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三国》 第1章 宿舍论三国(上) 人生自古谁无死,惟愿牡丹花下死。有花堪折直须折,得罪天下又如何!――老三语录 死并不可怕,怕的是死无所名。若为正道而死,为信仰而死,为至亲挚友而死,我虽死无悔!――老四语录 别跟我谈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世人皆有罪,世人皆可杀,包括我自己。――老五语录 人无信不立,人无义不人,人无情不生!――老二语录 爱我及我所爱者,我必铭记于心,生死与共!恨我及我所恨者,我亦必铭记于心,不死不休!――老大语录 y市实验中学 时值周末双休,校园内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这种情况往常还是极少见的,若不是今日外面乌云压顶,雷电交加,瓢泼大雨属实令人寸步难行,恐怕根本留不住这帮躁动不安的少年们,早就吆五喝六出去浪去了。 宿舍区301寝室 方桌上摆满了快餐零食,地上摞着几提啤酒,四人围坐一圈,推杯换盏,大快朵颐,正聊得不亦乐乎。 其中一人开口问道:“哥几个,假如说真的能穿越到三国,你们觉得自己最多能混到什么位子?” (金华,301宿舍老三,15岁,不好学习,唯好女色,常自诩风流倜傥,潇洒不羁。 凭着一副如簧巧舌和官二代的身份,流连于群芳之中,左右逢源,不亦乐乎。 更奇妙的是他如此花心,与之交往过的妹子却极少怨恨于他,甚至出了事还会帮他说话,真真是羡煞旁人。 不过凡事有利就有弊,正因他这逆天的桃花运,无形中便让他得罪了全校大多数男生。 毕竟夺人所爱这种事,在这个为爱痴狂(发情期)的年纪,也无异于不共戴天之仇了吧。 对他来说,平日里惹是生非,锄强扶弱那都是常事。 更没少处处留情,代人播种,因此被人打得跟猪头一样那更是常事。 人送外号“花少”,与宿舍老四吕烨是比亲兄弟感情还深的铁哥们,除了泡妞外,可谓形影不离。) “以今人之智驾驭三国豪杰,吾必无往而不利,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大汉光辉势必会照耀整个世界!” 王连坤没有丝毫犹豫地回道。只因这样的场景他曾幻想过很多遍,也深信自己真的穿越一定能做得到。 (王连坤,301宿舍老大,15岁,体育生,性格隐忍果决,为人处事和善可亲,八面玲珑。 其家族世代经商,颇有家资。 因赶上n年前房产投资红利热潮,家族抓住机遇一跃而成y市房产大亨。 自小受家族重点培养,却对经商毫无兴趣。 一心向往军营中那些热血男儿,只想着精忠报国,守卫边疆,并已打算将来瞒着家人报考军校,以图为国家效力。 其人精于计算与权谋,尤其喜爱三国类小说与游戏。 标志性动作是每当做重大决定时,总是习惯性的用食指刮刮鼻尖。 酷爱运动与健身的他,练就了一副人人羡慕的强健体魄。 再加上令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和仗义疏财的性格,无论是谁,总会不知不觉间便被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呵呵,老大,恕我直言,你太乐观了。 依我看来,你至多封侯拜相而已,还得是经历大风大浪之后才会有此成就。 当然,很大可能在此之前你就已经埋葬在那些大风大浪里了。” 杨成林大着舌头接道。他酒量有限,除了老五不喝酒,不参与他们的酒局外,剩下四人中就只有他已然有些喝高了。 (杨成林,301宿舍老二,15岁,性格孤傲,不苟言笑,冷静睿智,有着远超他这个年龄段的成熟。 更兼是全校知名学霸,深受老师们的喜爱器重。 尤其在历史方面的文化造诣,无论是正史野史,杂论怪谈,都让他格外着迷,一概来者不拒,烂熟于胸。 而且他不会人云亦云,懂得理性的去看待分析问题,从而去芜存菁,融会贯通。 还能从别人不注意的细节处看出端倪,提出或让人耳目一新,或醍醐灌顶的观点,实属与众不同。) “老二,能解释一下吗?” 王连坤也不生气,顺手就帮杨成林把酒倒满,然后笑嘻嘻地问道。 “我自认博览群书,对于历史方面虽不敢称精通,但在咱学校也算得上个中翘楚。”杨成林举杯自饮,咂咂嘴接着说道, “古人云,‘读史明智,鉴往知来’,我深以为然。 读史越多我便越觉得古人的智慧深不可测。 之所以你觉得穿越古代能傲视群雄,倚仗的无非是比他们多了这两千多年的知识和见识。 可你想过没有,我们现在不过是在承先人福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而已,其实根本就没有自己的东西,而古代先贤们却是开宗立派,无中生有啊! 仅这一点我们就没得比。 何况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你我便如井底之蛙,所知所学不过沧海一粟,历史朝代表到现在都还没搞明白呢,又从哪儿来的底气可以驾驭群雄,一统天下呢?” 杨成林的答复可以说毫不客气,但王连坤被杨成林一通贬低却不怒反喜。 他们兄弟四人,老四性格豪爽,重情重义,可惜头脑简单,太过单纯; 老三鬼灵精怪,一肚子心眼,可惜好色如命,胸无大志; 唯独他和老二皆才思敏捷,自诩不凡,只不过二者一个锋芒毕露,一个藏锋敛锐罢了。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虽然他俩情义上同气连枝,但在学识见识上却谁都不服谁。 不过也有例外,在历史方面王连坤就一直唯杨成林马首是瞻,那是真心拜服。 只是杨成林这个老二向来话少,平日里作风主打一个沉默是金。 一肚子能耐你不逼他,他从不外露,总是参照小说游戏,一味附和几人。 每次也只有开开荤灌醉他时,才能让他借着酒意打开话匣子,掏点真东西出来给大家涨涨见识。 现下正是个好机会,老二明显已经兴奋起来了。 “是,你说的有道理,可我比他们多了近两千年的智慧见识也是实打实的呀。 而且最主要的是我知道历史的发展和走向,不管时局预判还是网罗人才,凡事都可以快人一筹,仅此一点就足以立于不败之地了吧?” 第2章 宿舍论三国(下) “呵呵,此言差矣。 纵观古今,历朝历代但凡是一统江山的开国之君,胆识,魄力,能力,魅力,实力,运气等诸多条件无一不备,仅仅只有识见有何用哉? 即使前期占据一定优势,也不代表你能笑到最后。 就比如汝南袁家四世三公,袁绍独占四州之地,手下谋臣猛将从者如云,只因运气太差兼且命短导致功亏一篑,王图霸业终是烟消云散; 袁术精兵悍卒无数,手下人才济济,目空一切妄自建国却只因魄力与魅力不足,称皇称帝终是南柯一梦,到头来落得个身死族灭; 还有曹操,刘备作为三国主角,一生历经了多少次生死磨难才仅得占据半壁江山。 而你现在却仅凭所知几本小说,几段野史,便敢大言不惭尽知天下大势,尽收天下英雄,你不会真当他们是游戏里的傻缺npc吧? 当你真正吃透历史后,就会发现能在史书上留下传记的那些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岂能一概论之。 嘿嘿,狂妄小儿,你想收服他们还差得远呢。” 王连坤张嘴欲反驳,还未来得及开口,杨成林已抬手制止了他,又接着说道: “我知道你们受演艺小说影响对袁氏兄弟,刘氏宗亲等人嗤之以鼻,看不起这个没远见,那个没出息,但那其实都是妄自尊大之举。 很多人纸上谈兵,指点起江山来头头是道,若真把他丢到相应的环境和条件下,他立马就无所适从起来。 这是人之劣根性的本能体现,在此我不多做辨析。” 杨成林眼神迷离,摇头晃脑地拍着王连坤继续说道, “至于你说的熟知历史走向,那更是无稽之谈了。 你们都知道‘多米诺骨牌效应’,当然也知道‘蝴蝶效应’。 假如你真的去了古代,只要做出一点点影响历史走向的行为,其实你就已经变成了那只南美洲扇动翅膀的蝴蝶,整个历史都会因你而改变的。 就比如你直接干掉了曹操,那还会有三国吗?或者说还会是原来的那个三国吗? 如果所谓的历史已经不是你熟知的历史,那你所知的这些历史对你还能有多少用处呢?” “可我的到来就是为了改变历史的呀。 就算没有了曹操不是还有其他英雄豪杰吗? 群雄争霸照样精彩绝伦。 而我所知的历史就算变化也不至于面目全非吧,最起码也可以为我甄别人才,趋吉避凶,先人一步抢占优势,可不会因为仅仅消失了几个人就变得毫无价值。” 王连坤虽然认可杨成林所说的话,但也并没有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金华这时也插嘴道: “对对,我同意老大的观点,比古人进化两千年的头脑还能白长了不成。 你就看看《三国演义》里那些诸侯的种种行为,那能跟我们现代人比吗,一个个都跟弱智似的。 别说我只懂小说不懂正史,所谓知识就是力量,老子就算一点三国都不懂,保证也能玩死他们。” “哈哈,我顶你啊三哥!以你和大哥的智商,在那个时代混起来还不是如鱼得水,如日中天吗。” 吕烨也跟着凑热闹,难得能见着老二吃瘪的时候,有这机会不得多踩两脚吗。 (吕烨,14岁,301宿舍老四。自称吕爷,不好学习,不近女色,义字当先,专好打抱不平,属于那种战斗狂热分子。 我看不惯你,一个字,干!你看不惯我,还是一个字,干! 学校里唯一一个敢跟训教处主任动手的学生,稀奇的是竟还没被开除。 经常感叹自己没生在古代做个英雄豪侠,枉费了这一腔热血。) “哎呦喂,厉害了我的哥!这小成语用的,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金华碰杯吕烨,“来老四,咱哥俩必须走一个!” “三哥,你是不想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啊?靠!那个啥,都一样都一样,别在我面前老提什么日不日的,不知道喝多了憋得慌吗。” “憋你就赶紧去厕所放水去,别在这污染环境。” 王连坤调笑金华,顺便哄着杨成林再喝一杯。 杨成林此时酒劲上涌,真的是来者不拒了。王连坤见状赶紧把话题又引了回来。 一整杯啤酒下肚,杨成林眼都已经快睁不开了,可还是强撑着跟三人说道: “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千万不要小瞧了任何一个能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人。 所谓成王败寇,只是因为他们失败了,才会被史书写的那么不堪,刻意丑化。 换做你们是当时帝王,为了维护正统,肯定也会这么做的。 所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踏马才是本质,这踏马才叫历史! 你们要是偏信书里写的那些东西,对形势的判断和对人物的感观教条化,那你们就是傻缺了。” 杨成林打了个酒嗝,接着说道, “记住,不要把历史单纯的当故事去看,要把其中的故事当人性去看。 里边的每个人都是有血有肉有性格的,尤其是智者,更会随着局势的变化而不断改变自己,你们靠着固定思维是搞不定人心的。 尽信书,呃~,不如无书,真相一直藏在史书当中,就看你们能不能细心发现了。 呃~,读史还要学会揣摩帝王心思,还要学会揣摩史官心思,还要学会去芜存菁,去繁就简,去踏马的……” ‘咣当’一声,杨成林酒劲上头,话未说完便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过去。 “嘿,这个死老二,刚听得过瘾呢,这就玩完了。” 金华试着去晃醒杨成林,可这时的老二已经醉得跟死猪一样,哈喇子都让他给晃出来了都没丝毫知觉,哪还能叫得起来。 “靠,这感觉,就好像我刚脱了裤子,小茹就跟我说她亲戚来了一样。唉~,也太扫兴了是吧老大?” “哈哈,老三,你这张嘴呀,一喝酒就变味,简直臭不可闻。” 王连坤笑骂着跟金华碰了一杯, “不过听老二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确实让我感悟良多,受益匪浅。” “大哥,虽然我说不过二哥,但我还是觉得你肯定能做到。我对你那是一百个有信心!” 四人中吕烨身上江湖气最重,是王连坤的死忠党。此刻他起身敬酒,对王连坤诚心说道: “我吕烨从来不屑撒谎,更不会在哥哥们面前说假话。 如果真穿越的话,假如大哥你是反贼,我就是你的马前卒; 你是将军,我就是你的先锋官。 只要你一声令下,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绝不含糊! 不管有多大危险,我吕烨必定是站在哥哥们最前面的那一个!” “好兄弟,大哥信你!来,咱哥仨必须干一个,敬咱们万古长存的情谊!” 第3章 重生汉末 三人酒量旗鼓相当,酒酣耳热之际,金华起身入厕。 出来时体恤短裤一脱,也不怕别人笑话,赤条条地把衣裤往晾杆上一搭,顺手就推开了阳台窗户。 “踏马的,这鬼天气,下着雨还这么闷,不透透气简直能把人给憋死!” “哎,我这衣服还没收呢,雨这么大,不都淋到屋里打湿了嘛。” 方晓涵不好历史,更不好三国,嫌弃几人闹哄哄地搅得他什么也干不成,只能坐在上铺无聊地嗑着瓜子。 (方晓涵,14岁,301宿舍老五。父母自他年幼时便已离异。 生父好赌且懦弱,当初输光了家财,又将他母亲赔给了债主,而他则彻底成了一个累赘,只能被迫随着母亲一起寄人篱下。 尽管他每日里如履薄冰,表现地唯唯诺诺,但终因沉默寡言,懦弱无能而一直不受后父待见。 时日渐长,母亲也怒其不争,对他越来越失望,将对他生父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他的头上,动辄便是羞辱打骂。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方晓涵早早便放弃了挣扎,学会了妥协。 他时常安慰自己要学习村里那条被打瘸了条腿的野狗,在寒冷的夜里,孤独地蜷缩在草堆里舔舐着伤口,苟延残喘。 可即使它冻得再瑟瑟发抖,活得再凄惨,再卑微,终究还是活下来了。 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呢? 是呀,只要活着就好。 许是天可怜见,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方晓涵的父母竟然答应了他想住校的请求。 方晓涵喜出望外,他强忍激动不敢表露出来。 好不容易委曲求全地熬到如今,总算能借此逃离这炼狱,以后再也不想回那个所谓的家了。 虽然暂时脱离了苦海,但从小磨难的生活和阴暗的家庭环境早已对方晓涵的性格造成了无可弥补的创伤。 因为缺乏正确的引导与关爱,导致他的性格内向自卑,自私懦弱,想法偏激固执,不善交际。 不过正如《圣经》所说,‘当上帝关了这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 方晓涵唯一的爱好就是音乐,尤其好古风,只有在音乐里他才能找到自己真正活着的意义。 孤僻的他会经常远离人群,独自沉浸在古风中,从一些简单乐器的使用到识谱作词,竟能依靠网络自学成才,在学校也成了知名人物。 若不是性格使然,让人无法深交,势必也会拥有诸多拥趸。) 当时他看见金华开窗,急得赶紧跳下来去收衣服。虽是嘴上抱怨着,却也不敢就把窗关上。 金华瞪了他一眼,骂骂咧咧地又坐回去喝酒去了。 收拾着衣服的方晓涵唯有无奈摇头,郁闷地扫了一眼窗外。 可只这一眼,他的目光就像被什么东西给紧紧吸引住,怎么也收不回来了。 虽说夏天雷雨多见,但从未有感觉今天这般压抑的。 方晓涵的目光透过重重雨雾,竟发现遥远天边的黑云之中仿佛被一种神秘力量撕开了一条狰狞的裂缝,就像一尊巨大的凶神缓缓睁开了天眼,无情地俯视着这芸芸苍生。 如此天象奇观前所未见,方晓涵一时竟看得呆住,连衣服也忘了收拾。 但见那道裂缝不断扩大,其中还隐隐透出一抹诡异的猩红色。 方晓涵忽然有种错觉,仿佛那抹猩红正在盯着他,就像一只洪荒猛兽死死盯住了它的猎物一般,让他避无可避,周身上下一阵不寒而栗。 蓦地,红芒之中一道电光疾闪而出,接天连地,威势惊人,整个夜空瞬间被它映得血红一片。 尽管远在天边,仍令人不自禁地心生寒意。 几秒后雷声响起,方晓涵莫名感觉一股恐惧倏忽涌上心头,不由打了个冷颤。 阳台上冰凉的雨滴溅射到他的手臂上,浑身的汗毛竟都齐刷刷地竖了起来。 他生性胆小,不敢多想,也来不及多想,本能已经在提醒自己危险。 正想转身回房告知王连坤几人,眼角余光却发现第二道闪电突兀地出现在视野之中,紧接着第三道闪电已到了不远处,第四道闪电也倏忽而至,就在楼外闪现! 耀眼的闪光刺得方晓涵睁不开眼,本能再次警告他,这下要命了! “我的妈呀!” 方晓涵一声怪叫,转身就向屋内跑去,拖鞋甩飞了都顾不上去捡。 这时异变又生,窗外竟诡异地凭空闪出一个光球,那球如篮球般大小,电光缠绕,无视防盗网的阻隔,循声径直就奔里屋而来。 其时老大老二面向阳台而坐,老三老四背对阳台而坐。 老二早已喝趴在桌上没有反应,而老大老三老四正侃三国侃得起劲,丝毫没察觉到任何异常。 直到听见老五一声大喊后,他们这才茫然抬头朝他看去。 可惜那光球迅如急电,循声而至,老三老四甚至都没来得及回头便已经被它瞬间吞噬,眨眼化成飞灰。 王连坤见此情形,瞪大双眼吓呆当场,没做任何反应,亦或压根来不及做出反应,下一刻光球闪至,他和老二也前后脚步了老三老四的后尘。 老五此刻本已摸到了门把手,眼看就要逃出生天。 他心下欢喜,忍不住偷空回头一看,当即便被吓得亡魂皆冒,胯下一紧,当场就给吓尿了。 他现在怕得要死,明知要赶紧跑路,可脚底板就像粘在了地上,双腿发软打颤,只能靠半倚在门上支撑着身体,愣是再一步也迈不出去了。 电光球左右晃动了一会,好像在犹豫要不要吞噬他一样。 一人一球就这样隔空对峙,气氛突然就这般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怎料方晓涵属实胆小,刚才受到那么大的惊吓,已经达到了极限。 此刻温暖的尿液顺着大腿流下来,竟在这关键时刻脚底打滑,一屁股瘫坐到了地上。 原本安静下来的光球受到这么大响声惊动,果然毫不意外地冲过去解脱了老五。 可怜老五半生谨慎,怕是想破脑袋也料不到,最后竟然会死在自己撒的一泡尿上,还真是天意难测,叫人哭笑不得啊。 刚才发生那么多的事情说起来感觉时间很长,但其实从老五大喊逃跑到门口丧命,也就是短短十几秒钟而已。 光球在半空中悬停了几秒,好像在确定没有活物之后,这才缓缓地往内核收缩,直至最后完全消失在了虚空中。 宿舍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就像平时大家都没回来过一样。 只有那一桌子的杯碟狼藉,仿佛在证明着什么,又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第4章 帝都雒阳 公元184年,汉灵帝光和七年元月。 自桓帝时,宦官与外戚之间便一直争权夺利,势不两立,后期终于引发了第一次党锢之祸(世家大族不允许参与朝政),那时起宦官势力便开始失控。 灵帝登基后,大将军窦武与太傅陈蕃密谋诛灭宦官,不料谋事不密,反被宦官所杀,由此又引发了第二次党锢之祸。 此后党人势力便彻底一蹶不振,朝政几乎全把握在宦官手中,连皇帝也对他们无能为力。 时灵帝宠爱王美人,引起何皇后嫉妒,暗里毒杀了王美人。 灵帝大怒,欲杀何皇后,皇后与诸宦官亲密,众宦官皆为她求情,灵帝迫于多方压力最终妥协,无奈之下只得草草作罢。 此后灵帝心灰意冷,不理朝政,宠信宦官,放任自流,并尊崇中常侍张让为“阿父”,将政令尽交付与他们打理。 自己则整日窝在后宫里研究些旁门左道,极尽荒唐淫乱之事。 至此宦官们一家独大,宦官专权达到了顶峰。 其中又以张让,赵忠等十人最为势大,且朋比为奸,无人敢惹,时人号称为“十常侍”。 由于上面再没人可以节制他们,加上他们因生理缺陷而产生的变态性格,宦官们开始胡作非为! 在政治上,他们挟主专权,在全国范围内实行宦官集团的独裁统治,只要对他们稍有不满,他们就诬告陷害,或流放禁锢,或罢官下狱,或杀身灭族,无所不用其极; 在经济上,兼并土地,恨不得天下所有的良田美地、山林湖泽都占为己有,杀人越货,巧取豪夺,与强盗无异; 在生活上,腐化糜烂,挥金如土,僭越礼仪,不是帝王,胜似帝王。 一时天下大乱,群贼并起,而灵帝却依旧沉醉在莺莺燕燕,醉生梦死的后宫中不能自拔,浑然不顾大汉帝国已然大厦将倾。 雒阳城,始建于公元二十五年,汉光武帝刘秀推翻王莽政权,建立东汉帝国后便定都于此。 经过这一百多年的不断修葺完善,如今早已固若金汤,气势恢宏,繁华鼎盛至极,称为中原第一大城当之无愧。 雒阳城分内城和外郭。 内城被高大的城墙包围起来,每到一更便鸣街鼓,关城门,实行夜禁。 能在内城拥有一座府邸或宅院的,那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更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而内城之中最雄壮威严的当非皇城莫属。 皇城分南宫和北宫,南宫是朝会,行政中心区; 北宫是天子,后妃起居之所。 两宫间以复道连接,每宫有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四门,均以朱雀门为主门。 皇城与内城之间各种建筑和设施配备齐全,内城四方又设十二门与外郭连通。 郭区内以城墙为界,与内城划分;外则以护城河为界,与郊区划分。 郭区主要是普通百姓和大部分中小家族及富绅的居住区域,这里居住着雒阳城百分之八十的人口。 内城南城门外,雒水河边有“三雍”,即太学(最高学府,国家大学),灵台(国家科研机构),明堂(国家祭祀之所),是贵族子弟,有志之士的聚集之处。 “三雍”前便是雒阳城最大的集市。 因南城门为主门,不论官员、外国使者、往来商旅等等都从南门进入,所以此处街道两旁酒肆商铺林立,且没有宵禁,是老百姓最喜爱的地方,也是雒阳城最最繁华热闹的地方。 城门之内也有集市,此集不大,却乃贵族专用集市。 除了路边摆摊的,两边店铺里卖的基本都是奢侈品。歌坊戏园,酒楼赌庄鳞次栉比,俨然就是富人的销金窟。能来这里肆意挥霍一番是普通百姓一生都难以企及的梦想。 东城门外有马市,专负责马匹及车马用具的贩卖。这附近也多为外邦异族客商的暂居之所。 城门内则依次是三公府,九卿府,王族贵族等府第,非达官贵人住不得这里,所以这里也是除皇宫外警卫最严密的地方。 西城门外不远处是中原第一佛寺-白马寺,当时佛教在人口密集的大郡县已然十分兴盛。 寺内香火鼎盛,钟鼓诵经之声自晨至夕,连绵不绝。 城门内靠近南宫区域是一班大臣们及附属官吏的居住区,其中也包含负责接待相干州郡官员和外国使节的郡邸; 靠近北宫区域的则是金市,主要负责金银钱币兑换及各种金属制品的售卖。 后来灵帝在西苑(皇家园林)中修建万金堂肆意敛财,即因为此苑离金市近,方便搬运钱财之故。 北城门外是绵延近百里的邙山,乃是雒阳城的天然屏障,使其不虞后方敌袭。 城门内左边为永乐宫(太后居所)及濯龙园(皇家园林),右边为永安宫(太后居所)及太仓(国家粮库),武库(皇城武器库)。 整个雒阳城布局合理,府库丰盈,再兼豪绅富商巨多,贸易流通,是以尽管连年天灾人祸,但真不愧为大汉帝都,繁华丝毫不受影响。 今日正值正月十五上元节,城里家家张灯结彩,欢声笑语,仍旧沉浸在过年的喜庆中。 集市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好一派盛世景象。 皇宫中,身材臃肿的灵帝仅着薄衣,正左拥右抱着几位姬妾,一边品尝着美酒,一边手舞足蹈地呼喝着下面一群小黄门角力为乐。 蓦地,半空中一阵霹雳声响,巨响之大,恍如地震一般,直震的整个皇宫感觉都轻微晃动了起来。 姬妾们霎时被吓得花容失色,紧紧依偎在灵帝肥硕的身躯之下。那些角力的小黄门更是被骇得魂不附体,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分毫。 殿内猛然间暗了下来。 灵帝果然是帝王风范,遇此异响竟没有一丝失态,不过陡然被这平地惊雷打搅了兴致,已自顿生不悦。 他一拍龙椅,瞪着身侧的几名内侍便呵斥道:“还不速速掌灯!你,出去看下怎么回事!” 内侍唯唯领旨,刚要行动,却见一名小黄门此时踉踉跄跄地滚进殿来,‘扑通’一声便扑倒在地,脸色煞白地俯首报道: “启禀陛下,不知何故天现异象,张常侍急令奴婢恭迎陛下移驾一观。” 第5章 诡异天象 “噢?天现异象?有意思!快快,都赶紧起来,随寡人去开开眼界。哈哈~,新年伊始,这可是吉兆啊!” 灵帝兴奋地从龙椅上跳了起来,全然忘记了方才的不快,端着酒杯就往外跑去。 那一身颤颤悠悠的肥肉,随着他奔跑的脚步不断上下抖动,让人看起来既恶心又好笑。 一干人等担心灵帝怪罪,不得已也都硬着头皮紧随其后跑了出来。 此时,雒阳城上空乌云滚滚,明明才午时左右,但天色已然近乎夜半。 尤其是皇宫上方的天空,乌云甚是黑厚,隐约可见的血色闪电在其中不断翻滚跳跃。 灵帝刚跑到殿外,半空中又是一阵惊雷炸响,仿佛就在耳边轰鸣。 吓得他体如筛糠,当即便瘫软在地,手中酒杯滴溜溜滚落地上,恰好滚到一人脚下。 那人看去约摸五旬年纪,内裹黄袍,外披纯白狐裘大衣,面白无须,身形佝偻,手中捻着一串翡翠玉珠,正仰头观望这异象。 一双三角眼中隐隐闪现寒芒,令人望而生畏。 两列小黄门侍立左右,神态恭谨肃穆,双目低垂,竟无一人敢抬头看他,哪怕灵帝跌倒也无一人敢擅自上前搀扶。 这世间胆敢在皇宫里如此摄威擅势,蔑视皇权的怕是只有一人,那便是如今权倾朝野的灵帝‘阿父’,十常侍之首-张让! 但见张让不慌不忙地拾起酒杯,上前稳稳搀起灵帝,然后握住灵帝的手,眼中精光瞬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慈爱。 “陛下,外面天冷风急,可不比殿内,您怎能穿得这般单薄,可疼煞老奴喽。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您可一定要保重龙体呀。 老奴身上这件狐裘大衣,乃是乌桓单于耗费三年时间,精选白狐最柔软的腹部软毛缝制而成,可谓御寒至宝,价值连城。 今老奴敬献予陛下御寒之用,还望陛下勿嫌。 来人,快为陛下易服。” 言罢,身后两名小黄门赶忙上前替张让解下裘衣,另有一名内侍接过裘衣为灵帝披上。 “无妨无妨,阿父真是有心了。” 灵帝紧了紧裘衣,手指下意识地在光滑如缎般的狐裘上轻轻摩挲,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旋即便恢复了常态。 他抬头望向天空,发现厚重的乌云已然越压越低,其中蕴藏的低沉雷鸣犹如猛兽嘶吼,听之叫人不寒而栗。 但极目远眺之下,却又见天边四围各露有鱼肚白,貌似只有雒阳城,不,准确地说是只有内城出现了这般骇人景象。 灵帝惊惧地问道张让:“阿父,这是怎么回事?新年伊始便现此异象,是否为不祥之兆?” 张让躬身答道:“陛下勿忧,老奴已使人急招太史令李弘前来见驾,到时一问便知端详。” “嗯,阿父办事,寡人向来都是放心的。” 正说话间,只见一行人已自远处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为首一人当先爬上殿阶,领着众人纳头便拜。 “微臣太史令李弘领辖下属官见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嗯,无需多礼,众卿家平身吧。李卿,朕知你精通天文星象,占卜之术,素来灵验,快给寡人解释一下今日这异象是何预兆?” 灵帝指天问道。 “陛下恕罪,微臣现在还不敢确定,因这天象尚未成形,不过想必很快便会有所变化。是以微臣特带领诸僚属一同前来见驾,到时方可断言。” 李弘也是心里没底,本来恰逢佳节,诸僚属已经为他在‘群芳阁’定好了宴席,只等着收工后一享艳福了。 谁知道这老天爷哪根筋搭错了,说翻脸就翻脸。 关乎天象乃太史令职责所在,所以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还未待圣谕传召便火急火燎地奔皇宫里赶来。 不过李弘毕竟为官多年,深谙官场之道。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思绪急转之间,心想这异象来得如此古怪突然,不论是典籍或是阅历都闻所未闻,为自己小命着想,还是多拉几个垫背的稳妥些。 想通此节,他立刻折身复返,诸僚属鸿运当头,托上司的福,便也都有幸一并来陪皇帝过节了。 这时天象果然开始变化,但见皇宫上方的黑云层开始呈漩涡状向内收缩,如同一个巨大的倒置漏斗笼罩着整个皇宫。 漩涡中心处漆黑一片,所有的雷鸣闪电都被无声地吸入其中。 众人受这恐怖的气势压抑得呼吸都困难,空气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紧张氛围,让众人的汗毛不自觉地都立了起来。 李弘不愧是太史令,知道这是雷电即将来临的征兆,急忙请示张让此地不宜久留,需立刻进殿以策万全。 张让也不含糊,一把架住灵帝,“尔等快随陛下到殿内躲避,此处不可久留!” 众人心神早已被天威所摄,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危险所在。此刻听闻张让金口开恩,一群人如蒙大赦,慌忙挤进大殿门檐之内。 尚未及转身,就见殿外骤然间亮如白昼,碗口粗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直劈在张让之前所站处,铺在地上的大青石板瞬间碎石横飞,焦黑一片。 当真是天威难测,竟然恐怖如斯! 众人皆倒吸凉气,相顾失色,张让更是脸色铁青,目露凶光。 再看那苍穹之上已然另生异状,漩涡中心处可能吸收了太多雷电的原因,快速蕴酿出一个刺眼的光球。 光球电光缠绕,忽大忽小,里面似有异物涌动,似要挣脱束缚,喷薄而出。 良久,在发出多次‘咔嚓’声后,光球终是承受不住应声而裂! 只见四道异光从中激射而出,光分四色,青黄白赤。 那道赤光原在最后,却冲得最快,正好撞到白光之上。 白光本来位列第三,这一撞之下竟第一个坠落尘世,而那赤光也受这一震之力反弹至西方地界,随后划破天际,消失不见。 紧接着青光隐于北方,黄光却是随着那白光坠于雒阳城内。 众人面面相觑,正在讶异之余,却又见那光球轰然爆裂,其中蕴藏的巨大能量瞬间倾泻而出,密集环绕的闪电如细蛇般四散游走,苍穹之上霎时支离破碎。 触目惊心之际,漩涡中心处又猛然喷出一道黑气。 这气柱竟如前四道光合起来粗细,漆黑如墨,阴冷无比,让人一眼望去便觉得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周围的闪电被它尽数吸进内里,竟没能掀起一丝波澜,只是阴冷中更添暴戾阴狠之气。 待将所有的雷电都吸收干净后,黑气才仿佛不甘心般缓缓消散,最后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雒阳城。 这时老天才仿佛发泄完了一般,漩涡渐渐消失,乌云也随之退散,阳光重新洒落世间,一切又都恢复了原状。 变化如此之快,令人恍如隔世,如梦如幻。 第6章 解读异象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灵帝彻底被震惊了,“李卿,快告诉寡人,这究竟所示何兆?” 其实何止是灵帝,雒阳城中但凡见到这异象的人全都被震惊了,这可是自大汉建国以来从未出现过的奇观啊! 有许多愚昧百姓为天威所慑,俱已虔诚地对着上苍跪拜叩首了。 所有人对于此事议论纷纷,虽众说纷纭却又都无法详解。京中百官也皆知事急,三五成群地往皇宫赶来。 李弘大张着嘴望着苍天尚在魂游天外,直到被灵帝大声质问之下才得以回过神来。 可怜他此刻早已心神大乱,茫然无措,岂敢妄下定论,只能含糊回道, “陛陛,陛下,此天象异常诡异,请容臣等商量一二再回禀陛下,还望陛下恩准。” “准了准了,快快,别让寡人久等,一定要给寡人解释清楚,要不然唯你是问!” “唯唯,微臣这就去查。” 李弘抹了抹脑门上的冷汗,赶紧领着诸僚属一边研究去了。 几人交头接耳,手忙脚乱,又是龟卜又是翻阅各类古籍,捣鼓了半天也没个定论,等得连张让都失去了耐心。 “哼~,李太史,我看你年事已高,手脚都不利索了还要为国事操劳,咱家心下甚是不忍。这官,你还是别当了,回家养老可好?” “啊,让陛下和张常侍久等了,请恕微臣之罪。” 李弘惶恐至极,连忙躬身请罪。 他现在汗湿重衫,心胆俱寒。此异象翻遍典籍,毫无头绪。 方才他自己也以风角之术暗中袖占一课,其卦象竟尽显大凶之兆! 此等卦象他岂敢直言,天子一怒,血流成河,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说还是一定要说的,怎么说就要看自己本事了。 李弘一边心里斟酌着说辞,一边嘴上搪塞着灵帝: “陛下,此天象委实太过诡异,闻所未闻,臣等翻遍典籍,尚不得知。不过所谓天道深远,天意不可妄论┈”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我只要你告诉朕此天象到底是吉是凶!” 灵帝大怒,酒杯‘哐’的一声摔在李弘面前。 自从王美人香消玉殒之后,他的脾气便愈发暴躁,喜怒无常。特别是面对这些士族官员时,更是一点耐性都没有。 当下他可没有闲心在这听李弘废话,他只要结果。 触犯天颜,该当死罪! 灵帝这一摔犹如晴天霹雳,李弘很自然地当场就吓跪了。脑袋一阵迷糊,嘴上一哆嗦,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 “请陛下息怒。 虽此象查无先例,但依微臣愚见,此天象初时青空白日,忽而黑云乍起,遮天蔽日,笼罩帝都,雷电不分,昼夜颠倒,又兼星孛侵日,以客犯主,实为大凶之兆。 臣与侍昭,灵台丞各起一卦,卦象均显示此异象主天灾人祸,战乱连年。 后面所出现之光球应主我大汉国运,而四色星孛则主天灾,分主国内几年中会有大旱,洪灾,瘟疫,地震。 最可怕的是末后那道黑气应主人祸,乃天降灾星,使我大汉国运猝然崩坏,这可是亡国之象啊! 亡我大汉者必是此灾星! 然臣等又观大汉国运二十年间不衰,故应是灾星成长亦需要时日,所以此厄尚能化解。 此事关乎国家存亡大计,臣等恳请陛下速召群臣计议。” 灵帝背负双手,缓缓踱步至殿内。 左右姬妾忙似众星拱月般围了上来,乖巧地为灵帝献上美酒。 灵帝倚靠在龙椅之上,手中把玩着酒杯,听完李弘所言,神情并无多大变化,只是眯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李弘也察觉出气氛不对,可惜话已出口,即使后悔也来不及了。 直吓得趴在地上,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声。 张让伺候灵帝多年,对他的脾性早已了如指掌,见此情形冷哼一声,立马上前训斥李弘, “大胆李弘,危言耸听,欺君罔上,简直一派胡言! 今圣上英明神武,聪慧贤明。 百官清廉勤政,百姓安居乐业,可谓政令清明,四海清平,何来天灾一说! 圣上皇恩浩荡,恩泽天下,万民景仰,敬若神明,德行虽尧舜亦不能相比,如此千古明君又何来人祸! 更可笑是你深受圣上隆恩,委以重任,然你却仅凭一次天象,便胆敢妄言国之将亡,诳时惑众,实在是居心叵测,罪无可赦,其罪当诛!” “陛下饶命,饶命啊~。 微臣字字肺腑,所言皆为社稷着想,绝无半句虚言! 诸属官皆可为臣下作证,就算借微臣一百个胆儿也不敢欺瞒圣上啊!” 这番话从张让嘴里说出来的震慑力,似乎远比灵帝亲开尊口要大得多。 李弘当即被吓得胆裂魂飞,伏地大哭,叩头如捣蒜。 诸属官被牵扯其中,不由气得心里直骂娘。 尤其侍昭和灵台丞二官更是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了李弘。 这下算是被这个老东西给坑惨了,但如今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牵扯到脑袋搬家的大事可容不得一丝大意。 众人想到此节也只能硬着头皮一起下跪替李弘做证。 灵帝兀自把玩着手中酒杯,对众人的辩白恍若未闻。 一直到阶下悄无声息后才突然发问: “李卿家,听说你在内城中有一处老宅空置许久,寡人的爱姬近日举家迁来还尚未寻到住处,不知可否借贵宅暂住几日?” 李弘好歹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闻弦歌而知雅意,听罢立即精神一振,忙不迭地回道: “陛下言重了,反正那幢宅子空着也是空着,承蒙陛下看得上,微臣赠予贵人便是。 不过只恐宅子老旧,许久未打扫,莫扰了贵眷清净。 待微臣回去后定当亲自打扫干净,以随时恭候圣上大驾。” “嗯,如此甚好。阿父啊,你看这里也没有外人,李爱卿也是一片赤胆忠心,虽然话说得过了些,但总归情有可原嘛,此事就不追究了如何?” “唯。” 张让饱含深意地看了李弘一眼,随后俯身对灵帝说道, “陛下,老奴想今日李太史入宫进谒陛下,有幸垂听陛下教诲,定然大有所获。 天象之事究竟该怎么说怎么做,想必他心中自会有分寸的,是吧李太史?” 第7章 张让乱政 “是是是,微臣明白,微臣明白。陛下与张常侍的谆谆教诲下官铭记在心,绝不敢忘,日后定当登门拜谢。” 李弘心中了然小命得保,马上就恢复了朝堂高官该有的模样,一脸的庄严肃穆,尽管心头还在滴血。 “唉~,这次真的是差点就把自己交代在这了。 虽侥幸捡了条命回来,却也被这两个混蛋扒了层皮去,棺材本都赔光了。 我在内城哪有什么老宅啊,哼!还不是看上了我刚买的那幢留着养老的宅子。 这次回去后看来更得加把劲捞钱了,关键时候钱真的能拿来救命哪。 以后可得管住自己这张臭嘴,还是少说真话为妙。” (据史籍记载,灵帝贪财好色,荒淫无道,更是开办官吏交易所公开卖官,从光和元年一直持续到中平六年。 官位的标价是以官吏的年俸计算的,官员上任要先支付相当其25年以上的合法收入。 皇帝如此贪财,底下的官吏只能变本加厉地搜刮盘剥百姓,以榨取更多的“礼金”来给皇帝送礼,好博取更大的官职,然后再利用手中更大的权力来攫取更多的财富。 如此恶性循环,以致朝廷无忠直之士,江湖多暴乱之徒,这也是导致东汉政权灭亡的根本原因之一!) “嗯,好酒,真是好酒啊。咦?众爱卿也别跪着了,都平身吧。” 灵帝心情大好,一口饮尽杯中美酒,忽又转头问道张让, “不过阿父,李卿家所言虽不可尽信,却也不得不防。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 “回陛下,此事易尔。” 张让三角眼一眯,躬身回禀, “按李太史所言,大汉国祚尚有二十年无虞。而灾星落入帝都,成长又尚需时日。 那也就是说,此灾星现下应为刚出生之婴儿亦或即将临盆之婴儿,只要我们将这些隐患都清除掉,那此厄自解,陛下亦可高枕无忧矣。” “嗯,有道理。” 灵帝点头认可,继而看向李弘, “李爱卿,你方才也说有化解之策,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呢?” “呃,回陛下,张常侍真乃国之柱梁,其提议高瞻远瞩,一劳永逸,实属万全之策,微臣自愧弗如。 相较之下,微臣的提议简直贻笑大方,就不在此出乖弄丑,以免有污圣听了。” 李弘毕恭毕敬,面露惭愧之色,心里却在想这死阉竖可真够歹毒的,简直丧尽天良啊! 不过老子这回可长记性了,那点良心不要也罢。你们说啥就是啥,老子只管全力配合。 “哦~,是这样呀。” 灵帝转了转眼珠,然后自斟一杯美酒,笑眯眯地递给了张让, “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寡人岂能以这种无稽的借口降罪到那么多的无辜婴孩身上。若如此,有伤天和呐阿父。” 张让恭敬地接过酒杯,疑惑地看向灵帝,灵帝正好也在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 四目相对,张让瞬间心中了然。 “陛下仁慈,是老奴思虑不周。陛下乃仁爱之君,必不会行如此无道之事。 老奴提议,何不假托此次异象放出消息,告知城内官民今年太岁当头,黑光乃世间千年轮回一次之极凶煞之物,只污秽一岁以下及受孕婴儿,主克至亲,如不抹杀家族岁后必遭天谴。 而此煞气已然遍及帝都,家家遭灾,人人受害,俱都难免流年不利,折福损寿。 唯有当今圣上沐浴斋戒七日,以天子威仪感化凶邪,镇压煞气,开坛祷祝苍天方能化解此厄。 如此一来,则臣民不止会主动配合,更会深感天恩浩荡,陛下爱民如子。 届时老奴再差官府兵丁挨户查访,以此确保绝无遗漏。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灵帝默然不语,只是好像忽然发现这酒杯很独特似的,放在眼前细细端详。 张让嘴角微微上挑,很识趣地接着说道: “关于天象之事,这本就是太史令职责所在,李太史自会去灵台向百姓言明,务必要使百姓深信不疑。 至于这开坛祈福,必定要大费钱财。正所谓‘花钱免灾,破财消灾’。 虽然圣上仁慈贤明,为求满城百姓安康,甘愿放下国事斋戒七日,即使大伤龙体也在所不惜,但这种事并不能全由朝廷代劳,否则心不诚则不灵,必需由本家亲自承担。 至于这辟邪祛灾费用嘛,一人一百?二百?三百~钱足矣。” 一直提到三百钱灵帝才满意地点点头道: “好,好,如此甚好!那就辛苦阿父了。孤有阿父,无忧矣!哈哈~” 张让连忙陪笑道: “陛下谬赞了,这都是老奴份内之事,能为陛下分忧是老奴的福分。陛下为国事操劳许久也该歇息了,剩下的事就交给老奴处理吧。” “嗯,阿父所言极是,朕确实有些乏了,诸卿都退下吧。 此事交由阿父全权处理,不必再向朕禀奏了。 噢,对了阿父,彼时一应钱财俱搬到西园交付慧美人即可。” “唯,老奴遵旨。” 灵帝挥了挥手,懒得再多说,众人会意,齐声告退。 张让出殿后遂立即安排相应部署,他先是严令李弘等人绝不可说出实情,若是有谁胆敢走漏风声,余者同罪,尽皆抄家灭族! 接着他又跟众人将刚才编排的说辞详加完善,随后便命灵台丞路昌速到灵台前安抚百姓; 又命李弘带领其余诸僚属负责到苍龙门前拦下百官,传达天子圣谕压制舆论,以期将此事引发的风波快速平息下去。 另派人速召河南尹何进和洛阳令周异单独进宫议事,命二人准备下发公告事宜。 告知雒阳城区、郭区、郊区的百姓异象及祛灾之事,并安排士卒挨家挨户详查收捕一岁以下婴孩,格杀勿论;孕妇则强制坠胎。 其余民众按人头缴纳驱邪费用,不论贫富贵贱均一视同仁。 可怜城内百姓兀自在欢庆佳节,尚自茫然不知即将祸从天降。 只因张让几句话,却让多少无辜婴儿死于非命! 而王连坤五人更是打死他们都想不到,自己的重生竟会造下如此深重的杀孽。 只不过这都是后话,现下他们都毫不知情罢了。 第8章 术士左慈 雒阳城五十里外有一奇山,名曰气柱山,因山顶之上常现紫气冲天之状而得名。 山上有一道人姓左名慈,字元放,庐江人。 早年曾常在峨眉山中修行,后有奇遇,在山壁中偶得南华真人所遗留《遁甲天书》,而被真人视为缘果,收为门下弟子。 此后游历至此,便一直在此山中辟谷修行。 雒阳城发生异象时,左慈正在了尘洞中静心打坐,忽然心有所感,掐指一算,大吃一惊,急忙跑出洞来观望。 俗话说‘登高望远’,从山顶的角度看过去,雒阳城上空的种种异状大致可见。 左慈捋须沉吟,右手不停地掐诀推演,直至苍穹之上出现那几道异光时,他才缓缓点了点头。 “师尊临行之时曾对我说过, ‘青天天外客,渡汝了尘缘。但见青天白日,天现异光之时,便是我参悟这尘世间至道之时。 若我能参透其中玄奥,必能得证大道,修成正果;反之则道境渐消,直至泯于尘世,最终不过得个寿终正寝罢了。’ 一晃经年,我甚至都有些怀疑师尊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了。 如今亲眼所见,方知天道深远,实非凡人所能揣度啊! 似这般煌煌天威,又有谁能料到会是天外来客呢。 不过此异象实乃大凶之象,甚难消弥。 主命犯天地双煞,天煞乃乱世杀神,祸乱天下;地煞则克及至亲,亲近之人必遭横死。 五色异光当是对应五行属性,虽相隔遥远,却又互有羁绊,可谓相生相克,相宜相杀。 尤其是最后那道黑光,怨念极深,大有吞噬天下之势头,估计我的造化十有八九就是着落在它的身上了。” “唉~,乱世凶兆,亡国之象。 可怜这天下苍生与世无争,奈何却仍是横遭牵连,终究难逃此劫啊。 虽说道门中人本该清静无为,无欲无求,但既然这天下要大乱,为万千黎民百姓计,贫道自不能置身事外,袖手旁观,也该下山寻找我的机缘了。” 左慈决心已定,便回到洞中打算收拾衣物即刻下山。 正收拾着,无意间目光扫过,却猛地发现自己放在石台上日夜参悟的《遁甲天书》上,不知何时竟浮现出几行字来。 左慈凑上近前细细观看,原来是几句谒语。 “黄粱终一梦,异世破万军,富贵难相易,兄弟殇别离。万般皆有道,十载不为迟。” 左慈思索良久仍不解其意,但好在那最后两句一目了然,应是师尊有意留给自己的提示,意在告诫他一切皆有缘法,让他十年后再下山寻找机缘。 左慈犹豫不决,既然天机已泄,若还让他苦修十年,必定心有不甘。 可若是私自入世又当违背师命,此乃大不敬之罪,务须要三思而行。 就这番天人交战许久之后,左慈终究是压不下入世的念头。 不过为了以求心安,他还是决定暂时先在山上静修些时日,待静观其变后再择时而动。 话说雒阳城内此次异象,的确是301宿舍五兄弟穿越重生造成的。 都说人生如梦,五人前世各有各的傲气,都曾自认不凡。 平日里虽称兄道弟,私底下却是各有己见,不会轻易改变立场,这其中尤以老大老二老五为甚。 如今回到这风云变幻,英雄辈出的年代,正是给他们一展抱负的机会。 不过天道有常,不经历苦难不可能成大器。 通往顶峰的路途注定崎岖难行,能不能过去这些坎,将是对他们这群半大孩子重生后最大的考验。 花开五朵,各表一枝。 且不提雒阳城内此时阴云笼罩,龙虎际会,却说那道赤光直奔凉州而来,悄然坠入汉阳郡后便消失不见。 勇士县阴风山万家村 说是万家村,其实也就寥寥十几户人家,只不过这里的村民都姓万,所以自称万家村。 村民们都不是本地人,原是为饥荒所迫而从并州一路逃荒过来定居的。 此时村民们全聚集在一户人家门口,众人皆唉声叹气,一脸悲色。屋里传来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可怜的儿啊~你怎么能这样就扔下娘走了呀。老天爷,你还让不让人活了呀!” 只见这妇人伏在一个少年身上不停拍打哭喊着。少年的后背处有四道七八寸长的伤痕,伤口处已经化脓,还在往外渗着血水,让人一看便触目惊心。 屋里还有母女俩,正一左一右搀扶着这位妇人,神色虽也悲恸万分,泪湿衣衫,但仍尽量忍住哭声不住出言安慰着她。 吕烨就在这悲惨的哭喊声中悠悠地醒转过来。 “啊~!” 两世为人重叠的记忆不断在脑海里交织,激烈冲撞,然后融合,直至归于平静,这种痛不欲生的过程让吕烨忍不住大声惨叫出来。 随着原主人的记忆逐渐融入进来,吕烨脑海中也渐渐浮现出整件事情的始末。 原来这少年名叫万军,今年刚满十五岁,还尚未行成年礼。 只因今年收成不好,村民们这个年过得都不怎么宽裕,家家面有饥色。 所以村中长者们都聚在一起商量了下,决定让村中的青壮年冒点险去阴风山深处打猎,看能不能弄点野味回来,也好让大家伙没出年前好好开开荤。 万军的父亲就在打猎队伍中,万军因为刚成年非嚷嚷着也要跟去长长见识。 按常理说当时男子二十岁才算成年,行弱冠礼,不过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般十五岁就能当顶梁柱用了,并已可以娶妻生子。 父亲看他好奇心切,实在拗不过他,心想反正这小子身强体壮,又有这么多人照应,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也就由着他跟在打猎队后面去锻炼下吧。 阴风山,山如其名,方圆近百里,草木茂密,常年阴风阵阵,就算盛夏季节进去都会冷得打哆嗦。而且深处更是林高草密,危机四伏,经常会传出各种猛兽的嘶吼声。 村民们尽管一直住在这山脚下,但却也只敢在其外围设个陷阱,逮个野鸡野兔一类的小动物,从不敢深入其中。 如此般井水不犯河水,在这住了十几年,倒也一直相安无事。 这次许也是天意使然,村民们竟鬼迷心窍的全部同意冒险进山打猎,当真是人穷疯了什么事都敢干。 第9章 虎口逃生 话说这村里那是真穷,除去种地的农具之外,根本就没有多少铁器。 万军的父亲因体格最为健壮,兼又行动敏捷,所以格外受老人们看重,将村里唯一一把劈柴的利斧交给他当作武器。 而剩下一帮人的武器就差强人意得太多了,有拿木叉的,有拿扁担的,最好的不过是拿了副自制的粗劣木弓。 每人的腰间都系着个袋子,路上看见些什么野菜菌菇就采下装起来。到底是深山无人踪,不到半晌众人便采满了袋子。 可惜猎物却没打着多少,眼看将近晌午,也就掏了几个鸟窝,射了三只野鸡罢了。 众人都不满意,不知谁提议再往深处走走,毕竟一路上什么危险也没碰到,众人的警惕心已然大大松懈了下来。 还是贪心作祟,大家伙轰然应诺。什么狼虫虎豹,妖魔鬼怪的,此刻早就全都抛到爪哇国去了。 仗着人多胆子大,不知不觉间队伍便行进了山林幽深处。 这里的环境许是人迹罕至,树木都长得格外粗大,野草也有半人多高,其中稀稀落落能听到各种小动物发出的声音。 众人见状大喜,遂分成四队,两两一组,呈包抄状向前搜索。 万军和父亲一组负责最左侧,毕竟是个孩子,第一次来深山,浑身都是劲,看哪都新奇。 他手持一根手腕粗的木棒,左右拨拉着枯草,只管埋头向前冲,好为父亲开辟出一条方便行走的路径。 他挥舞着强有力的臂膀,享受着挥倒野草时那摧枯拉朽的感觉,这一刻的他恍如神明,无人能挡。 心情激荡之下,万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身边,鸟兽的声影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失了,周遭的空气骤然间变得阴冷了下来。 万军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立马止住了脚步,直觉告诉他不能再往前走了。 头皮在一阵阵地发麻,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本能地将手中木棒横挡胸前,警惕地望向四周。 这时他才发现身前三丈外的枯草悄然分向两边,无风自动,仿佛有什么很大的东西正悄无声息地朝这边潜伏过来。 万军当即吓得心跳加速,口干舌燥,眯着双眼紧盯住那片草丛处,一时竟紧张得连父亲也忘记了呼喊。 眼看那草丛动的离自己越来越近,万军终归年少气盛,一阵血气上涌便将木棒前指,紧绷后背,借着木棒的长度竟想拨开草丛一探究竟。 越来越近了~ 万军当下只觉心脏狂跳不止,生怕一张嘴就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手脚动作也开始因过度紧张而变得僵硬无比。 棒尖轻轻拨开眼前的野草,突然! 万军透过野草的缝隙看到了一双铜铃大血红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一口锋利的獠牙闪着森森寒光,直欲择人而噬。 天啊! 这竟是一头成年猛虎! 此时这头庞然大物正借着草丛的掩护半趴在地上,后腿弓起,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万军只感觉全身汗毛“嗖”地一下全都立了起来,喉咙里边“咕咕”作响,却愣是一句话也喊不出来。 许是木棒指着猛虎,它一时忌惮有些摸不准危险度,尚不敢贸然发起进攻,这才给了万军缓和情绪的关键几秒钟。 直到发现猛虎的獠牙已经呲得越来越厉害时,万军这才反应过来,拼尽全力大喊一声: “我的娘哎!有老虎啊!” 话音未落,转身撒腿便跑。 现在人们都知道,与大型食肉动物对峙时,千万不要转身逃跑。 因为一旦将后背暴露给野兽,那便意味着这个人的结局,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过说是一回事,真要碰上这种要命的情况,究竟有几人能做到面不改色从容应对,那可就很难说了。 万军一介山民没有见识,兼又毫无捕猎经验,惊骇之下选择逃跑也是人之常情。 可惜他碰上的是百兽之王,能否逃脱虎口自然是可想而知。 猛虎显然也发现猎物要逃跑,一个猛扑蹿出草丛,凌空便向万军咬去。 万军只觉背后一阵恶风扑来,头顶一片阴影笼罩,情知不妙,本能地将手中木棒朝后甩去,正好甩到猛虎口中。 只听“咔嚓”一声,手腕粗的木棒不堪一击,被猛虎一口咬断。 这一击尽管伤不到它,却也阻住了它前扑的势头,令猛虎不得不落回地上重新蓄势。 而万军也借着这一甩的反作用力,一个踉跄向前扑倒摔了个狗吃屎,侥幸躲过了虎口。 可想从山林王者嘴下逃生谈何容易,猛虎见猎物竟能躲过它的攻击,霎时狂性大发。落地后未及蓄力便又再次发动偷袭,利爪猛地前探。 万军刚爬起身来尚未来得及有所行动,就感到身上麻衣应声而裂,后背立马多出了四道血淋淋的伤口。 “啊~!” 万军惨叫一声,又一次扑倒在地上。 猛虎紧跟上来踏住万军,张开血盆大口便狠狠咬向万军喉咙。 眼看万军就要丧生在虎口之下,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利斧宛如电光火石般朝猛虎飞转过来,直取虎头要害。 生死关头,万军父亲总算及时赶到。 万父方才救子心切,焉能眼睁睁看爱子命丧虎口,当时来不及多想,便将手中唯一的武器给扔了过去。 岂料这猛虎警觉得很,竟明白此物危险,纵身一跃便躲了开来。 万父担心猛虎再次伤害万军,不顾生死纵身拦在二者中间,将万军紧紧护在身后。 却苦于手里既无武器,附近又无可用之物,只得一边大声吆喝众人前来帮忙,一边从地上不断抓起泥土砂石扔向猛虎,以期能侥幸吓退猛虎。 而万军也趁此机会连滚带爬地向后逃去。 这头猛虎兴许是在这里称王称霸久了,还从没受过似今日这般被猎物挑衅,颈上的鬃毛都给气得竖了起来。 只听它一声怒吼震动山林,回声在这空旷深山中来回激荡,震人心魄。 万父被这虎啸惊人声势所慑,手上动作不由一滞。 还未等他清醒过来,便已被猛虎一个突袭扑倒在地,再复一口咬断了脖颈。 万军回头亲眼看到父亲惨死于身前,悲愤交加,怒火攻心之下,大叫一声便栽倒晕死了过去。 第10章 老四重生 这时打猎队的其他村民恰好陆续赶来,俱都看到了这血腥一幕。 众人都吓破了胆,赶紧聚拢起来好互相照应,却再无一人敢上前挑衅猛虎,只拿着手中家伙不断拍打野草和地面想吓走它。 不曾想这头猛虎存活多年仿佛年久成精,看出这群生物对它无甚威胁,眼神中竟闪现出了嘲讽之色,根本无视众人的威吓,自顾自拖拽着万父的尸体隐入了山林之中。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去追,最后只得稍作收拾,背着万军垂头丧气地退下山来。 一干人等回到村子之后向村民们详细说道了此事,万母得知实情后号啕大哭,众人也都悲伤不已。 不过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却还要想法继续活下去。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救治万军,可惜村里没有医者,也没有读书人,谁都不懂该如何处理这种野兽造成的大面积伤口。 村民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最终决定听从长者们的建议,为万军请神祛灾。 于是村民们合力把万军抬到草垫上,褪掉他的衣物,将伤口血迹简单擦了擦,倒上草灰止血。 再把万军翻过身子趴在垫上,请出村中最有威望的长者来主持仪式。 但见那老头口中念念有词,手舞足蹈地在神像前折腾了半天,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的众村民提心吊胆,生怕老爷子一个不小心,别再把自己给送走喽。 好在老爷子不负众望,在缓了几次之后,总算是完成了请神仪式。最后烧了一碗符水给万军强灌了下去,这就算大功告成了。 其后,村民们又给万军家留下一只野鸡,一整袋菌菇以示安慰,便各自散去了。 只剩下万母一人如木偶般呆坐在地上,孤苦伶仃地抽泣着。 或许是这次经历太过恐怖,惊吓过度,亦或是伤势过于沉重,发炎化脓,万军在断断续续、忽醒忽晕的状态下只撑了两天便不行了,这才给了吕烨转世重生的机会。 吕烨在那一声痛呼之后醒转了过来,万母一见儿子起死回生,欣喜若狂。 “好孩子,好军儿,你可吓死娘了呀。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娘一个人怎么活啊!” “是啊是啊,军哥哥,你没事就好,妮儿好怕你醒不过来呢。呜呜~” 万军艰难地睁开双眼,心里却不禁抱怨着,“我去!身体虚弱到这种程度,跟死人好像也差不到哪去了吧。” 暂且放下心中对于转世重生等一系列的疑问,首先映入万军眼帘的是一张在这个异世中最亲切的脸庞。 虽然真的万军已经死了,但这具身体还是他的,记忆也都留给了吕烨,因此这种真实的父子、母子间血脉相连的亲情,也随之完全烙在了吕烨的灵魂之中。 吕烨,不,现在已经是万军了,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就流了下来。 “娘,咳咳~,我没事,孩儿让娘亲担惊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可吓死娘亲了军儿,多亏了你婶子和妮儿帮娘照顾你,要不娘真的怕是撑不过去呢。” 万母指着旁边的母子对万军说道。 万军从记忆中得知这娘俩跟他家是世交,可惜妮儿父亲前几年死于疾病,只扔下她们孤儿寡母艰难度日。 要知道在这种穷乡僻壤,家里没个男人真的很难活得下去,这些年母子二人一直靠万军家里接济着才能勉强度日,虽不是一家人,却早已胜似一家人了。 尤其是妮儿这丫头,今年才十二岁,从小她就跟在万军屁股后面洗衣做饭,劈柴下地,俨然一副小媳妇模样。 如今眼见心上人命在旦夕,更是哭得如泪人儿一般。 万军忙谢过婶婶,又安慰了妮儿一番,然后便对母亲说道:“娘,我后背的伤势现在怎样了?为何我感觉胀疼得厉害,而且浑身无力呢?” 万母赶紧轻轻翻过万军的身子,揭开捂在背上的麻布查看,发现后背处一片狼藉,草灰和血迹凝着在伤口处揭都揭不下来。 伤口虽已结痂,但内里却鼓鼓的,一按便有脓水流出,这可是发炎化脓的症状。 万母如实告诉万军,又对他说: “军儿啊,你这两天牙关紧咬,滴水未进,必然是虚弱得很的。老人们都说你这是灾星未退,只要撑过这三天就会好起来的。老天有眼,他们果然没有说错,我家军儿真是福大命大呢。” 万军不禁气结,也不知该恨这帮老东西害死了真万军呢,还是该感激他们让自己重生。 不过此时万军已经顾不得再发牢骚了,因为他明显感觉自己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如果再不抓紧处理伤口,恐怕他这个刚重生的人又要去重新去阎王爷那报名了。 万军忙平复下自己的情绪,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给三人分别布置任务。 “婶子,麻烦你去乡亲们家里搜集些芥芥草(村民们平时用来止血的一种草药,兼具一些消炎作用)回来,捣碎了到时给我外敷伤口用,然后去大伯那借他的剔骨尖刀用下。” “娘,我现在体虚怕冷,没有力气多说话,下面我只说一遍,你切记务必要按我说的去办,要不然儿子这次怕是真的挺不过去了。” “哎,你可别吓唬娘了军儿。你说吧,娘亲什么都听你的!” “娘,你现在马上多烧几罐热水,顺便把我挪到火堆旁多暖暖身子。 水开后先把剔骨刀扔滚水里煮一刻钟;再用火烤热刀子把我的伤口都挑开,将里边的脓液都给刮干净,最好是刮出鲜血来; 然后用干净麻布蘸热水帮我把伤口外围擦洗干净;最后将芥芥草沫敷在伤口上,再用干净麻布包起来就可以了。” 万母开口问道:“军儿,你这样弄真的行吗?要不娘还是把乡亲们都叫来,问问他们该怎么办吧?” 万军一听这还了得,吓得忙对母亲说道: “我的娘哎,您可千万别跟他们说,您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就成。再耽搁个一时三刻的,恐怕您就真的见不着孩儿了。” 万母见儿子已经虚弱成这样了,提起此事来仍能这般激动,害怕真的会如万军所言,便不敢再多问,叫上他婶子赶紧各自忙去了。 第11章 今晚吃鸡 “军哥哥,那我呢?要妮儿干些什么呢?” 妮儿握着万军的手焦急地问道。 “嗯,妮儿的事是最重要的了。哥哥最爱吃妮儿做的饭,现在我都快要饿死了,感觉都能吃下整头牛了。 你呢,赶紧去把那只野鸡给收拾下炖喽,多放些菇子野菜,今晚咱们好好开开荤。 噢,对了,记得多放点盐哈。” “嗯,放心吧军哥哥,妮儿保证完成任务,一定会做得香喷喷的给你补身子!” 见自己能帮上这么大的忙,小丫头马上兴高采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万军交代罢了,只觉得精神一松,困意上涌,便再也控制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是被诱人的香味勾引起来的。 万军的精神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肚子也开始抗议起来,“咕咕”响个不停。 后背的伤口已经清理干净并敷上了草药,虽然火辣辣的疼,但却感觉清爽了许多,想来愈合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吧。 “你醒了军哥哥,快尝尝妮儿做的好吃吗?” 小妮儿一直在身边照料着万军,看见万军醒来,赶紧端着一碗香气扑鼻的鸡汤过来请功。 万军早就饿坏了,闻到这浓郁的香气顿时食指大动,当即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 嘴里还口齿不清地夸赞妮儿做的好吃,一时竟连招呼娘亲和婶子她们一块吃都忘了。 待这一大碗鸡汤下了肚,万军方感觉饿意稍减,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 一抬头,这才发现母亲和婶子母女都没吃,只在旁边欣慰地看着自己。 万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讪笑着问道她们:“咦?你们怎么都不吃呢?是不是我的吃相太难看了呀?” “怎么会呢军儿,我们巴不得你多吃些嘞。看把你饿的,可心疼死娘喽。来,我让妮儿再给你盛一碗,你使劲吃吭,我们还不饿。” 万母忙对万军解释道。婶子也催着妮儿赶快再给万军盛碗汤去。 可万军却分明听到母亲和婶子的肚子都在打鼓,妮儿更是眼睛一直盯着瓦罐里的鸡汤咽口水。 虽说万军大大咧咧惯了,但不代表他没脑子。 转念一想便已然明白,现在自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以后这个家唯有靠他才能撑起来。 若是他再出点什么事,在这个食不果腹的荒僻山村,家家自顾尚且不暇,到时谁还顾得上她们这些孤寡女人,她们的命运将注定悲惨凄凉。 她们不是不饿,是不舍得吃,毕竟能补身子的东西就这么多,要尽量省下来给万军吃。 只要万军能好起来,哪怕让她们吃糠咽土也心甘情愿! 吕烨心中不禁感慨,在我们那个年代随随便便的一顿饭菜,在这里却一年都不一定能吃得上一次。 在万军的记忆里貌似就没有一次饱餐的回忆,充斥着的尽是些天灾人祸。许多地方颗粒无收,老百姓饿殍遍地,死人无数。 当初他们万家村就是闹饥荒被逼无奈举村迁过来的。 当然说是迁那都是抬举自己,实际上他们就是一群流民。 怪不得乱世之中老百姓会造反,反正反不反都是死,怎么也好过被活活饿死吧。 老天既然让我来到这乱世,必然有其道理存在; 我既然自诩一腔热血,那就要立志平定这乱世,以匡扶天下为己任,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而这第一步就先从保护好我的亲人开始吧! 想到这里万军不由豪气冲天,自信地对三人说道: “娘,婶子,妮儿,你们只管放开了吃吧。好不容易过个年,咱还能不开开荤。 再说这一大罐鸡汤呢,多添点水够咱们喝好几顿的了。 你们放心,我的身体不用担心,慢慢会好起来的。等我好起来,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万母三人听了万军的话都红了眼眶,但却仍旧互相谦让着不舍得吃。 还是万军无奈之下又喝了两碗汤,这才好说歹说让三人跟自己一起吃了饭。 饭后,妮儿母女担心打扰万军休息,便起身告辞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万母和衣躺下后忽然问道万军: “军儿,看你的精神好起来,娘这心里踏实了许多。 不过娘怎么觉得你这次醒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可具体哪儿变了娘还说不上来,你没啥事吧军儿? 还有,你治伤那个法子是听谁说的?为啥村里老人都不懂这些你却懂呢?” 万军一听顿时语塞,总不能告诉母亲真相吧,而且就算他照实说了,恐怕母亲也不会信呀。 他心里纠结万分,忽然眼角瞟到灶台上摆着尊泥像,那正是村里老人前几日为万军请神祛灾特意请来的神人。 只因万军伤势一直未见好转,故此也便一直先暂放在他家中用来镇宅。 万军灵机一动,指着那尊神像问道母亲:“娘,你可知那位神人是何方神圣吗?” 万母赶紧拍打下万军指着泥像的手,双手合十,口中直念叨着“神人恕罪”。 “这孩子,不得对大贤良师无礼,要不是大贤良师神通广大,这道坎你都不定能挺得过来呢。” “嘶~” 万军倒吸一口凉气,惊讶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谁?你说大贤良师?” 万母看见万军的表情,还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又牵扯到了万军伤口,吓得慌忙起身问道: “你咋了军儿,是不娘刚才拍疼你了?快让娘看看。” “我没事,娘。” 万军强压心潮澎湃,神神秘秘地小声对母亲说: “娘,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任何人吭。 其实那天大爷爷为我请神祛灾,我迷迷糊糊中就见一金甲仙人来到面前,说我有福缘,今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噢,他临走时还特意在我眉心处轻轻点了一下,我就突然觉得知道了好多事情一样。 但这事仙人不准我告诉任何人,要不是怕娘亲担心,孩儿连您也要瞒着呢。” “啊,那你跟娘说了,仙人岂不要怪罪你吗军儿?” “放心吧娘,我想神仙大人既然愿意救我性命,肯定会体谅我这一片孝心的。 您别忘了,那可是大贤良师呀娘!” 第12章 老二重生 “是呀,我儿说的对。大贤良师神仙救济众生,法力无边,一定会护佑我家军儿平平安安,福寿长生的。” 万母虔诚地伏地祷告,对着神像不住磕头, “大贤良师在上,此事草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就算打死我也不会跟别人说的。还望大贤良师莫要怪罪我儿子,若要惩罚就惩罚草民好了。” “哎呀,好了娘,快起来吧,我都说没事了嘛。” “好~,真是没想到我儿能有这般大机缘,你爹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这真是我们万家祖上积德了,呜呜~” 想起孩儿他爹,万母又忍不住痛哭起来。 万军连忙劝慰母亲,母子二人互相安慰一番后便各自安歇了。 那时的冬天比现在要冷得多,此时外面明月高悬,万籁俱寂。没有什么比睡在热乎乎的火炉旁,更能让人感到满足的事情了。 耳边传来母亲沉沉地呼吸声,看着母亲忠厚朴实的脸庞,万军却迟迟不能入眠。 从刚重生时濒死的状态到现在伤势稳定,吃饱喝足的躺着,最多就是几个时辰。 这一切太过离奇,犹如梦幻般实在令人一时难以接受。 吕烨静下心来仔细回想着几人喝酒时的每一个细节,却因为自己许是喝多了,记忆模糊,始终想不起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隐约记得自己听到老五大喊一声,正待回头看时,却觉得后背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当时眼角余光好像看见一团刺眼的光球,貌似身旁的老三也没能逃过此劫。 不知道其他兄弟是否安好,也不知父母现在该有多么的伤心欲绝。 “唉~,千头万绪理不清啊。” 万军重重地叹了口气,将心中的苦闷和纠结,随着这声叹息全部发泄了出来。他天生就是个强者,更是个无畏的斗士。 “既来之则安之,想那么多干嘛。既然已经回不去了,那就让我在这个风云激荡的时代创造出属于我万军的辉煌吧!” 万军此刻豪情壮志,不过激发他斗志昂扬的根本原因倒不是为了称王称霸,而是他终于得偿所愿,穿越到了三国时代! 大贤良师呀,那不是张角吗!太平道教的创始人,黄巾起义的大boss,东汉王朝的掘墓人! 哦,天哪! 真不敢相信我竟然真的来到了这个英雄辈出,叱咤风云的年代!哈哈~ 万军趴在草垫上兴奋地手脚发抖,若不是伤痛难起,真想跳起来好好庆祝一番。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万军开始仔细寻找脑海中值得利用的记忆。 可惜翻来覆去,却发现原万军的记忆中尽是些日常起居,邻里相处的片段,能对他现在处境有所帮助的东西实在是寥寥无几。 以前曾听人说‘山中无岁月’万军还不信,现在可是深信不疑了。 这原万军的记忆里就没有年号这个概念,甚至于自己活在哪个皇帝的统治之下也稀里糊涂。 每日里只为解决温饱而操劳,在乎的无非就是些吃喝拉撒睡,就连所谓的男女之事也懵懂不知,活得那叫一个悲哀。 万军只能根据一些零星的记忆,大概猜测自己是重生在东汉末年。既然张角现在尚未发动黄巾起义,那当朝皇帝应是汉灵帝无疑。 虽然不知现下年号,无法判断黄巾起义何时爆发,但反正自己一无所有,即使想参与进去也没那个实力。 还不如就趁此空当充实自己,以为将来的崛起做准备,这也不失为一条稳妥的途径吧。 那当前第一步应该干什么呢? 万军环顾一周自己的‘新家’,这个时代的百姓生活有多困苦,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黄泥墙,茅草房,一张残破的矮几,一个简易的木柜,一个粗陋的灶台,两席破草垫,两张破门板,除此之外唯一能让他看得上眼的,就是倚在墙角的那把手斧了。 这把斧子正是当日万父为救他性命抛击猛虎的那把,后来也被村民一并送还回来。 “我嘞个去,这就是我现在的所有家当?” 万军欲哭无泪,这老天也太随意了吧,有谁穿越能有我这么惨的,穷困潦倒还半死不活。 靠! 老子可不是吓大的,老天爷你给我看好了,看老子如何逆境翻盘,绝地反击。 等老子养好身子,先去报了这杀父之仇再说! 冀州 地处华北平原,自古以来即为九州之首,物阜民丰,人口众多。 因东汉光武中兴起初便在这里称帝,所以冀州更被认为是龙兴宝地,引来诸多世家大族在此定居,如今早已是开枝散叶,人丁兴旺。 在当时除去帝都,足可称得上是富甲天下的第一大州。 中山郡唐县―阮氏庄园 “嘶~” 杨成林在睡梦中被一阵嘈杂声惊醒,只觉得头疼欲裂,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摸自己的脑袋。 “咦?我喝多了不是脑仁疼吗,怎么这次脑门上会多了个大包?” 杨成林一脸疑惑地自言自语, “我晕!这是哪儿?我怎么这身打扮?哥几个呢?脑袋里怎么多出来这么多陌生的记忆?这踏马谁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疑问在杨成林脑中飞速旋转,一时间搅得他思绪混乱,头昏脑涨,还以为自己精神错乱了呢。 好在杨成林性格沉稳,在一阵惊慌后很快就镇定下来,开始冷静分析起整件事情的始末。 “我当时喝多了,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占据了这个人的身体,那就是说我穿越了? 这么分析没毛病。 我靠! 不对啊,那岂不是说原来的我已经死了吗?这怎么可能呢?不就是喝了几罐啤酒吗? 老天爷,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大呀!” “我去,这个人的记忆为什么这么零散,一点有帮助的信息都没有,除了对两个女人倍感亲切外竟只记得自己叫阮凤?” 杨成林翻身坐起,眉头越皱越紧,这一细思索下竟更觉迷雾重重,不得头绪。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要知道自己是在哪朝哪代,哪个年份,然后再做打算。 单看这房间布置,屋高床大,干净整洁,一看便是大户人家,最起码在吃穿上暂时不必发愁。 只是房内摆设太过简单,连本书籍都没有,一榻一几,一柜一台一铜镜,除此之外别无它物,仅凭这点东西根本不足以推算出哪朝哪代。 耳听得外面人声嘈杂,看来也只能出去找人问下了。 第13章 少女招弟 杨成林打定主意,刚要起身,忽见门扉“嘎吱”一声被人推开,紧接着就见一名少女小心翼翼地端着盆水走了进来。 杨成林凝神望去,只见这少女一身绿衣襦裙,明眸皓齿,楚楚可人,看一眼便让人心生好感。 只是细看之下却不免有些面黄肌瘦,身形太过瘦弱,怕是营养不良造成的。 头发已然盘起并用发簪绾住,想来已过及笄之年。 “啊,二公子,你总算醒了,可吓死招弟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少女看见杨成林醒来,又惊又喜,忙放下盆子过来轻抚着他的额头问道。 “我没事了。你叫招弟?好奇怪的名字。” 杨成林点了点头,微笑着推开了少女的手,眼神瞟了瞟床榻,示意她坐下说话。 之所以这么随便,是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这少女正是让他倍感亲切的那两个女子之一,是绝对值得信赖的人。 “啊!二公子,你不傻了?你竟然能正常说话了?” 招弟一脸震惊地看着杨成林,竟忘了回答他的问题。 “你先别问我,我既然是公子,那你就听我吩咐便是。从现在起,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我问完了才允许你问,你明白了没有?” 杨成林脸一沉,自有一股威严之气,招弟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慌忙起身站在一旁点头应是。 “我是谁?这是哪儿?现在是何年何月?” “回二公子话,你是阮家二公子呀。这是阮家庄园,是你的家呀。今日是光和七年元月十五。” 招弟愈发疑惑地上下打量着阮凤,心想二公子这究竟是好了呢?还是更傻了呢? 光和七年,应是汉灵帝在位期间,那历史上那场席卷大汉的黄色风暴岂不是就在今年爆发吗! 杨成林略一思索便已明了,这是穿越到了东汉末年自己最憧憬的那个时代。 “那我是不是叫阮凤?这里是哪个州哪个郡县?家主是谁?” “嗯,阮凤确实是公子的名字。这里是冀州中山郡唐县,家主是令尊大人。” 招弟并不知道家主名讳,就算知道了也不敢乱说。 “好吧,那你跟我说下我的具体情况。呃~,也包括我家里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唯。阮家在唐县可是大户人家,累世经商,主要经营制作布料,衣物,县里有好多人家都在阮家做工。 主家有两位公子,大公子是大夫人所生,名阮龙;二公子乃二夫人所生,名阮凤,也就是公子你了。 大公子天生聪慧,对经商一道格外有天赋,深得主家喜爱,大家都知道下一代家主肯定是大公子的了。 而二公子你呢,就,就差了些呢┈” 招弟说到这里偷偷瞄了眼阮凤,见他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敢继续说道, “奴婢听别人说二夫人生公子时有些早产,因此二公子一生下来就跟别的孩子有些~不太一样。 一直到今天,也还是~跟别人不太一样。 所以主家从小就不待见你,二夫人气不过,兼又性情要强,便忍气独自把你养大┈” “不必说的那么隐晦,我懂,说白了我就是个傻子呗。那我娘呢?” 杨成林摆手打断招弟的话,任谁听别人说原来自己是个白痴都不会爱听的,尽管这就是事实。 “二夫人本来身子就虚,生了公子后又大病一场。这么多年主家因为公子的缘故,也不待见二夫人,所以二夫人前年便已经心力交瘁,仙去了。 之后,就一直由奴婢来照顾公子你了。” 招弟不敢抬头,小声说道。 杨成林不由握紧了拳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痛。 就像一道刚刚愈合的伤口,被人又狠狠地揭开来一样,撕心裂肺的痛! 阮凤虽然傻,可对母亲的爱和依赖却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 他不是没有智商,只是智商仅如三四岁幼童一般,但这也足以能分辨出基本的好坏善恶了。 他恨他的父亲和大哥,恨他们罔顾亲情,对他不闻不问; 同时也恨庄园里的其他人,他们都只会一味地嘲笑他,捉弄他,没人真拿他当公子对待过。 尤其是母亲死后,他失去了最大的靠山。这群人更是变本加厉,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欺侮他。 唯有眼前这个小姑娘一直心甘情愿的为他着想,哪怕自己忍饥挨饿,受尽白眼,也会用瘦弱的身躯尽力来保护他,照顾他。 “放心吧,一切都交给我,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杨成林在心里默默地对阮凤起誓。 “招弟,这几年辛苦你了。” 杨成林生性冷漠,随遇而安,心下很快便接受了自己这个新身份。 他拉过招弟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神情严肃地举手立誓。 “相信我!从此后,我阮凤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就算我父亲和我大哥也不行!” “啊,二公子,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奴婢伺候公子本就是分内之事,千万别为了奴婢去跟主家他们过不去。只要公子你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招弟就心满意足了。” 招弟听罢连忙抓住阮凤的手抱在怀里,紧张地说道。 话刚说完,她似乎猛地想到了什么,吓得又赶紧松开了阮凤的手。 两只手放在裙间反复揉搓,小脸臊得通红。 “二公子还是那个二公子,为什么我会这么害臊呢?不过感觉现在的二公子真的好迷人呢。” 招弟被阮凤坚毅的眼神,和身上突如其来散发出的强烈自信瞬间俘获芳心,一时竟羞得面红耳赤,忸怩不安,整个一少女怀春的娇俏模样。 “呃~” 阮凤手还悬在半空,尴尬的一头黑线。 这丫头怎么了这是? 虽说古人‘男女授受不亲’,但自己傻子之时一直是招弟贴身服侍他,自己周身上下她哪儿没见过,按理说早就应该习惯了,怎地今日这般敏感? 哎,还是换个话题的好,免得彼此互相尴尬。 “那个,以后再说吧。对了招弟,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突然恢复正常?”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杨成林希望能从招弟这里知晓他莫名穿越的原因。 第14章 化身神上使 “这事说来我也觉得好生奇怪。 今日巳时左右,公子竟然心血来潮想要爬树,奴婢拗不过你,便被你拽到了东院那棵大梧桐树下。 然后你二话不说就往树上爬,往日里奴婢从没见你爬树爬得如今日这般快的。 到了树顶你便一直呆呆地望着南方,既不说话,大声叫你你也不应,急的我在树下转来转去,却是空自着急。 岂料这时从南边突然飞过来一道青光,奔着你就撞了上去。 奴婢还未反应过来,公子你便已经从树上栽了下来。 要不是这老树枝桠多,奴婢又在下面接住了你,真不知道会有多危险。就这样,你额头上还撞了一个大包呢。” 招弟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拍打着刚刚发育的小胸脯,心有余悸地说道。 “┈,屁用没有。 算了,既然阮凤死前有感悟,那我的存在即是道理。 多想无益,一切还得靠自己!以我的能力想在这乱世中生存下去,应该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吧?” 阮凤心里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他这个人生新开局总体来说算是不错了。 有颜有钱,还有个软妹子陪伴左右。 呵呵,做人嘛,得知足。 “招弟,我没猜错的话,你这名字是你爹想要个儿子才给你起的吧?” “呀,二公子,你现在好厉害!你怎么知道的? 爹娘当年一直想要个儿子,结果前两个都是闺女,然后到我这又是,因此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我娘跟我说自从她生下我,爹就再没开心过。好在后来娘的肚子争气,总算给家里添了个弟弟。” 招弟先是很惊奇,忽又似触动了什么伤心事,神情落寞地继续说道, “可为了养活弟弟,爹娘不得已就把我们三姐妹陆陆续续地卖给了大户人家。 我运气还好,卖给了阮家,专职负责伺候二夫人和少爷的起居。 多年来承蒙二夫人关照,一直相安无事,现在算来在这里也已经快八年了呢。 唉~,也不知爹娘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呵呵,告诉你个秘密,但你不能跟任何人说哦。” 杨成林不忍见她伤心,故意分她心神道,“你知道太平教吗?” “知道啊,这里的人家十之八九都信太平教,几乎家家都供奉着‘大贤良师’的神位。 大贤良师对我们这些穷人家可好了,不光免费给我们治病,还经常布施救济百姓。 大家都心甘情愿追随大贤良师,为这天下致太平呢。” 一提到太平教,招弟的眼神里立马便闪现出炽热的光芒。 阮凤知道,这是信仰的力量。 他当即正襟危坐,双掌于胸前结慈尊印,神情庄重地对招弟说道: “那你可听好了,我便是中黄太乙大神派来人间的神上使。 当今朝廷腐败,战乱不休,贼寇横行,百业凋敝,上天有好生之德,专命本尊前来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你看见的那道青光正是本尊以醍醐灌顶神通开启阮凤心智,赐他以无上真灵,借阮凤肉身成就吾教太平大道! 你既曾见吾道神通,便是与本尊有缘,以后见阮凤如见本尊,万事谨遵吩咐,勿得违抗。 此事绝不可泄露与他人,若尔敢心生异意,必遭五雷轰顶之天罚,永世不得超生!” 招弟本性纯良,兼之对大贤良师奉若神明,对太平教死心塌地,故而见到阮凤此番变化毫不起疑,立即便拜伏在地,口称神使不住磕头祷祝。 古时人们迷信鬼神之说远超现代人的想象,毕竟他们没有文化,愚昧无知,搞不懂的事情也只能推诿给鬼神。 久而久之,鬼神之说便顺其自然的变成了事实,深深烙印在百姓们的骨子里。对鬼神的敬畏已经深入骨髓,万难磨灭。 帝王们也发现这种思想极利于统治天下,便将其充分的吸纳改良,创出一套‘君权天授’的说辞用以巩固皇权,大力推广并予以支持。 正因如此,才给了像张角这种大神棍,假托鬼神祸乱苍生的机会。 也正因有灵帝带头极力推崇《太平经》,之后张角才能顺利以神道创教。 否则仅凭张角自身条件,是绝无可能做到将一个教派发展成上至朝堂,下至乡里,多达百余万信众的。 皇帝尚且如此执迷,更何况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 再兼招弟此事乃亲眼所见,阮凤这个大活人就坐在面前,也由不得她不信啊。 阮凤这么做自有深意,利用信仰来绑定他人的忠诚,向来是最稳妥可靠的方法。 既然命运让他重生到这个历史上最波澜壮阔的时代,那他必不能辜负这一身所学。 如今自己无财无权无势,这样做既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来隐匿自身的秘密,又能给自己的身份添上神圣的光环,方便日后笼络人心,发展势力,正可谓一举两得。 他自小熟读历史,汉朝兴衰更替,他心知肚明,究其根本,无非‘人心’二字。 正如《荀子》中所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这句名言一直被阮凤奉为圭臬,始终贯穿在他未来构建的治国理念当中。 对于现在的阮凤来说,尽管自己多出这个时代近两千年的学问和见识,但想在这乱世中安身立命仍绝非易事。 当下的皇权和军权都掌握在宦官手中,外族侵扰连年不休,而下属各州世家大族、名门望族、地方豪强林立,各方势力又结盟联姻,盘根错节,不王而王。 想在这种环境下凭一己之力招贤纳才,招兵买马,成就一方势力,无异于痴人说梦。 甚至于黄巾一起,乱世将至,到那时人命如草芥,一不小心怕是小命都保不住。 更遑论那些yy小说中动不动就王霸之气侧漏,谋臣武将纳头便拜,美女如云投怀送抱,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了。 东汉末年皇帝昏庸,奸宦乱政,社稷风雨飘摇,黎民苦不堪言,大汉帝国大厦将倾,灭亡之象已现。 光和七年,黄巾起义在巨鹿人张角的带领下横扫大汉,如果自己的介入没有搅乱历史,那二月份便是它爆发之时! 虽明知黄巾起义实乃当时社会背景所致,但鬼神之说在其中所起作用亦绝不容小觑。 而太平道的发源地正是冀州,张角在自己老巢里岂能不用心经营。 当地百姓皆视张角为神人,敬畏之心忠贞不变。 若能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自己日后的路途或会好走很多吧。 第15章 怒揍账房 当下目的达成,阮凤不再犹豫,抬手对招弟柔声说道: “起来吧,我与你情同姐弟不必如此多礼,只你谨记于心即可。 以后我仍是二公子阮凤,而你嘛,招弟这个名字不甚好听,既然我已重生,那你也理应跟我一样摒弃过往,重迎新生。 印象中只见你一直穿着绿色襦裙,便叫你绿罗如何?” “绿罗~,哇,这名字好好听。神使,哦不,二公子好厉害,绿罗今天好开心呢。” 汉时女子地位极低,更何况是婢女。绿罗能得公子赐名,着实是受宠若惊。 她幼年遭弃,在阮家又过了多年的婢女生活,年纪不大却早已磨砺出苦中作乐的性格,适应性极强。 即便如此,今日她仍被这接二连三的意外惊喜,刺激的俏脸绯红,雀跃不已。 阮凤看着她纯真的笑颜,只觉得自己心中的郁结也霎时消减了许多。 随后二人不断地有问有答,让阮凤多少对自己所处的环境又多了些了解。 可惜绿罗终究只是个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对阮凤的帮助实属有限。 “嗯,想知道的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也该出去走走了。” 阮凤让绿罗服侍自己洗漱了一番,先过了一把公子的瘾,然后披上件氅衣,昂首便走出了房间。 一出门下了台阶,迎面是个花圃,原来他所居之处竟还是个小别院。 如今天寒地冻,百花凋零,唯有几枝红梅傲立其中,为这枯燥的冬日平添了一抹艳色。 “开门红,嗯,好兆头!希望我的运气能一直这么好下去。” 阮凤心情大好,左顾右盼,只见大户人家果然气派。 红砖绿瓦,绿柱红梁,青砖铺地,白灰抹墙,朱户高阁,富丽堂皇。 而且古代的空气非常清新,真的是沁人心脾。 天高云淡,一时竟让阮凤有种飘然物外的感觉。 远处仍旧人声嘈杂,阮凤收回想赋诗一首的心思,循着人声走去。 转过两面景墙,眼前豁然开朗,诺大的一个庭院里聚集了五六十人。 正南方摆着一张方桌,桌上笔墨简砚一应俱全。 桌前一人头戴儒冠,身着长袍,一派文人打扮,正拿着个大算盘跟几个人激烈争论着什么。 桌旁四个彪形大汉一人手执一根粗木大棒,正大声呵斥着其余众人噤声勿躁。 “绿罗,他们这是在干嘛?” “回二公子的话,拿算盘的那位是账房周信。今天是发工钱的日子,大院里做工的都来了,只是奴婢并不知他们为何事争吵。” 阮凤略一点头,默默地走到人群外,仔细听他们争论。 人群中有发现他的,也只是扫了一眼便转过头去,没人会在乎一个傻子的。 听了一会儿,阮凤便已知大概。 原来是这儿的雇工每日工钱按照分工不同而不等,大致在10~13文之间,与账房争吵的那几个年轻人都是干最脏最累的13文工钱的活计。 只因几人觉得工钱发的不对,便与账房理论。 却不想周夫子算盘打得啪啪响,翻来覆去就一个意思,绝对没错! 几人不懂算术,被账房绕来绕去,空自憋屈。虽明知有问题,却苦于说不清楚,由此便僵持不下。 “我最后再说一遍,绝对没错!如果你们再这样无理取闹,我就把你们打出庄园,一文工钱你们也别想拿到!” 周夫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几人骂道。 几个年轻人却是犟得很,非要找个明白人来问问。 阮凤看着周信那吹胡子瞪眼的架势,忽然就觉得他的样子很好笑。 明明一副文人打扮,却愣是散发出了泼妇骂街的气场,故此不自觉地便笑出了声。 在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下,阮凤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周信被这几个小子缠住本就一肚子火气,扭头一看是阮凤,不假思索张嘴就骂道: “你个二傻子,过来凑什么热闹,给我滚一边玩去!” 听到这话,阮凤开心的笑容瞬间便凝固在了脸上。 看来这是平时欺辱我养成习惯了,都已经这般肆无忌惮了吗? 既然你这么不长眼,今天就先拿你立立威吧。 “你敢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对我说一遍吗?” 阮凤缓缓走到周信身边,沉声问道。 “说的就是你这个阮老二,你傻,哎呀,我的眼!” 周信显然已被气昏了头脑,竟丝毫没察觉到阮凤今天的变化。 阮凤最讨厌别人叫他老二,没想到这都穿越了又是个老二! 而且这次还踏马是个‘软’的! 这可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当即一记老拳先送了周夫子个熊猫眼。 “啊~,你敢打我,你个小兔崽子,给我打他!往死里打!” 周信歇斯底里地对身旁几个大汉喊道。 此时他口歪眼斜,儒冠也已歪到了脑后,之前的儒雅形象早已荡然无存。 阮凤这一拳挟愤挥出,威力自是不容小觑。 周信失去理智不代表别人也失去理智,几个大汉面面相觑,没有一人敢动手。 虽然是个傻子,可那毕竟是个公子,平常取笑戏耍他可以,真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打他,就算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 周夫子能仗着和大公子的关系横行无忌,他们这些小喽啰可不敢如此放肆。 其余众人也全都被这平地风波给震惊到了,大家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阮凤,一时间议论纷纷,场面聒噪不堪。 “都给我安静!我以阮家二公子的身份只说一遍,从此刻起,谁若是再敢高声喧哗,就立马给我滚出庄园,终身不得再进阮家做工!” 阮凤一个箭步跳到方桌上,居高临下地对众人说道, “关于工钱,今天我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果。 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你们该拿到手的钱绝对比账房发给你们的多! 现在都给我安静下来围成一圈,看本公子来为你们主持公道。” 不得不说,阮凤的冰块脸果然自带气场,说完这番话后,他背负双手环目四顾,底下立时鸦雀无声。 在他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注视之下,果真再无一人胆敢喧哗。 很快,众人便自觉地以方桌为中心围成了一圈。 古今如一,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第16章 初露锋芒 周信此时已经发现苗头不对,什么时候这傻子竟然不傻了? 不过他还是不信阮凤有那能耐,能把这事给他揪出来。 “我闺女可是大公子的相好,我可是大公子未来的老丈人。 哼,跟我斗,你小子真是不自量力! 以后这阮家基业还不全都是大公子的,只要老子牢牢抱紧这棵大树,试问谁能奈我何!” 想到这里周信底气倍增,气焰嚣张地对阮凤说道: “好小子,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把这账目算清楚。 你若算不清楚,今天这事我跟你没完! 我一定要上禀主家和大公子,告你诬陷忠良,蛊惑人心,还目无尊长,动手打人,你就等着被逐出家门吧!” “哈哈,好!果然是读书人,编起瞎话来都一套一套的。 就你也算忠良!就你也配称尊长!枉你读了半辈子圣贤书,竟忒的不知廉耻! 既然你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咱俩势必要有一人滚蛋。不过究竟是你还是我,就让在场的诸位乡邻给做个见证吧!” 阮凤现在对这老头很失望,本想教训他一下得了,毕竟自己目前势单力孤,得饶人处且饶人。 不料这老小子竟睚眦必报,居心险恶。 在明知自己已然恢复如常的情形下仍是这般嚣张,可知其背后必定有大人物撑腰。 阮凤可不管他有何倚仗,既然今天他非得往枪口上撞,那就必须得给他点颜色瞧瞧,决不能心慈手软。 “诸位乡邻,如今世道艰辛,生活不易,谁都想多赚点钱养家糊口,这本是人之常情。 可偏偏这世间总有那么一些卑鄙小人不知廉耻,喜欢贪图便宜,欺负诸位心善,昧着良心去骗大家伙的辛苦钱。 今日我就以这几位小哥为例,教大家伙算算账,以后你们也好心里有数,免得再被小人愚弄。” 众人高声叫好,群情激昂。 阮凤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转头询问那几个年轻人:“不知几位小哥怎么称呼?” 几人互相看了看,最后推出兄弟二人作代表。 其中年纪略长,举止稳重的那个年轻人,当先上前一步对阮凤施礼道: “二公子在上,小人名叫阿文,这是我弟弟阿武。 请二公子恕我们这些粗人无礼,实属是被逼无奈。 这两年老天爷不赏脸,日子不好过。听说唐县阮家这边工钱高,我们兄弟八人便结伴慕名而来,如今在这里做工也快半年了。 只因这两年大旱,粮价涨得厉害,所以这钱委实是我们一家老小活命的根本。 虽说我们都记得干了多少天,可奈何生性愚昧,不懂数术。 月月工钱都觉得不对,却又实在是算不明白,反正就觉得周账房肯定是给我们算错了。” “嗯,无妨。你们一天多少工钱?干了多少天?账房又给你们发了多少?这些全都如实说来便是。” 阿文跟其他人略一商量,便对阮凤说道:“回二公子话,我们每日工钱是13钱,上个月干了25天,账房给我们每人发了305钱。” “噢~,呵呵。” 阮凤禁不住嗤笑出声,周信的那点小把戏他心下雪亮。 举目四下望了望,便指着不远处对阿武说道:“阿武,那边墙角有堆石子,你去装半篓过来。” 阿武点头应是,赶紧去了。不一刻,半篓石子便送到了阮凤面前。 “阿文,你说你不会算术,那你会数数吗?” “回二公子话,百数以内小人还凑合着能数过来。”阿文说这话时很是有些自豪。 阮凤的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真心感慨道: “嗯,不简单哪小伙子,有前途!那你现在就用石子代替铜钱,一天13块,共摆25天,记住10天为一排,这样方便你算数。” “是,二公子。” 阿文按照阮凤所说将石子一一摆好,随后阮凤便叫众人上前围观查看。 在确认无误后他即对众人说道:“诸位,你们现在也看到了,地上这些石子就代表阿文一个月的工钱。 只要咱们能数清这些石子,那自然也就清楚他该拿多少钱了对吧?” 众人齐声答是,不过回应更多的还是疑问。 “这么多石子哪里能数得过来,又怎么算得清楚呢?” 周信在一旁不屑一顾,口中连连冷哼,他已经在幻想着过会该怎么羞辱阮凤了。 却见阮凤气定神闲,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诸位稍安勿躁,接着往下看便是。阿文,你现在从每天13块石子中拿出3块来,单独先放到一边。” 阿文照做。 “现在大家再看每天是10块,一行是10天,那一行应该是多少块呢?” 阿文心中默数,抢先答道:“是100块!” “很好,那你现在将这堆刚分出来的石子也按一天10块,一行10天,接着那第25天继续往后摆。” 阮凤现在忽然有点欣赏这小子了,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巴掌拍不响。 再好的戏,它也得有人配合演出才能成功不是。 这年轻人头脑灵活,反应又快;更兼行事沉稳,不畏强权;看众人隐隐以他马首是瞻,说明他还有一定的号召力。 若能用心培养一番,将来定是个可塑之才。 阮凤这边还在盘算着想怎么收服几人,阿文那边都已经按要求在地上摆好了。 这时地上的石子排列非常清晰,一堆10块,一行10堆,总共3行零25块,可谓一目了然! 此时围观人群中已有不少人看出了答案,均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旋即将这惊人的发现立马告知左右人等,口耳相传,不多时众人便大都知晓了真相。 一时间他们又惊又怒,议论纷纷。 周信在阿文摆好石子那一刻就情知不妙;待看到众人俱都义愤填膺,对他满脸怨恨时,更是犹如当头被浇下一盆冷水,瞬间从头凉到了脚。 抹了抹额头冷汗,他心底暗道: “完了完了,没想到这傻子这么厉害,竟如此轻松便把工钱给算得清清楚楚,这下可如何是好? 不行,得赶紧请大公子过来,要不然我这条老命恐怕就交代在这儿了。” 第17章 大公子阮龙 周信想到此处,趁当下众人的注意力还都在那堆石子上,赶忙将那四名壮汉其中之一拉到身边耳语道: “陈三,快去请大公子过来,就说我十万火急,命悬一线呀!” 眼见陈三皱眉不语,周信也不含糊,身体紧贴住陈三,以挡住众人视线。 随即掏出一大把铜钱数都不数,便往陈三怀里硬塞。 “叫来大公子还有重谢,切记速去速回啊!” 陈三见钱眼开,二话不说,一溜烟地就跑去搬救兵了。 阮凤见众人差不多都已看懂其中巧妙,便朗声说道: “大家想必都清楚了吧,这种算法简单方便,一目了然。 大家过会都可以用此法来算下自己的工钱,看看数目能否对得上。 阿文325文的工钱,周夫子眼都不眨就克扣了20钱去。 他们一共八个人,也就是说周夫子仅在阿文八人身上就克扣了160钱! 相当于他白拿了我们阮家半个月的工钱,看来他这算盘打得可真够敷衍的。” “身为阮家二公子,我现在深感好奇。 就你这种水平的账房,在我阮家做工这么多年,私下里究竟贪墨了多少钱财呢? 周账房,当着诸位乡邻的面,你难道就不想澄清一下吗!” 周信此时业已满头大汗,手脚止不住地发抖,却兀自咬牙硬撑,梗着脖子回道: “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只是一时大意算错了而已,你少在这血口喷人。 想我在阮家干了十几年,我周信什么为人,主家和大公子一清二楚,岂是你一个,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所能污蔑的。” 周信本想说傻子的,可左眼不时传来的钻心疼痛,仿佛时刻在提醒他牢记前车之鉴,吓得他话到嘴边硬生生给改了口。 阮凤目光如炬地盯着他道: “好,看你这般理直气壮,我都差点误以为自己污蔑了好人。 既然你问心无愧,那刚好本公子闲来无事,就代诸位乡邻好好算算他们的工钱。 若是这其中你再无差错,诸位乡邻作证,本公子当场给你磕头认错; 反之,若是这其中错漏诸多,哼!那你今日必须要给大家伙一个交代,更要给我阮家一个交代!” 最后一句话阮凤猛然提气吼出,周信作贼心虚之下“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尽管已是体如筛糠,却愣是咬紧牙关一句话也不说。 他深知此事一旦开口承认就什么都完了,唯有期盼大公子能快些赶来救命,这事或许尚有挽回的余地。 除此之外,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阮凤不再理他,拿起桌上账目排头看去。 以他前世的学霸身份,这种小儿科的算术题对他而言当然是信手拈来。 口中念着雇工名字,工位加工作天数,工钱紧跟着便脱口而出。 众人各自比对,出错者竟十之八九,差十几文乃至几十文者都有。 底下顿时一片哗然,众人无不愤愤不平。 眼看铁证如山,现场群情激愤,周信早已被惊吓得瘫软在地,不知所措。 阮凤傲立桌上,一手托着账簿,一手指着周信高声呵斥: “大胆周信,枉你名中还带个信字,可笑你根本不知是何为‘信’! 你身为读书人,却厚颜无耻,骗人钱财;身为账房,却滥用职务,以权谋私,你可知羞耻二字怎么写! 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你还有何颜面面对诸位乡邻! 更有何颜面留在我阮家!” 阮凤义正辞严,字字诛心,众人听罢齐声附和,大骂周信不是东西。 有几个年轻人都已经撸起了袖子,若不是忌惮那几个壮汉护卫,恐怕周信早就被他们打成猪头了。 阮凤说罢便一直站在桌上冷眼旁观,局势眼看就要失控。 “哈哈~,二弟,你可瞒得我们好苦啊!” 就在这局面愈演愈烈,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豪爽的大笑声。 但见一人翩然俊雅,琼林玉树,大步流星地迎了过来。 话音刚落人便已到了近前,正是阮家大公子-阮龙! 众人皆知大公子的厉害,受他往日威严所慑,混乱嘈杂的场面立时便安静了下来。 周信一个激灵,死灰般的眼神瞬间恢复了光彩。这爽朗的笑声对他而言,此刻无异于天籁之音。 刚想开口求救,阮龙已然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扶住周信双臂,手上微一用力,周信立马领悟,赶紧闭嘴不言,只用眼神去偷瞄阮龙。 “好你个周夫子,你今次可是立了大功了!戏演到这里就点到为止吧,来来,快快请起。” 阮龙大笑着扶起周信,手上却更加用力。 周信一头雾水,抬眼去看阮龙,但见阮龙虽是面带笑容,却眼神冷峻,犹如鹰隼般死死地盯着他。 心下一寒,头脑登时清醒了许多,赶紧接话道: “那个~,这都是小人分内之事,小人愿为主家和大公子殚诚毕虑,鞍前马后。” “哈哈,好,怪不得父亲大人极力推荐由你来办这件事,周夫子不愧是我阮家之栋梁啊!” 阮龙夸完周信,随即便抱拳向众人施礼道: “诸位乡邻,其实这件事别有隐情,稍后鄙人自会详加解释。 眼前害诸位劳神伤财,实怪鄙人思虑不周。 阮龙先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还望各位乡邻能看在鄙人的薄面上海涵一二。” 众人一脸茫然不知究竟,不过阮龙的举动却是成功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一时竟无人再去为难周信。 阮凤这时也蹙起了眉头,沉默不语。 尽管到目前为止,他还摸不清这个所谓的亲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事情肯定会对他不利。 眼下也只有静观其变,见招拆招了。 阮龙心里也在暗自咒骂,然而他这样做,着实是被逼无奈。 其实他早就来了,只是一直躲在墙后偷偷观察这里的情况。 初时他还真不相信自己这个傻弟弟能一朝开窍成了天才,可后来他越听越是心惊肉跳。 待到阮凤清完账后,自己竟然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18章 阮凤败阵 其时陈三跟他道出事情始末,他便隐隐感觉不妙。 老二明明是个傻子,怎会突然这般聪慧? 若是他一直装傻,那他的心机未免太过可怕;若他真的是一朝顿悟,那就更可怕了! 即便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如此迅速地想出这般简易之法,教会这一群愚昧之人算账。 而阮凤这却是骇人听闻的无师自通啊! 目前情况不明,按理说阮龙应先摸清老二的底细再做打算。 可周信又不能不救,且不说他女儿如今是自己宠妾,就是周信本身也学富五车,对自己大有用处。 像他这样的死忠手下不可多得,阮龙岂能见死不救。 为今之计也只能无中生有,先假借老头子的名义强行留人了! “哈哈,快下来吧二弟,站那么高小心摔着。你现在可是我们阮家的宝贝,容不得半点闪失呐。” 阮龙笑容可掬,亲手托住阮凤,助他从桌子上下来。 “二弟,你这招瞒天过海用得妙啊。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敞开了说呀。 你想要什么大哥都可以给你,即便我做不到,不是还有父亲大人嘛。 若不是我出此下策,真不知道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呢。” 阮凤心里‘咯噔’一下,明知阮龙话里有话,他却不敢贸然接招。 他既不能说出实情,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轻易得罪阮龙,唯有报以苦笑。 虽然他确实懂得多,但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磨砺,又怎会是阮龙这只老狐狸的对手。 阮龙看到阮凤如此懦弱,心底下暗暗松了一口气。 许是自己太过多虑了,阮家上下如今都在自己掌控之中,这小子一点根基都没有,就算他是个天才又能如何。 何况家里那老头夜夜笙歌,怕是也没几年活头了。 只要自己死死压制住他,不给他成长的机会,待到老头归西之日就是让其滚蛋之时。 心下冷哼一声,阮龙清了清嗓子,自己一跃而上了方桌,脸上已然换了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态。 “诸位乡邻,就此事我要代周夫子跟大家澄清一下。 众所周知,舍弟阮凤自小便痼疾缠身,心智低下。 家父与我竭尽所能,多方寻找名医医治,只望有一天舍弟痊愈,能与我兄弟齐心,共同振兴阮家。 天可怜见,近段时间以来,不断有人来报信说舍弟似有痊愈的迹象,可当我们来看时却又看不出有何变化。 所谓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 于是我与家父商量后,便决定正好趁今日结工之机,请周夫子代为试探一二,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啊。 结果万万没想到,舍弟还真的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而今看来舍弟不光恢复了灵智,兼且天赋异禀,这可是我阮家之大幸! 至于周夫子,在我阮家兢兢业业做工十几年,劳苦功高,一片赤诚,诸位乡邻有目共睹。 这次为了舍弟之事,他更是不惜自毁形象,尽职尽责地配合计划,以致入戏太深,使大家对他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委实情有可原。 本公子倒是认为他对我们阮家的付出真可称忠贯白日,值得嘉奖!” 听到阮龙如此偏袒为周信开脱,众人自是不服。 阿文一帮兄弟更是面露鄙夷之色,就连周信本人在底下听着都觉得老脸滚烫,无地自容。 阮龙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却是丝毫不慌,仿佛早有预料,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当然,这次计划也怪鄙人思虑不周,忽略了诸位的感受,这的确是我们阮家之过。 关于工钱上的问题,请大家放心,本公子以阮家下任家主的身份在此承诺,工钱绝对一文都不会少发给大家! 而且为了庆贺舍弟痊愈,本公子特此声明,凡是今日在场的乡邻,将每人加发一整月的工钱!惟愿与诸位同乐如何?” 恩威并重,收买人心,阮龙深谙驭下之术,这番声情并茂的演讲很快便收到了热烈地回应。 众人欢声雷动,欢呼雀跃者比比皆是,奉承拍马声更是连绵不绝。 至于这其中到底真是因为阮凤痊愈而激动,还是因为加发的那一个月工钱而开心,就不得而知了。 周夫子更是感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地上高声效忠: “大公子英明,大公子高义!小人愿为大公子做牛做马,肝脑涂地啊! ” 阮凤默默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自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百姓深受其害,越来越奴性化。 有奶便是娘,管他以前有多欺辱你,压榨你,给口吃的立马就忘了国仇家恨,属实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就拿当前来说,阮龙的话可谓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仔细推敲,可这群人偏偏还就信了! 究其原因,不过是贪心作祟。 只为这一点小小的钱财恩惠,他们便蒙蔽良心,自甘堕落,曲意逢迎,忘恩负义。 亏自己刚才还在帮他们讨回公道,转眼即被他们抛之脑后,此等无耻行径着实令阮凤失望透顶。 阮凤摇头轻叹,环目望去,众人热情高涨,都在忙着奉承阮龙,哪里还有人在乎他。 不过其中倒也有几人不为所动,冷眼旁观,在这热烈的气氛中尤为显得格格不入。 阮凤好奇地看过去,原来正是阿文阿武那一班兄弟。 阿文仿佛也感应到了阮凤的目光,朝他望了过来。 两人眼神交汇,彼此间欣赏之情无需言表。 随之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阮龙此刻则感觉自己的人生仿佛达到了巅峰,尽情享受着底下众星捧月般的吹捧,不住地拱手回谢。 自己筹划多年,百般隐忍,威信与日俱增,为的不就是今日这般景象吗。 回想自己今天的策略,先是先声夺人,然后先发制人,再来个登高借势,最后啖以重利,一举扭转乾坤! 整个过程足以称得上行云流水,算无遗策,想必孙武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下任家主,非我莫属! 第19章 老大重生 看着阮龙春风得意的嘴脸,阮凤心中冷笑。 既然此间事了,阮凤也不想在此逗留,免得再为他人代做嫁衣。 趁着众人结算工钱混乱之际,他朝阿文几人点了点头,旋即便转身飘然离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阮凤和衣而卧,闭上眼静静思索着自己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绿罗乖巧地关上了门,悄悄退了出去。 只看今日情形,便知阮龙如今在阮家几乎是一手遮天,而且显然已视我为大敌。 而我却势单力薄,无权无势,想要与之硬刚毫无胜算,唯有智取方能翻盘。 所谓无奸不商,商人阴险狡诈,蝇营狗苟,见利忘义乃是他们的本性。 想要降服他们,还得在这‘利’字上找机会。 看来今晚家宴,一定要先去会会那个便宜父亲再做打算。 阮凤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过往那些不堪回首的场景,不过半个时辰他便已经深深了解了阮龙的为人。 以阮龙的个性,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这个唯一竞争对手的,必欲除之而后快! 自己目前要做的就是低调行事,然后静待时机,以期能设计一举掀翻阮龙。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在这异世当中,真正拥有一方立足之地。 阮凤在心中默默推演着阮龙可能针对他的各种刁难,仔细斟酌着可能用到的各种应对之策,争取做到裨补阙漏,万无一失。 谋定而后动是阮凤一向的习惯。 正是因为这个良好的习惯,再加上他天生的冷静睿智,才能让他后来一次次的化险为夷,转危为安,而不是全凭侥幸在这乱世求存。 雒阳城,司徒府 汝南袁氏,名门望族之首,与弘农杨氏并称汉末两大豪门。 现任族长乃是当朝司徒袁隗。 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所以贵宠于世,富奢至甚,远超其它公族。 袁隗在他这代兄弟中仅排行老四,庶兄袁平与嫡兄袁成均早逝,嫡兄袁逢依次袭爵成为族长。 自此袁家在袁逢、袁隗兄弟二人的领导下,在朝堂之中的权势显赫一时,一枝独秀。 袁逢有三子,嫡长子袁基袭爵,现在朝中担任谏议大夫,庶子袁绍,次子袁术。 其时袁逢因病亡故,袁基位卑资浅,故族长交由其叔父袁隗接任。 袁府后园 有三人聚在一起正围着一具‘尸体’打转。 当中一人虽只是个十岁孩童,却裘衣华服,颐指气使,一看那气场便知身份不凡。 此人正是袁司徒唯一的爱子—袁虞。 袁隗本有三子,长子袁满来旷世逸才,二子袁懿达、三子袁仁达皆聪慧机敏。 可惜天妒英才,此三子不是早夭就是短寿,没有一个活过二十岁的。 这袁虞乃袁隗老来得子,如获至宝,故此对其母子极尽恩宠,不甚管束。 只因袁虞打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所以早早就养成了他恃宠而骄的坏习惯。 在府中恣意妄为,无人能制,俨然一个小霸王。 此时袁虞踹了几脚地上的‘尸体’,懊恼地对身旁二人说道: “喂,你们两个,不是说他会潜水吗?怎么现在跟条死狗似的,一点都不好玩。” 一旁身材矮胖,长相猥琐的孙青赶紧陪笑道: “回公子话,奴才也不知这怂包今天怎的这么不争气,估计是天冷抽筋了吧? 都怪他扫了小公子的兴,现在怕公子您责罚他,竟然装起死来,真是找打!” “那这家伙到底死了没有,看起来不像是装的呀?” 袁虞说完又对着地上那人踹了几脚。 “管他死没死,要不奴才再把他扔回池子里去,看他自己的造化吧。反正这怂包只会惹公子生气,留着也没什么用。” 身材瘦削,眼神阴鸷的张志恶狠狠地说道。 “呕~” 王连坤腹中胀痛,感觉胃部一阵痉挛,猛地呕吐了出来。 这一吐便再也控制不住,只觉得嘴里、肚子里腥臭无比,一时间“哇哇”地吐个不停。 三人见状立马躲得远远的,一脸嫌恶的表情,生怕这污秽之物溅到自己身上。 “为什么我多了一个人的记忆?我不是死了吗?这个人是谁?” 王连坤吐得差不多了,脑袋逐渐灵光起来。 他茫然地看看左右,忽然发现面前有一方荷花池,便赶紧爬了过去,直接无视了不远处那三个穿着奇怪的男人。 他深呼一口气,紧张地探出脑袋向池里张望。 平静的水面上映出来一张陌生的脸庞,方面阔额,浓眉大眼,模样甚是端正。 田易,跟自己前世一般大的年纪,从小就被父母卖到袁府做了仆役。 虽然性格懦弱,但好在做事认真,老实听话,于是被大管家安排来专职伺候袁隗的宝贝儿子。 跟他一同伺候袁虞的还有身后这两个阴险小人,瘦子张志和胖子孙青。 王连坤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耳光,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觉。 “我擦!真的不是做梦!” 借着如镜般的水面,脸上清晰可见地浮现出几个鲜红的巴掌印。 王连坤苦笑摇头,无奈地接受了自己转世重生这个事实。 脑海中如波涛翻滚,两人的记忆不断交叠融合,不多时王连坤就已经对自己所处的年代,以及周围的环境和人物都有了充分的了解。 “原来我竟然重生到了东汉末年!这不正是我梦寐以求的时代吗! 难不成这是天意?而且还让我重生在了四世三公的袁家,这起点也太高了吧! 没想到老天对我如此垂怜,那我当然也不能让老天失望。 这一世我定要荡平群雄,一统天下,方不负我一身所学。 如此看来,我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哈哈~” 王连坤自以为然地想通了这层因果,刚刚泛起的悲伤情绪瞬间一扫而光。 心头惊喜欲狂,忍不住便开怀大笑起来。 袁虞三人在王连坤身后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他们想不通田易无缘无故为何要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更想不通他一会发愣一会狂笑的,又是唱的哪出戏? 张志脾气暴躁,当即上前叉腰骂道: “喂,你这怂包怕不是喝了一肚子脏水,失心疯了不成!小公子在此,还没找你算账呢!” 第20章 反客为主(上) 刚才的场景像放电影般在王连坤脑中一一闪现。 原来张志,孙青二人心术不正,一直狼狈为奸,经常变着花样讨袁虞开心,只为了找各种借口让这冤大头花钱,二人也好从中牟利。 袁虞虽说出身高贵,嚣张跋扈,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心思单纯,好奇贪玩,分辨不清忠奸善恶,又怎会是那两个奸诈小人的对手。 