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也不倒霉》 第1页 《我一点也不倒霉》作者:拆字不闻【完结+番外】 文案: *cp:精分缺爱的攻×小倒霉的受 本文又名《倒霉蛋也有春天》《你是我心里的小灯泡》 倒霉蛋宋煋是经过大风浪的, 从小被算卦大爷指着说活不过十八就算了, 还被一个垃圾系统绑定, 非得逼着他让他给命运之子送爱心送温暖。 宋煋不是很乐意,他干嘛要拿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 而且系统还有脸说什么:要不是你个倒霉蛋害我绑定错人,谁管你的死活。 倒霉蛋很生气,一生气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可谁知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命运之子却突然开了窍。 “煋煋,你靠我近些,再近些。” 宋煋靠过去,冷不丁被呛了一嘴烟圈,熏到泪崩:“……”还能不能好了! 内容标籤: 穿越时空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煋 ┃ 配角: ┃ 其它:快穿 作品简评: vip强推奖章 宋煋是个不折不不扣的倒霉蛋,死后被名为030的送温暖系统绑定穿越在不同世界给命运之子送爱心送温暖,他在每个世界中穿越体验不同的人生,用平平淡淡的柴米油盐家长里短,不止温暖了他人,更收穫到来自命运之子从一而终的爱情。而随着每个世界的不断穿越,宋煋更是发现了命运之子的真正身份竟然是……本文文风平实,温情满满,由作者笔下缓缓描绘出不同世界背景下的故事展开,主角互动甜蜜温馨,戳人心肺,值得一读。 第1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八月份的江城赶上苦夏的尾巴,六七月连绵的阴雨提前耗干了这座城市最后一点湿气,傍晚降临也没能让温度落下来,闷得让人喘不上气。江宁街是江城内有名的一条长街,不过长街两旁城建颇为杂乱,左边还是红灯酒绿的喧嚣夜场,右边就仿佛是重回八十年代的贫民窟,筒子楼一栋紧挨着一栋,连过道都堆满了看不出原来模样的杂物。 宋煋就站在长宁街的右边马路口,嘎吱嘎吱跟嘴里咬仇人肉一样凶巴巴地吃完一根棒棒糖。 哈出一口气,他说:“酒味压下去了吧?” 系统030声音还晕晕乎乎的:“我能感受到我的代码好像被浸泡在了用酒精勾兑的劣质酒水里,一根棒棒糖的甜味满足不了我,我需要起码一包!” 宋煋摸摸裤兜,就剩几张皱巴巴的纸币。 抠抠索索了一会儿,宋煋慢吞吞舔了口嘴里的塑料棒:“再给你尝尝味儿,没了。” 系统030知道宋煋穷,可是他竟然没想到宋煋竟然穷到连包棒棒糖都买不起。 没多久,030发现不止那股劣质酒水的味道没有消退,甚至连棒棒糖的甜味儿都尝不到后,它直接崩溃道:“你刚刚到底喝的是什么假酒,我讨厌这个味道。” 宋煋摸起身边空了的绿色瓶子,咽咽口水:“就隔壁报亭里卖一块五一瓶的红星二锅头,比超市里还便宜五毛来着,你要是不喜欢,我下次去买两块的那种好了。” 顿了顿,宋煋又加一句:“在挣到钱以后。” 030:“……”你是我带过最抠的一届。 其实也不怪宋煋抠的掉渣,实在是系统给他在这个世界拟定的身份太穷——穷到身上只有现金十几块跟一部旧手机,眼看就要活不过三天,饿死街头。 不过宋煋是个经过大风大浪的。 就拿他过往经历来说,他妈怀他的时候是超生,为了少交点超生费,他妈瞒着村里人自己在家偷偷生,可没料到难产,硬是从家里又折腾到了医院。钱没少交不说,宋煋从他妈肚子生里出来的之前差点没憋死,但还好他命大也没憋出什么毛病。 等宋煋大一些爹妈离了婚,他被他爸送到奶奶家里带。他奶带的可不止他一个,还有好几个堂兄弟。他奶极抠,见天只拿一个鸡蛋掺点水加点盐就分煮了给他们几个兄弟分吃。几个小子胃口都大还馋,就商量着去厨房偷,宋煋当时还是个乖小子,没掺和进去,但偏偏就他倒霉,他奶没抓住几只偷腥的猫,结果倒是从宋煋床下面找出来半个不知谁咬了一口又扔掉的煮鸡蛋。他奶差点气疯转身就操起扫帚,什么解释也不听,愣是把宋煋一顿好打。 那一次宋煋脑袋开花差点休克,后来在医院住了整整一周。 等再大了去学校,宋家人啥也不行就是模样好,有情窦初开的软妹拜託宋煋帮忙给他同年级的堂哥递情书。可还没出教室大门,宋煋就被教导主任抓住当了典型,软妹的情书写的挺委婉,没直接点名宋煋堂哥的名姓,宋煋当时还很男子汉,教导主任威逼利诱没能让他招出给情书的软妹是谁,还单方面颇为硬气地替他堂哥一力承担了责任。最后教导主任被惹急了,直接全校批评警告加写万字检讨张贴公告栏,着实让宋煋里子面子丢了个干净,走路上都被人笑嘻嘻地指指点点不断。 这也导致后面几年宋煋算是怕了漂亮小姐姐,生怕有人要他帮忙递情书。 转眼到了高考,宋煋复习的挺不错,平常成绩也好,可他运气差,霉神附体,骑了七年的自行车关键时候掉链子,偏偏小路偏僻又远,连个能捎他一程的人都找不到。后来第一门语文考试迟到半小时,连考场都没能进去,回家还被宋爸一顿狠揍。 第2页 宋煋活着的时候就比平常人倒霉很多,他是属于小霉运不断,大霉运隔几年就要来招呼他一下的体质。 早在他出生那年,他邻居家的瞎眼算命的便毫不客气地扬言说宋煋是扫帚星转世的倒霉命,一生不顺遂,决计活不过十八。不过宋煋十八岁那年虽然说高考考砸了,但命却没有同那算命瞎子所预言,甚至往后四年大学下来,都还算安稳。 