是手头上……” “没有！娘，明日我们就进城，肯定能赶在过年以前做好，林娘子，你说是不是？” 林馨娘的目光迅速在四人身上扫过，笑意更浓了：“二少奶奶只管放心，我们肯定不会砸了霓裳阁的招牌。” 高衍和高尚志不在家中，试穿不了，林馨娘便告辞离开。 陆欢起身，将她送了出去，陆如意也跟在两人的后面溜了。 等陆欢把人送走，准备直接回西厢房，却从门后钻出来一个人，正是陆如意。 她这时候总算想明白了，之前都是陆欢下的套。可这样的套，她还非钻不可。 陆如意恶狠狠地瞪着陆欢：“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 陆欢的嘴角又上扬了一些。陆如意越气急败坏，她就越开心。 “弟妹这话从何说起啊？” “你少装蒜了！明明就是你给我挖坑，坑我给娘买衣裳！你明明知道我的嫁妆没你多，也不会像你那样蠢……” 陆欢的五感比陆如意灵敏许多，听到院子外面有泥沙被碾过的声音。 原本到嘴边的话又转了一个弯：“弟妹这话从何说起啊？我给婆母买衣裳，一是出于孝心，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没有给长辈送上衣服鞋袜。 我心里已经很愧疚了，你为什么要这样误会我！你若是真的不愿意，当时在婆母面前大可以拒绝啊！她那么偏向你，你我成亲那日都站在你那边，你真的拒绝，难道她还会苛责你不成？” “你！”陆如意简直要气炸了，“她还有高曼婷，两个眼皮子浅的，我不过就是回娘家几天，她们就偏到你那边去了……” 在陆如意还要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从院外走进来一个中年人，大喝一声：“你给我闭嘴！哪有媳妇子这样诋毁婆婆的！我倒要去陆家问问，到底是怎样教女儿的！” 陆欢只是觉得这个中年人眼熟，认不出来他是高仲保的哪个长辈。 但他这样诋毁陆家的教养，陆欢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两句：“这位堂伯，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可见同样的教养下，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您不该一棒子都打死，您说是也不是？” 这时高衍从中年男人身后走出来，站在陆欢身边，打圆场道：“大伯，这是我媳妇。媳妇，这是大伯，也是村里的木匠，旧家具就是拉到他家翻新去了。” 陆欢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高大柳！ 她立刻低头微曲膝盖，福了一礼，甜甜唤道：“见过大伯！” 高大柳的五官也没之前那么僵硬了，他微微点头，感慨道：“你媳妇还真是个好的。”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陆如意看到这三人说说笑笑，就好像没自己这个人一般。她跺了跺脚，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跑回了后院。 陆欢和高衍见怪不怪了，高大柳则再次皱紧了眉头：“仲保怎么娶了这样的娘子，当真是家门不幸。” 第107章 傻人有傻福 “幸不幸的，当初也不是没给他选择。” 高衍这话中的幸灾乐祸，高大柳都听出来了。 他笑着捶了一下高衍的肩膀：“你小子，傻人有傻福！” 陆欢好奇地打量了两眼高大柳，便收回了目光：“阿衍，你请大伯去正堂坐坐，我这就去让何娘给你们送碗茶！” “不用，我卸了货就走……” “大伯，你怎么还跟我客气上了！要是让族长叔知道，您来我家连口热水都喝不上，他肯定会打我的！” “你啊！果然是成亲了，确实不一样了！” 两人寒暄着一起走向正堂。 而石谷和石粱两人，一起将板车上的家具搬了下来。 陆欢朝他们招了招手，吩咐道：“去和你们娘说一声，给正堂里提壶热水，再端个火盆过去，盆里记得加两把栗子。” “得嘞！” 交代完之后，陆欢走进了西厢房，从里间端出来一盘金钱桔和一盘瓜子。 “大伯，您先吃着，吃不完就带回去！” 高衍赞同地点点头：“我媳妇说得对！大伯，您要是不拿着，一会我就给你送回家！” “你小子，还威胁上了是吧！” 两人的话，彻底把高大柳的后路堵死了。 他笑眯眯地抓起一把桔子，塞了一个进嘴里。 下一瞬，他的眼睛猛地瞪大，嘴巴一鼓一鼓地咀嚼起来，之前抓的一把又放了回去。 高衍偷偷瞥了陆欢一眼，心里嘀咕：难道是这小桔子不好吃？不会啊，秦伯给媳妇送来的水果，味道那是没得说，难道是大伯倒霉，拿到了酸的？ 他有些狐疑地伸手，想拿一颗尝尝，他的手却挨了高大柳一巴掌。 “臭小子，你媳妇都说了是给我的，你怎么偷拿！” 高衍摸了摸被拍红的手背，委屈地说道：“我这不是看您放回去了，还以为不好吃呢！” 说着他把自己的手伸到陆欢的面前，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媳妇。 陆欢憋着笑，拉过他的手揉了揉。看他可怜，从荷包里，其实是空间中拿出来一个香梨，塞进他另一只手里。 “吃吧！” 高衍拿着还没自己巴掌大的香梨，在高大柳面前晃了晃，意思不用说对方都知道：你看，我媳妇也给我了。 这个香梨，因为是给高衍吃的，陆欢在里面还留下了一丝灵气，所以闻上去特别的香。 高衍猛吸了一口，脱口而出：“真香啊！” 高大柳觉得他那副黏糊样，完全没眼看，只能又抓了一把瓜子，边磕边问道：“请我进来有什么事？” 高大柳觉得他那副黏糊样，完全没眼看，只能又抓了一把瓜子，边磕边问道：“请我进来有什么事啊？” 说起来，陆欢原本是为了缓解尴尬，才请高大柳进来坐坐。 同时也想亲眼见识一下，传闻中那个被皇帝破格提拔的独臂工部郎中，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念头微动，说道：“请大伯进来，是因为之前听阿衍提起过，大伯的木工技艺精湛。您也知道，我娘家陪嫁了不少铺子，就打算在木箱中做一个夹层，存放这些贵重物品。 这件事情比较隐秘，不希望外人知道。而阿衍又一向很信任您，所以才借着这个机会，将这件事情托付给您。” 一席话，听得高大柳心里熨帖极了。 他不假思索，就答应下来：“嗐！多大的事！放心吧，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过年之前，我肯定给你做好！” 陆欢笑着点了点头：“那让阿衍在这陪着您，我这就回去收拾出来，等您临走前再带走。” 高大柳将瓜子往盘子里一丢，也站起身：“不了不了，我这就回去！” 陆欢捏了捏高衍的手心，示意他留人。 后者拦在高大柳的身前：“大伯，您急什么啊！我媳妇还要去收拾出来呢！再说了，这火盆里还给你煨了栗子，你不吃点再回去？” “嘿嘿！你小子还记得我喜欢这一口！” 高衍傲娇地仰起头：“哪里是我的功劳，都是我媳妇。自从她嫁进来之后，这些吃食就没断过！” 高大柳颇有感慨地点点头：“高尚志这人虽然混账了些，但这亲事没结错。” 这话涉及高衍的长辈，他就没有跟着附和，而是说：“都是我媳妇有眼光！” “你也是苦尽甘来了。” 后面的话，陆欢就听不见了。她两手分别落在两只木箱上，然后连人带木箱一起进了空间中。 都不需要她亲自动手，直接将两只木箱里面的东西都挪到一处。 又找出两只小布袋，一个里面装了半袋冬枣，另一个则装了半袋蚕豆。 陆欢倒不是不想装满。单说她从苗家收回来的库存，就足够高家一家人，吃上二十年，她只是不喜欢被人当成冤大头而已。 她将两袋吃食放进空的那只木箱中，然后离开了空间。 陆欢并没有直接拿去正堂，而是让何娘晚些时候再去传话。她自己则是走进了后院。 “婆母，大伯将小叔子以前的家具都送过来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周氏一想起那个像棺材板一样的大伯子，吓得浑身一抖，埋怨道：“来就来了，有什么好见的！有高衍招待就行了，不去不去！” 陆欢知道她就是这样的反应，但也得说明一声，替高衍邀邀功。 “翻新旧家具的钱，既然阿衍许诺出去了，我就不找弟妹要了。” 对于高衍和陆欢的识相，周氏满意地“嗯”了一声：“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自然不是了。”陆欢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定金单子，和一张银票，送到周氏面前。 “既然婆母明日要进城，那我就不专门跑一趟了。这是在苏落斋定点心的定金单子，还有剩下的货款，请婆母过目。” 起初周氏还没太在意，可等她看清楚上面的数额，差点破音：“这点心是黄金做的吗？一小块就要一钱银子？苏落斋为什么不去抢！” 陆欢强忍住要笑出声的冲动，等待了几息才开口道：“婆母，话不能这样说。都说天上天堂，地下苏杭。这苏落斋的点心，号称是老板从苏州请来的师傅做的。 您上次也吃过了，这些点心既好看又好吃。后日小叔子那些同窗师长们见了，肯定能给咱们家长脸的！” 第108章 收点赔偿合情合理 周氏脸上的表情经常极了，期待、欣喜中夹杂着肉疼，心里经过了激烈的斗争，将小几上的两张纸卷起来塞进怀里，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陆欢笑起来更开心了，临走之前还幽幽地说道：“都说读书人风雅，都喜欢弹琴下棋，品茗吃点心，论学问，不知道小叔子的师长们喜不喜欢这些。” 周氏还没回过神，她就离开了。想到怀里的两张纸，周氏到底还是没好意思再把陆欢叫回来，而是对外面大喊道：“彩蝶，进来！” 陆如意这次带回来的人中，少了翠竹，多了这个叫彩蝶的丫鬟。 她原本只是东院中的一个粗使丫鬟，比玉珠都还要小一岁，看上去也是唯唯诺诺的。但也有优点，便是任劳任怨，接过了玉珠不少活计。 玉珠有时候都有些恍惚，自己和彩蝶一起伺候二小姐，竟然比翠竹在时还要轻松。 彩蝶埋着头，匆匆走进了正堂，二话不说先跪在地上：“夫……太太有什么吩咐？” “你去叫二少奶奶过来。对了，你在陆家的那套，就收起来吧。别动不动就下跪，没得叫人看见了，还说我们高家不仁，苛待下人。” 彩蝶抠了抠自己的手指，拿不准周氏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回禀了陆如意之后，就去找玉珠了。 “玉珠姐姐，你说太太这是什么意思啊？” 玉珠毕竟比彩蝶来的时间长一些，对高家人的了解也多一些。 “太太最是看重二少爷，还有，二小姐吩咐的事情，旁的也就罢了，若是有什么不利于大小姐的，你可千万不要做！” 彩蝶充满稚气的脸上露出不解：“为什么？我们不是应该对二小姐忠心的吗？” 玉珠的眼神中有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复杂。 “你知道，为什么跟着二小姐来高家的人，从翠竹换成了你吗？” 彩蝶摇了摇头，她不过是陆家后来采买进来的丫鬟，哪里会知道二小姐身边大丫鬟的消息。 “翠竹，只怕是不想陪着二小姐吃苦，所以央求着老娘，给夫人送了银子。正巧夫人手头上不宽裕，就允了。” 彩蝶的樱桃小嘴微微张开，双眼也不由得瞪大：“夫人怎么还会缺银子！她可是陆家的当家主母啊！” 玉珠有些欲言又止，她总觉得，李氏和二小姐失势，和大小姐有很大的关系，可是她没有证据。 总不能说，这是她的直觉吧！ “刨根问底做什么，你只需要记下来就可以了！不然，到时候惹恼了大小姐，我可不会为你求情！” 陆欢在后院耽搁了不少时间，听见正堂那边已经快要接近尾声，她急忙回到西厢房，拎上两口布袋来到正堂。 之前她送去的果盘，高大柳果然没吃多少，炭盆里倒是有不少空栗子壳。 “大伯，这便要回去了吗？这是我送给侄儿们的一些甜嘴的吃食，多谢大伯这些年对阿衍的照顾！” 高大柳本想拒绝，但听到陆欢后面一句话，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东西，他收着不亏，而且亲戚间来往，常来常往才是相处之道。 “成！我替那些小家伙们谢谢你这个小婶了！你们不知道，这些冤家，一个个跟贪吃鬼投胎一样，成日里就嚷嚷着吃！“ 高大柳嘴上吐槽着，脸上却笑出了不少褶子。 连带着陆欢的心里都有些暖洋洋的，她蹲在炭盆边，扒拉里面的炭灰，看有没有漏网的栗子，嘴上也附和着。 “孩子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肯定要多吃一些！” “我媳妇说得没错，我像锁头他们那个年纪时，成天就像吃不饱一样。要不是跟着大伯一起去燕山，我肯定长不到现在这般高大。” 陆欢仰着脸，笑眯眯地看向高衍：“你还有这种时候呢！” “一会回房跟你说。” 看着小两口的腻乎劲儿，高大柳心中的担忧算是下去了大半：“成！今日我就先回去了。 木箱子在哪？让衍小子搬到我的板车上去，做好了我再给你送回来！” 高衍和陆欢把高大柳送出了院子，趁着他的手都握在板车两个把手上，高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锭五两的银子，塞进他的怀里。 “大伯，这银子是翻新家具，还有改造木箱的定钱。您别跟我推辞，不然感情可要生分了！” 高大柳感受了一下，握在双手上的力量，爽朗笑了几声。 “你个臭小子！还威胁起你大伯来了，我收下便是了！” 以前高衍没人疼，他帮衬一二，也是情理之中。现在这小子娶了房有钱媳妇，还在自己面前嘚瑟上了，他收点赔偿合情合理！ 他顶了一下高衍的肩膀：“我一口唾沫一个钉，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喜欢玩心眼子！快回去吧，你媳妇还等着你呢！” 等高衍回到院中，陆欢已经带着周氏来到了前院，正指挥着石谷和石粱，将送过来的家具都放进高仲保前院的书房中。 这间书房，陆欢前世来过不少次，这一世是一点也不想走进去，所以只是在外面站着。 高衍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手心：“日头已经下去了，你在外面站着，怎么不知道披上斗篷，也不怕冻着了！” 周氏余光瞥见这两人，还在外面卿卿我我，扯着嗓子对外面喊道：“高衍，你站在外面做什么！怎么不进来帮忙！这书房里面也不知道烧点炭，冷死我了！” 陆欢反手抓住高衍的手腕，两人的手一起背到她身后。 “婆母，小叔子的书房里肯定收着不少珍贵的书籍，阿衍都不敢进去，更何况那些下人。万一炭火把里面的书都烧了，小叔子肯定会心疼死的！” 陆欢太了解高仲保，知道他肯定不会心疼。 说完便垂下了头，生怕自己心里的不屑，从眼睛里全露出来。 前世这个时候，高仲保考中秀才不久，正是膨胀的时候，哪里有心思沉静下来读书。 遇上旬休都会待在前院书房睡觉，还不允许陆欢和周氏他们过来，美其名曰：正在用功，不能受打扰。 之后高家村人一同逃难，高仲保就像是丢下了天大的累赘，没迟疑片刻就决定，不带走书房里的任何一本藏书。 第109章 叔伯们的照顾 等他再次回到高家村，准备下一次乡试时，这个院子已经一片狼藉，里面的东西早就不知道被搬空了。 当时高尚志看着空荡荡，连一片纸片都没留下来的书房，哭得像是死了亲妈一样。 高仲保倒是无动于衷。 只不过当他听说，那些他向来不感兴趣的古籍，竟都是他爹花大价钱买下的珍本时，还是流下了几滴虚伪的眼泪。 因为那时高仲保，已经服用了大量的精神力晶核，又在金陵府学待了四年。那些珍本，他不知道在府学的藏书楼里背下了多少。 早就不稀罕那些他爹能买到的、所谓的珍本。 周氏不知道陆欢在心里，把高仲保嫌弃了一遍，只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 自从高仲保去书院之后，这间书房就一直没人进来过，实在是冷得刺骨，站在屋里，呼出来的气都是白色的。 周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老大媳妇，这些东西你看着归置就好，这里面太冷了！” 她说完刚想开溜，却被陆欢拦下了。 “婆母，我又不知道小叔子的喜好，对文人那一套更是一无所知。万一哪里做得不对……” 周氏冰凉的手，抓得陆欢一个激灵。她哆嗦着双唇：“我一个妇道人家，我也不懂。这样，明儿申时末（17时）仲保就能回来了。 你记得提前让石谷端过来两个炭盆，到时候如何布置，让仲保自己决定！” 陆欢不自然地收回手，另一只手抚上刚才被周氏抓住的地方，迟疑问道：“不用让弟妹来安排吗？” 周氏嗤笑一声，转身就走：“她还没你顶用呢！” “欢儿。”高衍有些心疼地把陆欢的两只手，都塞进自己的袖子里。 “我没事。”陆欢微微笑了笑，然后安排石谷他们，“你们把东西搬进去就好，现在屋里太冷了，等明日先把屋子烧热了之后，再来归置！” 石谷带着弟弟，回到温暖的厨房，两个人都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两人坐在灶边烤火，特别是往年冻手的地方。觉得不放心，何娘还拿出了陆欢买的冻疮膏。 石谷抹着抹着，突然嗤笑一声。 何娘好奇问道：“怎么了？” 石谷将冻疮膏递给弟弟，回答道：“我就是笑我们自己，不过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就有些不习惯了。” “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何娘感慨道。 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一点也不想回到之前牙行里，那种一天只能吃一个窝窝头的日子了。 另一边。 陆欢跟在高衍身后，好奇极了：“阿衍，你跟大伯的关系怎么这么好啊！” 高衍盘腿坐在暖炕上，指了指面前的小几。 陆欢歪了歪头，还以为他是想喝热水，便从里间的圆桌上端来茶壶和杯子。 “哎呀！你给大伯的蚕豆，我还没吃过呢！” “这你也要吃醋啊！”陆欢都要被这个幼稚的男人逗笑了。 高衍直接耍赖：“我不管，你想听故事，就得给我端蚕豆来，还有冬枣。我要吃秦伯偷偷给你送的好的，才不要吃早上送来的那些！” 得，这男人还蹬鼻子上脸了。 不过陆欢实在好奇，高衍怎么会和未来的传奇工部郎中这样熟稔，便也由着他点菜。 她走进里间，干脆一样拿了一些，装了满满一盘，再用小碗装了一满碗的冬枣，放在高衍面前。 “现在愿意说了吧！” 高衍看着盘中的各色坚果，眼睛都开始放光。以前只是在那些大老爷家中，见过这种果盘，哪里有机会尝一尝。 不过他对自己曾经的经历没有半点抱怨。 要是他没被高家夫妻捡回来，说不定就流落到别的地方去了，哪里还能待在高家村，等到媳妇选中他。 不错，高衍觉得自己就是被媳妇选中的幸运儿。 他收回心中傻兮兮的得意，说起高家那些叔伯们，私下里偷偷照顾他的故事。 而这时，高大柳也回到了家中。 看见他推了一大口红木箱子回来，他的孙子孙女们都围了上来，笑着拍着手：“爷爷\/大爷爷，你回来了！是不是给我们带好东西了啊！” 他一手拎着一个孩子，把人往旁边丢：“小兔崽子，别挡路！小心我让你们爹娘打你们的屁股！ 都去正屋里等我！谁最后一个到，就没有东西吃！” 三个小娃尖叫着，转身朝正屋跑去，生怕成为最后一个。 高大林听到动静，从西厢的一间屋子里走出来。 “大哥，你回来了，你这是？” 高大柳朝他弟弟招招手：“过来帮我一把！” 两人将大木箱搬进东边、高大柳的杂物间里，打开之后，露出里面两只装得满满的布口袋。 “这不会是，你从衍小子家拿的吧！” 高大林显然误会了，还以为周氏抠门不愿意出翻新的银钱，拿这种不值钱的东西抵账。 “我去找族长去！” “回来！”高大柳这才意识到，自己弟弟是误会了，“你怎么还这么冲动！这是阿衍那新娶的媳妇孝敬我的！走，一起去正屋。” 高大林跟在自家大哥身后，看着他先去了厨屋，拿出来两个盘子，更不解了。 高大柳和孩子们约法三章：“这里面都是好吃的，你们吃可以，可不许抢！” 说完，他从布袋里掏出三颗冬枣和三颗金钱桔，放进盘子里，而另一个盘子里，则盛满了蚕豆。 “这真的是衍小子那媳妇给的？”高大林显然还是不相信，还以为自家大哥又是为高衍做面子。 高大柳太熟悉他这个弟弟了，翻了个白眼：“我又没出村，哪里来这些东西！再说了，你之前也吃过衍小子送来的福饼，怎么就不可能是他媳妇给的？ 你吃不吃？不吃滚蛋！” “吃吃吃！”高大林在外面一向凶悍，但在自己哥哥面前，就温顺多了。 他抓了一把蚕豆，丢进嘴里美美地嚼着：“那大木箱子是怎么回事？” 高大柳眉忘记陆欢的叮嘱，含糊道：“昂，那个啊。箱子有点磨损，想修一修。” 高大林不疑有他，点点头：“我看那木料不错，是该修修。” 两个大人很是淡定，三小孩却像是过年一般。 他们左手一颗枣，右手一个金钱桔，吃得十分欢实。笑闹声把他们的祖母们引了过来。 第110章 笑得太刺眼 高大柳的媳妇白氏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而高大林的媳妇孙氏，也就是八伯娘，则相对泼辣一些，和周氏一向不对付，其中多少也有点周氏苛待高衍的原因在。 她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调侃道：“大伯哥，你这是从衍小子那回来了？周氏那个喜欢装腔作势的，怎么舍得和我们这群穷亲戚来往了？” “媳妇！”高大林不赞同地提醒道。 “二表哥！难道我还说错了？” 每次孙氏这样叫高大林，他都没辙，这次也不例外。就连高大柳，拿这个小表妹也没办法。 孙氏得意地抱着白氏的胳膊，下巴扬得高高的：“也就是嫂嫂性子好，要是换成我啊，我肯定会闹到族长那里去！” 白氏拍了拍孙氏的手背：“平日里你也没放过周氏，不是逮着机会就挤兑她吗？” “她那是活该！” 孙氏的亲孙子都三岁了，依然还是这样直爽泼辣，也只有高大柳家这样和睦的家庭，才能允许这样的性格存在。 白氏在心中很是赞同弟媳的话，但性格使然，让她说不出来那种幸灾乐祸的话。她将口袋的布料往下卷了卷，露出里面黄橙橙的金钱桔，还有看上去就酥脆的蚕豆。 “这下好了，过年都不担心没有东西招待亲戚了！” 高大柳从怀里拿出两锭银子，交到白氏手中：“不必，过年的东西另买便是。这些钱你拿着，是这次翻新家具的钱。” “这么多啊！”孙氏也凑了过来，“周氏这是转性子了？” “这是衍小子给的。他娶的这个媳妇不错！” 孙氏抓了几个金钱桔，先塞了一个到白氏手中，然后才是高大林。 “成亲那日我就看出来了，他那个媳妇是个有主见的，不像另外一个，假模假样，一点也不安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在场的其他三人都很赞同，但能说口的，只有孙氏。 她转了转眼珠子，眼里都是狡黠：“大嫂，你说我去找衍小子的媳妇，怎么样？” “你可别去添乱！”白氏生怕孙氏给高衍和陆欢带去麻烦，“你是周氏的八嫂，只要她周氏还在高家村一天，你挤兑她她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但陆氏就不一样了，毕竟是当媳妇的。娘没刁难过你，你哪里知道当人媳妇的难处！” 孙氏吃桔子的动作一顿，到底还是听劝：“大表哥，什么时候你让衍小子把他媳妇带出来。 不如就十五那天吧！正好城隍庙会，我们也能带着孩子们出去玩玩！” “胡闹！”高大柳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无奈，“锤头才三岁！你带他出去也不怕丢了！” 白氏揽住他的胳膊：“弟媳还是把孩子留在家里，我留下来看孩子！” “嫂子，你可别惯着她！”高大林也开口拒绝。 高大柳没好气地瞪了这个弟弟一眼：“我看就你最惯着她！行了，那天我和你们嫂子留下来看孩子。你们俩自己去！” 啊—— 高大林夫妻还没来得及高兴，谁知道锁头和大妹听见不能去庙会上玩，也顾不上吃桔子了，失望地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啊”。 高大柳摆出大家长的架势，呵斥道：“啊什么啊？也不怕拍花子把你们抓了！都给我老实点，再闹这些吃食就没你们的份了！” 在眼前的果子和虚无缥缈的庙会中，两小只果断选择了认怂，不再争辩。 而三岁的锤头，从始至终嗦着手中的金钱桔，完全没注意到大人们在说什么。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日的午后，陆欢这几日一直有些昏昏欲睡，除了这点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别的什么异常。 问过巫雪霏之后，她也只是怀疑，有可能是异能升级之前的不良反应。 陆欢没太在意，倒是把高衍吓得够呛，非要带着陆欢去一趟济民堂。 只是明日就是腊月十二，整个高家都在准备高仲保的及冠礼，前院的事情都交给了陆欢，哪里有时间进燕京城。 “我不过就是嗜睡了些，肯定是你昨晚缠得我太紧了，我才没睡好！再说了，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我想睡觉也是常事。 你别吵我了，让我再睡会！” 说到昨晚，高衍就心虚地低下了头。实在是，媳妇太美味，忍不住吃了一遍又一遍。 他轻轻退了出去，顺带还叮嘱了几句，让何娘他们不要过来吵到陆欢。 而陆欢依偎在暖暖的被窝里，暗暗感慨：没嫁给高仲保真是太幸福了！ 前世这个时候，她的嫁妆都被周氏拿走了，手上一个钱都没有，更别提什么买人了。 后院里的事都由陆欢揽了过去。别说睡午觉，早晚都要在周氏床前服侍她洗漱。 真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 陆欢这样感慨着，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涩，很快进入了梦乡。 感觉还没睡多久，她就被对面的说话声吵醒了。她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将锦被拉过头顶，整个人都埋了进去，才勉勉强强再次睡着。 陆欢快到吃晚食的时候，才被高衍喊了起来。 “之前院子里吵什么啊？” 陆欢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慵懒，挠得高衍心里痒痒的。 他忍不住靠近了陆欢两步，回答道：“仲保回来之后，指挥着石家人整理书房呢，折腾了一下午。怎么，吵到你了吗？” “那倒没有，”陆欢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发现没有碎发，便站起身推了推高衍，“走吧，别让婆母他们等久了！” 高衍看着他可口的媳妇，忍不住在她的小嘴上啄了一口。 “哎呀！你干什么啊！口脂都被你擦掉了！” 高衍傻兮兮地笑着，从一旁拿来一件薄斗篷，披在陆欢身上：“出门这一段有些冷，你还是披上斗篷吧！” 陆欢透过铜镜，瞪了高衍一眼，但还是由着他替自己披上。 两人在家，穿着的都是贴身的窄袖短袄，外面再搭配深蓝色的半臂。 所以高仲保一眼就看见，两人宛如一对璧人，双手交叠在一起，笑得很是刺眼。 特别是陆欢，脸上的笑容完全不加遮掩。好像这么些年来，和她定亲的人从来不是自己，而是高衍。 第111章 怎么老往娘家跑 那种膈应的感觉，就像是喉咙里卡住了一粒米，咽不下去，存在感还特别强，让高仲保忍不住想皱眉。 但他又不想被眼前的二人看出来，只能勉强维持着淡淡的微笑。 “大哥，大嫂，你们来了。” 陆欢有一瞬间的意外，很快在高仲保的身上来回打量了一遍：“小叔子回来了！哎呀呀，读书可真是辛苦，瞧这好好的人，都累憔悴了。 这两日一定要在家好好休息一下，让弟妹给你补一补！” 一番话乍一听还算平常，但高仲保总觉得陆欢的语调有点怪怪的。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陆如意已经像只老母鸡一样，从外面冲了进来。 “陆欢，你干什么！” 陆欢被吓得后退了半步，一半身子躲在高衍的身后：“我没干什么啊，不过就是和小叔子寒暄两句。弟妹，你这么凶做什么？” 高仲保也不悦地皱了皱眉，言语间都是不赞同：“如意，你这样像什么样子！女子应当温柔娴静，哪里能像你这样大呼小叫！像大嫂这样文文静静的就挺好！ 明日我的先生和同窗们要来，被他们看见你这副样子，不是给我丢脸！ 我看，你明天还是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了！” 这个陆如意，只有某些特定的时候，颇合高仲保的心意。但大多数情况下，当真是一言难尽！ 他隐隐有些后悔。 这样的女人，的确有些趣味，藏在后院当个金丝雀就好。 真要娶妻，还是应该选陆欢这样的。 如果当初没有贪心、贪图齐人之福，他完全可以花费两三个月，让陆欢对自己死心塌地，说一不二。到时候再想纳陆如意进门，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当真是棋差一着，虽然不至于满盘皆输，但也是一地鸡毛。 还好陆欢不知道高仲保心中所想，不然肯定会一巴掌扇过去，让他看看满天的星辰。 陆如意听了高仲保的埋怨，正想发作，这时周氏和高尚志走进来了。 她明显察觉到正堂里的气氛不对，在四人的脸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陆如意的脸上。 意有所指地说道：“明日可是仲保的大日子，谁要是让他不痛快，就不要在高家待了，都记住了吗？” “知道了，婆母\/婆婆\/娘\/母亲！”四人异口同声道。 “还有你！”周氏一记眼刀，落在高尚志的身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出去鬼混是去谁家了！明日你要是继续出去鬼混，不顾及儿子的大日子，我就去找族长，让他把你除族！” 高尚志觉得自己倒霉极了，完全是无妄之灾。他垂头丧气地走到主位上坐下，偷偷瞪高仲保。 谁让陆如意是他儿子自己选的媳妇呢！ “你这副死样子，做出来给谁看的！”周氏在高尚志边上落座，筷子敲击在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高仲保四人连带着高曼婷，也乖乖坐下，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还是陆欢打破了僵局：“婆母，今晚的菜色都是明日午食的主菜，除了凉菜和点心之外，都在这里了。” 周氏扫过桌上的六菜一汤，有些不悦：“分量会不会少了点？” 陆欢从容应对：“不会的。因为小叔子事先没有提起过，会有几个人来，所以我准备的菜肉都有多的。 若是哪道菜用完了，让丫鬟及时拿下去上新的就好，绝对不会怠慢客人！” 周氏还在斟酌，陆如意抢先开口：“就算加上凉菜点心，这也太寒酸了吧！要是夫君被人看了笑话，那可怎么是好？” 陆欢微微一笑：“高家是什么情况，难道小叔的先生还有同窗不知情吗？不过要是弟妹能拿出鲍参翅肚，相信何娘也有本事给你整治一桌出来。” 说完，她挑衅似的微微扬起下巴。 这样的动作，差点让陆如意气炸。陆欢不就是仗着她得爹的青眼，才这样嚣张的吗！ 说起来，那日在程家商铺门前，陆承德看起来已经和陆欢翻脸了。 但他回去仔细思考一番之后，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过胆小和草率了。 如果当年的事会牵连到陆家身上，绝对不会拖延这么多年之后才发作。 陆承德一时很是后悔，但是又拉不下脸面，主动向陆欢示好，一连纠结了好些天。 正巧在这个时候，陆如意回陆家了。 这也是陆欢使的坏。 前日她那番有关品茗的话，说在了周氏的心坎上。 陆家是个大商户，想要些孤本珍本的古籍可能没有，但茶叶这种东西，肯定不会少。 周氏直接向陆如意开口，直言让她准备十二那日，先生和学子们品茗要用的东西。 陆如意都要哭了。让她击鼓唱曲还可以，但品茗是什么鬼！她哪里会！ 只能回陆家，找李氏求救了。 这不，刚到门口就碰上了正准备出门的陆承德。 “你怎么老往娘家跑啊？高家待不住吗？” 陆如意就像是被抓了个现行的小偷，十分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僵持之下，倒是陆承德耽搁不起了。 他对门边候着的陆正，交代道：“你去跟李氏说一声，嫁出去的女儿，又不是初三回门的日子，就不要留饭了。” “爹！你也太过分了！” 回答陆如意的，只有马车远去的烟尘。 最后她好说歹说，才说服李氏，同意让她带两套品茗的茶具回高家。 但李氏同时和她约法三章：茶具都是借给陆如意的，要还回来的。 茶叶也只要到了三种：最好的雨前龙井一两，略差一等的信阳毛尖二两，再就是陆家平日里待客的铁观音半斤。 这些东西都是从李氏房里拿的，并没有找陆正要，所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要是李氏那边开销太大了，陆正就会把陆如意带走茶的事情，禀报给陆承德。 回想起刚才高仲保的斥责，陆如意只能将涌到肺管子的愤怒，硬生生吞了下去。 同时在心中安慰自己，她是秀才娘子，不和一般的乡野村妇一般见识。 这样想着，陆如意的心气真的顺畅了不少。 脸上也换上了温婉的笑容：“是我思虑不周了，还请大嫂不要见怪才是。” 不过陆欢的话，还是让周氏上了心。 “老大媳妇，要是想弄一道鲍参翅肚做出来的菜，要多少两银子？” 第112章 没人疼的孩子，苦呦 陆如意心中一阵不祥的预感。 果然，周氏下一句话便是：“要是时间来得及，你明日一早就回城，买个一斤两斤的，这样我儿的宴席，肯定更有面儿了！” 高仲保也心生期待，直勾勾地等着陆如意的回答。 别看娶商户女，听上去不好听，但是谁让商户有钱呢！ 书院里有些同窗酸溜溜的，说他们肯定不会为了五斗米折腰，真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要是不喜欢身外之物，为什么一身方巾襕衫舍不得脱下来呢！还不是觉得，穿一身布衣，有失风度！ 当真是“人心不如草”！ 陆如意则是再次体会到一种，被架在火上烤的焦灼感，偏偏这次又是自己送上门去的。 周氏这话说得轻巧，还买个一两斤。这鲍参翅肚都是干货，一两斤泡发出来，能发几倍重。 单说陆家过年常吃的五十头鲍，一斤少说也要上百两银子，全做来吃了，也不怕他们身体受不了！ 陆如意笑得十分勉强：“这干货买回来还需要泡发，少说也要半日时间。只怕是赶不上了。” 周氏被拒绝，偏偏又是这种不可抗的理由，难免有些悻悻的。 这时陆欢惊呼一声，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老大媳妇，好好的你瞎叫唤什么！” 陆欢面带歉意：“婆母，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之前我和夫君去济民堂看大夫，罗老大夫说夫君有些体虚，我便买了半斤干辽参，想来应该也有三十头。 今日泡发一晚，明日再用鸡汤炖煮三个时辰，正好能赶得上！” 周氏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扬起了喜气。 她笑眯眯地拍了拍陆欢的胳膊：“好啊好啊！你能嫁到高家来，真是高家的福气啊！” 这话说的，好像陆欢嫁给的是高仲保一样。 高衍的脸明显阴沉了下来，他刚想开口，右手却被一只小手抓住了。 那小手还在他的手心里挠了挠，抬头正对上陆欢弯弯的眼角。 虽然依然好奇，陆欢什么时候买了干参，但他瞬间就不生气了，等回去之后，媳妇肯定会跟他解释的。 高仲保也激动地站起了身，朝陆欢微微躬身：“多谢嫂嫂了！” 就连高尚志也高兴了起来，侃侃而谈：“听说燕京城里百味居就有一道招牌菜，是用辽参做的，每日限量二十份，一般人都吃不到呢！ 老大媳妇，你可要让何娘好好做，千万不要糟蹋了东西！” 陆欢连连答应下来：“放心吧公爹。虽然比不得百味居的，但陆家每年过年都会吃这些，做法我大概知道，肯定不会糟蹋东西的！ 而且大宁行都司离燕京城也不远，说起来，辽参也没有多贵重。” 这样对比下来，陆如意的头都快到低到桌面上了。 陆欢肯定是故意的！先提出来让自己拿出鲍参翅肚，等自己想法子拒绝之后，她正好拿出来，装好人。 陆欢！陆欢！ 陆如意在心中唤着陆欢的名字，咬牙切齿，偏偏周氏还不打算放过她。 周氏扫了陆如意一眼，问道：“老二媳妇，你昨日不是回了一趟娘家吗？怎么没想到带点食材回来？ 对仲保一点也不上心！” 陆如意猛地抬起头，讷讷解释道：“婆婆，我带茶叶回来了……” “你还好意思提那茶叶！就一小撮，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来招待客人！” 陆如意这下是有苦也说不出了。 就那一两雨前龙井，还是李氏舍不得喝，匀出来给她一点，却被周氏说得像是上不了台面一样。 她看向高仲保，想让夫君为她说两句话，却发现高仲保只顾着眼前的饭菜，一点也没发现自己的难堪。 陆如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而周氏，觉得自己大获全胜。 两个儿媳妇娘家有钱有什么用！一个对她恭恭敬敬，另一个被她弹压得死死的。 她越想越得意，发现高仲保已经开始吃了，也招呼其他人动筷。 “开饭吧！天凉，再放一会儿菜就要冷了！” 高衍的好奇心一直持续到晚饭以后。 高仲保还想再和陆欢说点什么，他已经迫不及待，拉上陆欢的手便向外面走去。 丢下高仲保呆愣在原地，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陆如意看向门外的方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使小性子，故意把他的手臂抱进自己怀里蹭了蹭。 然后用甜腻腻的声音说道：“仲保哥哥……奴家没有姐姐思虑周全，但是奴家满心满眼，都是仲保哥哥你啊！” 高仲保刚才片刻的失落，很快变成了燃料，激烈燃烧起来。 一把揽过陆如意的腰肢，高仲保畅快地笑了两声，带着她一起向后院走去。 走出正堂大门时，陆如意还一脸恨意地瞪着西厢房那边。 陆欢，你现在得意又如何，仲保哥哥现在是我的了！以后的诰命夫人也会是我的！ 而被她惦记的陆欢，此刻正被高衍堵在厢房的门后。 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陆欢的脸上，轻微的不适感，让陆欢忍不住活动了一下身子，头也偏向一边，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高衍没忍住，凑上去贴了一下，换来陆欢一声嘤咛声。 “这才什么时辰！你干嘛啊！”陆欢似怒似嗔，瞪着高衍。 后者才把忍耐了一晚上的问题问了出来：“媳妇，罗老大夫什么时候让我吃辽参了？” “我顺带挤兑陆如意的，没骗着他们，倒是把你钓上钩了！” 高衍笑得一脸暧昧：“对对对，都是你用美人计，把我钓上钩的！” 陆欢和他说正事，结果这男人一点正形都没有，气得握紧拳头在他的胸口上锤了好几下。 “你看他们，听我提起罗老大夫的诊断，没一个人搭话。整个高家，也就只有我一个人关心你，结果你还这样不正经。” 她又推了高衍一下：“以后，我也不心疼你了，反正你也不在乎！” 高衍抓起陆欢的小手，在自己胸膛上揉了揉：“媳妇，别啊！我早就看清他们这些人。 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他们怎么做，都不可能伤害我分毫。 但媳妇你可不一样，要是连你都不在乎我了，我才真是没人疼的孩子，苦呦！” 第113章 高仲保变卦(感谢麦子投喂的月票!) 陆欢挣脱了一下，没有从高衍的手中挣脱出来。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眼神中又带着一种形容不出来的娇媚，就像一把小刷子，刷得高衍心里痒痒的。 趁着陆欢没注意，他快速蹲下身，把陆欢抱了起来。 骤然腾空，陆欢吓得惊叫了一声，下意识抱紧了高衍的脑袋。 高衍的眼睛，被陆欢的短袄遮了个严严实实，只能摸索着向暖炕走去。 他的头埋在陆欢的锁骨边，喘着粗气。 “快起来，这才什么时候！” “我不管，我要先吃一顿！” “还没洗漱呢！” 男人极其无赖地说道：“不要紧，反正吃完之后还是要洗漱的！” “你！”陆欢感受着衣料扇起的微风，忍不住激起了一个颤栗，“辽参！我还要把辽参给何娘送过去呢！” 高衍拉着被褥，直接来了个饿虎扑食。 “晚一个时辰没关系的！他那些同窗，哪里吃得出好坏！ 欢儿，快别说这些扫兴的事了，认真一些！” 两人胡闹了大半个时辰，厢房中才慢慢安静下来。 陆欢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而高衍却像是吃了大补的汤药一般，精神奕奕。 真是太气人了！明明她又服用了四颗晶核，为什么还是不能占上风！ “你！给我出去打水去！ 对了，里间进去第二个木箱里有个木盒子，你拿十五支……罢了，拿二十支辽参给何娘。 让她用烧开的水，放凉之后再泡上。泡参的容器不能有一点油星……算了，我自己去跟她说。” 说着，陆欢就想坐起身。 但双腿和腰上的酸软还是让她一个趔趄，身上盖的锦被也滑了下来，露出肩膀上的点点梅花。 高衍走到一半，听到身后的异常，回头一看，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这也太诱人了！ 看着高衍一脸的猪哥样，陆欢瞬间就明白了他心里在想什么。急忙拉上了薄衫，遮住诱人的美景。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高衍挠了挠有些散乱的发髻，笑嘻嘻地说：“高仲保哪里有什么同窗好友，我看都是些过来看热闹的人，拿十支出来就足够了！” “别胡闹！就算没那么多人，我想吃还不行吗？” “行！肯定不会少你的那份！” 高衍最后还是拿了二十支出来。他并没有直接送去给何娘，而是先去后院，在周氏那里替他媳妇邀了一圈功。 听着后院东厢房里隐隐约约的动静，高衍冷笑一声，迈着大长腿走进了厨房。 把东西交给何娘，又叮嘱了泡发的细节，高衍又拎起两满桶热水。 临走之前没忘记叮嘱一句：“晚上多烧点热水！” 石谷看向后院方向，笑得极其暧昧：“我懂我懂。” 后院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高仲保释放了两次，加上今日指挥挪动书房里的摆设，难免有些昏昏欲睡。 陆如意有些意犹未尽，但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再没有动弹的意思，便也熄了心中的火焰。 她贴到高仲保身边，声音就像春日里的黄鹂鸟，婉转动听。 她太了解这些男人，最是喜欢这样的声音：“仲保哥哥，上次我跟你提起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高仲保累极了，上下两个脑子都不想动弹了，把陆如意跟他说过的事情忘了个干干净净。 “什么事情？” 陆如意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仲保哥哥，你觉得呢？” “我才不想去金陵呢！现在我在书院里面，夫子待我都很客气。 再说了，你姐姐和燕王府交好。只要不犯法，在北地没人敢动咱们家。 去金陵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意思！” 高仲保在书院里就考虑得很清楚了。 之前院试，他是最后几名通过的，差点就落榜了。这样的成绩，就算再苦读十年，都未必能中。 何必为了这种没影的事情，一条路走到黑，舍弃家业、背井离乡去金陵。 倒不如走王府的路子，弄个从七品或是八品的芝麻小官当当，一样能过得相当滋润。 只是这样的想法，不能告诉陆如意。 高仲保已经看出来了，这女人对于他考学的渴望，比他妈还疯。 要是实话实说了，她肯定会不依不饶。 当初怎么就一时鬼迷了心窍，中了这妖精的妖术呢！ 高仲保这样想着，渐渐睡熟了过去。 陆如意还在绞尽脑汁，在脑子里苦思说服高仲保的理由，冷不丁听到男人均匀的鼾声，立刻坐起了身。 随着她的动作，一阵凉风钻进了被窝里。 男人的鼾声停顿了瞬间，下一刻变得更大声了。 陆如意咬了咬唇，要不是还要指望高仲保当官，给她请封诰命，她真想给这男人一匕首。 她瞪了睡得像死猪的男人一眼，披着长袄从里间走了出来。 这时彩蝶正候在外间。 她未经人事，又在外面听了两场戏，此时小脸红红的，完全不敢抬起头，直视陆如意的脸。 陆如意也没注意她的不自然，吩咐道：“让厨房送几桶热水来，我要沐浴。” “是，二少奶奶。” 陆如意大半的身子都浸在热水中，只露出光洁的肩膀。 彩蝶把盒子里的澡豆，丢进了浴桶里，然后乖乖退到一旁。 谁知陆如意却开口道：“彩蝶，你先出去。我没喊你，你不许进来！” 这样的要求虽然奇怪，但彩蝶一向胆小，只能乖乖听话出去，还没忘将耳房的门关好。 陆如意等门外再没有任何动静，身子又往下滑了些，平静的水面渐渐泛起淡淡的波纹。 她嫩白的脖颈向后扬起，贝齿咬住下唇，脸上似痛苦似欢愉。 良久，耳房内发出一声诱人的叹息。 冬日的夜晚，只要足够温暖，便不会变得难熬。 燕京城南的一处简易炭窑边，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人守在旁边，窑口还摆放了三个红薯。 他全身只穿了一件薄袄，但因为在炭窑旁边，其实一点也不冷。 双手黑黢黢的，在黑夜里完全看不清楚轮廓。 他逐一捏了捏那三个红薯，从中挑选出一个，已经烤得十分软烂的红薯。 轻轻掰开，一股白汽瞬间向空中奔去，消失在无边的夜里。 老人一点没有嫌弃红薯上，还沾着炭窑上的土，将掰开的一小半喂进嘴里。 苍老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这个冬天，老东西还熬得过去……” 第114章 报喜不报忧 这样的画面也出现在燕京城，以及周边的县城中。 燕京城治下、最偏远的香河县内，县衙吏舍的一间通铺内。 高大柳家四兄弟们，正挤在大通铺的炕尾。 旁边是，皂吏们此起彼伏的鼾声。 其中最小的高定阳问三个哥哥们：“哥，过了今晚，就是腊月十二了。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睡在他身旁的他哥高定杰侧过了身，离这个傻弟弟远了一些。 “一日能有一钱银子的工钱，你急着回去做什么？” “就是！”睡在高定杰另一边的高定威接话道，“咱们自己哪能找到工钱这么高的活！可惜这样教别人烧竹炭的活只能做这么一次。 不然，以后我们每年都出来，就不用担心娶媳妇了！” 高定阳小麦色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红晕，好在通铺里没点油灯，不然这几个哥哥肯定会打趣他。 他小声嘀咕道：“谁担心娶媳妇了，成威哥比我大，都还没成亲，我急什么！” “好了，都不困吗？”睡在最边上，高大柳的大儿子高定宏这时候发话了，“快睡吧，明日香河县的差事做完，我们就要出燕京城的范围了。 大人的命令，是让我们跳过三河县，直接去蓟州府衙，把手艺教给那边的工匠，我们就能回燕京城了。 短则三日，长的话五日，我们就能回家了！” 经过高定宏这一提醒，高定杰的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期待。锤头不知道有没有想爹，这还是儿子三岁以来，他头一回这么久不回家呢！ 带着这样的思念，炕尾的这一片地方，也响起了粗重的鼾声。 另一边，燕王府书房内。 许氏披着斗篷走进了书房中，桌案上，还有地上散落着无数的纸卷。 燕王顾辰彬匍匐在桌案上，眉头皱紧，眼睛也眯成一条缝，脸都快贴在纸卷上。 坐在一旁的燕王世子顾云熠，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几次都要撞到桌角上。 寻常百姓只是觉得今年比往年冷一些，但只有燕王府还有府衙的官员们清楚，他们从中做了多少努力。 这一点，许氏日日同在书房，最是清楚不过。 她示意书童小厮们跟上，先是走到儿子身边，摸了摸他的肩膀：“云熠，你先去睡吧，明日再来！” 说着，把人交到小厮们的手中，目送着他们离去。 等书房里只剩燕王夫妻两人，燕王开口道：“云熠远不及你我。” “云熠还是个孩子呢！” 燕王的目光从手中的账本移动到许氏的脸上：“当年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带兵上阵，追杀前朝余孽了！他再过几年，就要娶亲了！” 许氏抿了抿嘴，没有再反驳，而是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啊，一转眼，孩子都这样大了，你我都老了。” 燕王放下手中的账本，仔细在许氏的脸上打量了几遍：“怎么了？那珍珠粉吃着没用了？” 语调之中，透露出几分不安。 这才刚好转一些，不会又打回原形了吧！ 许氏的手抚在燕王的肩膀上：“我很好，王爷不要为我担心，我就是感慨一下。” “以前你也经常这样说，结果呢？不行，现在就叫府医过来给你诊脉！” 许氏急忙用手捂住燕王的嘴巴：“都这个时辰了，把府医喊起来做什么！你也不怕被人知道了丢人。” 呜呜呜呜—— 回应许氏的，是一连串模糊不清的声音。 燕王拉下她的手，仔细感应了一下，发现她的手依然是温的，这才放心下来。 “还不是因为你以前总是报喜不报忧。自己身子不好，也不知道保养。” 虽然是责怪的话，可许氏心里暖暖的。 世上能有几个这样专一的男人？ 后院里有不少女人，但那些都是一些摆设——自从那些女人进后院之后，燕王基本上就不怎么去了。 也是为了用来堵言官们的嘴，不然什么善妒不贤的帽子都要扣到许氏的头上。 后院之中，大多数女人都是可怜人。 每到选秀之年，燕王都会派人去打听那些送上去的秀女人选，从中挑选娘家离燕京城很远、在家又不受待见的女子。 娶回来好吃好喝养着就好，只要生出什么心思、想爬床，燕王也不介意养她们一辈子。 只是那个戴侧妃…… 经过燕王的提醒，许氏早就将这些年和戴侧妃相处的细节，还原了个大概。 很多时候，她都会从自己这里打听前院还有王爷的动静。 不过好在许氏一向嘴严，并没有被她套取什么消息。 只是她却偷偷收买了王府的侍卫，还有云熠身边的人，这就不能忍了。 思及此，许氏脸上扬起笑容：“这回，王爷真的可以放心。为了我们的八个孩子，我也会好好保养自己，我还想看到咱们的孙子、重孙出生呢！” 烛光下，许氏的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看上去明艳动人。 燕王顿时觉得，手里的账册也不是非要今晚都看完。 他正准备抱自己的亲亲王妃，许氏的手已经拿起来了一卷：“我来帮王爷吧！” “梓潼这时候不困吗？” “王爷，你看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自从服用了那珍珠粉，我的身体已经没有原来那么容易累了！” 