时间一久,便被这二人摸透了脾性,轻易玩弄于股掌之中。 田易虽然懦弱无能,可生性善良,不忍主子被骗,便经常有意提醒主子,由此坏了二人诸多好事。 一向被二人视为眼中钉刻意排挤,甚至于无端打骂。 今日之事起因恰逢上元佳节,袁府张灯结彩,大摆宴席。 少夫人杨氏(即袁虞生母)深受袁隗宠爱,恩赏有加。 心情愉悦之下,便从中精心挑选了一件龙凤纹玉佩亲自给宝贝儿子送了过来。 这玉佩可是袁家三代祖传,价值不菲。 袁虞开心地系在腰间,但见玉佩在阳光照射下晶莹剔透,熠熠生辉,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张志、孙青利欲熏心,顿时眼红不已,不由心生歹意,想方设法也要把这宝物弄到手。 二人朋比为奸,绞尽脑汁,还真就想出了一个阴险法子。 他们先将袁虞引到荷花池旁,诓他说玉佩毫光能够引来鱼群围观。 以袁虞好奇心性必然上当,到时诱他将玉佩扔进池中,再挑唆袁虞让田易下水去捞玉佩。 田易不识水性,落水后必定会扑腾搅扰一番,这样玉佩便会没入淤泥之中难以寻找。 日后等他们再寻个无人之时,悄悄下水将玉佩打捞上来便是。 而田易淹死了最好,哪怕他侥幸没死,也不会影响二人的计划照样得逞。 一旦主家追究下来,大不了就把所有罪责都推到田易身上,足可保二人全身而退,平安无事了。 如此妙计,既可栽赃嫁祸,除去田易这个碍事鬼,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取宝物,真可谓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以上种种,都是王连坤根据田易死前的记忆推测出来,虽不敢完全断言,却也敢说八九不离十。 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王连坤向来不是一个心软之人。 前世的他生于商业世家,从小接触的不是勾心斗角,便是尔虞我诈。 见惯了那些虚情假意,面善心恶的世间丑态,他的心智早已远超同龄人,差的无非只是眼界和磨砺而已。 因此千万别被他亲和友善的表相所迷惑,否则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王连坤很快便代入了田易的身份,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田易报仇! 若不是孙青挑唆,袁虞不会强逼他下水; 若不是张志趁田易不备,一脚将其踹入水中,他或许就不会溺死。 这二人着实该死,他们财迷心窍,不自量力,岂不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像他们这种宵小之徒竟敢妄想染指这等宝物,也不想想一旦玉佩遗失被追究下来,他俩作为始作俑者又岂能逃得了干系,真是愚蠢至极! 这两个小人心思歹毒,没有下限。若留着他们性命,放在身边简直就是定时炸弹,早晚会害死自己。 既如此,那还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正好借此机会搞死这两个祸害! 田易打定主意冷哼一声,缓缓站起身来,却不搭理张志,径直走到袁虞身边恭敬地问道: “敢问公子,这玉佩入水您可曾见鱼群围观?” 袁虞惊诧于田易刚才的异常举动,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顺口便回答道: “那倒没有,丢进池子里也就冒了个泡,再就没一点动静了。” “那公子,此二人一开始跟您说得信誓旦旦,现在结果摆在眼前,非但不见鱼儿,还将玉佩给弄丢了,您不觉得他们这是在明晃晃地蒙骗您吗?” “你放屁,奴才们对小公子忠心耿耿,怎么敢蒙骗公子呢!这不过是我们没料到池水太深才失算的。倒是你这个废物,下水后故意搅浑池水弄丢了玉佩,这全是你惹的祸,你休想推脱罪责!” 张志怕袁虞回过味来责罚他们,急忙抢先开口反驳,指着田易的鼻子大骂。 田易也不生气,神色平静地看着张志说道: “嗬,既然你这么理直气壮,那不如我们一起陪小公子去找少夫人当面理论如何? 我想少夫人肯定也想知道,这等宝物入水到底能否引来鱼群围观; 更想知道为何两个在袁府呆了七八年之久的奴才,竟然会不清楚这荷花池子有多深?” “哼,少夫人操持后府大大小小诸多事务,已经甚是乏累。岂能因为你一人的过失,再去打搅少夫人休息。” 张志原本就做贼心虚,田易这话更是如同晴天霹雳,直骇得他毛骨悚然。 此事若真的闹到少夫人那里,他和孙青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尽管被田易冰冷的眼神盯得心里直发毛,但现在绝对不能认怂。 是以他一边梗着脖子硬撑,一边不断给身旁的孙青使眼色,让他赶紧帮忙。 孙青虽然肥壮,但却十分胆小。 胆小也有胆小的好处,那就是这样的人一般都很谨慎。 他方才一直在旁边暗中观察,发现田易这次醒来后明显跟以前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判若两人也不为过。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因此尽管内心也慌得一批,却不得不强作镇定,假装没看到张志的暗示,低头不语,静观其变。 田易鄙夷地瞥了二人一眼,寥寥数语便拿捏住了他们的软肋,果然是垃圾货色,不值一提。 他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张志,躬身对袁虞说道: “公子,小人记得少夫人今天跟您说过,这玉佩价值连城,乃袁家祖传之物,再三叮嘱您务必要好好珍惜。 当时这两个狗奴才都在场,听得那是清清楚楚。 可少夫人刚走,他们转头就撺捣您将这至宝往池子里扔。 咱们当下先不论他们居心何在,您可知袁府宝物甚多,为何少夫人独对这玉佩如此重视吗?” “这我还真的不知道呢,你且说来听听?”袁虞好奇心起,饶有兴趣地问道。 田易呵呵一笑,语出惊人, “那是因为得此玉佩者即为袁家族长!” 第21章 反客为主(中) 此言一出,袁虞直接惊呆当场。 就连张志和孙青也惊得瞠目结舌,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玉佩怎么就跟族长扯上关系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田易看到三人表情暗自好笑,已知节奏被他掌控,便继续蛊惑袁虞道: “公子您有所不知,此玉佩实非寻常宝物,乃是贵曾祖机缘巧合偶遇仙家,受其点化,特赐于此佩。 言之得此佩者必定光宗耀祖,可保家族长盛不衰。 自贵曾祖得此宝物后,袁家日益昌盛,深受皇室恩宠,及至当下已历三世,而世世位及三公。 这其中固然倚仗各位先主德才兼备,卓尔不凡,但与这玉佩能添福增运也是大有关系。 如今袁家家族显赫,子弟众多,五湖四海慕名而来者如过江之鲫,数之不尽,其中不乏有诸多才智绝伦者。 想要领袖袁家,笼络人心,使群英甘心俯首,非非常之人不能胜任。 贵祖父膝下多子,主家明明排行靠后,可为何先主却独将此珍宝传给了主家呢? 只因主家年少时便温良恭俭,好义轻财,有古人孟尝之风,谓之将来必能使袁家声望更胜往昔,名垂千古,故而授予此宝。 天道昭然,今果真应验,是为士族领袖,朝廷冠首! 而到了公子您这儿~” 田易说到此处忽的闭口不言,作沉思状。 袁虞被勾起了兴趣正听得精彩,田易这一停顿真是急得他心痒难搔,忙不迭地催促道: “快说快说,别停下呀,到我这到底怎么了?” “小公子,您千万别听他胡扯,这种无稽之谈怎能当真。” 张志心里隐隐感觉,如若再这样任由田易说下去,肯定不会有他们好果子吃的。 无奈之下,只能壮着胆子冒险打断袁虞的话。 “如果我说的话是胡扯,那你蛊惑公子玉佩毫光能引来鱼群围观,又是什么鬼话! 还有,你竟敢说这是无稽之谈,可是在质疑主家以及各位先主都是沽名钓誉,德不配位不成!” 田易胸有成竹,这么一口大锅扣下来,谅他俩也没那个胆子去接。 “这,这…” 张志支支吾吾,这话还真是打死他也不敢接口啊。 “你不是挺有理的吗,怎么不据理力争呀?公子可正等着你回话呢。” “我,我…” “哼,没话说了吧,你理屈词穷就代表你心口不一! 哄骗公子玉佩投水却不提醒公子以绳相系,这明显是包藏祸心! 就是因你见财起意、鬼迷心窍,这才害得公子遗失了祖传至宝! 眼下公子仁义,给你机会暂不追究,可恨你这狗奴才不懂得感恩戴德,向公子负荆请罪,抓紧想法子找回玉佩也就罢了。 竟还敢在这里怙恶不悛,狺狺狂吠,真是犯上欺主,罪无可恕!” “你,我,我…” 田易言辞犀利,步步紧逼,每一句都直戳张志要害。 张志被他怼的大脑一片空白,面如土色,无言以对。踉跄倒退数步之后,终因腿脚发软,‘啪叽’一下跌坐在地。 “闭上你的狗嘴,滚一边反思去!过会本公子再找你算账!” 袁虞这时也醒悟过来,气得他上前劈头盖脸就扇了张志几巴掌。 “公子您息怒,别让这狗奴才弄脏了您的贵手,这种垃圾过会就交给小人处理好了。 其实刚才小人是刻意隐瞒,只因这其中牵扯到袁家一些秘辛,不好叫外人听见。 免得日后一旦传出去,会对公子的名声不利啊。” 田易趁机一顶高帽戴上,袁虞坦然受用,立马对他热情了许多。 “哼!无事,有我在,谁敢乱说我就打死谁! 你当我家那群恶犬是白养的么,你但说无妨。” 袁虞拍拍田易胳膊示意他继续,又歪头瞪向张孙二人。 二人战战兢兢连称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田易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是,公子。” 田易轻蔑地扫了二人一眼,继续对袁虞说道: “其实公子您天赋异禀,实非凡人。 只因主家曾严令知情者三缄其口,绝不可外传,所以外人均无从知晓公子您的过人之处。 小人也是无意间听到少夫人和宁儿小姐谈起公子您出生时的事情,这才有幸得知的。 原来少夫人当初有孕在身时曾梦到黄龙入怀,生您那天更是天现异象。 青天白日竟然日月同辉,满室生香,且隐然闻龙吟之声。 但凡世间婴儿一生下来都是双眼无神,呱呱大哭,而公子您却是目露神光,咯咯大笑。 当时众人皆奇之,主家更是喜不自胜,私下叮嘱少夫人,言公子乃是龙子转世,绝非久居人下者,务须悉心教导,以成大器。 自古以来凡成大事者,出生皆有异象。 现今汉室衰微,阉竖当道,正是英雄建功立业之时。 黄龙五行属土,而袁姓亦属土,又龙主王气,故我龙儿必能匡扶社稷,成就袁家王霸大业! 公子打小便深受主家宠爱,而与其他族子不同的原因正在于此。 但依小人之见呢,…” 田易说到此处又停了下来,略微摇头似有所感慨一般。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田易这一通吹捧成人尚且都顶不住,更何况袁虞一介孺子,当场便被他捧得云里雾里,飘飘欲仙。 此时袁虞意气风发,巴不得所有人都来仰慕赞美他,因此不由自主便顺着田易的话问道: “那依你之见又如何呢?” 田易立时一脸崇拜之色,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拜倒在袁虞面前赞美道: “小人有幸自幼便伺候公子起居,深知公子超群绝伦,实乃人中龙凤! 小人斗胆,以主家定论,公子当成霸业,但小人并不敢苟同。 现如今乱世将至,人心思变,以公子之英明神武,莫说是王图霸业,就算想要这大汉江山,天子宝座,对公子来说也不过是反掌之间啊!” “哈哈~,田易呀,你这番话说得甚合我意,真是说到我心坎上了。 怪不得我从小就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原来这都是天意使然。 嗯,不错不错,不枉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将来本公子成就大业,问鼎天下,保管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袁虞双手背后,昂首挺胸,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此时这大汉天下对他而言,仿佛已经是予取予求了。 第22章 反客为主(下) 田易欣然应诺,拜谢之余却在低头冷笑。 尽管他看不惯袁虞这副狂妄嘴脸,但实话实说,也不能就骂人家厚颜无耻、自不量力。 毕竟袁家的实力摆在那里,届时天下大乱,只要他们袁家不发话,试问谁人胆敢乱来。 当然,董卓那货另当别论,他是狼子野心早有预谋,不能跟正常人混为一谈。 “公子威武! 公子圣明! 奴才有幸伺候公子,真是不知道几世才修来的福分。 奴才愿意伺候公子一辈子,至死不渝啊!” 孙青突然跪倒地上,手脚并用地爬到袁虞面前,抱着袁虞的脚,哭得那叫一个发自肺腑,感天动地。 他这一番做作,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袁虞是没反应过来被吓了一跳,要不是孙青实在抱得太紧,差点没一脚踹飞他; 田易则是没想到孙青竟然还有这种骚操作!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分清利害关系,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见风使舵的本事着实不赖。 孙青的这一举动立马让田易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像这样的真小人也不是不能留他一命,将来指不定就能派上什么用场呢。 唯有张志惊讶过后气急败坏,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在没跟他通气的情况下,孙青这时候表态效忠无异于临阵倒戈,一时令他无地自容,恼羞成怒。 想他来到袁府已近七年,自从搭上宁儿小姐这个大红人之后,向来都是他欺辱别人,还没人敢这般欺辱他。 不曾想自己今日竟会被这三人轮番戏耍辱骂,简直欺人太甚,奇耻大辱! “公子,田易所说皆是一派胡言,您可千万别被他迷惑了呀! 您仔细想想,他几乎每日里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做事,何曾有机会单独面见过少夫人和宁儿小姐? 而且少夫人和宁儿小姐对您疼爱备至,真有这事又怎么会瞒着您呢? 既然他早知玉佩乃是族长信物,为何不提前告知公子,直到遗失了玉佩,却来反咬一口诬陷奴才不怀好意? 还有这家伙平日里明明窝囊废一个,话都说不利索,为何今日却突然伶牙利齿,言之凿凿? 他在袁府为仆多年,故意隐瞒自己的性情究竟是何居心? 凡此种种,可谓疑点重重,我看他才是那个包藏祸心的恶奴啊公子!” 张志声泪俱下,跪倒在袁虞面前,瞋目切齿地哭诉喊冤。 “对啊公子,志哥说得太对了!这小子马屁拍得这么溜,肯定没安好心!老话怎么说来着,对,他这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请公子您明察呀。” 孙青不愧是真小人,虽然他没有张志那么多鬼心眼,但架不住这家伙脸皮是真的厚。 一听张志言之有理,他登时又觉得自己行了,赶紧跟着补刀表明立场。 张志厌恶地白了孙青一眼,却也没揭破他。 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现在性命堪忧,先搞死田易才是当务之急。 田易则是郁闷地叹了口气,这孙青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袁虞听罢张志的控诉明显产生了怀疑,当即皱眉看向田易。 他倒也不是完全就信了张志所说的话。 其实他十分享受被田易吹捧的快感,不觉间已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潜意识里他宁愿相信田易没有骗他。 只是张志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他现在很希望田易能给他一个满意的解释。 田易面带笑意,站起身来气定神闲地拧着湿透的衣裳。 他早就料到以张志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狗急跳墙,因此也早就想好了对策,正等着他自投罗网呢。 “公子,这两个龌龊奴才的话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且容小人一一为您解惑。 首先,少夫人和宁儿小姐对您的疼爱之情无需言表,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毋庸置疑。 然而,也正因如此,她们才更要瞒着您。” “哦?这却是为何?” 袁虞不解地问道。 “公子,下面的话多有冒犯,请公子先恕小人僭越之罪。” “诺,本公子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小人谢过公子。” 田易躬身施礼,沉声说道: “公子您今年不过刚满十岁,在家族同辈中排行最末。 即使您天赋过人,可毕竟阅历尚浅,现在就让您知道这些秘辛,只会让您目空一切,横生骄妄之念。 更甚者或会固步自封,不思进取,于您前程实无半点好处; 再者,贵家族人丁兴旺,人才鼎盛。 不说别的,就以公子诸多兄长为例,单就本初公子、公路公子皆仗义疏财,广交豪杰,以任侠闻名,其志不小。 长公子更是正值壮年便显赫朝堂,交好帝都公卿勋贵,隐然以下代族长自居。 这几位可都称得上是龙凤之姿,势不甘久居人下。 敢问公子,假若他们一旦知晓了这个秘密,您该当如何自处?可曾想过后果?” 袁虞虽说狂妄,却不是无脑之人。 世家大族虽不乏不学无术之徒,但世家底蕴摆在那里,他们的眼界阅历,那是与生俱来就高人一等的。 听罢田易所言,袁虞陡然变色。 可惜他明白归明白,内心却毫无主意,实不知该如何化解,只得试探着问道: “那依你之见,以我当下处境,该怎么做呢?” 田易正颜厉色,凑近袁虞身前沉声说道: “在场之人严密封锁消息,谁敢泄露半句,杀无赦!” “正合我意!你们两个都听清楚了,今日之事谁要胆敢给我泄露出去,我必杀他全家,鸡犬不留!” 袁虞重重点头,杀气腾腾地警告张孙二人。 二人当场被吓得魂不附体,汗毛倒竖,他们从未见过袁虞如此发狠,慌忙伏地齐表忠心。 彼此低头互看一眼,心里都清楚大势去矣。 田易这招釜底抽薪用得太绝了! 如今已被田易占据了绝对上风,是非黑白尽在他一张嘴上,此时若还妄想搞死人家,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即便是假的他们也只能认栽。 挨顿打和掉脑袋相比,孰轻孰重他们还是拎得清的。 为今之计二人但求自保,只祈盼田易的能耐仅限于此,可别再整出什么其它幺蛾子来了。 第23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公子英明!小人知道公子心里其实明镜似的什么都清楚,不过就是借小人之口说出来,好好敲打敲打这两个狗奴才罢了。” 田易适时的跟上几句恭维,便让袁虞的心里又舒坦了起来。 “哈哈,说得好!不过我现在更好奇的是,” 袁虞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阴冷, “以前怎么从未见你如今日这般机灵呢?” 田易心道重头戏终于来了,当即毫不含糊地回道: “回公子话,小人正要跟您诉诉这苦呢。 想小人自幼便被卖到袁府,如今已近十年了。蒙主家和少夫人垂怜,有幸伺候公子亦有六年之久。 您就说后府的那些个老人儿,哪个不对小人知根知底。 试问小人得有多妖孽,才能打六岁起就把自己伪装的天衣无缝,而不被任何人发觉看破。 我想就算换作公子您这般天赋异禀,恐怕都会感到力不从心吧?” 袁虞挠挠头,想想田易平日里的懦弱无能,不由点头应道: “嗯,确实如此。那你今日~,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要不说公子您真是天之骄子,洪福齐天呢。 小人可是万幸公子护佑,沾了公子少许的灵气,这才躲过一劫呢。” “咦?此话怎讲?” “回公子,小人生性胆小,根本不习水性,适才被这两个混蛋踢下水,小人惊恐万分,原以为必死无疑。 岂料就在小人垂死挣扎,即将失去意识之时,猝觉一道金光透顶而入,紧接着便听到耳边有仙家言语。 ‘念汝伺候吾龙族血脉六年有功,特救汝一命。 望汝能披肝沥胆,尽忠竭智,誓死辅佐少主成就大业! 将来从龙之功,富贵荣华享之不尽,亦不枉本尊今日救汝之恩。 这一池水吾已略施神术,将其化为‘醒脑汤’。 汝等下人饮之可逆天改质,化腐朽为神奇,并对吾龙族感恩戴德,忠心不贰。 此汤功效在这池中仅能维持一时,必须饮入腹中方能体会个中玄妙。 少饮无效,多多益善,喝得越多越聪慧,越忠心,汝大可尽情饮用。’ 小人本就敬公子如敬神,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乍闻仙家言语,自然更是放开了肚子往死里灌。 正因为喝了这一肚子神汤,小人甫一开窍犹以为身在梦中,所以在醒来后才会做出适才那些惊人之举。” “若不是他们二人咄咄逼人,胡搅蛮缠,小人早已将此事跟公子解释清楚,又何至于徒使公子劳心费神。 现在小人将所知一切向公子和盘托出,只为一表忠心。 自打知晓公子是为拥有高贵血统的龙子,而小人竟能有幸成为龙族附庸那一刻起,公子于小人已不啻于再生父母。 小人对公子的敬仰孺慕之情实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啊!” 田易编得兴起,前世的经典语录不自觉便脱口而出。 若不是还有这两个奴才在此碍眼,田易担保今天绝对能给袁虞洗了脑,那样的话也能大大减少日后他在袁府发展的阻力。 “哦~,怪不得呢,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这么说你也算因祸得福喽?” “小人得脱此厄,实托赖公子洪福。” “哈哈,很好很好,看来我以前真是错怪你了田易,原来你才是对我最忠心的奴才呀! 以后再接再厉,少不了你的好处!哈哈~” 袁虞抚掌大笑,开心至极。 田易的话一丝不紊,有理有据,特别是对应之前天空出现的异象,以及那道一闪而没的黄光,更是让他的解释无懈可击。 现在的袁虞已经彻底打消疑虑,完全相信了田易的说辞,并且视其为亲信了。 当然这也由不得他不信,毕竟一个废物在水里灌了个半死,拖上来后转眼就变得如此聪慧机敏,若不是天意使然,难道还有别的解释吗。 其实当一个人看不清自己的时候,便会很自然地将别人的奉承当作衡量自己能力的标尺。 而当你的奉承能与他的心理期待值产生共鸣时,他自然就会投桃报李,视你为知己或亲信。 人性原本如此,古今如一。 此刻傻跪在地上的张孙二人,恐怕他们想破脑袋也不会明白, 为何自己奴颜婢膝,摇尾乞怜地伺候了袁虞六七年之久,都始终未曾达到的忠仆高度,而田易却仅仅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就能做到轻松上位呢? “多谢公子厚爱,小人往后余生愿为公子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田易适时大表忠心,随即话锋一转, “不过,当下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回族长玉佩啊公子。” “哈哈,哎呀,对对,玉佩可是大事!田易啊,这事本公子就交给你了,你看该如何是好呢?” “回公子,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看此事咱们还得从这两个狗奴才身上找答案呀。” 田易煞费苦心才死里逃生,此时成功翻盘岂能轻饶了两人。当下正好先报了这溺水之仇,讨点利息回来再说。 “嘿嘿,据小人所知,这二位的水性可都不是一般的好呢。” 张志一听田易说出这话来,情知不妙,脸色‘唰’地一下就吓白了。 孙青的水性确实是好,那家伙是在海边长大的,打娘胎里就会凫水。 可他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旱鸭子,就水里那两下子比田易也强不到哪儿去呀。 充其量二人不过半斤八两,真跳下去的话无非早死晚死罢了。 张志心里很清楚,田易这是想要他的命! 虽明知前方是个陷阱,但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田易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真他娘的憋屈! 为了不让其诡计得逞,张志再三权衡利弊后无奈决定,咬牙违抗袁虞命令! 哪怕为此身受重责,也总好过被当场淹死。 “公子,奴才水性不佳,下水纯属添乱; 再说奴才生来体弱畏寒,这么冷的天若往冰水里跳,那是要奴才的命啊。 还望小公子能看在宁儿小姐的面子上高抬贵手,就饶过奴才这次吧。 奴才认为让孙青一人下去打捞足矣。 他水性好得很,又兼膘肥体壮经得住折腾,想来定不会辜负公子厚望的。 你说对吧,孙青!” 第24章 激怒张志 张志跪在地上,扭头不断给孙青使眼色,眼神里却不见恳求,只有威胁。 孙青赶紧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心中却如惊涛骇浪般奔腾翻涌。 此刻他呼吸急促,一时之间茫然无措,竟不知该如何抉择。 眼看张志、田易二人势同水火,誓不共存,唯他一人夹在中间两头受气,进退狼狈。 到底是帮张志;还是投靠田易;亦或是独善其身,专一讨好袁虞,他暂时想不明白。 他只晓得这次决定将直接影响到他将来在袁府的处境,甚至于性命攸关。 心底的煎熬令他的身体颤抖个不停,本能的奴性让他不由自主地就趴在了地上。 袁虞的脸色此刻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跟他的远大前程相比,这几个奴才的死活算得了什么。 哪怕真的闹出人命来,也自会有人出面替他消灾解祸。 奴才嘛,还不如这荷花池里养的鲤鱼金贵,他袁府有的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好胆!你可是在拿宁儿姐压我?” “啊,奴才不敢,奴才只是…” “少给我废话!主意是你们出的,我不追究你们就已经格外开恩了,你们最好是知恩图报,别在这不识好歹! 现在我只要我的玉佩,你们识不识水性关我屁事! 若是今天找不回来,你们俩就等着剁碎了喂狗吧!” 袁虞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对于像张、孙这种在袁府为仆多年的老员工来说,府里养那么多恶犬的作用他们心知肚明。其对内的威慑力远超过对外! 世家大族背地里的阴暗面隐藏得极深,那是非常恐怖和不堪入目的,只是他们平时伪装得极好,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而已。 但谁若真就以为他们慈悲心善,作死去惹恼他们,其怒火绝对会把你烧得渣都不剩! “小公子息怒,奴才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把玉佩给公子找回来!” 生死关头孙青不再迟疑,也不敢迟疑。 他不比张志背后有宁儿这座大靠山,也不比田易舌灿莲花,巧言善辩。 眼下他只想着怎样才能哄袁虞开心,继而能饶他一命。 毕竟若是小命都保不住,那想得再多又有个屁用啊。 想通了这点,孙青毫不犹豫,纵身便跳入了冰冷的池水中。 孙青的表现让袁虞很满意,也让田易对他刮目相看,更加坚定了留他一命的念头。 可惜孙青此时正忙着打捞玉佩,根本无暇分神。若是他能洞悉袁、田二人的想法,必然会万分庆幸自己刚才所做的决定。 而张志却依然如故,仗着背后有人撑腰就是不下水,只是不停地哀求袁虞,并趁着孙青在水里打捞的工夫,把所有的罪责一股脑都甩给了他。 想他一向自诩精明,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今天哪怕拼着鱼死网破,也绝不能让田易坐享其成! 何况他太了解袁虞了,多年的朝夕相处早已摸透了他的脾性。 大不了日后任劳任怨小心伺候着,实在不成就去找宁儿小姐搬救兵,总之他料定袁虞不能真的要了自己的命。 袁虞听着张志的哀求和吹捧,阴沉的脸色渐渐泛起了笑意。 这奴才伺候自己这么多年还是很尽心的,何况宁儿姐对他也甚是看重。 既然孙青已经下水打捞了,他也乐得有个人在这夸自己,要不就饶过张志这一次? 田易看似在监督孙青打捞,实则在暗自琢磨。 这个宁儿小姐在袁府之中地位这么高,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记忆中她不过就是个少夫人的贴身丫鬟罢了,怎会有这么大权势? 自己对她不甚了解,当下要收拾张志势必也会跟她结下梁子。 看来日后还得找机会,把这个潜在的威胁一并除掉才能安心啊。 待田易回过神来再去看张志时,我去,这家伙竟然已经在给袁虞揉肩捶背了! 这袁虞的耳朵根也太软了吧,这才多大一会就被张志给哄成这样? 看他现在的态度,已经大有前事一笔勾销的意思了。 这可不行,自己蓄势需要时间,这种祸害不除必定会坏大事! 今日趁此良机,即使弄不死他也得叫他脱层皮,势必要令其短时间内无力与我为敌。 田易本想省点力气低调做人的,可事到如今,显然也只能由他亲自出手了。 “我说张志,想你在袁府做了这么多年奴才,难道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吗! 自打伺候公子那天起,咱们的命就已经是公子的了。 莫说只是叫你下个水,就是叫你去死你都得麻溜的。眼下这点小事你都不情不愿,以后还能指望你为小公子赴汤蹈火吗!” “公子明鉴,田易他这是…” “你给我闭嘴,哪来的啰里吧嗦这些废话! 亏你还有脸在这自诩对公子忠心耿耿,我看你这恶奴根本就没把小公子放在眼里。 明明水性忒好却死活不下水,只想着推三阻四,故意拖延。 平日里就看你两面三刀,见着几位大公子格外亲热,是不是打心底就不想让小公子当上族长!” 田易的最后一句话简直堪称杀人诛心,一谈到族长这一敏感话题上,袁虞的脸色霎时就难看起来。 张志很清楚先机已失,这是一步错步步错,这个混蛋太会抓把柄了。 眼下这情形除非自己主动下水,否则无论他怎么解释,都不可能消除袁虞心中的芥蒂。 张志心里那个憋屈,那个气呀,只觉得怒火‘蹭蹭’地往脑门里窜,竟再也控制不住,猛地上前一把揪住田易的衣襟,攥紧拳头咬牙骂道: “你放屁!我对小公子的忠心天地可鉴,小公子都没质疑我,你这个混蛋在这里叫嚣什么! 我告诉你,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你这个怂包窝囊废,今日竟敢一再辱骂陷害于我,你要是存心找死就直说,老子成全你!” “嘿,恼羞成怒了这是。来来,正合我意,你大可试试看嘛。” 田易左手很自然地去推张志抓他衣襟的右手,同时口中不忘继续挑衅张志, “既然我是个废物,那你就算打死我,想必小公子也不会怪你的; 反之,如果你被一个废物给打死了,那就证明你连废物都不如。 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你就活该去死!” 第25章 暴揍张志 “混蛋,老子打死你!” 被一个平常说话都不敢大声的窝囊废如此嘲讽,张志顿时失去了理智。 当下也不管自己的主子还没发话,恶从胆边生,一拳直照田易面门打来。 田易早有防备,就等着他先动手呢。 只见他左手精准地抓住了张志右手大拇指,并顺势用力往下一扳! 但听‘咔嚓’一声脆响,张志顿时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身体因剧痛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原本挥出的拳头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田易当然不会给他求饶的机会,右手如闪电般探出,‘哐哐’两记直拳,先送了张志一对崭新的熊猫眼。 紧接着田易一把揪住张志的头发,将他猛地拉到自己身前,然后毫不犹豫地抬起膝盖,重重地顶在张志的肚子上。 这一击让张志疼得差点昏过去,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刚张嘴欲吐,却不防田易左手跟上一记上勾拳,硬生生打得他又吞回了肚子里。 可怜张志此刻脑中一片混沌,即便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可田易仍没打算轻易放过他。 田易拳拳到肉,只管往张志头脸上招呼,打得张志左摇右晃,踉跄倒退,直至退到池边退无可退。 田易见状再不留手,随即凌空转身,一记漂亮的回旋踢,直接送张志丝滑入水,打完收工。 整个打斗过程好似行云流水,干脆利落,短短十几秒便结束战斗,直惊得一旁看戏的袁虞目瞪口呆,半天合不拢嘴。 田易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想要控制一个人,必须先让他对自己产生敬畏或是崇拜心理。 很明显,只看袁虞此刻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成功了。 田易潇洒地一甩头,向后理了理湿乎乎的头发,随后躬身一揖,主动请罪。 “公子,请恕小人鲁莽,实在是对这个厚颜无耻的违逆之徒忍无可忍。 小人妄自做主代公子清理门户,自知犯了僭越之罪,一唯公子责罚,小人绝无怨言。” “啊?噢,此小事也,无妨。” 袁虞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田易,嘴里“啧啧”有声,好似看到了什么绝世美女一样,只差哈喇子没流下来了。 “田易,你这,就这‘唰唰’的武艺从哪学来的?能不能教给我,简直太厉害了!” 袁虞一边比划一边询问田易,脸上已然堆满了谄笑,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当代花痴。 田易抬头正与袁虞的眼神交汇,瞬间只觉得大脑一片凌乱。 恰巧一阵北风吹过,浑身湿透的衣物令田易遍体生寒,不自觉便打了个激灵,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记得战国就有龙阳之好,西汉又有断袖之癖,不知这小子性取向有没有问题,可别玩大了对我有了非分之想啊? “公子明鉴,这也是小人喝了‘醒脑汤’的好处。 如今小人虽不敢说文武双全,但比起袁府这些下人们来说,应足以称得上鹤立鸡群了。 日后小人还会带给公子更多惊喜,保证不会让公子您失望的。” “这‘醒脑汤’真的这般神奇吗?那我也要喝,我也要喝!” 袁虞迫不及待地撒腿就往池边跑去,幸亏田易眼尖,及时一把拉住了他,要不然可真就玩大发了。 田易抹了抹额头冷汗,尚自心有余悸。心道这只傻鸟果然天真,怪不得那么容易被人愚弄,真是什么蠢事都能干得出来啊。 “我的小公子哎,我不是说过吗,这汤只对我们这些下人有效,对您这种天之骄子是没用的。 再说小人能有今天全是托赖公子之福,公子但凡想学什么只管开口便是,小人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藏私!” “诺,这可是你说的哈,那我要你先教我习武防身!” “没问题啊公子,小人深受龙族大恩,岂敢不尽心竭力,倾囊相授! 另外,小人如今可远不止这点能耐,只要公子信任小人,重用小人,小人担保能助公子脱胎换骨,早日龙腾九霄!” “你知道吗田易,换做以前你对我说这话,我决计不会轻饶了你。但现在嘛,哈哈~,我可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 在田易的精心设局和谋划下,主仆二人的关系此刻终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暂时虽还谈不上‘如胶似漆’,但基础已经打好,剩下的无非时间长短罢了。 “噗~,找到了,找到了公子,玉佩我找到了!哈哈,托公子的福,奴才总算没给您丢脸啊!” 田易抖擞精神正跟袁虞聊得火热,却被孙青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给强行打断了激情。 二人扭头看去,但见孙青一手举着玉佩,一手夹着张志脖颈,就好似夹着条死狗一般将他拖上岸来。 孙青费力地爬上池沿,随手便把张志扔到一边,也顾不得看看他是死是活。 饶是他皮糙肉厚水性够好,这大冬天的在冰冷刺骨的池水里扑腾这么久,也是冻得他够呛。 此时他早已冻得嘴唇发紫,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打颤,咯咯作响。 不过偶尔洗个冷水澡也是有好处的,它能让人快速地冷静下来,利于思考。 虽然因为潜水打捞无暇关注池边发生的后事,但只看张志的那副惨相,孙青就猜到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眼看张志就在自己身边灌得半死,已经不省人事,孙青不能见死不救。 他现在头脑清醒得很,既然两边谁都不敢得罪,那救下张志就相当于给自己多留了一条后路,举手之劳便可保命,这冻没白挨啊。 “嗯,不错。这次就算你将功赎罪了,下不为例。” 袁虞接过玉佩,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然后心满意足地挂回了自己腰间。 “孙青,以后你就跟着田易吧。给我好好表现,再敢使坏,本公子定严惩不贷!” “奴才多谢公子恕罪。公子宽宏大量,奴才感恩戴德,以后一定唯命是从,绝不敢再惹公子生气了。” “孙青,希望你经历今日之事后能幡然醒悟,改过自新,从此弃暗投明,跟我一样踏踏实实地做一个小公子的忠奴。万勿再学这张志一般三心二意,吃里扒外了。” 第26章 贴身近侍 田易虽然恼怒孙青救了张志一命,但仍是有些爱才之心,忍不住便出言敲打敲打他。 其实换位思考,他也能理解孙青这么做无可厚非。 作为一个最底层的奴才,能有这份机灵也算是个人物。 眼下自己正缺帮手,何不化敌为友,就趁此时机结他个善缘呢。 孙青也是福至心灵,很快便察觉到袁虞和田易的关系已然今非昔比。 他很好奇自己下水后,田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如何做到反客为主的? 不过他更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有些事还是装作视而不见的好。 做了这么多年奴才别的不敢说,就察言观色,见风使舵这一块,孙青自认为还是很有心得的。 他听得出来,田易这明显是在有意提点自己。 既然人家都主动放低身段展现出诚意了,那他当然也得懂得投桃报李,赶紧表明立场啊。 “公子和易哥教训的是。 奴才适才在水里也喝了不少‘醒脑汤’,方知晓此神汤功效当真神奇! 现在我对易哥的话那是深信不疑,对小公子的忠心那也是天地可鉴。 从今而后,奴才一定要向易哥虚心求教,事事以易哥为楷模; 此生惟愿鞍前马后,肝脑涂地,与易哥同助公子早登龙位,振兴龙族!” 孙青这番话说得可谓铿锵有力,再配合上他坚定不移的神情,发自肺腑的真诚,若不是田易知道真相,说不定也就跟袁虞一样,当场便被他给忽悠晕了。 袁虞此时已经乐得合不拢嘴,连声夸赞孙青懂事。 “哈哈~,本公子今日心情大畅!田易啊,你想要什么奖赏尽管开口,本公子一定满足你!” 田易赶紧上前拜谢:“小人这辈子能有幸伺候公子,不知是几世才修来的福分。 蒙公子不弃这般信任小人,就已经是对小人最大的恩赐了,岂敢复有他求。” “嘿,你今日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我必须得赏你! 本公子将来可是要问鼎天下的,岂能不赏罚分明! 今日不管怎样你都得应了我,可不能驳了我的面子。” 袁虞背负双手,仰面看天。 豪门许诺就是不一样,只看他这副傲娇的表情便知他底气十足,势必会说到做到。 主子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田易自然也不好继续推辞,于是再拜谢道: “公子英明,既如此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您看我这浑身湿透,又脏又臭,为了避免打搅公子雅兴,可否暂许小人先回屋泡个热水澡,祛祛湿寒,再赏小人一身体面衣裳呢?” “哎呀,你瞧我这记性,刚才还想着这事呢。孙青,” “奴才在,小公子有何吩咐?” “刚才田易说的你都听到了吧,本公子命你即刻去传话给大管家,让他马上安排相应事宜,不得有误。 另外,再叫大管家派人把张志的房间给腾出来,收拾干净让田易入住。” “唯,奴才这就去办。” 孙青躬身一揖,眼神中不由闪过一抹嫉恨,待起身离去时,又已是笑容满面。 田易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一眼便看穿了孙青的那点小心思。 当下心里冷哼一声,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就孙青那两把刷子,在他眼里还真不够看的。 “田易谢过公子恩赏!那个,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嗯,咱们边走边说吧。”袁虞抬手示意,然后带头往前院走去, “田易,你可知袁府内下人屋舍众多,我为何偏要让你搬进张志的房间,与我共处一院吗?” “公子心思机敏,小人实不敢妄加猜测。” 田易紧随在袁虞身后,试探性地说道: “不过小人知道这是公子对小人的恩宠,小人铭记于心,定不会让公子失望。” “嗯,很好,你对我的忠诚毋庸置疑,不过这并不是我这么做的真实用意。 你久居人下,府内有些隐藏的规矩你可能还不清楚。 袁府每逢重大节日必会安排族宴,这个你是知道的。 不过族中身份较高的子弟在参加宴席时,均有资格自带一名贴身奴婢侍候,这个想必你就不知道了吧? 对你们这些下人而言,这个位子不止彰显了荣耀和地位,更代表了主子对你的信任和恩宠,因此竞争向来尤为激烈。 之前一直都是张志随侍,以后,这个位子就是你的了。” 袁虞拍拍田易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对他说道。 田易大喜过望,刚才还在想以后怎么才能接触到袁家的高层人物,没想到袁虞立马就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这绝对是今天最大的收获了! “这,这可折煞奴才了,奴才真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 公子对奴才的提拔之恩,奴才今生无以为报,唯有把这条命献给公子。 日后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必当报答公子的知遇之恩!” 田易双手抱拳,单膝跪地,神情庄重地对袁虞宣誓效忠。 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虽然田易深谙谄谀之术,也明白入乡随俗的道理,但他的灵魂终究是一个现代人,动不动就给别人行跪拜礼,实在令他难以接受。 何况田易本就自诩不凡,骨子里自带一股傲气,要想让他完全适应并习惯古人这种下跪叩头的礼节,短期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才为了感恩,他能放下尊严单膝跪谢,并自称一声奴才,就已经是他目前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哈哈,起来吧田易,你我二人不必如此见外。再说有你在我身边,我以后也能睡得安心哪。” “……” 袁虞虽然年纪不大,但毕竟人家是士族子弟,就算无人教授,笼络人心之术也是略通一二的。 不过这话听在田易耳朵里,不知怎的总感觉有点别扭。 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吧,田易如是想道。 袁虞笑着托起田易,顺势握着他的手亲热地说道: “以后你也别在我面前称什么奴才、小人了,将来你可是我成就大业的得力臂助,咱俩理应份属君臣,你就以我的属下自称吧。” 第27章 浴桶攻心 “属下多谢主公抬爱,在此预祝主公早登族长宝座,显亲扬名于天下。” “哈哈,跟你说话就是开心。正巧今晚花灯节族宴,你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大场面,记得把自己收拾得精神点,到时可别给我丢脸哈。” “公子放心,属下只会给公子长脸,绝不会给公子丢脸的。” “嗯,我对你有信心。对了,你那套武技打算什么时候教我?我已经心痒难耐了。” “这个简单,待我收拾完…” 主仆二人边走边聊,相谈甚欢。说笑声渐行渐远,直至微不可闻。 “呕~” 张志再也忍耐不住,张大嘴巴,将胸腹中压抑已久的恶心和呕吐物一口气狂喷了出来。 其实他早就恢复了意识,三人的谈话他全都听在耳中。 尽管浑身上下剧痛难忍,可他凭借满腔怒火硬是咬紧牙关,强忍了下来。 他的这种装死行为成功躲过了田易他们的注意。 不过当他发现最后根本就没人在乎他的死活,二人就这么施施然离去的时候,他气得一口老痰没上来,差点就真的原地去世了。 张志大吐特吐,直到苦胆水都吐出来,才觉得略微好受了些。 只是他现在头昏脑涨,身子沉重,再加上右手拇指关节处错位厉害,剧痛无比,深知自己这次寒毒入体,必定是要大病一场了。 想到这里,张志不由恨得咬牙切齿。 这天杀的田易,老子辛辛苦苦隐忍了七年才换来今时的地位,没想到竟一朝便被他给抢走了。 什么龙族,什么该死的“醒脑汤”,害的老子白白灌了一肚子臭水,屁用没有! 全他娘的一派胡言! 张志恨得猛捶地面,心中将三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不行,此仇不报非君子,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亲手拿回来!” 张志目眦欲裂,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试图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唉~,他娘的,搞得这么狼狈,貌似也只能去求妹妹帮忙了。 估计只挨一顿臭骂就已经是万幸了,别再闹到我爹那里去,那可就真有我好受的了。 田易,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田易这次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恐怕他自己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袁府奴才,身后竟会有一个那般强大的背景吧。 袁府仆役房 田易此时正惬意地躺在浴桶里泡着热水澡,一边适应着自己这副新的躯体和身份,一边感受着这个古老年代随处散发出来的魅力。 原本袁虞是安排了两个下人伺候他的,不过被田易给婉言拒绝了。 “嘁,真抠门,不管丑俊好歹也安排个婢女来伺候我洗澡吧,弄两个大男人来伺候我洗澡像怎么回事。” 田易就算搓着澡也不忘在心里吐槽袁虞。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孙青贼头贼脑地探身进来。 “嘿嘿,易哥,水温还合适吗?需要小弟给您加点热水吗?” 孙青满脸堆笑,一副讨好的模样。 “呦呵,是青哥呀,来来,外面天冷,快快请进。” 田易热情地招呼孙青进屋叙话, “贱体裸露,有碍观瞻,不便迎接贵客,见谅见谅啊。” “哎呀呀,使不得使不得,您这可折煞小弟了易哥。您要看得起小弟,叫我声阿青就成。” 孙青转身关上房门,随即屁颠屁颠地小跑过来给田易添水烧水。 “呵呵,成,那我就不客气了。对了阿青,你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去换身干衣服,这般下去可是会冻坏的。 来来来,快脱了这身衣服跟我一起泡个热水澡,驱驱寒气。” “嘿,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易哥。 小弟只是因为不放心那些下人粗手粗脚的,所以才特地赶过来为易哥烧水搓背来的,绝没有别的意思哈。” 孙青连忙摇头解释。 可虽然他嘴上说得好听,但眼睛却早已出卖了他。 面对这热气腾腾的浴桶,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田易又岂会看不出来。 其实孙青和张志二人的年纪,哪个都比田易要大了三四岁,已经都快到弱冠之年了。 不过若只看孙青喊起哥来那个亲热自然,不知道的还真会以为田易比他大呢。 不愧是奴才表率,田易暗自佩服。 “你呀,咱俩这都多少年的交情了,还跟我装。赶紧脱了衣服进来!” 田易假装不悦。 “嘿嘿,那易哥,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哈。” 孙青讪笑两声,三下五除二就脱得光洁溜溜,‘嗖’地一下钻到了桶里。 田易吓得赶紧坐起身来给他腾出了地方,也幸好这浴桶够大,只要小心点应该不会误伤到对方。 起身又添了两瓢热水进桶,田易这才问起了孙青: “阿青,这么长时间你都忙什么了?怎么还没去换衣服?” “易哥,刚才我一直在帮忙收拾你的新房间呢。 张志那厮邋遢,我怕那些粗人收拾不干净再熏着您。 只要能让易哥心情舒畅,我这受点冻算不了什么的。” 见田易不吭声,孙青只能接着谄媚巴结, “说实话易哥,自打看见您今天大发神威那刻起,小弟就对您惊为天人,敬佩得五体投地了。 都怪小弟有眼无珠,之前错跟了张志,做了许多对不起易哥的事,还望易哥您能大人有大量,原谅小弟则个。 以后小弟保证对易哥言听计从,绝不敢再生贰心!” 田易听罢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孙青到底是去帮忙收拾还是去捡点好处,他并不关心。 他担心的是这个孙青还在吃里扒外,脚踏两条船,偷偷给张志通风报信。 假如真是这样的话,留他在身边反而会更危险,这种状况是田易坚决不能容忍的。 为了自身的安全起见,看来很有必要诈他一诈才能放心。 毕竟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后果将不堪设想。 “阿青,表忠心可不是光靠嘴巴说的,是要靠实际行动去做的。 你,做到了吗?” 田易缓缓将身子前倾,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孙青的眼睛,目光仿佛能直透他的内心。 第28章 宁儿其人(上) 他的眼神便犹如两道利箭,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和震慑,盯得孙青心里直发毛,想不通自己究竟在哪里露出了马脚。 他心里的确有鬼,原本是不打算说出来的。 可眼下他又实在摸不准田易的能耐,毕竟田易业已不是之前的那个废物田易了。 思虑再三,脚踏两条船固然是多了一条退路,但同样也踏不安稳,很容易踩翻了淹死自己啊。 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和脑袋,孙青一咬牙,最终决定跟田易坦白交待。 “小弟实不敢欺瞒易哥,这次来正是有事要向您禀告。” 田易心道果然如此,却不吭声,双眼一眯,仍是冷冷地盯着孙青。 孙青心里愈发没底,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小弟方才打扫房间时,恰好碰着张志回来。 他十足恐吓了我一番,让我看清形势,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弟是真的害怕了,就,就顺着他的意思,答应他回来找机会暗算易哥。 不过苍天可鉴,小弟生性胆小,这个您是知道的易哥,就算您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对您下手啊。” 田易暗自窃喜,没想到这次无心插柳,竟真的会有意外收获。 他抬手打断了孙青想要继续诉苦的话头,冷声问道: “张志之后去了哪里?他既然想利用你,必定会跟你透露他下一步的打算,说说吧。” “易哥果然高明,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您呐。” 孙青眼见田易料事如神,不禁又惊又惧,当下惶恐万分,再不敢跟田易玩弄心机。 “张志交代过我之后,便说要去找宁儿小姐为他主持公道。 易哥,这事可不简单,您可千万要小心了。 那厮跟宁儿小姐关系非同一般,而宁儿小姐又是少夫人钦定的未来儿媳。 小弟劝您今晚还是别跟小公子去赴宴了,肯定宴无好宴啊。” “呵呵,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味地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不过阿青,就冲你最后那句话,咱们以前的不愉快就此一笔勾销了。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兄弟! 我田易从不夸口,向来言出必行。别的我暂时还不敢许诺,但只要你实心实意跟着我,保管你日后吃香喝辣,抬头做人! 来,转过身来,哥帮你搓搓后背。” 田易不顾孙青的推挡,强行将他转过身子,并开始给他搓背。 孙青的背部被田易温暖的双手揉搓着,能清楚地感受到田易的亲近和热情,顿时便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 毕竟,对于他这种最卑贱的奴仆,在那个等级森严的世道里,人家能愿意跟他分享一次得之不易的泡澡机会,他就已经要感激不尽了。 更何况人家还不嫌弃自己身上脏,主动帮自己搓背。 能做到这个地步的除了真哥们就是gay,是男人都懂的。 田易很庆幸,幸好孙青不属于后者。 “易哥,我现在才明白跟对人真的很重要。 你说我以前怎么就瞎了眼,明知张志那厮是个白眼狼,还他娘的心甘情愿听他摆布。 唉~,我,我真是个混蛋。我真是对不起你啊易哥。” “哎,阿青,我怎么会怪你呢,此一时彼一时嘛。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要真拿我当兄弟,以前的事就休要再提,免得伤了咱哥俩情分。” 田易轻拍孙青的后背,好言安抚他。 “对了阿青,你也知道我之前身份卑微,府内很多事情都不甚了解,就好比你刚才说的那个宁儿小姐,我便知之甚少。 你说她不就是个婢女吗,怎么就能在后府一手遮天了呢? 她究竟是何来头,有什么能耐,张志又是怎么搭上她这尊大神的? 难得咱哥俩有这清闲,正好你跟我说道说道呗。” “哈哈,这您可算是问对人了易哥。当初张志拉拢我,也就是看中我这点呢。 不是小弟自夸,这袁府中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就没有我孙青不知道的事。” 一提起宁儿小姐,孙青马上就来了劲。 背也不让搓了,转过身来便眉飞色舞地给田易介绍起来。 “嘿,要说这个宁儿小姐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她是四年前才来的袁府,比起咱们几个都要晚了三四年以上。但别看人家来得晚,地位那可是‘嗖嗖’地往上蹿。 平日里咱们身份太低,几乎接触不到人家,自然也不知她到底用的什么手段步步高升。 不过听说她是弘农杨家专门派来伺候少夫人的,我估摸着她应该是杨家族人的缘故吧。 这小丫头不光人长得俊俏好看,做起事来那叫一个干练利落,从来没出过纰漏。 再加上一张小嘴能说会道,巧言善辩,因此尤为受主家和少夫人看重,就连大管家都忌她三分,见面都要客客气气的呢。” 孙青说到这儿,脸上已经不自觉地露出一副色授魂与的表情。 田易也是没想到孙青原来这么八卦,更是个‘性情中人’。 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宁儿小姐中毒不轻啊。 “哎哎,小心点,你还是转过去吧,别一会再怼着我。” 田易突然发觉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好一条乌龙搅海,吓得他赶紧把孙青的身子又扳了回去。 “我劝你还是别瞎想了,像咱们这种身份,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跟人家有什么交集的。” “嘿嘿,见笑了易哥,我这不也只能靠想想过过瘾吗。您也知道,这当奴才的日子苦闷,总得有个地方发泄一下不是,…” “哎,打住!想发泄回自己屋里发泄去,别在我这污染环境。赶紧给我说正事。” “诺诺,易哥莫怪,小弟知错。” 张志见田易面色不善,连忙收回杂念,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同为卑贱奴才,为何张志就能攀上宁儿小姐这根高枝呢? 其实我自己也犯迷糊,我跟张志一起伺候小公子这么多年,除了晚上睡觉几乎就没怎么分开过,他怎么就能悄无声息地成了宁儿小姐的亲信呢? 若论这逢迎取悦的功夫,我自问并不输给他,甚至比他更厉害; 就算干起活来我也比他勤快多了,他到底是凭什么爬上去的呢?” 第29章 宁儿其人(下) 孙青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好似在问自己,又好似在问田易。 “嘁,估计是张志长得比你好看吧。” 田易也甚感蹊跷,一边往身上淋着热水,一边开玩笑地揶揄孙青。 “噢~,有道理!除此之外,我还真想不出什么别的原因了。” 孙青竟信以为真,猛地一拍巴掌, “是了,怪不得那小子不用通报就能私入小姐闺房,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啊!” 这下反倒把田易给整诧异了: “什么,你此话当真? 你都说宁儿小姐是少夫人钦定的未来儿媳了,他张志竟然可以不用通报,就能径入小姐闺房吗?” “千真万确啊易哥!我以前不服他,所以曾偷偷跟踪过他几次。 每次都见他鬼鬼祟祟地溜进女眷侧院,哪怕是有些婢女看见了,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未见。 只怪我生性胆小,不敢学他一样擅入侧院,故此其中具体情形并无从知晓。 不过我有一次曾在院墙拐角处无意间撞见,这厮不知何事竟敢跟宁儿小姐甩脸色! 而小姐竟然不恼他,看样子好像还反倒在好言安慰他! 这事我一直藏在心底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回想起来,多半是那时他就已经爬上宁儿小姐的闺床了。” 田易听孙青说完也是一脸震惊,脑中当即浮现出袁虞才这么小,头顶上就已经绿油油一片的画面,不禁觉得这猜测未免太过狗血了些。 这么荒唐的事情,真的会发生在堂堂朝廷三公的后府里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历史上夸赞袁家所谓的英才辈出,士族表率,岂不成了哗众取宠,贻笑大方,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吗! 田易心下默默地将自己所知的三国知识仔细捋了一遍,却发现不管是叫杨宁、张宁、袁宁或者宁什么的,全都没有这么号人物。 此女能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仅用四年时间便在世族第一豪门里爬升到这个高度,可知绝非常人。 即使换作他自己也不敢轻言做到,这样一个婢女若不是有所倚仗,又怎么可能成为袁家认可的准儿媳。 所以此事绝对不会如孙青所说的那般肤浅,必定是有其它隐情。 目前自己身处险境,凡事决不能掉以轻心,须尽量做到未雨绸缪,以求万无一失。 张志既然已是死敌,那这个宁儿势必也会跟自己不共戴天。 在未摸清她的底细之前,唯有努力讨好袁虞,以便借着公子之势,才能勉强跟她分庭抗礼。 至于结果如何,田易并不敢妄加揣度,如果有可能,他肯定是不愿与宁儿为敌的。 “阿青,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呀。 若如你所言,我有两个疑问,请你为我解惑。 第一,如果宁儿小姐是杨家族人,身份高者自不必来当下人;身份低者又凭什么让主家和少夫人如此信任,参与后府内事,且连袁大管家都要让她三分呢? 第二,府中谁都看得出来少夫人有多中意宁儿小姐,未来的少主夫人非她莫属。 你说小姐与张志私通,她图什么呢? 要知道张志和小公子相比,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差距就算是个傻子也懂得如何取舍,你觉得宁儿小姐会看不出来吗? 还是说你觉得张志那家伙真的魅力无限,能迷死个人? 更何况袁府上面那些大人物个个都是人精,谅她宁儿手眼通天,智慧超绝,在这种事情上也不可能瞒得过他们吧。” “这,…” 孙青抓耳挠腮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无奈地放弃思索,摇头苦笑道: “小弟愚钝,实在是想不明白了。 嗨,这种费脑子的事还是交给你吧易哥,小弟就不操这份心了。 反正我知道的也就这些,剩下的关于宁儿小姐的事情府里众所周知,我就不在易哥耳边絮叨了。 以后易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弟便是,小弟唯命是从,就算豁出命去也得给您办妥当咯!” “呵呵,阿青,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眼下也无需你为我做什么,只你谨记刚才咱俩的谈话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若是张志问你有关我的情况,你如实回答便是,我不会怪你的。 不过作为兄弟,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 日后务必要擦亮眼睛看清前路,要明白一步踏错即是万丈深渊,再掉下去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田易拍着孙青的肩膀,不无深意地说道。 孙青闻言登时心中一凛,连忙恭恭敬敬地回道: “易哥放心,小弟明白,一定会将您的教诲铭记于心,绝不敢忘。” “好!聪明人不需要别人说的太白,阿青,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行了,你在这儿继续慢慢享受吧。 我还得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毕竟今晚可是有个大场面在等着我呢。” “嘿嘿,多谢易哥恩赏。那小弟就先在此预祝易哥吉星高照,步步高升了。” “哈哈,借老弟吉言,我好你就好。今晚一定要记得烧香拜佛,诚心为咱俩祈福吧阿青。” 田易擦干身子,笑着对孙青眨了眨眼,随即披上衣服便回自己的新房间去了。 只留下孙青一个人兀自皱眉沉思,反复琢磨着田易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和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却说帝都内天现异象,共落下两道异光。 黄光化身为田易,气运尚佳。 而白光却因跟那赤光相撞,两者都偏离了原来轨迹,同时也伤了本源,坏了自身的运势。 赤光借力反弹,落至西凉地界化身为万军,身负重伤。 这白光更是被撞得神采黯淡,一头栽将下去,消失在了雒水河畔。 津门,城南四门之一,由一座曲桥跨过护城河连接郭区。 津门桥下 一堆厚厚的干草杂乱无章地铺成窝状,四个少年衣着褴褛,蓬头垢面,正紧紧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其中一个身材最为瘦弱的少年双眼紧闭,脸色发青,呼吸微弱而短促,仿佛下一刻就会停止一样。 尽管此刻他被其他三个同伴紧紧环抱在中央,但仍是显得气息奄奄,行将就木。 第30章 老三重生 “呜~,鸡哥,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啊,不能就这么丢下狗子不管了啊。” “阿狗,别哭了,阿鸡这一次怕是熬不过去了,咱们还是省点力气想想怎么填饱肚子吧。 再这么下去,估计过不了几天,咱们哥仨也得跟阿鸡一样的下场。” “哥,俺们真的会死吗?俺还有好多东西没吃过呢,俺不想死啊哥。呜~” “我也不想死啊二牛,可咱们还能咋办呢?唉~,听天由命吧。” 三个少年哭哭啼啼,心灰意冷,一时悲从中来,竟谁都没心情再开口说话了。 “呃~” 金华从一阵阵的眩晕中渐渐清醒过来。 “这是哪儿呀?第一次喝醉酒这么大后遗症。我擦,我怎么这副鬼样子?” 金华乍然醒来,捂着晕晕乎乎的脑袋,记忆一片混乱。 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三个让他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的小伙伴,再左右打量了一番自己身处的环境,金华恍如隔世。 “我嘞个去,真是见鬼了!” 金华蓦地察觉到他脑袋里竟然不可思议的多出一个人的记忆,是一个名叫阿鸡的少年。 “呀,你醒了鸡哥,可吓死我们了。” “好兄弟,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哈哈~” 哥仨见阿鸡劫后余生,喜极而泣,叽叽喳喳地互相安慰,不经意间彼此都抱得更紧了些。 金华虽然还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已然被他们这种真情流露的兄弟情深所感染,不由地便投入其中安抚起三人的情绪来。 脑海中不断吸收着阿鸡的记忆,金华此时十分确定自己真的是穿越重生了。 尽管再怎么难以置信,但现实就摆在面前,也由不得他做主啊。 金华心里暗暗嘀咕,这可真是点背喝凉水都塞牙缝,怎么喝点酒就把自己稀里糊涂给喝死了呢? 像我这种不世出的天才,就算死那也得惊天动地不是。 现在踏马的这叫怎么回事,闹着玩吗? 嘶~,难道是自己撒了泡尿没洗手,冒犯到哪位衰神了吗? 也不对呀,我撒完尿从来就不洗手的嘛。 金华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在他向来心大,既来之则安之,活着总比死了好啊。 下意识地捋了捋阿鸡的记忆,金华对自己现下的处境大概了解了一些。 现在是大汉朝光和七年,上一任皇帝谥号孝桓皇帝。 听老二说的多了,金华也多少懂一点正史。 汉朝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一直皆以仁孝治天下,所以皇帝驾崩后谥号里都要加个‘孝’字。 这么说来,所谓孝桓皇帝应该就是汉桓帝,那现任皇帝岂不就是汉灵帝那个昏君吗! 记得三国时期的导火索,正是始于灵帝末年的黄巾起义。 按阿鸡的记忆推断,这灵帝在位貌似已好多年了吧。 那是否也就意味着历史的车轮,马上就要推进到波澜壮阔,群雄逐鹿的三国时期了? 这可正是金华前世魂牵梦萦的时代啊。 哈哈,此行不虚,也算了了我前生大愿了! 想到这里,金华心底竟隐隐然生出一丝窃喜之情,悲伤之情亦随之消减了几分。 回过神来再仔细打量眼前这三名少年,阿鸡的记忆开始一点点苏醒印证。 跟自己差不多瘦弱的少年叫阿狗;另外两个模样酷肖的少年是亲兄弟,高瘦的是哥哥大牛,壮实的是弟弟二牛。 四人都是并州人氏,年龄相仿十四五岁,且同是一个村里光着屁股从小玩到大的发小。 只因家乡闹饥荒引发了瘟疫,村里人近乎死绝,到最后侥幸能安然无恙活着出来的,就仅剩下他们四个半大孩子了。 从此后四人孤苦伶仃,相依为命,一路风餐露宿,流浪漂泊,几经坎坷总算是爬到了帝都。 本以为来到这大汉最繁华的城市,苦日子就终于熬到头了,没想到帝都内城排查甚严,没有身份路引根本就没人敢用他们。 别说满足基本的衣食住行了,就连进个城门都要愁得焦头烂额,一旦被城门守卫逮着免不了就是一顿毒打。 既然找不到活计那就在城外讨饭吧,结果这年头要饭的竟然都有团队! 凡是乞讨所得一律上交丐头,每日不管你乞讨多少,饭量大小,一律按人头分饭。 许是欺负他们初来乍到,无依无靠,反正分给他们的量根本就吃不饱。 几人不经世事,只凭着一腔热血便去找丐头讨要说法,结果不出所料,又被这帮要饭的给打了出来。 既然要饭也不行,总不能等着饿死吧。 于是乎四个活宝一合计,郭区这么大,跑起来肯定方便,干脆去试试偷盗的营生。 结果这群笨蛋没有经验,不是弄出声响被人逮到,就是慌不择路被人堵住。 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偷鸡不成蚀把米。 本来就饿得两脚发虚,走路发飘,又接连被人家揍了三四顿,不出意料之外,四人当中身子最瘦弱的阿鸡,第一个先扛不住躺了板板。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金华回想起整个始末,当即被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苍天不公啊! 别人穿越不是王侯将相就是富家纨绔,咋到我这儿就成了个臭要饭的! 乞丐就乞丐吧,还是这种最废物的乞丐,羞辱人也不带这样的吧,简直太过分了! 再看看给我配的这几个小跟班,… 哎哟我去~,… 看看几人一个个鼻青脸肿,冻得直打哆嗦的窝囊模样,金华真是欲哭无泪,无力吐槽了。 这踏马都些什么玩意儿啊! “贼老天,你是要玩死我吗!” 金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腾’地一下就跳了起来,指着老天恶狠狠地骂道: “老子哪里得罪你了,不就是多睡了几个妹子吗,大不了你再让我死回去,我保证一辈子打光棍好了,用得着这么恶心我吗! 你这是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老子不服!” “鸡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阿狗担心地摸了摸金华的额头。 “哥,阿鸡是不被人打傻了?咱娘说傻子不怕疼的,要不俺打他几拳试试?” 二牛是四人中最那啥的一个,换现在的话说,这就是个逗比。 第31章 活宝兄弟 “嘿,你个夯货,阿鸡本来就傻,怎么会是被人打傻的。他这不是傻了,是中邪了!” 大牛对二牛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嘞个去,我的天哪~!这让我该说点什么好呢。请问你们都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 金华双手扶额,哭笑不得。 “完了,看来阿鸡真是邪得厉害,都说起胡话来了。听老话说,灌粪汤能破邪风,不行我跟二牛在这看住他,阿狗你赶紧去拉点出来。” “大牛哥,我这都两三天没得吃了,哪里拉的出来呀。” “哥,俺有俺有,要不俺去吧,使使劲估计能憋点出来。” “嗯,快去快回,拖得太久我怕阿鸡就救不回来了。” “卧槽!你给我站住,站住! 我服了,心服口服! ok,各位,我投降。 算我求你们了,哥几个手下留情,就当我是个屁,放过我好不好?” 金华这下可是真急了,赶紧跟这哥仨抱拳求饶。 看他们的表情可完全不像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阿鸡本就羸弱不堪,现在更是已经虚到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地步。 这要再不求饶,以他当下的身体状况根本抗衡不了他们三个。 搞不好自己这才刚刚重生,就得被这三块奇葩队友再次送走。 金华可不想成为第一个被人强灌粪汤给呛死的穿越者。 “首先我要声明一下,我没疯,我没傻,我也没中邪! 我警告你们,别再跟我在这件事上扯淡了吭! 其次,灌粪汤那是为了催吐,是给中毒的人准备的,跟中邪有个毛的关系! 拜托你们动动脑子分清楚再搞好不好!” 哥仨刚想张嘴询问,金华便不耐烦地抬手打断了他们,然后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我可以告诉你们实话,反正就你们这智商,就算知道了对我也没什么影响。” 哥仨一脸茫然的看着金华。 “……” 金华见三人各自张着大嘴,都在傻乎乎地等着自己往下说,不禁无奈地直嘬牙花子。 “唉,让我先斟酌一下措辞哈。那个,穿越时空你们懂不懂?” 哥仨一起摇了摇头。 “那换个说法,顿悟你们懂不懂?” 哥仨又默契地摇了摇头。 “那轮回转世你们总该懂吧?” 哥仨继续摇头。 “呼~,好吧,我要冷静,要克制!” 金华不断安抚自己,努力压制住想动手打死他们的冲动。 “那你们对于人死了突然又活过来了这种事情,是怎么理解的呢?” “那是诈尸了呀!” 大牛惊恐地看着金华说道。 “哥,俺看还是听你的,咱们给他灌粪汤吧。俺这就去拉吭。” 二牛看了大牛一眼,提着裤子就要往外走。 “你踏马给我站住!” 金华大吼一声,气得直翻白眼。 他本来就身体虚弱,近三日未曾进食,再加上接连挨了几顿毒打,这一阵急火攻心下来,只觉胸闷气短,头晕目眩,竟又有一种要死了的感觉。 “贼老天,真有你的!原来你让我活过来就是想折磨得我生不如死啊!” 金华可算明白为什么哥几个干啥啥不成了,这明显是四个缺心眼啊。 “阿鸡你可别乱说话,刚才天上还噼里啪啦的打雷呢。你这么骂老天爷,小心遭雷劈呀。” 大牛刚说完,金华就发现他们三个已经很默契地躲着自己远远的了。 “我去你们大爷的!…” 刚骂到一半,金华脑子里忽的灵光一现,一拍脑门,兴奋地说道, “对啊,我怎么忘了这茬了!好,我再问你们最后一次,假如你们还不知道,我这活着也没啥意思,干脆直接撞死在你们面前得了。” 哥仨互相看了看彼此,随即又一脸茫然地看向金华。 “呼~,”金华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躁动的心情,“三位大哥,神仙你们总该听说过吧?” 大牛指指上边:“那当然了,老天爷就是最大的神仙嘛。” 二牛:“对,老天爷管着给俺们饭吃,还有灶王爷爷也管饭,灶王奶奶也管饭,…” “哎哎,好了,够了,stop!停!吁~~” 金华赶紧强制打断二牛的臆想,这二货发散思维的能力太强大了,一个不小心就能让他给带偏咯。 “咳咳,知道老天爷就好。那我告诉你们,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阿鸡了,我现在是神仙下凡来拯救你们的。” 哥仨面面相觑,然后异口同声:“你明明就是阿鸡啊!” “对,我确实还是阿鸡,但不是以前那个阿鸡,是一个崭新的阿鸡。就是说阿鸡还是阿鸡,但已经是一个像神仙一样厉害的阿鸡。这么说你们能明白吗?” 金华一口气说完这犹如绕口令一般的解释,随即便满怀期待地看向大牛兄弟三人。 “……” “哥,俺觉得还是应该灌粪汤。” “我去你大爷!你踏马是跟大粪有亲戚还是咋的,不提大粪你会死呀!” “鸡哥,你消消气,我懂了。” 虽然大牛二牛还没想明白,不过好在总算是有个能听懂人话的,这次阿狗竟然点了点头。 “啊,狗子,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金华喜不自胜,终于有个能正常交流的了。 “我不明白啊鸡哥,不过只要你没事就好,其它的对我来说都不打紧。” “……” 金华彻底无语了。 几人都沉默了下来,彼此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对方。 金华看着阿狗他们淳朴的脸庞,关切的眼神,良久之后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很是洒脱。 “哈哈,好,好兄弟!人生苦短,只要开心就好。 既然我已经来了,又何必纠结什么身份。 凭我的本事,难道还怕在这乱世中闯不出一番名堂来吗! 就当这是玩游戏,难度越大,通关才会越爽嘛。” 此刻,金华感觉自己就如同小说中的修真者一般超然物外,心境猛地升华了一个大境界。 仿佛不再拘泥于一事一物,吾心安处即是吾乡。 “兄弟们,从现在起,只要你们听从我阿鸡的安排,我保证你们衣食无忧!以后就让鸡哥带着你们一起逍遥江湖,四海为家如何?” 第32章 阿鸡上位 阿狗也不知听没听懂,只是一个劲地鼓掌叫好。 二牛扭头看看大牛,“哥,哪个江湖?哪个四海啊?干嘛不住地上,非得住水里呢?” 大牛对二牛摇了摇头,附耳过去低声说道: “你管他住哪里呢,反正现在咱啥也没有,阿鸡说什么你应着就是。他呀,” 大牛指指自己脑袋说道,“这儿出问题了,身子又虚,咱还是不要刺激他的好。” 虽然二人嘀咕的声音极小,但架不住周围实在太安静。 阿鸡前一秒脸上还闪现着圣洁的光辉,下一秒便被两人的话破了功,当时脸色就垮了下来。 合着自己难得一次高光时刻,原来纯属自娱自乐,在他们哥俩眼里就是个精神病啊。 “唉~,我太难了。一个王者真心带不动三个青铜啊。” 阿鸡如是想道。 “呼~,好吧,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计较。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刚才所说的话,但既然你们已经答应听我的,那我就是你们的老大。 以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必须无条件的服从我! 这是我对你们唯一的要求。 以后除了突发或者特殊情况可以不用向我请示之外,其余时候绝对不允许你们有私自行动或撂挑子的行为出现!你们明白了吗?” “阿鸡,咱们几个相依为命,亲如兄弟,虽然我和二牛大你一岁,但谁当老大咱还真没在乎过。 现在你突然说你要当老大,还要我们什么都听你的,你凭啥敢说这话嘞?” 大牛在四人中年纪最大,当即便对阿鸡这么无理的要求提出了强烈的抗议。 “是啊是啊,俺哥说的是。你力气没俺们大,跑的没俺们快,就连挨揍都不如俺们抗揍,你要当老大俺第一个就不服你。” 二牛紧随其后,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鸡哥,我好饿,我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 唯有阿狗不在乎,反正他最小,谁当老大对他来说都一个样,还不是一样的叫哥嘛。 他现在只想来口吃的,哪怕是喂狗吃剩下的都行啊,因为他实在是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鸡哂笑一声,直起身子自信地说道: “就凭我能让你们填饱肚子! 就凭我能让你们不再衣不蔽体的藏在这桥洞底下冻得瑟瑟发抖! 就凭我能让你们活得像个人样,不再被他人任意欺辱! 如果我能做到这些,够不够资格当你们老大!” 感受着阿鸡爆发出来的强大自信和滔天气势,大牛二牛眼神中也重新焕发出了光彩。 阿鸡的话再次点燃了他们心中熊熊的希望之火,兄弟俩连忙激动地向阿鸡表态。 “好,别的我们也不敢多想,只要你能让我们吃喝不愁,莫说听话了,就是让我们给你做牛做马,保证都没有半句怨言!” “哈哈,如此甚好!那我就不啰嗦了。 走吧哥几个,看我小露两手,让你们先吃顿饱饭,也好叫你们这声老大叫得心服口服。” 阿鸡站起身来掸了掸鸡窝头上的草屑,正想展现一下自己睥睨世间的老大风采,却忽然觉得有点风吹鸡鸡凉。 于是他下意识地赶紧伸手摸了摸下面,这才发现露在外面的那一半屁股早已被冻得冰冰凉。 无奈之下,阿鸡也只能将身上仅有的这件破麻衣使劲往后系一系,以便能尽量给自己那冻得趴窝的小鹌鹑保留一丝温暖。 这时的他已然没有了方才的意气风发,乖乖缩着脖子哆哆嗦嗦地钻出了桥洞。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绝不似你想象中那般美好。 想在这乱世中艰难求存,零基础的起步无异于地狱级难度开局。 这对阿鸡而言,确实是个极大的考验。 三人也不知阿鸡有何打算,纯属死马当活马医,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跟着他一起从桥底下钻了出来。 阿鸡一路左顾右盼,晃晃悠悠地便带领他们来到了南市。 路上既不说话也不行讨,一直等他们走到开阳门外,这时却见阿鸡竟又莫名其妙地掉头折返了回来,领着三人径奔西郭而去。 几人本就饿得发虚,这一通溜达下来更是觉得头重脚轻,眼冒金星,半条命都快被阿鸡折腾没了。 二牛性子直,最先沉不住气,上前就打算教育教育阿鸡,却被大牛伸手给拦了下来。 大牛在四人中是最沉稳的一个,往常拿主意决断等大事,一般哥几个都听他安排。 就见他紧走两步,来到阿鸡身旁问道:“阿鸡,你这是……” 阿鸡一摆手,“哎,叫老大。” “呃,好吧。老大,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当然是去讨吃的了,要不还能干啥?你觉得就我们现在这样子还有力气干别的吗?” “可集市我们已经走过了呀。你~,真的没问题吗阿鸡?” “别再让我提醒你,叫老大!” 阿鸡霸气侧漏,丝毫不留情面。 “是~,老大!那能否麻烦老大先跟我们透个话,你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刚才确实是想带你们去南市行讨,可我去了才发现事不可为。” 阿鸡很满意大牛的认错态度,于是有意提点他, “你有没有注意到在那里行乞的乞丐有很多?” “帝都最繁华的地方就是南市了。要饭不往人多的地方去还能往哪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呵呵,年纪轻轻就这么健忘吗?难道你不记得那块地盘是焦大他们盯着的吗?” “哦,对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嘿嘿,原来你是怕我们被他们欺负才掉头回来的呀。” “算是吧,也不全对,我最怕的是咱们讨来吃的,最后却让他们填饱了肚子,那才叫欲哭无泪呢。” “对不起老大,是我太心急了。” 几人兄弟情深,从来没脸红过。大牛知错就改,承认的很是痛快。 “可再往前走就是西城门了,你不是打算带我们去金市讨饭吧老大? 那里可是有城卫来回巡逻的呀!” “呵呵,你说的不错大牛,本老大就是要带你们去金市讨饭!” 第33章 要饭也是门学问 “你疯了吧老大!还没听说过有人敢去金市讨饭呢,你不是在逗我们吧?” “要说帝都哪里人最多,肯定当属南市。 不过要说这帝都哪里钱最多,除了国库可就非这金市莫属了。 我当然知道那里有城卫巡逻,但我并不打算带你们逢人便讨。 所谓富贵险中求,此次冒险的目的不单单只是为了讨口吃的,最主要的是教会你们跟我一样擦亮眼睛,做到不讨则罢,讨必有得。 只要咱们小心点躲着城卫,应无甚大碍。 再说了,凡事有利有弊,祸福相依。 不正因为有城卫巡逻,咱们才更不用担心有别的乞丐敢来跟我们抢饭碗了吗。” 大牛听罢一时无言以对,低头沉思了起来。 阿鸡也不催促,给他时间慢慢领会。 “老大,你说的是有道理,可你怎么保证咱们一定就能讨到吃的呢? 这里可都是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不是南市那些普通百姓可以相比的。 若一个不小心惹恼了他们,那咱们兄弟的小命今天就得交代在这了。” 大牛前思后想还是觉得心里没底,便想劝阻阿鸡不要行险。 金市虽然宝货堆积如山,权贵比比皆是,但同样城卫也戒备森严,这一旦被抓住可就真的玩完了。 毕竟以哥几个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容不得再受一次皮肉之苦了。 “哈哈,我很欣慰啊大牛。你遇事能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 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能无损而利己是处世的最高境界,希望你日后能坚持这样三思而后行。” 阿鸡拍拍大牛的肩膀,自信地安慰他道: “放心吧大牛,你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我岂能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你们听我安排便是。” 三人点了点头,只能暂时压下心里的疑问,继续往城西走去。 不远处雍门已然近在咫尺,只要过了雍门,行不多远便是上西门,进去便是金市。 那里城卫巡逻甚严,到时几人就要小心行事了。 因为今天是上元节,所以雍城门处车水马龙,一片喧嚣。 城门守卫根本无暇赶撵他们几个小叫花,这倒是给阿鸡他们省去了不少麻烦。 离城门还有几十米远处,阿鸡抬手拦住了三人。 紧跟着便招呼他们跟随自己,快速跑到路边的杂草丛后蹲了下来。 三人一头雾水,不知阿鸡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大牛见状只好又开口问道:“老大,咱这又是要干嘛呢?” “嘘~,我先在这摸个底。你们过会要听我指挥,我让你们干嘛照做就是。 有什么疑问先放放,等我过后再跟你们解释。” 阿鸡向三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便转过头去不再说话,静静地观察起路上的行人来。 三人相对摇头苦笑,都走到这一步了,也只能任由阿鸡折腾,大不了再多饿一顿呗。 就这样大约蹲了一盏茶的时间,眼看几人的耐性就快被消磨殆尽的时候,阿鸡终于是有所行动了。 “大牛,二牛,赶紧过来。” 二人听到召唤,立即凑上前来。 结果还没等他俩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见阿鸡将手在地上胡乱地抓了几把,随后便用自己这双脏手直接抹了两人一个大花脸。 “啊~!你干什么阿鸡,真有病吧你!” 二人一边躲闪,一边大骂阿鸡。 “少废话! 看见那边那个戴着进贤冠,身着白衣素裘的文人了么,你们两个赶紧上前拦住他讨钱去。 记住,你们要一左一右尽量贴近他,但一定不要去触碰他! 他若躲闪,你们就继续向前逼他,反正就是要始终跟他保持若即若离。 哪怕被他骂几句也别介意,直到他给钱你们再撤回来。” 阿鸡一把扯住二人衣襟,沉着脸不容置疑地对他们说道: “机会一闪即逝,不想饿死就快去!” 大牛哥俩虽然仍不明所以,但毕竟答应过阿鸡要服从安排,也就只好硬着头皮跑了出去。 “公子,您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吧。” “公子,俺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您发发善心救救俺们吧。” 二人按照阿鸡指示,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开始一左一右贴着那儒生乞讨。 “哎,哎,你们快退后,退后,离我远点!” 那儒生起先背负双手,气质从容优雅,在这人流中缓缓踱步,看似颇为悠闲。 不成想却冷不防被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小叫花给吓了一大跳,本能地便往后退了开去。 二人不依不饶,按照阿鸡指示继续往前逼近。 儒生急得直挥手,一边大声呵斥一边后退躲闪二人。 眼看二人没完没了,那脏兮兮的脸庞和不忍直视的黑手就在自己面前来回晃悠。 儒生实在是招架不住,只能自认倒霉。慌忙从钱袋里抓出一把铜钱,也不管多少,直接扔到了两人身上。 “钱已经给你们了,赶紧离我远点,快走快走。唉,今天真是晦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坐车出来呢。” 儒生生怕二人拿了钱仍不放过自己,此时也顾不得保持优雅形象了,掂着衣角便一路小跑地仓惶远去。 大牛二牛激动地捡起散落一地的铜钱,然后便连蹦带跳地跑了回来。 “哇,你真是太神了老大!太厉害了!你是怎么知道这样能讨到钱的?” “老大,以后你说啥就是啥,俺再也不揍你了。” 三人围着阿鸡叽叽喳喳争相讨好,均对阿鸡展现出来的神奇崇拜不已。 显然这次乞讨成功令哥仨士气大振,开始对阿鸡所说的话产生了信服。 同时这也代表着,阿鸡已然初步奠定了自己在这个小团队里的威望不容置疑。 “呵呵,低调低调,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等过会我再给你们解惑。 现在请大家稍安勿躁,这只是道开胃菜,更多的惊喜还都在后面呢。” 阿鸡虽嘴上说得谦逊,但三人都看得出来他还是很显摆的。 要不是他脖子就那么长,估计脸都要仰到天上去了。 不过他们现在丝毫不介意阿鸡的炫耀,反倒觉得阿鸡这是胸有成竹,对他更有信心了。 第34章 亲身示范 阿鸡示意三人先静心等待,不要打扰他,然后便又继续观察起过往行人来。 “难道是我刚才的气焰太过嚣张,又惹得老天爷嫉妒我了?” 阿鸡不由在心里腹诽。 这次他竟然等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也没碰着个合适的乞讨对象。 “老大,要不我们先去买点吃的吧?我们都快饿死了。” “是啊老大,你不是说南市老李头家的胡饼闻着老香了吗,俺这就去买他十几个,咱们好好吃顿饱饭吧?” “不行,你们以为我不饿吗,我身子可比你们虚弱得多了。 我现在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全身心地投入乞讨状态。 假如你们都已经吃得饱饱的,试问哪个还会用心?哪个还会演的这么逼真?” “老大,你说的确实在理,可咱老耗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呀。 这没钱在手的时候还觉不出什么来,挺能捱得住饿。 眼下这钱一到手,立马就感觉自己饿得快生不如死了。 要不你给个准信儿,咱还得等多久才能吃饭呢?”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大家,再等一盏茶的时间。如果还没有合适的,咱们就撤,先填饱肚子再说。” “噢~,老大英明!就这么说定了哈!” 阿鸡理解大牛他们此刻的心情,他还能说什么呢,唯有摇头苦笑。 如果今天真的只就成功这么一次,那他心里终究还是不服气的。 要知道前世他老爸可是市长,在他十二三岁时就经常粘着他老爸,随其出入各种高档场所。 久而久之,官场上的路数也算初窥门径,看人面相也能八九不离十。 最自豪的莫过于学会了他老子察言观色,八面玲珑这套本事。 虽说跟那些老狐狸不敢比,但起码同龄人当中,还真没谁能耍得了他。 想到这里,金华不禁就想起了他视如偶像的老爸。 在前世,老爸可以说就是他人生前行的指路明灯。 他所有的观念都是向老爸看齐,没有对错好坏之分,他全盘接受,当然也包括好色这德性。 不得不说他们老金家的遗传基因还是很强大的。 前世的金华跟他老爸,简直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不止长相性格,就连桃花运都是一样的旺。 远处隐约传来庄严的诵经声,宛若天意般适时斩断了阿鸡对前世的留恋。 雍城门下迤逦走出来一列队伍,前有四名壮汉两两并行,目光冷冽,负责开路清场,一看就是专职打手。 后有四名婢女各挎竹篮,装的是香油、水果、时蔬之类的供品。 走在队伍中间的却是两名贵妇人和一名正值妙龄的少女。 其中一位贵妇年龄较长,估摸五十多岁。虽已年老色衰,但气色甚好,可见岁月在她身上并未留下多少痕迹。 再细看她面容端庄,神情柔和,身上自带一股优雅之气,想来必是出身书香门第。 脸上虽有不少皱纹,却仍难掩其年轻时的风华,令人不自觉便自惭形秽。 如此高贵的气质,其地位自然不言而喻。 与她挽臂同行的妇人却要年轻许多,看来年纪至多三十出头。 这美妇生的体态婀娜,面如桃花,一双媚眼勾魂摄魄,一颦一笑便足以让人心猿意马,想入非非,端的是女中极品,男人尤物! 看她对那年长贵妇轻声细语,刻意讨好的样子,按道理应该是没有其地位高的。 不过阿鸡却隐隐然觉得,她可能才是这一行人等真正的主子。 这关乎于直觉,与推测无关。 两名贵妇有说有笑,相谈甚欢。紧随二人其后的少女却是顾盼生辉,分外警觉。 阿鸡目光扫过这少女,仅只看了人家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眼神了。 如果将前面那美少妇好比作一支玫瑰,娇艳欲滴;那这名少女便好似一朵莲花,清新脱俗。 什么叫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什么叫肤若凝脂,手若柔荑。 但见她美目流转,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又恍若有一股轻灵之气透体而出,直叫人为之倾倒。 更兼此女容颜秀丽,白衣胜雪,当真是画中仙子误入凡尘。 “原来这个时代竟真的有这等绝色佳人,古人诚不欺我!今世重生不虚此行啊,哈哈!” 阿鸡心下狂喜,所谓人各有志,什么荣华富贵,王侯将相,对他而言都不过是镜花水月,过眼云烟。 与卿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这一世若能得此红颜知己相伴,绝世佳人相拥,足偿夙愿,不复他求啊! 眼看队伍近在咫尺,阿鸡猎艳心起,来不及再仔细观察,转头急急吩咐三人: “这次须由我亲自出马,大牛二牛你们留下。 狗子,你跟我出去,不用你如何表现,尽量装成快饿死的样子就成。” “你放心吧老大,这个不用装,我是真的感觉自己快不行了。” 阿狗有气无力的回道。 “好兄弟,再忍一忍,搞定这次,你们想吃什么我管饱!” 阿鸡一把抓住阿狗手腕,也不知从哪爆发出来的力量,看准时机,只待开路的四名保镖刚刚过去,便扯着阿狗从杂草丛中跌撞闯出。 “菩萨奶奶,您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快救救我们两个孤苦伶仃的小子吧,我们就快要饿死了。” 阿鸡连滚带爬,抢先跪倒在年长贵妇面前颤声哀求,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阿狗则干脆得多,直接趴在地上话都懒得说,只是一个劲的磕头。 “来人!怎么看的路,还不快把他们轰走,莫搅了夫人兴致。” 年轻贵妇一脸嫌弃,挺身而出护住年长贵妇,不禁怒喝家奴们不长眼睛。 四人没来由被主子训斥一通,也不敢发作。唯有将这一肚子的邪火,全都宣泄到阿鸡他们两个罪魁祸首身上。 后面那两名家奴距离较近,当即便疾步上前,一人一个,拎着二人脖领提离地面,就像提着两只小鸡崽一般,作势便要狠扔出去。 眼见阿鸡二人就要遭殃,大牛二牛骇得魂不附体,都已经准备要冲出去接人了。 却忽听那年长贵妇及时制止,对那几个家奴摆摆手说道: “罢了,放下他们,你们都退下吧,无妨。” 第35章 仙子姐姐 家奴们见夫人发话,只得放下二人躬身稍退。 贵妇又转头对那少女说道: “宁儿,给他们一些钱财,让他们走吧。这两个孩子也怪可怜的,能活着不容易。” 少女上前应声回道:“喏,长夫人。” “且慢。” 少女刚想取钱施舍给阿鸡,不料却被那年轻贵妇伸手给拦了下来。 “姐姐,您这几年一直诚心礼佛,不问俗事,却不知这世道早已变了许多。 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有太多好吃懒做之徒利用他人良善之心骗吃骗喝,不劳而获,甚是可恶。 你看这两个小子年纪轻轻,有手有脚又没病,想来也应是那种无耻之徒。 依我看根本就不值得可怜,干脆将他们轰走得了,有这些钱财还不如供奉给佛祖积攒功德呢。” 年轻贵妇俏脸含煞,似对阿鸡这等卑贱乞丐极度鄙夷厌恶。 看着二人的眼神便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想要踩死地上恶心的蝼蚁一般。 阿狗听到这话吓得浑身哆嗦,趴在地上一时间手足无措。 阿鸡看起来却是丝毫不慌,气定神闲。 他不怕对方羞辱谩骂,就怕像刚才那样,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直接就要扔出去。 想他前世也算阅女无数,别的不敢夸口,对付女人他自创一套秘诀,号称‘金氏八法’。 此诀屡试不爽,只要给他开口的机会,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眼前这位美少妇,性格倨傲,气场强大,一举一动尽显高贵脱俗,阿鸡猜测她必定是出身名门且地位显赫; 另外阿鸡观其面相眼泛桃花,嘴角生痣,额高眉淡,体态妖娆,此乃是淫荡、势利之相。 对付这种女子,只要用好‘捧’字诀即可。 略一思量,阿鸡心下已有了计较。 于是他赶在家奴们还未动手之前抢先直起身来,直盯着美少妇的眼睛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位美丽的仙子姐姐,不管你怎么打我骂我都随你。 反正早晚是个死,小子但求姐姐能让我多看几眼,就算是死,小子也要做个饱死鬼。” “哦?此话何解?” 美少妇果然被阿鸡挑起了兴趣,抬手示意家奴们暂停行动,转而好奇地询问阿鸡。 “小子之所以不惧生死,斗胆冒犯,就是为了将姐姐的绝世容颜记在脑中,印在心里! 虽明知这是大不敬之举,但小子委实是饿得要死。 尝听闻‘秀色可餐’,为了稍解腹中饥饿,小子一时没忍住,这才冒犯尊驾意欲一睹芳颜。 其实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姐姐你长得真是太、太、太~美了呀! 商纣王为了妲己一笑甘愿自折股肱,荒废国政; 周幽王为了褒姒一笑竟敢烽火戏诸侯,自绝生路。 此二人贵为国君,尚且不惜亡国也只为博美人一笑,何况小子一介贱民,何惜此命乎! 今姐姐之美尤胜二女,似这般倾国倾城,花容月貌,试问全天下的男人,哪个见了姐姐不得被迷得神魂颠倒,俯首称臣。 而小子年少德浅,定力不足,把持不住岂不是人之常情。 对小子而言,姐姐就像九天仙子下凡尘,若小子三生有幸能得见姐姐一笑,那今日就算被他们几个打死,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扑哧~” 阿鸡这套秘诀果然管用,年轻贵妇被他成功逗笑,此时已是笑靥如花,甚为受用。 不止她被阿鸡逗笑了,剩下的众女子也都被他的这番吹捧献媚给逗得掩口而笑。 “这小花子,嘴巴倒是挺甜。算了,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本夫人就不为难你了。” 年轻贵妇心情大好,回头使了个眼色给那少女, “宁儿,赏他点好处吧,此事就交给你了。” “是,少夫人。” 宁儿见状微微点头,表示会意。 阿鸡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根本猜不出她们意欲何为。 “等等,小家伙,你夸的你姐姐开心了,可知我现在很生气吗?” 年长贵妇微笑着质问阿鸡:“我可是你这位仙子姐姐的姐姐,为何你只称她姐姐,却称我为奶奶呢?我有那么老吗?你若不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可别想从我这里讨到一点儿好处。” 阿鸡刚以为自己已经掌控了局势,没想到高兴得太早,不觉间竟又把这位大人物给得罪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确实大意了。 不过当他抬头看到年长贵妇脸上那和蔼的笑容时,本来高悬着的心思不禁又放松下来。 看来情况还没那么坏,这位贵妇人一看便是面和心善之人,看她的神情应该并无恶意。 可能只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表现太过显眼,对他产生了些许好奇,所以才故意逗逗他吧。 阿鸡何许人也,常以护花使者自居,似他这种性格,是坚决不能容忍自己在女人面前丢了面子的。 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两位贵人给安排明白咯!说不定自己魅力爆棚,一举征服二女,借此直接就咸鱼翻身了呢。 “菩萨奶奶莫怪,您这是有所不知啊。您和仙子姐姐可大为不同,哪怕您恼怒小子,小子也仍旧不会改口的。” “哦?这又是什么道理呢,你且说来听听?” 现在已经不止年长贵妇好奇了,在场众人都被阿鸡勾起了好奇心。 阿鸡在大庭广众之下侃侃而谈的抢眼表现,此时已然引的诸多路人为之侧目,其中不乏有一些帝都的富豪权贵。 众人开始不约而同地近前围观,均讶异于一个要饭的小叫花,是如何做到让当朝三公之首-袁司徒府上的两位夫人,放下正事不干而甘心驻足听他说话的? 阿狗眼角瞥见不断有人凑近围观,心里登时慌得一批。 干脆把脸一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闭着眼睛直接装死,心底默念鸡哥保佑。 阿鸡这时还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喧宾夺主,俨然成了场中焦点。 不过以他‘人来疯’的性格,估计就算是知道了,也只会让他更加兴奋。 当下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想着究竟该怎么才能把话给圆回去,以至于完全无心顾及其它。 第36章 菩萨奶奶 心念急转,阿鸡最终决定兵行险着,动用‘八字真言’里最难学精的‘顺’字诀了! 尽管他自知对佛学不过略懂皮毛,并不敢保证就能蒙混过关,但眼下貌似也已别无他选了。 想通此节,阿鸡当机立断,拜伏地上朗声回道: “回夫人话,其实小子略懂一点相人之术。 佛法有云‘相由心生’,夫人面容端庄,神态祥和,隐然有菩萨像,一看便是宅心仁厚,与佛祖有大因缘之人。 小子虽无缘礼佛,却有心向佛。 适才不过看了您一眼,竟感觉佛光普照,目眩神迷,只以为是菩萨转世。 一时间心神激荡,犹如绝处逢生,故此言行失礼,不慎惊扰了活佛。 但求沾染一点雨露恩泽,以使小子兄弟二人心境平和,仅此而已。 还望菩萨奶奶能原谅小子则个。” “嘁,说得好听。那你也可以叫菩萨姐姐呀,为何偏要叫奶奶呢?” 年轻贵妇眼波流转,神情妩媚,娇笑着揶揄阿鸡。 这一笑宛若百花齐开,在这凛凛寒冬里便好似一捧暖炉,一壶烈酒,直撩得阿鸡七荤八素,心如猫挠,差点把持不住。 只想拥她入怀,一亲芳泽。 这想法乍一出现,阿鸡大惊失色,莫非这女人修习过什么媚术不成?不禁赶忙收摄心神,心中直呼妖精。 “这~,却是另有一番道理了。但若要小子讲出真话,得先请求仙子姐姐能宽恕小子冒犯之罪。” “哼,臭小子,你已经冒犯的不少了,姐姐也没惩罚你不是。” “哈哈,姐姐说的是。 似姐姐这般绝世容颜,哪个男人见了会不生龌龊之心,不行非分之想呢。 就连小子饥寒交迫,朝不保夕,都还有心思倾慕姐姐蠢蠢欲动,就更别说其他男人了。 不过佛曰,‘食,色,性也。’ 小子深以为然,是故并不以此为耻。 因而称仙子为姐姐,不惟叹赏姐姐年轻貌美,尚自带有一丝爱慕之意。 还望姐姐莫要怪罪,千万别跟我这粗鄙小子一般计较。” 阿鸡说完之后,立即有模有样地跪地拜求贵妇。 嘴上虽是说得好听,脸上却挤眉弄眼,没个正形。 年轻贵妇被他那副搞怪相逗得花枝乱颤,娇笑不已。 尽管明知他有非礼之嫌,可也不忍怪罪于他,一时还真拿阿鸡没办法,只好把话又给推了回去。 “好了好了,本夫人不跟你这个小滑头一般计较,你还是接着说你的菩萨奶奶吧。” “呵呵,至于为何要叫菩萨奶奶呢,” 阿鸡板起面孔,神情肃穆的说道, “奶奶是尊长,是小子想到的最能表达敬意的称谓。 奶奶虽说也是个大美人,但宝相尊严,小子决不敢心生邪念。 在小子心里,对菩萨奶奶只有尊敬和膜拜,绝不敢有丝毫亵渎之意。” 年长贵妇听罢微笑点头,正想开口夸赞几句。 不曾想一旁的宁儿早就恼怒阿鸡的轻薄言语,眼见两位主子竟都对他欣赏有加,实在忍不住插嘴发难道: “哼!油嘴滑舌,好色之徒,我平生最恨的就是你这种人了! 说得倒是好听,既然你一心向佛,但求心境平和,那我问你,为何一见我们便乞讨求怜?又有哪个向佛之人似你这般轻佻无礼的!” 阿鸡不由撇撇嘴,不卑不亢地面对众人说道: “宁儿小姐,你这么看我无可厚非,毕竟你年纪尚小,我不怪你。 不过从你刚才所言,我便敢断定小姐必不是向佛之人。 佛法讲究体悟自性,渡己渡人。 尊驾过来时,小子兄弟二人已然饿得精神恍惚,眼中但见一片佛光耀眼,误以为菩萨显灵,由此才上前祈祷,以求活命。 只因心中有佛方能见佛,这正是应了体悟自性之法理。 且佛法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小子乃是一介凡人,若不填饱肚子何谈心境平和? 今幸得菩萨奶奶大慈大悲,垂怜我兄弟二人脱离苦海,此举可谓先有善因,后结善果。 既积了功德,又圆了心境,此为佛家之大缘法是也。 这却是应了渡人渡己之法理。 再者,佛法又云,‘色不异空 ,空不异色,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受想行识 ,亦复如是。’ 这可是佛门中人毕生修行之大境界,连佛祖都难以摆脱这五蕴之厄,你又怎能强求我这么一个俗世小乞丐,做得到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呢?” 阿鸡一番解释说完之后,直把三人惊得目瞪口呆,如同见鬼一般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这时她们才发现彼此的脸上尽是震惊之色,完全难以置信这番饱含佛理的话语,竟是出自一个小叫花的口中。 阿鸡察言观色,心下暗呼侥幸。 他虽然表面看起来从容不迫,但实际上也是外强中干。 方才他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总共也就归拢出这么点东西,一遭全给它用上了。 这幸亏是佛祖保佑,总算成功镇住了她们,要不然阿鸡都不知最后该如何收场呢。 接下来应该趁热打铁还是及早开溜,阿鸡眼下反而倒有些举棋不定了。 正犹豫间,却见那年长贵妇上前一步深深作揖,肃容说道: “刚才妾身多有得罪,还望小师父海涵,莫要放在心上。” “啊?呀,这可使不得。菩萨奶奶,您可折煞小子了。 小子何德何能,都是胡乱言语而已。本只是为了讨口饭吃,并无意惊扰尊驾的。” 阿鸡起先还有些懵圈,随即反应过来吓了一跳,顿时受宠若惊,慌忙拜伏地上,口中连说不敢。 “呵呵,好吧,小友莫慌,快快请起,妾身没有别的意思。” 年长贵妇亲切地招呼阿鸡起身,此时心下越看阿鸡越是欢喜,于是柔声问道: “敢问小友哪里人氏?怎么称呼?为何沦落至此呢?” “回菩萨奶奶话,小子乃并州人氏,祖居上党,家中世代务农。 只因父母亡故,我们兄弟二人被迫流离失所,相依为命。本想来帝都寻个活计,却奈何落魄街头,乞讨为生。 山野愚夫,无甚见识,父母生前未曾给我们起过正名,现只有一诨名阿鸡,这是舍弟阿狗。” 阿鸡指了指身后的阿狗,对贵妇如实回答。 第37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唉,可怜的孩子,既如此,那你…” “哎,姐姐,咱们还是赶紧去寺里祈福吧。在此处耽搁了这么久,人家法能主持怕是早就等得焦急了呢。” 年长贵妇本想留下阿鸡,却被年轻贵妇当即按住手臂拦下了邀请。 年长贵妇不解其意,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年轻贵妇。 年轻贵妇也不做解释,拉着姐姐便往白马寺方向走去。 临走前她又回头吩咐道: “宁儿,这里就交给你了,记得务必好好打赏下这位小兄弟。赵大,赵二,你们二人留下来照顾小姐。” “唯,夫人。宁儿明白。” “唯,少夫人。” 随着两位夫人带着一行人离开此处,围观的人群眼见再没热闹可看,便也都各自散去了。 比及走出一段距离后,年长贵妇终究忍不住心头疑惑,开口询问道: “妹妹刚才拦我是何意呢?我觉得那孩子聪明伶俐,学识广博,可是块难得的璞玉啊。如今他正好举目无亲,颠沛流离,我们为何不趁此良机将他招揽进袁府呢?” “姐姐所言极是,可正因为他太过优秀,妹妹才更不敢随意招他入府呀。” “哦?姐姐愚钝,还望妹妹能为姐姐解惑。” “你想啊姐姐,即便如袁家和我杨家这般底蕴丰厚,想培养出一名年轻才俊也不敢轻言易事,必然要耗费大量钱财物力。 姐姐亦是名门之女,伯父乃儒学大家,自当清楚妹妹所言不虚。” “的确如此。若想博古通今,智周万物,就必须要博览群书。 先父当初皓首穷经,只为放置书简便占用了三间屋子。 而最主要是那些书简的价值,已绝不能简单的以钱财来衡量了。” “是啊,姐姐明鉴。 方才那少年看着最多也就十五六岁年纪,却能引经据典,所知甚广,连佛经这么晦涩玄奥的学问他都能泛泛而谈,绝非山野草民所能做到。 若说他没有家世,你信吗?此妹妹之不解一也; 他说自己出身并州,祖居上党,但妹妹年少时曾跟随家父游历过此地,他言谈之中并无半点当地口音,何也?此妹妹之不解二也; 若是普通百姓见了我们这排场都会尽量避开,免得自找麻烦。至于乞丐则更是诚惶诚恐,唯恐避之不及。 而他却丝毫不惧,故意冲撞,甚至还有胆对你我姐妹言语轻薄,只凭这份胆识气度,他就绝不会是普通的家族子弟。此妹妹之不解三也。 凡此种种,皆表明这少年乃有备而来,必有所图! 至于所图何事,妹妹尚不得知。 不过今日午时天现异象,妹妹见夫君回府后便默不作声,眉头紧锁,可知必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现下世道紊乱,人心思变,一不留神就会被奸人所乘。 夫君贵为司徒,乃群臣表率,万众瞩目,行事更需步步谨慎,一步行错便可能受人把柄。 我们妇道人家不求为夫君排忧解难,但求不给他添乱即可。 正因如此,所以妹妹才冒昧做主,断了姐姐想招揽他的念头,万望姐姐能知变从宜,三思而行。” 年轻贵妇一番推论鞭辟入里,洞若观火,年长贵妇听罢如梦初醒。 “啊,我真是老糊涂了。咱们今日来寺庙上香,不就是为了给夫君祈福吗。瞧我这事办的,唉~,人老了干什么都不中用喽。” “哎呀,姐姐说笑了。姐姐端庄典雅,风华正茂,哪里老了嘛。若妹妹是个男人,肯定会对姐姐欲罢不能呢。” “呵呵,你这张小嘴啊,真是甜死人不偿命。” “姐姐,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咱们小心驶得万年船,宁可错过,不可犯错。 不过不管怎么说,妹妹不经姐姐同意擅自做主,总是失礼了,还望姐姐勿怪。” 年轻贵妇说罢便要屈身行礼,年长贵妇赶忙抬手扶住她。 “妹妹哪里话,都怪姐姐这些年只知一心礼佛,对这俗世人情生疏日久。 今日若不是妹妹心细如发,明察秋毫,姐姐险些就要酿下大错。 真是没想到那孩子心机竟然这般可怕,也幸好今日有妹妹在,姐姐才能悬崖勒马。 我感谢妹妹尚且不及,又怎能怪罪与你呢。” “姐姐客气了,你我二人情同手足,休戚相关。自妹妹嫁入袁家之后,一直幸赖姐姐照顾周全。 虽说咱们平日里甚少相聚,但小妹十分理解姐姐的苦衷。 知道姐姐喜静,为免打扰到姐姐清修,小妹唯有敬而远之,其实打心里真想能跟姐姐多亲近亲近。 奈何后府杂务实在繁多,小妹即使有心也是无力,为此只能勉为其难,不敢有一日懈怠。 姐姐你可不能一直在佛堂里躲清闲,若真要感谢妹妹,那你就出来帮帮妹妹好不好嘛~” 年轻贵妇挽着年长贵妇的胳膊讨好撒娇,几句话就哄得她姐姐心怀舒畅。 姐妹俩一路娇笑连连,甚是亲密。阿鸡的那段小插曲,不觉间便已被抛之脑后了。 阿鸡怕是完全想不到,自己挖空心思露己扬才,结果竟是弄巧成拙,没给自己搏个好出路不说,还反倒成了别人的踏脚石。 再说宁儿这边,看到队伍远去,她立马便换了副面孔。 美目一瞪,双手叉腰,开始凶巴巴地对阿鸡兴师问罪: “喂,小叫花,我看你刚才奶奶长,姐姐短的叫得很亲热嘛。 既然你这么会说话,那也来捧捧我呗。 只要你能捧的本小姐开心,必有重赏!如若不能,本小姐就让他俩狠狠打你一顿,也好叫你长长记性。” “嘿嘿,宁儿小姐说笑了,小子在小姐面前可不敢造次。” 阿鸡看着眼前这个刁蛮可爱,薄怒轻嗔的娇俏小美人,一时竟意乱情迷,忘乎所以。 直勾勾盯着人家看直了眼,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有多欠揍。 宁儿被他肆无忌惮的目光盯得面红耳赤,积羞成怒。 “小色胚,你若再这么无礼,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啊,小姐勿恼,小子只是为小姐绝世容颜所倾倒,一时情难自禁而已。 不如这样,小子现场作诗一首送与小姐,就权当给小姐赔礼道歉了。” 第38章 意外惊喜 “你还会作诗?” “嘿嘿,略懂略懂。” “好,本小姐正要看看你还有多少能耐,请吧。” “天生丽质难自弃,回眸一笑百媚生。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阿鸡不假思索,由感而发,借用古人佳作自凑了一首不伦不类的‘奇诗’。 但不得不说,这两句诗简直就是为宁儿量身打造的。 这一刻阿鸡感觉自己已经坠入了爱河,此生只怕是难以忘记这娇蛮可爱的美丽少女了。 “我的天啊!…” 宁儿当场便被阿鸡的文采深深折服。她紧紧地捂住小嘴,以免自己因太过惊讶而失态。 她自幼聪慧机敏,深受父亲疼爱。 后得家族支持,倾力栽培,委以重任,少年得志,向来自负。 初见阿鸡年纪与她相仿,原本并没拿他当回事。 想来一介草民没有底蕴,没有背景,不过是依仗一时的机灵取巧,早晚会江郎才尽,泯然于众人。 可刚才阿鸡信口吟来的这首诗,却让她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跟阿鸡的才华相比,竟会是天壤之别的差距。 这波突如其来的冲击,就像是山洪爆发一般势不可挡,摧枯拉朽,瞬间便击垮了宁儿心中所有的傲气。 此诗不但清新脱俗,字字珠玉,而且文裁新颖,开古人之先河,绝对会是流传千古的佳作! 宁儿自愧不如。她当然想不到,这只是阿鸡剽窃后世名家的杰作,拿来借花献佛罢了。 不过虽然对阿鸡展现出来的文采非常钦佩,但同时,宁儿也对阿鸡的身份产生了很大的质疑。 “阿鸡?你敢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是并州人氏?无家无业?” “小子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阿鸡此时当局者迷,只以为宁儿是不相信这诗是自己做的,故而才有此一问,并未领会出她其中的深意。 “好,呵呵,你很好。小鸡崽,你确实让我刮目相看呢。这首诗我很喜欢,所以本小姐决定履行承诺,要大大的奖赏你。” 宁儿见阿鸡死不改口,也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或许是这里人多嘴杂,他有什么苦衷不方便说吧。 不如先与他结个善缘,打消他的戒备之心,来日方长,将来有的是机会见面。 宁儿打定主意,于是伸手从袖中取出荷包。 那荷包制作精美,用料考究,一看便是富贵人家所有。 荷包正面用黄色丝线绣了一个‘宁’字,后面却是绣了两个小字‘太平’。 但见宁儿先从荷包内摸出一块约莫二两重的碎银(一两银子可换一贯钱,即一千文铜钱),随即她一手托着荷包,一手托着银子,略带调笑地问道阿鸡: “小鸡崽,我这只手上有二两银子,荷包里呢有百十枚铜钱。作为奖赏,二者你只能取其一。你自己来选,想要哪一个呢?” “谢小姐恩赏,借此佳节小子预祝小姐心想事成,早遇良人。” 阿鸡没有丝毫犹豫,先把脏手在破衣上使劲搓了搓,小心翼翼地上前将荷包捧在了手心,然后便珍而重之地贴身藏进了怀里。 开玩笑,那点碎银子怎能比得上美人的贴身之物珍贵呢! 这带着淡淡处子幽香的精致荷包,我就当是宁儿送给我的定情信物了,哈哈! “咦?你为何不选银子?你应该知道它们之间的价值相差多少吧?” 宁儿蹙眉问道。 那荷包于她意义非凡,她本不欲送人,岂料阿鸡手速太快,尚未来得及明说便已被他收入怀中。 看着阿鸡那脏兮兮、黑乎乎的一身行头,宁儿又实在是没有勇气向其索要回来,最后也只能报以苦笑了。 “呵呵,那是自然,小子只是穷又不是傻,岂会不知道银子有多贵重吗。 不过,小子更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像小子就是区区一个臭要饭的,若带着这等贵重之物在身上,只怕会平添祸端,根本无福消受啊。” 阿鸡双手紧紧按住放置荷包的位置陶醉其中,他自然不会告诉宁儿实情。 泡妞最忌操之过急,第一印象很重要。 阿鸡刚刚才打开局面,他可不想后继乏力,前功尽弃。 “哼,你倒是想得周到。