但就在宋煋以为自己霉运到头的时候,霉神却向他抛出自己的飞吻。 一不留神,命没了。 “所以你得感谢本系统。”系统030语重心长,“没有我,你现在哪还能吃到棒棒糖的甜蜜?” 宋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谢谢啊。” 030不高兴:“你这也太敷衍了。” 宋煋盯着路前头的红灯变绿,汗湿的手心往油腻腻的背心上蹭蹭,漫不经心说:“那我谢谢你全家?” 030:“……” 被怼到的030很不开心。 它趁着宋煋扔完酒瓶子过马路的时候,故意在对方脑海里大声说:“你的嘴里可真臭,几天没刷牙了?” 宋煋不想搭理它发疯。 安安全全过了马路,宋煋无视030还在哼唧的声音,说:“系统,把任务重复一遍。” 030不说话了。 宋煋耐着性子慢慢说:“如果你想换一个宿主我并不介意,这具身体不吃不喝最多还能撑三天,我们三天以后就分手。” 030急了,“不行。” 宋煋说:“那你把任务重复一遍。” 030第一次见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宿主,憋屈了一会儿,它屈服在宋煋悍不畏死的精神下,“好了好了本系统说就是。” “恩,我听着。” 于是030一板一眼道:“宿主的任务是在不限时的时间内,帮助任务世界的命运之子感受温暖感受爱,当命运之子身上的孤独值降为0时,任务则被判定成功。任务过程中,如果命运之子孤独值大于99,则任务判定失败;若宿主任务过程中出现意外,任务同样判定失败。” 系统口中的命运之子宋煋来理解起来不难,但让宋煋感到不解的是,“命运之子不应该受命运眷顾的人吗?对方还能缺爱?” 030一言难尽:“你不懂,现在命运之子也很难混的。” 宋煋沉默一下,说,“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是谁?” 030十分欠揍,“你猜。” 于是宋煋懒得继续问了。 反正他不问,到时任务目标出现系统也会主动跟他讲。 在这之前,还是别让系统一直用这个来劲儿的好。 其实被系统绑定灵魂穿越到新的世界对宋煋来说,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左右不过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系统承诺了他只要将任务完成就能在原来的世界复活,那试试看也没所谓。 这是宋煋进入的第一个任务世界,系统给他挑选的身体显然十分不尽人意。 这具身体的原主名叫路元,是个从乡下辍学后进城打工的穷小子,今年刚满十六周岁,老家有一对年迈的父母跟一个不务正业又游手好闲的大哥。 路家父母偏疼老大,路元自小被他哥从小欺负着长大,后来实在是被欺负怕了,才咬咬牙一个人进了城。 不过城市生活也并不比乡下日子好过,路元自小挨打受苦坏了底子,工地上的活干了没半年就把自己累出一身病不说,工地上的工钱还一直拖着不发。 眼看房租到期没钱付,病也没钱治,小孩儿心里就算再坚强也没能坚持住,他不想回乡下的家,就自己从个不大正规的诊所花钱买了瓶安眠药一股脑喝了下去,万事一了百了。 原身活着的时候倒霉又惨命,死后还便宜了系统跟宋煋。 背后红灯亮起,宋煋站在路边往前看。 他现在的身前就是江宁街最繁华喧嚣的地段,再往右转一个路口,金碧辉煌的大厦跟阴暗面里的筒子楼有着强烈的明暗对比,像两个不同的世界错乱了时空。 路上车来车往,宋煋看见电线桿下膀大腰粗的壮汉压着个腰细臀翘的青年,青年的屁股被壮汉捏在手里揉搓,嗓子捏尖了啊啊哦哦地叫唤不停。 瞅见路过的宋煋,青年朝他抛了个媚眼。 宋煋站在路灯底下,不大适应地眯眯眼,移开视线往另一头走。 030也看到那一幕,随口问:“你歧视同性恋?” 宋煋脚步不停:“当街卖骚有碍瞻观。” 030嗤笑:“……你以为一件花背心外加大裤衩的打扮就比人家好了?” 宋煋说:“三天以后就分手。” 030住嘴了。 宋煋靠着原身的记忆在街上走,有光鲜亮丽的小姑娘看见他就绕着路躲开,表情警惕。 宋煋寻思一下,转道去夜市。 夜市两边是一排排的小店,各种小吃摊摆在店口挤成一条长龙,小贩们带着江城一带口音的吆喝声不断,吵闹又喧嚣。再往里边走走,廉价的日用跟衣服被放在一块破塑料布上堆着卖,一群穿着清凉的大妈大婶骂骂咧咧地挑拣着衣服,一边跟摊主还价一边给自己选中的衣服找毛病。 宋煋艰难的挤到摊位最前面,眼疾手快抓起一件白体恤跟一条七分牛仔裤。 第3页 摊主说:“一件十块。” 宋煋扯扯手里的短裤,指着裤腿上一个破洞:“你这衣服被老鼠啃了。” 摊主一脸你乡下小子没见识:“年轻人懂不懂时尚,这叫破洞装。” 宋煋扯扯嘴角:“那我不买了。” 摊主嗨了一声,问他:“那你想要多少钱?” 宋煋抠唆着从裤兜掏出张皱巴巴的钱,“两件十块,我要了。” “行吧行吧,给钱。” 摊主一副他亏大了的表情,接着从宋煋手里抢过钱。 倒是030差点没疯:“你给自己买衣服花十块,不肯给我买包棒棒糖!” 宋煋没心思安慰他,径直往夜市外面走。 030这会儿终于从前一根棒棒糖的蜜枣里醒悟过来。 他在宋煋脑海里大喊大叫:“宋煋煋!你老实告诉我,你之前为什么要买那瓶劣质酒!” 宋煋找到一家简陋的洗澡堂,又付了五块钱洗澡。 等洗干净黏黏糊糊的身子换上干净衣服,宋煋才慢吞吞地跟背气过去的系统交流道:“来到新世界,喝瓶酒庆祝下,有什么问题吗?” 030呼吸一滞,“……” 宋煋见系统不说话,皱眉不解:“我也给你买了棒棒糖,你到底在气什么?” 