燕王摸了摸自己有些粗糙的脸，嘀咕道：“看上去是年轻了不少，要不然我也吃一点？” “王爷你说什么？” “没什么！”燕王急忙否认，“看账看账！” 一夜很快过去。 燕王虽然没吃成肉，但眼见着许氏的身体越来越好，他心里也很是高兴。 一大早上起床，他冒着严寒打了一套拳。结果被冻得手脸全都通红，这才小跑着回到书房。 这时长史已经候在书案边了。 “回禀王爷，您为燕州还有晋州筹措的粮食，已经都经由卫所，护送到各地。 一旦发生灾祸，就可以立刻动用，无需向朝廷请旨。” 燕王一想到从他手中流走的大笔银钱，他的心里就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好在从陆欢，还有城中几个粮商手里，用正常的价格收了一批粮食，不然他要花的钱会更多。 “对了，包被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第115章 不敢劳动大人! 长史有些惭愧：“回王爷的话，还不曾。那周氏每日基本不出房门，我们的人实在是找不到机会。” 燕王刚准备开骂，就听他语气一转：“不过我们在书院里安排的人，和周氏的儿子高仲保关系还不错。今日是他的生辰，那人正好在受邀请之列。他打算今日动手。” “拿不到，那本王只好动用暗卫了！” 长史的腰躬得更低了，他感觉额头都冒出了细汗：“这种小事，哪里需要劳动那些大人！ 王爷放心，我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就算那人没得手，我也有后招！” “行吧，暂时相信你！李彦峰那边也给我盯好了，他此番到燕京城来，肯定不会是来看雪的！” “是，王爷！” 燕王挥了挥手，把长史赶了出去。 他很快想起那个丢了二十年的弟弟。比高仲保大一岁半，却没有办加冠礼。 燕王对站在角落的贴身侍卫说道：“你去高家……罢了。” 他很快改变了主意。今日是那家宝贝疙瘩的好日子，要是自己临时派人过去，那不是给自己弟弟招祸？ 罢了罢了，他也是临时起意，一切等拿到真凭实据再说。 另一边，高家前院已经开始忙碌上了。 前院书房里已经烧起了暖炕，香炉里都加了一些淡淡的香粉。 正堂里四个角落，加上正中间，一共放置了五个火盆，就连正堂的门帘都换成了透光性更好的月白色棉布。 之前放在正中间的大圆桌，被挪到了后院周氏的正屋。到时候若是有人带了女眷，就可以在后院招待。 而前院正堂中，换成了两张方桌，并排放在一起，一点不影响他们饮酒品茶。 周氏像是一只高傲的公鸡，巡视了一番自己的领地，这才满意地回了后院。 她对高尚志感慨道：“我刚才去前院检查过了。啧啧啧，要是你也去了，肯定不敢相信，那是咱们家。 咱们和仲保真是看走眼了，以为没了亲娘的女儿什么都不会。没成想，这正妻和小妾扶正的，就是不一样！ 你一会也去前院转转，看看还有什么缺的！” “知道了！”高尚志心里偷偷吐槽周氏土鳖，家里就是这样的条件，还能好看到哪里去！ 不过他很快就傻眼了，这还是仲保那个黑漆漆的书房吗？ 之前暖炕上那个黑压压的垫子，已经都换成了毛毡的厚坐垫，上面还摆着一排矮几，到时候不管下棋或是品茶，都很合适。 再就是书架上的书，都已经被重新整理过，看上去有几分书香世家的味了。 高尚志虽然不学无术，时常出去鬼混，但打心底是羡慕那些读书人的。 当年他也曾经十分喜欢读书，但不能就是不能，并没有随着王朝更迭，而改换了规则。 好在，到仲保这一辈就可以了。 他站在书房中间，不禁湿润了眼眶。 “公爹？”外面传来一声有些迟疑的清脆女声。 高尚志迅速抹了一把眼角，刚才挺直的背脊弯了下来，又换上了之前那股子吊儿郎当的态度。 “是老大媳妇啊！”他指了指书房的摆设，“都是你的主意？” 陆欢含笑回答道：“还有阿衍和石家人帮我。” “好！做得好！高家多亏了有你啊！” 只可惜高尚志光打雷不下雨，连个铜板也没掏出来。 好在他面对的是陆欢，早已经了解他的尿性，并没有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只是恭敬，但真正遇上什么事，还是得找周氏。 “公爹，一会您要出来接待客人吗？” 高尚志肉眼可见有些心慌，但还是逞强喊道：“他们都是仲保的同窗，我一个长辈招待他们？他们也不怕天打雷劈！” “可是……听说要来的还有小叔的先生，到时候加冠还需要这位先生出手呢！” “那……那行吧！”高尚志的语气放软了一些，“等先生来了，再让人过来通知我出来吧！” 说完，他一溜烟跑回了后院。 陆欢看向后院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讽刺。 这抹讽刺，在看清从后院出来的人，迅速换成了微笑。 “小叔，你也过来看看，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陆欢笑眯眯的，但要是仔细看她的眼睛，就能发现她眼中的冷漠。 可高仲保此时的注意力，都在书房中的布置上，哪里会仔细看陆欢的脸。 他轻嗅着书房中隐隐约约的香味，只觉得十分喜欢，好像这东西原本就属于他一样。 “这是什么香味？” 陆欢收敛起心中的冷意，回答道：“之前这间书房空置了太久，有些霉味。不管如何通风，都能闻到。 所以只能另辟蹊径，在屋里焚香了。好在现在是冬日，在香炉里燃一点香，也不会燥热。” 的确，院试之后便入秋了，每次旬休高仲保都和同窗一起出去游玩，基本上没怎么进书房。 但这样明晃晃地被陆欢说出来，他只能尴尬地笑了两声。 “是啊，还好有嫂子，帮我操持这样的事情。不然指望如意，她肯定不会这样贴心的。” 陆欢脸上的笑意更浓。 陆如意当然不会懂这些。她懂的，也不过都是些不能放在台面上的东西。重生之后，仗着先知，说服李氏，拉拢高曼婷。 以为嫁给高仲保之后，就能坐享其成，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变数很多。稍有偏差，高仲保能不能考上举人都是个问题，更不要说高中进士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但在陆如意眼中看来，便是两人正含情脉脉看着对方。 “你们在干什么！” 高仲保被她的尖叫声，吓得一激灵。 要是有外人听见这话，还以为陆欢和高仲保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实际上两个人隔着至少三丈远。 高仲保惊吓之后，有些恼羞成怒：“你发什么疯！要是今日你一直这样，对我，对嫂子或是其他客人，说这样不知所谓的话，我看你还是回陆家吧，我们高家容不下你这样的人。” 陆如意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要赶我走？是为了她吗？” 她迅速将手指向陆欢。 这时，高衍也听到动静，从对面西厢房中走了出来，站在陆欢的身边。 “发生什么事了？” 陆欢挽起高衍的手，一脸无辜：“不知道啊，我让小叔进书房，看看布置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妥。谁知道她就像是疯狗一样，上来就问我们在干什么……” 陆欢越说越委屈，到最后委屈得依偎进高衍的怀里。 高衍紧紧搂着她，声音如同铁锤敲击在铁板上一般，十分强硬：“道歉！” 第116章 你说的，我都信 陆如意感觉自己像是被全世界针对了。 “你说什么？！凭什么要我道歉！ 高衍，他们俩站在一起，你难道就不担心他们旧情复燃吗？” 高仲保的眼珠子乱转，右手握成拳，微扬起下巴：“陆如意，你说什么疯话！这样的话传出去，嫂子还要不要做人了！” “你这时候还心疼她！”陆如意好像抓到了两人的把柄，她向高衍走了两步，“我说得对吧，他们俩就是有私情！” “够了！”高衍的眼睛里都能喷出火焰了。 他把陆欢搂得紧紧的：“我媳妇嫁进来之后，和二弟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而且都是一起用饭的时候，家里人都在场！ 这样能有什么私情！你要是再往我媳妇身上泼脏水，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除了我媳妇之外，我可没有什么不打女人的规矩！” 说着他还扬起了拳头。 陆欢的心中，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上一世，他们抵达金陵之后，高仲保的姑姑对陆欢也是百般不喜，可高仲保从来没替她说过一句话。 总是说，姑姑是长辈，不过就是念叨几句，忍忍就过去了。 哪里会像高衍这样，无条件地站在自己这边。 陆欢从高衍的怀里抬起头，柔柔弱弱地哭诉道：“就算出嫁之前，我也只见过小叔子两面，而且都只是隔着屏风远远看了一眼，就连说话也不超过五句。 要是这样也能被你污蔑成有私情，那我……那我……只能找族长替我主持公道了！” 高仲保一听要闹到族长那去，顿时心急了：“嫂子，何至于此啊！” “是她陆如意不给我活路啊！” 高衍想起陆欢曾经的一句嘀咕，眼睛闪了闪：“叔嫂的确应该避嫌。” 陆如意刚想得意，听到高衍接下来的话，笑容直接凝固在脸上。 “高家院子还是太小了，很快二弟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我看，不如我和媳妇搬出去，这样也能避嫌。” 高仲保这时候才真有点心慌了。 之前成亲那日，族长才警告过他们家，以后不能再苛待高衍。 要是他们真的搬了出去，村里人会怎么说他！万一这种事情传到了书院，那些不服气他考上秀才的学子，可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真传到学政耳朵里，他的秀才功名会不会…… 高仲保不敢接着往下面想。 他粗鲁地拽着陆如意的袖子，把人往后院拖去。 “你跟我过来！” “拉我做什么！被我说穿了你的心思，你心虚是不是！ 高仲保，你给我放手！ 松手啊！你捏疼我了……”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高衍看着他们的背影，眉头依然皱得紧紧的。 陆欢抹了抹眼角：“走吧，我看他们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出来了。” 她太了解陆如意了，知道陆如意讨好的手段不过就是那些。 而对付男人的，哪有那种办法好使。 就是不知道，一番妖精打架之后，高仲保还有没有力气和精神，招待他那些先生和同窗。 陆欢朝西厢房那边走了几步，察觉身后没有脚步声，好奇地回过头，却看见高衍垂着头，依然站在原地，不知道在发什么楞。 “阿衍，傻站在那儿做什么？” 高衍磨磨蹭蹭地跟着陆欢进屋，没忍住，又把她堵在了门后。 “欢儿，你对高仲保，不会还有情吧……” 陆欢一愣，有吗？曾经有的吧。 上一世她也期待过，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人，有可以撒娇的娘亲。 可是在一日日的磋磨和苛待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摇了摇头：“一点也不会有。” 只是她先前片刻的迟疑，还是让高衍有些难受。 男人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真的吗？” “骗你做什么！” 陆欢抬起头，迎向高衍的眼睛。里面没有闪躲，或是犹豫，只有坦然。 高衍的心里瞬间好受了不少。 他深吸了一口气，倾身抱紧了陆欢的肩膀，头埋在颈窝里，嗅了嗅陆欢身上好闻的香味。 “好吧，我相信你。”你说的话，我都信。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高家人在各自的房里用完了早食，院外也迎来了第一批的三位客人。 这时高仲保还没从后院中出来，何娘找过来的时候，陆欢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床上训妻，训完了就赶快出来，躲后院里做什么，净给人添麻烦！ 她只得让高衍出去，先把客人领到书房中去，然后再让何娘去后院通知高仲保。 高仲保走到书房前，理了理身上的长衫，没发现半点不妥，才推开门，赔罪道：“真是对不住了，刚才后院有些事，我娘找我过去。” 三人之中，只有毛文宇和他关系稍微亲近一些，另外两人只是打过照面，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来了。 毛文宇在他身上打量一圈，笑着说道：“看看你这眼下的乌青，是不是昨晚没好好睡觉？” 高仲保清了清嗓子，瞥了另外两人一眼，回答道：“乱说什么呢！就是有些不习惯，晚上没睡好。” “是晚上没睡好，还是没怎么睡啊？”毛文宇笑得一脸奸诈，继续追问。 高仲保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在心里埋怨这个毛文宇，说浑话也不看看场合。 平日里私下里经常说也就罢了，没看到有不熟悉的人吗！ 毛文宇好像终于注意到一同进门的二人，笑道：“我和高兄关系好，说起话来随性了些，不知两位兄台如何称呼？” “免贵姓曾。” “不才姓邱。” 三人聚在一起，寒暄起来。 而高仲保则从书房的柜子里，拿出来一套青白瓷的茶具。 只是在选茶的时候，还是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拿出了信阳毛尖，招待他们。 “哟！高兄，你日子也是好起来了，居然能喝上这样的好茶！ 这一壶，在茶馆里少说也要二钱银子吧！” 毛文宇看高仲保扣扣搜搜的，急忙上手，又从茶筒里舀出一勺茶叶，加在茶壶里。 看得高仲保心疼极了：“毛兄！我总共也就得了二两，你这也太多了！ 喝这么浓，哪里能喝出茶汤的滋味呢！当真是牛嚼牡丹，浪费了好东西！” 第117章 高家以多欺少! 即便是这样，毛文宇也没有用茶筷将多出来的茶叶夹出来，而是笑嘻嘻地说道：“你少跟我装，喝完了找你媳妇要不就好了！” 话虽如此，但听上去也太难听了。 曾、邱两个人都在心里看不起高仲保和毛文宇，要不是这次来另有所图，当真是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他们的尴尬很快得到了缓解，因为又有人来了。 他们俩在书架边找了一处清净地，坐着看书喝茶。如果不是其他人太吵，倒是一个品茗下棋的好地方。 另一边，后院内。 倒真有两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同窗，带了女眷过来。 陆如意没出房门，陆欢也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就没有把人往她那送，而是带去了正房。 “秀才娘子好气度啊！”阮氏年长一些，率先开口。 上一世来的也是这两人，不过那时陆欢刚嫁入高家，又被李氏教得有些唯唯诺诺，完全不像此刻这样，落落大方，游刃有余。 陆欢浅浅一笑：“田夫人谬赞了，我是他的大嫂。弟妹此刻还有事要忙，就由我先招待二位。 要是有什么照顾不周的，还请包含一二。” 贾秀才的夫人曹氏并没有接陆欢的腔，而是边打量正房内的摆设，边自顾自地坐到右边上首的位置。 “你就是高秀才那个养兄的媳妇？” 陆欢的笑意收敛了几分。 上一世这个曹氏对自己的态度也不算很好，但看在高仲保的面子上，还算客套。只是这一世，她竟然连装都不装了。 陆欢并没有恼，而是点头回答道：“不错。” 阮氏见气氛不对劲，忙开口问道：“不知，我们可不可以先拜见一下高太太？” “二位先用些茶果，我这就进去，问问婆母。” 陆欢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转身向里间走去。 身后传来曹氏不满的声音：“你对她那么客气做什么？不过就是个农夫的媳妇，我可是秀才娘子！” “你这又是何必，万一这个陆氏是个嘴碎的，传到燕京城去，岂不是要给你夫君招祸？” “我怕她作甚！不过就是个商户女，我们可是良民呢！” “话虽如此，但我们毕竟是在别人家，你还是收敛一些。” “罢了，看在你我夫君是同窗的份上，听你一回。” 陆欢心中冷笑一声，问周氏：“婆母，外面两位娘子，一位是贾夫人，一位是田夫人，想来拜见你。” 周氏有一瞬间的慌乱，而高尚志，早就躲进了卧室。 “老大媳妇，我这样没什么不妥吧！” “婆母是她们的长辈，只管拿出气势来就好，她们也不会在您这待很久，还是要弟妹去招待她们才好。 奇怪，弟妹怎么还没过来？” “这个陆如意，真是指望不上一点！”周氏恨得咬牙切齿，她摸上陆欢的手，“还好有你在啊！” 陆欢不动声色地将周氏的手拂开，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婆母，我出去带她们进来，不好让客人久等啊！” “你说得对！你出去喊她们进来吧！” 周氏也顾不上和陆欢感慨了，连连将人往外推。 陆欢含着笑，从内室走了出来，好似刚才没听见她们俩的议论：“两位夫人，婆母请你们进去。” 曹氏一甩手帕，翻了个白眼，小声抱怨：“早说我们不就可以直接进去了，害得我们在外面干等半天。” 陆欢就像耳聋了一样，依然笑着为她们引路。 阮氏的目光在她的后背上停留了很久，在见到周氏的瞬间才挪开。 而此刻，离正屋耳房仅有一墙之隔的东厢房内。 陆如意在彩蝶的催促下，才慢慢从床上坐起身。 她累得指头再也不想动了，慵懒的声音带着几分妩媚：“急什么，正屋不是有大嫂在招待吗？我晚一点去也没什么。” 玉珠和彩蝶一样，也不是个有主意的：“这样真的好吗？可……可何娘过来问了好几次了。太太那还等着你，过去招待呢！” 陆如意伸出一段雪白的臂膀，递到玉珠面前。 “何娘不过就是陆欢的狗，理她作甚！先扶我起来梳妆，今日可是夫君的大好日子，我一定要艳压群芳才好。” 等她盛装打扮，带着两个丫鬟来到正屋时，陆欢三人已经尬聊了许久了。 从衣服首饰，说到冬日时兴的妆容，就连这反常的天气都说了好一会儿。 陆欢见陆如意来了，如释重负。 “弟妹，你终于来了！你在这里招待两位夫人，我去厨房看看午食准备得如何了！” 她也不等陆如意的回答，朝阮氏和曹氏摆了摆手：“先失陪片刻，我去前面给两位夫人弄点好东西来！” 陆欢这一走，倒是没人能当面说她什么。 但阮氏她们三人就有些尴尬了，难不成将刚才的话题再说一遍？ 还没等阮氏想到聊什么话题，曹氏已经开口了。 文人都喜欢去茶楼酒肆，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潇洒。但在曹氏眼里，便代表着，有狐狸精勾搭她的夫君。 而陆如意这一身妖妖娆娆的装束，正好踩在曹氏的雷点上。 “秀才娘子这一身……”曹氏掩唇一笑，便没有向下说。 陆如意还以为，曹氏这是想夸赞她，颇有些得意：“这一身，可是我们陆家的绣娘，做了近一旬才制出来的！不是随随便便哪里能买得到的！” 她之前看过了，陆欢穿的衣裙正是在霓裳阁买的成衣。除了绣工比较好，料子和颜色都不及自己身上的这套。 陆如意忍不住抚了抚发髻上的、金包银的发钗，发现眼前二人身上的衣裳还不如陆欢的，更加得意极了。 谁知却听曹氏说道：“这倒是让我想起，茶楼里唱大戏的，一样喜庆。” “你！你竟然拿我比作戏子！”陆如意站起来就想去抓曹氏的头发。 很快正屋中乱做一团。 玉珠和彩蝶原本想拉开陆如意，却忽略了曹氏。后者趁着陆如意没注意，偷偷掐了她好几下。 这下陆如意哪里肯依，大喊道：“玉珠！彩蝶！你们到底是谁的人！还不给我把这个疯婆子拉开！” 玉珠彩蝶只能听从她的吩咐，去拦住曹氏。 结果换成曹氏被打得嗷嗷叫：“你们！你们高家太过分了，竟然以多欺少！” 阮氏无奈，只得也加入了战局。 一时间正屋里四个女人，都成了疯婆子。 第118章 差点义结金兰 而彩蝶，瞅准机会，偷偷溜了出去，搬救兵去了。 “都住手！”两道响亮的男声同时响起，正是高仲保和曹氏的夫君，贾乐。 好在几人打架扯头发，并没有扯衣服，所以四人身上的衣裳还算完整。 陆如意接过玉珠递来的发钗，仔细检查了一番：“夫君！你瞧我这发钗上的宝石都磕掉了！”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的，不光高仲保，就连贾乐听了，也身上一酥。 曹氏敏锐地发现了她夫君身体的异样，在贾乐腰间掐了一把。 贾乐猛地僵直了身体，咬牙切齿：“别忘了这是在别人家做客，没事发什么疯！” 随后，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和，问道：“拙荆性格比较直率，有些口无遮拦。要是冒犯了秀才娘子，还请包含则个。” “可……可她说我像戏子！” 众人都有些无语，在心里默默抱怨，怎么有人这么能惹祸呢！ 这种事，放谁身上都会生气上火，更何况是陆如意了。 贾乐在身后推了曹氏一下：“快道歉！” 可曹氏怎么肯向陆如意低头，双手握紧放在小腹前，说什么也不肯开口。 这时陆欢听到何娘的通风报信，也走了进来，看见五人都像疯婆子一样，也就只有阮氏和彩蝶没那么狼狈。 她忙打圆场：“小叔，厨房那边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可以开席了。不若，把贾夫人交给曼婷，我带田夫人去前院。 弟妹就自己回房梳洗一番吧。” 虽然的确是曹氏先言语不逊，但陆如意作为主家，直接上手打客人也不太得体。 这时陆欢出来和稀泥，倒是合了高仲保和贾乐的意。 贾乐和高仲保相互抱拳：“高兄，对不住了。” “内子也有不妥之处。” 两边男人都不打算计较了，饶是陆如意不服气，也不得不忍下这口气。她瞪了一眼陆欢，嘀咕道：“就你当好人！” 说完一扭身，向外走去。 “弟妹，不若你留下一个丫鬟，帮贾夫人梳妆吧。总不能指望曼婷妹妹吧！” 陆如意倏地侧过头，恶狠狠地瞪了陆欢一眼，把在场的众人吓了一跳。 只是她很快收回了目光，众人也只以为他们看错了。 那秀才娘子不过就是个刚嫁进来的小媳妇，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眼神，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们完全不敢回想刚才那个眼神，害怕晚上会做噩梦！ 陆如意继续向外走去：“玉珠，你留下来。” 陆欢也好像没有看见刚才那一眼刀，笑眯眯地对阮氏说：“田夫人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先带贾夫人进去。” 她向众人点了点头，走向了曹氏。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 但在曹氏回去之后，还会不会心生恨意，就不是陆欢，或是那些男人们关心的了。 陆欢亲昵地挽上曹氏的手臂，就算被推开，脸上的笑容也没变分毫。 “贾夫人，跟我来吧。” 贾乐看向三人的背影，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高兄的养兄真是好福气啊！” “可不是！” 周氏早就透过正屋和里间之间的隔扇，偷偷看完了整场闹剧。 看到曹氏和陆如意打得太过凶悍，她生怕自己也会被卷进去，就假装没听见，没敢露面。 这会见陆欢带着人，朝里间这边走来，她赶紧踮着脚，一溜小跑回窗边，装作没事人一样坐了下来。 听陆欢说明来意，周氏还有些不大乐意，她可不希望外人看到自己屋里的摆设。 她委婉地提议道：“老大媳妇，怎么没带去你们的房间？” “婆母忘了，小叔的书房在前院东厢房，正好在对面。 此时小叔的同窗们都聚在里面，先生和族中长辈随时都会到。 万一贾夫人这副样子被他们看见了……” 周氏和曹氏都明白她没说出来的意思。 曹氏摸了摸自己的鸡窝头，发髻都被扯得松松垮垮的，不禁有些后悔，不该惹陆如意这种疯子。 不过她心中隐隐窃喜，大商户的女儿又怎么样，一样是个疯婆子。 “我就是借用一下梳子和铜镜。” 这下，周氏也不好拒绝，只得答应了。 陆欢还要带阮氏去前院，便没有多待。 说起阮氏，是上辈子高仲保的那些同窗女眷中，唯一一个向她示好的人。 田友的才华并不逊于高仲保和毛文宇，只是时运不济了一些。 院试的时候吃坏了肚子，勉强答完考卷，却因为那次主考官格外注重卷面整洁，被直接刷了下去。 就连学政大人都为他惋惜，直言他通过院试绰绰有余。 本想等下一年再参加院试，却在那场人祸中丢了性命。 陆欢敛下眼中的怜悯，问道：“阮夫人这一次也是无妄之灾，要是不介意，可以穿上我的斗篷。” “不了不了。”阮氏急忙按住陆欢的手，“我就是个普通妇人，没那么多讲究。你要是愿意，可以叫我阮娘，或是君梅。” “君梅，你叫我陆欢就好。” 为了避免遇上了男客，陆欢特意先去前院喊来了何娘，让她帮忙把风，这才一口气冲进了西厢房。 两人手牵着手，心脏砰砰直跳，都觉得有趣极了，一起笑了起来。 她们刚在铜镜前坐下，院外就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原来是族中的长辈，还有高仲保先生雇的骡车一同到达了，一群人在院外寒暄，所以才这么大的声音。 陆欢和阮氏对视一眼，会心一笑，都在心里庆幸，要是再晚一步，可就正巧要碰上了。 阮氏梳妆完之后，也没有想去后院的意思，陆欢也没有强求。 陆如意才是周氏的亲亲儿媳妇，那什么曹氏就交给她招待吧！ 不过陆欢没有忘记之前的托词，她让何娘给后院送去了三盅银耳炖燕窝。 而她和阮氏便窝在西厢房中，意外地发现，两人竟然很合得来。 阮君梅和陆欢同年，只比她大几个月，陆欢甜甜地叫她“君梅姐姐”。 两人差点就当场跪下，义结金兰。 只不过阮氏觉得，今日这样随随便便结拜，太过仓促，还是应该另择一个吉日，摆放香案和贡果，再正式行结拜之礼。 第119章 最重要的是陆锦绣 而后院周氏的房间里，就没那么和谐了。 周氏觉得和曹氏这个小辈说不上话，让玉珠把陆如意叫来，招待客人。 可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 陆如意和曹氏两人跟乌眼鸡一样，但是没再打起来，而是恶狠狠地瞪着对方，就好像眼睛不会酸一样。 后来何娘送来三盅甜品过来，倒是缓解了一下气氛。 只是这回不高兴的人换成了高曼婷。 她指着曹氏的碗盅，问道：“怎么就送来三盅，我的呢？大嫂是不是舍不得给我吃？她也太小气了吧！” 何娘面露尴尬，但还是笑着奉上一盘冬枣：“小姐，您吃这枣子吧！” “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我没有？” 何娘偷偷看了陆如意一眼，抿唇低头，没有说一个字。 但高曼婷看懂了，联想到之前陆欢和陆如意之间的龃龉，她哀嚎一声：“娘啊！嫂嫂她喝了我的！” 周氏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玉珠，因为这东西是她送来的。 当时高曼婷还没有出来，玉珠下意识就端了一碗给陆如意。 玉珠这时后背也开始冒汗。当时何娘送过来的时候，也没说给谁的啊！她这不就顺手分了。 周氏将嘴里的燕窝咽了下去，安慰高曼婷：“好了，你小孩子家家喝什么燕窝！ 你嫂嫂也不是故意的，过些天让她给你买一斤回来，你想什么时候吃都行。” 她看向陆如意，眼神中带着几分警告。 陆如意差点将手中的碗砸在地上。 她不过吃错了一碗燕窝，也不至于赔给高曼婷一斤吧！一斤燕窝都不知道可以泡发出多少碗了！ 只是她注意到一旁，曹氏正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只能把火气压了下去。 “知道了。” 陆如意打算得很好——先答应下来，买不买的再说。周氏又不可能从她手里抢银票吧！ 何娘过来找陆欢的时候，她和阮氏聊得正开心。 “这就要去后院了？”陆欢还有些意犹未尽。 阮氏捏了捏她的手，笑得一脸纵容：“以后想要见面，我们再约便是。” “正是！” 她们俩挽着手，不过是从书房前匆匆而过，便被里面的人看在了眼里。 毛文宇看着两个姿态婀娜的背影，没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高兄，那两位不会是你的好妹妹吧！” 高仲保皱着眉头，头一次觉得这个同窗有些混账了些。要不是他爹和自家爹有点交情，他肯定不会和这个毛文宇多来往了。 “毛兄，谨言慎行！其中一位是我大嫂。” 这时田友接话道：“另一个应该是我娘子，奇怪，她们不是应该在后院才对吗？” 高仲保有些尴尬，他瞥了贾乐一眼，示意贾乐主动开口解释。 谁知贾乐装作没看懂高仲保的意思，后者只能讪笑道：“不过就是女人之间起了口角，田兄不必担心，我大嫂会照顾好你夫人的。” 田友回想起刚才两个人影，的确是有说有笑的，没有什么异常，便没再问什么。 陆欢二人这时已经走进了正房中，陆欢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锦绣，你怎么来了！” 是了，前世陆如意没有嫁给高仲保，自然不会有陆锦绣到来这回事。 陆如意像只炸了毛的麻雀：“怎么，我妹妹不能来吗？” “我就是有些意外。”陆欢在陆锦绣身上来回打量着，“小脸长开了，也丰韵了不少，看来妹夫待你还不错！” 一提到李荣，陆如意的脸色就有些不对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身上还时不时抖一抖。 “姐姐，你怎么了？”陆锦绣坐在陆如意身边，最先发现她的异常。 陆如意急忙摇头：“没……没什么！” 陆欢没有再追问下去，笑得意味深长。 何娘带着石粱，陆陆续续将午食送了上来。 高曼婷摇晃着衣角，小声抱怨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去前面观礼啊！” 周氏瞪了她一眼：“收起你的小心思，要是坏了你哥哥的好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我穿这样好看，有什么用……” 小姑娘都要哭出来了，只是除了周氏，不会有人搭理她。 陆如意对她更是唯恐避之不及，生怕她想起燕窝的事。 此时最重要的，是陆锦绣。 后院中的人，吃得各怀心思，前院中，也没那么平静。 至少高衍，就被李荣烦得不行。 高仲保的先生龚知行站在供桌前，好几次被李荣的声音影响，也有些不耐烦。 他再次清了清嗓子，静静地看着李荣，一直到李荣闭嘴，才继续念贺词。 只是到底心中有些不耐烦，速度也快了些，原本要念一刻钟的贺词，硬生生缩短了一半。 高尚志作为父亲，为高仲保戴上发冠，然后便轮到龚先生为他取字。 原本龚知行想好的字是“以勤”，意在以勤补拙，孜孜不倦。 但李荣这样一番作为，让龚知行改变了主意。 “如此，以后你的字便是辨之。” 在场众人听了，还迟疑了片刻，田友最先开口：“先生，不知可是《礼记中庸》中的‘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龚知行笑着抚了抚下巴上的山羊胡：“正是。” 高仲保在脑袋中努力回想这篇文章的释义。 而高尚志不懂这些，觉得自己儿子的字是从《礼记》中选出来的，肯定是好寓意。 他乐呵呵地拍了一下高仲保的背：“还不快给你先生磕头道谢？” 高仲保一愣，顾不上多想便跪下，给龚知行磕了三个响头。 也就只剩下那些同窗们，依旧在回味先生的意思。 这场宴席一直吃到了午后。 龚知行和族中长辈们用过午食之后，就离开了。 高尚志趁着周氏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也找机会溜走了。 只剩下一群年轻学子们，聚在高仲保的书房里喝茶。 倒不是他们不想喝酒，实在是陆欢没有买多少酒回来。 而田友一向不喜欢这样的热闹，他之所以会来，也是听说高仲保家有许多藏书。 他从书架上取出一册《周易》，倒不是他没研读过，而是高仲保收集的这册藏书上，有些批注特别有意思。 田友的目光完全粘在了书上，准备落座时，才看见正堂之中已经坐着一个人，正是高衍。 “高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高衍苦笑一声，指了指田友：“你媳妇，把我媳妇给霸占了。” 第120章 商人重利轻情谊 田友面色一僵。 原本还打算去提醒一下阮氏，但一想到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主动，和其他女眷打交道了，田友心里不禁软了下来。 他有些不舍地放下手中的《周易》，说道：“真是麻烦尊夫人了！” “您太客气了！我不过就是个普通百姓，直接叫我高衍吧。” “既然如此，我也不和高兄你客气了，你可以叫我子诚。” 好在田友也不是死读书的人，和高衍不至于相见恨晚，但相处起来，他感觉比在书房之中更加自在一些。 特别是当高衍说起，高家村的人去其他地方，教那些普通百姓怎么烧竹炭的时候，他激动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拱手就想向高衍一躬，吓得高衍急忙站起身扶住他。 “子诚兄何至于此！” “高兄于我有大恩啊！”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高兄有所不知。”田友娓娓道来。 原来田友家境贫寒，家中不过是茅屋几间，薄田几亩。他能到燕京城里求学，还是托了岳家的福。 本想着今年考中秀才之后，便能领到廪粮，可以偿还一些岳家的恩情，却出了那样的意外。 他一时有些心灰意冷，都打算退学回老家，等明年再来。 却没想到，在这个当口，家里送来了几篓黑炭和一两银子。 “你们高家村的人，虽然传授的是烧竹炭之法，但天下聪明人何其多，稍微摸索一下，就摸索出了烧木炭的办法。 我家离燕山不远，山上的枯树枝从来就不缺。 爹娘卖了不少炭给王府，家里还起了一间泥坯房，度过这个寒冬，肯定没问题！” 田友说完，又想给高衍鞠躬：“你说你是不是对我有大恩！” 高衍强硬地把人拽起来：“这哪里是我的功劳，明明是王府仁善，再就是你爹娘肯干。 不然我就算是教他们一百种方法，他们也不会做的！” 两人拉拉扯扯，好不热络。 后院陆如意房中。 陆锦绣皱着眉头，挣脱开陆如意的手。她感觉这个二姐就像是疯魔了一样。 “姐，你到底要做什么，扒拉我的衣服做什么！” 陆如意握紧她的肩膀，直勾勾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你老实告诉我，表哥有没有打你？” 陆如意眼中的血丝，让陆锦绣有些胆寒：“姐，你说什么呢！那是我们的大表哥啊！他怎么会欺负我！” “怎么会这样？”陆如意不由自主松开了手，目光也有些飘忽。 陆锦绣揉了揉生疼的肩膀，出于这么些年的姐妹之情，还是降调道：“姐，表哥待我真的很好，娘这几日也时常来李家。要是表哥欺负我，娘怎么会没发现？” 陆如意呆愣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表哥待我很好。” “下一句！” 陆锦绣一下被问懵了，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说道：“娘这几日经常来李家，和舅舅不知道在书房里说什么，神神秘秘的！” 是了，上一世陆家得到消息的时机太晚，燕京城中的富商，不是早早就出逃了，便是死守在家。 那时城中粮食、和御寒之物紧缺，拿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陆家将她送去李家之后，立刻跟着高家村的人一起跑了，嫁妆、婚礼统统都没有。 她相当于被陆家放弃了。 可笑当时她还觉得，李氏和陆承德的决定没什么问题。 陆家举家逃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将定亲多年的她提前送去夫家，也是权宜之计。李家是她的外家，照顾一个外孙女不过就是举手之劳。 却疏忽了，李家和陆家一样，都是商人。 商人重利，轻情谊，没有把她饿死或是冻死，已经是看在她是李家外孙女的份上了。 陆如意双目赤红，给陆锦绣一种错觉，好似她下一刻就要流下血泪！ “锦绣，你今日出门带银票了吗？” “啊？”陆如意话题转换得太快，陆锦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愣愣地点了点头，从腰间取下荷包，“就带了五十两……” 陆如意闭上了眼睛，用帕子掩住了半边脸。 “你也看到了高家的情况。你没来之前，我不过是吃了高曼婷的一盅燕窝，婆婆就要我赔给她一整斤。 爹爹恨我，跟陆欢的关系闹僵了，所以嫁妆总共只给了我两千两！” 陆锦绣摸不准陆如意想做什么，试探问道：“不然，我回去跟娘说说？” “告诉她没用。娘去李家，想来就是想向舅舅借些银子贴补给我。 不如这样，反正你的嫁妆银子也用不上，你暂时借给我。 我三个月之后……不！一个月之后就还给你，你看怎么样？” 陆锦绣有些迟疑。爹的确偷偷让人给自己送了一千两的银票，可他也特意提醒过，让自己收好，不要让娘或是姐姐知道。 果然被爹预料到了。 她索性来了个咬死不认账：“姐，我也想借你。可是你也知道，送去李家的那些东西里面，根本没有压箱银。” “爹没有补给你吗？” 陆锦绣天真地摇了摇头：“许是爹爹太忙了，没有顾得上我。 姐，我听说大姐姐买了不少铺子租出去，你大可以学她那样，也是一笔进项……” “你让我学她？！你不愿意借就算了，何必说出来恶心我！” “姐，你冤枉我了。其实大姐姐以前对我们还是很好的，什么都让着我们。 当初你要是真的看上了姐夫，直接告诉她，想来也是会让给你的。” 陆如意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愤怒：“陆锦绣！你到底是谁的妹妹！” “姐，我……” “好了，你不必再说什么了，你就说你借不借吧！” 房门外，李荣用疑惑的眼神询问高仲保：你家缺钱？ 高仲保也是一头雾水，家里吃喝花用的都是陆欢的，根本没有陆如意花钱的地方，她为什么要找妻妹借钱！ 两人站在外面，摸不着头脑，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陆锦绣心中已经有些反感，她觉得二姐自从两个月前，就开始有些让人看不懂了。 但她还是耐着性子问：“姐，你又不是和大姐那样，买铺子缺钱，那你倒是告诉我，要钱做什么用吧！” 陆如意见她有些松动，突然想起上一世发生的一件大事。 “我听村里人说，今年冬天的天气尤其冷，可能会减产。所以我想从南边进一批粮食回来，等城里粮价大涨时，再卖出去。” 第121章 嫁给我后悔过吗? 陆如意还担心她不信，特意加上时间：“三个月内，肯定会大涨！” 陆锦绣显然不相信，虽然她也觉得冷，但也不至于减产吧，而且她从来没听表哥提起过。 她勉强笑着打趣道：“姐，你又不是先知，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我就是有预知的能力！一个月后，会连下七天大雪。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李荣听到这里，眼中闪了闪。他看向高仲保：“姐夫，我要带锦绣回去了。” 说着不由分说，推开门走了进去，高仲保想拦都拦不住。 陆如意看见李荣进来，慌乱了一瞬，但很快恢复了镇静：“表哥怎么来了？在外面听多久了？” “该听到的，都听到了。”李荣淡淡说道，然后看向陆锦绣，“锦绣，时间不早了。” “我这就来！” 陆锦绣早就不想在这里多待了。她今日之所以来，还是表哥提起来的。 看着两人匆匆离开的身影，陆如意有些遗憾，没能从陆锦绣那里借到钱，但也成功将消息放给了李荣。 以自己对这个大表哥的了解，他回去肯定会跟舅舅商量对策。 上一世，北地遇上天灾，之所以后来引起了人祸，很大一方面的原因，是因为城中的富商哄抬粮价。 最高的一家粮铺竟然卖到了平时的二十倍。 等燕王平定这场人祸之后，将涉事粮铺的主家全都找出来砍头，以此安民心，祭奠在人祸中枉死的百姓。 李荣最是会钻营，肯定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到时候触怒了燕王，少说也是抄没家产充公，全家流放。 想到这里，陆如意的脸上露出了一种病态的笑容。 高仲保看她这样，忍不住皱了皱眉，丢下一句：“这样的浑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就匆匆向外走，追上了李荣夫妻。 他们正巧走到前院，和高衍还有田友告辞。 “表哥，我来送你们！” 三人向外走去，李荣像是随口一问：“姐夫，你书房对面住的什么人啊？” 高仲保不疑有他：“哦，那是我大哥和嫂子的住处。” 李荣不再多言，仿佛真的是随口一问，没有放在心上一般。 陆欢饶是再不舍，还是不得不放阮氏离开。 “君梅姐，有机会我去城里找你喝茶！” “好啊！”阮氏笑眯眯地答应下来，她也喜欢这个妹妹，“对了！十五那日，城隍庙有庙会，你想去吗？” 陆欢眼睛一亮，猛点头：“我想去！” 上一世，她一直想让高仲保带她去逛庙会，可那时高仲保只一昧拿学业搪塞她，说先生严厉，不能请假。 她很快想起来，阮君梅的夫君也在燕州书院。 “君梅姐，庙会上人很多，我们俩单独去肯定不安全。到时候夫君肯定不放心，会跟着一起去。不知道姐夫……” 阮氏笑了，点点头：“放心吧，我求他，他肯定不会拒绝。书院里请假半日，不妨事的。” 陆欢的笑容中有点莫名的苦涩，但她很快释怀了：“那就这样说定了！我让夫君去打探一下时间，到时候再去书院通知姐夫，君梅姐觉得如何？” “甚好！” 之前来时，田友夫妻是雇车来的，回去的时候，陆欢直接让石谷套上骡车，送他们回家。 阮氏刚开始还拒绝，但听陆欢说，想让人去认认门，便答应了下来。 最后的宾客也离开了，陆欢让石冬把院门掩上，便直奔西厢房。 她瘫倒在暖炕上，连个正形都没有。这时，她的后背也渐渐有些发酸。 高衍跟在她身后，看着媳妇像只泥鳅一样，在暖炕上拱来拱去，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欢的眼睛眯开一条缝：“阿衍，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啊！快过来帮我揉揉腰，我今日都快要累死了！” 高衍笑着应是，大掌按在陆欢的腰间打着圈。 没一会儿，趴在暖炕上的小人开始打起了小呼噜。 高衍心中的旖旎顿时散去，只剩下心疼。媳妇都是因为自己，才这样出钱出力讨好周氏。 说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媳妇！ 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变慢了些，那小人立刻发出了不满的哼哼声。 “好了好了，给你揉！”高衍的声音，温柔得像是潺潺流水，哄了几声，陆欢继续睡了过去。 一直到人睡熟，高衍才为她脱去鞋袜，将人塞进被窝里。 而石冬早已经在厨房门口等候多时了。 高衍关好房门，走了过去，小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石冬摇了摇头：“旁的倒是没什么。就是今日的宾客中，有两人借着方便，出了院子，隔了好一会儿才进来。” 高衍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确有这件事，不免多问两句：“他们有没有进后院？” “并没有。” 事实上，石冬之前就和何娘说起过这事，两人都没想明白。但他们谨记东家的叮嘱，有什么发现都要告诉陆欢夫妻，所以石冬不敢隐瞒。 高衍也想不明白，好像后院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便点点头：“知道了，你去忙吧！” 陆欢一觉一直睡到了戊时中（20点），窗外的天都黑透了。 房中只亮了一盏烛火，圆形的光圈仅笼罩了灯架附近的一小片地方。 豆大的光点微微跳动着，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生怕打扰了她的美梦。 陆欢微微勾起嘴角，这肯定是高衍给她点亮的。 她活动了一下腰，发现后背果然不像之前那么疼了。 屋里暖暖的，一点也不冷。她直接跳下床，都没穿鞋袜，几步跳到灯架边，将灯架上的蜡烛全部点燃。 很快，高衍端着托盘，一身寒气地走了进来。 “我看屋里灯亮了，就知道你肯定醒了。”他从炕尾搬来矮几，放在两人之间，“我还没吃，等着你一起用晚食呢！” 陆欢的心里暖暖的，目光跟着男人，一盘盘地将菜都摆好，碗筷也送到她面前。 “阿衍，你真好！” “好吗？”高衍小声呢喃，想到之前陆欢直接累睡着了，忍不住问道，“欢儿，嫁给我，你后悔过吗？哪怕是一点点？” 陆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看见他脸上严肃的表情，不得不一本正经起来。 “你问的是什么傻话！受什么刺激了？” 第122章 他是让来让去的物件吗? 高衍的薄唇，抿了又张开，反复犹豫了好久。 陆欢也足够有耐心，等着他开口。 他在心里斗争了几次，这才下定决心，说明了原委。 “欢儿，都是因为我的缘故，你才不得不做这么多。我想……要不是嫁给我，你说不定能嫁进一个门当户对的家族，继续当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夫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给我这个小老百姓当媳妇，许多事情还要亲力亲为。” 高衍这样说，也是有私心的。 等王府那边查明真相，自己若是和皇家没关系，那还算好的。他还可以继续过他小老百姓的日子，以他的本事在卫所里打拼几年，不出意外，混个百户长的官职应该不难。 怕就怕，万一他真是那个丢了的皇子，而当今又是个说一不二，手段狠厉的皇帝，到时候许多事情就由不得他了。 就像燕王和他说起的、王府后院中的那些女人，以后很有可能就不是他想不想要，而是由别人的意愿决定了。 高衍心里咚咚地打鼓，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陆欢的回答。他抬起头，正对上陆欢一双含笑的眸子。 “欢儿……” 陆欢觉得，今日要好好跟这个呆子解释清楚，不然整日自怨自艾，像个怨夫似的。 “之前我就跟你说过。那日我手握婚书，又请了王府的顾嬷嬷来给我撑腰。 如果我坚持要嫁给高仲保，高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违逆王府的意思。 而且这件事情还牵扯到府衙的文书，燕王更不会纵容封地内存在这样的痹症。” 高衍点头表示赞同：“燕王很好。” 陆欢没有继续解释下去，而是反问道：“但我依然没有坚持嫁给高仲保，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高衍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陆欢上手，捏了捏高衍的脸，却被他鬓角的胡茬刺到了手指，发出“嘶”的一声痛呼。 摊开手，发现指尖都有点发红了。 “你的胡子怎么长得这么快啊！还这么硬，扎死人了！” 高衍摸了摸下巴，但因为他的手粗糙许多，完全没感觉到扎手。 他抓着陆欢的手，讨好地揉了起来：“欢儿，我给你揉一揉可好？你别卖关子啊，到底为什么啊！” “当然是因为，我发现那人就是个伪君子真小人，不想嫁给他啊！” 高衍听了，咧着嘴笑了起来：媳妇肯定是想嫁给我，才选了我！ 陆欢小嘴还在叭叭：“你看，我爹扶正的那个李氏，都敢在我爹眼皮子底下搞换嫁这一出，她还有什么不敢的。我要是再回陆家去，还能有个好？ 而那个李家，是李氏的娘家。我嫁过去之后，肯定会被他们搓圆揉扁！我才不会傻到自投罗网呢！ 再就只剩一条路，剃了头发出家当尼姑。到时候我娘留给我的东西，说不定会直接送到陆如意手里。 这样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我才不会做！ 所以，嫁给你，是一条最合适的路。” 陆欢算是将成亲当日，自己的打算都说了出来。 但在高衍耳中，只回响着一句话：媳妇选他，不是一时斗气，而是深思熟虑之后、最好的结果！ 他骄傲得像是赢了比试的战士，笑得十分得意。 觉得眼前这朵能言会道的小花，异常的可爱，恨不得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 事实上，高衍也这样做了。 屋内传来陆欢的一声惊呼：“阿衍，你干什么啊！哎呀——我今天累死了，你离我远些——” “我就不！” “那我也不要……哈哈哈，好痒！” “乖……” 不管外面的冷风如何肆虐，屋内一片火热。 而另一边，高仲保的卧房内。 即便屋里也烧了暖炕，但高仲保依然板着一张脸。 玉珠和彩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举动惹恼了自家小姐。 高仲保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对玉珠说道：“你去把小书房里的火盆点上。” “啊？”玉珠一愣。 这都快到戊时了（19点），难道姑爷不用准备安置了吗？为什么还要去小书房？ 这读书人，真是辛苦，旬休回家还要刻苦读书。 玉珠只是愣了一瞬，很快应了下来：“是，姑爷。” 陆如意随口问道：“夫君，今日不早了，不如早点就寝吧。” “这才什么时辰，你就上床就寝了？你平时也是这样的吗？都不用侍奉公婆吗？“ 陆如意的眼珠子在房间内乱转，心里思考着各种托词。 “这不是，每日都有不同的事情要忙。昨日才带娘和曼婷去添置衣裳。 前几日还回娘家了一趟，不然夫君你哪有好茶招待先生和同窗啊！” 说到那些茶，高仲保的表情缓和了不少：“先生很是喜欢那龙井，可惜少了点。” 陆如意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这一两都是娘从陆家待客的份额中，匀出来给她的。难不成要全都拿到高家来吗！ 那陆家过年，招待后宅贵客用什么！ 那些贵客的舌头最是灵敏，用次一等的龙井肯定会喝出来。 到时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陆家生意要垮了呢！ 陆如意心里很是不服气，但高仲保明显情绪不对，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和高仲保吵嘴。 她婷婷袅袅走到高仲保身边，轻轻依偎在男人的胸口，露在外面的脖颈散发出好闻的香味。 她的右手在高仲保的锁骨下画圈，声音中有种诱人的魔力：“夫君，你要看书，可以歇在暖炕上。红袖添香，岂不颇有趣味？” 回答她的，是高仲保冷淡的声音：“今晚我睡书房。” “为什么！”