那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这个嘛,请恕小子眼拙,只知尊上非富即贵,其他的便一无所知了。 还望小姐告知小子,日后待小子发达了,必当报答小姐今日活命之恩!” “嘻嘻,这却是不必了。 好多人倒贴着来给我们主家送好处,我们都不收呢,何况你个小叫花子。 也好叫你知道,我们主家乃是当朝的三公贵人-袁司徒。 刚才跟你说话的正是我们主家的两位贵眷-马夫人和杨夫人。” “袁司徒?可是人称四世三公的袁家!” “哎呦,不错哦,你知道的挺多嘛。”宁儿饶有深意地问道阿鸡,“怎么样小鸡崽,想不想来我们袁府做工呀?” 阿鸡心中狂喜,汝南袁家,这可是棵参天大树啊,爬上去就一步登天了! 我就说嘛,我的运气不可能这么差的。 这种机会千载难逢,傻子才不想去呢。 “多谢小姐开恩,小子正有此意。不过小子斗胆请求小姐,能否允许小子再带几个苦命兄弟一同入府呢?” “哼,你是想救他们呢,还是想害他们呢?你以为袁府是个大杂院,随便是个人就能进来讨生活吗?” “是是,小姐教训的是。都是小子糊涂,说话不带脑子,着实该打,还请小姐原宥则个。” 阿鸡话一出口便知不妙,刚才自己太过兴奋,显然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还好自己及时悔改,赶紧承认错误,否则一旦得罪了宁儿,岂不是自绝前程。 凡是官宦世家,府中都是仆役奴婢成群,无一例外。 不同于地方豪强和富户商贾家里的仆从,在朝廷任职的世家大族,他们后府中的这些下人们,相互之间勾心斗角,夺爱争宠的激烈程度,丝毫不亚于在朝堂之上的主子们。 以大牛他们三个的智商,若是扔进那种环境里,估计就跟自杀也没什么两样。 即使是阿鸡自己去了也得低调做人,见机行事,不敢断言有十足把握。 假如真的好心办坏事害死了他们,那阿鸡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第39章 传授经验(上) 宁儿对阿鸡知错就改的态度很是满意,回身屏退赵大赵二,近前低声对阿鸡说道: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此事我须回去向两位夫人禀报方可。 你且在外面暂待些时日,等我为你打通关系后自会给你消息。 正好你也可趁着这段时间,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妥当,免得入府后心有牵挂。” 宁儿说完目视阿狗,意有所指。阿鸡心领神会,当即谢过。 “诺,小子全凭小姐安排。不过今日别过,小子日后当如何联系小姐呢?” “傻小子,你以为本小姐的荷包是白给你的吗,三日后你可来袁府找我。 记住带着这荷包为信物,去后门处找看门人,到时他自会领你来见我。” “诺,小子都记下了。” “好了,我还要赶去伺候夫人,不便在此耽搁太久。 你须知此事出之我口,入之你耳,万不可告与他人,否则必会惹祸端上身,害人害己。切记,切记。” 宁儿悄声叮嘱完阿鸡之后,便自带着两名家奴快速离去。 “狗子,快起来,咱们也得抓紧闪人了。” 阿鸡目不斜视地目送三人离开,暗中却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待那三人走远,他立马拉起阿狗,朝大牛他们打了个手势,示意跟上,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城门方向小跑而去。 大牛二牛在躲藏处看的一头雾水,但见阿鸡他们往城里跑去,不得已也只能赶紧追上他们共同进退。 在人流的掩护和阿鸡的指挥下,四人有惊无险地躲开城门守卫来到了城内。 大牛方待询问阿鸡,却被阿鸡嘬指示意噤声。 四人在他的带领下七拐八绕,一路躲避着城卫巡逻,逐渐向着金市靠近。 眼看就要进入金市范围,这里的警卫明显格外严密,几乎没有巡逻死角。 阿鸡暗呼失算,不禁皱紧了眉头。 “兄弟们,这里太过危险,不便擅入。咱们且去那边马车后躲躲,还是先由我来探探情况再行动。” 阿鸡指了指市场外拴马处,那里已然停了几辆马车正在休整。 时值申时左右,冬日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格外舒适。 马夫们都靠在车辕上打盹,只有那些马儿还在悠闲的饮水进食,确实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所。 哥仨点头应是,现在他们对阿鸡可谓奉若神明,均以阿鸡马首是瞻,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四人跑到马棚近处,阿鸡注意到其中最大的一辆马车,单独停在棚子最外围且无人看管。 恰好那里又靠近街角利于隐蔽,一旦遇到危险跑起来还方便,正合阿鸡心意。 于是他拉着几人径奔此处,直到躲在车子侧面,借助巨大的车毂遮掩住身形后,四人这才终于放下了紧绷的神经。 瞬间便感觉精疲力尽,一个个瘫坐在地上,死活再也不想动弹了。 “呼~,趁着现在安全,你们有什么问题就赶紧问吧,正好我也能传授点经验给你们。” 阿鸡惬意地倚在轮毂上对三人说道。 手上却下意识地伸进怀里,摸着宁儿的荷包露出傻笑。 “老大,刚才好端端的你不回来跟我们碰头,干嘛要拉着阿狗往城里跑呢?” 大牛早就一肚子疑问了,阿鸡话音未落,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咳咳,乞讨第一课,要学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方才我的表现太过引人注目,周遭那么多人围观,其中不乏心怀鬼胎之人。 你们都知道,西市那边也有一个丐帮。 我偶然发现有几个乞丐躲在路边树后探头探脑,鬼鬼祟祟,说不定就已经盯上咱们了。 我甚至还怀疑,他们很可能是焦大的手下呢。 不管他们是谁,咱们现在身上有钱了,容不得半点闪失。若是被这群苍蝇给盯上,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开溜,是最明智的选择。 我量他们也没那个胆子,敢跟咱们到城里来打牙祭。” “噢~,原来是这样。老大,你好厉害! 那你再教教我,你是怎么看出那个儒生会施舍我们?还有,干嘛非要把我俩搞成这个鬼样子呢?” “是啊是啊,老大,俺现在真的相信你是神仙了。以后俺跟定你了,俺要跟你要一辈子饭!” 二牛两眼放光,一脸虔诚地抱着阿鸡大腿表忠心。 阿鸡抬脚就给二牛踹了个跟头。 “滚蛋,瞧你那点出息。好男儿志在四方,哪个像你一样整天就知道坐吃等死的。我看狗子都比你强得多,是吧狗子?” “嗯,啊?噢,老大说的是。” 阿狗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刚才他魂游天外,根本就没仔细听阿鸡说了些什么。 之所以迷糊应声,也就是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自然的条件反射而已。 不过眼下既然老大都当众夸奖自己了,那他怎么着也得说两句不是。 “不怪老大说你二牛哥,在皇城里讨个饭,那命得多硬啊。 咱们就应该听老大的,多出去走走,天下这么大,总有讨饭容易的地方。 歪脖子树那么多,你就非得拣着这一棵吊死吗?” 阿狗语重心长地告诫二牛。 二牛深以为然地频频点头。 “……” “你们赢了,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阿鸡本打算骂他们一顿的,可最终他还是咂咂嘴,实在是拿这两个活宝没辙,干脆放弃了说教。 “乞讨第二课,见微知着,于细节处看成败。 首先说那个儒生举止优雅,皮肤细嫩,必然是个世家子弟; 再看他标新立异,从里到外都是一身白衣,便知他喜好附庸风雅,是个死要面子之人; 更兼他白衣胜雪,领口袖口一点褶皱脏污都没有,定是个极爱干净之人。 对我们这些讨饭的来说,有钱、要面子、有洁癖,这三条无论满足那一条,都已经值得我们冒险一试了,更别说他还是这种三条全占的奇才。 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恩惠啊,我们岂能辜负他老人家的一番美意。 对付这种人那是最简单不过的,精髓只有一个字,‘脏’! 你越脏他就越怕,怕又碰不得,躲又躲不开,还能怎么样,乖乖掏钱认倒霉咯。” 第40章 传授经验(下) 大牛:“噢~,原来是这样!” 二牛:“哇!你好厉害啊老大!仅仅瞅了人家两眼就看出来这么多,真是活神仙啊,请受小弟一拜!” 阿鸡又飞起一脚:“滚。” 阿狗:“一身白衣,又优雅,又干净…,噢~,我明白了老大!原来你拽着我上去乞讨,就是看中了那个穿白衣的大姐是吧?” 阿鸡:“瞎说什么呢,什么大姐,人家哪里大了!呃~,不过有些地方还是挺大的,嘿嘿…” 阿狗:“老大,哪些地方挺大的呀?” 阿鸡:“就那个,呸呸,差点让你给带沟里。那可是我心中的女神,岂容随意亵渎!以后都给我记住喽,叫女神,明白了没!” 阿狗:“哦哦,明白了老大。女神,女神,就是老大的女人。” 阿鸡:“哈哈,孺子可教也。对,你们老大我是神仙,神仙的女人自然就是女神了。狗子,有前途,哥看好你噢。” 大牛:“老大,咱们是不有点跑题了?” 阿鸡:“啊?噢,咱们继续原来的话题哈。再说后来这队美娇娘,长得那是一个比一个水灵,一个比一个带劲儿,嘿嘿~,一个比…” 大牛:“咳,咳!” 二牛,阿狗:“……” “嘿,这真是,不好意思啊各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神仙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动情的时候嘛。一时情不自禁,见笑见笑了哈,嘿嘿。” 阿鸡讪讪一笑,饶是他脸皮够厚,此刻也有点顶不住三人鄙视他的目光。 毕竟在这个年代,又是他们这般大小的年纪,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属实是有点石破天惊了,再多的解释也显得苍白无力。 阿鸡不禁腹诽,这几个小子日后可得好好点拨点拨,跟着他花少混怎么能不沾女色呢。 要是老大老四在就好了,这他奶奶的聊个骚都聊不起来,好尬呀。 “咳,咱再说这两个贵妇人,一看人家那排场就知道了不得! 在帝都能这么高调的,除了皇亲国戚,就是那些个三公九卿的朝廷大员了。 这样的主儿按理说咱是碰不得的,那我为何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呢?” 阿鸡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似是在引导哥仨独立思考,实则是在给自己腾出点时间找说辞。 说实话他当时就是色迷心窍,心想这等美人若是错过了,自己势必不会甘心。 脑袋一热,下半身就已经帮他做好决定冲了出去,在那一刻本能完胜了理智。 不过这种大实话肯定不能告诉大牛他们,要不然他这个老大铁定会颜面扫地,刚树立起来的威信也就化为乌有了。 “老大,你就别难为我们了,放眼整个帝都的乞丐,你的胆量那绝对是独一份。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乞丐,根本连想都不敢想去拦那号大人物,那简直就是作死啊。 你是不知道老大,当时看着你拉着阿狗直奔着人家冲过去,我跟二牛那个心呐,拔凉拔凉的呀,都已经在盘算身上这点钱够不够给你俩下葬了呢。” 阿鸡一脑门黑线,呛得直翻白眼:“我谢谢你吭大牛,我真是祖上积了八辈子德,才能碰上你们这样的好兄弟。” “嗨,老大过奖了,这都是我们哥俩应该干的。你也不用太感动,过会吃饭多分我们几个胡饼就行。” “……” 阿鸡很无奈,自己明明能言善辩,可面对这哥仨,偏就觉得浑身上下满满的都是无力感。 “说到这个吃的,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有,那几个婢女篮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阿鸡长呼一口气,收回感慨,重新整理思路。 “是香烛和果蔬。” 大牛抢先答道。 “嗯,不错。那她们带这些东西能干嘛呢?” 阿鸡继续循循善导。 “雍门外往前不远就是白马寺,她们是要去拜佛!” 大牛又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二牛和阿狗这次也跟着点了点头。 “嗯,很好。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她们有钱有势,想去拜佛乘着马车去就可以了,为何要费时费力的走路去呢?” 随着一步步引导着大牛他们,阿鸡自己的思路也开始越捋越清晰,到这里他已然成竹在胸了。 三人抓耳挠腮不得其解,一起摇了摇头。 “呵呵,乞讨第三课,要学会察言观色,投其所好。 我先前对那两个贵妇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 抛开大道理不讲,你们最起码要知道,无论何时何地,包裹在队伍正中间的永远都是主子。 很明显,他们一行人的主子就是那个年长贵妇。 我观她面相慈眉善目,和蔼可亲,一看便是心存慈悲之人。 凡这类人都是真心向佛,对佛祖无比虔诚,绝不似那些表面拜佛,实则只图求个心安的伪信徒。 就比如说她身边的那个年轻贵妇,很显然就属于后者。 像她那样娇滴滴风情万种的贵夫人,若不是为了刻意讨好那年长贵妇,是绝对不会放弃舒服的车驾而选择步行的。 在上元节这种重大节日里,真正的佛信徒更是不敢对佛祖有丝毫不敬。 她们步行前来礼佛,乃是为了彰显对佛祖的尊敬,以示虔诚,所以这才让我有了敢强拦她们的底气。” 阿鸡看几人听得非常认真,甚感欣慰,于是继续说道, “女人,因为其天生的母爱天性,见到可怜孩子总会比男人更容易生出恻隐之心。 我正是抓住了这点人性,又兼她们信佛,以慈悲为怀,故此才决定拉着狗子上前乞讨。 毕竟就算咱们看着狗子这副惨样都挺可怜的,更别提她们了。” “老大,你对我真好。” 阿狗感动地眼泛泪光,阿鸡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对付女人不比对付男人。 女人大多数都心胸狭隘,性情善变,想要拿捏她们就必须先要了解她们。 就连孔夫子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足见女人有多难琢磨和应付。 这是门很深奥的学问,涉及甚广。 你们现在还年轻,各方面都先天不足,要想学会这招简直比登天还难,待我日后慢慢教授你们。 而我之所以能搞定她们,就要归功于我自创的‘金氏八法’了。” 第41章 豪侠马元义 “老大,啥叫‘金氏八法’啊?” “撩,捧,哄,顺,冷,热,强,弱,此为八字真言,分别适用于不同性格的女子。你们若能悟透其中精髓,日后混迹花丛绝对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既然是老大自创,为啥不叫‘鸡氏八法’而叫‘金氏八法’呢?” “呃,这个嘛,这么叫不是显得高大上一点嘛。” “老大,啥叫高大上?” “高大上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简称。” “老大,啥叫高端大气上档次?” “靠!你们仨能不能问点有用的,咱们是不是又跑题了!” “哈哈,有意思!” 正当兄弟四人还在插科打诨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所倚马车的车厢内,传出来一阵豪爽的大笑声。 阿鸡大吃一惊,‘嗖’地一声便窜了起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刚才几人在此地歇息多时,竟都没发现这车子内还有个大活人! 只不过隔了一层厢板而已,怎么会一点呼吸声都没听到呢? 这时四人又听那车厢内传出话来: “哈哈,小兄弟莫怕,我本在此打坐休息,无意惊扰各位。 只是没想到你们的谈话太有趣了,实在是没忍住。 如果不小心吓着几位小友,还请多多见谅。” 阿鸡一时也猜不透此人是何用意,只能跟着打个哈哈, “不碍事不碍事。倒是小的们年少无知,不懂礼数,误闯入贵宝地,打搅了阁下休息,还望阁下别跟我们几个小叫花一般计较才是。” “小兄弟多虑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请小兄弟进来一叙?” 车厢前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却因内里还垂了层布帘,所以阿鸡仍然看不清里边具体的情形。 “小子深感荣幸,如此便多有叨扰了。” 阿鸡仔细打量了一下车子周围,确认无碍后对大牛他们点点头,示意几人放心,随即一翻身便上了车子。 缓缓掀开布帘,阿鸡第一眼便看到了这个男人。 倒不是因为车厢里只有他一个人,而是这个男人本身太吸引人眼球了,换作现在的说法,就是他长得太爷们了! 此人一身葛布青衫,头上随意地包着方黄色头巾。 紫面阔额,满脸虬髯,神色刚毅,双手交叉环抱胸前,身形笔直地坐在位子上,一眼看去便如同一尊大罗金刚般四平八稳,凛凛生威。 阿鸡以貌鉴人,只观面相便知此人必是个心胸坦荡,重情重义的真汉子,心下已自有了几分亲近。 只不过人无完人,这汉子威武是真威武,但邋遢也是真邋遢啊。 一掀开帘子,车厢内那一股子酒味混合着汗酸脚臭味,直顶得阿鸡头皮都发麻,可以说丝毫不逊于他们这帮叫花子身上的味道。 此时这汉子也在观察着阿鸡,当看到阿鸡那瘦小的身板,略显稚嫩的脸庞时,他的眼神中不由闪过一丝惊讶,但旋即就恢复了正常。 “小兄弟好本事!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便如此见识广博,语出惊人,观人更是独到精准,委实让某家钦佩不已啊!” 大汉抱拳作揖,声如洪钟,率先开口。 阿鸡见他相貌言行如此威武粗犷,心下先自怯了三分,口中连说不敢,急忙上前跪拜回礼。 “阁下谬赞了,小子就是一个臭要饭的,不知天高地厚,刚才那都是胡说八道,只怕是污了阁下耳朵,还请阁下万勿怪罪小子。” “哈哈,你太过谦逊了小兄弟,快快请起。” 大汉伸出左手轻轻一托一送,阿鸡但觉一股大力袭来沛不可挡,等他反应过来,身子已不由自主地坐在了侧边座位上。 “不过如你所言,刚才确实是有一处谬误。” 二人当下对面而坐,大汉笑着指点阿鸡, “那两个妇人步行前去礼佛,不一定就是对佛祖虔诚。而是今日恰逢佳节祭祀,雍门下除了皇帝外,他人只得步行,不得骑乘。” “噢,受教受教。小子粗鄙,见识浅薄,多谢阁下不吝赐教,小子受益匪浅。” “哈哈,客气客气。 某家粗人一个,不喜那么多繁文缛节,适才听小兄弟言语也是个洒脱之人,我看咱们还是都随意些吧。 刚才若是不小心吓着你们,某家就先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了。” “呵呵,阁下所言,正合我意。 小子观阁下气宇轩昂,一看便是当今豪杰,小子仰慕还来不及,岂会心生不满。 刚才那般文绉绉的我也甚是难受,既然阁下这等直爽,小子当然求之不得啊。” “哈哈,好,爽快!我一见小兄弟便心下欢喜,果然是少年英杰,甚合我心呀!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 “回阁下话,小子并州人氏,父母双亡,与几个兄弟流落至此,乞讨为生,没有什么正名,只有一诨名阿鸡。” “恩师曾对某家说过,英雄从来多难,不磨不成大器。 某家也是个孤儿,自年少时有幸被恩师收养,抚育成人。半生历经磨难,尝尽世间疾苦,直到如今才总算是苦尽甘来。 以小兄弟之才亦当自勉自励,日后必会有所成就。” “唯,小子谨记教诲,绝不敢忘!对了,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嗨,你瞧我这个大老粗,光顾着高兴去了。 某家姓马名元义,粗人一个,没有什么表字。阿鸡兄弟若看得起我,叫我马大哥就成。” 马元义?听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可阿鸡细细捋了一遍自己所知的三国名人,却发现根本就没这么号人物。 但为何听到这名字,自己竟会莫名产生熟悉的感觉呢? 观此人威风凛凛,豪气干云,一看便非平庸之辈。 若他真是个草莽英雄,尚且未逢明主,那自己何不趁此时机把他招揽过来呢。 虽说难度极大,但只要敢于尝试,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啊。 对阿鸡当前的处境而言,急需大量人才保护周全。 哪怕是些不入流的谋士武将,他也不嫌弃,好歹蚊子腿也是肉嘛。 本着这个原则,又正好对方对自己有好感,这等良机若都把握不住,那真是天理不容了。 第42章 竟然是唐周! 想到就做,阿鸡不再纠结,赶紧打蛇随棍上, “哈哈,马大哥这就见外了。小弟今日有幸结识马大哥,跟您也是一见如故,相逢恨晚。 恕小弟冒昧,如蒙马大哥不弃,愿与大哥结为异姓兄弟,日后同甘共苦,生死相随!” “哈哈,好,甚好甚好。不过,” 马元义抚掌大笑,接着话锋一转, “小兄弟刚才在车外侃侃而谈,妙语连珠,某家对你大为钦佩。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现下某家心痒难耐,欲亲眼见识一下小兄弟的识人之术,还请小兄弟莫要推辞。 若阿鸡兄弟真能把我老马给看透了,那某家就算拜你为大哥又有何妨。” “呵呵,马大哥太高看小弟了,一点雕虫小技委实登不上大雅之堂。 不过既然马大哥如此抬举小弟,那小弟当然也不能不识好歹。 那就班门弄斧,献丑了。” 阿鸡暗暗心惊,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这老马看似粗犷莽撞,毫无心机,实则心思细腻,一眼就看穿了自己那点小心思,却又不好直接拒绝,因此才给自己出了这么个难题,好让自己知难而退。 其实阿鸡也心知自己太过急于求成了,毕竟二人才刚认识而已。 看看人家这家当,这底气,就算是对自己有好感,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跟一个小叫花子称兄道弟吧。 可阿鸡偏就是个认死理的人,既然这话都已经撂下了,那今天无论如何,哪怕是撒泼耍赖,他也要拿下这个老马! 阿鸡静下心来认真观察车厢里的摆设,只见车厢内分左右布局,两边各有一排座位,正是二人当下所坐之处。 车厢最里面摆着两个铁皮箱子,每个箱子都落了巨锁,贴了封条。 箱子上又各自放了几个包裹,看样子应该是衣服被褥之物。 左右边角处还有几个大葫芦,应该是盛放酒水之用,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整个车厢可以说朴实无华,不过阿鸡却发现了两个比较有意思的细节。 第一是两边座位在腿部挡板处的纹理都比较光滑,应是人为经常摩挲所致,阿鸡推断此处必然有暗格; 二是车厢内很明显以两个箱子为隔界,一半干净整洁,一半邋遢随意,给人感觉相当直观,肯定是有两个人住在这里。 而且这两人即便不是各自为政,也绝对是面和心离。 阿鸡又仔细观察了下马元义,发现他指节粗大,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手背布满老茧,必是个练家子无疑。 再看他眼中布满血丝,一身风尘之色,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想来应是他长途跋涉,彻夜不休所致。 以阿鸡揣度,他们二人此行来帝都必有要事,而老马只是个辅助,真正主事的人估计在外面办事还没回来呢。 嗯,大约也只能看出这些东西来了。再有其他的,无非就是从老马的言行举止来判断他的性格罢了。 阿鸡心中有底,刚想开口,却忽听车外传来一声怒斥。 “哪里来的臭要饭的,还不给我滚开!” 随即便听到大牛几人唯唯诺诺,在车外一叠连声地招呼阿鸡。 “咦?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马元义冷冷一笑,起身悄声对阿鸡说道, “此人是我大师兄唐周,他脾气不太好,兄弟说话可要小心点了。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有我在,保你无事。” 马元义说罢便掀开车帘,大笑着对来人说道: “哈哈,师兄切莫动气,这几位小兄弟是我刚结识的朋友,且给师弟几分薄面,让他们在此稍作歇息吧。” 来人冷哼一声,不无嘲讽地回道: “师弟,你可真是越来越有长进,竟然跟一帮臭要饭的称兄道弟起来了。为兄佩服,佩服。” “嘿嘿,师兄错怪我了。来,先上车来,外面冷的紧哩。” 马元义殷勤地擎着帘子,将来者迎到车内。 阿鸡此时恭敬地立在一旁,低眉垂目,看似平静,心里却如惊涛骇浪一般翻涌。 唐周!!! 在马元义甫一说出这个名字来时,阿鸡脑中就恍如一道电光急闪而过。 太平道教首领张角的亲传弟子! 本来可以改写历史的黄巾起义,正是由于他的背叛,才会被朝廷残酷镇压,还顺带将这腐朽不堪的东汉王朝彻底拖进了深渊。 可以说就是眼前这个小人物改变了大汉帝国的命运,没有他,或许也就不会有后来波澜壮阔的三国鼎立了。 阿鸡之所以对唐周印象尤为深刻,是因为同为开宗教派,他的行为对于张角的太平道,就跟基督耶稣的使徒犹大一样如出一辙,令人深恶痛绝。 只可惜史书上并未记载他后来的结果如何,不过阿鸡能想象得到,像这种卖主求荣的卑鄙小人,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阿鸡凝神思索,黄巾起义,始于公元184年二月,而现在是光和七年元月。 如今唐周出现在帝都,是否预示着今年就是公元184年呢? 假设今年就是184年,那记得书上写的是张角欲派人联络朝廷宦官为内应,共同举议三月起事,却没料到自己最亲信的弟子唐周叛变,径赴朝廷告密。 事急之下,张角迫不得已仓促起义,结果不到一年便大败亏输,身首异处,被皇帝下令夷灭九族。 尔后几年,受此事株连而惨死者共达百十万之众,大汉人口直接十去其一,真是可怜可叹复可恨呐! 等等,阿鸡猛地想起一事,身躯大震。 马 元 义! 怪不得会觉得这名字耳熟。 原来自己刚打算与之结拜的这位大哥,正是张角派来联络朝廷内应,却因唐周的叛变而被朝廷五牛分尸,悬首示众的黄巾军第一大方首领啊! 我靠,刚想同生共死,大哥就要领盒饭,这也太扯了吧! 唐周进来后对车厢的气味明显感到不适,眉头立时就皱了起来。 也幸亏开了这许久车门,味道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浓烈,还凑合能让他接受吧。 待他再看到车内衣衫褴褛的阿鸡时,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第43章 大难不死 “简直是胡闹!这小子又是谁,怎么会在车里?” 唐周面色冷若冰霜,眼中怒火似要喷薄而出, “你真是越来越没分寸了师弟,即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今次我饶不了你!” 马元义躬身垂首侍立一侧,听闻此话脸上愤然之色一闪而过,旋即却又强压怒火淡淡说道:“师兄暂息雷霆之怒,且听师弟慢慢道来,…” 马元义将阿鸡等人从躲在车旁休息始,到刚才二人谈话止,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唐周。 唐周听着却只是在那里冷笑不止,一脸的不屑之色。 趁着二人说话之际,阿鸡暗中端详唐周。 但见他身着华服,足蹬锦靴,手持羽扇,头戴高冠,可谓是风度翩翩。 “靠,大冬天的摇扇子,这b让你装的,给你打个满分。” 阿鸡不禁腹诽。 至于长相嘛,也算是长身玉立,一表人才。 然而他却目无神采,面色苍白,阿鸡一看便知他这是被美色掏空了身子。 这方面阿鸡可是行家,绝不会看走眼的。 “你把这小子说得这么神,他可看出你什么来了吗?” “嘿嘿,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吗。不如这样,师兄你来得正好,就请你来掂掂他的份量吧,顺便也能检验下师弟的眼光到底如何。” “哼哼,好吧。今日诸事不顺,消遣一下亦可。若这小子胆敢信口雌黄,哄骗某家,可别怪师兄不给你留面子,直接打将出去!” “诺诺,就依师兄所言。阿鸡兄弟,你都听到了吧,大哥我对你可是信心十足啊。” 阿鸡翻给他一个白眼,这货倒是不傻,里外都不吃亏。 不过通过他刚才的细心观察,再结合之前合理的推测,阿鸡觉得自己应该所料不差。 所以他决定搏一搏,大不了还继续回去做他的小乞丐嘛。 这就是穿越者的天然优势啊,阿鸡很享受这种未卜先知的快感。 此刻他脑中已经在不由自主地幻想着,二人跪在地上叩首膜拜自己的画面了。 “呵呵,好吧,既然两位大哥都这么看得起小子,那小子就斗胆妄言一二。” 阿鸡挺直腰板,双手背在身后,尽量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风范,口中悠悠地说道: “两位大哥星夜从冀州巨鹿郡赶来,可是为了给当朝权贵送银子花吗?” “啊!” “你该死!” 马元义神色大惊,唐周更是狠辣,眼中寒芒闪现,倏忽出手,闪电般扼住了阿鸡的脖颈。 阿鸡尚在自得,乍觉得眼前一花,已然受制于人。 唐周手上传来的巨大力量,如同铁钳一般勒的他顷刻间就快窒息。 这已是阿鸡重生仅短短半天内,第二次感觉到死亡是离他如此之近了。 他完全未料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样,故此毫无防备。 而且即使他有心提防,只怕也没什么用,因为唐周出手实在是太快了。 形势转变的如此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眼看阿鸡两眼翻白,唐周就要下死手的危急关头,马元义终于回过神来。 不愧是练家子!但见他出手如电,左手迅速拿住唐周控制阿鸡那只手的命门,猛地用力一捏,唐周手下立时就松了劲。 随即他反手又是一记手刀,准确地砍在唐周的手腕上。 这一下唐周的手顿时完全失去了力量,松开了对阿鸡的控制。 ‘扑通’一声闷响,阿鸡侥幸从唐周的魔掌下捡回命来,整个人便如同烂泥一般,瘫软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脸上既是惊恐万状,又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 “师兄,你这是做甚!” “哼!你说我这是做甚,当然是杀人灭口了。” 唐周怒视马元义,沉声说道, “当日你我二人奉师命来帝都之事,只有咱们四个师兄弟知晓,这小子是如何得知的? 必是他一路尾随我等,才知道的这般详尽。 眼下大事已泄,为免祸及众人,此子绝不能留!” 唐周说罢又要动手,吓得马元义急忙拦住他,不断给他使眼色,提醒他外面还有三个乞丐在听着呢。 “师兄且慢动手,这位小兄弟极善推断,可能是他看出什么来了也未可知。 咱们何不给他个机会让他亲口申明呢? 若他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到时再杀他也不迟,这样也免得咱们师兄弟落个滥杀无辜的坏名声不是。” 唐周也是聪明人,冷静下来一想,确实不敢太过鲁莽。 就算他俩武艺高强,想要短时间内解决四人也难免失手。 一旦走漏一个,只需在这里大喊几声,就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到时任他们肋生双翅,也休想从这防守严密的帝都里活着出去。 此事的确须从长计议。 “好,我就暂且依你所言。小子,你都听见了吧,你最好给我从实招来,若敢有半句隐瞒,必叫你横尸当场!” “去你奶奶个腿的,算你狠,老子记住你了。今日之仇,他日必百倍奉还!” 阿鸡心里默默问候唐周的祖宗十八代,缓了好大一会儿,气色才慢慢回转过来。 这跟自己想象的场景,差距也太大了吧? 原来古代杀个人都这么随意的吗?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这可是在帝都啊,真不敢想象,若是在下属那些乡县里,这些豪侠岂不更无法无天了。 自己这次可真是长记性了,祸从口出,这跟头栽的冤哪! 阿鸡当下惊魂甫定,心中窝火懒得起身,干脆就坐在地上说道: “两位大哥在上,适才小子已经跟马大哥说过,小子祖居并州上党,只因家中遭逢瘟疫,亲人死绝,止剩小子仅以身免,故此才跟外面那几个苦难兄弟,结伴四处漂泊。 上党与冀州相邻,而小子流浪时曾在冀州盘桓过年余之久,所以二位的冀州口音,小子自是一下便听出来了。” “那你又是如何猜测出我们来自冀州巨鹿呢?” 马元义抢先问道。 “这却是因为唐周大哥了。” “哼,与某家何干?” 唐周冷眼俯视阿鸡,显然阿鸡刚才所言,并没有对他产生多少说服力。 “太平道教大贤良师座下,首席大弟子,唐周唐大哥,我说的可对?” 第44章 忽悠保命 唐周大吃一惊,“咦,你怎会识得我?” “小子一直识得唐大哥,只是唐大哥不识得小子而已。 想唐大哥的威名传遍中原大地,如雷贯耳,试问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只是唐大哥早已超尘拔俗,从来不慕虚名罢了。 民间一直有传言,‘冀州出圣人,巨鹿有大贤’。 大贤良师传道多年,恩泽四海,座下弟子救死扶伤,贤名远播,普天之下万民景仰。 特别是唐大哥身为仙师座下大弟子,那更是人中龙凤,鹤立鸡群。 小子打记事起便时常听闻唐大哥神迹,对唐大哥仰慕已久,只恨山高路远,小子运势低浅,一直无缘得拜尊颜。 今日有幸得见唐大哥英姿,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唐大哥果然是英明神武,气宇轩昂,小子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阿鸡这番话倒也不全是无中生有,记忆中他的确曾滞留冀州很长时日,也的确听说过很多关于张角,以及他座下四大弟子的种种神迹传闻。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任谁在听到阿鸡这一通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吹捧后,都会不好意思再拉着个脸了。 唐周自然也不例外,只见他傲然一笑,刚想谦虚两句,却听阿鸡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 “唉,都怪小子不长眼啊,竟敢不自量力揣度唐大哥的心思。 刚才心情激奋,一时口不择言,导致唐大哥误会,还弄脏了唐大哥的白皙玉手。 说起来都是小子咎由自取,今日哪怕是被唐大哥当场掐死,小子也绝不敢有一句怨言。 反而更加佩服唐大哥行事谨慎,杀伐果断呢。” “呃,哈哈,小兄弟见谅啊,都是误会一场。 我们二人此行干系重大,不容有丝毫闪失,某家也是以大局为重,迫不得已啊。 不过小兄弟尽管放心,若你能把刚才所言解释得清清楚楚,某家绝对会诚心诚意的向你道歉,并且还会给你一份满意的补偿。” 唐周怎会听不出阿鸡话里带刺,只可恨这小子太会挑时机了。 自己刚刚才露出笑脸,他就拿话来埋汰自己,这时候若再翻脸,岂不是有失风度吗。 如此一来,他便也只有轻摇羽扇,许诺阿鸡点好处,借以化解当前尴尬了。 唐周这一笑好似春风化雨,刚才弥漫在车厢里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 阿鸡暗吁了一口气,既然已经给自己成功地出了一口恶气,那接下来当然得就坡下驴,见好就收,不能太过分了。 于是他顺势向后倚靠在座位挡板上,抱拳向唐周说道: “小子先谢过唐大哥了。 只要唐大哥能赏脸给口吃的,小子就知足了,别的小子不敢妄求。 至于刚才的论断,小子这就跟两位大哥说道说道。” “请,愿闻其详。” 唐周点头示意,现在的态度已然缓和了许多。 “那小子先说下是如何推断出车上有钱财的吧。” 阿鸡指指旁边那两口大箱子,对二人说道, “小弟适才在车外时,就发现这车子的车辙相较于其它车子格外地深。 别的马车只用两匹羸马就够用,这驾马车却是三匹高头骏马且喂食草料颇多。 从这些细节就足以看出,这车上所载之物定是极重的。 待小子再见到马大哥后,发现马大哥双目布满血丝,衣衫脏乱,必是长途跋涉,日夜兼程的赶路而来。 因此,也只有车上载的是贵重财物,才会急得这般风风火火。” “不见得吧,难道我师弟就不能是行商,车上装的是货物,因着急送货才连夜赶路吗?” 唐周常年在外历练,自有一套自己的判断标准,并不会轻易相信阿鸡所说的话。 “嘿嘿,唐大哥真乃才貌双全,心思细腻,小弟拜服。 两位大哥渊渟岳峙,气息绵长,一看便是习武之人,身上完全没有商人的那股子市侩气。” 阿鸡顺势先又捧了唐周一把,然后便轻轻摩挲着座位挡板上那光滑之处,对着二人说道, “正如爱书之人手不释卷一样,习武之人兵器自也是从不离手。 若小子所料不差,这两处暗格里放着的应该是二位的随身兵器吧?” “哈哈,好眼力!不过如今世道不太平,常年在外跑商,带把兵器防身也不为过吧。” 马元义虽说仍不承认,但脸上已明显露出钦佩之色。 “呵呵,明知帝都管制甚严,二位还是甘冒大险带兵器入城,如果不是为了保全这黄白之物,我想没有人跑个商会这么拼命吧? 再者,二位若真是商客的话,这么火急火燎的赶路过来,为何不抓紧去南市销货,却跑到金市这来优哉游哉的晒太阳呢? 是真是假,咱们开箱验货,一看便知。 大家都是聪明人,两位大哥就不要再戏耍小子了。” 阿鸡只看马元义神色,便知自己这次又赌对了,当下心情立马轻松起来。 好了伤疤忘了疼,竟这么快就敢跟两人开起玩笑来了。 唐周当真是个人物,但见他满脸笑意,缓缓坐到阿鸡对面,谦逊地问道: “嗯,小兄弟猜的没错。这箱子里确实是钱财,这点我们就不否认了。 不过某家还是想不通,你究竟是如何推断出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来结交当朝权贵的呢?” “这个嘛,说起来就比较麻烦了,牵扯到命格面相上,属于小弟家中不传之秘。 不过既然两位大哥想知道,而小弟又这么敬重两位大哥,那我今日也就豁出去了。 倘若有说的不当之处,还望两位大哥海涵。” 阿鸡说完向两人抱拳施礼,脑中却在飞速琢磨着,过会这话到底应该怎么说。 经过刚才唐周那要命的一下子,他现在可不敢随便开口了。 这姓唐的翻脸比翻书还快,假如真是把他们造反的事情给抖露出来,阿鸡敢断言,自己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可不说这个,又拿什么来圆上一开始的话头呢? 阿鸡此刻不禁在心底狠骂自己,都怪自己嘴贱,这个爱臭显摆的毛病,怎么就一直改不过来呢。 第45章 继续忽悠 “无妨,小兄弟尽管说来,某家也正想亲自领略下小兄弟的家传秘术呢。” 唐周愈发笑意盈盈,看不出丝毫不快之色。 可一旁的马元义此时却惴惴不安,实为阿鸡捏了一手心冷汗。 别人不了解唐周,同为大贤良师座下四大亲传弟子的他,对唐周那就像对自己婆娘一样了解,尽管他还没有婆娘。 跟这个大师兄相处久了,他很清楚唐周的脾气。 当他越是对一个陌生人表现得很亲近时,也就越意味着那个人已经离死不远了。 果不其然,唐周笑嘻嘻地看了马元义一眼,羽扇朝车帘一挥,示意他将车帘放下。 马元义心下也知此事紧要,远超这萍水相逢之情,当然不敢违背师兄意思。 无奈之下只能一咬牙,借着去放车帘,顺势就挡在了车门处。 车内光线骤然间昏暗了下来,阿鸡心里‘咯噔’一下,登时就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他不由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来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冷静,一定要谨言慎行! “呵呵,小兄弟莫怪。既然是家传之秘,必然需要保密,为兄这也是为你着想啊。噢,你说你的便是,不用在意这些小细节哈。” “呵呵,还是唐大哥思虑周全,小弟拜服。” 阿鸡眼见无路可逃,当前处境已是骑虎难下,也唯有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硬着头皮往下编了。 “太平道教自创教伊始,便一直秉持济世救人之初衷。 当今世道天灾人祸,瘟疫横生。 在这乱世之中,大贤良师仁心秉承天意,率各位神使巧施圣手,画符治病,救万千苦难百姓于水火,可谓造福苍生,功德无量。 如今太平道教早已是民心所向,拥获百万徒众。可惜~,” 阿鸡似有所顾虑,几番欲言又止。 “此处并无外人,小兄弟但说无妨。” 唐周被阿鸡撩起了兴趣,也顾不得摇扇子了,急忙催促他接着说下去。 “好吧,那小弟就直言了。 贵教虽然家喻户晓,声势浩大,已经今非昔比,但终究不过是个民间组织。 只要你们一朝得不到朝廷的认可,那做起事来就势必会处处掣肘。 大贤良师和唐大哥都是当代英杰,深谋远虑,其中利害自是早就了然于心,只是苦于一无门路,二无资财罢了。 这几年天下愈发的不太平,百姓食不果腹,税收欠缺,国库空虚。 而当今天子又昏庸无道,公开卖官,上行下效,朝廷内外一片乌烟瘴气。 此乃天赐太平教崛起之良机,若不趁此时打通关节博取正名,更待何时呢? 既然连小子都能看透这层玄机,大贤良师与唐大哥又岂会不知呢?” “你就是依此推断出我们此行目的的?” 虽然阿鸡说的不尽实情,但也算是有理有据。唐周一时无言反驳,却依然心存狐疑。 如果单从这点就能推断出来二人的行动,那这小子未免也太神了。 恐怕就是张角那个老家伙,也不见得能有这般神通吧? “是,又不全是。” “噢?那你继续说下去。” “小子刚才说过,我家中有祖传相术,向来秘而不宣。 如今世道紊乱,小子在外漂泊多年,也曾屡次遇险,然每次皆能逢凶化吉,全身而退,全凭此方寸而已。 适才一见唐大哥,便知今日是遇到贵人了。 我观唐大哥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如悬胆,目若朗星,正是相书所载之大富大贵相! 待小子知悉唐大哥威名之后,更是坚定了唐大哥将来必是人中龙凤,位极人臣的念头啊! 都怪小子鲁莽,见到唐大哥如此英武不凡、雄姿勃发,一时间激动过头,口无遮拦,未及深思便妄下定论,实在是愚蠢至极。 还请唐大哥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子的无礼。今后我定当谨言慎行,奉唐大哥为楷模,毕生学习。” 阿鸡声情并茂,先是一通马屁拍上,紧接着便眼含热泪跪在唐周面前表忠心,举止极尽阿谀之态。 此时阿鸡真的是别无它法,面对这么两个心狠手辣之徒,要在短时间内就想出一个稳妥保命的法子,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纵使他烧干了自己的cpu,也还是一样无济于事啊。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为了活命,最后他只能寄希望于用这‘捧’字诀来救命了。 这招自从阿鸡前世跟他老爸学会了之后便屡试不爽,所向披靡,还从未失过手。 希望这次也不例外吧。 唐周脸色阴晴不定,他现在根本摸不透阿鸡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只觉得此事真是玄之又玄。 不过阿鸡倒也确实说中了他的心事,直捧得唐周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要知道他本就出身书香门第,虽然后来家道没落了,但从小接触过富贵生活的他,其实打心底瞧不起这些泥腿子。 若不是求官无钱,报国无门,现实逼得他走投无路,他是绝不会选择拜入张角这个老神棍门下的。 正因为教内除了张角宗族算是薄有家资,有一定的家族底蕴并受过良好的教育。 就只有他一人所知甚广,才貌俱佳,所以才会被张角格外看重收为大弟子,悉心教导并委以重任,颇受张角信赖。 教派内外诸事他几乎全部参与管理和谋划,在教中乃妥妥的最高领导层,就连张宝、张梁两位师叔见了面也得对他客客气气的。 他本来就不甘平庸,功利心颇重,在这么大的权力熏陶之下,久而久之便愈发地不满足于现状。 太平道教不过是个民间教派,就算教众再多又有什么用,一群蝼蚁聚在一起终归还是蝼蚁,翻不了天的。 那老家伙竟然还妄想颠倒乾坤,得证天道,嘁,真是痴人说梦,夜郎自大! 为了自身安危,表面上他一直假意顺从张角的心思,为其出谋划策,甚至不惜劳苦,亲自跑到帝都来结交当朝权贵为内应。 然而私下里,他却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着局势的变化,只为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举翻身脱离张角的掌控。 这念头就像是一颗种子,一旦在心中发芽,便开始迅速生长,再也遏制不住了。 第46章 出谋划策(上) 唐周默默注视着跪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阿鸡,一时有些举棋不定。 眼前这小子古灵精怪,兼又通晓相术,会不会就是他一直翘首以盼,能助其翻身洗白的那个契机呢? 如果是,自己就要结之以利,将他收为己用,日后必是一大助力! 如果不是,那就得将他当场抹杀,当然也包括外面那三个废物。 不过这样做风险极高,极可能会招惹大麻烦,另外还得考虑毁尸灭迹的问题,那就更伤脑筋了。 两相比较,唐周发现貌似杀了阿鸡没有任何好处,而留他一命却可能会有意外收获。 反正这小子只当我们这是在为教派谋发展,并未猜对我们结交权贵的真正意图,饶他一死应无大碍。 今日诸事不顺,实不宜大动干戈。 难得他这么上道,那不如自己再试探一下他的深浅,看看这小子肚子里到底还有多少真才实学。 想到这里唐周豁然开朗,长笑一声,双手扶起阿鸡,亲热地将他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和颜悦色地问道: “小兄弟言重了。所谓‘不知者不罪’,某家可是个明事理的人,怎么会强加怪罪于你呢。 刚才的误会咱们揭过不提,今日某家诸事不顺,小兄弟精通相术,能否看出我是所为何事犯愁呢?” 阿鸡现在的位置刚好处在马元义和唐周中间,想跑?那真是门都没有。 看着唐周一脸惺惺作态的样子,阿鸡心下冷笑,论演戏你跟老子还差得远呢。 既然危机还没有解除,阿鸡不得不收摄心神,继续跟二人斗智周旋。 “尊驾来金市这里,自然是为了钱财宝物兑换之用。 太平道教起于民间,自然是要取之于民间。 但百姓所用一般都是散钱,交易起来冗沉难计,用来送礼是肯定不行的。 因此小子妄加推测,这箱子里应该是以铜钱居多。 而唐大哥此行来金市的目的,也应是为了将其兑换成方便之物吧?” “啧啧,厉害,着实厉害!小兄弟观察入微,某家深表佩服。 不错,我确实是进去谈价格了。 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过完年后帝都的兑金竟然会涨得这么高! 我几乎跑遍了金市的钱庄都谈不拢价格,这么高的比例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算。 唉,如此兑换可谓相差甚远,只怕是很难填饱名单上那些人的胃口啊。” 唐周这次是真心佩服阿鸡的眼力,不过同样,他也是真心在为此事犯愁。 “这可怎么办啊师兄?如今形势刻不容缓,若因此事耽搁了圣教大计,咱们可怎么向恩师交代啊?” 马元义乍听之下不由脸色大变,想不到就连精明强干的大师兄都束手无策,这可如何是好。 他性子粗豪,远不及唐周那般冷静,还能沉得住气,当即就乱了方寸。 唐周瞪他一眼,马元义立马闭嘴。旋即唐周起身,向阿鸡欠身施礼说道: “小兄弟年纪轻轻便身怀异术,必非凡人,愿有以教我,唐某在此感激不尽。” 阿鸡连忙扶住唐周手腕,心中暗喜,这下可有救了,口中却连说不敢。 “唐大哥折煞小弟了。小弟一介山野贱民,才疏学浅,只怕帮不上唐大哥什么忙呀。” “小兄弟过谦了,你的本事我跟师弟方才有目共睹。 真可谓洞若观火,百无遗漏,堪称神算! 刚才愚兄多有得罪,小兄弟雅量高致,还请万勿放在心上呀。” “呵呵,唐大哥太客气了。既如此,那小弟就略述拙见,试为两位大哥剖析一二。” 看到唐周主动放低姿态,给足了自己面子,阿鸡自然也得礼尚往来,尽量给对方一个满意的答复。 “小弟斗胆一问,尊师的名单上共计有多少人数?都姓甚名谁呢?” “大胆!这等机密岂是你能过问的吗!” 唐周面色一沉,尚未开口,马元义已抢先大骂道。 这臭小子,刚才还夸他挺机灵呢,怎么这会儿就如此莽撞呢。 这种事情岂能乱问,唐周正愁找不到借口杀他,知道得越多就越不能留他性命。 再这样胡闹下去,即便自己有心,也难保他周全。 “事有轻重缓急之分,马大哥刚才也说了,若是此事办不成,必会耽误圣教大计。 如果我不知道具体名单,那就只能凭空臆想,很可能会误导两位大哥。 既然两位大哥想要小子出个主意,那又岂能让我置身事外呢?” “可是……” “哎,师弟,阿鸡兄弟说的对。 凡事不可墨守成规,今日咱们与小兄弟有缘,也算不打不相识。 既然认了阿鸡这个小兄弟,那咱们就是自家人,自家人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只有大家坦诚相待,同心合力,才能解决问题嘛。” 唐周不愧深奸巨猾,见机极快,轻轻对马元义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阿鸡也是佩服不已,不得不承认这个唐周确实不简单。 不光心狠手辣,更兼能屈能伸,这次他可真是棋逢对手了。 老二说得对,果然尽信书不如无书,历史上但凡能留下个名号的都不是一般人啊。 其实阿鸡刚才那么鲁莽的问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是他仅知道历史上是由于唐周径赴帝都告密,这才引发了黄巾起义。 但具体的关于唐周为何要叛变,如何谋划的,内应都有谁,等等问题却都不得而知,因此他不敢随便乱编呀; 二是他想要活命,就必须得帮唐周想出解决之道。而想解决问题,又必须得知道详尽; 三是阿鸡认为自己当下势单力孤,的确需要加入一方势力保全自己。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只有让对方认可你为自己人了,才能从其那里得到好处。 这么做势必会承担一定的风险,可同样的风险越大,回报也就越大,一旦成功,那收获绝对是显而易见的。 黄巾贼呐,那可是百万黄巾啊!人多力量大,干啥都不怕! 将来若有机会见到张角大神,定要拜他为师,好好学学这忽悠百万人之法,这可比他那‘金氏八法’高明得太多了! 第47章 出谋划策(中) 实际这最后一点,完全是出于阿鸡自己的私心。 既然转世重生这种事情都能成为现实,那是否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自己也能改写历史呢? 假如他加入到黄巾军中,统帅驾驭了这百万之众,未尝就不能继承张角的遗志,一举推翻这腐朽大汉,重建一个太平盛世吧。 而那种成就感,光想想就让他觉得热血沸腾啊。 唐周心中自有分寸,尽管嘴上说得好听,但他不可能真把名单上的人全部告诉阿鸡。 只是拣着帝都里人尽皆知的‘十常侍’大名,排头说了一遍。 其中亦真亦假,貌似也不能完全算忽悠阿鸡。 “哈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依小子看来,唐大哥还是趁早收拾一下,赶回冀州向尊师复命去吧。” 阿鸡不虞有诈,反正假如他们真的是想贿赂这些人,本来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真不如早点回家。 “噢?未知其详,万望赐教。” “宫中的阉竖之辈多了去了,能做到‘十常侍’这个位置的,哪个不是人精。 虽然他们很贪财,但他们更惜命呀。 只因他们的身份特殊,所以他们只能依仗皇帝。 他们每日里所想所做的无一不是为了讨好皇帝,只有皇帝无忧,他们的富贵才能无忧。 皇帝就是他们的保障,同时也是他们的底线。 谁若是敢触碰这个底线,无异于杀人父母,‘十常侍’必定要与其不死不休。 唐大哥可以试想一下,换作你是当今皇帝,会放任一个拥有百万徒众的宗教组织,来获得官方认可吗?” “这~,肯定不会啊。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我不但不会答应,还要下旨威慑他们,逮捕他们的头目,按律究办,以儆效尤。” “呵呵,我敢肯定,‘十常侍’也是这么想的。” “嘶~” 唐周倒吸一口凉气,与马元义对望一眼,二人都不是平庸之辈,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惧之色。 ‘十常侍’中真的是有几个列在张角亲手所书的名单之内。这份名单是唐周当初亲自参与谋划的,他记得很清楚。 时至今日,名单中其实已经成功策反了很多富商豪绅和部分郡县官吏,可惜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地方豪族,影响力有其局限性,不足以定鼎大局。 想要万无一失,必须还得努力博取到朝廷内部实权派的鼎力支持。 而名单的前几位,罗列出来的正是如今权势熏天的‘十常侍’。 当时圣教高层,包括张角在内,只想着无论策反了‘十常侍’中哪一位为内应,举事必然都会更有把握。 特别是像‘阿母’-赵忠这样的冀州老乡,为了把他拉拢过来,圣教可是下了血本。 光每年孝敬给他老家族人的银子,就已经不计其数了。 他们都想当然的认为,只要圣教提出合作,赵忠肯定是会跟他们一条心的。 却压根就没像阿鸡一样,站在‘十常侍’的立场上去想过。 原以为接连两次‘党锢之祸’,朝廷内的清流名士驱逐殆尽,决策大权尽被那些阉竖及其爪牙所掌控。 而这些阉竖除了中饱私囊,祸乱朝纲外,应该并无多大能耐。 现在看来,显然是低估他们了。 当然,也有这些年来圣教发展太快,众人顺风顺水,养尊处优惯了,把朝廷想得太过简单了的原因。 适才阿鸡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令唐周茅塞顿开。 假如自己真像当初计议的那般,狂妄的以为凭着卑辞重币便贸然拜访,企图策反对方,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啊。 “唐大哥若是真去了‘十常侍’府上,可就真应了那句老话,老寿星上吊,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阿鸡将两人神情尽收眼底,甚觉好笑,不由打趣起唐周来。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贤弟真乃世外高人也!但不知愚兄当下到底该何去何从呢? 还望贤弟能不吝赐教啊。” 唐周后怕不已,莫名地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现在他完全不敢再小觑阿鸡,因此求教的态度明显恭谨了许多。 “赐教不敢当,只不过是一点小小的建议而已。小弟姑且一说,两位大哥就姑且一听吧。” “贤弟请讲,愚兄洗耳恭听。” “‘十常侍’权倾朝野,想巴结他们的人数不胜数,府外经年车水马龙,就算咱们有心高攀,人家也不一定搭理咱们。 可能大哥拜帖送进去了,最后却连个门阶都没登上。 而且那些老东西老奸巨猾,贪得无厌,大哥带的这点家当,恐怕孝敬一个都不够。 就算够了也不见得能讨回什么好处来,搞不好一时失言还会弄巧成拙,错把小命搭上。 所以我们不如退而求其次,去结交那些官职较低却颇为受宠的小宦官。” “除了‘十常侍’外,在帝都内另有宅院的的确还有那么十几个阉竖,不过这些小喽啰人微言轻,能有什么用呢?” 唐周酸溜溜地说道。 “唐大哥切莫小瞧了这些小喽啰,俗话说得好,‘现官不如现管’。 ‘十常侍’久居高位,每日思虑操劳的都是些朝堂大事,咱们这些黎民百姓想要结交他们,不啻于难如登天。 可这些小喽啰却不同,他们专职负责搜集各种情报上达天听,‘十常侍’能做到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都是他们的功劳。 说白了,他们就是‘十常侍’的眼睛和耳朵。 只要我们搞定了他们,让这些眼睛、耳朵不断地在‘十常侍’面前帮我们说好话,吹耳边风,久而久之,唐大哥觉得‘十常侍’还会排斥我们呢?” “噢~,贤弟所言甚是,愚兄受教了。” “以小弟看来,这么做的好处共有三点。 一来省时,有‘十常侍’这几尊大神在前面挡着财路,平常去拜会他们的人肯定不多。 那等我们去拜访时,便无须再浪费时间等候,也不必担心引起他人注意。 而且,这样还能使他们的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从而额外增添对我们的好感。” 第48章 出谋划策(下) “二来省钱,这些小宦官的眼界低,肯定比不了‘十常侍’他们站得高看得远。 是以别指望他们能为皇帝尽忠职守,他们只忠于自己,这样的人更方便我们拉拢。 另外,由于他们的俸禄低,故此胃口就小,目光短浅,见钱眼开是他们的本性。 我们可以用最少的金钱,来获取最大的利益。” “至于这第三点是最主要的,也是对我们最大的好处,那就是绝对安全。 哪怕他们最后不合作,也绝不敢将此事上禀‘十常侍’或是皇帝。 因为那样做只会引起‘十常侍’的疑心,继而危及到自己的小命,所以他们便只能保持沉默,权当彼此从来就没见过。 如此一来,当可保我们性命无虞。” “呵呵,适才所言只是小弟一点的浅薄愚见,请两位大哥自行斟酌,还望不要苛责小弟。” “阿鸡兄弟,你怎么就敢肯定,这些小宦官不会将我们的事情上禀圣听呢? 按理对他们来说,这可是个升官的大好机会,咋就还危及性命了呢?” “马大哥正人君子,一腔热血,看不透官场黑暗险恶实属正常。 但此中道理一言难尽,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 “哈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师弟啊,托你的福,今日可真是让师兄大开眼界了!” 唐周见马元义大惑不解,还想要继续请教阿鸡,急忙开口打断, “阿鸡贤弟,我唐周年近不惑,这半生来除了恩师之外,还从未佩服过任何人。 你,是第一个!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今日某家开心,咱们三人就这缘份,也得当浮三大白! 师弟,拿酒来!” “好嘞师兄。哈哈,我就说我这个小老弟不一般吧。 今日能有幸结识阿鸡兄弟实乃天意,这简直是天助我太平圣教啊!” 马元义可是打心底里高兴,这小子很合自己脾气,打一见面他就觉得两人投缘。 现在又看这小老弟仅凭一己之力,就折服了教内公认最难应付的大师兄。 顺带还帮二人解决了眼下最麻烦的问题,真是让他始料未及,欣喜若狂。 这还没结拜呢,心里就已经认定这个二弟了。 “嘿嘿,两位大哥谬赞了。小弟这点小聪明也就是混口饭吃,根本上不了台面,两位大哥就别笑话小弟了。” “哎~,此话差矣。阿鸡兄弟有经天纬地之才,在此行乞岂不是暴殄天物! 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如加入我太平圣教,随为兄一起济世救民,青史留名,岂不美哉?” 唐周循循善诱,尝试拉拢阿鸡。 刚才阿鸡的话让他看到了希望,他仿佛真正找到了人生前行的方向。 而且听阿鸡所言,总感觉他猜到的事情似乎远不止这些,就像隐隐然有所暗示一般。 不管怎样,眼下正是翻身的大好机会,自己一定要把握住。 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人终究成不了大事,目前唐周急需一位智囊帮自己出谋划策。 阿鸡心思机敏,头脑灵活,更兼识人有术,谈吐不凡,正是自己心中的理想人选。 如果能招为己用自然最好不过,再不济也要搞好关系结为外援,反正绝不能让教派得到此人! 阿鸡本意是想借着为唐周指点迷津的机会,来增强他的信心,提高他对教派的忠诚度。 只要他不背叛张角,以太平道养精蓄锐多年累积下来的民间声望,再加上又是以有心算无心,那黄巾起义造反成功的几率,必定会成倍翻升! 不曾想事与愿违,得益于他这一番推心置腹的‘开导’,唐周藏在心底背叛的种子,开始犹如雨后春笋般发荣滋长,一日千里。 这苦果,竟然是自己亲手浇灌出来的。 “是啊阿鸡,你说你这么大的能耐,怎么能在这儿当乞丐呢,天理不容啊! 待我回去就禀报恩师,让他老人家收你为亲传弟子,这样咱哥俩就更亲近了。 哈哈,跟着我恩师前途无量,不远胜你在此蹉跎岁月。” 马元义说话的工夫已经摆好了酒碗,接着又把酒碗一一斟满。 他虽出身于草莽,可并不愚钝,怎会听不出唐周是在刻意拉拢阿鸡。 如果都是为了圣教繁荣也就罢了,可他的意思明显是想将阿鸡据为己有。 阿鸡那可是自己发掘出来的人才,岂能容他横刀夺爱! “师弟,你这话可是有些违逆了,我们做弟子的岂能替师父做主吗。而且此行重任尚未着落,依我看,还是等过了眼下这关再说吧。” 唐周也不含糊,丝毫没给马元义留面子。不敲打敲打他,他都快不知道这里到底是谁说了算了。 “哈哈,师兄说得是,此事容后再议。来,不说别的,阿鸡兄弟,大哥先敬你一碗。” 阿鸡摸摸鼻尖,尬笑两声,心里直犯嘀咕, “不会吧,古人喝酒都是这么干喝的吗?还是说这俩货太抠门了? 哪怕来点花生米下酒也好啊。哦,对了,这时候还吃不上花生米呢。” 虽说阿鸡酒量还可以,但架不住已经两三天粒米未进了呀。 他深知自己的酒品实在不咋地,一喝多就爱嘚瑟,天老大他老二的。 这一旦喝醉露出本性来那还了得,不把几人害死才怪。 可眼下这个情况,还不能不给人家面子,好歹酒是粮食精,也能顶顶饿。 要不就勉为其难先应付一下再说吧。 阿鸡咽咽口水,哈哈一笑,端起酒碗回敬二人。 “这都是天意使然,小弟方能有幸结识两位好大哥。 承蒙两位大哥厚爱,小弟何德何能,敢劳大哥敬酒。 这第一碗酒理应我敬两位大哥才是,小弟不才,先干为敬了哈。” 阿鸡说完便向二人拜个酒礼,举碗一饮而尽。 咦? 原来这酒不光看起来挺浑浊,喝起来更是淡而无味啊。 怪不得书上都说古人是海量,就这点度数,我岂不是也敢自称酒中仙了。 阿鸡咂咂嘴,心里不由感慨道。 “好,阿鸡兄弟果然爽快,干。” 唐周二人也皆一饮而尽。 第49章 张天师乃我师 马元义一边倒酒一边问道阿鸡: “说实话阿鸡兄弟,老哥我真是想不明白,你说你有这一身大能耐,怎么竟会沦落至沿街乞讨这步田地呢?” “是啊阿鸡兄弟,为兄也想不通,你真的是山民出身吗?” 唐周也眯着眼问道。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有人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唉,没办法,谁让自己这么优秀呢。就像黑暗中的萤火虫一样,飞到哪里都是那么的引人注目。 阿鸡此刻忽然感觉有点发飘,兴许是沾着酒味了吧,不过脑袋倒是更清醒了。 “既然咱们都是兄弟,那小弟也就不瞒着两位大哥了。 不错,小弟确实在此事上对两位大哥有所隐瞒。不过世道艰险,小弟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还望两位大哥能体谅小弟的苦衷。” “哈哈,我就说嘛,阿鸡兄弟天纵奇才,怎么可能是个乡野山民呢。” “嘿嘿,幸蒙唐大哥如此高看小弟,小弟深感荣幸。 可不瞒两位兄长,小弟千真万确是上党郡的山民。 只不过在小弟年少时,有一次上山拾柴,曾无意间碰到过一位老道。 他容貌清癯,仙风道骨,自称张真人。 因四方云游偶遇小弟,便夸小弟骨骼清奇,天赋异禀,与他有大因缘,硬要收我为徒。 那时小弟少不更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答应了。 此后恩师就在那山中隐居,每日里我去拾柴便教我一个时辰。 说来也怪,那山并不大,拾柴的人远不止我一个,可村子里却从无一人遇见过恩师,而我也从未在恩师教我时遇见过其他人。 如此一年之后,有一日恩师招我至身前交代道, ‘天道紊乱,黎民受苦,修道之人本不该沾染俗尘,然为师秉持仁心,实不能翩然世外。 因与你有缘,故收你为徒。本欲倾囊相授,传你衣钵,使造福苍生,奈何忽感天命有召,不得不归。 可惜你道行尚浅,学艺未精,望你日后务须行善积德,代天宣道,绝不可恃强凌弱,助纣为虐,如此则自会有大机缘,切记切记!’ 说完恩师便化作一道飞虹消失不见。 这么多年过去小弟始终难觅仙踪,却也一直谨记恩师临行交代,不敢违背分毫。 只因此事太过离奇,所以小弟未曾与任何人说过,就连外面那三个发小都不曾得知。 然而今日与两位大哥相见恨晚,不吐不快,为免哥哥们对小弟心生嫌隙,小弟愿将这个秘密和盘托出,借此以表小弟之诚心。” 阿鸡守着大牛他们不敢胡编,一旦编的太离谱被唐周二人看出端倪,只要唤来几人一对证,还不得当场被人给揭穿。 如此一来,前边的努力也就都前功尽弃了。 所以,干脆推到鬼神身上,反正查无对证。 又想到既然是想跟着张角混,那不如再扯个张天师进来,都是姓张,说不定还能攀上点关系呢。 记得老二说过,汉中军阀张鲁的祖上就是张天师,大名鼎鼎的‘五斗米教’也是他的杰作。 同为东汉末年两大道教组织,想来唐周他们应该会有所耳闻吧? “啊,师兄,阿鸡兄弟口中所说的张真人,莫非是恩师提过的先圣张天师吗?” “张天师早已仙逝多年,应该不是吧?” 唐周半信半疑,摩挲着胡须问道,“阿鸡兄弟,你师父可曾告诉过你,他的身份来历吗?” 果然听说过,那就好办了! 阿鸡窃喜,人品好果然运气就差不了,处处都能化险为夷。 不过这次真的要感谢一下老二了,若不是前世跟着他学了不少干货,今天说不定就要吃大亏呢。 “当时小弟就是个山野顽童,年幼无知,不懂也不敢乱问恩师。 只隐约记得恩师好像提到过,曾在雒阳北邙山一带修行,又说过什么‘五斗米教’之类的事情。 唉,唐大哥勿怪,年岁太久,小弟实在是记不清了。” “啊,真的是张天师!” 唐周惊讶地看向马元义,不敢置信地对他说道, “张天师年轻时确实曾在北邙山修行过,后来道法大成便创立了‘正一道’。 只因凡入道者均需交五斗米为信,所以世人曾蔑称为‘五斗米教’。 恩师曾经对我说过,张天师伉俪二人早在几十年前就已得道成仙,白日飞升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能够重现人间,真乃神迹也!” 唐周现在才真正对阿鸡深信不疑,毕竟别说阿鸡是个毛头小子了,就算名家大儒也不见得知晓这种道家秘辛,靠蒙是绝对蒙不出来的。 “师兄,那阿鸡兄弟岂不是跟咱们同宗同源,称得上是一家人了。 我的娘哎,中黄太一大神在上,感谢上神赐我圣教麒麟子,助我圣教大业兴啊!” “呵呵,是啊阿鸡兄弟,真是没想到,原来我们之间竟颇有渊源。 可见天道深远,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阿鸡兄弟,你看咱们都这么有缘了,你还不打算加入我们圣教吗?” “这~,马大哥可否暂容小弟思量几日,毕竟小弟还有那三个相依为命的兄弟,不能不考虑周全啊。” “这有什么打紧的,一起入教不就得了,圣教又不看重身份,只要心诚即可。” “师弟,此事暂且打住,咱们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阿鸡兄弟重情重义,乃性情中人,他不答应自有他的道理,咱们不妨给他几天时间考虑考虑如何?” “哈哈,师兄所言极是,是某家心急了。嘿,主要是某家实在太中意这小子了。” “多谢两位大哥抬爱,小弟感激不尽。 今日能有幸与哥哥们开怀畅饮,真乃人生一大快事!来,小弟再敬两位大哥一碗!” 三人举碗共饮,一时觥筹交错,气氛融洽。 不得不说酒真是个好东西,无形之中就会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三人正说笑间,唐周似猛然想起一事,便问道阿鸡: “对了阿鸡兄弟,尊师神通广大,学识渊博,不知你入我道门后,可曾涉猎过星象占卜之说吗?” 第50章 谁是盖世英豪 阿鸡猜不透唐周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只得口中敷衍道: “我师父的确是神通广大,他老人家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可谓无所不通无所不精。 可惜小弟却资质驽钝,从师仅有一年,所学也不过是师尊的九牛一毛而已。 至于星象占卜之类,只能说略懂皮毛吧。” “哈哈,兄弟过谦了。那依你之见,今日午时帝都上空,天现异象究竟是何征兆?” “天现异象?竟有此事吗?” “难道阿鸡兄弟不知吗?” “这个,嘿嘿,说出来还真是丢人现眼。 不瞒两位哥哥,小弟兄弟四人都已经快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以至于今儿个一大早小弟就饿晕了过去,直到晌午后才捡了条命回来。 这期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小弟确实不知。” “咦?就凭老弟你这一身奇术,怎么会连基本的温饱都解决不了呢?” “呃,这个,前几日小弟不小心偶染风寒,此后一直高烧不退,迷迷糊糊的不能理事。 外面那哥几个没了我一事无成,只能干饿着等我好起来。 这也幸亏是苍天垂怜,小弟今日好转过来,要不然就我们哥几个,怕是要活活饿死了。” 阿鸡胡说一气,为怕唐周听出破绽,赶紧转移话题, “对了唐大哥,你刚才所说的那个天现异象,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唐周自不会将这几人的生死放在心上,点了点头便将异象之事详细地告知了阿鸡。 “阿鸡兄弟,此事大致就是这样。你精通相术,不知对此异象有何高见,还请指点一二啊。” “天降异象,预示着天下必有大事发生。 然异象不能仅看表象,需结合当时的年 月 日 时辰 方位等等要素,综合考量才能推断出来。 小弟学艺未精,实不敢妄下定论。 不过小弟私认为,此兆突如其来且来势汹汹,必然不是什么吉兆,恐是主天下大乱之象! 那五色奇光应分属五行,主群魔乱世。 后当有盖世英豪应运而生,力挽大汉于将倾,救天下苍生于水火,建不世之功业,名垂青史!” 阿鸡这一番解说铿锵有力,虽说是为忽悠唐周二人,但其实正是他心中所愿。 然而,这番话语落在唐周和马元义的耳朵里,却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含义了。 马元义所想的是太平道教必将掀翻朝廷,诛灭阉党,重建太平盛世。 而大贤良师即是那盖世英豪,自己必将誓死追随恩师的脚步,只为还天下黎民一个朗朗乾坤。 唐周想到的却是张角当初收他们四人为弟子,正是为了应这五行之数。 抛去张角本人以土德自居,他这大弟子占金位属白;二弟子马元义占火位属赤;三弟子张曼成占木位属青;四弟子波才占水位属皂。 倘若真如阿鸡所言,自己必份属群魔,最后黑色光柱威势极大,难不成寓意老四波才的成就最大,功高震主? 可既然大汉最终未亡,那亡的必定就是他们这些群魔了。 与其等着被那盖世英豪消灭,倒不如弃暗投明,自己去做那盖世英豪。 如此即便不能封侯拜相,最不济也能捞个富家翁做做,总强似背上个反贼的恶名,被世人唾骂千古吧。 “阿鸡兄弟,那你觉得那盖世英豪现在所在何处,是何身份呢?” “既然是盖世英豪,那身上自会有一股英雄气; 既然异象在帝都出现,那此人现在应当也是在帝都吧。 若我师尊在此,必能推算出具体事宜。 可小弟才疏学浅,就不敢妄测天机了,以免误导两位大哥。” “呵呵,阿鸡兄弟哪里话,若你这般本事都叫才疏学浅,那可让我们师兄弟情何以堪啊。 如此妄自菲薄,是不该自罚三碗?” “哎呀,别别,哥哥们高抬贵手,就饶了小弟这次吧。 若是小弟肚子里有存货,今日定要与两位大哥分个高下,一醉方休。 可现下小弟肚子里没甚东西垫底,再喝下去只怕要丢人现眼了。 我看两位哥哥此行诸事繁忙,不如咱们就干了这最后一碗酒。 趁现在天色尚早,哥哥们还是以要事为紧,别因小弟耽搁了正事,那我可就百死莫赎了。 待小弟回去养足了精神,定要找机会好好做个东! 到时备上美酒佳肴、伶人舞伎,正儿八经的陪两位哥哥喝个痛快可好?” 阿鸡确实有些酒意上涌,因而说话也有些放肆起来。 这俩货面子上跟我称兄道弟,请我喝酒却连个下酒菜都不准备,就这么干拉。 光说给点好处,到现在连个屁都没有,真踏马抠门到家了。 不嘲讽他们一下,心里实在是憋得难受。 唐周二人都是老江湖了,岂能听不出阿鸡话里的冷嘲热讽。 马元义当时就老脸一红,好在可以借酒意掩饰,尚不至于太尴尬。 “哎呀,阿鸡兄弟千万别介意,看哥哥这事给办的。 嘿,这碗酒我先干喽,就当哥哥向你赔个不是先。” 马元义深感脸上挂不住,一仰脖干了碗中酒,转头就对唐周说道: “我说师兄,你刚才不是说过要好好补偿阿鸡兄弟吗?都这时候了,咱们是不也该表示表示了?” 唐周讪讪一笑,从怀中缓缓掏出一物放在手心。 阿鸡本来没存什么奢望,像他们这等俗人,笼络人心无非就是钱财利诱而已。 可等他看清唐周手里拿的东西时,却是惊得瞠目结舌,再也挪不开自己的眼睛了。 那物件仅仅只是一个荷包,倒不是这荷包有多贵重或稀奇,而是自己怀里,现在正揣着一个和它极为相似的荷包! 唐周的荷包看用料、款式以及大小,几乎和宁儿的荷包如出一辙。 荷包上面都用黄色丝线绣了‘太平’两个小字。 唯一不同的是,宁儿的荷包前面绣的是个‘宁’字,而唐周的荷包绣的却是个‘周’字。 阿鸡顿觉心乱如麻,只看这两个荷包,就能猜出他们两人之间肯定关系匪浅。 莫非那小美人儿,竟会是个黄巾贼? 阿鸡愣在当场满腹疑惑,浑然不觉唐周此刻正在凝神观察着他。 第51章 满载而归 唐周当然不可能猜到阿鸡会跟宁儿扯上关系,也压根就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他只见到阿鸡直勾勾盯着他手中的荷包,便自认为阿鸡就是个贪财之徒。 人嘛,都是有弱点的,不是贪图酒色,就是贪图名利,这几关别说是凡人了,就是古之圣贤也脱不出去。 贪财好呀,这可是收买人心最容易的法子了。 唐周呵呵一笑,优雅地从荷包里摸出三块大小不一的碎银来,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递到阿鸡面前。 “阿鸡兄弟,唐某说话向来说到做到,既然答应过你,那就绝不会食言。 只是适才你我二人相见恨晚,聊的太投机,故此一直未抽出空来兑现承诺罢了。 这里呢,有六两银子,可保你们兄弟几个半年内衣食无忧。 你也别跟我客气,这就是为兄的一点小小心意。 日后咱们常来常往,有什么难处你尽管开口,在这雒阳城里,为兄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诺,多谢唐大哥。” 阿鸡双手接过银子,看都没看便塞进了怀里,眼睛却还一直在盯着唐周的荷包。 他现在脑子里很乱,那个宁儿到底跟张角是什么关系? 既然她是太平道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袁家? 她潜伏在袁家又有什么目的呢? 看她跟两位司徒夫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显然绝不是普通奴婢。 若是两位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她是靠什么上位的呢? 若是两位夫人知道她的身份,又干嘛要留她在身边呢? 还有,怎么就这么巧,眼前这二人正好在这个时候来雒阳办事,会不会跟她有直接关系呢? 诸多疑问接踵而来,以至于唐周跟自己说的什么话,他压根就没听进去。 唐周见阿鸡神情冷淡,心不在焉,还是紧盯着他的荷包不放,不禁蹙起眉头,脸色甚是不悦。 这小子是不太有点蹬鼻子上脸了,刚才我的姿态已经放得够低了吧,怎么看他那样子还不知足呢? 要知道这六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实际上都足够他们四人一年吃喝不愁了。 我不过是跟他客套一下,难道这小子还想要我把这点家底都送给他不成! “哼,怎么,阿鸡兄弟可是嫌银子太少?还是觉得我唐某人没有诚意?” “啊?啊,唐大哥误会了。 唐大哥豪气干云,仗义疏财,对小弟如此厚爱,小弟高山仰止,感激报答大哥都来不及,岂敢再得寸进尺,不识抬举呢。 只是小弟常年厮混于乡野市井之中,还从未见过像大哥手上这般典雅别致的荷包,一时看得呆了,竟连大哥跟我说话都没听清。 俗话说‘好马配好鞍’,唐大哥不愧是超凡出众,就连所佩荷包都是如此的雅致脱俗,属实令小弟大开眼界。 方才都怪小弟人穷见识短,让大哥见笑了,失礼失礼。” “呵呵,无妨无妨,原来是这样啊。 不瞒兄弟说,这个荷包可是为兄的心爱之物。 本来既是阿鸡兄弟喜欢,为兄自不会吝惜一个荷包,但奈何此物委实对我格外重要,乃是我的心上人亲手缝制而成。 自相赠后我便一直视若珍宝,贴身收藏,万分珍惜,以慰相思之苦。 是以阿鸡兄弟莫怪,恕为兄实不能拱手相送了。” 唐周释然后心情复佳,却微笑着婉拒了阿鸡。 不过他刚才说话的时候,提及到心上人这几个字眼,明显加重了些许语气,似乎是有意为之。 一旁的马元义听到这几句话后果然面色一沉,默然不语。 阿鸡将这些细节全都看在眼里,心中若有所思,表面上却恍若未察。 “嘿,大哥羞煞小弟了,小弟可不是厚颜无耻之人,对大哥绝没有半分不敬之心,更遑论夺人所爱了。 今日与两位大哥不过初识,哥哥们便不嫌小弟身份卑贱,待小弟如亲人。 现在又慷慨相赠这许多银两,足够我们兄弟几人一年用度。 不说别的,只这份活命之恩,已让小弟感激不尽,无以言表。 两位哥哥的大恩大德,小弟铭记于心,终身难忘,日后必有以为报!” 阿鸡举起碗,跪拜地上真诚地对二人说道: “我阿鸡一介贱民,不会捧人,不会骗人,对真心敬佩的人从不说违心的话,一切都在酒里了。 小弟斗胆,这最后一碗酒就让我来敬两位大哥,祝哥哥们此行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平步青云,一飞冲天!” “好!哈哈,借阿鸡兄弟吉言,苟富贵勿相忘!” “哈哈,老弟说的好,马到成功,俺老马一到,必定成功!来,干!” “哈哈,干!那小弟日后可就多多仰仗两位大哥了。” 三人开怀大笑,举碗畅饮。 车外大牛兄弟自打唐周进了车厢后,悬着的心就一直没放下来过。 直到此刻听到里面传出由衷的欢笑声,这才踏踏实实地松了口气。 在外面光听着就感觉惊心动魄,更别说阿鸡身陷其中是有多么的凶险万分。 几人都深深折服于阿鸡的急智,也愈发地敬佩阿鸡,视阿鸡为天人了。 至于车内三人心里各自是什么想法,那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兄弟四人许久未曾进食,怕是早已饿得不行了。 日后聚首的机会甚多,为兄今日就不留你们了。快快去吧,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唐周率先起身,欲要送客。 阿鸡如蒙大赦,赶紧借机告辞。 马元义拉住阿鸡的手依依不舍,非要亲自送他一程。 阿鸡不敢造次,连连摆手推辞。 最后还是唐周看不下去,伸手拦住马元义。 “师弟就不要强人所难了,阿鸡兄弟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啊?师兄此话怎讲?” “呵呵,师弟性子豪爽,我行我素,自不惧世俗眼光,但阿鸡兄弟心思细腻,可不能不为你这大哥着想。 看看你们二人当下的身份,若联袂同行成何体统。 再说此次前来雒阳办事,恩师也曾交待过我们万事须谨慎,两人一明一暗,相辅行事。 而你既在暗处,又岂可轻易抛头露面。 莫如就依阿鸡兄弟的意思,咱们来日方长,今日暂且别过吧。” 第52章 南市开荤 “诺,师兄教训的是,师弟受教了。那~” 马元义在唐周面前好似处处受制,一时也不知哪句该说,哪句不该说,只能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唐周。 唐周很满意马元义当下的表现,笑着点了点头,便对阿鸡说道: “阿鸡兄弟,我们此行估计要在帝都至少逗留个把月,故而会一直暂住在南市向阳街的‘福来馆舍’。 在此期间无论何时,我们二人必定会有一人留守在馆舍附近,有什么需要你就去那里找我们即可。” “诺,小弟记下了。那小弟就不再多叨扰两位哥哥了,请留步,小弟告辞。” 阿鸡躬身告退,三人互道珍重。 随后阿鸡便跳下马车,招呼上大牛三人,此次收获颇丰,哥仨不禁欢欣雀跃,争相簇拥着阿鸡开心离去。 “老大,你好生厉害,从今往后你叫俺干啥俺就干啥,俺二牛保证听从老大安排!” 二牛的夸赞就犹如打开了泄洪的闸门,立刻带动起大牛和阿狗的亢奋情绪。 紧接着三人轮番吹捧,大表忠心,对着阿鸡好一通‘狂轰乱炸’。 阿鸡受之无愧,尽情享受着‘捧’字诀带来的快感。 “老大,咱们现在去哪儿?” “回南市,填饱肚子再说。我说哥几个,咱们是有多久没开过荤了? 今日满载而归,又正好恰逢佳节,晚上咱们不得好好庆贺庆贺。” “哇,太好了老大,俺们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老大万岁~!” “呵呵,莫急莫急,不差这一时。我先安排下任务,到了南市咱们分头行动,最后回桥洞集合。” 阿鸡将唐周送的三块碎银一并装进荷包里,又从包里抓出一把铜钱边数边说: “二牛,给你二十钱,你和狗子去老李头那买二十个胡饼,今晚咱们管饱。 大牛,给你四十钱,你去‘张记烧鸡’那买两只烧鸡带回来,记得要刚出炉的哈。” “咦?那你呢老大?” “我?” 阿鸡春风得意,嘿嘿一笑, “这么好的下酒菜,岂能没有好酒助兴。我得亲自去酒肆挑选一坛好酒,今晚咱们喝酒吃鸡赏花灯,岂不美哉?” “啊,老大,咱们这样是不太败家了?这些钱要是省着点花,可够咱们吃七八天的呢?” “大牛你要记住,钱是王八蛋,能花就能赚。有鸡爷在,放心,饿不着你们的,哈哈~。” “是啊大哥,老大的本事俺们可都见识过了,你就别操这些没用的心了。” “唉,我这不是穷怕了吗,反正我就是觉得,咱们还是该省点花才对。 老大刚才在车上也已经说了,这天下马上就要大乱,咱们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吧,一旦有个啥事…” 大牛说着说着,却发现阿鸡猛地停下了脚步,突然扭过头来看着他,吓得他后半截话愣是给憋了回去,再也不敢接着往下说了。 阿鸡不住上下打量着大牛,嘴里啧啧有声,就好像发现了什么稀奇宝贝一样。 直盯得大牛浑身都感觉不自在,却又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哪句话惹恼了阿鸡? “嗬,不错嘛大牛,藏得挺深啊你。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原来你这么会过日子呢。 嗯,很好很好。 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特容易骄傲,也希望身边能有一个时刻保持清醒的人,时不时来给我泼泼冷水,使我避免犯错。 而现在我发现了,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老大,你之前没看出我会过日子,并不是我藏得深,而是咱们一直吃了上顿没下顿,想省也没得省啊。” “呃~,有道理。 大牛,你说得很好,下次还是别说了。” 阿鸡瘪瘪嘴,随即便意气风发地对三人宣布, “哥几个听好了,虽然我是你们的老大,但我绝对不会搞独裁! 咱们之间言论自由,有什么意见或者问题一定要说出来,千万别憋在心里。 就像刚才大牛一样,我就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 所以我决定,以后咱们团队的财政收入,将全部交由大牛来保管。 在这方面,我相信他一定会做得比我更好!” “老大,独裁是谁,你为啥要搞他?俺力气大,要不要俺帮忙一块搞他?” “……,滚蛋!” “哈哈~” 四人就这样一路说笑,还是从雍门处偷溜出城,又从城外转将回来,再次来到了南市。 南市分两部分,城门外是外市,衣食住行物美价廉,是普通百姓们的最爱。 远远望去,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城门内是内市,虽不及外市那般人山人海,但也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是高官显贵们的钟爱之地。 那卖胡饼的老李头就在外市,无甚打紧,阿鸡便让二牛和阿狗先行去了。 而他和大牛想买东西的地方都在内市,需要偷入城门才能如愿。 阿鸡之所以会派大牛去买烧鸡,正是因为四人中除了他之外,也就大牛行事谨慎,略微有点脑子了。 若换作其他两人,唉~…… 开阳城门作为雒阳城南主门,撇开专供皇帝御用的平城门不提,别的门中也就属它最为繁华了。 正因其来往的人流量太过庞大,所以这里城门侯关注的重点,往往都落在那些客商豪侠身上。 只要车驾进出城门那是必须要交税的。另外,还要严查他们是否携带有武器,或是违禁物品入城。 而相较于盘查这些人,普通百姓们入城则显得容易许多,仅需要检查身份名刺即可。 城门守卫工作量太大,难免会有疏漏,这就给了乞丐们可乘之机。 故此只一个开阳城门附近,便聚集了整个雒阳城百分之七十左右的乞丐。 守卫们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分,一般都不会去管他们。 毕竟没有丝毫油水可捞,还要费神劳力的上顿火,委实是不值当。 今天恰巧赶上上元节,开阳城门处更是沸沸扬扬,格外地喧闹嘈杂。 阿鸡和大牛趁守卫们正忙得不可开交,便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借着人流的掩护,很轻松地溜进了城。 第53章 大牛被骗 “好了大牛,现在安全了,咱俩各忙各的吧。记得万事小心,千万不要惹事生非,快去快回吭。” “好嘞老大,放心吧,咱们桥洞见。” 大牛说罢便直奔‘张记烧鸡’,阿鸡则转身悠闲地往一家有名的酒肆行去。 然而,两人却谁都没有注意,就在他们分开行事后,路边街角处竟悄然闪现出几道身影,商量一番后便各自尾随二人而去。 大牛一路飞奔满心欢喜,想想晚上就能吃到香喷喷的烧鸡,口水便止不住地往外流。 唉,真的记不清已经多久没尝到肉味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还能吃上雒阳城鼎鼎有名的‘张记烧鸡’。 哇,那可是二十钱一只的鸡啊! 这辈子能吃上这么一次,就算是死也值了。 待到临近店铺,看着那里门庭若市,大牛谨慎地没有靠近,而是寻了一处偏僻角落躲在后面,静静等待店铺清闲下来。 张记烧鸡店老板姓张,四十多岁,体形肥胖,本是颍川人氏,祖传烧鸡秘方闻名乡里。 因从族中长者口中偶然得知,有个远房亲戚在雒阳城里混的很开,有房有田有权势,所以便不远千里送烧鸡,好话说尽,只为能挤进这风水宝地分一杯羹。 不得不说他的烧鸡确实是一绝,城里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品尝之后赞不绝口,深觉有利可图。 于是便允诺包他在城内开店,但利润要七三分成。 老张欣喜若狂,莫说七三了,就是八二他也稳赚不亏啊,立马就满口答应下来。 之后,那亲戚便利用自身关系四处帮他宣传造势。 一时张记烧鸡名声大噪,在城内可谓是家喻户晓。 达官显贵,富豪乡绅都爱吃他家的烧鸡,是各种公席家宴必不可少的菜品。 然而,随着他家的烧鸡越来越出名,这价格也是跟着水涨船高。 时至如今,业已涨到二十文钱一只烧鸡,显然已非普通百姓所能享用得起了。 这几年老张赚得盆满钵满,身材也是越来越发福,给他两个儿子也都在郊区购买了宅子。 现在儿子儿媳们专一在郊区养鸡杀鸡,并负责制作好烧鸡送到城内的烧鸡铺子。 而老张两口子则乐得清闲,只管打点店铺,卖鸡收钱,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刚才那一阵正赶上晚饭点,由此甚是忙碌。 收钱的时候尚不感觉累,这一忙完了,马上就觉得浑身酸软乏力。 “婆娘,快给我沏壶茶去,可累死老子了。” 老张把厨刀往砧板上一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吁吁直喘粗气。 看着柜台下满当当的钱盒子,老张倍感欣慰,这再苦再累都值啊。 今晚过节没有宵禁,半夜肯定还能卖出不少去,看来过会得催催儿子们,让他们抓紧再送一车过来备着才行。 老张心里正搁那盘算呢,眼角却突然瞥见一个可疑的小乞丐,在街边墙根处伸出个脑袋鬼鬼祟祟,东张西望。 哎呦嗬,他咋还朝我这里跑过来了呢? “掌柜的,给我来两只烧鸡,要热乎的哈。” “哪里跑进来的小叫花子,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别给我捣乱,赶紧滚蛋!” “掌柜的,我有钱,我真的有钱。你看,我是来买烧鸡的。” 大牛掏出铜板捧在手心,举给老张看。 “嗬,你一个要饭的从哪儿来这么多钱,是不是偷来的?看我不报官来抓你!” “哎,我说掌柜的,你这个人好生奇怪。卖你的鸡就得了呗,我又不是不给你钱。谁告诉你乞丐有钱就非得是偷来抢来的。” “哎呀,你还有理了是吧。你要不是做贼心虚,刚才人多的时候怎么不过来,偏偏等人走光了才鬼鬼祟祟的过来买?” “那个那个,我那不是怕人家嫌弃我太脏了吗。” “哼哼,亏你还有脸说出来,你也知道你脏啊。你怕人家嫌弃你,难道老子就不嫌弃你吗!” “掌柜的,我就是来买个烧鸡,你就行行好,卖给我两只呗。你要是嫌弃我,那就多骂我几句,我保证让你骂个痛快还不行吗?” “哼,老子的烧鸡闻名帝都,那可是达官贵人们才能享用的美食,你一个臭要饭的还想来吃我的烧鸡,也不怕折寿吗!赶紧给我滚蛋,要不然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嘁,不卖就不卖,有什么好牛气的,跟我一个小叫花逞什么威风。” 大牛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转身就要离去,却忽听身后有人喊他止步。 “哎,那个小兄弟请留步。你不是要两只烧鸡吗,来,给我钱,我这就给你包上。” 大牛回头一看,原来是老张婆娘端着茶壶从里屋出来了。 大牛喜出望外,还是老大说得对,这母爱是女人的天性,一定是人家看我可怜,所以才大发善心卖给我的。 “夫人您真是个大好人啊,小子先谢过夫人了。这是四十文钱,您数数看。” “呵呵,好的,你稍等一下,我这就给你包起来。” 老张婆娘回头白了老张一眼,这个老东西,有钱不赚犯什么傻呢。 老张此时兀自一脸懵圈,不明白这婆娘干嘛要对一个臭要饭的这么客气? 他婆娘也不理他,自顾从吊架钩子上取下两只烧鸡。 然后背对着大牛,趁大牛挡在身后看不到她手上动作,迅速将两只鸡的鸡腿都切了下来。 这才用干荷叶包起来系上,转身递给了大牛。 “好了小兄弟,吃好了下次再来哈。” “好嘞,小子多谢夫人。” 大牛茫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戏耍,临了还在那千恩万谢地感激着人家。 刚才老张婆娘背后搞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老张的眼睛。 直待大牛走远,老张立马嬉皮笑脸地凑到婆娘面前夸道: “嘿嘿,还是夫人高明,不光赚了那个叫花子的钱,顺带还把咱俩的晚饭给省下来了。为夫实在是佩服,佩服!” “你个老糊涂,他一个臭要饭的你跟他较什么劲呢。 有得钱赚就行了,你管他打哪儿来的钱呢,是不不打算在城里买宅子了!” 第54章 丐帮首领焦大 “诺诺,夫人教训的是,是为夫糊涂了。不过你一下把他那四只鸡腿都给切了下来,到时他发现了回来找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你刚才不是挺能耐的吗,咋了,你一个赫赫有名的大掌柜,难道还怕他一个小叫花子不成? 再说了,等他反应过来,还不一定能不能再进得了城呢。 即便他有那个胆子敢来,到时你会傻乎乎承认这事吗? 谁能给他证明,这不是他自己偷吃的? 街坊邻居们是信你,还是信一个小叫花子? 哼,老娘我切他四只鸡腿就已经够仁慈了,现在回头想想,那四只鸡翅也该给他一并切下来才对。” “哈哈,夫人英明。来,咱们赶紧趁热吃鸡腿吧。” 津门桥下,阿鸡三人早就回来了,就剩大牛一人未归。 二牛,阿狗眼睛直盯着那包胡饼,时不时就吞咽几口口水。 阿鸡却无视美食的诱惑,正倚在草堆上闭目养神。 其实他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心里一直有种不安的感觉在躁动。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他就隐约觉得背后有人在跟踪自己,然而当他回头察看时,却又没发现任何异状。 可直觉告诉他,自己肯定是被人惦记上了。 这是前世挨揍挨得太多,才换来的血淋淋的经验,绝对不会有错的! 因此回来后,他第一时间就假装去桥头不远处的小树林里拉屎。 实际上暗中却将唐周给他的三块碎银,全都偷偷藏在了树根夹缝里。 随后还划拉了些枯枝烂叶,好好遮盖了一下这才放心。 做完这一切阿鸡如释重负,可他在桥底等了半天仍是不见大牛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阿鸡的心里竟又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桥上忽然传来‘蹬蹬’的跑步声,不一会就见大牛弓着腰,捂着肚子钻进了桥底。 “我回来了老大。他奶奶的,可累死老子了。不过好在圆满完成任务,没给老大你丢人啊,哈哈。” 大牛边说边从怀中取出那两只荷叶鸡放到阿鸡面前,阿鸡用手一摸,果然还热乎着呢。 “嗯,辛苦你了大牛。这次你的功劳最大,过会多赏你个鸡腿吃。” “多谢老大,那咱们现在就开吃吧,可饿死我了。” 大牛已经迫不及待想吃鸡了,二牛和阿狗闻状也连声附和。 “好,大吉大利,今晚吃鸡。光听外面吹得天花乱坠,鸡爷今天倒要好好尝尝,这个张记烧鸡到底是有多美味。” 阿鸡打开荷叶,但见四人霎时盯着那只鸡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好厉害,张记烧鸡果真名不虚传,原来他家的鸡都是不长腿的呀。” “二牛哥你就别逗了,这世上哪有不长腿的鸡啊,那岂不成鸟了吗。” “你个傻狗,鸟它不也有腿吗。眼前这鸡就没腿,活生生摆在咱面前呢,你咋个解释?” “难道这就是张记烧鸡的独门秘方?” “嗯,有道理。既然阿鸡都能变神仙,那烧鸡变飞鸡俺看也没啥好奇怪的。是不老大?” 大牛可不比这两个夯货,他很清楚烧鸡肯定是有腿的,可怎么拿回来就变成这样了呢? “老大,我发誓,我真的没偷吃!” “放心吧大牛,我相信你不会干这种事的。” 阿鸡不动声色,缓缓地解开了另一只荷叶鸡。 “唉,果然如此!大牛,把你去买鸡的详细过程跟我说一遍。” 阿鸡摇头苦笑,又接着对三人说道, “来来兄弟们,都别愣着了,大家边吃边聊。” 四人都饿得急了,风卷残云一般,待大牛断断续续把事情经过讲完之后,两只烧鸡也已经被他们吃得一干二净。 几人连骨头都没放过,全都一并嚼碎吃进了肚子。 “他奶奶个腿的,竟敢耍老子!” 阿鸡拧开葫芦灌了一大口酒,怒气冲冲地骂道, “敢抢我四个鸡腿,我必让你付出百倍的代价!死老头,你就等着接受鸡爷无尽的怒火吧,哼哼。” “老大,有什么计划吗?” “连我们这些可怜人他都要雁过拔毛,可见他是一个十足的奸商。 对付这种毫无人性的人渣,根本不需要有什么顾忌,怎么痛快怎么来。 所谓‘君子不报隔夜仇’,今晚正好没有宵禁,咱们可不能辜负了老天爷的一番美意。 哥几个先饱餐一顿,然后好好睡一觉,待今晚三更过后咱们再行动。” “好嘞老大,我们一切听你安排。” “好!来,别光说话呀,大家吃胡饼。” 四人继续开吃。 不像他们三个吃的那么开心,阿鸡能者多劳,脑中已经开始在筹谋半夜的复仇计划了。 “嗬,哥几个吃着呢?不好意思,来的有点晚,不知各位有没有给我们预留一份啊?” 一副破锣嗓音大煞风景地在四人耳旁响起。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从桥上浩浩荡荡地走下来一群人,不,准确的说是一群乞丐。 “不好老大,是焦大他们,怎么办?” “凉拌。” “啊,啥凉拌?” “唉~,随机应变吧兄弟。” 阿鸡有气无力地白了大牛一眼。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阿鸡突然想明白自己刚才为何会心慌不安了。 原来从他们一踏足南市起,就已经被焦大的人给盯上了。 传闻雒阳城中,一直存在着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丐帮大首领,城内所有的乞丐全都听命于他,任其差遣。 在这位大首领手下还有三位副首领,他们各自管辖着一片区域,充当大首领的忠实爪牙,专职负责为其敛财。 这帮人欺软怕硬,恃强凌弱,坑蒙拐骗,强逼入伙,阿鸡兄弟四人初来帝都时,就曾深受其害。 而在这三位副首领中,势力最大的一股就当属眼前这个焦大了。 他不光占据了雒阳城南市这块最大的肥缺,且纠合的徒众也是三人中首屈一指的。 光他在南郭区土地庙的老巢,就聚集了足足两百多个乞丐! 能在这么多乞丐中独占鳌头,并深受大首领的重用,不得不承认,这个焦大确实有他的过人之处。 第55章 不服就干! 凡是他部下的乞丐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有负责盯梢及打探消息的斥部;负责功过赏罚的刑部;负责抓人及打斗的斗部以及由老弱病残组成的乞部。 甚至他还为手下们贴心安排了一个娱乐部门—由妇女幼童组成的功部,其作用不言而喻,专用于奖赏那些对自己忠心立功的亲信手下。 在焦大这种成建制的管理模式下,乞丐们深藏在心底龌龊至极的欲望,皆被其完完全全激发释放了出来。 他们如狼似虎,奋勇争先,只为了能讨好焦大,努力往上爬。 却一个个的都丧失了基本的人性,便如同行尸走肉般死心塌地臣服于焦大,根本毫无反抗之心。 这等实力让阿鸡忌惮不已,他现在有些后悔当时在雍门外的表现太过张扬。 虽然自己成功博得了几位美人的注意和好感,但也因拖得时间太久,以至于暴露了底牌而被焦大属下的斥部给盯上。 之后竟还被他们一路尾随,最终将情况上报于焦大,让其直接带人找到了这里。 不过万幸的是金市附近巡察森严,连阿鸡这般机灵都大意失算,无计可施,想来斥部的人就更不敢轻易靠近了。 故此,阿鸡料定自己在金市的遭遇并没有被斥部发现。 哪怕再退一步去想,至少自己手里多了六两银子一事,对方肯定是不会知晓的。 想到这里,阿鸡也是万分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提前借屎遁藏好了银子。 这样不管跟对方谈不谈得拢,都不至于哥几个倾家荡产,被人家一遭连锅端了。 阿鸡暗呼侥幸,敏锐的直觉这次又帮了他大忙。 “喂,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没听见我们老大在跟你们说话吗,是不是耳朵都聋了!” 焦大一行八人在桥洞外站定,其中一个秃头龅牙并且是满嘴大黄牙的乞丐率先开口骂道。 “焦老大,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想我们哥几个并无得罪之处吧?” 阿鸡招呼三人起身,四人一起从桥洞里钻了出来。 “哼,你这么说也没毛病。不过我这个人霸道惯了,一向看谁不顺眼就想收拾谁,跟你们自己倒是没多大关系。” “嘿嘿,焦老大乃盖世豪杰,坐镇帝都威震八方,应该不会刻意为难我们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吧?” “哈哈,这才多久不见嘴巴就这么甜了。 他们向我禀报你的情况,当时我还不信你小子会他娘的转性,现在看来倒真是老子看走眼了呀。 难怪连司徒府的几位贵眷,都能被你给哄得团团转,你小子这是什么时候开的窍?” “呵呵,焦老大过奖了。世道艰辛,出来讨口饭吃不容易,不会说点好听的不成啊。 这不都是托焦老大您的福嘛,若不是小子在您那叨扰几日学了不少东西,如今我们恐怕早就饿死街头了呢。” “哈哈,好小子,老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想必你们心里应该清楚。 原本打算好好收拾你们一顿,直接打出雒阳城,但看在你小子这么懂事的份上,老子便给你们次机会。 乖乖把手里的铜钱交出来,然后再加入老子的队伍,这事咱们就算过去了。” “焦老大,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们哥几个可以加入贵帮。 不过这点小钱对您而言,简直就跟胡麻粒一样可有可无,但对饿了好多天的我们来说,那却是救命的宝贝。 还望焦老大您能高抬贵手,给小子们留条活路吧。” “哼,你自己刚说完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吗? 是你亲口承认在我这待了几日才学成了这张好嘴,有了这张好嘴你才能侥幸活到今天。 也就是说是老子救了你们的命,你们本就亏欠老子的。 不管是救命之恩还是交学费,是不于情于理,你们讨来的钱都应该上交给老子呀?” 我靠! 真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阿鸡暗自叫苦,这回可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了。 没想到这个焦大逻辑思维这么强,你奶奶个腿的,看把你能的,这么能耐你踏马当什么乞丐啊。 阿鸡低着头,心里忍不住一通咒骂。 “呵呵,焦老大说的是。不过事有缓急,您看能否先宽限小子几日? 让我们哥几个先缓缓,等吃饱喝足有力气了,再出去多讨些钱物回来,到时一并孝敬给您如何?” “哼!” 焦大懒得再说废话,拳头永远比嘴巴更有说服力。 他怒哼一声,面色阴冷,朝旁边的秃头使了个眼色,便转身找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这秃头一看就是个经常打架闹事的主儿,别看他面目可憎,但一身腱子肉可不是白给的。 身为焦大手下斗部统领,从一出道他便跟着焦大走南闯北,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以说焦大能有今天的这份成就,他秃子功不可没。 焦大对他是无比的信任,把他当亲兄弟一般对待,而秃子也是知恩图报,忠心耿耿地为焦大卖命。 多年的患难之交让二人配合默契,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 只见秃子撸起袖子往里一塞,大踏步便朝阿鸡他们走来。 他这一动,身边那六个手下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紧随其后行动。 “他娘的,我看你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活得不耐烦了,竟敢跟我们老大谈条件! 既然你们这么不怕死,那老子就送你们几个小瘪犊子一起下去见阎王!” “且慢! 焦老大,你好歹也是一方豪杰,怎能如此不知廉耻! 以大欺小,以多欺少,您就不怕日后传出去,污了您的英雄威名吗!” 阿鸡一看对方这架势,当即便慌了手脚。 他完全没料到这个焦大竟如此心狠手辣,一言不合就动手,一点余地都不留。 也不怪阿鸡会这般急眼,只因他起初太过自负,压根就不信在这光天化日,堂堂天子脚下,焦大他们难道还真有那个狗胆,敢在此当众行凶不成。 可现在亲眼看到秃子几人杀气腾腾地冲他们过来,阿鸡这才明白真是太高估自己了。 第56章 干不过咋办? 原来乞丐的命根本就不算命,甚至还不如一只烧鸡有价值。 在城内这群恶霸受王法管制,或许还不敢轻举妄动,可眼下在城外,有谁会在乎他们一帮臭要饭的大打出手,是死是活呢? 能救他们的,唯有他们自己而已。 “呦呵,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怕死呢,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焦大听到阿鸡的话不由笑出声来,嘲讽地看着他道, “好,你不就想要公平吗,我就再给你次机会。 咱们双方各派一个人出来单挑,倘若你们赢了的话,就当我今天没来过,以后南市丐帮也绝对不会再找你们麻烦。 但倘若你们输了,可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单挑的规矩就是生死勿论,待会儿你们谁要是被打死了,可别怪我下手无情!” “哈哈,大哥,不用说,这种好事肯定得让我秃子上啊。好久没松松筋骨了,今天老子定要好好发泄发泄!” 秃子摸摸自己的光头,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狞笑声,指着阿鸡狂妄地说道: “小子,不管你们谁上都是一个下场。 我可不像我们老大一样仁慈,只要被我打死,剩下的一个也别想活! 你们不是怕饿死街头吗,那怕不怕曝尸荒野啊?哈哈~!” “哼,你这算精神打击吗?省省吧,对我不管用的。” 阿鸡回头看了看哥仨的怂样,大牛脸色煞白,二牛浑身打颤,狗子就更别提了,瘫在地上裤裆都已经湿透了。 “唉,指望他们是指望不上了,看来还得是我亲自出马啊。 可惜刚才没吃饱,气力还没完全恢复过来,要不然老子怕你个鸟!” “嘿,你个小兔崽子,等会老子就让你生不如死,看你还嘴硬不。” “哈哈,生有何欢,死有何哀。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但求问心无愧,有何惧哉!放马过来便是!” 阿鸡振作精神,余光略一打量四周情况,心下已然有了计较。 只见他迅速往护城河畔移动几步,顺着河道跟秃子形成东西对峙之势。 时值申酉交分,夕阳西斜,眼看就要天黑。 那时的普通百姓因为生活困苦,食不果腹,所以有很多人都属于严重的营养不良。 其中更有大部分人深受夜盲症的困扰,这一点阿鸡当下就深有体会。 虽说雒阳城繁华鼎盛,这里的百姓生活条件普遍较高,但其实真正能经常吃到肉类和动物肝脏的富裕人家,也不过十之三四罢了。 故而,像阿鸡他们这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乞丐,患上夜盲症就一点都不稀奇了。 阿鸡在赌,他自信既然他有夜盲症的症状出现,那同为乞丐的秃子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是他面西而立,借着残阳的余晖尚能大致看清秃子的行动。 而自己隐于暗处,秃子的视野必然受限,凭借自己灵活的身手,最少能多增加两成胜算。 “好,是个爷们!你们都退后,让我来掂掂他的斤两。小子,看拳!” 秃子一扭光头,脖子‘咔咔’作响,提起拳头便向阿鸡冲撞过来。 阿鸡只觉一团黑影猛地近前,当即来不及细想,脚下急速后撤,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秃子这势如猛虎般的一击。 秃子一时止不住势头,一个趔趄往前踉跄了两步。 阿鸡暗道好机会,抬起一脚便朝秃子面门踹去。 “哈哈小子,你上当了!” 秃子身经百战,其经验之丰富远超前世的阿鸡。 阿鸡自以为算计了秃子,却根本想不到秃子仅从他刚才选择的站位,就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 并且不止如此,秃子还看出阿鸡体形瘦小适合游斗,自己绝不能让他依仗身手灵活拖延时间,否则等天色完全暗下后两眼一抹黑,这架还怎么打。 因此他决定将计就计,刚才是故意装成失手的样子,就是为了让阿鸡以为有机可乘,诱他主动出手攻击自己。 这样一来,秃子就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出其不意地给予阿鸡致命一击! 当下他看准阿鸡飞脚来势,双手用力一抓,便如铁钳般牢牢箍住阿鸡脚踝,接着就想发力将阿鸡倒提起来,准备狠狠踹碎他的脑袋。 阿鸡一听秃子狞笑,情知大事不妙。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自己脚踝刚被秃子抓住那一刻,阿鸡迅速弯身前倾,双手各自紧握一把沙砾,用力朝着秃子面门甩去。 秃子急忙闭上双眼,只可惜为时已晚,瞬间便被沙尘迷住了眼睛。 但听他怪叫一声,慌乱之中一把就将阿鸡扔飞了出去。 阿鸡赶紧借力在地上滚出去老远,就为了能跟秃子再次拉开距离。 这头秃子被迷了双眼,眼泪横流,一时骇得他边抹眼泪边后退,以防阿鸡趁机偷袭。 那头阿鸡连滚带爬,狼狈不堪,也害怕秃子趁人之危。 当下两人谁都不好受,只能暂时休战,各自重新调整状态。 “小兔崽子,你敢跟我玩阴的,这就是你所谓的大丈夫所为吗?” “你奶奶个腿的,生死相搏,谁他娘的还跟你讲道义!” “哇呀呀,气死我了,受死吧小子!” 秃子一脸狰狞,龇牙咧嘴,被阿鸡气得暴跳如雷,不顾自己的双眼还未恢复,泪光婆娑地又朝着阿鸡猛扑过来。 阿鸡此时也被秃子激出了火气,脚下作起步状猛地弹出,就在二人即将碰撞之时,阿鸡双手陡然再度甩出两把沙砾,随即快速侧身下踢,从侧面一脚踹上了秃子的膝弯。 秃子一手遮眼一手防守,却完全没料到阿鸡竟会突袭他的下盘,猝不及防之下又吃了一次大亏。 不过他毕竟身强体壮,阿鸡的全力一击被他硬生生给扛了下来,但身子出于惯性,还是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 阿鸡刚想乘胜追击,不料秃子身体素质实在过硬,根本不给他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在跪地的同时,秃子忍痛挥出一拳,正中阿鸡左眼,也算是挽回了些许颜面。 阿鸡惨呼一声,掩面急退。 “卑鄙小人,又来偷袭我!” “兵不厌诈,你自己不长脑子,怨得了谁!” 第57章 小子服了 二人唇枪舌剑,手上也没闲着,此时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彼此都已是全力以赴,痛下杀手。 众人但见二人你来我往,兔起鹘落,一个灵动如狡兔,一个迅猛如虎豹,再加上天色渐晚,一时间眼花缭乱,都有些分不清谁是谁了。 场外人看得过瘾,场中阿鸡却是有苦说不出。 无论从体形还是力量上,他均处于劣势,唯有灵活机动方才有可能取胜。 然而眼下的情况,却是两人几乎缠斗在一处,阿鸡的优势压根一点都发挥不出来。 而且尤为失策的是,没想到古代的寒冬昼时这么短,只这一会功夫,天色就完全暗了下来。 阿鸡连续饿了三天,身体本就虚弱不堪,眼前又赶上夜盲症发作,再加上如此高强度的对战消耗,已经开始明显感觉到体力不支。 就连呼吸都变得异常沉重,仿佛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兀自努力坚持着苟延残喘。 反观秃子则越战越勇,既然彼此都成了睁眼瞎,那就干脆放弃防守,直接以攻代守得了。 砂锅大的拳头抡得呼呼作响,犹如狂风骤雨般落下,直打得阿鸡头都抬不起来,只有本能地护住要害狼狈躲闪。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阿鸡已然硬挨了秃子十几拳,被打得节节败退,眼看败局已定。 大牛三人虽然看不真切,但只听场中拳拳到肉的击打声和阿鸡的连连惨叫,就已经猜到了结果。 三人哭得稀里哗啦 ,忍不住便想上前拉架,却被焦大的另外六个手下,只三拳两脚就踹翻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阿鸡此时被秃子打得昏头转向,全身僵直,情知若是再这般硬撑下去,当真会被这秃驴给活生生打死。 现在看来,必须得用自己的‘杀手锏’了! “踏马的,是你逼老子发飙的!” 阿鸡狠狠一咬牙,双手抱头,就势一个懒驴打滚滚将出去,口中大吼一声: “且先停手!” “哼,小兔崽子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秃子停下攻势,借机调整气息。他娘的,这小子还真是抗揍。 阿鸡猛地上前‘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一把抱住秃子大腿失声痛哭,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秃子原本还在凝神戒备,阿鸡这一招出其不意,反倒吓了他一大跳。 “我去,什么鬼?给我滚一边去!” 秃子一脚踹开阿鸡。 岂料阿鸡不屈不挠,一个翻身又爬了回来,继续抱住秃子大腿哭诉道: “呜~,我亲爱的秃大哥,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哥,这顿打挨得真是活该啊! 现在小子知道错了,只要大哥吩咐一声,赴汤蹈火,小子在所不辞啊! 还望几位大哥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子一般见识,就饶了我们这次吧。” 阿鸡此刻哭得情真意切,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皆有些心下不忍。 他这倒也不完全是戏精附体,而是真踏马给疼哭的。 秃子又接连踹了两脚都没踹开阿鸡,无奈他只能回头征求焦大的意思: “大哥,你看这可咋办?我咋有点懵圈了呢?” 焦大也是满脸惊讶之色,谁能想到阿鸡竟会如此不要脸呢? 打之前还一副慷慨激昂,大义凛然的样子呢,这才多大一会就这副怂样了? “你,刚才怎么说来着?不是说什么大丈夫死有何哀,有何惧哉什么的吗?现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唉,那个,此一时彼一时嘛。” 阿鸡跪行着一路爬到焦大身前,仰头一脸崇拜地看着他道, “虽说大丈夫无所畏惧,但圣贤不是同样也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吗。 先前都是小子无知,无知者才无畏嘛。 刚才秃大哥已经言传身教,好好教导了小子一番做人的道理。 现在小子是耳清目明,神清气爽,脑袋立马就开窍了! 从今日起,小子们必誓死追随焦老大,鞍前马后,唯命是从!” “哈哈,小子,你这张嘴说话就跟放屁一样,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焦老大,这您可就冤枉小子了。 小子对仰慕之人从不说谎话,所言句句都是发自肺腑! 方才那真是小子无知者无畏,不知道焦老大您的厉害,因而才敢口吐狂言,螳臂当车。 可现在小子是幡然悔悟,真心拜服在焦老大您的龙威之下呐。” “哼哼,好赖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焦大对阿鸡的话嗤之以鼻, “你小子倒是机灵得很,侥幸没被秃子活活打死。 不过似你这般贪生怕死,兼且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小人,试问我留下你又有何用?” “小子并非怕死,只是不想白白送死。 若不是小子饥寒交迫,身体虚弱,夜间视物不便,秃大哥怕是没那么容易收拾得了小子吧。 小子能说会道,能打能挨,腿脚勤快,重情重义,只要留下我这有用之身,绝对能为焦老大分忧解难。 如今能归附到焦老大麾下,正是鱼入大海,鸟归山林,小子倍感荣幸。 日后定当倾尽一身所学,以报答焦老大的知遇之恩!” “哈哈,说得好!你的能力某家适才亲眼所见,对此自然是深信不疑。 不过口说无凭,你打算拿什么来证明你的诚意呢?” “小子明白。” 阿鸡知道自己已经没得选,于是干脆利落地从怀中取出宁儿所赏的荷包。 当着众人的面,将其中的铜钱全部倒入手中,约莫还剩四五十枚。 随后他便双手高举,一并全都呈献给了焦大。 “老大明鉴,小子身上止剩这些铜钱,如今全部上交,以略表小子心意,还请老大笑纳。” “我可不相信司徒府的人会这么抠门,她们真就只给了你这点钱?” 焦大掂量着手中的铜板一脸冷漠,他当然不会轻信阿鸡。 斥部带回来的消息,可远不止阿鸡上交的这些。 “回禀老大,小子绝无私藏,老大只管令人来搜便是。” 阿鸡坦然自若,双手张开,一副问心无愧,任君摆布的模样。 焦大看了一眼秃子,秃子点头会意,立马便带领那六名手下分别搜索四人全身上下以及窝铺,甚至连桥洞里的石块都掀开来翻了个遍。 第58章 三日之期 “大哥,毛都没有,真是奇了怪了?” 秃子见众人一番搜查毫无所获,气得不由摸摸自己锃亮的光头,眼神不怀好意地盯向了阿鸡。 “焦老大,小子不敢有丝毫隐瞒,司徒府赏给小子的的确不止这些铜钱,其实大概有一百三十钱左右。 可惜就在您大驾光临之前,小子兄弟四人刚去买的吃食花费了许多,是以便仅剩这些了。” “你们四人都吃的什么珍馐佳肴,能花费这么多铜钱?就那几个胡饼吗?” 