第2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收拾干净后的宋煋走出洗澡间,头发没擦干,还湿漉漉滴着水。 牛仔裤穿在身上崩的有点紧,系统还在莫名其妙的生着气。 柜檯前拍蚊子的女老闆斜眼看他几眼,眼神直往下三路,意味不明地舔舔唇角,“小哥,你傢伙挺实在啊。” 黏腻的调笑声在身旁响起,宋煋目不斜视,快步走出洗澡堂。 030不死心地跳出来嘲笑他,“哎,你怂不怂。” 宋煋拧起眉,提醒它,“这具身体还是未成年,你注意点。” 030才不管这个,嘻嘻嘻地问,“这具身体是未成年,你可不是。宋煋煋,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只童子鸡?” 宋煋“啪”地拍一下小臂,打死只蚊子,“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系统当宋煋是心虚,十分扬眉吐气。 宋煋任它疯。 洗澡堂外路灯坏了几个,马路边一个没盖井盖的下水道口跟黑暗融成同一种颜色。 宋煋站在下水道口前,缓缓收回自己迈出去的半只脚,没事人似地绕过去继续走自己的路。 倒是030吓了一跳,“这年头还有偷井盖的?” “也许是施工忘了盖。” 宋煋走到亮着的路灯下,旁边正巧有家便利店,他摸摸口袋走进去。 还剩下一块钱,他买了根阿尔卑斯双享棒。 030受宠若惊,期期艾艾问是不是给它买的,气势弱的很。 宋煋说是。 双享棒很甜,奶精很腻,有点儿齁嗓子。 宋煋其实挺不爱吃这东西,就想喝口水沖沖嘴里的味儿。 不过他没钱了。 030甜过了,气消了,就又忧心起宋煋的未来,还顺带想了会儿任务目标。 它深绝前路坎坷,一眼看不到光明,很怀疑两人还能不能手拉手一起进入下个任务世界。 宋煋不太能体会030突然的深沉。 他走在路边,心里打算着原先的筒子楼没交房租被房东赶出来不能住,还是要先找份活赚些钱再弄个落脚地才行。 身上就落下一部手机是原身留下的,宋煋没扔。解锁屏幕后看了一圈联繫人,有十来个人,全是工地上认识的工友,还有个跟原身一起从村里出来打工的老乡。这些人跟原身一样都是些穷光蛋,工钱拖了四五个月没发,都是有上顿没下顿的人。 想了想,宋煋把手机关机放回口袋,放弃借钱的打算。 他回到江宁街,去到最繁华的那一块地段,耐下心挨着找需要临时工的店铺。临时兼职还要日结的工作在江宁街上不算太难找,宋煋刚换了身衣服,打扮齐整人又长得不差,很快就被一家装修精緻又小资的甜品店给录用了。 甜品店里的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干练女人,不怎么笑。 她对宋煋说,“店里按时薪算,你是第一次来,给你按每小时二十块,要是做的好店里会有客人给你小费,这块你自己收着,我们不管。但如果有客人反映不满意,我会按程度给你扣钱,严重就直接滚蛋。” 宋煋认真听着。 经理满意点头,“不要偷懒,去换衣服吧。” 甜品店里有临时工作服,洁白的衬衫加一条红色领结,下面是笔直的小西裤,所有穿梭在店里的服务生跟在落地窗前专注给蛋糕裱花的甜点师都是青葱一般水嫩又带着阳光笑容的男孩子。 宋煋从临时换衣间出来,经理目光落在他脸上。 “过来。” 经理往宋煋面黄的脸上擦了一层面霜。 宋煋不大习惯脸上有东西糊着,但也没伸手擦。 030惊了,“煋吶,这一擦你起码年轻了十岁,黄脸大汉秒变小白脸!” 对系统的形容无感,宋煋拍拍脸颊露出个笑,“谢谢经理。” 经理也笑了,“你不笑看不出来,嘴角有个酒窝,挺可爱的。” 第4页 宋煋抿抿唇,酒窝深了些。 甜品店里的生意做得很好,客人进出不间断。 宋煋同别的服务生一样,有客人按铃就上前询问,他脸上笑意不强烈,给人感觉温和又体贴,丝毫不像是第一天来上工的新手那样毛手毛脚,让经理很放心。 时间忙忙碌碌就过了九点,宋煋刚给一桌送下咖啡,就听到附近桌有按铃。 他走过去,轻垂着头问客人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助。 “啪嗒”一声打火机响,香菸被点燃,尼古丁的味道蔓延在宋煋鼻端。 宋煋微微抬眸,就见西装革履的男人懒散地吐出一口烟圈,双眼微眯地望着他对面的年轻女人,焦点全部落在对方身上,专注又热烈。 男人很俊,眉眼锋利,吸菸的动作优雅又好看,举手投足贵气十足。 女人很美,一身连衣裙,微卷的长发落在胸前,锁骨突出精緻性感。 两人的桌上各摆了一份提拉米苏跟一杯咖啡,都没动,也没人搭理宋煋,桌上的铃应该是误按。 030早就在宋煋脑袋里嚷嚷开,“煋煋,是他是他就是他!” 宋煋被系统吵得眉心一拧,伸手按按太阳穴,还不忘提醒男人说,“先生,小店禁止吸菸。” 男人的身上有股气场,带着些戾气,跟甜品店格格不入。他听到宋煋的话,手里啪嗒啪嗒把玩着打火机,漫不经心地抬起眼,把烟夹在指间,“不让抽?” 宋煋说,“店里有规矩。” 男人目光停在宋煋身上,打火机啪地合上,双腿换了个交叉的姿势说,“那你来把它灭了。” 宋煋上前一步,弯下腰。 男人用中指跟食指夹着烟,手心自然蜷着。 宋煋不做犹豫伸出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燃着火光的菸头,对住猛地一搓,一堆火星从宋煋的指尖噼里啪啦地亮起,像是转瞬即逝的烟花,煞是好看。 菸灰落在男人的手背上,宋煋要擦。 男人挡开宋煋,兀自收回手,目光如炬地打量他,“手法不错。” 宋煋直起腰,“请问先生还有别的需要吗?” 