陆如意瞪大了眼睛，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高仲保不再说一个字，攥着陆如意的肩膀，粗鲁地将她推开，一点也不怜香惜玉，转身就向小书房走去。 后院的小书房，不过是东厢房的耳房。 屋里并不大，只有一张小榻，一套桌椅。 桌案上放着他旬休之前正在翻的几册书，还有便是一个小巧的铜制香炉，一缕灰烟缓缓攀向房顶。 那味道很是熟悉，和前院书房里的一模一样。 想到成亲那日，那个倔强而明艳的女子，高仲保隐隐有些不悦。 什么叫“直接告诉她，她就会拱手相让”！ 他高仲保是什么能让来让去的物件吗！ 第123章 包被的秘密 “把这个香炉拿出去！我不喜欢！” 玉珠连忙捧起了香炉，嘴上解释道：“这……这是大少夫人让拿过来的，说这里面好些天没人进来，会有些潮味……” 高仲保听玉珠提起陆欢，心中更是烦闷，没等她说完，便不耐烦地赶人：“赶紧走！” 那句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一直到他睡熟过去。 另一边燕王府中。 许氏在前院卧房中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顾承彬回房。 她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招呼子衿过去，帮她卸掉头上的耳环和抹额。 抹额也就罢了，这耳环是燕王专门命人用和发丝差不多的金链穿起来，为的就是让许氏睡觉的时候也能佩戴，不会压着耳朵。 子衿谨记燕王的叮嘱，哪里会由着许氏任性。 “娘娘，您戴着这抹额之后，精神都好了不少，王爷不让你取下来！” 许氏瞪了她一眼，嗔怪道：“你到底是我的陪嫁，还是王爷的人啊？” “自然生是王妃的人，死是王妃的傀，咯咯咯——”子衿最后都被自己逗笑了。 许氏和她笑闹了一会儿，还不见燕王回来，不禁有些忧心。 前段时间那样忙，都不见他晚归，不会是…… “你让人去打听打听，王爷此刻在哪！” 很快，许氏推开了书房的门。 昏暗的书房内，唯一的烛台前枯坐着一个男人，眉头紧锁。 许氏心中一个咯噔。 她带上房门，快步走到书桌旁边，将附近的灯架全都点亮。 “王爷，就算出了事，你也应该好好保重自己啊！” 顾承彬揉了揉已经僵硬的脸，深吸一口气：“梓潼，你就不好奇，发生了什么事吗？” 许氏之前匆匆一瞥，好像看到桌子上有一团像布料样的东西，但她并没有多想。 “王爷想同我说，那我便听听。” 燕王用手指点了点桌子上的包被：“你看看这个。” 许氏这才看清楚，桌案上放着的像是婴儿用的包被。 只是年份有些久了，走近之后还能闻到一股霉味，外表也皱巴巴的。 但眼熟的纹样让她瞬间皱起了眉头。 这外面的织金暗纹是皇家专用的，只有在皇宫之中出生的孩子才会用到这样的包被。 她在心里打鼓，这总不能是王爷的吧！ 很快她又否定了心中的猜想。当年皇帝登基时，王爷都快十岁了，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包被。 不对！ 许氏将心中想到的怪异之处问了出来：“这暗纹的确像是皇家专用的纹样，但这包被的外层不对劲。正常皇子的包被，外侧会用金线绣上各种吉祥长寿的花纹，可是这个包被上没有。” “你也说，是正常的包被了。” “这话怎么说？” 燕王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狠厉：“若是捡到这包被的人，故意将金线拆下来了呢？” 想要将金条制成能刺绣的细丝，要经过高超的技艺。 精细复杂不说，想要确保每根金线粗细均匀，又保持一定的韧性，可能还需要经过捻合或是缠绕等工序，更是考验首饰店大师傅们的本事。 所以能用到金线的人，非富即贵。一小卷金线，就能卖到本身五倍甚至十倍的价钱。 而通常这种包被上的金线，至少会用到五两以上！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只是这样的东西，您从哪得来的？”许氏心中隐隐有个猜测，那件事只怕确定了。 “高家。” 许氏心道一声：果然！ 她对陆欢的印象很好，不由得为陆欢有些忧心。 一旦高衍认祖归宗，以陆欢的身份，是做不了他的王妃的。 而陆欢却是许氏的恩人，甚至燕王能这么早发觉天气的异样，也和陆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说起来，他们能注意到高衍，也是因为陆欢进府的缘故。 这桩桩件件，他们实在无法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情。 “原来王爷苦恼这个！” “可不是。” 燕王将许氏手里的包被一扯，丢回桌案上，头直接埋进了她的腰间。 “这件事，不好办啊。我是不可能欺君的，但高衍那小子不想认祖归宗。” 许氏抚摸着顾承彬的手一顿：“怎么会！” 燕王苦笑一声：“那小子，可不笨！我们能想到的事情，他早就想到了。 他直接问我了，如果他回去之后，会不会和我一样，后院里塞那么多女人。 你说这小子气不气人！” 许氏也笑了起来，身子也随之一耸一耸的。 “他说的也没错。我也忧心这一点，总觉得，有些对不起陆欢。 当年高衍丢失，母后很是自责，还大病了一场。之后便成为了她的心结，临死之前还留下遗言，要父皇一定要找到那个被人掳走的皇子。 我们不知道也就罢了，现下知道了，只怕瞒不了多久。 至于高衍那边，我们忧心也没用，只能替他遮掩、转圜，一切还是要看那位的意思。” 燕王的目光变得幽深，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说起来，也正是自从高衍被掳走之后，每个皇子身边才配备了贴身暗卫。 名为保护，何尝没有监视的意思呢！ “罢了罢了，明日让老乔再走一趟，把那小子叫过来！” 许氏无意识间，摸了摸燕王的耳垂：“要跟乔长史说清楚，你查到的线索，可别冲撞了！” “梓潼，你怎么开始心疼那臭小子了啊！”顾承彬的口气中流露出几分酸意。 许氏顺势拧了一下他的耳朵：“多大的人了，还吃弟弟的醋！他媳妇可是我的恩人！” “王妃说的是！”燕王想起府医之前说起的，关于王妃病情的话，眼睛闪了闪。 他的手原本粘在许氏的背上，趁着许氏没注意，向下滑了不少，停留在凸起上。 燕王猛地站起身，将许氏抱了起来：“梓潼说得对，时间不早了，咱们应该歇了！” 经过这些天的修养，许氏渐渐丰腴了一点，燕王掂量了几下，的确是重了些。 他的手放在许氏的腰间，那柔软的感觉，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两人暂时忘记了封地里的事务，高衍这个麻烦，还有后院里，那些个不能打发出去的人。 不出意外，许氏第二天起晚了。 燕王世子顾云熠穿戴整齐，带着一溜弟妹，等候在寝殿外。 “子衿姐姐，娘还没起身吗？” 第124章 至亲至疏夫妻 子衿瞥了一眼多宝架上的座钟，眼见着就要到公子小姐们上早课的时辰，王妃还没醒。 她有些忧心，但更多的是高兴。 哪个大户人家，夫妻成亲十三年之后，依然恩爱如初，中间没有旁人的。 整个天下都没有几对吧！ 这时，燕王一身水汽，从影壁后走了出来。 刚刚在演武场上操练过，所以他并没有穿厚重的氅衣或是披风，只简单穿了件墨紫色窄袖直裰，外面套了一件石青色方领罩甲，胸前绣着麒麟团纹的纹样，整个人看上去气势十足。 顾云熠强忍住想要后退的趋势，垂下头喊道：“父王！” 双胞胎兄弟中，顾云灿要大上几个时辰，一向喜欢舞刀弄枪。 对这个能文能武的父王很是崇拜，还不到九岁的年纪，胆子也大了许多。 他冲进燕王的怀里，摸了摸父王胸前绣着的麒麟，天真地问道：“父王，等灿儿长大了，您这身衣服给儿子可好？” 燕王虎着脸，捏了捏他的鼻子：“不许胡闹！” 顾云灿笑嘻嘻的，一点也不害怕。 燕王看了一遍许氏给他生的八个孩子，欣慰又有些心疼。 想起府医说过的话，他板起脸：“行了行了，你们母妃还没醒呢！别聚在这儿了，用完早食之后，都去给我上早课！” “是！” 在燕王面前，这八个孩子绝大多数都像云熠一样，态度的确恭敬，但难免显得有些怯懦。 只有云灿和最小的明宁，活泼一些。 也是怪他自己，因为不想去后院，时常拘着许氏在前院陪着他。 一个不留神，孩子们竟然被后宅的妇人，养成这样畏畏缩缩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天潢贵胄家的儿女。 甚至有些失了皇家的气度。 燕王皱着眉头，走进了里间。 这时许氏刚刚醒来，懒懒地靠在迎枕上，看着子衿为她挑选衣服。 看他一副便秘的样子，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又出什么事了吗？” 燕王摇了摇头，坐在床边，指着子衿手中一条底色为芝兰紫色的马面裙说道：“穿这条裙子，衬你的肤色。没什么事，就是在外面看见孩子们过来给你请安，觉得对你有些愧疚。” “这话从何说起啊？” “我就是恨那些人，无法针对你我，就对孩子们下手。” 许氏的眼底闪过一道恨意。 她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下知道了，她肯定不会放过她们。 只是她还顾忌着夫妻、君臣之间的关系，不敢将自己狠辣的一面展示在燕王面前。 许氏还没想好说什么，燕王继续说道：“梓潼，你放心。那些想害我们夫妻还有孩子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他们！” 燕王狠厉的样子，让许氏心中一凛：“王爷，你想做什么！” “我不会乱来的！而且父皇也不会允许，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有小动作。 她们既然不想在王府中好好过日子，那就别过了。我也只是以牙还牙罢了。” 以许氏对燕王的了解，这便是不会光明正大地处置那些人。 这样的惩罚，比一刀砍了她们，要更折磨人。 “甚好，王府中的事，也的确不适合闹出去。对了，王爷，你派长史去传话，让高衍把陆欢也一同带过来。 她是我们王府的福星，我得好好谢谢她，而且我也喜欢同她说话！” 燕王握着许氏的手，眼中的温情都快要溢出来一般，完全不见之前半分的狠厉。 子衿将衣裙搭在一旁的衣架上，偷偷退了出去。 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在顾嬷嬷身上。 她在惊吓和惊叫之间，选择了捂住自己的嘴，还好她被顾嬷嬷扶住了，没有摔在地上。 顾嬷嬷压低声音，问道：“王爷可在里面？” “在，但是现在进去不太方便。嬷嬷，您有要紧的事吗？” 顾嬷嬷摇了摇头，拉着子衿向外面走去。 两人走到外间，才恢复了正常的说话声。 “王爷和王妃在里面说话，我觉得我不适合在旁边听着，就退出来了。” 顾嬷嬷赞许地笑了笑：“你做得很好！” 日上三竿，尽管窗纸有些厚，但依然挡不住窗外的亮光。 一缕缕冷风，从窗格之间缝隙钻了进来，发出了嘘嘘的响声。 陆欢悠悠转醒，刺眼的光线让她忍不住伸出手，挡住自己的双眼。 躺了好一会儿，她猛地睁开眼糟了！她又起晚了！ 而且高仲保回来，高家人肯定会聚在一起用饭。 哎呀！都是高衍这个坏人！ 陆欢从空间中取出半碗灵泉水，一口喝了下去。 灵泉化作一股热流，从肚子扩散到全身，腰背也没有之前那么酸痛了。 她一边穿衣服，一边从手里变出葡萄塞进嘴里。 等她穿好之后，肚子也没那么饿了。 她看着换下来的里衣，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但她站在那里发了好一阵的呆，都没有想起来。 她也没纠结太久，从衣架上取下灰兔皮做内里的披风，披在自己身上。 走出院子，她才知道，为什么外面会这么亮了！ 因为下雪了！拇指大小的雪花，还在扑簌簌地往下落。 除了几个房间之间，被挖出了小道，其他地方都被雪覆盖，仿佛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花，整个世界变得宁静而残忍。 因为每到冬天，北地都会因为寒冷而冻死不少百姓。 她拢紧了身上的披风，庆幸自己换上了长靴。 “何娘，阿衍去哪了？”陆欢走进厨房，并没有看见高衍的踪影。 何娘听见陆欢的声音，急忙转身，从灶里拿出一直温着的饭菜。 “族长派姑爷堂兄，过来找姑爷，好像说土窑那边缺人手。姑爷二话没说，带了两个饼子就出去了。 东家，您别在风口上站着，我给您送到房里去！” “不必了，我就在厨房里吃好了。”陆欢直接在厨房的桌子边坐下，她发现厨房里比自己的屋子还要暖和，正巧，她还想和何娘说说话。 “昨晚后院有没有闹什么幺蛾子？”陆欢一脸八卦。 按照陆如意的手段，今日高仲保只怕都下不了床。 上一世李氏求到陆欢这里，想让她帮忙把陆如意救出来，人虽然救出来了，也被陆欢知道了一些李家的隐秘。 那时陆欢还很是可怜陆如意，觉得那个李荣不做人事。 第125章 袖手旁观的报应 她完全没想到陆如意是个白眼狼，最后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这一世陆如意主动缠上了高仲保，他本就有些虚的身体，只怕会雪上加霜。 高仲保还年轻，找济民堂的罗老大夫好好医治，可能还有治愈的机会。 但若是拖时间长了，或是索取过度，那就不好说了。 当然，陆欢肯定不会傻到告诉陆如意，自己也是重生的，让她赶快带高仲保看大夫吃药。 陆欢巴不得高仲保断子绝孙。这是他袖手旁观，坐视陆欢一连失去三个孩子的报应！ 一抹恨意从陆欢的眼中快速闪过，她很快调整好心态，没有在脸上表现出任何除了好奇之外的表情。 何娘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碗筷给陆欢放好，又往烧水的小泥炉里加了几块竹炭。 “那倒是没有，不过听说二少爷昨儿宿在后院书房里，没有睡在卧房。” “这你们都知道！” 陆欢眼睛一亮，这陆如意勾人的功夫不太有用啊，还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何娘偷笑了一声：“玉珠过来找我们要火盆。那丫头是个藏不住话的，我不过稍稍打探了一下，就问了出来。” 陆欢点点头，陆如意那两个丫鬟中，翠竹最是刁钻，不好打交道。 以前还不明白为什么陆如意喜欢带着翠竹，原来是翠竹性子最像她！ 就是不知道，等陆如意知道高仲保此生中举无望之后，会不会和翠竹一样，立刻舍弃高家。 没过一会儿，陆欢还没吃完早食，外面就传来敲门声。 石粱应声走了出去，很快他又跑了回来。 “东……东家，外面……王府……” 十二岁的孩子，吓得够呛，话都说不利索了。 陆欢温柔安慰道：“先喘匀了，再慢慢说。” 何娘没好气地在石粱背上拍了一巴掌，然后走了出去，嘴上还嘀咕着：“老娘怎么生了个这样的怂蛋玩意！” 石粱喘匀了气，才大声说道：“东家，王府来人，请……”东家您。 后面三个字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一声尖叫，陆欢只看清楚一个粉红色的衣角。 两人面面相觑，都没看清楚那人是谁。 石粱继续说道：“请东家和姑爷一起去王府。” 陆欢立刻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两口把碗里的粥都拨到嘴里。 “我不吃了，桌子上的碗盘你帮我收拾了！” 陆欢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并无半点不妥，便走了出去。 院外的世界，更是银装素裹。 一路上，只有王府马车过来时，压出来的、深深的车轮印。 何娘正劝说为首的乔长史：“大人，我们姑爷不在家，我已经让我家男人去喊人了，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这天寒地冻的，你们进来，喝点热茶暖暖，总好过在院外受冻不是？” “是啊！各位大人且随我进去烤烤火，到时候就把院门开着，坐在正堂里也能看见外面的马车！” 陆欢这样劝说一下，乔长史倒真有些动心，他不过是一介文人，身子还不如侍卫们健壮。 在外面站一会儿还行，时间久了只怕要受不住。 他回头看了眼随行的侍卫们，发现他们眼中也都是恳求。 乔长史拱拱手：“如此，劳烦高夫人了！” 陆欢摇了摇头，笑道：“不敢担这一声夫人。” “高夫人谦虚了！” 早前，乔长史从燕王口中得知，高衍的身份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他便是二十年前，那个在金陵皇宫中被掳走的九皇子。 这次派他过来，正是为了请高衍夫妻回王府，告知他们此事的。 他立刻端正了态度。 长史只是一个五品官，而以燕王待高衍，甚至是这个高陆氏的态度，这两个人都不是他一个长史能得罪的。 乔长史笑着和陆欢寒暄，两人一起向院内走去。 迎面却见一妇人和一对年轻男女。 妇人面目狰狞，好似看到了什么腌臜物一般。 “陆氏！这是谁！孤男寡女的，站在院门口有说有笑。你有没有把自己当成是高家的媳妇！” 乔长史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从怀里取出长史的腰牌，义正言辞道：“燕王府长史在此，你们还不跪？” 陆欢正想跪下，就听乔长史温和地说道：“燕王派我来宣夫人和高公子，夫人不用跪。” 乔长史带来的侍卫们，也从他的身后走出来，左右各五人，都穿着黑色的侍卫服，腰间还配了佩刀，气势着实吓人。 周氏的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陆如意见事情不妙，指着陆欢说道：“陆欢！你也太不孝了吧！怎么不替婆婆受过！” 陆欢冷冷道：“你也是婆母的媳妇，我看你来受过，最是合适！” 而乔长史的目光看向高仲保，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高家二公子，你不跪吗？” “我我我……”高仲保憋屈极了，明明是娘跟他说，王府来人找他，要不然他才不会出来受这样的罪呢！ 他辩解道：“我是秀才，可以见官不跪……” 他越说声音越小，越没底气。 乔长史笑了起来：“高秀才怕是记错了，秀才功名的人确实见官不跪，不过只是县官而已。 本官是皇帝亲封的正五品燕王府长史，可不是什么小小县官。” 高仲保垂下头，不甘地慢慢向下滑落。 正在这时，陆欢解围道：“长史大人，这周氏毕竟是我的婆母，想来是那通禀的人没有说清楚，这才让他们误会了。 还行大人网开一面，饶恕她们犯上之罪。” 乔长史冷哼一声，径直向正堂走去，后面的侍卫们也哗啦啦地跟上。 何娘早在陆欢出去的时候，就回到了厨房。这时正好准备了一大壶热水还有热饼子，拎着东西，带着石粱走进了正堂。 陆欢看着瘫软在地的周氏，慢悠悠地将她扶起来，装作没看见她裙摆上沾到的泥水。 “婆母，上次您就误会了我，怎么这次还……” 周氏挣脱开陆欢的手，转身一巴掌扇在陆如意的脸上：“你这个丧门星，成日在家搬弄是非！ 仲保，等大人走了之后，你就去请族老来，我们高家要休妻！” “什么！”陆如意捂着一侧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周氏，“凭什么休我！” “不顺父母，搬弄是非，这两条还不够吗？” 陆如意气急攻心，翻了个白眼，昏倒在一旁的雪地里。 第126章 我不是陆欢是谁? 陆如意昏倒，陆欢看热闹都来不及，怎么会有那么好心，伸手扶她起来。 乔长史的到来，明显和仲保无关，周氏斜了一眼雪地里躺着的人，冷哼一声，转身向后院走去。 “害我白高兴一场。我才不会送上去给人磕头呢！ 仲保！还不过来，我帮你研墨！这种货色，高家是断断容不下她了！” 高仲保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正堂，咬了咬牙，转身跟上周氏的步伐。 只留下陆欢和陆如意两人在院中。 陆欢居高临下，淡淡说道：“人都走了，你还要在地上躺多久？” 地上的人纹丝不动。 陆欢也没有陪她在这里挨冻的意思，直接向正堂走去。 长靴踩在深褐色的泥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不疾不徐。 只是快要走到正堂前的台阶上时，长靴的方向骤然一转，将半坐在地上，正恶狠狠看向这边的人逮了个正着。 陆如意看陆欢的眼神中，有恨意，有疯狂，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 “你不是陆欢。”语气很是肯定。 陆欢笑了，笑得特别灿烂：“那你告诉我，我不是陆欢，是谁？” 陆如意还想开口，可陆欢一点和她掰扯的兴趣都没有。 转身撩开正堂的门帘，挂在门边。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长史大人，还劳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已经让人去寻夫君了……” 陆欢之前在乔长史面前，提高仲保求情，也不是全然是因为大胆。 上次王府点名让高衍走一趟，之后那傻男人就有些不对劲。而这次对乔长史的试探，更是让陆欢确定了，高衍之前说的、兄长的身份可能不一般。 官职肯定在乔长史之上！ 整个北地，官职在五品以上的，只有可能是军中的那些将领。 若是燕州或是晋州的将领，还好说；若是大宁行都司的将领…… 周氏和高仲保阴沉着脸，进屋之后直奔小书房。 玉珠极有眼力见，降低存在感，没有上去触霉头。可她等了几息功夫，还没等到自家小姐回来，不免有些担心。 “彩蝶，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小姐怎么还没进来！” “玉珠姐姐，你多虑了吧。在高家院子里，小姐能出什么事！”外面天寒地冻的，彩蝶一点也不想出去。 刚才她原本打算去厨房领些热水，没想到听到那样的消息。她喜滋滋地回禀给小姐，结果太太和姑爷反倒不让她们跟着。 此刻彩蝶的好奇心已经过去，前院来了什么大官，和她这个小丫鬟有什么关系，她才不去呢！ 玉珠皱了皱眉，不由分说拽着她的袖子，威胁道：“你要是不跟我出去，也行。这会我就去回了小姐，让她把你送去牙行，然后回陆家挑两个能用的！” 彩蝶这时才知道怕了，顺着玉珠的力道向外走去，同时求饶道：“好姐姐，我就是说的气话，你饶了我吧！” 玉珠不管那么多，继续拽着她。两人一起来到前院，正好看见陆如意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侧的衣裳被浸湿了一大片，头上的发髻也松了，掉下来几缕碎发。 嘴唇因为寒冷，冻得有些失了血色，隐隐还有发青的趋势。 看见两个丫鬟走出来，陆如意掩下心中的恨意，踉跄地向两人走去。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推进雪地里的！是不是大小姐！” 玉珠心疼极了，下意识就这样问了出来。这个院中，能和自家小姐有冲突的人，只有可能是陆欢了。 彩蝶偷偷撇了撇嘴，心里嘀咕着：这不是也没什么事吗！玉珠姐真是大惊小怪，非要拉自己出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迎面挨了一巴掌。 她捂着脸，有些一时难以接受。小姐打她做什么，难道她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玉珠刚刚搀扶住陆如意，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小姐，彩蝶犯了什么错吗？” 陆如意没有回答玉珠的话，指着彩蝶说道：“你，过来扶我回房！” “那我呢？” 陆如意一把将玉珠拉到自己身边，在她的耳边迅速说了几句话。 “我只能指望你了！” 玉珠神情凝重，把小姐送到彩蝶身边，便向后院跑去。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送我回房？你是想冻死我吗？” 彩蝶垂下头，心里委屈极了，但一想到自己的卖身契还捏在陆如意手中，不得不顺着她的话，将人扶回后院。 原本彩蝶就比玉珠小一岁，身形和陆如意差不多高。 此刻陆如意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彩蝶咬紧了牙关，一直到把陆如意送到了卧室的床上，这才累得瘫在了地上。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炭盆给我端过来！” 陆如意感觉自己的下嘴唇都不受她的控制，在不停地抖动。 她这时也顾不得衣裙上还沾上了雪水，整个人边往被窝里钻，边解身上的衣服。 一直脱到里衣，才感觉身上不再有那种沉甸甸的感觉了。 而彩蝶也在这时将炭盆端了进来。 陆如意的脑子里在飞快运转，她要快些想到能留在高家的筹码。 她瞥向床边，正在收拾地上衣物的彩蝶，问道：“夫君和婆婆呢？” “他们在旁边的小书房。” 陆如意心中一个咯噔，周氏的话肯定不是说说而已，他们这是动真格了！ 难道她陆如意，要就此灰溜溜地休回家吗？ 不可能！她绝对不会让陆欢看自己的笑话！ 后院中鸦雀无声，与之相反，前院正堂里，乔长史和陆欢聊得有说有笑。 陆欢余光瞥见，玉珠手里攥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地溜了出去，嘴角勾起了意味深长的弧度。 陆如意，你可要有用一点，千万不要这么快就被赶出了高家。 不然，还需要陆欢开口为陆如意求情。别说她不愿意接受，自己也觉得有些腻味。 高衍很快赶了回来。 因为是一路跑回来的，他的耳朵都变得有些紫红，脚尖上也溅上了不少泥点子。 乔长史见了，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又埋怨起那个传话的人，怎么没说清楚。 “哎哟！高公子，您怎么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了！你家下人会不会传话啊！我都说了不急不急！” 第127章 明明是你没想到我! 陆欢在一旁抽了抽嘴角。她怎么感觉这个长史，要是捏着嗓子说话，肯定会更像话本子里描述的、皇帝身边的公公。 高衍一愣，心里也有了猜测。 他朝乔长史拱了拱手：“不知长史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没什么事！就是今日下雪，城里可能会缺炭，你们高家村将自用的留下来，剩下的可以都送到王府来！” 高衍有些词穷。 这种事明明只需要派个人过来，随意交代一下便好，哪里需要派王府的长史亲自走一遭。 这种说辞，傻子都不会相信。 “好说好说！” “还有，王妃娘娘很是喜欢夫人，想请夫人进府一叙。我这次来，还带来了王府的马车，高公子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一同前往。” 高衍心道一声，果然。 “还请长史大人稍等片刻，我和娘子换了衣服就可以出发了。” “不急不急。” 看着乔长史笑眯眯的表情，陆欢觉得更奇怪了。 等身后的门关紧之后，她将高衍抵在门后。 “你老实交代，这次去燕王府，是惊喜还是惊吓？” “媳妇，你猜到了？” 陆欢白了他一眼，向后退了一步，转身向内室走去。 人家长史大人客气，但他们总不能真让他等很久吧！ 高衍看不见陆欢的表情，分辨不出来她有没有生气，但直接认错肯定不会出错。 “媳妇，我错了！之前跟你提起过，我的身世可能已经查到结果了。所以才找借口，让我们过去一趟。” 陆欢回头，嗔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谁跟你细说这个！快换衣裳！” “诶诶！” 高衍磨蹭到陆欢身边，指着一条青绿色、绣着浅粉色桃花纹样的百褶缎裙：“媳妇，你穿这条裙子可好？” 陆欢看了一眼他胳膊上搭着的、漆绿色祥云暗纹的圆领长袍，轻哼了一声。 不过还是采纳了他的意见，又挑了件石蕊红色的短袄，搭配茜色对襟宽袖长衫。 想到要去王府，陆欢心念一动，把高衍支去外间。 “你去外面换！” 高衍暧昧地上下打量一眼陆欢，边往外走边小声嘀咕：“哪里没见过，还这样害羞。” 陆欢瞪了他一眼，等人完全走出去之后，快速从空间中往外面掏水果。 一串串水灵灵的葡萄，在她的刻意控制下，变得有些干巴，枝丫也变成了深褐色。 外面再包裹上脱水的玉米须，这样就不难解释怎么运送过来的了。 她将这个一尺见方的盒子放进大木箱中，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高衍这时早就换好了，见陆欢也出来了，他狗腿地走到陆欢身后。 “媳妇，我来帮你梳头吧！” 陆欢一巴掌打在他的爪子上：“都什么时候了，还闹！对了，靠后墙的那个大木箱子，你去把里面的木盒拿出来，一会儿要带去王府。” 高衍边往里间走，边问道：“哪个盒子？” “你打开木箱就知道了！” 陆欢刚把一缕头发梳顺，就听见里面传来高衍的一声惊呼，吓得手一抖，几根头发落了下来。 得，这缕头发又得重新梳。 她没好气地说道：“阿衍，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啊！” 高衍抱着一个打开的木盒，从里面冲了出来：“媳妇，你哪来这样的好东西？怎么没给我吃，却要带到王府去？” 陆欢斜着眼睛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这样馋嘴了？好了好了，你想吃我再让人送来就是了。” “这怎么是我馋嘴的问题？明明是你有好东西，没有第一个想到我！” 陆欢这回真的感受到，倒打一耙的厉害。 “这不是王府长史临时来，我才想到带这个作为礼物。不然，晚上我也会拿出来，分给你吃的！” 高衍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端着木盒走到窗边的暖炕上，大马金刀地从里面拿出来一串，笑眯眯地吃了起来。 因为葡萄皮薄味甜，高衍连皮都没有吐。 “你怎么把我要送去王府的东西给吃了啊！” 高衍满不在意地说道：“没事，燕王不会发现的。” 陆欢的眼睛闪了闪，没有再说什么。 她迅速盘好发髻，挑出六支花生大小的粉红色珍珠，斜插在发髻上，组成一个弯弯的月牙。 看上去既俏皮，又端庄温柔。 高衍为陆欢披上大氅，看着铜镜中的两人，不禁说道：“媳妇，你真好看。我俩真相配！” “噗嗤——你这是夸你自己呢！” 两人牵着手，一起走进正堂。 “乔长史，我们可以出发了。” 乔长史一个晃神之间，还以为看见了还没有发福前的太子。 一声“太子殿下”卡在喉咙里，差点就脱口而出。 一口唾沫就这样卡进了气管里，乔长史咳得声嘶力竭，整个脸涨得通红。 高衍急忙放下手中的盒子，上前帮乔长史拍背。 “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乔长史边咳边疯狂摆手：活祖宗，你可别再来吓我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出了院子。 只是临上马车前，高衍的脚步顿了一下。 陆欢没看见，但乔长史跟在高衍身后，察觉到他的动作。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远处一个姑娘正焦急地和一个老者说些什么。 马车中，陆欢感觉气氛尴尬极了，偏偏高衍还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还是乔长史打破了沉默：“高公子上马车之前，是看到什么熟人了吗？” 陆欢还以为是上次高衍的那朵烂桃花，眼神中有几分危险。 “也不算什么熟人，是弟妹的丫鬟，不知道为什么请来了村里的大夫。是谁生病了吗？” 潜台词便是在询问陆欢，他们这样不顾家里有人生病还出门，会不会不好。 陆欢笑得有些讽刺：“没事，可能是弟妹着凉了，才请了大夫上门。我们无需顾忌她。” 装病这一招，的确好使，但不足以打消，周氏想要替高仲保休妻的决心。 后院中，高仲保将手中写好的休书递给周氏。 周氏小心地接过，吹干上面的墨迹：“哼！她几次搬弄是非，我都念在程家和周家的交情上网开一面。 这次她可是犯到王府长史的面前了，我是万万容不下她了！” 特别是前面还有个事事周全的陆欢做对比，高下立判。 这时何娘敲了敲小书房的窗边：“太太，二少爷，大少夫人、大少爷已经和贵人一同离开了。还有，二少夫人请来了大夫。” 周氏心疼地看向高仲保：“真是苦了我儿了，要不然这时去王府的人，就是你了。” 第128章 这是要折谁的寿 高仲保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为了不自取其辱，他都没到正堂里去。 一股浊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难受得紧。 周氏见高仲保脸色不太对劲，走到他身前问道：“仲保啊！你不要吓娘啊！” 高仲保深呼吸了几下，扯动有些苍白的嘴唇：“娘，我没事，就是这小书房有些闷，我去前院书房好了。” 正巧陆欢他们出去了，他这时候去前院也不会尴尬。 周氏立刻对外面的何娘说道：“何娘，你去把前院书房里的暖炕烧起来，再派人去请族长和族老们过来！” 何娘有些迟疑：“太太，雪后天冷路滑，族老们年纪都大了，想要过来只怕有些难。” “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我教你，你自己不会想办法吗！套上骡车去接人啊！”周氏胸中怒火中烧，差点就要冲出去，把何娘骂一顿。 高仲保拦下周氏，劝说道：“娘，她说得有理！我们不要强人所难！” 他又高声对外面说道：“何娘，你去吧！只需要把族长伯伯请过来便好。” 等何娘的脚步声离去，高仲保才小声叮嘱周氏：“娘，你注意一些。我们还要在村里生活，不能得罪那些族老！” 周氏皱着眉：“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当初要不是为了省几个银钱，咱们也跟你大姑一起去金陵了，哪里会受族里这样的约束。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周氏当然不会告诉高仲保，当年他们一家如果跟着一起去金陵，她头顶上不仅有婆母，还有强势的大姑姐。 而且高尚志也不喜欢受到哥哥高尚文的约束。 两夫妻一拍即合，拿着高仲保的仕途当做借口，要求留在北地。 而高尚志的老娘见夫妻俩心意已决，也不好真拿孙子的前途冒险，只能由着他们。 高仲保不知道这对夫妻的私心，心里很是感动。 别的不说，这个家里，一切以他为先。 如果他的学业还能进益一些，至少考取个举人，娶陆欢当个贤妻，替他操持家务，孝敬父母，打理产业，再纳陆如意这个美妾，调剂调剂生活，岂不美哉。 可惜了…… 高仲保向周氏拱手，鞠了一躬：“仲保让娘操心了！现在还不算晚，等休了陆如意，我就去村里寻媒人，一定要找个温柔持家的，回来孝顺娘！” “这件事不需要你操心！村里的媒婆能找到什么好人，普通的村姑哪里配得上你！” 周氏之前的惆怅已经被她抛到脑后，此刻满脑子都在想着，给儿子再娶一门媳妇。 “我看啊，还得让你嫂子出面。她肯定认识不少大家小姐，让她给你寻摸一个。 为人处事像她那样就最好了！” 虽然钱都捏在陆欢手里，没交出来，但该孝敬的一点也不少。 昨晚高尚志那个死老头说起前院的生辰宴，兴奋得差点把下巴上的几根胡须都拔下来。 还一直强调，等过年之前，一定要请他那些狐朋狗友到家里来，让他们也见识一下，在家就能吃到百味居的饭菜。 气得周氏把高尚志骂了一顿，一大早上他连早食都没有用，就悄悄溜了出去。 另一边，被周氏和高仲保惦记的人，此时已经快要抵达王府了。 陆欢感觉鼻子有些痒，刚刚抬起手，遮掩住脸，紧接着打了个喷嚏。 “失礼了。” 乔长史笑了笑，表示理解。就算马车内烧着炭盆，也抵不住外面冰天雪地，滴水成冰。 “天寒地冻的，高夫人要注意保暖啊！” 高衍也有些忧心：“媳妇，都这么冷了，你十五那天还要出去逛庙会吗？” 陆欢捏了捏高衍的手：“这是两码事。我没事，就是感觉有人念叨我呢！” 说不定又是陆如意在偷偷咒骂自己。 怎么可能因为打个喷嚏就不去庙会呢！那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高衍显然还是不放心：“等我们回去的时候，顺路去一趟济民堂，让罗老大夫诊个平安脉！” 陆欢原本还想拒绝，但想到空间中，之前在赵家收的那批药材，又改变了主意。 “那行，但是不能我一个人诊脉，你也要去看看！” “我身体倍棒，身上像是火炉似的。”高衍凑到陆欢耳边，热气吐在她的耳朵上，“欢儿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哎呀！乱说什么呢！”陆欢的小脸有些发热，飞快地瞥了一眼乔长史，见他好像在发呆，没注意到两人的举动。 却忽略了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勾了勾。 年轻夫妻，关系和睦。这件事告诉王爷，他肯定会非常开心。 马车很快抵达燕王府门前。 他们没有在门前下马，而是直接走到了前院的院门外。 陆欢他们下马车时，一个不认识的侍女从里面迎了出来，见到陆欢的身影，脸上立刻换上了笑容。 “高夫人，您可算来了！王妃盼了你许久呢！” 陆欢一脸懵，只能告罪：“让娘娘久等了！” 那侍女掩了掩唇，觉得陆欢挺有意思，比平日上门来的那些官家夫人们有意思多了。 “夫人可以唤我青青，我和子衿姐姐一样，都是王妃的陪嫁丫鬟。”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不会还有一个姐姐，叫悠悠吧！” “正是呢！”青青带着陆欢，向书房边的寝殿走去。 而高衍，自然由乔长史带着去书房。 高衍站在原地，依依不舍地向陆欢他们那边看去。 “高公子，王爷还在等着你呢！” 高衍脸上缱绻的表情一收，板起脸来，还真和年轻时的太子有些相像。 走进书房的时候，燕王差点没忍住，想要站起身相迎。 等他意识到，自己险些做了件大蠢事，原本的期待立刻换成了薄怒。 “你这臭小子，摆脸色给谁看呢！” 高衍在民壮训练的时候，每日都会跟那些兵油子们斗智斗勇，对燕王这样的气势不算陌生，没有丝毫露怯。 他一撩长袍下摆，就想要跪下。 顾承彬气不打一处来，余光瞥见乔朗已经把书房的门关上了，这下再也不需要压低声音。 “你跪我，这是要折谁的寿呢！少废话，快给我过来！” 第129章 这二十一年算什么 燕王既然都开口了，高衍也乐得不用下跪。 他两步走到桌案的侧面，对燕王弯腰一揖：“见过燕王殿下！” 顾承彬白了他一眼，指着桌上的两副包被说道：“你来看看这两个，有什么区别。” 高衍抬起头，一眼就看到桌案上并排放置的、一大一小两卷包被。 两卷包被外层都是暗金色织金的绸缎，颜色一深一浅，差别很明显。 “这什么意思？怎么是两副？” 顾承彬指了指其中一卷，说道：“浅的这一副，是云熠的；深色这一副，是从周氏房中木箱的最底下翻找出来的。” 高衍并没有直接就相信他的话，而是伸手将两副包被打开，摊开在桌案上。 这下，他又发现了更多的不同。 右边的那一副除了颜色深一些，明显就是没有保存好的样子。 上面不少皱褶，整张包被的边缘，都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小孔。 但调换角度，还是能借助烛火，看清楚上面的暗纹，正是麒麟四合云纹。 而左边的那一副，则是仙鹤的。边缘没有小孔，取而代之的是金灿灿的云纹。 翻过来，对比更加明显。 右边的内里仅仅是素色的、类似薄袄一样的一层，因为已经过了二十年，已经变成了浅浅的褐色，早已分辨不出来曾经是什么颜色和材质了。 而左边则是一层乳白色的布料，但又不太像寻常的棉布，上面有一层短短的绒毛。 高衍认不出来这是什么材质，皱眉问道：“燕王殿下，这两样一点也不像。您不会是认错了吧！” “恰恰证明，这东西不是造假的。” 顾承彬捏起左边那一副包被的一角，用力扯开。 只听刺啦一声，露出里面月白色的内胆。 “你再看看，是不是差不多的？” 高衍抿了抿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顾承彬将两张包被都翻了过来，指着右边那张说道：“且不说这样的明黄色织金暗纹的绸缎，只可能出自皇宫内的贡品；上面的麒麟纹，更是只有一品武将和皇子才能用。” 高衍伸手，摸上了浅色包被边缘上的云纹花样。 一种属于金属的触感，从他的指尖传来：“这……这是金线！” “不错，正是金线。你的那一块，之所以边缘有那么多小孔，是因为有人专门将边缘的金线都挑下来卖掉了。 至于卖给了谁，我暂时还没查出来，但用处已经有些眉目了。” 这时站在门边的乔长史乔朗说道：“禀王爷，昨晚您派人去查这件事的护卫队长已经回禀过微臣。 高氏夫妻俩曾在约二十一年前，找济民堂的罗老大夫治过不孕症。” 高衍有些意外，没想到竟然是熟人：“二十一年前的病症，罗老大夫竟然还记得？” 乔朗偷笑了一声：“说来也是有意思。罗老大夫之所以记得这对夫妻，还是因为和他们吵了一架。 他们骂罗老大夫是庸医，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女人又回来找罗老大夫，一口气买了十副药。 之后周氏再也没有来找罗老大夫的麻烦，想来效果不错。” 顾承彬点头补充道：“高家祖上便是行商的。高尚志耳濡目染，应该认识金线这样的好东西。所以他们肯定是将包被上的金线拆了下来，送到绸缎庄卖掉了。” 在他心里，高尚志和周氏这对夫妻，根本不配做高衍的养父母！ 高衍的目光死死落在眼前的两张包被上。 饶是他再想否认，但在一件件证据面前，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燕王的亲弟弟。 可自己这二十一年又算什么呢？ 他向后踉跄了两步，膝盖撞到圆椅的边缘一软，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 乔长史还想上前搀扶，却见燕王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二十一年来的遭遇，就像是回马灯，在高衍的脑海中一幕幕地掠过。 曾经他无数次在心里询问自己，养父母这样对他，是不是因为他哪里没有做好。 是不是再勤奋努力一点，爹娘就会喜欢他了？ 不需要像对仲保那样好，只分给他一点点就足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期待从他们那里得到关爱，渐渐活成了一个麻木的人——生命的唯一意义便是报恩。 报高氏夫妻的养育之恩。 这时候却出现一个人告诉自己，他才是那个于高家有恩的人。 到底算什么？ 愤怒，悔恨交织在一起，高衍“呵呵”地笑了起来。 两行泪从眼角滑落，没入他漆绿色的外袍上，开出了两朵近似黑色的花。 “阿衍……” 顾承彬都不想用“高”这个姓氏称呼他，觉得这样完全是侮辱了他，也让皇家蒙羞。 只是这时高衍完全陷入在自己的情绪中，对顾承彬的呼唤完全没有反应。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顾承彬和乔朗都有些担心的时候，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王爷，王妃命我过来。高夫人带来不少葡萄，王妃说给书房里也送来一些，请您和高公子一起尝尝。” 顾承彬下意识看向高衍，却发现他也看向了门边。 顾承彬大喜，对外面高声说道：“进来吧！” 侍女们鱼贯而入，为首的侍女手中端着一个高足白釉六瓣花口盘，里面正是陆欢带来的葡萄。 而高衍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大盘里的葡萄。 顾承彬笑道：“你个臭小子，喊你你不应，一听你媳妇送来水果，你就像是醒过来一样！” 高衍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接过侍女分给他的一小串葡萄，美美地吃了起来。 他这样直接无视燕王的举动，让侍女有些不悦：“大胆！王爷赏赐，你竟然不跪下来谢恩！你是哪里来的刁民！” 高衍完全没将侍女的话听进耳朵里，反倒是顾承彬不高兴了。 “你是谁手下的丫鬟，怎么学的规矩？谁允许你在本王的书房里大放厥词！” 为首的青青皱了皱眉头，不打算为她求情：“回禀王爷。她是王爷就藩时，在燕京城官牙采买的丫头。进府时不过五岁。” 顾承彬的眼神沉了沉：“如今也有十五了，可以许配人了。给十两银子，放她回家。” 青青躬身应是，对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四人一起，向那丫鬟走去。 那丫鬟跪下连连求饶：“王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他无理，才提醒两句。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哭求了好几次，姐姐们的动作也没有丝毫留情，拽着她的胳膊，就将人向外面拖去。 第130章 生死不论 “王爷！我不能回去啊！我爷奶重男轻女，当初卖了我，就是为了给大哥娶亲。这次回去，肯定会被他们再卖一次的！” 依然无人怜惜。 那丫鬟最后咬了咬牙：“王爷，王妃善妒，容不下后院女眷。堂堂燕王府后院形同虚设，您一年都不曾进去过一次。这件事您不怕外人知道吗！” 燕王这时也明白了高衍之前的感受，人气极的时候，真的会笑。 青青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这个小丫鬟乱说话，要是真追究起来，也是她们教导不利。 “小玉！乱说什么呢！” 燕王冷冷地问青青：“她平日里在哪里当差？” 青青不敢隐瞒，硬着头皮回答：“她是前院茶水间的丫鬟，平日就是烧水奉茶。” “好啊！一个前院烧水丫鬟，都有胆子替后院的女人抱不平了！”燕王看向那丫鬟的眼神中，只有无尽的冷漠。 说出的话，也像是淬了毒一般：“要不然，我这个燕王之位，让给你来坐，如何？ 一个丫鬟，竟然敢窥探本王的行踪，也不知道谁给你的胆子。 护卫何在？拉下去查问清楚，她到底为谁鸣不平，生死不论！” 一小队护卫如一阵风般冲了进来，又迅速退了出去。 乔朗站在书房的大门边，摇了摇头。 王爷这段时间已经很是厌烦后院那群女人，这个小玉搞这样一出，只怕王爷要压制不住他的脾气了。 燕王处理完丫鬟的事，转眼却见高衍优哉游哉，旁若无人地吃着葡萄。 之前分给他的一小串，只剩下一截光秃秃的果梗。 不仅如此，还极其自然地将手伸向自己书案上的大盘子。 “臭小子，看热闹就算了，还想偷吃我的好东西！” 燕王在高衍的手碰到之前，抢先将高脚大盘端到桌案的另一边。 边吃还边挑眉看向他，好似在说：手短够不着吧！ 高衍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事实上，他心里十分复杂。 他一时理不清楚自己的思绪，只想快点见到陆欢，仿佛这样就能心安一般。 “王爷，你说完了吗？” “啊？”燕王一愣，什么说完不说完的？ 高衍将小盘放在身侧的茶几上，站起身：“说完了，我就要去找我媳妇了。” 燕王差点被他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气笑。 “媳妇媳妇，一天到晚就是你媳妇，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的！” 高衍居高临下，瞪了一下燕王：“你要是知道那才奇怪了！ 我一天到晚念叨媳妇有什么不对的，后院女人太多，容易出事。” 说完又意味深长地对燕王笑了笑。 燕王也顾不上仪态了，手里拿着小叉子指向书房外：“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润！” “我媳妇在哪啊？” “你有本事，不会自己去找？快润！” 高衍撇了撇嘴，向外面走去。 他转身的瞬间，燕王脸上的笑容瞬间落了下来：“既然她们不想好好过日子，那就不要过了。 老乔，你去后院告诉顾嬷嬷，让她一个个问后院的那些女人们，是想在王府后院混吃等死，还是愿意去一个没人认知的地方嫁人生子。 让她们好好想想，毕竟关系到后半辈子的日子。 对了，董侧妃就不需要去问了，她不配。” 燕王回想着后院的布局。 之所以董侧妃能把手伸进世子的院子里，也是因为她所住的东三所，距离世子的院子不过几步之遥。 以前觉得王妃和董侧妃的关系好，不会出什么差池。 没想到，竟然低估了她。 燕王在脑海中盘算后院应该怎样重新安排，下一瞬就想到了自己的亲亲王妃。 他猛地站起身，嘴上嘀咕道：“凭什么高衍能去找他媳妇！我也要去找我媳妇！” 说完，燕王迈开大步，转身打开了书房的暗门，赶在高衍之前来到了寝殿的正厅。 这时许氏和陆欢在内殿闲聊，作陪的正是许氏的大女儿，明英郡主。 里面有陆欢在，顾承彬自然不方便进去。 他走到正厅的主座上坐下，对一旁候着的侍女说道：“把陆氏送来的葡萄再给我上一串。” 虽然他在书房已经吃了一大串，但还是感觉有些意犹未尽。 侍女垂头走进内室，很快又走了出来：“禀王爷，高夫人说，这次太过仓促，没有带多少葡萄来。若是王爷想要，等高夫人回去之后，再给王府送来一筐。” 燕王砸吧一下嘴，想回味回味葡萄的甘甜，却发现越回味越馋。 “罢了，王妃这还有什么水果，给我端上来一些。” 他跷着腿，得意洋洋地看着刚刚到来的高衍：“让你不等我一起，这会儿还不是比我慢！” 高衍看到燕王的身影，并不意外。 一般王府的规制，寝殿在正殿的正后方。 这么大一座王府，怎么可能会没有暗门或是暗道。他早自己一步到来，也是情理之中。 高衍拱了拱手，并没有四处打量，而是直接问道：“王爷，我媳妇呢？” 顾承彬一点也不见外，指了指内殿的方向：“在里面呢，我让人唤她们出来。” 很快，许氏三人从内殿走了出来。 燕王见自家闺女也在，直觉她暂时不宜在场，便将她支开了。 “明英，你先回后院，看着弟弟妹妹们。今日可能会有些闹，你拘着他们在书堂，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是，父王。” 明英不仅给燕王夫妻行了礼，还没忘记给陆欢也行了半礼。 吓得她直接站了起来，推辞道：“不敢不敢，郡主这是折煞我了！” 不过明英还是坚持行完了礼，陆欢看着这个瘦弱但又很是坚强的郡主，想起她的命运，不禁心软了一下。 燕王的四个女儿中，其中三位都活到了六十岁以上，唯独这个大郡主，还没有活过十七便夭折了。 其中内情不得而知，但体弱应该是原因之一。 陆欢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空间里的宝贝，扯下荷包，装作从里面取出来的样子，拿出来一块龙眼大小的平安扣。 这块平安扣，原本是从杜家收回来的飘花翡翠，但经过灵泉水的浸泡之后，里面的白棉像是被浸透了一般，质地更加冰透。 