焦大一脸不耐,指着桥洞底下那一包胡饼冷笑着说道, “我没有那么多耐心听你扯淡,你最好不要想着哄骗我,那样做的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你明白吗小子?” “老大,我真的没骗你们。” 阿鸡将几人买鸡,买酒,买胡饼的花费如实告诉了焦大, “老大若是不信,他们三个手上和嘴边的油渍尚在,您一看便知。” 秃子领命,过去挨个仔细察看大牛他们,甚至还敬业地凑到他们嘴边闻了闻。 二牛也是个奇葩,特地打了个饱嗝给他闻,完了还嘴贱地问道秃子,是不是张记烧鸡那熟悉的味道? 秃子郑重地点点头,然后甩手就给了他个耳刮子。 他娘的,老子在帝都混了这么多年都没落着只张记烧鸡吃吃,你个小瘪犊子竟敢在我面前臭显摆! 老子哪里知道‘张记烧鸡’是个啥味道,这窝囊气受的,真他娘的无语了。 “啧啧,行啊你们几个,要饭的都能吃上‘张记烧鸡’了。” 焦大一见秃子表情便明白阿鸡没有撒谎,当下心里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总共一百三十多钱,你们一顿饭给造进去一多半,我就想知道,这是谁他娘的给你们的勇气!” “估计是梁静茹吧。” “谁?哪个叫梁静茹?” “没有没有老大,开个玩笑而已。” 阿鸡嘴碎,前世的梗脱口而出,说完才知不妙,赶紧改口道, “能花就能赚,舒服一天是一天,小子向来如此。” “哼哼,有自信是好事啊。” 焦大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们四人一顿饭吃了八十钱,相当于我们八个人五天的吃食。 既然吃顿饭都这么奢侈,那你们的命也应该很值钱喽?” 阿鸡暗道糟糕,却也只能唯唯诺诺,静待焦大接着说下去。 “时间不早了,我也不想再跟你废话。若想保命,拿钱来买。 你觉得你们四人值多少钱哪?” “我的命无价,我那三个兄弟的命一人值一千钱。” “你的命凭什么就无价呢?” “我的命从此刻起就交给焦老大您了。 您得了我这棵摇钱树,日后自然是丰衣足食,高枕无忧。 因此我的命对您来说,自然也就是无价之宝了。” “放屁,你好大的口气!” “焦老大,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天我把话撂这儿,这些钱您权且收下就当是定金,我这几个兄弟的命,我自会想法帮他们买下来。 您只要开恩给小子三天时间,三天后还是此时此地,我们兄弟四人必会备齐三两纹银,在此恭候您的大驾!” “此言当真?若是你敢骗我…” “嗨,您看小子现在这副模样,还有胆子敢骗您吗?再说您这么大的权势,斥部里随便派几个人盯着我们兄弟便是,难道还怕我们跑了不成?” “哈哈,好小子,勇气可嘉!” 焦大一把拉起阿鸡,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打死你的话属实是可惜了,希望你莫要让我失望。 三日后倘若你真能凑齐三两银子,某家一定收你们入帮,且还要赏你做个头领。如何?”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咱们就这么定了。借焦老大吉言,能为您效劳将是小子毕生的荣幸。” “哈哈,好好好! 那某家就不打扰几位小兄弟吃饭了,三日之后咱们再把酒言欢。 秃子,收队。” 焦大当真有首领风范,做起事来毫不拖泥带水,见交待明白,旋即便转身率先离去。 秃子等人如影随形,赶紧跟上。 不过片刻,一行人的身影便彻底隐没进了无尽的夜色中。 阿鸡一直盯着他们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这才一屁股跌坐地上,后背冷汗涔涔而下,不禁深感后怕不已。 大牛三人赶忙上前扶起阿鸡,难兄难弟互相搀扶着回到桥洞坐定。 大牛当先跪伏地上,郑重地向阿鸡道歉: “对不起老大,我们太没用了,不光帮不上忙,还净给你添麻烦,我们根本就不配做你的兄弟啊。” “老大,我太害怕了,我都吓尿了,想上去帮你可手脚就是不听使唤,我真是太没用了老大,呜~” “老大,俺哥说得对,俺们根本就不配做你的兄弟。呸,俺们根本就不算个爷们!太窝囊了,呜~” 阿狗和二牛也相继跪倒在阿鸡身前,引咎自责,痛哭流涕。 阿鸡一声长叹,挨个扶起三人,真诚地看着他们说道: “如果我不站出来,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当你们的老大? 如果你们都不在了,剩我这个老大一人独活,又有何意义? 是兄弟就不要再跟我说这种话。 我为你们做的任何事,从来就没图过什么回报,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们做的。 我心里想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我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出个人样来!” 阿鸡伸出双手看着他们,大牛三人此刻心有灵犀,也都纷纷伸出手来。 八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这一刻,仿佛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艰难险阻可以把四人分开! “兄弟们,没有人天生就胆大,也没有人天生就勇猛。 只有千锤百炼才能成为真男人! 振作起来,咱们未来的路还长着呢,不管多么难走,总得继续走下去不是。” 阿鸡的话成功鼓舞了大家的士气,几人破涕为笑,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困境,认真思考应对之策。 “老大,难道你还想在帝都呆下去吗?” “那是肯定的呀,难道你甘心就此离开吗? 再说帝都这般繁华,如果我们都活不下去,那去别的地方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没有活路。” 第59章 雒阳令周异 “俺现在啥也不管,反正俺的命就交给老大了。以后老大叫俺干啥俺就干啥,实在躲不过去,俺二牛也要第一个跟他们拼命!” “二牛,你的心意哥哥明白。放心吧,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我岂能轻易拿兄弟们的性命去冒险。” “老大,你可是想到了什么对策?” “暂时还没有,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不是还有三天时间吗。我心里最少备着两条后路呢,放心吧。” “那我们现在应该干什么呢老大?” “当然是吃胡饼了,别浪费啊。你们都吃饱了吗?我反正还饿得慌呢。” “……” 三人无语。 “你们看着我干嘛,是不被我英俊的外表,和处变不惊的王者风范所倾倒,一时迷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三人低头吃胡饼。 “……” 阿鸡无语。 就着胡饼喝着酒,吃饱肚子的满足感,堪堪抵消了阿鸡身体上的疼痛。 随着酒意渐渐上涌,阿鸡的思路反倒是越来越清晰。 “哥几个,焦大这边的事暂且一放,当下最紧要的还是先报了这鸡腿之仇。 吃完饭咱们就抓紧时间睡觉,三更之后我另有安排。” “诺,老大。” 三人齐声答应。 阿鸡吃饱喝足,独自站在桥上静静地眺望着远方。 夜幕笼罩下的雒阳城犹如一尊沉睡的巨兽,庄严而又令人敬畏。 城郭内外已然陆续闪烁起点点微光,月色也明亮了起来。 花灯节,开始了! 今晚的雒阳城,必定会热闹非凡。 雒阳县寺 正堂之上,将作大匠周忠手抚长髯,温文儒雅,此刻正盯着面前的诏书皱眉沉思。 身旁另有一人略显年轻,也是丰神俊朗,一表人才,正是雒阳县令周异。 不同于周忠的冷静,此时的周异却明显有些烦躁不安,在堂内来回踱步。 “二弟,你能否消停会,别再走来走去了可好?” “大哥,我心下不安哪。此事极为棘手,一个处理不当就容易丢官下狱,连累亲族,我怎能不着急啊。” “遇事不慌,处事不惊,临危不惧,泰然自若,是为官者基本的修养。 你连这点都做不好,在这豺狼当道,尔虞我诈的帝都里如何能让为兄放心。” “唉,大哥教训的是,小弟知错了。” 周异虚心受教,只得耐下性子坐在一旁等待堂兄周忠决策。 “二弟,这份诏书我已详阅,不知你对此诏是何看法?” 周忠将面前诏书缓缓卷起推到一旁,诏书之上正是中常侍张让编纂的,有关今日天现异象的说辞。 “大哥,这次异象来得甚是诡异蹊跷,我翻遍典籍一无所获。 然小弟窃以为此异象绝不会如那阉竖所言,乃是什么千年凶煞降世所致。 似咱们堂堂一班社稷之臣,岂能相信他这般假托鬼神的无稽之谈!” “此异象发生后,我与一众同僚俱赶到司徒府汇合,本欲一同前往皇宫见驾。 然而令我们没想到的是,刚至司马门外便被太史令李弘及其佐吏给尽数拦下。 他当时告知我们的说辞,与你这诏书上所写的一般无二。 由此可知,很显然这是两人提前串通好的。 其目的不言而喻,必定是为了掩盖真相。 既然李弘被派到宫门处阻拦我们百官进宫面圣,那张让肯定也不会闲着。 估计他就是在那时候罔传的圣旨,宣你与河南尹何进入宫议事了吧?” “大哥说得不错,当时确实是小黄门来传达圣上口谕,宣召小弟与何使君一同进宫觐见天子。” “那你们可见到天子了吗?” “没有,只见到张让他们一班阉竖,皇帝根本就不在殿中。” 周忠点点头,起身来到周异身前,低声对他说道: “朝臣中懂得天文玄机的可并非只有李弘一人,太尉杨赐与司空张济也都精通此道。 然二人一致认为此象乃亡国之象,皆以实据反驳李弘,李弘竟诺诺不敢发一言,看来此事大有文章啊。” “什么,亡国之象!若当真如此,那此事岂不更加棘手了吗大哥?搞不好全家都要掉脑袋的呀!” 周异大惊失色,此事之难办远超他的预料,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得多。 “这正是我早早便赶过来等你的原因哪。” 周忠拍拍周异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接着说道, “张让那厮即便再狂妄骄横,也不敢大胆到假传圣谕。 既然是奉旨宣诏你们,那就必然已征得皇帝首肯。 他单独着你二人入宫,肯定是有机密要事委派你们。 除了给你们宣读这份诏书外,他还跟你们说了些什么?皇帝又打算如何平息此事? 你仔细想想,把你听到的一切务必要详尽地告诉我,千万别有什么遗漏。” “诺。” 周异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然后将他进宫的整个过程和盘托出。 “这事说起来就火大,小弟与河南尹何使君接到诏命早早便到前殿等候了,那阉竖反倒磨蹭了近半个时辰才过来。 他先给我们看了这份诏书,言说此事圣上已交由他全权督办,务必要在短时间内平息事态,稳定人心。 拿皇帝来压我们,我们自然无话可说,唯有俯首听命。 然后他告诉我们皇帝从明日起要沐浴斋戒七日,就此异象开坛为全城百姓祈福禳灾,辟除邪祟。 而想要顺利施行此事,最重要的莫过于安抚好百姓的情绪和处理好善后工作。 身为雒阳城的父母官,我与何使君当仁不让,这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故此根本毫无理由推脱。 于是他便着我与何使君互相协作,全力配合他安排部署。 一定要保证在七日内,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 他令我们回到官署后,各自召集兵卒由郊区外环卫帝都,没有通行路引任何人等不准放行。 待包围合拢后,再由外向内挨家挨户开始登记搜查凶煞。 同时还命我们发布公告,负责通告全城百姓,家中有未满周岁的婴儿当场扼杀,孕妇则强逼坠胎。 其余在册户口按人头收缴祛灾费用,三百钱护佑一人! 交钱后会重新授发名刺,方可自由出入内城。 没钱的则收押下狱,直到凑齐钱数才能放人。” 第60章 周异之子,周瑜 周异说到这里不由悲愤填膺,想想自己竟要助纣为虐,亲自去行这等残忍之事,便不禁顿足捶胸,怒骂张让丧尽天良,畜生不如。 “何使君皇亲贵胄,这等灭绝人性的歹毒法子,他当时听了就没说什么吗?” “何使君与小弟都据理力争,认为此法万万不可。 奈何张让那厮一直拿圣上旨意来压我们,偏偏圣上又对我们避而不见。 百般无奈之下,我们二人也只能悻悻而归了。” “此事断人血脉,大伤天和,何使君最后竟然妥协了?他就不怕遭报应吗?” “唉~,也不算完全妥协吧。” 周异自嘲地摇了摇头, “出宫后他便以长官的名义,委派我全权代办此事。 治下各部士卒这七日内全都任我调遣,相关器械物资任我取用。 而他则自称身体抱恙,医者叮嘱他切忌操劳过度,是以暂时只能帮我维护后勤,甘愿助我克竟全功。 并鼓动我只要办妥此事,哄得圣上龙颜大悦,那三公之位将指日可待,到时可别忘了他的提携之恩。” “哼!好你个杀猪匠,端得是蛇蝎心肠!他这是想把我们周家放在火上烤啊。” “大哥明鉴,我自然也知道这家伙不安好心。 他倒是打的一副好算盘,我若是办妥了,他必定是首功; 我若是搞砸了,他拍拍屁股罪责全部扣到我头上来,我找谁喊冤去。” 周异一脸鄙夷之色,显然对何进此举颇为不满。 其实满朝文武中,没有一人是跟何进这个贩猪屠狗之辈真心相交的。 彼此完全就不在一个层次上,不过是因为利益的需要,才不得已抱团取暖,虚与委蛇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大哥。 那屠户仗着他妹妹是皇后,行事一向飞扬跋扈,有恃无恐。 即便明知他这是在给我挖坑,我也不得不闭着眼睛往里跳啊。” “这样一来此事确实难办了,咱俩务必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唉,就因为想不出来,我这不才急得团团转吗。” 周异摇头苦笑,忽然又想起一事, “对了大哥,张让那厮不是说皇帝要开坛祈福吗。 今日天色已晚,估计明天他肯定还会传你这将作大匠进宫商议筑坛一事呢。 到时你可得小心应付,千万别着了这老狐狸的道了。” “什么,这里边还有我的事?那个老骚狐狸不借机咬我一口才怪呢。 唉,这次恐怕又要赔老本了。” 周忠一时愤恨不已,气得来回踱步。 “大哥,遇事不慌,处事不惊,临危不惧,泰然自若,是为官者基本的修养。 你连这点都做不到,可让小弟怎么能放心呀?” “你个混蛋,事情都这般棘手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取笑为兄。” “嘿嘿,我这不是也没办法,苦中作乐吗。” 兄弟二人唉声叹气,急切间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正在哥俩愁得焦头烂额之际,堂后引道内却蓦地走出一人朗声说道: “两位大人只知长吁短叹,难道就能解决此事,亦或能叹死张让否?” 二人冷不丁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原来是周异的儿子,周瑜悄悄溜了进来。 周瑜时年刚满十岁,长得面如冠玉,眉清目秀,兼又知书达礼,温文尔雅,因此颇受周忠和周异的喜爱。 当下周瑜趋步向前,先给二人行礼请安,然后伏地请罪道: “伯父大人,父亲大人在上,孩儿未经通禀,擅自闯入官寺,惊扰两位大人议事,乃大不敬之罪,孩儿甘愿受大人责罚。” “嗨,你这孩子,快起来吧。吓为父一跳,周登那个家伙呢?怎么不好好看着你,看我不办他个失职之罪。” “父亲大人勿怪周登,是孩儿猜到您和伯父大人会来寺里,所以才强行拉他过来的。 现在孩儿让他在后堂守卫,不准再放任何人进来。还望父亲大人不要责罚周登。” “嗬,你这小子倒是想得周到。好吧,就依你所言,此事既往不咎,下不为例哈。” “孩儿谢过父亲大人。” “贤侄,你是如何猜到我跟你父亲是在这里的?” “侄儿自见那异象之后,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便想找父亲大人询问此事。 却从周登口中得知,言父亲已奉诏令火急火燎地赶往皇宫去了。 是以,侄儿料定此事非同小可,而父亲大人又向来唯伯父大人马首是瞻。 反正侄儿左右无事,便在这县寺附近闲逛等候,只是没想到伯父大人这么早就过来喝茶了。” “呵呵,臭小子,那刚才我与你父亲的谈话,你肯定也都听到了吧?” “唯,侄儿都听到了。不过请伯父大人放心,今晚之话干系甚大,侄儿是知道轻重的,绝不敢与外人吐露半字。” “呵呵,孺子可教也。来,坐下说吧。” 周异闻言往旁边挪了挪,周瑜恭敬地跪坐在他身后,父子俩跟周忠相对而坐。 “好侄儿,你进来时说的那话好似胸有成竹,可是想到了什么万全之策吗?” “伯父大人高看侄儿了,万全之策可不敢当。不过听两位大人所言,心中倒是有几分疑惑,还请伯父大人为侄儿解惑。” “噢?说来听听。” “据侄儿所知,河南尹,当然也包括父亲大人所任职的雒阳令,若帝都内有大规模的军政调度,是不应该先交付相应文书,经司徒府审批方可实施?” “嗯,确实如此。” “就算此事由皇帝特准无需司徒府审批,那是不也应该知会司徒府一声,这样最起码能做到政令下达如臂使指,不至于办起事来处处掣肘不是?” “嗯,不错。那贤侄的意思是~” “伯父大人不觉得奇怪吗,司徒府到现在为止一点动静都没有。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袁司徒竟然不闻不问,难道他就不怕皇帝治他个渎职之罪吗?” “嘶,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张让要想此事顺利施行,决计离不开司徒府的参与配合,可为何他却不召见袁司徒进宫商议呢? 那依贤侄的意思,袁司徒选择不闻不问却是何用意呢?” 第61章 周瑜的分析(上) “众所周知,自从朝廷历经两次党禁之后,如今朝堂上下已经再无清流派名士的立足之地了。 帝都所有的要职几乎都由‘十常侍’一派的人把持,尚书台的奏折文书也几乎都由‘十常侍’代为批复,所谓的皇帝只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侄儿认为此事应当也不例外。 皇帝贪财成性,一门心思只为敛财,今日这异象正好给了他名正言顺的理由。 而张让对他这个假儿子的脾性早已了如指掌,于是就投其所好,编出了这么一通鬼话来蛊惑圣听。 这样他既讨好了皇帝,又方便自己借机中饱私囊,可谓一举两得,皆大欢喜啊。” “我儿所言未免过于偏颇不实。 虽然党禁之后很多清流名士被迫流亡各地,但仍有一部分名士忍辱负重,选择与这帮阉竖虚与委蛇,斗智斗勇,作为暗子留在朝堂任职。 以期将来有朝一日能够否极泰来,重振纲常,还我大汉一个朗朗乾坤。 这其中尤以‘四世三公’的袁司徒和杨太尉,以及国舅爷何使君为首,我儿不会不知道吧?” 周异突然开口打断周瑜的话语,心里暗道果然还是个孩子,眼光没有那么长远,看不透朝堂内外的明暗交锋,完全可以理解。 “我看他们之间不是虚与委蛇,而应该说蝇营狗苟,狼狈为奸才对。” “嘿,这孩子,怎么越说越不像话了!” 周异瞪眼呵斥周瑜。 “父亲大人且慢动怒,请容孩儿继续说下去。 袁司徒能有今天这般风光,还不是靠他认的那个中常侍兄弟袁赦才得的势。 杨太尉和张司空虽然是依仗帝师的身份得以身居高位,但他们也不过是尸位素餐罢了。 至于那位国舅爷究竟有多大能耐,他又是靠谁上的位,满朝皆知,就更不用孩儿多说了吧。” “……” 周异无言以对,毕竟周瑜说的几乎都是实情。 “父亲大人,我们周家乃庐江大户,从曾祖父征辟司徒袁安府之后,遂开始发迹,算起来我们也是老袁家的门生故吏。 而后周家累世公卿,如今也称得上是世家豪门了吧?” “接着说,那又如何?” “扪心自问一下,父亲大人自当了这皇城的父母官之后,可曾办过多少为民做主或者为民除害的好事? 伯父大人身为将作大匠又贪墨了多少银两? 今日这里没有外人,孩儿口无遮拦,先请两位大人恕罪。” 周异张口欲要反驳,却被周忠伸手制止,并示意周瑜接着往下说。 “孩儿随父亲大人来帝都也有两年之久了,每日游走于闾里之间,见惯了太多的皇亲国戚,达官显贵,纨绔子弟甚至于富豪乡绅。 他们个个飞扬跋扈,胡作非为,鱼肉百姓,目无王法,试问父亲大人可曾法办过他们?” “嘁,他们一个个权势滔天,背后不是有皇帝就是有豪门或者宦官们撑腰,我一个小小的雒阳令能惹得起吗。” “是啊,孩儿今时仍然记得,父亲大人初来帝都为官时发下的宏愿,誓要肃清宵小,整顿朝纲,这才多久便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从起初的屡屡碰壁,到后来抱着惹不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再到后来干脆借机敛财,收受贿赂,与他们沆瀣一气,同流合污,而毫无愧疚之色。 父亲一路的改变孩儿全都亲眼所见,历历在目。 孩儿所言非虚,父亲大人心知肚明,想必不会抵赖吧?” 周瑜一番直白下来,呛得周异老脸通红,汗颜无地。 “呵呵,贤侄是否说的有些跑题了?” 周忠也觉得甚是尴尬,赶紧出来转移话题。 毕竟周瑜说的这些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甚至还有很多更龌龊的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年轻人精忠报国,一腔热血是好事,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周瑜过多纠缠。 等这孩子以后成熟起来自然会明白,当今世道,国与民都是次要,善恶是非也不必分得一清二楚。 如何保住家族的利益不被别人侵占,并不断扩大化才是首要的生存之道,才是重中之重! 上到皇室贵胄,下到黎民百姓,不外如是。 “呵呵,一点都没跑题。父亲大人与伯父大人在家族里最是亲近,想必方才侄儿所言,伯父大人也是深有同感吧?” “这个,呵呵~” “孩儿无意冒犯两位大人,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再高贵的人他也是人,也会有七情六欲。 跟张让,郭胜这种唯利是图的小人在一起共事久了,他身边的人早晚都会被潜移默化地逐渐变成跟他们一样污浊势利。 这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 且身处这纸醉金迷的繁华帝都里,长期坐居高位者,任谁都敌不过酒色财气的侵蚀。 故此孩儿认为,无论是袁隗,杨赐还是何进,其实他们早就因为利益而和‘十常侍’勾搭在一起了。 然而他们对外却一直恬不知耻地把自己这种无耻行径,美其名曰忍辱负重,韬光养晦,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二位大人由己度人,觉得孩儿所言可有道理否?” 周忠,周异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他们既惊讶于周瑜敏锐的洞察力和缜密的推理能力,同时又感到深深地疑惑,袁隗等人莫非暗地里真的和‘十常侍’达成了某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不成? 周瑜不再说话,给他们时间思考。 因为接连两次党禁对士族清流造成了沉重的打击,直接导致他们被宦官踢出了朝廷决策层。 远离了皇帝就意味着家族与声望即将没落,所以士族与宦官之间,完全称得上是不共戴天之仇,誓不两立。 如今自己却语出惊人,竟说这对死敌为了利益能摒弃前嫌,握手言和。 估计换谁听到这番惊世骇俗,颠覆认知的话语,都会半天反应不过来的。 良久之后,周忠率先开口说道: “刚才老夫思虑多时,深觉贤侄言之有理。 在一名成功的政客眼里,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唉,没想到老夫为官多年,历经宦海沉浮,到头来反不如个孩子看得透彻,想想还真是可笑可悲呐。” 第62章 周瑜的分析(下) “伯父大人万勿妄自菲薄,其实您只是当局者迷,然侄儿却是旁观者清罢了。 伯父大人老成持重,身处危局顾虑太多,以至于放不开思路,行事自然会有所疏漏。 而侄儿初生牛犊,赤子之心,无官一身轻,所处立场不同,自然看待问题的想法也不同,伯父大人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为父却是不敢苟同你的看法。” 周异摇头说道, “我儿刚才也只是私下揣度而已,并无真凭实据。而且就算你所言属实,那又能证明什么,与此事又有何关系呢?” 周瑜暗道父亲果然是个忠厚君子,眼光没有那么长远,看不透朝堂内外的明暗交锋,完全可以理解。 “如果张让跟袁隗没有勾结,那二人明属同僚,实为政敌,有这种泼脏水的好机会,张让岂能不善加利用? 他只要假托皇帝旨意,强令司徒府督办此事,待日后仅需暗中派人稍作传扬,保管叫你们几位人所不齿,名声扫地。 而他却可以移花接木,名利双收。 如此一石二鸟之计,想必张让那只老狐狸不会傻得看不出来吧?” “呃,我儿说得有道理。 可假如他们真的勾结一处,那为何不把何进也撇出去呢? 那家伙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而且何家还与‘十常侍’中的郭胜关系匪浅,与张让也是儿女亲家呢。” “‘十常侍’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各有各的圈子。 父亲刚才不是说过吗,这事皇帝已经交由张让全权督办,那应该跟郭胜没多大关系吧。 再说人与人之间总有个远近亲疏之别,父亲大人您不是也钟爱庶母而冷落嫡母吗。” “咳咳,这孩子,说他们呢,你老扯上我干嘛。” “呵呵,开个玩笑,父亲大人勿怪。” 周瑜看着父亲的囧样不无揶揄地笑着继续说道: “其实说到底,这不过是他们权衡利弊之后所做的决定。 孩儿私认为何进不过一市井小人,没有丝毫家族底蕴。 虽倚仗妹妹受宠封后而一旦得居高位,但骨子里照旧是粗鄙不堪。 对付这种粗人譬如养狗,用他时给块骨头便乖乖听命,厌了一脚踢出去也无妨,可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并没多少价值可言。 相较于交好袁隗和杨赐这种有能力左右朝政的世家豪门,张让能从他们身上获得的好处,是远非何进这种只会狐假虎威的小人所能比拟的。 此事干系重大,而雒阳令位卑权轻,仅靠父亲一人不足以担当大任。 如果我是张让,这时候想找个背锅的,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何进先推出去顶上,反正他本来就没什么好名声。” “是啊,这家伙的确是不要脸,刚出宫就把这事全推到我身上来了。” 周异此刻恍然大悟,终于对周瑜的话产生了认可。 “关于这一点,孩儿倒是觉得父亲大人有失偏颇了。 何进能力不足但心计有余,他深知此事棘手,出于本能,找借口将这难题推给下属是人之常情。 而且何进对我们周家有提携之恩,伯父大人的位子不正是何进带头举荐的吗。 将作监在当今皇帝的治下有多少油水,伯父大人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还有周晖兄长不也一直在何进属下任职户曹掾吗。 因此孩儿以为,他不可能自断股肱,这么做倒更像是对咱们周家的信任才是。” 周忠老脸一红,这小子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刚损完他老子,这又拐着弯地损起我来了。 “呵呵,贤侄说得对,我现在细想一下确实是这么回事。 何使君将此事完全推托到二弟身上,不失为权宜之策。 这样做既不得罪张让,又能保全自己。 一旦二弟处理不当,他那里尚且还有转圜余地,关键时候必能救下二弟性命。 如果他自己也牵扯其中,那结局可就难以预料了。” “伯父大人英明。 如您初时所言,若此异象真乃亡国之象,那张让和袁隗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互相勾结混淆视听,试图掩盖真相,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孩儿断言,此中必有巨大图谋!” “嗯,贤侄所言甚是。 不过此异象惊天动地,人所共知,张让他们竟敢编造这么一套骗鬼的说辞,来行此伤天害理之事,岂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天怒人怨,他们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他们有什么好怕的呢?呵呵,难道怕你们吗? 如今‘十常侍’总揽朝政,一手遮天,只要皇帝始终对其恩宠有加,试问这天下谁能奈何得了他们? 他们就是老天,还会怕什么报应吗? 您说呢伯父大人?” “唉,说的不错。就算真有报应也该报应刘宏这个昏君!亡国之君,可恨可恨啊!” 周忠跌足长叹,怒其不争,继而转问周瑜, “不过诚如贤侄所言,当下我们应该如何破局呢?” “侄儿认为要想翻盘只有一个办法,弃卒保车!” “何为弃卒保车?愿闻其详。” “若想平安渡过此次难关,必须得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眼下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请两位大人明鉴。 如果我们按诏书的意思去办此事,即使办妥也是有过无功。 事后势必会遭到群臣站在道德大义的高峰上,对我们进行各种弹劾。 喜欢落井下石乃政客的本性,父亲大人这个位子,背后还不知有多少人在惦记着呢。 而若是我们不按诏书的意思去办,却又要担上忤逆圣意,抗旨不尊的罪名。 到时被罢官下狱那都算轻的,甚或会家破人亡,株连亲族。 两害相权取其轻,因此咱们还是得按着诏书的意思去办。 不过具体怎么个办法,那就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听你的意思,好像为父这个官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吧?” “父亲大人难道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吗? 请恕孩儿直言,父亲大人光明磊落,高风亮节,在治世中必为忠贞良臣。 但在这乱世中嘛,呵呵,实不宜混迹官场。 当前朝局紊乱,风云诡谲,人人不怀好意,个个暗藏鬼胎,似父亲这般谦谦君子,在此迁延下去必受其害。 不如趁此良机早早抽身,或可博个美名远扬,何乐而不为呢?” 第63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贤侄所言甚是。 二弟啊,为兄也觉得以你的脾性,在这个位子上确实有些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啊。 这次异象绝不简单,怕是真的要天下大乱,到时帝都风云激荡,暗涛汹涌,你这雒阳令可是首当其冲,你有把握接得住吗?” 周忠在这点上完全支持周瑜。 这两年来他可没少为这个二弟操心,若不是他时常照拂一二,恐怕真不知周异能捅出多少娄子来呢。 “唉,大哥说的是,小弟无能,确实不是块当官的料。” 周异垂头丧气,备受打击, “只可惜大哥当年那般信任看重小弟,不惜万金散尽人脉,煞费苦心才将小弟调任帝都,有幸接触到了这权利中枢。 如今小弟还尚未报答大哥的再造之恩,却就要这般窝囊地将此要职拱手让人,岂不白白辜负了大哥的一番心血,小弟实在是心有不甘哪!” “父亲大人勿忧,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周瑜安慰父亲放宽心,接着又对周忠说道: “伯父大人,周晖兄长自前年经河南尹举孝廉之后,不是就一直在他属下任职,现在已高升至户曹掾了吗? 晖哥聪慧机敏,处事圆滑,深得伯父真传,谙熟官场之道,何进也一向对晖哥赞赏有加。 雒阳令隶属河南尹治下,以何进的人脉对雒阳令的任命可谓十拿九稳。 伯父大人何不打点重金敬献何进,以利结其心,想来以伯父大人和晖哥的能耐,此行必定是事半功倍,手到擒来。 待此事过后家父引咎辞职,晖哥顺手接任,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岂不美哉?” “妙啊,如此一来便了了我心头一块大病! 不过大哥你刚才说这天下大乱将至,若让晖儿接任这么危险的位子,会不会有些不妥呢?” 周异这一会倒是见机极快,立刻配合周瑜无缝衔接。 父子俩一唱一和,以退为进,不过三言两语就成功打消了周忠的顾虑。 “这倒是无妨,现在各方都在彼此忍让,竭力保持平衡,估计一两年内朝廷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故。 待晖儿接任后仅需一年便可捞足本钱,到时看清时局变化,进退随意,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周忠略一思索,就已经在心底把账都盘算好了。 这般行事保管有赚无赔,既能给儿子博一笔巨大的政治财富,又能利用这个肥缺便宜行事,大发一笔横财。 值,真值! “伯父大人英明!既然后顾之忧咱们已经解决了,那剩下的就该好好谋划下当务之急了。” “哈哈,贤弟呀,得子如此,父复何求啊。” 周忠欣慰地看着周瑜,老周家后继有人了。 “大哥过誉了,黄口孺子,在咱们面前不过班门弄斧罢了。” 周异拱手回礼,脸上却看不出丝毫谦逊,满脸的得意之色, “瑜儿,既然你心中已有计较,那就一并说出来听听吧,我们二人也能为你指正指正。” 周瑜瘪瘪嘴,懒得跟他抬杠,一本正经地回话道: “若要达成诏命,按流程父亲大人是否应先召集僚属议事,再发布公告宣示百姓,命有司各司其职,统计上报具体人数; 另外,还要召集各部人马沿郊区设置关卡,以封锁帝都所有出入路径,严防走脱潜逃; 最后才是派遣士卒挨家挨户盘查登记,只有如此行事方为稳妥,几乎不会有漏网之鱼吧?” 周异点头应是:“诺,免去细节不谈,差不多就是这个流程吧。” “依张让的意思是从速执行,但今日恰逢佳节全民皆休,行事多有不便。 而父亲自朝议归来又天色向晚,张让自然心里清楚,由明日起才能彻行此事。 那我们何不来招出其不意,反其道而行之呢? 孩儿建议,不如父亲今晚就大张旗鼓地召集僚属前来议事,并将圣旨传于众人观看。 父亲再借机斟酌言辞,似有意无意透露出安排部署,诱导属下诸位乡亭吏属,让他们自己看出事态严峻。 这样他们回去之后,必定会通知各自辖下的百姓提前作好打算。 如此一来,不管这些人开不开窍,亦或最终能救得多少百姓,我们都可谓仁尽义至了。 再剩下的事情就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了,只能听天由命吧。” “好!我同意贤侄的建议。 我们就利用这段时间差,让张让吃上一个哑巴亏。 有这一晚上的缓冲时间,能救下不少条人命呢。 这样既可保咱们名声不损,又能谨遵均命,按时交差,可保性命无虞。 哪怕日后上面追究下来,二弟也于理不亏,毕竟我们这是迎合上意,公事公办嘛。 虽然被罢官免职仍然不可避免,不过眼下这点损失对我们来说,已经完全能够接受了。” 周忠忍不住拍手叫好。 这等诡谲难测,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朝廷大事,经过周瑜的一番精分细剖之后,此刻突然就给人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这让他不由地对周瑜又高看了几分。 周忠老成持重,深知官场险恶,为人处事向来会多给自己备条后路。 于是沉吟片刻,他继续提议道: “贤侄所言固然绝妙,不过我们仍需双管齐下,方能有备无患。 二弟,明日一早你便亲诣司徒府谒见,可将此事详情面禀袁公。 记住最好是情绪激动一点,言行慷慨激昂一些,主要是表现出自己的大公无私,忧国忧民之心,尽量将此事搞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大哥混迹官场多年,深知民心舆论的重要性。 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这般闹腾一番,虽说失了点礼数,可却得到了全城百姓的民心啊。 那司徒府即使不为颜面,为了名声他也绝不能再装聋作哑,坐视不管了。 如此,则袁公自会召集三公与诸卿群臣一同进宫面圣。 待到那时不论结果如何,你最多是被罢免,而不用担心下狱治罪了。” “高见啊,大哥果然高明,小弟佩服之极啊! 这样一来,我便可完全化被动为主动。 何止光免去牢狱之灾,满城百姓也必然会感念我这个雒阳令的恩德,我还能大赚一波好名声呐。” 第64章 司徒府 若问这个天下什么东西最难得,还有比名望更加可遇而不可求的吗?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周异,周瑜听罢都深觉受益匪浅,佩服不已。 “哈哈,过奖过奖了。 不过贤弟务须谨记,此番毕竟凶险,踏错一步即万劫不复。 为兄望你在此期间,无论是对下属还是上司一定要谨言慎行,步步为营,切不可大意啊。 你也为官多年了,这其中的分寸火候,该不用为兄再啰嗦了吧?” “大哥放心,在帝都历练这么久了,这点能耐还是有的。承蒙大哥教诲,此次小弟绝不会丢了咱周家的脸面!” “好,看你信心十足我也就放心了。” 周忠捋须大笑,最难的问题解决了,气氛一下就轻松了起来。 “二弟啊,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着实让为兄羡慕啊!” “哈哈,大哥过奖了。这孩子不过是有点早慧罢了,往后还要辛苦大哥不吝赐教,时常教导瑜儿一二呢。” “哎~,教导可不敢当,指点一下还是勉强可以的。” 周瑜今天的表现可圈可点,周忠经此了解后,确实是对他寄予厚望。 “贤侄啊,伯父我活了大半辈子,见过无数青年才俊,但像你这样年纪轻轻便如此惊才绝艳之人,实在是罕见至极。 以你的天赋和能力,将来必定会成为国家栋梁。 咱们周家要是能多几个像你一样的后起之秀,这天下哪怕再多几分动荡混乱,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啊。” “伯父大人过奖了,侄儿所学所知远不及伯父大人之万一。 伯父洞若观火,深谋远虑,赤胆忠心,忧国奉公,不愧乃当世名臣。 侄儿对您高山仰止,今生惟愿能达到伯父大人的高度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哈哈,惭愧惭愧,老夫实不敢当此盛誉啊。” 周忠拱手苦笑,欣慰地对周异说道, “二弟,今日为兄方知后生可畏。以后得让瑜儿与晖儿多加往来,可不能因公废私,生疏了亲情呀。” “大哥说得是。今晚是阖家团圆的喜庆日子,小弟这边公事繁忙,一时三刻恐不能脱身。 过会便叫内眷先去大哥府上赴宴,瑜儿与晖儿许久未见,也正好趁此机会让他哥俩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诺,就这么定了。那为兄即刻回家准备酒菜,就等今晚与贤弟一醉方休了。” “小弟必奉陪到底,哈哈。” 三人皆开怀大笑。 随即周忠起身告辞,周异领周瑜连忙躬身相送。 送走周忠后,周异便按照之前三人商量好的计划,抓紧行动起来。 雒阳城袁府 上元节和中秋节是汉朝唯二的两个家族聚会的节日,无论富贵贫贱,只要有条件的都会举办族宴。 袁家四世三公,名声着于四海,代代人才辈出,堪称大汉第一豪门! 既是豪门,那府邸自然也得配得上豪门二字。 近三丈宽的门面此时张灯结彩,灯火辉煌,两扇朱漆大门敞亮大开,顶端高悬镶金边黑色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袁府’两个大字。 门前台阶下两尊石狮雄壮威武,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大门两侧青石铺地,各植有两棵挺拔梧桐直插云霄。 门墙涂以白灰,上以青色圆瓦覆顶,一眼看去干净整洁。 顺着院墙走去,是一色排开十几根拴马桩,一看便知这家主人身份尊贵,宾客盈门。 光看这门口,给人整体感觉就是两个字,气派! 今天这日子袁府门前更是人喊马嘶,门庭若市,凡是帝都左近为官的袁家子弟,只要能赶回来的都过来了。 门口负责接待的是袁府的大管家袁兴。 他乃是正宗的袁氏族人,在袁府辛勤伺候主家大半辈子,足以称得上是袁府资历最老的家仆了。 此刻他正在门口指挥着八名仆役迎宾收礼,驻车拴马,已然忙得不可开交,分身乏术。 “大管家别来无恙乎?” 袁兴闻声一怔,立刻放下了手头事情,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匹骏马疾驰而来,眼看着就要撞向门口,却听那马一声长嘶,前腿高高扬起,竟是被来人给硬生生拉住了缰绳,止住了前冲的势头。 此人马术之高超可见一斑。 来人倏忽下马,拱手向他行礼。 一边自有仆役上前将马匹牵走喂食。 “哈哈,三公子大驾光临,老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袁兴赶忙上前跪拜行礼,却被那人一把搀住, “大管家客气了,在下向来不喜这些繁文缛节,袁老辛苦一天就别行此大礼了。” “老奴多谢三公子关心。许久未见,三公子的骑术可是越来越精湛了呀。” “哈哈,大管家过奖了。我看许久不见,您老的身子还是这么硬朗,此真乃老当益壮啊!” “呵呵,诸位公子中老奴最中意的就是三公子了。 每次跟您说话都如沐春风,浑身舒坦,要是下任族长由您来当,那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就有福气咯。” “承您老吉言,若能如愿,必当厚报!” “那老奴就静候三公子佳音了,哈哈,三公子一路辛苦,老奴早已派人在府内备好热水,恭候三公子接风洗尘。” “诺,多谢袁老厚爱,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呵呵,不敢不敢,三公子您里边请。” 袁兴站在一旁毕恭毕敬地目送三公子离去,眼底却悄然闪过一缕精光。 司徒袁隗上有三位兄长,其中三兄袁逢位至司空,乃袁家上任族长。 袁逢于三年前病卒,族长之位遂传给了比自己成就更高的四弟袁隗。 然袁逢虽死,他这一脉却是子嗣昌盛,其中佼佼者有三。 其一乃嫡长子袁基,字士纪,现在朝中任职谏议大夫,并袭父亲爵位安国亭侯。 在袁家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族长袁隗,便当属他位高权重,德隆望尊,是绝大多数家族子弟公认的下任族长。 其二乃庶子袁绍,字本初,现正当而立之年。 生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雄姿英发,气势威严,甚得父亲袁逢和叔父袁隗的喜爱。 第65章 袁家翘楚 袁隗二兄袁成,官拜左中郎将,早逝。 故此,袁绍自幼时便被父亲过继于二伯袁成一脉。 本来袁绍庶出,并无资格角逐族长之位,岂料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幸运地成为了袁成一脉唯一的嫡子,从而有了立身之本。 真是不得不让人感慨世事无常啊。 凭借世资,袁绍年少为郎入皇宫历练,十五岁即举孝廉,二十岁便出任濮阳县长,在任时清正能干,声名鹊起。 此后不久因母亲病故,所以辞官回家为母服丧。 而依汉朝礼制,袁绍需要在家闭门谢客,服丧三年。 按理说养精蓄锐三年之久,袁绍服丧期满后,应当抓紧出仕大展拳脚。 可他竟以“追感幼孤”为由,选择为继父袁成再补服三年父丧,以表追思。 汉朝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世人深受其影响,格外尊崇贤孝之人。 孝顺、廉洁的风评,逐渐成为评价一个人是否够格为官的主要标准,同时也是能助其踏上仕途的最快捷径。 这一趋势在岁月的推移中不断加剧,时至今日,已全然被社会的各个阶层广泛接受。 于是便使得很多人为了追求名声和地位,纷纷以各种方式展现自己的孝顺和廉洁,以期获得百姓和上位者的认可和赞誉。 而袁绍在包装自己这方面,无疑就是大神级别的代表人物了。 尽管他这么做蹉跎了六年大好时光,但是得到的回报也是相当丰厚的。 经此一番作秀,他名声远扬,好评如潮,一跃而成为年轻一代士族和太学生们的楷模。 慕名前来拜访他的人塞道阻路,络绎不绝,为自己博取了巨大的政治资本。 在这之后,袁绍故技重施,继续韬光养晦,拒绝朝廷征辟,默默隐居在雒阳郊区。 这些年他虽自称隐居,表面上不通宾客,其实一直在暗中结交党人和游侠豪杰。 如张邈、王匡,何颙等党人常常一年中几次私入雒阳,与袁绍商量对策,帮助党人避难; 再如韩猛,蒋奇,焦触等豪杰对袁绍死心塌地,任其驱使,舍生入死,毫无怨言; 又如曹操,袁术,许攸等发小俱与袁绍气味相投,尚义任侠。 这群人私下里豢养了大批门客豪侠,亡命之徒,以袁绍为首领,秘密结成了一个以反宦官专政为目的的小型政治集团,欲谋大事。 如今袁绍虽为白身,却集合了二伯袁成的家业、四叔司徒袁隗的宠爱支持,并拥有一大批由士人、太学生们组成的拥趸做后盾,风头一时无两,竟隐隐显露出后来居上的势头。 俨然已成为袁家有生一代中的焦点,也是角逐下任族长的大热门之一。 其三便是这位刚刚回府的三公子袁术了。 袁术,字公路, 仅比庶兄袁绍小一岁,与袁基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同时也是袁逢的嫡次子。 性格高傲,有武勇,为人风流倜傥,雄才大略,以任侠闻名于世。 袁术按身份来讲,跟自己的亲大哥袁基完全比不了;就连庶母所生的二哥袁绍,现在也因有了嫡长子的身份,而稳稳压他一头。 按地位来讲,袁基既是朝臣又承袭父亲爵位,他更是没得比; 袁绍现在虽然是白身,但自己要为父亲守孝三年,已主动辞去了朝中职务,现在也何尝不是白身。 袁基能得以快速出仕,那都是拜叔父袁隗所赐。而且这都是家族需要,袁术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倒也不会盲目地去攀比袁基。 剩下的就更不必说了,无论姿貌、学识还是资历、名望,虽然袁术也算文武兼具,但比起这两位兄长来,仍是远远不能望其项背。 不过如此多的不利因素加起来,竟都未能影响到袁术的人气。 他身边照样支持、追随者众多,手底下的实力也一样能跟袁基、袁绍二人分庭抗礼。 若问原因何在?无它,就一个字,钱! 袁术生于官宦世家,从小便娇生惯养,好逸恶劳。 兼且因为他身份尊贵,身边之人只会一味地曲意逢迎,投其所好,故此耳濡目染之下,他居然自学成才,领悟了一肚子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的鬼心眼。 最喜投机取巧,剑走偏锋。 他深知自己身份尴尬,跟两位兄长相比处处居于劣势,因此决定花费重金积攒人脉! 在他的认知里,就没有用钱摆不平的人或事。 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到位,继续砸,一直砸到对方满意为止。 这便是袁术此生坚定不移的处世观! 可袁术也知道钱不是凭空生出来的,那自己该从哪里搞钱呢? 袁术此人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豪爽大气,仗义疏财,视金钱如粪土。 他有意加入袁绍创建的激进组织,一方面是为了提升名望,另一方面主要是为了暗中偷学袁绍的笼络人心之术,降服豪杰之气。 并且学以致用,网罗了市井中大批的恶霸无赖,逃犯乞丐,组建了一支大规模的,专由亡命徒组成的队伍。 这群人素质低下,贪婪成性,见识短浅,很容易控制。 袁术先是以金钱和美色收买人心,诱惑他们甘心受其驱使,再反过来让他们帮自己敛财,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耍得好一手空手套白狼。 他手底下这群恶徒行事根本没有底线,横行无忌,目无王法,占山为王,落草为寇,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尽管袁术深知此等作为泯灭人性,丧尽天良,但却不得不说,这样敛财实在是太爽了! 他平时总是摆出一副求贤若渴、礼贤下士的姿态,刻意为自己打造一种谦逊贤德的形象。 然而背地里,他却利用这些沾满鲜血的财富,频繁地结交士族子弟,交好袁氏的一众门生故吏。 无论是谁,只要袁术认为稍有利用价值,都会和颜悦色地对待他们,并予其方便。 以至于有时他自己都会产生一种错觉,感觉自己就像一尊双面佛,一面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一面穷凶极恶,祸害苍生。 而那些受过他恩惠的人,当然也都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对袁术首肯心折便也在情理之中了。 第66章 金屋藏娇 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天下,故而家族的政治资源可谓是无穷无尽,根本无法估量。 在贪恋权势的欲望驱使下,试问谁不想一步登天呢? 这也就直接导致袁家族长的位子炙手可热,人人眼红。 有机会的拼命去争取,没机会的也会抓紧站队,以便在将来能够获得更多的利益。 目前族中除了袁基哥仨最有资格竞争下任族长之外,就止剩袁隗长兄袁平的嫡长子袁遗,以及袁隗老来得子的宝贝疙瘩袁虞略有底气了。 袁遗,字伯业,淡泊名利,温文儒雅,有长者之风。 其人不喜争斗,但好治学,一门心思钻研袁氏家传《孟氏易》,颇有心得。 作为有生一代的兄弟辈老大,即便他无意族长之位,别人也绝不会对他掉以轻心的。 但实则他早已被袁绍的气度所折服,私下悄然效忠并成了袁绍的幕僚,只是外人尚不得知罢了。 至于袁虞,压根就没人放在心上,毕竟他就是一个黄口小儿,年幼无知,之所以也能混进候选人的行列,无非是托他老爹袁隗是现任族长的福。 袁隗今年已有六十高寿,身子依然硬朗得很。说不准他还真能有那个想法,徇私让自己的亲儿子来继承族长之位呢。 想这么做唯一的变量仅在于,袁隗他到底还能活多少年罢了。 正因如此,袁虞反而是兄弟辈中最受宠的一个,皆因众人现在都没法拿他,也不敢拿他当对手。 既然没有利益掺杂其中,亲情自然就显得格外真诚了。 不过恐怕任谁也预料不到天降横福,袁虞身边竟会突然冒出来个田易辅佐,凭空让这场族长之争又增添了许多变数,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却说袁府后院有一别居小楼,这是一个独立布置的院落。 但见粉墙环护,雕梁画栋,曲折游廊,闲庭信步。 青石子漫成甬路,奇花草异香扑鼻。 院内一方假山,一方水池,一架小桥,一处凉亭,间杂几枝红梅,几许青竹,几丛蔷薇点缀其中,整个院落布置的既彰显华贵又不失典雅。 院内仅靠两道拱门连接外界,前门相连后府主院,侧门通往袁府后门,平常闲杂人等均不得靠近。 本来如此布局不合常规,可谁让老袁家有钱任性呢。 此楼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司徒府的主母—少夫人杨娇。 杨娇是当今与袁家齐名,同为‘四世三公’的名门望族—弘农杨家,用来与袁家政治联姻的筹码。 乃太尉杨赐的亲闺女,卫尉杨彪的亲妹妹。 出嫁袁家时正当二九妙龄,与袁隗足足相差了近三十岁。 因其艳如桃李,妩媚动人,兼且秀外慧中,知书达礼,这么多年来备受袁隗宠爱,事无巨细言听计从。 初来袁府不久她便借口声称自己有洁癖,不喜喧闹,愣是哄的袁隗为她在后府另辟了这么一个小院出来,并起名‘藏娇阁’,取‘金屋藏娇’之意。 自嫁给袁隗以后,杨娇果然没让娘家人失望,凭着自己的精明强干和狐媚之术,迷得袁隗七荤八素,言听计从。 袁家和杨家的关系因此日益密切,亲密无间,朝堂上互相扶持,同进同退。 即使强如‘十常侍’权势通天,也始终拿他们两家无可奈何。 特别是杨娇肚子争气生了袁虞,成功为袁隗一脉传宗接代,延续了香火之后,更是被袁隗视如珍宝,百依百顺。 在府中与袁隗发妻经学大儒马融之女—马夫人平起平坐,并主理府中一切事务。 自下午杨娇和马夫人去白马寺上香回来之后,她便一直忙着安排晚上族宴事宜,尚未来得及询问宁儿关于阿鸡的事情。 直到此刻诸事安排妥当,杨娇方有闲暇歇息一二。 屋内,杨娇的香榻前,宁儿正恭敬地向她回禀有关阿鸡的具体详情。 杨娇则倚在榻上惬意的品着香茗,榻侧另有一名婢女静儿伺候她揉捏玉足。 杨娇凝神听宁儿说完,端起茶杯优雅地微抿了一口,皱眉问道: “如你所言,你真的相信那小子毫无家世背景吗?” 宁儿不敢有所隐瞒,只能如实回道: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我看他的表情确实不似作伪,所以奴婢还是选择相信他说的都是真话。” “呵呵,宁儿,你跟了我这么久了,觉得我待你怎样?” 杨娇侧头看着宁儿,轻声笑道。 “啊,夫人明鉴,奴婢绝不敢欺瞒夫人。 夫人对奴婢恩重如山,如同再生父母,奴婢今生有死而已,绝不会做一丝对不起夫人的事情!” 宁儿赶紧跪下请罪。 她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总觉得少夫人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在她面前委实提不起勇气造次。 “你呀,快起来吧。” 杨娇抬手招呼宁儿起身,又笑着对她说道, “傻丫头,你错怪我了。我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怎么会怀疑你呢。” “不,宁儿不敢,是宁儿让夫人失望了。” “呵呵,你且坐下,听我来慢慢跟你说。” 杨娇拉着宁儿到床沿坐下,然后握着她的手说道, “宁儿,自打你爹与我哥达成共识,将你托付于我后,如今已快近四年了吧?” “是的夫人,夫人照顾奴婢已经三年又十个月了。” “呵呵,原来不知不觉都这么久了呢。 你心思机敏,办事利落,忠诚可靠,人又长得这么娇俏可爱。 这几年我亲眼看着你一点点成长起来,是打心眼里欢喜你。 因此,我有意想把你赐婚给虞儿,将来我们主仆变婆媳,亲上加亲,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啊,夫人,这可万万使不得。 小公子超凡脱俗,乃天之骄子,奴婢只是一介婢女,身份卑贱,又无才德,怎能配得上小公子呢。 且公子年纪尚小,奴婢和公子彼此都一直当姐弟相待,绝不敢有非分之想的。” “你个傻丫头,他小你也小呀,你点点他不就行了吗。” 杨娇轻掩檀口,娇媚一笑, “你看那些猫猫狗狗的,还有谁教过它们吗,还不是到时候自然就知道该干嘛了。” 第67章 宁儿的心思 “哎呀夫人,您看您这都说得什么呀~” 宁儿毕竟刚过及笄之年,虽略懂一点男女之事,但此刻乍听杨娇说得这般露骨,霎时便臊得俏脸绯红,头都快埋进胸脯里去了。 “呵呵,你这一害羞起来呀,更是人比花娇,连妾身看了都我见犹怜呢。” 主仆二人好一阵嬉闹,杨娇忽而肃容止道: “好了宁儿,此事暂且搁下,你回去好好思量思量。 唯有嫁到我们袁家,才不会辱没了你这般才貌。而且只要你愿意嫁过来,妾身可担保让你为妻不为妾。” “唯,奴婢多谢夫人厚爱。 只是情爱之事不可勉强,日后小公子渐长,若不嫌弃奴婢鄙贱之身,奴婢愿执箕帚,伺候左右。” 宁儿在得到杨娇的承诺后,当即羞涩地点头应诺,喜形于色。 杨娇将她神情看在眼里,脸上不由露出了欣慰之色。继而又提醒她道: “不过宁儿,你须知我对你如此偏爱,不惟你绝色佳人,更是看好你的潜力,正如妾身兄长看中你父亲一样。 盛世之中,人才不显。乱世之中,人才难得! 你父亲就是位旷世奇才,而你假以时日,能力必不在你父亲之下。 对于人才,无论世家还是豪门都是抱着多多益善,来者不拒的态度。 至于那些人中龙凤,天选之才则更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说到这里,杨娇郑重其事地握住宁儿的手, “而你,正是我杨家急需的人中龙凤!是以我才会对你青睐有加,视如己出。 还有今日那个叫阿鸡的后生,他更是一个天选之才。 不管他对我们有无隐瞒,我们都绝不能轻易错过他。 不过,你也知今日天现异象之事,这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兆头,咱们万事均须谨慎为妙。 我们对这个阿鸡不甚了解,而且我也不方便出面,以后招揽他的相关事宜,就全部交由你来代劳吧。 对此我只有一个要求, 我对你有多好,你就要对他有多好;你对我有多忠心,就要让他跟你一样,对我有多忠心。 你记住了吗宁儿?” “唯,奴婢记住了。请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全力做好此事!” “嗯,你做事我一向放心的。好了,我有些乏了,你先退下吧。” 杨娇抚着额头微微皱眉,静儿见状赶紧上前为她推揉按摩。 “噢对了,回去好好打扮打扮,今晚族宴还要你随侍我左右呢。” “诺,那奴婢就不打扰夫人休息了,奴婢告退。” 宁儿小步倒退出门,一直走出‘藏娇阁’小院后,这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呼~,好算计,竟想拿袁虞那小子来控制我。 还好父亲大人英明,合作伊始就看穿了你们这帮世家名门的卑鄙嘴脸,知道你们早晚会卸磨杀驴,因此早已提前为我安排好了退路。 哼,你们想利用我们得志,我们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你们呢。 杨娇今日忽然跟我提起此事,无非是得知父亲大事将举,便想借此以安我心。 似她这般精明势利的女人,怎么可能让宝贝儿子娶一个落魄书生的女儿为妻呢。 真以为我们那么好忽悠,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父亲曾多次提醒过我小心防范这个女人,对付不了时便装傻充愣,顺其心意。 今日观之,父亲大人实乃远见卓识。 嘻嘻,也幸好袁虞那小子年纪尚小,要不然我还真不知该找个什么理由应付过去呢。 唉~,这天现异象到底是何征兆呢?父亲他们的大计,到底还要筹划多久呢?” 宁儿喜忧参半,满怀心思,边走边仔细琢磨杨娇刚才的话语。 乍想到要与袁虞成婚这一节时,宁儿却蓦地俏脸一红,好似想到了什么羞人的事情。 “哎呀不好,那个冤家又害人家胡思乱想起来了。 遥想当年,父亲安排我进袁家共有两个任务。 一个是取得杨娇信任,再通过她和袁隗的关系随时窃听朝廷动向,然后汇报给父亲以备万全之策。 这一点我做得很好,父亲一直对我夸赞有加。 另外一个就是要搞乱袁家,绝对不能让袁家上下一心、团结一致。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袁家忙于解决同室操戈的麻烦而自顾不暇,从而腾不出时间精力来对抗阻挠父亲的大计。 要达成这个目标,就必须采取一些过人的手段,想办法制造出袁家内部的矛盾和纷争,让他们从根本上无法形成合力。 不过,这一点我却是要让父亲失望了。 本来争夺族长就是个最好的时机,趁他们几个公子之间明争暗斗,互相猜忌,我只要相时而动,在其中加以挑拨离间,则就中取事,唾手可成。 可惜,没成想这中途变故陡生,随着接触久了,我竟然渐渐喜欢上了二公子…” 宁儿想到这里,不由又臊得小脸通红,喃喃自语道: “父亲曾对我说过,三公子袁公路有天子相,让我利用美色去迷惑他。 只要能降服他,哪怕叫我以身相许也在所不惜。 可是我一想起他那色眯眯的眼神,还有那副公鸭嗓门就令人作呕,哪里还有心情去跟他谈情说爱啊。 哼,他连本初二公子的一成都及不上呢。 看看人家二公子,那么的谦逊有礼,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仪表堂堂,似如此龙凤之姿,又怎么会赶不上袁术那个家伙呢? 肯定是父亲大人算错了,嗯,一定是的! 我不管,今生今世本小姐非本初二公子不嫁,谁都拦不住我!” 宁儿忽而皱眉摇头,忽而重重点头,一时间心乱如麻,纠结不已,就这么恍恍惚惚地一路往婢女们共同居住的小别院走去。 尽管宁儿只是袁府的一个婢女,但因其特殊的身份,故而与众不同,在别院内拥有着一间专属于自己的独立小屋。 对于奴婢下人们而言,这绝对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代表了主家对其极大的信任和恩宠。 整个袁府再没有第二人有宁儿这待遇,她是妥妥的独一份。 刚跨进别院,宁儿就发觉自己小屋门口旁的花圃后面,正蹲着一道黑影在那里左右张望,状似窃贼。 宁儿恰待要喊,仔细看时,却原来是堂哥张志。 第68章 张志,宁儿之兄 “妹妹,你可算回来了,大哥等得你好苦啊。” 张志看见宁儿回来比见了亲爹还高兴,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到宁儿面前诉起苦来。 “嘘,噤声。” 宁儿惊得花容失色,狠狠瞪了他一眼,急忙止住他的话头。 随即四处观察了一下,确定周边没人后赶紧取出钥匙打开房门,拉着张志迅速躲进了她的闺房。 转身轻声把门关上之后,宁儿倚在门扇上冷声质问张志: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干什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准你私自进来找我的! 你难道不知道让别人看见咱俩搅在一起会有什么后果吗! 你非要把我爹和二叔他们的心血毁于一旦才能长记性吗!” “对不起啊妹妹,愚兄一时着急,是愚兄鲁莽了。你消消气,我先给你赔个不是。” 张志卑躬屈膝,点头哈腰,那模样可比见了袁虞恭敬多了。 “呼~,少来这套,下不为例。” 宁儿无奈摇头苦叹。 她也说不出为什么,反正看见这个草包堂哥就烦躁得很。 当初父亲就不该同意二叔派他进来,若是直接让自己来袁府,估计此时早就万事大吉了。 “说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 “妹妹啊,这事一提起来我就觉得憋屈,我这个眼泪啊,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张志伸出业已肿得老高的右手,又指着自己那一脸的淤青,眼泪汪汪地对宁儿说道: “你看看妹子,哥哥这都让人欺负成什么样了,你可得为我做主啊!呜呜~” “你给我噤声!” 宁儿俏脸含煞,粉面生威,只一句怒叱就镇住了张志,吓得他的哭惨声戛然而止。 她适才心神恍惚,并未注意到张志的惨状,此时天色已晚,屋内昏暗不明,一时也看不真切,于是她便走到案几前打算点灯观看。 然而就在宁儿的手甫一触碰到灯台时,她却蓦地感到心中一凛。 若是灯光从窗外显露出两人身影被他人看见,岂不是徒惹非议,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吗。 宁儿想到此节不由惊出一身冷汗,立马缩回了双手。 不过经此一吓,倒也让她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当下再不敢胡思乱想,心不在焉了。 宁儿收敛心神,回身将张志拉到窗棂前,借着月光察看他的伤势。 “我的娘哎,是谁敢下这等狠手,就不怕被逐出袁府吗?” “唉,谁说不是呢。老子在袁府七八年了,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真他娘的气死老子了。” “少废话,赶紧说正事,你不能在此处待太久。” 张志连忙应诺,将今日午后在荷花池旁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宁儿。 “妹妹,事情就是这样。那个田易嚣张跋扈,无法无天,根本就没把家法放在眼里啊。 他这哪里是在打我,简直就是在明晃晃打你的脸啊!” “你个混蛋,此事跟我有何关系! 真是没想到你和孙青财迷心窍,竟然胆大包天到做出这等龌龊之事来。 明明已被人家当场识破,却仍不知悔改,顽固不化,你真拿袁虞当傻子吗! 这事一旦捅到少夫人那里,你们两个还能有命在吗! 我看你这根本就是活该,你哪有资格去恼恨人家,你应该谢天谢地,感激人家救了你一命才对。” 宁儿听得是气不打一处来,点着张志的额头狠骂一通。 其实她很了解自己这个堂哥还是有些心机,也有些胆略的,奈何就是太贪财、太吝啬了。 正是由于这个致命缺点,才导致他在袁府白白呆了七八年一事无成。 最终父亲无奈之下,只能又把自己调了过来接替他的任务。 张志被宁儿的玉指点得龇牙咧嘴,涕泗横流,相比于身体上的疼痛,这种精神上的打击更加令他难以忍受。 自己的亲妹子看见哥哥伤得这么重,不但不安慰他,反倒还怪他自己活该,这换谁身上能受得了。 “够了,不要再说了! 好你个张宁,我可是你亲哥哥呀,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别人来欺负我! 你看我现在有多惨,我指头都被他掰折了,你都看不见吗? 打人不打脸啊,你看我英俊的脸蛋被他打得跟猪头一样,你都不心疼吗? 我知道你嫌弃我不中用,帮不上你什么忙,大伯也嫌弃我没用,就连我爹都看不起我,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呜呜~” 张志越说越感觉委屈,身上,手上,还有心里处处都传来针扎般的疼痛,一时悲从中来,跌坐地上哇哇哭个不停。 这一哭就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只怕一时半刻是止不住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嘛。” 宁儿被他哭得心烦意乱,同时也害怕张志这犹如狼嚎般的哭声,别再惹来他人注意,于是赶紧抽出手帕递给他擦泪, “我的好大哥,妹妹答应你了。以后我会找机会收拾那个田易的,你就赶紧回去吧。” “真的?” “真的,快起来吧,丢死人了。” 宁儿一脸嫌弃。 “嘿嘿,这儿又没有旁人,在妹子面前不算丢人。” 张志眨眼间便破涕为笑,换脸换得那叫一个神速自如。 宁儿咂舌不已,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心里不禁有些怀疑,这家伙刚才那副可怜相莫非是故意装出来的?自己怕不是中了他的苦肉计了吧? “我的好妹妹,我看你就别以后了,今晚袁府族宴,那混蛋正好要随侍袁虞左右,干脆你趁此找个机会把他废掉得了。” “咦,你就这么忌惮他吗?这是打算一点余地都不留了呀?” “哼,我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大卸八块,他死得越惨我才越解恨呢。” 张志说这话时不由自主地咬牙切齿,眼中闪现着怨毒的光芒。 不过他这么心急想要除掉田易,倒反而无意中勾起了宁儿的兴趣。 刚才宁儿光忙着生气去了,这件事压根就没往细里去想,更没把那个田易放在心上。 溜须拍马,胡编乱造,什么族长信物,龙子降世什么的,也就能哄哄袁虞那个小孩子罢了,完全是一派胡言嘛。 第69章 紫叶仙芽 可现在静下心来一想,张志来袁府之前,好歹也跟二叔学过几招把式,至少一人打两个还是没问题的,怎么对上田易竟会如此不堪一击呢? 而且仅凭着一通胡扯,就能当场取代张志贴身近侍的位置,这个田易的确是有两下子啊。 再接着往深处去想,宁儿忽觉细思极恐,这其中竟还有更古怪之处! 袁府上上下下加起来差不多有七八十号下人,若论谁最默默无闻,平平无奇,那可就非这个田易莫属了。 正因为他老实巴交,一点坏心眼都没有,所以少夫人才放心地让他来伺候小公子。现在算来,也应该快有六七年了吧。 至于张志和孙青,那都是随着袁虞慢慢长大,田易一个人已经无法照顾周全,这才把他俩调过来的。 若只论在伺候小公子这方面上,他们都没有田易的资格老。 当年宁儿是抱着目的进的袁府,因而为了日后行事方便,她曾仔细观察过袁府的每一个人,这其中自然也包含田易。 这个田易长得倒是还可以,可惜性子却胆小懦弱,木讷寡言。 每次自己去找袁虞时,那个猥琐鬼孙青还敢偷瞄自己几眼,他则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就这样一个胆小鬼,怎么可能会突然变得如张志所说那般厉害,难道世上真的有‘醒脑汤’这种神奇灵药吗? 宁儿深深陷入了沉思,此事看来绝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其中定有蹊跷! 今日天现异象之后就怪事不断,先是碰到一个阿鸡潇洒不羁,才华横溢,现在又蹦出个田易身怀异术,文武双全。 唉,好烦呐,希望今晚的族宴能顺顺利利,别再给我添乱了。 想来父亲大人过几天就会收到我的消息,父亲精通易理和占卜,估计这世间也唯有他才能推演出此中的玄机来吧。 听张志说那个孙青也喝了‘醒脑汤’,待我空闲下来必须要详查此事,先从这个猥琐鬼身下下手,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你先回去吧,此事我自有分寸,早晚给你一个交代。” 宁儿将所有问题在心里默默捋了一遍,只感觉悒悒不乐,既然主意已定,立马便下了逐客令。 “那个,我的好妹妹,嘿嘿,你看哥哥伤的这么重,你不得帮帮忙,帮我跟大管家申报点医药费什么的吗?” 张志死皮赖脸地凑上去乞求道, “是不最少也得申请个伤假吧?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不休养个把月肯定是好不了啊。你也不想我这个当哥的留下什么残疾吧?” “唉,拿去吧,我会帮你请假的。” 宁儿幽幽地白了他一眼,实在是对这个堂哥无话可说了。 于是很干脆地从袖中摸出那二两碎银扔给了他, “记住,最近不要再来烦我。出去的时候小心点,千万别让人给撞见。” “诺诺,妹妹放心,哥哥祝你心想事成,越来越美。嘿嘿,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哈。” 张志很自觉,拍了几句马屁后便小心翼翼地开门离去了。 宁儿躲在门后,一直看着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放下心来。 “哎呀,糟了,光顾着想这些没用的了,得赶紧打扮一下,让夫人等着急可就麻烦了。” 袁府书房 一位峨冠博带,苍颜白发的老者正居中而坐,看着几案上摆放的书信不住叹气。 下首处一位儒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昂然侍立左侧,此人身材颀长,相貌堂堂,三缕长髯垂于胸前,隐然有出尘之意。 右侧也侍立一人,此人锦衣华服,丰姿卓然,身长八尺,俊逸超凡。不过相较于身旁中年儒士的意气风发,他此刻却是垂首而立,眼神飘忽不定,显得有些拘谨。 “本初啊,我都说过你多少次了,当前时局不稳,虎狼环伺,一个疏忽就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可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说话的这位白发老者正是当朝司徒袁隗。 左侧儒士打扮的乃是大公子袁基袁士纪,右侧侍立的则是二公子袁绍袁本初。 “叔父大人教训的是,侄儿受教了。” 袁绍依然恭恭敬敬地垂首而立,一副聆听受教的模样。 “你少搁这糊弄我!每次跟你谈及此事,你都摆出这副样子来敷衍我,就不能真的好好往心里去吗?” “叔父大人,侄儿今次真的记下了。 气大伤身,您消消气,侄儿此次托人特地从南蛮土着山民手中,购得绝世香茗‘紫叶仙芽’来孝敬您老。 据闻此茗每日一饮可祛百病,起沉疴,蓄精养神,益寿延年,以叔父大人之雄姿,久饮之后必是龙精虎猛,老当益壮啊。” “嗬,当真?那茶叶真有此等功效吗?” 袁隗眼中倏地迸发出炙热的光彩,脑中已然浮现出杨娇那曼妙玲珑的身姿。 袁绍的话就如同一把火,点燃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成功将他的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蓦地,一声冷哼从旁边传来,却是袁基实在看不下去了。 “哼,本初,叔父大人对你一直寄予厚望,你这么再三再四的明知故犯,可对得起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吗? 若你真的有这份孝心,就该当迷途知返,回头是岸。不强似你花费巨金,去弄这些个什么糊弄人的茶叶吗。” 袁绍眼中精光一闪,暗道你总算忍不住了,就知道是你搞的鬼。 不过他嘴上还是客客气气地回道: “大哥,钱是我自己赚的,花多少、花在哪我乐意。 对我来说,只要叔父大人高兴,这钱就是花对地方了。 至于茶叶的事,叔父大人品鉴后自有论断,咱们无须为此浪费唇舌。 可你要说起孝心来,我却并不认为你做的,就比我好到哪里去。” “哼,我与叔父大人同朝为官,对叔父大人所说的话向来奉命唯谨,吩咐下来的事情向来办得妥妥当当,不曾让叔父大人有半分操心。 哪里像你一样任侠放荡,离经叛道,阴聚死士,竟敢以身试法。 叔父大人三令五申不允你收纳党人,但求洁身自好,独善其身即可。 而你却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将叔父大人的话当成耳旁风,事事不让叔父大人省心。 如今你有何颜面质问于我?” 第70章 书房争论 袁基气愤填膺,这家伙不思悔改反而还倒打一耙,真是无药可救了。 “大哥且暂息雷霆,小弟只是就事论事,并无他意。 诚如大哥所言,这些事随便掂出一件来上报朝廷,任谁都不免牢狱之灾。 假如这些事真的是小弟所为,势必会做的十分隐秘,绝不会授人把柄。 却不知叔父大人,您是如何得知的呢?” “这个,有书信在此,证据确凿。” 袁隗有些为难,就算袁绍知道是袁基告的密,他也不好直接说出来。 “那这书信是出自何人之手,又是何人所呈呢?” 袁绍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呃,…” “不必问了,你自知是我上呈给叔父大人的,何必明知故问。” 袁基主动开口承认,免去了袁隗的尴尬。 “大哥受累了,没想到大哥身为朝廷重臣,日夜操劳国事,却仍要不辞辛劳,煞费苦心地为小弟前程四处奔走,小弟委实感激不尽。” “你少在这冷嘲热讽,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家族着想。 你屡屡无视朝廷禁令,收容钦犯,结党营私,以身犯险,若因你一人之过而牵累整个家族,试问你于心何安!” “哈哈,大哥说得好,句句掷地有声,大义凛然,不愧为朝臣表率。” 袁绍气极反笑,拍手叫好,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承认是你向叔父大人揭发了我,那也就是说叔父大人先前并不知情。 你明知叔父大人日理万机,殚精竭虑,知道此事之后定会劳心焦思,寝食难安,却仍执意将此事上报叔父,敢问大哥,这就是你所谓的为家族着想吗? 若因你之过而导致叔父大人忧愤伤身,试问大哥你于心何安!” “你,你…” 袁基一时语塞,被袁绍怼得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此事是你不孝在先,不惟我不孝,我为何不能质问你!” “你你,简直是强词夺理,胡搅蛮缠!” 袁基气得胡子都抖个不停, “叔父大人,您给评评理,你看他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好了好了,你们俩都消消气,这么暴躁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既然袁隗开口打圆场,二人自是没话说,俱都拱手应诺,恭听教诲。 “刚才还说着正事,怎么一会儿就扯到孝心上了。 你们两个贤良孝悌,老夫自然是清楚的。 本初孝敬给老夫好茶,你大哥士纪也给我备了佳酿,你们都有心了。 不过老夫半生得意,早已享尽这世间荣华,如今垂垂老矣行将就木,还能活个几年呢? 你们兄弟二人雄才大略,文武兼备,是我们袁家的麒麟子,同辈子弟们的表率,务须谨记孤掌难鸣,独木难支。 一旦老夫仙去,尚期冀你们兄弟二人可以兄友弟恭,精诚团结,同仇敌忾,共渡难关,将我们袁家的辉煌持久延续下去。 如此老夫有生之年足以老怀大慰,这才该是你们最大的孝心啊。” 袁基:“侄儿惭愧,必定谨记叔父大人教诲。” 袁绍:“叔父大人教训的是,侄儿知错了。 不过叔父大人精神矍铄,宝刀未老,犹如枯木逢春,铁树开花,必能长命百岁,与天齐寿。 侄儿此次回去之后定当日夜祈福,万望叔父大人身体安康,领袖我们袁家重振朝纲,万古流芳!” “哈哈,本初啊,你还打算在家里窝多久哪?似你这般人才,不入朝堂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呵呵,叔父大人过誉了。 我们袁家在朝堂之上有大哥照应已然稳如磐石,再加上叔父大人中流砥柱坐镇三公之位,更是让袁家固若金汤,安保无虞。 侄儿才疏学浅,实不堪大任,又何苦去画蛇添足,自寻烦恼呢。” “二弟太过自谦了,人生苦短,二弟正当盛年,不趁此大好年华一展宏图,更待何时? 以二弟之才,有叔父大人和为兄鼎力举荐,当可保你稳居朝堂。 到时我们叔侄三人转圜进退,游刃有余,将来对付起那帮阉人们又更添几分胜算,何乐而不为呢?” “大哥是真心支持小弟入朝为官吗?” “当然了,这还用说吗。 响应朝廷辟召,不管是对你自己还是对整个家族,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此乃是为家族兴衰大计着想,为兄岂敢因私废公,阳奉阴违。 为兄只是看不惯你私底下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蠢事,但对你的才华能力,可一直是首肯心折,佩服至极的。” “唉~,没想到我苦心孤诣,为家族后计甘愿背负骂名,付出这么多辛苦,换来的竟是大哥一句见不得人的蠢事。 也罢,今日恰逢佳节,明月当空,小弟就以这明月证心,对叔父大人和大哥剖肝沥胆,一诉衷肠吧。” “诺,老夫也正有此意。趁现在时间尚早,我们叔侄三人不如沏壶香茗,就在这里推心置腹地好好聊聊吧。” “诺,侄儿求之不得,正想品尝品尝叔父大人珍藏的好茶呢。” 袁隗立马安排下人摆上茗具,不得不说豪门世族底蕴深厚,就连府上这些奴婢们也素质甚佳。 但见几名妙龄少女井然有序,手法娴熟,各司其职,不过一会儿功夫几上便香气袅袅,芬芳扑鼻了。 三人围席而坐,还是袁隗首先开口: “今日午时天现异象,二位贤侄皆在帝都,想必都已亲眼目睹了吧?” 二人点头应是。 “不知二位贤侄对此异象有何高见?” 袁基如实回答:“侄儿认为此乃不祥之兆!然侄儿愚钝,不通晓天机,亦不明阴阳之理,故而无法确切知晓其中缘由。” 袁绍:“回禀叔父大人,此乃亡国之象是也。” 袁隗,袁基均大吃一惊。 不过袁隗终究老于世故,神色顷刻间便已恢复如初。 袁基则颤声问道:“二弟何出此言?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呀,你是如何推断出这个结果的?” 袁绍淡然一笑,摇头说道:“这个大哥就不要深究了。你只要知道小弟乃是得高人指点,所言非虚即可。” 第71章 书房议政 “唉,我多少也猜到就是这个结果了。” 袁隗拈须长叹, “光和元年,雌鸡化雄;光和三年,白虹贯日,雒阳地震,百姓死伤无数; 光和五年,黑气十余道环绕宣德殿,持续数日不散,是岁天下大旱,颗粒无收,百姓生灵涂炭,易子而食。 凡此种种异象,非止一端。 今光和七年,正合奇数,故也该当有此异象。 古人云,‘ 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 以此次异象之凶险诡谲,本初说将要亡国还真不是信口雌黄,危言耸听。” 袁基深感惶恐:“若果真如此,那我们袁家该当何去何从呢,叔父大人?” 袁隗皱眉不语,沉思半晌方道: “今日老夫同杨太尉率百官曾想进宫面圣,计议此事。 不料太史令李弘等人拦住宫门,谎称灾星降世,致使圣上龙体不安,此事明日再议。 百官喧闹多时,终不得进。 杨太尉和张司空皆言此乃亡国之兆,老夫听罢也深有同感。 又听闻张让奉旨单独传召河南尹何进和雒阳令周异入宫,委以权限查办此事,老夫甚是不安。 河南尹和雒阳令经办此等国事向来必要知会司徒府,为何今次老夫在府内等了一个下午都毫无动静,二位贤侄可知这其中隐讳?” 袁基不免有些忧心忡忡:“莫非张让要对我们袁家下手了不成? 历来天显凶兆,国运有厄,朝廷必会归咎于三公重臣身上。 而叔父大人贵为百官之首,首当其冲要承担此责。 今张让违背律制,竟不与司徒府通气,实乃事出反常必有妖。 估计明日早朝那阉人就会蛊惑圣听,以祛灾为由,名正言顺的将叔父大人贬官免职。 到那时局势逆转,我们将处处受制,任人摆布。 因此侄儿建议,今晚我们务须未雨绸缪,想好应对之策,这样才能有备无患啊。” 袁隗微微颔首,扭头看向袁绍:“那你的看法呢本初?” 袁绍细品香茗,微微一笑:“我的看法却是跟大哥恰恰相反。” 袁基:“噢?愿听其详。” “自‘党锢之祸’以来,朝堂上下几乎没有了我们世族名门的容身之处。 幸赖叔父大人不畏强权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这才保留了我们士族的最后一点颜面。 而后叔父大人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在朝堂之上与这群阉竖虚与委蛇,渐渐放松了他们的警惕,博取了他们的信任,我们才得以将一部分门生故吏,安插进朝廷之中充当耳目。 如今正是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合作愉快的时候,张让那只老狐狸又怎会自断股肱,行此不智之举呢?” 袁基不服:“何以叫自断股肱?如今朝廷三公之位除了司徒乃叔父大人,剩下司空张济为当世大儒,贵为帝师; 太尉杨赐出身弘农杨氏,不止是帝师,还跟我们袁家一样乃‘四世三公’,名门之后。 也就是说三公之位已尽入我们士族之手,张让岂能不如坐针毡,急欲除之而后快。” “大哥所言甚是,可惜大哥只看清其一,未看清其二。 ‘党锢之祸’究其根本,源自于宦官与外戚争权。 先朝‘跋扈将军’梁冀的权势有多大,想必叔父大人记忆犹新。 碰上这样的权臣,试问哪个皇帝能睡得踏实? 故此先帝才会重用宦官夺权,以致其羽翼渐丰。 虽然成功令梁冀授首,却无可避免让这群阉竖乘功而起,一步登天。 自此宦官们尽得皇帝恩宠,势力日趋强大,无人能制。 众所周知,皇权至上。 谁能掌握皇帝,谁就相当于掌握了整个天下,天下之利将予取予求。 先帝驾崩后,当今天子荒淫无度,昏庸无能,较之先帝更加不堪,如今已然彻底沦为宦官手中傀儡。 显而易见,这场外戚与宦官之间的争斗,最终博弈的结果是外戚惨败,宦官完胜。 不过天道有常,物极必反,否极泰来。 自王美人死后,皇帝心灰意懒,荒废朝政,后宫何皇后乘势崛起,大力扶持家族亲信,如其大哥何进,二哥何苗,侄子何观、何茂等现今俱身居要职,统领兵权。 眼看外戚势力大有死灰复燃,卷土重来之势,宦官们岂能坐视不理,任其发展? 所以他们,才是这群阉竖心中最大的敌人呐!” 袁绍长呼一口浊气,如今朝堂之中八方风雨,动荡不安,似袁基这般看不清局势的腐儒大有人在。 这番话他憋在心里许久,一直如鲠在喉,今日可算是一吐为快了。 袁基还是想不通其中关窍,继续反驳袁绍: “二弟,无可否认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可咱们士族与外戚向来俱为一体,休戚与共,先朝宦官们诛杀梁冀时,死伤惨重的不正是我们士族吗? 而如今张让打击我们士族,不也相当于同时削弱了外戚的力量,结果还不是跟我说的一样吗? 如此看来,你我二人刚才所言实则殊途同归,为兄实不知这究竟有何不同?” 袁绍听罢与袁隗对视一眼,彼此会心一笑,不言而喻。 袁绍嘬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提醒袁基道: “大哥呀大哥,你可真是当局者迷啊。 我们士族是整个皇朝最庞大的力量,不管谁当皇帝,都得依靠我们来协助治理国家。 这个道理不止你明白,宦官集团和外戚集团也都明白此中关节。 也就是说我们的份量举足轻重,可轻易左右朝政,是朝堂之中最不可或缺的一股庞大力量。 自和帝继位起,宦官开始干政,之后历代皇帝均年幼,常须外戚辅政,因而导致宦官、外戚轮番争权执政,彻底打破了以往皇帝与咱们士族间如臂使指的融洽关系。 对于宦官和外戚而言,我们士族就犹如一柄双刃剑,剑锋所指所向披靡,谁持在手中谁就能乾纲独断。 可若是用不好,一不小心也可能害死自己。 故此他们都对我们极尽拉拢,实在不能为己所用便全部铲除,反正坚决不能留给对方所用。 此前就是因为前辈们的决策失误,导致士族接连两次遭受重创,完全丧失了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大好机会。 这才害得士族现在的声势大不如前,而只能沦为他们的附庸了。 时至今日,宦官与外戚虽然表面上和睦相处,但这不过是时局使然,利益所需,他们勉强还能接受彼此共存的事实。 可一旦哪一方的利益受损,那两者必定立马就会暗自倾轧,互相陷害。 只可怜我们士族身处局中,即使有心想置身事外,却也是有心无力了。” 第72章 洞若观火之袁绍 袁隗重重颔首,拈须大笑: “哈哈,说得好!可咱们士族也不能当个软柿子,就这么随便任他们揉捏吧。 依目前局势来看,你认为我们士族该怎么做,才能破开眼下这个危局呢本初?” 袁绍谦逊谢过,侃侃而谈: “咱们士族虽然势弱,但好在还有叔父大人和杨太尉给我们撑门面,在朝堂之上跟他们两方势力也算是三足鼎立了。 先说外戚,他们底蕴太浅。 何氏宗族不过屠户出身,兼且何进兄弟又志大才疏,好高骛远。 他们身边若是缺少了智囊辅佐,将绝难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长久立足,因此极为依赖我们士族。 如果宦官们想要铲除我们,那何氏宗族必定要比我们自己还着急,毕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再说宦官,他们既不能无视我们逐渐坐大,脱离掌控,又不能赶尽杀绝,逼着士族与外戚再度联手。 因此便只能软硬兼施,恩威并济,争取让士族对他们感恩戴德,任其驱使。 最后,对我们士族来说,当下最稳妥的做法莫过于游离在两者的夹缝之间,一面挑拨离间,坐山观虎斗;一面左右逢源,见机行事。 如此施为,则外戚怕我们唇亡齿寒,宦官怕我们孤注一掷,我们自可从容应对,完立于不败之地。” 袁隗抚掌大笑,连呼高论。 袁基一脸不忿,出口反问:“似你这般说法,张让那厮故意不知会司徒府,反而是在向我们示好不成?” 袁绍拾壶为袁基斟上热茶,举杯祝道:“呵呵,差不多吧。反正主人家已经沏好了香茗,喝不喝呢,那就得看客人们懂不懂礼数了。” 袁绍一语双关,袁基理屈词穷,唯有低头苦笑,借举杯品茗来掩饰尴尬。 “本初啊,经你这么一说,犹如醍醐灌顶,让老夫茅塞顿开啊! 天降凶兆,祸及苍生,此事极为棘手,一个处理不当便会害人害己。 张让此举是要借机打压何进,但若将我也牵扯进去,却只会适得其反,白白把我们推向何进那边,成为外戚集团的盟友。 所以他才要故意撇出司徒府,其本意就是不想让老夫掺和此事。 这样的话,一来可以借此事嫁祸何进,二来可以与我们暗通款曲,趁机拉拢士族人心。 此计一石二鸟,真可谓包藏祸心,甚是阴险。 我若权当不知,何进那边心生不安,日后必定跟我离心离德,互生嫌隙,正合了张让心意。 我若强行插手,却又会被张让抓住把柄借题发挥,作茧自缚。 唉,似此境地,老夫到底该如何抉择呢?” 袁绍暗骂袁隗真是个老狐狸,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其实他心中肯定早有计议,却顾及身份不愿亲口说出,非等着让他这两个侄子点破玄机。 袁绍斜眼偷瞄了一眼袁基,可笑这家伙兀自还在那傻愣愣的等着袁隗说下去呢,看来想指望他出头是没可能的了。 唉,龌龊的事还是得我来啊。幸好这里没什么外人,也不怕自毁形象,小人就小人吧。 “叔父大人不必为难,此事易尔。” 袁绍胸有成竹,低声说道, “何进无谋匹夫,不足为虑,日后稍加安抚,必会手到擒来。 但张让这边,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尚不能与之匹敌,仍需以和为贵。 此次既然是他有心示好,那我们当然也不能失了世家风范。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今夜恰逢佳节不设宵禁,叔父大人何不趁此良机,暗遣一能言善辩之士赍送重礼,私下拜晤张让,借拜贺之名以表心意。 如此则张让自当心领神会,叔父大人亦可高枕无忧矣。” 袁隗暗夸袁绍孺子可教,不似袁基这个榆木脑袋,死不开窍。 不过做戏做全套,以张让那个属饕餮的胃口,这次若想保住三公之位,恐怕免不了要大伤元气。 我这可都是为了家族前程而奔劳,这笔钱总不能让我一个人担下吧? 本初啊,你可得再加把劲,老夫看好你哦。 “唉,为了天下太平,百姓安康,看来老夫也只能暂且屈身事贼,徐图大计了。” 袁隗说到这里忽而话锋一转, “不过,皇帝这些年来卖官鬻爵,三公价位都在巨万之上。 两位贤侄认为老夫此次若想要保住这司徒之位,大概需要花费多少银两呢?” 袁基听到此话,拿杯子的手当即忍不住哆嗦了几下,茶水都不小心溅了些出来,脸色立马如丧考妣。 完了,又得掏老本了。 袁绍则波澜不惊,面上根本看不出一丝慌乱。 袁隗垂首拈须,不动声色,将两人神情暗暗看在眼里,心中已然雪亮。 “叔父大人,侄儿认为在钱财这种小事上,您完全没有必要担心。 莫非您没听说过里坊间早就盛传的一句评语,‘囊中羞涩问袁郎’吗?” “噢?竟还有这种事吗?但不知此评语是何意思呢?” “呵呵,想必公路还没回来给叔父大人拜贺吧?” “哦~,哈哈,明白了,原来你是说这小子啊。” 袁隗哈哈大笑,袁基也瞬间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二弟说得对,那句风评我也略有耳闻,刚才还真是一时没想起来。 我们袁家三公子的大名,在外面那可是如雷贯耳,人人钦佩。 世人皆知袁公路施不望报,仗义疏财,因此口碑载道,俱都尊称他为‘袁孟尝’。” “呵呵,是啊。不得不佩服公路确实是生财有道,他的钱就跟永远花不完似的,这点叔父大人应该深有体会吧。” “嗯,的确如此。我这个侄儿孝敬我向来没有别的东西,每次都是成箱成箱的送钱,年复一年,从未变过。哈哈,衬得老夫就像个奸商俗人一样。” 袁绍:“呵呵,三弟也是一片孝心,还望叔父大人您能体谅。 既然我们都知道公路的秉性,那不如等他回来,就由叔父大人跟他谈谈此事,想必以公路的为人,肯定会二话不说,一力承担下来的。” 袁基见状连忙开口附和:“叔父大人,二弟所言极是,侄儿也深以为然。” 第73章 舌灿莲花之袁绍 “诺,好吧,等他回来我会征求他的意见。 不过你们二人,到时最好也能在场做个见证。这钱就当是老夫先借公路的,待日后从老夫俸禄里再慢慢折还给公路。” 袁绍和袁基听罢心下不屑至极,面上却忙忙点头应诺,末了还得不忘夸上袁隗几句德高望重,公私分明。 几人虚情假意客套一番,可怜袁术人还没来得及露面,这个锅就已经莫名其妙的背到身上了。 “去跟张让那个老狐狸打交道,没点真才实学可不行。二位贤侄可有合适人选推荐给老夫吗?” 袁基眼珠一转,赶紧跟上话头:“叔父大人,二弟七窍玲珑,洞察人心,侄儿认为非二弟莫能担此重任。” 袁绍摆摆手,朗声笑道:“承蒙大哥谬赞,小弟暂且谢过。但此行却是万万不能由我们自家人出面。 毕竟张让府上门庭若市,我们袁家士族领袖,谁人不识。再加上财帛显眼,一旦传扬了出去,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本初言之有理,那你可有合适人选?” “侄儿心中的确有一人选,还请叔父大人定夺。 此人姓许名攸,字子远,乃侄儿同学。 其人心思机敏,足智多谋,舌灿莲花,口若悬河,虽苏秦、张仪不得比也。 若着此人前去,必定水到渠成,万无一失。” “许子远?噢,你们是在太学认识的吧? 此人有些名声,老夫也略有耳闻。 不过听说他心向党人,经常去你那组织豪侠,煽动造谣,资助朝廷钦犯,这样的人有才无德,你得趁早与之绝交才对啊本初。” “叔父大人怕是对子远有些误解,党人是谁?不就是我们这些士族吗。 他心向党人不正是心向我们吗? 如此说来,这样的人反而才更忠诚可靠,值得重用。 再说贤人量才取用,孟尝君得‘鸡鸣狗盗’相助,方能逃出生天; 陈平‘受金盗嫂’,高祖用之而得天下。 是以人才不唯高风亮节,最主要还得看用人者怎样去利用他们。 眼下许子远就是玉成此事的最佳人选,还望叔父大人详酌。” 袁隗闭目不言,手指在几上不住轻点。蓦地他双眼一睁,拍案而起,看着袁绍说道: “好,我意已决,就按你说的办!” 袁绍见此事终于拍板,心下不由大松了一口气。 从三人坐下品茗开始,他的脑中便一直在谋划此事,终于想出了这一石三鸟之计。 一是通过辩论让袁基在袁隗的心中留下不堪大用的印象; 二是宽宽袁隗的心,让他能对自己干的那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是要把袁术拖下水,这样不光能让他损失一大笔钱财,而且由许攸出马,自己还能从中捞不少好处。 若是此事办得妥当,功劳自然在他和许攸身上; 若是办砸了,就一股脑推给袁术,就说他吝惜财帛,不愿为袁隗破费,反正他又不在现场,怎么说还不是许攸一张嘴说了算。 这一计若是成了,族长之争袁基几乎可算是淘汰出局了;同时袁术也会伤筋动骨,估计得休养好一阵子才能恢复元气。 如此,他便可安心发展自己的势力,按照原计划进行他的野望了。 现在袁基、袁术都已经算计成功,就剩下自己这一步,只要再打消掉袁隗的顾忌,这计划就可竟成全功了! “本初之言纯属谬论,叔父大人您可要三思啊。 那个许攸屡次忤逆朝廷,妄议朝政,虽无通缉在身,但早已被朝廷记名,终身不得录用了。 假如他在张让那里露出什么马脚,那咱们岂不是自投罗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袁基本来就不忿袁绍今天抢尽了他的风头,憋了一肚子气。 此刻又见袁隗竟然答应了袁绍的提议,当即便义正言辞地站出来反对。 袁绍正在这琢磨着,到底该怎么开口转移话题呢,没想到想什么它就来什么,这袁基还真是个当之无愧的模范好大哥啊。 “士纪莫急,我想本初会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的。” 袁隗其实也有一些担忧,此时刚好借袁基的嘴提了出来, “本初,你大哥的顾虑不无道理。 今日把叫你来本就是要责问你私交钦犯,阴聚死士这回事的,不过刚才就事论事被老夫给扯远了。 既然异象之事已经暂时解决了,那咱们就回到先前的话题,谈谈你这几年的做法究竟是对是错,有何意义?” “叔父大人明鉴,方才您也认同侄儿的亡国之论。敢问叔父大人,假若侄儿真的不幸言中,袁家打算何去何从?” 袁隗、袁基面面相觑,亡国异象事发突然,二人根本就没往深处想过,这时候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袁基沉吟片刻,先行开口谨慎地说道: “以我们袁家累世公卿积攒下来的人望,到时必然是群臣之首,我们大可以行伊尹,霍光之事,辅佐新君,重整朝纲,扫荡群邪,济世安邦。二弟以为何如?” “大哥说得好,小弟也正有此意! 不过试问大哥,你说重整朝纲靠谁治国?你说扫荡群邪又靠谁统兵? 如今阉竖专权,士人受尽迫害流亡海外,以致朝中无忠贞之士,营中无虎狼之师,更有边地叛乱此起彼伏,镇压不止。 纵使大哥有匡扶社稷之心,经天纬地之才,也不过一人一笏,不敌一小卒三拳两脚,自身都尚且难保,又谈何济世安邦? 小弟认为漫谈空言乃腐儒所为,大哥诚不可取也。” 袁基当场被袁绍怼得面红耳赤,偏又无话反驳,只能用眼神求助于袁隗。 于是袁隗接口说道: “本初,你既知阉竖势大,士人多遭毒手,为何还要顶风作案,惹火烧身? 张让,赵忠皆已责难过老夫多次,令我务必要好好管教你,警告你万勿以身试法,以免落个丧身辱门,自取灭亡的下场。 你以为你做得足够隐蔽,可知我和士纪背后为你遮掩了多少尾巴。 老夫劝你还是来朝中任职为善。 如今既然亡国之象已现,时局风雨飘摇,社稷危殆,那我们袁家何不静观其变,以待天时呢? 如此则进可以伺机待发,匡扶朝纲;退可以明哲保身,仍不失为名门之首。 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第74章 老谋深算之袁绍 “叔父大人此番想法未免有些一厢情愿,就怕事与愿违啊。 侄儿认为当今朝廷沉疴难起,痼疾难消,早已是病入膏肓,等死而已。 不管当下局势如何变幻,单凭我们袁家一家之力根本无力回天。 若想力挽狂澜,扭转乾坤,非得借助所有士族和天下豪杰的力量,共同合力掀翻朝廷,另立明君,重振朝纲。 这才是可保我们袁家长盛不衰,名垂青史的光明大道啊!” “你你,放肆!二弟,你可知自己在胡说些什么,你这是要造反哪!你可是要把咱们袁家祖宗基业毁于一旦吗!” 袁绍气定神闲地听袁基骂完,既不恼火也不反驳,只是目光看向袁隗,但笑不语。 袁隗慢悠悠地品着香茗,似在权衡利弊。 袁基骂完之后,忽然发觉自己刚才好像在唱独角戏一样,竟没人搭理他,简直就是自讨没趣。 气得他忍不住重重冷哼一声,闷着头又继续喝茶去了。 袁隗思量许久,抬头对袁绍说道: “本初,你其志不小,老夫就不强人所难了。 历代世家凡经久不衰者,都会做多手准备。 当前时局晦暗不清,老夫才陋识浅,委实难以评断你此举到底是对是错,为今之计,也只能任你施为吧。 趁着老夫与前中常侍袁赦的兄弟情分尚在,我与士纪自会上下打点朝堂关系,尽量帮你遮掩覆蔽,这就是我们所能支持你的最大限度了。 不过咱们丑话也要先说在前头,老夫和你大哥是始终不赞成你走这条路的。 今后你若是因此遭难,可绝不能怪家族弃卒保车,翻脸无情啊。” 袁绍暗喜,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只要你们不闻不问,不来添乱就足够了。 “多谢叔父大人恩准。请叔父放心,侄儿定当韬光养晦,厚积薄发,事事三思而行,决不敢牵累家族分毫!” “嗯,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都退下准备族宴吧。若是看到公路,就带他来书房见我。” “唯。” 袁基、袁绍二人起身告退,出门后便直奔前厅而去。 路上却恰好撞见袁术,兄弟三人兄弟情深,见面自是一番亲热,随即二人便带着袁术又折返回袁隗书房。 待袁隗将此事原委和盘托出,结果果然不出袁绍所料,袁术很痛快地便应承了下来。 接着四人计议,由袁隗留在书房亲自手书贺柬; 袁绍负责去联络许攸; 袁术抓紧去筹备金帛; 剩下袁基则负责去前厅主持族宴事宜。 四人分工明确,有条不紊,随后便各自忙活去了。 此时前厅大堂内早已热闹非凡,仆役们将地面铺满筵席,高堂之上是为主位,左右两列分置案几,餐具、酒水均已备齐。 族内兄弟久别重逢,都三五成堆聚在一处互相寒暄施礼,厅内人声鼎沸,宾客如云,袁家之兴盛可见一斑。 而各位公子的随侍亲信,现下则均侍立于厅外等候。 在主人还未安排好坐席之前,他们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田易便也在这其中。 初回古代,尚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高端豪华的家族私宴,不觉让田易大开眼界。 原来正式场合古人都是席地而坐呀,而且还都是跪坐。 虽然有个支踵撑着,但看起来感觉还是会很累呢。 还有他们竟然是分餐制,在每个席位前都摆放有一个案几,旁边地上还各备有一个方形小矮几,估计是放置鼎釜之类那种大型食具吧。 再看这一众袁家精英们,有的峨冠博带,含蓄文雅,有的绫罗绸缎,尽显奢华。 虽说人多过于嘈杂,但看得出来他们个个气质脱俗,卓尔不凡,应当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仕宦名流。 不知道袁绍和袁术这两位大神,会不会就在这其中之一呢? 田易暗自嘀咕,心里充满了期待。 “哈哈,诸位兄弟,袁基这厢有礼了。” 袁基龙行虎步,堪堪赶到,先跟族中诸兄弟挨个寒暄客套一番,然后便以主家身份,立即开始着手安排众人座席。 “诸位兄弟,叔父大人公务繁忙,暂时脱不开身,故而宴会事宜将由鄙人权代主持。 如有安排不周之处,还请各位兄弟海涵一二。” “士纪雅量高致,谦谦君子,这里诸兄弟谁人能出其右。由你来主持,那是最合适不过了。” “哈哈,伯业兄长过誉了。小弟才疏学浅,人微言轻,今日越俎代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还要烦请诸位昆季能给在下一点薄面,多多担待呐。” 袁基意气风发,上前与袁遗把臂同行,亲热地对其说道: “来来,今晚家宴咱们同辈兄弟中当属伯业兄年岁最长,理应上座。” 袁遗客气几句,便颔首依言坐定。 其余众兄弟随后也在袁基的安排下按部就班,各自入席就坐。 田易在厅外听得分明,这其中居然没提到袁绍和袁术的名字? 只不过在主位下首处,左右还各留有一个空席位,却不知是否是为他二人准备的。 田易不读正史,仅熟读演义,因此对袁遗等人并无印象。 但看这袁基说话办事倒是颇有章法,安排主持井然有序,忙而不乱,确实是个人才。 此人不愧是竞争族长的热门人选,应该是个劲敌。 田易暗暗观察着袁基的言行举止,以期能从中发现一些端倪。最不济也要摸清他的性格劣势,方便将来有机可乘。 他心下告诫自己一定要谨慎行事,今晚不光要刺探出袁绍袁术两兄弟的具体情报,更要小心防范来自张志一方的潜在报复。 因为就在刚才,孙青特意跑来提醒他,那个宁儿今晚也会在族宴上出现。其中袁术和袁虞对她都格外照顾,叫自己千万要当心她来找麻烦。 田易夸奖了孙青几句,让他安心回去等候消息。 并拜托他借着探望伤情的由头,先去帮自己稳住张志,免得那个混蛋不长脑子,再跑到这来给自己额外添堵。 田易这边方支走孙青,就听里边袁虞喊他进去。 原来袁基这时候已将一众宾客安排妥当,随行近侍们在婢女的指引下开始鱼贯而入,各自跪在主人身后待命伺候。 第75章 袁府家宴 袁虞因为年龄最小,又兼本家做东礼应有一人敬陪末席,所以不出田易所料,他果然被安排到了最下首的位子,亦即靠近门口处。 田易排头看去,除了上首居中主位是给司徒袁隗留着的之外,袁基,袁遗两位老大哥左右分坐主宾首位。 之后两人身旁各留了一个空位,再之后便是其余诸位公子了。 这些人田易都没听说过名号,故此压根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此时众人席地而坐,一切就绪,都在翘首以盼地等待袁隗这唯一的长辈过来开宴。 袁虞顽皮好动,耐不住性子,转头对田易招招手,示意田易上前来陪他说说话。 田易正合心意,赶紧跪行近前静听吩咐。 “田易,怎么样,我袁家族宴气派不?哈哈,长这么大可曾见识过这种大场面吗?” “嘿,托公子的福,属下尚是首次见识到这么豪华奢侈的宴会,且竟能有幸亲身参与进来,真深感荣幸啊。 属下观诸位公子个个气宇轩昂,人才出众,贵家族当真是卧虎藏龙,名不虚传啊。” “哈哈,这下长见识了吧。你以为我们袁家天下第一望族,岂是浪得虚名吗。” “是是,公子威武!袁家威武!那个,敢问公子前席空位是为何人所留呢?” “哈哈,噢,那两个位子是留给二哥和三哥的。右边陪坐大哥袁遗下首的是三哥袁术,咱们这边陪坐大哥袁基下首的是二哥袁绍。” 说完之后袁虞倾身贴近田易,又低声补充道: “这四人可都是我们这一辈袁家子弟中的翘楚人物,不出意外的话,下任族长的人选就是他们四人其中之一了。” “嘿嘿,世事无绝对。任他们谁都想不到,公子您才会是最后的赢家啊。” “哈哈,是啊,本来我对族长之位根本不抱希望。 但今非昔比喽,有了你相助,我的实力必将突飞猛进。 现在我可是信心大增,将来绝对会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袁虞双眼放光,看着田易底气十足地说道。 “呵呵,属下多谢主公信任。 不过眼下我们实力尚弱,只能智取不能硬拼,诚宜韬光养晦,暂且隐忍不发,等待时机成熟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诺,放心吧,不用点我。扮猪吃老虎嘛,嘿嘿,我懂。” 田易看着袁虞狡黠的笑容,乍然觉得这小子貌似也不是那么不堪吗。 “公子,那你知道二公子和三公子今晚迟到的原因吗?还有主家怎么今晚也会迟到这许久呢?” “我也不清楚具体原因。不过我先前看到大哥二哥三哥都一并进了书房,我猜应该是父亲大人有要事找他们相商吧?” “需要三位大公子一同商量,这得多大的事啊?” “我听身旁这些哥哥们议论,估计是因为今日天现异象的事吧。” “咦,天现异象?我怎么不知道呢。” “你不知道?哦~,哈哈,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当然不知道了,那时候你躺在池子旁,也就跟条死狗差不多吧。” “…” 田易瘪瘪嘴,“正好现下无事,不如公子说来听听?” “也罢,这事的确挺古怪的,就说给你听听吧。” 袁虞于是便将午时发生的异象,详细地告知了田易。 “呵呵,没想到还有这等奇事。” 田易摇头苦笑。 他多少感觉这异象怕是跟自己有关,可为何会有那么多花样,他就不得而知了。 “那公子可知道这异象预示了什么吗?” “嘁,这我哪知道啊?我还打算问问你呢,你不是喝过‘醒脑汤’了吗? 反正我估计这事十之八九跟你有关系,毕竟那异象刚过没一会儿你就醒过来了呢。” “嘿嘿,我觉得公子不能说跟我有关系,而应该说跟我们两个有关系才对嘛。别忘了咱俩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呀。” “啊,对对,哎呀,不过现在可是寒冬啊,也不知咱俩这蚂蚱还能蹦跶几天呢?” “…” 田易无语,“公子,您就不能盼咱俩点好吗?” 两人嘀嘀咕咕,正经话没说几句又开始扯皮了。 “哈哈,失礼失礼,万分抱歉。老夫来迟一步,累诸位贤侄久等了。” 主仆二人正在那嬉闹呢,却突闻管家喊“止声”,紧接着就见袁隗不紧不慢地由后堂转进厅来。 “老夫蒙受隆宠,虚忝公位,不敢不兢兢业业,夙兴夜寐,以报天恩。 方公务未毕,不敢徇私,以致使诸位贤侄在此受累久等,俱老夫之过也。 老夫先自罚三杯,以略表歉意。” 众人皆呼不敢,底下赞美奉承之词一时不绝于耳,气氛登时便热烈起来。 随着袁隗拍手示意,一番真诚地开席演讲后,宴会随即正式开始。 只见大管家袁兴朝门外一招手,立马便井然有序地走进来十几个袅袅婷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龄少女。 她们一来便似穿花蝴蝶般在诸公子席间往来穿梭,拨云撩雨,暗送秋波,为众人端茶倒酒,夹菜喂肉,忙得不亦乐乎。 众人既惊且喜,继而欣喜若狂,欢声雷动。 自三年前上任族长袁逢仙逝,因守孝礼之故,这三年均未曾举办族宴。 而之前袁逢在任时,又因其为人清正廉明,素有威严,所以族宴从不允许铺张浪费,但求简单低调,就更别提什么笙歌曼舞,钟鼓馔玉了。 可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如今袁隗继任族长后的第一次族宴就改弦更张,弃旧迎新,大张旗鼓地搞得这般有声有色,盛大奢华,属实是戳到这帮年轻人的痒点上了! “哈哈,这才是庆贺佳节该有的样子嘛!” 袁隗举杯祝道: “诸位贤侄不辞辛劳,专程前来看望老夫,老夫不胜感激。 今日我们但谈风月,不谈公务。 藉此良辰美景,老夫酌酒一杯,谨祝诸位贤侄新的一年前途似锦,平步青云!” 众人情绪高涨,称颂之声铺天盖地,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席间觥筹交错,酒酣耳热之际,公子们看着身边这一群莺莺燕燕,都不免渐自生出酒不醉人人自醉之意。 第76章 初识二袁 袁虞在其中年纪最小,酒量当然也是最浅。 此时他酒精上头,早就忘了身份礼数,污言秽语,放浪形骸,直挑得身旁的婢女面泛桃花,娇喘不停。 田易有心提醒他注意分寸,可袁虞这时根本就听不进去。 不止自己依旧我行我素,恣意欢谑,还要拉着田易同他一起动手狎亵。 田易实在看不下去,只得抽身而退,跪在袁虞身后暗中观察众人表现。 时已酒至半酣,人借酒意,酒壮人胆,诸公子放纵狂欢,淫靡之声不绝于耳。 袁隗还嫌不过瘾,又令管家袁兴安排伶人舞伎筵前助兴。 一时丝竹管乐,莺歌燕舞,藕臂玉腿,美人如画,让田易这来自未来的人都不禁咋舌不已,感慨丛生。 怪不得大汉将亡,这年岁天灾人祸,兵戈扰攘,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哪怕只想简简单单的活着都几成奢望。 然而眼前这些高官子弟不去想怎么为国为民,却反而还这般闲情雅致,恬不知耻的在此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更可恨的是领头人竟还是堂堂的大汉司徒,真是令人痛心疾首,深恶痛绝! 不过,这其中倒也不完全是蛇鼠一窝。 田易发现袁基和袁遗这两位老大哥,从始至终就一直举止有礼,坐怀不乱,除了陪袁隗畅谈之外,就是吃饭饮酒,目不斜视。 在这种霏糜淫乱的氛围下,他俩更尤为显得与众人格格不入。 袁家不愧是累世公卿,枝繁叶茂,看来其中还是不乏有一些可造之材的。 田易如是想到。 这时忽听门外传来豪爽的大笑声,田易循声望去,就见两人联袂同行,正往厅里走来。 一进前厅,二人更是笑容满面,不住跟左右诸兄弟拱手行礼,寒暄道歉,原来是二公子袁绍和三公子袁术终于姗姗来迟。 众人皆起身相迎,袁绍二人连忙称谢回礼。 于是众人又重归坐席,歌舞继续,气氛更胜方才。 袁绍、袁术先向袁隗回禀情况,言金帛俱已备齐,许攸也已在府外候命,现就差袁隗的贺柬了。 袁隗即命管家袁兴作速去取贺柬交于许攸,令其即刻前往张让府邸,按照计划行事。 此事能如此轻松解决全赖袁绍、袁术之功,袁隗心满意足,连声夸赞,并热情邀请袁绍袁术快快入席。 两位姿貌上佳的婢女估计早已候命多时,当即便迫不及待地主动贴上身来,试图用她们柔软的肢体和丰满的胸脯,来尽量荡涤二人身体上的疲劳。 正如袁隗所言,国事既定,那剩下的时间就交给狂欢吧。 袁绍神色自若,不卑不亢,既不拒人于千里,又举止端庄有度,始终保持着君子之风。 袁术则不然,一个他还嫌少,又将身旁侍候族兄袁遗的那位婢女也拉到了自己怀中。 自顾自左拥右抱,上下其手,只一会儿工夫就撩拨得两位美人媚眼如丝,春情泛滥了。 “不是我说你大哥,你也忒不解风情了。 如此软玉温香投怀送抱,你居然跟块木头似的不为所动,简直是暴殄天物嘛。 莫怪小弟耿直,就自作主张帮你一块代劳了,哈哈。” 袁遗哭笑不得,拱手谢道:“三弟有心了,为兄感激不尽呀。” 袁隗虽然老迈,却也学年轻人一样不甘寂寞。此刻左右两位美婢一人劝酒,一人喂肉,好不快活。 “好小子,你倒是不贪心,一来就占了两个。咱先说好哈,她们可都是老夫从民间精挑细选出来的良家女子,今夜只许你在此把玩,可不准给我拐走咯。” 袁术狡黠一笑,朝袁隗眨眨眼,低声揶揄道: “侄儿一向以叔父大人为楷模,眼下这还不是有样学样嘛。 嘿嘿,叔父大人果真是宝刀未老啊。 不过收纳这么多人间尤物,红粉佳人在身旁,您老可一定得注意身体啊。” 袁绍这时也开口进来凑热闹: “三弟放心,我此次特从蛮夷之地,重金求购来益气补身的方外仙茗敬献叔父。 想必叔父大人饮用后自会傲然挺拔,感触良多的。” 袁术摇头晃脑,一脸淫笑:“嘿嘿,叔父大人,俗话说好马还得配好鞍,要不要侄儿传您几招绝技,以备不时之需呀?” 几人有失文雅,肆意调笑,只有袁基一脸正气,面露不屑,自酌自饮。 田易只因陪坐末席,相隔甚远,所以只能远远地观察袁绍和袁术。 他完全听不清几人在说些什么,唯有从动作上大致分析几人的品性。 原来这就是搅动大汉天下风云激荡的两位超级大神吗? 我靠,好激动啊! 田易重生之后,尚是首次见到三国时代真正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而且还是两大诸侯级别的boss!不由激动得心潮澎湃,浑身颤抖。 只不过盯得越久,田易就越发感觉有些奇怪。 怎么说呢,就觉得袁隗他们几位大佬好像并不是真心亲近,而只是在互相吹捧,彼此间虚与委蛇一样。 简单点来说,就是假惺惺!做作! 田易前世跟着家中长辈参加过不少商务酒局,也亲眼见识过几次商业谈判,对那些商业互吹,敷衍应酬一眼就能看穿,是打心底里厌恶。 而如何从细节上判断一个人是否是真心实意,他也早已锻炼得炉火纯青。 眼下既然看清了这几人的伪装,那他就有理由怀疑袁隗举办这场族宴的真实意图。 田易食指下意识地刮着鼻尖,会不会宴会上这些荒淫糜烂是袁隗刻意安排的呢? 自古酒色最能迷人心智,若意志不坚者定会迷失其中,玩物丧志,三国里孙权就曾对刘备使过这一招。 假如袁隗是担心自己的族长位子受到威胁,因此想利用美人计麻痹腐蚀诸位竞争者; 亦或是为了检验谁最有资格担当下一任族长,而故意用此美色诱惑之计试探呢? 只有这样的话,是不才能解释得通他们为什么会彼此虚伪防范? 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那么坐在上首的这几位大人物不过只是表面和谐,实则却是貌合神离,各怀鬼胎,都在想着怎么扳倒对方吧。 老二说的不错,能在史书上留下姓名的,当真没有一个简单货色啊。 第77章 宁儿发难 田易正想得入神,心下却突然骤生警戒,顿感后背一股凉意升腾,不由自主便打了个冷颤。 循着直觉望去,只见门外不远处,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位绝美少女。 她身着一袭白衣,腰间系着一条银色丝带,裙身下摆处绣着几朵淡蓝祥云,夜风拂过,裙裾翩然飞舞。 再看她容颜眉如抹黛,唇若涂朱,肩如刀削,腰如细柳,就那么静静地合手站在院里,似白玉无瑕,似出水芙蓉。 有那么一瞬间,田易还真以为她是仙子下凡呢。 若不是被她冷若冰霜的眼神给狠狠瞪了一眼,他估计就此沦陷其中,怕是一时半会清醒不过来的。 糟糕!找麻烦的人来了。 原来宁儿忙活完女眷们的宴席之后,便悄悄跟杨娇请假,说要到前厅来看看热闹。 因为宁儿挂着个婢女的身份,所以她进出前厅并不算违礼。 而恰好杨娇也想打探下前厅的消息,便当即允准了宁儿的请求。反正她身边还有静儿伺候,女眷宴席这边完全照应得过来。 宁儿拜谢过杨娇,出来后却径直奔往孙青的住处。 在她的威逼恫吓之下,孙青这个怂包连一刻钟的时间都没挺过去,就如实交代了他伙同张志陷害田易一事的全部经过。 宁儿这才知道,那个所谓的‘醒脑汤’洗筋伐髓,提升资质什么的都是一派胡言,压根就是用来忽悠袁虞的,孙青被白白灌了一肚子臭水。 由此推断,田易说得其它事情肯定也都是凭空捏造,瞎扯一通。 可就是这么拙劣不堪的谎言,自己竟还差点信以为真,简直太可恨了。 那个田易胆大妄为,扯下这么大的弥天大谎,竟敢连主家、夫人都牵扯其中,想来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可惜这事自己还不敢当众揭穿他,毕竟牵扯到族长之争非同小可。 一旦被有心人得知并加以利用,那后果将不堪设想,自己也会反受其害的。 不过这羞辱之仇自己总是要报的,无非换个方式,麻烦一些而已。 哼,这都是你咎由自取,自寻死路,莫要怪本小姐手下无情了! 宁儿站在院中冷冰冰地盯着田易,心里有了主意之后,便若无其事地朝正厅门口走了过来。 袁虞此时正兀自陷在那温柔乡里,享受着一怀绵软,迷恋其中欲罢不能。 突然就见他如遭雷击,‘唰’地一下坐了起来,好似躲瘟神一般,一把就将那美婢推开老远。 随即他赶紧目不斜视,正襟危坐,俨然一位正人君子。 倒搞得那美婢一时满脸茫然,不知所措。 田易一直躲在袁虞的身后,这时却忽然发现袁虞的身体,居然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我去,至于吗? 不就一个弱女子吗,至于被吓成这副熊样吗,鄙视你。 “小虞虞,你胆子不小哇,才半日不见你就长这么大能耐了,竟敢学着玩女人了!” 宁儿来到袁虞身旁坐下,那美婢一看原来是她来了,吓得连滚带爬,也好似躲瘟神一般慌慌忙忙地跑开了。 “嘿嘿,姐姐哪里话,小虞虞心里永远都只有宁儿姐一个人,绝不会容许其他女人闯进来的。” 袁虞哄女人这方面估计是遗传了袁隗的基因,关键时候嘴巴还真能跟得上。 “你以为我眼瞎吗?我在门口都盯了你一刻钟了,就没见那女人从你怀里出来过。 现在竟还敢大言不惭地在我面前睁眼说瞎话,真是不可饶恕,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宁儿附在袁虞耳边低声说着,一只手却已然悄悄伸到了几下。 借着案几的遮挡,她的两根纤纤玉指轻松捏起袁虞的大腿肉,狠狠地便拧了下去。 袁虞瞬间全身绷紧,五官扭曲,那表情说不出的狰狞古怪,可愣就不敢叫出声来。 只是一个劲地咬紧牙关硬挺着,以至于憋得喉咙里‘嗬嗬’作响。 