男人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块白色手帕,顺着指缝仔细擦拭,声音冷淡,“没有。” 他对面的年轻女人全程没有说话,姣好的双眉微蹙着,神态与外表不太相符,娇俏的皮囊外露出的是忐忑与尴尬,看向宋煋的目光也有些侷促跟放不开。 若有所思地多看对方一眼,宋煋注意到女人崭新漂亮的连衣裙下穿了一双洗得发白的平底板鞋。 旁边有个推着推车路过的服务生经过,从背后拍拍宋煋肩膀,“小路,隔壁十三号桌客人走了,你去收拾。” 宋煋说好,对女人笑笑,又客气地祝两人用餐愉快,然后转身往隔壁桌去。 十三号整桌花花绿绿的奶油,不知道的以为是客人临走前即兴发挥的抽象画,很难弄干净,也怪不得别人要推给他。 030盯着桌子认半天,也没从奶油大作上看出朵花。 宋煋认真擦着黏在桌上的脏污,抹布脏了用混了沖洗液的清水洗,拧干了再继续。 030趁这时候在宋煋脑子里念叨在近距离接触到男人后得到的信息,“宋文律,二十八岁,自幼父母双亡,之后被爷爷过继在小叔名下,是江城内有名的豪门大少,也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我们的任务目标。” 念完了,030又兴沖沖说:“宋煋煋同志,在经受过飢饿跟酷暑过后,本系统现在允许你表现出自己的兴奋。” 宋煋不懂系统的兴奋点在哪,但还是配合说:“恩,很开心。” 030高兴,“我也很开心。” 桌上的奶油被擦了三遍才擦干净,宋煋收拾好桌子抬起头,余光正巧瞥到左侧十六号桌旁男人优雅交叠的长腿以及定制西裤下那双被擦得锃光瓦亮的高档皮鞋。 跟他身边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第3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苏向荷双腿併拢,动作侷促地吃完摆在自己面前的蛋糕。 蛋糕的味道香甜细滑,宋文律把玩着手里的火机,火花刺啦一下闪过又瞬间熄灭,映在男人深黑的瞳眸中时明时暗。 “文律。”苏荷前颈向前微挺,精緻的吊坠顺着项鍊从领口滑落出来。 她忐忑地叫了声男人的名字,露出个腼腆的笑。 宋文律合上火机,笑了笑,从餐桌上的纸巾盒中抽出一张餐巾,动作体贴地替苏向荷擦拭不小心沾在唇角的蛋糕屑,“怎么吃得这么不小心。” 苏向荷眼神一闪,脸上浮现出羞窘,“我以前在家乡没吃过这个,刚刚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宋文律还是第一次耐下心来追一个人,他对自己的未来的家庭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妻贤子孝,至于情爱方面并不是很在意。 认识苏向荷是半个月前,对方各方面都很符合他对另一半的设想,性格腼腆温柔人很真诚,踏实勤奋在工作上还有上进心,如果要找个人做他未来共度一生的妻子,对方除了家世差了些以外,其它都很完美。 看出苏向荷的不安,宋文律说,“不,你很可爱。” “是吗。”苏向荷红了脸颊,将垂在脸侧的长发顺到耳后,露出小巧的耳垂。 第5页 宋文律微笑,“当然。” 宋煋还在店里招待客人,他手上端着餐盘,上面放着两杯乌龙抹茶雪顶跟岩盐芝士奶茶,030一边流着哈喇子在宋煋脑海里跟他谈条件,赚了钱它也不要棒棒糖了,请它喝杯奶茶就好。 “您的餐。”宋煋把托盘里的奶茶放在客人面前。 路过十六号桌,宋文律正伸手扶苏向荷站起来。 宋煋多看一眼两个人,颔首抿唇,“欢迎客人下次光临。” “啊,好。”苏向荷手指扯着单肩小方包,有些侷促地点点头。 宋文律陪在苏向荷身侧,高大的身材使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眼前低眉顺目的年轻服务员。目光不经意从对方白的有些不自然的脸上划过,仔细看还能看到脸侧用手指揩出的一道灰白痕迹。 宋文律混过的场子多,也见过不少油头粉面的少年,模样举止比女人还要媚,他皱皱眉,从钱夹里掏出几张纸币递在宋煋面前,“你熄烟的手法是以前在哪个场子里跟人学的?” 宋煋问,“先生什么意思?” 宋文律嘴里发出一声轻啧,“没什么,小费你拿着。” 宋煋把钱到塞在裤兜里,没数具体多少数。 “你年纪轻,以后还是多把心思用在正途。”难得今天心情不错,宋文律对宋煋多说了一句。 苏向荷听到男人的话,眼神惊讶,看向宋煋的目光欲言又止还带了些不太好的探究。 宋煋沉默一下,“先生,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宋文律双眸微眯,打量宋煋,“……误解?” “小路,十六号客人这边是要离开了?快给人收拾收拾桌子,外面还有客人在等位。”女经理不高不低的声音从宋煋背后响起。她不着痕迹地拍拍宋煋的后背,使了个眼色,“别多话,快去。” 等宋煋去收拾桌子,女经理站在宋文律身前笑道,“先生小姐好,不知二位在店里用的甜点怎么样?” 苏向荷抿着嘴,抬眼看看身侧的男人。 宋文律垂下眸,漫不经心对女经理轻笑说,“蛋糕很好吃。” 苏向荷嘴角微弯。 女经理送两人出了甜品店,回去宋煋正好收拾的差不多。 “经理。” “小路你过来。”女经理声音有些沉,问他,“你以前认识宋家大少爷?” 宋煋手在抹布上抹两下,抬眸说,“不认识。” 女经理沉默半天,又把宋煋仔细打量了一遍,嘆了口气,“没事,去忙吧。不过下次如果也接到刚才那样的客人,你只要顺着对方的话说就行,他们说什么又误会你什么,都不要反驳。” 宋煋喉结微动,慢吞吞说,“经理,现在是九点半。” 