就算杜家人将这块翡翠拿在手里，仔细赏玩，也不可能认出来。 “郡主，我看你唇色苍白，想来是气血虚弱之症。平日除了多吃些我送来的水果，还可以带上这枚平安扣。” 第131章 骗子!大骗子! 按照明英的教养，是绝对不会直接收下这枚玉佩的。 但不知怎的，她的目光落在玉佩上，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那枚玉佩已经被她握在手心里了。 不到十三岁的少女终于露出了符合她年纪的慌乱，求助似的看向母妃。 许氏一点也没生气，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可以收下。 少女因为体弱而一向苍白的脸上，激动得泛起了一片淡淡的红晕。 “多谢夫人！” 陆欢的眼神中满是慈爱。 如果上一世第一个孩子没有落掉，应该和明英郡主一个年纪。 她的心中一片柔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明英郡主的脸颊。 “等过几日，我让我夫君再送点上好的干枣来。到时候让小厨房的婆子，给公子小姐们炖甜品。” 许氏只是觉得陆欢和明英亲近，并没有多想。 “还不快谢谢高夫人！” 明英并没有因为干枣不贵重，而表现出任何的轻视。 她笑眯眯地应了下来，都是屈膝行礼：“多谢夫人！” 等明英离开之后，两对夫妻开始打哑谜。 高衍点了点头，而许氏微微摇头。 燕王皱了皱眉头，又看向高衍。 见他郑重地点了点头，燕王开口道：“那个，梓潼，你随我来一下，我有话要同你说。” 等正厅中只剩下他们二人，陆欢正准备等着高衍开口，却见男人的眼眶瞬间变红了。 陆欢：？？？ 她满头雾水，不知道高衍这是上演的哪一出。 “阿衍，要是没找到亲人也无妨，反正你已经这么大了，早已经过了需要父母疼爱的年纪了……” “燕王是我哥。” “啊？”陆欢着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那你红眼眶做什么啊！我还以为是空欢喜一场呢！ 等下，你说谁是你哥？” “燕王。”高衍怕陆欢不相信，对内殿喊道，“哥，我跟我媳妇说了，你快出来帮我作证！” 一时冲击力太大，陆欢有点难以接受。 她阻止了高衍继续说话，说道：“我先去殿外，我想要静静。” 高衍还想追上去，却被刚出来的燕王拦了下来：“这个消息太大也太突然了，你让她好好考虑清楚。” 而陆欢假装镇定地走出正殿，穿过长长的游廊，一直走到侧面的僻静处，才捏紧了拳头，狠狠在地上踩了几下。 发泄完心中汹涌的情绪之后，她渐渐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回忆上一世的记忆。 以往她都不愿意多回想，因为这样总是会想起高仲保那个烂人。 只是这一次，陆欢不得不逼着自己回忆。 她对前朝有些许了解，还是因为要回北地找燕王，替高仲保求情，才在出发之前打听了一下燕王的消息。 好似燕王因为封地和宁王的相邻，和他关系不浅之外，并没有听说他和别的哪个兄弟关系特别好。 而且按照高家一直以来对待高衍的态度，如果后来他的身份真的被皇家或是燕王查出来了，高家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不对！陆欢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推断。 高家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高仲保考中进士之后，被压了三年不得授官。之后便是陆欢向燕王求助，他才得以进翰林院，当了近三年的从八品典籍。 如果不是投巧钻营，上表了一封拥护新帝的奏章，只怕他这辈子都只能在翰林院里管理藏书，在仕途上几乎没有任何希望。 要是没有空间这个金手指，单凭高仲保从八品的俸禄，也不可能给高曼婷准备那么多好东西当陪嫁。而整个高家，也不会过得那么滋润。 对一个耕读人家的打击，莫过于此了。 如果说，前三年是刻意惩罚高家，而后三年是因为迫于燕王的缘故，不得不放松一些，但为什么上一世高仲保还能高升，当上礼部郎中呢？ 皇家的态度前后差别实在太过明显，陆欢百思不得其解。 她直觉便是，这中间肯定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陆欢将这个疑问抛到脑后，眼下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件事，而是以后她该如何对待高衍，他们二人又该如何相处。 她皱紧了眉头，极为专注，忽略了身后的脚步声。 “欢儿。” 高衍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陆欢身后。 她浑身一抖，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看向高衍，萌萌的样子，让高衍的心都软了几分。 看着她眼中更多是惊吓，高衍叹了口气，将陆欢搂进怀里：“欢儿，我依然是以前那个高衍，这一点不会变的。 以后我更有能力照顾和保护你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陆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鼻头一酸，就哭了出来：“我高兴什么啊！我都要吓死了！ 呜呜呜——你还说是惊喜，不是惊吓的！ 你是个骗子！大骗子！” 高衍抚摸着陆欢的后脑勺，接着她的话音说道：“欢儿说的没错。我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可……王爷他都把证据放在我面前了！” 陆欢的哭声一顿：“什么证据？” “一是那枚玉佩。” 一说起玉佩，陆欢就有些心虚。她岔开话题：“还有呢？那块玉佩说不定是他们在外面买的呢？” “自然不仅是如此，再就是我的相貌。之前陪你来王府的时候，我就遇见过小世子，他和我有六七分相似。 听燕王……咳，我哥说，我和太子年轻的时候很像。” 陆欢其实已经有七八分相信，高衍真是燕王的弟弟了。只是嘴上还不肯承认：“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相貌相似也不可能说明什么。” “是啊，所以他还派人去高家偷来了当年我的包被。” 高衍将包被的线索解释给陆欢听，这下她倒不再质疑高衍身份的真假，而是越发鄙视高尚志和周氏这对夫妻。 “他们怎么能这样！收了你的玉佩当传家宝，还拆下来那么多金线！ 养一个小孩能花多少钱！他们真是不怕报应！” 其实陆欢心里骂得更凶。 凭什么上一世阿衍的玉佩被高仲保那个草包霸占了，还靠着空间里换的好东西提升了精神力，考中进士。最后还被提拔成四品官，熬一熬资历，说不定还能混进内阁，成为一品大员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陆欢越想越生气，搂着男人的蜂腰，哭得一点形象都没有：“阿衍，你好可怜啊！真是太不公平了！” 第132章 永世不得外出 “好了好了，不哭了，再哭我可要心疼了。”高衍耐心地哄着怀里的人。 选择坦白之前，他还有些忐忑，担心陆欢会敬他，畏惧他。 这下，他的心情总算安定了下来，媳妇没有和自己生分就好。 高衍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媳妇肯定是爱惨了自己，不然哪里会心疼成这样，都哭成了个泪人。 两人旁若无人地搂在一起，全然忘记了他们还在燕王府中。 寝宫的拐角处传来一声轻咳：“高公子，夫人，王爷请你们回去。” 陆欢不好意思地用帕子抹了抹脸。 这下好了，大哭一场，之前脸上抹的口脂和胭脂，全都被抹掉了。 她躲在高衍身后，完全不敢和高衍并排行走。 许氏站起身，拉着陆欢的手：“走，我带你洗漱一下。一会儿就留在王府用饭。” 高衍看着她俩离去的背影，差点就想跟上去了。 顾承彬见不得他这副样子：“行了，一会就还你一个完完整整、漂漂亮亮的媳妇！” “我就要这一个，你别给我换了！” “我自己的媳妇就很好，谁稀罕你的！” 两个二十多岁的人，吵起嘴来就像是两个小孩一般。 高衍很快沉下脸，说起了一个他几乎快要忘记的细节。 “我终于想通了，为什么我的那张包被，会少了一层。 同样的材质我曾经在高仲保身上见到过。 那时候高仲保年纪还小，又体弱多病，经常着凉。周氏给他做了一件防寒的背心，用的正是那种材质。” 顾承彬也收敛起笑容，冷哼了一声：“那就对了！那是皇宫里才有的贡品，名叫兰绒。是用天山山羊最贴近皮肤的绒毛织成，细腻柔软程度足以媲美丝绸，每匹价值百金。 呵，周氏还算识货，就是可恶了一些。 我肯定会将他们的所作所为，禀报给父皇的！” 高衍内心十分犹豫：“王爷……” 见燕王横过来的眼神，他立刻改口：“那个……哥，回禀的时候，能不能和父……父皇说说，我不想暴露身份。 而且我觉得，他们这么多年对我的折磨，直接拖出去，一刀砍了，太便宜他们了。 倒不如将惩罚他们的任务交给我，看着我一步步高升，却沾不到半点便宜，他们肯定会气得半死！” 顾承彬还以为这个流落在外的弟弟，被养得有些软弱，没想到是个芝麻馅元宵。 “行！这件事我应下了，我一定会在密折中替你好好劝说父皇。不过你也听说了，先皇后在死前还惦记过你。 父皇和母后感情深厚，知道找回你的消息，肯定会宣召你回金陵，你要做好准备啊！” “做什么准备？”许氏带着陆欢再次走了出来。 燕王这才算是第一次看清楚陆欢的脸，的确是个好样貌的。难怪这个弟弟护着这么紧，像是护着小鸡仔似的。 前朝富甲一方的大商贾程家外孙女，配这个流落在外的弟弟，倒是也相配。 正在走神间，他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拉动了一下，然后一个人一阵风似的迎了上去。 许氏笑着将陆欢送回到高衍手中，然后走到顾承彬身边坐下。 见他一脸诧异，问道：“怎么了？” “丢人！没眼看！” 许氏看向站在正殿中间的一对璧人，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股酸意：“真羡慕他们啊！” 顾承彬明显不服气：“羡慕他们做什么！我们也不差啊！” 许氏一想到孩子们，心里多少还是生出了几分怨怼。 即便那些女人放在后院当摆设，但她们仍旧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千不该万不该的，她们还将手伸向了孩子们。 许氏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整个人也没什么精气神。 她揉了揉额头，小声说道：“我乏了，这就回后院休息了！” “梓潼，你在我的寝殿里歇息就是，何必舍近求远回后院。” 许氏摇了摇头。她就是想远离顾承彬，好去后院静一静，哪里会答应他的提议。 两对夫妻拉扯之间，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吵闹声。 顾承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们最好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否则…… 很快，一个发髻有些松散的女人冲了进来，陆欢有印象，正是那日见过的董侧妃。 高衍护着陆欢向一旁退去，一直退到正殿两侧的一排太师椅边坐下。 董侧妃没想到，这寝宫的正殿之中还会有外人在场。 她站直了身体，虚抚了一下鬓边落下来的碎发，呵斥道：“哪里来的刁民，我是燕王侧妃，还不起身给我跪下！” 高衍不为之所动，但看她的眼神很是不善。 这时燕王也发话了：“你，不配！” “王爷！我可是父皇亲自给您选的侧妃，让这两个贱民给我磕头，难道不可以吗！” 许氏一反常态，只是垂首看向自己的指尖，没有说一个字。 燕王没有理睬董侧妃，而是对身侧说道：“逸风，董侧妃疯了。你把她带回去，命人禁足在她的住所内，永世不得外出。 她房中的丫鬟，劝阻主子不利，杖毙。 今日值守前院后门的护卫，当差不利，擅自放董侧妃来前院，杖二十，罚俸三个月。 值守后院的护卫同罪，他们的护卫队长同罪！” 从正殿柱子后走出来一个黑衣人，抱拳应道：“是！王爷！” 那黑衣人瞬间靠近董侧妃，在她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声时，抢先把人劈晕。 此时他也不顾忌什么男女大防了，因为从燕王的口气中能听得出来，董侧妃相当于是个死人了。 陆欢瞪大了眼睛，在正殿里四处张望。 这里什么时候竟然藏了人！会不会还藏了有其他人！ 燕王的举动，很快为陆欢解了惑。 他又对一旁空无一人的地方，说道：“这件事，我会如实向父皇禀报。” 陆欢还在奇怪，燕王为什么对空气说话，却从另一个角落，传来一个不属于在场四人的声音：“是！” 高衍凑到陆欢的耳边，解释道：“应该是皇家的暗卫，只是不知道他身边有几个。” 这说话的声音，顾承彬都听到了，更何况是守护在他身边的暗卫。 第133章 初见雏形 也许是看在高衍的身份上，那人又开口自我介绍了一句：“我叫逸尘。” 高衍顿时有种做坏事被人逮个正着的感觉。 而许氏也从自己的情绪中走了出来，担忧地问道：“王爷，这样做会不会不妥？” 顾承彬在她的鼻子上勾了一下，酸酸地说道：“刚刚还不理我，这时候知道指责我了？女人，你也不知道体恤一下你夫君，有时候我真的是身不由己啊！” 许氏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情绪波动格外的大。有时候明明不想发火，可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这样想着，她有些不安地问道：“王爷，我不会得什么病了吧！” 顾承彬握紧她的手：“不要多想，府医每隔一日给你诊平安脉，都没发现什么不妥。你若是不放心，就让罗老大夫过来给你诊脉。” “好，罗老大夫医术精湛，要是能请他来给我诊脉，那是最好不过了！” 许氏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侍女向外走去。 陆欢有些意外：“怎么，罗老大夫在王府里吗？” 燕王点了点头：“不错，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城里伤风受寒的病患激增。 我传话让城中药堂的人都来王府，没想到的是，济民堂来的人竟然是罗老大夫。” 高衍也十分开心：“如此正好，可以让罗老大夫也给我媳妇诊一诊脉！” 燕王偷偷白了他一眼，对这个弟弟很是无语，只好在许氏那里寻求安慰。 “梓潼，你不用担心父皇那边。要是父皇知道董侧妃对咱们云熠做的事情，肯定不会饶恕董家的！” 陆欢心念一动，问道：“董侧妃犯了什么错吗？” 燕王瞥了一眼高衍，想着他俩也是家人，便没有隐瞒：“董侧妃屡次收买王府中的下人，窥探前院之事，还有本王的行踪，意图不轨。 而且，她还将手伸进了世子所还有其他孩子们的居所。 刚刚我让顾嬷嬷盯着东三所的女眷们搬家，这个董侧妃竟然冲破了宫门，一直跑到寝殿里来！ 堂堂亲王府的护卫，竟然拦不住一个小小女子！ 他们究竟是拦不住，还是不想拦！” 盛怒之下，燕王的气势全开，一巴掌拍在身侧的茶几上。 茶几发出一声呜咽声，直接碎成了几块。 说到后面两句时，他更是放开了声音，外面的护卫们吓得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这便是君王之怒！ 虽然此时燕王，还不是日后那个攻下金陵城，向全城军民发布罪臣录的铁血君王，但已经初见雏形。 陆欢吓得有些不敢大声呼气，而高衍的眼中则是泛着崇拜的光芒。 “哥，你这一手好厉害！能不能教我？” 燕王的气势瞬间就岔了气。 “你这个臭小子！”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指了指高衍。 不过他也没忘记外面跪着的人。 “以后记清楚，这个燕王府，只有本王、王妃，还有本王的孩子们才是主子。行了，都起来吧！” “谢王爷！”外面的护卫纷纷站起身。 即便腿上沾到的雪水，慢慢渗透进护卫们的皮甲中，让膝盖那一片都变得凉飕飕的，他们都没敢有任何多余动作。 只是默默将这个教训记在心里，顺便心疼一下那些受罚的兄弟们。 但王爷的处罚没错，的确是他们做错了。 要是换成别的王爷，当值的护卫们可能都要受罚。眼下只牵连到几个护卫，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 罗老大夫没有耽搁很久，便颤颤巍巍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药童，背着一个药箱，看上去就挺沉。 “拜见燕王殿下，王妃。” 罗老大夫还没跪下，就被燕王扶了起来。 “老大夫客气了！老大夫可是我们本地的活神仙，本王哪里敢受您的跪拜！” “王爷折煞老朽了！” 罗老大夫直起身，这才发现殿中除了燕王夫妻，还有陆欢和高衍。 “是你们呀！”罗老大夫看了一眼陆欢的面相，笑得极其暧昧，“好啊！” 陆欢一头雾水，也顺着他的话说：“我和夫君用完了您开的药方，的确好了许多。只是夫君体虚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只能慢慢进补。” “是极是极！”罗老大夫搓了搓下巴上的胡须，“可以将肉剁成肉糜，这样更容易吸收一些。” “受教了！” 燕王有些意外：“怎么这个臭小子……咳，高公子也体虚吗？” 罗老大夫看向高衍，意思很明显：这话能说出来吗？ 高衍莫名有些心虚，觉得此刻就像是先生检查头一天的功课一样。 这种感觉奇怪，但他并不反感。 他点了点头：“罗老大夫直言便好，燕王殿下就像是我的兄长，他这是关心我。” 罗老大夫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扫过陆欢，然后才回答道：“不错。高公子早年身子有些亏空，好在近些年慢慢补了回来。 之前高公子夫妻来济民堂，一人抓了五副药，想来应该没有什么不妥才是。” 高衍急忙附和：“不错，我身体倍棒！一点不觉得劳累！” 不过他还是让罗老大夫诊了平安脉。 “公子气色红润，气血充盈。脉象不浮不沉，柔和中有力，是健康的征象。” 然后便轮到陆欢，同样是再健康不过。 只是罗老大夫在整理脉枕的时候，还是提醒了一句：“年轻小夫妻，感情好是常事。不过还是要节制些，隔上一日最好。” 陆欢的脸红得像是熟透了的丹柰，垂着头差点要蹲在地上。 高衍却像是得到了嘉奖，龇着一口大白牙，笑得很是得意。 燕王看不得他这个便宜弟弟的傻样，提醒罗老大夫：“老大夫，还请您给本王的王妃仔细诊诊脉。 府里府医每日诊脉，只说身体有亏空，并没有别的不妥。但梓潼却觉得最近开始有些心烦易怒，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罗老大夫的眉头蹙起，将手搭在了王妃的手腕上。 这一诊脉便是将近半刻钟。 就连高衍也察觉到气氛的胶着，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和陆欢一样，都担忧地看向许氏。 许氏原本还不是很在意，但见他们四个人都皱紧了眉头，心跳不免加快了几分。 好在这时罗老大夫抬起了手，收回了脉枕。 而在这半刻钟内，燕王几乎把所有最坏的可能性，都预想了一遍。 第134章 抠开一个地洞躲进去 “老大夫，王妃她究竟是怎么了？” 顾承彬差点有些承受不住，想扶着一旁的茶几，却摸了个空，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 好在几人的注意力都在罗老大夫的身上，没人发现到他的窘迫。 罗常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许氏的脸，同时在心里斟酌，应该如何措辞。 他这下可算明白，王府的府医李天冬总是上门，和他探讨的脉案是出自何人了。 他应该早些想到才是！ 而且听燕王的口气，那老小子肯定没有和燕王说全乎。 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真是愁死罗常山了。 陆欢心里明白，可能是罗老大夫诊出了不妙，但有灵泉水在，她有信心可以帮许氏续命，肯定不会让许氏四十五岁便早早薨逝。 “老大夫但说无妨。” 罗常山并没有因此放轻松，而是瞪了陆欢一眼，这下屋里的人都弄不明白这老大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他也没再卖关子，开口说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日子还浅，想要确诊还需要等上两旬。” 燕王心里的弦又绷了起来：“什么坏消息？” “王妃的身体，因为生育过多，又太过操劳，耗损太大，早已经伤及根本。之前还有虚不受补的情况，不过最近应该用过什么固本培元的好东西，可以继续用着。” 燕王不解：“这明明是好消息，为何老大夫说是坏消息呢？” 许氏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道：“王爷别急，且听老大夫说完。” 这次罗常山没有停顿，一口气说道：“怀孕的日子尚浅，我还不能确定。 坏消息便是，王妃体弱，这个孩子能不能足月还是其次，即便能足月，只怕王妃的身体会比之前更加虚弱，于寿数不利啊！” 顾承彬想都没想：“这孩子不要了！老大夫开一副活血的汤药，将这孩子落了吧！” “落什么落！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许氏狠起来，就算是燕王也一起骂。 她脸上瞬间换上笑容，问罗常山：“老大夫，您说的很对。我最近的确用了些固本培元的好东西。 是不是我继续用着，一直到生产，对身子可能没什么损耗，不会继续变坏？” 罗常山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李天冬同他说起的脉案，还有这次诊脉的结果，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王爷，还请您将府医宣来。” “这是为何？” “在下并不知道王妃以前的脉案，无从对比；二来，以后王妃的身子还是主要以府医为主，所以想和府医一同辨证论治。” 顾承彬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对外面说道：“派人去请府医，再来几个人，把地上收拾收拾。” 李天冬几乎是一溜小跑，来到了寝殿。一眼看见正殿一旁站着的背影，心中一个咯噔。 “李大夫，罗老大夫想和你辨证论治。” 余光瞥见罗常山似笑非笑的脸，李天冬就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硬着头皮应了下来：“是！” 不过罗常山还是给了这个师侄一些面子，拱手对燕王说道：“王爷，我和这位府医言辞可能会比较激烈，担心吓到王妃，可否让我俩去一静室辩论？” 燕王盯着罗常山看了几息，见他气息不乱，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半分异样，意有所指道：“本王不喜有人有事相瞒，老大夫，明白吗？” “是！”罗常山一揖到底。 等两人出去之后，许氏发话了：“我不管，这个孩子我要生下来！” “梓潼，你不要胡闹！你怎么能不顾忌你自己的身体！ 没了你，我要这孩子有什么用！ 以前看那董氏还是个好的，以为可以托付一二，现在看来，就是个包藏祸心的！ 再好的人也代替不了亲娘啊！” 许氏有些被劝服了，目光开始闪躲，正好看见正低头在地上画圈圈的高衍夫妻二人。 “陆欢，你说应不应该留这个孩子？” 陆欢被点名，不由自主抽动了一下。 可惜亲王府的正殿内都铺满了二尺见方的金砖，仅凭用脚连个印子都抠不出来，更别提想抠开一个地洞躲进去了。 陆欢抬起头，下意识看向顾承彬那边，发现他正用暗含警告的眼神看着自己。 陆欢心中哀嚎：修罗场啊！ 无处可躲，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娘娘，都说每次生产，女人就像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王爷也是爱重您……” 顾承彬觉得陆欢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得意地看向许氏：怎么样，陆欢也站在我这边！ 但许氏觉得，她的话应该还没说完。 “弟妹，你叫娘娘也太生分了，跟着高衍一起叫我嫂子！你就当帮家里的妯娌出出主意，不论说什么，我和承彬都不会责备你。” 顾承彬也点头附和：“不错，你只管大胆地说！” 他还没得意几瞬，就听陆欢继续说道：“王爷，那我就直接说了。 虽然怀孕对母体损耗过大，但老大夫也说过了，最近用了些固本培元的东西。 如果老大夫有把握，生下孩子也不继续损耗母体，那也没必要拒绝上天赐下来的礼物，而且，用活血的药也会上身。” 顾承彬被气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无奈之前放了话，不管陆欢说什么都不会责备她，只能冲高衍撒气，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高衍耸肩摊手，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哥，我和媳妇又不是大夫，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兄弟俩大眼瞪小眼，而两妯娌已经聊上了育儿经。 陆欢越聊越心惊，右手忍不住护住了小腹。 许氏还以为她是心急的，忙安慰道：“弟妹，你别心急。 罗老大夫说过了，你和高衍的身体都没问题，怀上也是时间的问题。” 陆欢强扯出一抹微笑：“嫂子，我没事的。” 另一边，两人已经争吵出了结果。 罗老大夫躬身问道：“不知老夫能不能看一看那珍珠粉？” 子衿转身走进内殿，从王妃的梳妆台的暗格里取出了一小盒珍珠粉，递到罗常山面前，一同送来的，还有那一条珍珠抹额。 他用小勺轻轻挖起绿豆大小的一团，放在手心，并没有马上咽下去，而是先在嘴巴里面品了品。 第135章 别忘了给钱 罗常山嘴上品着，手上也没闲着，他拿起那条抹额仔细看了看。 即便没有直接上手触摸，都能感觉到那种沁人心脾的舒适感。 许氏也笑道：“难怪我感觉心气不顺呢，原来是没带耳环。” 顾承彬立刻看向许氏的耳朵，果然不是他命人打造的那一副。 “梓潼，你怎么这样不听话！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以后可不能再取下来了！” 而罗常山想的则更多一些，有些丹药炼制的时候，常会混进去朱砂和水银这类东西。 刚服用下去的确有提神醒脑、延年益寿的错觉，但长期服用的话，对身体有百害而无一利。 他再次问李天冬：“这里面没加别的东西吧！” “就是跟这抹额上的珍珠一个出处，就是个头光泽差一些而已。” 罗常山将抹额捧到眼前，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的确是南珠，品质难得一见。不知道王爷从何处寻得？” 顾承彬虚指了一下陆欢：“高夫人的外祖是燕京城里有名的大商贾程家，老大夫应该有印象。” 罗常山慢慢放下手中的抹额，看向陆欢的眼神中颇有深意：“的确有点印象。” 陆欢笑着将以前的说辞又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不知老大夫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 罗常山慢慢收回目光：“南海之外人迹罕至，传说还有仙山，能出这样的宝物，并不稀奇。 有这样的宝物相助，王妃这一胎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顾承彬听后大喜，站起来在许氏面前来回踱步：“如此就好！梓潼，正好你将手里的事，都分给明英还有云熠那个臭小子！” “明英身体不好，而且……” “别而且了！现在整个王府，没人比你更重要！” 许氏发觉用手打不到他，直接上脚踹了他一脚：“明英可是你第一个女儿！这样的话，你也不担心明英听到了会伤心！” “我错了！我再也不说这样的浑话了！” 顾承彬差点就想抱起许氏进内室，只是瞬间他就想起来，正殿之中还有不少碍眼的人。 “罗老大夫，辛苦您了！还劳李大夫带罗老大夫去一趟后院，给明英瞧瞧。这孩子一向体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是！” 等两位大夫出去之后，陆欢也拉着高衍准备告辞。 许氏有些难为情地推开顾承彬：“还说留你们下来用午食，这……” 她看了一眼顾承彬，后者恨不得自己立刻躺回床上休息，哪里有那个心思招待高衍夫妻。 陆欢笑着福了福：“等嫂子胎相安稳之后，我再进府来叨扰！” 许氏还想说不用大惊小怪，可看着顾承彬眼中的赞赏，就将话咽了下去。 临走之前，高衍再次强调道：“哥，嫂子，我身份的事情，就不要告诉其他人了。我不想高家人占便宜。” “知道了！对了，王府里的水果吃得差不多了，不知弟妹能否差人提前送来一些？以后每月送来两次可好？” 陆欢盘算了一下，应了下来：“明白了，明日午后，最迟后日一早。” 高衍加了一句：“哥，别忘了给钱！” 这样气人的话，顾承彬因着担忧许氏的身体，也不跟他计较了。 “赶快润，不然我肯定要打你！” 高衍笑嘻嘻地拉着陆欢出去了，两人走到大门前时，陆欢捏了捏高衍的手，示意他等一下。 “子衿姑娘，不知罗老大夫可还在府上？” “应该还不曾，怎么了？” “我还有事，想和罗老大夫相商，不知能不能在这厢房中等他出来？” “自然可以。”子衿的态度十分恭敬。 她在心中庆幸，还好自己一直对陆欢都算是礼待有加，从来不曾倨傲半分。谁知道随便嫁个农家子，就是当今流落在外的儿子，当真是好运道！ 难怪董侧妃碰上她就露出了原型。 子衿的态度更加恭敬：“这倒座房的厢房内都燃有炭盆，夫人尽管进去等着便是。我这就派人去后院，等着罗老大夫。” “多谢！” 厢房之中，只剩下夫妻二人。 陆欢明显有心事：一来忧虑自己的身体，二则也是思考着接下来和罗老大夫商量的事。 虽然燕王府和官府已经提前做了一些准备，但天灾面前，意外是难免的。 而陆欢收了那几家那么多好东西，也想拿出来一部分物资和钱财，为北地的百姓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高衍一边观察着陆欢脸上的表情，一边挪到她身边。 小心试探：“媳妇，你没生气吧？” “啊？”陆欢早就忘记男人认亲的事了，被他这么一提醒，再次想了起来。 高衍还以为陆欢同他生疏了，这下可不依了：“媳妇，刚才你叫燕王妃一口一个嫂子的，叫得可亲热了。你该不会只认嫂子，不认我吧！” 厢房之中烧着两个炭盆，又紧闭着门帘，多少有些炭气，而高衍又离得这样近。 陆欢一时有些难受，忍不住站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拉开一条细缝，冷风吹在脸上，她这才舒服了一些。 高衍才不管那么多，直接黏了上来。高大宽阔的身影，将陆欢笼罩在下面。 语气中有些小心翼翼：“媳妇……你不会始乱终弃吧！” 陆欢有些好笑：“这词好像不是这样用的吧！” 高衍顺势拢住了陆欢，还自作主张关上了窗户：“外面这样冷，别吹病了。 你要是觉得憋闷，就让他们把炭盆搬出去便是，何必开窗户呢！” 罗老大夫给明英郡主诊脉之后，听闻陆欢在大门边等她，都顾不得和李天冬这个师侄寒暄，急匆匆向王府大门赶去。 一进厢房的门，就感觉里面明显比刚才郡主所在的房间冷上不少。 罗常山显然忘记了他们身处王府之中，他直接向高衍发难：“你夫人身为女子，本就比男人体弱一些，怎么能受凉呢！ 屋里的炭盆呢？下人怠慢了，你不知道让他们送过来吗！” 陆欢见罗老大夫发火，还有些诧异，但还是帮高衍和小厮们解释：“老大夫，这便是你冤枉他们了。是我嫌屋里炭气太重，有些难受，这才撤掉了炭盆。 您放心，我穿的是灰鼠皮的大氅，一点不冷！” “也是，你是那个老东西的外孙女，怎么会缺了这种东西。” 罗常山说得又模糊又急，陆欢竟然没听清楚。 “老大夫，您说什么？” “没什么。我听来人说，夫人找我有事？” 第136章 歌谣的后续 陆欢这时也想起正事，于是开口道：“听闻老大夫来王府，是因为昨日的大雪。我手中有一批药，在我这就是废物一堆，但放在医者手中就不一样了。” “夫人是想卖给济民堂，还是无偿捐赠？” “捐吧！”陆欢毫不犹豫地说道。 罗常山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不妥，夫人本是一片好心，老夫也知道夫人不是高调的人。但这个美名，不能由我们济民堂担着。” 陆欢一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高衍沉思了片刻，提议道：“不如，让我媳妇将药材送到济民堂去，老大夫按照正常收价估算价格。 之后就当这笔银子，是她捐给济民堂的，用于给那些穷苦老百姓买药吃。 老大夫觉得这样如何？” 罗老大夫看着这个年轻后生，脸上还算是满意。 “我看行，高夫人觉得呢？” 陆欢也表示同意，反正药材都送出去了，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说法上好听一些。 两方说定，陆欢和高衍便同罗老大夫告辞，准备离开。 这时罗常山幽幽地说道：“高夫人，你的外祖程家的老家主，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以后行走在外，还是少提起他为好，尤其是在我这样的老东西面前。” 陆欢心中一凛，匆匆回头一瞥。 只是罗老大夫仿佛没有说过这话一般，笑眯眯地看向他们这边。 “阿衍，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你的外祖很有名吗？” 高衍不知道内情，听不出言外之意也实属正常。 陆欢也没打算走回去，问个清楚。 老大夫在他们快要离开厢房这个时间点，说出这样的话，显然只是想提醒，并没有多解释的意思。 陆欢叹了口气：“是挺有名的，回去之后再告诉你。” 等陆欢夫妻，还有城中各个药堂的掌柜们陆续离开，燕王府宣布闭门谢客，就连每年必定会举办的王府年宴也取消了。 燕京城中官员和富商家的小姐们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夫人们也很是懊悔。 原本以为今年年宴上，可以好好打扮一下家里的小姐们，想让她们在年宴上吸引一下燕王世子的注意。 就算世子的正妻需要通过选秀才能定下来，但想成为庶妃侍妾之类的可不会这么麻烦。 谁知道燕王府借口北地骤冷，直接取消了。 随着这样的消息传开，城中的绸缎庄和成衣铺子算是都松了口气。 往年都是年节之前，最是忙碌，今年苏家的铺子又遭了贼，有很大一部分的订单都流向了其他成衣铺子。 说起来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家。拒绝了，担心得罪了贵人；不拒绝又必须加班加点的完成。 这样一取消，连带着那些夫人小姐们也不着急了，订单拖到年后再交付都可以。 陆欢并没有直接回高家村，而是先去了趟秦家。 护卫队长还打算在外面等着他们出来，但是被陆欢拒绝了。 “多谢大人的美意，只是我另有私事要办，可能会耽搁一段时间。” 这样一说，护卫队长也有些动摇。而秦家周围的住户也慢慢聚了过来，好奇地盯着他们这边。 “如此，我们就回王府复命了。夫人还有话，要带给王爷和王妃的吗？” “劳大人回禀王爷，他要的东西明日一早就送到！” 等王府的马车慢慢退出巷子，趁着那些人还没围上来，高衍抢先拍响了秦家的大门。 小厮透过门缝，发现是熟人，连忙将陆欢他们放了进来。 那些看热闹的人反应慢了，结果碰了一鼻子的灰。他们聚在外面，嘀嘀咕咕了好久，见实在没人再出来，也都悻悻地各回各家了。 院内，秦辉听到消息之后，迎了出来。 “小姐，您怎么来了？快进来暖暖！” 看见一桌子的菜，陆欢的注意力瞬间回笼，肚子也有些饿，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她面上带上了几分尴尬：“我都傻了，应该在外面用完午食再来的。这样多失礼啊！” 碧珠拉着陆欢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回答道：“小姐你这就见外了吧！你先坐着，我现在去厨房，让他们再加几个菜过来！” 陆欢有心想拒绝，只是她要交代的事情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完的，总不能让秦伯空着肚子，和自己说事吧！ 秦辉也看出来了，陆欢肯定是有事，用饭的速度格外快一些，不过一刻钟便用完了。 而陆欢心中惦记着事，有些心不在焉。但因为饭量小一些，所以和秦辉几乎前后脚时间吃完。 秦辉提议道：“小姐，不如去我的书房？” 陆欢下意识看向高衍，就听他又说道：“让秦翰和秦凯这两个臭小子陪着姑爷，肯定不会怠慢他的！” 高衍捏了捏陆欢的手心：“欢儿，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陆欢这才安心跟着秦辉，来到了书房。 她还没开口，秦辉就说道：“小姐，正好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出什么事了？” 秦辉偷偷打量着陆欢的表情，试探道：“前段时间，燕京城闹匪患，前后有八家都遭了毒手。 官府查了快一旬时日，依旧是毫无线索。这几件案子，只怕会成为悬案。” 陆欢点点头：“这事我在城郊都有所耳闻。” “邹家卖掉了所有的店铺，只留下了宅子。我看他们只怕是彻底投靠了杜家，打算一条路走到黑了。” 邹家是这十一个人中，发展仅次于秦家的。利益也喂肥了他心中的野心，早就不甘屈居秦辉之下了。 不过陆欢一点也不在意邹家的决断。 以前邹家还是块肥肉，杜家看在有利可图的份上，愿意搭理邹家一二。 但如今的邹家，就像是被拔了牙，又饿了好多天的老虎，只有被人吃干抹净的份。 邹家是与虎谋皮也好，苟延残喘也罢，反正陆欢已经把利息都收了回来，邹家未来如何，就自求多福吧！ 秦辉没有从陆欢的脸上看到任何特别的表情，有些拿不定主意。 难道之前他猜错了？ 那八家出事，不是小姐的手笔？ 第137章 还好是友非敌 他继续说起另外两家的近况：“苏家和赵家也变卖了大半的产业作为本钱。苏家人又捡起了游商的老本行，打算最近南下进货。而赵家的当家人则准备年后，带着族中的小辈们，去辽东收山货和药材。” 陆欢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这样才好嘛！以前他们都是借着外公的余韵做生意，这回才算是真正自己起家。 不过这些匪患也不是很厉害，怎么还给他们留下了本钱呢？就应该像当初外公买他们回来时那样，赤条条地重新开始嘛！” 秦辉越发肯定了，这八家出事肯定和小姐没关系，不然小姐肯定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苗家和李家没什么动作，再就是宋家了。 “宋家家主，看花圈上都是他自己的名字，当时就气昏了过去。醒来之后，人就不好了。 宋家人请大夫去了之后才知道，老宋是犯了卒中之症，只怕以后都只能躺在床上，再也下不了地了。” “秦伯替他惋惜？” 秦辉摇了摇头：“可能以前我们还有几分兄弟情，但从他偏向邹楚开始，便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我只是担心，这种事情会不会波及到其他人身上。” 陆欢的眼神闪了闪：“这谁知道呢，也许那群盗匪抢够了，就回去了呢？” 秦辉搓了搓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些，不再沉浸在昔日守望相助的情谊中。 他这时也想了起来：“小姐，之前你送到库房里的那批布匹和粮食，我已经卖掉了。换得了不到两万两银子。 我自作主张，买下了邹家的两处铺子，都在东市，且位置很是不错。而且邹家卖得急，我压了压价，才托人买下来的。” 他从一旁的书架上，拿出来一个半尺见方的木盒子，放在陆欢面前。 “里面是白契和剩下来的一千多两银票，你看看。” 陆欢并没有打开，只是在盒子上敲了两下，表示知道了。 接下来便轮到她此行的目的了：“说起来，我还要再用一次那间仓库。不知道还方不方便？” 秦辉想到陆欢有些诡异的本事，知道这是又来大活了。 “我想着小姐应该会经常用那间仓库，便长期租了下来。一个月的租子也没有多少。” 秦伯已经帮了自己大忙了，陆欢自然不会在这上面亏待自己人。 不过给银票太过俗套，她说道：“这次我托人从南方运来一批药材，济民堂按照他们药堂的收价给我算钱，这钱就算是我捐给北地百姓的了。 我是一介妇人，不方便抛头露面，阿衍家里又是那样的情况。 我担心婆母知道这件事之后，会不同意。 所以只能求秦伯帮我出面了！” 陆欢的做法，让秦辉想起老太爷还在的时候。 只要是程家商铺所在的城镇，遇上了天灾，掌柜的们都会从当月的盈利里面拨出一大半，用来施粥或是送药。 他眼眶有些湿润，偏偏脸上还在笑着。 又哭又笑的，看上去矛盾极了。 “秦伯，你这是怎么了？” 秦辉抹了抹眼角，调整了一下心情：“没事，我就是想到老太爷了。” 说到这里，陆欢都有些好奇，自己的外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秦伯，可以和我说说，我的外祖吗？” 陆欢只对她亲娘有印象。听程氏说起过，陆欢满周岁那年，外祖曾经回燕京城看过她。 可陆欢那时候还太小，一点印象都没有。 事实上，如果不是有灵泉水，她对程氏的印象也很模糊。 秦辉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起来，话到嘴边好几次，还是没有说出来。 只是提醒她：“老太爷的案子，小姐目前还是不要刨根问底比较好。” “是和皇家有关吗？” 秦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事后偷偷回过一次金陵城，老太爷他是自愿赴死的！” 陆欢心中有个直觉：“外祖是为了我和我娘！” “不错，否则我想不出别的原因。 老太爷是个好人，只是程家太富有了。即便在王朝更替中存活下来，也架不住有心人的镰刀。 小姐，如果日后你打算去金陵，一定要小心，不要轻易透露你和程家的关系！” 陆欢皱了皱眉，总觉得这话有些似曾相识。 “这话……对了！外祖认识济民堂的罗老大夫吗？” “何止是认识，济民堂原本就是程家的产业！ 二十二年前，元德帝亲自率大军，围攻当时还叫大都的燕京城。 当时老太爷明白，肯定要散财，便砸了当时药堂的招牌，将地契交给当时坐馆的罗老大夫。” 是了，秦辉这样一说，陆欢就想明白，为什么罗常山会和她说那样莫名其妙的话。 他和外公原本就是旧相识，外公有没有派人去过南海，他肯定知晓。 那套说辞糊弄一下燕王还可以，但根本骗不了罗老大夫。 还好罗老大夫看在和外公旧相识的份上，不仅没有拆穿她，还替她遮掩。 陆欢心底不由得冒出一层冷汗。 还好罗老大夫是友非敌。 要不然这种事情发生在金陵，肯定是灭顶之灾，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还是仗着有金手指，太过得意了！ 她这点手段，在皇权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陆欢沉下心神，许诺道：“秦伯，我明白了。 对了，秦伯怎么会知道那八户人家的消息？”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和济民堂有关系。 济民堂的罗老大夫医术精湛，药钱又一向便宜，所以济民堂在东城的地位无可撼动。 赵家所有的妙手堂，被济民堂压制了许多年。赵家一直在物色新的铺子，一收到消息，便过去了。 当然，那人也存了打探消息的心思。” “原来如此。” 事情安排妥当，陆欢不由得又叮嘱了两句：“秦伯，一同送进库房里的，还有八筐水果，其中两筐留给你路上吃。” 秦辉本来还想推辞，但是想到那水果的美味，碧珠也很是喜欢吃，就不忍心拒绝。 陆欢也看出来秦伯的心思：“秦伯，我把你当长辈般敬重，千万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秦辉苦笑一声：“你都这样说了，我怎么会拒绝！” 两人说完事，便离开书房，向正堂走去。 老远就看到正堂前的空地上，两个青年男子缠斗在一起。 碧珠还有一个个子稍矮些的少年，站在一旁。碧珠的双手交握在胸前，明显有些不安。 第138章 好日子即将到头 陆欢看向中间的两人，其中一人正是高衍，那另一人便是秦翰了。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高衍一点也没有落在下风。 陆欢便没有出声打扰他们，而是先拦下想要开口的秦伯，然后慢慢走到碧珠身边，小声问道：“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碧珠听到陆欢的声音，像是等来了救星。 她顺手捏起秦凯的耳朵，把秦凯扭送到陆欢和自家爹的面前。 “小姐，爹，都是这个臭小子，说姑爷配不上小姐，还不如嫁给大哥。然后姑爷就提出来，要和大哥比比，两人就打起来了。” 秦辉差点想敲开这个小儿子的脑袋看看，小姐做出的决定，哪里有他插嘴的份！ 因为碧珠从小就送到了陆欢身边，秦辉和鲁秋兰夫妻才又在近三十岁的高龄，生下了秦凯。 之后更是百般宠爱，似乎想将所有亏欠碧珠的疼爱，都填补到这个小儿子身上。 看来他们这样做，的确错得很离谱。这个小儿子要好好管教一下！ 而亏欠碧珠的，只能慢慢弥补了。 秦凯还不知道，他的好日子即将到头——秦家抵达金陵之日，就是他进佛寺之时。 他正准备做鬼脸，就看见姐姐旁边站着的，正是他爹。 秦辉脸上早已没了曾经的慈爱，板着脸问道：“姑爷也是你能挑剔的？我看你是被人恭维久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吧！” 秦凯瞪了碧珠一眼，扯着嗓子喊道：“都是你，你回来之后，爹娘都不疼我了！你为什么要回来！” 喊完他就有些后悔了，可是正在气头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绕开三人，向后院冲去。 他得去找娘亲，不然被他爹抓住，屁股肯定会被打烂。 陆欢担忧地拉起碧珠的手：“碧珠，你没事吧！” 碧珠勾起嘴角，勉强撑起一抹笑容：“小姐，我没事。 我常年不在家，弟弟和我生疏、偏向大哥一些，也是常事，我不伤心！” 陆欢心疼地将碧珠搂进怀里，故意用秦辉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以为回到家人身边，对你来说是最好的。 可看到你这样受气，我心里好难受！不如我花钱把对面的宅子买下来，作为你的嫁妆。 以后你要是在家里受气，就住到对面的宅子里去，如何？” 碧珠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姐，你乱说什么胡话呢！我在家很好，小弟说的是气话，回头他肯定会过来讨好我的！” 陆欢放开碧珠，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上，的确没有流泪。 “我知道他那是气话，但有时候至亲之人说的话，才最是伤人的！” 秦辉也开口道：“小姐，阿凯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 你放心，此去金陵，任重道远。我绝对不会容忍有人坏了小姐的事，就算是我的儿子也不可以！” 他有种预感，这次进京之后，肯定不会风平浪静。小姐进京之后，肯定会暗地里调查当年程家的事情。 这也是他一直想放开手脚做的事情。 “碧珠，你在前面盯着，别让姑爷受伤了！”秦辉丢下一句话，匆匆追着秦凯而去。 碧珠看着秦辉离去的背影，偷偷吐了吐舌头：“爹说得也太吓人了！ 小姐，你放心吧！要是阿凯那小子太过分，我肯定会揍他的，我也不是吃素的！” “好，我相信你！” 陆欢嘴上附和着，只是在心里还是下定了决心。 等孙牙婆把那三间铺子都租出去之后，她就将钱交给秦辉，让他到金陵之后，在秦家的附近给碧珠买一座一进或是小两进的宅子当陪嫁。 这样碧珠在秦家住着也有底气一些。 而院子中间的高衍，早就不想再应付秦翰了。 这家伙就学了一些花拳绣腿，一点没有军中的拳法有用。 当然，民壮训练里面可不会教这样的拳法，完全是因为那个教头欣赏高衍的天赋，才私下里教给他的。 本以为这个新兵是收定了，没想到一别就是三年。 说回秦家院中。 高衍找到一个破绽，一拳击在了秦翰的左肩，借着拳劲，顺势向后退去。 稳住身形之后，他一个转身，丝滑地跑到陆欢身边，伸出拳头放在陆欢的眼前。 “媳妇，你看啊，我拳头都打红了！” 陆欢看着眼前白白净净的拳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只是关节处有些发红，确定是打的而不是冻红的吗！ 秦翰站稳了之后，也向陆欢他们这边走来。 之前用午食的时候，因为避嫌，所以秦翰都没敢抬头，这时才看清楚陆欢的样貌。 原以为妹妹已经算是好看的姑娘了，没想到这个陆家小姐更好看，身上还多了一丝恬静的气质。 难怪阿凯那个小子乱说话，姓高的会这么生气，真的是一点做客的觉悟都没有。 他揉了揉左肩，拱手说道：“高兄好体魄！” “不敢当这样的夸奖！” 高衍也没说错。他自己不过仗着常年做农活，力气比秦翰大，而且军中的招式直进直出，在气势上也压秦翰学的花招式一头。 他赢下了比试，也是在预料之中。 秦翰还想留高衍再切磋一下，谁知陆欢开口说道：“时日不早了，我们这就告辞了！” 碧珠还有些不舍，难得见小姐一面，都没有好好说说话。他们马上要南下，再见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小姐，什么时候你再进城啊？” 陆欢想起和阮氏的约定，说道：“十五那日我会去城隍庙庙会，你想一起去吗？” 碧珠一脸期待地看向秦翰，她自己一人肯定不可能去。 秦翰和秦凯不一样，对这个妹妹很是怜惜，没有多做思考就应了下来。 碧珠开心地跳了起来：“小姐，那就说定了，到时候你先来我家，我们再一起坐马车过去。 那天的人肯定会很多，马车是不可能直接到成方街的。 到时候我们就先坐马车到兴盛胡同附近，然后再走过去。 