田易一看这还了得,守着我这个金牌护卫,这小丫头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自家主子,岂不是欺人太甚,简直不要太嚣张啊! 田易一股怒火上头,哪还顾虑得了那许多,立即急趋上前跪在袁虞另一侧,殷勤地说道: “既然那美婢更衣去了,就由属下暂代其位,伺候公子吧。” 田易边说边拿起酒提为袁虞添酒,却假装手抖,故意将酒提歪斜,洒到袁虞大腿的衣服上,连带也溅得宁儿一手酒渍。 “哎呀,对不起公子,都怪属下不长眼,弄脏了公子衣服,属下这就为公子擦拭干净。” 田易拽住衣襟作势就要擦拭,宁儿见状自然赶紧把手缩了回去,免得被这奴才平白占了自己便宜。 袁虞侥幸躲过一劫,如蒙大赦,当即向田易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手底下暗暗使力抓住他的胳膊,安慰他道: “嗯,没事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呵呵,公子过奖了。属下还可以做得更好的。” “哼!” 一声冷哼从身侧传来,袁虞又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配合得不错嘛。演戏给谁看呢?” “宁儿小姐说这话,小人可就有些不明白了。 我对我们家公子感恩戴德,高山仰止。 公子待我如股肱,我待公子如心腹。 我们主仆二人本就相得益彰,亲若君臣,何来小姐演戏一说?” “我呸,你个狗奴才,你有何德何能也配称臣!我跟你主子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来多嘴! 主子未召你就上前打扰是为失礼;本小姐身为你的上司,你却出言顶撞是为不敬。 两罪并罚,你若再胆敢开口,信不信本小姐当场就命人把你打出府外!” 宁儿杏眼圆睁,俏脸含煞,吓得袁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端着酒杯杵在那里,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呵呵,宁儿小姐好大的口气。看得出来小姐是个讲理的人,那我就跟你好好掰扯掰扯,看看到底公理何在!” 田易怒极反笑,这丫头一看就是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连袁虞都被她吓成这样,很明显肯定也没少在她手底下吃亏。 如今她不知好歹,当着自己的面竟敢无理搅三分,不给她点厉害瞧瞧,还真是让她嘚瑟上天了。 第78章 针锋相对(上) “你说我身为下人,未听召唤便打扰主子是为失礼,那小姐在公子面前亦当属下人。 我此举虽说有些冒失,但本意无非就是想伺候公子开心。 可小姐一来就责骂公子,适逢佳节却搅扰公子不能尽兴。 似此,不知小姐有何资格说我失礼?” “你,…” 宁儿恰待反驳,却被田易继续论理打断了话头。 “小姐虽然身份尊崇,但终究亦属仆从,对公子该有最起码的尊敬与礼数。 袁家累世公卿,连小人这种低等下人都通晓君臣之礼,尊卑有别,何况小姐乎。 然小姐初来乍到,情况尚未搞清楚就对公子辄发雌威,滥用私刑。 敢问小姐,似你这般做法,到底我们二人谁更不敬?” “你,你,好你个狗奴才,牙尖嘴利,颠倒黑白,竟敢暗讽我没有教养! 你不过一介贱奴,有何资格与我相提并论! 再说我对公子言行过激乃是关心则乱,你若真是忠心为主,既看见主子耽于美色,举止失态,那为何不出言劝阻,任其放纵! 你可知公子才多大年纪!” “首先我与公子不唯主仆,亦属君臣。 公子特允小人以属下自称,小人心中便只认少主,不认别人。 故此我并无意与小姐相提并论,只是在尽下属本分而已。 再者,俗话说‘有志不在年高’,公子虽年纪轻轻,但早已学有所成,兼之公子英才伟略,胸怀大志,岂能以凡夫俗子而论。 且能参加今日族宴的哪个不是人中龙凤,试问在场诸位有谁还会把公子当孩童看待。 其三,销魂美酒,蚀骨美色,都是公子成长之路的必经磨难,其宜早不宜晚。 就譬如雏鹰展翅,若要腾飞万里,缺少的正是眼前这种历练心智的机会。 请问小人又何必要出言劝阻,多此一举?” “你~,好,就算你说的有理。那你刚才振振有词,说我不识礼数,想必你自视是个懂礼之人吧?” “小人不才,略懂而已。” “哼,不必跟我来这些虚的。你既以君子自居,我且问你,你可知男女大防,男女授受不亲?” “圣贤之礼,小人自然是知道的。” “哼哼,那小公子对那美婢动手动脚,上下乱摸你为何佯装不见,这岂是君子所为? 你可莫要跟我说什么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那你就是对主子不忠不义,这罪过可就更大了。 这个问题你若不给我解释清楚,就证明你方才所说俱是狡辩,一派胡言,我即刻就要将你逐出袁府!” 宁儿可算是抓住了田易话中的一处漏洞,心中暗自窃喜,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袁虞一开始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田易不光对答如流,把平常伶牙俐齿的宁儿给怼得有口难言,还明里暗里在维护他,抬高他,真是给他挣足了面子。 但宁儿刚才的话却又让他紧张了起来,这可是田易自己话里的纰漏啊。 若是田易圆不上此话,他岂能真让宁儿逐走田易不成,那可是他如今唯一的助力啊! “宁儿姐,我看此事不如就这么算了吧。一切都是虞儿的错,虞儿向你赔礼道歉,你就大人大量,别跟我这个属下一般见识了,行吗?” 宁儿见袁虞突然冒头帮田易说软话,心里不由愈发的自信。 她本就是来找田易麻烦的,只是没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憋了自己一肚子气。 现下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她岂能善罢甘休。 于是她继续激将田易道: “怎么了狗奴才,是不是无话可说了? 哼,你若现在向我赔礼认错,跪在地上给我磕十个响头,叫我十声祖奶奶,哄得本小姐高兴了,兴许看在我家小虞虞的面子上,就暂且饶了你这条狗命。 不过以后你见了我就要绕着走,我不想再看见你这副恶心嘴脸。” 田易看着宁儿的绝世容颜,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为何会如此恶毒,真称得上是蛇蝎美人了。 他可不像前世的兄弟老三一样,只会怜香惜玉,一味地讨好女人,哪怕为了美人去死都毫无怨言。 他的生存之道乃是人若敬我,我必敬人。人若犯我,百倍奉还! 既然这个宁儿一点情面都不留,那就别怪自己出言不逊了。 “没想到宁儿小姐人长得美,想得更美。呵呵,这有什么说不上来的,小人只是觉得公子此举并无伤大雅,根本没必要小题大做罢了。” “那你就少说废话,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嘿,小姐让我说什么? 如果男女授受不亲是用在这里的话,请小姐先往主家那边瞅瞅,我看主家现在左搂右抱,巴不得再多长两只手呢。 你再看这些美婢哪一个不是搔首弄姿,挑逗勾引,在座诸位公子又有哪一个能禁得住诱惑,坐怀不乱的? 难道小姐刚才所问,就是为了证明主家和在座诸位公子都是群好色无耻之徒吗?” “你少在这搬弄是非,胡搅蛮缠。 在座诸位公子绝大多数都是有家室之人,即使未曾婚配,也都已至弱冠之年,这种风月欢场对他们来说实属寻常。 但虞儿今年不过十岁出头,男女之事尚懵懂未知,现在若不教他知晓男女之防,将来必会深受其害!” “呵呵,宁儿小姐果然高见,而且小姐这番自说自话的本事,也是让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哼,我怎么自说自话了,怕是你自己无话可说了吧。” “哈哈,小姐口口声声克己复礼,礼不亲授,小人孤陋寡闻,未知小姐手抚公子大腿私处有何讲究?” “你,你个无耻之徒,我哪有…做那种事。” 宁儿霎时给臊得俏脸绯红,浑身如火烧般滚烫。 这个贱奴,自己不过是因为大腿内侧肉嫩吃痛,便顺手教训了袁虞几下。 没想到这么平常不过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却立马就变了味道,甚至隐隐然连自己都感觉确实有那么一点不堪。 “我那是被他气的,只是轻轻掐了他几下而已,哪有你说的那般龌龊。” 第79章 针锋相对(下) “噢~,原来小姐一生气就爱摸公子大腿啊。 呵呵,那可是巧了,我家公子一开心就爱摸女人大腿。 大家平分秋色,异曲同工,我看咱们也就没必要再互相扯什么男女之防了吧。” “呼~” 宁儿长吐一口浊气,跟田易交锋仅只短短半盏茶的时间,自己竟已然屡屡受挫,几乎没有丝毫反击之力。 虽然二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争论,所知者不过他们三人,但她一直以天之骄女自居,怎能忍受得了此等奇耻大辱。 宁儿瞪大双眼狠盯着田易,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吃活吞了下去。 在心里他已经判了田易的死刑,现在已经不止是为张志报仇这么简单了,更是必须得替自己出这一口恶气。 “你说不谈我偏要跟你谈,就算我摸虞儿大腿了那又能怎样。 我可是少夫人金口玉言钦定的未来儿媳妇,我摸自家的男人怎么了,有错吗?” “呵呵,那我倒要反问一下未来的少主夫人了,你既以淑女自居,那敢问你可懂礼仪?” 田易好整以暇地看着宁儿暴怒的样子,不觉大饱眼福。 美人不愧是美人,就算粉面带煞依旧别有一番风韵啊。 “放肆!本小姐出身书香门第,礼义廉耻早已烂熟于心,岂容你一个贱奴质疑!” “嗬,那敢情好。 既然少主夫人自视甚高,那小人诚心求教,敢问礼仪所倡,何为三纲五常? 何为三从四德? 何为内外有别? 何为男尊女卑?” 宁儿闻弦歌而知雅意,登时语塞。 她若是说知道,那田易必会乘胜追击,直说她不尊纲常,不守妇德,当众羞辱自家男人,到时她可就真的哑口无言了; 可若说不知,又岂不是言行相悖,自认失礼。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宁儿心下不禁懊恼不已,刚才就应该知难而退,明知说不过他何必要逞强嘛。 搞得自己现在进退两难,骑虎难下,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田易看到宁儿犹豫不决的神情,就知道她已经心怯了。当下见好就收,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 袁虞不明所以,怎么话到了宁儿这突然就卡住了呢?于是也好奇地扭头看着她。 两人就这么齐刷刷地看着宁儿,宁儿被他们看得面红耳赤,只得转移话题,缓和了语气对田易说道: “今儿下午初听张志跟我说你的变化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也由不得我不信了。你当真脱胎换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小姐过奖了,这都是公子洪福齐天,跟小人倒是没多大关系。” “呵呵,你也不必过谦,刚才你的厉害我已经领教过了,本小姐甘拜下风。” 咦?这下反而轮到田易奇怪了。 这丫头性子倨傲刁蛮,被我这般讥讽按理应该恼羞成怒才对,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说起软话来了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此女心机深沉,诡谲多变,绝不可小觑,田易心下不由暗自戒备起来。 “小姐折煞小人了,刚才小人言语之中多有冒犯,还望小姐原谅则个。” “呵呵,无妨。你头脑灵活,巧舌如簧,无怪乎张志他斗不过你。 本来奴才们为了争宠相互排挤无可厚非,我不会横加干涉,但是出手伤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把张志打得那么惨,看样子最少两个月干不了重活,这期间误工费,休养费,医药费等等花销,袁府可不会负责。 按照府规规定,你不光要为你的鲁莽行为承担所有损失和赔偿,还必须要逐出府门,永不录用。 唉,真是可惜了你这身能耐,纵然我想留你也是爱莫能助啊。” “小人谢过小姐提醒。 不过,但凡事情的发生和结局必然有其因果存在,此事也不例外。 张志那恶奴今日违逆公子在先,陷害小人在后。 小人与他理论,他争辩不过恼羞成怒,当场便动手打人,全然不顾公子的颜面和安危。 所以小人还手完全是被迫自卫,且为了我家公子的声誉,小人也义不容辞,理应替公子清理门户。 此事小人绝不敢有丝毫欺瞒,小姐不信可求证于公子。 若小人这般忠心为主都要落个逐出府门的下场,岂不是令袁府所有的下人寒心,日后还有谁再肯为了主子赴汤蹈火,舍生忘死!” 田易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袁虞情绪受其感染,忙不迭地开口为他作证,力陈田易的忠勇,就算要逐也该逐走张志才是。 宁儿看着袁虞那副自以为正义凛然的样子,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好吧,既然公子这么护着你,于公上我也不便再追究你什么责任,这事等到了大管家那里自有定论。 不过于私上你动手打了我下面的人,这个脸我可丢不起,今天必须要跟你讨个说法。” “呵呵,不知小姐想要个什么说法?我看小姐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应该不会是想跟小人过两招吧?” “哼,你想得美。” 宁儿冷笑一声,扭头对袁虞说道, “小虞虞,听张志说你这个属下武艺了得,不知是真是假呢?” “哈哈,张志这一点还真不是瞎说,田易的武艺那简直是行云流水,出神入化。 我业已拜他为师了,就希望将来也能成为像他一样的高手。 这样的话待我学有所成,就可以永远保护我的宁儿姐了。” “呵呵,你个小笨蛋,谁用你来保护了,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再说吧。” 宁儿笑着点了一下袁虞额头,虽嘴上不领情,但心里却着实感觉一暖。 只是这并不代表自己就会感激田易,于是她握住袁虞的手接着说道: “既然你这么推崇你这个便宜师父,那姐姐就不客气了哦。” “啊,你要干嘛宁儿姐?你不会真打算跟田易打一架吧? 我跟你说,他真的很厉害的,你别不当回事,可会吃大亏的!” “放心吧小虞虞,这么有辱斯文的事情,姐姐怎么可能亲自动手呢。山人自有妙计,你就别管了。” 宁儿安抚住袁虞,然后扭头看向田易, 一副嘲讽的口吻说道: “田易,你既然喝了‘醒脑汤’,想必自然知道‘鸿门宴’吧?” 第80章 鸿门宴 “诺,‘鸿门宴’小人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敢问小姐,这‘醒脑汤’您却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田易心里‘咯噔’一下,看宁儿的表情,明显她已经知晓所谓的‘醒脑汤’只是一介谎言。 此事只有孙青一人知根知底,莫不是他又背叛自己了? 不过若是反过来推敲下,貌似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毕竟孙青迷恋宁儿已久,论心机他又斗不过宁儿,卖了自己实属正常。 只是这事终归是自己瞎编胡造的,假若宁儿不上心,嘴上一秃噜给传了出去,那可就后患无穷了。 因此自己势必要让她有所顾忌,最好是把这事永远给烂在肚子里。 “我劝你最好还是别追究这‘醒脑汤’,我是如何得知的。 若我细说出来,只怕你还得多担个造谣惑众,欺主罔上的罪名,到时别再埋怨我没提醒你。” “呵呵,小人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好担心的。” 田易目光如电,盯着宁儿的美目锋芒毕露地说道: “不过小人倒是要提醒小姐,‘醒脑汤’事关重大,公子已再三叮嘱知情者不得外泄。 若让公子知晓谁敢妄言此事,必定叫其死无葬身之地! 小姐乃袁府钦定未来少主夫人,您身份尊贵,自然不能与他人同论,私下在这里说说也算无伤大雅。 且公子宽宏大量,又对您宠爱有加,故此权作未闻,不忍责问小姐。 希望小姐你也能适可而止,莫要辜负了公子对您的一片真心。 小姐与公子夫妻一体,小人也是公子的贴身近侍,你我二人是友非敌,都是公子最亲近,最信任的人。 为了公子的前程大计,我想小姐应该很清楚对此事守口如瓶,讳莫如深的必要性吧?” “哼,此事传出去的后果我心知肚明,你不必在此惺惺作态,危言耸听。 只是我要警告你一句,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小心早晚会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小人谨遵小姐教诲,必牢记于心,绝不敢忘。日后若能有所成就,定当报答今日提点之恩。” “嘁,不管你这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要劝你别把话说得这么满,先能过得了今晚再说。” 宁儿冷笑一声,接着说道, “你不是知道‘鸿门宴’吗?那就看你有没有刘邦的运气能死里逃生了。” “哈哈,小姐太高看小人了。我家公子龙颜凤姿,气宇不凡,才当是汉王。 小人可不敢高攀,最多也就是如樊哙这般忠勇匹夫而已。 然而小姐风姿绰约,智广谋深,却不知是欣赏运筹帷幄的留侯,还是壮志未酬的亚父呢?” 田易深知宁儿不好相与,如今自己羽翼未丰,实不宜树敌太多,唯有尽量用言语点拨,以期她能放自己一马。 宁儿大为吃惊,这田易果真是今非昔比,就他刚才那番话,若不是尽知‘鸿门宴’详情的人,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没见旁边的袁虞正兀自一脸懵圈,不知二人所云何事的样子吗。 他这番言语明显是示弱于我,暗求我饶他一命。 虽说我确实起了些爱才之心,但也不可能仅凭他几句隐喻就随便揭过此事。 过不过得去今晚这关,还是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呵呵,既然你自称忠勇,那希望你到时别空据樊哙之名,而无樊哙之能了。” 宁儿说完这句后不再多言,起身便向袁虞施礼告退,随即轻移莲步,飘然径往前席去了。 袁虞不禁更加懵圈,刚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怎么又说走就走了呢? 他不解地看向田易,眼神中充满期待。 田易摇头苦笑,无话可说。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宁儿那窈窕背影,刮刮鼻尖,若有所思。 宁儿款扭柳腰,从席后娉婷袅娜地绕到主位处,先是盛言赞美了袁隗一番,敬了他三杯酒,哄得老司徒心怀大畅,喜笑颜开。 随后又依次敬了两位大公子袁基、袁遗和二公子袁绍各一杯酒,最后来到了三公子袁术身边。 因为袁虞的关系,所以田易是坐在左列的末席。 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宁儿和袁术在亲热的交谈,期间还有几次对着他这里指指点点,好似在商量着什么。 田易隐在袁虞身后暗影处,默默观察着二人的言行举止,以期能从中发掘一点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可惜他看不懂口语,终究还是猜不出两人到底在谋划什么诡计对付自己。 好在也不是一无所获,他透过宴席中央舞伎们的曼妙舞姿,惊讶地发现在宁儿起身欲离开时,袁术竟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捏了一把她的玉足! 这一幕直接让他瞪大了眼睛,当场石化,心中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而宁儿显然也被袁术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她并没有声张,只是转身妩媚地白了他一眼,旋即便快步离开了席位。 田易正在纳闷两人之间究竟是何关系,却见前席的袁术已自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走到筵席中间,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朗声说道: “诸位贤兄贤弟,请暂停欢宴,且听我言。 如今国运衰微,群魔乱舞,我袁家诚宜居安思危,预作打算。 在下窃以为,此时我袁家儿郎应当文武兼修,智勇兼备,不惟只在庙堂之上树威,更要力求在沙场之上驰骋立功。 而今日正逢佳节,我们这些晚辈可不能只沉湎于眼前这般莺莺燕燕,花天酒地当中,枉费了叔父大人对我们的殷殷期望啊。” 底下众人一片叫好声,静待袁术继续说下去。 “即便嘴上功夫说得再好,那也是中看不中用。 眼下我等青壮要学古人饮宴,席间应以角力为乐。 侄儿在此斗胆向叔父大人提议,酒已尽兴,不如撤去伶人舞伎,由诸子侄们各遣侍从,于筵间比试角力,胜者即发奖赏,败者罚酒三杯。 如此,一则席间无以为乐,正可聊以此技下酒助兴; 二则亦可激发吾辈尚武精神,不致虚度了这吉日良辰。 不知叔父大人意下如何?” 第81章 宴前角力 “哈哈,贤侄此言甚合我心,如此两全其美的提议,老夫何乐而不为呢。 就依贤侄意思,来人,即刻撤去所有丝竹管乐,空出筵席中央位置,以便儿郎们大展拳脚。” 管家袁兴听令,赶紧上前安排乐工舞伎们有序撤走,并指挥一众仆从将筵席中央圈划出来清理干净。 诸公子也都大为兴奋,急召身后侍从上前计议,其中不乏帝都里有人脉的,已经开始遣侍从就近去请外援了。 袁绍不禁多瞥了袁术几眼,心中暗自揣测。 虽然大概猜到他这一举动,八成是跟宁儿刚才过来与之低语有关,但还是无法洞悉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假如袁术这么做的真实意图是冲着自己来的,那自己该如何应对呢? 毕竟自己可是刚坑了他一把,还顺带从他那里捞了不少好处,他若想借这个机会报复自己,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这小子平日里对自己唯唯诺诺,恭恭敬敬,私下却阳奉阴违,跟袁基串通一气,多次向袁隗举报自己,还真以为做的有多么天衣无缝呢。 他们又怎会想得到,其实我早已知悉一切,只是一直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揭穿他们罢了。 眼下既然猜不透他的意图,那自己何不反其道而行之,运筹出奇主动出击,趁机好好杀杀他的威风。 也省得他一天天的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给我暗地里使绊子。 袁绍想通此节,立马回身跟逄纪商量对策。 逄纪,字元图,荆州南阳人,与许攸是同乡。 三人曾一同在太学求学,只因志同道合,所以二人甘心依附袁绍。 他和许攸同为袁绍谋主,皆胸藏甲兵,其志不小。 唯一不同的是许攸目前尚是白身,而他却受袁绍所托,已然投效至河南尹何进府中做幕僚,方便见机行事,徐图大计。 原本今日应是许攸随行,不过袁绍临时决定派他前去造访张让,故此随行陪侍袁绍的人选毋庸置疑,也就非他逄纪莫属了。 逄纪此时见袁绍有所顾虑,已晓其意,于是便顺着袁绍心思,建议他何不召唤一二豪侠前来助拳。 “那你可有合适人选吗,元图?” “眼下恰逢过年,在雒阳城中流连未返的游侠只有寥寥几人,其中咱们这边最能拿得出手的当属武师蒋奇和剑客闵贡了。” 接着逄纪又为袁绍分析道, “今晚比试比的是角力而不是剑术,所以不必联络闵贡,那剩下的就只能召蒋奇前来助阵了。” 袁绍为人谨慎,张望了一番周围的其他兄弟,发现他们带来的这些侍从,绝大多数的年纪都在三旬以下。 那蒋奇厉害是厉害,可他的年纪比袁基还要略长几岁,马上就要四旬了。 若是袁术以其年纪太大为由,不准他参加岂不麻烦。 “元图,那个乐公现下是否仍寄寓在南市的馆舍之中?” “本初说的可是那个教授乐隐?” “嗯,正是此人。 前些时日他囊中羞涩,曾来求助于我,我与他攀谈多时,甚为相得。 当时他身后立一学生,看去不过弱冠之年,长得虎体熊腰,孔武有力,颇有英豪之气。 我记得那时也跟他闲聊过几句,知其未从师前乃是游侠出身,武勇在郡中远近闻名。 不知你对此人有没有印象?” “噢~,我记得此人。 那学生姓牵名招,字子经,是冀州安平国人,跟他老师乐隐乃是同县乡里。 此子威风凛凛,不卑不亢,令人过目难忘,属下自然是记得的。” 逄纪连连点头,接着话锋一转,皱眉说道, “不过,他那个老师乐隐身为教授,堂堂饱学之士,居然会不远千里,巴巴地跑来帝都只为求官,真是给我们这些读书人丢尽了脸面。 说实话,对这种人在下极为不齿。” “嗨,所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我为乐教授举荐于越骑校尉何苗麾下效力,听说他年后即可走马上任。 有这份情谊在,想来我借他的学生暂用一下,应该没有问题吧?” “呵呵,本初说笑了。 这老头若是听闻袁家二公子竟能用得着他,估计不知得有多荣幸呢,哪里还敢摆什么架子。 别说借他学生一用了,只要本初一句话,哪怕叫这老头亲自上场,他保证也会毫不犹豫,光着膀子就上去了。” “哈哈,我看你这才是说笑呢元图。既如此,那就有劳尊驾跑一趟南市,去请牵招前来助拳吧。” “本初客气了。那蒋奇~?” “今晚情形蒋奇实不宜出手,就不必劳烦他了。” “诺,在下这就出发。” 袁绍既已安排妥当,便自继续开怀畅饮美酒,只坐等好戏开场了。 袁术此时也正跟他身后之人悄声商量着对策。 原来宁儿因与袁术有旧,所以刚才刻意讨好袁术,恳求他能找个由头派人废掉田易。 袁术本来不想为这点小事分神,但架不住宁儿软磨硬泡,眉目传情。 她那副我见犹怜的娇俏模样,撩得袁术百爪挠心,终是顶不住美色诱惑,开口应承了下来。 待宁儿走后,袁术静下心来仔细一想,忽然发觉此事大有可为啊。 如果自己操作得当,不仅可以博得美人青睐,还可以借此机会扬名立威,笼络人心; 当然最主要的是,可以趁机削弱袁基和袁绍二人的实力,以报二人之前暗算自己,令他痛失万金之仇! 正因为想通了这层关节,所以袁术思量之后,便想出了角力争雄这个奇招。 要说谁手下的豪杰侠士数量最多,那想必袁术若是自称第二,就没人敢自称第一了。 即使如袁绍那般强劲实力都要忌他三分,就更遑论别人了。 但今日陪行袁术一同前来赴宴的却不是一位豪侠,而是跟袁绍那里一样,也是一位儒士。 由此可知,这个计划确实是仓促而定。 事先连袁术自己都没想到,不就是来参加个家宴吗,竟还能跟豪侠扯得上关系。 不过好在他为气任侠,是故身边常年聚拢着一帮得力手下随时候命,此时倒也不必担心找不到合适人选。 第82章 各怀鬼胎 袁术身后那名儒士姓宗名承,字世林,荆州南阳人,与许攸、逄纪俱为同乡。 三人在老家本就相熟,后又同至太学求学,友情更加深厚。 随着在帝都时日渐久,亲眼见证了世风日下,太多的道德沦丧之后,三人下定决心,决定倾尽自己一身所学,奋力去改变这个世道! 于是三人计议,投身名门世家,以期能借助士族的力量来实现自己的梦想。 为避免发生被人一网打尽的情况出现,三人遂决定采取狡兔三窟的策略,各投明主。 岂料命运弄人,三人英雄所见略同,选来选去最后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投靠袁家。 然后逄纪率先决定追随袁绍; 许攸在经过一番慎重考量后,也暂时决定追随袁绍。 到了宗承这,其实他起初也是比较看好袁绍的。 不过一来两位好友都选择追随对方,如果自己再凑进去,岂不是伤了大家的和气。 同时三人先前谋划好的狡兔三窟,不也就失去意义了吗。 二来袁绍阵营里有个他非常厌恶之人,偏偏那个人又跟袁绍情同手足,亲密无间。 那自己去了岂不是会很尴尬。 既然如此,宗承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去投靠袁术。 不过,等他真正追随袁术后不禁深感庆幸,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多么的明智。 原来宗承此人博学多才,在学识上堪称大儒,享名于帝都。 在这方面上,哪怕把许、逄二人绑在一块也拍马不及。 因此他愿意来投奔袁术,对袁术来说绝对是个天大的惊喜,立马倒履相迎,尊为上宾。 而袁术又极善于笼络人心,他在获悉宗承唯好女色之后,便带着宗承日日快活,夜夜笙歌,不出一月便彻底让其对自己死心塌地,誓死效忠了。 自此袁术也投桃报李,对宗承推心置腹,并拜为谋主。 如今宗承三人虽仍名为好友,但实已各为其主,形同陌路。 彼此都很默契地避而不见,只管为自家主子出谋划策,绝不会顾念私情。 当下宗承在清楚了袁术的目的后,忍不住拍掌叫好道: “明公真乃妙计啊!此计可谓一石三鸟,只要不出意外,我们必稳操胜券。” “哈哈,这能有什么意外,此间有谁会是雷薄,陈兰两位豪侠的对手。” 袁术捋着稀疏的胡子志得意满,他的这两位左膀右臂现正在偏厅待命,只要他一声令下即可大显神威。 在他想来,此事已经是毫无悬念,稳操胜券了。 “既然明公如此笃定,那在下尚有一计可为明公锦上添花。” “哦?世林向来高见,快说来听听。” “明公可用言语激将大公子与二公子,激他们与我等比斗。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借机除掉他们的心腹之人。” 宗承贴耳向袁术献策道, “期间我们还可再设下高额赌注,众目睽睽之下,输者自是无法抵赖,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如此我们不仅可以一雪前耻,还能趁此大赚一笔,满载而归。不知明公意下如何?” “好,此计甚妙!得先生相助,真乃公路之大幸也。 哈哈,今晚本公子定要叫他们两个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袁术全盘采纳了宗承的计策,并与宗承详细谋划完全之后,便起身对对面的袁绍和袁基二人说道: “大哥,二哥,难得咱们兄弟聚首欢庆佳节这么开心,不如咱们哥仨再给一班兄弟们添点彩头如何?” 袁绍呵呵一笑,心道正戏来了。因为自己已经备好应对之策,所以神色轻松,慨然应诺下来。 袁基这时也意识到袁术此举必然不怀好意,却苦于手下无人,一时间身处被动,令他进退两难。 “三弟,愚兄一介儒生,喜静不喜动,又早过了你们这般一腔热血的年纪,现惟愿与伯业兄谈经论道,附庸风雅足矣。 这种争强斗勇的事情,还是你跟本初去安排吧。” “哎~,大哥哪里话,如今大哥名列朝班,族中除了叔父大人就属大哥你最为前程似锦,不可限量。 今日诸位兄弟好不容易欢聚一堂,大家无不翘首以盼,欲一睹大哥之风采,大哥你可不能凉了咱们兄弟们的心呀。” 袁术继续激将袁基。 袁绍见状抚掌大笑,也站起身来向众人抱拳说道: “三弟此言正是说出了我们大家伙的心意啊。 大哥雄韬伟略,国士无双,正是我辈楷模,此事必须得由大哥来主持公道,不然不足以服众。 小弟斗胆,在此先请诸位兄弟做个见证,今晚谁若是能拔得头筹,我便将这块随身玉佩赏赐于他。 这玉佩多年来我一直随身携带,虽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但也是有些价值的。 得此玉佩者,日后我可以满足他的一个心愿。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必定尽心竭力,在所不辞!” 袁绍说完之后,但见众人群情激昂,七嘴八舌,俱都喜形于色。 这可是袁家二公子金口玉言的承诺啊! 谁要是获得了这块玉佩,将来飞黄腾达还不是指日可待吗。 袁绍给出的奖赏着实太过诱人,众人的热情瞬间就被激发了出来。 众仆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连一些公子们,都有种想亲自下场过两招的冲动了。 田易原本还想着尽量低调,务求息事宁人,可当他听到袁绍给出的奖励后,之前的想法立马便抛之脑后,顿觉得亢奋不已。 反倒向袁虞主动请缨,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这次一步登天的绝佳良机。 眼见众人气势高涨,袁基自知无力回天,唯有摇头苦笑,看来今日终究是躲不过这破财之灾啊。 而袁术此刻则心中狂喜,真是天助我也! 没想到袁绍会这么配合,自己刚挖好了坑,他就迫不及待地往里跳,这倒是帮自己省去了很多唇舌。 不过即便如此,袁术也不想任由所有的风头都被袁绍给抢去。 既然你这么配合本公子,那本公子自然也要礼尚往来,好好地配合一下你才对嘛。 第83章 角斗规则 “哈哈,二哥好气魄!小弟佩服得很哪。” 袁术随即也向众人施礼道, “既然二哥把奖励规格提得这么高,那我袁公路也来凑个热闹吧。 在下谨代表叔父大人,为此次角力的最终胜出者提供钱财上的所有赏赐。 只要能赢一场便有赏钱,今晚务必要让各位尽兴而归!” 众人又是一片叫好声,这种只要能赢一场就有赏钱拿的规则,无疑更符合仆从们的渴求,这一波的叫好声也明显盖过了刚才袁绍那一波。 毕竟能笑到最后的只有一个人,其他人都不过是陪衬。他们可不想挨了揍却一无所得,徒成为别人的踏脚石。 袁隗也是甚感欣慰,还是老三明事理,知道给老夫长脸啊。 当即高兴地合不拢嘴,大手一挥,那意思就你看着安排吧,我只管看戏。 然后他便又忙着对怀中那两名美婢恣意玩弄,简直乐此不疲。 “不过在下有言在先,此次角力奖励颇高,与以往大不相同。既然奖赏破例,那咱们的规则也得相应地调整一下。” 袁术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接着作出决定, “大家都是同宗兄弟,为避免角斗期间伤了和气,咱们将通过抽签的方式进行比试,诸位各安天命,愿赌服输,请勿复有怨言。 另外我辈尚武,自是看不惯那种花拳绣腿,希望在座诸位的随从可以放开手脚尽情发挥,不必顾忌其它。 虽然这样的规则难免会有所伤残,但所谓富贵险中求,我想诸位侍从深受主子恩宠,必定会无所畏惧,挺身而出,甘愿为主子们奋勇争先吧。” 众侍从听到这里无不瞠目结舌,一个个的笑容瞬间便凝固在了脸上,一时间厅内竟鸦雀无声。 这等规则岂不是明摆着要他们以死相搏,不留余地吗? “怎么,诸位可有什么疑问?” 袁术见众人一副愁眉苦脸,好似吞了只死苍蝇一样的表情,不由心下冷笑。 这天下岂有免费的饭食,若想得到丰厚的回报,那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要真有不劳而获这种好事,我早就抢着干了,还轮得到你们这帮贱人吗。 “好吧,诸位不说话我就当是默认了。 不过请诸位放心,如果真的在比试中有所损伤,一切费用将由我袁家承担。 适才诸位也都听见我本初兄长说了,这次比试将由我士纪兄长主持公道。 我大哥的人品就不用我在此多说了吧,所以还请各位安心,只管为了主子的荣誉放手一搏便是!” 袁基听到袁术竟敢当着众人的面,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来,登时气得青筋凸起,眼角直跳,恨不得立马跳过去暴揍他一顿。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肯定打不过他,于是又立马放弃了这个念头。 眼下这情形,看来自己也只能忍气吞声,权当老僧入定,给他个不吱声得了。 袁绍扭头看向袁基,见他毫不反驳,不由嗤笑一声,也自学他一样,低头自顾自喝酒,佯装未闻。 既然他们二人不说话,那其他人自然更没得说了。 至于那些侍从们,压根就没有发言权。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最终都只能是任凭主子们摆布。 而他们的这些主子,实际上早已各自选好了靠山,现在一心只为讨好上首那几位当权公子,谁还会在乎手底下一个奴才的死活呢。 很快他们就在催促自己的侍从紧衣束袍,整装待战了。 袁术洋洋自得,显然是很满意现场这个效果的。 因为方才这场暗地里的交锋,实际上已间接证明了自己在袁家的威望到底有多高。 眼下他既然已经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便立刻吩咐大管家袁兴负责统计人数,准备抽签。 而他自己则回到席位继续左拥右抱,神采飞扬地跟袁隗吹天侃地去了。 不多时,袁兴回报人数,统计之后共有十六人参加比试。 袁术与袁基、袁绍三人共同商量后,由袁基宣读比试规则。 规则如下: 诸公子抽签比试,捉对角力,第一轮比试下来淘汰半数,胜者晋级第二轮,每人赏钱一千; 第二轮结束后再淘汰半数,剩下四人晋级第三轮,每人赏钱两千; 第三轮结束后只剩两人,每人赏钱五千; 最后便是这二人夺魁之争,胜者将赏钱一万! 另外,此人还可获得袁家二公子的随身玉佩,并能当场满足其一个心愿。 胜负标准必须要有一人摔出圈外,或者失去还手能力才算获胜; 比试期间双方不得手下留情,不得敷衍认输,更不得自行踏出圈外,如有不遵守规则者,乱棍打出袁府,终身不再录用。 规则宣读完毕,众侍从真可谓喜忧参半,可不管是福是祸,都已经身不由己。 这时候也只能祈求自家主子运气好,能抽个跟自己差不多水平的对手,不至于落个残疾就谢天谢地了。 袁虞虽然对田易有些盲目的崇拜,但也深知此次非同儿戏,委实为田易感到担忧。 田易略有感动,好言安慰袁虞尽管放心,自己有分寸。 看着四周聒噪不安的这一些无知莽汉,田易内心确实是有七分底气的。 前世的他酷爱运动与健身,又在学校里打架斗殴未逢败绩,凭着自己矫健敏捷的身手和丰富的实战经验,即使撑不到最后一场,也绝不至于被人打断手脚。 既然自保绰绰有余,那自己岂能错失这泼天的富贵,怎么着也得去拼一把呀。 宁儿悄悄躲在屏风后,默默注视着席间发生的一切,其实她一直都未曾离开过。 当她看到袁绍居然会以随身玉佩做为奖赏时,立时激动地双手紧握,呼吸急促起来,眼里不觉迸射出炽热的光芒。 她少女怀春,爱慕袁绍之心由来已久,哪怕为其做妾也心甘情愿。 此时乍然看到希望,顿时动起了心思,现在收拾田易已经是次要的了,怎么想办法把这玉佩搞到手,才是当前的头等大事。 此事虽然没有往她预想中的方向发展,但万万没想到,竟又阴差阳错地合了她这番心意。 宁儿不禁由衷地感慨,这可真是世事难预料啊。 第84章 首战得胜 这时管家袁兴已经按照参与比试公子们的年龄大小,依次排好了号码。 另一边,竹签和签筒也都已经由下人们准备齐全。 袁术亲自将十六个号码依次写在十六根竹签上,然后便笑呵呵地装在签筒里,一并交给了袁基。 袁基心里很清楚,这个主持人的位子自己注定是躲不过去了,便也只能一脸苦笑地接下了这份差事,由他来为众人安排如何抽取。 然而众人兄友弟恭谦让多时,却是谁都不好意思第一个先抽。 袁基无奈,最后还是由他拍板决定, 第一轮年幼者为先抽取,第二轮年长者为先抽取,第三轮由叔父大人亲自抽取。 袁虞在众人中最为年幼,当仁不让是第一个抽取。 此刻看着满堂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袁虞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田易对他微微点头,给了他一个自信的笑容。 看到田易如此镇定,袁虞竟莫名感到自己放松了许多。 于是他不再犹豫,毅然从袁兴递过的签筒里拔出了一支竹签。 摩挲着手中的竹签,袁虞暗暗祈祷只要别是一到四号就行。 十六位参与角斗的侍从中目前还有六人尚未到场,而袁家四大公子便都包括其中。 其他诸人袁虞都不忌惮,唯独怕这四位大哥。 这四人可都是雒阳城中的坐地虎,在帝都根深蒂固。 或者豢养死士,或者豢养门客,或者聚结豪侠,反正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门路,没有一盏是省油的灯。 袁虞深吸一口气,透过指缝偷偷向里瞧去,发现最下端隐约露出来一个‘五’字。 他顿觉如释重负,不由开心地大笑起来,张手一看,原来却是‘十五’。 田易在后面看到数字后也是心下一松,这小子运气真不错,看来第一场算是十拿九稳了。 管家袁兴恭敬地接过袁虞手里的竹签,随即举在半空中,围绕着席位给众人传看了一圈,然后朗声喊道: “十五号!第一场,将由袁虞公子对阵袁理公子!” 众人鼓掌叫好,两边各派侍从入场。 田易将外衣扯下扎在腰间,上身只穿贴身短襦,跟袁虞打了声招呼,便直接赤着双膊走进场中。 进场打眼一瞧,对方看起来也就跟自己差不多年纪,最多不过二十岁。 长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站在那里真可谓清新俊逸,玉树临风。 尤其是跟田易当下的形象一比对,那简直就是凤凰对山鸡,判若云泥啊。 田易当场石化,你妹啊,你这是来角斗的吗?你这是来参加选秀的吧? 田易忍不住好奇,扭头来回看了那位袁理公子好几次。 这家伙不会是弯的吧? 其他人带的侍从,要么是儒士能给主子长面子,要么是壮汉能给主子撑场子。 满大厅貌似也就这家伙是独一份,带着这么个娘们唧唧的小白脸当亲随,其真实关系怎能不让人遐想联翩呢。 “鄙人李悦,敢问仁兄尊姓大名?” 李悦抱拳行礼,举止斯文而又不失优雅。 “哼哼,我想你没必要知道我姓甚名谁,我们这是角力,又不是来交朋友的,别以为你长得帅我就不舍得扁你了。” 这家伙,说起话来都娘里娘气的,害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田易对这个李悦异常反感,他平生最恶心的就是这种伪娘了,是打心底里看不惯这种人。 搞什么嘛,原本还打算扮猪吃老虎,假装赢得辛苦一些,好麻痹后面更强大的对手呢。 这下可好,抽了这么个玩意出来,这让我怎么装? 靠,还是痛快点,快速解决战斗得了。 在这里跟这家伙多呆一分钟,那都是一种煎熬啊。 “哎~,这位仁兄此言差矣。角力不过是取乐,咱们做奴婢的,最紧要还是得伺候好主子嘛。” 李悦摆手浅笑,翩翩朝田易走来, “我观仁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有心想与仁兄结交,仁兄何不…去死啊!” 田易双手抱肘,站在原地仰面朝天,对李悦的吹捧压根不屑一顾。 岂料这时却陡生变故,那李悦夸到一半猝然脚下发力,猛地加速直冲着田易怀中撞来。 这一下突如其来,在场众人均始料未及,甚至还有几位美婢已不觉惊叫出声。 袁虞起初也未曾将这个李悦放在心上,还在那里不住揶揄对面的袁理,怎么派了这么个软蛋上场。 袁理倒是好脾气,只是一味地呵呵傻笑,邀请袁虞举杯饮酒。 待李悦这边突然翻脸使出杀招时,袁虞顿时惊慌失措,就连杯中酒洒了一身都懵然不觉。 袁理这时也神气起来,拍案大笑,反过来又开始揶揄袁虞。 再说场中的李悦目露凶光,龇牙咧嘴,此刻早已没有了之前的那副软弱模样。 刚才他那是故意放低姿态,就是想借着示弱之际,拉近与田易的距离。 这一击以有心算无心,当真是迅如急电,势如奔雷。 两人本就身量相当,田易若是被他这一下给撞实了,铁定是要滚出圈外的。 如此,他即可不费吹灰之力就赢下这场比试。 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但规则中也并未说明不准使用谋略取胜不是。 眼看田易就要落败,李悦的嘴角已经翘了起来。 哈哈,一千钱到手了! 然而,就在李悦即将触碰到田易的那一刹那间,二人眼神交汇,李悦却蓦地发现田易竟然在对着他微笑! 他登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没错,他真的是朝着自己在笑呢! 只是这笑怎么看都不像是善意的微笑,反而像是肆意的嘲笑呢? 李悦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见田易的身形倏忽从自己眼前消失不见。 李悦情知不妙,却根本止不住奋力前冲下的势头,只觉得脚下被人一绊,旋即又觉得腰间一紧,凌空就朝着门口飞掠而去。 从李悦骤起发难,到他被田易拎着腰带给丢了出去,其实也就弹指一挥的时间而已。 甚至于快到李悦那句“去死啊”的尾音还没‘啊’完,就又接着“啊啊”大叫着飞了出去。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席间才爆发出如雷般的喝彩声。 第85章 胜之不武 原来田易早有防备,刚才他也是故意摆出一副轻敌的样子来麻痹李悦。 只待李悦自以为得计时,他却猛地侧身后撤一步,很自然地把脚往外一伸,双手抓住李悦腰带,顺势就将他扔了出去。 临了田易还不忘躬身对他说一句,好走不送。 李悦被摔得直挺挺趴在门外,疼得直哼哼,袁理见状赶忙心疼地跑出去搀扶。 失败者很快就会被人遗忘,在这里也不例外。 等袁理主仆二人一瘸一拐地回到他们的席位时,只看到众人都在忙着向袁虞道贺,却没有一人愿意搭理他们了。 虽说这第一场比试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结束了,但诸公子们仍然觉得甚是过瘾,对接下来的比试万分期待。 毕竟这只是第一道开胃菜,后面的比试肯定会更加精彩。 田易如此轻松就赢得比试,无疑是给其他侍从们打了一剂强心剂。 看来这角斗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危险嘛,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跌打损伤,那还是完全能够接受的。 而当他们再亲眼看到,大管家将一两银子交到田易手里的时候,更是瞬间就被点燃了斗志。 一个个急不可耐,跃跃欲试,连声催促大管家赶紧开始第二次抽签。 田易转圈施礼之后,便自退回到袁虞身后,随即立马主动上交赏银。 袁虞当然不会去接,两人互相推让一番后,田易只好‘勉为其难’地把银子先收了起来。 “田易,你是怎么发现那个卑鄙小人要暗算你呢?刚才我差点就吓尿了你知道吗。” “回公子话,刚才大管家让你抽签时,我就发现他们主仆二人在那里交头接耳,不知嘀咕些什么,所以心下就先自有了提防。 而接下来我跟李悦比斗时,虽然他嘴上说的客气,但我却从他的眼神中,明显看出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与贪婪。 从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完全确定他们必定是心里憋着坏呢。” “厉害啊,这招我也要学,你可记得一定要教我呀田易。” “呵呵,只要公子想学,属下绝不藏私,定会倾囊相授。” 田易说罢四下观望,发现众人的心思现在都在大管家身上,暂时没人注意他们,便又低声跟袁虞说道: “公子可知道,你为何能抽中这最弱的袁理二人组吗?” “咦?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我运气好吗?” 袁虞扭头诧异地问道田易。 田易谨慎地凑到袁虞耳边悄声说道:“是大管家。” “什么?你说是大管家在帮我?” 袁虞惊诧莫名,不明白田易何出此言。 “嘘,公子噤声。” 田易继续提醒袁虞, “不知公子有没有注意到,你抽的那根签子在签筒里格外突出来一节,并且还很刻意地靠近你,就像是特别想让你抽中它一样。” “嘁,你不是仅靠这点凭空猜想,就认定是袁兴在帮我吧?我怎么倒觉得这更像是天意使然,他袁理就该着被我抽到呢。” 袁虞对田易的说法嗤之以鼻,脸上仿佛写满了‘你忽悠谁呢’五个大字。 “公子稍安勿躁,其实我起初也只以为是公子运气好,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可现在细回想起来,却觉得细思极恐,这里边只怕是大有文章呐。” “是吗?那你且说来听听,我还真就不信了呢。” “第一,大管家在接过你手中的竹签时,曾对你眨了两下眼,就连对你的微笑好似都饱含深意,公子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袁虞听田易说到此处,不由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了一遍,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只不过自己当时太过兴奋,所以并没有往心里去。 “第二,角斗讲究的是身法、技巧和力量这三者之间的配合程度,非常考验一个人的身体素质。 要是没有两下真功夫,上场比斗那就是自取其辱。 故此,参加角斗的即便不是武师豪侠,最起码也得跟我一样身强体壮才行。 在座的公子们个个都是袁家精英,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常识。 而那些手下没有合适人选的,也确实都很明智的找各种借口拒绝了报名。 可是公子你看这个李悦,身单力薄,弱不禁风。 就他那副小鸡崽的身板,也就幸亏是碰到了我,若是换作别人,我真怕他会被人给当场打死。 那请公子试想一下,这个李悦如此受袁理宠爱,他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这般急着找死呢? 还是说您觉着袁理他是个傻子,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呢?” “也是哈,听你这么一说,这个李悦的确是太不自量力了。 袁理当然是不傻的,那你说他为何明知李悦不堪一击,却还要坚持派他出来参加角斗呢?” “在大管家挨个统计报名的时候,曾在袁理那里逗留了好一会。 我看他俩有说有笑,当时还以为只是单纯的叙旧,现在想来,他们应该就是在商量此事。”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袁兴故意让袁理这么做的?” “不错,不然的话,袁理没道理这么傻自取其辱。” “假如真如你所说,袁兴他为何要帮我呢?袁理他好歹也贵为公子,又为何要听袁兴一个管家使唤呢?” “属下认为,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主家吩咐大管家如此,二是三公子吩咐大管家如此。” “你要说我爹安排的此事,我倒是能理解。 毕竟参与角斗的这些个兄长,哪一个的侍从都比你精壮。 父亲大人想要哄我开心,就必须得找个比你弱的人做你的对手。 而这满堂宾客除了袁理的随从,好像还真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你弱的人来了。 所以袁理他们纯属是被我爹赶鸭子上架,不得不上。 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他们为什么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 “公子高明,洞若观火。只是也用不着这么贬低属下吧。” “嘿嘿,不要在意这点细节嘛。 不过你说这是我公路三哥安排的此事,我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了。 话说,我这赢不赢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第86章 利字当头 “那关系可大了去了。其实属下心里,是更倾向于三公子操作此事这种可能的。” “怎么说?” “您想啊公子,令尊是谁,那可是当今的袁家族长啊。 在座的诸位公子忙着巴结都巴结不过来,谁还敢去自找没趣,讨主家的嫌弃呢。 也就是说,主家根本用不着操心您输赢的事情。 第一场不管您抽到谁,对方都得老老实实认输,并且还得是输得心服口服才行。 这跟侍从们的能耐无关,而是公子们必须要给主家这个面子。 因此属下认为,大管家的举动应该不太可能是主家的意思。” “要照你这么说,假如我没抽中袁理,抽中的是我那四位大哥怎么办?难道他们也要服软认输不成?” “公子这句话可谓是说到点子上了。 正因为得保证不能让您抽到这四大公子,所以三公子才会叫大管家去找了袁理来当这个替死鬼。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大管家和三公子私下的关系应该很不错,否则他断然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帮三公子这个忙的。 而那个袁理宁肯忍辱含垢,不惜丢人现眼也甘愿听任驱使,更是毋庸置疑,他必然是三公子一派的人了。” “嗯,我知道袁兴跟我三哥确实走的挺近,这一点不止我,很多人都看得出来。 不过你若仅凭这一点就断定他们是一路人,却未免有些太过轻率了吧。 袁兴跟我大哥、二哥的关系也不错,难道此事就不能是我大哥,二哥他们所为吗?” “公子之所以会这么认为,那是因为您没换位思考,没摸清楚他们每个人心里到底都是怎么想的。” “那你说说,怎么个换位思考?” “在这件事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公子实属被逼无奈,是被三公子给硬架到主持人这个位子上的。 只看他眉头紧锁,便知其手底下大概率是没有角斗这方面人才的。 与其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别人踩到脚下威望受损,倒不如干脆搅黄了它,来个一了百了,大家谁也别想好。 所以,大公子势必会想法设法地阻挠这场角斗比试正常进行下去。 这也正是他为何会规定,第一轮必须要由年龄最小的公子抽签的原因所在。 只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公子您就是最小的那一个,但同时您又是众公子中最大的那一个啊。” “嘿,这话却是怎么个说法呢?” “刚才属下已经说了,不管公子第一个抽到谁,对方都得认输。 这一点诸位公子皆心知肚明,跟实力并无关系,就是单纯的点背而已,只能自认倒霉。 所以大公子在赌,赌公子您能抽到他们四人中的任何一个都行。 淘汰其他三人,对他将有百利而无一害。 即使淘汰自己也不算丢人,反正没人会真的相信大公子的手下,会打不过小公子的手下。” “那假如他们四个我一个都没抽到怎么办?” “那也不打紧,不是还有第二轮吗。 您放心,第一轮他们这四大公子是绝对碰不上的。只要您还在局中,大公子就稳如泰山。” “你怎么就敢保证他们绝对碰不上?” “呵呵,这正是大公子的高明之处啊。 他制定的规则是按年龄从小到大的抽,而他们又恰好是最大的那四个,您不觉得这好像是刻意如此安排的吗? 他们之前可还有十个人呢,不可能都抽不到他们吧? 要知道这里边实力最强的就是他们四大公子,不出意外的话,最终的魁首十有八九也是在他们四人当中产生。 只要他们四个彼此不提前撞上,其他人绝无可能赢得了他们。 而您却是个例外,因为您身份的特殊,所以在这里边将是个极大的变数。 这对大公子是极为有利的。 他可以借着您借题发挥,也可以借着您从容退场,更可以借着您掣肘其他三位公子。 既然这才是大公子的目的,那他就绝不会允许袁理掺和进来,更不会安排袁兴让您抽中袁理,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而属下也因此可以确定,此事绝不会是大公子所为。” “那本初二哥呢?” “二公子的情况跟大公子差不多,所以也可以排除在外。” “那你倒是说说公路三哥这么做,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 “角斗这件事本就是三公子提出来的,这说明他最有底气。 而他的真正目的,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图个热闹。 越是大公子和二公子不愿意看到的,却恰恰是三公子最愿意看到的。 之所以属下认为是三公子做的,是因为这么做对他至少有三个好处。” “哪三个好处?” “第一,浪费掉公子的优先淘汰权,打破了大公子的如意算盘。 第二,先前三公子提出的角斗规则太过严苛残酷,导致一众侍从都已经产生了排斥和畏惧心理。 这样下去,很可能将会影响到比试的正常进行,我想这是三公子绝对不能容忍的。 所以此时就极需要一场毫不血腥,且又回报丰厚的胜利来鼓舞人心,激起他们想主动参与的欲望。 而这么艰巨的任务,别人谁都不敢保证完成,唯独公子您,才是万无一失的人选啊。 第三,既然属下都能看出此中玄机,那这满堂俊杰又岂乏高人呢? 就算别人看不出来,但主家慧眼如炬,明察秋毫,肯定是心中雪亮的。 三公子帮助您就相当于在讨好主家,不光能白白赚个好人,更能凭借主家的威信,轻松堵住大公子他们的嘴,让他们挑不出一点理去。 如此心计,当真是老谋深算,高明至极啊!” “嘶~,不会吧,不就是个聊以助兴的取乐活动嘛,应该没有你想的这么复杂吧?” “一年仅有一次的族宴,正是四大公子们积累和评估自己声望的最佳时机,也是他们能否获得家族认可的关键所在。 利字当头,试问谁人能不眼红。 何况他们四人个个自命不凡,又都有竞争族长的底气。 属下认为在这种场合,发生这种事情完全不足为奇,估计以后他们彼此间的倾轧只会愈演愈烈,直至最后更会无所不用其极的。” 第87章 凶残的雷薄 “唉,时也命也。可惜他们没有我爹那般好命,安安稳稳就接任了族长,一个像样的对手都没有。” “是啊,这个命好命孬还真是不能强求,人比人可是会气死人的。 主家是好命,不过要跟我家公子的洪福齐天比起来,却还是要略逊一筹啊。嘿嘿~” “噢?噢~,嘿嘿,低调低调,哈哈~” 看着田易那略显暧昧的眼神,袁虞立时恍然大悟,心中了然。 主仆二人一脸奸笑,很快便又交头接耳,继续嘀嘀咕咕起来。 此时大管家这边的准备工作都已然就绪,一声吆喝,第二场角斗正式开始。 因为十五号的袁理已经被袁虞淘汰,所以这一场直接是十四号袁腾抽签。 而他的运气跟袁虞比起来,那简直是没得说。 估计是他如厕之后没洗手,竟然一下就抽中了头奖, 四号的袁术! 袁腾的脸色当时就垮了下来。 相较于他的垂头丧气,袁术却是云淡风轻,仍旧坐在那里谈笑自若,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压根就没把袁腾当回事。 田易这才猛地发现,袁术身后不知何时竟突兀地多出来两个人! 仅仅是看了一眼,田易心中就已然下了定论,高手,这两人绝对是高手! 除去一开始就跟随在袁术左右的那个瘦弱儒士之外,其中一人目似铜铃,满脸虬髯,虎背熊腰,长得脑袋脖子一般粗。 一身腱子肉鼓鼓囊囊像小山包一样,乍一看撑得衣服都有些发紧。 田易暗忖,此人武技应该走的是刚猛雄烈的路子,这样的人打架最狠。 他禁不住心生忌惮,暗暗祈祷自己千万不要和这个人对上,否则恐怕会吃大亏。 另外一人目光阴鸷,尖嘴猴腮,蜂腰猿臂,身形颀长,田易猜测他八成走的是灵动敏捷的路子。 对于此人,田易倒不是太犯怵,毕竟他自己也算此道中人,真碰上了还是有些对战经验的。 当下这两人一色的灰衣灰裤,腰身挺直,各自抱肘站在袁术身后一声不吭,就犹如两尊铁塔一般护卫左右,岿然不动。 那气势,即使田易跟袁术隔得老远,仿佛也能感受得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 “这两人绝对都是狠角色,他们应该都杀过人,只怕杀的人还不少,否则不可能有这么重的杀气。 袁术这是从哪儿请来的这么两个杀神? 如果让他们上场的话,这比试还能算角斗吗?还有公平可言吗?” 田易眉头紧蹙,只感到周身上下不寒而栗。 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袁术找来的这两人已经完全脱离了娱乐切磋的范畴,他这无疑是要搞事情啊! 但见袁术慵懒地靠在一名美婢怀中,享受着另一名美婢温柔地按摩,舒爽地眼睛都睁不开。 “雷薄,你先上去松松筋骨吧。” “唯。” 虬髯大汉沉声应诺,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抬脚就往场中走去。 “哎,记得手下留情,随便耍两下就行了,可别吓着我袁腾贤弟。” 袁术的声音在雷薄身后响起,雷薄自顾前行,也不知听没听见。 双方甫一站定,对方就大喝一声朝雷薄冲了过来。 看到此人如此勇猛,席上众人都叫了声好,这才像是真爷们的较量嘛! 田易在场外看得分明,不由摇头叹了口粗气。 完了,没想到这第二场又要很快结束了。 袁虞自然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于是歪头好奇地询问田易为何叹气。 田易便耐心地为他分析道: “以弱搏强本就胜算不大,像对付三公子手下这种量级的强者,更是万万不能急功冒进。 除非你能以绝对的力量优势压制他,不然的话只会自取其辱。 而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贴着圈子边缘不停游走,利用灵活的身形步法尽量躲避他的攻击,以免被他抓住臂膊,逼你强行角力。 同时还要再利用言语来激怒他,令他失去理智,然后伺机寻找他的空门破绽,争取能将他晃出圈外。 只有这样才会有可能侥幸取胜,且即使最终败给了对方,至少也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可眼下这家伙却头脑发热,居然妄想凭借着一时血气之勇,来光明正大的打败对方,您说他这不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吗。” 田易这边刚给袁虞分析完,场上那边就已经分出了输赢。 结果也正如田易预料的一模一样,袁腾这方简直就是个跳梁小丑。 那侍从先大吼一嗓子给自己壮胆,紧接着就直接冲上来扳雷薄的胳膊。 可惜,很显然他太高估自己和雷薄之间的差距了。 任他又拖又拽忙活半天,雷薄愣是纹风不动,始终就那么抱肘而立,眼神冷冷地盯着他。 这小子倒也是条汉子,士可杀不可辱,你瞧不起谁呢! 气急败坏之下,竟致恶从胆边生,猛地抬手一拳就照雷薄面门捣去。 雷薄陡然豹眼圆睁,怒哼一声,倏忽出手,左掌一把握住对方拳头,微一用力便疼得对方龇牙咧嘴,涕泪横流。 右手一把拽住他的衣襟,丝毫不理会对方哀嚎求饶,便如拎着只鸡崽一般走到圈子边缘,随即将他高举过头顶,气沉丹田,大喝一声,狠狠地向外掷了出去。 可怜那侍从只感觉天旋地转,身子就好似离弦之箭,激射而出。 在半空中吓得哇哇怪叫,却根本无力改变现状,只能听天由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朝着院中的照壁直撞了上去。 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半声惨叫。 因为那叫声仅叫到一半便戛然而止,而剩下那半声,他这辈子已经没机会再叫出来了。 照壁上一片狼藉,红的白的黑的惨不忍睹,直把厅内那些个美婢都吓得惊叫连连,四处逃散。 其余诸人也都被这极度血腥的一幕,给吓得呆愣当场,战栗不已。 别看这群公子哥们平日里个个飞扬跋扈,桀骜不驯,其实他们里边真正见过血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已。 此刻包括袁隗、袁基等人,也都被这突发状况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就连袁术自己都脸色阴沉,难看至极。 第88章 逼退雷薄(上) “都给我安静下来!再敢有大喊大叫,制造恐慌者,就休怪我袁公路翻脸无情了!” 袁术怒拍案几,霍然起身。 不得不承认,袁术任侠尚气,久负威名,当下一旦发怒,满堂之内立时鸦雀无声。 美婢们个个趴在地上,噤若寒蝉,只剩下那死去之人的半声惨叫,仿佛还在院内不停回荡着。 “大胆袁术,朗朗乾坤之下你竟敢指使家奴肆意行凶,这可是堂堂帝都啊,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叔父大人!” 袁基被袁术这一吼猛然反应过来,我去,这都搞出人命来了,那我得赔多少银子啊? 噢,不对,这不正是个搅局的大好时机吗! “呵呵,大哥言重了。 咱们之前把规则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死伤各安天命,怨不得别人。 这可是你亲自认可的规则,且还是你当众亲口说出来的话,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你~,这只是宴间取乐而已,我那也就是为了助兴随口一说,谁能想到你竟真的会搞出人命来呢。” “哼,大哥素奉君子之道,君子自当言而有信,言出必行,何来随口一说之辞! 如果大哥真的要治罪于小弟,那就请大哥先自负桎梏吧!” “你,这,叔父大人,这竖子如此顽劣不堪,您倒是说句公道话呀。” “是啊公路,你这么做确实有些鲁莽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若是传将出去,那我们袁家的声誉还要不要了?” 袁隗虽有心想偏袒袁术,但奈何袁术这事办得实在是有些太过了,自己作为族长总不能明着厚此薄彼吧,故而装装样子还是很有必要的。 尽管如此,袁隗也已经尽量在话里帮袁术遮掩提醒了。 “叔父大人请息怒,都是侄儿的错,害叔父大人受惊了。” 袁术当即向袁隗躬身认错,然后转身环顾全场,眼神中一片冰寒,接着冷冷地说道, “叔父大人不必担忧,今晚是我袁家家宴,这里也都是我袁家儿郎,他们都晓得事情轻重。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传扬出去是什么后果,我想大家心里都清楚。 至于在场的这些个侍从奴婢,就更不用担心了。先不说他们有没有那个胆量往外传,就算传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呢。 再说死的不过一介贱奴,有什么大不了的。 袁腾贤弟稍后可找袁基兄长,自行商讨赔付事宜。 这个咱们早已有言在先,想来二位当无异议吧?” 袁腾唯唯诺诺,自己还能说什么呢,老实认栽也就是了。 袁基此刻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袁隗这老东西明显就是在袒护袁术,自己这时候若是跟他们硬刚,肯定是讨不着好的。 何况还有个袁遗和袁绍在一旁虎视眈眈,怕是专等着落井下石呢。 于是他也只能悻悻坐下,默不作声以表抗议。 袁术暗自冷笑,什么嫡子之首,位高权重,也不过一介腐儒罢了。 “话虽如此,但那终究是条人命,三弟若仅凭这么几句话便想敷衍了事,不觉得太过儿戏了吗!” 袁绍见袁基如此不堪一击,不禁大感失望。 眼下这么好的机会,岂能轻易放过袁术。 若真就让他三言两语轻松化解了此厄,那他们这些公子还威信何在! 袁术在经过此事之后势必会声望登天,完全凌驾于众人之上,到那时他们还争个屁的族长呀。 其实袁绍忍不住跳出来发难,不光只是担心自己的声望受损,还有另一个不得不让他慎重考虑的原因。 他刚才可是亲眼目睹了雷薄有多凶狠残暴,面对这等强横的实力,他怎能不忧心忡忡,心生胆怯呢。 从划圈处到照壁的距离,那可是足足四丈有余啊! 这家伙是个什么怪物,竟然能将人原地掷过去撞死,这得多大的力量才能做到啊! 袁绍自忖,反正自己手下的豪侠,肯定是没有一人能够做到的。 而自己邀请来的高手牵招,是人家乐隐的得意门生,自己不过是暂借一用。 那乐隐的名气可不小,若是他的爱徒真在我这里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怎么给人家交代? 我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徒惹一身麻烦吗? “哈哈,不过一条贱命罢了,这种场面二哥可比我见得多了,怎么今日反倒妇人之仁起来了?” 袁术见袁绍发问,立马正容亢色,小心应对起来。 他跟袁绍接触的时间最久,这个二哥有多大能耐,估计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对袁术而言,其实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袁绍,其他皆是庸碌之辈,不足为虑。 “各位兄弟,虽说咱们有言在先,伤亡勿论,但若是动辄便出手杀人,是不也太过分了吧。 席间角斗无非就是图个乐子,若非要搞得这般血腥,那干脆咱们去雒阳大狱看个够便是,还在这里欢庆什么佳节,举办什么家宴啊。” 袁绍可不似袁基那般嘴笨,他向来都是谋定而后动,要么不开口,开口就要有所得。 不趁此时废掉雷薄,必有后患! 眼下他唯有借助众怒难犯的真理,鼓动众人同仇敌忾,强行给袁术施压,逼他结束比试方能躲过此劫。 若论蛊惑人心这方面,袁基和袁术跟他相比,那可就差得远了。 众人见二公子站出来说话,渐渐也都有了底气,况且袁绍说得还很有道理。 大家本就是来开心的,又不是来拼命的,关键拼了命还什么都捞不着,那岂不被人家当成傻子玩了。 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彼此间用眼神交流之后,都纷纷开口声援袁绍。 袁术顿感火冒三丈,一时却也找不到什么合理的说辞,又不敢触犯众怒,只能忿忿不平地回道袁绍: “二哥休要无理取闹,我的手下怎么就动辄杀人了,刚才只是一个失误而已,谁能想到那小子这么不经摔呢。 当着叔父大人的面,你可不要在这里混淆黑白,挑拨是非啊。” “呵呵,失误? 各位兄弟请看仔细了,从外圈到照壁差不多四丈有余,若不是有意下死手,怎么可能掷的过去!” 第89章 逼退雷薄(下) “二公子此言欠妥。某家性子粗莽,不善言辞,若言语上有所冒犯,先请二公子勿怪。” 雷薄自掷死人之后,便一直面无表情,依旧腰身笔挺地抱肘站在袁术身后。 就仿佛此事跟他毫无关系,完全无视别人对他的指指点点,颇有大将风范。 不过此时听到袁绍对他的质疑,雷薄却再也沉不住气,立刻出言反驳道: “某家天生力大,刚才只是一时气愤,想给他点教训而已,真的不是有意要伤他性命。” “噢,那你为何气愤?在我们看来,对方好像并无冒犯之处吧?” 袁绍心中暗喜,连忙追问雷薄。 对他来说,对付这个武夫可要比对付袁术简单多了。 雷薄虽勇无谋,岂会是袁绍的对手,当即便不假思索地回话道: “某家打一开始就没看得起他,任他摔打便是。 不想这小子竟不知死活,胆敢出拳挑衅某家。 某家脾气暴躁,自然受不得这般侮辱。 混迹江湖这多年来,还从未有人敢打过某家的脸,今日我若不叫他终身难忘,颜面何存!” “哈哈,壮士说得好,真是理直气壮,振振有辞! 各位兄弟也都听得很清楚了吧,此人仅因对方出拳打脸便将之掷杀当场。 且不论角力本来就是拳脚相向,贴身肉搏,人家对你出拳无可厚非。 即便他打脸不对,敢问壮士,他打到你脸上了吗?” “哼,某家难道还能眼睁睁看他打到脸上再还手不成!” “好,既然人家没打到你脸上,你凭什么断定人家一定就要打你? 角力不惟比试力量和技巧,还讲究心计和策略,也许人家本意只是虚晃一招,趁机袭你下盘呢?” “这,…” 雷薄一时无话可说。 袁绍分析地有理有据,无懈可击,诸公子一听之下顿时群情激愤,势要雷薄给出个说法不可。 雷薄那暴脾气岂能忍得了他人羞辱,眼看就要当场发飙。 袁术看出眉头不对,赶忙站出来救场。 “各位兄弟请暂息雷霆之怒,且听在下一言。” 袁术起身将挡在雷薄身后,高声对众人说道,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大家一开始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规则就是不必顾忌,伤亡勿论! 诸家奴上场本也是有利可图,为主子尽忠又是他们的本分,这是死得其所呀,有何惜哉。 再说拳脚无眼,真动起手来形势瞬息万变,又有几人能来得及考虑那些个明的暗的,阴谋诡计。 依我说实力才是王道,其它都是扯淡!” 最后两句话袁术刻意加重了语气,明显是说给袁绍听的。 “呵呵,三弟说得不错。但是这角力终究是个取乐游戏,不是战场之上生死相搏。 再说今日又是佳节盛宴,就算我们有言在先,也不好搞得这般血肉模糊吧。” 袁绍不想再给袁术狡辩的机会,直接手指雷薄,鼓动众人道: “各位贤兄贤弟,今晚在场的侍从皆是各位之亲信,伺候各位如同伺候父母,可谓忠贞不二,世间难寻。 似这等忠仆,拳脚相搏本就不是他们的强项。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我们为人主者,今日岂能以怨报德,坐看此人趁机将他们格杀殆尽不成! 还是说你袁公路的家奴命就金贵,我们众兄弟的家奴就命比草贱! 此人生性暴虐,稍有不顺便动辄杀人,与禽兽有何分别! 各位若能容忍便继续比试吧,请恕在下不能奉陪!” “你他…” 雷薄听得目眦欲裂,哪受得了这口鸟气,张口就要骂袁绍个狗血喷头。 幸亏得袁术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大嘴,这才堪堪避免了一场大祸。 袁术之前一直对外宣称雷薄是豪侠出身,那不过是美其名曰罢了。 其实雷薄、陈兰之流皆是草莽山匪出身,向来目无法纪,杀人不眨眼。 这种天生匪性一旦发作起来,皇帝老子都不带怕的。 即使是袁术这个当主子的,也不敢担保一定能压制得住他。 满堂兄弟被袁绍这么一激,俱都血脉贲张,齐声起哄散席。 这其中又当属袁基闹得最欢,一扫先前的萎靡之色,平生第一次这么心甘情愿地配合袁绍。 他是巴不得赶紧散场,然后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样自己也就不用担心今晚连棺材本都赔进去了。 而袁术此时却是苦不堪言,骑虎难下,这可跟自己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他原本派刚烈的雷薄上场是想立威来着,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成就袁绍拿自己立了威。 唉,只怪自己太大意,若是派陈兰上场,肯定不会如现在这般难堪的。 “袁本初,你太过分了!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凭什么骂我的亲信是禽兽! 今日咱们堂堂四大公子金口已开,赌约立成,岂能随便反悔! 你若真要不比,就先把你那玉佩交给我,再赔偿我所有损失,之后悉随尊便。” 眼看众人越闹越凶,袁术恼羞成怒,当场翻脸。 总不能让自己白忙活一场吧,你们都这么不要脸,那我还要脸干什么。 什么有失风度,什么兄弟情深的,全都去他娘的吧! 雷薄在后边听见袁术帮自己说话,非但不感激袁术,反倒是被他气得直翻白眼。 “你他娘的骂我是狗,跟他们骂我是个禽兽有什么分别?我稀罕你夸我吗!” 当然,他也就只敢在肚子里腹诽两句,面子上是绝对不敢表现出来的。 田易好整以暇地趴在袁虞后背上,看着这闹哄哄的场面不由甚觉好笑。 这让他想起了前世某些国家议会斗殴事件,原来这群自诩高风亮节,道德楷模的名门望族也是一个刁样,不过如此啊。 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丑态毕露,跟凡人无异,看来自己之前未免太高看他们了。 “好了好了,都是名门贵胄,如此扰攘成何体统! 都给我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冷静冷静,让老夫来说句公道话吧。” 众人借着酒脸吵得脸红脖子粗,就在场面即将失控时,袁隗终于坐不住了,起身拍手,示意众人安静。 第90章 牵招出场 大家长开口,不怒自威。 诸公子立时收声,迅速回到各自的位子上正襟危坐,听候发落。 此刻的他们显得十分恭敬,不敢有丝毫怠慢,与刚才那副气焰嚣张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此事责在公路,无需多言。良辰佳节,搞得这么血腥残忍,不嫌晦气吗!” “叔父大人,我也是…” 袁术急欲申诉憋屈,却被袁隗直接抬手打断。 “不过公路说的也有道理。 你们都老大不小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岂能半途而废。 既然角斗是大家之前都同意过的,就当然要有始有终,继续比下去。 但是,” 袁隗说到此处,底下又已是人声嘈杂。 袁绍善解人意,立马起身拍手示静。 “但是,此人不得再参加接下来的角力!即刻给我逐出府外,终身不得再踏入我袁家大门!” 袁隗手指雷薄,蓦地高声怒喝。 雷薄面如锅底,气冲斗牛,指节握得‘咯咯’直响。 若不是袁术一直用力按着他的手臂,恐怕他这蛮性一发作起来,真能上去直接把老爷子给原地送走喽。 袁术见事已至此,也只能点头接受。 虽然暂时失去了雷薄这员悍将,但总算还有陈兰在此镇场,局势倒也不至于无可挽回。 袁绍、袁基和袁遗三人,彼此眼神互换交流,最后也都默认接受了这个结果。 有袁隗在背后偏袒袁术,那即便他们三人合力,也还是一样扳不倒袁术的。 不过现在能将雷薄这个怪物成功逼出袁府,已经相当于折断了袁术一条臂膀。 除去了这个心头大患,对所有人来说俱都如释重负。 如此一想,这貌似真的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放心吧雷薄,这里交给陈兰,他定会帮你报仇雪恨的。你且去外面车驾上暂作歇息,待我散席后再陪你一醉方休。” 袁术低声安抚雷薄,这可是他的爱将,绝不能让其受了委屈,一旦因此事而让两人心生隔阂,那就算赢得魁首也是得不偿失啊。 雷薄仍然冷冰冰一副臭脸,点了点头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路过照壁那里时,他还特意狠狠地朝上面啐了一口,对袁家众人的厌恶之意溢于言表。 而此时照壁早已被下人们清洗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如它本来的样子洁白如初。 地上的血渍也都已经冲洗干净,至于尸体是怎么处理的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众人只隐约听见后院不断传来狗吠声,那声音听起来急切又兴奋,就好像是一群恶犬正在那里举行狂欢盛宴一般。 田易盯着那面洁白的照壁呆呆发愣。 他有些恍惚,摸不准刚才发生的事情,到底是这个时代普遍的现象? 还是只有世家豪族才有资格如此猖獗,视人命如草芥? 这已经完全震碎了他的三观,让他一时间无所适从,难以接受。 而且此刻他心里居然莫名地生出了一股恐惧,害怕自己将来也会有这么一天,被别人悄无声息地给处理掉。 就在田易心神不定,胡思乱想的时候,照壁后却蓦地又转出两个人来。 前面引路那人田易认得,正是袁绍身后那名儒士。 后面那人显然是初来乍到,正在举目四望熟悉环境。 田易乍一看到此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心中郁积之气瞬间烟消云散。 此人二十出头年纪,一身古铜肤色,阔额方面,神情平和,五官棱角分明; 胸脯横阔,高大威猛,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令人不自觉便望而生敬。 当真是气势磅礴,好一位英雄豪杰! 田易暗赞不已,看来这就是袁绍请来的外援了。 此人一表非俗,断然不是泛泛之辈,却不知又是历史上的哪位大神,若是能为我所用那该有多好啊。 但见逄纪领着牵招从席后径直走到袁绍身旁站定,二人互相施礼寒暄后便自入席安坐。 至此,袁绍的脸色才彻底好转过来。 牵招是一众角力选手中最后一位到场的。 既然人已聚齐,大管家袁兴老于世故,适时地来到场中宣布比试继续。 经历刚才那场风波之后,现在的场面明显赶不上先前那般热闹。 众人的激情都已经被血腥味给浇灭,眼下纯粹是各怀鬼胎,都在想着怎么损人利己了。 也就只有袁虞一人还在那傻呵呵的开怀畅饮,好似若无其事一样,这点倒是颇有乃父之风。 刚才十四号袁腾已被袁术淘汰出局,接下来便是十三号袁叙,此人是袁遗的亲弟弟,均属袁隗的大哥袁平一脉。 只因袁平早逝,没留下多少政治遗产,所以便导致袁遗这一支在家族中的地位并不高,空挂着大公子的名号,可惜却并没有多少实权。 好在袁遗本人也并无争权夺利的野心,他之所以主动跳进这争夺族长的漩涡中,乃是因为他欣赏袁绍的为人,甘愿屈身为其效忠。 如今不过是在尽属下本分,服从袁绍的安排而已。 实力弱就必须要学会抱团,袁叙身为袁遗的亲弟弟,立场自然也得跟他大哥一样,于是同样选择投靠了袁绍。 可能是跟袁腾挨得太近的缘故,所以他也有幸沾到了不少‘好运’,竟然又抽到了袁绍的签子! 袁叙摇头长叹,一脸苦逼,干脆连交待都懒得交待身后侍从了,直接往场上一挥手,去吧,记得快去快回。 人家牵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袁绍就得麻烦人家出手,搞得他一时之间真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好。 还是逄纪有眼色,抢先代为邀请牵招上场,这才避免了袁绍的尴尬。 牵招义不容辞,昂首挺胸地走进场中。 双方站定之后,各自抱拳报了名号。 田易这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位豪杰,正是后期大名鼎鼎的曹魏护鲜卑校尉牵招,这可是实打实手握兵权的边疆重臣啊! 自打知晓自己转世重生到了袁家,田易心里就已经悄悄规划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他在前世就一直叹息痛恨于袁绍明明坐拥四州之地,手下人才济济,猛将如云,集合了天下一半精锐,最后竟还是被曹操给掀翻马下,白白丢掉了这即将到手的锦绣江山。 真是废物他妈给废物开门——废物到家了。 第91章 第二轮比试 今世幸赖上天垂青,给了自己近水楼台的机会,那自己就一定要好好把握,势必要将袁绍的基业一并收入囊中。 而四州之中幽州、并州地处边疆,异族乌桓、鲜卑各部豺狼横行,肆虐逞凶,日后实属心头大患,必须得用帅才方能守住。 田易心中已有长远打算,将来务必要收服田豫、牵招、阎柔这三名戍边大将。 唯有他们戍守边疆,自己才能放心南下中原而毫无后顾之忧。 原以为想实现这个目标应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不曾想机缘巧合,重生第一天这三大名将之一就近在眼前。 若是今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与牵招失之交臂却束手无策,怕是田易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田易炙热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牵招的身影,而牵招此时业已跟对手缠斗在了一处。 田易于是收摄心神,仔细观察起来牵招的招式。 牵招果真是有大将之风,只是简单的几招拨划挡卸,就将对方的攻势尽数化解。 对方又急又气,臊得一头大汗,却始终拿牵招无可奈何。 田易发现牵招的守势就宛如春风化雨一般,虽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却胜在圆润自然,连绵不绝。 感觉他总是能在不经意间,便将对手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攻势借力消力,化为虚有,颇有点太极的意思。 两人缠斗了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对方便已然力竭,直累得气喘如牛。 牵招看看差不多了,恰好此刻对方一拳袭来,便借势勾住他的手腕只随意往后一带。 那人倒也很配合地跟着往前趔趄了几步,随即便滴溜溜地滚出了圈外。 “多谢兄台承让,在下得罪了。” 牵招很君子地上前伸手将对方扶起,这时席间才爆发出一片喝彩叫好声,这才像是取乐该有的样子嘛。 牵招谦恭的向四周拱手致谢,然后回席见袁绍交差。 袁绍热情地起身相迎,自己果然没看错人,这小子真不错,真给自己长脸。 看来日后自己要跟他多亲近亲近,最好是能找个合适的理由,将他笼络到自己麾下效力。 相较于众人的兴奋劲,袁术、袁基二人却是对此不屑一顾。 毕竟对手太弱了,根本证明不了这个牵招有什么厉害之处。 袁术就是看不惯袁绍抢风头,遂大声嚷嚷着要袁兴赶紧开始下一场。 再之后的比试便犹如清汤寡水,要么实力悬殊,立分高下;要么半斤八两,流氓打架。 也就像袁虞这种还没见过多大世面的小屁孩兀自看得津津有味,乐在其中。 像袁绍和袁术他们这几个夺魁热门,更多的都是在趁这个空闲时间,抓紧跟各自的手下亲切交流,增进感情。 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真正的角力,从第二轮才算正式开始呢。 第一轮比试彻底结束后,场中还剩八位选手,其中四位大公子的手下就占去了半数之多。 剩下的四位,除了田易目前来说有点滥竽充数的嫌疑之外,其他三人也都算得上是实至名归。 如果不出众人意料的话,估计第二轮结束后,剩下的就将是袁家四大公子互撕了。 按照一开始定下的规矩,第二轮是由年长者优先抽取。 袁遗在众兄弟中年纪最长,于是他便第一个从袁兴递过来的签筒里抽出了一根竹签。 看过之后袁遗忍不住大笑起来,随即便又将签子递给了袁兴。 袁兴接过签子一看,也不由露出了了然的笑容。然后他将签子传看诸人,高声宣布: “第一场,袁遗大公子对阵袁虞小公子!” 众人听罢俱都忍俊不禁,哈哈大笑,气氛一时足够轻松。 就连袁虞也莫名其妙地附和众人一起起哄大笑,搞得田易一头黑线。 “我说公子,你跟着起什么哄啊?他们这明显是瞧不起咱们两个呢。” “嘁,你懂什么。 本公子高瞻远瞩,想到的却是当他们看到你获胜时,全都惊掉下巴的模样。 哈哈~,那场景,光想想就开心得很呐!” 田易看着袁虞自我陶醉的神情哭笑不得,这个小主子的想法有时候天马行空,横冲直撞,还真不能以常人度之。 袁遗派出来的人名叫宁冲,长得人高马大,足有八尺有余。 此时他正傲立场中睥睨四顾,在这个平均身高只有七尺左右的时代里,已绝对称得上是擎天巨汉了。 他也是袁遗从外面请回来的外援,上一轮对阵时三下五除二,干脆利落的便解决了对手。 田易观他指节粗大,手背处布满老茧,无疑也是个豪侠。 在那个时代,‘侠’的概念与今时并不相同。 并不是专指锄强扶弱,劫富济贫,只要你武艺高强,无人敢惹,哪怕你恃强凌弱,强取豪夺,一样也可以被别人尊称为‘大侠’。 这个人上一阵时明明两者实力悬殊,他可以很轻松就将对手扔出圈外,却偏偏要一脚踏碎对方的脚踝,下手之狠辣决绝令田易遍体生寒。 而且看他事后面不改色,举止自若,当知其平常也是个狠角色。 对付这样的人必须要速战速决,拖得越久对自己就越不利。 还有,对付这样的人千万不要讲什么仁义道德,一定要不择手段,怎么能赢怎么来。 田易心中定好对策,便也缓步走入场中。 上次对阵他好歹还穿了件短襦,这次上场直接光着膀子,上身一丝不挂。 如果不是脱了裤子委实不雅,田易真想也一并给脱了,只穿个兜裆布上阵就好。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袁虞这家奴可真是太有意思了,简直就是个活宝啊。 这跟那些娼妓好像也没什么两样吧,都是不脱衣服办不成事啊。 田易完全无视众人的耻笑,他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来赴宴之前他刚好洗了个澡,且袁虞怕他受寒着凉,还特地为他准备的药汤浴。 故此他洗完之后不止感到浑身舒爽,更难得的是此刻的肌肤光滑细腻,吹弹可破。 田易正是想借助自己这滑不溜秋的身体,和灵动敏捷的身法,令对手难以轻易地钳制自己。 如此便可以伺机而动,寻找机会来个一击必杀! 第92章 计激宁冲 另外田易还发现此人倨傲不恭,极适合用激将法激他发怒,一旦能成功令其失去理智,那收拾起来就会得心应手多了。 田易昂然入场之后便一声不吭,站在那里双手抱肘,仰面看天,对待宁冲的态度一如对战李悦时一模一样,都是那么的不屑一顾。 宁冲见他也学自己一般鼻孔朝天,目中无人,禁不住勃然大怒,张口便骂道: “兀那小子,快快报上名来,敢在老子这充好汉,看我过会不打断你的狗腿!” “嘁,我的大名你不配知道。” 田易并不向前出击,而是就在圈边来回晃悠,同时他嘴上也没闲着,一脸嘲讽地斜睨宁冲,毫不畏惧地回骂道, “就凭你那几招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滥武功,还想打断我的腿?真是大言不惭! 你老娘应该早就不在了吧? 也难怪她活不长,生出你这么个满嘴喷粪的东西出来,哪怕光气也得气死了。” 田易的嘴不可谓不毒,这几句话一出口,顿时满堂皆惊,人人鄙夷。 宁冲更是当场被气得暴跳如雷,一声怒吼便疾速朝田易攻来。 吼声未尽,那蒲扇大小的巴掌已经呼啸而下,直扣田易脑门。看那势道,这一巴掌若是拍实了,田易非得脑袋开花不可。 但见田易临危不乱,不退反进,双手交撑架在头顶,身子一矮,一记鞭腿正冲宁冲裆间踢去。 “我日你祖宗!” 宁冲大骂田易无耻,虽然角力有规矩不准踢裆和其他要害之处,可关键是今天的比试,它压根就不讲规矩呀。 所谓胜者为王败者寇,除此之外,生死由命。 宁冲明知自己这一巴掌下去,铁定会要了田易的小命,即便对方双臂高架防御,也绝对挡不住自己这雷霆一击。 可同样,要是自己不撤力回防,直接与之硬拼的话,那自己下半辈子也就铁定别想再站着撒尿了。 到时恐怕就只能靠着袁家的关系,进宫里当个小黄门什么的,兴许也能光宗耀祖吧。 情势危急,已容不得宁冲多想,他只能强止冲势,身子躬起,双腿夹紧,屁股使劲往后撅,然后左手护住裆部,右手仍旧往田易脑门拍来。 田易要的就是他这个姿势,这家伙个头实在是太高了,不躬下身子自己根本就打不到他的脸。 现在策略奏效,田易当然不能错失良机。 其实他之所以高架双手,防御倒是其次,主要就是为了偷袭宁冲的双眼。 说时迟那时快,田易左手继续护住头顶,身子微一斜移,右手换掌为叉,双指如疾电般直取宁冲双眼。 宁冲霎时便惊出一身冷汗! 他现在躬身探头撅屁股的这个姿势,乍一看就像是自己主动把脑袋送过去给田易插一样,此时如果再不收手回防的话,那可真就连小黄门也做不成了。 宁冲无奈之下只得右手顺势回防护眼,左腿一脚直踢,想着先把田易逼离身前,止住颓势重新来过。 机会稍纵即逝,田易岂能让他如愿。 集合了一千多年诸多大师前辈的格斗精华,在此时充分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田易本来就身轻体健,走位灵活,借着此时宁冲视力受阻,迅速横移两步,来到宁冲身侧,一记侧踢正中宁冲右腿膝窝。 宁冲此刻左腿还在半空尚未收回,一着不慎竟至被田易偷袭成功。 他右腿膝窝既被踢中,身体当即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就往前跪了下去。 宁冲赶紧用双手撑住地面才总算稳住了身形,而这时他的双掌所按处恰好是在圈子边缘,离淘汰出局真可谓只差一步之遥了。 田易趁此时机又闪到了宁冲身后,本想着乘胜追击,一举将其踢出圈外的。 岂料他一记凌空飞踹过去,明明是蹬在宁冲后背上,却犹如蹬到了一块巨石一般。 宁冲纹丝不动,田易自己反倒被反弹之力给震了回去。 且因用力过猛,这一下还导致他在地上连着滚了几圈,好悬没把自己给滚出圈外。 田易一脸无语地爬起身来,还是依着圈子边缘处站定。 心下不禁暗叹可惜,双方的力量差距属实是太大了。如果刚才他力道足够,现在不就已经结束战斗了吗。 不得不承认,人高马大打起架来当真是太有优势了,愣是震慑的田易不敢过于近身涉险。 而对于角斗这种竞技类的活动,一旦不敢跟对手近身搏斗,那还能有几分胜算呢? 田易双眉紧锁,看来也只能想办法再创造一次偷袭的机会了。 不过田易刚才的进攻并不是全无成效,只是他自己还没注意到,他那几下兔起鹘落,一气呵成的动作,已然将场外众人震惊得目瞪口呆。 袁虞因为亲眼见识过田易的身手,所以当下第一个回过神来,立马兴奋地鼓掌,大声喝彩。 其他人此时也方明白,先前那是看走了眼,这小子居然真有两下子。于是叫好声层层迭起,比试正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 袁术和袁基沉吟不语,袁绍也是浅笑鼓掌,心不在焉。 三人各有心思,却都不约而同地隐隐感觉有一丝不安。 场上宁冲借着这一跪的短暂时间缓了口气,他缓缓起身转向田易,脑门青筋暴突,显然是动了真怒。 “小子,看来我小瞧…,我去你娘的!” 宁冲刚想说两句场面话,帮自己找回点面子,没想到对方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还没等他一句话说完,就又悍然朝他发起了进攻。 “真是不知死活的家伙,你竟然敢这么藐视老子,今天老子非废了你不可!” 宁冲一边格挡着田易的攻击,一边不住地发狠咒骂。 这小子简直太可恶了,浑身滑不溜秋,上蹿下跳不说,还一点规矩都不讲。 出手阴险卑鄙,招招不离下三路,好像就看准自己的小老弟了,一副不要命就要命根子的打法。 空恨得宁冲牙根发痒,一时间却偏又无计可施。 田易为的就是激怒他,现在感觉宁冲虽怒但攻防有度,战斗直觉仍在,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看来自己做的还不够,时机尚未成熟啊。 第93章 再次获胜 田易稍作思索,决定再给宁冲添把火,于是虚晃一招,趁机又回撤到圈边站定。 “我说你这个傻大个,难道是吃屎长大的不成? 叭叭叭地满嘴喷粪不说,脑袋还不好使。 要斗就斗,不斗滚蛋,哪来这么多废话! 笨得跟头猪一样还有脸在此丢人现眼,我看你不是脑袋不好使,是你脑壳子里全都装满了大粪吧?” “啊~,气煞我也!” 宁冲目眦欲裂,怒气冲天,这下彻底爆发了。 这个时代儒家君子之风盛行,所谓‘君子绝交,不出恶语’。 就算草莽中人也多少懂得些礼义廉耻,尽量避免恶语向人,哪有几个如田易这般言语恶毒,骂起人来一点不积口德的。 别说置身其中的宁冲受不了了,就连众人置身事外,听了之后也甚觉不堪入耳,大多半人都已经面露厌恶之色。 宁冲哇哇怪叫,挟暴怒之气犹如猛虎出柙,拳拳不离要害,招招致人死命。 田易这一阵也是抵挡地格外辛苦,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被迫接连硬扛了宁冲五六记铁拳,胸膛处赫然印着两三个拳印,两条胳膊也都被宁冲抓得青紫一片。 田易却是不惧反喜,宁冲越疯狂就意味着自己翻盘的机会越大。 他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再坚持一会,一定要再坚持一会,现在仍不是最佳时机,宁冲还没有放下最后一丝警惕。 场外众人看得是心跳加速,热血沸腾,一个个紧张地盯着场上的对战。 而那些美婢们则吓得花容失色,娇躯微颤,想看却又不敢直视,唯有躲进诸公子的怀里寻求慰藉。 眼看田易仿佛汪洋大海中一艘孤苦无依的小舟,即将被宁冲这惊涛骇浪拍得粉身碎骨,众人都以为他败局已定。 实力悬殊,果然弱者注定无法与强者抗衡啊。 宁冲见田易节节败退,愈来愈招架不住,不由目露凶光,大为兴奋。 过会一定要活生生拍死这小兔崽子,要不然难消我心头之恨! 正当宁冲一雪前耻,打得田易在圈里抱头鼠窜,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田易却突然做出了一个完全令他始料未及的举动。 当时田易只顾弓腰抱头,转着圈子仓惶逃窜,宁冲不虞有诈,自以为稳操胜券,便毫无顾忌地追在田易身后疯狂捶打解气。 不想田易逃着逃着却猛然止步,宁冲一时刹不住,径直就撞了上去。 田易顺势一个后肘击顶在宁冲腹部,虽然此举对宁冲这副身板并不能造成多少实际伤害,但宁冲处于本能反应还是弓腰缓冲了一下。 可惜,就是他这一下弓腰给了田易机会。 电光火石之际,只见田易一个神龙摆尾,脚后跟正中宁冲下腹要害,宁冲登时痛得大声惨叫,身子也随即弓得跟虾米一样。 趁他病要他命,胜负就在此时! 田易绝地反击,迅速转过身来,双手拽住宁冲头发奋力向下一扯,同时用左腿膝盖狠磕宁冲面门,仅只一下就将宁冲的鼻梁磕断。 宁冲上下俱遭重创,痛苦不堪,只觉得眼泪鼻涕还有滚烫的鼻血一起横流,根本控制不住。 无奈之下唯有一手捂裆,一手朝着田易胡乱拍打,争取让他先松手再说。 田易眼下哪还在乎这点伤害,刚才你怎么打我来着,嘿嘿,报仇的机会来了! 田易咬紧牙关,任由宁冲打得他浑身通红也死不撒手,膝盖一下接一下地只管朝着他的面门硬磕。 宁冲也就一开始还能勉强反抗两下,后期干脆就没了动静。整个人跪在地上任凭田易肆意发泄,原来却是早已经疼得昏死了过去。 田易见宁冲没了动静也便停止了攻击,这一停下来才觉出浑身竟是火辣辣的疼痛。 但不管怎么样,这一场,终究是他胜了! 田易扯着宁冲的头发,将他的脸拽起来给众人看,以宣示这就是低估他的下场。 众人见到宁冲此时那张已经鲜血淋漓,看不清五官的惨象,不禁觉得毛骨悚然。 这小子可真够狠的,对对手狠,对自己更狠! 宁冲这次就算捡了条命回去,怕是日后也没脸见人了。 田易只观众人表情,便知自己立威的目的已经达成。 于是这才松开了宁冲,任他像条死狗般扑倒在地上。 过会这里自然会有人来清理现场,按理说此时田易已经可以下去休息了。 不过他却仍然强撑疲惫,有些场面话这时候还是必须要说的。 “主家与各位公子在上,刚才小人污言秽语,粗鄙不堪,污了诸位贵人的耳朵,望乞宽宥小人大不敬之罪。” 田易先是对左右躬身赔礼,然后又继续说道, “但小人此举实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不如此下作,恐怕小人也难免跟前面那位仁兄一样,最后要落个终身残废的下场。 我家小公子颖悟绝伦,乃逸群之才,而小人有幸伺候公子多年,耳濡目染之下也跟公子略微学了点皮毛。 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强而避之,怒而挠之,乱而取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则百战不殆矣。’ 触类旁通,万物不外如是。 宁冲高大威猛,小人矮小瘦弱,实力相差甚远。 故小人深知不是宁冲对手,唯有以计取胜。 首先,小人站在圈边是为了暂避其锋芒; 然后故意言语污秽激怒于他,使其暴跳如雷,气急败坏之下自会方寸大乱; 最后再示敌以弱,待宁冲彻底放松警惕之后,骤然施以雷霆一击,则胜负定矣。 起初三公子也说了,今日比试但求取胜,不计手段,那不管小人此次如何卑鄙无耻,胜了就是胜了,小人问心无愧。 诸位贵人若是能站在小人的处境想想,想必也应当会体谅小人的苦衷。” 田易见众人听完之后皆露出了了然认同的表情,总算是放下心来。 “不过就算诸位公子不与小人一般计较,小人也深知未免胜之不武。 此场比试的奖赏小人实在是受之有愧,就请大管家代为转交大公子,以作宁兄疗伤之用,权且聊表小人的歉疚之情吧。” 第94章 狠辣的陈兰 田易最后这两句表态说得大气凛然,光明磊落,当场就博得了满堂的叫好声,成功改观了众人对他的反感印象。 装b要有分寸,演戏要懂得适可而止,再演下去就是画蛇添足,适得其反了。 田易深谙此道,于是见好就收,躬身退场。 若说田易这一番作秀,虽然明面上看似已经将自己的形象洗白,但实际上真正对他另眼相看的,也就只有三个人而已。 第一个便是袁隗,老主家直到刚才才注意到了田易的与众不同。 他公事繁忙,几乎不会关心过问府内的闲杂琐事,能记得有田易这么个奴才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族长之位他虽有心不想外传,但奈何这个宝贝儿子实在贪玩成性,不思进取,又兼过于年幼,故而也只能是爱莫能助了。 不过今晚这个情况,倒是颇有些峰回路转的意思。 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没想到这个田易有勇有谋,博识善辩,兼且又对虞儿忠心耿耿,实属难得。 若是好好加以培养,日后必能成为虞儿的一大助力。 到时只要自己活得够久,我儿未必便没有机会后来居上啊! 第二个就是袁绍,从两人开始角斗起,他便已经看清了田易的意图。 当时他还并未感觉有何稀奇,毕竟具有这种战斗直觉的习武之人,绝对不在少数。 只是此人巧舌如簧,颠倒阴阳,能将众人心思巧妙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本事,却是跟自己有几分相像。 当下心底不禁泛起几缕惺惺相惜之意,也就打这时候起,他便开始留心观察起田易来。 第三个则是一直躲在拐角处窥探现场的宁儿了。 若论诸多有心人中此刻谁最震惊,那肯定是非宁儿莫属了。 宁儿因为出身独特,所以对起初雷薄逞凶杀人并没有多大抵触。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从小就见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惨绝人寰,宁儿如今对死人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稍感有些反胃罢了。 但方才当她亲眼见识到了田易所展现出来的不屈风骨时,宁儿却蓦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只觉着一颗芳心狂跳个不停。 他一身青紫,伤痕累累,却依然笔直挺拔地傲立场中,无所畏惧地面对着所有人的鄙夷厌恶。 那深邃坚定的目光仿佛能洞察一切,从容不迫的自信护佑他无往不利。 不管是他狼狈躲闪还是艰难抵抗,亦或是最后那惊心动魄的一击必杀,他眼中的神采一直都是那样的光芒四射,锐利逼人,令她不禁为之沉迷。 这才是我心目中的真男人啊! 就在宁儿差点沦陷在田易的魅力当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她陡然下意识地惊醒过来。 我这是在干嘛呢,他可是自己的仇人啊! 宁儿恨恨地掐了自己几下,暗恼自己没出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还有心思少女怀春。 不过,不得不说这家伙确实非比寻常,方才他临危不乱,能在那般劣势下以弱胜强。 尔后,更是仅凭几句话便成功扭转众人对他的反感,达到名正理顺,化敌为友的地步。 若是换作自己,可是万万做不到的。 由此可知,其人现在真的是已经脱胎换骨,莫测高深了。 这样的人尽量少惹为妙,只要他不影响到父亲的大计,以后彼此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且不管他们三人各怀心思,预作打算,当下这角力却是丝毫不受影响,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待第二轮比试完全结束后,场上除了田易这匹黑马,剩下的果然正如众人心中预想的一样。 分别是袁基手下的靳盛,袁绍手下的牵招和袁术手下的陈兰。 那靳盛也是袁基请来的外援,不过今晚实际上也就只有他,才能称得上是唯一一个正宗的角力大师。 此人身高七尺,身材肥胖,田易目测若按前世标准来算,估计这家伙差不多都快有二百斤了吧。 在场中一站简直就是一座小山,对方犹如蚍蜉撼树,压根就奈何不了他。 而且他一招一式俱都是按照正规角力来的,就类似于现代的蒙古摔跤或者相扑一样,反正从始至终没有一处违规。 当然,因为很快便结束了战斗,所以田易还无法判断他是否隐藏了实力。 而牵招照旧还是那般云淡风轻,用他那类似太极推手一样的招式,玩得对手晕头转向,空费力气,最后轻松取胜。 反观袁术手下这个陈兰,则又是让众人看得不寒而栗。 陈兰整个人的身形看起来就好似田易的加强版一样,只是那一身肌肉看着比田易更加精壮,更加富有爆发力。 他和雷薄不愧是袁术的哼哈二将,尽管脾性互不相同,但无疑都是些心狠手辣,残暴无情的凶恶之徒。 田易看着陈兰在场上的表现,发现他走的完全是迅捷致命的路数。 若自己所料不差,他在豪侠中的身份应该是个刺客。 刺客追求的就是速度,极致的速度,务求一击必杀。 若一击不中,即刻远遁,伺机重来。 被一名专职的刺客盯上,就如同时刻与死神赛跑一般,稍慢半筹便是身首异处。 就像刚才那个跟陈兰对战的可怜人一样,仗着身材魁梧,一上来便张开两只铁手去扼陈兰双臂,试图利用自己力大的优势将对方扔出圈外。 岂料陈兰冷若冰霜,杀气凛凛,仅是用他那双三角眼凶狠地盯住对方,便盯得那人心生胆怯,脚下稍一犹豫,气势便也随之一滞。 陈兰毫不迟疑,当机立断疾冲上前,倏忽出手,右手四指并起如刀,指尖直插对方咽喉。 但听‘碦嚓’一声脆响,那人眼睛登时便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小。 他满脸惊恐,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脖颈,本能地不住往后倒退,只想离眼前这个煞星越远越好。 喉咙里也发出“咕噜咕噜”的嘶喘声,仿佛一条离水的鱼,不甘心地张大嘴巴,犹自做着垂死挣扎。 可惜,他的结局已然注定,一切终究只是徒劳。 不过片刻工夫,此人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万分憋屈地死在了众人面前。 第95章 第三轮比试 陈兰面无表情,抱拳道一声承让,随即便信步回到袁术身后站定。 一招毙命! 又是一条人命啊! 众人一片哗然,这也太大胆了吧? 两名侍从,两轮比试各杀一人! 特别是这个陈兰,还是在族长大人亲口叮嘱之后,仍敢悍然违逆,当众杀人,这简直就是视诸多袁家英杰如摆设啊! 众人皆愤愤不平地看向袁隗,期待他老人家能再次站出来主持公道。 岂料这一次袁隗却置若罔闻,兀自在那里倚红偎翠,饮酒作乐。 而袁基、袁遗和袁绍这三位大佬也只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诸公子都是些人精,一看这情况,还是去他娘的吧,谁脑子有病才来当这出头鸟呢。 反正剩下的比试也是你们几个大佬之间狗咬狗,对我们来说,喝酒揩油才是正道。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高潮,小比试后面暗藏着大玄机,拭目以待便是。 于是乎,众人最后竟然都很默契地选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个热闹不也挺好吗。 田易看着这群公子哥们一个个表情各异,明明心里恨得要死,却还要装作强颜欢笑的模样,不觉头大如斗。 唉,袁家的水很深呐,原来这族长之争牵扯的范围之深之广,要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啊。 如今看来,今晚这所谓的族宴,可能本身就是桩巨大的阴谋。 其中暗流涌动,暗藏杀机,只是为了方便前面那几位大佬分清阵营,排除异己,折其羽翼而刻意准备的。 自己也真是有够倒霉的,刚刚重生第一天,就被无端卷进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场豪门夜宴中。 而就今晚袁术所带这两人,若说没人给他们暗示或者背后没人撑腰,打死田易都不信他们敢这么胆大妄为。 袁隗这老头也是笑里藏刀,田易看得出来他话里话外,自始至终都在袒护袁术,却不知这两人暗地里有什么勾结? 袁绍也真能沉得住气,一直不动声色,莫非袁术抽中的这几人,就都是袁基、袁遗一派的不成? 田易脑袋里乱成一锅粥,想得脑仁都疼。 他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接下来的两轮比试势必会危机重重,以命相搏。 随着大管家高喊众人噤声,第三轮角力,开始了! 此轮由司徒袁隗亲自为四人抽取对阵人选,许是袁虞真的运气逆天吧,只见袁隗两只签子在手,朗声宣布, “第一场,袁基对阵袁虞!” 袁隗说罢也不与众人传看,笑呵呵地便随手交给了一旁的管家袁兴。 袁兴接过之后,随即也理所当然地将签子重新插回了签筒。 四只签子在竹筒里发出‘咣啷啷’的碰撞声,仿佛在跟众人兴奋地宣告,它们的使命已经圆满完成了。 田易暗呼侥幸,幸好没有对上未来的‘爱将’牵招,要不然自己都不知该如何下手。 袁基手下的这个胖子有点呆板,看他一举一动颇具章法,估计应该是哪个行馆的教头之类。 田易思忖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以袁基那副儒雅君子之风,想必他结交的也定都是同一类人,再不济也不可能似雷、陈这种穷凶极恶之徒吧。 如此想来,貌似这个胖子已经是剩下三人当中最好对付的一个了。 二人先后上场,施礼过后各报家门,直至此时众人才知道田易姓甚名谁。 作为一介家奴,摆谱能摆到这个份上,也足够让田易出去跟下人们吹嘘几年了。 田易还是那副光着上身的经典打扮,这俨然已经成了他的一大标志。 此刻他站在圈子中央对着靳盛躬身作揖,诚恳地说道: “靳前辈,小人观您渊渟岳峙,大家风范,定然是一派宗师。 小人对您顿生仰慕之心,此战绝不敢逾礼,愿跟前辈来一场君子之搏,万望前辈允准。” 靳盛不虞有诈,捋须大笑,直言孺子可教。 他确实是雒阳角力行馆的馆长,只是一直养尊处优久了导致体形失控,这才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本来他早已赋闲多年,奈何袁基与他乃莫逆之交,今日也是实在抹不开好友派人再三相邀,这才勉强出山前来助阵。 而因为他从来接触的都是循规蹈矩的观赏角斗,兼之本人又一向秉持君子之道,所以靳盛是打心底里瞧不起,像袁术他们这种简直侮辱角力的野蛮粗人。 若不是交情在这摆着,靳盛委实推脱不开,他才不会来趟这趟浑水呢。 眼下田易所说正合靳盛心意,他自诩君子,可绝对做不出袁术手下干的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来。 而且说实话,他也不怕田易耍诈,就他现在这佛陀体形,一招不动如山就足够让田易徒呼奈何了。 于是靳盛脱掉袍服,仅着短襦小褂,扎紧裤腿对田易和善地说道: “好,小兄弟,今日我就如你所愿,依角力之规正式接受你的挑战。你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二人摆好架势,田易先是大喝一声,借此为自己提升气势,然后双手直接攀住靳盛双臂,二人即刻呈锁臂状态缠斗在一处。 田易身轻如燕,靠着走位灵活屡屡化险为夷; 靳盛则势大力沉,稳扎稳打,坚决不给田易一丝翻盘的可能。 二人尽其所能,各逞手段,都卯足了劲要降服对方。 这是田易真正展现出他全部实力的一战,众人无不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如今可是再无一人怀疑田易先前只是侥幸胜出了。 然而这种堂堂正正的较量,其实对田易来说相当不公平。 他身小力亏的劣势在此场比试中暴露无遗,好几次都险象环生,也幸亏他谙熟借力使力,方才能及时化解颓势,并犹如阴魂不散般始终对靳盛如影随形。 靳盛虽然占尽优势,可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不下田易。 这小子又滑又奸,就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粘在身上很难甩掉。 他终是太过肥胖,尽管一身角斗的本事仍在,但却架不住自己的身体着实是吃不消啊。 时间一久便气喘吁吁,明显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第96章 连胜三场! 其实靳盛完全可以选择安如磐石,以静制动的,反正田易也拿他无可奈何。 只要待田易气力耗尽,到时自己随手一挥便可轻松取胜。 但那样一来,他这一派宗师的脸面日后还再往哪搁,根本没道理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畏手畏脚吧。 所以,靳盛决定要速战速决了! 田易甫一发现靳盛手上加劲,马上就意识到危险,急忙当机立断借着一甩之力,双臂猛地脱出靳盛掌控。旋即迅速后撤,与之拉开安全距离。 靳盛此刻求胜心切,已经渐渐放松了对田易的提防。 然而他却丝毫没有意识到,田易紧靠圈子边缘游走乃是有所企图,反倒还自以为得计地步步紧逼,打算正好借此时机将田易推出圈外。 田易故意露出一脸惶恐之色,继续佯装后退,借此引诱靳盛加速逼来。 靳盛不知是计,果然上当。 眼看自己即将得手,只要再推一把就能将田易推出圈外,靳盛已经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岂料就在这关键时刻,他却只觉着眼前猛地一花,一股尚带着酒菜混合味道的液体已喷到了他的眼上。 “啊呀呀,混账!” 靳盛大怒,这小子竟然敢朝他吐口水,这简直比打他一顿还侮辱他,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靳盛刚想抓住田易,好好教训教训他,哪知田易还有后招,吐完口水趁着他抹脸的间隙,又扯住他的胡子猛拽两把。 靳盛登时给疼得哇哇大叫,一时也顾不得擦脸了,眯着眼睛双手乱抓,誓要逮住田易狠狠揍他一顿,这小子属实太没教养了! 田易此刻却跟条泥鳅一样滑溜,围着靳盛不断打转,还趁机又吐了两口唾沫到靳盛脸上。 靳盛怒气填胸,今日这般奇耻大辱已足以让他晚节不保。 待会拿下魁首定要向袁公索要此人,日后时常带在身边,看我一天不揍他个十顿八顿的。 靳盛越想越气,越气反而越抓不住田易。 他身材肥胖,不耐久战,当下转身腾挪已然格外笨拙,偏偏田易又灵活得像只猴子一样,耍得他团团乱转。 终于,靳盛忍无可忍,大发雷霆之威,怒吼一声,拿出了自己当初震惊帝都的成名绝技。 “哇呀呀,看我混天…呃~” 靳盛刚说到一半,只觉胯下一凉,再看田易手中竟已然多了一根看着很眼熟的系带。 我滴个亲娘哎,那就是我的系带啊! 那时候尚不流行内裤,绝大多数人冬天御寒只是单纯的增添衣服,裤子却还是只穿一条,仅仅加厚即可。 而且那时候可没有松紧带这东西,此时系带一丢,结果可想而知。 一众人等俱都看得目瞪口呆,忍俊不禁,婢女们更是羞得背转过身去不忍直视。 靳盛肥胖,不使劲收腹撅腚,还真看不到自己下身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不过光看众人表情,便知肯定是不甚雅观的。 “我现在到底该先提裤子,还是先抓人呢?” 靳盛忽然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既茫然又纠结,兀自仍保持着刚才放大招的动作,定在原地不知所措。 田易心想你这反应也太迟钝了吧,不提醒你一下,难道还打算在这凹造型炫耀一番吗? “前辈,外面现在天寒地冻,您怎的这么不小心呢,可千万别着凉了呀。” 田易说完便‘啪’的一下,在靳盛那肥硕的大屁股上使劲来了一巴掌,顺带还饶有兴趣地探头瞅了他下面两眼。 这一巴掌清脆响亮,好似是当头棒喝,瞬间便让靳盛清醒了过来。 他老脸猛地一红,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撅着屁股手忙脚乱地提裤子,口中大骂田易这个无耻之徒。 田易要的就是他这个姿势,立即后撤几步蓄力,随后猛地加速前冲,借着助跑之力身体化作出膛炮弹一般,一招铁山靠,奔着靳盛的大屁股就拼尽全力地撞了过去。 即便靳盛肥壮如象,此刻也架不住田易这蓄谋已久地全力一撞。 何况田易抓的时机还刚刚好,正在他使劲撅着腚提裤子,重心大部前移的时候。 靳盛一声哀嚎,被田易这一撞直接给顶出了圈外。 哪怕人已在失衡状态下,他双手仍旧不忘紧紧抓住裤子不放,这也导致他直接用脸刹来给自己的落地做了个缓冲。 但听‘嘭’地一声闷响,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 靳盛砸在地上是欲哭无泪,完了,完了啊,自己这一世英名今日算是彻底毁于一旦了! 当下也顾不得脸面生疼,连衣袍、系带都不要了,手脚并用地费力爬起身来,提着裤子捂着脸,踉踉跄跄地就往厅外跑去了。 田易在后面哈哈大笑,还不忘揶揄一下靳盛, “靳前辈,来日方长,晚辈择日再去领教您那个什么混元,啊啊的绝招,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呀。” 呵呵,君子,好可爱的君子。 田易笑得很嚣张,不管是哪个时代都只会尊重强者。 只要你够强,哪怕你坏事做尽,也一样受人人尊崇,敬如神明。 这个时代尤其如此! 君子,不过是强者用来安抚弱者,特意为他们创造出来的一种寄托罢了。 在强者刻意的美化包装下,弱者都以被冠上‘君子’的美名为荣耀,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自甘沉湎于它伪善的表象之中,根本就意识不到这只是强者用来奴役他们精神的工具。 好比之前的角力,明知雷薄、陈兰无故杀人,其罪当诛,只因袁术势大,便无一人敢追究其责,俱都忍气吞声,敢怒而不敢言。 袁术,即是这个时代的强者! 再好比方才的角力,靳盛自诩君子,时时处处遵礼守法,死要面子。 可结果呢,一代宗师就这般被田易肆意戏耍,颜面尽失,明明唾手可得的胜利,最后却落得个拱手让人。 