女经理一愣,“怎么。” 宋煋问她要工资结算,“我还没有找好住的地方,再晚的话,酒店就要被订没有了。” 女经理不太愿意,“现在店里生意正好,你再多做一小时,时薪可以多加十块。” 宋煋摸摸口袋里的几张钱,“那好。” 原身在这个世界剩下的东西太少,宋煋不得不一点点算计着要怎么保证自己在完成任务之前都好好活着,又过一个小时,甜品店里的生意淡下来,客人零零散散剩下两三桌还在聊天。 030在宋煋脑海里问:“煋煋,你累不累?” 宋煋刚歇下来,“还可以。” 030就说,“你不要担心任务目标不见,我见过目标之后就能够随时定位了,以后咱们想什么时候找他都行。” 宋煋之前就觉得很奇怪,“你不着急任务?” 030美滋滋说,“不着急不着急。” 宋煋想了想,说,“是不是对方的孤独值很低。” 030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宋煋问它,“有多少?” “18。”030探查了一下任务目标的孤独值面板,根据自己行走江湖的经验说,“一般孤独值在20以下的命运之子很少见,这类命运之子大多只差情感上的临门一脚,就能彻底摆脱孤独,所以我们只要知道命运之子欠缺的那一点不满足的情感是什么,帮他促成就好了,很简单的。” 宋煋恩了一声,眼神落在橱窗前正在收拾料理台的甜点师身上。 他问030,“你要不要吃小蛋糕?” 030对人类食物的口感相当着迷,尤其是甜点跟零食。 它咽咽口水,“可以吗?” 宋煋说,“我们有钱。” 030腼腆说,“可以来一块黑森林吗?” 宋煋想了想,“抹茶蛋糕也好吃。” 030犹豫了,“……那,那就抹茶蛋糕吧!” 换下身上的临时工作服,宋煋一身清爽的t恤牛仔裤站在收银台前,女经理把钱结给他,不多不少一共七十块。 女经理问他,“明晚还来吗?” 宋煋说不确定。 女经理笑着说,“你明晚来,我可以给你把时薪涨到三十。” 宋煋,“那谢谢经理了。” 甜品店里的最后一块抹茶蛋糕被宋煋打包带走,精緻的蛋糕盒提在手上分量轻盈。 第6页 030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宋煋打开吃掉,宋煋却不紧不慢从口袋里掏出之前男人给他的小费。 钱叠的很整齐,数一下有五百五。 如果是江宁街对面的筒子楼,这些钱完全可以支撑那里两个月的租金。 宋煋把钱放回口袋,“有地方住了。” 030很天真,“我们现在要去酒店吗?” 宋煋揉揉疲惫的肩膀,“先吃东西吧。” 手里的蛋糕是小块,宋煋吃东西不快,030享受够了抹茶蛋糕的细腻香甜,整个系统都美的冒泡。但还没等它回味够,就知道了什么叫做给一个甜枣打一巴掌。 宋煋站在之前原主被赶出的筒子楼前,凭着原身留下的记忆抹黑进了楼道。 房东住在三楼,是个中年发福,头发很油腻的女人。 宋煋敲开房门,女人脸色一变:“你怎么又回来了。” “陈姨,我来租房。”宋煋说。 被叫做陈姨的女房东脸色很差,“我的房子差是差了点,可也不是能免费给你住的。小伙子,不是阿姨说你,早就告诉你那个工地不是长待的地方,还是等你换个工作有钱了再来跟我谈租房吧。” 宋煋拿出两百,“陈姨。” 女房东看到钱,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她注意到宋煋换了身干净衣服,整个人也不似平常似的沉郁,不禁又仔细打量他一遍,神色狐疑,“你哪来的钱?别不是去做什么不干净的事了吧。” 宋煋看着女人,不说话。 女房东被宋煋看得有些讪讪,她正要说什么,屋里就传来声男人咳痰的动静,还伴着恶里恶气的吵嚷:“陈三翠,你他妈又把痰盂收哪去了?不知道老子嗓子难受?操,屋子外面那个小白脸谁啊!”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我怎么嫁给你这么个废物!”女房东朝屋里呸了口唾沫,臃肿的五官上浮现出浓浓的憎怨,她咬着牙根回身抓过宋煋手里的钱,飞快说,“两百一月房租,水电你自己负责,钥匙在花盆地下也自己拿。” “……陈三翠你这个老婊子!以为老子瘫了半个身子就收拾不了你了是不是?你也不看看你天天吃谁的住谁的,我操你个老阴逼的臭娘们!”男人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下三滥的脏话跟跑水錶一样往外蹦。 女房东脸色阴沉,门“砰”的被摔死。 宋煋在门外站着,女房东跟男人在屋里对骂的不可开交,间或还有东西被砸碎的声响。 吵到天翻,两人震得整栋楼都不安宁。 还是在大半夜。 楼里的住户似乎都习惯了这个情况,有个只穿着个短裤衩的青年走出来,神态懒散,嘴边还磕着瓜子,一脸听戏样。 宋煋眯眼瞧着这人有些眼熟。 青年转过头看到宋煋,熟稔地朝他抛去个媚眼。 “小帅哥,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要,要黑森林qwq 宋煋:不,还是抹茶吧,这个不甜 第4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宋煋记起青年,“是你。” 青年笑的随性,半边身子靠在楼梯上,自上而下的俯视宋煋,“嗳,我叫苏杭,就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那个苏杭,帅哥你呢?” 苏杭是新搬进这栋筒子楼的租客,原身并不认识他,但这并不妨碍宋煋认出对方就是他在天黑前的江宁街边碰到的跟男人亲嘴亲的忘我的那人。 “宋煋,火星,煋。”