而且这次是年节前倒数第二次庙会，一路上肯定会更热闹！” 碧珠挽着陆欢的手，一路把她送到了大门口。嘴巴一直叭叭，一刻都没停下。 秦翰和高衍两个大男人跟在她们身后，愣是一点插嘴的机会都没找到。 第139章 高仲保休妻不成 因着是秦家的马车，陆欢就没有客气，让车夫先在牙行等候了片刻，才继续向高家村驶去。 陆欢去牙行做了什么，高衍没有开口问。 他明白，车夫是秦家人。并不是所有事情，媳妇愿意让秦家知道。 内心一肚子的问题，高衍硬生生忍了一路。 他扶着陆欢下马车，并没有直接就进院子，而是从怀里掏了一小把铜钱，塞到车夫手中。 “耽搁你回城的时间，这钱你拿着买点羊肉汤喝！” “谢谢公子！” 高衍还没转身，就听见身后的院子中传来高仲保的声音。 “嫂子，你送我的那盒笔，我用着甚好。你果然不是薄情的人。” 高衍心中不妙的感觉充斥了全身，他都顾不得和车夫告别，就猛地推开了门，强势地站在了陆欢的身边。 高仲保脸上温和的笑容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多新鲜啊！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陆欢还想开口解释，被高衍拽了一下胳膊，立刻闭上了嘴。 高衍继续说道：“这盒笔还有墨，是我给你选的。以前在私塾时，你就喜欢先生的湖笔，还差点……” 察觉高衍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情，高仲保急忙打断了他的话：“多谢大哥和嫂子送的礼物，辨之感激不尽！” 辨之，正是高仲保的先生给他取的字。 他感觉自己的额头都冒出了一股细汗，好在高衍没有再说下去。 高仲保感觉自己肯定是魔怔了，还以为陆欢之所以送他湖笔，是专门打探过他的喜好，对他还有旧情。 所以在书架上发现那盒笔墨之后，他巴巴地在前院书房里等着陆欢回来。 却没想到，这竟然是高衍的主意。 特别在他提起私塾的先生之后，高仲保心中不为人知的羞愧，将之前的旖旎彻底击碎。 他收起脸上的笑容，硬邦邦地说道：“我在此等候，也是想第一时间感谢大哥和嫂子，为我破费了！” 陆欢这时才开口道：“二弟不必客气，都是婆母的教导，我们才没有失礼呢！” 高仲保刚开始还没有想明白，陆欢这话是什么意思。等他回味过来的时候，高衍夫妻已经走进了西厢房。 院中只剩下他一人。 一阵冷风吹来，高仲保身上最后一点温暖也被带走了。 但他不想回后院，不想见到陆如意那张得意的脸，只能气呼呼地回到了书房里。 一想到窗户对面，就是高衍他们住的西厢房，高仲保就更生气了。 他端着炭盆，气呼呼地走进了书房的深处。 而此刻西厢房中，陆欢被高衍困在拔步床边的狭窄通道里，完全不能开口说话。 只能用拳头捶在男人的肩膀上，无声地表示抗议。 像绳子一样盘绕了好一会儿，高衍才放过了陆欢。 两人面对着面，喘着粗气。 陆欢缓了好一会儿，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高衍，你发什么疯啊！你想憋死我吗？” “谁让你不会换气的……”高衍小声嘀咕，但不敢让陆欢听清楚。 “你再说一遍？” 高衍肯定没那么大胆子，而是说道：“我不喜欢你和高仲保说话，而且他的语气也太恶心了，什么叫你不是薄情之人，说的好像谁和他有情似的！” 陆欢愣愣地看向高衍，狭小的通道中，那股子醋劲直接把她熏笑了。 哈哈哈—— 她指着高衍，笑弯了腰。 高衍紧抿着薄唇，见陆欢一时半会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有些恼羞成怒。 “欢儿，再笑我可要堵上你的嘴了！” 他一步走到陆欢身边，像是抱柴一般，把人抱了起来。 瞬间的失重感，让陆欢止住了笑意，她吓得紧紧抱住了高衍的脑袋：“阿衍，快放我下来！我头有点晕！” 高衍并没有这么快放过她，而是瓮声瓮气地问道：“那你还笑不笑了？” “不笑了！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高衍听出陆欢语气中的不对，想起在王府中的异样，急忙抱着人走了出去。 “虽然屋里烧的是暖炕，不是炭盆，但里间还是闭塞了些。 媳妇，以后你要想拿什么东西就告诉我，我帮你进里间拿！” 陆欢胡乱点了点头，指着里间说道：“帮我在箱子里拿几个桔子。” 闻到桔子皮的清香，一口咬下去，满口甜中带酸的汁水。 陆欢长叹了一口气：“活过来了！” 高衍担忧地看着陆欢，一口气吃下了一整个桔子，开始有些口不择言：“那个罗老大夫靠不靠谱啊，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他没看出来啊！” 陆欢白了他一眼：“你可盼我点好吧！他不靠谱，难道村里的大夫就靠谱啊？” 高衍想到村里那个庸医，没好气地说道：“吃他的药，病情不加重就算谢天谢地了！” 自己的身体，陆欢心中有数，可能是反应大了一些。 说到底，还是因为之前身子有些虚。 虽然用药和灵泉调养了不少，但身体对任何的变化依然很敏感。 眼下只能慢慢适应，着急也没用。 陆欢不知道怎么跟高衍解释，只能岔开话题：“村里人知道那大夫不靠谱吗？” “大抵都知道吧！只是周氏看不上村里人，应该不会有人那么好心，主动告诉她这件事。” 陆欢将高衍向外推了推：“阿衍，你去唤何娘进来，我有事想问她！” 这下高衍不依了：“媳妇，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呢！你就这样赶我出去？” “快去！有什么事，晚上再问！” 现在最重要的，可是他们出去之后，高家发生的事！ 没过一会儿，何娘就走了进来，而高衍识趣地离开了。临走之前，燕王还专门叮嘱过他，高家村的炭窑可不能停。 他不会因为多了一层关系，而疏忽了村里的大事。 何娘知道陆欢回来之后，肯定会好奇今日家中发生的事情。 她早就打好了腹稿，一听到姑爷说陆欢唤她，就将手中的活儿交给石粱，洗干净手，匆匆走进了西厢房。 不需要陆欢主动问，她就说道：“东家，您今日出去，真是错过了一场大戏！” 陆欢催促道：“别卖关子，继续说！” 何娘便先从结论说起：“二公子把族长请了过来，想要休妻，最后没休成！” 第140章 惹不得碰不得 陆欢伸出手：“让我猜猜，是不是陆如意搬出了村里的大夫？” “正是！” 陆欢猜了出来，何娘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们两拨人前后脚地进出院子，很有可能在门口碰上了。 她继续说道：“二少夫人好像事先有准备，请来村里的大夫，说她可能已经有了身孕。” 陆如意会这样说，陆欢一点也不奇怪。 周氏都搬出来七出之条中的两条，她要是还不拿出点本事，只怕真要被扫地出门了。 “然后呢？周氏就这么认下了？” “自然不会，二少夫人嫁进来不过半月，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能确诊。那大夫给了个活话，说二少夫人的脉象有些像，想要确诊，还是要等到一个月之后。 太太想要带着二少夫人，去城里的济民堂，可是被那大夫阻拦了下来。 说二少夫人体弱，又着了凉，不宜挪动。 如果非要进城，孩子保不住，就不怪他没有事先提醒。” 陆欢冷笑一声：“这村里的大夫真有意思。 他不就是说，这陆如意是个金疙瘩，惹不得碰不得，谁都得敬着她、顺着她！” 她正巧还没有换下今日外出的衣裳，站起身叮嘱何娘：“今夜你们都警醒着些，陆如意要什么，暂时先顺着她。 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中了她的计。” 石家人以前曾经是大户人家的下人，那些后宅的手段，见识过不少。自家东家和二少夫人不和，他们肯定要百般注意。 陆欢看了一眼窗外的日头，好似还要下雪一般，黑压压的。 她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递给何娘：“你让石谷去给陆家报喜，今晚不用赶着回来了，在城里找家大车店住。 记住，直接找我爹。如果我爹不在，就找陆正大管家。 就说陆如意有孕，昏倒在雪地里。玉珠彩蝶两个都是未婚的大姑娘，没有经验，只怕照顾不了她，建议让李氏送几个人来高家。” 何娘有些忧心：“高家院子就这么大一点，只怕没有地方睡吧！” “这就不需要你担心了，反正不会占用你们的住处！” 陆欢说完，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斗篷披在身上，何娘走到她身后，帮她整理背后的衣裙。 “东家且放心！” “嗯，我去一趟后院，你不必跟来。” 她拢了拢斗篷，粗粗系上系带，装作刚刚回来、知道消息就匆匆赶到后院的样子。 “婆母！当真是大喜啊！”陆欢推开门帘，就大声喊道。 周氏原本歪在暖炕上，昏昏欲睡，被陆欢这样一吓唬，全身猛地抖了一下。 手里拿着的绣花针，好巧不巧地扎在了手上：“哎呦！真是扫把星啊！” 陆欢走进来，就看见周氏的食指含在嘴里。她一点也没往自己身上想：“哎呀，婆母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周氏斜眼看着陆欢，差点没被她这样没心没肺的样子气死。 “你还知道回来啊！” 陆欢像是听不懂周氏的愤怒，接话道：“再不回来，城门可就要关了。 我还没好好恭喜婆母，这么快就要抱孙子了！” 陆欢的话，总算让周氏的心情平缓了一些。只是一想到，那还没影的孩子成为了陆如意的护身符，就气不打一处来。 偏偏陆如意还跟个琉璃瓶似的，磕不得碰不得，只能好好的供着。 “有什么好恭喜的！”周氏瞪了陆欢一眼，想起她和陆如意同一天嫁进来，不由讽刺道，“看你这天真烂漫的样子，还不知道急！别到时候陆如意都生了，你还没怀上！” 陆欢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带上了几分惶恐和无奈：“婆母，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啊！而且阿衍的身体亏虚，说不得要好好补补才能……” “行了行了！我又没催你们，又提起这件事做什么！”周氏心虚地打断陆欢的话。 今日族长还专门说起那二百两银子的事情。 要不是那银子确实没在周氏手中，说不定族长都想要把他们赶出高家村了。 不过族长还是再三强调，不让周氏插手陆欢或是高衍的事，还让她当着高仲保的面复述了一遍。 还好没有请族老过来，不然真的是要丢死人了！ 周氏看到陆欢就想起来，她当着高仲保的面保证的事情，心情变得更糟糕了：“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出去！” 陆欢此行的目的肯定不是这个。光让石谷去搬人，肯定还不够，她要将周氏拉到同一条战线上。 “婆母，我看后院就两个小丫头，何娘有些经验，但到底只是一个人。 所以我听到消息，就差人回陆家，请李氏派靠谱又有经验的人来。 不然都是一群没有经验的丫头片子，哪里能伺候她！难不成让婆母亲自伺候她？” “那怎么可能！”周氏完全出于本能，脱口而出。 陆欢笑得眉眼弯弯：“正是这个道理呢！所以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陆家派人过来照顾。 到时候她有个什么万一，也和咱们家无关，脏水怎么着都不会泼到咱们身上。 您说呢，婆母？” 最后一句，陆欢说得极慢，就像是魅惑人的妖精，想要勾人的灵魂。 周氏不假思索地说道：“不错！还是你思虑周全！咱家还是不能少了你啊！ 你不知道，你们今日出去之后，那个陆如意有多气人！” 周氏完全忘记了，刚刚她还想赶陆欢出去的事。 此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是之前陆欢也在，肯定不会让陆如意那个祸害继续留在高家！ 这一坐，便一直到了用晚食的时辰。 周氏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口都说渴了。 陆欢扶着周氏出来，正巧看到高曼婷从陆如意的房中出来。 周氏沉下脸：“曼婷，你不是去找童生家娘子认字了吗？怎么会从老二媳妇的房里出来？” 高曼婷一只手捂住另一边的袖子，迅速想到一个托词：“对啊，我是去了啊！这不是刚回来，顺道看看嫂嫂还有小侄子。” “什么狗屁侄子，现下估计连个米粒大都没有！” 周氏嘀咕的声音很小，只有陆欢听见了。 她笑着问高曼婷：“小姑子还去学认字了？不知，我能不能看一看？” 第141章 不能在陆欢手中出事 陆欢知道，这个小姑子最是喜欢偷懒。上一世她出嫁前，拢共也没有认识超过两百个字，怎么可能这么积极！ 高曼婷瞪了她一眼：“哪里都有你！” 周氏微微皱眉：“怎么跟你嫂子说话的？” “婆母，小姑子性格直爽，我很是喜欢呢！” “不需要你假好心！”高曼婷说完，就向前院跑去。 周氏想追，却被陆欢抱住了手臂：“婆母，小姑子还小，得慢慢来。” 这时高衍也从外面回来了。 石家人将晚食都摆上桌，还没等周氏发话，高曼婷就拿起碗和筷子，向盘子里戳去。 那一筷子的分量，一点也不像她自己能吃得下的。 周氏一筷子打在她的手上，高曼婷呼痛一声，一碗菜差点扣在桌子上。 “你准备把饭菜端哪去？” 高曼婷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周氏的眼睛。 陆欢大概明白了陆如意的小心思，笑道：“曼婷，就算弟妹身体不适，也有玉珠和彩蝶两个丫鬟。实在不该由你做这样的事情！” 高曼婷像是个小炮仗一般，一点就着：“谁知道你会不会在饭菜里面做手脚！” 陆欢笑得更灿烂了：“我对饭菜做手脚？为何啊？就因为她肚子里还不确定有没有的那块肉？” 周氏也没想到，这个陆如意的心机这样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把曼婷拉拢到她那边。 周氏还在迟疑，陆欢又开口说话了：“你怎么知道，桌上饭菜里面没有呢？要知道，一般的活血药物，正常人吃了没事，但有孕的人吃了，肚子里那块肉可就要掉下来了！” 高曼婷哪里听过这种事情，吓得小脸苍白，话也说不利索了。 “你……你你，怎么这么恶毒！” 陆欢才不搭理这个蠢货：“婆母，弟妹对我心存芥蒂。以后她的饭菜，还是自己做吧！” “不……不是这样的，是我……”高曼婷还想辩解两句，这可不是陆如意的本意啊！ 何娘这时还没出去，听到陆欢的话，立刻回应道：“是，东家！” 周氏冷冷地瞥了高曼婷一眼，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你要是不想吃，就去后院和老二媳妇一起做！” 高曼婷除了绣花，什么活都没做过。 就连自己房间，也是周氏每隔一段时间，请村里的婶子们进来打扫的。 她哪里会生火做饭！ 她咬了咬下嘴唇，最终还是没有站起身。 而高仲保全程坐在原地，没有挪动分毫。仿佛他们正在说起的人，不是他媳妇一般。 他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内心十分焦急。 休妻这事，因为陆如意可能有了身孕，一拖便是大半个月时间，直接拖到了年后。 而过了元宵节，才算过完了年节。 若没有特殊原因，族长肯定不会愿意在元宵节之前去一趟府衙。 这样岂不是要拖一个多月，正好错过了过年走亲戚、相看的好机会。 高仲保还不知道，燕王已经宣布取消了今年王府的年宴，连带着其他官员人家也有样学样，不打算大办了。 陆欢就算和王府关系亲近，也不可能帮他出去相看合适续娶的人家。 而后院中，陆如意因为早上装晕，午食也没用什么，这时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彩蝶，你再去前面看看，曼婷怎么还没把饭菜送过来啊！” 她瞥了一眼小几上放着的，几小碟分出来的饭菜，摆了摆手。 “拿远一些，我闻着味有些恶心！” 玉珠默默将小几搬到了外间，又打开一条缝，散了散内室的味道。 彩蝶很快就回来了，两手空空。 “小姐，我一直走到前院，都没看到曼婷小姐。 我趁正厅里的人没注意，偷偷打量了一会儿，曼婷小姐吃得正欢，完全没有给您送饭的意思……” 她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竟然和蚊子哼哼没什么区别。 “这个白眼狼！拿了我的银钗，竟然不办事！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都知道我的厉害！” 陆如意恨得咬牙切齿，整个人就像是从地底爬上来的恶鬼。 玉珠这时提议道：“小姐，您什么都不吃也不是个事。不如让彩蝶去厨房，盯着那何娘给您做一碗红糖水煮蛋吧！” 陆如意背过身，又蜷缩进被窝里。 “快去吧！一定要盯着何娘做，不能让她放任何不该放的东西！” 她早已想好了对策，无论肚子里有没有那一块肉，她都能顺利留在高家。 前提是，她不能在陆欢，或是陆欢的人手中出事。 她盯上的，正是最单纯好骗的高曼婷。 正厅中的人，各怀心思，他们很快用完了晚食。 高曼婷完全忘记了陆如意的嘱托，将她面前的最后一块糖醋里脊，直接喂进嘴里，吃得喷喷香。 周氏皱着眉，越发嫌弃这个闺女：“曼婷，你晚食是不是用得有些多？” 高曼婷的动作僵了一瞬间。她瞬间想起来，最近变得有些紧的腰身。 心虚地问道：“有吗？” “我也觉得没有。咱们北地的姑娘家普遍都高大一些，我看小姑子这样，还算是小巧玲珑，多吃一些也无妨。” 这次周氏没有那么好说服。相反的，她下定了决心，想要彻底把高曼婷给掰正过来。 “曼婷，你随我回房！” 送走了周氏和高曼婷，陆欢总算能松口气。 高衍拉起她的手，两人一起向西厢房走去。 高仲保看着这两人，觉得碍眼极了，忍不住开口道：“嫂子！” 高衍皱了皱眉，原本想装听不见的。却感觉自己手心被挠了一下，脚下差点打滑没站稳。 “二弟有事吗？” 高仲保拱手，微微向陆欢躬身：“明日一早，小生又要去书院。家中之事，就劳烦嫂嫂照顾了！” “我作为高家的媳妇，孝顺公婆是应该的。” 这意思便是说，做这些，和你高仲保没有一枚铜板的关系。 高衍心中的小人也在猛点头：说这种黏糊糊的话，是想恶心谁呢！ 高仲保自讨没趣，觉得就算再说什么，有高衍在场，陆欢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 他点了点头，转身向书房走去。 “二弟不回后院吗？”高衍有些意外，这高仲保今晚怎么还睡书房！ 万一他和陆欢闹出点动静……岂不是更刺激了？ 高衍心中的小人，头上渐渐冒出了尖角。 第142章 越陷越深 “不了，如意身体不适，晚上只怕要起夜。 我明日一早还要去书院，若是晚上没休息好，恐怕会受先生责骂。 还是宿在前院书房中，更清静一些！” 高仲保的目光微动，对高衍两人点了点头。 这次高衍没有再叫住他，而是拉着陆欢也回了房。 一进屋，他就紧紧贴在陆欢身后，像一只大号的毛毛虫。 “媳妇，我都装作没听见了，也就是你愿意搭理他！” “哎呀！你重死了！”陆欢推了他的大脑袋几下，谁知道高衍太无赖，打定主意不好好走路。 陆欢也只能由着他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信不信，我们装没听见，他会跟着我们到门口！” 高衍倒吸一口凉气：“他不会这么看不懂眼色吧！” 陆欢侧过脸，淡淡说道：“你说呢？” 高衍没回答，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在场的情况下，高仲保还跟他媳妇说那些恶心巴拉的话，肯定没眼色！还极度自私！ 不过高衍此刻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小巧耳垂上。 随着陆欢侧过头，那泛着粉红色的耳垂仿佛离自己又近了一些。 高衍没忍住，张嘴就浅尝了一下。 陆欢浑身一个颤栗，抱怨道：“你作死啊！” 她这回没有再纵容男人，猛地跑到了大门边，对侧面的厨房喊道：“何娘，送几桶热水进来！” 高衍幽怨地脱下了脚上的靴子，换上在家穿的布鞋。 “媳妇，你躲着我，我心好疼！” 陆欢瞪了他一眼：“你少来，谁让你作弄我！” 果然，因为他的动作，陆欢的耳垂变得通红通红的，感觉更加可口了。 不过他不敢再轻举妄动，不然媳妇肯定会赶他去和石谷石梁兄弟的房间。 小屁孩哪里有媳妇香啊！ 高衍换上谄媚的笑容：“媳妇，我错了，我再不作弄你了！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计较了！” “哼！看你表现！” 陆欢脱下外袍，坐在妆匣前，开始拆头发。 因为今日去王府，陆欢不仅上了全妆，连发型都没有马虎。后来急着去后院，也没来得及脱下头上的钗环。 现在只感觉头皮崩得都有些痛。 高衍也换下了身上的锦袍，换成了日常穿的墨蓝色棉袍。 见陆欢皱着眉，按压着两鬓，他忙走上前，双手覆在陆欢的手上。 陆欢索性放下了手，享受着男人的按摩。 “阿衍，你们什么时候相认的？” 高衍的手微顿，思索了片刻说道：“其实你回门那日，我就发现我和王府的渊源。” 陆欢猛地转头，高衍一下没注意，差点戳到她的眼睛。 “乱动什么，也不怕戳到你的眼睛！”男人手下忍不住加了一分力道。 陆欢偷偷吐了下舌头：“我这不是意外吗！嘶——就是那，多揉揉！” “那日我在大门边等你，正好碰上世子想偷溜着出去玩，躲避王府护卫。 那时我就觉得世子和我有几分相像。” 陆欢也回想起上一世对这个世子的评价。守城有余，但到底文弱了一些。 不过有个这样英明神武，文武双全的父王，压力应该挺大的。 “后来呢？” “后来我还苦恼，不知道该怎么打探消息。没过几日长史就来村里了，再后来的事情，你应该也猜出来了。” 陆欢的确猜了出来，烧炭这种小事，哪里非高衍不可。只是事后高衍平安回来了，她也就没有多问。 其实她此刻，心情有些复杂。 原本她只想做个快乐有钱的寡妇：手中不缺钱花，把娃养大，当个什么事都不用管的老封君。 却没想到，程家的隐秘，还有高衍的身份，让她根本做不到置身事外。 甚至有种，越陷越深的错觉。 她深吸一口气，问高衍：“对于以后，你是怎么打算的？” 这话问的高衍一懵。说实话，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他抿了抿唇：“燕王……我哥说，会上密折给那人。我想，以我的身份，肯定不可能进卫所。” 元德帝规定，普通宗室子弟可以领朝廷的供奉，但不得入仕，不得经商。 但同时也要求藩王镇守边疆，抵御前朝余孽。就比如燕王手中，掌握了三个护卫营的兵力。 但也仅限于在燕京城内，再远一些的卫所，比如通州卫和营州卫，根本不受燕王的管辖。 “就算他答应我，不需要认祖归宗，但肯定不会允许我插手任何一地的军务。” 陆欢原本也不希望高衍去卫所当兵，对于这点，倒觉得没什么。 只是……她不禁提高了一些音调：“你不准备认祖归宗？为什么？” 高衍十分庆幸，现在天黑了，就算屋里点了不少烛火，依然看不清自己的脸色。 因为他自己都感觉得到，他的脸上，热得厉害。 “我……毕竟我流落在外那么多年，回去不是丢脸吗！” 其实他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但真实原因，他不想说出口。 “谁说的！”陆欢抓住高衍的手，“你才不到二十三岁，又不笨，完全可以重新学！” “反正我让我哥帮我求情了。至于以后的事，我们考虑再多，也无济于事，还要看那位是什么意思。 不过，短则一个月，最长不超过两个月，金陵那边就会来信了。” 与此同时，燕王府中。 燕王趁着王妃去洗漱，悄悄召来了府医。 “李天冬，你可知罪！” 王妃不在，顾承彬也不需要压制自己的脾气，一巴掌拍在书案上。 好在书案比寝殿的茶几厚实许多，燕王拍上去，纹丝不动。 李天冬条件反射地跪在了地上，膝盖磕得生疼，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老夫有罪！还请王爷责罚！” 燕王才不觉得，李天冬是真的知错了。 “你说说，你何罪之有？” “老夫……老夫学艺不精，这么多年都无法令王妃痊愈。” “哼！” 之前罗老大夫和府医去辨证论治，燕王鬼使神差地命心腹去偷听。 竟然听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王妃生育多次，又经常操劳。即便罗老大夫拼尽一身医术，也只能再保她二十年寿命。 可许氏今年还不过三十啊！ “说吧，这件事，你瞒了多久了？” 第143章 生命如此的奇妙 李天冬垂下头，不敢看燕王的眼睛：“王妃诞下二公子和三公子的那年。当时我就察觉王妃的身子亏空，只是……” “不必再说了……”燕王痛苦地闭上眼睛。 李天冬的言外之意，他都明白。 难道事先知道了，事情就不做了吗？ 那年他们刚刚来燕京不久，许氏就传出喜讯，怀上了双胎。 初来乍到，即便顾承彬身为亲王，在军中颇有威望，理清封地的军务，也花费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而那时明英不过才四岁，最小的明月更是只有半岁，还有偌大一个燕王府…… 顾承彬不敢想象，当时许氏是如何撑下来的。 一行泪从他的眼角悄然滑落。 “这件事，你就烂在肚子里，不可再让第四个人知道！” 李天冬嘴上应下，其实在心里偷偷吐槽：你就是那第四个人！ 燕王顿了一瞬：“还有，明英郡主的汤药，你要亲自盯着，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李天冬心中一个咯噔，头垂得更低了：“是。” 他慢慢退出了书房，等走到燕王看不见的地方，他才偷偷抹了一把冷汗。 还好燕王另有痛恨的人，才没有追究他的责任。二来也是因为，除了罗老大夫之外，在北地很难找到比他医术更好的、更能信任的大夫。 燕王的目光渐渐变得狠厉。 董家女真是个好样的！董家也很好！ 竟然如此沉得住气，愿意花费几十年时间，算计他的燕王府。 燕王慢慢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但隐在暗处的逸风和逸尘，却微微抖动了一下。 只因为燕王这样，说明他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 下一刻，燕王再次开口道：“来人，去找护卫队长来！” 没过半刻钟，护卫队长张振便满身寒气，走了进来。 “派几个生面孔，去一趟绍兴府。我就不信，董家身上毫无破绽！” 张振思索了片刻：“王爷，您这是要插手地方政务？” 顾承彬眯了眯眼睛，眼神中有些危险：“我只是让你派人去暗查，查到了之后回禀我。谁说我想插手地方政务了？” “如此便好！”张振板着脸，领命离去。 燕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从一旁的木盒中取出一个纸卷，用最细的狼毫笔，在纸上写满了细细密密的小字。 他边写边吹，等墨迹都干了之后，又将纸卷了起来，用麻线缠好之后又装进竹筒里封好。 “逸尘，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我的好舅兄手中。” 张振那步棋，只是明面上的。 而他的大舅兄，如今的定国公许添福，才是他真正想动用的人。 他们疼爱了那么多年的小妹还有外甥女，被人暗害，难道他们还能忍得下这口气，选择继续蛰伏？ 逸尘从暗处走了出来，接过竹筒之后，再次隐去了身形。 虽然不应该帮燕王这个忙，但事关王妃和小郡主，也勉强算是皇家的事。 逸尘没意识到，他已经暗暗偏向燕王了。 陆欢奔波了一天，洗漱完之后就窝进了被窝里，可高衍依然兴致昂扬。 “对了媳妇，你今日去牙行做什么啊？” 陆欢借着遮挡，将加了料的冬枣混进了盘子里。 “秦伯给我买了两间铺子，还是白契。想要换成红契，还得拜托孙牙婆，而且我也想去问问，之前的三间铺子找到了租客没。” “找到了吗？” “找到了，约好明日午后，一起去府衙。你要陪我一起去吗？” 高衍将一颗冬枣丢进嘴里，模糊不清地说道：“那是自然！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陆欢轻笑一声：“有什么不放心的？难不成我还能丢了？” “对了！我回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八伯娘，她也想和我们一起去城隍庙庙会！” 陆欢思考了一瞬，答应道：“也成，到时候两辆骡车，应该也能坐得下。” 说起来，上一世陆欢还从来没去过庙会。 “庙会好玩吗？” 说起庙会，高衍就兴高采烈起来：“当然好玩！不仅有杂耍班子，捏面人的，还有不少的小摊，城隍庙还会送福饼，总之好玩的东西多了！” 他越说越兴奋，忍不住又吃了好几颗冬枣。 只是吃到最后一颗时，他说着说着就歪倒在暖炕上，开始打起了鼾。 陆欢轻轻推了他一下，小声唤道：“阿衍？你们遇上小贼，之后呢？” 回答她的，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陆欢替高衍脱了鞋，把人搬上暖炕。反锁上门之后，从后窗翻了出去。 借着隐身符的掩护，倒是没有人能看见陆欢的身影，但隐身符抵挡不住刺骨的寒风。 陆欢在外面披了两件大氅，才勉勉强强没那么冷了。 要不是赶时间，她肯定要问问凌薇仙子那儿有没有冬天保暖，夏天清凉的法衣。 库房里依然堆放了大量的麻袋，又足够陆欢装下好些粮食。 她先将这些天空间中的粮食，放了一大半出来。又将她在赵家药行和医馆中收来的药材，全部都放了出来。 只留下了几支百年人参，还有几样她认得的贵重药材。 接下来便是王府要的水果了。 这次放出来的水果，都以王妃为主。 两筐桔子，两筐葡萄，一筐丹柰，一筐冬枣，一筐黎檬，一筐山楂。 看着红彤彤，酸溜溜的山楂，陆欢的嘴角流下了不争气的泪水。 她没忍住，当场就从空间里拿了两个啃了起来。 明明之前都觉得酸的山楂，每次都是去核熬成果酱，就着甜点吃。可此时吃起来，反倒刚刚好。 虽然是陆欢早已算计好的事情，真正如愿了还是有些不可思议，感觉生命如此奇妙。 她将吃完的核丢进了空间中。 接下来，放在一边的两筐，便是给秦家的。 当然，陆欢没有忘记，再拿两包干枣出来。 之前从别家收的那些东西中，有不少滋补的好东西，其中燕窝和干枣都不少。 放在空间中这么久，里面也吸收了不少灵气，不是一般的补品能比的。 她也没忘记给碧珠放两盒，在木盒上还专门写上碧珠的名字，相信秦伯一看就能明白。 回去的路上，也一帆风顺。 只是在进院子时，发现了不对劲。 西厢房墙外的地上，发现了不少浅浅的脚印。 第144章 无法升级的原因 陆欢悬浮在半空中。 这脚印很新，而且自己离开之前，地上混合着烂叶子的泥土地还十分平整。 要不是她的感知能力比一般人强，只怕都不可能发现，地上这些细微的痕迹。 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阴沉沉的天色。 一点月光都看不见，只怕再过不久就又要下雪了。 陆欢没多停留，飘在围墙之上，仔细检查了西厢房这一面的墙体，上面并没发现任何脚印。 她这才松了口气，想来这人只是过来踩点的。 只可惜冬日的泥土几乎都上了冻。 如果不是长时间站在墙边，可能这点浅浅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陆欢跳进屋内，反锁上房门，觉得不保险，还在窗户上贴了一张防御符。 符光一闪，转瞬间化为透明。 她在窗框上来回摸了好几遍，也摸不到半点符纸的触感，真的是太神奇了！ 她没有直接回暖炕上，而是进入了空间中。 不管外面如何寒冷或是炎热，空间里却永远像是春天一样，总是那么刚刚好的舒适宜人。 刚一进来，陆欢就感觉自己穿多了，小脸都捂得通红。 她急忙解开了大氅，直接掉在了地上。心念一动，手中就多了一个茶盏。 她从泉口舀起一杯灵泉，边喝边向交易系统那边走去。 屏幕上，巫雪霏一连发来了四五条留言。 巫雪霏：【在吗？还有粮食吗？多少都行，急！】 最后一条，正是在不久之前，后面一连加了三个感叹号，也不知道那边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危险。 陆欢：【我来了，发生了什么事吗？这次，我还是要晶核。】 陆欢在交易舱中放了十袋大米和小麦，连带着两筐蔬菜，两筐水果还有四只鸡。 巫雪霏也很是大方，并没有因为陆欢好说话，而舍不得给晶核。 相反的，她作为异能者，最不缺晶核这种东西。 收到陆欢交换的吃食之后，巫雪霏先从系统空间中拿出来一根黄瓜，连上面的刺都没有除去，就直接塞进嘴里。 她被困在这个地下室里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了。 虽然异能者比普通人更耐饥饿，但那也是有前提的。外面还徘徊着不少变异动植物，她一路杀过来，异能和体力早就消耗了大半。 如果没有这个交易系统和陆欢，她不是被困死在里面，便是走出去，被那些变异动植物围攻致死。 “呵——想让我死，还没那么容易。”巫雪霏沾满灰尘的手，粗鲁地抹了一下嘴角。 巫雪霏：【你那边有熟食吗？】 陆欢：【只有米饭和馒头。】 巫雪霏：【换！用金银可以吗？】 陆欢：【可以。】 干粮和那十袋粮食还不一样。 陆欢一次性不能做太多，也没指望能换来晶核。 只是她看着交缠成一团的这种金首饰，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其中有一副头面很明显，竟然是凤冠！ 这种东西，除非是不怕抄家灭族，不然谁敢带出去啊！ 陆欢：【怎么还会有凤冠？】 巫雪霏：【路过首饰店收的。想着对你可能有点用处，就顺手收起来了。】 陆欢：【首饰店也能卖这个了？】 巫雪霏这才想起来，陆欢那边好似还在封建王朝。 她撕下来一块热乎乎的馒头，蘸着陆欢送她的大酱，喂进嘴里：“真带劲！” 回复陆欢道：【不好意思，我忘记你那边的特殊情况了，下次我就专门找金条好了。】 反正这种东西在基地里面一抓一大把。 忙完巫雪霏那边的订单，陆欢将这次交易过来的精神力晶核都单独挑了出来。 陆欢：【仙子，你还需要精神力晶核吗？】 凌薇仙子：【要，我感觉我很快就要突破了。这片小天地已经无法困住我了！】 陆欢：【太好了！这次我想交换可以冬暖夏凉的法衣。要是没有，就等你出去之后再帮我找。】 凌薇仙子：【稍等。】 池雨薇在自己的空间戒指中翻找了一遍，没找到适合陆欢这样没有灵力的人，但找出来了一匹鲛绡。 这匹鲛绡，是她在进秘境之前，和其他门派的修士交换得来的。 说起来，这鲛绡还是大师兄特意叮嘱她，寻来送给小师妹的。 现在，大师兄算个屁！ 池雨薇召唤出本命飞剑，对着那匹鲛绡就是一阵砍。 按照自己里衣，炼化成了类似的款式。 滴血认主之后，可以根据主人的身形变幻大小。 凌薇仙子：【这件小衣完全可以满足你的要求，而且清洗起来更方便，直接用水冲洗，之后甩干就好。】 陆欢看着交易系统中的描述，惊呆了。 鲛绡啊！传说中鲛人织的纱啊！ 薄如蝉翼，冬暖夏凉，水火不侵！ 就是看上去很透，有些不太正经。 陆欢打定主意，觉得最好不要让高衍看见，不然那男人肯定要疯！ 她又想起来力量等级迟迟不能升级的事情。 陆欢：【仙子，你的精神力等级是怎么提升的啊？】 池雨薇没想到，陆欢还会问修行上的问题。 不过转念一想，她手中有精神力晶核这样神奇的好东西，有其他种类的，似乎并不奇怪。 想到精神力晶核对自己神魂的助益，她心中忍不住雀跃起来。 如果有火属性晶核辅助修炼，是不是她的功法还能更上一层楼？ 这样想着，池雨薇回答陆欢时，更加有耐心了。 凌薇仙子：【除了修炼神魂的功法之外，主要还是依靠晶核堆叠。怎么，是修炼上遇上问题了吗？】 陆欢：【不错，我一连服用了五颗力量晶核，都没有成功升到二级。】 这就有些奇怪了。 池雨薇的精神力异能，已经达到四级巅峰了，只需要突破这个瓶颈，就能成功升到五级。 除此之外，在修炼界中还有一种可能性，和陆欢描述的情况相似。 凌薇仙子：【你是不是有道侣？】 陆欢：【道侣？】 凌薇仙子：【就是夫君。我想到两种情况，一是瓶颈，二便是你有孕了。 而腹中的孩子正巧也有同样的天赋，所以吸取了你体内的能量。】 陆欢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小腹。 力量系异能？ 她第一次真心期盼，自己肚子里怀的是个小子。 不然若是个女儿…… 第145章 脚印不止一个人 陆欢的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个画面。 一个纤细少女手握两把铁锤，在铁炉边抡得哐哐作响，而旁边的少年含情脉脉地喊道：铁锤妹妹。 她忍不住浑身抖了一下。 虽然她选择的是力量异能，但她希望自己女儿，可以娇娇软软的，被哥哥们护在身后。 即便有异能，也希望是木系或是精神力这样不会外显的异能。 也不用体会陆欢此时的感受——她没有一个兄弟姐妹，身上的秘密甚至不能和高衍分享。 这种孤零零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待在荒岛上，特别孤寂。 她隐隐有种想法，是不是能让高衍也激活力量异能？ 特别是在她发现那些脚印之后，心中的危机感越发浓重。 陆欢：【不错，我应该是怀孕了。日子尚浅，之前我还只是怀疑，现在看来，是能确定了。】 凌薇仙子：【恭喜！】 凌薇仙子的话语一向这样冷淡，陆欢早就习惯了。 还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就在陆欢准备离开空间的时候，屏幕上又弹出来一条消息。 凌薇仙子：【最好不要用你的秘密，考验你的伴侣。除非，你有绝对的实力。】 陆欢盯着这两句话，久久没有动作。 良久，她深深叹了口气。 陆欢：【多谢！】 上一世，凌薇仙子应该是遭遇到什么背叛，然后身死道消了。所以她才会发出这样的警示。 说起来，巫雪霏也会遭受觊觎和背叛。 而陆欢自己，也有同样的遭遇。 交易系统是不是专门找上她们这样的可怜人？ 怀着这样的疑问，陆欢依偎进高衍的怀中，沉沉睡去。 因着惦记着外墙边的脚印，天才蒙蒙亮，陆欢就醒了。 她慢慢坐起身，生怕惊动了身边的高衍。 可惜事与愿违，男人猛地睁开眼睛，一抹警醒转瞬即逝。 看见陆欢之后，眼中只剩下温柔。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见天都亮了，这才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欢儿，我可能是昨晚太累了，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陆欢摸了摸鼻子：“没事，我昨日也累了，没一会儿我也睡了。” 她透过窗户的缝隙，向外看去。地上依然是泥巴地，看来昨晚并没有下雪。 “我去看看何娘做了什么好吃的！” 她站起身，从内侧跳了出去，完全没看见男人微微翘起的嘴角。 用完早食之后，高衍刚打算去炭窑那边看看，这时石粱神秘兮兮地走了过来。 “姑爷，您跟我过来看看……” 陆欢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睛闪了闪，下意识看向何娘，后者对她微微点头。 她便知道，自己的交代，何娘和石粱已经办好了。 这时，书房那边传来高仲保的声音：“嫂嫂。” 陆欢皱了一下眉头，这男人不是已经进书房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她回头，看见高仲保手中的行囊。 原来是要去书院了。这样就好了，省得在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老喜欢往自己眼前凑，挺烦人的！ 陆欢挂上礼貌的微笑：“二弟这是要去书院了？可不巧，昨儿石谷进城报信去了，骡车不在家。” 当然，陆欢是不会允许高仲保骑马的。那是她送给高衍的，万一被高仲保碰了，只怕那个傻男人要和自己闹上许久。 高仲保脸上一僵。 陆如意有没有怀孩子，还是件没影的事，怎么就传到陆家去了！ 万一陆家人听说他想要休了陆如意，肯定会不依不饶。 想到这里，高仲保的语气中就带上了埋怨：“都说三个月胎相稳固之前，不能对外说。这么简单的常识，嫂嫂都不知道吗？” “二弟可是冤枉死我了！”陆欢的眉头微蹙，眼眶微微泛红，看上去楚楚可人。 “派人去陆家的事，昨日午后我就回禀了婆母。后院丫鬟没经过事，前院事情又多，不可能光指望一个何娘。 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高家不能让弟妹出任何差池，否则她就只能留下了！” 听到前半部分，高仲保就已经差不多被说服了。后来陆欢说咱们，更让他心里痒痒的。 他还没有乐多久，高衍就板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时陆欢站在西厢房门前，而高仲保站在院子中间。两人隔得挺远，但高仲保脸上那种像猪哥一样的笑容，高衍怎么看怎么觉得膈应。 “媳妇，怎么还没回屋呢？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也不怕冻着了！” 高衍像是才看到高仲保这个人一般：“二弟，你在啊！这是要去书院？快去吧，我看族长家的骡车已经等在村中间了！” 高仲保如梦初醒，也顾不上东西有没有带齐，抱着行囊就向外冲去。 完全忘记了，他还没披上斗篷。 等人跑远了，高衍才哀怨地问道：“媳妇，你理他作甚！” 陆欢白了他一眼，知道这男人又是醋上了。 “你当我想理他！我还怕他跟过来，我说不清楚了呢！还不如早早把人打发走！” 其实高衍就是想要试探陆欢的态度，见她对高仲保不屑一顾，高衍心中就很是高兴。 但一想到石粱在西面院墙边的发现，他就没那么高兴了。 他跟着陆欢进了厢房，一直走到了后窗边。 推开后窗，朝外面看了看。见夹缝中的地上没有半个脚印，才松了口气。 陆欢假装好奇，从他的手臂下钻到他身前，顺着他的动作也看了一遍。 “阿衍，在看什么呢？” 高衍揽着陆欢向后退，顺势关上了后窗，仔细闩好。 “石粱在墙外发现了不少脚印，看样子还不是一个人的。” 这点陆欢昨晚倒是没看出来：“只有咱们这边有吗？” 高衍闻言，脸色更沉了两分：“不错，只有西厢这边有。” “这是盯上了咱们啊！” 高衍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觉得的。这样，午后我先陪你去府衙，然后咱们再去一趟燕王府！” 陆欢喃喃道：“这也太巧了。早不盯上，偏偏是高仲保及冠之后。” “欢儿，你这是怀疑谁了吗？” 上一世没来，而这一世却来了的那三人，有很大嫌疑。 当然，这也不代表其他人就是清白的。 第146章 陆家来人 “你还记得，那日来了两个书生，姓曾和姓邱。” 高衍回想了一下，只记得大概样貌，但看高仲保的反应，应该和他二人也不熟悉。 “是不是那两个中途离席的？” “不错。” 高衍摇摇头：“应该不会，他们是我哥在燕州书院的眼线。周氏藏的包被，就是他们找出来的。” 如此说来，他们认识的人中，有嫌疑的人便是李荣了。 想到上一世李荣做出来的事，陆欢就觉得恶心。 “那便剩下李荣了。” 她强压下胃里翻滚的感觉，掀开一旁的红木箱子，从里面的竹筐里拿出两个桔子。 高衍极其自然地接过其中一个，三两下剥开，送进陆欢嘴里。 带着灵气的果汁，顺着喉咙落进胃里，舒适提神的感觉从肚子里向四肢扩散。 之前恶心的感觉瞬间消失，就连头脑也清明了几分。 高衍也边吃边点头：“秦伯送来的水果真好吃，我感觉我的力气都变大了。” 陆欢眼神微微颤抖了一下：“你是不是傻！这桔子又不是药，怎么可能让你力气变大！我看应该是罗老大夫医术厉害才对，你身体不虚了，自然力气就变大了！” 高衍将剩下的三瓣橘子塞进嘴里，一把举起陆欢。 把她抱到暖炕边放下，在她的鼻子上啄了一口，笑道：“一天天的，总是把我体虚挂在嘴上。你应该最是了解我，是真虚还是假虚。” 高衍的眼睛微眯，莫名有些危险。 陆欢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倾，却不知道，这在男人眼中，便是凑上去的邀请。 高衍刚踢掉脚上的鞋子，想要上炕和媳妇玩闹一番，院门外却传来不少人说话的声音，语气听上去十分不善。 他撑着身体，呆在原地，一时不知道应该装没听见，还是假装屋里没人。 但是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脸颊已经慢慢鼓了起来。 噗嗤——陆欢偷笑了一声，捏了捏男人的脸。 她昨日派石谷走这一趟，就知道陆家肯定会一早就派人过来。 现在看来时间正好。 “一会儿等人去了后院，你就出门去吧。” 高衍翻了个身，躺在陆欢身边：“他们带了不少人，不用我陪着你吗？” 陆欢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这样你还不放心吗？这样，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出去之后就把族长请过来吧。” “知道了。一会你要小心，去之前在袖子里藏一根棍子。 我跟你说，我在引火的芝麻杆下面，藏了一根笔直笔直的棍子，可好用了！ 这可是看在，你是我媳妇的份上，才告诉你的！” 陆欢强忍住笑意，点了点头。 这次李氏上门，来者不善，说不定就会将火气撒在她身上。 现下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万一一个不注意，摔在地上，那可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趁着转身的遮掩，陆欢又喝下一杯灵泉水。 外面的吵闹声已经转移到了后院，陆欢没有直接去后院，而是先来到厨房。 石谷正在往嘴里扒饭，感觉门边的光亮一晃。 “东家，您来了！您这时候可别去后院，那陆家的夫人带了好些婆子来，那边正乱着呢！” 陆欢嘴角勾了勾，她怎么可能不去。 “你娘呢？” “娘担心他们对太太不利，跟去后院了。阿粱出去找人了，想来不一会儿就应该搬来救兵了。” 石谷说的没错，这时石粱已经跑到了高大柳家。 孙氏气得将手里的菜刀，往案板上一拍：“陆家这是打量我们高家村没人了是吗！” 虽然孙氏对周氏一向有意见，但那也是因为她虐待高衍的原因。 和外村人起冲突时，孙氏还是挺卫护周氏的。 她冲厨房外喊道：“锁头！去你三太叔公家，请九叔奶奶去你阿衍叔叔家。” 随即她对石粱说道：“你先回去，跟阿衍媳妇说一声，我把族里说得上话的妯娌们都请过去，让她不要害怕！” 孙氏通过高衍，也知道了陆欢在陆家的处境，很是心疼她。 所以，并没有因为陆欢也是出自陆家，而迁怒她。 “哎！我这就回去！” 一听说有八卦，马香草和孔淑芬这对亲妯娌，也顾不上掐架了，跟着孙氏一起赶到了高家。 这时族长媳妇严氏也刚刚赶到。 严氏看向她们三人，问道：“里面什么情况？” 马香草和孔淑芬齐刷刷看向孙氏。 孙氏有些无辜：“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听阿衍媳妇的下人报信，说陆家来了不少人。” 昨日高仲保想休妻的事，只有族长知道。 其他人不知道陆家来人是为何，但严氏还是从她家男人，也就是族长，那得知了。 严氏叹了口气。 当初陆家换人的事，早已传出了十里八乡，好在错不在高家，所以名声并没有受到影响。 而且之后高家村的人，在官府的授意下，去燕京城附近的县城和村子教烧炭，很是拉了一波好感。 眼见着高家村的名望节节攀升，这时高仲保又闹出来幺蛾子。 当初想要将错就错的人是他，现在成亲不过半月，要休妻的人还是他。 真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而随自己来的这三个堂嫂，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五嫂和七嫂明显就是来看热闹的。而八嫂也不例外，但大堂哥他们那一支一向和高衍关系好，这时候过来，也有为陆欢撑腰的意思。 而陆欢夫妻俩，听说和燕王府的关系匪浅，昨日一早更是夫妻一起去了燕王府。 几个呼吸间，严氏的心里就有了一番计较。 她扬了扬下巴，问三个堂嫂：“嫂子们，我们这就进去？” 族长在宗族中行九，虽然严氏尊称她们三人一声嫂子，但她们也不敢托大。 “你是族长夫人，我们跟在你后面就好。” 严氏推开院门，这边陆欢正好听完石粱的禀报，也向后院走去。 “族长夫人、五伯娘、七伯娘、八伯娘！劳烦你们大老远跑一趟！” 严氏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陆欢。她家老头子对陆欢的评价，渐渐和面前的人对上了号。 她微笑着寒暄道：“你和我倒是生分一些。” “我这是敬您！您要是不介意，那我就叫你九伯娘了！” 还不等她们再说什么，后院传来一声尖叫，那是高曼婷的声音。 第147章 李氏的目的 “你们干什么，不许欺负我娘！嫂嫂，你说话啊！” 严氏不再和陆欢说什么，率先向后院走去。 马氏和孔氏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而孙氏笑眯眯地拉上陆欢的手：“欢儿，一会你就站在我旁边，省得伤了你！” 这一摸，正好摸到她袖子里硬邦邦的东西。 孙氏揶揄地说道：“是阿衍给你的吗？” 陆欢小脸微红，点了点头。 “看见你们小两口和睦，我就放心了。阿衍是个好孩子，你们好好过日子，早点生几个孩子，气死周氏！” 孙氏对陆欢眨了眨眼睛，拉着她跟上前面三人的步伐。 陆欢一时有些没听明白孙氏的意思。 只是走在最前面的严氏，已经撩开了门帘。里面的僵持，直接展露在她们四人眼前。 同时，里面的人也看到了她们。 严氏不过一眼，就将众人的表情看在了眼里。在心里替高仲保不值，真是眼神瘸了，才会选择陆如意这个女人，而舍弃了陆欢。 “闹什么闹！真当这里是陆家吗？” 周氏一见有人来撑腰，之前害怕的神色一收，梗着脖子说道：“陆如意！就算你肚子里真有块肉，我高家也容不下你了！” 她余光瞥见，落在马氏和孔氏身后的陆欢，声音也变得尖利了不少。 “陆欢，你躲哪里去了，怎么才进来！你知不知道，我这个婆母都快要被外人欺负死了！” 面对周氏的尖叫，严氏的脚步没有受丝毫的影响。 她慢慢踱步到左边上首第一个位置坐下。 那原本是李氏的位置，但之前李氏站起身，想直接收手撕周氏，那位置便空了出来。 这时她见严氏坐下，脸面上有些难看：“你是谁！不知道这位置是给贵客坐的吗？” 严氏纹丝不动，甚至还理了理衣裙。 “我是高家现任的宗妇。自认为坐这个位置，还是可以的。” 李氏喉头一梗，硬生生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高家的宗妇，只要证据确凿，都不需要经过周氏，就能直接把自己闺女休回家。 她灰溜溜地走到自己闺女身边，小声说道：“如意，你坐左边去。” 而孙氏听到周氏的指控，将陆欢拉到身后，替她鸣不平。 “欢儿不是让何娘守在你身边了吗？ 你以为我们怎么这么快就能赶过来，还不是你这个媳妇派人出去喊人。 