如他这等身份,败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之下固然可以羞愧离场,却又叫仍端坐上首的老友袁基情何以堪。 这,便是君子的下场! 田易巴不得这世间之人皆是君子,因为君子都有底线。 只要有底线,田易就能顺藤摸瓜,早晚找出他们的弱点来逐个击破,逼他们就范。 第97章 牵招vs陈兰 眼下田易完全不惧任何人说他什么,因为通过之前的推测和观察,他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定位。 他,也称得上是这个时代的强者! 一来他是袁虞的人,也就相当是袁隗的人,背靠大树好乘凉,他人谁敢多嘴; 二来袁基也是个谦谦君子,众目睽睽之下唯有愿赌服输,这样的人怕他作甚; 三来袁绍与袁术之间势成水火,他们现在的心思都放在接下来的大战中,根本无暇理会自己。 就算开口也只会选择拉拢,而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额外树敌。 既然全无后顾之忧,那自己为何不敢嚣张一点。 田易暗忖,自己或许还应该借此机会,表现的更加优秀更加强势才对。 那样众人对他的价值也才会更加看重,自己以后也会有更多待价而沽的资格。 第三轮第一场比试,谁都没想到最后竟是会以这种闹剧的方式结束。 众人虽说看起来有些失望,但果真也正如田易预料的一样,并无一人敢站出来表达不满。 除了流于形式地说几句恭维袁虞的场面话之外,所有人的主要心思都放在即将要开始的下一场巅峰对决上面了。 可以说这场角斗,早已经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分个输赢那么简单了。 结果孰胜孰败,也便当场验明了袁绍和袁术二人的实力究竟孰强孰弱。 这将直接关系到二人背后各自的家族支持率,以及权力和利益等各方面的资源分配。 事关荣耀与地位,既然已经被推到了这个风口浪尖上,那就由不得二人情不情愿,这场比试注定不可能风平浪静的! 田易此时完全不同于众人幸灾乐祸的看戏心理,他现在满脑子只关心一件事情,那就是牵招会不会有危险?他会是陈兰的对手吗? 他初来异世,对这个时代的武技、武力值并没有多少概念。 仅仅靠观察牵招和陈兰各自一两场的短暂出手,属实是判断不出二人孰强孰弱。 不过在田易的潜意识里,陈兰的那份冷酷决绝和迅捷狠辣,当真是给他造成了很深的阴影。 他感觉牵招此次只怕是凶多吉少。 虽然田易并不想看到未来的爱将因为这种无谓的比试,而受到什么难以痊愈的损伤,但他心里却还是无可避免地泛起了些许私心。 希望牵招能跟陈兰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当然最好是比陈兰略胜一筹。 如此无论两人谁能获胜,最后都只会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那样的话,下一场他们再跟自己对战时必定已是精疲力竭,力不从心,到时魁首之位自己就几乎十拿九稳了。 毕竟跟袁绍的玉佩和承诺比起来,即使是牵招,也是要屈居其后的。 迎着众人期盼的眼神,牵招二人缓步来到了场中。 牵招还是那么气定神闲,不慌不忙,陈兰也还是那么冷若冰霜,锋芒隐现。 二人都是高手,彼此心意相通,不必多说废话。 双方点个头就算打过招呼,然后便默契地相对而立,各自站在原地不动了。 原来二人擅长的皆是后发制人,都不习惯主动出手。 牵招就不用说了,那如太极推手似的武艺,简直是就以守代攻的模板,明眼人一看便知。 而陈兰刺客出身,讲究的也是以静制动,伺机待发。 就这样,两人立在场中一动不动,大眼瞪小眼的算是卯上了。 要想耗那就耗着呗,反正又没有规定时间,看看谁先尿急憋不住。 二人一个抱肘而立,一个负手而立,颇有大家风范,就这么静静站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 起先场外众人均好奇不已,有的说高手交锋,讲究的是气势,二人这是在聚气呢; 有的说化境高手都是意念交战,根本不屑动手; 更离谱的是,竟还有人在悄悄议论这两人应该有龙阳之好,八成这是惺惺相惜,看对眼了。 反正是众说纷纭,各抒己见,莫衷一是。 袁绍、袁术一开始也卯着劲等着看结果,结果就是等的酒都凉了,二人还是杵在那里不动弹。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好几次,最终袁绍忍不住,向袁术做了个先请的手势。 袁术也不客气,当即冷哼一声, “陈兰,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陈兰收到主子命令不敢有违,脚下这才缓缓动了起来。 不过他却并没有急着发动攻击,而是在谨慎地围着牵招来回绕圈。 只是他绕得很鬼,若不注意观察,都没发觉他已经距离牵招越来越近了。 牵招依旧是以不变应万变,你绕,那我就跟着你绕,反正我又不头晕。 他以右脚为支点,让自己始终能正面直对陈兰。 陈兰见牵招不急不躁,目光坚定,便放弃了原先偷袭的打算,决定试探进攻。 只见他踏着奇特的步伐,双手忽左忽右,不断变换着招式向牵招靠近,叫人完全摸不清他下一步会如何出手。 众人屏息静气,凝神观看,生怕发出一点响声来影响到他们。 反观牵招还是屹然不动,只是由负手而立改为了垂手而立,眼神一直牢牢锁定着陈兰的双眼。 陈兰被牵招盯得火起,他的眼神阴狠毒辣,向来没人敢这般挑衅地盯着他的双眼如此之久,不觉便对牵招怀恨在心。 只见他倏忽左移两步,旋即身子竟又倏忽折返前冲 ,双掌如刀,左掌横切牵招脖颈,右掌直插牵招心腹,招式迅疾之快,已隐隐发出破空之声,端的是狠辣无比。 牵招大笑一声,来得好! 右手似缓实快向上划圈荡开陈兰左掌,手腕顺势反转扣住陈兰脉门,左手向下划圈荡开他的右掌,然后身形微侧,右腿斜踢陈兰左膝内侧。 陈兰丝毫不惧,左腿屈起膝盖正对牵招踢过来的右腿,右掌借荡开之力回插牵招双目。 牵招再以柔力一一化解,二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防守反击,各擅胜场。 一时间拳影翻飞,杀气四溢,不过几个呼吸,双方便已自对攻了二三十招。 第98章 两败俱伤 陈兰无论拳脚身法,还是进攻的角度与速度,都是刁钻至极,防不胜防。 牵招则是任你惊涛骇浪,我自稳如磐石,以守代攻,攻防兼备,时不时再来几招以命搏命,逼得陈兰不得不撤招回防。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激情澎湃,纷纷直起身子鼓掌助威,真是好一场龙争虎斗!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场诸人中也有几位识货的大行家。 袁绍袁术任侠放荡,田易前世在校园里也是身经百战,且不说别人,就这三位,哪一个不是眼光精准,阅人无数。 场中二人打得难解难分,他们三人在场外一心观战,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论武技,那牵招毫不逊色于陈兰,而且在战术上也颇为高明。 从他的举动不难看出,其实他一直都在刻意激怒陈兰,逼其与自己硬拼,以藉此挫削陈兰的锐气。 众所周知,刺客讲究的就是快、狠、准、一击毙命,拖得越久就越是对己不利。 譬如豹子扑食,不中即退。 而武师则恰恰相反,他们讲究稳中求胜,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越到后期后劲越足。 譬如大河奔涌,连绵不绝。 眼下牵招采用守势,在陈兰的一阵迅猛狂攻之下只能暂避锋芒,处处受制。 旁人表面上看似是陈兰占尽上风,但实则他已是强弩之末。 牵招根本就有惊无险,只是在等待最佳的反攻时机。 若陈兰没有什么必杀绝技,再这么持续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饮恨当场了。 果然,此时陈兰的额头已隐隐见汗,心下暗呼失策。 原以为这个牵招防守有余,进攻不足,不曾想他后劲竟然如此绵长。 而且他应该深知刺客的弱点,料定我不能持久,所以有意利用格挡来拖延时间。 我好几次假装露出破绽诱他来攻,可惜他就给你来个视而不见,你说还能拿他怎么着。 年纪轻轻便这般了得,战斗天赋之高实是大出自己意料之外。 哼,若不是正面交锋本就不是我的强项,又没有利器在手使不出必杀,我早就叫这小子横尸当场了! 今日绝不能给主公丢脸,幸好我向来谨慎,角力之前已提前备下后手,要不然还真能让这竖子一朝得志了。 想到此处,陈兰立即改变策略,逐渐放缓了自己的进攻速度,并开始尝试着跟牵招拉开距离,就连拳脚上都刻意收回了几成力量,露出转攻为守的趋势来。 牵招只以为陈兰气力不济,已然无法再组织起有效的进攻。 按他的经验推测,这时候对方几乎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于是朗声大笑道:“不过如此而已。” 接着一改之前保守的打法,霎那间气势大盛,转守为攻,拳脚所至,大开大阖,配合自己稳固玄妙的步法,压着陈兰不住往圈子边缘退去。 陈兰看起来如同受牵招气势所摄,心生怯意,节节败退,实则此刻内心得意至极。 小子,你还是太嫩了点! 就在牵招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却骤然瞳孔一缩。 只见陈兰暴起突袭,他双脚借着后退蓄力,猛踏地面凌空而起,身体前冲似利剑一般直插牵招胸口。 这一下突如其来,无论角度、速度、选择的时机与身法都妙到毫巅,看似简单却矫若游龙,迅如疾风,不愧是久负盛名的豪侠巨擘! 因为两人间的距离实在太近,所以若是一般人极难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等死。 而牵招显然不是一般人,生死之际他潜能爆发,硬生生将身体侧移一步,双手交叉横挡胸前防御。 虽一样难免中招,但此举已足以卸去陈兰这千钧一击的绝大多数力道,可保自己仍有一战之力。 只可惜,牵招还是低估了陈兰的阴险。 原来陈兰早已料到仅凭一招还奈何不了牵招,因此刚才那招不过是掩人耳目,故意迷惑对方,真正的杀招其实在他嘴里! 他在上场之前,嘴里就悄悄含了一口烈酒。 因为他性格乖张孤僻,从始至终一直沉默寡言,所以众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照旧以为他此场缄口不言乃是天性,就连牵招近在咫尺也未曾察觉有何不妥。 此际借着前冲之势,陈兰几乎是贴着牵招面庞,直接提气将口中热酒喷了出去,正中牵招双目。 换谁被人用酒这么近距离喷到眼里都会极为不适,何况陈兰乃习武之人,内息深厚悠长。 牵招一声闷哼,右手赶紧挡在眼前防止陈兰继续偷袭。 只是这时他已完全陷入被动,双目短暂失明更是让他雪上加霜,根本猜不透陈兰后面的杀招到底会攻击哪里。 也只能凭借耳力和直觉凝神戒备,属实是自救不暇了。 陈兰前冲之势不止,左手并指如刀,仍是直插牵招心腹,看来他平时主修的就是指上功夫。 牵招若是真被这掌刀插中内腑,恐怕难免要被他摘心碎胆,破体而亡。 生死关头还得靠本能救命,牵招听风辩位,借腰腿爆发之力,身体竟然不可思议地又原地扭转了多半圈,堪堪避过了心腹柔软之处,陈兰的铁掌便直接冲着牵招左肋插了上去。 只听‘咔嚓’一声响,众人估摸着牵招中了这一下,最少得断了两根肋骨。 牵招再也忍不住这钻心剧痛,惨呼出声。 然而剧痛之下,却也同时激发了牵招的狠劲。 他双目怒睁,本来护住面目的右手,顺势抓住陈兰的发髻处向后猛扯。 陈兰只觉得脑袋一紧,随即就被一股巨力给扯得头颅身不由己地向上高高仰起。 牵招再提起左腿膝盖狠顶陈兰肚腹,陈兰被这一下直顶得张口欲吐,却苦于脖颈被拽得后仰,想吐也吐不出来,喉咙里边空自‘嗬嗬’作响。 牵招深知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待肋部的麻木感一过,剧痛袭来就彻底输了,故此绝对不能给陈兰再次出手的机会。 于是他左拳接连出击,拳拳正中陈兰鼻梁,就像先前田易吊打宁冲那样狠砸一通。 最后实在是伤口被扯得疼痛难忍,这才扯着陈兰的头发把他扔出了圈外。 第99章 夺得魁首 田易在席下看得惋惜不已,刚才牵招明明不必费力拳击陈兰面目,只要一掌横切他的咽喉,立马便能取其性命。 然而,不知是牵招生性仁慈还是顾虑太多,他终究是没下此狠手,让陈兰侥幸捡了一条小命回去。 陈兰此时尚未晕死过去,刚才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圈竟没令他感到丝毫恐惧。 脸上血肉模糊仍难掩其凶人本性,犹自强撑住身体在那里咯咯阴笑。 袁绍袁术见到这般情形,哪里还能坐得住,赶紧忙不迭地跑过去各自搀扶住自家爱将。 这一场龙虎相争最终以两败俱伤的结果收场,到了这个地步,根本没有必要再继续进行魁首之争了。 牵招和陈兰皆已身负重伤,就算让他两个一起上场,也决计不会是田易的对手。 袁术刚才已经向袁隗请退了,他直言实在放心不下陈兰的伤势,要亲自去请皇城里最好的员医来为陈兰治伤。 临走之前特命谋主宗承将一盒钱财呈献给袁隗,说是此次角力的奖赏该发还得发,袁家向来言而有信。 并向袁隗主动认错,承认今晚自己多有失礼之处,还望袁隗能够谅解。 田易只看宗承那小身板,双手捧着装钱小盒那费劲的模样,就猜出里边肯定远不止犒赏角斗的那点银子,反正光看把袁隗给乐得合不拢嘴,就知道此中大有玄机。 袁绍则不得不留下来,虽然他也心急牵招的伤势,但毕竟自己一开始有言在先,说了要奖赏自己的随身玉佩,如今总得兑现了承诺才能保证体面啊。 牵招体察上意,主动请退。 袁绍晓得轻重,现在可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 他跟牵招约定好择日必亲自登门拜谢,然后便命逄纪立刻代自己陪牵招速去治伤,务必要去请名医诊治。 等几位公子诸事都解决妥当之后,大管家袁兴即宣田易上前领赏。 一千铜钱折合一两白银,田易从头赢到尾共获得了一万八千文铜钱,扣去第二场中送给宁冲治伤的两千文,还剩下一万六千文,也就是足足十六两白银! 最多一个时辰而已,田易就赚到了足够普通百姓一家五口三年有余的花销啊! 这对下人们来说,绝对称得上是一笔巨资了! 田易今晚能赚得盆满钵满,说起来最该感谢的反倒应该是宁儿。 若不是她一心想要暗算自己,自己也不会阴差阳错换来个名利双收。 嘿嘿,看来明天见了她,自己该好好向人家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呢。 田易收好银子,对诸人客套了一番,然后便被大管家带到了袁绍席前。 “恭喜你了小兄弟,不得不佩服啊,你的运气真的是太好了!来,这是我的玉佩,你可一定要收好喽。” 袁绍心里别扭的很,是以只字不提实力,刻意加重了运气二字的语气。 这个玉佩本来是预留给牵招的,那样的话一个送得光明正大,一个收得心安理得,彼此心照不宣,人情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搭上了。 日后两人自然会多多交集,到时再收服牵招必然也会水到渠成。 谁知世事难料,牵招不仅没得到魁首,还跟陈兰打了个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这个叫田易的小子。 虽说自己日后依旧可以借着探望之名多多亲近牵招,但事实上却是自己欠了人家一个天大的人情,这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呀。 而且田易毕竟是袁虞的人,而袁隗又心向袁术,那当儿子的跟爹走,这个田易不也就相当于是袁术那派的人。 自己损兵折将,到头来还得笑脸相迎,客客气气的资敌以财,这不纯粹是自取其辱,活脱脱一个冤大头吗。 田易一听袁绍说起话来阴阳怪气,马上就明白这家伙肯定是心不甘情不愿,那自己可必须得解开他的心结,叫他高高兴兴地把玉佩交给自己啊。 “二公子千万别这么说,可羞煞小人了。 如此贵重之物,小人委实愧不敢受。 方才的比试在座诸位有目共睹,无论陈兰还是牵兄,同台竞技都必定稳胜小人。 特别是牵兄,不仅武略出众,技高一筹,更是高山景行,侠肝义胆,小人是自惭形秽,对牵兄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因此,此宝物理应奖赏牵兄,小人绝不敢僭受!” 田易跪伏于地,神情真挚,坚辞不受。 袁绍心下稍感安慰,这小子还算识趣,懂得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 可惜了,怎么偏就错投了袁虞呢。 “哎~,话虽如此,不过牵招毕竟受了伤已经无法再继续角斗,是以孰赢孰输谁又敢妄自断言呢? 何况牵招人又不在这里,在下可不敢越俎代庖,攘人之美啊。” “二公子您过谦了。在座各位谁不晓得二公子仗义疏财,仁义着于四海,是闻名遐迩的坦诚君子。 小人常闻‘马遇伯乐而嘶,臣为明主而死’。 似牵兄这等人才出众都甘愿为二公子效死命,不正是认定您就是值得他一生追随尽忠的明主吗? 所以还请二公子您收回成命,便将此宝物赏予牵兄吧。” 田易以退为进,高帽一顶接一顶地送,保证一直送到你满意为止。 袁绍观田易言辞恳切,态度真诚,当下不由起了爱才之心,忽然感觉好像赏给田易也不是那么吃亏的事情了。 于是便不再刁难田易,当即顺水推舟,还能彰显自己的仁义大度,就送给他这个人情吧。 田易见确实推不过去,也就装作勉为其难地接过了玉佩。 不过这东西可是个烫手山芋,田易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自己现在还没有资格染手此物。 倒不是说它是个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而是它关乎到袁绍的一个承诺。 袁绍是谁,堂堂袁家二公子,一言九鼎,一诺千金,但凡是他答应下来的事情,就必定能做得到。 相较于那块玉佩,这个承诺无疑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眼下田易赢得了这个承诺,就相当于赢得了富贵荣华,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这对一个下贱奴仆来说,可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幸事,反而是要命的祸事! 第100章 最划算的承诺 当然,田易也完全可以将这个承诺转赠予袁虞处理,但这样很显然并不符合他本身的意愿。 他可不想费尽心思得来的宝贝,最后却成了为他人作嫁衣裳。 若是袁虞再利用这份承诺,做出一件损害袁绍利益的事情,那到头来自己岂不是还要为此去背黑锅吗。 只是目前这种情况,留着不用更行不通。 不仅需要时刻防人暗算,就是袁虞那里,他回头也交代不过去呀。 田易心念急转,接过玉佩时脑袋里已经排除了好几项选择。 既然承诺不敢久留,那不如当场用掉它好了。 不过这就得保证自己所提出的请求,既不能牵涉到诸位公子的利益,也不能让在座诸人挑出什么毛病来,更不能将自己扯进族长之争的漩涡里。 想同时满足这三点,确实比较难办呐。 田易苦思冥想,蓦地灵光一闪。 对啊,人苦不知足。 我何不借花献佛,就当还袁绍一个人情,只要能在他那种下个好印象,便不枉我今晚付出的一切了。 “二公子,那个承诺一说~?” “哦,那自然是算数的。你若已经想好什么要求,尽管但说无妨。” “呵呵,小人确实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二公子成全。” 田易稽首拜道, “小人生性好武,刚才见牵兄神勇,仰慕不已。 此生若能有机会与牵兄把酒言欢,彼此交流探讨一下武道上的见解,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若更能与牵兄结为至交好友,则小人此生无憾矣。 还望二公子能纡尊降贵,代为引荐一二。” “哈哈,就这点小事吗?帮你引荐一下实乃易事耳,不足挂齿。 不过你们二人能不能成为至交好友,就不是本公子所能做主的了。” 袁绍仰天大笑,他还以为田易能提出什么天大的要求来呢,没想到竟如此简单。 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件稳赚不亏的好事。 若牵招真的能跟田易合得来,并且结为至交,那自己就等同于在袁隗身边安插了一枚耳目,他日定有奇效。 反之,哪怕此事不成,对他也没有任何损失,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此事算不得数,对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本公子言出必行,当下可再满足你一个心愿,这次你可要想好了再说吭。” “小人多谢二公子成全。此事对公子而言或许确实微不足道,但在小人眼里,这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田易稽首再拜, “二公子高义,小人高山仰止,感激涕零。不过小人身份卑微,今日能侥幸得公子恩赐贴身玉佩这等宝物,已经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安敢复有他求。” 袁绍开怀大笑,不由又对田易高看了几分。 这小子年纪不大却深晓人情世故,拿的起放的下,揆度得失,心有方寸,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能力越大的人,必然相应的野心也就越大。 袁虞那黄口小儿不成器,早晚留不住这个年轻人,莫如我今晚便与他结个善缘,就看他自己未来怎么取舍吧。 “你叫田易是吧,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便强人所难。” 袁绍俯身低声对田易说道, “此玉佩万中无一,我自有识别它的诀窍,你务须妥善保管。 将来若是时运不济,一旦遇到什么化解不了的大劫,即可凭此佩前来找我,兴许我能救你一命也未可知。 小兄弟,我很看好你,希望你好自为之啊。” 袁绍说罢拍拍田易的肩膀,眼神别有深意。 田易心领神会,慨然应诺。 此中真意二人皆默契地心照不宣,彼此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宁儿在暗处一直偷偷观看至现在,没想到自己精心算计一场,最终等来的却是这么个结果,最大的赢家居然会是田易! 她紧紧盯着田易手中的那块玉佩,眼神中满是羡慕嫉妒恨,其中间或还夹杂着一丝懊恼与自责。 不行,我不甘心,我定要将那块玉佩给抢过来! 二公子是属于我的,他的一切也都应该只属于我一个人! 宁儿狠狠地白了田易一眼,随即愤然甩手离去。 角斗虽然已经结束,但丝毫不影响宴席照旧狂欢。 为因今日乃上元佳节,半夜还要赏月放花灯呢,所以,估计这场族宴不到凌晨散不了。 自从袁术这个挑事的刺头离场之后,气氛感觉又跟开席时一样轻松欢快了起来。 众人一团和气,宾主融洽,频频向袁隗敬酒。 袁隗今晚名利双收,不觉心情大畅,遂朝管家袁兴摆了摆手,袁兴立时会意。 不多时伶人舞伎便自鱼贯而入,然后各司其职,一时丝竹霏糜之声再度响起。 而众人也随之又开始了花天酒地,令人流连忘返的豪门夜生活。 田易惬意地摩挲着自己怀里那沉甸甸的十六两银子,看着满堂中人恣意妄为的尽情享受,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人生,还真他娘的处处是惊喜啊!” 却说袁术出门后,直接安排御者载着陈兰前去就医,并安排宗承也在车上一路随行,负责帮他照顾好陈兰,务必别留下什么伤残。 而他自己不知何故,却选择单独留了下来。 宗承等人见状很识趣地自行驾车离去,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 直至看着他们的车驾消失不见,袁术这才悄然动身,不多时也自隐没于这夜色之中。 袁府后门 袁术悄然现身,四下张望一番确定没人后,便蹑步上前敲门。 敲门声三缓三急,门内立时传来动静,接着门栓打开,一人快速将他迎了进去。 然后门栓复合,门口转瞬又恢复了宁静,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杨方拜见三公子。” 开门之人乃一老者,跛脚驼背,老态龙钟,见了袁术纳头便拜,神态恭敬之极。 “免礼免礼,方老快快请起。” 袁术赶忙躬身将老者扶起,一点都不敢怠慢。 “三公子许久未见,仍是这么玉树临风,英气逼人,每每都让老朽自惭形秽啊。” “呵呵,方老说笑了。方老精神矍铄,神仙风采,才叫晚辈自愧不如呢。” 第101章 金屋藏了谁的娇? “嘿,三公子礼贤下士,对我这垂垂老朽尚如此谦逊,将来若不成霸业,老天都说不过去啊。” “呵呵,晚辈谢过方老吉言。 这是晚辈几经周折,方从巴蜀蛮民手中购得的绝世香茗‘紫叶仙芽’。 此茶可祛百病,起沉疴,益寿延年,今晚辈特敬献方老,以略表寸心。” “哈哈,老朽苟延残喘,正缺此物续命。承蒙三公子如此抬爱,那老朽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哎~,方老客气了。” 袁术将茗盒交到杨方手上,忽然有些讪笑地问道, “那个,不知少夫人现下可在阁中否?” “嘿,你看我这个老糊涂,光惦记自己这点破事了,险些耽误了公子的大事。” 杨方连忙请罪,谄笑地对袁术说道, “夫人早已在阁中备好酒菜,专候公子大驾光临了。” “哈哈,既如此,那就请恕晚辈失陪了。” 袁术听罢心花怒放,不待杨方回礼,人便已经急不可耐地飞奔进去。 “啧啧,年轻,是真好啊!” 杨方站在原地感概了好一阵才平复心情,然后便步履蹒跚地抱着茗盒返回了自己的看门小屋。 袁术身法飘逸,不愧是游侠出身,在暗影里飘忽腾挪,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藏娇阁’外。 他谨慎地先朝院里窥探了一番,发现院中除了阁楼门口处正坐着一名美婢在那里哈欠连连,昏昏欲睡以外,再无其他异样。 便蹑手蹑脚地走到那婢女身旁,在她娇嫩的脸蛋上轻轻一捏,附耳说道: “小丫头,该回魂了。” 这美婢正是杨娇的贴身婢女静儿,此时被袁术乍然偷袭,当即吓得花容失色,浑身一个激灵,不禁张嘴便要叫出声来。 袁术早就料到静儿会有这般反应,一把便将她揽入怀中,并顺势捂住了她的樱桃小嘴,贴耳温声说道: “是我呀小傻瓜,还不噤声。” 静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紧绷的身体立刻便放松了下来。 袁术趁机在她柔嫩的小胸脯上摸了一把,又啜着她的耳珠吸了一下,静儿霎时便面红耳赤,身子又紧绷起来不敢乱动分毫了。 “冤家,还不赶紧进来。” 里面传来杨娇柔媚的声音,袁术瞬间色授魂与,扶着静儿坐下后,迅速开门闪了进去。 屋里只有杨娇一人端坐几旁,几上已备好四碟小菜,旁边暖炉上热着一樽美酒。 袁术见此情景连忙把门合上,回身时却发觉杨娇正满眼哀怨地看着自己欲诉还休。 “怎么了娇儿?这是谁又把我的小宝贝给惹生气了,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袁术一脸讨好地凑了过去,握住杨娇的柔荑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不就是你这个冤家吗。” 杨娇柔媚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明显带着一丝嗔怒和哀怨, “哼,这么久没见奴家,你根本一点都不想我。就知道在外面沾花惹草,偷香窃玉,现在还跑来这里欺负奴家。” “哎呀我的娇儿姐姐啊,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啊!” 袁术指天起誓, “在看不到你的日子里,我每天每夜,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心里除了你压根就装不下别人。 若不是形势所迫,逼不得已,我袁公路恨不得天天把你捧在手心,含在嘴里,此生誓不分离! 若我刚才所言有半句假话,叫我日后不得好…” 袁术话还未说完,便被杨娇的玉手给捂住了大嘴。 杨娇幽幽地白了他一眼,语气不由地软了下来, “好了好了,奴家当然相信你呢。大过年的,干嘛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嘛。” “嘿嘿,不怕不怕,反正说的都是大实话,没什么好担心的。来娇姐,我给你看样东西。” 袁术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递给了杨娇。 杨娇打开一看,立时满屋生辉,连她的俏脸都被眏得雪白一片。 里面赫然是两颗鸽蛋般大小的珍珠,光彩夺目,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我的天哪,袁郎,你这是从哪里找的这等宝物?我估计就算皇宫宝库里,恐怕也找不出几颗珍珠能与之媲美吧?” “呵呵,喜欢吗?” “嗯,喜欢,喜欢,奴家好喜欢呢。” 杨娇兴奋的俏脸嫣红,好似两朵红霞挂在她的脸上,再配上她映雪般的鹅颈和娇艳欲滴的红唇,直看得袁术口干舌燥,欲火丛生。 袁术一把抱起杨娇放在自己腿上,张口就朝着杨娇的樱桃小嘴亲了上去。 杨娇刚想挣扎,却感觉屁股下面一团火热直顶上来,登时便浑身酥软,手脚无力地瘫坐在了袁术的怀中。 袁术呼吸急促,剑及履及,再也把持不住,抱起杨娇就往榻上走去。 杨娇此刻也是意乱情迷,但脑中还尚有一丝清明,急忙开口提醒袁术: “你个坏人,灯,还没熄灯呢。” 袁术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此时此景,红烛粉帐在侧,绝色佳人在怀,春宵一刻值千金,再不鸟归山林鱼入水的话,更待何时! “静儿,进来熄灯。去外面看好动静,有事咳嗽为号。” 袁术话音未落,粉帐已然放下。 两人痴男怨女,烈火干柴,这一聚可谓久旱逢甘霖,枯木又逢春。 一时帐内春光无限,娇喘吟吟,拨云撩雨,颠鸾倒凤。 静儿进来熄灯听得是心如鹿撞,手脚绵软,竟几乎拔不动腿,差点没走出去。 好不容易压下欲念,静儿合上门扉,直接一口气便狂奔到了阁外。 她今年刚过及笄之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想她自打进入袁府以来,便一直作为杨娇的贴身婢女,专职伺候杨娇起居。 因杨娇善习狐媚之术,受其妩媚妖娆的气质影响,再加上杨娇又经常对她言传身教,所以静儿对男女之事早已是耳熟能详,只差亲身实践而已。 而她心中一直对袁术芳心暗许,袁术也好似对她颇有情意,每次偷来都不忘对她动手动脚,轻薄挑逗一二。 两人之间眉目传情,暗生情愫,也就是顾忌杨娇的强势,才始终不敢轻易捅破这层窗户纸。 第102章 袁术与杨娇 东汉末年唯有两大豪门世族东西并立,显赫一时。 一为汝南袁氏,一为弘农杨氏,二者俱都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势倾朝野。 哪怕如今阉宦当政,党锢为祸,仍是不能撼动这两大世家分毫。 这其中袁家又因为扎根中原繁华地段,借着地利人和之便,所以朝堂内外扩充起势力来尤为得心应手。 其亲信僚属犹如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发展之迅猛,已然让杨家望尘莫及。 不过袁,杨两家藏龙卧虎,人才辈出,皆深知世道紊乱,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的道理。 于是两家历代族长均能达成共识,务须勠力同心,休戚与共,彼此世代联姻,永结秦晋之好。 直到袁逢和杨赐这代族长,两家关系更是达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 这其中固然离不开两位英明族长通力合作的功劳,但最主要的原因却是袁逢将自己的女儿,也就是袁术的亲姐姐嫁给了杨家下一任准族长杨彪。 而杨赐也投桃报李,将自己视为掌上明珠的爱女杨娇,亲手送入了袁隗这个老女婿的洞房。 后来,随着袁逢病卒,袁隗立马摇身一变,顺理成章地接任了袁家族长。 之后他可谓事业爱情双丰收,一方面在朝堂上的威信与日俱增,另一方面在袁家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身兼朝廷司徒和袁家族长双重身份,袁隗自然备受朝臣尊崇,无论说话办事,都是举足轻重,掷地有声。 由此可见,杨赐当初的眼光到底有多毒辣。 因为他早就看出袁逢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估计命不久矣,所以提前便在袁隗身上下足了本钱。 如今杨赐的政治投资大获成功,借着跟袁隗的翁婿之亲,杨家着实跟着沾了不少的光。 太尉府里也组建起了一套自己的班底,总算在天子脚下圈出了一块杨家的立足之地。 虽说杨赐毅然嫁女使杨家重振了雄风,可凡事有利就有弊,无一例外。 那时的杨娇正是二八妙龄,在哥哥杨彪的牵线搭桥下,其实已然和年纪相仿的袁术情投意合,私定终身。 奈何不管她当时如何苦苦哀求,始终都未能动摇父亲要将她嫁给袁隗的决心。 毕竟那时的袁术才十四岁,不显山不露水的,毫无建树,杨赐绝无可能把杨娇这么珍贵的筹码,押到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身上。 于是杨娇想尽办法硬是拖了两年之久,只期望袁术抓紧混出个样子来,有朝一日能向父亲提亲迎娶自己。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终究是没拗过自己的父亲,最后只能为了家族兴盛大计,答应委身下嫁于袁隗这个糟老头子。 袁术起初刚得知此事后,也是既愤怒发狂又心痛无奈,曾单人独骑亲自跑到弘农质问杨彪。 杨彪却对他说大局已定,无力回天,气得袁术当场就暴揍了他一顿。 这世上有种人天生皮痒,你不揍他,他什么本事没有,揍他一顿之后即刻就会聪明不少。多揍几顿甚至都能打通他任督二脉,管保他聪慧过人,智计百出。 杨彪就属于这种人。 别看他当时年近而立,正值壮年,大了袁术半截年纪,但要跟袁术动起手来,那还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毕竟杨彪乃明经入仕,妥妥一介书生,跟袁术动动舌头还行,怎么能跟他这个任侠浪子拳脚上见真章呢。 在被袁术接连修理了好几天之后,杨彪好像突然开窍了,找着袁术便商量起对策来。 一开始先是安排两人私奔,结果谋事不密被下人告发,杨彪被罚往帝都应朝廷征辟为议郎,听从父亲杨赐安排与马日磾、蔡邕、卢植等人共同续写《东观汉记》; 杨娇则直接被关了一年禁闭,只剩下袁术一人在外面空自着急。 后来袁术痛定思痛,改头换面,开始学他哥袁绍一般礼贤下士,积攒声望,很快便凭借家族关系举孝廉入仕,进宫也当上了郎官。 借此他又可以见着杨彪,二人就又开始合计密谋此事。 经过近一年的宦海磨砺,两人再也不像一开始那般轻浮幼稚,均成熟稳重了许多。 在仔细谋划之后,竟赫然制定了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甚至颠覆大汉的宏远决策! 杨娇仍旧要出嫁袁隗,不仅是此事已成定局,更是为了杨家未来长盛不衰做打算。 这一点无论杨彪跟袁术私下的感情有多要好,他总还是要把家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不过如今不同的是,杨娇嫁过去之后肯定会想法子控制住袁隗,尽量为袁术制造机会,以方便日后二人私会相好。 这就是杨娇为何明明贵为名门千金,却偏要去学那惹人非议的狐媚之术的原因所在。 然而,若真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达成此事,仅靠他们三人可远远不够,势必还要有人配合才行。 于是,就先加入了看后门的杨方。 此人从祖上三代起便在杨家世代为奴,对杨家忠心不二。 早期他为杨家出生入死留下一身伤残,之后便一直在家赋闲养老,此时用来看守后门最好不过。 然后,在杨娇这里也得安排一个可靠人选。 先前乃是静儿的小姑作为杨娇的贴身侍婢陪嫁袁家,后来她因故而亡,这才又派她的侄女静儿来担任贴身婢女。 姑侄二人也皆是杨家世代家奴,忠诚方面绝对毋庸置疑。 正是有了这两人的帮忙照应,才能完美达成杨彪和袁术的既定计划,同时也捎带玉成了袁术和杨娇的偷欢好事。 至于那个宁儿,却是因为她父亲之故,后期才加入进来的。 虽然她表面看似备受杨娇看重,但其实她们彼此之间并不是真心相待,反倒更类似于互利互惠,各取所需的关系。 而宁儿对袁术和杨娇的事情也全不知情,她来袁府乃是另有他事。 此事是由杨彪全权负责,在这里暂且不表,容后再述。 如今袁、杨两人制定的这个宏伟计划,剩下的主要还得靠袁术去完成。 他是这个计划能否成功的关键所在,其中最首要的任务,便是必须要确保下任族长非他莫属。 第103章 袁术的心机 眼下经过袁术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总算是苦尽甘来看到了希望。 他靠金钱攻势硬生生将袁隗砸得晕晕乎乎,再让杨娇身体力行的与之行房,并谎称为子孙后代计,撺掇袁隗多纳姬妾,借以榨干他的身子。 最近几年来此计颇见成效,袁隗精气神明显一年不如一年,眼看是没有几年活头了。 只要袁隗和杨赐一死,到时杨彪为外援,杨娇为内应,兄妹俩在背后帮忙稍加运作,那袁家族长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也不枉这么多年自己苦心孤诣,终于能够得偿所愿了! 不说静儿自在阁外望风,防止有人贸然造访打断二人好事。 且说袁术许久不见佳人,自是勇猛精进,定要好好地表现一番。 二人郎情妾意,抵死缠绵,许久之后方才水乳交融,云收雨歇。 袁术一脸满足地仰面躺在充斥着佳人芬芳体香的软榻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爽啊!今日本公子憋了一肚子鸟气,这一下可是舒畅多了。” 杨娇螓首趴在袁术胸口,闻听此话便即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在袁术腰间那么一拧,佯装生气地骂道: “你个没良心的,原来就是来找我发泄的吗。” “哎呀,瞧我这张臭嘴,娇儿莫要生气,为夫绝不是那个意思。” 袁术生怕惹得杨娇生气,急忙向她解释道, “只是今日着实恼火,唯有得到娇儿的宠幸,才能让为夫感到心情愉悦,彻底放松下来啊。” 杨娇是袁术的初恋,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女人,他这倒不是特意哄杨娇开心,而是打心底里真的在乎她。 “呵呵,奴家逗你的了。” 杨娇俏皮地皱了一下琼鼻,那可爱的表情瞬间又点燃了袁术的激情,翻身便把杨娇压在身下打算继续梅开二度。 杨娇吓得慌忙夹紧双腿抵住他的攻势,口中哀求道: “袁郎,你是要害死奴家不成。此地不宜久留,奴家还想多跟你说会知心话呢。” 袁术毕竟是一代枭雄,明白轻重缓急。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欲火,深深亲吻了杨娇一口,随即便起身穿衣。 “袁郎,你今天到底是因何事伤神呢?” 杨娇见袁术这么听话,心情大好,忙起身帮袁术整理衣冠。 “嘿,别提了,我今日刚到袁府便被袁基和袁绍这两个小混蛋,架到了书房去见袁隗那个老混蛋。 他娘的,这两个混蛋竟然合起伙来算计我,害我一下便损失了百万余钱! 我心下不服,刚才宴席上又提出角力比试,本想凭实力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谁知这倒霉劲上来,喝凉水都塞牙缝! 不仅损兵折将不说,反而又倒贴了二百两银子进去。 唉~,你说我能不憋屈吗。” “噢?具体是怎么回事,你不妨跟我说说,或许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袁术反正也不急着走,便将来到袁府所经历之事,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杨娇。 杨娇听罢,稍作思索便询问袁术: “袁郎,你明知这是袁绍二人合谋陷害你,为何非要答应他们贿赂张让一事呢? 为何不假借钱财不足推脱出去呢?” 袁术整理好衣冠,然后搂着杨娇的香肩说道: “呵呵,我的小宝贝,为夫不是没想过拒绝,实在是不能那样做啊。” “为何呢袁郎?” 杨娇依偎在袁术怀里不解地问道。 “你是知道的,袁隗心里最欣赏喜爱的,其实一直是袁绍那厮。 他之所以处处维护我,无非是因为我是他的财神爷,钱财供给上从来没让他失望过罢了。 今日天现异象一事很不寻常,按照朝廷惯例,天降不祥必会委罪于三公,而司徒之位首当其冲。 这也就意味着,此事将直接关乎他的官位能否保得住。 以那个老混蛋贪财慕势的德性,你觉得他会放任自流,坐等朝廷一旨贬令吗?” “那当然是不能的,就算不计权势,只为袁家家族大计着想,他也应该尽力而为,保住公位的。” “说得对啊娇儿,所以这个时候我不但不能推脱,还应该毫不犹豫,义不容辞地接下这份差事。 袁隗见我多金,又对他如此忠诚,日后肯定会更加信任和倚重我。 慢慢的,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就会逐渐超越袁绍的。 这就叫将计就计,反客为主。 要不然岂不正中了袁绍二人的奸计,我之前的辛苦不也就全都付之东流了吗。” “可你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呀。 此番平白为他砸进去这么多,若是袁绍那边故意瞒报,亦或是从中作梗破坏此事。 只怕袁隗他不但不会济你的情,反而还会恨你两面三刀吧?” “呵呵,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那老东西老奸巨猾,心里透亮着呢。 何况为保此事万无一失,我不得不多备钱财用于上下打点,绝不能让袁绍袁基二人诡计得逞。 我已趁筵间更衣之时,将我所筹集的钱财数目告知了袁隗。 若这么多银子交给许攸还办不妥此事,袁隗自然会猜到是袁绍在背后捣鬼。 到时他们哪怕没有反目成仇,至少也会离心离德,那我损失这些钱财就仍算是值得的。 并且我在离席前,特地又白送了袁隗二百两银子。 单就这份心意,不比袁基和袁绍他俩空口白话,光说不练强上百倍,难道那老东西心里还能一点数都没有吗。” “咯咯,还是我家袁郎计高一筹呢。 不过此事若是成了,功劳岂不是凭空让那袁绍给白捡了一半去? 而且许攸那厮巧舌如簧,死人都能让他说活,完成此事肯定花费不了这许多。 这其中估计得有不少银子,最终会装进袁绍的钱袋里呢。” “唉,我这正是在这一点上窝火啊。 可惜我回来的太晚,已然失了先机,能挽回颓势就不错了,实在是无力反击啊。 这个可恶的袁绍,总是有机会就跟我作对,真是气死我了。 我那亲大哥也是个人才,压制不住袁绍不说,反而还能被他一遭拖下水去。 枉费我送给他那么多钱财,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第104章 袁虞之生父 袁术想起这茬不由又气得咬牙切齿,杨娇连忙好言抚慰他。 这时袁术却蓦地好似想起了什么开心之事,竟又摩挲着杨娇的秀发,得意地大笑起来。 “哈哈,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 入席之前我又偷偷去了一趟那老混蛋的书房,找着袁绍花重金从番邦那里购买的‘紫叶仙芽’,直接给他顺了两盒回来。 一盒给了宗承,一盒刚才给了方老。 你知道吗娇儿,袁绍那家伙抠门得紧,总共才送了四盒给袁隗呢。 我这一下给他取走一半,看袁隗发现之后不骂他不孝才怪。” “啊,你太冒失了袁郎,你就不担心被人发现吗?” “嘿嘿,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吗。” 袁术淫笑着捏了一下杨娇的翘臀,气得杨娇狠狠地掐了他个够。 “好了好了宝贝,开个玩笑嘛。” 袁术痛得挤眉弄眼,赶紧求饶, “我临走时已经处理好现场,保证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而且我也不怕袁隗他知道里边有四盒香茗,就算追查起来,最后担责的也只会是管家袁兴这个倒霉蛋。 哼,这老家伙吃里扒外,真以为我不知道他是袁基的人吗。 我这招顺手牵羊之计,不管结果如何,受损失的只会是他们两派,这也算是小小的为我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哎呀袁郎,你可太坏了,怎么能连小偷小摸这种市井刁民的伎俩都用上了呢。” “呵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越卑劣的手段反而效果越显着。” “哼,你呀,总是一大堆歪理邪说,我是拿你没办法了。 噢,对了,那个角力比试到底是你应宁儿所托,心血来潮出的鬼主意,还是早就有预谋的呢?” “呃~,两者皆有吧,只不过借宁儿的手提出此事更自然一些,可省去很多不必要的口舌,也能使众人把怨恨都记在她的头上。 只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我一时大意,竟被袁绍那混蛋用计给逼走了雷薄。 不然的话,怎么也轮不到那个叫田易的小子拔得头筹,让他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田易?这个人我深知其秉性,说他是个废物一点都不为过,怎么会突然这般神勇呢?” “嘿,这个你问我我问谁去。” 袁术被杨娇问得好笑,反问她道, “这小子能说会道,手底下也的确有两下子,在仆从中绝对是个佼佼者,怎么着你都不能说人家是个废物吧? 你天天守着咱那宝贝儿子,你会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这个我确实不知啊,有机会我会好好问问虞儿的。 对了,提起虞儿,你还记得那是你儿子啊,你这个当爹的尽过父亲的责任吗!” 杨娇从袁术怀里钻出来,恨恨地白了他一眼后,便背转身子钻进温热的被窝里去了。 “哎哟~,这怎么又生气了呢宝贝。 虞儿是我的亲儿子,我怎么可能不上心呢。 正因为那个田易是虞儿的侍从,所以他夺得魁首我才毫无刁难,反而还赏了他不少银子呢。 我观那小子鬼心眼贼多,跟我倒是有几分相像。 嘿嘿,只要能保证他对咱们虞儿忠贞不二,那对虞儿来说,不失为一大助力啊。” “哼,你少给我耍花腔,你知道我说的尽责是什么意思。” “唉~,那你叫我怎么办嘛,我也是心余力拙,爱莫能助啊宝贝。” 袁术苦恼地说道, “当初要你堕胎你不听,害得我在外面躲了三四年不敢回来。 亏得老天保佑,这事有惊无险没被那老东西发觉,若是真的被捅出来,那咱俩不都得玩完,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间。” “哼,那你现在来这里与我私会就不怕东窗事发了! 我看你刚才一点都不怕,倒兴奋得很哩。 亏你还有脸提这事,当初我独自一人在袁家无依无靠,费尽心机地瞒过袁隗,提心吊胆地把虞儿生了下来。 尔后,一直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孩子抚养长大,生怕露出一点马脚毁了你的大好前程。 你可知我担了多大的压力,忍了多大的委屈,不就是想为你生个孩子吗! 你倒好,明知留我一人在袁家千难万险,危机重重,作为一个男人抛妻弃子不说,竟吓的四年多都不敢回来见我们娘俩一面,你知道在这事上我有多恨你吗!” 杨娇猛地起身,一脸煞气地质问袁术。 袁术愁眉苦脸,深知理亏,‘扑通’一下便跪在榻前真诚悔过。 “我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我该打,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们娘俩啊!” 袁术痛扇自己耳光,却见杨娇犹自怒气未消,没办法的他只好又强行狡辩道, “娇姐你就原谅我吧好吗,别再气坏了身子,那不得心疼死我啊。 当初那是时机尚未成熟,咱们委实不敢冒此奇险呀娇姐,连你哥不是也劝过你吗。 再说这事其实细论起来,还不是怨你爹那个老家伙。 若不是当初他一意孤行,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非要把你嫁给袁隗这个老混蛋,咱俩现在早就夫唱妇随,瓜瓞绵绵了。” “不准你这么说我爹!” 杨娇杏眼圆睁,怒叱袁术, “还不是你自己没本事,没出息,关我爹什么事! 当初袁隗垂涎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个没骨气的怎么就不敢去跟我爹提亲。 我爹也是实在没办法,才不得不将我许配给袁隗,其实他心里比谁都难受。 我们杨家不似袁家人丁兴旺,族中本就男丁稀少 ,人才更是稀缺,以致我哥毫无对手,早早就被内定为下任族长。 哼,哪里比得上你们袁家人才辈出,一个族长之位竟能争得头破血流,杀机四伏。” “哎,好好,我娇儿姐姐说什么都对,我袁公路铁定是要欠你一辈子的。” 袁术面上说着软话,心里却在不住腹诽, “我他娘的倒是想提亲,可我爹他不准啊! 我当时才多大,无权无势的,能斗得过袁隗那只老狐狸吗。 他觊觎你的美色由来已久,早就把你爹哄得找不着北了,我就算张嘴又有什么用,结果还不是自取其辱吗。” 第105章 袁术的野心 不过心里抱怨归抱怨,这些话袁术可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否则估计以后这藏娇阁的大门,他就再也别想踏进一步了。 而眼下也该是拿出个男人应有的态度来了,于是乎袁术郑重其事,握着杨娇的玉手指天发誓: “娇姐在上,如今为夫在帝都已经足以立身,从今往后,我定会多抽时间来陪你和虞儿,以抵我之前所犯下的所有罪过。 如违此誓,人神共愤,不得善终!” “嘁,这还差不多。” 杨娇甩开袁术的手,复又缓缓躺下,袁术赶紧帮她盖好被子。 “娇儿,虞儿现在知道我是他亲生父亲了吗?” “不知,我一直不敢告诉他。他年纪尚小,过早知道此事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我打算待他束发时再告诉他实情。” “噢,那就好,那就好啊。这可是要命的事情,你可一定要加倍小心啊娇儿,万不能叫他人知晓了。” “废话,还用你说!这么多年不都是靠我自己撑过来的吗!” “嘿嘿,娇姐秀外慧中,是为夫多虑了。” “对了袁郎,你下一步作何打算?” “我之前羽翼未丰,只能龙蛰蠖屈,暗中培养势力。 如今我身显名扬,羽翼丰满,亟待入朝为官,伺机一飞冲天。 现在我们的计划可以说万事俱备,就等张角高举义旗,兵胁帝都了。” “袁郎,这么快是否显得太过仓促了一些? 张角不过只是个落魄书生,虽说愚弄百姓确实有两下子,但那终归都是些愚民。 若真跟朝中这些人精们比划起来,只怕他十个张角也不够看啊。” “呵呵,一个张角当然是不可能成功的,但假如张角有了我们袁、杨两大世家在背后鼎力相助呢,你还会觉得他不够看吗? 只要张角煽动天下叛乱,帝都必定人心惶惶,那我们的计划就已经成功一半了。 我和文先兄(杨彪)暗地里早就跟以何进为首的外戚一派立下盟约,双方互为表里。 一旦张角兵临城下,张让那帮阉竖之辈根本不懂带兵之道,势必会被吓破狗胆。 到时他们便只有解除党锢这一条路可走,不得不重新起用名门士族来替朝廷平叛。 而我们等的,就是他们这一步棋! 只要我们手中掌握了兵权,可想而知,整个朝廷将再也无人能压制得住我们士族。 皇帝也将成为我们的傀儡,而我和文先兄也必定会因此名垂青史,受天下敬仰啊! 至于那个张角,哼,他不过是助我们士族重登巅峰的踏脚石罢了。” “啊!原来你和我哥竟下得这么大一盘棋啊!” 杨娇乍然惊得轻捂檀口,不敢置信, “不过,我认为你们想的未免有些太乐观了吧。 若真是这样,何进那帮外戚岂能不眼红?他们的野心可一点也不比你们小呢。 你们定要小心何进等人跟皇帝合作,褫夺你们的兵权,然后完全架空你们,让你们最终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吆~,没想到我的娇儿不光绝色倾城,对朝堂之事上居然也这么独具慧眼,一针见血,真不愧是名门才女,足以称巾帼不让须眉啊。” “呸,少拍马屁,快说正事。” “嘿嘿,诺诺。” 袁术讪讪一笑,略显尴尬,随即继续说道, “虽说自顺帝起外戚专政已成惯例,不过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仅靠他们一个家族的力量,是绝无可能掌控整个天下的。 要想天下长治久安,就必然离不开我们这些树大根深的名门士族支持。 特别是到了何进这里,我手下谋主宗承跟他是老乡,对他家的情况可谓知之甚详。 他们家本是屠户出身,毫无底蕴,不过就是好命,赶上跟‘十常侍’中的郭胜是同县乡里,这才靠着贿赂郭胜得以发迹。 后期还是靠好命,又借他妹妹立为皇后之势,得以侥幸垂拱朝堂。 可别看何进是靠着宦官发迹,其实他心里深恨宦官专权,恨他们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势和利益。 当然他心里也明白,仅凭自己一己之力,是决计无法与宦官们抗衡的,于是便一直在暗里寻找盟友相助。 可朝堂之上除了我们袁、杨两家的门人之外,剩下的已全都是阉党一派。 你说他不找我们还能找谁?不靠我们扶持他还能指望谁? 如今,何进一派早已被宦官们压制得捉襟见肘,举步维艰。 而在他们如此一蹶不振,前途渺茫的形势下,我们袁杨两大世家的下任族长却仍然甘愿对其施以援手,与其共渡难关。 所谓患难见真情,他很清楚我们跟他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共生关系,因此他只会对我们知恩图报,绝不敢恩将仇报的。” “好吧,我一妇道人家,不适合参与政事。但愿事情真能如你们所想的这般轻松吧。” 杨娇对袁术的说法不置可否,唯有听之任之, “对了袁郎,奴家方才听你提起天现异象之事时就想问你来着。 你说天显不祥要委罪于三公,现在你们袁家既然已经安排妥当了,那我们杨家怎么办? 我爹可是当朝太尉,若皇帝真要降罪下来,他也难逃其咎啊。” “嗨,放心吧宝贝,为夫这不正打算从你这走了之后,就去找你哥商量这事吗。现在为时尚早,时间充裕着呢,莫急莫急。” “你糊弄谁呢,这都子时了,还为时尚早呢。好了袁郎,你流连此处的时间也不短了,赶紧去办正事吧,免得再横生枝节。” 杨娇担心亲族受异象牵连,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陪袁术你侬我侬,当下便心急火燎地催促他快快走人。 “不是吧娇儿,这就要赶我走吗?真的来得及的,不用这么焦急啊。这么久没见面,我还没跟你亲热够呢,就让我再多陪你一会吧。” “嘁,你现在可是袁隗身边的大红人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来陪我,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呃,好吧。嗯~,那个…” 袁术支支吾吾,吭哧半天才鼓足勇气小声提醒道, “别忘了服止孕汤哈宝贝。” “滚!” 第106章 袁虞作诗戏佳人 “诺诺。” 袁术吓得慌忙转身欲走。 就在他快走到门口时,终究是忍不住又返回去抱住杨娇,大嘴直接就印了上去,贪婪吮吸着杨娇的樱唇。 杨娇感受到他浓浓的爱意,一时间气也就消了。 二人耳鬓厮磨,依依不舍,最后还是杨娇理智一些,硬催着袁术离开了藏娇阁。 袁术出来时正值午夜时分,但见明月高悬,眏得大地一片白亮。 亏得前有静儿掩护,后有杨方照应,袁术才得以安然脱身。 出了袁府后门,袁术长舒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意犹未尽的欲火,然后便悠哉悠哉地往不远处的杨府找杨彪商量去了。 却说那个时代一年之中没有宵禁的日子本就不多,能够无拘无束通宵玩乐的日子就更是屈指可数了。 在这种举国欢庆的重大节日里,普通百姓尚且经宿不睡,何况这些个王公贵族们,不更得彻夜狂欢吗。 子时正是赏月的最佳时机,孩童们开始争相出来放花灯,女眷们也都跟着出来看热闹。 袁家正厅之上的宴席已到尾声,奴仆们早将现场的杯盘狼藉清理得干干净净。 案几上已然重新摆上了果脯甜品,众人簇拥着袁隗一并皆到院中赏月。 袁隗一时兴起,便向众人提议,不如借此良辰美景抒情咏月如何? 诗词歌赋体裁不限,但求一乐而已。 众公子既是出身名门,自是打小便饱读诗书,对此无不胸有成竹。 况且袁隗已经明言只为取乐,那还有何惧哉。 于是一个个俱都踊跃参与,不甘落后,这其中尤以袁基和袁遗最为出彩。 二人皆是明经射策入仕,不似袁绍和袁术只能举孝廉入仕,他俩可都是凭着真才实学,名副其实的察茂才为郎,那起点比袁绍哥俩可不止高了一星半点。 特别是袁遗,平素里几乎手不释卷,绝对称得上学富五车,满腹经纶。 此刻口吐珠玉,一气呵成,立作一《醉酒赏月赋》,众人听罢俱都自叹弗如,齐声叫好。 大家依次吟颂,均想在袁隗面前留个好印象,却不知这可把后边一人给急坏了。 袁虞本身就是个二世祖,又一直贪玩成性,不学无术,眼看早晚要轮到自己,他想了半天,最后脑子里就憋出四个字来,赶紧开溜。 田易不明就里,连忙一把拉住袁虞,问他何故逃跑? 袁虞这才想起身边还有这么一位喝过‘醒脑神汤’的神奇侍从,于是急忙向田易求助。 田易也是无语,搞不懂这群读书人到底都是咋想的,动不动就爱附庸风雅。 其实他想不通实属正常,毕竟他只是刚重生到这个时代,对这方面还不甚了解。 待他日后慢慢适应了自然会知道,这只是当今文人雅士们最广泛普及的一种娱乐项目罢了。 汉代本来就有学术辩论的风气,以前主要侧重于经学。 此后经历了两次‘党锢之祸’,名士大儒们都对朝廷大失所望,士人学子们也不再专心于学业。 由于大家都赋闲在家,所以其中一部分人便选择纵情于山水,过上了与世无争的生活。 不过绝大多数人还是放不下名利的,他们更喜欢聚在一处开始评论时政,品鉴人物。 这其中尤以许靖和许劭兄弟二人主持的‘月旦评’最为声名远播,俨然已成了当时的风气标杆,盛极一时。 袁绍,袁术和曹操当年也都曾慕名而去,只为求许劭能够品评一二。 他们几人在汉末的名头能如此响亮,除去他们自身能力超凡之外,许劭的评语绝对称得上功不可没。 虽然如今‘月旦评’已然作古,但它遗留下的清谈之风却广为流传开来。 范围也早已不止局限于品评辩论,而是风花雪月,三教九流,包罗万象,涉猎极广了。 言归正传,只因田易所知的三国知识,仅是一些浅显易懂的表象,所以便导致此刻他心里对这些只会吟诗作赋,高谈阔论的腐儒充满了鄙视。 不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眼下主子既然有求于自己,那田易身为‘龙族侍从’,当然是责无旁贷啊。 于是他大脑立刻飞速运转起来,试图翻出一些应景的诗词来应对眼前的局面。 可惜一番苦思冥想下来,田易无奈地发现,自己肚子里貌似并没有几首符合现状的赏月诗词。 毕竟他只是一个初中生,知识储备量属实有限啊。 此时的田易情不自禁便想起了前世的老二,唉,如果老二在这里,估计很轻松就能应对这个局面吧。 田易正在这刮着鼻尖,犯愁不知该怎么答复袁虞时,眼角却忽然瞥见宁儿从厅内提着花灯朝他们走了过来。 看着这娉婷佳人提灯夜行的娇俏模样,田易蓦地灵光一闪,一首好诗倏忽便涌上心头。 他立即附在袁虞耳边悄声说出自己的打算,袁虞听得喜形于色,连连点头。 宁儿这时听到众人都在赋辞赏月深感好奇,忙悄悄来到袁虞身旁调笑他有何佳作。 袁虞既得田易指点,正怕时间一长记不住,此时见宁儿主动靠过来,赶紧迫不及待地举手朗声说道: “诸位兄长,暂请稍等片刻。未免让佳人久候,请容小弟僭越,先行赋诗一首。在此多有失礼,还请诸位兄长海涵。” 众人纷纷大笑,他们自然是不会怪罪袁虞的,倒是都齐声鼓励他只管大胆吟来。 其中有几个还在打趣袁虞,怎么春天未到就开始春情荡漾起来了,真是个风流才子啊。 袁虞可无心跟他们取闹嬉戏,眼中现在只有美人、花灯交相辉映,哪里还装得下别的。 他痴痴地望着宁儿深情吟诵: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惟愿去年人,此生长厮守。” 这是田易前世偷看老三中秋节写给女孩的情书,觉得顺口就无意间记了下来,没想到今天居然派上了大用场。 虽然自己觉得此诗意境上有些别扭,但聊胜于无嘛,对袁虞这水平来说已经足够用了。 第107章 阿鸡的报复(上) 众人听罢不由哑然失笑,这哪里是咏月啊,分明是借机示爱嘛。 不过笑过之后,众人却不禁又都惊讶不已。 这首诗言简意赅,朗朗上口,借景抒情,浑然天成。 尽管略显流俗,但仍不失为一佳作。 仅用短短几句便能让众人身临其境,感受到作者对佳人的倾慕之意跃然眼前,足以证明其才华横溢,文采斐然啊! 宁儿此刻莫名成了全场焦点,更是当场便羞得面红耳热,被袁虞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惊得手足无措,却也芳心如蜜,站在原地忸怩不安。 袁虞痴迷于宁儿的娇羞模样,竟一时看得呆了。 田易见状不由摇头轻叹,摊上这么个主子,还真是操老心了啊。 “还傻站在这干嘛,赶紧走啊。” 田易贴近袁虞,悄悄戳了他一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袁虞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急忙向父亲和诸兄长道声告退,随后一把拉住宁儿的玉手,兴高采烈地跑出府外赏花灯去了。 田易身为袁虞的贴身侍从,当然要尽到自己的职责,于是他紧随二人其后,也理直气壮地大步跑了出去。 呼~,总算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田易兴奋地只想大声吼出来。 津门桥下 月悬当空,四下亮如白昼。 阿鸡猛然惊醒过来,起身坐在那里呆呆发愣。 刚才他梦到前世的自己被雷球附体,瞬间便化为了灰烬,那情景无比的真实,竟直接把他吓醒了过来。 阿鸡忽然间有些恍惚,分不清究竟梦中发生的事是否就是事实,还是自己其实一直在梦中徘徊未醒。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让他到现在都感觉如坠梦中,有种缥缈虚幻的错觉。 身边传来三个兄弟沉重的鼻息声,适时地将阿鸡从神魂荡飏中拉回了现实。 阿鸡翻身挨个拍醒他们。 “嗨,哥几个,起来尿尿了。” “啊,我没尿啊老大,倒是口渴得很,想喝水。” 哥仨睡眼惺忪,如同梦呓般呢喃着,很明显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你们不会这么快就忘了今晚上还有任务吧?” “噢,好,那就再睡会哈老大,好不容易吃顿饱饭,俺还想好好睡个囫囵觉呢。” 二牛‘咣当’一下又躺那去了。 剩下那俩货也比他强不到哪去,二人互相依偎,已自又坐着睡着了。 阿鸡哭笑不得,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看来不用绝招还叫不起你们来了是吧。 反正四下无人,阿鸡当即提气大吼一声: “快跑啊,焦大派人来杀我们了!” “啊~,快跑快跑,哎呀,哥你等等我,我脚麻了哥。” 三人如遭电击,霎那间便清醒过来,旋即连滚带爬地就往桥外钻去。 大牛担心二牛安危,还挺仗义,又掉头回来架着他一起跑。 “哈哈,好了好了,都别跑了,我那是吓唬你们的。” 阿鸡幸灾乐祸,在一旁笑得直哆嗦。 哥仨贼头贼脑地瞧了瞧四周确实无人,这才放下心来。 彼此看了一眼,上去就把阿鸡摁在地上好一顿摩擦。 “好了,打住!” 阿鸡被他们挠得实在受不了,急忙声嘶力竭地挥手喊停, “你们到底还想不想吃烧鸡了!” 三人一听烧鸡俩字立马消停下来,一个个跟乖宝宝一样,老老实实地等着阿鸡训话。 阿鸡整理好破烂的衣衫,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开始对三人详细说明自己的计划。 说完之后他便叫三人各自记牢,有不明白的地方自己就再教一遍,直到三人都能大致完整地复述给他听,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很好,既然大家都没问题了,那趁着现在月明路清,咱们这就出发。” 四人统一按照阿鸡计划行事,先是来到了开阳门外的南市。 别看现在已近丑时,正是平常睡的最香的时候,可南市中依然花灯锦簇,通亮如昼,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阿鸡四人分散行动,像泥鳅般在人群中穿梭,最后都有惊无险地晃过了城门守卫,进入到城内南市。 众人进城后又聚合一处,几人刚才各自见过几个焦大斥部的手下,不过这次却没人为难或者跟踪他们。 显然是焦大已经跟手下们都打过招呼,想必在三天之内,应不会再有丐帮的人刁难他们了。 阿鸡带领三人继续深入,直到看见‘张记烧鸡’的门面,这才找了个旮旯阴影处悄悄躲了起来。 “大牛二牛,你们先酝酿好感觉,随时准备卸货哈。” 阿鸡首先交待二人,二人点头应诺。 “咱们暂时先按兵不动,等待最好时机。过会只要我说行动,哥几个就各就各位,依次按计划行事,都明白了吗?” “明白,老大!” 三人现在已然归心,对阿鸡奉若神明,唯命是从,根本不会再有任何异议。 四人一直在暗处窝了一个多时辰,眼看丑时将过,估计在外游玩的人大多都玩累了,感觉人流比先前已明显稀疏了许多。 这时候月亮好像也累了,不知是云层遮住了明月,还是明月害羞躲进了云层,反正天色也跟着阴暗了下来。 “哥几个,准备行动!” 阿鸡一声令下,阿狗立刻从怀中掏出之前包着烧鸡的那几张荷叶,分别递给了大牛和二牛。 大牛二牛二话不说,接过荷叶往地上一铺,接着衣裳一撩,蹲在上面就开始出恭。 待二人拉完之后,各自将荷叶一包便都交给了阿鸡。 阿鸡接过这两包脏物掂了掂分量,嗯,还是二牛的胃口好产量大,于是他就留下了二牛那包脏物,将大牛那包又还给了他。 “不错不错,隔着荷叶都感觉热腾腾的,这么新鲜出炉的美味,估计老张头吃过之后一定会爱死我们的,嘿嘿~” 兄弟四人围在一处,躲在暗影里一脸阴险地奸笑着,这情景也就幸亏没别人看见,要不真能以为自己撞见鬼了呢。 此时,烧鸡铺的老张眼看路上没什么人了,便一屁股瘫坐在凳子上。 哎,终于能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第108章 阿鸡的报复(下) 今天可以说大获丰收,赚得盆满钵满,要是天天都能赚这么多钱,那该多好啊。 老张浮想联翩,不禁沾沾自喜起来。 “婆娘,你今天也累坏了,先去洗洗睡吧。剩下的我自己就忙过来了。” “那行,我先去歇着了当家的。等天亮我再来换你歇息。” 老张婆娘说完就掀开帘子进里屋睡觉去了,老张则悠闲地沏上了一壶热茶,倚着柜台自斟自饮起来。 正喝得舒坦呢,老张却无意间猛地发现,柜台外面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小乞丐,就杵在那一声不吭,定定地看着自己一脸坏笑。 老张乍一见这诡异情形,浑身汗毛‘唰’地一下竖了起来。 手上的茶碗一个没端住,连碗带茶当即就被吓得直接扣到了自己身上。 “哎呀呀,他娘的,可吓死老子了。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对不住啊掌柜的,小人有点小事想请教您一下。” 阿鸡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笑嘻嘻地回话。 “他娘的你一个叫花子能有什么屁事,赶紧给我滚蛋。” 老张一脸晦气,一边忙着擦衣裳一边厌烦地咒骂阿鸡。 “敢问掌柜的,这世上有不长腿的鸡吗?” “你这什么狗屁问题,什么鸡会不长腿,不长腿那能叫鸡吗!” “呵呵,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啊。我这里就有一只没长腿的鸡,你想不想看看呀?” “哼哼,好啊,那你就赶紧拿出来吧,老子还真想长长这个见识呢。” 老张气极反笑,正好闲来无事,干脆便拿这小叫花打发一下时间,也不失为一个乐子嘛。 于是他毫无戒备地就将头探出柜外,想好好看看这无腿的鸡到底长了个什么样? 阿鸡左右瞅瞅确定四下无人,便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叶团,然后举到老张面前一层层的打开。 老张看着眼前这熟悉的荷叶包,心下隐隐感觉有一丝不妥。 不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直觉显然不堪一击。 老张此刻反而产生了一种极为强烈的期待,特别想知道这个小叫花到底能整出个什么花样来,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眼看荷叶包即将打开,从中已经提前散发出‘浓郁芬芳的香味’来。 老张耸耸鼻子,不禁大惊失色。他情知中计,吓得赶紧往回缩头,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阿鸡以有心算无心,焉有失败之理。 他猛地将手中脏物大力扣到老张的脸上,顺势还在上面抹了一圈。 “啊,呸呸呸,呕~” 老张猝不及防之下吃了大亏,恶心地他一个劲用袖子疯狂擦脸,边擦边吐,隔夜饭估计都快给吐出来了。 同时,他还被二牛这‘发酵’多天的宿便熏得根本睁不开眼,那现场简直就是惨不忍睹啊。 “啊~,我日你八辈祖宗!” 老张气得目眦欲裂,状如疯魔,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非得用他那祖传手艺,一刀一刀亲手活剐了这个小兔崽子,否则难消他心头之恨! 于是他顺手操起案台上的切肉刀,直接就从柜台上跳了出去,提刀径劈阿鸡脑袋。 “哎呀我擦,老东西,没看出来你腿脚还蛮利索的嘛,有本事就来追我呀。” 没想到老张这把年纪竟还能如此灵活,这点倒确实挺出乎阿鸡意料之外的。 看来暴怒之下,当真能激发出一个人身体里的潜能来啊。 “啊~,你个杀千刀的小兔崽子,竟敢暗算老子,今天死定了你!” 老张此时愤怒的已然失去了理智,当然,换谁被人扣了一脸屎,都绝对咽不下这口恶气的。 “你奶奶个腿的,你活该!这都是你自找的,谁叫你敢坑小爷鸡腿的。今天小爷就好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放心,都是免费的,不收你钱哈。” 阿鸡在前面边闪边逃,口中还不断出言刺激老张。 老张哪受得了一个小叫花子这般挑衅,当即发疯一般,一路挥舞着尖刀在后面狂追不舍。 这边阴影处大牛三人见阿鸡诡计得逞,也立刻按原计划行事。 趁着眼下柜面无人,大牛二牛一左一右托住阿狗的后腰,手上猛地发力,一把便将他送到了柜台上。 柜台上边钉了横架,几只依然热乎的烧鸡用铁钩挂在上面正等着售卖。 阿狗这一登上台面,就见那几只烧鸡在头顶来回晃荡,像极了在跟他们打招呼一样。 三人笑逐颜开,一切顺利,赶紧收鸡! 阿狗一气取下来四只烧鸡,铁钩还尚未来得及拔出,就听得身后一声怒吼, “啊,哪里来的小兔崽子,竟敢来老娘这里偷鸡,看我不打死你们!” 原来老张方才怒骂阿鸡时闹出的动静,已经惊醒了正在里屋熟睡的他婆娘。 只是由于事情发生得属实太突然,老张婆娘睡得迷迷糊糊,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就听见老张暴喝一声,接着‘蹬蹬蹬’地便追了出去。 他婆娘不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心中委实担忧老张,慌乱之中衣服都没穿戴齐整,直接披上一件外袍就匆匆出来查看。 不曾想她刚掀开门帘,抬头就看见阿狗在那偷鸡。 老张婆娘也是有够泼辣的,顺手就抓起旁边用来取鸡的叉棍,劈头盖脸地便朝阿狗一顿乱拍。 阿狗终究是做贼心虚,哪见过这么疯的婆娘,就那么一愣神的工夫,已经硬捱了她七八下棍子。 哪怕是这样,阿狗也仍是忍着挨打完成了阿鸡交给他的任务。 愣是将那四只烧鸡连带铁钩,一并扔给了下面负责接应的大牛二牛,然后他才纵身一跃,滚下了柜台。 老张婆娘一见鸡没了更是气得发狠,嫌披在身上的外袍太碍事,干脆一把将其扯了下来。 也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云鬓散乱,仅着一件无袖小褂,抢开柜门就冲了出去。 此时,大牛和二牛每人怀抱两只烧鸡当先跑路,阿狗因为身法敏捷,所以负责殿后。 眼见老张婆娘是铁了心地穷追不舍,阿狗无奈之下只能动用他们提前备好的撒手锏,准备给老张婆娘也来个‘鸿运当头’! 第109章 偶遇周瑜 但见阿狗从怀中小心地掏出另一只荷叶包,迅速打开端在手上,然后便回头对那婆娘说道: “兀那婆娘,别再追了,我这便还你烧鸡,还不快快接住!” 说罢反手就将那一坨‘烧鸡’给扔了过去。 时下月黑星稀,老张婆娘本就有些老眼昏花,只模糊看到一团好似荷叶包的东西扑面而来,当下不虞有它,直接伸手就想要接下此物。 要知道这可是阿狗在奔跑状态下全力向后掷出,此物的速度有多快可想而知。 而老张婆娘这边也是在拼命狂追,两下速度相加,她明显估算失误,那荷叶包径直就奔着她面门飞来。 老张婆娘始料未及,‘嘭’地一声被拍了个正着,里边迸发出来的粑粑,当即便糊了她一个满脸开花。 “哈哈,不好意思哈,今天有点窜稀,您老多担待。” 阿狗甚感解气,也算是报了刚才挨的那一顿暴打之仇。 老张婆娘被这一下砸了个晕头转向,猛地来了个急刹车。 随即用手在脸上一抹,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瞬间袭来,顺着鼻腔直冲天灵盖,让她的胃里好一阵翻江倒海。 当她再听见阿狗还在前面肆意地嘲笑自己时,不禁怒火攻心,只觉得眼前一黑,当场就被气晕了过去。 阿狗三人也不去管她,只因四周已经逐渐有人循声而来。 若再耽搁下去,一旦被人围住,那可就前功尽弃,没法回去跟阿鸡交差了。 于是三人一合计,决定走里巷脱身。 一路上他们东躲西藏,尽量避免被人撞见正脸,就这么七拐八绕,最终安全到达了阿鸡指定的碰头地点。 现在哥仨就等着阿鸡凯旋归来,此次复仇计划就算是圆满成功了。 再说阿鸡一路挑衅,引着老张也在城中巷弄里左穿右插,绕来绕去。 看似阿鸡始终跟老张拉开着足够的安全距离,实际上他现在却是苦不堪言。 其实在他制定的原计划中,自己的任务只需要把老张诱离店铺,然后再来个金蝉脱壳,轻轻松松甩掉老张就万事大吉了。 谁知计划没有变化快,阿鸡自以为提前算计好了一切,却独独忘了算计一点,这老张头怎么就这么能跑呢? 难道是自己今晚的复仇行动太招人恨了吗? 看把这老张头给刺激的,这哪还像个五十多岁的人啊,简直比自己的耐力都强悍。 真是要血命了啊! 阿鸡使尽浑身解数,竟愣是怎么都甩不掉老张了。 眼看自己渐渐气力不济,而老张却依旧生龙活虎,喊杀声如雷,阿鸡只好冒险一搏,决定将他诱到城守那里借刀杀人。 虽然这样做极有可能自己也被当场抓住,但怎么着也罪不至死,总好过枉做老张头的刀下亡魂吧。 阿鸡打定主意,当即放弃原先定好的逃跑路线,改为朝着开阳城门跑去。 此时因为夜深人静,再加上老张这一路嘴就一直骂骂咧咧的没停过,所以已经有很多还在外面游玩放灯的人,都循声被他吸引了过来。 其中就有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周瑜自傍晚为周忠和周异出谋划策后,便依从父亲的安排,提前去了伯父家等待晚上家宴。 只因他下午的表现实在太过亮眼,所以引得伯父周忠和堂兄周晖开始对他格外重视起来。 家宴过后便热情挽留他畅谈时政,兼叙旧情,一直逗留至丑时,周瑜借口困意难当,这才能得以脱身。 出了周忠府邸,周瑜并没有选择直接回家,而是带着亲信护卫周登在大街上闲逛了起来。 这时候路上的行人已逐渐稀少,周瑜负手漫步在通衢的大街上,不由心生感慨。 这已经繁华百余年的大汉帝都,也不知还能继续辉煌多久? 看今晚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待天明公文一下,却不知又有多少人家要妻离子散,无家可归了。 “少主,前面似有人争斗,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正在周瑜感慨万千之时,忽闻身后周登提醒。 侧耳倾听之下,果然听到有人怒骂追逐,而且声音越来越近,好似正是奔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我想不必了登叔,他们应该马上就要过来了。” 周瑜转身自信地对周登说道, “虽说今夜没有宵禁,不过这些人也太过嚣张了。 夜深人静,胆敢在内城当中如此大声喧哗斗殴的,我想必定又是哪家达官显贵的亲属在此酒醉闹事吧。” “少主英明决断,料事如神,卑职深以为然。” “呵呵,登叔谬赞了。那咱们就在此等候他们,拭目以待吧。” 周瑜昂首挺胸,肃容屹立大街正中。 以他堂堂雒阳令之子的身份,想来在这帝都之中,应该还没有人敢不给他几分面子的。 阿鸡此时只顾埋头狂奔,根本没工夫再回头骂人了。 后面那老头简直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越跑越快。 而阿鸡本就身体虚弱,又兼晚上刚跟那秃子恶战了一场,这一番剧烈的长跑运动下来,已经明显感觉到力不能支了。 阿鸡不由惶恐至极。 就在这时,他却蓦地发现,前面貌似有两条黑影杵在街道中间一动不动。凝神望去,原来竟是两个人负手站在那里。 阿鸡不知二人有何企图,但眼下自己精疲力竭,已然是强弩之末,若再想不到办法自救,只怕真就要被老张头千刀万剐了。 因此不管对方是敌是友,他压根就没得选,也只能病急乱投医了。 于是阿鸡强打精神,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朝二人所在奋力奔去,同时口中还不忘大喊‘救命’。 就在阿鸡快要跑到二人身前的时候,才总算看了个清清楚楚。 “我靠!怎么是个小孩!” “来人止步!” 还未等阿鸡缓过神来,就见一彪形大汉倏忽从那小孩身后闪出,直接横拦在两人中间,厉声呵斥他立即止步! 阿鸡倒是打心底想停下,可后面老张头追之甚急,根本就不给他止步的机会呀。 老张这时也发现前面有人帮他拦下了阿鸡,兴奋的他来不及细想,口中哇哇怪叫,还未近身就凌空前扑,刀尖闪着瘆人的寒光,朝着阿鸡后背便猛刺下来。 第110章 周瑜断案 生死关头,阿鸡福至心灵,一个懒驴打滚,就地向侧前滚去,侥幸躲过了老张这挟忿出手的凌厉一击。 他这神来一滚确实是保住了自己的小命,但却无意间害苦了拦在他面前的周登。 可怜周登还兀自站在那里大摆pose,自以为神威凛凛,仅凭气势就把这小子给吓得满地打滚了呢。 岂料紧随这小子身后,竟然又猛地跃出了一条人影,手持利刃直冲他胸腹处刺来。 这要是一旦被此人刺中,只怕他立时就会被开膛破肚,当场惨死。 然而,明知眼下生死一线,周登仍是不敢躲闪分毫。 只因自家少主尚被他挡在身后不明就里,若这一躲之下,保住自家性命却反倒害死了少主,那他苟活于世又有何意义! 好个周登,不愧是周家派来贴身保护周瑜的高手! 只见他临危不乱,身形后仰,从腰间迅速抽出一条牛皮软鞭,朝着那刀刃急速挥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软鞭的鞭尾精准地卷住了刀身,旋即一带一扯,老张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手中尖刀已自拿捏不住,霎时便脱手而飞。 这时候老张方才清醒过来,抬头发现自己刚才竟差点错手杀人,不禁感到手脚发软,当场给吓得趴在地上,死活都爬不起来了。 周瑜因视线受阻,还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直待看见阿鸡从侧前方狼狈地翻滚过去,这才知道事情远没有自己先前想的那么简单。 竟然胆敢有人持械行凶! 周瑜见状立刻从周登背后现出身形,大喊一声住手,然后~,他就愣住了。 现在场中情景相当诡异,四人一动不动,都保持着各自姿势愣在当场,就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法一样。 阿鸡愣住是因为没想到当街拦人的竟会是个小屁孩,也没想到拦路这大汉竟如此厉害。 在那般仓促之下,此人仍能精准地控制鞭卷刀刃,起死回生,简直就是神乎其技啊! 周登愣住一方面是没想到有人竟敢明目张胆的在皇城内持刀杀人,另一方面是自己现在手脚有点抽搐,不得不缓一缓。 刚才爆发潜能,他也是万分庆幸自己福大命大躲过一劫。现在回想起来,当真是心有余悸,后怕不已啊。 老张则纯属是吓呆了,一开始他被阿鸡羞辱,气得直接丧失了理智。 一刀在手,就像中了邪一样,只想把阿鸡碎尸万段,压根就没想过后果如何。 刚才受周登神威所摄,尖刀脱手而出的一刹那,他才骤然清醒了过来,当即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按大汉律例,皇城之内绝对不允许平民持利器出行,自己不光违反律条,刚才还差点当街杀人。 双罪并罚,我的老娘哎~ 雒阳的大狱连死人进去都能扒层皮,我这把老骨头又怎能经得住那般酷刑,自己这条老命怕是八成就交代在里边了。 周瑜此刻却是臊得小脸通红,发愣只是为了掩饰尴尬而已。 自己刚才还大言不惭,言之凿凿的说是什么贵族子弟闹事呢。 结果现实啪啪就来打脸,如此胆大妄为的恶行,竟然会是一个小叫花和一个肮脏老头子做出来的,这可让他怎么下得来台啊。 不过四人也总不能一直这么僵着吧,最后还是周瑜率先问话,反正天黑看不清脸色,就当自己之前什么都没说过好了。 “你们二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所为何事非要刀刃相见,拼个你死我活,还不速速招来!” 老张仍在惊惧之中尚未回神,阿鸡听到之后却是不屑一顾。 这小子当自己是谁呢,这话若是由那威猛大汉来问还差不多,他算个嘚儿啊。 刚才差点把老子累死,眼下既然暂时性命无忧,那正好借机回回力气。 于是阿鸡干脆连起身都懒得起,直接就平躺在地上,自顾自地做深呼吸去了。 周瑜小脸愈发臊得通红,喘息声都明显粗重了起来。 周登一看区区两个贱民竟敢不给自家少主面子,这还了得,当即大吼一声: “呔!尔等可是耳聋了不成,没听到我家少主在问你们话吗!” 阿鸡向来心高气傲,你若好好跟他说话,他自会好好回你; 你若对他吹胡子瞪眼,他可不管你是谁,哪怕天王老子他也敢跟你比划比划。 “我凭什么一定要回答他的问题。” 阿鸡躺在地上斜睨一眼周登, “那是你家主子又不是我家主子,干我何事。” “大胆,你可知我家少主何许人也,竟敢如此违逆!” 周登怒喝阿鸡, “你若是识相的话,我劝你赶紧向我家少主叩首赔礼,兴许我家少主开恩,还能免去你一顿皮肉之苦。” “哈哈,小爷跪天跪地跪父母,其它一概不跪!有种你就放马过来,看小爷怕你否!” 阿鸡眼瞅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心里底气大增,说话立马就硬气了起来。 “哼,年纪不大胆子不小!” 周瑜一声冷哼,伸手止住气得就要动手的周登。 “哼,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阿鸡当即也学着周瑜的语气反唇相讥。 “呵呵,诸位乡邻请静听,鄙人乃雒阳令周县令之子,我旁边的这位乃是雒阳南部尉,周县尉。 原本我二人今夜出行只为赏月赏灯,不意竟恰巧撞见此事。 真是令人万万想不到啊,堂堂天子脚下,居然有人胆敢蔑视王法,当街行凶! 鄙人与周县尉职责所在,欲在此地当场查明真相,缉拿凶犯归案,还得麻烦诸位乡邻能帮忙做个见证。” 围观百姓听罢皆俯首听命,莫说是眼前这位县令家的公子了,就是他旁边的那位周县尉,已足够有资格在这里现场审讯了。 “小子,你现在还觉得我口气不小吗?” 周瑜双手叉腰,冷冷地质问阿鸡。 阿鸡二话不说,忙不迭地爬了起来,接着便翻身跪拜,态度恭敬至极。 “小公子、周县尉在上,小人阿鸡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多有得罪,还望二位官爷宽宏大量,千万莫要跟小人一般计较。” 第111章 阿鸡智斗周瑜(上) “哈哈,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只会跪天跪地跪父母吗,怎么转眼就这副德性了?” 周瑜气极反笑,没想到这小叫花忒得无耻。 “公子怕是误会小人了,实则小人并没有信口胡说。 既然令尊大人是我们一方百姓的父母官,那不就相当于小人的衣食父母嘛。 故而小人跪拜自己的父母,当然也是合乎礼节,天经地义的。 如此这般,公子还觉得小人这是出尔反尔吗?” 阿鸡不卑不亢,理直气壮地回道周瑜。 “嘿,有点意思,算你小子机灵。” 周瑜被阿鸡的应变能力稍稍震惊了一把,心里的怒气不觉间便已没有先前那么火大了。 “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公子,周县尉明鉴,事情是这样的。 为因小人半天未曾进食,饿得要死,方才经过他家烧鸡铺子,被那香味诱得实在受不了,就过去求掌柜的能否赏小人点鸡骨头解解馋。” 阿鸡得益于前世泡妞的丰富经验,编起瞎话来那是一套一套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谁知这掌柜的当场就翻了脸,嫌小人晦气,非要拿刀劈了小人不可。 您说小人我招谁惹谁了,不就是讨几块骨头啃啃而已,至于拿刀动杖的吗。 您二位帮小人评评理,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竟狠毒到故意来伤害我一个孤苦无依,颠沛流离的小乞丐啊。” “啊~,我呸!” 老张不由气得手脚冰凉,听到这里实在是忍无可忍。他一路哆嗦着爬到周瑜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俯首哭诉道: “小公子你可要明鉴啊,他那完全是血口喷人,一派胡言啊! 你可千万别相信这小瘪犊子说的话啊! 想我背井离乡,在帝都吃苦受累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过上如今这般安生日子,我又不是不懂王法,何苦来由为了几根鸡骨头去杀人呢? 再说,我要看不惯他直接撵走不就得了,他又不是鸡,我杀他有个屁用啊!” 周瑜听罢老张所言,心下窃以为甚是合理。 刚想俯身扶起老张仔细询问一下详情,却冷不防闻到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好悬差点没把他呛得闭过气去。 当下赶紧捂住鼻子后退几步,大口呼吸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你,你离我远点,快滚开些。” 周瑜捏着鼻子呵斥老张不准再往前爬了,然后他借着周登举起来的灯光,这才看得分明。 原来老张脸上黑一块黄一块的竟全都是些粪便,而且大概是天冷的缘故,有的地方还已经结痂了。 “呕~” 这一细看不打紧,周瑜、周登连带着周边靠近点的百姓全都不由一阵反胃,恶心欲吐。 “还不给我起开!” 周登一脚踹飞兀自仍想往周瑜跟前凑的老张,适时地为周瑜解了围, “还不把事情始末详尽地作速讲清楚,在这啰嗦什么呢!” 老张被周登这一脚踹得滚出去老远,在地上撑了好几下都没爬得起来。 不过他也知道刚才都怪自己太过心急,全然忘记了脸上早已惨不忍睹。 因此哪怕被踢得这么惨,他也不敢有半分埋怨。 “是是,两位官爷消消气,还容草民细禀。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老张将实情完整地告知了周瑜二人,不过傍晚偷切大牛四只鸡腿的事,他却是刻意隐瞒未报。 “你是说这小叫花就为了诓你看看没长腿的鸡,便故意将这污秽之物抹到了你脸上?” 周登一脸不敢置信地问道老张。 “是啊是啊周县尉,情况就是这样的,草民对两位官爷绝不敢有丝毫欺瞒。” “哼,简直是无稽之谈!” 周登冷笑一声,质问老张, “你以为我和公子都跟你一样长了个猪脑袋吗! 若这小叫花真如你所言,他图个啥? 所谓‘无利不起早’,这话对于乞丐尤甚。 他是闲的有多无聊,大半夜的从城外偷溜进来,就为了抹你一脸屎? 是他有病还是你有病,他怎么不去抹别人!” “这,这…” 老张被周登这么一问,立马语塞了。 “还不从实招来!” 周登一看老张表情就知道他刚才定是说谎,此事必然另有隐情。 于是趁着老张现在头脑混乱,举止失措之时,一声当头棒喝,吓得他当场便磕头求饶,这下一股脑的把一切都交代清楚了。 “噢~,原来是这样。” 周瑜点头理了理思路,总结道, “你先是贪心不足偷切了人家四只鸡腿,然后人家不忿,半夜又来报复你。 嗯,有因有果,如此说来才算合情合理嘛。 虽说你的做法确实令人不齿,但这小子报复你的方式却更加令人作呕,过于恶毒了。 我想换作这里任何一个人,只怕都受不了这等奇耻大辱的。” “你说的没错啊小公子,是以草民才会一时失去理智,提刀就追了出来。 不过草民绝对是无意冒犯二位官爷的,更不是有意要对周县尉出手的啊。” “呵呵,即便你说的都是实情,可一码归一码,你藐视王法,内城之中竟敢当街持刀行凶,已是犯了大罪。 别跟我说你不是故意的,刚才若不是周县尉身手了得,只怕此时早已成了你刀下亡魂!” “啊,小公子饶命啊,草民真的是无心之失啊。还恳请您开开恩,看在草民这一大把年纪的份上,就饶了草民这一次吧。” 老张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眼下也只能不住地乞求周瑜手下留情了。 阿鸡心中暗喜,这个结果可以说是最好不过了。 他担心大牛哥仨等得焦急,别再生出什么别的事端来,于是当即便躬身向周瑜二人请退。 “小公子英明,周县尉英明。” 阿鸡再拜谢道, “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想必也没小人什么事了。小人腹中饥饿,便不打扰二位官爷为民除害了,就此先行告退。” “站住!谁说没你的事了。” 周瑜冷哼道, “你行为恶毒,若没有你侮辱在先,他岂会无视王法,明知故犯,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呢。 你当与他一同押付有司,待天亮后在公堂审讯发落。” 第112章 阿鸡智斗周瑜(下) “嘿,你这话说的,我还真就不服了。” 阿鸡这犟脾气一上来,不觉又开始嘚瑟起来。 “大汉律例哪一条规定过往别人脸上抹屎就犯法了? 若侮辱下别人就得下狱坐牢,那你方才一口一个小子的叫我,是不我也可以先打你一顿,再告你侮辱在前。 你这完全是仗着官威欺负老实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呔,混账!你这纯属是颠倒黑白,混淆视听!” 周瑜暗骂阿鸡无耻,此事乃因他而起,若不押他回去如何立案。 况且他言语中还暗藏挑唆,似欲刻意制造混乱,简直是居心险恶,罪在不赦。 “我不过是叫你两声小子而已,你却是往人家脸上抹屎,这两种侮辱能相提并论吗! 你虽然没有出手伤人,但你与他人当街持械斗殴,大喊大叫引起百姓恐慌,仅凭这点我便可治你个扰乱治安之罪,何以不能抓你!” 周瑜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义正词严,在场诸人无不信服。 世人本就同情弱者,围观百姓看到老张被整成这副惨相,尽皆纷纷为他打抱不平。 阿鸡一看民心所向,自然不敢以一己之力去触犯众怒。 于是他好汉不吃眼前亏,瞬间便换了一张笑脸对周瑜说道: “小公子请息怒,您说的句句在理,小人深表佩服。 不过就算您说下天来,跟小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刚才只是老张头一家之言,是否属实尚未可知。 而我从头到尾只在旁听,并未承认,你们有何凭证断定此事就是小人所为呢? 如此武断定性,未免太过有失偏颇吧?” “这,…” 周瑜皱眉沉思,一时之间还真拿不定主意,他也吃不准老张所言是否仍有隐瞒。 尽管他天赋过人,冰雪聪明,但终究阅历尚浅,总想着以理服人,因而处理起此类民讼来,明显是有些捉襟见肘了。 “是否是你所为不是你说了算,是官府说了算。除非你能证明此事与你无关,不然就废话少说,随我回官寺听候发落。” 周登可不似周瑜那般刻板,他毕竟混迹底层官场多年,深晓驭民之术。 对付这种贱民根本就用不上这个那个的,有什么事直接先逮回去再说。 若不是周瑜愚直,非要跟他们在这掰扯什么道理,而周登作为侍从又不敢违其心意,估计他现在已经将这两人押到寺狱里去了。 阿鸡不怕周瑜这小孩,但不代表他不怕周登。 先前周登露的那一手绝技已深深地震慑住他,令他委实不敢轻举妄动。 否则以阿鸡的性子,怎么可能会留在这里跟他们废话,早就溜之大吉了。 眼下周登的话可谓说到了点子上,除非阿鸡能证明自己与此事无关,不然对方就有充足的理由当场拘捕他。 阿鸡机变百出,自不会坐以待毙。眼珠‘骨碌碌’一转,很快便想出了脱困之策。 “好,那我现在就证明给你们看!” 阿鸡上前大声喝问老张, “掌柜的,你既然说是我抹的你一脸屎,那我问你,这屎抹在你脸上是凉的还是热的?” “温温热热,肯定是你刚拉的,要不然能这么大味吗!” 众人也不知怎地,听到老张说得这么详细,不由又都露出一副恶心欲吐的表情。 “哈哈,那就好。” 阿鸡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此时他已胸有成竹,即刻拱手对围观众人说道, “各位乡邻,这可是掌柜的亲口所言,假如这事真是我干的,想来我一个小叫花食不果腹,肚子里没有东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决计是拉不出第二坨屎来的。 既如此,那反之,如果我现在仍能拉得出来,是不也就证明这事肯定与我无关吧? 同时也就证明,掌柜的刚才对我的指控完全是子虚乌有,纯属是他栽赃嫁祸吧?” 虽然阿鸡言语粗鄙,但无可否认,确实是话糙理不糙。 众人听罢议论纷纷,深以为然。就连周瑜二人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故而均点头认可了阿鸡的定论。 “那就烦请各位先回避一下吧。” 阿鸡讪讪一笑, “小人现在可真的是要失礼了。” 众人一看阿鸡要解系带的样子,立时就明白了阿鸡的想法。 女人们赶忙背转过身去暗骂阿鸡不要脸,男人们也甚觉不好意思,唯有借四下张望来掩饰尴尬。 阿鸡可不在乎这些,反应衣裳长盖的住,就当坐马桶了嘛。 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那就不叫尴尬。 嘿,这句话也不知是谁创作出来的,还真踏马是句至理名言呢! 也就四五息的时间吧,但听阿鸡噼里啪啦,一泄如注,完事之后随便摸索了两块泥疙瘩一擦了事。 还别说,这乞丐当的真是随心所欲,浑然天成啊。 众人见阿鸡提起衣裳走到一旁,方才的位置上竟真的赫然多出了一大滩秽物,不禁都点头对阿鸡的话深信不疑。 周瑜与周登对视一眼,莫非真是自己冤枉了这个小叫花不成?看来这个老张还是没说实话呀。 “诸位乡邻都看到了吧,还请先谅解小人肮脏邋遢,此举实属迫不得已而为之。 眼下这摆在各位面前的就是事实,就是证据啊! 小人虽是个臭要饭的,但也略懂一些做人的道理。 人活一世,一定要行得正立得端,穷也要穷的有骨气,绝不能做出昧良心的事来! 此事小人绝没有欺瞒各位,属实是无妄之灾,遭人陷害的,万望二位官爷和诸位乡邻能还小人一个清白啊!” 阿鸡声泪俱下,言辞恳切,众人怜其诚实,皆向周瑜二人代为求情。 周登看向周瑜,对他来说这种事可管可不管,没什么打紧,主要还是得看自家少主的意思。 周瑜自然清楚周登的心思,这是在等自己做最终决断呢。 他其实一直在心里仔细揣摩此事,虽然老张现在还在旁边一个劲地叩首喊冤,但他觉得此事应该真的跟阿鸡无关。 只要不是腹泻,没有人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连拉两次这么多,何况这小叫花还这般骨瘦如柴呢。 第113章 周瑜识破阿鸡谎言 “好了,你走吧,走之前先把你这滩秽物给我清理干净了。 还有,给我赶紧滚出内城,这不是你该进来的地方。 本公子今天心情好,就饶了你这一次,快点收拾去吧。” “多谢公子开恩,多谢周县尉开恩,小人这就去收拾。” 阿鸡兴高采烈地去捧土遮盖,周瑜二人则已经在呵斥老张,准备将他带回寺狱暂行关押了。 围观众人看见此事有了结果,也便都开始陆续散去。 不成想就在这时,远处却忽又隐隐传来了喊冤之声。 老张人虽老,耳朵倒是挺灵,很快便听出这是自家婆娘的声音。 他立时惊喜欲狂,犹如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当场就死赖在地上不走了。 周瑜一看老张这副模样,便猜出此事必然另有隐情,于是赶紧出言制止了周登继续抽他的举动。 阿鸡则心里‘咯噔’一下,情知不妙,已经在暗中打量,一旦露馅后自己该怎么跑路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疯跑了过来。 尚未跑到跟前,众人便又闻到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像极了老张身上的味道。 周瑜忙喊止步,老张婆娘一个刹不住,直接扑倒在老张身上,两人立即化作滚地葫芦般滚了出去。 这下可真是夫妻相见格外眼红,不过此眼红非彼眼红,而是皆被对方身上的恶臭给熏得涕泪横流,满眼通红。 “婆娘,你怎么也被人家弄成这副样子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呜~,我哪里知道啊。我当时正在里屋睡着呢,就听见你在外头不知与何人发生了口角,待我起身出来察看时,你早已跑得没影了。” 老张婆娘哭哭啼啼,脸上的粪渍沾上眼泪之后那叫一个触目惊心,看得众人不寒而栗。 老张婆娘开店多年,见多识广,一看周瑜和周登的气质,就知道此二人非富即贵,此间事情肯定是他们做主。 “二位贵人,你们可得为草民做主啊!” 老张婆娘连忙跪伏地上对二人哭诉道, “当时草民根本不清楚我家男人到底干什么去了,本想着出去找找,却发现柜台上爬上来一个小叫花,正在偷我家的烧鸡呢。 草民气不过,顺手拿起棍子就去打他,不料那小花子竟然还有同伙在柜台外面接应,愣是抢走了草民四只烧鸡去。 四只烧鸡呀,那可是八十文钱呐,草民怎舍得就这么给他们抢走。 情急之下连衣服也顾不得穿,就这么跌跌撞撞地追出来了。” 说到这里,老张婆娘自己都感觉憋屈得很,哭得也更凄惨了。 “谁能想得到,那几个天杀的叫花子简直毫无人性,竟然恶毒到拿粪便来泼草民。 老天爷呐,还是他们现拉的,热乎乎的呀。 恶心死个人了,这可叫我以后再怎么见人啊!呜呜~” “咳咳,好了,别哭了,此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去洗洗不就得了吗。” 周登最烦看见妇人家的哭哭啼啼,当即便翻脸喝止。 此时周瑜听完这妇人哭诉,脑中却恍如一道电光疾闪而过,猛地扭头朝阿鸡看去。 “不好,我们被骗了,那小子要逃!” 周瑜大惊失色,因为他发现不知何时,那个小叫花已经悄然退到了紧贴人群处,眼看就要潜形匿迹,望风而遁了。 “登叔,快去抓住他,这小子牙尖嘴利,谎话连篇,万不能叫他逃脱了!” 阿鸡自打看见老张婆娘追到此处起,已自料定此事必然瞒不过这二人慧眼。 他不怕周瑜,独怕那个周登。 当下一听果然是叫周登出手,吓得他一头就扎进了人群中,玩命般的疯狂逃窜。 “人群速散!谁若敢妨碍官府缉凶,按同罪论处!” 周登平地一声惊雷,周围人群立如潮水般往两边退散,瞬时便给他让了一条通道出来。 周登龙行虎步,从腰间抽出软鞭,提气便朝着阿鸡直追了上去。 然而,此时没有一人注意到,有一条黑影也如同跗骨之蛆般,紧随着周登的脚步跟了上去。 阿鸡抽空回头一看,不禁吓得心胆俱寒。 本想借着人群拥挤尽量拖延一下周登的速度,好方便自己逃命,怎奈却被对方仅用一句话,就轻松打破了自己的如意算盘。 周登习武之人,提速极快,兼且还有长鞭在手,无形中更是拉近了与阿鸡的距离。 情势紧急,阿鸡急中生智,边跑边回头朝周登大喊: “周县尉,深更半夜,你留你家少主一人在那虎狼环伺当中,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担当得起吗!” 周登乍一听此言果真放缓了速度,阿鸡见状不由心中大喜。 岂料周登也就犹豫了那么一息时间,便又再次提气追了上来,阿鸡心下也只能叫苦不迭。 “喂,你是不是疯了!要是你家少主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回去跟周县令交差!” “哈哈,就凭你这点小花招,还真以为能蒙骗得了我吗。 围观之人多不胜数,大庭广众之下谁敢动手抢人!你以为这是哪里,这可是大汉帝都,天子脚下啊!” “你这都是屁话,刚才我不就蒙骗住你们了吗。 再说,你怎么就敢断定那老张现在说的都是实话? 你最好想清楚喽,他手里可是有刀啊!大汉帝都,天子脚下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敢当街行凶吗!” “哼!你说什么也没用,今天算你倒霉,落在老子手里你就休想逃得出去。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免得过会白受皮肉之苦!” 周登再不听阿鸡蛊惑,提速疾追。 二人一逃一追,转眼便奔出了好几条街。 阿鸡此时已然技穷,只能依靠自身灵活在里坊巷弄里乱窜,一看距离拉近便就近拐弯,周登一时倒也拿不住他。 不过阿鸡毕竟体虚气短,久跑之下很快老毛病又犯了,呼哧呼哧地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眼看那条鞭影就在后背打转,鞭风飒飒直沁骨髓,阿鸡脖颈上的汗毛都不觉根根倒竖了起来。 完了,看来老子这盖世英豪还没等崛起呢,就要折戟沉沙了! 第114章 意外的恩人 “周县尉,大事不好了,你家少主刚才被一群乞丐给强行掳走了!” 就在阿鸡心灰意冷,以为自己在劫难逃的时候,蓦然一道焦急的声音突兀地在后方响起。 同样的一句话听在二人耳中却是天差地别。 周登听后如遭五雷轰顶,直接惊呆当场;阿鸡则宛如听到了天籁之音,惊喜若狂地差点要蹦起来。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你们那么多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县令之子被人掳走呢?” 周登心中此刻已自乱了方寸,急忙颤抖着问道来人。 “呼,呼,那边一下窜出来三个乞丐,个个手持尖刀,凶相毕露,一看就是亡命之徒,这架势谁敢上呀。 大家伙一看救不下小公子,只能分头出来找您报信,好在老天保佑,总算是让小人给碰着您了。” 来者气喘吁吁,低头弓腰双手撑膝,一直不停地大口喘着粗气,看来的确是累得够呛。 “哈哈,报应来了吧。哈哈,再叫你嘚瑟,再叫你来抓我,这下知道小爷厉害了吧!小爷兄弟多了去了,你就等着赶明掉脑袋吧!” 阿鸡一听这话干脆也不跑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舌头伸得老长,都上气不接下气了,还有心情在这嘲讽周登。 周登看着近在咫尺的阿鸡,有心想逮起他来,可又实在是担心周瑜的安危。 正在他犹豫之际,那报信之人又火急火燎地催促他道: “官爷还在纠结什么,这都什么当口了,你还在这优柔寡断浪费时间! 你抓这么个叫花子有什么用,就算他一百条命,一万条命也抵不上你家少主的一条性命啊!”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周登‘啪’地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是啊,我在这犹豫什么呢,若公子因我的疏忽而有所损伤,那我简直是万死都不足以辞其咎啊! 周登恨恨地瞪了阿鸡一眼,随即提气便抄近路又疾奔回去。 那报信之人眼见周登跑远,赶忙上前一脚踹在阿鸡屁股上,口中喝斥道: “我说兄弟,还不快点起来逃命,难道在这等着周登再回来抓你吗!” 阿鸡莫名被这人踹了一脚正待发火,却突然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咦,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先别管这些,我们换个地方再聊,现下逃命要紧。” “逃什么命,那周登早就跑得没影了,还有啥危险需要我逃命的?” “我去,你不会以为我说的是真的吧?” “我去,难道你说的不是真的?” “我去,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真是白瞎我一片苦心救你了。” 那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问道阿鸡, “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啊,咋了?” 阿鸡满脸疑惑之色,大脑明显进入宕机状态了。 “咱俩素不相识,是你了解我呢,还是我了解你呢?” “哥,你慢点说,我咋听着有点懵圈呢?” “呼~,你个完蛋玩意,赶紧起来! 实话告诉你,我根本就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刚才那番话全都是我胡扯的,就是为了救你才行险一搏的!” “什么!你是说你刚才说的都是谎话,压根就是在戏耍周登吗?” 阿鸡大吃一惊,‘嗖’地一下便跳了起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起初只以为此人是焦大的人,为了能让他如期还钱,才特地派人过来救他一命呢。 现在看来,完全是自己想岔劈了。 “你叫这么大声干嘛。” 那人见阿鸡已经起身,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拉着他就跑, “此处极为危险,那周登很大几率还会赶回来,咱们必须立刻远离此处,换个安全的地方再坐下细聊。” 阿鸡被此人拽着只能无奈地跟着他一起跑,心里却在默默盘算,这哥们的力气可比我大得多啊,以自己目前的状态肯定不是其对手。 既然现在敌友不分,为了安全起见,自己还是顺从一些的好,没必要去无端刺激他。 “敢问大哥,为何你就这么确定周登那厮还会回来呢?” 阿鸡边跑边问那人, “我并未察觉你刚才的话有什么漏洞啊?” “傻子从来不认为自己傻,你蠢,也不要认为别人跟你一样蠢。” “呃,…” 阿鸡不禁气结,你聪明那你倒是说呀,搁这装什么b呢。 那人许是看出来阿鸡面露不悦,于是带着他从里坊另一头奔出去之后,便回头对阿鸡说道: “你们在这里坊巷弄里跟捉迷藏一样,你追我赶了半天,当我是神仙呢,想找就能找得到你们。” “呃,也是哈,我咋就没想到呢。”阿鸡一挠头,“哎,不对啊,那你刚才不是说,这是你侥幸撞见我们了吗?” “嘿,看你刚才在大街上表现挺机灵的,怎么现在就这么不开窍了呢?” 那人找着个拐角处倚住墙壁暂作歇息,然后用手点着阿鸡的脑门提醒道, “假如我是官府的人,当时报完信自然会协助周登将你缉拿归案。 只要把我留下看管你,并不会耽搁周登回去救他主子的性命。 真要是这样,那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好端端的跟我说话吗? 再假如我不是官府的人,看到县令儿子被掳早就吓得一哄而散了,还会累得跟条狗似的追你们这一路? 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吗? 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只有傻子才会干,蠢蛋才会信,你觉得周登他是傻是蠢?” “哥,你好厉害,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呢。” 阿鸡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双手抱拳作揖道, “既然如此吃力不讨好,那敢问大哥,你干嘛还要巴巴地跑来报信?莫非你也那个啥?” 阿鸡指了指自己脑袋,暗讽此人非傻即蠢。 想他阿鸡向来自诩是个聪明人,这才多大一会工夫就被此人接连骂了几次傻笨蠢。 即便你刚救了老子一命,也不能这么侮辱人吧。 阿鸡这话已经明显带有怨气,那人立刻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态度确实有些过于强势了。 于是他长吸了一口气,先控制自己的心跳尽量平复下来,然后便向阿鸡诚恳的道了歉。 第115章 老大救了老三 阿鸡还真没想到此人如此雷厉风行,知错就改,并且态度诚恳,这一下反倒搞得他自己有些脸红起来。 嗯,这人靠得住,这朋友能交! 阿鸡心里对此人的印象不由大为改观。 两人冰释前嫌,相视一笑,然后就在此处席地而坐,心平气和地谈论起事情始末来。 “不瞒你说兄弟,在你被县尉二人拦下的时候,我当时恰好就在那附近。同时我也是第一批过来围观的人,不知你对鄙人有没有印象?” 阿鸡仔细打量此人,见他跟自己应差不多年纪,五官清秀端正,身材匀称挺拔,一身麻布深衣,举手投足之间倒颇有几分英武之姿。 “呵呵,请恕小弟眼拙,当时实在太过狼狈,根本无心顾及其他。” 阿鸡抱拳赔礼,随后又接着说道, “不过,我观兄长举止有度,一表非凡,必不是普通人家的儿郎。小弟区区一介乞丐,自知高攀不起,却不知兄长为何要冒险相救小弟呢?” “哈哈,怪我怪我,是鄙人失礼了,请兄弟先容鄙人自我介绍。 鄙人田易,乃当今袁司徒独生爱子的亲信侍从。 适才见兄弟你临危不惧,泰然自若,略施小计就把他们全都玩弄于股掌之间,鄙人心下甚是敬佩。 因此特来帮兄弟解围,只是单纯的想跟兄弟你攀个交情,别无他意。 刚才一来事态紧急,二来鄙人交友心切太过狂妄,言行之中不免有些冒犯之处,还请兄弟切莫怪罪啊。” 此人正是田易! 原来自田易打着护卫袁虞安全的旗号,堂而皇之地跑出袁府之后,便一直在外面闲逛。 人家袁虞和宁儿小两口在前边说着悄悄话,田易作为一个侍从当然不好跟得太紧。 故而他只能与二人拉开一定距离,远远跟在后面吊着。 初来乍到新世界,田易东看西看,左顾右眄,对这个时代的一切都倍感新奇。 逛着逛着,田易却蓦然发觉貌似出了一点小状况,自己竟然跟丢了! 不过毕竟只是一点小状况而已,应该问题不大。 想来天子脚下治安甚好,再加上袁虞的身份在那摆着,必可保二人无虞。 既然确信主子不会有事,那干脆自己就别去打扰人家的二人世界了。 田易放下顾虑,开始一门心思地在内城里游览起来。 他想借着这次难得的独行机会,好好熟悉一下雒阳内城的布局,今晚怎么着也得先把这东西两面的贵族区给记清楚吧。 至于南门那边,袁虞以后有的是机会带他去玩,不必着急。 而北门那则是皇家设施和园林居多,暂时也用不着去过多关注。 田易一路赏景一路默记,就这么优哉游哉一直溜达到现在。 刚才他路过此处,也是恰巧听见有人断案,便好奇地上前多看了几眼。 没想到就是多看了这么几眼,竟意外发现了阿鸡这个人才。 田易仅从阿鸡的眼神和一些小动作中,就判断出这小子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 此人油滑奸诈,诡计多端,最主要的是脸皮够厚。 田易自问,反正换作自己是肯定做不到如他这么绝,可见这小乞丐确实有几分过人之处。 如今田易初来乍到,身边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都没有,想要做点什么难免处处掣肘。 特别是他今晚亲眼见识到袁府内部派系林立,难分敌我的凶险形势,更是坚定了他亟需找寻一个足以心腹相托的盟友或者手下的想法。 而眼前这个小叫花,对田易来说无疑就是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 首先是对方的乞丐身份,既可以作为一种很好的掩护,又便于自己轻松控制。 其次,有这样一个聪明的耳目在外面帮自己办事,自己的消息将会灵通许多。 且哪怕一旦真有什么意外发生,有了此人在外面接应自己,也应该能助自己全身而退了。 田易打定主意,早早便观察好周围环境以备不测。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的未雨绸缪的确是明智之举。 只因老张婆娘的突然闯入,直接导致阿鸡的脱身计划功亏一篑。 而田易一直在暗中紧盯着阿鸡的一举一动,待看到他贼眉鼠眼地偷偷往人群处靠拢时,便已经猜出了他的意图。 收人必先收心,田易非常明白这个道理。若想收服一个人,那就得让对方始终觉得亏欠自己才行。 所以,田易紧跟在周登后面,最终找到机会,成功使诈诓走了他,这才救下了阿鸡性命。 这也幸亏他全程围观,了解了事情详尽,知道阿鸡还有三个同伙协助作案,否则他刚才根本就想不出那套以假乱真的说辞诓骗住周登。 当然,若是此计没有成功,双方势必会大打出手,那样的话,田易心中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到时也只能选择放弃阿鸡。 他认为哪怕合二人之力也远不是周登的对手,何况以阿鸡的为人,估计十有八九会趁机逃跑,留下他一人扛锅。 不过好在事情几近完美解决,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的意外。 唯一的一点小瑕疵,就是田易发现自己有点高估了阿鸡的智商。 “什么,你是司徒府的人!” 阿鸡才刚坐下,听到这话‘腾’地一下又跳了起来。 “嗬,我说兄弟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我看你之前从容不迫,侃侃而谈,可挺有大将风范的呀?” “啊,呵呵,让兄长见笑了。小人阿鸡,兄长不会不知道吧?” 阿鸡讪讪一笑,连忙又坐了下来,然后神神秘秘地对田易低声说道, “敢问兄长可是宁儿小姐派来救小弟性命的吗?” “咦,你竟然认识宁儿?” 这下反轮到田易大吃一惊了。 “咦,难道你不是宁儿小姐派来救我的吗?” 阿鸡也大出意料之外,今晚他可谓频频失算,真的是有点伤到自尊心了。 “呵呵,还真是有意思啊。难道这就叫缘分?” 田易很快就将状态调整了过来,随即握住阿鸡的手欣喜地说道。 第116章 认作兄弟 “哈哈,是啊,这可是天大的缘分啊!” 阿鸡也反握住田易的手。 双手互握,此时两人心头忽然都泛起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他们就像是亲兄弟,本就应当这么亲密无间。 二人不由顿生相见恨晚之意,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欣赏和信任,仅此一次握手便足以托付性命。 缘分这东西,当真是妙不可言呐! 阿鸡喜不自胜,拉着田易起身说道: “兄长请随我来,小弟有几个兄弟早已备好吃食,就等小弟赴约了。 这里说话不便,但请兄长能给小弟个机会,让小弟略尽地主之宜,以报兄长救命之恩。” “哈哈,我猜你们准备的吃食就是那四只烧鸡吧?” “哈哈,兄长明鉴!” “过奖过奖,如此鄙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吧兄弟。” 二人满心欢喜,把臂同行,在阿鸡的引领下先去会合大牛等人。 却说周登受田易蛊惑,一路狂奔赶着回去救周瑜,直待接连穿过两个里坊后,他突然猛地止住了脚步。 不对呀,我们两个七拐八绕追出去这么远,他怎么可能碰的着我们? 既然这么远的距离他都能追上我们,那他的武艺绝对当在我之上。 假如公子真的出事,他有跑过来求救的时间,为何不选择直接救人? 除非他是在骗我,要不然根本解释不通! 想来他本就偷偷跟在我们后面,直到看见同伙危险,迫不得已才出来现身相救。 怪不得他的嗓音那么沙哑,并且还不敢抬头看我,原来是怕我记住他的样子啊。 他娘的,貌似自己这是被人给当猴耍了吧! 周登越想越不对劲,这要是回去一看少主啥事没有,再问自己怎么没抓到人,可让他如何开得了口。 想自己堂堂雒阳南部尉,竟被几个小叫花给耍得团团转,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自己这张老脸还往哪搁呀。 不行,得赶紧回去抓人! 老天保佑,希望他们自以为得计还没有跑多远,让我能一网成擒,将功补过,不然这次真就糗大了! 结果当然是令周登很失望,等他再跑回去时那里早已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周登不死心,又左右寻了寻依旧无果,最终也只能接受现实,仰天长叹,后悔莫及。 