宋煋视线瞥到青年低腰的短裤,好心说,“你内裤露出来,裤子要掉。” 苏杭浑不在意,把瓜子皮吐在地上,“我屁股疼得很,裤子提不上,露就露吧。” 宋煋拧眉。 苏杭问他,“你租的哪间?” 宋煋说,“四楼左手边的屋子。” “那咱们还是邻居,”苏杭笑道,眼神意味深长,“要不要去我屋里坐坐?” 宋煋说不了。 苏杭本来也不算热情,见宋煋拒绝就笑着耸耸肩,说了句以后常走动,就拖着双人字拖摆着胯回了屋。 楼道里安静下来,房东夫妻的吵嚷声也小下去。 宋煋摸了钥匙,顺着记忆上到四楼,把属于自己的那间出租屋门打开。 屋里几天没住人,桌椅床铺上蒙了一层灰尘,洗手池有些漏水,周围长了一层绿苔,有水透过缝隙浸到墙皮上,潮湿又发霉。 030憋了大半天没出声,这会儿它是真的受不了了,声调都比平时高了三度,“宋煋煋,你真要住这里?” 宋煋被空气里难闻的味道呛地咳嗽一下,回了系统一句,“住的。” 030万分不愿,他气呼呼调出任务面板给宋煋看,“任务目标只差18点的孤独值就清零了,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煋煋,你要学会对自己好一点。”030语重心长。 宋煋揉揉额角。 他刚想说什么,目光却凝固到任务面板上问,“系统,命运之子现在在哪?” 030说,“怎么啦?” 宋煋语气平静,“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的孤独值在升高。” “!”030又慌又懵逼,随后就看着显示命运之子的孤独值突然从18点慢慢开始往上涨,最后停在48点的位置。 第7页 宋煋说,“对方可能碰见了什么事,你把他的定位发我一下。” 030很快将位置报给宋煋,“在东三巷,距离我们有一公里的路程。” 宋煋点头说知道了。 江城的夜晚燥热的让人喘口气都闷,从筒子楼里出来的宋煋脸色不是很好看。原身的这具身体不强壮,甚至残留有些很多的问题,他晚上忙碌了很久,赶到东三巷的时候,微黄的脸颊透着股病态的苍白。 东三巷跟筒子楼有些像,两者都是江城有名的贫民区,不过相比之下,东三巷要比筒子楼还要好上一些。 巷子里不同于筒子楼里鱼龙混杂的三教下九流,里面的人大多是常年的老住户还有些从外地来到江城务工的外地人。 苏向荷就是这里的住户之一。 她原是外乡人,母亲从江城远嫁,外婆却一直留在江城生活。 年前苏向荷外婆过世给她留下一套东三巷的老房子,苏向荷这才选择到了江城工作。 她人长得好看,运气也不错,虽说是从穷乡僻壤的地方走出来,但却也通过层层选拔面试进入了宋家产业下的一个子公司做实习秘书。 能够结识宋家大少爷,甚至被对方主动展开追求,这都让苏向荷最近一阵日子过的像是活在梦里一样。 宋文律的一切都令苏向荷着迷不已。 男人吸菸的动作在黑夜下迷人而优雅,他就像一头掩藏在黑夜里的野兽,窥伺着属于自己的猎物,目不转睛,蓄势待发。 “为什么拒绝。”宋文律语气冷静,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郁,被黑夜的阴影遮挡在暗处。 “文律,我仔细想过。”苏向荷咬着下唇,手指捏紧了单肩方包上的钮扣,“我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我就是个乡下出来的,人没什么见识,就在今天我还会穿着你送我的高跟鞋在大街上很难看地把自己崴倒……很给你丢脸对不对。” 宋文律深吸一口气,“就因为这个?” 苏向荷蹙起细眉,眉心浮现出一股宋文律看不懂的忧郁。 她笑的很勉强,指甲抠上方包外侧装饰的碎珍珠,“不仅是这样,虽然我见识少,但也有自知之明,明白适合你的该是豪门大院里养出来的大家小姐才是,她们会跟你有相同的爱好与话题,不会像我,跟你在一起连能聊的事情都没有……而且,你是宋家的大少爷,想来你家里人一定不会允许你跟我这种乡下来的穷丫头在一起才对。” “话题没有可以培养。”宋文律皱眉,“至于宋家你完全不必担心,我既然提出交往,就一定会对你负责。” 苏向荷神色微怔,嘴角有一闪而过的上扬。 宋文律指间的香菸燃到尽头,火星烧到食指尖有一划而过的滚烫。 白烟围绕在他的身前,看不清黑夜下女人的脸。 苏向荷的沉默让他的心一下子坠到了地底。 冷静半晌,宋文律沉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没有。”苏向荷狼狈的垂下头,躲开男人的视线,“只是觉得不合适。” 黑夜像是给两人分别套上了一层防护罩,苏向荷不知怎么想的,临走前上前拥抱了男人一下,像是安慰又似乎有着别的什么意思。 宋文律此时心情低落又复杂,情绪十分糟糕。 手里的菸头被他扔到地上,火光在黑暗中明暗闪烁。 “原来是告白被拒,可惜只看到了最后一点。”030砸着嘴,小声嘀咕,“不过命运之子好惨,他这么好的条件,那姑娘还拒绝他,别不是疯了吧?” 宋煋站在转角的阴影处,他一路跑过来,还喘着点粗气,“对方孤独值现在有多少?” 030说,“稳定在55的数值上,看来姑娘伤他不轻。” 宋煋抿唇,“不重。” 030咦了一声,“煋煋你说什么?” 宋煋说,“我看过系统手册对孤独值的系统分析,如果是情伤,对方现在的孤独值应该提升到80以上。” 030目瞪口呆,“宋煋煋你什么时候偷看本系统的手册的?那可是我的员工手册。” 宋煋没回答。 他看着苏向荷小跑着上楼,宋文律在楼下站了一会儿后转身离开。 等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东三巷,宋煋从阴影里走到对方刚才站的位置。 