不然你家住这么偏，我们哪里能听到你这边发生的事！” 周氏撇了撇嘴，没有再呵斥陆欢。她捏了捏高曼婷的手：“有你几个伯娘在，娘不会受欺负的，你先回房！” 高曼婷红着眼眶，看了眼陆如意，又看了眼周氏，抿了抿唇，还是听周氏的话，向里间走去。 不过她并没有回自己的耳房，而是躲在门板后偷听。 马氏等三人，带着陆欢在右边落座。 而李氏带来的那些仆妇们，自然没那个胆子坐下，纷纷看向李氏，等着吩咐。 严氏看向李氏的目光很是犀利：“不相干的人，就都下去，如何？” 自从陆欢进来之后，何娘就退到了一旁，一直注意着陆欢，见她微微颔首，便走到了正堂的中间，向众人行了个礼，转身便出去了。 严氏心里很是满意。果然主子有规矩，身边的下人就不会差，相比起来，这个陆如意可差多了，想来是和这个娘学的。 何娘都已经撩开门帘出去了，李氏带来的几个仆妇还站着不动，就连彩蝶和玉珠也站在陆如意身后，没有挪动半分。 严氏皱起了眉：“怎么，是想让我去请家法吗？” 周氏立刻回答道：“不敢不敢！” 她可不敢让严氏请动家法，不然高尚志这一支的脸面，可就要丢尽了。 万一被那好事的人，传到金陵婆母的耳中，说不定她自己都要受到责骂。 李氏也明白，此刻惊动了高家宗妇，已经算是闹开了，就不能闹进燕京城了。 她今日来的目的，可不是真想接陆如意回陆家，而是打消高家休妻的念头。 “你们都下去吧！彩蝶玉珠，你们也是。” 等丫鬟仆妇们都走了出去，李氏轻笑一声：“今日我来，就是想解决一下误会。没想到我家这大姑奶奶对我这般防备，竟然劳动了诸位亲家长辈。 我在这替她，向各位道个不是，还请各位念在她年幼丧母的份上，包含一二。” 陆欢垂下头，掩饰住眼中的不屑。 李氏不就是想说，她年幼丧母，礼数不周吗！ 孙氏冷笑一声：“陆家太太真是牙尖嘴利啊！欢儿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被你扣上这么多帽子，可见以前在陆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李氏还想说什么，却被严氏打断了：“孙氏！还轮不到你开口！” “弟妹啊，你也知道我家和阿衍关系好，他可是特意叮嘱过，让我照顾一下他媳妇。 我这不是，心急了吗！” 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就这样把李氏阴阳怪气的指控化解了。 陆如意死死瞪着对面下首的陆欢。 明明自己才是高家的亲儿媳妇，那高衍还不知道是哪里捡来的野种，凭什么这些伯娘们都站在陆欢那边！ “各位伯娘，明明仲保哥哥才是高家子，你们……你们怎么亲疏不分啊！” 严氏的气势又阴沉了几分：“长辈们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开口了？当真是，陆家的好教养！” 陆如意下意识想顶嘴，说陆欢也出自陆家，可一回想起来，刚刚自家娘才说陆欢欠管教，只能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撅着嘴，可怜兮兮地求助李氏。 李氏再次后悔，自己往日太过骄纵这个女儿，让她遇事不分轻重缓急。 现在最重要的是和陆欢吵嘴吗？ 肯定不是啊！ 高仲保都想休了自己这个女儿，结果她的重点却还在压陆欢一头上。 李氏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说道：“今日前来，是听说我儿有孕，高家不但不欣喜，反而要休了她，还害得她晕倒在雪地里。我想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严氏微微点头，这回才有兴师问罪的架势了。 她看向周氏，等着解释。 而坐在下首的三个伯娘们，眼睛都瞪得大大的。 我嘞个天爷啊！高尚志家，竟然偷偷摸摸闹出这么大的事！ 三人的心里同时冒出一句话：来对了！ 第148章 不孝不悌 周氏下意识看向八嫂那边。 这个八嫂，不知道犯什么失心疯。每次遇上，话里话外都是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 只是这个关头，饶是她再不愿意，让八嫂看了笑话，也不得不开口。 “这个陆如意，就不是个好的！当初怎么进高家，你们也知道……” 李氏急忙打断：“就算当初是陆家的疏失，女婿不也是认 “一人两个”这一次，两人没有说话，董卓拿眼看了下许褚，而后在其眼前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其中的意思跃然而出。 村长自然是笑眯眯的接了，乐呵呵的应承着。这样的好事，可不是顺便都能有的，只有帮着陈冬生家做了事，才能落得这样的好处，他怎么不尽心点呢。 这天早朝，董卓难得的起了个大早，一边向着皇宫赶去的路上，董卓脑海中已经在yy着自己在朝堂之上如何大发神威，将世家虚伪的脸面撕得粉碎。 听到他那么说南宫霖毅顿时语塞……他知道一时半会也说服不了什么。 加好hp的百名玩家立刻继续攻击了，而boss召唤出了一大片僵尸猴，这些僵尸猴对于安迪来说到是没什么，不过对于百名玩家来说的话，大量的上百伤害出现了。 诺珉宇警觉的看向走来的人，意外的却是靳凌傲，他手上不知还拿着什么东西。 消灭一只120级怪物对于现在的安迪可是非常容易的事,就是有一点不好那就非常花时间的,因为上次连续刷boss,时间旋涡一开始的boss已经没有了想要刷出来非常的困难的。 “啪——”诺明宇的话音刚落，欧阳樱绮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上面还带着他自己的血。 “呃，斑鸠团长，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虽然我的所有器官以及性理特征都很正常。”雷西尔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我只能说你是看走眼了！”傅容希冲着他遗憾的摊手，陆子谦审视他片刻，很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原来他也有看错的一回 “看来这位乔长官，想要将计就计，以目前的形势，我也只得委身投靠他，希望他能言而有信。”陈识心中道。 鬼屋试运行全程大约四十多分钟，当白东三人抵达终点时，竟产生了劫后余生一般的喜悦。 禾two走出禾斗一行人居住的别墅，来到外面的城市街道上，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我为玷污宇宙的人类而愤怒，为默认一切的神而愤怒，为另一个我输给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人类却无能为力而愤怒。 五堂婶赵氏也知当家的虽然不是董氏，但以后自家老爷的前程是要靠二房的，董氏这个二夫人的话，自然要听。于是，就点头带着一大帮子家人去了西苑。 “原来是公主给的呀，那一定是皇家的贡品了。怪不得妹妹皮肤那么好。”赵娇娇掩嘴笑道，朝赵巧儿使了个眼色。 感觉像是喝药一般，闻着是水果的味道，喝着还能养生，看着却像是药汤。 从捡了对方到现在，走了这一路，过去了半个时辰，对方除了点头摇头，啥话都不说，这让人怎么受得了 虽然方田平日里对穿搭没什么讲究，但这一身绝对是他在日常生活中选择的款式。 想要驯服暴走的妖兽，御兽法门少不了，现在他林氏虽然有了御兽法门，可是目前还没有人学会，甚至他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学会? 第149章 和稀泥 “九嫂！”周氏一听不乐意了，急忙出声提醒严氏，“这样的儿媳妇，我可要不起！” 严氏压了压手，示意周氏稍安勿躁。 “十一弟妹也有不是，她没有尽到一个婆母应该教导儿媳妇的责任。纵使仲保媳妇身子娇贵，很多事情不会做，也应该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教导她。 而不是什么活计都交给下人之后，就一 在他们的精神世界中，一个几乎可以遮天蔽日的无上存在，在他们头顶上方降临。一如当初的混沌之神奥卡兹一般，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们。那个巨大的眼珠，仿佛可以看清世间一切过往，拥有着难以言喻的神异。 敖顺在敖广、敖闰、敖钦三兄弟之下，一直仰人鼻息，心里早就不爽了。这天，妹夫泾河龙王造访，带来了这么一个大计划，敖顺心中也是跃跃欲试，但又举棋不定。 狮驼王在部下的簇拥下，一步步向山顶退去，终于到了山穷水尽之境，背后是悬崖，前方是数百名挺枪执矛的牛族战士。 另一个月芯飞了过来，一看到“自己”居然笑成这么个样子，脸色难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吴为受到这样的刺激，难以抑制的呻吟出声音来，紧接着腰腹一紧，自己仿佛进入仙境一般，在迷迷糊糊，颠颠倒倒中，两人共赴巫山，朝云行雨。 卷带着黑烟的烟戟，挥舞地虎虎生风，至下而上的扫向贺豪喉间。 “我的意思是那些因为执行任务受伤，而不再适合留在军队的呢那部分有没有可能”苏阳换了一个说法，当下也是开口问道。 张远航陷入了对未来畅想，随后再次埋头下去，开始再度剖析新职业的特点。 “是呀！滕飞也是胆大包天，居然连官府的人都敢抓！”济苍雨感慨道。 屋子里旋即就安静了几分钟，转动的，只有时钟秒针的细微声响。 唐清橙一把甩开陈诗梦的手，陈诗梦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靠在墙上。 她心中虽然自我认定父亲会没事的，可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说她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刚搬来这地方没多久，她进厨房都只是烧水，还没想过动用厨房，怎么会准备这些锅碗瓢盆，连油盐酱醋都没有。 秦渐和夏紫云刚上车，刚刚发动起车子，秦渐身上的电话，就突然响了起来。 不知道是这一声起了作用，还是男人的头疼有所缓解，他欲撞击的动作顿了住。 考试进行了三天，直到最后一科考完，我和任心才终于有了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我忙攥着沉砚的手，我知道自己惹了萧玥，她是暴脾气，如今还害得她跟尸体嘴对嘴，本就积攒的怒气，这下子彻底爆发出来了。 坐在篝火旁，霍格思向众人展示着他从木屋中寻找出来的物件，其中包括五具动物骨骼标本，一把鱼骨梳子，一个船舵，以及一块还保留着船锚基本外形的铁毡。 黎牧视线落到她的身上，“不过是胃疼罢了，老毛病。”他看出她眼里的疑惑，说道。 云笙看完这个楼盘的房子后，依旧是叹息着摇了摇头，然后准备去下一个楼盘继续看。 那紫金龙皇却是感到十分无语，即使萧峰并没有太狠的将他甩来甩去，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是一位高傲种族的龙族，并且还拥有着大罗金仙混元境界一层的强者，这么做真的好吗 第150章 村里人起心思 严氏僵硬地笑着，将手抽了回来：“族里事多，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还要操持家里几个小子相看。” 这意思便是说：别凑上来，她事情多，没工夫应付周氏。 好在周氏也只是说说场面话，没有真想去族长家。当然，如果仲保还有事需要找族长，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严氏担心周氏沉不住气，最后又叮嘱了一遍：“你那亲家夫人带了不少人过来，到时候留下来两个，一应事务都要陆家人经手，你和陆欢都别插手。” 周氏一听就不依了。她还想抖威风，摆摆婆婆款，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陆如意。 “那怎么行！九嫂，你没看她们有多嚣张！今日来的时候，差点就要把我这正堂给拆了！” 周氏的肠子都悔青了。 当初她就不应该图省钱，把以前的下人都打发走了。陆欢嫁进来之后，更是把那些平日来家里帮工的妇人，也全辞退了。 严氏暗自翻了个白眼，语气也有些不客气：“这能怪谁！还不是你自己作的！行了，我这就回去了。 等过了元宵节，你就领着你那老二媳妇，进城里看看大夫，村里那个甄大夫不太靠谱。” 严氏说完便站起身，率先向外面走去。 周氏听得一头雾水，下意识想拦下人再问清楚一些，却拉了个空。 她看向一旁的五嫂和七嫂：“嫂子，九嫂这是什么意思啊？” 孙氏可没那个兴趣陪周氏唠闲嗑，站起身说道：“阿衍媳妇，你和我一起送送九弟妹。” 陆欢站起身，服了服身子：“婆母，我送六伯娘和九伯娘出去。” 周氏有事相求，而厨房的开销又不从她荷包里出，口气很是阔绰。 “老大媳妇，跟何娘说一声。我留你两位伯娘一起用午食，把那什么甜点上一些，给两个嫂子甜甜嘴！” 马氏附和道：“对对！还有这个瓜子，我吃着也很好，再装一些过来！” 陆欢笑盈盈地应了下来。 两人走出正堂，追上严氏的身影。 孙氏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阿衍媳妇，你也太软和了些！你嫁妆能有多少，哪里能经得住这样吃用！” 陆欢不想说真话，含糊道：“伯娘放心，我心里有成算。大头都换成了产业，手上只留一些吃饭的钱！” 孙氏这才放心了一些，严氏也赞同地点点头。 她也听族长提起过。当初族长就担心陆欢的嫁妆太打眼，私下里提醒过高衍。 谁知道，陆欢早就将贵重的物品都送进了钱庄，就连压箱底的银钱也换成了铺子。 别看手里没剩多少钱，但每个月都有进项，足够一家人吃喝。 可以说，只要高家人不沾上骰子和女人，就不会败落。 当真是娶了一个金元宝！ 严氏的心里一阵火热。 她家的定磊和月柔都已经娶亲嫁人，但最小的定瀚还没定亲。 如果可以娶个像陆欢那样的商户女，在科考和仕途上支持一二，定瀚未来的路也能平稳一些，家里的担子也不会那么重。 心里这样盘算着，严氏的态度越发亲和了。 “别总是阿衍往我家跑，欢儿你也要多来串串门！” 陆欢忍不住抚上自己的胳膊，怎么突然感觉到一股子恶寒啊！ 不过她也是熟悉后宅应酬的人，迅速调整好了表情：“好啊！这不马上要过年了，我一定会和阿衍一起，上您家拜访的！” “那我可等着了！” 陆欢余光瞥见石谷的身影，在厨房里一闪而过，忙对孙氏说道：“六伯娘，您帮我留一下九伯娘，我让石谷套骡车送你们回去！” 严氏连声拒绝：“不用不用，没多远的路！我没那么多讲究！” 陆欢的步子没停，迅速走进厨房，从柜子里找出几个小布袋，将花生瓜子一样装了一点，又迅速追了出去。 还好两人没走远，正一同站在院门前。 “六伯娘，九伯娘，一点零嘴，你们带回去吃啊！” 严氏看着陆欢，见她眼中一点客套的意思都没有，笑眯眯地接了下来。 孙氏也接了过来，之前她大伯子带回家的，孩子们都喜欢吃呢！ “弟妹，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想和阿衍媳妇说，晚点再回去。” 严氏有些错愕，不过转念一想，高衍和大房的大伯子感情很好，两家来往多一些也正常。 她点了点头，拎着布口袋就往村里走。心里念着小儿子的亲事，她的步伐好像格外快一些。 孙氏和陆欢一起目送着严氏的身影，消失在一丛丛的竹子后。 “外面真是冷死了！走，咱们回屋说！” 孙氏拉着陆欢的胳膊，就往前院的正堂而去。 陆欢明显有些意外，刚开始还以为这是六伯娘的托词，没想到找自己真的有事！ “阿衍媳妇，明日一早去庙会，阿衍他和你说了吗？” “可是城隍庙的庙会？” “不是城隍庙还能是哪儿！” 陆欢笑着点头：“可巧了，我的两个小姐妹也约好了要同去。” 孙氏还以为陆欢这是委婉的拒绝，就听她继续说道：“到时候咱们两辆骡车，应该坐得下。” “肯定坐得下！”孙氏越说越兴奋，“你几个堂哥他们这次在外面教人烧炭，又紧赶慢赶地回来，可累惨了！ 这次就我俩去，下次再轮到他们。反正年前还有一次，他们腊月二十五那日再去也行。 咱们卯时初（5点）出发，正好能赶上辰时城隍老爷出巡！” 陆欢记下时辰，又问道：“锁头他们不去吗？” 她还以为，六伯娘他们肯定是想带着孩子，所以才跟自己一起行动，这样也更安全一些。 “嗐，他们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就我和你六伯两人，可看不住他们。 万一一个没注意，被拐子拐跑了，到时候哭都哭不出来！” 两人在正堂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何娘和石谷送来了茶点。 陆欢想起周氏的吩咐，对何娘说道：“婆母留了两个伯娘在家吃饭，午食多做两个菜。 再送点绿豆糕之类的甜食过去，她们应该爱吃。” “是，东家！” 陆欢这气度，看得孙氏有些眼热。 只可惜他们这一房剩下的两个小子，都还没到成婚的年纪，不然肯定得让陆欢给他们介绍介绍。 没指望像陆家那样豪富，比起村里的姑娘，为人处世上强上一截就行。 第151章 李氏自我怀疑 说起村里的姑娘，孙氏等何娘出去之后，身子横跨两人之间的茶几，凑到陆欢身边。 神秘兮兮地说道：“欢儿，我跟你说这事，是让你心里有个底。 当然，阿衍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肯定不会和那人不清不楚、对不起你！” 孙氏这样没头没尾地来一句，把陆欢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 “伯娘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孙氏看了一眼门帘，没见到任何人影，才小声说道：“你知道村里的方小鱼吗？” 陆欢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好似在哪听过。 “她是谁？” “嗐！说起来，她也是村里的小可怜。家里重男轻女，什么活儿都让她做。 以前村里人都觉得阿衍最可怜，现在他娶了你，不知道多少人都羡慕他。 这个最可怜的位置，就让了出来。” 陆欢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村里人也真够闲的，一天到晚盯着别人家的生活。 “现在最可怜的那个，变成了方小鱼？”除了这个可能，陆欢想不出来还会有别的什么内情。 “可不是！而且她最近，还老喜欢往炭窑那边跑。哎哟！可不要脸了！”孙氏一阵唏嘘。 陆欢心中瞬间了然。 如今炭窑那边已经发展成三个土窑。为了节省木柴，三个土窑挨得很近，同时烧起来，竟然和夏天一般。 于是很多村里的汉子们都只穿了最内层的里衣，甚至还有些青壮年干脆光着上半身。 陆欢的眼睛微微瞪大：“难道没人管管吗？” “怎么不管！”孙氏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是伸手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油滋滋的，直接甜进了心里。 陆欢上一世在金陵过了十来年，早就习惯了那边清淡的饮食，不太喜欢吃这种特别甜的糕点。 她抿了一口茶，并没有催促。 孙氏没达到想要的效果，不免有些悻悻的。 “欢儿，你就不担心阿衍？” “他要是有这个心思，当初我说要嫁给他，他肯定不会答应。”陆欢虽然嘴上说得洒脱，但心里已经将这件事情记了下来。 这时她也想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名字。 之前何娘他们就看见过，有小姑娘在高家门口偷看高衍。 陆欢不动声色地问道：“伯娘怎么就独独问我呢？” “还不是我家那口子发现的。他说只要阿衍过去，那方小鱼就像是得了信一般，很快也会跟着出现！” 那便是经常盯着高家了。 陆欢突然想起，之前在西厢房墙边发现的脚印。 难道和那方小鱼有关？ 她压下心中的疑虑，笑道：“多谢六伯娘，等阿衍回来，我肯定会叮嘱他的。 伯娘回去也提醒一下六伯还有族长，毕竟那方小鱼不是咱们高家族人，又是姑娘家，万一冲撞了，岂不是要对人家姑娘负责？” “哎哟！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孙氏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巴掌。 那声音之响，陆欢都替她觉得疼。 “不行，我得去和老头子说说！” 她猛地站起身，就连茶几上的绿豆糕都忘记拿了，火急火燎地向外面走去。 “哎哎！六伯娘！东西忘拿了！” 陆欢还是说晚了，等她追出去的时候，六伯娘已经走出院子了。 “何娘，何娘！” “东家，有什么吩咐？” 陆欢将布袋和盘子交给何娘：“这绿豆糕你找张油纸包起来，送到高家大房家去，就是大伯和六伯那家。” “放心吧，东家。” 陆欢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唯一担心的，便是六伯娘这样匆匆忙忙回去，会不会在路上摔倒。 一直到何娘回来回禀时，陆欢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后院中，何娘带着石粱，拎着两个食盒向正堂走去。 彩蝶看到他俩的身影，一晃而过，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有人送饭来他们东厢。 她跺了跺脚，转身向屋内走去。 李氏此时总算说服了陆如意，暂时收敛一些，先留下来等待时机，再找陆欢的麻烦。 见彩蝶这样冒冒失失就冲了进来，忍不住皱起了眉。 “以前你身边的翠竹呢？” 陆如意不在意地说道：“她回去报信之后，我就没再见过她。” “那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带个丫鬟过来啊！”李氏伸出手，又戳了戳这个冤家的额头。 她冷下脸，问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厨房那边怎么还不送饭过来？” 彩蝶一时被问懵了，这不是应该问小姐吗！ 玉珠一看彩蝶脸上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忙说道：“太太，我这就去厨房问问。只是厨房的人是大小姐的人，我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高家现在最不能有事的人，就是我女儿！” 玉珠转身向外走去，随之而来的是李氏的埋怨声。 “你这两个丫鬟，都不顶用，我看我还是留下两个婆子照顾你，我才能放心！“ 经过这几次打交道，李氏也算明白了。 周氏这个亲家，就是个人菜瘾大的——没什么本事，还喜欢摆婆婆款。 同样都是在高家当媳妇的，也都没怎么伺候周氏。 陆欢这个小蹄子游刃有余，自家闺女却落到，要假装怀孕才免于被休弃的地步。 李氏不禁怀疑起了自己，难道之前教养陆欢的方式才是正确的吗？ “如意，不然我替仲保，在高家院子后面买下一块宅基地，建一座院子，然后把正屋的耳房打掉，在院墙上开个小门，这样你们住的也能松快一些，不需要和周氏挤在一个院子里生活。” 陆如意都打算怂恿高仲保去金陵，怎么可能在高家村浪费银钱。 “娘，你手上又有钱了吗？有多少？ 都给我吧！你看陆欢，不就是仗着有几个臭钱吗！” 她在心里暗暗诅咒：买那么多铺子有什么用！到时候都一把火烧光，全部打了水漂！ 李氏下意识反问道：“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你手上那些银钱也不要乱花，当初准备的时候仓促了些，没有给你置办田地和铺子。 我已经让衙门的人帮我留意了，到时候有合适的铺子，你就去买下来。” 李氏以为陆如意也想买一家下人，带来高家伺候。 她见过石冬一家人，没什么特别的。 如果如意需要，也不是不能从陆家，送一家下人过来。 第152章 怎么生出你这个蠢货 只是陆欢占尽了天时地利，后院之中已经没房间，可以再安置一家下人。 所以周氏才想着，在高家后院的后面再起一座宅子，这样连通后院，往来也方便。 却没想到，被陆如意一口拒绝：“我才不会像陆欢那样，拿钱打水漂！” 至多一个月，她一定会说服仲保哥哥，同意去金陵，又何必买那劳什子庄子铺子的浪费银钱！ “蠢货！蠢货！”李氏再次戳了一下陆如意的脑袋。 陆如意捂住脑门，抱怨道：“娘！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我李雪梅怎么就生出你这个蠢货！” 李氏气急了，恨不得把这个闺女的脑子挖出来，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捏着两千两银票在手里，有什么用！要买成庄子才能有产出，买成铺子才能收租！我真的是要被你气死了！” 李氏原本坐在陆如意身边，也是因为太生气，直接站起来来回踱步。 陆如意还在心里思考，该怎么说服自己娘，就听李氏又嘀咕道：“你说陆欢那个死丫头怎么这么聪明。 从前我安排的女先生，教她的都是三从四德那一套，从来没教过她后宅理事的门道，她怎么会想到买铺子？” “娘你也觉得陆欢有些不对劲？” 李氏的神情变得凝重了一些：“你什么意思？” 陆如意被她凌厉的眼神吓到，不由得低下了头：“什么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陆欢也太好运了，竟然能求到王府的支持！” 李氏若有所思：“谁说不是呢！谁能想到，外表看上去纯善、傻乎乎的丫头，心里藏了这么大一个后招。 说不定这小蹄子，就是在我们面前演戏呢！” 想到这种可能性，陆如意也咬牙切齿起来。 难怪上辈子从没听娘说过，陆欢在高家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原来陆欢藏得这么深！ 都怪自己被接回来之后，一直躲在陆家不敢出门。 知道的有关于高家的事情，也都是从李氏口中得知的。 当初怎么就没多留陆欢一段时间，和她套套近乎，打听打听内情！ 陆如意苦恼地捧着自己的脸，撅着小嘴，一副懊恼的模样。 李氏见她这泄气的模样，忍不住拍了她一下：“行了！别摆出这副样子，我看着就来气！ 连你娘我都被那小蹄子骗了，你有什么好丧气的！你才刚刚嫁过来，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陆如意察觉自家娘话里有话，顿时来了兴致：“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对彩蝶她们说道：“你们都出去，守在门口，别让任何人进来！” 彩蝶也好奇，但夫人已经发话了，只能不甘地应了下来。 等人都出去之后，李氏贴在陆如意的耳边，说道：“当初陆欢的娘，还不是明媒正娶进门的，你娘我还要给她敬茶。 可现在呢，她都死了十年了，早就烂成一捧黄土了。而我却是陆家正儿八经的掌家夫人。 要不是你爹发什么失心疯，查铺子的帐，你和锦绣的嫁妆肯定不会这样寒酸！” 陆如意好像明白了李氏的用意：“娘的意思是，让我先忍耐下来？” 李氏抚摸着眼前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也许真的是娘错了，以为你和你表哥定亲，嫂子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了你，竟从不曾教导你，应该如何应付婆婆。 也是我的日子，过得太过顺遂了些，一时大意了。” 陆如意眨了眨大眼睛：“娘，你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 李氏眼中的柔情瞬间变为恨铁不成钢，顺着陆如意的脸庞，拧向了她的耳朵。 “什么意思？娘就是太纵着你，不想让你受当年娘受过的苦，没想到却是害了你！” 陆如意握紧李氏的手，求饶道：“疼疼疼！娘快松手！耳朵都要揪掉了！” “谁让你这么令人操心！”到底还是李氏不忍心，松开了手。 语气也比之前强硬了不少：“眼下土都上冻了，想立刻建宅子也不可能了。 你向你婆母服个软，让她同意将后院的小书房腾出来，让两个婆子留下来伺候你和你婆婆。 这样一来，陆欢掌管前院和厨房，你管着后院，你婆母也拿不住你的错处。 等春来花开，就拿钱出来，建一座一进的院子，在村子里花不了几个钱。” 陆如意揉了揉有些胀红的耳朵，因为刚才李氏的态度，让她拒绝的口气都软了几分。 “娘，这个院子，一定要建吗？” “高仲保想要休妻的理由，不正是不顺父母，口舌是非吗？ 你以后别和陆欢起正面冲突，口舌这一条就不成立了。 要想平息你婆婆的怒火，少不得要学学陆欢的手腕。 买一块宅基地才几两银子，盖个一进小院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还不抵一件霓裳阁的衣服贵重。 周氏不穿出去，谁知道你给你婆婆送了衣服？ 但宅子就不一样了，村里人有眼睛的，都能看得见。” 陆如意不服气地小声嘟囔：“可是陆欢也给婆婆做了衣裳……” “蠢货！她光做了衣裳吗？你别忘了石家人！” 李氏这时仔细回想陆欢的手段，后背竟有些毛毛的。 陆欢的每一个举动，似乎都有用意。 “我真是顺遂日子过惯了，竟被养的金丝雀啄了眼睛！” “娘，我没听懂。” 李氏深吸一口气，掰开了揉碎了说给陆如意听：“同样都是孝敬了衣裳，为什么别人不说陆欢的不是，而诟病你？你就不会想想背后的原因？” 联系李氏之前说的话，陆如意恍然大悟：“您是说，石家人出去说了！” “你还没蠢死！” “娘！哪有你这样说亲闺女的！” 李氏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亲闺女，我至于那么宠着你？你自己扪心自问，就连锦绣也比不过你！” 陆如意有些不自在，心中对锦绣的那点愧疚好似也变淡了一些。 她气呼呼地说道：“娘！看来这么些年，陆欢都是防着我们了！枉我还把她当成姐姐，还因为抢了仲保哥哥，对她有些愧疚。” 李氏瞥向这个女儿，明显没有相信她的鬼话。 “你这话，糊弄我没用，应该对陆欢说。” 第153章 说这种话有意思吗 “你的嫁妆没陆欢丰厚，我暂时也拿不出银子贴补你。 想要你婆婆放过你这一回，就只能花小钱，办大事。” 陆如意心里直打鼓，要是自己不按娘说的去做，娘肯定会失望。 陆承德对自己的态度，差不多算是半放弃的状态。 若是再把娘这个最后的靠山给气走了，她以后在高家出什么事，肯定没人能帮她。 她犹豫再三，开口道：“娘，我不愿意建宅子，也是有原因的。我做了一个梦……” 她将前世发生的事情，捡能说的都告诉了李氏。 李氏作为商户出身，又常年掌管后宅，就算陆承德没有向她透露分毫，但她对外界的消息也不是一无所知。 借着那些管事们的消息，她已经察觉到燕京城中的气氛不对劲。 所以对于陆如意的话，李氏没有全信，但也相信了个七八分。 “我知道了。建宅子的事情，可以先放下，但是宅基地还是得买。” “娘！”陆如意还是不明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李氏还是执意要浪费钱。 “蠢！你现在每个月付给陆欢用热水的钱，都有五两银子，却不舍得拿出来五两银子买地！” “可……以前在陆家，想吃点别的菜，不是也要额外花用银子。总不能让彩蝶玉珠她们自己去劈柴吧！” 李氏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你就不会雇人每天给你们送柴和水吗？” 陆如意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哎呀！陆欢这个奸商，竟然从我这拿了五两银子走！这得买多少柴啊！” “行了，别嚷了！”李氏从荷包里拿出一张十两的银票，塞到陆如意手中，“一会儿就让玉珠去拜托族长，把这事定下来。 也不需要在意这一点银子，直接落在姑爷名下。 办完之后，再将地契交给你婆婆。” 不需要动用自己的银钱，陆如意当然高兴。 “娘，你那还有银子吗？你不知道，我什么东西都缺！” 李氏强忍住掏钱的冲动：“都已经嫁人了，怎么还什么东西都找你娘我要！之前也是，上门来要茶，还撞见了你爹！” 陆如意低头抠手指：“那有什么办法，高家要待客，我又不知道那些东西在哪采买。我能想到最快的办法，就是回娘家了。” 李氏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想要撬开这个闺女脑壳的冲动。 为什么同是女儿，这个闺女怎么就这么不随她呢！ 自从她进陆家门，借着陆家的势力，扶持李家的生意，从一间小铺子做到如今已经拥有十来间商铺的规模。 而她的闺女呢？第一反应却是回娘家搬东西！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以后你少回陆家，省得你爹看你不顺眼！” “娘，你也不要如意了吗？”陆如意的眉心微微蹙起，眼尾下垂，看上去很是可怜。 李氏有一瞬间的心软，很快被她按了下来。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知道你和陆欢最大的区别在哪吗？ 她肯用心思，而你，却总是指望我！” 陆如意撇了撇嘴角，心里很是不服气，但嘴上还是应道：“知道了，娘！” 饶是这个闺女气人，李氏还是舍不得让她吃亏。 “我再把雨兰和乐松留给你。雨兰在我身边已经有十年了，后宅事务上，你不懂的事情可以问她。 乐松原来是我身边的二等丫鬟，许给了府里的管事。让她带着玉珠替你伺候你婆婆，争取早日把玉珠带起来。 至于那些粗活，就交给彩蝶。吃食上也让雨兰帮你把把关！” 陆如意张开手臂，抱住李氏的肩膀：“我就知道娘对我最好了！” 李氏拍了拍她的胳膊：“娘只能帮你到这了。你才是高家名副其实的媳妇，可要争气一些，别让我输给了陆欢的娘！” “放心吧，娘！”陆如意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 李氏离开的时候，正巧遇上陆欢送孙氏出门。 孙氏拉着她的手，十分不舍：“明儿早上在祠堂碰面，你们小年轻的，可别睡过了时辰！” 陆欢只感觉自己的脸上臊得慌：“伯娘，您乱说什么呢！” “好好好，不说了！我懂，小年轻脸皮薄！” 孙氏拍了拍陆欢的手，看到李氏带着几个婆子站在柴房的门边。 碍于是周氏的亲家，孙氏还是点了点头，当做打过招呼了。 陆欢可没有和李氏多客套的意思。 送孙氏离去后，直接无视她这个人，向厨房走去。 李氏的眼神暗了暗，高声说道：“你和如意曾经也是亲如姐妹，现在连照拂一下，都不愿意了吗？” 陆欢停下脚步，不明白李氏突然打感情牌的原因。 “你现在说这种话，有意思吗？” 都撕破脸了，还这样迂回，只怕是没安好心。 陆欢的心中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李氏放软了语气：“欢儿，曾经我也视你为亲生女儿。对于你的教导，甚至比如意、锦绣她们还要用心！” 的确是更用心，但是好心还是不怀好意，谁知道呢！ “你有话，大可以直说。” 陆欢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上一世李氏声泪俱下，求着她派人去救陆如意。 结果却带着陆如意，上门给了她一匕首。 她再也不会上李氏这种当了！ 李氏见叙旧情没用，只能换一种方向。 “如意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外甥。你不念旧情，难道血脉之情也不念吗？” 陆欢一点面子也不给李氏，转身就走。 “你只顾着给我扣帽子，我就不陪你浪费时间了！” 李氏咬了咬牙。这个陆欢怎么有点油盐不进的意思，什么时候她变成这样滑不留手了？ “还请你费心照顾一下如意！看在你们同出自陆家的份上！” 陆欢快要被李氏气笑了。上一世陆如意刺她一匕首的时候，难道就记得她是同父异母的姐姐吗？ 只是这样的话，陆欢不能直接说出口。 被人误会是疯子，还不算什么，就担心陆如意会怀疑，她也是重生的。 万一陆如意在高衍那个醋坛子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就不好解释了。 陆欢走上西厢房的台阶，居高临下，看向李氏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让李氏更加觉得她有些陌生。 “你说的照顾，是怎么个照顾法？” 陆欢这便是松口了！ 李氏心中一喜，笑容更谄媚了：“以后如意的饮食，就拜托大小姐了！” 第154章 一定要把陆欢赶出去 陆欢听后，下意识看向天边。 只可惜这两天，天空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灰兔毛毯遮盖住了，完全看不清日头。 她又掏了掏耳朵，确定自己的耳朵没问题。 李氏的笑容有些僵硬：“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答应就直说，何必非要做出这个样子羞辱我。” 陆欢嗤笑一声：“你还真喜欢给别人乱扣帽子，我不过是想看看，日头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按理来说，你应该防着我，不给我动手脚的机会才对，为什么还要将陆如意的吃食交给我呢？ 就不怕我在里面动点手脚，让她没了留下来的依仗？” 李氏当然担心，但以她一直以来对陆欢的了解，觉得陆欢应该不至于会对如意下黑手。 她心里更倾向于，陆欢多半是和程家留下的人接触上了。 这也是十年来，她一直处心积虑想避开的事。 她讪笑着说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还不了解你！你最是愿意让着妹妹们的，这回也是如意闹得太过才……” 李氏还没说完，陆欢已经失去了耐心。 她也心知肚明，高家不是陆家，不可能在后院加个小厨房。 在一起吃，和公用一个厨房，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陆欢不想继续和李氏打哑谜，直接说出她的决定。 “孝顺公婆，是我自愿的。但不管是哪里，都没有孝顺弟妹的说法。 我不做陆如意的饭，就算告到衙门，府尹大人都不可能治我的罪！” “是是是，你说得对！”李氏连连附和。 “就按照陆家的份例，陆如意加上两个丫鬟，一个月六两银子。这钱也不是交给我，让她直接给何娘。 省得像是我占了她多大便宜似的。” “不会不会。”李氏赔着笑脸，想到留下来的两个媳妇子，她又说道，“如意年轻不经事，我留了两个仆妇照顾她，不知这钱？” “那就一起八两吧！”陆欢指着厨房那边，“何娘就在厨房里，今日交上钱，就能去厨房领饭食。” 这意思便是说，什么时候交钱，什么时候才有饭吃。 陆欢顿了顿，再次强调道：“丑话说在前面，陆如意肚子里的玩意，要是出了什么事，别想扣在我头上。 你们俩要是打这个主意，劝你们趁早放弃。不然我不介意闹到官府去！” “不会不会！” 李氏转身，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掉了下来。 她什么时候，这么低三下四地求过这个死丫头！每次不都是她卖卖惨，陆欢那个死丫头就心软了，任她提要求。 当真是一出嫁，翅膀就硬了。 等她家如意在高家站稳了脚跟，她一定要让如意，把陆欢还有那个野小子一起赶出去！ 她从来不后悔，动手脚给如意换亲。只是觉得她们运气差了一点，让陆欢翻出了手掌心。 李氏在走进厨房的那一刻，又挂上了笑容。 “不知，何娘子可在？”声音不知道有多么温柔可亲。 石粱到底年纪小一些，做不到遇事不惊，手里的碗没有端好，差点掉在桌子上。 何娘瞪了小儿子一眼，放下手中的饭碗。 站起身，不卑不亢：“陆夫人，我正是你要寻的何娘子。不知，您有何吩咐？” 李氏的打量不过就是一个呼吸间，在心里立刻做出了判断：这个何娘，应该不是那种大奸大恶的人。 “谈不上吩咐。我已经和我家那大丫头，就是陆欢说好了，以后如意她们的吃食，就拜托何娘子了。 一个月八两银子，这里是二十两银票，何娘子收好。多出来的，就当做何娘子的辛苦费了！” 何娘犹豫了几瞬，就接了过来。 东家不需要交代，她都能猜出东家的想法。总不过和用热水差不多的套路，给钱收下便是。 她也不怕这个陆夫人骗她，要是东家没同意，大不了再把钱退给二少奶奶就好，还能吃了她不成！ 在心里盘算了一圈，发现不会有什么问题，何娘笑眯眯地接下了银票。 “陆夫人放心，但凡是对养胎不利的东西，我都不会给二少奶奶吃！ 二少奶奶要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我也可以另做，钱就从这四两银子里扣。 您放心，花销我肯定白纸黑字记下来，不会贪您一文钱！” 李氏心里一惊。 原本想让她拿钱手短，好好照顾如意，却没想到她直接公事公办了。 也好，至少不容易被别人收买。 “辛苦你了！” 何娘陪着李氏，一直将人送出了院子。她并没有回去继续吃饭，而是转道去了西厢房，先去向陆欢询问此事。 看着送到面前的二十两银票，陆欢并没有接过来，而是先走进内室，取出放钱的盒子，从里面数出三锭五两的银子，剩下全是银角子和铜板。 何娘有些不解，东家收下银票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拿出二十两的现银出来？ “这银子你收着，十两留着采买，十两算是赏给你的。 陆如意要是想吃什么份例之外的东西，你注意记着帐，那四两银子扣完了，再吃就要先给银子。” 果然被她猜对了！ 何娘笑得见牙不见眼。李氏给的钱，也要东家发话之后，花得才舒心呢！ “谢东家的赏！” 陆欢点点头，想起石谷的年纪，提醒了一句：“石谷的亲事，你先别急。三个月之后再说吧！” 何娘虽然不知道东家为什么这样要求，但应下来肯定没错。 说起来，他们在东家手里不过半月，竟然都得了十五两多的赏赐了，这样再上两回，不光石谷，就连石粱的亲事都不用操心了！ 何娘越想越开心，越觉得这日子有盼头，走路都是一蹦一跳的。 陆欢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有时候，人的快乐真的很简单。 陆欢的快乐也可以很简单——两人，三两个孩子，一个小庄子，几间店铺，足矣。 如果没有上一世的杀身之仇，如果没有程家的密辛……也许她也可以过得很简单。 房门打开的声音，让陆欢的意识瞬间回笼。 高衍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她坐在那发呆，而钱盒子打开放在桌子上。 “欢儿，你拿钱盒出来做什么？屋里遭贼了？钱不见了？” 第155章 过个肥年 陆欢嗔了高衍一眼。 “瞎操心什么呢！我给何娘换些现银，她在村里也好花用一些。” 高衍松了口气，生怕自己出去一会儿的功夫，陆欢出了什么意外。 陆欢盖上钱箱子，安慰道：“你不要疑神疑鬼的，别坏人还没来，自己就把自己吓着了。” 高衍笑嘻嘻地接过盒子，故意凑在陆欢耳边，压低声音：“我这是担心，万一把我宝贝媳妇抢走了，我上哪再接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媳妇？” 陆欢只觉得耳边又痒又热，脸上也有些发热。 她瞬间就想起来孙氏的提醒：“想要天上掉下来的媳妇还不简单！ 我都听说了，有人可是殷勤得很。只要你去炭窑那边，某人就巴巴地过去看你呢！” 高衍将钱盒子放了回去，一脸无辜地看着陆欢：“还有这事？” “怎么，你心动了？” “笑话！”高衍嗤之以鼻，“天底下还有人能和我媳妇比！” 陆欢知道，这是高衍说来哄她的，但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她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多纠缠，而是将孙氏的话复述了一遍，提醒道：“六伯娘都听说了这事。 虽然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你还是注意一些。要是你脏了，我可不要你了！” 高衍板起脸，但上翘的眼尾透露出他并不是真的生气。 “你不要我想要谁？快来帮我看看，我身上哪里脏了？” 说着就解开了衣服，拉着陆欢的手，往自己身上招呼。 屋里笑闹成一团，笑声都传到了厨房那边。 何娘从小儿子手里接过食盒：“还是我去送吧！” 石粱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不明白东家和姑爷在屋里有说有笑的，娘为什么要接过这个活，不让他去。 他端起桌子上的一盘丹柰，走到水缸边清洗起来。等娘回来之后，再送去后院。 因为娘吩咐过：不管谁来找人，厨房里都得留个人。万一是十万火急的事，就锁上门之后再出去，绝对不能留外人在厨房里。 石粱虽然憨，不明白娘为什么这样吩咐，但还是牢牢记在了心里。 另一边，何娘听到陆欢的同意之后，才推开门走进西厢房。 东家和姑爷分坐在炕几的两边。 虽然他们极力掩饰嘴边的笑意，但还是被何娘看了出来。 她打开食盒，将高衍的饭菜端了出来，小声说道：“东家，二少奶奶身边的玉珠刚刚出门去了，看样子去村里了。 之前后院东厢门边站了人，我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嗯，我知道了。食盒放在这吧，一会儿我们出门之前，顺便带出去，你就不必特意过来拿了！” “是，我这就让石谷去套车！” “不急，两刻钟之后再去就行。” 等何娘退出去之后，高衍才问道：“你不睡一会儿午觉吗？” 陆欢摇了摇头：“不了，早点办完，就能早点回来。我看这天，像是又要下雪。” 高衍咽下一口饭，含糊说道：“只要今晚别下就行！” 陆欢在心里叹了口气。就算今晚不下，年前也会下的，而且会一连下好几场。 “村里各家的炭准备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每家每户准备的炭都是往年的两倍。而且族长在祠堂里还堆放了不少，肯定够用！” 陆欢悬着的心总算放松了一些。 不管够不够用，总比上一世要强上许多，应该不会再有那么多百姓，死在灾祸中。 突然一根手指，戳在她的眉心。 原来在她发愣的功夫间，高衍已经吃完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双干净透亮的眼睛里，藏着淡淡的担忧。 “这种事情，有王府和府衙的人操心。你已经提醒他们了，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总比旱灾要好一些，有雪，有炭，有粮食，人就不可能会饿死。” 陆欢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但心情总是有些沉甸甸的。 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他们抵达牙行。 孙牙婆眼见着又有一大笔牙钱能进账，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哟！我的贵人来了！小伍子，快去给贵人上最好的茶！” 陆欢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不少：“不必了，我们直接去府衙吧。早点签下租契，我也有银钱筹办年节要用的东西。” “夫人可是说笑了，这燕京城还找不出几个夫人，嫁妆有您丰厚呢！” 陆欢笑而不语，并没有继续接孙牙婆的话。 说起来她在燕京城中，大大小小的铺子也有十六间，用来收租已经足够了。 这次收到的租金，她就不打算继续买商铺，而是想等去金陵之后再做打算。 就算在燕京城，秦伯还留下了吕尘心，但到底隔着两千来里地，万一有什么事情，也来不及应对。 陆欢没有忘记秦伯给她买下来的那两间铺子：“还劳孙牙人，帮我把这两张白契换成红契。” 孙牙婆笑眯眯地接过契书，看清上面的内容，笑容变得更真诚了些。 “原来邹家那两间铺子，是夫人您买下的啊！ 当初这个风声，我们行当里的人都听说了，还好奇哪家能接下这笔买卖。 后来没过两天，就听说已经卖出去了，夫人的人脉真广啊！” 陆欢笑着颔首：“哪里哪里，不过是有叔伯长辈帮着留意而已。这两间铺子也劳牙人帮我租出去吧！” 孙牙婆在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笔账。 光是她经手的店铺，就有十来间。其中有一半，都在朱雀大街或是主街上，那些可都是黄金地段的好铺子。 不算刚刚拿到手的那两间，之前的十四间店铺，一个月的租金加起来不下于一千两银子。 她瞅了一眼一旁的高衍，眼里的羡慕都快要溢出来了。 陆家闹出来的那点事，在她们这种消息灵通的行当里，不是什么秘密。 这小伙子运气也太好了，捡了个金娃娃回家。 羡慕归羡慕，钱还是要赚。 孙牙婆满口保证：“夫人且放心，肯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租个好价！ 您不知道，之前想租您这三间铺子的人，可还有不少没有如愿呢！ 等办好红契之后，我就去通知他们，保证三天之内给您租出去！” “你办事，我放心。” 陆欢从孙牙婆手中接过一叠银票，粗粗数过：“两千四百两，没问题。” 她又从中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到孙牙婆面前：“这是您的牙钱。” “谢夫人赏！”孙牙婆将银票塞进怀里，还轻轻拍了拍。 有了这笔银子，就能过个肥年咯！ 第156章 偷听的杂役 要是多来几个这样的大客户…… 孙牙婆心里乐得冒泡，但也知道，这样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朱雀大街上的店铺，那都是有主的。除非遇上抄家流放，否则怎么可能一下子放出来这么多！ 为了不那么突兀，陆欢还顺带问起了合适的庄子。 孙牙婆仔细回想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奇了怪了，往年多少都会有几个庄子向外出售，今年我手上还真没有。” “无妨，孙牙人帮我留意着就行，我也不是着急想买。” 陆欢的确想买一个带山头的庄子，用来种果树，但不是在这个关头。 她都能猜到，此时整个燕京城附近向外出售的，比较肥沃一点的大片土地，只怕都掌握在燕王府手中。 她就算想买庄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和王府抢。 孙牙婆带着陆欢，走进了府衙的户房。 卫主簿一听，又是这位高太太来过户，已经见怪不怪了。 “百抽三的契税。”