于是他一脸悻悻然地回去向周瑜复命,不过周瑜在知晓详情后,并没有丝毫责怪他的意思。 毕竟周登都是担忧自己的安危,所以才关心则乱。 这等忠仆不仅不能怪罪,反而还要好言安慰。 故此周瑜劝周登尽管放宽心,只要这帮乞丐不离开雒阳城,早晚有一天会落到咱们手上的。 周登感动不已,盛赞周瑜高义,然后二人便先行押送烧鸡店老张回寺狱收监了。 围观人群也逐渐退散,到最后现场只剩下老张婆娘一个人,兀自瘫在地上哭天抢地,怨天尤人了。 阿鸡带着田易在约定地点如愿会合了大牛三人,而大牛他们也早已在这里等得心浮气躁,望眼欲穿了。 此时见到阿鸡安然无恙,哥仨登时欢欣雀跃,一拥而上抱着阿鸡问长问短。 田易见兄弟四人真情流露,不禁想起了前世自己那几个兄弟,大家在一起时也就像阿鸡他们这样亲密无间,情同手足。 唉~,只可惜今生再也无缘相见了。 “嘿,好了,先别问那么多了。来,我给你们介绍个新朋友。” 阿鸡抬手示意三人安静,随即隆重地向他们介绍田易, “这是田易田大哥,是我有幸刚结识的兄长,也是我阿鸡的救命恩人。 以后你们几个对待田大哥就要像对待我一样恭恭敬敬,唯命是从,都记住了吗?” 大牛三人一听是田易救得阿鸡脱险,当即二话不说,纳头便拜,皆称呼田易为‘大老大’。 “呵呵,哥几个快快请起,如此大礼,鄙人可承受不起。” 田易赶紧扶起三人,然后笑着问道他们, “敢问哥几个何谓‘大老大’呢?” 二牛表情严肃,抢先答道:“你救了俺们老大的命,就是俺们老大的老大,俺们自然得叫你‘大老大’呀。” 大牛接着说道:“是啊大老大,只要你不嫌弃我们哥几个邋遢碍眼,我们以后就跟定你了。” 阿狗则言简意赅:“大老大,谢谢你救了阿鸡哥的命,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哈哈,是这么回事啊。” 田易哭笑不得,仅从这几句话中便能看出此三人天真无邪,也全都是一片赤子之心,绝对值得信任。 “承蒙兄弟们看得起,请听鄙人一言。” 田易抱拳施礼,肃容说道, “在我眼里,大家平辈论交,不分什么三六九等。你们若不见外,以后直接喊我‘易哥’即可。 我田易堂堂七尺男儿,言出必行,今日既然认了你们做兄弟,那此后大家必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决不食言!” 田易情真意切,句句发自肺腑,四人感受到他的真心,不由心悦诚服,当场就一同跪拜,认田易做了大哥。 “大哥,你若不嫌弃我们哥几个低贱,不如我现在就去买坛好酒,咱们五个以酒祭天,干脆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阿鸡当下提议道。 原来他也看出田易此人居然比他还要头角峥嵘,出类拔萃。 虽然不记得历史上有这么号人物,不过只看他气度,便知其绝非池中之物。 如今自己势单力孤,天幸能碰见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英雄,若是错过岂不是要后悔终生吗。 阿鸡心想何不就趁此时趁热打铁,直接用情义束缚住田易,将他彻底绑定自己,免得将来再被别人给挖了墙角。 “呵呵,阿鸡兄弟,你就不怕路上再撞见那周登吗?我看咱们就别冒这个险了。 兄弟重在交心,不必拘泥于形式。 难道没有那些东西,我们哥几个就不能肝胆相照,荣辱与共了吗?” “呵呵,易哥说的对,是小弟落入俗套了。” 阿鸡心下一时还真琢磨不透,田易此番说辞到底是真心还是敷衍,故而也只好打个哈哈就当此事揭过去了。 第117章 互相试探 田易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转而去询问大牛三人的姓名,借机将此事岔开话题。 所谓交浅言深乃是大忌,即便他与阿鸡投缘,也不能如此草率便结拜兄弟。 毕竟人心隔肚皮,不经历考验就推心置腹的话,很可能会害死自己。 而且田易是个野心很大的人,怎能随便有点好感就跟人八拜之交,这岂不沦为江湖草莽之流了吗。 因此,自己眼下还是好言抚慰,以理拒之为善。待日后看这个阿鸡是否可堪大用,再另行决定吧。 “来,易哥,咱们也别光干坐着说话了,吃鸡吃鸡。” 阿鸡向来心大,他也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尽管他知道自己的本事很大,但架不住别人不信啊。 说到底就是自己的身份太卑贱,人家现在愿意主动跟一个乞丐称兄道弟,自己就应该知足了。 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时候到了自然会瓜熟蒂落,自己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田易也不跟他们客气,再客气就明显见外了。 于是他伸手接过阿鸡递过来的鸡腿就大咬了一口,那鸡肉入口滑嫩,唇齿留香,田易不由点头夸赞道: “嗯,味道果真不错,堪称一绝。这都凉了尚且如此美味,若是趁热吃不得叫人欲罢不能啊。” “哈哈,易哥说得极是,小弟深有同感。” 阿鸡捧着一只烧鸡埋头大嚼,口中含糊不清地问道田易, “易哥在司徒府邸做事,这种美味不是应该经常吃到的吗?” “呵呵,老弟高看我了。我不过只是袁司徒爱子的一个贴身小侍从而已,说的直白点就是一介奴才,哪里有资格享用这等美食呢。” “易哥过谦了,你可是贴身侍从,已经不能跟其他下人们混为一谈了。这袁公子身边的红人,怎么着还混不上只烧鸡吃吗?” “阿鸡兄弟就别挖苦为兄了,你以为司徒府上谁都能如宁儿小姐一般混得风生水起,春风得意吗?” “咦,难道连易哥这般人才出众也难缨其锋吗?” “不错,宁儿小姐在袁家身份超然,她才是真正的不能以下人论之。对了,却不知老弟你跟宁儿有何交情呢?” 二人一问一答,彼此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细,看似风轻云淡,实则意味深长。 这直接关乎两人将来的从属关系,谁地位高谁才能占据主导位置。 “噢,实不相瞒,小弟是宁儿小姐外派的亲信,专职负责帮小姐收集城中消息,并兼管外围一切事务。” 阿鸡又打算无中生有,刻意为自己抬高身价。 在他想来,既然田易在袁家尚未得志,那何不趁此良机尽量抬高自己,这样以后说起话来也会更有底气一些。 “呵呵,那可真是幸会幸会了。 不过宁儿小姐是我家公子的未婚妻,为兄身为公子贴身侍从,有幸也与小姐接触良多,怎么从来没听她跟我们提过,还有外派亲信这一说呢?” 田易一听阿鸡这么说,就知道他肯定是在吹牛。若真是宁儿亲信,岂能过得如此落魄。 这小子说起谎话来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一点田易还真是佩服得很。 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阿鸡绝对想不到田易会是一个来自未来的人。 像他这种信口开河,迷惑视听的诈术对田易而言,早已是司空见惯,应付自如了。 “这个嘛,嘿嘿,估计宁儿小姐自有她的深意,就不是我们这些做手下的应该过问的事情了。” 阿鸡看着田易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心里莫名地就感觉有些发慌。好在他脸皮够厚,很快就恢复心态,又把宁儿拿出来做了挡箭牌。 田易见他这么好面子,当下也不揭破,便顺着他的话说道: “既如此,为兄厚颜,城内之事也就烦请老弟一并费心了。” “哈哈,易哥哪里话,都是分内之事,小弟义不容辞啊!” “当然,兄弟们若是有事,也尽可以来找我。只要为兄力所能及,必会尽力而为,在所不辞。” “哈哈,有易哥这句话,想必小弟日后在雒阳城也可以横行无忌了。” “君子不骄不躁,不矜不伐,谦逊谨慎,温恭自虚,阿鸡兄弟亦宜鉴之啊。” 田易见阿鸡为人潇洒不羁,深怕他再恃宠而骄,由着性子惹出祸端来,连忙出言提醒。 “多谢易哥教诲,小弟受教了。” 阿鸡表面恭谨,心下却甚是不以为然。若是不能随心所欲,率性而为,那做人还有何意义。 不过这话他肯定不敢明说出来,毕竟人家完全是一片好意,自己哪能拂了人家面子。 于是他干脆换个话题,又递给了田易一只鸡腿,接着顺口问道: “易哥你深居袁府,不知我们几个该怎么联络你呢?” “这个简单,袁府门前两侧各有两棵梧桐树,右侧临街的那两棵树便可作我们联络之用。” 田易接过鸡腿嚼了两口,然后继续说道, “我每日卯时三刻和午时三刻左右会各出来查看一次,若你们有事找我,到时可在门外树下等候。 若是没等到我,就在靠街那棵树下插一根树枝,我见到后自会注意勤加查看。 同样,我若有事找你们,也会在第二棵树下插一根树枝,你们看到后也尽量在那里等我露面。” “诺,好的易哥,我记下了。” 阿鸡跟大牛三人均牢牢记下双方的联络方式,之后阿鸡又拐弯抹角地跟田易打探起宁儿的相关消息来。 这也让田易更加确信,阿鸡此前所说必是夸大其词,他跟宁儿之间当不过是点头之交。 奈何田易对宁儿的真实情况委实所知有限,而且他们两个现在还是敌非友,是以并不能给阿鸡提供多少有用的信息。 因此,田易目前也只能含糊其辞,模棱两可地先将阿鸡搪塞过去再说吧。 四人有问有答,相谈甚欢,不觉间就听见城内更鼓报寅时已到。 田易见时辰不早了,便自起身告辞。 阿鸡也不强留,毕竟这种严寒天气夜晚还是很冷的。 刚才吃着烧鸡补充热量还没觉出怎么样,现在他们四人衣衫单薄,不觉间就已经冻得浑身哆嗦了。 第118章 皇子协意外发病 田易临走之前好似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阿鸡鉴貌辨色,立即凑上前去,贴近田易恭敬地问道: “易哥有何吩咐但说无妨,小弟洗耳恭听。” 田易搂着阿鸡肩膀,背着大牛三人悄声问道阿鸡: “兄弟,假如有一天我跟宁儿闹翻了脸,又都有求于你,到时你会选择帮哪一个?” “我肯定是帮你啊易哥,这根本不需要考虑的。” 阿鸡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回道。 “为何选择帮我,给我个理由?” 田易紧盯着阿鸡的双眼,一脸严肃地说道, “听着,我不要奉承或者敷衍,我只想听真话!” “因为不管我做的有多好,在宁儿小姐眼里我始终都是条狗,最多不过是条好狗罢了。” 阿鸡坦然直视田易的摄人目光,当下也肃容答道, “但你却是我的大哥,你把我当人看,把我当亲兄弟对待,单凭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好,好兄弟!你记住,只要你不负我,我田易必不负你!” “易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同样的话小弟也要送给你啊。” “哈哈,好,你我兄弟共勉之!” 二人击掌为誓,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几人依依惜别之后,阿鸡望着田易的背影不由心生感慨。 这他奶奶的都叫什么事啊! 怎么随随便便遇见个人就这么心机深沉,难以应付? 从粗中有细的汉子马元义,到阴险狠辣的唐周,再到冰雪聪明的宁儿、深藏不露的田易,甚至还不算那个县令的小公子和县尉周登。 貌似这里边哪一个单独提出来,都足以跟三国演义里那些诸侯们的智商一较高下了吧。 这他奶奶的穿越的是同一个三国吗? 阿鸡现在觉得自己都有些茫然了,连对付起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来,自己都磕磕绊绊,处处绞尽脑汁尚且捉襟见肘。 那以后面对那些真正的大人物时,自己在他们面前岂不就是个跳梁小丑吗。 阿鸡这一刻自信心备受打击,心中苍凉失落,一时竟生出一种不知未来当何去何从的感觉。 “老大,你发什么呆啊?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呢?” 大牛的声音适时从身后响起,阿鸡一个激灵,瞬间从沮丧的情绪之中清醒了过来。 他不禁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颊,重新振作起精神,先吩咐大牛他们将烧鸡残骸收拾干净,直接就地掩埋。 不过,接下来在商量那四只穿鸡的铁钩子该如何处置一事上,四人却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大牛二牛认为此物危险,应该跟鸡骨头一起埋掉了事。 若是让官兵发现他们几个乞丐身上藏有铁质利器,那估计直接就会将他们当场击杀的。 而且老张既然被抓走了,那这几天上边肯定会严查此案,留着这些东西在手里岂不是授人把柄,自寻死路吗。 阿鸡却认为这年头想找点铁器不容易,这几个铁钩拿回去,想办法敲直了直接就能当尖锥使用,埋掉它们岂不是暴殄天物吗。 阿狗自己并没有什么想法,仍然是一如既往地支持阿鸡。 双方各陈己见,一时僵持不下,最后还是阿鸡摆出了老大的身份,这才强行决定下来。 而现下天寒地冻,正是最冷的时候,百姓们都回家避寒歇息去了,大街上几乎空无一人。 他们此时若想安然溜出城门,无疑已是难如登天。 干脆今晚就不回桥底了,在这城里找个避风的角落先凑合到天亮再做打算。 正好自己也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处理这几个铁钩子。 阿鸡将想法告诉了大牛他们,三人这次没有任何异议,均同意阿鸡的安排。 于是四人就近找了一处柴草堆,倚着草堆抱团取暖,很快便窝在一起睡着了。 随着五更鸡鸣声迭起,雒阳城也随之又恢复了勃勃生机。 雒阳令周异按照昨晚和周忠、周瑜制定好的计划,一大早就跑到司徒府来呈报如何处理异象一事,并趁着人多借机大闹了一场。 袁隗被周异此举搞了个措手不及,眼看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再装糊涂就说不过去了。 不得已之下,他也只能临时改变既定计划,先行带着周异前去入朝面圣。 时百官早朝俱已到齐,却都三三两两地站在殿内等候天子上朝。 袁隗为因周异闹事来得稍晚,故此不明所以,于是上前低声询问太尉杨赐怎么回事? 如此方知,原来昨夜皇子协御宴之时,不知何故突然晕厥,醒来后便浑身无力,犹如大病一场,遂卧床不起。 圣上最疼爱此子,急宣太医令召诸员医一同诊治,为此折腾了一宿。 结果不仅皇子的病情未见有何好转,还牵累圣上彻夜未眠。 如今圣上操劳过度,自觉头晕脑胀,不能理事。 已着张让传达口谕,命百官暂在殿内静心等候,切勿喧哗,估计今天的朝会是够呛能开得了了。 袁隗摇头长叹,一脸惋惜担忧之色,心下却已然乐开了花。 这下好了,此事正好可以暂行搁置,如此也算皆大欢喜啊。 周异对此也不禁大感惊讶,猜不透这到底是天意使然还是人为设计。 反正对他来说此事能拖就拖,拖得越久就对他越有利。 众人等了半晌,结果不出意料之外,最终还是张让出来宣称圣上龙体欠安,深感不适,命诸人先行散朝,有事明日再奏。 周异请示袁隗祛灾之事到底该如何处置,袁隗则联合太尉杨赐,司空张济一起上前请示张让。 张让看着袁隗但笑不语,袁隗立时会意,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古人诚不欺我。 得到张让的答复后,袁隗便告知周异,让他回去先只管筹备好相关事宜,待圣上龙体转安后再做安排。 雒阳城中依旧一片安宁祥和,百姓们侥幸暂时躲过了一场大难。 尽管此难犹如利剑悬空,很可能转瞬间就会卷土重来,不过就当下而言,城中之人绝大多数还是无知者无畏的。 第119章 请马元义帮忙(上) 阿鸡当然也不例外,身为一个乞丐,他更不可能知晓这些朝堂大事了。 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很简单,就是一定要竭尽所能,让自己在这繁华的雒阳城里扎根发芽,并保证兄弟们都能跟着自己衣食无忧的好好活下去。 不过要想达成这个目标,首要前提就是得保障自身的安全无虞才行。 若是连性命都堪忧的话,那自己即便想的再多,还不都是在痴人说梦。 而现实情况也确实不容阿鸡乐观,焦大率领的那帮乞丐势必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即使阿鸡选择拿钱买命,也照样无济于事,早晚会被对方榨干所有价值,最后弃如弁髦。 怎样才能摆脱这群吸血鬼的骚扰,如今已是阿鸡的当务之急。 经过这一早上的苦思冥想,还别说,真就叫他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这个办法不仅能够让他们摆脱目前的困境,还有可能将焦大一伙人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阿鸡仔细在脑中完善细节,越想越觉得此计成功几率超大,完全值得冒险一搏。 兴奋之际他立刻便将大牛三人叫醒过来,然后跟他们详细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什么!我不同意老大,此举太过冒险,简直与送死无异。咱们大不了离开帝都就是,何必非要留在这里跟他们拼命呢?” 大牛情绪激动,刚一听完阿鸡的计划就第一个强烈出言反对。 二牛紧跟着也举手反对。 阿鸡扭头看看阿狗,没想到这次竟连阿狗也跟着摇了摇头,不同意阿鸡的计划。 “兄弟们,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长久之计。咱们逃得了一时,能逃得了一世吗?” 阿鸡深深叹息,语重心长地开始给三人做思想工作, “咱们四个一起长大,自小遭逢大难,侥幸活命后便一直流落街头,可以说这几年来受尽了白眼,吃尽了苦头。 好在历经这种种磨难之后,咱们总算也看透了人情冷暖,阅尽了世态炎凉。 一路走过这么多郡县、村庄,我问你们,哪一处不是恃强凌弱,弱肉强食? 你们又可曾见过哪一处是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的?” 三人面面相觑,均摇头不语。 “天下乌鸦一般黑,不是说我们离开这里,换个地方就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而是无论我们走到哪里,等待我们的都会是同样的结局! 只要我们一直活得这么卑微,一直活在最底层,就永远会有人来欺负我们! 恶人到处都是,问题不是出在他们身上,而是出在我们自己身上啊!” 阿鸡说到此处便不再言语,转而静静地看着他们,给他们一点思考的时间。 “你说的对老大,可能是我穷日子过怕了吧,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就想着能忍则忍,只要能活着就好。” 三人中还是大牛脑子灵光一些,率先做出了决定,他看着阿鸡坚定地说道: “不过我现在想通了,我们能活下来全都是老大拿命搏来的,没有老大,我们这辈子做梦也别想吃上一口张记烧鸡。 既然老大你这么有信心,连你都不惜此命,我大牛还有什么好怕的,跟着老大干就完了!” “俺哥都没意见,俺就更没意见了。俺昨晚就说过这条命是老大的,只要老大一声令下,俺二牛只管往前冲,为老大拼上性命便是。” “那个,大牛和二牛哥都同意的话,那我也听你的老大。” “好!所谓富贵险中求,只要咱们兄弟齐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况且我还留有后手,几乎有九成把握必胜。 我阿鸡既然答应过让你们以后衣食无忧,活得逍遥自在,那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阿鸡非常成功的为三人洗了脑,现在大家同仇敌忾,信念空前的凝聚,都义无反顾地要跟着阿鸡大干一场了! 阿鸡见人心已定,便开始逐一安排任务。 大牛是三人中最谨慎精明的一个,阿鸡安排他单独行事。 “昨夜‘张记烧鸡’闹出那么大动静,现在估计早已是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 此事性质恶劣,今早雒阳官寺那边肯定会严审此案。 你的任务就是去官寺外旁诫探听动静,并择机为老掌柜出堂作证。 因为昨晚只有你和二牛未曾暴露相貌,所以不必担心被人识破,可以放胆去做。 具体说辞待我去找你时,自会跟你详说,事不宜迟,你这就动身前去官寺那里打探消息吧。” 大牛应诺,当即领命而去。 “二牛,阿狗,你们每人携带两只铁钩,先回咱们桥下草窝,将这四只钩子找个隐秘处藏好后,再到南市向阳街的‘福来馆舍’外等我即可。 记住,路上一定要小心,千万别叫城守给逮着吭。 至于我自己另有任务,你们就别管了。好了,大家分头行事,开始行动吧。” 二牛和阿狗随即也谨遵吩咐,领命而去。 阿鸡则信步朝着南市向阳街走去。 到了向阳街上,阿鸡打眼一看,很快就找到了‘福来馆舍’的位置。 只因这家馆舍的排面最大,装修最好,而且足有三层之高,跟它旁边的店铺比起来,真可谓是妥妥的一枝独秀了。 阿鸡来此不为别的,就是想预先给自己准备条后路,希望请马元义出手相助。 这样哪怕他的计划真有什么始料未及的变故发生,只要有马元义这种高手在,要保住几人的小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此时朝阳初升,馆舍才刚开门营业,馆内一个客人都没有,显得冷冷清清的,只有四五个伙计在店里清扫收拾。 阿鸡昂首阔步地踏入店内,充耳不闻店伙计的喝骂制止声,径直走到柜台前大声问道: “掌柜的,请问马元义马大侠当下可在贵馆否?” 掌柜的闻言抬头看了阿鸡一眼,却只是嗤笑了一声,连话都懒得回,便又低下头自顾自算账去了。 “哪里来的小叫花,胆挺肥呀,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旁边收拾案几的那个伙计此时一看掌柜的态度,立马就来了精神。 当着领导的面,有这大好机会还不得抓紧表现表现啊。 第120章 请马元义帮忙(中) “我说小子,你说话最好给我放尊重点,没听过‘人不可貌相’吗。有些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聪明的话就滚远点,干你自己该干的活去。” 阿鸡深知人性中的丑陋之处,若是他一来就表露出一副唯唯诺诺的讨好模样,只会让这些小人物格外的自以为是,从而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但你要是跟他们强硬起来,反而会收到相反的效果。他们必然会心生疑虑,因为摸不清你的底细而对你客客气气,毕恭毕敬。 这就是深藏在骨子里的人之劣根性,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眼前这群市井小人更不会例外。 “我去你的吧,我看你个小瘪犊子就是皮痒了欠揍,竟敢上这充大尾巴狼来了!” 小伙计可不吃阿鸡这一套,上前揪住阿鸡的衣襟就要往外拖他。 “哎哎,你给我撒手!你这家伙咋不按规矩出牌呢。” 阿鸡一脑门黑线,看来自己自信过头了,这个时代的人还真是不能以常理度之啊。 “我警告你啊,赶紧给我撒手,要不然你会后悔的你知道吗,别怪我没提醒你吭!” “你个臭叫花子,越说你还越来劲了是吧,给我滚出去吧!” 伙计手上加劲,将阿鸡一气硬拖到门口,说完作势就要把他给扔出去。 阿鸡怒火上涌,忍无可忍,朝着这伙计肋下就是一拳。 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病猫不成! 那人吃疼惨叫一声,手上自然也就松了劲,阿鸡顺势又在他肚子上捣了一拳,紧接着一脚就把这倒霉蛋给踹出了馆舍门外。 “雒阳南部尉周登周县尉是我结拜大哥,我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谁有胆量再敢动我一根手指试试!” 其余伙计一见阿鸡动手打人,立马就围了上来想要揍他。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里还是五六个人呢。 阿鸡好汉不吃眼前亏,也只能再施诈术,表现出一副凛然不惧的无畏模样,同时大声怒吼,希望借此震慑住对方。 众伙计果然上当,都知道‘不怕县官就怕现管’的道理,这小子说得这么有板有眼,底气十足,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 而这条街本就隶属于周县尉管辖,若他说的是真话,一旦惹恼了他,那谁能吃罪得起啊。 当下几个伙计一时间都没了主意,竟不约而同地都齐刷刷扭头看向了掌柜的,等着他来发话给个指示。 “咳咳,还不都给我退下,赶紧干自己的活去。” 掌柜的见此情形不由尴尬地咳嗽了几声,然后便冷着脸斥退了众人。 “呵呵,都是些粗鄙下人,不懂礼仪,还望小兄弟不要跟他们一般计较啊。” 掌柜的此刻已经换了一副面孔,笑容满面地试探着问道, “敢问小兄弟找马大侠所为何事啊?” “哈哈,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掌柜的您是个聪明人,可比这一堆笨蛋强太多了。” 阿鸡指着那些个伙计不屑一顾,随即整整衣襟便又信步回到了柜台前。 “不过呢,聪明人就该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有些事情知道的多了,反而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啊。” “呃,呵呵,鄙人明白。鄙人这就着人请马大侠下来,还请小兄弟这边安坐,稍等片刻。” 掌柜的趁机仔细打量了阿鸡一番,发现此人举止有度,气定神闲,说起话来也是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因此,他私认为阿鸡肯定是故意伪装成这副乞丐模样的。 就这种气度靠装是绝对装不出来的,是以他对阿鸡的态度立时便恭谨起来。 “哈哈,不必麻烦了掌柜的,某家已经知道了。小兄弟快快有请,看见你某家就心喜得紧哩。” 这时一道雄厚的声音自二楼响起,原来却是马元义在楼上被阿鸡闹出的动静所搅醒,正好开门出来查看。 不过这一看可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马元义万万没想到竟然是阿鸡过来找自己,顿时喜形于色,连忙下楼迎接阿鸡。 “哈哈,马大哥明鉴,小弟对大哥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阿鸡也疾步上前相迎,见面纳头便拜,马元义赶忙一把扶住他。 二人自初次见面时,彼此便深觉意气相投,惺惺相惜。 如今再度聚首,又没了唐周从中作梗,故此二人更是毫不掩饰内心的欢喜之情。 彼此略微寒暄了几句,便欢天喜地地联袂回了客房。 关门坐定之后,阿鸡打眼粗略扫了一圈,却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单间。 屋内只有一张单人床,收拾得倒是挺干净,唯独这一屋子的酒味顶得阿鸡昏昏欲醉,绝对是老马本人的房间没错了。 “哈哈,老弟见谅,哥哥就好这口,这辈子怕是戒不掉了。” 马元义一见阿鸡皱鼻撇嘴的表情就猜到,他肯定是被自己屋里的酒味给熏着了,于是连忙去打开后窗通风散味。 “无妨无妨,马大哥真乃性情中人,小弟好生敬慕。改日定要衣冠齐楚,与马大哥开怀畅饮,一醉方休不可。” 阿鸡虽然心中疑惑重重,但却十分谨慎地没有询问有关唐周的任何事情。 他此行的目的单纯就是来找马元义帮忙,并不想节外生枝。 毕竟唐周给他留下的阴影实在太大了,这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阿鸡可不想英年早逝,死的不明不白。 “哈哈,还改什么日啊,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天赐良辰,咱们哥俩正好痛饮一番。老弟稍待,哥哥这就着店家速速准备酒菜。” “哎,先别急啊马大哥。” 阿鸡见马元义说到做到,起身就要去招呼店家,惊得他急忙一把抱住了对方, “不瞒大哥,今日小弟冒昧前来拜访,其实是有事相求,还望大哥勿怪小弟唐突。” “嗨,有啥唐突的,有事说事,也不耽误咱哥俩喝酒不是。嘿,你别老拦着我叫酒呀兄弟。” “我的大哥哎,日后咱哥俩有的是时间喝酒,当前小弟正是生死关头,命都快保不住了,哪还有心情在这陪大哥把酒言欢啊。” 阿鸡哭笑不得,这老马也太好酒贪杯了吧。现在自己可是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呢,要不然根本就拦不住他。 第121章 请马元义帮忙(下) “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般严重,快说与大哥听听。” 马元义一听是性命攸关的大事,立马慎重起来。 他一把就将阿鸡从身上拎了下来,二人重新落座,静听阿鸡诉说正事。 “是这样的马大哥,小弟兄弟四人在帝都孤苦无依,又无路引或名刺证明身份,平日里只能依靠乞讨为生。 本以为这样了此残生也未尝不可,谁知厄运偏挑苦命人,这雒阳城里原来还有个丐帮。 这个丐帮里的帮众全都是些乞丐,别看他们表面上打着乞讨的旗号,其实暗地里尽干些欺男霸女,坑蒙拐骗的勾当,小弟兄弟四人就深受其害。 自昨日下午与大哥分别后,小弟便被丐帮的那伙人给盯上了。 待我们回到津门桥下落脚之处时,直接就被他们堵在那里狠狠地打了一顿。 你看我这身上被他们打的,一块一块的都是淤青。” 阿鸡边说边撸起袖子,敞开衣襟给马元义看自己身上的创伤。 这一点他倒是没忽悠老马,这确实都是他昨晚跟秃子一战,被对方给打出来的。 老马看到阿鸡身上果真伤痕累累,不禁瞋目切齿,气得直拍桌子骂娘。 阿鸡一见老马对自己已经深信不疑,立即趁热打铁,继续向老马告状: “丐帮的那个首领焦大,他不光带人抢走了唐大哥赏给小弟的所有银子,还威胁我们三日内必须再凑齐三两银子上交给他,否则就要把我们四个杀人灭口,叫我们死无葬身之地呢。” “可恶,真是可恶至极!” 马元义出身贫苦,热血豪侠,平生最见不惯的就是这种为非作歹,祸害百姓的凶恶之徒。 当下听完阿鸡的遭遇,真是义愤填膺,暴跳如雷,誓要宰了这帮混蛋不可。 “马大哥你先消消气,气大伤身,要是牵累大哥被这帮畜生不如的混蛋气坏了身子,那小弟可就百死莫赎了。” “嘿,阿鸡兄弟尽管放心,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豪侠本分,大哥岂能怪罪于你。 而且此事现在既已经叫某家知道了,哪怕跟你无关,某家也定要去匡扶正义,替天行道!” “小弟多谢马大哥仗义相助,大恩不言谢,以后马大哥但有吩咐,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哈哈,一群叫花子而已,对某家来说不过举手之劳,阿鸡兄弟太客气了。” “呵呵,马大哥威武,小弟自然是一百个放心,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早就来麻烦大哥帮忙了。 不过话说回来,马大哥此来帝都是有要事在身,唐大哥曾再三叮嘱你谨慎行事,万勿节外生枝。 小弟私认为对付这么一帮乞丐,咱们完全犯不上冒这么大的风险。 到时一旦有个什么疏漏被官差给盯上,那咱们岂不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吗?” “诺,老弟所言极是,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某家,差点就要闯下大祸呀。 可是,若如老弟所说,那为兄岂不是帮不上你什么忙了吗?” “呵呵,为大哥计,小弟只需要大哥帮忙撑个场面立立威,震慑住他们就行。只要不搞出人命来,那自然就相安无事喽。” “哈哈,听老弟意思,看来你早已经成竹在胸了,那还不赶快说出来听听?” “嘿嘿,大哥英明,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您啊。 小弟心中确有安排,只不过时机未到,成败难料,小弟当下尚不敢对大哥明言。 还请大哥暂在馆舍内等候消息,不管小弟这边成功与否,都会派阿狗过来禀告大哥,到时大哥根据情况再做决定即可。” “也好,反正我原本就负责在此处留守。既是这样,那为兄就全凭老弟安排吧。” “多谢大哥恩德,小弟感激不尽。” “别光说不练,记得你此番欠我一顿好酒,下次加倍补上哈。” “呵呵,那是必须的。待此事一了,小弟定要陪大哥好好喝个痛快!” 阿鸡开怀大笑,笑到一半却猛地想起另一事来,脸上的笑容不由一窒,旋即又转为讪讪地笑着说道, “对了马大哥,小弟还有一事相求,只是,唉,有些开不了口啊。” “嗨,咱哥俩不必见外,老弟有话直说便是。” “呃,那个,嘿嘿,马大哥能否先借小弟些许铜钱应应急? 眼下小弟身无分文,可计划中又亟需用到些酒肉吃食。 唉~,小弟厚颜,实在是羞于启齿啊。” “哈哈,我当什么事呢这么正经,不就是个把铜钱吗。 来,为兄这里也不知具体有多少,你数数看够用不?不够的话我再去柜台那里赊点给你。” 马元义果然仗义豪侠,丝毫没有怀疑阿鸡是否为故意来骗吃骗喝的。 他说完便当即伸手入怀,掏出钱袋往几上一倒,但听‘哗啦啦’一阵脆响,直接倒了个干干净净。 阿鸡急忙用手挡住,生怕铜钱滚落一地,打眼粗略一数,估摸着都快有三百枚铜钱了吧。 他有生以来还从未见过如马元义这般豪爽,重情重义之人。 这一刻,他不禁被马元义的胸襟和人品深深折服,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意。 “够了够了马大哥,哪里用得了这许多,七八十文已足够小弟所需了。” “别跟大哥客气,都拿着吧老弟。你们四个半大小子正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千万别亏待了自己。” “马大哥,你对我的好我都记下了,多余的这些钱我真不能要。我对自己有信心,将来一定会凭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的!” 阿鸡坚持己见,从中只取出八十文钱装进了怀里,剩下的统统又推回到老马面前。 “马大哥,我记得你昨天可是答应过我的,只要我看相看得准,你便同意跟我结拜为兄弟,不知此话还当真否?” “哈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某家说话向来言出必行!” “呵呵,那小弟就放心了。 待小弟收拾完这些烦人的苍蝇,自会择个黄道吉日,杀鸡摆酒,正式拜马大哥为兄长。 日后,小弟可真就要仰仗大哥多多关照了。” 第122章 复仇计划启动(一) 君投我以木桃,我报之以琼瑶。 阿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辈子第一次打心底欣赏的一个人,竟然会是眼前这个义薄云天的粗豪大汉。 通过此次接触,他已暗自下定决心,将来无论如何都要救下马元义的性命,万不能让他含冤惨死在唐周的手里! “放心吧老马,像你这样的英雄绝不该屈辱的死去,为了你,我一定要改变历史!” 阿鸡暗暗发誓。 “哈哈,能跟老弟你义结金兰,正是为兄所愿。那你可得抓紧点时间,为兄就在此静候佳音了。” “哈哈,那是必须的。如此小弟就先行告退,保命的事就交给大哥了。” 既然后路已经备好,阿鸡当即起身跟马元义抱拳请退。 出了馆舍他正好撞见二牛、阿狗两人赶来碰头,于是三人合作一处,又马不停蹄地朝雒阳县寺赶了过去。 此时县寺门口早已是人头攒动,百姓们把县寺围了个水泄不通,都在好奇地向里张望。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张记烧鸡’的招牌在帝都本就闻名遐迩,经过老张昨夜那一波神操作后,现在更是名声远扬,有很多郭区的百姓听闻消息都特地跑过来看热闹。 而大牛现下就在这围观的人群当中,正看着那老张头跪在堂前,战战兢兢地等候雒阳令升堂审问呢。 只是不知何故,眼看这都要到辰时了,周县令却仍然迟迟不见现身。 堂外百姓一个个等得心焦,老张头更是痛不欲生。 他从一大早就在这跪着,这么长时间下来,双腿委实是麻痛难忍,那滋味已经堪比用刑了。 好在天可怜见,就在老张快要支撑不住时,雒阳令周异总算是姗姗来迟。 大堂内外立时便安静下来,周异升堂高坐,开始审理此案。 老张自知罪责难逃,故而如实交代,不敢有丝毫隐瞒,只求周县令能从轻处罚。 周异秉公办案,尽管他知道老张情有可原,但法不容情,当街持刀意欲行凶,证据确凿,即刻签字画押,暂行收押寺狱等候发落。 阿鸡三人几乎和雒阳令周异同时到达的官寺,趁周异审问老张的空当,阿鸡将之前准备好的说辞都详尽告诉了大牛。 随后他又仔细交待了阿狗该如何行事,并留下阿狗负责居中联络,传递消息。 待这边全交代清楚,阿鸡就带着二牛悄悄离开了县寺。 毕竟老张婆娘和她的两个儿子也都在旁诫听审,若是一不小心被她发现了自己和阿狗,那可就彻底玩完了,这大庭广众之下想跑都没地跑。 两人从县寺出来就径奔城外南市,阿鸡先去买了两坛好酒,两只烧鸡,然后又和二牛火急火燎地抱着酒肉往南郭土地庙,也就是焦大的老巢赶去。 路经津门桥的时候,阿鸡又叫二牛回去把那四只铁钩子取出来也一并带上。 这可是他精心为焦大准备的见面礼,此计能否成功就着落在它们身上了。 在阿鸡未穿越重生之前,因为他们兄弟四人曾跟过焦大一段时间,所以二人对土地庙的位置可谓轻车熟路。 阿鸡生怕时间晚了耽误计划,一路上催着二牛急行紧赶。 可怜二牛好不容易吃了顿饱饭,攒了这一身体力却几乎没干别的,光来回跑趟了。 这一路狂奔可把他累得气喘如牛,满头大汗。 好在阿鸡早上做的思想工作效果显着,二牛靠着报仇的信念,硬是咬牙坚持着一直未曾掉队。 直到阿鸡看见那残破凋零的土地庙,终于映入眼帘的时候,心里这才放松了下来。 他告诉二牛,现在不用那么着急了,慢慢调整呼吸,就按正常行走的速度即可。 等两人一路快行至庙门时,已然是神色自若,面色如常了。 阿鸡听说眼前这座土地庙,在很早以前也曾辉煌过一段时间。 可惜自从佛教开始盛行,百姓们都去了白马寺供奉礼佛之后,它便逐渐失去了人气,直至于彻底断了香火。 阿鸡想想也是,这土地公位卑言轻,些微神通又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些煌煌大佛呢。 故此,被世人舍弃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情罢了。 不管如何,反正这座土地庙再也无人问津。 此后它便一直孤独地矗立在这里,历经日月洗礼,风雨剥蚀,慢慢地年久失修,破败不堪,最终被世人所遗忘,化为了一堆废墟。 好在天道轮回,几年前雒阳城在一位神秘的大人物主持之下创建了丐帮。 此庙有幸被其手下三大副统领之首—焦大,看中选定为立身之所,在加以修缮后,从此便蒸蒸日上,熙熙攘攘,竟又重现了当年辉煌。 还真是白云苍狗,世事难料啊! 阿鸡轻轻叹息收回思绪,然后从容地跨进了庙门。 破庙虽大但空旷有余,一眼望去除了正对门口的那几尊神像外,剩下的空空荡荡一目了然。 这个时辰庙外天光大亮,艳阳高照,乞丐们都已经外出乞食去了。庙内只有寥寥几人留守坐镇,以防不测,其中就有焦大他们。 阿鸡略扫两眼,便将庙内的具体情形尽收眼底。 此时场中共有七人,其中四人两两分守前后大门。 阿鸡记得他们四个是亲兄弟,按排行分别叫做小二、小三、小五、小七,是焦大的亲信护卫,负责贴身保护焦大的人身安全,类似于现代保镖的身份。 另外三人则聚集在土地公神像前面的案几处,貌似正在讨论什么问题。 阿鸡看得分明,背对着自己的那人脑壳锃亮,定是斗部统领秃子无疑; 另一个眼睛贼大,长得尖嘴猴腮的,是斥部统领李大目; 而中间那个半倚神像,好整以暇地听着两人说话的,正是焦大本人。 阿鸡二人方一露面,负责守前门的小二和小三就立马上前拦住了他们。 “站住,你们来此何干?若没有要事赶紧滚蛋,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小二率先开口呵斥道。 “焦老大,是我呀,您未来最最忠诚的属下阿鸡。昨晚咱们才刚亲切交流过来着,您肯定记得小人吧。” 阿鸡毫不理会小二的诘责,直接隔空向焦大喊话。 第123章 复仇计划启动(二) 焦大他们听见小二说话时就已经看到了阿鸡两人,他跟秃子对视一眼,皆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猜不透阿鸡此来究竟意欲何为? “放他们进来吧小二。” “唯。” 小二小三对焦大唯命是从,收到指令也不多问,立刻便让开了道路。 焦大现在很好奇阿鸡的来意,反正自己闲来无事,且看看这小子到底搞什么古怪,就当图个乐子吧。 “焦老大辛苦,二位统领辛苦。” 阿鸡上前抱拳行礼,满脸堆笑地对焦大说道, “焦老大不愧是一方雄主,这么早便废寝忘食,殚精竭虑的为帮派谋发展,小人对您着实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呵呵,少拍马屁,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早什么早。” 焦大哑然失笑,明知阿鸡信口胡诌,却也不去怪他,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说吧,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嘿嘿,焦老大英明。昨日承蒙焦老大高抬贵手,放了小人们一条生路。今日小人别无他意,特略备薄酒,专程登门拜谢来了。” “嗬,有点意思哈。” 焦大跟另外两人互看一眼,均仰头大笑不止。 “小子,我们这么欺负你,你不恨我们,反而还感激我们。哈哈,你是真傻还是别有居心呢?” 秃子斜眼瞅着阿鸡,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呵呵,秃大哥说笑了。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小人不是真傻,而是真机灵。 以前小人不知焦老大盖世豪杰,竟还妄想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直到昨晚亲眼见识到焦老大的风采之后,才明白小人之前是多么的不自量力。 不过秃大哥若硬要说小人是别有居心,倒也无可厚非。 毕竟我们兄弟四人要想在这雒阳城里长久待下去,日后必然是要仰仗各位老大多多照拂的。” “哈哈,你小子这张嘴某家是真佩服,当个乞丐确实是可惜了。 你若真能按照昨天的约定凑够那三两银子,日后某家保证绝对不会亏待你。” 焦大虽说被阿鸡捧得心里很是受用,但他心里更清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小子八成是知道他自己不可能凑齐银两,所以特地跑这儿服软来了。 自己一方雄主,识人无数,见微知着,岂能让这小子轻易如愿,先堵住他的嘴再说。 “那是自然,银子不能少,诚意更不能少啊。” 阿鸡吩咐二牛将酒肉一一摆在案几上,然后又对焦大说道, “焦老大明鉴,这可是南外市最好最贵的杜康酒,足足三十文一坛。 这个也是南外市最贵的烧鸡,小人听说帝都里除了‘张记烧鸡’就属它口碑最响,味道最佳了。 今小人特呈献焦老大享用,以略表小人敬意,还请三位统领笑纳。” “哼,这两样吃食加在一起得有八十文钱,你昨天还说自己身无分文,已将所有钱财都交给了老大。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你现在花的这些铜钱是从何而来啊?” 李大目人如其名,眼睛大的跟牛眼一样。 其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不仅是焦大的智囊,还跟秃子一样是焦大的左膀右臂。 当下只见他怪眼一瞪,凶光毕露,恶狠狠地盯着阿鸡,那眼神仿佛能直透皮肉看穿对方的心思。 “呵呵,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这些铜钱不过是我来之前,仅用了一个时辰就讨得的。 小人行乞多年,自有一套独门技法,这也正是小人自信三天内凑齐银子的底气所在。” “噢?世间竟还有这等技法吗?小子,快快说来听听。” 秃子一听来钱这么快,登时两眼放光,粗暴地一把扯住阿鸡衣襟,就要逼他说个详细。 “哎呀,秃大哥莫急,莫急啊。来,各位老大应该还没吃饭吧?可别辜负了小人的一片心意,咱们边吃边聊,两不耽误嘛。” “且慢,小子,你们不是四个人吗?剩下那两个去哪了?” 李大目可能是以往害人太多,因此防范心理很强。 对于阿鸡这种油嘴滑舌,且能无视他慑人双目注视的厚颜之徒,他更是格外地心生警惕。 眼见阿鸡正打算抬手去拍碎酒坛泥封,李大目连忙伸手制止了他。 “呵呵,小人也是要吃饭的嘛。这么好的天气可不能浪费了,总得有人出去讨饭不是。” “哼,是这样吗?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撒谎呢?” 李大目将那两坛酒抱到自己面前,仔细观察上面的泥封有无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李大哥说笑了,您就算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骗您呀。” 阿鸡心下暗暗忌惮,这个李大目心思缜密,为人阴狠,他若是不死,自己就绝无可能安心。 而自己要想干掉焦大,也必须要先铲除此人才能成功。 此时李大目已经检查完酒坛确定没有问题,不过他仍是不太相信阿鸡所说的话。 于是他又把烧鸡拿到跟前仔细端详,同时嘴里继续阴阳怪气地盘问阿鸡: “呵呵,据我所知,你们昨晚可是干了件好大事啊。听说内城被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应该全都是拜你们四人所赐吧?” “佩服佩服,李大哥果然是耳目众多,消息灵通,雒阳城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别想瞒得过您的法眼,真不愧是斥部统领啊!” “怎么,看来你是承认了?” “咦,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吗?即使几位统领不问,小人过会也打算主动交代此事呢。” “哼,嘴长在你身上,当然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李大哥怕是对小人有些什么误会吧,小人可真是一片赤诚,真心仰慕各位老大的。 不信您瞧,有此物为证,足以证明小人所言不虚。” 阿鸡说完便从二牛怀中取出一个层层包裹的荷叶包来,继而将此物双手呈上,毕恭毕敬地放到了焦大三人面前。 李大目当先伸手拿起荷叶包,只觉入手沉重,打开一看,原来却是四只铁钩子包裹其中。 三人见状不由相顾失笑,这小子偷人家的鸡也就算了,竟然连挂钩都一并给顺了回来,真是太缺德了。 第124章 复仇计划启动(三) “嘿嘿,三位统领现在该相信小人确实是诚意满满的吧。” 阿鸡只看三人表情,就知道他们这回总算是对自己放下戒心了。 “小子,你先跟我们讲讲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要去陷害烧鸡铺的老张头?” “陷害?呵呵,焦老大未免太低估小人的能耐了。 小人那可是明晃晃的阳谋,一切都是那老张头咎由自取,怨不到我们头上啊。” 阿鸡将昨晚老张坑他们鸡腿一事,详尽地告诉了焦大他们,然后又把自己如何报复老张的经过,也全都如实说与了三人知晓。 阿鸡心里很清楚,自己昨晚闹出的动静不是一般的大。 后期围观的人群中,必定是有斥部的眼线目睹了大致经过,并已将此事上报给了焦大三人。 若是他当下有所隐瞒的话,只会适得其反,徒惹一身麻烦。 “三位老大,事情就是这样的。 小人本意只是想出口恶气,让那老张头长点记性的。唉,谁知道那么倒霉,偏偏就撞上了雒阳南部尉巡街呢。” “那你小子也是有够坏的,竟然用上那么恶毒的手段,真不知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嘻嘻,这种下三滥的粗劣伎俩,三位统领肯定是鄙夷不屑的。 不过小人无钱无势,背后又没有老大撑腰,不使这种烂招如何能报的了仇啊。 所以别怪小人太坏,而是那老张头太缺德,连我们乞丐的东西他都坑,您说他是不是活该!简直是畜生不如啊!” “他娘的,你个小兔崽子,这话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你是不在拐弯抹角的骂老子呢!” 焦大眼睛一眯,阿鸡这话明显带着些指桑骂槐的意思,他怎会听不出来。 “嘿,焦老大,您别误会,小人要是敢骂您,今天就不会专程来拜访您了。您看小人这多有诚意啊。” 阿鸡吓了一跳,连忙指着那些酒肉满脸谄媚地向焦大解释。 焦大暂时还不想跟阿鸡撕破脸,也就就坡下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揭过了此事。 他拿起一只铁钩掂量了两下,接着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哼,臭小子,怎么说你也是够缺德的,偷几只烧鸡也就罢了,这东西对你又没用,你把它偷回来作甚?” “嘿嘿,这东西对小人没用,但对焦老大您有用啊。” “对我有用?” 焦大看看李大目和秃子,二人皆皱眉摇头,显然也都没听懂阿鸡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李大哥,吃食没什么问题吧?” 阿鸡也不忙着说破,而是问起了李大目检查酒肉的结果。 “哼,算你小子懂事。” 李大目瞪了阿鸡一样,这才将吃食推到焦大面前说道, “酒肉都没问题老大,可以放心吃了。” “嗨,我说老李,你也是太谨慎了。就这两个小兔崽子能整出什么花样来,难道他们还敢下毒害死咱们不成。” 秃子早已馋得心焦,闻言立马便抢过一坛酒,一巴掌拍碎了盖子的泥封,大笑着说道,“哈哈,你也太看得起他们了吧。” “呵呵,谨慎点总归是没错的。” 李大目讪讪一笑,扭头又问道阿鸡,“你小子别打岔,快说这钩子对我们能有什么用?” “遵命李大哥,小人这就说。” 阿鸡见焦大三人可算开吃了,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这几只钩子都是熟铁制成,钩身短小精致,便于贴身携带; 且钩尖锋利无比,稍一改造就可当匕首或者刺锥使用,属实是打架斗殴,防身自卫之必备利器啊。” “噢?听你的意思,莫非是想送给某家防身用?” 焦大掂着铁钩皱眉问道。 这东西正如阿鸡所言,作为武器,无论是防身还是偷袭确实都挺顺手,可惜就是味道太大了。 焦大估计它用来钩鸡少说也得七八年了吧,那股子膻味浸淫日久,早已挥之不去,自己拿着用未免有失身份吧。 “哪里哪里,小人可不敢造次。俗话说香车配宝马,宝剑赠英雄,以焦老大的尊贵身份怎么能用这种俗物呢。” “哈哈,这话没毛病,真是说到老子心坎里去了。” 焦大听后开怀大笑,却又猛地脸色一沉,反问阿鸡, “那你拿来此物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呵呵,焦老大英雄本色自是不屑用它,但您不是还有四名贴身护卫吗,不多不少,正好能人手一支啊。” 阿鸡指着小二兄弟四人,继续对焦大说道, “焦老大可以试想一下,待他们四个配上这出人意料的利器之后,一旦您遇上什么要命的危险,是不凭空就能增添好几分胜算。 而且像您这种威名赫赫的大人物,这贴身护卫怎么着也得配上点铁器才有面子嘛。” “嗯,说得有道理。你们四个过来下,一人赏你们一支,回去都给我打磨锋利,日后就拿来当贴身武器用吧。” 焦大眼睛一亮,当即拍板采纳了阿鸡的提议。 确实,有了这等利器,以后他们再欺行霸市,讹人钱财时,就完全可以出奇制胜,事半功倍了。 小二兄弟四人躬身听命,上前一人拿了一支铁钩,各个如获至宝一般塞进怀里,在向焦大谢恩之后,又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小子,没想到你挺会来事啊。看在你这么有孝心的份上,坐下一起吃吧。” 焦大心情舒畅,看起阿鸡来也顺眼多了。 “小人岂敢,这些吃食乃是专门孝敬三位统领的,小人命贱,可无福消受啊。” “哈哈,你这小子油嘴滑舌,一肚子花花肠子,心眼都快跟李统领有的一比了。” “嘿嘿,不敢不敢,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李统领足智多谋,神鬼莫测,即使孙武复生也不过如此,小人就算拍马也难以望其项背啊。” “哈哈,这小子确实有点意思。溜须拍马,张嘴就来,关键还能拍得这么舒服,让我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真是个人才啊。” 李大目此时已彻底放下了对阿鸡的警惕之心,也开始学着跟秃子一样,大快朵颐起来。 第125章 复仇计划启动(四) “喂,小兔崽子,老大和老李你都捧了个遍,怎么到老子这就没动静了,是不又皮痒了?” 秃子据案大嚼,口中含糊不清地戏骂阿鸡。 阿鸡无奈,只好又高高地捧了秃子一把。 之后,阿鸡便凭借着自己的口舌之利,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哄得三人心花怒放,开怀畅饮。 一时间庙内气氛热烈融洽,几人相谈甚欢,丝毫看不出彼此有任何芥蒂来。 阿鸡虽然表面看起来嘻嘻哈哈,故作轻松,其实心下正暗自焦急。 眼看案上的酒肉殆尽,为何阿狗还迟迟不来报信,可别出了什么岔子啊。 不说阿鸡继续在庙里跟焦大三人虚与委蛇。 此时县寺这边,就在雒阳令周异即将对烧鸡铺老张头持刀行凶一案拍板定性之际,突然听到一人在堂外大声喊冤。 周异着衙役将喊冤之人传唤上堂,问及姓名、籍贯、何事喊冤。 来人尚未开口,旁边跪着的老张已自惊呼出声。 原来这喊冤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自己偷切了人家四只鸡腿的小乞丐! 大牛通报姓名之后便向周异上禀冤情,直言自己跟此案并无关系,自己就是个跑腿的,那是为首领焦大买的鸡。 把鸡交给焦大之后他就睡觉去了,后面发生的事情应该都是焦大指使他人所为,自己根本毫不知情。 周异自然不会听信大牛一面之词,便问他有何证据证明自己无罪。 大牛告诉周异,现在焦大他们人在何处,鸡在何处自己都一清二楚,只要明府派人跟随自己前去缉拿归案即可。 待到那时,案件真相自会大白于天下。 而老掌柜谦谦君子,乡邻尽知,此举纯属是被奸人陷害,实乃无心之失,还望明府能够从轻发落。 老张头在一旁听得是惊喜交加,感激涕零。他没想到大牛会这般仗义,非但没有落井下石,还反过来帮他诉苦申冤。 昨天自己真是瞎了狗眼啊!若是这次能侥幸免罪,自己定要卑辞厚礼,好好去报答一下人家。 老张婆娘在外面见大牛如此以德报怨,也是羞愧得无地自容,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种缺德的事了。 周异见大牛言之凿凿,料想他也不敢欺骗自己,即差捕役跟随大牛立刻前去废庙抓人。 烧鸡铺老张头暂行收监,待案情查清后再重新发落。 围观百姓皆拍手称赞周县令办案不偏不倚,公正严明。然而内中却有一人对此充耳不闻,目光一直都落在大牛身上。 阿狗作为阿鸡安排的暗子,此次专职负责传递消息。 当下他见大牛一切顺利,已经引领着捕役们出发前往废庙,便也赶忙闪身离开,拔腿朝废庙疾奔而去。 此时土地庙中已是一地狼藉,焦大三人吃喝尽兴,醉意熏熏,正饶有兴趣地听着阿鸡妙语连珠,侃侃而谈。 就连小二兄弟四人也不觉被阿鸡的奇谈怪论所吸引,一堆都围拢在阿鸡身边听得津津有味。 以阿鸡这来自于未来之人的见识,想要哄得这些粗鄙之人开心,当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跟他表面上的云淡风轻相比,其实他内心里却觉得度日如年,焦躁不安。 终于,庙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阿狗的呼唤此刻不啻于天籁之音。 阿鸡闻听顿觉精神一振,我的亲哥哎,我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来者何人,休得在此喧哗!” 小二恪尽职守,率先反应过来,起身就要去撵阿狗出去。 “小二哥高抬贵手,这是小人的一个兄弟。还请诸位大哥看在小人的薄面上,给他个说话的机会吧。” 阿鸡急忙伸手扯住小二,免得阿狗还未开口就被人给轰了出去。 “哈哈,好说。那小子,你来此作甚?” 小二目视焦大询问其意,焦大对他微微点头,小二心领神会,当即开口代为问话。 “小人阿狗,我是来找我哥阿鸡的。现在是南市人最多的时候,俺们得一起出去讨饭去,要不然晚上就该饿肚子了。” “嗬,真是好大的事情,一顿不吃能饿死你吗!赶紧滚蛋,莫要打搅了统领们的雅兴。” “嘿嘿,小二哥息怒息怒。俗话说‘民以食为天’,何况小人还不如一介草民呢。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几位统领公事繁忙,小人就不在此多加叨扰了。” “哎,别走啊,老子还没听过瘾呢。不就一顿饭的事吗,小七,你出去给阿鸡兄弟弄点吃的回来。至于你,还有你,” 秃子用手指着二牛和阿狗说道, “赶紧给老子滚蛋,都是些没用的家伙,老子看着就心烦。” “小七哥先请留步,待小人说完再去不晚。” 阿鸡拦下小七,扭头朝阿狗他们使了个眼色,然后冷声说道, “你们两个先出去等着吧。” 二人唯唯诺诺,如蒙大赦,立马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呵呵,秃大哥何必跟他们怄气呢,像他们这种不成器的小叫花,连给您提鞋都不配,压根就不值得您为他们动怒啊。” “哈哈,老子就爱听你说话,来,咱们接着唠。” “别别,各位老大,以小人的意思,咱们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嘛。 现在倒不是一顿饭的问题,当务之急是抓紧出去讨钱呐。 虽然小人略有门道,但三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三天时间又转瞬即逝,小人可不想初次许诺就失信于焦老大呀。” “噢,这样啊。咳,老大,还是你来决定吧。” 阿鸡把焦大推出来做挡箭牌,秃子自然不敢越俎代庖,立马便把话头推给了焦大。 “呵呵,难得阿鸡兄弟这么有心,咱们做老大的也不能没点表示啊。 若是小兄弟觉得三天凑齐银子实在困难,要不某家就再宽限你几天?” 焦大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心里当然是不希望阿鸡再拖延时日的,毕竟那可是三两银子啊! 只不过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没办法,面子上总得说点客套话意思意思。 阿鸡看着焦大这副假惺惺的模样,不禁感到厌恶至极。 像这种目光短浅,眼里只有钱的人渣,活在世上简直就是祸国殃民! 第126章 复仇计划启动(五) 好在自己跟他已注定势不两立,他越不堪,自己干掉他就越没有负罪感。 这样一想,阿鸡心里很快便释怀了。 “这怎么能行呢焦老大,您的好意小人心领了。但一码归一码,真男人说话一口吐沫一个钉,绝不反悔!小人这就讨钱去,老大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哈哈,好吧,小兄弟忠勇可嘉,既如此我也就不强求了,某家在此提前预祝你马到成功!” “多谢焦老大吉言,‘马到’肯定成功啊!哈哈,小人先行告退,各位老大多多保重啊。” 阿鸡说罢立即抱拳施礼,转身快速离去。 焦大三人听着他最后这句话都莫名感觉有些别扭,却也不以为意,只当是这小子说秃噜嘴了。 阿鸡出来后不由大张开双臂,抬头惬意享受着冬日暖阳的洗礼,顿时觉得一身轻松。 “阿狗,计划进展得顺利吗?” “回老大,一切顺利。大牛哥正带着两个捕役往这赶呢,估计最多再有一刻钟的时间就过来了,咱们要不要去迎迎他们?” “嗯,迎是肯定要迎的,等会必须得我亲自出马才行。不过你就不必跟着去了,毕竟偷鸡时你已经露过脸了,一旦被捕役看出什么端倪来,咱们就功亏一篑了。” “诺,好的老大,那我现在该干嘛呢?” “你就躲得远远的,负责给我们望风放哨好了。一旦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你就赶紧去福来馆舍请马大哥帮忙救我们的性命。” “知道了老大。不过咱们的计划如此完美,我相信肯定用不着再去找马大哥了。” “哈哈,但愿如此!走吧二牛, 随我去迎接你哥。” 此时大牛正引着两个捕役往破庙而来,这一路上他一直心中惶惶,直到看见前方终于现出了阿鸡二人的身影,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边阿鸡同时也看到了大牛他们,于是他赶忙快步上前跟三人打过招呼,随即就对那两个捕役恭敬地说道: “二位官爷,焦大那帮恶贼刚在庙里吃喝尽兴,小人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他们确实是从‘张记烧鸡’那里偷来的鸡。” “噢?你既然不是跟他们一伙的,这种犯法的事情他们为何会守着你说? 既然被你知道了实情,又岂能轻易放你出来?而且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会来此处?所为何事的?” 为首捕役姓张名谷,生得须眉如戟,神态威严,一张方脸铁面无私,是雒阳城公认的第一神捕,威名在百姓心中甚至远在县尉周登之上。 只看他刚刚仅从阿鸡这一句话中就推断出如此多的疑点,便可知神捕之名果真名不虚传。 阿鸡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差点被张谷这连环三问给问得当场卡壳。 好家伙,这又是个何方神圣? 幸亏自己提前在应付各种突发情况的说辞上下足了功夫,要不然自己精心谋划的这场大戏还没等开始呢,直接就可以宣布落幕了。 “两位官爷明鉴,小人兄弟二人只是负责伺候他们吃喝的,刚才也是无意间听到他们谈及此事。 此事他们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因此根本就有恃无恐,以为小人绝不敢出去乱说。 可惜他们看走了眼,小人虽年纪不大,但从来都是遵纪守法,克己奉公。 尽管身处污秽之所,却始终怀着一颗为国为民的赤诚之心! 适才听闻他们的恶行,小人义愤填膺,本想借着出来打酒之故,正要去官寺揭发他们。 只不过没成想天道昭彰,当真是恶人自有恶报,路上恰好迎头碰见两位官爷前来。 而顺着此路往前走,方圆附近又止有这一间破庙,故此小人斗胆猜测,官爷们定是为了这事而来的。 这一切看似巧合,实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合该此群恶贼今日伏法啊!” 阿鸡当即跪地叩首,言辞恳切,其中愤恨不平之意简直呼之欲出。 张谷二人对视一眼,都认为阿鸡的解释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虽说有点不大相信他小小年纪就能如此正直正义,但眼下这点并不重要,立刻去庙里拿下疑犯才是重中之重。 “起来吧小兄弟,某家十分佩服你们二人的胆量。在当今这个世道下,还能像你们一样怀抱一颗赤子之心的人,已经委实不多见了。” 张谷抬手扶起阿鸡,欣赏地拍了拍阿鸡肩膀,然后又问道他: “那你俩敢不敢现在就跟着某家去指证他们呢?” “官爷客气了,此乃小人的荣幸,为民除害,小人当仁不让啊!” “哈哈,好,那就烦请两位前边带路。” 阿鸡慨然应诺,旋即便带领着他们一同前往废庙。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庙门口,然后阿鸡一马当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庙内焦大三人吃饱喝足,已经在神像前就地闭目小憩。 小二四兄弟则正聚在一处,在那悄声研究着那些铁钩应该如何改造呢。 还是小二眼尖,第一个发现了阿鸡竟然去而复返。 他不禁有些疑惑,正准备起身相迎,却蓦地看到紧随在阿鸡身后,又走进来两名官差! 小二的笑容瞬间便僵在了脸上,手里举着铁钩一时扔也不是,藏着也不是,直接呆在原地全然不知所措了。 “呵呵,小二哥快快请坐,小人何德何能,岂敢劳烦您亲自相迎。这害得各位连窝赃的时间都没有,可皆是小人之过呀。” “啊,官差老爷,小人冤枉啊!” 小二兄弟猛地反应了过来,一个个慌忙将手中铁钩丢出老远,接着便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张谷二人身前,口中不住地大声喊冤。 他们这突如其来的哭喊声直如同惊雷一般,霎时便将焦大三人从美梦中惊醒。 三人霍然起身,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待看清楚庙内形势后,只觉着一股寒意爬上了脊梁骨,心里也瞬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焦大和李大目二人不是没想过,阿鸡将这些铁钩送给他们可能是包藏祸心,有栽赃嫁祸的嫌疑。 只不过他们觉得,一来阿鸡应该没有那个胆量敢陷害自己; 二来,等今日一过,铁钩就会被小二他们改造得面目全非,就算真的查到了这里,大不了来个死不认账便是,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第127章 复仇计划(六)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焦大三人是万万没想到啊,阿鸡这小子会如此阴险决断,竟领着官差当场捉拿现行来了。 焦大和李大目看着案几周围那一地狼藉,但觉相顾无言,欲哭无泪。 这下当真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只怕自己一身是嘴,也是说不清楚了。 李大目身为帮内智囊,值此危急关头自不能一言不发。 于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起身上前对两名捕役躬身问道: “幸蒙两位官爷大驾光临,顿令寒舍蓬荜生辉,小人不胜荣幸。却不知尊驾来此有何公干呢?” 张谷身为官差,当然不屑于跟一群乞丐说些没用的场面话。多年的缉捕经验告诉他,凡是无事献殷勤的人,肯定是心里有鬼。 他看似随意地在庙内来回走动,实则在勘察现场,搜集证据。 待他来到神像案几前看着那扔了一地的鸡骨残渣时,不由冷笑一声,心下了然。 “废话少说,我来此何为,你们心里应该清楚得很吧!” “这,小人就有些糊涂了。难道说乞丐喝酒吃鸡还犯法不成?” 李大目兀自咬牙硬撑,并暗中使眼色向焦大求助。 “哼!我劝你们还是从实招来,免得自讨苦吃!” 张谷一脚踹翻案几,碗箸当即滚落一地,吓得焦大和秃子‘嗖’地一下就蹿了起来。 “两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见了本捕头说话竟还敢坐在这里,真是不知死活!” 焦大和秃子慌忙跪地磕头认错,他们见了官差哪里敢这么嚣张,方才根本就是被吓傻了,脑袋里光顾着想法子该如何化解眼前的危局呢。 “小人还是不明白官爷的意思,官爷不妨有话直说,小人们向来奉公守法,想必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吧?” “哈哈,腌臜泼才,简直可笑至极,你可知我是谁吗?” 张谷怒目圆睁,一把拽住李大目的衣襟,贴脸骂道, “某家乃是帝都第一神捕张谷是也,就凭你这等下三滥的小蟊贼,也配在我面前上蹿下跳! 你若再敢冥顽不灵,抱赃叫屈,信否我立时便让你血溅当场!” 李大目原本还在想着继续胡搅蛮缠下去,可当他听到张谷自报出名号后,只觉得双腿一软,当即便吓得跪倒地上,心里再也生不出一丝顽抗之意了。 “官爷,这小子专好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您可千万别被他给蒙蔽了呀。” 张谷威名在雒阳城里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焦大乍听之下,一时间也是六神无主。 秃子更是急得满头冒汗,赶紧把事情全都赖到阿鸡身上。 “哼,听你的意思是在说我蠢吗?” 张谷眼睛微眯,狠狠地盯着秃子,左手已然握在了刀柄上。 “啊,不不,小人绝没有这个意思。可,可小人确实是被冤枉的啊!” 秃子被张谷的目光锁定,身体竟不自觉打了个冷颤,瞬间便感到如坠冰窟。 “你冤枉?呵呵,如今人赃并获,我倒要听听你还有何话说?” “神捕明鉴,这酒和鸡都是那小子买来的,铁钩也是他刚送给我们的,昨晚之事真的跟我们一点干系都没有。 这明明就是他早有预谋,故意来栽赃陷害我们的,还望两位官爷能够明查啊!” “呔!简直一派胡言!某家自进庙开始,对于所为何事一直只字未提,你是如何得知跟昨晚之事有关系的?” “这~,…” 秃子顿时语塞。 完了,这下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焦大和李大目一听秃子说出这句话来,立马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地上,干脆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你们几人一身酒气,嘴上油渍尚在,竟然还恬不知耻地说是人家嫁祸你们? 他不过区区一个小叫花,能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买这么贵的酒肉! 若真是他自己花钱买的,又为何不与你们同吃! 既然你们明知道这铁钩是赃物,为何还敢选择收受! 某家看你们几个分明就是做贼心虚,眼见罪行败露,便想嫁祸于这位小兄弟,意图为尔等脱罪!” “高,实在是高! 官爷真不愧为帝都第一神捕,这一番分析当真是有凭有据,洞若观火,他们现在除了俯首认罪,已经别无选择了。 盛名之下无虚士,小人现在对您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阿鸡心里不由乐开了花,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 如此一来,应该再用不着他在旁边煽风点火了,张大神捕料敌如神,顺手便帮自己搞定了,哈哈。 “哎~,过奖过奖了。就凭他们这点鬼蜮伎俩,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哼,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张谷背负双手,傲然挺立,浑身散发出一股迷人的自信风采。 “哼,你个小犊子,没想到老子天天打雁,今日反倒叫雁啄瞎了眼 。此次着了你的道,老子败得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焦大忽然好似想通了什么,但见他缓缓起身,咬牙切齿地盯着阿鸡说道, “不过你小子也别得意,从今往后,雒阳城里绝对不会再有你们一处容身之所。老子在此发誓,定要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啪啪’两声脆响,焦大冷不防被张谷这两耳刮子扇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一时呆愣在原地茫然无措,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又得罪了这个杀星。 “他娘的,自己有罪不知悔改,竟还敢当着本神捕的面公然威胁百姓性命,老子是不给你脸了! 你不就是一个小小的乞丐头子吗,谁给你的底气敢如此口出狂言,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我看你他娘的真是活腻歪了! 你也别想着发什么誓了,以后雒阳大狱就是你的家,这辈子不可能再出来了。” 张谷为人正直,嫉恶如仇,最厌恶焦大这种仗势欺人,侵扰百姓的无耻之徒。 若不是律例森严,自己不敢以身试法,估计早就一刀送他上路了。 “神捕威武! 焦大,你以为你随便恐吓几句就能吓得住我吗? 我既然敢揭发你,就不怕你来报复! 什么叫无处容身,我看这座破庙就挺好。 对乞丐来说,这足以称得上是块风水宝地啊,我打算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怎么样,你要不要给点建议呀?” 第128章 复仇计划(七) 阿鸡也忙着凑上来继续拱火,他巴不得能把焦大刺激地当场发飙,真跟官差动起手来那可就更有意思了。 焦大双手捂住自己火辣辣的面皮,因为太过用力,以致于手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看得出来他在尽力压制心中的怒火。 想他自从追随那位‘神秘老大’之后,何曾受到过这等羞辱。 他低头分别看向秃子和李大目,透过指缝露出的眼神中,隐藏的杀意好似喷薄欲出。 秃子本就是个亡命之徒,杀人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难的是他害怕自己杀不了张谷,倒是极有可能被张谷反杀。若真是这样,岂不就悲剧了。 因此他心里也拿不定主意,只能偷眼去瞥李大目,看他是个什么意思。 如此一来,李大目竟成了三人中的主心骨,是杀是降就看他是否点头了。 好在李大目当下非常清醒,全不似他们二人只知道负气斗狠。 杀官差?开什么玩笑! 先不论自己这边打不打得过人家,就算打得过,以眼下以七敌五这个局势,特别是对方还有阿鸡这个机灵鬼和张谷这个神捕高手在,要想做到杀光他们,根本就毫无可能。 如果一旦走脱一个,那自己这边可真的就万劫不复了。 这时李大目见焦大目露凶光,眼看就要孤注一掷,欲跟对方拼个鱼死网破,急忙沉声提醒道: “老大万勿冲动,莫忘了我们还有大首领啊。” 然而焦大此刻却恍若未闻,目光一直恶狠狠地盯着张谷和另一名捕役不停打转。 他当然很清楚大首领肯定有能力救出他们来,但苦于众人全都遭阿鸡设计,如今被一网成擒,还能指望谁去通风报信呢? 所以,倒不如直接杀了这些人,然后再托庇大首领寻求护佑。 哪怕实在待不下去,大首领也足可保他们安全出城,大不了上山落草为寇去。 这念头一旦生出来,在熊熊怒火的加持下,就如同恶魔一般盘旋脑际,挥之不去。 想到疯狂处,焦大的眼神不由自主便落在了张谷二人的佩刀上。 只要自己这边能抢下刀来,再加上那四支铁钩帮忙,应该有很大把握能成功吧? 阿鸡看到焦大那几欲择人而噬的眼神,兴奋地在心底暗暗给他打气。 “加油啊焦大,别再犹豫了,赶快动手吧,老子看好你呦。” 连阿鸡站在门口都已经看出焦大神情不善,就更不用说跟焦大他们近在咫尺,那个身经百战,慧眼如炬的张谷了。 “嗬,看你这样子很是不服啊?” 只见张谷昂然走到焦大身前站定,自信地从腰间解下佩刀,接着又平放在手中端到焦大面前挑衅般说道, “来,别说某家不给你机会,你敢拔刀吗?” 张谷的这个举动可谓令所有人都深感意外,焦大首当其冲,更是当即就被吓地退后了两步。 他瞪着牛眼一下看看张谷,一下又低头看看眼前那柄未出鞘的环首刀,浑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口中嘶嘶地喘着粗气,双手也不住地反复松开握紧,场中的气氛一时间紧张到了极点。 李大目和秃子也吓得冷汗直冒,只觉得口干舌燥,在一旁不住地劝说焦大一定要冷静再冷静。 焦大在二人的苦苦劝说下,努力平复自己的气息,终于是压下了作死的念头。 他长吐出一口浊气,刚想抱拳请罪,却不料张谷竟突然飞起一脚,直接就将他踹翻在地,然后一脸鄙夷地说道, “你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没那个胆量在老子面前充什么好汉!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别说我没提醒你们,不管是谁,只要敢对官差动武,本神捕就有权直接将他就地正法! 你们最好是想清楚了再做决定,本神捕可不会给你们后悔的机会!” 焦大跌坐地上恨得牙齿‘咯咯’作响,此刻他是真有一种想上去拼命的冲动了。 张谷说罢抱肘而立,依旧从容不迫,就这么一脸戏谑地看着焦大,料定他绝不敢对自己动手。 他这叫杀鸡儆猴,就是特地拿焦大来立威的。 自古官兵缉盗天经地义,盗匪怕兵也是骨子里天性使然。 自打当捕役这么多年来,自己还从未碰到过哪个蟊贼敢对官差动手的。 又不是犯的什么死罪,有谁会想不开自寻死路呢。 现在这样闹一闹也好,先给这帮泼皮来个下马威,过会收拾起来也方便。 要不然就他们两个锁七个,还真怕会看不住他们呢。 李大目不忍见老大再次白白受辱,只得赶紧上前扶起焦大,好言宽慰道: “老大,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虽然两位官爷受奸人蒙蔽,不相信咱们是被冤枉的,但我相信周县令秉公任直,定会还我们一个公道的。” 焦大摇头不语,心中怨恨滔天,这股恶念一时半会是消不下去的。 李大目急得手脚发抖,不得已之下只能将心中的打算和盘托出。 “老大,别忘了我可是斥部统领,去官寺这一路上咱们会碰到多少自家兄弟。 只要小弟随便派一人去西郭找付老大帮忙,托他带信给大首领,到时大首领自会想法解救我们。 这是多稳妥安全的法子啊,何苦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呢。” “呼~,张神捕勿怪,小人可不敢冒犯官威。我只是恨你身后那个小子,恨自己不能亲手废了他!” 焦大无奈拱手服软,这话既是说给张谷听,又是说给李大目听的。 “老大放心,这小子不会有他好果子吃的。南市不是还有咱们的乞部统领老拐在那里坐镇吗,他手下的人手足够帮咱们报仇雪恨了。” “噢,对啊,我可真是被气糊涂了。好,今天老子就先忍了这口鸟气。” 焦大说完拉过李大目,又附耳悄声对他说道, “记得交待老拐,务必要留他一条狗命。等我回来定要亲手宰了这小子,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诺,小弟也正有此意啊老大。” 李大目见焦大终于转过弯来,一直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第129章 复仇计划(八) “你们可是当某家耳聋吗,快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老老实实跟我们走一趟吧。” 张谷对焦大这一套不屑一顾,很多犯人在进大狱之前都曾像他们这样嚣张过,可真逮进去之后,哪个不是怂得跟孙子一样。 还大言不惭地想要干这干那,能完完整整的从牢里出来,就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 焦大冷冷地瞟了张谷一眼,不过这次他倒是一声没吭,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而是神色平静地主动伸出手来,任由另一名捕役用绳索捆绑住自己的双手。 看到老大都已经乖乖认栽了,秃子等人哪里还敢有半句废话。 一个个也都主动排在焦大身后站成一排,任由那名捕役将他们的双手挨个捆绑结实。 而后张谷便叫那副手在前先行,他负责押后。 焦大在经过阿鸡身旁时,特意停下了脚步,一脸阴狠地对他说道: “小子,希望你好好活着,千万要等我回来啊。” “呵呵,焦老大有心了,我肯定活得比你舒服。” 阿鸡对焦大的恐吓嗤之以鼻,并回以嘲讽道, “有时间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我也希望你在大狱里能好好活着,千万别辜负了我这一番心意啊。” “好,好得很,你个小兔崽子,咱们走着瞧!” 一行七人依次从阿鸡身边走过,每个人都对他投以恶毒的目光,毫不掩饰对他的杀意。 阿鸡昂首挺胸,凛然不惧地与他们对视,甚至还反过来明目张胆地用眼神去挑衅他们。 七人俱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却也都纳闷这小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底气,莫非他背后有什么靠山不成? 待焦大等人出去后,负责押后的张谷先去收起了那四支铁钩,然后也停在了阿鸡面前。 他上下仔细打量了阿鸡一番,口中啧啧称赞。 “不错嘛小兄弟,勇气可嘉啊! 某家最佩服的就是你这等热血男儿,日后若真有那不长眼的东西为难于你,你大可直接来官寺后的吏舍找我求助。 某家以神捕之名担保,定然会护你周全!” “啊,这,这可真是小人几世才能修得的福分啊!承蒙神捕厚爱,大恩大德小人无以为报,只能给您磕头谢恩了。” 阿鸡受宠若惊,大喜过望,当即纳头便拜。能得到神捕张谷的看重,对阿鸡来说绝对是件天大的好事。 这份意料之外的惊喜,甚至都已经超过把焦大等人送进牢狱所带给阿鸡的喜悦了。 张谷连忙扶起阿鸡,然后双手按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兄弟不必多礼,我只是敬重你的为人,并不图你什么回报。 如今汉家天下最需要的就是你这种少年俊杰,希望你将来能始终秉持这颗赤子之心,为国为民多出一份心力,多做一些贡献啊。” “神捕教诲小人铭记于心,必当一生奉为圭臬,绝不敢忘!” “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时候不早了,那咱们就一起回官寺吧。 待我向周县令申报你的功劳,予你一些奖赏,你也可添置些衣物吃食什么的,好好改善下你窘迫的现状。” 张谷看着阿鸡那几近露着一半屁股的破烂麻衣,不无心疼地想帮他申请点福利。 阿鸡一听这还了得,自己可是万万不敢露面的,光是撞见老张头就没法解释,若是再碰到县尉周登,那更是难逃牢狱之灾啊。 而且现在已经不止自己见不得光了,就连大牛也不能再跟着回去作证画押。 毕竟以大牛那点智商,肯定是骗不了张谷的,到时必然会露出破绽。 那自己费尽心思辛苦一场,到头来岂不是白忙活了。 “正如神捕所言,小人也只为求心安,本就不图什么回报。 小人曾有幸读过几天圣贤书,大道理不敢说,最起码忠君爱国,见义勇为还是一直身体力行的。 时至今日,虽历经坎坷,落魄至此,但仍不失男儿血性。今日此举不过是小人率性而为,不足挂齿。 况且,实际上有没有小人引路,以神捕之威武,照样都是手到擒来,群贼俯首。 故此,小人决不敢居功自傲。 至于奖赏,那更是小人万万不敢接受的。” “呵呵,有才而不骄,得志而不傲,居于谷而不卑,小兄弟真乃君子也。如此某家就不强求了,多保重。” 张谷甚是钦佩阿鸡的为人,但奈何公务在身,不便久耽,也只能抱拳告辞,然后招呼大牛与他一同回官寺复命。 “啊,神捕请留步。” 阿鸡急忙拦下张谷,抱拳恳求道,“小人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神捕能否开恩通融一下?” “咦,还有何事?小兄弟但说无妨。” “呃,是这样的,刚才抓走的焦大那伙人在南市周围势力极大,爪牙极多。 而这位小兄弟明知此行凶险却仍敢挺身而出,带路指证,其忠义勇气实远超小人多矣。 小人对此钦佩不已,颇有英雄相惜之意。 且小人深知焦大为人,他阴险狠辣,不择手段,路上必会派人盯住这位兄弟,好伺机加以暗害。 神捕即使能护得了他这一时,却护不了他一世。 若任由这位兄弟随您回官寺复命,怕只会害了他的性命,小人心下甚是不忍啊。” “嗯,有道理,那你的意思是?” “依小人的意思,不如神捕就把他留在这里吧,反正此案本来也跟他没多大关系,有他没他并无大碍。 小人之所以敢跟焦大叫板,是因为心中自有倚仗。 如果这位兄弟愿意留下来,那小人定会跟他义结金兰,患难与共。 日后彼此之间也能有个照应,总好过他白白丢了性命不是。 ” “嗯,善。我这边没问题,不过大牛愿不愿意留下,还是由他自己拿主意吧。” 张谷很爽快地便答应了阿鸡的请求。 正如阿鸡所言,大牛与此案并无多少牵连,若是因自己一时疏忽而害了这位少年义士,那自己将来良心何安。 眼下难得阿鸡主动提出要庇护大牛,那索性自己也就做个顺水人情,大家皆大欢喜好了。 第130章 大发横财(上) “小人愿意留下辅助这位仁兄,共同与邪恶势力抗争到底!在此多谢神捕成全。” 大牛跟着阿鸡耳濡目染,也学得机灵了许多,此刻心有灵犀,立时配合阿鸡表态。 “哈哈,好极了!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望你们二人赤诚相见,珠联璧合, 日后忠君报国,指日可待。告辞。” 张谷甚感欣慰,三人互道珍重,依依惜别。 阿鸡遂带领大牛和二牛恭送张谷离去。 直到行出百米开外,张谷回头再看,仍能隐约看见三人依旧站在庙外向他挥手道别。 一时间张谷唏嘘不已,上苍不公啊。 如此德才兼优的有志青年,怎么就沦落到流浪行乞这般凄惨境遇了呢。 有空时一定要好好帮扶一下他们,要不然都对不起人家对自己这一片殷殷之情啊。 一直等张谷一行人的身影彻底从视野中消失,大牛这才躬身夸赞阿鸡道: “老大,这次我是真服了你了! 都说成大事之人最懂得笼络人心,若换作我是神捕,看见你这番惺惺作态的深情厚谊,肯定会立马将你视为知己,认作兄弟的。” “狗屁,肚子里没点墨水就别学人家文绉绉的说话。什么惺惺作态,我这叫依依不舍。” 阿鸡回手就给了大牛一个脑瓜崩,然后又继续对二人说道, “跟你们说实话吧,其实是神捕的名头太大了,不亲眼见他走得没影,我心下委实不安哪。” “噢,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呢老大?” 大牛摸着被阿鸡弹得生疼的脑瓜壳,龇牙咧嘴地问道。 “哈哈,兄弟们,我们这回要发大财了!” 阿鸡此次复仇计划大获全胜,那种大仇得报的兴奋之情,在此刻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泄出来了。 他状若癫狂地在庙里大喊大叫,乱蹦乱跳,搞得大牛二牛看着都有些害怕,还以为老大又犯了失心疯呢。 “老大,你到底高兴什么呢?我们怎么就发大财了?” “嘿嘿,你们两个过来。” 阿鸡坐在焦大常坐的那根石条上,搂着两人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说道, “你们想想,南市丐帮现在差不多快有三百号人了吧。 这么多人每日乞讨除了吃食和生活必需以外,凡是钱财之物一律都要上交给焦大。 如此日积月累下来,你们觉得这个焦大手里能有多少钱呢?” “嘶~,老大,这也太疯狂了吧! 要照你这么说,那焦大手里的钱肯定是多得都数不过来了。 先不说咱们能不能找得到这份钱,就算找到了也不敢随便乱动啊。 如果老大真想吞下这份钱,那雒阳城咱们铁定是待不下去了,还是赶紧带着钱逃命去吧。” “是啊老大,俺觉得俺哥说得对。即使焦大他们这辈子出不来,就这近三百号乞丐也不会放过俺们的。” “嘿,有钱都不要,你们两个是不是傻。你们觉得这么一大堆钱财,焦大可能让那些低级乞丐知道吗?” 大牛二牛摇了摇头。 “既然他们不知道,那咱们偷偷拿走不就成了,有什么好害怕的。难道你们觉得焦大这次进了大狱,还能活着出来吗?” 大牛二牛又摇了摇头。 “这不就得了嘛,那你们还在这发什么愣,还不赶快去找呀!” “那个,老大,假如真的找到钱了,能不能帮俺娶个媳妇,俺想女人了。” “滚一边去,你小子长得不咋地,想得倒是挺美。没见我这当老大的还打着光棍吗,你着个毛的急! 这些钱我另有打算,将来可是有大用处的。 不是我说你二牛,年纪轻轻的不想着创业,净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就不能多向我学习学习吗。” “噢,知道了老大。” 二牛被阿鸡一脚踹翻也不生气,爬起来扑打扑打身上的灰尘,嘴里小声嘟囔道, “嘁,也不知是谁昨晚喊了不知多少遍的宁儿。” 阿鸡听到后直接翻了个白眼给他,脑海中却已情不自禁地浮现出那个白衣飘飘的美丽少女来。 宁儿,多好听的名字啊,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呢? “哎,别在那思春了老大,赶紧找钱吧,要是过会被人撞见,那咱们可就没机会了。” 大牛不合时宜地打断了阿鸡的遐思,阿鸡立刻回过神来,随即起身也开始四下打量起来。 整座破庙可以说一目了然,除了几尊脱漆严重,早已布满蛛丝的破旧神像外,就是一片斑驳陆离的墙壁了。 阿鸡三人四下转了好几圈,均不由地感慨万分,这还真是个地地道道的乞丐窝,名副其实的家徒四壁啊! “老大,就这么大的地方,咱们这都翻遍了,怎么连根毛都没有?会不会是你算错了呀?” “哥,也不是毛都没有,这不还有一堆碗箸吗? 对了,还有这两个酒坛呢,有了这好东西,以后咱们再也不用撅着腚去喝雒河里的水了。” “…” 大牛和阿鸡张了张嘴,本打算骂二牛几句来着,却突然觉得无非是对牛弹琴,毫无意义,于是又都默契地闭上了嘴。 “不应该啊,咱们当初跟着焦大时,几乎很少见他离开过破庙附近。 即使他有事外出,也必定会留秃子和李大眼其中一人守在庙里,这足以说明此处肯定是有秘密的。” 阿鸡手搓下巴,来回踱步,自言自语地分析道, “可庙里庙外就这么大点地方,他如果想要掩人耳目,究竟又会把东西藏到哪里呢?” 阿鸡看着那尊土地公的神像陷入了沉思,要说这庙里什么地方藏东西的可能性最大,那当然非眼前这尊神像莫属了。 只是自己刚才已经上上下下把神像全摸了个遍,谨慎起见,他还特地爬到神像上面看了看房梁处,可惜不管是内外表里,他始终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这样的结果不免让阿鸡感到很失望,一时间他自己都有些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判断失误了? “嘿,老大,别想那么多了,有了这些碗箸、坛子咱们就知足吧。 可惜这案几太大了,咱哥仨带在路上太招摇,要不然非得把它也一遭搬回桥底去。” 第131章 大发横财(下) 二牛向来心大,想得开,小富即安,知足常乐。说完直接就坐在石条上,开始收拾起散落一地的碗箸来。 阿鸡也懒得搭理他,仍在苦苦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他隐隐觉得自己漏了一个地方,可一时间还真是想不起来。 这时二牛已经把碗箸都收拾妥当,又把案几给掀了过来在那细细摩挲,口中兀自不停地念叨可惜了。 阿鸡瞥了一眼二牛,无语地摇了摇头,眼神随之下意识地也看向那张案几。 蓦地! 阿鸡脑中好似一道闪电划过,只听他一声惊呼,霎那间便知道自己究竟是漏掉哪里了。 “二牛,你可真是个吉祥物啊!哈哈,若我所料不错,咱们哥几个马上就要发达了!” “老大,啥叫吉祥物?你是在夸俺吗?” “别废话,你们看!” 阿鸡手指着焦大的专座,也就是那根两尺左右宽度的石条,兴奋地对大牛二人说道, “这地上有些微处理过的划痕,很明显是被人刻意抹平的。 这说明这根石条应该经常被人移动,久而久之地面自然就会留下刮痕。 即便人为再怎么遮掩,地表的土质也不可能完好如初。 所以焦大才会将案几拖得这么靠后,其目的就是为了方便遮掩地上这些划痕。 同理,这也就解释得通他们为什么要一直留人在此处看守了。 毕竟这里实在过于简陋,注意力很容易就会集中到案几这边。 只可惜他们百密一疏,案几刻意拉的这么贴近座位,反而过犹不及,倒是让咱们如愿以偿地发了笔横财,哈哈~” “那咱还等什么呢老大,来,二牛,帮我一起推开它。” 大牛叫上二牛一起,合他们两人之力,很轻松就推开了那根石条,底下果真露出了一方木匣。 这匣子尺寸比石条略窄,正好卡在为其量身挖好的深槽里严丝合缝。 上面还放了一块薄薄的窄板作为缓冲,以免挪动石条时划伤木匣本体。 “啧啧,感谢焦大,感谢大首领,感谢所有的丐帮兄弟帮我凑齐了彩礼钱,你们可都是我的大恩人呐,哈哈!” 阿鸡迫不及待地拿开木板,又用力提出木匣。 三人万分期待,同时又万分紧张地缓缓打开一条缝隙,还未等探头上前近看,就被匣里泄露出来的白光差点晃花了眼。 ‘砰’地一声,阿鸡立马便合上了盖子,然后使劲深吸了一口气。 他奶奶个腿的,翻身农奴把歌唱,这回老子总算不用再低三下四,逢人磕头了! “老大,你怎么又合上了?我们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让我们过过眼瘾也好啊。” “你们只知财帛动人心,却不知财帛也能要人命啊。 既然已经找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那就足够了,我不想让你们现在就心生懈怠。 你们适才也都听见李大眼和焦大都说什么了,他们还有个乞部统领老拐在南市坐镇,我们必须要提前防备。 眼下仍然是生死关头,容不得一丝大意,等咱们彻底解决了当前危机,再尽情狂欢也不为迟啊。” “诺,老大说的对,我们还有很多麻烦未解决呢,该怎么做,还请老大指示。” “好,二牛,你去喊阿狗进来,我有事要交待他去办。” “好嘞老大。” 二牛点头应诺,立刻便跑到庙外,朝着阿狗所藏方向招手呼叫。 阿狗腿脚轻快,不一会就跑进了庙内听候阿鸡吩咐。 “阿狗,你即刻出发,去福来馆舍请马大哥出手相助。记得路上一定要注意躲着点官差,千万别被他们给撞上。” “诺,交给我吧老大,保证完成任务。” “对了,等一下狗子,你见到马大哥后记得如此…” 阿鸡细细交待清楚阿狗该如何求助及应答后,这才放心的让阿狗行动去了。 看着阿狗居然很机灵地没有沿大路出发,而是走的田野小径,阿鸡心下不由倍感欣慰。 这小子也很不错嘛,好好锻炼一下,估计很快就可以和大牛一样能独当一面了。 一直目送阿狗走远,然后阿鸡才转过身子,开始安排他们三人各自的任务。 大牛心思活泛,负责去庙外找个制高点了望放哨; 二牛力气大,负责去庙后树丛处折几根粗壮结实的树枝回来削制干净,好作为趁手的兵器用于防身; 而阿鸡自己则留在庙里,细心复原了木匣以及石条和案几的位置,甚至连地上的划痕都处理的与起初相似,尽量做到复旧如初,不留丝毫破绽。 等阿鸡把一切都搞定之后,正好二牛也拖着几根粗壮的树枝回到了庙里。 于是两人就地取材,利用墙角里乞丐们常用的石刀等物,很快便制作出三根齐人高的木棍来。 阿鸡心血来潮,当场就耍了几招棍法,还别说,这武器用起来极为顺手。 二牛见状羡慕不已,求着阿鸡教他棍法。 反正暂时没事,阿鸡也不推辞,两人就在庙里比划切磋了起来。 “不好了老大,远处乌乌泱泱地来了一大帮乞丐,估计少说也有七八十人。看他们那架势,八成就是冲咱们来的呀。” “靠!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出去!” 阿鸡扔给进来报信的大牛一根木棍,神色冷峻地对他说道, “拿好它,准备拼命吧大牛。” “诺!” “眼下生死攸关,你们一定得给我拿出个男人样来! 谁要是吓软腿尿裤子,可别怪我翻脸无情,再也不认他这个兄弟!” 阿鸡以棍驻地,满脸煞气地先给两人提个醒。 “老大放心,我们不会再像昨天那样窝囊了。今日哪怕是死在这,我们哥俩也绝不退缩,誓死保护老大!” “俺哥说的对,昨天俺吃得饱饱的,现在谁都不怵!俺力气大,过会交给俺来打头阵,大哥你在后面保护好老大。” “很好,这才像个真爷们!” 阿鸡说是这么说,实则一脑门黑线,怎么整的跟上刑场似的,应该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不过就他俩表现出来的状态,阿鸡还是很满意的。 两军对阵,气势很重要。 输人不输阵,就是这么个道理。 第132章 乞部统领老拐 三人昂首挺胸,并列一排,横棍阻在庙门严阵以待。 这一刻,他们仿佛化身为三尊威严的门神,屹立于庙宇之前,守护着这一方天地。 尽管只有三个人,但散发出来的气势却给人一种坚不可摧,不容侵犯的感觉。 一刻钟后,乞部统领老拐亲自率领手下近百十号乞丐,终于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老拐停下脚步,抬手一挥,身后的乞丐们便迅速散开,呈偃月状将庙门包围了起来。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训练有素。 阿鸡看似冷眼旁观,实则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他原本还打算利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巧施离间,先让众乞丐互相猜忌,离心离德,等他们分崩离析时,再各个击破。 然而,现实却是老拐仅用简单的一下挥手,便打破了阿鸡的所有幻想。 这帮乞丐对老拐如此从令如流,只怕早已中毒日久,无药可救了。 眼下阿鸡他们无路可退,也唯有期盼阿狗能不负众望,顺利请来救兵了。 “哎呀老拐叔,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不过是一点小事而已,咱爷俩坐下来谈谈不就搞定了嘛,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吧?” 阿鸡对老拐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以前他们哥几个就隶属乞部,都曾被老拐亲自调教过多次了。 “呔!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给你们活路你们不走,偏要往死路上撞。既然你们这么想死,那老子就成全你们。” 老拐四十出头年纪,一脸花白的络腮胡子,脑门的褶子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其苍老的痕迹给人感觉要远超他的真实年纪。 他左腿微跛,常年拄着一根杏木拐棍。若是耷拉着头不说话,绝对会让人产生一种人畜无害的错觉。 但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给迷惑,身为乞部统领要以身作则,他的这副老态龙钟完全是工作需要,刻意伪装出来的。 其实老拐的真实身份是一名战场老兵,不过与其他退役老兵不同的是,他属于主动离职,亦即俗称为逃兵。 在这个时代,临阵逃亡绝对属于重罪,被抓住的话将直接当场斩杀,以儆效尤。 老拐运气不错,借腿伤假扮死尸,侥幸从死人堆里捡回来一条命。 机缘巧合之下他流落至此,被大首领的耳目发现身手不错,遂推荐给了焦大。 几年下来因为业绩突出,累功升职,最后竟然坐上了乞部统领这个位子。 因为在军队里待过,所以老拐对驾驭手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参照军规引申更改为丐规,建议焦大采取变态的奖惩制度,这才有了后期的刑部和功部。 说到底,将这群乞丐奴役的彻底丧失人性的罪魁祸首,就是老拐! 之前在焦大七人被押走路经南市的时候,李大目便已经通过眼线传信给老拐。 老拐老奸巨猾,通盘考虑之下,为保万无一失,特意等到手下人都聚齐后,才敢放心朝着老巢这里进发。 也幸好老拐怕死,做事谨慎,由此浪费了这许多时间,要不然阿鸡他们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充裕的时间提前防备了。 “老拐叔只怕误会小的了。我们哥几个可都是您手把手调教出来的,对您老那是无比尊崇,敬若神明啊。 您这不也看到了吗,我们只敢收拾焦大几个,到您这不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吗?” “哈哈,你他娘的现在就是放屁!”老拐都让阿鸡给气乐了,“若真的尊崇我,为何要堵在门口这般阵仗?” “这不正是怕您老一旦误信谗言,未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所以才出此下策嘛。还希望老拐叔能给小的一个开口的机会。” 阿鸡唯唯诺诺,故意胡扯拖延时间, “这年头小人太多,他们见不得别人好,最喜搬弄是非。老拐叔饱经世故,自然是心明眼亮,明辨是非,绝不会辜负小的一片忠心的。” “哼,那我就给你个往下编的机会,你若编的我不满意,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老拐狂傲地指了指身边这一圈手下, “虽然我老了,身子骨大不如前,不过这一百来号人会替老子好好调教你们的。” “呵呵,老拐叔说笑了,您哪里老了,我看您现在正是意气风发,激流勇进的大好年华。就算老,那也是老当益壮啊。” “少放屁,老子不吃你这一套!” “老拐叔息怒,小的可不是无的放矢啊。 您就看您调教出来的这群手下,个个精神抖擞,精壮威猛,关键还唯命是从没脑子。 就这等驭下之术可谓炉火纯青,岂是焦大他们这种山野匹夫所能堪比的吗。 这南市大统领的位子给谁坐我都不服,只有老拐叔您才是众望所归,当之无愧啊!” “小兔崽子,你这话什么意思?想挑拨离间吗?” “嗨,您这就冤枉我了老拐叔。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意思。不信的话,您老听好喽。” 阿鸡振臂一呼,对着这一百多号乞丐高声问道, “焦老大已经被下了大狱,以后就让老拐叔带领咱们大家伙发家致富好不好!” 众乞丐你看我我看你,突然都觉得有些懵圈。 阿鸡胳膊肘一碰大牛,大牛立时会意,当即高举双手大声喊道:“好!好!好!” 二牛也反应过来,紧跟着喊好。 众乞丐中有精明的随即开始出声附和,不精明的更是只会随大流。 一时间叫好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阿鸡看煽动效果这么好,便抓紧时机趁热打铁, “以后老拐叔就是我们的大统领,好不好!” “好!好!好!” “老拐!老拐!老拐!” 受阿鸡刻意地心理暗示引导,众乞丐浑然不觉已经被人利用。 现场气氛被瞬间点燃,众人群情激奋,一致强烈请求老拐继任大统领之位。 此时,老拐也被这从天而降的惊喜搞得有些上头。 这本是来报仇雪耻的,怎么说着说着,就莫名其妙地变成选举大会了? 第133章 黄巾三英 好在他还保留了一丝理智,不至于被众乞丐的激情拥护冲昏了头脑。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身为乞部统领,老拐已经接触到了部分只有帮内高层才能知晓的秘密。 那个一直隐藏于暗处的大首领,可绝不是个普通人物。 其名望之高,身份之贵,权势之大,足以在帝都中翻云覆雨,只手遮天。 他可是万万惹不起的。 而焦大既然是大首领的爱将,那他就一定会动用关系保其出来。 如果自己现在头脑发热,一旦接下这个大统领的位置,那等焦大出来时,自己必定会被他们悄无声息地抹杀掉,绝没有幸存的可能。 一想到自己当初亲自参与制定的那些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手段,老拐满腔的上位热血,便犹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霎时就清醒了过来。 “众人噤声!” 老拐抬起拐杖大声喝道。 众乞丐看到拐杖举起,立刻安静下来,气氛由动转静极为突然,当真是令行禁止啊。 “小兔崽子,好重的心机,好毒的计策!” 老拐被骇出一身冷汗,这小子洞悉人心,洞察人性,绝不能再给他机会煽风点火,妖言惑众了,否则自己一不小心,真可能会着了他的道。 “焦老大栽在你的手里一点不冤,你小子确实有些门道。 原本我还打算听李统领的话,留你小子一命,待日后交给焦老大亲自处置。 可现在看来,你小子这条舌头太歹毒,将来若是把刚才这事捅到焦老大那里去,老子可真就是百口莫辩了!” 老拐说到这里一挥手,乞丐们如闻军令,包围圈立即开始缓缓向内收拢起来。 “今天不宰了你们,我会寝食难安。哼哼,对不住了我的好徒儿。” 阿鸡方才还自以为得计,照此情形发展下去,撑到救兵到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却不曾想顷刻间形势便急转而下,老拐竟然说动手就动手,一点申辩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而且他娘的还是下的死命令,不留活口! “大牛二牛,咱们背靠背,各当一面,死守大门!” 眼看已没有转圜的余地,阿鸡也唯有选择与之硬拼。 在定好对阵策略后,三人便互为犄角,严防死守,迅速进入了作战状态。 而众乞丐此刻也在老拐的指挥下,将包围圈不断收拢,很快双方便短兵相接,打作一团。 一时间庙门处喊打喊杀声顿起,棍影翻飞之下,不知多少人被打得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两军交战,士气为先。 阿鸡三人气势如虹,临危不惧,短期内以三敌众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特别是大牛和二牛都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这时竟还有余力主动进攻。 也幸亏帝都管制甚严,普通民众尚不得私藏利器,就更别提这群乞丐了。 大家手里的武器都相差无几,统一的木头棍棒,无非长短粗细不同而已。 不过士气再高也架不住人力有限,渐渐地阿鸡三人都相继出现了体力不支的状况。 不得已之下三人只好收缩棍花,彼此贴靠在一起借机喘息,恢复体力。 但用棍者讲究的是一寸长一寸强,迫敌于外,保持距离。 阿鸡他们如此把战圈收缩,反而施展不出长棍的优势。 这也就导致三人互相掣肘,防守上漏洞百出。 老拐倚在庙外一棵老树下静静地闭目养神,他一点都不担心手下打不过对方,也不担心阿鸡他们逃跑,这完全来源于他对自己多年从军生涯的自信。 没有谁能在百十号人的围攻之下逃出生天的。 啊,除了一个人,不,那不是人,是神! 忽然间,老拐好似被勾起了心底尘封多年的回忆,他蓦地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在并州战场上碰到的那个伟岸身影。 那位英雄身材高大威猛,骑着一匹高头骏马从天而降,独自一人就敢杀入敌方百人骑兵队,一人一马势不可挡,杀得胡人人仰马翻,丢盔弃甲。 时至今日,老拐犹记得当时在夕阳的余辉映照下,那宛如天神般威猛的背影。 原来不觉间,那人早已深深地烙印在老拐的心底,估计这辈子都会记忆犹新的。 “吕布,吕奉先,这天下还有人能比他更强吗?…” 老拐口中喃喃自语,在这般战况激烈的环境下,他竟然愣愣出神了。 而相较于他的闲暇惬意,阿鸡眼下的情况可就严重得多了。 仅坚持了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他们三人就已经左支右绌,挨了不知道多少下,个个身上挂彩,几乎体无完肤。 好在有大牛和二牛拼命地将阿鸡护在身后,这才让体力最弱的阿鸡得以保全性命。 不过阿鸡心里很清楚,这种情势下用不了多久,最多再撑个三五分钟,他们哥仨就真的要饮恨于此了。 “阿狗,你再不回来,我们就只能来世再做兄弟了!!!” 阿鸡愤恨难平,仰天嘶声怒吼。 许是老天有眼,感受到了阿鸡的不甘。 只听战圈外围骤然传来几声暴喝,紧接着便是重物落地声和闷哼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仿佛有一只巨兽正从外而内‘轰隆隆’地猛撞过来。 整个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众乞丐毫无防备,这一下可是吃了大亏。 待他们慌乱之中闪出一条路径时,已然前前后后被放倒了二十几个。 阿鸡定睛一看,冲进来救他们的共有四人。 跟在最后面的正是阿狗,前面那三个壮汉他却一个都不认得,并没有马元义或唐周在内。 还未等阿鸡开口道谢,对方为首一人便抢先摆手说道:“阿鸡兄弟,稍后有的是时间客气,咱们先退敌再说。” “好嘞大侠,他们人多势众,咱们必须得速战速决。” 阿鸡关键时刻也不含糊,直接提出策略, “擒贼先擒王,外面那个拄拐的是贼首,只要拿下他便大局立定!” “好,老程,老茂,你们帮我掠阵,阿狗去保护阿鸡,看我前去生擒那个混蛋。” “你行不行啊老高,你拳头太软,不行就让俺来,别浪费时间。” 第134章 老拐vs老茂 “老茂你可不能出手,你拳头太硬,手底下一向不留活口。方帅的命令是让我们抓舌头,你可别忘了。” “噢,对对,还是老程你记性好。你看俺这一动手就兴奋,早把这事给忘了。哈哈~” 三人各司其职,嘴上说着话一点也没耽误手上干活。 几人显然是久经战阵,配合默契,回身朝着老拐所在方向又重新杀开一条道路。 阻拦之人全无一合之敌,便犹入无人之境。 其中特别是那个叫老茂的壮汉,下手果然极狠极重。 即使被棍棒加身他也不躲不避,毫不在乎,仿佛这种程度的攻击只配给他挠痒痒。 而那些与他交手的人可就惨了,无一不是断手折脚,倒地哀嚎惨叫。 老拐在外围看得清清楚楚,同时也惊得目瞪口呆。 他倒不是惊讶于这几个壮汉武艺高强,而是震惊于阿鸡的后台背景。 这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暗中究竟还隐藏了多少实力呢? 老拐惊而不乱,高声指挥手下奋勇上前。 众乞丐均对老拐唯命是从,于是一个个悍不畏死,前赴后继。 老程和老高虽然武艺高强,但因为不忍对一帮乞丐下狠手,竟导致他俩最终被人潮困住,根本无法前进。 反观老茂这边却是游刃有余,打着打着竟发现无人敢近其身了。 众乞丐对他唯恐避之不及,主动让开道路放他出了战圈。 这下可刚好合了老茂心意,现在他跟老拐之间已经再无阻碍,二人大战一触即发。 “你们两个棒槌,心慈手软,难成大事,老子真是羞与尔等为伍!” 老茂很明显是个脾气暴躁的主,火气上来队友也照骂不误。 眼下他正愁憋了一肚子邪火没地方撒,当即摩拳擦掌就径奔老拐而来。 老拐不禁暗自叫苦,他好歹是个百战老兵,倒不至于被老茂的气势吓住。 只是一旦他亲自动起手来,就无暇再指挥手下围攻其余几人了。 而没有他的指挥,这帮手下又很快就会变成无头苍蝇到处乱撞,一受打击必然一哄而散。 到时只剩自己孤家寡人,腿脚又不灵便,不被他们打死才怪。 可惜事发突然,当下已经没有时间再给老拐思索对策了。 老茂便如猛虎出笼,挟沛不可挡之势一拳直冲老拐脑门砸来。 老拐慌忙举拐来挡,拳头砸在杏木拐杖上竟似发出金石交鸣之声,砰然作响。 这一击老拐虽然接了下来,但却因为仓促应战,力不能支,而被对方力道给震得‘蹬蹬蹬’连退了三步。 再看老茂则浑然不觉疼痛,好像刚才砸在坚硬杏木上的拳头不是自己的一样。 “好,老混蛋,再来!” 老茂咧嘴狞笑,神情癫狂,看到老拐竟能接下自己全力一击,心头稍感意外之后,更多的却是勾起了他的兴致,只觉技痒难耐。 在平日里跟自家这班兄弟对练总是放不开手脚,就怕把握不好分寸误伤到自己人。 今天难得有个送上门来的沙包,岂能不好好发泄发泄。 “这位好汉,咱们素昧平生,何苦生死相搏。有什么事大家好商量,且先歇战如何?” 高手过招,一招便知深浅。 老拐脸色剧变,刚才跟老茂硬刚一记,对方的力量之大,震得他手臂到现在还有些发麻。 他立马便清楚了两人之间的差距,如果对方全力出手,即便自己有木拐做武器,也绝对撑不过二十回合。 老拐见机极快,知道败局已定,当下唯有保命方为上策,再也顾不得其他了。 “放屁!你算老几,也配跟老子谈判。老子这瘾刚上来,歇不歇的可由不得你!” 阿鸡刚想提醒老茂小心中计,没想到这老茂本身就是个好战分子,压根用不着自己操心啊。 他现在是越看老茂越顺眼,心里不由就动起了小心思。 这边老程和老高总算是打跑了一众小喽啰,这还得多亏是老茂帮他俩牵制住了老拐。 剩下能动弹的乞丐一看老拐自身难保,当即便作鸟兽散。 这一阵可把老程和老高累得不轻,两人直接靠着背原地坐下歇息,也懒得去管老茂有没有手下留情了。 “几位好汉你们可要想清楚,这小子给你们的好处我们大首领也可以加倍奉上。 我们大首领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你们不要… 哎呀,哎呀呀,饶命啊好汉~” 老拐本就实力不济,却还妄想用威逼利诱,试图拉拢老茂三人反戈。 可惜他脑容量实在有限,根本做不到一心二用,没几招就被老茂掀翻在地,一顿猛捶。 眼看老茂招招下狠手,尽奔着老拐脑袋、脖子等要命处招呼,阿鸡可忍不住了。 “大侠手下留情,别忘了方帅命令啊,再打下去这家伙就没气了。” 老茂闻言如醉方醒,急忙停手。嘴里却还一直嘟囔着不过瘾,骂骂咧咧地走到老程他们跟前歇着去了。 老拐此时已经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彻底丧失了抵抗力,只怕一时半会是很难缓过气来了。 趁着现在休息的空当,阿鸡赶紧领着几位兄弟,上前拜谢三位壮士的救命之恩。 “恩人们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我阿鸡兄弟四人今日幸蒙恩人们舍命相救,此情此恩终生难报。 大恩不言谢,我们兄弟欠三位恩人一条性命,日后但有所命,尽管吩咐。 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绝不含糊!” “哎呀,这我们可受不起。阿鸡兄弟快快请起。” 老高貌似是三人中威望或者地位较高的一个,其他两人都隐隐以他为首。 “我们三人是奉马方帅之命,特意来接应阿鸡兄弟的。 方帅是我们的恩师,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只要是他吩咐的事情,哪怕是付出生命,我们也一定要完成。 所以你们不用感谢我们,要谢等有时间还是去谢方帅吧。” “是啊小兄弟,这都是我们分内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哈哈,其实俺老茂反倒要谢谢你们能让俺舒展筋骨,好好过了把瘾呢。” “哈哈~” 几人都被老茂这一句逗得开怀大笑,尤其是阿鸡哥仨劫后余生,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第135章 马元义麾下三大护卫队长 “对了,还未请教三位恩人高姓大名?” “噢,鄙人高升,阿鸡兄弟有礼了。” “某家程远志,有礼了诸位。” “哈哈,俺叫邓茂,粗人一个,你们就叫俺老茂好了。” “啊,失礼失礼,小弟阿鸡,这几位是小弟自家兄弟大牛、二牛、阿狗。” 阿鸡乍闻三人姓名,心下不禁大为震惊。 这三位可不是一般人,那都是在《三国演义》里留下过名号的黄巾军头领啊! 咦,老二不是说演义不是历史吗?那现在这情况到底是老二说错了,还是一种巧合呢? 如果说一个人的名字相同是巧合,那三个人的名字同时相同也就太逆天了吧! 不如我再套套他们的底细,管它是不是巧合,了解得越深我就越有机会。 嘿嘿,咱为人不贪,能留下一个就知足了。 “久仰三位大哥威名,以小弟观之,三位大哥英姿勃发,气宇轩昂,定非寻常人物。 马大哥真是太看得起小弟了,只三位大哥来一人便足以扭转乾坤,如今却劳烦三位大哥一同前来,委实是牛刀割鸡,折煞小弟了啊。” “哈哈,阿鸡兄弟万勿妄自菲薄,你在方帅心中的地位可远超我们几人。 此次行动之前,方帅再三叮嘱我们务必要护卫小兄弟周全,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由此而知,小兄弟的份量可见一斑啊。” 还是高升先开口,老程和老茂点头附和。 “不过老高你这话,俺怎么听着有点吃味呢?” “你个死老茂,你一天不损我几句就浑身痒痒是不是。” “呵呵,说正事呢,你们两个少抬杠。不过老茂刚才打架时骂咱俩的话我可都记着呢,等回去之后咱俩一块收拾他。” “哎,还是老程够意思。你等着吭老茂,回去有你难受的时候。” 老高一开始还有些憋屈,忽然听到有了帮手立马就生龙活虎,得意了起来。 “言归正传哈,其实我们三个的确不是方帅的普通手下。 方帅经常在巨鹿与帝都两地之间奔波,为方帅安危计,大贤良师特命我们三人在帝都专职护卫方帅,内外行动俱一并随听调遣。 护卫队共百二十人,分为三队,由我们三个各领一队。 平常没有行动时便化整为零,分散于帝都各处隐藏身份,有行动时则通过独特暗号,半个时辰内便可集合完毕。 我们护卫队的人不仅是教内精壮,且个个忠诚可靠,甘为方帅赴死,全都是世间少有的真汉子。” “啊,失敬失敬,佩服佩服!真没想到三位大哥的身份如此之高,小弟听在心里但觉高山仰止,深感荣幸啊。 不过,小弟有那么一点想不通,呵呵,不知当问不当问哪?” 阿鸡心下慌慌,这种关乎教内职责和布局的高级机密,高升为何要突然讲给他这么一个局外人知晓呢? 要知道人心难测,莫非是马元义还有什么后招要利用自己不成? “阿鸡兄弟客气了,方帅来之前就交待过我们,无论小兄弟有何疑惑尽可来问,我们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如此,那小弟就失礼了,还请三位大哥海涵。” 