030问他要做什么。 宋煋将地上的菸头捻灭了,再捡起来扔进附近的垃圾桶,声音平静说,“我发现……” 030支起耳朵,“发现什么?” “这位宋先生的环保意识很差。” 030,“……” 回到江宁街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江宁街对面高档娱乐会所里亮着五光十色的绚烂灯火,筒子楼附近却安静又阴森,住户们都早早熄了灯,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宋煋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但还是不小心把小腿撞在一块坚硬的木板上。 030吓一跳,“怎么了怎么了?” 宋煋摇头,“没事。” 等回到出租屋里把灯打开,宋煋低头才看到左腿膝盖下的牛仔裤被划烂了道口子,里面的皮肤渗出深褐色的血迹沾在上面,黏黏糊糊一片濡湿。 第8页 宋煋弯下腰坐在床边,030看到细碎的木屑混杂在皮肉里,凉丝丝倒吸一口气。 “煋煋你痛不痛?”030声音小心翼翼。 宋煋抿抿唇,“还好,伤口不深,我去清理下,系统你别怕。” 030嘟囔说,“可真是倒霉。” 宋煋心情倒是挺平静,身上出现大大小小的口子,对他来说几乎是家常便饭。 把伤口清理完毕,又整理好床铺之后,宋煋躺在床上闭上眼,轻声说,“宋先生的孤独值现在稳定在五十五左右,按照分析来看,任务难度已经提高了。” 030很丧,“表白被拒,但不是情伤,真想不明白命运之子到底想要什么,他难道不喜欢人家?” 宋煋说,“或许吧。” 030哼一声,“渣男。” 轻笑一声,宋煋眼皮困的发重,迷迷糊糊说,“系统,晚安。” “晚安晚安,宋煋煋同志明天也要继续努力。” 宋煋嘴角微弯,“好。” 漆黑狭小的出租房内,少年呼吸渐渐绵长。 伴着楼外蝉鸣阵阵,一夜安稳。 第5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原身路元从乡下到江城打工之前曾假报年龄,託了在江城混了几年的老乡帮他弄到个身份证,之后就一直压在工头手里。 宋煋用清水洗了把脸,看到日历上的日期,是工头承诺每月发工钱的日子。 他想了想,穿好衣服先去了离筒子楼最近的一个小门诊。 说是小门诊,其实是无证营业,原身之前就是在这里卖到安眠药。 门诊里,中年大肚的医生戴着啤酒瓶厚的近视眼镜,瞥一眼宋煋,“哪里不舒服?” 宋煋指指左腿膝盖,破洞牛仔裤多了个口子丝毫妨碍不到它的个性,“昨晚划到,今天好像发炎了。” 中年医生往宋煋腿上瞧一眼,“吃药还是打针?” 宋煋说,“打针。” 在诊后单上龙飞凤舞一阵,医生把纸撕下来说,“拿着单子去隔壁输液室。” 宋煋眯着眼看了会儿中年医生的笔迹,030好奇地一起跟着看,没想一眼就晕头的不得了,“我怎么一个字也不认识。” “正常。” 宋煋拿着单子出去,隔壁屋门半掩,他敲敲门走进去,就听见个中年女人的不耐烦的声音。 “裤子脱了躺床上,你这严重了,得打麻药缝合。” 再想退出已经来不及,宋煋听见屋里苏杭的声音响起,“哎哟哟,您轻点儿轻点儿,我屁股上可还裂着口子呢。” 中年女人是这里的护士,她耳朵灵,听见声响转过头,就见宋煋面色古怪的站在门口。 苏杭也跟着女人往外看。 他浑身狼狈的躺在病床上,表情却很是大方,见到是宋煋还有心思跟他打招呼,“宋小弟,早上好啊。” 宋煋表情平静,“早上好。” 中年女人目光诡异的在两人之间逡巡片刻,走到门口把宋煋轰出屋门,“打针的排队进,你先去前面交钱。” 宋煋被女人推了一下,门在他面前合上,差点碰到鼻子。 屋里苏杭还捏着嗓子乱叫,听着跟杀猪一样。 宋煋去了门口,找缴费的小妹付钱。 中年医生给他开了针破伤风,收费二十,还算良心。 收钱的小妹长了一张娃娃脸,看着像个初中生。对方人长得普通了些,但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说起话来一串接一串的停不下来,性子很活泼。 宋煋听小妹说了会儿话,苏杭一瘸一拐的从输液室里走出来,龇牙咧嘴的没个正形。 小妹见怪不怪,看见苏杭还笑嘻嘻说,“杭哥昨晚又跟哪个猛男决战到天明啦?伤亡惨重的诶。” 苏杭“啐”她一口,对着宋煋努嘴,“宋小弟,该你了。” 宋煋点头,从小妹那里拿回单子进了输液室。 输液室的门又被合上,百无聊赖的收钱小妹托着腮突然奇怪的“咦”了一声,朝苏杭正往门诊外走的背影喊了一声,说,“杭哥,你昨晚上别不是真被猛男做昏了头?刚刚的小帅哥分明姓路,哪里来的宋小弟给你喊?” 苏杭身形一顿,冷声切了一句。 小妹有些恼,小声嘟囔句,“还不就是个卖屁股的,整天装的什么人样。” 宋煋在输液室里被中年护士在胳膊上打了一针,不算太疼,但总觉得有些胀。 从小门诊打完针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九点多,030闻着胡同口早餐车上的香味,催促着宋煋去买来吃。 苏杭咬着豆浆吸管站在路边,看到宋煋后脸色不大好看地挑眉问:“你姓路?” 宋煋后知后觉自己犯了个错。 他在早餐车上卖了两个素包,递给苏杭一个,“抱歉,是我昨天说错了。” 030在宋煋脑海里很委屈,“两个素包可以买一个肉包。” 宋煋说中午再给它买。 苏杭不懂怎么可能会有人说错自己的名字,他以为宋煋是看不起自己,并且对宋煋的道歉嗤之以鼻。 但宋煋请他吃包子的表情实在太过真诚,苏杭闻着香味接过包子,一口气在心里憋了半天陡然熄灭,“算了,原谅你了。” 