卫主簿在算筹上拨弄了几下，“算你五百两好了！” 孙牙婆在一旁听着这数目，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城里普通的宅子少说也要上百两，过户的契税便是三两银子，足够一个五口之家大半年的开销。 难怪寻常老百姓舍不得办红契！ 而眼前这个高夫人，这几次买铺子，光契税就付了两千两多两，这够多少家庭吃用一整年啊！ 孙牙婆掐着手指，算了好一会儿也没算明白。 陆欢听到这个数字，像是听到别人和她打招呼一般，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她从木盒子里数出五百一十两银票出来，推到卫主簿的面前，小声说道：“多的请您喝茶。” 卫主簿瞥见最上面那张十两的，眼角的鱼尾纹都多出了两条。 “夫人爽快！” 他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快速说道：“夫人回去的时候，多留意一下门边的花花草草，别有一番意趣。” 说着，将刚刚盖上大印的地契递到陆欢面前。 陆欢接过地契：“多谢大人！” 陆欢和孙牙婆出去的时候，特意注意了一下户房的两侧。 只见一个穿着灰衣、杂役模样的青年站在离户房几步不远的地方。 扫帚下几片落叶，扫来扫去，也没见清扫干净。 孙牙婆见陆欢没跟上来，也顺着她的目光向那边看去。 “高夫人，你认识那个小吏？” 陆欢收回目光，摇了摇头：“不认识，就是看他站在户房不远的地方。我就想着，我们在户房内说话，他是不是能听得见？” “这可说不准！” 两人走出了老远，一直走到府衙的门口，孙牙婆才神神秘秘地说道：“我想起来了！ 刚才那个杂役以前是户房的小吏。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身上的差事被人摘了，不过好在家里有靠山，没有被赶出去，就只能做杂役了。” “看来这靠山不小，不然哪里有丢了差事，还能留在府衙的！” “可不是！”孙牙婆朝陆欢拱了拱手，“老身这就回去了！等寻到了租客，就给高家村送信！” “有劳了！” 高衍这时也从骡车上跳了下来：“欢儿，都忙完了吗？正好和我去一趟王府！” 陆欢想起高家还有一大堆年货还没有准备，摇摇头：“我就不去了，你把我送到宝丰钱庄就好了。我去换点银子，也该准备过年了。” 高衍拉起她的手：“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尽心尽力，母亲她不会感谢你的！” 陆欢捏了捏男人的大掌：“我自有我的用意！放心吧，你媳妇可不是人人拿捏的软柿子！” 高衍一直看着陆欢走进宝丰钱庄，这才吩咐石谷：“走，去燕王府！” 顾承彬见只有高衍一个人进来，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许氏。 “你媳妇怎么没来？” 高衍瞪了他一眼，怼了回去：“我来找你说事，关我媳妇什么事！” 许氏这时才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绣绷。 “阿衍，是我让你哥问的。说起来，她也有好几天没有进城了，我还怪想她的！” 高衍身上的尖刺这才收了回去，笑道：“原来是嫂子的意思，我还以为我哥胆子肥了呢！” “我看你胆子才肥了！” 顾承彬差点被气笑，他的语气随后变得有些哀怨：“我的好王妃，你喊他干嘛这样亲近！” 许氏瞪了顾承彬一眼，又继续和高衍说话：“怎么突然来了？可有事找你哥？” 高衍这才说起自己的来意：“不错。昨儿一大早，我家下人在西面的院墙外发现了几个人踩点的脚印。 我和欢儿想了一圈，也没找出个嫌疑人。 所以想找你借个人。也不用在冰天雪地里蹲守，只需要晚上守夜就行。” “一个人哪够！多给你派几个人！”顾承彬大手一挥，差点就想派十个八个护卫去高家。 许氏急忙阻拦：“王爷，且听听高衍的解释。” “多派几个人？住哪啊？高家就那么一点大的院子，哪里住得下十个八个护卫？ 一下子来那么多人，也不怕打草惊蛇！” 顾承彬自觉不占理，不服气地撇了撇嘴，不过还是满足了高衍的要求。 高衍来燕王府，原本只是为了这件事。 只是听陆欢说起刚才在户房的遭遇，高衍还是有些不吐不快。 “还有一件事。当初我媳妇手中，明明有加盖了官府大印的婚书，可那陆如意信誓旦旦，说官府里的婚书原本就是她和高仲保。 要我说肯定是府衙里，能进户房、翻阅卷宗的人，才有那个可能篡改婚书。 而且今日我和媳妇去户房换红契，还发现外面有杂役偷听，看来府衙里探子不少嘛！” 这件事，顾承彬有印象。 说起来，向狄柏发火的人正是他。只是按理来说，这样的人应该已经被赶出府衙了才是。 顾承彬百思不得其解：“我听府尹说起过，罪魁祸首应该已经被赶出府衙了，怎么还会有杂役偷听？” “这我哪知道，说不定别人有了不得的大靠山，当真是惹不起啊！” 顾承彬笑了起来，指着高衍的鼻子：“你个臭小子，少在那阴阳怪气的！要不是看在你媳妇送来好东西的份上，谁忍着你这臭毛病！” 这时子衿正巧带着人，捧着三串葡萄走了进来。 顾承彬一看就不依了：“梓潼，这葡萄可是留给你吃的！你怎么拿出来便宜这个臭小子！ 他想吃，让他找媳妇要去！你还怕少了他的？” 第157章 披块布都好看 许氏掩唇笑了起来：“王爷，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 “他算是什么客人？就是个跟我顶嘴的臭小子！”顾承彬唇边的胡子，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一翘一翘的，看上去有意思极了。 “臭小子，没事了赶紧润！看着你就头疼！” 高衍没搭理他哥，而是向许氏拱了拱手：“嫂子，我这就回去了！明儿一早我和欢儿去逛庙会，逛完了我带她来王府歇歇，顺便让她跟你说说庙会的盛况！” “好好好！那我可等着了！” 等高衍离开之后，许氏羡慕的笑容才慢慢落下。 “我们好像也许久没去看庙会了吧！” 顾承彬很是不在意：“每个月初五、十五、二十五都有。等你身子养好了，我每次庙会都带你去！如何？” “那我可记下了！要是王爷食言，我可就不理你了！” 顾承彬嘿嘿地傻笑起来，竟然和高衍有几分相似。 许氏觉得自家王爷越发像小时候了。 “王爷，你明明偷偷筹划着，给高衍补办一场及冠礼，怎么还一副嫌弃他的模样？” 顾承彬直吹胡子瞪眼：“正是因为想给他补办一场，累到了你还有明英那丫头，我心疼不行啊！” 许氏这次直接笑出了声：“王爷可真是一个体贴的夫君和父亲呢！” 顾承彬伸手握住许氏的手：“梓潼，以前都是我的不是。 总想着亲力亲为，而疏忽你和孩子们了。 从今往后，我们都把手上的事情分派下去。虽然不能离开封地，但领略一下这燕京府的好风景，还是可以的！” 许氏的眼眸中满是深情：“好，我们一起！” “母妃，这本账册我计算好了！您来检查一下！” 明英郡主从外面冲了进来，迎面就看见自己的爹娘，正含情脉脉地看向对方。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坏了事，可是已经晚了。 “明英！你的规矩都学哪去了？”顾承彬瞬间板起脸，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柔情？ “母妃！你瞧父王！”顾明英委屈地走到许氏身边，依偎进她怀里，还没忘记偷偷对顾承彬做鬼脸。 “你也气父王，是吗？” 许氏急忙抱住明英的身子：“好了！你对孩子们就不能有一些耐心吗？总是吹胡子瞪眼的，难怪云熠他们都怕你！” “云灿就不怕！” 明英在许氏怀里，喊了一声：“二弟那是无知者无畏！” 顾承彬还想说什么，被许氏打断了：“行了，越说越来劲了是吧！” 她语调放温和了些，问明英：“这本账册，你一个人对完的？可发现了什么错漏？” 许氏循循善诱，一点点教导明英如何查看账册，而顾承彬翻看着托人寻来的几本刑名方面的书籍。 书房里气氛再次变得温馨和谐起来。 另一边，高衍先是驾车来到宝丰钱庄，没寻到陆欢，立刻转道去了霓裳阁。 好在挑选样式花了不少时间，高衍到达霓裳阁的时候，陆欢还没有挑完。 听到通报声，见到来人，她高兴地冲高衍扬了扬手。 “阿衍！快过来看看，这两种款式你喜欢哪一种？” 高衍瞥了一眼桌子上摊开的两张纸，没分辨出来两种有什么区别。 “媳妇，你看着办就是，我衣服不少，根本不用做新的！” 好在霓裳阁的管事们都经过专门的培训，不可能做出阴阳客人的事情。只是等在一旁，等着陆欢的回答。 陆欢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老拿高仲保比较吗？他能有那么多套学子服，你多做几套衣服怎么了？ 等以后稳定些，再想办法给你谋个缺，到时候不比那方巾襕衫看着精神？” 这时管事也在一旁开口帮腔：“是啊，这位公子相貌堂堂，披块布料在身上都很神武！” 噗嗤——陆欢直接笑了起来：“管事你可真会说笑！” 她仔细分辨了一下两种款式的区别，挑出一款稍微适合日常的。 “这一款用深绿褐色的棉布做。另一款用我带来的料子做。” 管事还以为这笔单子赚不了多少钱，听到陆欢后面一句话，笑容真切了几分。 “夫人好眼光啊！一款日常穿着，一款出门宴客，和夫人之前选的款式也很是相配！ 您放心，这几套衣裙年前就能做完，绝对不会耽搁您出门做客！” 陆欢有些不解，按理来说，往常到年节前都是成衣铺子最忙的时间段，特别是霓裳阁这种数一数二的成衣铺子。 她不动声色地问道：“往年年前想在你家做衣服，都要提前一个月，难道今年有什么变故？” 管事犹豫了几息，觉得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之前苏家的成衣铺子和绸缎庄都被人搬空了，后来苏家干脆做回行商的老本行。自然就不再需要绣娘和老师傅们了，他们纷纷另投别家。 不怕您笑话，咱们东家就接收了几十个绣娘和老师傅，这制衣的速度不就变快了！” “这有什么可笑话的？还应该夸赞东家一句下手果决呢！” 管事就像是陆欢夸了她自己一般，脸上直接笑开了花。 收钱的时候，还主动提出来，送陆欢一条丝巾。换做平时，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 高衍这才知道，除开他的，自家媳妇这回又做了五套衣裙。 他捧着怀里的木盒子，一脸怀疑人生。 陆欢见他这副表情，问道：“怎么了？” 高衍捏紧了拳头，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是没用了些，赚的钱还不够给你买衣服的。” “你难道不觉得，是我太能花钱了？” “不会。你原本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嫁给我之后反倒要畏首畏尾的，那便肯定是我的原因了！” 都说人的眼睛，是最难撒谎的。 陆欢盯着他的眼睛，好半晌没有挪动分毫。 确定他这番话的确出自真心，而不是随便说说，陆欢的心中更不是滋味了。 为什么上一世好人都不长命？ 还好她重生回来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陆欢一开心，就想买买买：“阿衍，走！陪我去一趟银楼！” 高衍的俊脸一垮：“又要买啊！” 陆欢不顾路人异样的眼光，挽上他的胳膊，哄道：“今日我高兴，正巧要过年了，想添几件喜庆一些的首饰。” 高衍回想起陆欢的梳妆盒，的确都是些比较素净的，便点头同意了。 “正好给婆母也买两件。” “给她买做什么啊！她又不是没有亲儿媳妇！” 第158章 高衍小心眼 高衍小心眼发作，陆欢少不得要顺毛捋。 “不过就是十来两银子的事，这点你还计较啊！” 他梗着脖子：“十来两银子，够高家以前两个月的开销了！欢儿，你来了之后，都把他们的胃口养叼了。 你要是一直这样惯着他们……” 陆欢笑眯眯地看着他：“一直惯着他们怎么样？” “我明白了！”高衍的兴奋只持续了几息时间，“可我还是心疼银子！” “抠门！”陆欢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敢不敢大声一点？” 陆欢嬉笑着：“我偏不！” 两人打闹着，向银楼方向走去。 好在他们走出霓裳阁的时候，提前将银票盒子交给了石谷。不然，他们大概要在这主街上，表演一个天女散银票。 陆欢在银楼给周氏买了一支福寿云纹的镀金银钗，又买了一盒六支米珠串成的珠花。 一共花了十八两银子。 高衍的脸颊一鼓一鼓的，嘀咕道：“肉包子打狗！” 陆欢瞄了掌柜的一眼，轻轻推了高衍一下：“你够了啊！越说越来劲了！” 他这才收敛一些。 很快他又被货柜上摆放的、一对羊脂白玉的耳坠，吸引了目光。 掌柜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着说道：“公子好眼光！那是我们银楼刚到的一批新货。 肉质油润透亮，真真就像是浸过油似的。雕成玉兰花的形状，最是适合夫人的气质！” 高衍才不搭理掌柜的自吹自擂的话，直接问正题：“多少钱？” 掌柜的眼睛珠子一转，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两！” 陆欢差点想骂人！ 就算这对耳坠的成色再好，也是小件，肯定不可能卖到一百两这么贵。 肯定是看到他们俩身上的衣服，觉得他们不像是穷人，便狮子大开口。 可高衍这个憨憨，哪里懂那么多。嘴角一勾，就想答应下来。 这对耳坠，白净的就像陆欢的耳垂——看到之后，眼睛就再也舍不得挪开。 而且，还想上嘴尝一尝。 高衍刚想答应下来，就被陆欢一把捂住了嘴巴。 抢先一步说道：“掌柜的，你要是不诚心卖，我可要去别家了！” 高衍扒拉一下陆欢的手掌，想说一百两他拿得出来。 就听陆欢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就算你有二百两的赏钱，买得起这个耳坠。 但你别忘了，那赏钱可在家里，你身上总共也就几两现银！ 我不垫银票，你怎么买？” 高衍顿时像泄了气一般，向前耷拉脑袋，全部的重量都压在陆欢的手上。 掌柜的全程看完他们的眉眼官司，知道是夫人占了上风，不得不在心中权衡利弊。 “八十两！”他的心在滴血。 刚刚差点就能逮着一个冤大头，可惜身边有个精明的夫人。 “六十两。”陆欢轻轻吐出一个数字。 “那不可能！卖给你，我可就亏本了！最多让到七十五两！” “七十五两也行，但是要送我两对银耳坠！” 掌柜的咬了咬牙，答应了下来。 他应得爽快，陆欢也越发舍得花银子。 一两一个的银花生和银元宝，她买了满满一兜。 就连男人戴的金佛，陆欢也买了一个。她让掌柜的用红绳编好，然后收进小布包中。 高衍看着泛酸，问道：“媳妇，这不会是送父亲的吧！” 陆欢瞪了他一眼：“这种要戴在衣服下面的东西，我送他做什么！ 这是准备送你的。 只是我还需要处理一下，你看这里！” 这个金佛制作得很是精巧，她在金佛侧面，一道不起眼的小扣上轻轻一抠，金佛立刻一分为二，露出中间镂空的部分。 “夫人真是聪慧。小老儿还没提醒，夫人就自己发现了！” “那是，”陆皎有些得意，“实心的金佛可不是这个重量！” 高衍掂了掂那金佛，差不多有一两重，若是实心的，那得多重啊！ 看着他一脸错愕，陆欢笑了起来，贴在他胸膛小声说道：“你要是好奇，回去我给你找两根金条玩玩。” “这是能随便玩的吗！” 之后高衍算是打开了眼界。事实证明，不仅能玩，还挺多人喜欢玩。 银楼里竟然还卖黄金打造的骰子，而且供不应求。要不是有人来问，他们根本不知道还会卖这种东西。 陆欢看着两个青年，把玩着黄金骰子，向外面走去，不由好奇：“打个骰子，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工艺，怎么会供不应求呢？” “夫人有所不知，”掌柜的神神秘秘地说道，“当年当今陛下攻破燕京城，带走了好些金银珠宝，北地原本也不产金，自然就供不应求了！ 我们这个银楼用的金子，还都是从宝丰钱庄买的，一两金要价十三两银呢！” “这么贵啊！” 陆欢面上十分诧异，心里平静无波。 宝丰钱庄能做这样的买卖，自然是因为它背后有朝廷。 换成她自己，就不行了。 事实上，宝丰钱庄愿意一比十买下来，还不追究这些金条是从哪里来的，已经算是守诺了。 两人满足了好奇心，没有再多问什么。 陆欢抱着几个木盒子，而高衍手里拎着两布袋铜板。 “媳妇，你换这么多铜板做什么？” 两人在骡车上坐定，陆欢才解释道：“今年是我嫁进来的第一个年节，村里那些叔伯婶子们肯定都要一家一家拜见过。 村里孩子们不少，每个孩子给几枚铜钱，我还担心这两袋不够呢！” 上一世她的嫁妆都在周氏手中，平日花用都要事先上报才能领到钱。 而周氏一向不喜欢和村里的人多有来往，想用这个作为理由，从她手里抠出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最后陆欢空着手，跟着高仲保一起去拜访村里的长辈们。 她看得出来，那些长辈们心中有不满，但因着高仲保秀才的身份，不好明说。 但是那些孩子们可不管那么多，竟然编起了歌谣，跟在他们身后唱。 陆欢现在想起那首歌谣，都委屈得想掉眼泪。 高衍好似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握着她的手：“哪里用给他们那么多！ 一人给一个铜板，让他们拿去买饴糖吃就不错了，他们还想翻天不成？ 看我不拿竹条抽他们！” 陆欢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之前心中的那股郁气好似也被她吐了出来。 她凝视着高衍棱角分明的脸庞，忍不住凑上去，轻轻贴了一下。 第159章 逗高衍 等陆欢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的脸颊慢慢开始发热。 “媳妇，你这是做什么啊！”高衍努力压下想要勾起的嘴角，腿忍不住抖了起来。 “还好是在骡车里。不然换成大街上，你这样的行为叫什么，你知道不！” 高衍强装镇定，其实心里美得冒泡，话也不由得便多起来。 “你这就是非礼，就是公然戏弄良家妇男！” 陆欢有意逗逗他，继续说道：“我就是亲一下我夫君，怎么了？又没有对旁人不轨。” “你还想对谁不轨！”高衍急眼了，两只手撑在骡车的内壁上。 陆欢都能听见他胸膛里，咚咚咚的心跳声。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有些危险。 陆欢推了男人两下，纹丝不动。 感觉要是她再火上浇油说两句，这傻男人估计啥都不在乎，哪怕骡车正行驶在大街上。 “不逗你了！就是觉得我夫君异常的英俊，忍不住就想亲香亲香。” 危险解除，憨憨的大狗狗再次登场。 在宽大外袍的遮掩下，两人十指交缠，高衍的说话声，都轻柔了一个度。 杂货铺的老板娘见多识广，哪里看不出来，眼前这对是刚成亲的小夫妻。 “夫人公子来买什么？咱杂货铺里的东西，在燕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齐全！” 黄家没了之后，可不就是她这家顶上了。 陆欢想抬起右手，指货架上放着的各式调料，却发现她的手异常的沉重。 高衍的手就像是糊了浆糊一样，牢牢地站在她的手上，甩都甩不掉。 无法，她只能换成左手。 不习惯不说，好几次都指得不准，只能连指带说，才将需要采买的东西选定。 只是他们买的东西太多，骡车里放不下，还得让店家送货上门。 趁着老板娘去写收据的空档，陆欢捏了捏男人的手：“以后再黏这么紧，我就不带你出来了！” 高衍听出她语气中的威胁，只能乖乖松手。 两人的手心因为握了太久，都有些出汗，变得湿乎乎的。 陆欢不敢当着高衍的面，拿丝帕出来擦手。要是她真这么做了，这个傻男人肯定会误会。 啧，难哄。 老板娘很快走了回来，陆欢示意高衍过去接，而她不着痕迹地摸上男人的后背。 高衍感受着后背传来的力道，笑得像只冬日的傻狍子。 差点让老板娘误会了：“公子，已经很实惠了！您看，还送了您半斤青盐，真的不能再少了！” 说完，她求助似的看向陆欢，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怜悯。嫁给这样的铁公鸡，肯定很不容易吧！ 高衍：呵，继冤大头之后，又多了一个铁公鸡的头衔。 陆欢没有替他解释，而是从荷包里拿出一张五两的银票，递给老板娘。 老板娘立刻变脸，笑眯眯地和陆欢约定好送货的时辰。 “夫人放心，您买的东西，我肯定让伙计给你完完整整送到地方。您清点完无误，再付剩下的银子！” 两人从杂货铺里走出来，陆欢在心里默默盘算，还有没有需要买的东西。 而高衍则看向天空：“媳妇，天色不早了。还有什么东西，明日再进城采买吧！” “也好。”陆欢也看到了，阴沉沉的天空，“今晚别下雪才好！” 就算下雪，庙会也照常举办，只是地上难免会增添许多泥水，肯定会弄湿鞋袜。 寒气入体，对陆欢的身体，或是肚子里可能已经怀上的孩子，都不是件好事。 三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晚饭之前，赶回了高家村。 周氏看向陆欢的眼神，有些不善。 “你们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们要住在燕京城了呢！” “怎么会！不过是采买过年要用的东西，耽搁了些时辰。 我也是头一回采买，还不知道里面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呢！不如婆母帮我看一看，可有什么疏漏？” 陆欢偷偷向高衍使眼色，示意他把订单收据拿出来。 上面列举了一长串，已经是陆欢精简再精简之后的了。 只是在周氏看来，还是比往年多上太多。 “哎呦，怎么买这么多香料啊！二两这什么胡椒，就要一两银子，它怎么不去抢啊！老大家的，快把这些香料退了！ 你不会是被那杂货铺的老板骗了吧！ 你年轻，拉不下脸拒绝，别人说什么就买什么，听娘的话，都退了！” 陆欢笑眯眯地听完，完全没有打断周氏的意思。 等她说完，陆欢才指着桌上的一盘小炒牛肉说道：“这里面，有胡椒。” 她又一一指出桌上的菜所用的调味料。 “都退了吗？” 陆欢的眼神过于清澈，周氏一时都拿不定主意，陆欢有没有奚落笑话她的意思。 高尚志皱了皱眉头，难得开口一句：“你以为人家百味居的菜为什么那么贵？不都是这些东西！” 高曼婷的筷子时不时伸向那盘小炒牛肉，浑不在乎道：“娘，你管嫂子买什么香料，菜好吃不就行了！” 周氏里外不是人，气恼地数落起高尚志和高曼婷。 “吃吃吃！都是要当爷爷的人了，还成日不着家，见不到个人影！ 还有你！多大的人了，连个兰草都不会绣！丢死人了！” 一说到绣花，高曼婷的手指隐隐作痛起来。 她突然想起，刚才高衍回来的时候，手上好像捧了好几个首饰盒子。 便岔开话题道：“高……咳，那个，大哥刚才手上捧着的，是首饰盒子吧！” 说完，她像是等着看好戏一般，幸灾乐祸地看着陆欢和高衍。 周氏自然不会怀疑高曼婷的话，问道：“你们还去首饰铺子了？” 陆欢点点头：“打了些银粿子，又给婆母和曼婷买了两件首饰。 原本还想着，等到年节了，给婆母和曼婷一个惊喜。没想到，被曼婷撞见了。” 高曼婷几下将碗里的饭吃完，猴急地扯住陆欢的袖子。 “既然知道了，你现在就给我吧！” 陆欢一个没注意，手一松，瓷碗砰的一声，撞在面前的盘子上。 虽然没有撞碎，但有不少饭溅到了盘子里。 正是周氏最喜欢吃的火腿炖豆腐。 第160章 当真是眼皮子浅 “婆母，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这就把弄脏的都盛出来！” 说着陆欢就拿起一旁的勺子，将沾着米饭的大片火腿舀到高衍的碗里。 “阿衍，你不会嫌弃我吧！” “怎么会！”高衍担心陆欢误会，直接夹起碗里的火腿，塞进嘴里。 周氏眼见盘子里的火腿越来越少，一大半都被陆欢舀到高衍碗里了，也急了。 “行了行了！都是一家人，哪里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 她迅速从盘子里夹走最后一片火腿，喂到嘴里。 咽下去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老大媳妇，明日让何娘多切一些。就放这几片，一人一片都不够，咱们家又不是吃不起！” 周氏的口气，就好像她给陆欢支了伙食费似的。 陆欢笑着应下：“好的，要是婆母喜欢吃，我让人送一整条后腿来便是。也不是很贵，也就三十两银子一条。” 周氏心虚地不敢接话。 而高尚志点了点头，附和道：“一条后火腿差不多七八斤，的确值这个价钱。要是在百味居吃，只怕一小半都吃不回来，还是让何娘做更划算啊！” 他眼睛一亮，又嘱咐道：“老大媳妇，下次让人送两条火腿来吧！” “两条后腿，有些多吧！”陆欢有些迟疑，“咱们家没有冰窖，要是这火腿在端阳节之前吃不完的话，可是会腐烂的！” 周氏也狐疑地看向高尚志。她喜欢吃火腿，都没有提出多买一条的要求，这老头子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你老实交代！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高尚志没想到，陆欢三言两语，就引来了周氏的怀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周氏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厉声问道：“死老头！你是不是又和那些狐朋狗友搅合到一起去了？ 以前的教训还不够吗！你……” 她瞬间止住了话头，恶狠狠地瞪了高尚志一眼：“一会回房再收拾你！” 这次周氏直接将火腿炖豆腐，端到了自己面前。 好歹豆腐和火腿一起炖了那么久，还带点火腿的鲜香味儿呢！ 高曼婷的小嘴微张，一脸懵。 她不明白，刚才不是还在说首饰的事，怎么突然就扯到火腿上去了？ 她故技重施，又想拉陆欢的袖子。 只是这回陆欢学乖了，在她的手凑上来之前，提前抬起手臂，去夹对面的菜。 高曼婷抓了个空，恼羞成怒：“嫂子！你横竖都是要给我的，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区别！你买了好几盒，难道分我一件都不可以吗？” 陆欢捂住胸口，一副失望伤心的表情。 “曼婷，那些都是年节时候给的，为的就是图个彩头。提前给了，又算什么呢？ 到时候过年，我还给不给你呢？” 高曼婷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现在提前要过来，等过年的时候，再去陆欢的首饰盒子里挑，这样就能拿到好几样了！ 可惜她的如意算盘，被陆欢戳穿了。 高曼婷恼羞成怒，将她的筷子狠狠摔在桌子上：“不给就不给！当谁稀罕似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向外面冲去。 陆欢才不会去追她，装作被高曼婷伤透了心的样子，靠在高衍的身上，眼里含满了泪水。 “婆母，您也是这样想的吗？” 周氏心里疯狂打鼓。 她有种预感，要是回答错了，这个老大媳妇只怕会撂挑子。 为了自己的安逸生活，周氏只能咬牙切齿起来。 “这个曼婷，当真是被我惯坏了！老大媳妇，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继续惯着她的！” “就是啊！咱家什么条件，哪有那个本事娇养一个大小姐出来！”高尚志话语里酸溜溜的。 陆欢垂下头，若有所思。 另一边，高曼婷气呼呼地走进后院。 刚想回房，看见东厢中灯火通明，她立刻改变了主意。 推开门，高曼婷直接冲了进去：“嫂嫂！你不知道，陆欢那女人可气人了！” “曼婷，你进来之前怎么不敲门！吓死我了！” 陆如意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还好她刚刚咽下嘴里的饭，不然被高曼婷这样一吓，肯定会喷出来。 随即她又是一阵后悔。早知道高曼婷这时候会突然闯进来，她就提前准备一点鸡血。 可惜错过了这个机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下一次。 她立刻换上笑容，声音也柔和了一些：“曼婷，你别怪嫂嫂，我就是被吓着了。” 高曼婷得寸进尺：“嫂嫂，你又不是屋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什么！ 你竟然凶我！等哥哥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他！” 陆如意怎么会猜不到高曼婷想要什么，但这时她手里就只有不到两千两的银票，还有一些首饰。 白天从李氏那里都没要到多少银钱，在这种节骨眼上，她更不会像以前那么大方。 她拉起高曼婷的手，连连赔礼道歉：“是嫂嫂错了！嫂嫂跟你道歉，你别告诉你哥，好吗？” 高曼婷顺势挽上陆如意的手臂，换了一种策略。 “嫂嫂，陆欢又去首饰铺子了！明明给我买了东西，却不给我，你说她气不气人！” 陆如意的脚在地上狠狠碾了几下。果然，这个小姑子来找她，就不是什么好事！ 这不是旁敲侧击，要自己给她买东西吗！当真是眼皮子浅！ “真羡慕大嫂，不仅能随时去首饰铺子，明日还能去庙会玩呢！” 高曼婷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庙会！是城隍庙的庙会吗？ 好啊！他们出去玩，居然不带上我！我去找娘去！” 高曼婷猛地松开手，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陆如意看向她的背影，眼神中没有一丝温暖，全是鄙夷。 “彩蝶！” “小姐，你找我！”过了好一会儿，彩蝶才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 陆如意瞪了她一眼：“我不是让你守在门口吗？你跑哪里躲懒去了？要是我被吓出个好歹，我头一个把你发卖出去！” 彩蝶吓得急忙跪了下来：“小姐，是您让我去厨房，给你拿甜汤的啊！” “甜汤呢？” 彩蝶心里发苦。 她的确去了厨房，但新来的雨兰和乐松，拿走了她和玉珠的饭食，她们俩只好再去一趟厨房。 担心带回来的饭食，会再次被两个婆子分走，她们干脆留在了厨房里。 等再回来时，高曼婷已经进屋了。 玉珠轻轻推了推彩蝶，示意她回答。 第161章 警觉性太差 彩蝶只能现编，磕磕巴巴道：“甜汤……他们晚上就没做甜汤！ 要是小姐想喝，只能现做，只怕要等上一个时辰。 小姐，要吗？” 陆如意定定看着彩蝶，一点让她起身的意思也没有。 这时，雨兰和乐松也走了进来。 雨兰看着屋子中间跪着一个人，诧异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彩蝶的膝盖跪得生疼，侧过脸看向雨兰：“汤娘子当真不知道为什么吗！ 若不是娘子把我和玉珠的饭食拿走了，我至于去厨房那么久，让旁人闯进来吗？” “这么说，你刚才是骗我的？”陆如意的音调瞬间提了起来，“雨兰！把她给我关进柴房，明日送回陆家！” 彩蝶膝行到陆如意身边，拽着她的裙角，不停地求饶：“小姐！我不是有意的啊！都是雨兰和乐松，不然我肯定不会擅离职守啊！” 雨兰也没料到彩蝶会这样大胆，心里有些不忍，替她求情：“小姐，彩蝶对高家毕竟已经很熟悉了，和何娘他们也混熟了。要是换一个人过来，可能还不如她呢！ 小姐，您的饭快要凉了，要不我帮你拿去热一热？” “也好。”陆如意的声音放缓下来，“都出去吧，雨兰留下。” 这便是放过彩蝶了。 玉珠走上前，扶起彩蝶。 两人一起回到耳房。她从箱子里拿出药油，放在彩蝶的身边。 “别哭了，把膝裤撩起来，我看看你的膝盖。” 彩蝶这时才哭出了声：“玉珠姐，都怪那汤娘子！” 玉珠叹了口气：“那个雨兰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仆妇，最是得夫人看中。你以前在陆家不过就是个洒扫丫头，怎么可能争得过她！ 好在她也帮你求情了，不然小姐肯定会把你赶回去！” 彩蝶不服气地回嘴：“要不是她，我怎么可能离开东厢房！” “好了，越说越带劲了！你吃一堑长一智吧！” 虽然这事和玉珠没有太大的关系，但她心中还是生起了一丝危机感，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陆如意对雨兰勾了勾手指：“汤娘，明日你进城去买只鸡……” 雨兰听完陆如意的计划，皱着眉，摇了摇头：“只怕不妥。小姐有所不知，正常的鸡血，放一段时间就会凝固成块。高家村的人，基本上都知道。 您这个计划，只怕骗不过周氏。” “那可怎么好啊！仲保哥哥现在都住在前院书房，根本不来后院，万一我没怀上……” 雨兰在陆家后院，也见识过李氏对待小妾们的手段，安慰道：“小姐且放心，现在日子还浅。等一个月后，再准备这些都来得及！” “好！都听你的！” 有雨兰在身边，陆如意安心了不少，差点就想开口，让雨兰别回去了。 只是雨兰的相公，是府里的管事，不可能一直待在高家。 陆如意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怎么样才能把雨兰一家都要到手上来。 前院中，陆欢和高衍这时也回了房。 高衍回想起午后两人在车厢里，就感觉一阵火热。 他站在陆欢身后，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陆欢感觉到后背上的异样，对着铜镜里的男人瞪了一眼。 “忙碌了一天，你不累吗？” 陆欢故意使坏，用肩膀向后一撞。 男人发出一声闷哼：“欢儿，你想要谋害亲夫啊！万一不中用了，吃亏的不还是你吗？” 陆欢斜着眼睛，回头瞧他：“要是不中用了，我就带你去找罗老大夫，他肯定能妙手回春。” 高衍还不肯罢休，哼哼唧唧地磨着陆欢。 陆欢被缠烦了，还是依了他。 不过一次的欢愉，高衍还有些不尽兴。只是怀中的小人已经累得睡着了，他只好作罢。 他这才相信，媳妇是真的累了。 也是，先是招待伯娘们，后来又进城采买，忙碌了一日，自己还缠着媳妇。 真是该死啊！ 高衍心疼地将陆欢又搂紧了些，像是哄小孩一般，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 冷风吹了一夜，但西厢房中依然温暖如春。 陆欢感觉她只睡了一小会儿，就被人叫醒了。 “欢儿，该起了。六伯娘还等着我们呢！” 陆欢觉得自己的眼皮有千斤重。她无力地摆了摆手：“不去了，我要睡觉！” 高衍无奈，只能叫来何娘。 两人一起，帮陆欢洗漱梳头。 高衍还从昨日带回来的首饰盒里，拿出那对耳坠，亲手为陆欢戴上。 何娘忍不住夸赞一句：“真适合东家！” “我也这样觉得！”高衍乐得合不拢嘴，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大氅，将陆欢裹了个严严实实。 何娘一直将人送上了骡车，在心里默默盘算日子。她怎么觉得东家有点贪睡，这才过了小半个月啊！ “孩他娘，你在嘀咕什么呢！” 石冬的声音突然在何娘的耳边响起，吓得何娘一抖：“你作死吓老娘！” 何娘抱怨了一句，就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石冬不以为意：“以前你又不是没见过，新媳妇刚进门就怀上的情况，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既然东家的反应都对得上，东家还年轻，又没有亲娘在身边帮衬，你伺候的时候就多留点心。 对咱们家只有好处！” “这我知道，还需要你教我！” 陆欢还不知道，石家夫妻已经猜到她有孕，这时已经迷迷糊糊感觉到不对劲。 要不是她闻到高衍身上熟悉的味道，她肯定不会这么淡定。 特别是在墙外那些脚印出现之后。 她眯开一条缝，打量了一圈，发现自己在熟悉的车厢里。 车轮碾在地上，没有城外特有的砂石声，陆欢便知道，他们已经进城了。 车帘外还是黑乎乎的，明显没有天亮。 “我们这是去哪啊？” “你可算醒了！正好，时间还早，我们去吃碗馄饨垫垫。庙会上有不少好吃的，早食吃太多，你一会儿肯定会后悔！” 高衍见她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头：“你这警觉性也太差了。万一有人把你悄悄掳走，估计还睡得死死的，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差劲！”陆欢不服气地反驳道。 高衍又把她抱紧了一些：“今日庙会上人多，你就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千万别走丢了！” 第162章 孙氏的善意 “知道了！我肯定会牢牢牵着你的手，不会松开的！” 陆欢好不容易从男人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先是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检查了身上的衣裙。 好在昨晚她提前将第二日要穿的衣裙，都挂在了衣架上。何娘只需要帮她穿上，所以粗略一看，并没有什么不妥。 陆欢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骡车缓缓停了下来，他们一起下车，陆欢这才发现，后面还跟着一辆骡车。 她瞬间记起来了，他们是和六伯娘约好了一起进城的。 陆欢攥着高衍的衣袖，声音比蚊子声大不了多久：“六伯娘是不是知道我没睡醒？” 高衍淡淡“嗯”了一声。 陆欢立刻躲在他身后：“哎呀！丢死人了！” 高衍不觉得有什么，把陆欢从自己身后抱了出来。 “没事，六伯娘不会怪罪你的！” 陆欢：这哪里是怪不怪罪的问题！都是你！ 她还想再控诉一下高衍，后面的骡车上走下来两人，正是孙氏和高大林。 孙氏一眼就看见了高衍身边的陆欢，笑眯眯地走上前，握住陆欢的手：“欢儿啊，你怎么看上去脸色不是很好啊！” 她说着瞪了高衍一眼：“年轻也不能像你这样胡闹啊！知道今日要早起赶庙会，还那么晚睡！” 高衍嘿嘿笑了两声，老实认错：“伯娘教训的是，我下次肯定不敢了！” 孙氏傲娇地“哼”了一声，拉着陆欢向一旁的馄饨摊走去。 “老板，三碗大碗馄饨，两碗小碗的，再来三个炊饼。欢儿，你还要吃什么吗？” 陆欢摇了摇头：“阿衍说庙会上有不少吃食，让我早上不要用太多。不然肯定会后悔的。” “也是。你们年轻，看什么都好奇。我跟你说，你们可千万不能仗着年轻，就胡来！我跟你说……” 孙氏的说话声突然压低，除了陆欢之外，没一个人能听清。 只是陆欢的脸颊跃上一抹粉红，而且还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上一世程氏早逝，李氏又只是做表面功夫，周氏对陆欢又多加挑剔，夫妻之间的事情根本没有人教她。 只能靠自己慢慢摸索，吃了不少亏。 没想到，孙氏这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长辈，却愿意教她。 “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声音太小，陆欢自己差点都没听清自己在说什么。 高衍见她们俩说完，问道：“伯娘，你们说什么秘密呢，还不能让我知道？” “去去去！女人之间的事，你懂啥！” 陆欢对高衍眨了眨眼睛，心里打定主意，等回去之后，就向他坦白，自己可能怀上了。 不然以后每晚都要找借口拒绝他，还得哄着他，也太磨人了。 陆欢觉得，高衍现在就像是话本子里写的狐狸精，要是不顺着他的心意，他肯定会委屈巴巴，一整天都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馄饨很快送了上来。 男人是一碗大碗的，配上一个炊饼；孙氏和陆欢则是一小碗馄饨。 虽说是小碗，但分量也不小。随着小二的动作，碗里馄饨汤的鲜香扑面而来。 “这是……海米的香味！”陆欢诧异道。 “小娘子鼻子真灵！我们东家只加了一点提味，小娘子就闻出来了呢！”小二说完，端着托盘里剩下的一碗，向骡车那边走去。 高衍深深吸了一大口，狐疑地看向陆欢：“我只闻到骨头汤的香味啊。” “快吃吧！”陆欢拿起一个勺子，塞到他手中。 孙氏也有些不解，看了陆欢好几眼。他们吃完之后，直接挽起陆欢的手，钻进了第一辆骡车。 “你们男人去后面那辆！” 高衍还想跟上，却被高大林一把拉住了手臂。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就这么一会儿，还舍不得媳妇啊？” 高衍讪讪地垂下头，抱怨道：“六伯孙子都有了，自然是不稀罕媳妇了。” “嘿！你这个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是吧！” 车厢中，孙氏的脸差点要贴到陆欢的鼻尖了。 “欢儿，你老实回答我，你这个月的癸水来了没有？” 陆欢的脸又变红了：“还……还不曾。” “上个月什么时候来的？平日里规律吗？” 陆欢微微侧过脸，不敢直接面对孙氏灼灼的目光：“本应该最近几日就来的，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迟了。” “好好好！”孙氏就像是知道自己儿媳妇又怀上了似的，高兴得差点想拍手。 她兴奋完之后，突然握住陆欢的手：“欢儿啊，阿衍那混小子胡闹，你千万不能惯着他！ 不行，我现在就去后面车上，跟他说说！” 孙氏猛地站起身，就想撩开车帘，被陆欢眼疾手快拉住了。 “伯娘，您别急！除了容易犯恶心，喜欢睡觉，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等回去之后再说都来得及！” 孙氏摸了摸陆欢的手：“你们别仗着年轻，就无所顾忌。我跟你说……” 孙氏叮嘱了陆欢一路，有些该注意的细节，陆欢上一世都不知道。 她一点也不觉得孙氏唠叨，相反，她很是感激。 “伯娘，谢谢您教我这么多！要是您是阿衍的娘就好了！” 孙氏也感慨道：“谁说不是呢！说起来，我们家和阿衍还挺有缘的。 当初就是我大嫂出门，在野地里捡到了阿衍。只是那时候我们两人都已经有孩子了，无暇再抚养一个。 这事正好让周氏知道了，她求到当时的老族长面前。老族长念在他们那一房，对族里贡献不小的份上，把阿衍交给他们抚养。 后来果然招来了高仲保，那时候老族长还说，是他们积德，才换来了福报。 呸，老族长也被他们骗了！不然说什么，也不能把阿衍交给高尚志夫妻！” 孙氏嘴上这么说，但陆欢心里清楚，也就是如今村里的人出去教人烧炭，从官府那里赚了不少银子，日子才过得宽裕一些。 放在二十年前，新朝初立，百废待兴，除了高尚志家，谁家有余的钱养大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呢？ 不过，更让陆欢想不通的是高曼婷。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套话：“公婆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夫妻很是感激他们，在阿衍小的时候，能给他一口饭吃。 不至于让他饿死，或是被卖给人牙子。” 第163章 高曼婷不是亲生的 孙氏唏嘘道：“你们夫妻俩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心善的人！” “哪有！”陆欢急忙摆手，“我想，老天也是公平的。我婆母后来又生下小姑子，可以说是儿女双全了。” 孙氏听完，撩开窗帘，左右看了看，确认旁边没人，才凑到陆欢耳边。 声音极小：“这事阿衍应该还不知道。我们都猜测，高曼婷大概不是高家的孩子！” “怎么会！” 陆欢被这消息震惊得不轻。 上一世高仲保对高曼婷疼爱有加，很是纵容她，还给她准备了三十二抬的嫁妆。 周氏疼她虽然不及高仲保，但也比对高衍好多了，一点也不苛刻。 孙氏好像猜到了陆欢心中的疑惑，接着说道：“我们猜，高曼婷大概是从周氏的娘家抱回来的。” 陆欢心中的困惑一下子就解开了。 若是表哥表妹的关系，的确说得通。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两辈子，高尚志对待高曼婷一直都是无视的态度。 之前陆欢还以为高尚志重男轻女，原来是因为毫无血缘关系。 “只是，婆母为什么要再抱养一个孩子回来？” “这谁知道呢！反正在那之后不久，就听说高仲保和你……咳，定亲了。” 孙氏及时改口，但陆欢还是听到了。尘封久远的记忆慢慢浮现了出来。 她的确是在娘过世前两年定的亲事，好像还跟娘一起出城，去了城外的村子。 只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如果不是孙氏特意提起这个时间点，陆欢肯定想不起来这回事。 她还想再询问一些细节，这时骡车慢慢停了下来。 石谷在外面说道：“东家，已经到田家的巷子口了。巷子太窄，骡车进不去。我这就进去，接人出来。” 孙氏好奇地撩开窗帘，看向石谷的背影。 “这是去接谁啊？” “小叔及冠那日，我结交的一位童生娘子。” 孙氏明显有些局促：“童生娘子啊！她会不会不好相与啊？” 陆欢笑着握起她的手：“伯娘还不相信我吗？君梅最是随和了，你见了就知道了！” “天爷啊！我见过你这个富商之女之后，又要见到童生娘子！开了眼界了！” 陆欢被她的话逗得笑了起来：“伯娘还见过秀才娘子呢！” “别提那个陆如意了！她看人的目光，都能吃人！” 哈哈哈——陆欢笑得很是开怀，一下没压下笑声。 “欢儿妹妹，笑什么这样开心啊！” 阮君梅撩开门帘，正对上陆欢的笑脸，以及旁边一个略带好奇的陌生面孔。 她踩在脚凳上，落落大方，完全没有突然遇见陌生人的不自在。 陆欢拉着阮氏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介绍道：“这是我和阿衍的长辈，你跟着我一起，唤声伯娘吧！” 车上位置不大，阮君梅只能对孙氏点了点头，柔柔唤了一声：“伯娘安。” 孙氏偷偷瞥了陆欢一眼。能和陆欢投缘的小姐妹，果然都是好的。 “好好好！我老婆子和你们这些小辈一起玩，都感觉自己年轻了！哈哈哈！” “伯娘哪里是老婆子，明明还年轻呢！” 她们说笑了一会儿，陆欢开始解释接下来的行程：“我们现在去接我的小姐妹和她兄长，她家离成方街不远。 不过骡车不能直接过去，所以我们打算把车停在兴盛胡同，从那儿走去成方街也不过一个街口。” 阮君梅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距离，点点头：“你这样安排甚好！” 很快，车厢里又多出了一个碧珠。 碧珠上车之后，车厢里就热闹多了。 因为有其他人在，碧珠不方便叫陆欢“小姐”，只能直接叫她的名字。 “欢儿，你不知道，秦凯那小子有多讨厌！那日听说我们要来庙会，软磨硬泡，娘差点同意了，还好爹拦了下来。” 孙氏接话道：“可不是！我家那两个崽子，也就到我大腿根这般高，还嚷着要出来玩。 都不需要人牙子多费力，一边咯吱窝夹一个，两个能一同带走！” “可不是！” 碧珠和孙氏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火朝天。 陆欢注意到，阮氏的眼中多了几分羡慕。她凑到阮氏耳边，小声问道：“怎么了？” “我没事的，就是有些羡慕。我和夫君成亲已经有两三年了，一直都没有消息。 还好我和夫君租住在城里，不用在家伺候公婆。不然村里人的唾沫，只怕会把我淹死。” 陆欢深有体会。 上辈子他们逃难到金陵之后，住在金陵城南，高仲保大姑名下的一个一进小院子里。 院子里小的连口水井都没打，每日吃喝用水都得去巷子口的水井打。 陆欢自然不用去挑水，但家里人每日换下来的衣服，都是她拿到水渠边浆洗的。 她没少被左邻右舍那些婆子们，议论些有的没的。 一直到高仲保考中了举人，情况才好点。估计也是因为高仲保觉得，举人娘子还要亲自洗衣服，丢了他的脸面。 陆欢握起阮氏的手，问道：“可曾去看过大夫？” “就是去看过，吃过几服药，依然没见效果。” “你若是信我，你可以带着你夫君一起，去城东的济民堂找罗老大夫。 他医术精湛，连王府都请他去给小郡主调养身体呢！要是连他都治不好，只怕整个北地，都没人能治好了！” 阮氏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提高了两分：“真有这样的神医！会不会很贵啊？” 孙氏和碧珠也看了过来：“什么神医？” “小姐，你哪里不舒服？” 陆欢面上一窘，不好意思地说道：“之前我有些体虚，就去济民堂找罗老大夫诊了平安脉。 君梅姐放心，济民堂刚刚收到好心人捐的一批药材，你要是手头上不宽裕，可以去济民堂试试。 就算不能药费全免，也能节省一大部分。” 碧珠点点头：“这事我听爹提起过，我爹也捐了五百两给济民堂。要是那些穷苦百姓没钱买药，可以从这五百两里面支！” 阮氏心里暖暖的。虽然她嘴上没透露出自家的难处，但陆欢和小姐妹都看出来，田家（阮氏夫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她们俩没有因此看不起她，还热心帮忙出主意。 阮氏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不知道应该如何感谢她们才好。 第164章 李家和唐家合作 碧珠点点头：“这事我也听我爹提起过，他也捐了五百两给济民堂。 要是百姓没钱买药，可以从这五百两里面支！” 阮氏听了，心里暖暖的。 虽然她嘴上没透露出自家的难处，但陆欢和她的小姐妹都看出来，田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她们俩没有因此看不起她，也没有直接点破，反倒热心地帮忙出主意。 阮氏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不知道应该如何感谢她们才好。 就在这时，孙氏突然惊呼一声：“哎哟！还有这样的好事！今日回去，我就跟我嫂子说说。 她老喊腰酸，让她去看大夫又舍不得药钱，总是找那甄大夫买几文钱一贴的药膏贴上，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下好了，我也用不着瞒着那大伯子了！ 你们不知道，因为这事，我每次遇到大伯子，都有些心虚呢！” 哈哈哈哈——四人一起大声笑了起来。 车厢里之前那些复杂的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 她们的笑声，就连后面骡车上的四个男人都听见了。 只是男人这一车，气氛就僵硬了许多。 田友和高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高衍还时不时偷偷瞪秦翰一眼。 他可没忘记，之前秦凯还大言不惭，觉得还得是秦翰才配得上陆欢。 而高大林没有孙氏洒脱健谈，但又因为是长辈，只能坐在最靠里面的位置。 