阿鸡斟酌言辞,谨慎地问道, “刚才高大哥所言皆属贵教机密,小弟区区贱民,既不敢僭越本分,更不敢越俎代庖,却不知高大哥告知小弟所为何故呢?” “呵呵,原来是这个呀,都怪为兄唐突了。 其实方帅没有别的意思,方帅为人坦荡,光明磊落,对待自家兄弟更是情同手足,荣辱与共。 正因如此,我们这些属下才会心甘情愿地誓死追随方帅,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方帅一直秉承君子之道,所谓君子交心,既然认了你阿鸡这个结拜兄弟,本就应当与你坦诚相待,肝胆相照。 若不是怕你有所顾虑,即使将自身秘密和盘托出也无不可。 不过,那种机密就得兄弟你亲自去问方帅了。” ‘啪啪’两声耳光,听罢高升所言,阿鸡羞愧难当,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马大哥义薄云天,对我如此信任,我竟然把他想得那般龌龊不堪,真是该打,该打! 阿鸡不禁气得连扇自己耳光,众人大吃一惊,纷纷上前伸手拦住他,却都不明白阿鸡为何会突然做出这么过激的反应。 “没事没事,抱歉惊吓到各位,小弟失态了。 只是一想到马大哥对我的如山恩情,而我却无以为报,尽给他添麻烦,心里就羞愧难当,不能自已。 一时情绪失控,害的哥哥们为我担心,皆小弟之过。小弟这就给哥哥们叩首道歉。” 众人都被阿鸡的率真性情所感动,赶忙七手八脚地扶他起来。 一番好言安慰之后,阿鸡收拾情绪,众人又重新落座。 “对了,高大哥,你们先前说什么抓舌头,那是什么意思啊?” 阿鸡不愿再去多想刚才的问题,免得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于是便转移话题问道高升。 “噢,舌头是我们教内的暗语,代指知晓内情之人。类似的还有耳朵,代指通风报信之人;瞎子,代指背信弃义之人;虱子,代指潜伏在内部的奸细等等。” “哇,高,实在是高!如此巧妙的代称不知是何人所创呢?” “呵呵,这却是我们圣教的第一‘神智使’,唐周唐尊使的主意了。想必小兄弟也已经见过我们唐尊使了吧。” “噢~,原来是唐大哥呀。唐大哥聪慧超绝,智计百出,第一‘神智使’当之无愧。如此贴切契合的暗语,既是出自他手,那完全不足为奇啊。” 虽然鄙视唐周的为人,但阿鸡仍是禁不住佩服唐周的这份奇思妙想。 外人若是在不知晓其中玄机的前提下,这样的代称属实是掩人耳目,瞒天过海的绝佳方法。 “那这条舌头有什么用呢高大哥?难道他身上还有秘密?” 阿鸡指了指不远处,如同死尸一般挺着的老拐问道。 “不瞒你说兄弟,他身上确实有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可能关系甚大,若能掏出来的话,对我们将会有百利而无一害!” 第136章 丐帮的惊天秘密! “是吗,那还等什么,咱们抓紧动手吧哥哥们。 这里闹得这么凶,保不定哪个逃跑的乞丐就去报官了。 事不宜迟,咱们得手后要赶紧撤离此地,免得节外生枝啊。” “哎呀!亏得阿鸡兄弟提醒,要不我们哥仨就没脸回去见方帅了。走,咱们这就捋舌头去。” 高升一拍大腿,立即起身带着众人来到老拐身前站定。 “喂,醒醒,别装了,你这嘴角都吓抽抽了,还在这装个甚!” 老程蹲下身子,毫不客气地扇了老拐两个大耳刮子, “若想活命,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胆敢隐瞒欺骗我们,保证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啊,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几位好汉饶我一条狗命,我保证什么都交代,绝不敢欺瞒各位。” 老拐自从战场上死里逃生之后,性格转变极大,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格外惜命。 按阿鸡的理解,这应该属于典型的战后创伤应激障碍综合征。 “真他娘的软骨头,白长裆里那玩意了!” 老茂最见不得没节操之人,直接提拳作势要打,吓得老拐当场就哭了出来。 阿鸡等人见状急忙上前拉住他,然后合力将他推搡到一旁自个呆着去。 好家伙,就老拐眼下这状态,哪里还经得住老茂随便一记铁拳啊。 要是再不赶走他,估计什么事也不用问了,只管给老拐收尸就行了。 “好了,你放心吧,只要你配合,我以个人名誉起誓,保证不再伤你分毫!” 高升指天立誓后,神情肃穆地问道老拐, “你们丐帮总共有多少人手?多少地盘?如何划分?都由谁来统领?速速给我详细说来。” “帝都人口往来频繁,所以丐帮总人数不定,不过大概一直维持在七百人左右吧。 整个帝都除了皇城,其它地方都有我们的人流窜乞讨。 现在共划分为三个区域,东市马市附近是黑老大的地盘; 西市金市附近是付老大的地盘; 南市这边就是我们焦老大的地盘。 这三处势力各自为政,互不干涉,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 但就势力大小而言,尤属我们南市最为强盛,足足四百有余帮众。” 老拐被老茂一吓,头脑立马清醒了许多,言语清晰,交代得那是清清楚楚,干脆利落。 “你们组建丐帮的目的何在?幕后主使到底是何人?” “丐帮的主要任务是搜集情报,网罗人才。 有的乞丐是专职负责跟踪查探,某些指定人物的行踪以及私密的;也有专门负责收拢落魄豪侠的。 这些小人都仅是略知皮毛,只因职位太低接触不到深层,所以并不甚了解。 不过小人倒是知道,组建丐帮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敛财! 丐帮内部鱼蛇混杂,有很多心狠手辣之徒,也有不少像我这样的通缉要犯。 尽管他们个个穷凶极恶,但却无一例外,都对大首领俯首帖耳,奉命唯谨,不敢有丝毫违逆之意。 近几年来,雒阳城内绝大多数的盗窃抢劫、绑架勒索案件都是丐帮中人所为,可到头来官府却拿我们无可奈何。 这其中的门道,却不知诸位好汉是否明白?” 老拐意有所指,抬眼偷瞄众人反应。 阿鸡听到此处只觉思潮翻涌,心惊肉跳,这他奶奶的要是传出去,可绝对是爆款头条新闻啊! 原以为一群乞丐聚在一起,最多也就是干些欺压百姓,小偷小摸的勾当,谁能想到这个地下组织竟然如此庞大,如此无法无天,无恶不作呢。 这里边牵涉到的可远不止贪贿收买,官匪一家这么简单,深思下去就会发现其中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已经绝不是普通人所能轻易掺和的。 看来此事务必要慎重处理,一不小心很可能就会招来杀身之祸,甚至还会连累得所有人都因此掉了脑袋呢。 “阿鸡兄弟,他这是在点我们吗?” 高升虽然在他们三人中略有见识,但终究也是个粗人,跟阿鸡比起来自然是小巫见大巫了。 而且他们来之前,也从马元义口中知晓阿鸡颇有智计,绝非常人,不明之事尽可咨询于他。 “呵呵,算是吧高大哥。 他说的那其中的门道,三言两语可说不清楚,等日后有时间了,咱们再把酒畅聊。 当下时间紧迫,咱们还是先抓紧问话吧。” “好,我明白了阿鸡兄弟。 老拐,我看你也算个人才,身份不高懂的倒是不少。 那我问你,那个所谓的大首领,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手中可有具体的跟踪名单,或者其他什么诸如书信之类的凭证吗?” “唉,请恕小人职位卑微,哪里能接触得到名单这种高等机密呢。 这种东西,估计只有三个丐帮大统领才有权知晓吧。 至于大首领是何方神圣,呃~,我奉劝各位还是不知道的好。 这年头能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就死得越快,何苦呢。” 一听老拐这么惧怕大首领,以至于怕到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这反倒一下就勾起了阿鸡的好奇心。 究竟是什么人在帝都能有如此巨大的能量,要知道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就算是皇帝老儿,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我不知道我们知道了会不会死得快,我只知道你不让我们知道,你会死得很快。” 阿鸡这貌似绕口令的问话一出口,一时间听得众人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还是老拐性命交关,反应得快,本想强颜欢笑来着,可惜却笑的比哭都难看。 现在的他真是走投无路,唯有不住磕头哀求众人道: “各位好汉就给小人一条活路吧,我说了这么多已经在帝都没法待了,就算亡命天涯也可能遭人追杀。 如果我再敢把大首领的身份吐露出来,那铁定是走不出这雒阳城了呀。 求求各位大爷高抬贵手开开恩,就当小人是个屁,给放了吧。” 高升和程远志相顾无言,心下多少有些同情老拐。 他们也是苦命人出身,能切身感受到老拐只想苟且偷生的心态,一时竟都犹豫了起来。 第137章 邓茂出手,杀人灭口 “两位大哥,现在可不是发善心的时候,方帅的命令你们不会忘了吧? 这可关系到圣教大业,岂能因一人生死而置千万人之生死于不顾! 言尽于此,还望两位大哥慎重决定啊。” 阿鸡心下暗叹,所谓慈不掌兵,两人如此优柔寡断,心慈手软怎能成就大事。 唉,怪不得黄巾起义会失败,光看这统兵将领的整体素质,就已经注定其必败的结局了。 “啊,惭愧惭愧,阿鸡兄弟教训的是,我等受教了。” 高升、程远志皆满脸愧色,此时感情用事,的确是有负所托,辜负了方帅的信任啊。 阿鸡笑着对二人拱了拱手,受之无愧。 随后他便蹲下身子,正言厉色地警告老拐: “老拐,你若想活命,就必须要告诉我们大首领的名字。如若不说,立毙当场! 说了尚能九死一生,不说则是十死无生,你可要想清楚了。” 老拐原本一直在磕头不止,此时已是磕得头破血流。 待听到阿鸡说出这话之后,他竟突然停了下来,就那么脸贴着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阿鸡洞悉人性,知道老拐这是承受不住准备放弃了。 看得出来,这个神秘的大首领,给他造成的心理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他自知求活无路,也不再抱有幻想,现在无非只求能死个痛快吧。 “老拐,你也不必如此悲观,好死不如赖活着,谁告诉你说出来就一定会死的?” 若论拿捏人性,在这里阿鸡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要想让一个人招供,你必须得给他留一线生机,一个希望,但凡有一点能活下去的机会,是个人都不会一心求死的。 “啊!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拐果然上钩,他猛地抬起头来,心底渴望求生的那股念头,转瞬间便又复燃了起来。 “你可知这三位豪侠都是何许人吗?” “不知。” 起初阿鸡他们说话的地方,离老拐这儿还有段距离。 且因涉及到圣教机密,几人都很自觉地小声交谈,所以老拐到目前为止,还并不知道几人的真实身份。 “大贤良师你应该听过吧?” “那是自然,天下人谁不知晓大贤良师的贤名啊。” “呵呵,那就简单多了。这几位正是大贤良师座下高足,并且还是他老人家的得意门生哦。” “啊,真的假的?我唬读的少,你可别书我?” “哈哈,放心,你这么虎,我怎么骗得了你。” 听老拐激动得语无伦次,阿鸡也便顺着他的话皮了一下。 “咳咳。”老拐假装咳嗽两下掩饰尴尬,“假如我说了,几位能否保我去巨鹿拜见大贤良师?” “嗨,小事一桩。只要你诚心改过加入我圣教,那以后咱们就是手足兄弟,兄弟之间互帮互助不是理所应当吗。” “我改,我改,我一定改!哈哈,几位师兄好,小弟拜见两位师兄。” 老拐又开始不住磕头,不过这一次却是磕的心甘情愿啊。 “好了,你的命保住了,现在该告诉我们答案了吧。” “诺,应该的,应该的。” 老拐费力地直起身子四下张望了一番,发现自己的那一帮手下这时候早就跑得没影了。 包括那些断胳膊断腿的乞丐,也都已经在同伴的搀扶下忍痛逃走了。 这里除了阿鸡一伙之外,确定再无他人。 “其实大首领不是别人,就是当今袁司徒的亲侄子,鼎鼎大名的袁家三公子,袁术!” “啊!” 在场诸人乍听老拐道出真相,一时尽皆相顾失色。 怎么会是他呢? 袁术的大名在帝都确实称得上家喻户晓。 多年前他曾任长水校尉,因作风奢靡,颐指气使,经常仗势欺人,所以落得个臭名远扬,百姓俱以‘路中悍鬼袁长水’来嘲讽他。 不过后来却不知怎的,他突然就转了性子,逐渐变得谦逊有礼,礼贤下士,名声也随之好转起来。 特别是最近几年,袁术折节下士,仗义疏财,格外珍惜自己的羽翼,士民皆称赞有方。 别说高升他们混迹江湖自然知晓其人,就是大牛这些小叫花们,也都多少听说过袁家三公子的光辉事迹。 “你没骗我们?这话可不能乱说,要不我们也保不住你啊。” 高升再次求证于老拐。 “天地良心,若我有一句虚言,叫我不得好死!” 老拐郑重地指天起誓。 ‘咔嚓’一声! 老拐话音刚落,脖子就被身后一人生生扭断。 他干张着大嘴,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瞪大了双眼,就这么死不瞑目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临死之前,估计他肯定会后悔,刚才真不该发这种重誓啊。 “我靠!” “你发什么疯呢老茂!” “啊!老茂你这是作甚!” 众人本就在震惊当中尚未缓过神来,眼下老拐又突如其来地暴毙当场,更是令众人惊上加惊。简直就是惊恐他妈给惊恐开门-真他妈惊恐到家了!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齐刷刷看向了行凶者老茂,均等着他来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咋了?都看着俺干嘛?俺又不是个婆娘。” 老茂双手抱肘,毫不在乎众人的质疑目光,一脸不服地回道, “你们不是都问完了吗!” “就算问完了也不用杀人灭口吧!” 高升气得说话都哆嗦,手指着老茂颤声骂道, “老子刚刚才以名誉起誓不伤他分毫,你他娘的就敢出手弄死他,你这分明是在打我的脸啊!” “你可拉倒吧,打你脸俺都嫌脏手。” 老茂丝毫不惧高升好似喷火般的眼神,反而还凑到他面前来怼他, “老子就是看不惯这种没骨气的混蛋,活着纯属浪费粮食!老子管你什么狗屁名誉,俺只知道,不忠不义者都该杀!” 看着老茂近在咫尺的嚣张嘴脸,高升只觉得怒气冲天,恨得咬牙切齿。 可尽管他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却就是没有勇气打出去。 老程这时候低着头站在一旁,正兀自看着老拐的尸体眉头紧锁,貌似浑然未觉这边已经真动了火气一样。 第138章 非杀不可! 阿鸡打眼一看这情况,立时就明了这三人平常肯定是貌合神离,谁都不服谁。 应该是老茂的武艺最好,高升头脑灵活,程远志稳重老成。 当下老程能搁这装聋作哑,两不相帮,阿鸡可不能也学他一般置若罔闻啊。 要不然光只马元义那边,他就交代不过去。 “好了好了,两位大哥消消气,都是一家人,可别为一个死人伤了兄弟情分啊。不值当,不值当哈。” “阿鸡兄弟,你来说句公道话,老茂这是不是诚心给我找不痛快。” 高升见阿鸡出来做和事佬,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赶紧就坡下驴。 “也好,那小弟不才,就出来说句公道话吧。其实这件事呢,就是你的不对了,高大哥。” “嗯,你听到…,啊?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阿鸡兄弟?怎么反倒是我不对了?” 高升和老茂当即都愣住了,这时就连程远志也不装深沉了,抬头一脸讶异地看着阿鸡。 “呵呵,莫急莫急,高大哥你先听小弟给你分析分析,若我说的没道理,你再生气也不迟啊。” 阿鸡气定神闲,接着便娓娓道来, “老拐他自该死,其原因有三。 首先,他是个战场逃兵,按律本就是死罪,能白赚这么多年活命,他也该知足了; 其二,他作恶多端,害人不浅。不管是丐帮中人还是普通百姓,受他荼毒,痛苦终身者数不胜数,按罪论处亦当是死罪; 其三,他背叛旧主,背信弃义,此等叛徒世人唾弃,更是该死! 如此三条罪状,条条该死,他若不死,天理难容! 甚至说他死有余辜也不为过,高大哥难道还可怜他不成?” “呃~,那倒不是,我这不是都答应他入教了吗。就算他再该死,也得等我们把他押回去让方帅处置不是。老茂他这不是越俎代庖,瞎胡闹吗。” 高升自知理亏,只能搬出大义来为自己辩解。 “高大哥这么说,就又是你的不对了,你不但不能怪老茂大哥,反而还得感谢他救了你一命哩。” “咦?这话却是从何说起呀?” “方才咱们哄老拐入教,不过只是权宜之计,其目的就是为了套出大首领的真实身份。这属于诈术,当不得真啊。 至于你要感谢老茂的原因也有三点, 第一,老拐已经泄露了太多要人命的机密,袁术是决计不会放过他的。 这个时候你带他回去,就相当于带了数不尽的杀手和刺客回去,若因此波及到方帅安危,试问你良心何安? 第二,老拐本就伤重,苟延残喘,就算救得过来也是个废人。 你把这么个废人带回去,花费大量的物力人力去照料他,有何意义?教内的兄弟会怎么看你? 第三,就算你医术高超,能将他救治的恢复如初。但以老拐的为人,大家都已经有目共睹,你觉得他日后会对圣教保持忠诚吗? 若一旦让他知晓了教内机密,坏了圣教大计,你这个引荐人到时会是个什么下场,你想过吗?” “哎呀呀!我险些酿下大祸啊!” 高升听罢犹如醍醐灌顶,当即‘扑通’一下跪到阿鸡面前抱拳说道, “阿鸡兄弟,初闻方帅说你如何少年老成,超凡脱俗,决不能以年齿论之时,我还不信。 现在看来,我简直是有眼无珠,不识好歹啊! 阿鸡兄弟此番高见,直如当头棒喝,令我幡然醒悟,鄙人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请受鄙人一拜!” 高升长拜不起,阿鸡拉都拉不动,没奈何只好眼神求助于老茂。 老茂见状二话不说,上前拽住高升的胳膊,一把就给他薅了起来。 “别整这虚头巴脑的一套了,咱又不是啥文化人。” 老茂说话还是这么冲,一点面子都不留,瞪着个牛眼问道高升, “阿鸡老弟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就不打算谢谢我?” “嘿,老茂兄弟,请受高升一拜。” 高升也不含糊,当即一甩袍袖,说跪就跪。 只因此事无论是老茂有意还是无意,都确确实实帮他解决了后顾之忧,所以他得知道感恩,这一跪怎么说都是应该的! “好,这才像个爷们!” 老茂出手及时扶住了高升肘弯,他就是想要个态度,岂能真让老高给自己下跪。 高升双臂发力,使劲想下跪,可老茂那双手就如铁铸的一般纹风不动,高升终究是未能如愿。 “你也别行如此大礼,咱俩兄弟相称,俺可承受不起。你若真有这份心意,回去请俺老茂喝顿酒就成。” “哈哈,好兄弟,一言为定。放心,喝酒管够!” “哈哈~” 众人开怀大笑,一份酒约便可以消除芥蒂,这就是豪杰本色! 阿鸡此时满眼满心里全是老茂,他对老茂那真是王八瞪绿豆—看对眼了。 这老茂别看长得草率了些,性格也莽撞了些,但粗中有细,果敢忠诚,最主要的是武力值还挺高,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属下。 唉~,怎么才能想个好法子出来,让马大哥心甘情愿地把老茂送给我呢? “既然此间事了,那我们也该回去向方帅复命了。不知阿鸡兄弟有何打算?” 阿鸡正在这走神动歪脑筋呢,却被高升的突然请辞一下给拉回了现实。 “啊?噢,此地确实不宜久留。 过会官差来了,见到老拐尸体肯定会严查此案。 为防捕役通过乞丐口供画影图形,几位大哥回去之后务必要小心行事,最好近几日不要出门,先暂避风头再说。 至于小弟这里,暂时还没有长远计划。 眼下我们哥几个遍体鳞伤,小弟打算先带他们去医馆买点跌打药膏再做商量吧。” “既然阿鸡兄弟还没有什么计划,倒不如跟我们一起回馆舍面见方帅吧。 我们那里不光衣食住行都方便,而且你跟方帅正好也能把酒言欢,岂不美哉?” “呵呵,多谢高大哥美意。 只是小弟身上还有未了之事,目前实在是不方便去拜见马大哥啊。 等我处理好这些琐碎杂事之后,定会去馆舍找几位大哥好好痛饮一番,到时候咱们不醉不归!” 第139章 接手南市丐帮 “哈哈,好!既如此,那我们就虚席以待,静候佳音了。阿鸡兄弟,诸位小兄弟请多保重,我等先行一步,告辞。” 诸人相互拜别,然后高升便带领程远志和邓茂二人,自回‘福来馆舍’向马元义复命,并商讨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阿鸡则带领大牛三人抄小道回到津门桥下的草窝,从附近小树林里翻出了昨天藏好的那六两银子。 随后阿鸡又叫哥几个站在那里静默了三分钟,以此告别他们不堪回首的往昔。 只因从此刻起,他们将一飞冲天,自由翱翔于这广阔的天地间,再也不用睡在这四处漏风的破桥洞里了。 大牛三人觉得这样做毫无意义,也就是老大的话他们不敢违抗,无奈只能照做。 阿鸡可不像他们一样敷衍,他真的是在那里态度很虔诚地默哀,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真正的阿鸡。 “阿鸡,你可以安心地走了。我会保护好你的兄弟,也会保护好自己的。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可以远离一切的丑恶烦恼,做一个快快乐乐的阿鸡。” 缅怀完毕,阿鸡掂着手里的银疙瘩对三人说道: “现在我来公布一下咱们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第一,先去医馆买药治伤;第二,咱们去布店每人换一身像样的衣裳; 最后,咱们再去找个豪华馆舍泡个热水澡,美美的吃上一顿,舒舒服服的睡个懒觉,也体验一把有钱人的生活。 这样安排,哥几个同不同意?” “哇~,老大万岁!” 于是乎,四人开始兴高采烈地按照既定计划依次行事。 虽然身为乞丐,但凭着阿鸡这张无所不能的利嘴,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便顺顺当当地完成了所有任务。 因为昨晚几乎一夜没睡的缘故,所以阿鸡他们今天吃完饭,早早就歇息了。 这一觉直睡得鼾声如雷,天昏地暗,日上三竿哥几个才悠悠醒来。 “嗨,老大,快起床吧,再不起就要加收房费了。” 大牛使劲摇晃着还在沉沉入睡的阿鸡。 阿鸡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起身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大牛?” “都快巳时了老大,该退房了。这种好日子享受一次足矣,要不然太费钱了,咱们可不能这么败家。” “噢,才巳时啊。呵呵,不着急,来得及。等我洗漱一下,就去接手咱们的新家。” “啊?老大,什么新家啊?” “当然是土地庙喽。” “可昨天那里刚死了人,现在就去晃悠安全吗?” “放心,若换作老茂他们三个,肯定是不敢露面的,毕竟有太多乞丐能够指证他们了。 但杀人这事跟我们何干,我们可是受害者,谁敢指证我们。” “话虽如此,可众目睽睽之下,谁都看见杀人者是我们带过去的。若他们跟捕役乱说话,把脏水全泼到我们身上,那该怎么办?” “嗯,你越来越聪明了大牛,懂得用脑子了,我很欣慰啊。” 阿鸡拍拍大牛肩膀,满意地对他说道, “以后多跟我学学怎么分析人性,拿捏人性吧。” “诺。反正闲来无事,老大你不妨现在就传我两招呗?” “也好,那你们就都听仔细喽。 识人术中最基本的一条,就是要学会换位思考。 试想一下,假如你们是那帮乞丐,如今在你们面前只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出面向官府指证我,而后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证据将我绳之以法,反倒有可能被我倒打一耙,告他个污蔑之罪; 另一个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就为了混口饭吃吗,跟着谁混不都是一个样。 换做你们来选一个,怎么选?” “那当然是选后者了,明哲保身嘛。” “哈哈,咱们走吧。” “啊?老大,你还没告诉我们答案呢?” “答案你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 “哦~,原来是这样。” “呵呵,你已经摸到门槛了大牛,加油!” 兄弟四人退房之后,便直奔南郭废庙而来。 一路上阿鸡再三告诫三人,过会面对众乞丐时,一定要强势、强势、再强势! 欺软怕硬,是人之劣根性;趋吉避凶,是人之本性。 你表现得越蛮横无礼、越瞧不起他们,他们反而就会越尊敬你,越畏惧你。 这就是所谓的拿捏人性! 此招对穷人尤为管用,可谓屡试不爽。 大牛三人虚心受教,受益匪浅。就这样几人边走边聊,不觉间废庙便已经映入眼帘了。 到了这里,路上的乞丐也明显多了起来,他们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由废庙那边而来,都是些打算出去讨饭的。 而这其中,绝大多数又都是昨天参与群殴的那些乞部的乞丐。 阿鸡兄弟四人见此情形,立马昂首挺胸,气焰嚣张地占住大路中央行走,夷然不惧众乞丐看向他们的复杂目光。 大牛三人按照阿鸡之前的吩咐,不断大声吆喝呵斥着周围的零散乞丐,叫他们跟随其后到废庙集合,新任大统领将有要事宣布。 这群乞丐自经历昨日一战后,都已认得阿鸡四人,并深知他们有多不好惹。 是以此时竟全都唯唯诺诺,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没有一个敢多嘴质疑的。 大牛三人见众乞丐这般听话,心下不由惊讶不已,同时也对阿鸡的识人驭人之术更加拜服。 就这样众人迤逦而行,待行到废庙时,阿鸡身后已然聚拢了一支不小的队伍,粗略望去,少说也有几十号人。 这对阿鸡来说,无疑是一个意外之喜。 人越多,对对方造成的压迫感就越强,这足以让阿鸡省下不少唇舌,也使得接下来的行动要轻松许多。 这处废庙是南市丐帮的老巢,所有乞丐晚上大部分都会回到这里睡觉。 一个是这处地界没人管,方便;另一个是人多暖和,挤在一起睡得舒服。 现在刚到要饭点,众乞丐有的睡眼朦胧,有的聚在一起互捉虱子,反正横七竖八的遍地都躺满了乞丐。 大牛几人照旧先大声呵斥庙里的一众乞丐,不长眼的那些就上前踹上一脚,叫他们强行开机。 然后再将所有人全部给轰到外围,空出神像前的案几位置来。 第140章 鸡爷威武! 众乞丐迷迷糊糊地就被大牛哥仨搅醒美梦,肆意摆弄,自然会有人心里不忿,骂骂咧咧。 不过这些人的抱怨很快就消停了下去。 皆因身边有知晓实情的同伴害怕殃及池鱼,赶紧捂住了他们的嘴。 看来昨日那一场恶斗,阿鸡他们已经成功打出了威风,打响了名头。 再加上老拐被杀的死讯太过骇人,经过这一晚上的传播发酵,几乎所有乞丐都听闻了阿鸡的凶名。 甚至就连东西两市的丐帮老大也被阿鸡震慑住,均各自命令一众手下近期内禁足南市范围,万勿去招惹阿鸡这个煞星。 此时但见阿鸡大步流星跨上案几,大牛三人也随之上前呈‘品’字型将他拱卫其中。 阿鸡居高临下,放眼望去,顿生睥睨众生之感,对众乞丐表现出来的态度非常满意。 昨天去买衣、泡澡、住馆舍并不是阿鸡小人得志后瞎得瑟,而是他蓄意为之。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如今他衣着光鲜,器宇轩昂地往高处一站,光这个气势,就已经压得众乞丐自惭形秽,抬不起头来了。 至于选择睡馆舍,一方面确实是为了睡个好觉,另一方面则是阿鸡故意给这帮乞丐留出充裕的时间去宣扬此事。 在没人知晓老拐被杀真相这个前提下,此事在乞丐们的以讹传讹下只会越传越离谱。 而传到最后,结果必然是三人成虎,根本用不着阿鸡亲自出面,乞丐们凭空就能将他给妖魔化。 现在看来,前期攻心造势的策略效果显着,那接下来阿鸡就要乘胜追击,准备好上位了。 “都给我噤声!肃静!” 阿鸡一声大喝,底下众乞丐立刻噤若寒蝉,胆小者甚至吓得瑟瑟发抖。 “咳~” 阿鸡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 “在场诸位有认识我,也有不认识我的,那本人在此就先报个名号。 我呢,名叫阿鸡,你们以后不用客气,就叫我鸡爷好了。 昨天土地庙大乱斗的事,想必各位或亲眼所见或有所耳闻,总归应该都知道鸡爷我是主角吧。 现在本尊就在你们面前,你们一个个都要睁大狗眼给我好好看清楚,记在心里! 日后谁要是敢跟我作对,给我暗地里使绊子,那他的下场就会跟老拐一样!” “噢,你们大概还不知道老拐是怎么死的吧? 没关系,让我来告诉你们,老拐是被人硬生生给扭断了脖子,活活憋死的! 唉~,你们说他死得多窝囊啊,我昨天那么苦口婆心地劝他他偏是不听,非要跟我对着干。 结果呢,白白搭上一条性命不说,还害的你们有不少人被打断了手脚。 他也不动脑子想想,连焦大、秃子他们都不是鸡爷我的对手,如今锒铛入狱生死不明。 就凭他一个半截入土的老东西,竟也敢来捋老子的虎须,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所以说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各位都能引以为戒。 将来不管是做事还是说话之前,最好都动动脑子,别被人扭断了脖子才想起后悔来! 今天我来这里没别的意思,就是跟各位打个招呼。 以后这里,我说了算! 以后,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胆敢闹事者,死!” 阿鸡负手而立,眼神冷峻环视全场。 众乞丐被他摄人目光扫视,均不觉后背发凉,全都抱膝缩首,战战兢兢地不敢吭声。 阿鸡对这个效果很是满意。 他嗤笑一声,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 “当然了,我这个人还是很仁慈的,不像焦大和秃子一样凶狠残暴,贪得无厌。 从今天起,各位一个月内的乞讨所得,全归自己所有,不必上交于我。” 众乞丐听到这里都不由自主猛地伸长了脖子,眼睛里瞬间便闪现出了异样的光彩。 “呵呵,不止如此,一个月后我会重新推选乞、斥、斗三部统领。 另外,我宣布即刻取消功部! 希望各位日后务必好好表现,奋勇争先,为自己,为家人,搏一个大好前程!” “吼,吼,大统领英明,大统领威武!” 众乞丐听罢更是精神一振,当场便好似打了鸡血一般无比亢奋。 “停,停!叫鸡爷,鸡爷!喊的不对,重新再喊!” “鸡爷英明!鸡爷威武!” “哈哈,哈哈~!” 阿鸡仰天狂笑,肆意宣泄着心中的得意之情。 乱世人命如草芥,因此才称之为贱民,而乞丐更是贱中之贱。 对待他们就譬如养狗,听话则罢,不听话就得大棒敲打敲打。 养的多了怕他们偷偷造反,那就得扔几块骨头叫他们互相争抢。 狗咬狗,就没时间再去想别的了。 而等它们抢到了骨头,这仇也已经结下了。 然后他们便只会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弄死对方,为此也就势必会不约而同地去讨好主子。 于是乎,他们本想齐心协力造反来着,却被主子仅用几根骨头便轻松化解,最终稀里糊涂地变成了窝里斗。 这便是上位者的智慧。 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是上位者最常用的手段,人人皆知却就是屡屡上当,而且还乐此不疲,仔细想来还真是好笑啊。 待众乞丐情绪平静下来之后,阿鸡又跟他们交待了一些琐事,比如案几位置是他的御用专座,他人不得占用;老拐死因之事不得瞎传等等。 等交待完毕,便将他们都轰了出去要饭去吧。 大牛三人对阿鸡奉若神明,此时也都听得热情高涨,忙不迭地请求阿鸡先封他们个统领当当。 “这统领之位是个烫手山芋,你们可碰不得呀。” “为啥啊老大,我们当上统领不是更方便你管理丐帮吗?” “咱们在乞丐中没有根基,若让你们当统领,那纯属是害了你们,肯定会被人暗害的。 而且当前的情势其实并不乐观,内部不明不说,还外敌环伺。 要知道东西两市的老大,可都在等着抢咱们南市这块肥肉呢。” “老大你这么有威信,只要有你罩着,谁敢暗害俺们。 再说秃子、大眼他们也都是外地人,到这里不也照样当上统领了吗?” 第141章 正式结拜 “嘁,你能跟他们比吗二牛。 秃子多能打,大眼怪多歹毒,你心里没点数吗? 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 你记住,没有能力还想妄居高位,那是取死之道!” “诺,老大你说的对。 可如果我们把统领之位都让与他人,那日后一旦他们联合东西两市造反怎么办? 真到那时候,就算再来十个老茂也够呛顶得住啊。” “呵呵,不否认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不过你们还真打算当一辈子乞丐吗? 我刚给你们换的这一身皮白换了吗? 就那么爱睡桥洞吃猪食吗?” “嘿,莫非老大你已经有别的出路了?”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时候到了你们自然会知晓。” “嗯,那我们现在干嘛?” “陪我买几坛好酒,然后去找马大哥喝个痛快。” “好嘞,那我们三个谁留守此地合适?” “咦,干嘛要留人?” 这下反轮到阿鸡疑惑了。 “宝贝在此,不留人能放心吗?” 大牛目示案几,提醒阿鸡。 “噢~,哈哈,你还真是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呢大牛。” 阿鸡对大牛啧啧称赞,接着却又话锋一转, “不过,我并不赞成你这个提议。” “为啥啊老大?” “为啥,因为你们不是管理者呗,无故留守此处会显得很突兀,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有心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所以说,留守此处只会适得其反,此举诚不可取也。” “哦,原来是这样。” “行了,别在这装元芳了,学到了就走吧,我还有一大堆事要去忙呢。” “老大,元芳是个啥东西?你跟俺说说呗,俺也想装。” “……” 南市,福来馆舍 “哈哈,阿鸡兄弟,你可算来了,看见你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 二楼客房内,马元义挽着阿鸡的臂膊高兴地说道。 “让马大哥劳心费神,实乃小弟之过。 小弟心下甚是不安,这不一忙完,就赶紧过来给大哥谢罪请安来了吗。” 阿鸡四人一人抱着一坛美酒前来向马元义谢恩,门刚打开就深刻感受到了老马的热情。 阿鸡着大牛三人放下酒坛后便先自下楼等候,他自己则留了下来与马元义把酒言欢。 “阿鸡老弟,你当真是艺高人胆大呐!” 两人甫一落座,马元义便兴奋地拉着阿鸡的手说道, “昨日一战我可是听高升详细禀报过了,他们三人都对你赞不绝口,佩服不已。 你这出复仇计划真可谓神鬼莫测,精彩绝伦啊!” “哎,马大哥说笑了,什么精彩绝伦呀,我反倒觉得这次布局真可谓是一波三折,惊心动魄才是。” “哈哈,老弟你过谦了。只看你临危不乱,处险不惊这份胆略,若换做老哥我,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嘿,这您就更高看我了马大哥。 要不是您义薄云天,在生死关头派高大哥他们及时救下了我们三兄弟的性命,小弟今天肯定是见不着大哥了。 哎呀,说到这我才想起正事来! 小弟此次前来叨扰,就是要感谢马大哥的救命之恩啊。” 阿鸡说罢猛地一拍大腿,伏身便拜,磕得地板‘哐哐’作响。 “呀,你这是作甚,阿鸡老弟快快请起。” 马元义反应过来,急忙起身拉住阿鸡, “兄弟,咱哥俩实不必如此见外。 自打第一次见到你,某家就觉得一见如故。 再待你自报家门,知晓你乃是张天师的高足后,某家更是认定了你这个兄弟。 故而你没必要对我如此感恩戴德的,这当大哥的保护弟弟,本就是天经地义嘛。” “诺,小弟明白了大哥,那我以后就不跟你客气了。” 阿鸡备受感动,这老马真是个性情中人,绝对值得自己以性命相交。 “不怕大哥见笑,其实小弟此次前来除了感谢大哥的救命之恩外,主要就是想来跟大哥结拜的。” 阿鸡挠挠头皮,讪笑着继续说道, “像马大哥这样的真男人,好大哥,我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一旦错过我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是以小弟在此厚颜求拜,还望大哥能成全小弟。” “嘿,老弟你这是什么话。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二人惺惺相惜,心意相通,当即便招呼店家杀鸡宰羊,布案奉神,就在这客房内祭告天地,焚香祝酒,义结金兰。 从此后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祸福相依,患难相扶,天地作证,誓不相违! 礼毕之后,二人相视热泪盈眶,拊掌大笑。 尔后重新坐定,开始聊起正事来。 “老弟,你如今有何打算?” “实不相瞒大哥,小弟现在也有些纠结,倒不是纠结无路可走,而是路太多了,不知走哪条啊。” “嗬,那你不妨说出来听听,也许大哥能帮你拿个主意呢。” “嗨,你这让我说我都没法说,说出来你可能也不信,所以还是先别说了吧。” 阿鸡确实纠结,他目前至少有三条路可走。 一是投靠宁儿;二是投靠田易;三是投靠马元义。 这三条路哪一条都有优势,但同时却也各有劣势。 此中有许多考量之处,实在没法跟马元义解释。 他总不能跟对方明言,自己是一千多年后的人吧,那还不得被老马当场打出去才怪呢。 “若老弟实在不知如何舍取,那不如就加入我们圣教如何?” “呵呵,小弟何德何能,岂敢奢望加入圣教,到时还不是尽丢大哥的脸吗。” “哎~,二弟过谦了。以你的一身所学,若我将你举荐于恩师,必会得到他老人家的赏识。到时收你为关门弟子,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啊。” “这~,还请大哥给小弟点时间,容小弟先回去好好想想,然后再给大哥个确切答复吧。” “行,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二弟。” “对了大哥,昨日你为何要安排高大哥他们去抓舌头,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成?” 阿鸡见马元义如此通情达理,不由甚感欢喜。 趁着老马当下也心情大好,便抓紧机会套起他的话来。 第142章 提醒老马(上) “呵呵,以老弟的智慧,我早猜到你肯定会来问我的。 想必你也知道老弟,我们圣教在帝都有很多忠诚的教众信徒。 就在这最近一两年来,经常有手下来向我禀报教众们遭人抢劫勒索钱财。 然而报官之后却是石沉大海,官府竟搁置不办。 因此,我便亲自带人暗地查探一年之久,可惜结果终是扑朔迷离,进展缓慢,久而久之,这便成了我一块心病。 不过,天幸中黄太乙大神显灵,直到昨日你来跟我提起丐帮之事,等你走后我方如梦初醒。 在之前的调查过程中,我就发现所有案件中都掺杂有乞丐的身影。 要么是目击者,要么是犯罪者,要么是报官者,总之必定是有乞丐参与其中。 故此,这次行动我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只管先让高升抓住一个头目审审,或许会有什么意外之喜也说不定。 只是万万没想到,啧~,还真是个好大的惊喜呐。” “的确,乍听到幕后主使姓名时,我也是大为震惊。 料老拐求生心切,断然不敢欺骗我等。 所以几乎可以确定,这一切恶事的背后主谋就是袁术无疑!”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现在虽然咱们已经知道了幕后主使,但反而却更是难办了呀。” “大哥勿忧,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大哥心里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妨可以先跟小弟说说。” “唉,不瞒老弟,这件事我已自跟师兄商量过,他的意思是佯装不知,置身事外。 为今之计是抓紧完成师尊交代给我俩的任务,像这种无关大局的事情就不要再来烦他了。” “啊,对了,这提到唐大哥我才想起来,怎么这两日一直不见他人呢?他一直都这么忙的吗?” “嘁,忙,忙得很呢。” 马元义一脸鄙夷地说道, “拿着鸡毛当令箭,就发号施令他最牛,办起事来还不是一样磨磨唧唧。” “怎么,可是拜访进行的不顺利吗?” “哎,那倒不是,我就是一直看不惯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而已。 不过实话实说,我看他这两天腿脚勤快得很,每次回来都兴奋得要命,想必定然收获颇丰。 你别说二弟,你那个点子还真厉害。他按照你说的去贿赂那些个小宦官,当真是手到擒来,一拿一个准啊。 而且我听他传回消息,通过这些小宦官牵线,他还联系上了中常侍封谞和徐奉。 这两人可都是信奉我们太平圣教的忠实拥趸,他俩已经表明态度,坚决支持大贤良师的一切谕令。 呵呵,若就按目前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成功那是早晚的事情。 我们此行也总算是没有辜负师尊所托,太平圣教大业可期啊!” “呃,大哥,……” 阿鸡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开口,跟马元义提唐周很快就要背叛之事。 他接连张了几次嘴,终究是说不出口,无奈只有试着转移话题。 “老弟有话但说无妨,咱们哥俩没什么好脸红的。” “嗯,那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吧马大哥。” 阿鸡若有所思,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放到马元义面前。 “啊!此物你是从何处得来?” 马元义捧起荷包细细查看,确认无误后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阿鸡问道。 “看来小弟猜的没错,大哥果然是认得此物的。 小弟斗胆,能否请大哥先告诉小弟,宁儿小姐到底是何人?你与她又是什么关系呢?” “兄弟,这些事不是你该问该知道的,听大哥一句劝,远离宁儿!” “呵呵,大哥说笑了。连如此贵重之物宁儿小姐都甘愿赠送与我,你觉得我还有可能脱得出身吗?” “唉,不是大哥不告诉你,而是这事牵涉到教内最高机密,你若真想知晓,就要做好随时可能丧命的觉悟,你不怕吗?” “怕?昨日老茂就在我面前扭断了老拐的脖子,高大哥回来向你汇报时,可曾说我当时害怕了吗?” “呃,那倒没有。” “大哥,我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时我便已经说过,小弟家乡遭逢瘟疫,亲人亡故殆尽,只剩下我们兄弟四个相依为命。 想当年村子里近四百口人,挨家挨户天天死人,不到两个月就全村死绝。 当时我可是亲眼目睹了一副副亲切熟悉的面孔,因痛苦而扭曲到恐怖。 眼睁睁看着他们自己将自己抓得血肉模糊,浑身溃烂而死。 那些凄惨可怕的场景,直到现在想起来我都感觉历历在目,刻骨铭心。 再之后我们四处漂泊,一路见到的饿死、病死甚至被野狗啃食的面目全非的死尸简直不计其数。 经历了这么多惨绝人寰的过往,你觉得我现在还会怕死吗大哥?” 阿鸡说到这里不由怆然苦笑, “若是一个人见惯了太多死亡,那即便他再胆小,慢慢也会对生死之事看淡的。” 马元义静静地看着阿鸡脸上露出的淡然,沉默良久。 阿鸡也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等着他。 许久之后,马元义长叹一声,终究还是决定隐瞒实情,不忍将阿鸡牵扯进来。 “兄弟,我也不怕告诉你实话,我身上背负着太多秘密。 这些秘密牵扯甚广,一旦泄露出去,不仅会要了我的命,更会连累身边的人一块丧命。 故而,为了你好,请原谅为兄实不能将内心的真实想法告知与你。 但请你相信,我对你绝没有任何坏心思,我是真心把你当成亲弟弟一样看待的。 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不要因为此事,而对我们之间的情谊产生怀疑或误解啊。 “我的好大哥哎,就因为小弟明白你对我的情谊,所以才更希望你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难道你这么快就把我们刚刚的誓言给抛到九霄云外了吗?” “唉~,你这是在逼我害了你啊。” “呵呵,大哥,不是小弟打击你,若以你们现在的实力就想跟朝廷抗衡,那将无异于以卵击石,必败无疑。 还希望大哥有机会一定要劝劝尊师,三思而后行啊。” “啊!你,你,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第143章 提醒老马(中) 马元义乍听到阿鸡说出这惊天言语,顿时被吓得毛发皆竖,当场就跳了起来。 像这种圣教内部的最高机密,阿鸡他一个局外人是如何知晓的,到底是何处出了纰漏? “嘿,大哥请坐,稍安勿躁。咱们今日有的是时间,待小弟慢慢说与你听。” 阿鸡不禁哑然失笑,连忙起身拉马元义坐下,为他斟上一碗美酒,让他喝下压压惊先。 阿鸡心里很明白,自己要想知道太平道教的所有秘密,就必须得先想个法子逼马元义妥协。 只有让马元义松口,他才能知道宁儿的真正身份,以及她在袁府蛰伏的目的,还有唐周和马元义在圣教中的地位等等。 而也只有掌握了这些详细信息,他才能具体分析出黄巾起义的准确时间、计划和成功率等等。 这些可都是阿鸡将来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他也是不得不不遗余力,不择手段啊。 见马元义在连喝了两大碗酒后,神色已经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阿鸡这才开口对他说道: “其实从前日你我与唐大哥第一次谈话时,我就已经有所怀疑了。 想太平道教业已平稳发展了十余年之久,在此期间朝廷并未曾为难过圣教。 如今你们不惜奉送重金,若说只是为了疏通一下关系,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仅凭这点,你并不能就断定我们另有所图吧?” 马元义双眉紧皱,盯着阿鸡的眼睛沉声问道。 “那天唐大哥所说你们要拉拢的权贵名单中,尽是些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 若你们真是为了疏通关系,以利圣教发展,那势必要根据现状,循序渐进一步步地贿赂各州郡高官,怎么可能如此般直达最高层呢? 而且,你们此行的目标这么明确,尽挑‘十常侍’等宦官示好,我猜测只会有两个目的。 一,随时掌握皇帝和朝廷的动态; 二,用作内应,计划将来里应外合。 除此之外,应不会再有什么别的目的了。 敢问大哥,不知小弟猜的对否?” “呃~,如你所言,既然你当时就想到了这么多,为何不直接说出来,反而要混淆视听,误导我们?” “嘿,我可没有误导你们,其实那天我已经隐晦地表达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两者是异曲同工,殊途同归,只是你俩当时都没听出来罢了。 而且话说回来,我那天的建议,怎么能说是误导你们呢大哥? 就现在看来,那些建议可非但没有扰乱你们的大计,反而还大大提高了计划的成功率呢,难道不是吗大哥?” “呵呵,再者说,我要是当时就这么直接把大实话给撂出来,你觉得我还会活到今天吗? 即便唐大哥不灭我的口,你也要杀我灭口吧大哥?” “呃~,怎么会呢。” 马元义说这话时只觉得老脸滚烫,赶忙举碗借喝酒来遮掩一下窘态。 以现在他跟阿鸡的交情,肯定是不会把阿鸡怎么样的。 但换作前天,如果阿鸡敢这么说出来,他还真不能放阿鸡活着离开。 “我还是不相信,若仅凭这么一丁点蛛丝马迹,你便能推测出我们的大计,那你未免也太神乎其神了。 就算我师尊学究天人,洞察天机,都不敢说能达到你这等境界啊。” 马元义唯有赶紧扯回话题,才能让自己心中的羞愧之意稍减。 “呵呵,惭愧惭愧。 其实我一开始也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定,所以话不敢说太满,还留有余地。 不过呢,现在我倒是可以确定了。” “噢?你什么意思二弟?” “你刚刚不是已经亲口承认了吗大哥,这不也就证明我猜的没错吗。” “嘿,你这是诈我,怎么能算数呢,我可不承认吭。” “哈哈,跟你开个玩笑嘛。咦,大哥,你这酒量也忒浅了点吧?怎的这么快就上脸了?” “好你个臭小子,……” 在斗嘴这方面,马元义这种实在人怎会是阿鸡的对手。 阿鸡才不过两句话下来,就已搞得他张嘴结舌,满脸通红,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不行,这小子嘴皮子太厉害了,以后还真不敢随便得罪他。” 马元义心里不禁暗暗提醒自己。 “好了大哥,不逗你了,咱们言归正传。 其实我确实已经发现了你们的纰漏,也许你们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自诩高明,但在我眼里看来,咳咳,真的很拙劣。” “哎呀二弟,你就别吊愚兄胃口了,快说快说。” “好吧,那你可听仔细喽大哥。 这两天我走街串巷,忽然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为什么城内有不少人家和官家,他们的墙上或者门口等显眼处,会有用白土垒出的‘甲子’二字呢? 我想以大哥你的耳目灵通,应该不会没注意到吧?” 阿鸡说完便一脸揶揄地看着马元义会作何反应。 他深知马元义乃真性情的汉子,不善撒谎,一说谎话很容易就会露怯,所以他故意盯着马元义不说话,就看他怎么答复自己。 马元义被阿鸡直盯得浑身都不自在,最后终究是顶不住这般难受了。 “好了好了,我说,我全都告诉你。 不过我可得先跟你挑明了臭小子,你知道了就得帮我出主意,到时可别光想着逃命。” “放心吧大哥,我早已坚定了陪你患难与共,同生共死的信念,绝不可能独自求活!” “嗯,我信你二弟,我不会看错你的。那你先跟大哥说说,从那‘甲子’二字中你都看出什么来了?” “我如果告诉你,那些留字的地方就是你们造反时要攻打的目标,不知你会不会很惊讶?” “啊!” 马元义张大嘴巴,果然很惊讶。 “今年是‘甲子’年,垒这俩字倒是没啥毛病。 奇怪的是为什么不是家家都垒,而是有选择性的垒呢? 我仔细观察了一番,很显然,这些垒字的地方很多都是官府、官库等要地,其它的也全都是些豪府大宅。 这些地方的共同点只有一个,那就是资源。 要么有钱,要么有粮,要么有兵器资材,这些可都是造反所急需的物资。” 第144章 提醒老马(下) “而同时,这些地方又都归属天子管辖或者是皇帝死忠,你们就算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搞得定。 要能搞得定,圣教直接就能掌控帝都,也就用不着再造反了。 故此垒字就是标记,就是打击目标。 这般推理下来,是不大哥就不觉得惊讶了?” “……” 马元义闭上了嘴巴。 “如果我说想出这个办法的人,不是蠢蛋就是个叛徒,你是不是又会很惊讶?” “啊!” 马元义又张大了嘴巴,果然很惊讶。 “如此幼稚的操作,连我一个半大孩子都看得出来,你当帝都里的那些个王公大臣都是傻子不成? 有心人一眼就能从中看出端倪,可能人家早已撒下大网,就等着把你们这些傻鱼一网打尽呢。” “那二弟你的意思是~?” “将计就计!你们这种法子明显是把双刃剑。 如果是你们先动手还好说,但假如你们早已落入圈套,那垒字的这些地方,朝廷就敢保证是效忠皇帝的自己人,剩下没垒字的都有可能是反贼。 你们这么做,反倒不知会害死多少教众和无辜的老百姓!” “嗯,你说的有道理,但这里有个前提,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如果我敢保证是我们先动手呢?” “哼,那如果你们有叛徒呢?” “此话怎讲?” “这法子是谁想出来的,你还没告诉我呢大哥。” “这~,这是唐师兄的主意。” 马元义面色阴沉,眉头紧锁,片刻后却又语气坚定地说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虽然跟师兄互有芥蒂,不耻他的为人,但我相信他对师尊的忠诚,他可是大师兄啊! 是跟随师尊最久的儿徒,师尊倾尽心血、倾囊相授,一直把他当做下一任教主悉心培养,他没理由这么干啊。” 马元义极力地为唐周辩解,但在阿鸡看来,他这倒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说服自己不相信唐周会背叛恩师。 “对的,不可能的!二弟,这点你肯定是瞎猜的。 这最多算是个巧合,是师兄没考虑周全,并不能说明师兄他有异心。 你说错了,说错了,此事再也休提吭。” 阿鸡看马元义如此执着,不,应该说如此固执的相信唐周,便决定闭嘴。 只因他现在也已经不敢确定,唐周一定就会叛变了。 自从他认识马元义的那一刻起,原本的历史就已然脱离了本来的轨迹。 而今天再经过两人这一番交心之谈后,可能历史更是变得面目全非了。 所以相应的,他现在也不能再按照原先的人设去固化某人。 如果他再坚持己见,跟马元义继续纠缠唐周背叛一事,只会让对方心生反感,以为自己在栽赃嫁祸,挑拨离间。 那样的话,最后的结果必然就是把自己给栽进去。 虽说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却会彻底失去马元义对自己的信任。 “嘿,小弟喝的有点多,刚才都是些酒后胡言,还望大哥千万别往心里去哈。” 阿鸡打个哈哈,打着喝大了的幌子岔开话题,又接着说道, “大哥刚才说唐大哥在圣教身份超然,不过在小弟看来,大哥龙骧虎步,威风凛凛,在教中的地位必定是不会输与唐大哥的。” “哈哈,那是自然。 不是大哥自夸,我们圣教人才济济,勇者如云,智者似雨,大贤良师座下百万信徒,遍及中原。 为方便指挥,恩师择其中精壮者,按所在州郡分为三十六方,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人,每一方设一方帅,方帅之下可自设将领,头目。 愚兄不才,忝居第一大方方帅之位,手下共两万余众,现均在魏郡邺城师尊座下待命。 怎么样二弟,不比他唐周差吧?” “哈哈,那是,在小弟眼里,大哥何止是不差,那简直要比唐大哥强上千倍万倍呢。” 阿鸡拍起马屁来那是相当自然,自然到有时候,自己都觉不出来是在拍别人的马屁。 “大哥之前说让小弟加入圣教,可小弟尚对圣教一无所知,实不敢心生妄想。 正好当下有酒有肉有时间,不如大哥便跟小弟好好唠唠圣教的事吧。” “嗯,也罢,反正你已经知道得够多了,再告诉你些也无妨。” 马元义一口闷掉一碗酒,嘬了嘬牙花子,一脸自豪地缓缓道来, “自我圣教在魏郡扎根发芽算起,到今年业已十五年之久了。 吾之恩师——大贤良师尊者,博古通今,冠绝天下,有通天彻地之能,鬼神不测之机。 正是在他老人家的指引和庇佑下,圣教才能如此安稳地发展壮大,继而生生不息,直至如今枝繁叶茂。 师尊有两位亲生兄弟,二师叔张宝,三师叔张梁皆有奇才,通法术,精医术,现在教内任大医,威望仅次于师尊他老人家。 师尊座下有四大亲传弟子: 大师兄唐周,文武双全,机辩无双; 老二便是愚兄我了; 三师弟张曼成勇猛善战; 四师弟波才足智多谋。 我们四人深受恩师器重,除了大师兄外,其他三人均位居前三大方方帅。 而师兄他虽不领兵权,但却有圣使之名,可代恩师发号施令,监督大小三十六方。 更兼有圣教正军师之职,在教内的威信丝毫不亚于两位师叔。 除了我们四大亲传弟子之外,又有八方神使行走四方,以代恩师行善教化,广收信徒。 此八使分别是彭脱、梁仲宁、徐和、于毒、张牛角、郭太、胡才、管承。 另外,教内还有两位副军师,卜巳和司马俱。 这十人现也是各方方帅。” 马元义借着酒劲,这一气可是吐露了不少有关太平道教的信息。 这话匣子一打开便止不住,后面他又意犹未尽的跟阿鸡说了一大通。 不过,阿鸡除了刚开始听到的那些关于教内高级将领的职位配置之外,几乎再没筛选出多少有用的东西来。 特别让阿鸡倍感难耐的是,他最想知道的有关于宁儿的信息,马元义是只字未提啊。 “看来你还是喝得少了呀大哥。” 阿鸡心里暗道。 “那我就接着灌你,灌到你迷糊为止,我就不信撬不开你的嘴。” 第145章 宁儿的身世 阿鸡施展‘金氏八法’中‘捧、顺’二诀,极尽其巧,直哄的马元义开怀畅饮,不觉间两大坛酒便已经见了底。 “大哥啊,你看这个荷包,为什么唐大哥会有个一模一样的呢? 莫非这是你们四大亲传弟子的标配,一人一个吗?” “嗨,那怎么可能啊,我们倒是求之不得呢。” 马元义盯着那个荷包愣愣出神,眼中一时间满是柔情。 “此物乃是我们唯一的小师妹,也是师尊的唯一爱女——张宁的定情信物。” “啊!” 果不其然啊! 其实阿鸡心里一直就有这种感觉,亦或者说是直觉。 宁儿她绝对跟张角有关系,并且两人之间肯定还关系匪浅。 阿鸡只是不清楚张角到底多大年纪,因此才不敢妄断宁儿就是他亲生女儿。 而关于张角的年龄问题,他又不能明着去问马元义,那样显得太过失礼。 阿鸡可不想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破坏了自己费尽心力在马元义心中树立起的完美印象。 “大哥的意思是,宁儿小姐和唐大哥有婚约?” “嗯,是的。这门亲事乃是师尊他老人家当年亲口允诺的。” 马元义说这话时,一字一字就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看来尽管此事早已过去多年,但时间貌似还并没有完全愈合这道伤疤。 此刻旧事重提,他仍旧难掩心中的失落与不甘。 只是当着阿鸡的面,他又不得不实话实说而已。 “小师妹冰雪聪明,秀外慧中,当年她年齿尚小时,便已经显露出清丽脱俗,国色天香的美人胚子。 不怕二弟耻笑,我们师兄弟四人当初皆为之痴迷,暗地里争风吃醋,兄弟阋墙乃是常事。 直至后来愈闹愈烈,终被师尊察觉。 为免我们兄弟将来为情反目,同室操戈,故此才让师妹亲手缝制了这两个荷包,并亲自主持,令她与唐周定下婚约。 再后来,为了让我们三个彻底死心,又借口说要送师妹去雒阳故友家中暂住几年,顺带去太学求学。 从此大家天各一方,佳人一别,杳无音讯。 唉~,师尊的一片苦心我们不是不明白,但情之一物委实难以言说。 此后三师弟便远离魏郡总坛,一直在外招训信徒; 四师弟则闭门不出,托口静修。 我与唐周身为师兄责任重大,经常往来于雒阳负责联络。 不过这样倒也挺好,便于我们借机多方打探师妹的下落。 只可惜,我们却苦于一直没有头绪,芳踪难觅,太学也不见其留名,慢慢的,这事就成了我们的一块心病,每每想起就相思难耐。” “啊~? 像宁儿小姐这等绝世佳人,谁见了能不着迷。 且古往今来,儿女情长,英雄爱美屡见不鲜,大哥倒也不必为此耿耿于怀。 小弟只是惊讶于,竟然连你和唐大哥都不知宁儿小姐的确切行踪吗?” “嗯,是的。不过,圣教里倒也不是没他人知晓师妹行踪。 除了恩师和两位师叔,还有一人专职负责与师妹的联系。” “是谁?” “就是昨天去救你性命的高升的亲弟弟,高进。” “那个高进不在你手下做事吗大哥?” “在是在,但我管不了他,师兄也管不了他。 这小子忠心耿耿,而且嘴巴特严,就跟缝住了一样。 他眼里只认‘大贤良师’,其他人谁的面子都不给,就连他亲哥也撬不开他的嘴。” “所以也就是说,你们手中有能查到宁儿小姐行踪的线索,但你们就是视而不见? 你们这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吗? 他不说,你们完全可以跟踪他嘛。 以你们两个的身手,估计这不是什么难事吧?” “君子忧道不忧贫。 恩师这么隐秘的安排师妹必有深意,我怎能为了一己私欲而违背尊意,去做这等卑鄙之事。” “嘿,好一个君子坦荡荡,大哥你太实诚了。 我敢说唐大哥肯定不会如你所想,他应该早就知道宁儿小姐的行踪了。” “不可能吧,我与他这几年一直共同行事,从没见他有何异常,他应该也不知道才对。” “嘿嘿,那只是他不想让你知道他知道,并不代表他真不知道。 这正是唐大哥的高明之处啊。” “噢?何处高明?” “告诉你就等同凭空多出来一个情敌,而且还会在你手上留下把柄,傻子才会这么干。” “啊,这~?难道他真的在瞒着我吗? 还是说,师妹久留雒阳是为了方便与唐周这个情郎私会?” 马元义苦苦思索,跟阿鸡在一起,他总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 “靠,你瞎想什么呢大哥,你把宁儿想成什么人了。 宁儿贤良淑德,知书达礼,怎么会做这种不知廉耻之事。 要是他真的在乎唐大哥,也就不会随随便便将两人的定情信物送给我这么个小叫花了。” “啊,罪过罪过。二弟教训的是,愚兄该打。” 马元义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以惩罚自己对宁儿的不敬想法。 不过扇完之后,他竟又狂笑了起来。 “哈哈,愚兄失礼了二弟。也不知咋地,我怎么突然就感觉心情好舒畅,怎么就控制不住呢你说,哈哈哈~” 阿鸡当然知道马元义在舒畅什么,不过他非但不揭穿他,反而还陪着他一块开心。 正所谓情敌的情敌就是朋友嘛。 “对了二弟,你既然有师妹的荷包,那你肯定知道师妹她人在哪里吧?” 马元义正笑得起劲呢,突然猛地一拍大腿,这才想起来重点。 “哎呦我的大哥哎,你可算问到点子上了。 我都替你着急,你说你这个反应能力,以后怎么能追得上妹子呀。” “嘿,这能怨我吗,你这一句一个震天雷,轰得我外焦里嫩的,我哪有时间去反应啊。” “切~,行,算你有理。 那我就告诉你宁儿的消息吧,不过我估计你听后又得大吃一惊了。” “啊,快说快说,今天惊得太多,我都已经麻木了。” “宁儿现在在袁司徒府上做事,是司徒夫人的贴身婢女。 依我观她如今的受宠程度,显然不是伺候个一两年就能达到的。” 第146章 宁儿的任务? “什么!小师妹的身份何等尊贵,袁家人竟敢把她当成丫鬟使唤! 他娘的,什么狗屁司徒,老子非得打死这个混蛋不可!” “嘁,你可省省吧大哥,别让爱情给冲昏了头脑。 你以为袁府是菜市场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不是小弟打击你,只怕你连人家的大门都进不去呢。 眼前咱们先放下这事不谈,你就没好好想想,为什么宁儿会出现在袁家吗?” 阿鸡看着这个刚结拜的实诚大哥,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心累。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爱情使人盲目吗? “呃~,让我想想哈。” 马元义一口闷下一大碗酒,借此好好梳理了一下思路, “你说师妹如今在司徒府很受宠,那是否意味着师妹自从离开圣教之后,直接就来投奔了袁家? 同时也就意味着,师尊所说的那个故友,便是现在的司徒公袁隗?” “嗯,有道理,接着说。” “咦?不对吧。 如果四五年前师尊就跟袁隗是故友,那怎么会让师妹大老远地跑过来给人家当婢女呢? 唉,大哥愚钝,实在是想不明白。 二弟你智慧超绝,快来帮我解解惑。” “这个我可不敢担保,虽然我心里确是有些猜测,但却并不能确定。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能肯定,宁儿蛰伏在袁府必是有所图谋,而且图谋甚大。 要不然她绝不至于屈尊降贵,去给人家当这么多年婢女。” “嗯,有道理,接着说。” “咱们不妨先来假设一下,袁家四世三公,身份高贵,而大贤良师乃寒门出身,他们看不起尊师实属常情。 但若是尊师能把袁家这种豪门望族、天下名士之楷模,想法子拉拢过来,让他们彻底跟圣教一条心。 嘿嘿,那样的话,你说将来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大哥?” “噢~,原来如此!” 马元义以手加额,恍然大悟, “师尊他老人家还真是深谋远虑啊!” “大哥先别高兴得太早,此事绝不会仅这么简单。 刚刚只不过是我们一厢情愿的假设,像袁家这种级别的门阀巨擘,他们的根基底蕴是我们完全无法想象的。 以宁儿一介女流,又是个半大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搞得定。 正因如此,所以我才说只是猜测而已,并不敢确定呀。” “师尊神通广大,也许他老人家还留了什么后招或者奇术、宝物什么的给师妹备用呢。” 马元义说这话时,神情明显有些异样。 可惜阿鸡一直在低头皱眉苦思宁儿潜伏袁家的目的,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 “呵呵,这世上哪有什么奇术,无非都是些掩人耳目的小把戏罢了。” “二弟你怎能这么说呢,你这可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你也曾师从张天师座下,也见识过天师的神通,那可都是些小把戏吗?” “呃,……” 这下倒是轮到阿鸡无言以对了。 他总不能告诉马元义实话,那都是自己瞎编的吧。 不过若真叫他相信这世间有什么奇术、法术之类的东西,他还真是嗤之以鼻。 “嗨,小弟刚才思绪万千,一时胡言乱语,还请大哥恕罪。” 阿鸡不欲在这种无意义的问题上跟马元义纠结,于是简单敷衍过后,又继续说道, “暂且不管宁儿在袁府蛰伏多年究竟所为何事,但我们最少可以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宁儿她肯定是认得袁术的!” “嗯,呀!对了二弟,咱们何不好好利用下袁术和师妹的关系呢。 正好借这次南市丐帮头领全员覆灭的机会,把我们的人给安插进去,也好方便探取他们袁家的机密啊。” “不妥! 袁术暗地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随便拎几件出来都是些抄家灭族的巨案,还不知要拉多少人陪葬呢。 咱们万万不能让宁儿小姐涉险,一不小心就会害死她的。 袁家树大根深,根深蒂固,你若想掀翻袁术,那请恕小弟无能为力,我可帮不了你。 但你若只是想安插点人手打入他们内部,这个我倒是能帮你想想办法。” “呃,二弟说的对。 嘿,我哪有那么大能耐去掀翻袁术呀,我这不就是想为我们圣教出口气嘛。 总不能白让他欺压这么多年,现在都知道正主了,还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吧。” “关于掀翻袁术这码事,其实我还是挺看好你的大哥。 毕竟方才你还一脸嚣张的说要废掉袁隗呢。 连司徒你都敢废,袁术一个白身而已,你怕他个鸟!” “咳~,你这……,你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来来,赶紧喝酒,喝酒。” “哈哈,大哥先给小弟几天时间琢磨琢磨,容小弟想个万全之法出来。 到时咱们不光要把人手安插进去,而且职位还不能低喽,怎么也得当个统领吧。 啧啧,还真是不太好办呐。” “二弟不必太过忧虑,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慢慢来不着急,大哥对你是一百个有信心。” “唉,动动嘴的事情我倒是不担心,不过你看我现在这副伤痕累累,身单力薄的小身板,一旦碰到那些不讲道理的恶人,可该怎么办呢大哥?” 阿鸡正愁没理由跟马元义要人呢,眼下这不正是天赐良机吗。 在雒阳郊区的一户农院里,正在练拳的老茂莫名其妙地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咦?今天咋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马元义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就猜到了阿鸡的心思,不由摇头笑骂道: “你个臭小子,说吧,看上我手下哪个队长了?” “嘿嘿,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哥也! 实不相瞒,我想借大哥手下邓茂队长暂用几天,以护佑小弟周全。” “嗬,你竟然看上了老茂?我还以为你能选老高呢。” 马元义很是诧异,有意提醒阿鸡道, “老茂勇猛有余,只可惜做事鲁莽,是个莽撞人儿,你可知道?” “嗯,知道知道,所谓用人之术,不光要看这个人有什么用,还得看用人者是怎么个用法。 嘿嘿,小弟最喜欢的就是莽撞人呢。” “哈哈,好,既如此,那大哥便答应你。 不过咱们可提前说好吭,老茂只是暂借与你。 待你成功之后,若是他自己还愿意跟着你,那我就遂他愿好了。” 第147章 暴怒的袁术 “好,那咱们一言为定啊大哥!” “你就放心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今晚我就派人去通知老茂。 但这两天他得先避避风头再说。 毕竟老拐的案子现在正是查最紧的时候,贸然叫他抛头露面很容易出事的。 你认为呢二弟?” “唯。大哥说得对,小弟一切听凭大哥安排。” “哈哈,好兄弟,来,咱哥俩再干三碗。” 二人经过方才这一番交心之谈,彼此已然彻底放下了心中戒备。 此时心结打开,诸事搞定,更是都放开了肚子尽管开怀畅饮。 一顿饭下来,马元义不出意料之外,被阿鸡给灌得酩酊大醉,倒头趴在地上就呼呼大睡起来。 阿鸡这时候也是醉眼朦胧,已显醉态,手脚乏力之下,愣是死活拖不动他。 无奈,他唯有给老马搭上条被子免得受凉,然后关上门,并嘱咐店家莫要进来打扰。 忙活完之后,阿鸡这才安心下楼去跟大牛他们碰头。 当然,走之前他肯定是忘不了带走老马死握在手里,那个一直不舍得放下的荷包的。 “哎,老大,我们等得你腿都麻了,你总算是出来了。” 大牛赶忙上前迎住走路都已经不稳的阿鸡, “接下来咱们干点啥,老大?” “辛苦了哥几个,走,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土地庙睡觉去。” 四人开心嬉闹着,摇摇晃晃地从馆舍里抢出来,此刻他们走在大街上,忽然便觉得身边的一切竟是那么的美好。 落日的余晖洒满街道,一时间让四人感觉如梦如幻。 “驾!兀那几个,耳朵聋了吗!速速滚开!” 蓦地,一骑快马从阿鸡身旁贴身疾驰而过,速度快到其身后尘土激扬,瞬间便溅了他们一个灰头土脸。 二牛张嘴就要开骂,亏得阿鸡眼疾手快,赶紧堵住了他的嘴。 那骑士耳力极佳,在疾驰中仍是听到了几人嘟哝抱怨,当即回头怒骂道: “看什么看小兔崽子,再叽叽歪歪一句,老子把你们头给扭下来!” 二牛实在气不过,待那人刚才跑远,立马就转身询问阿鸡: “老大,你为啥拦着俺,明明是他不对嘛,溅了咱们一身的土,咋还不能让人埋怨声啊。” “靠,你没见他腰间挂了口刀吗,看那方向明显是从城里出来的。 一个敢在城里明晃晃带刀的人,可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而且那人凶相毕露,一脸横肉,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就为这么点小事惹个大麻烦,咱们犯不着。” “二牛,老大说的对,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吗。 今天老大心情好,别让这点小事坏了老大的兴致。” “哈哈,听到了吗二牛,多跟你哥学学,以后我还指望你独当一面呢。” 几人说着便继续悠哉悠哉地往土地庙走去。 殊不知就在刚刚,亏了阿鸡福大命大,他们才侥幸躲过了一次必死的劫难。 雒阳南郊 一骑快马倏忽停在一处大宅门前。 骑手离鞍下马,娴熟地将马拴在门旁石桩上,也不见他通报主人,直接大步流星地就进了正屋。 “雷薄参见主公。” “嗯,回来了雷薄,辛苦你了,快快请起。 来,先喝壶热茶暖暖身子再说。” 偌大的屋内只有一人,正优雅地坐在暖炉前取暖。 此人面色白皙,颌下三缕短髯,一身得体的武士服衬托的他干练矫健。 唯一让人感到不舒服的是,偏偏他一开口竟然是副公鸭嗓子,这跟他的气质简直格格不入,好像不是一个人似的。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阿鸡还念念不忘的袁术-袁三公子。 袁术应该知道雷薄要来见他,是以早已提前泡好热茶在等着他了。 “多谢主公。” 雷薄略一拱手,也不跟袁术客气,大大咧咧地来到袁术对面坐下。 ‘咕咚咚’一大碗热茶下肚,他说话立马就利索了起来。 “属下已经去南市详细查过了,焦大那三个蠢货确实是被一个叫阿鸡的小叫花给收拾了。 具体情况跟昨天付腾过来汇报的几乎相差无几。 而且老拐的死,肯定也跟这个小叫花脱不了干系。 至于那几个壮汉是什么来头,属下还没查出任何头绪来。” “噢~,这个阿鸡,是何方神圣,你可查出来了?” “嗨,说来还真是他娘的奇怪。 这小子来雒阳已有一段时间了,之前就投靠过焦大,还跟着老拐混过些时日。 听别的乞丐说,这个阿鸡和他的那三个兄弟就是一群废物,狗屁不是。 谁知这才多久没见,再见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昨天突然就奸诈狡猾的设计了焦大,紧跟着又大发神威干掉了老拐。” “听你这意思,似乎就是什么有用的也没查出来呗?” 袁术目射寒光,冷冷地看着雷薄说道, “若这几个小乞丐真是废物,那焦大他们就是废物都不如,我花这么多钱养这些废物有何用!” ‘啪’的一声,袁术气得直接摔碎了手中的茶碗。 雷薄猝不及防,当场被吓得一哆嗦。 他虽然狂妄,但在袁术面前可不敢嚣张放肆,只因袁术比他更狂妄。 人家背后的实力深不可测,绝不是他这种草莽之辈所能比拟的。 雷薄当然听得出袁术这句话是在指鸡骂狗,主要是说给自己听的,于是连忙跪下为自己辩解。 “主公息怒,不是属下不尽心查办,委实是没有任何异状。 这小子就像是突然开窍了一样,狡猾得不像话。 俺本想直接找上门去弄死他们,一了百了省得麻烦,结果废庙那里空无一人。 来之前俺又在城里找了半天,结果还是到处都找不到他们,真他娘的见了鬼了。 所以不是属下不用心,而是这小子肯定有门道。” “哼!他能有什么门道,有门道还用得着当乞丐。” 袁术见雷薄态度恭谨,火气不觉便消了大半, “好了,起来吧。我也知道这有些难为你了。 杀人放火你在行,让你去查这种复杂的事情确实是强人所难了。” “谢主公体谅。” “嗯,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另有要事派你去做。 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得先想法弄出焦大他们几个来,没有他们这事还真办不成。” “主公但请吩咐,属下洗耳恭听。” 第148章 解救焦大 “前日天现异象之事你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中常侍张让下发司徒府的相关文书,您不是还给俺看过吗。” “嗯,记得就好。 那日族宴老子中了袁绍和袁基的奸计,害的我白白损失了百万余钱。 之后的角力比试又害我搭出去二百多两银子,可谓损失惨重。” 袁术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了一下,斜瞥了一眼雷薄。 雷薄心里雪亮,知道主子这是在埋怨自己那天太鲁莽,所以诺诺点头,根本不敢接话。 袁术见状便收回冷厉的眼神,又继续说道: “不过我收到消息,好在事情最后圆满解决。 袁隗的司徒位子保住了,把张济那老头的司空位子给撤了。 这也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吧。 此事袁绍全托许攸舌灿莲花那张嘴的福,肯定在其中捞了不少好处。 那些可都是老子费尽心血攒下来的银子,岂能让他如此轻易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拿走!” “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主公你下令吧,俺保证提着那厮的脑袋回来见你。” “唉,雷薄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办事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要考虑人情世故。 杀人易,杀人诛心难。 最高明的手段是借刀杀人,滴血不沾身。 你务必要牢记在心呐。” “嘿,您就别为难俺了主公,俺哪记得住这些弯弯绕啊。 俺老雷就知道杀杀杀,看不顺眼干就完了,多简单的事,干嘛总弄的那么复杂。 真弄不明白你们这些名士豪门都是咋想的。” 袁术听罢不禁被雷薄气得直翻白眼,知道这货这辈子大概也就这副德行了。 “得了,随便你吧。不过袁绍你留给我解决就行,我这都已经想好收拾他的法子了。” “什么法子主公?” “今天我从袁隗那儿回来,听他说皇子协病情基本痊愈,皇帝心情大佳,已经下令让张让继续主持开坛祈禳事宜。 我估计今晚文书就会下发至雒阳官寺和河南尹府上,明天就该正式挨家挨户收缴禳祓钱了。 你想想,一人三百钱,雒阳户籍造册上登记有二十多万户,八十多万人,这还不算旅居在此的商贾富豪、学生、宾客等等,就算有一半人交不起,剩下的那些你能算出有多少钱吗?” “算不出,我只知道肯定数不过来。” “对啊,我也算不出来呀。” 袁术一脸奸笑,伸出双手猛地用力握紧, “你说,要是我们把这些钱都变成自己的,你觉得能不能成?” “他娘的,主公你好大胆啊,官银你都敢劫! 嘿嘿,不过,俺喜欢。” 雷薄也一脸奸笑地不住点头。 “哈哈,你喜欢就好。 只是目前我们人手不足,而官银防卫严密,想劫官银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这其中人手足够是重中之重。 你和陈兰本应该是主力的,可惜陈兰受伤不轻,短期内是动不了手了。 若等他好了再行动,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并且这种事不是亲信还不能参与,毕竟这可是满门抄斩掉脑袋的大事。 因此,我们必须要把焦大他们捞出来才行。” “怎么捞呢主公,焦大他们可是在大狱里,你不会还想着劫狱吧? 嘿嘿,那可就更刺激了,俺喜欢。” “你喜欢个屁! 雒阳寺狱和诏狱连在一起,劫寺狱就等于劫诏狱。 为了那么几个蠢货去劫诏狱,你他娘的是脑残还是真活腻歪了!” “不劫狱,那还能怎么办?” “我过来之前,已经从司徒府悄悄顺出了提保文书。 雒阳令周异与我乃旧交,他那里我已派宗承先生先行打点去了,到时你只管拿着文书去领人就行。” “唯。 对了主公,有宗承先生这种聪明人在,你怎么不跟他商量这种大事,反倒跟我这么个武夫商量起来了?” “呦,你还知道自己只是个武夫,看来还有得救。” 袁术长叹一口气,摇头说道, “你以为我愿意吗,这不是无奈之举吗。 当下恰逢年关,杨弘和阎象先生都回家省亲去了,现只有宗承先生伴我左右。 却可惜宗承先生与袁绍手下的许攸、逄纪份属同学,又都是同郡乡邻。 而这事最后的屎盆子,我可是要扣到袁绍头上的。 到底要不要让他参与进来,其实我甚为纠结。 宗承先生唯好女色,等他办完事回来后,我打算今晚先带他去群芳阁好好交交心,那时再告诉他也不迟。” “噢~,明白了。 放心吧主公,只要不是让俺动脑子,其他的俺都没问题。” “嗯,有了焦大他们三个再加上付腾和老黑那班兄弟,人手方面就不用忧心了。 只要咱们计划顺利,我便会故意留下些痕迹,误导官差去找袁绍的麻烦。 哼哼,到时候可就有好戏看喽。” “敢问主公想怎样嫁祸给袁绍呢?” “他不是私下偷偷蓄养了一批死士吗,还有他招揽的那一帮子豪侠。 哼,老子这次若是不给他全部捅出来,誓不罢休!” “主公英明。” “当然,那只小鸡咱们也不能放过了。 我已有定计,这次你去提保焦大他们时,顺带去找一下那个烧鸡老头,叫他出来指证那几个小乞丐。 具体该怎么说,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呵呵,这个属下明白,威逼吓人这一套,属下打在娘胎里就会。” “嗯,剩下的就交给焦大他们好了。 只要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的。” “呃,该怎么做呢主公?” “……” 袁术气得直捋胡子,恨不得都给它捋下来, “他们要是不知道,你就跟他们说四个字,他们自然就懂了。” “哪四个字?” “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嗯,借谁的刀?” “滚!” “唯,唯。” “记得提醒焦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若再惹麻烦,下场他们清楚!” “唯,属下这就去办。” 雷薄抱拳应诺,即刻拿上袁术递给他的提保文书,火速奔大狱而去。 雒阳大狱 雒阳寺狱和皇家诏狱俱在一处,整个大狱呈‘回’字状布局。 左边一排牢房是关押普通囚犯的; 右边一排的牢房是皇帝下诏抓捕的一些重犯和高官; 后边一排则是关押死囚的牢房和刑场。 第149章 雒阳大狱 正对大门的中间大厅则是负责审讯、刑罚,以及用作值班狱卒的休息之所。 以焦大等人的身份,自然是被关在左排的牢房里。 正如张谷所言,没进大狱之前个个是好汉,进来之后个个是孙子。 焦大他们刚进来时也不是没嚣张过,但在被狱卒接连收拾了几顿之后,几人立马就变得规2规矩矩的,个个都是好市民。 好巧不巧的,‘张记烧鸡’的老张头就关在他们隔壁。 狱吏提审焦大他们时,老张使劲抻着个脑袋,偷听的也差不多明白了。 原来这几个倒霉蛋跟自己一样,都是被那个叫阿鸡的小叫花给陷害了。 可王法是讲证据的,就算几人心里再清楚,再透亮,没有证据便意味着根本拿阿鸡没辙。 尽管他们拼命地大声喊冤,但最后仍是无力改变,在这如同炼狱般的大牢里替阿鸡顶缸的现状。 雷薄因为有司徒府公文在手,所以很顺利地在狱卒引领下,来到了焦大等人的牢房门口。 “喂,你们几个死了没有!” 看着如死狗般躺了一地的几人,雷薄心中甚是鄙夷,当场没好气地大吼了起来。 “啊,是雷老大!雷老大,你可算来救我们了。” “哎呀雷老大,你可想死俺了!没想到俺这辈子会这么想一个男人啊。” “滚,少他娘的恶心老子!你们可以走了。” 雷薄恶狠狠地瞪了秃子一眼,秃子吓得慌忙捂住了嘴。 “去大门外等着我,我还有话对你们说。” “唯,唯。” 七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往外面抢出去。 雷薄不动声色,又踱步来到老张头所在的牢房前,伸出右手朝老张微微勾了勾指头。 老张见状,急忙一脸谄笑地爬到雷薄面前。 “你想不想出去?” “想,当然想啊。呃,大侠能救小人出去吗?” “废话,要不问你干嘛。” “啊,是是,大侠骂的是。小人薄有家资,只要大侠能救小人出去,小人必有以为报。” “嗯,好说。 某家已找到暗害你的那个小子了,只要你明天当堂指证他,把所有罪行都扣到他头上,某家便担保救你出来。” “啊,小人叩谢大侠,多谢大侠仗义相救。 大侠尽管放心,我对那小子恨之入骨,就算大侠不说,我也要让他血债血偿。” “很好,那你就在这等着吧,明天你就能亲手报仇雪恨了。哈哈~” 雷薄点拨完老张头,即龙行虎步地转身离去。 很快,他便见到了正在大狱门外恭敬等候的焦大等人。 雷薄:“你们这帮废物,竟然连一个小叫花都搞不定。 大首领知道了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李大目:“雷老大息怒,还要劳烦您费心,多替我们哥几个美言几句啊。 您放心,我们绝对会记住您的大恩大德的。” 雷薄:“哼,你们这次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恐怕某家也是爱莫能助了。” 焦大:“呵呵,雷老大言重了,您这不是已经把我们给救出来了吗。 我们保证,回去后一定将功赎罪,宰了那小杂种给大首领一个交代。” 雷薄冷笑:“哼哼,你们是不还以为老拐早就把那小鸡崽给拿下了,就等着你们回去杀鸡下酒呢?” 焦大:“噢,原来您知道这事呀雷老大。 那正好,还请雷老大赏光,去我们那里坐坐,也好教教小弟们怎么杀鸡才能解恨。” 雷薄:“哈哈,还杀鸡?你们南市丐帮都已经变成鸡窝了,亏你还大言不惭的在这跟我说杀鸡,真是可笑至极。” 李大目:“啊,您这话什么意思雷老大,莫非老拐失手了?” 雷薄:“嗬,还是你有脑子啊大眼,立马就想到情况不妙。” 焦大:“怎么可能!老拐手下可是近两百号人呢,怎么可能收拾不了四个小叫花子! 就算一人吐口吐沫也能淹死他们了。 我不信! 雷老大你肯定是在跟我们开玩笑是吧?” 雷薄:“你算个屁!老子可没那个闲工夫跟你开玩笑。 实话告诉你,老拐他不光失手了,而且连命都给搭进去了。” “什么!” 焦大七人尽皆失色,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么都不敢相信雷薄所说的话。 “那只小鸡身份不简单,本来他被老拐的一众手下围攻必死无疑,却不知他是从哪儿找来的帮手,仅仅只有三个人!” 雷薄说到这里加重语气,然后继续说道, “就是这么三个人,竟然打垮了老拐近二百人! 就连老拐自己也难逃此劫,死在了他们其中一人手上。” 秃子:“他娘的,老子不信,老子这就回去宰了他们!” ‘啪’! 秃子被雷薄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当场给扇翻在地。 “老子没说完话之前,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 “是,是,小的知错了。” 看着秃子被雷薄这般欺辱,焦大心中忿忿不平,眼神不由怒火闪现。 李大目偷眼瞅见,不禁暗自叫苦。擦!真能让他哥俩这驴脾气愁死。 特别是焦大,妥妥的一个亡命徒,火气上头什么事都敢干。 眼看双方都已然面色不善,他不得不赶紧出来转移注意力,免得场面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怪不得雷老大你会说我们捅了大篓子呢。 是否那小子现在已经完全控制了南市丐帮?” 雷薄:“不错。 这小子耍的好一手驭人术,听说他今日露面仅只讲了几句话,就蛊惑的丐帮人心涣散,成了一盘散沙。 就算是有几个想反抗的兄弟,也害怕独臂难支、以卵击石,而不敢动手了。” 李大目:“那我们现在如何是好? 雷老大既是奉大首领之命来救我等,必然早有应对之法。 还望雷老大能看在咱们共侍一主的情份上,救救我等小弟的性命吧。” 李大目说完,赶紧双手拽住身边的焦大二人一起跪下求救。 雷薄见李大目这么重情义,也是略感佩服。 “大首领让俺来之前自然有所交待。 俺适才都已跟那烧鸡店老头说定了,明天他会当堂指证那小子。 而对你们,大首领只有四个字,借刀杀人。” 焦大:“啊,什么意思?” 第150章 借刀杀人之计 雷薄:“哼,什么都让我来教你,还要你们有什么用! 反正话我已经带到了,祸是你们惹出来的,只要你们不傻,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李大目:“噢,我明白了。 我们现在对阿鸡背后的势力一无所知,不能贸然动手,老拐就是前车之鉴。 大首领的意思是让我们借助官府的力量,由官差出手将阿鸡缉拿归案,依法惩治。 那样我们便可以抽身事外,兵不血刃地重新夺回南市地盘了。” 雷薄:“好你个大眼,果然聪明。嗯,也就比俺略逊一筹而已。” 李大目:“呵呵,雷老大过奖了。 萤火岂能与皓月争辉,小的怎敢跟您相提并论。 以后还要仰仗雷老大能多多提点小弟一二啊。” 焦大:“哈哈,好说好说。 不过话虽如此,却可惜我们找不到证据在手,怎么忽悠官差去抓那小子呢?” 李大目:“呵呵,大哥勿虑,我们几个不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吗。 你想,若是我们有罪,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给放出来呢。 既然放了出来,自然就是我们无罪喽。 既然我们无罪,那诬陷我们的人就必然有罪了。 这个证据,难道还不够充分吗?” “噢~,高,实在是高。” 众人皆对李大目竖出了大拇指。 “更何况,到时老张头作为目击证人也会当堂指证,定他有罪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 焦大:“可就算抓了这小子进来,仅就偷鸡嫁祸这么点小事,也不可能判他死罪啊。 只要我们拿不出他杀死老拐的证据来,最终不还是奈何不了他吗?” 李大目:“我们无需非要亲自出手弄死他,只要将那几个小子一网打尽,全部关进大牢即可。 你们想想,他们几个在帝都无依无靠,蹲了大牢后谁人给他们送衣送饭? 我估摸不出个四五天,他们就都得饿死在牢里。 即便饿不死他们,也会让那些冷血狱卒给折磨死的。 咳咳,这一点哥几个现在都深有体会,用不着我多说吧。” 焦大等人均不由面露后怕神色,遂默然点头。 雷薄:“大眼,你可莫要忘了这个小鸡崽背后的势力。 那三个人的武艺大概比我差不了多少。 能有如此实力养这等打手的,肯定不会是小角色。 小心你们再次重蹈覆辙啊。” 李大目:“小弟多谢雷老大提醒。 不过,只要我们三个一回土地庙,保证立马就能扭转局面,转危为安。 毕竟焦大哥在南市经营多年威望甚高,震慑住这群臭要饭的可谓易如反掌。 待那时,我们手下几百号人,再加上我们几个统领身手也都说得过去,想必没人会敢来找我们的麻烦吧。 至于小鸡崽背后的势力,只要我们计划稳妥,行动够快,很可能都不会知道阿鸡几个已经被下了大狱。 再退一步讲,就算被他们知道了也无妨。 到时对方为了保全小鸡性命,必定会派人来大狱打点关系。 而我们只需要派斥部人手跟踪他们,顺藤摸瓜,自然就会找到其背后隐藏的主家。 若如此,我们便可以根据具体情况来制定相应策略,完立于不败之地。 亦或,再再退一步讲,哪怕最后查出来的结果是什么我们不敢动的大人物。 只要我们能摸清他的底细,将情报呈献于大首领,那也算有了个交代,不至于再惹得大首领生气不是。” 雷薄:“嗯,大眼啊,听你刚才给他们这几个蠢货一分析,俺突然就觉得你的智慧已经跟俺不相上下了。” 李大目连忙谦逊称谢,焦大几人强颜欢笑,也唯有低头附和,脸上却尽是一片鄙夷之色。 雷薄:“好了,既然你们都明白大首领的意思了,那某家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不过,临走之前我还是有必要再提醒一下你们,在大首领手下做事,没有第二次犯错的机会! 希望各位好自为之,珍重。” “唯唯,雷老大高义,小人们铭记在心,谢过雷老大救命之恩。” “嗯,大首领在总堂静待你们的好消息,此事办妥后,当会委你们以重任。告辞。” “唯,小人们必定尽心尽力,绝不会再让大首领失望。” 见焦大等人信心百倍,雷薄如释重负,随即便大步离去。 “大目,接下来咱们应该先怎么做?” “老大,依小弟之见,咱们不如先不回土地庙,免得打草惊蛇。 让我先找几个斥部的兄弟前去打探一下消息,等明天咱们再带着官差直接去将他们当场缉拿归案,不给他们留一点反抗的机会。 不知老大意下如何?” “他娘的,老子就是不信,就那几个小兔崽子有这么大能耐? 依俺看,咱们干脆现在就杀过去,直接弄死他们抛尸乱葬岗得了,费那些劲干嘛。” “秃子,刚才雷薄扇你那一耳光不疼了吗,怎么这么快就不长记性了!” 焦大恨铁不成钢地点着秃子的脑门骂道, “老子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家兄弟被人欺负,刚才为了你,我差点便要跟雷薄拼命你知道吗! 老拐已经死了,我绝不能容忍自家兄弟再受任何伤害! 从现在起,一切都给我听大目安排,稳妥行事,不准再如此鲁莽,记住了吗!” “诺诺,俺记住了老大,你别生气,俺这不就着急为老拐报仇嘛。” “老大,你也别生秃子的气,其实雷薄的话不光他不信,我想就咱们这些人,没一个听了之后心里是相信的吧。 嘿,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小子得多大的能耐啊,竟然能顶住一百多号人的围攻,并且就这样他还能当场要了老拐的命? 老拐的驭下手段有多强,咱们可都是清清楚楚的。 说实话,打死我都不信仅靠三个人便杀得死他,这绝对不可能,肯定是雷薄的情报有误。” “是啊,我也不信。 从我们进了大狱不过才过了一晚上而已,南市就被那小子给搅了个天翻地覆。 草!真他娘的见了鬼了!” “所以安全起见,咱们今晚就不回土地庙了老大。 先去付老大义庄那里将就着凑合一晚,顺道探听一下虚实,心里也好有个底啊。” “嗯,就这么办。走,哥几个,找老付喝酒去。” 第151章 提前防备 南郊土地庙 一堆乞丐围在案几石条处,正叽叽喳喳跟阿鸡汇报着今天发生的异常情况。 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乏有些小聪明的人,乞丐也不例外。 自阿鸡中午宣布了那一套振奋人心的许诺之后,乞丐们对生活消失许久的热情,都好似又被重新激发了出来。 为了坐上统领的位子,但凡稍微有点野心的乞丐,都开始不遗余力地讨好起阿鸡兄弟来。 以至于就连阿狗这个小跟班,现在都已经有人主动来为他捏腿捶背了。 阿鸡四平八稳地端坐在石条上,眯眼静听着乞丐们的谄媚,面上古井不波。 这倒也不是他故作高冷,而是他觉得实在太幼稚,太恶心了。 在他这个马屁精祖师爷的面前拍马屁,这不是跟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一个道理吗。 噢,不对,关二爷现在还没有大刀耍呢。 不过,在这么多乱七八糟没用的废话中,阿鸡还是从中听出来一些很不寻常的信息。 比如有个乞丐说,今日午后有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在外面逮着人就问昨天打斗死人的事; 还有几个说,就在半个时辰前,也有个骑马的恶汉冲进土地庙里一通乱踢乱骂,指名要找阿鸡和他的三个兄弟。 阿鸡通过乞丐们的具体描述,已经联想到他们所说的那个人,正是之前回来路上,差点撞到他的那个骑马凶汉。 如此看来,他们哥四个敢情是因祸得福啊。 也幸亏是自己当时福至心灵,及时捂住了二牛的嘴,要不然他们四个必然得血溅当场啊。 阿鸡不禁甚感烦躁,这真是一天安生日子都不让自己过呀。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大牛他们赶紧把围住自己的这堆苍蝇通通轰走,他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对策。 这个恶汉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用想也知道,肯定还是焦大那个人渣的爪牙。 而且,此人的武艺和地位明显要高出老拐一大截,恐怕老茂都不一定会是他的对手。 阿鸡倒不是害怕老茂打不过他,毕竟一个人再如何神勇,终究也只是一个人罢了,怎么着也能对付得了。 他真正害怕的是,若此人是袁术派来杀他们灭口的,那可就麻烦了。 就算这次解决了这个,肯定还会有下一个,甚至下一伙、下一帮也不足为奇。 以他现在的实力,无论怎样挣扎反抗,结果都只会是无济于事,根本抗衡不了。 怎么办,怎么办? 阿鸡一时间眉头紧锁,愁肠百结,自己总不能一直躲在马大哥那里不露头吧。 眼下他手里除了马元义外,还有两张半底牌。 一张是宁儿,不过宁儿给的消息是三天后再碰面,明天才是第三天,恐怕只靠他自己撑不过这一天,阿鸡不敢冒这个险; 另一张是田易,实在不行明天就得提前找易哥商量一下了; 至于剩下那半张则是神捕张谷,阿鸡暂时还不打算用。 人脉这种资源不能随便浪费,用一次少一次,除非你能给人家相应的回报,要不然还是尽量留着关键时刻保命吧。 “阿狗,你过来一下。” 阿鸡在经过慎重考量后,便招手把阿狗叫了过来,然后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狗子,这两天你就先别跟我们一起睡了。 我们可能会有大麻烦,我不敢保证到时还有没有时间想法保命,所以你去找个地方单独睡,尽量离我们远一点,只要能吊住我们就行。 一旦真出现什么危险状况,记得赶紧去找马大哥,或者去袁府大门口找易哥救命。 但若是我们被人直接给杀掉,记住千万不要管我们,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离开帝都,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啊,老大,你你,你说,说什么呢,你别吓唬我。” 阿狗看到阿鸡一脸严肃的样子,吓得说话都磕巴了,却带着哭腔坚决地说道, “我不会丢下你们自己跑的,就算死,我也要跟你们死在一块!你就别劝我了老大。” 这时候大牛、二牛也看出阿狗表情有异,当即凑上前来询问阿鸡。 阿鸡没理由瞒着他们,便将自己的猜测和顾虑都悄悄告与了三人。 三人听罢,一时俱都沉默了下来。 “我同意老大的做法。” 大牛沉默良久之后,率先表态, “老大说的对,防患于未然,总不能被坏人把咱们一锅端了吧。” “俺也没意见。” 二牛紧跟着也表态道, “不过俺也同意狗子的做法。 俺们兄弟几个虽不能同生,但可以同死。 若只剩下狗子一个人苟活于世,那还有啥意思,不如咱们兄弟一起下去陪爹娘。” “嗯,二牛,你说得很好,不过以后还是别说了。” 阿鸡对二牛竖起中指,翻了个白眼给他自己领会去吧。 “呼~,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也没的说。 当然,我那只是最坏的打算,一般是不太可能发生的。 时辰不早了狗子,你抓紧找地方休息去吧,要尽量找个隐蔽一点的地方吭。” “诺,知道了老大,我这就去找。你们一定要小心呀。” 阿狗一脸担忧,握住阿鸡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阿鸡唯有对他好言宽慰,并把大牛身上的银子都交给了他保管。 一直等到阿狗的心情平复下来,这才放心让他自行离去。 接着,剩下的三人安排好值夜轮流睡觉之后,也便提心吊胆地躺下,早早歇息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辰时左右。 乞丐这行当不同于普通百姓日升而作,日落而息。 他们都是睡得早起得晚,尽量节省体力消耗,只有这样才能经得住饿。 此时初升的暖阳已彻底驱净了夜晚的寒气,正是乞丐们睡得最香最沉的时候。 阿鸡三人因为紧张的缘故,这一夜都没敢睡踏实。 现在天光大亮,危机感悄然褪去,心头一松,不由便酣然大睡。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庙外映着暖暖的朝阳,正有一行人朝着废庙快步走来。 那当先领路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焦大。 今日他和秃子等人乃是有备而来,身后跟着的那二位可不是什么打手,而是两个挎刀提棍的捕役。 第152章 难逃牢狱之灾 昨天他们已经在西市丐帮的付老大那里确认了消息,惊诧之余却也只能咬牙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不过这倒也让焦大更加认同了李大目的计划,所以他们一大早就守在官寺门口等着报官。 一伙人耐着性子,好不容易盼到县堂内点卯完毕。 官门刚打开,焦大便迫不及待地带头冲了进去。 不知何故,雒阳令周异今日竟然没来点卯,官寺事务由南部尉周登暂行主持。 见有人前来报官,周登遂升堂受理此案。 听着焦大的诉告,周登只觉得越听越耳熟,待将老张头带上大堂对质后,当即恍然大悟。 嘿,真是冤家路窄呀,这还用得着证据吗。 这小兔崽子竟敢戏耍老子,害老子在少主面前丢尽颜面。 别说他有罪了,就是没罪,老子也得给他加上重罪,不整死他难消老子心头之恨! “抓,必须抓!立刻,马上给本官抓回来!” 焦大三人见状,不禁喜出望外。 焦大心想,怎么周县尉这么给面子,居然连查都没查,直接就下令抓人。 大首领之能当真是神鬼莫测,看来早就给自己铺好路子了。 也幸亏自己听进去了大目的话,好悬没走错路,原来这就是借刀杀人的真谛啊! 焦大自以为袁术已经为他们打点好了一切,于是引领着捕役,一行人趾高气昂地来到了庙门前。 看着都这时辰了,庙内还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乞丐,焦大瞬间面色不善。 小二兄弟四人为虎作伥久了,也不用老大吩咐,立即上前自觉充当起了清道夫。 四人不愧是焦大精心培养出来的贴身护卫,他们拳打脚踢,效率极快,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将地上碍事的乞丐给轰得一干二净。 随后四人默契地分列庙门两侧,恭迎焦大等人入庙。 阿鸡哥仨此时虽已被乞丐们凄惨的哭骂声惊醒,但还未等睡眼惺忪的他们搞清楚状况,便已然都被焦大的手下给薅了起来。 “小兔崽子,真有你的啊,这才一天不见就穿得人模狗样的。 嘿嘿,可惜啊,你就算换上这一身好皮,怕也遮不住你这一副死相了。” “焦大!” 阿鸡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大惊失色。 眼珠子开始下意识地骨碌碌乱转,惊慌之中四下打量,随时准备逃命。 然而,待他看到李大目身后站的竟是两名捕役时,又不禁心中大喜,紧绷的身体也随之立马放松了下来。 “呵呵,焦老大真乃性情中人,没想到这才一天不见,就对小弟如此想念,小弟深感荣幸啊。” 阿鸡定下心来,试探性地问道, “请恕小弟未及远迎,不知几位大哥这般兴师动众,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呢?” “哈哈,小鸡崽,我是真佩服你这张贱嘴啊。” 李大目上前笑着骂道, “我看你不应该叫阿鸡,应该叫阿鸭才对,真个是死鸭子嘴硬。 你这么猴精猴精的人,难道会猜不出我们来找你干嘛吗?” “呵呵,过奖过奖了李大哥,小弟就算猜出来也不敢说呀。 当着两位官爷的面,事关老拐的命案,我可不敢直说跟三位大哥有关系呀。” “小兔崽子,你不用在这栽赃嫁祸。 老拐的案子官府自会严加查办,真相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不过,哼,你肯定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哈哈,这场景是不是很熟悉呀小鸡崽? 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俺们的能耐,希望老天保佑你还能从大狱里活着出来吧。” “行了,废话少说。是不是就他们几个?” 两名捕役早已听得不耐烦,直接上前打断他们的谈话,指着阿鸡几个问道焦大。 “是是,两位官爷,就是他们三个。 咦~,好像还少了一个,怎么不在这里呢?” “真他娘的啰嗦,是他们就行了,还不过来搭把手绑起来。 一大早就害老子跑这么远,我可没这闲工夫,在这听你们一帮臭要饭的瞎扯淡!” “哎哎,等等,我说两位官爷,你们这抓人总得有个说法吧,怎么能说抓就抓呢? 不知小人犯了何罪啊?” “哼,你的罪名那可多了。 偷窃、诬告陷害、扰乱治安、涉嫌杀人,随便一条就够你吃几年牢饭的了,竟还有脸问老子什么罪名!” “官爷这话……” “少他娘的跟我废话,有冤去跟周县尉喊去!” 阿鸡本还想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看能否试着说服两名捕役通融一二。 却奈何人家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领头那个捕役已然抬手作势要扇他了,吓得阿鸡赶紧闭上了嘴。 “官爷,那个,小人再问一句话,就一句,问完了小人保证一个屁都不放,老老实实配合二位官爷工作,成吗?” “嗯,问吧,就给你个机会。” “多谢官爷。那个,敢问是哪个周县尉呢?” “当然是南部尉周登周县尉了,这南市的案子难不成还能让北部尉来办吗。” “我靠!” 阿鸡忍不住,当场便爆了粗口。 这可真是应了天道轮回,报应不爽那句老话了。 “小人认栽,两位官爷先请。” 阿鸡言出必行,再不多说一句废话。 他很清楚,当下这种情况再说什么都是徒劳,周登是铁了心要抓他回去的。 这跟焦大他们反倒没多大关系了。 “哈哈,一路走好啊小鸡崽。 你们哥几个这身行头置办的很是时候嘛,做寿衣正合适,哈哈~。” 焦大几人得意忘形,恣意狂笑,心中这口恶气总算是一吐为快了。 阿鸡这会一声不吭,任由焦大一伙肆意嘲笑。 形势不由人,不得不低头呐。 直待走出废庙后,阿鸡乍然间放声高唱。 “太阳出来我走南郭,碰到了易哥我想唱歌,歌声唱给我弟弟听啊,弟弟听完了乐呵呵。嘿~~” “草!你他娘的有病是吧,抽哪门子风这是!” 阿鸡冷不丁这一嗓子,直吓得前面那两个捕役脚下一踉跄,差点没尿出来。 “哎呀,抱歉了二位官爷,小子这一兴奋就情不自禁,控制不住自己啊。” 第153章 求救于田易(上) “哼,有你兴奋的时候,我看进了大狱你还能不能唱的出来。” “官爷见谅,小人正是怕日后没机会再唱,故此,才想在临死前放纵一下嘛。” “呦,你小子倒是想得开。 也罢,那你就放开了唱,某家今日就网开一面,成全你这个念想。” “哈哈,好嘞,小人多谢二位官爷成全。” 捕役所言,正合阿鸡心意。 他就怕阿狗没发现自己这边出事,甚或是尚未睡醒,因此才借由歌声向他传送信号。 既然捕役都没意见,那自己当然更要敞开了唱,而且还能顺带恶心下焦大他们。 如此一举两得之事,阿鸡何乐不为啊。 焦大几人原本跟在阿鸡身后,一直在幸灾乐祸,冷嘲热讽。 这猛地听见阿鸡狼嚎一般高歌一曲,霎时吓得几人笑声戛然而止。 那感觉就像被人给突然掐住了脖子一样,甭提憋得有多难受了。 秃子:“这小子不会是失心疯了吧,老大?” 焦大:“我哪知道,可能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想借此发泄发泄吧。 嗯~,可以理解。” 李大目:“嗯,老大说的有道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才刚得志一天就被抓起来等着受死,这种落差,想必换作谁都难以接受,疯了也属正常。” 秃子:“嘿,别说,这小子唱歌还挺好听的呢。” “……” 焦大和李大目对视一眼,双双无语。 突然,焦大眼睛一瞪,好似猛地想起了什么要命的事情。 当即便大声招呼秃子几人赶紧回庙,将里边的乞丐尽数给赶了出去。 而后,又吩咐小二兄弟四人严守土地庙四周,没有他的命令,不允许放任何一个人进来。 秃子和李大目这时也已然反应过来。 三人的额头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冷汗,一个个提心吊胆地凑到了那个案几跟前。 李大目狠狠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先是伸手拦下了就要急着搬动案几的焦大二人,然后又趴在地上仔细检查了石条下面的痕迹。 过了好一会,他才重重点头,给了焦大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 焦大不禁长吁出一口气,但仍不敢掉以轻心。 三人用眼神互相打气,合力将案几搬到一旁,接着又移开了石条,掀开了盖板,终于露出了里边让三人视之如命的那个木匣来。 “快快,老大,打开来看看。” 秃子急不可耐地催促焦大开匣。 焦大呼吸粗重,缓缓打开了木匣。 但见一片白光闪耀四射,登时便映得三人眼前一亮,脸上也随之露出了痴狂贪婪的神情。 “呼~,这下好了,脑袋总算是保住了。” “哈哈,那小子终究还是嫩了点,俺就知道他不会想到这个秘密的。” “也许他想到了,只不过没想到我们会藏的这么隐秘,空欢喜了一场,哈哈。” 三人如释重负,瘫坐在地上搂着木匣开怀大笑。 阿狗昨夜在废庙侧面不远处找了个隐蔽的土坑,铺上一层厚厚的干草,就这么将就了一晚。 乞丐就这点好处,天当被子地当铺,走到哪里都是家,没有吃不了的苦。 他确实睡得很沉,起初并未发觉阿鸡那里传出的动静。 直到阿鸡独特的高歌声响起,他才猛地惊醒过来,急忙扒着坑面,小心探出头来偷偷观望。 这一看不打紧,顿时吓得他手足无措,好悬没叫出声来。 “不好,老大他们进了大狱可就麻烦了。 马大哥那边不方便露面,肯定是帮不上忙了,看来只能去找易哥救命了。” 阿狗根据阿鸡的歌声提示,立即行动起来。 他选择从侧面小道捷径处悄悄出发,直奔内城袁府而去。 袁府后府 田易自从上元节晚宴上大放异彩,一战成名后,如今赫然已成为后府下人们争相巴结的大人物了。 再加上他不光帮袁虞在族兄弟们面前大大地露了一回脸,还助他在情场上前进了一大步,这便让袁虞也对他更加刮目相看,恩宠有加。 田易前世本就是个八面玲珑,人见人爱的性格,这一世所接触到的,又都是些比前世少了一千多年智慧和见识的仆从婢女。 其实他内心深处,一直是鄙视这群人为低等生物的。 当然了,自己拿捏起他们来,自也是犹如探囊取物一般轻而易举。 田易不但为人和善,对身边的人从来不摆架子,而且还不计前嫌,对以前欺辱过他的人也能做到一视同仁。 更兼他出手大方,有求必应,有那十六两银子做经济后盾,做起事来当真是随心所欲,得心应手。 不过两天下来,他便已经初步树立起了自己的威望。 不仅奴婢们对他毕恭毕敬,就连少夫人和大管家袁兴都开始对他另眼相看,和颜悦色。 而宁儿自从上元节那晚走散之后,这两天竟也跟换了个人似的,对田易不再恶语相向。 虽说仍是冷脸相待,但碰见了也会点头施礼,面子上总归是过得去的。 她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反倒是让田易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另外还夹杂着那么一点受宠若惊。 田易这般突然间崭露头角,在后府混得风生水起,左右逢源,并没有引起过多人的怀疑或关注。 能在顶级权贵府里当下人的,怎么着也有些心机,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众人受了他的好处,自是不会多嘴多舌,就算真的有所怀疑,也都聪明地选择咽进肚子里烂掉。 田易暗自揣摩,这其实从侧面也反映出少夫人杨娇的确是治家有方,后府并没有其他势力的卧底安插进来。 不过,这其中还是有一个例外的。 看着田易在自己面前一天天的春风得意,唯独是把张志给气坏了。 他的内心妒火中烧,备受煎熬。 这两天他虽然受伤休假,但借着不干活的便利,他到处找机会,或托人或借势,千方百计的在暗地里下绊子,想方设法试图拉田易下马。 然而,经过这两天的明争暗斗,张志被动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貌似以前不管是怕他的,还是跟他一伙的那些人,现在都跟着了魔一样,一个个地跑到田易手底下去了。 第154章 求救于田易(中) 直到最后,他发现周围的人都在刻意地躲避他,疏远他,他这才后知后觉。 原来在这后府中,自己竟已被他人给完全孤立起来了。 好在残酷的现实,也让张志终于认清了自己跟田易之间的差距。 失去了袁虞的信任与支持,亲妹子宁儿又对他不管不顾,现在的张志可以说毫无底气,根本就不是田易的对手。 不过他生性阴狠,睚眦必报,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田易,你给我等着,先让你得意几天,等我养好了伤再收拾你! 爬得越高摔得越惨,施加给我的痛苦,我定要让你百倍偿还! 以田易今时在后府的身份地位,自然对张志暗地里的那些小动作一清二楚。 然而,因他忌惮张志跟宁儿的关系,所以一直对其隐忍不发,不欲徒树强敌。 当然,田易也心下透亮,深知张志不怀好意,必定不会知难而退。 是以,其实他暗中也在寻找机会,只等着雷霆一击,一举拔掉这根随时可能暗中伤人的钉子。 今日天气晴朗,田易心情大好,正在后院荷花池边陪袁虞打水漂。 玩得开心时,忽见孙青急匆匆地跑来向他报告。 说外面有个小子赖在大门口非要求见易哥,门卫老黄打都打不走。 老黄看这小子如此执拗,再加上找的又是易哥,便叫孙青前来通报一声,问问田易的意思。 田易听罢心中疑惑,自己才刚穿越过来,好像并不认识什么外人吧? 呀,莫非是阿鸡他们几个? 田易蓦地想起阿鸡兄弟四人来。 若真是阿鸡他们,肯定不会只有一个人来,也不会不按约定,这般着急来找我。 除非~,田易猛地心头一颤。 除非阿鸡他们出事了! 想到这里,田易即刻向袁虞道声失陪,便叫孙青先暂陪少主,自己赶紧朝大门口快步跑去。 袁府大门外,阿狗蹲在对面正焦急等待着。 方才门卫老黄坚守职责,死活不让他踏进袁府大门半步。 虽然被老黄按在地上捶了个灰头土脸,但好在在阿狗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最后总算感动了老黄。 老黄看着自己那被阿狗抹了一身鼻涕灰尘的衣服,欲哭无泪,不得不喊人去给田易捎话。 由此,才有了先前孙青传话的那一幕。 田易大步流星赶到门口,一眼便看见了蹲在对面的阿狗。 不过,田易并没有着急忙慌的过去询问,而是挥手示意阿狗先稍安勿躁。 随后,田易微笑着从怀里摸出十余枚铜板,数都没数便全部塞进了老黄手里。 不过几句客套话下来,老黄已是满脸的羞愧感激之色。 田易借此机会,正好也跟老黄亲近了亲近,请他以后能行个方便,见了自家这位小兄弟,给点面子帮忙通告一声。 老黄满脸堆笑一口答应,保证以后见了这位小哥会客客气气的,请易哥尽管放心。 田易在安抚好老黄之后,这才过去拉住阿狗的手臂,将他带到门口僻静角落处说话。 阿狗急着请田易救命,田易示意他噤声。 先将他身上的灰尘拍打干净,然后拉他在原地坐下,待阿狗的情绪大致稳定下来,这才沉静地说道: “夫成大事者,遇事不慌,处变不惊。 你如此惊慌失措,头脑一片混乱,就算我有心相助,只怕你也讲不清楚。 结果白白耽误时间不说,更会间接害了阿鸡他们,你明白吗阿狗?” “啊,唯唯,易哥教训的是。主要是小人心里没底,实在是太害怕了。” “不用怕,阿鸡兄弟机智过人,计谋百出,肯定不会有事的。 你冷静一下,把事情的始末详细地讲与我听。” “好的易哥。事情是这样的……” 阿狗不虞有它,他知道阿鸡对田易深信不疑,故此毫无隐瞒,将自己所知之事一股脑的和盘托出。 从上元节那晚几人分别之后开始,到第二天阿鸡是如何设计了焦大他们; 又是如何请求他另一个马大哥帮忙,派来三位豪侠,帮阿鸡彻底解决了南市丐帮最后的统领老拐,并杀死了他; 再到昨晚见到骑马恶汉,阿鸡心生警觉让他独睡; 直至今日一早,阿鸡被焦大领来的两名捕役拘走,全都详尽地告知了田易。 不过,这其中阿狗也算留了一点心眼,并没有告诉田易,他们那个马大哥和三位豪侠的真实姓名。 田易听得咂舌不已,不由啧啧称叹。 怪不得这次见到阿狗,已经一身平民打扮,再不是邋里邋遢的乞丐模样,原来竟有这番变故。 这个阿鸡当真不简单,不过只用了两天时间,就能凭一己之力搞垮整个丐帮几百号人。 单就他这种操控全盘的算计能力,便足以称得上凤毛麟角,推群独步,日后的成就绝对不可估量。 这个便宜兄弟还真是没白认哪。 “别着急阿狗,让我们来冷静地分析一下。 首先,我们应该庆幸阿鸡他们是被官府逮捕,而不是被焦大直接带人打死,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吧。 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得救。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他们出来的。” “谢谢易哥,小人给您磕头了,将来做牛做马,定会报答易哥的大恩大德。” 阿狗感激涕零,纳头便拜。 田易见状连忙搀扶起阿狗,对他温声说道: “阿狗兄弟万勿如此,我与阿鸡义结金兰,跟你们自然也情同手足,你这样就是见外了。” “咱们接着分析,阿鸡他们只要死不承认杀死老拐之事与自己有关,想必短期内应无性命之忧。 在这段时间内,我会尽力利用我的关系来设法解救他们,这个我略有底气,倒是不怎么担心。 我现在疑虑的是,焦大他们一帮乞丐,无权无势,是如何做到这么快便从雒阳大狱里脱身而出的? 他们的真实身份肯定绝非乞丐这么简单,那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阿鸡是不是惹上了一些不该惹亦或惹不起的人呢? 这才是让我真正担心的事情哪。” “呃~,那个,易哥,唔……” 阿狗心里当然清楚,田易的顾虑很准确,阿鸡确实是惹到惹不起的大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