好在秦家离兴盛胡同并不远，骡车很快又停了下来。 高大林长长松了口气，却没料到田友和高衍都没有说话，那一声叹气声特别明显。 车厢内四人静默了几瞬，不知道是谁最先笑了起来，后来四人都笑起来了。 最后是秦翰开口道：“今日我家妹妹，还有劳伯伯和兄弟们多照拂了！” “哪里哪里！” “我们相互照拂才是！” 往年庙会上，多多少少都有姑娘家或是孩童被拐走。 原本秦翰也不放心自家妹妹出来玩，但听说和陆欢他们一起，他这才同意。 而田友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阮氏和他一起进燕京城求学，平日里都闷在他们租住的小院中。都两年多了，去庙会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反正现下离下一次院试时间还有好几个月，田友实在不舍得让阮氏失望。 一个中年人带着三个青年人，将四个女子护在中间。 和陆欢她们站在一起，就连孙氏也变得年轻了许多。 看着围在四周的四个男人，孙氏不禁感慨了一句：“啧啧，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老婆子还有这种待遇！” 秦翰见碧珠还在东张西望，忍不住叮嘱一句：“碧珠，一会你可要跟紧小姐，千万别到处跑！” “哥，你唠叨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田友站在阮氏的右边，为她们四人说起燕京城城隍庙的来历。 “燕京城的城隍庙，还是前朝时期建造的，距今也有两百多年了。 可惜今日不是五月十一，没赶上祭祀城隍的好日子，不然城隍爷出巡，那场面会更加热闹！” 陆欢听了，脸上浮现出向往。 上一世活了三十多年，竟然一次都没去看一次巡街活动，在燕京城没有，金陵更没有。 高衍仿佛心中有感，握紧陆欢的手：“媳妇，明年五月十一，我带你来看！” 陆欢灿然一笑，眼角点点泪光，晶莹透亮，晃花了附近茶楼里一间雅间的客人。 李荣感觉小腹一热，拉过身边女子的手，向腰间探去。 紫瑶嘤咛一声，娇娇柔柔地唤道：“表少爷！” 李荣抓着少女的柔夷，好好把玩了一番，心中还掂念着那双时而灵动，时而凌厉的眼睛。 好一会儿，紫瑶才抽回自己的手。她强忍着恶心，没有立刻擦掉手上的黏腻。 声音依然甜腻腻的：“表少爷，我爹提出和李家合作的事，您决定好了吗？” 李荣冷笑一声，继续整理自己的衣服下摆。 “就这样？唐家的诚意还不够啊！” 他伸出手，捏起紫瑶的下巴：“而且，我算是你哪门子的表少爷？我可是李家人，和你们程家没有一点关系！” 紫瑶的脸颊都被他捏得有些变形，强忍着疼，含糊不清地说道：“李……公子，我们唐家是真心和您合作的啊！” 李荣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说出半个字。 “我……我可以告诉你陆欢的秘密！” 李荣挑了挑眉：“说下去。” 只是紫瑶了解的，是重生之前的陆欢，和现在的陆欢虽说有些相似，但也不完全一样。 但李荣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成亲那日将他从马上拽下来，像是看废物一样看着他的女人，会是紫瑶嘴里那个每日跟着女先生、学习三从四德的陆欢。 李荣狠狠一甩手，将紫瑶甩了出去：“唐家要是不想合作，不必约我出来浪费时间！” 紫瑶跌坐在地上，眉头微蹙，楚楚可怜，却唤不起李荣心中半分怜惜。 眼见着李荣就要走出雅间，紫瑶咬了咬嘴唇，大声说道：“我知道程家的秘密！” 李荣并没有立刻回头。他先是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努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 “噢？说来听听！” “李公子一点诚意也不拿出来，生意可不是这样做的。” 这可以算是唐家最后一张底牌，紫瑶肯定不可能轻易说出口。 以前别人只是猜测，唐家和那个程家有关。 一旦说出来了，相当于把自己全家的身家性命都交到李荣的手中。 可是唐家遇上了大危机，如果不另寻出路，只怕再也不可能在西市立足。 这怎么可以！ 紫瑶缓缓抬起右手。 随着她的动作，锻衫的袖子顺着她细腻的肌肤滑落，露出一截洁白如玉的手腕。 窗外的晨光洒在上面，给她的手臂镀上了一截金色的光泽。 让人不禁生出一种，想要带回去好好珍惜，细心赏玩的谷欠望。 李荣不禁慢慢走到紫瑶的身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搂进怀中。 少女特有的馨香，让李荣有瞬间的失神。 但他很快回过神，语气依然冷淡：“过几日，让我娘去你家提亲，聘为贵妾，如何？” “咯咯咯——”少女笑得花枝乱颤，男人刚刚找回的理智，又有些抬头。 紫瑶笑完，贴在李荣耳边说道：“那就要看李公子的诚意了！” 第165章 城隍庙会 李荣搓了搓手指，回味着指尖残留的触感，嘴角微微勾起。 “没想到，从小跟着女夫子的陆家大小姐身边，竟然有你这样的……女子。当真是有趣！” 紫瑶站直了身子：“既然如此，紫瑶便在唐家恭候大驾了！” 她半蹲下身体，向一旁垂下头，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离得这样近，李荣甚至能看见，紫瑶脖颈上细细的绒毛。 雅间的门“嘭”的一声合上，李荣不再压抑自己。他快步走到窗边，透过窗缝，看向街面两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寻找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今日的巡街活动，远没有五月那场盛大，完全是信众们自发组织的。 从燕京城中轴的朱雀大街起，一直到城西的城隍庙，足足有三里长。 等神位和贡品归位，就会有大批商贩，将货物摆放到街道两边。 吃的用的玩的，几乎都能在这里找到，甚至还有各种古玩字画，奇珍异宝。 眼瞅着快要到辰时，街面上渐渐响起鼓乐吹奏声，人群也开始热闹起来。 高衍眉头微皱，猛地抬头，看向附近二层的窗户。 观察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时，就听碧珠惊呼道：“小姐，你看那边，是不是紫瑶！” 陆欢下意识向碧珠手指的方向看去，可惜只看到一排排的人头，并没有看到紫瑶的身影。 “你会不会看错了啊？” 碧珠的语气斩钉截铁：“肯定不会。我和她自小在一处长大，她就算化成灰我都不会认错！她刚才就在对面那个茶楼门口，一晃就不见了。” 陆欢他们担心推搡，所以并没有站在最前面一排。 他们前面还站着几排百姓，这时候也不可能挤到对面去，只能暂时作罢。 但这件事，还是在陆欢、高衍还有秦翰的心中落下了痕迹。 没过多久，巡街的队伍从他们面前浩浩荡荡地经过了，百姓们簇拥着他们，都往城隍庙的方向涌去。 周围全都是人，根本找不到空当儿挤出去。 四个大男人只能将女人们都护在中间，生怕有不怀好意的人，趁着人多占便宜。 碧珠一只手紧紧挽着陆欢，一只手护着自己怀里的荷包，眼神中既有警惕，又带着几分兴奋。 “小姐！巡街真好玩！你刚才看见那个纸扎的城隍老爷了吗？那么大！可吓人了！” 碧珠兴奋地嚷着，就差再分出两只手比划了。 走在秦翰旁边的大叔这时插嘴道：“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这个城隍老爷是原来宋家的工匠扎出来的！ 宋家老爷中风之后，人就不大好了。下面的儿孙们没一个成器、能挑大梁的，他们闹着把家分了。 宋家的工匠们都不想在宋家干了，就赎身出来单干。这就是那几个自己干的工匠一起扎成的！” 碧珠当然知道宋家，听到他家倒霉，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老伯您怎么知道这么多！” “他们中间有一户，搬到我家那条巷子上了，我听他们家婆子说的！” 有八卦可以听，周围的百姓们一个个都围了上来，将那老伯围在中间。 陆欢他们却被挤到了人群的外层。 四个男人面面相觑，一个个哭笑不得。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挤出来，他们早就该用上这一招了！ 阮氏也被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吓到了，她轻抚着胸口，长长吐出一口气。 田友低头，小声问道：“小梅，你没事吧？要不，我们先回去？” 阮君梅抓住田友的胳膊，摇了摇头：“夫君难得请一次假，而且我也想跟陆娘子一起。” 看着媳妇乞求的目光，田友不忍心拒绝，只好点点头。 “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我或是陆娘子，千万别勉强，记住了吗？” “知道了，夫君！” 这时陆欢也注意到阮君梅有些苍白的脸：“阮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一下看到这么多人，有些不安。” 陆欢点了点头，向四周张望：“不然我们找一家铺子，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也能避开第一批祭拜的香客。” “也好。”其余几人纷纷表示同意。 他们在路边找到一家卖驴肉火烧的小摊，这家灶上煮着的热汤也很香。 等了一会儿，才空出一张空桌。 好在方桌不算小，两人坐一面，挤挤也能坐得下。 高衍计算了一下数量，对摊主喊道：“老板，八个驴肉火烧，四大碗汤，四小碗汤！” 一个驴肉火烧，可要八文钱呢！ 孙氏听了就有些肉疼：“阿衍，伯娘吃不了那么多，有一小碗汤，一个白面饼子就够了！” 她算过了，这样加起来才四文钱，她还吃得起。 高衍还没说什么，高大林开口了：“孩他娘，这次定杰和定阳两个上交了不少银钱，你就别这样小气，也吃点好的。” “你当我不想吃点好的！锤头还小，定阳又没成亲，哪哪不需要钱！八文钱都能给家里割半斤肥肉吃了！” 原来是心疼银子。 陆欢微笑着说道：“六伯娘，今日我请你！” 孙氏大手一挥，拒绝道：“我怎么能占你这个小辈的便宜！” 陆欢故作委屈：“伯娘拒绝得这样快，我有事相求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孙氏顿时哑火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管开口！” 孙氏都发话了，陆欢脸上的委屈瞬间消失：“老板，就按照刚才的上！” “好嘞！”老板猛地打开蒸笼，一大团雪白棉花似的雾气，向天空奔去。 雾蒙蒙的一大团，将案板背后老板的身影遮了个严严实实。 “阿衍媳妇，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碧珠和阮氏也有些好奇，不过陆欢能拿出来说的事情，自然不是什么秘密。 “我手里有一批皮子，因为收回来的季节不对，品相不是很好。但是这年节下，正是寒冷，所以我想组织村里的女人们，将这些皮子上的毛全部都绞下来。” “哎哟！这不是浪费东西嘛！” 碧珠和阮氏也齐齐点头，不明白陆欢为什么要把好好的毛皮绞坏。 就算季节不对，绒毛不够厚实，不够保暖，也比绞下来卖皮值钱啊！ 陆欢朝她们勾了勾手，四人凑近了些，她才小声说道：“但要是把绞下来的毛，填充进棉衣里呢？” 第166章 不住在那里了 秦翰之前听秦辉透露过王府和官府的准备，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小姐的意思是，用绒毛代替棉花制棉衣？” 陆欢对他竖起大拇指：“正是！” 秦家手下也有成衣铺子，不过一向做的都是普通百姓的生意，所以在西市中并不起眼。 他低头在心里默默计算重量：一件薄棉衣大概两-三斤，光棉花就需要一两银子。若是换成更便宜一些的毛皮，比如山羊毛…… “小姐手里这样的毛皮有多少？” 陆欢估算了一下空间中积压的那一批毛皮，说道：“总不下于几千张。” 秦翰双手击掌，兴奋得差点站起身。 碧珠按住他的肩膀，抱怨道：“哥，你坐好！不知道你突然站起身，我会摔倒的吗？” 秦翰的心早就飞回家了，傻笑着说道：“妹妹，你别怪我啊！都是小姐说的这个消息，太让人意外了！” “按你的意思，我这还有错了？”陆欢似笑非笑地等着秦翰的回答，仿佛只要他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陆欢就不带上秦家了。 “没错没错，小姐哪里会有错！” 阮氏听他们说完，也插嘴道：“陆妹妹，我能不能也领几张皮子，回家做？” “这有什么难的！到时候我让石谷送几张去你家。” 阮氏有些迟疑，问道：“能不能我自己去取，或是派个妇人一起？” 陆欢眉头皱起，很快想到了问题所在：“阮姐姐，是不是那日石谷去你家，给你惹麻烦了？” “没有！”阮君梅一口否定，“那些婆子们就是嘴碎了一些，我不放在心上就好。” 田友每日天不亮就去书院了，一整日都不在家，却没想到自家娘子在家会遭受这种的闲言碎语。 难怪她想出来散散心，原来是那些碎嘴的婆子们！ “媳妇，等我下次旬休，咱们就去找房子，不住在那里了！” 阮氏捏了捏田友的手，示意他看看周围，然后说道：“瞧你说的傻话！这马上年节了，再过一旬我们就要回乡了，怎么好在这个时候找房子！” 陆欢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件事，竟然会引发这样一长串的事情，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秦大哥，我还是让人把皮子，送去之前那个仓库。到时候能不能让秦家的仆妇，给阮姐姐送过去？” 秦翰没有丝毫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没问题，反正到时候也要从仓库送去高家村。” “到时候你别说走了嘴。那批毛皮只是你托付给我，让高家村的妇人有份进项，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啊！” 陆欢跟他约法三章，生怕这件事情走漏了风声，被陆家还有李家知道了，那就不好圆回来了。 秦翰眉毛微皱，眼神很是郑重：“我明白。” 碧珠在陆欢和阮氏的身上来回打量，插嘴道：“这还不容易，到时候何必麻烦别人！我带着人，送去给阮姐姐不就好了！” 秦翰的眉头立刻舒展开。妹妹主动为自己分忧，他很是欣慰。 “你这样懂事，我和爹娘就放心了。这样，你也留几张在家做，省得你每日在家闲得慌。” 碧珠听了，兴奋的笑脸立刻耷拉下来，变成了苦瓜脸：“啊！我也要在家干活啊！” 陆欢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是件积攒公德的好事，连我回去也要领几张呢！” “好吧！”碧珠轻轻咬了一下下唇，“那我也领几张，做点贡献！” 孙氏听他们几个年轻人，一来二去就将这样大的事情给定下了，觉得很不可思议。 “不是，你们说的，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啊！” 高大林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最后说道：“要是不给钱，村里那些女人们愿意做吗！” “肯定不愿意啊！”孙氏总算转过弯来，“欢儿啊，那么多毛皮，你说拿就拿出来了？” “自然不是，绞下来的毛我有用处，肯定不会白拿的。” “那就好！”孙氏抚了抚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高衍这时也开口了：“这件事，等我们回去之后，我会跟族长商量一下。让族长伯伯定个价，肯定不会让欢儿你吃亏！” 高大林也附和道：“这样大的事情，你一个人，村里人肯定不会相信，我也跟你一起！” 这时他们点的汤和肉饼也端了上来。 “上好的驴肉火烧来咯！客官们注意咯！” 一竹屉火烧冒着热气，周围是四大四小、八碗汤。 热气夹杂着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陆欢脑子里哪里还有什么毛皮，棉衣了，只有眼前这驴肉火烧。 火烧并不薄，外面烤得脆脆的，一口咬下去，咔咔掉渣。 其他人见陆欢吃得香喷喷的，就连孙氏这个拒绝吃驴肉火烧的人，都忍不住拿了一个。 嘴上说着：“既然能有个活计，就不在乎这八文钱了！” 她咬了一大口，里面的卤驴肉汁多味香，火烧的麦香配合着驴肉的卤香，还有芫荽独特的香气，格外解腻。 不知不觉，一整个驴肉火烧下肚，孙氏还有些意犹未尽。 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只剩点点汤汁，她诧异地看向高大柳：“怎么就吃完了？” 老板一直偷偷注意着这边的动向，听见她这么说，笑着问孙氏：“大姐，刚才你还不想吃，现在知道，我这驴肉火烧好吃了吧！” 田友也吃完了手中的火烧，赞同道：“都说地上驴肉美味，果然名不虚传啊！媳妇，你要是喜欢的话，等我旬休过来给你买。” 阮氏嘴角勾起，轻轻“嗯”了一声。 驴肉火烧好吃，不过陆欢只吃了半个，她还没忘记高衍的话，庙会上的好吃的还有好多！ 糖葫芦、炸糖糕、驴打滚、各式酥饼、各种炒货…… 很多东西陆欢只是和姐妹们分食了一口，就这样四人也吃了个肚子溜圆。 男人们也没少吃，但凡陆欢他们吃到什么好吃的，就会给他们也买一份。 最后女人们买开心了，男人们手中都拿着不少小纸包，都是他们吃不完准备带回去的。 在这种开心的时刻，孙氏也变得大方了起来，给家里的小辈们买了不少好吃的。 他们这样一路逛过去，远远看见路边围着一大圈人，时不时还发出一声喝彩。 碧珠好奇极了，拉了拉陆欢的袖子：“小姐，我们也过去看看！” 第167章 看杂耍遇骚乱 一行八人向那边走去，好不容易挤上前，原来是杂耍班子。 一套戏法耍下来，喝彩声没少，可到了班主端着锣过来收钱的时候，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只有少许几人丢了几个铜板。 再就只剩陆欢一行人，还站在原地。 班主陪着笑脸走了过来，将锣伸到他们面前。 高衍看了陆欢一眼，接受到眼神示意，从荷包里拿出一角银子，放进锣盘里。秦翰他们也象征性地给了几十个铜板。 班主目测那一角银子，至少有二钱，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几位客官，你们还想看什么戏法？我让他们专门演给你们看！” 碧珠她们几人不约而同看向陆欢，等着她发话。 陆欢有点懵。 前世她去参加那些大户家举办的赏花宴，文戏武戏倒是看过不少，可从来没看过杂耍啊！ 也不知道杂耍班子会什么，让她说出几种戏法，她还真不会。 “我以前也没看过杂耍啊！” 碧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哎呀！你看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小姐什么时候来过庙会！ 大哥，你说什么好看，都点一出，我有钱！” 秦翰在自家妹妹额头上，宠溺地轻轻敲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又得意忘形了。出门之前，娘是怎么交代你的？” 碧珠捂住自己的额头，撅了撅嘴，没有再说什么。 秦翰也从荷包里拿出一角银子，放在锣盘中。 “那就来场百戏，再来个喷火吧！” 他看向孙氏和高大林：“高伯和孙婶有什么想看的戏法吗？” “嗐！我们跟着沾光就好！” 锣盘中又多出一角闪亮亮的银角子，班主笑眯了眼。 这是遇上大户了啊！ 锣鼓声很快响了起来，震得陆欢他们忍不住捂上了耳朵。 不知道从哪钻出来两个小孩，像猴子一样，嗖嗖两下就爬上了手腕粗的橦木，稳稳地站在上面，引得阮氏和孙氏发出一声惊呼。 紧接着，六个男女也从搭建的简易幕布后走了出来。 或拿着乐器吹拉弹唱，有的挥舞着用彩绸裁成的丝带，踩着北地独有的舞步。 随着这边的表演再次开始，之前四散的百姓们又像回流的潮水一样，围了过来。 里三层外三层，把陆欢他们挤在了最前面一排。 两个孩童橦木上上下翻飞，做出各种惊险的动作，看得人群中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呼。 等他们完成一个高难度的表演，人群又会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一时间，这里热闹得不得了！ 自然，也引来了不少不怀好意的人。 之前高衍和秦翰掏银子的动作，被不少人看在眼里。 趁着人群的目光，都聚集在喷火的男人身上，有好几个小偷，挤到了高衍他们身边。 田友看得正起劲，突然感觉有只手碰到了自己的腰间。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怀里，同时心里一咯噔——糟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同时也有人朝高衍和秦翰下手了。 他俩才不是田友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顾忌着还有女眷在场，没有闹大。 只是捏住伸过来的手，略用巧劲，废了他们的手腕。 至少三天内，他们是不可能再用那只手，摸别人的荷包了。 一招不成，又生出一招。 孙氏惊叫一声：“哪个不要脸的摸老娘！” 人群中也传来其他人的惊呼声。 “我的荷包呢？” “有小偷！抓贼啊！不能让他跑了！” 高衍和秦翰对视一眼，两人麻溜地把身上的荷包都掏了出来，塞给陆欢和碧珠保管。然后张开双臂，将女眷们牢牢围在中间，慢慢向杂耍班子的幕布后挪去。 还有小贼不死心，跟在高大林身后，想浑水摸鱼，趁乱捞点好处。 陆欢察觉那人不对劲，眼疾手快，抄起之前表演喷火用过的陶壶，对着跟来的那人就砸了过去。 陶罐“嘭”的一声，砸在那人身上，瞬间碎成几块，同时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酒香。 陆欢冷着脸，呵斥道：“别跟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往你身上丢火折子了！” 那人嗅了嗅身上的味道，发现竟然是烈酒，顿时就害怕了。 这要是点燃了，整个人岂不是要烧起来！当真是最毒妇人心！ 他狠狠瞪了陆欢一眼，拨开人群，向另一个方向溜走了。 之前班主眼见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围了过来，心里还美滋滋的，以为这次肯定能收不少赏钱。 结果转眼间，那些百姓们就乱成了一锅粥。 人群里乱哄哄的，夹杂着男人的骂声、小孩的哭闹声，还有女子的惊叫声。 场面一下失控了！ 班主伸出双手，拦在跑来跑去的人群身前：“别走啊！你们别走啊！” 可没有一人停下来。 班主心里一阵绝望，喃喃自语：“这可怎么办啊！” 今日肯定赚不了多少钱了，可是杂耍班里的人还得吃饭、住店呢！ 班主哭丧着脸，蹲在了地上。 突然他的眼前金光一闪，手心里多出一颗小小的、沉甸甸的东西。 捏上去只有黄豆大小，但那成色！ 班主曾经也是杂耍的一把好手，几经倒手，那颗沉甸甸的玩意已经落进两腿腰间的暗袋中。 他打起精神，对班里的人大喊道：“这里太乱了，说不定一会儿官府的人就要来了。收拾东西，跟我走！” 陆欢他们已经拐进了巷子里。 之前在后面殿后的高大林，这时和高衍一起，走在了最前面。 四个女人走在中间，秦翰和田友落在最后面。 碧珠没忘记哥哥的叮嘱，牢牢挽着陆欢。刚才陆欢给那班主金花生的一幕，她也看见了。 不过此时她的小心脏，兴奋地嘭嘭直跳，根本顾不上别的事。 他们七弯八拐，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里。 阮氏嘤咛一声，扶着孙氏说道：“不行了，我走不动了！” 他们这才停了下来。 田友走到阮氏身边：“小梅，你还好吧！” 阮氏的嘴唇有些苍白，她勉强撑起一抹笑容：“我没事，就是突然走快了些，有些不太习惯。 你别担心，我这也是因为平日里没怎么出门，突然走这么远有些不习惯。” 陆欢看阮君梅的脸色，感觉应该没那么简单。 “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找附近的人家掏碗水喝。” 第168章 贼喊捉贼 “我跟你一起去！” 高衍还不忘叮嘱秦翰：“你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他追上陆欢，发现媳妇眉头微皱，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媳妇，难得出来玩一趟，别皱着眉啊！” 陆欢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这个原因。难道你没发现，那些小贼都是针对我们而来的吗？ 还有那几声叫声，你有没有觉得很耳熟？” 高衍仔细回想了一下，顿时明白了：“不错！那几声抓小偷的声音，和扭断手的那些人的声音很像。 不对，就是他们！他们贼喊捉贼！” 夫妻二人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先是墙边的脚印，现在又是被好几个人盯上。 好像在看不见的暗处，有一双大手正向他们伸来，偏偏他们弄不清楚是谁。 这样的感觉真的是糟透了！ 高衍一拳砸在侧面的墙上。浅小麦色的皮肤上，印上了点点红痕。 陆欢心疼地捧起他的手，替他吹掉上面的泥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发什么疯呢！有那个力气，多锤几个小偷，何必拿这不会动的墙撒气！” “欢儿，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陆欢被他的傻样气笑了，拉着他的手，向巷子的另一端走去。 “还不是气你不爱惜自己身子！”她指着巷子口对面的茶摊，“走，我们买一壶茶回去！” 没过一会儿，高衍拎着一壶茶，陆欢抱着一叠茶碗，出现在六人的视线中。 阮氏的脸色已经好了不少，嘴唇也没有刚才那么苍白了。 孙氏一口将碗里的茶喝尽，抹了一把嘴。 “早知道巷子那一头有茶摊，咱们就跟着过去，坐着喝茶了！” “伯娘，都是我……”阮氏一想到自己拖了大家的后腿，眼睛就有些泛红。 “阮姐姐，你别这么说！谁也不知道那边有茶摊。” 孙氏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就把娇娇柔柔的小娘子惹哭了，张了张嘴，才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阮氏也发现，是自己太敏感了，忙道歉道：“伯娘，对不住，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陆欢看着阮氏有些出神。 总觉得这样的状态，她不是头一回遇见。只是一时半会，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 她凑到高衍耳边，小声说道：“一会儿你找个机会，让田童生带阮姐姐去看看大夫。我总感觉她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高衍回想了一下阮君梅的状态，问道：“咱们回来的时候，她看上去不是挺好的吗？” 陆欢瞪大了眼睛：“你说不说！不说我自己去说！” “去去去！” 陆欢转过身去之后，高衍偷偷拍了几下自己的嘴巴。 媳妇说什么就去做，啰嗦那么多做什么！ 他们喝完茶，又觉得自己可以走动了。 高大林对高衍说：“阿衍，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去给城隍爷上柱香了！” 他们下意识看向天空。之前还亮堂堂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阴沉沉的。 好似还觉得不够似的，穿堂的冷风，卷起地上的灰尘，从他们身边经过，带走了身上的一丝热气。 陆欢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我们速战速决，再找个地方用午食？” 碧珠好不容易见到陆欢一次，舍不得就这样放她回去。 提议道：“不然就去我家用午食吧！” 孙氏第一个推辞：“这怎么好意思！” 阮氏也觉得不妥：“是啊，我们两手空空，怎么好意思上门！” 碧珠撅起嘴，对阮氏撒娇：“阮姐姐，我还要给你家送皮子呢！你先到我家认认门不行吗？” 阮氏顿时不知道应该怎样拒绝了，求助似的看向自家夫君。 考虑到阮氏难得结交两个好友，田友不忍心她一直困在那个不大的小院中，开口说道：“还望秦公子多海涵，小生和娘子失礼了！” 阮氏没想到夫君会直接答应下来，眼睛微微瞪大。 八个人中，六个人都没有异议。 高衍调笑道：“六伯，伯娘，就算你们想回高家村，也要先把他们送回家。你们说是不是？” 高大林思来想去，还是答应了下来：“如此也好。” 他们找茶摊老板，问清了方向，一行人向城隍庙的方向走去。 城隍庙门前的百姓并不多，只有零星几十个，他们几乎算是最后一批祭拜的香客。 山门左右两边的地上，摆了不少小摊。 碧珠又跃跃欲试，刚想往小摊走去，就被秦翰拉住了斗篷的领子。 “先上香。” 穿过山门，绕过用青石方砖砌成的影壁，眼前便是足有两层楼高的大威灵祠。 坐北朝南，屋顶铺着深绿色的琉璃瓦，柱子和大门都刷上了朱红色的油漆。 飞檐向天空高高翘起，还能看见檐枋的一角，绘制了精美的图案。 整座祠堂和燕京城府衙一般无二，很是气派。 而威灵祠的左边，竖立着一块和正殿差不多高的石碑，上面书写着三个大字：燕京城。 这名字还是当年元德帝，攻打下前朝都城之后，给这座城市改的。 高衍看着这块石碑，颇为感慨。 当年他和元德帝，一个在城内，而另一个流落城郊。 这样近的距离，竟然生生错过。 他不禁捏紧了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不过他很快释然了，如果早早被找回去，是不是就不能遇上陆欢了。 这样想着，他牵起陆欢的手，向正殿走去。 大门两边贴着一副对联——阳世三间，积善作恶皆由你；古往今来，阴曹地府放过谁。（引用，城隍庙通用联。） 横书：你可来了。 陆欢的眼神闪了闪，抬脚迈了进去。 前世已成往事，她只求心安。 她向来正直坦荡，从不做有愧于良心的事。哪怕到了阴曹地府，也拿她没有办法！ 高衍面对十三块都城隍的牌位，虔诚地跪下磕头，心中默念：人有所畏，不敢妄为。 而陆欢心里一瞬间涌现出许多情绪，委屈、绝望，还有释然。 各种滋味搅在一起，五味杂陈。 参拜完之后，他们慢慢站起身，将蒲团让了出来，站到一旁。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突兀地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公子夫人可要求签？” “好啊！”“不用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声音撞在一起，在正殿中回荡开来。 第169章 三女求签 高衍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姑娘家一般都会因为好奇，想试着求一支签。 没想到陆欢是个例外。 “真的不求张签试试？”高衍再次确认。 老庙祝也附和道：“是啊，求个心安不是？” 陆欢被说中心思，脸上微微一僵，眼睛里的慌乱一闪而过。 庙祝依然一只手握着手中的扫帚，老神在在的样子，一点没有因为陆欢的态度，改变姿势或是表情。 陆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向大殿东南角的一处，随手从签筒中抽了一支签，放在庙祝面前。 “第十六签蔡顺行孝，上签！” 陆欢还没说什么，高衍倒是更兴奋一些。 “媳妇，是上签呢！快让庙祝给你解一解！” 他刚想掏钱，就想起来，他的荷包交给陆欢了。 “庙祝师父，解一张签要多少钱？” “钱多钱少都是心意，不给也可！”庙祝缓缓开口，“此签解曰：随缘而安，直道而行。心中无愧，上苍有情。”（出自城隍庙灵签。） 不管陆欢心中是怎么想的，她双手合十，弯腰一拜：“多谢庙祝提点！” 她从荷包里拿出一角银子，放进签筒旁的功德箱中。 而后问高衍：“阿衍，你要抽吗？” 高衍苦大仇深地看了签筒好几眼，最后拒绝道：“不了，能娶到你，已经用尽我一生的运气。我就不求了！” 原本不想求的人求了一支，而想求的人却没有求。 奇怪的是，庙祝竟然也没有追问。 那边碧珠也拜完了，见陆欢他们三人站在签筒边，眼睛一亮。 几步小跑到陆欢身边，压抑着心中的兴奋小声问道：“小姐，你们在求签呢？求到什么签？是上上签吗？” 陆欢摇摇头，给碧珠看自己手中的签。 “蔡顺是谁？娄氏又是谁？奇奇怪怪的！” 秦翰跟着走了过来，听到妹妹这样有些不敬的话，皱眉训斥道：“妹妹！慎言！” 碧珠吐了吐舌头，屈膝给庙祝行了个半礼。 “庙祝老师父，我也想求支签！” “缘主请！” 碧珠比陆欢虔诚了许多。 她将陆欢抽的那支签放回，双手抱着签筒，嘴里念念有词，摇了好几下，才从签筒中掉出来一支竹简。 “呀！是第二十七签，武王得天下。也是上签呢！” 都不需要碧珠开口，庙祝便解释道：“此签冬日平平，可惜了。不知缘主所求何事？” “我家不久之后要出远门，求一支签，问问此行可顺利？” 秦翰的目光也变得认真了起来。这也是他想问的。 虽然求签这种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但多一分准备，还是没有错的。 庙祝捻了捻胡须，说道：“外出吉。行事需注意方向和策略是否正确，努力也是必不可少的。”（引用自城隍解签） 碧珠还没有反应过来，秦翰已经先一步弯腰行礼，随后从怀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庙祝缓缓走上前，脸上依然淡淡的，没有因为这张五十两的银票而刻意讨好。 他从签筒旁取出一本册子，问道：“不知缘主姓甚名谁，我也好登记造册。” 秦翰思索了一息，说道：“西市秦家。” 田友夫妻和高大林夫妻也祭拜完，四人一起走了过来。 碧珠兴奋地向阮氏展示自己抽到的签：“阮姐姐，你快来看我抽到的！可惜时节不对，不然可是大吉的好签呢！” 陆欢问阮氏和孙氏：“伯娘和姐姐要不要也求一个？” 高衍不动声色地瞥了自己媳妇一眼。之前她自己还不想求签，怎么这时候又问起别人，当真是有趣。 阮君梅有些心动，刚想答应下来，就听孙氏拒绝道：“我们小老百姓，有什么好求的！想平安就老实待在家里，想发财就出去打短工！” 她这样一说，阮氏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犹犹豫豫的样子，被碧珠看了个正着。 她知道阮君梅这是又顾忌别人了，开口劝道：“阮姐姐，你抽着试试，反正庙祝师父说了，解签全看心意，不拘多少香油钱！” “真的！”孙氏很是心动，但最后还是按捺下试一试的心思。 但不妨碍她鼓动阮氏：“童生娘子，你想求就求！” 孙氏都这样说了，阮氏也不客气了。 众人聚在一起的目光让她有些许不适，但她毅然决然走向签筒。 啪叽—— 一支竹签掉在了条案上。 只是竹签上一个明晃晃的“下”字，让众人心中一沉。 庙祝拿起竹签，念道：“第十二签，姜女寻夫。” 陆欢心中咯噔一声，孟姜女哭长城，可不是什么美满的结局啊！ 阮氏原本忐忑的心，更加难受了。她的眼眶渐渐有些泛红，差点就哭了出来。 庙祝老神在在地解释道：“缘主在冬日求中此签，还算尚可。所求之事暂时没有什么大的进展，还需要等待时机啊！” “等待时机之后，便有机会吗？”阮氏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细思千里外，山水两悠悠！” 说完，庙祝便抱起功德箱，缓缓向殿外走去。 陆欢提醒一句：“阮姐姐，解签的钱！” “对对对！”阮氏从荷包里取出十文钱，放到田友手中，“夫君，你快追上去！” 庙祝的话，就像一根救命稻草。 阮君梅脸上也没有之前看上去那么担忧了，只是陆欢的目光落在田友身上，有些凝重。 高衍心中藏了一肚子的话，一直到他们离开秦家，车厢里只剩他和陆欢二人时，他才开口问道：“欢儿，我怎么觉得，你看田家夫妻的时候，眼神有些不太对劲。” 陆欢揉了揉太阳穴：“这么明显吗？” “也不是。主要是我太了解你了，所以你脸上有任何的变化，我都能看出来。” 高衍说着，还扬起了下巴，一副等着陆欢夸奖的样子。 只是陆欢今日实在有些累，只是伸出手，捏了捏高衍的脸颊，顺势靠在他的怀里。 “我怀疑，阮姐姐有郁证。不过方才他们夫妻借了秦家的骡车，去济民堂。 相信罗老大夫肯定能帮她治好。我想这也是应在那一句，等待时机上了。” 高衍替陆欢取下的发钗，轻轻按摩她的头。 不在意地说道：“那是田家的事情，你何必这样费心！” 陆欢阖上双眼，舒服得昏昏欲睡。 “也不算只是田家的事。你还记得阮姐姐抽的签文吗？ 之前我们离开城隍庙，你们去买糖人，我没跟着一起。就是去找人，问那支签的解文。 解曰：百般辛苦，徒劳无功。这不正应在了阮姐姐夫君身上吗？” 第170章 在我面前你还装? 陆欢没说的是，上一世她回到燕京城，再也没听说过田友这一号人。 明明才华比高仲保好上一大截，他却没有考中秀才和举人，这很不正常。 “这么准！”高衍显然被签文的内容吓到了。 他的语气很快带上了几分后悔，还有些幽怨：“早知道我也去求支签，看我们什么时候能有孩子。” “这件事不用去求签，我就能回答你……” “那你说什么时候？” 高衍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陆欢的回答，他低头一看，原来已经睡着了。 高衍并没有唤醒陆欢，而是轻轻将她身上的斗篷拉严实了一些。 之前他们还打算再去一趟杂货铺，但陆欢睡着了，这事只好暂时搁置。 高家大房的院子，离祠堂并不远。 而高衍他们还要经过祠堂，跨过大半个村子才能抵达高家的院子。 石谷撩开车帘，露出里面的二人。 高衍略带歉意，对外面的高大林和孙氏说道：“六伯，六伯娘，欢儿睡着了，我不方便下骡车。” 高大林也不是那种固执的人，对他摆了摆手：“没事，你们快回去吧！” “六伯，我把欢儿送回去，就过来找你！咱们一起去找村长！” 看着骡车远去的背影，孙氏感慨道：“他们小两口这样恩爱，我就放心了。 你看人家高衍多贴心！不像你这个糟老头子，一点不会心疼人！” 高大林一本正经的脸上带上了一抹笑意：“不然，我也抱你进去？” 孙氏恼羞成怒，推了高大林一把：“要死啊！你胡咧咧什么！一把年纪，老不修！” “这不是你要的吗？” “我还想要天上的月亮呢！起开起开，别老娘的挡路！”孙氏拿着好几个纸包，冲进了院子。 高大林笑得眼尾的褶子都多出了两条，牵着骡车也走进了院子。 陆欢这一觉睡得死死的，一直到天都黑透了才醒过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窗外黑漆漆的一片，让她有种错觉——好像天还没亮，他们根本没出门，之前在庙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做的一场梦。 陆欢慢慢坐起身，靠在迎枕上，整个人呆呆的，眼神也有些飘忽，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她伸手抓起炕边的披风，随意披在身上，脚上踩着一双粉红色翘头平底鞋，将灯架上的蜡烛全都点了起来。 之前地上只有三尺大小的昏黄光圈慢慢变大，一点点驱散四周的黑暗。 光圈向外蔓延，露出炕边矮几上，放着的好几个油纸包，正是他们从庙会上带回来的。 “原来不是梦啊！”陆欢喃喃道。 扣扣扣—— 外面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何娘的声音：“东家，您醒了？可要用晚食？” 咕噜咕噜—— 陆欢的肚子立刻做出回答，她脸上一红，扬声说道：“好的，你端进来吧！” 还好何娘站在门外，没听见自己肚子叫，不然真是丢死人了！ 她捂着自己的脸，小跑回炕边，将炕几挪到暖炕的中间。 何娘拎着食盒，走进里间，一眼便看到陆欢身上的披风，和底下的白色丝质长裤。 “东家！就算屋里烧了暖炕，你也不能只穿小袄和里裤啊！ 快坐到炕上去！不然姑爷看见了，肯定会心疼的！” 陆欢心虚地走到衣架边，穿上在家穿的茶色夹袄和长裙。 “何娘，我穿好了，你千万别告诉阿衍！” 何娘忍着笑意，说道：“只要东家不胡闹，我就不告诉姑爷。” 她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在炕几上，又继续说道：“姑爷晚食的时候没有回来，应该留在族长家吃饭了。” 召集村里女眷一起干活可是大事，工钱定多少、招多少人都有讲究。 高衍自然是不会让陆欢吃亏，想来族长他们有自己的考量，所以才讨论了这么久。 陆欢嘴里包了一口饭，所以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今日杂货铺子的人，将东家订的东西都送过来了。我都清点过了，并没有错漏，东西也没问题。” 陆欢咽下嘴里的饭菜，问道：“后院有没有什么动静？” 何娘回答道：“太太就出来瞅了一眼。我没找她要钱，她也没多说什么。 倒是曼婷小姐，总是在您房间门口晃悠。 不过我一直让石粱坐在厨屋门口守着，她来了好几次，都没找到机会。” 陆欢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成日都盯着西厢房，当真是烦人。 陆欢会这样烦躁，全因为她对高曼婷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一世。 习惯性地将高曼婷，当成那个被她教养了好几年，乖巧懂事的小家碧玉。 哪里像现在这般上不得台面，看见几个首饰盒子就念念不忘。 陆欢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何娘也弯腰行礼，默默退了出去。 高衍在族长家用完晚饭，又商量了好一会儿才脱身。 走出族长的院子，他不满地抱怨道：“九伯真是的，留我下来做什么，这种事情哪里是我一个小辈能掺和的！” 高大林扬眉，瞥了高衍这个臭小子一眼，又打量了一下四周。 族老们还在里面，和族长激动地争论着什么。 他一把揽住高衍的肩膀，这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臭小子竟隐隐比自己还要高了。 高大林驱赶掉脑子里奇怪的感慨，压低声音：“族老们不知道，在我面前，你还装？ 族老们这是抬举你呢！以后你在高家村，也算是有人撑腰了！ 以后高尚志或是周氏再苛待你，不用你说，族长都会斥责他。” 高衍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冷淡说道：“我早就过了，需要族里给我撑腰的年纪。” 高大林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你现在成亲了，有陆氏这个媳妇，的确不需要依靠族里了。 但你想过没有，若是你和族里闹翻了，族里能拿捏你的方法有很多！” 高衍傲娇地“哼”了一声：“这事我知道，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之前哪里会把烧炭这样赚钱的营生教给村里！” 高大林先是一愣，立刻明白了高衍话里的意思。 他指着高衍笑道：“你小子，深藏不露啊！要不是陆丫头把你收了，还不知道你要藏多久！” 第171章 我扶你个锤子! “在村里，我也就是和大伯，还有您亲近一些，别的人我管他们去死！” 高大林急忙捂住高衍的嘴，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旁人，才在高衍的头上敲了一下。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在族长家门前说，就不怕被人听见了！” 高衍不在意地摆摆手：“六伯，我看着呢！没有旁人。” “行了！不跟你闲扯了，你六伯娘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高大林摆了摆手，身影很快消失在土墙的尽头。 高衍收起脸上的笑意，又变成平日那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此时已经临近戊时二刻（19时半），整个高家村的人，除了聚在族长家的那些族老们，基本上都用完了晚食，回到各自的房间中。 四周除了呼呼的风声，只有高衍自己的脚步声。 他一路疾行，就在快要走到这一面土坯院墙的尽头时，他猛地顿住脚步，向后退了好几步。 “哎哟！”一个娇娇软软的声音，从地上传来。 高衍觉得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那人又说道：“阿衍哥哥，你不扶我起来吗？” 高衍差点被恶心得跳脚：“我扶你个锤子！深更半夜，不好好在家待着，出来晃悠。 就算不是鬼，也肯定不是好人家的姑娘！” 借着灰蒙蒙的天空，高衍小心避开地上一大坨黑色的人影，走出去好长一段距离。 确定那女人不可能再扑上来，他又说道：“你不要再喊我了！要是再喊，我也要喊了！ 我刚刚从族长家里出来，这条路正好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我出现在这合情合理。 到时候就让乡亲们出来评评理，看你大半夜的出现在这里，到底想干嘛！” 这声音不大不小的，地上的女人听得一清二楚，差点要吐血。 别看高衍这话说的，像是要留下来，和那女人好好掰扯掰扯，其实他溜得老快。 好不容易钻进高家附近的竹林，他才心有余悸地放慢了脚步，不过也就放慢了一点点。 远远的，他看见高家高大的黑门后，透出几缕金光。 明明只是院里普普通通的灯笼，却像是高衍的指路明灯。 他一鼓作气，冲进院子里，像是背后有野兽追他一样，刚挤进院子，就反手关上了大门。 石粱靠在厨屋的门边，昏昏欲睡，被这“嘭”的一声，吓得瞌睡都跑了大半。 看清是高衍回来了，他跳了起来，还没忘记抹了抹嘴角。 “姑爷，您可算回来了！东家用完晚食，问了你好几次呢！” 其实陆欢就是在何娘两次去西厢房的时候，问起过高衍。石粱这话说的，就好像陆欢念叨了高衍好多遍似的。 高衍顿时将刚才半路上见鬼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她真问了？” 他没有等待石粱的回答，径直小跑向西厢房。 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内室。 陆欢这时正坐在炕几前，握着笔在账册上写着什么。 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高衍回来时撞鬼的记忆，又突然浮现了出来。 他欣喜的表情瞬间带上了几分委屈：“媳妇！你夫君我差点就要脏了！” 高衍冲进来时，陆欢的意识正在空间和现实之间反复横跳，计算着空间中可以拿出来的毛皮。 被他这样一咋呼，吓得手一抖，笔尖在账册上重重一点，落下一大团的墨迹。 不是什么大事，陆欢也没和他计较，只是提醒他：“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 高衍发觉陆欢没生气，悬着的心慢慢回落，只是听见陆欢下一句话时，又提了起来。 陆欢问道：“你怎么就要脏了？谁家小娘子看上你了？想给你做妾？” “比你说得还要夸张！直接躲在暗处，想要生扑了我！” 高衍走到陆欢身边坐下，把回来路上，有人差点扑到他身上的事情学了一遍。 陆欢微眯起双眼，嘴唇微微抿在一起。高衍既然都说是差点了，那便没有得逞。 “你听出来那人是谁了吗？” 高衍摇摇头：“我都没怎么见过村里的女人们，我哪里会知道。就是觉得耳熟，想不起来！” 陆欢立刻想起之前六伯娘提醒她的话，下意识问道：“不会是那个方小鱼吧！” 高衍认真地对比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像还真是！” 陆欢伸出手，点在高衍的锁骨中间，慢慢向下滑落，脸上似笑非笑：“有温香软玉投怀送抱，你怎么没如了那人的愿？” 高衍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陆欢的手：“媳妇，这话可不能乱说！况且你之前说过，要是我脏了，你就不要我了！我记得可清楚了呢！” 陆欢脸上的表情没崩住，直接笑了出来。 想把手抽回来，谁知高衍握得太紧，根本抽不回来。 “松开啊！” 陆欢没发觉，自己此刻的声音细细软软的，比之前那个矫揉造作的声音，好听多了。 “我不松！”高衍幽怨地看向陆欢，“媳妇，今日出去玩，你都顾着照顾你的阮姐姐，都忘记了你是跟我一起出去的！” 陆欢小嘴微张，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阮姐姐是女的！这你也能吃醋！” “我不管！下次就咱们俩出去，不带上那什么碧珠水珠的了！” 陆欢这回是真的笑了起来，笑得肚子都有些痛了。 “高衍，你这个醋缸子！哈哈哈，只怕村那头都能闻到你身上老陈醋的味道吧！” “不许笑！”高衍一个猛扑，躺在了暖炕上。 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发出低沉的喘息声。 “阿衍，我有事要告诉你……” “别说话！” “唔——阿衍，你先听我说完！” 回应陆欢的，是一阵细细密密的浅啄，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直到脖颈上一凉，陆欢意识回笼，踢了脚边的炕几一下。 毛笔从笔搁上，掉落下来，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陆欢看着高衍眼中的执着，轻轻说道：“阿衍，我好像有了……” “什么？”高衍的脑袋如同被大锤猛地打了一下，除了嗡嗡声之外，什么也听不见。 一刻钟之后，高衍一身寒气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如同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战士。 “媳妇，我刚才耳朵有毛病，没听清楚你说了什么。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