第9页 宋煋重新介绍说,“我叫路元。” 苏杭三两口把包子吃下去,撸了把头发挺无所谓地摆手,“知道了,我去上班。” 两人交集不深,宋煋解释清楚误会又吃完包子就坐上辆一元公交车,颠簸着去到原身以前打工的工地。 日头升起,空气中的温度几乎能把人烤化,宋煋坐车过来出了满身汗。 工地叫明日建设,有百十个工人顶着太阳上工。 这些人被晒到黝黑的皮肤上油光满面,凑近之后身上浓郁的汗水味能把人熏晕。 原身的老乡就在其中,对方叫路大刘,算是工头下面的一个小领头,也是当初帮路元办身份证又带他出村的人。 路大刘推过一辆水泥车,擦把汗的功夫看见宋煋,脸上就一愣,然后快步走向宋煋狠拍他肩膀下说:“你小子怎么回事?说请假去看病,怎么十天半个月的不见人!老子打你电话打不通,还以为你小子死外面让狗叼了尸体。” 糙老爷们儿说话不中听,但对原身还算关心。 宋煋从原身记忆里得知路大刘平时对原身的照顾,就抿抿嘴从裤兜里掏出旧手机说没钱交话费,又指指左腿说自己腿磕着了,不好上工。 路大刘点上根烟塞在嘴角,瓮声瓮气说,“行吧,往后没钱了你跟老哥说,别饿死自己就成。不过你小子今儿运气也好,上面的老闆下来视察,工头说能把拖欠咱们的工钱一次结清。” 宋煋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人说运气好,觉得挺稀奇。 他腿伤了,路大刘也没让干别的,就轰他戴了安全帽去一边儿凉快,别挡了人家道。 工地上的人都干的大汗淋漓热火朝天,宋煋站在阴凉地里,少年斯文的模样与工地画风显得格格不入。 宋文律远远的坐在车子里,偏头往外看。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秘书在他耳朵边上喋喋不休地汇报今天的行程以及明日建设的工程进度,一边打量着不远处的少年人,只觉得有些眼熟。 那边工头换了身体面衣服,把自己捯饬的人模狗样的,从临时搭建的办公室里拿着个喇叭走出来喊:“集合集合!” 路大刘给宋煋试了个眼色,宋煋拍拍弹到衣服上的几块小碎石头,跟过去。 工头是个三十多岁的矮小男人,一撮小鬍鬚留在嘴唇上,眼睛下有一层青黑色,面色阴郁看着不太好惹。 他清清嗓子,跟工人说:“会计已经在财务室统计之前欠着你们的工钱了,大家放心,只要你们好好干过这个上午就能拿到钱。” 工人们的脸上终于露出点笑。 工头又说:“大伙务必要加把劲,今天谁也不许给我偷懒!” 工人们齐声说:“好!” 等一群人散开,路大刘撇撇嘴跟宋煋低声说:“这小瘪三是怕待会儿上面领导来了有人藉机闹事,特意安抚民心来。” 宋煋说:“能给工钱就行。” 路大刘嘆口气:“谁说不是。不过这样你也不能闲着了,来,帮老哥把这车砖搬上去。” 宋煋说好。 黑色的轿车迎着工地里的尘土缓缓驶进,宋文律搭眼瞧着少年陪旁边的汉子把一车砖搬满了,干净的牛仔裤沾满沙尘,t恤也变得脏兮兮。 宋煋听到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直起腰抬手把安全帽往上戴戴,露出双平静的眸子。 宋文律神色一愣。 车外宋煋看不到男人,捶捶腰又去干活。 030早就察觉到任务目标的存在并且告诉了宋煋对方就在附近,但宋煋由始至终的无动于衷让它颇为痛心疾首:“煋煋,这就是你们人类口中所谓命运的擦肩而过吗?” 宋煋擦擦汗,不急不慢说:“别急,总会见面的。” 宋文律昨天跟苏向荷表白被拒后一夜没能睡着,整个人气色看起来有些阴沉。 工程队的矮个子工头是个会来事的,在办公室里给宋文律点菸又倒水,把工地建设质量跟工人的工作效率吹出了一朵花。 宋文律惯来不喜欢听这种嘴皮子功夫,烦躁的打断对方,只问他一句话,“你们工程队里僱佣童工?” 工头点菸的手一抖,忙摇头说:“宋先生,这可是没有的事,咱们工程队是正规队伍,不赚那种黑心钱。” 宋文律脸色很差,语气也不太好:“我刚刚在车上瞧见你们工地有个小孩儿,看着挺嫩。” 工头眼睛一转,一下子就想到对方说的是谁。 他拍拍大腿,在办公室的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翻找一阵,谄笑着递给宋文律一张身份证说:“宋先生,您可真是冤枉我了,我知道您说的是谁,不过这小子虽然看着嫩了点儿,可也是满了十八周岁,不信您看他身份证。” 工头手里的身份证右侧印着张一寸头像,头像上少年人的头有些歪,拍照时看向镜头的目光也略微瑟缩,蜡黄的面色白白糟蹋了一张整体清秀帅气的脸。 宋文律盯着照片,漫不经心问:“他在你们这干多久了?” 工头搓搓手,回忆说:“工程队开工就跟进来的,得有小半年了,不过他前阵子请假,几天没见过人了。” “哦?” 宋文律手里把玩着身份证,视线扫过上面的名字。 第10页 半晌,男人蓦地嗤笑一声,听不出喜怒。 第6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好在男人只是对少年的身份证多看了几眼后就随意扔在桌子上。 工头松了口气,擦擦头上的汗跟男人继续汇报工地上的各项工作进度。 工地上路大刘还在跟宋煋聊着:“也不知道那领导多大身份,赵老二把人请进办公室到现在还没出来,眼看现在中午快下工,恐怕之前的话又成了他嘴里放出的屁。” 赵老二说的是工头。 宋煋帮他推着车,看一眼工地办公室,又瞧瞧太阳,“兴许领导走了工头才有空结钱。” “呸。”路大刘抗肩上一袋水泥,颠了颠重,裂嘴冷笑,“这瘪三不定就是扣着咱们的工钱去用着讨好大领导了,你看等他出来我不非得拦着他问个明白。” 宋煋皱眉劝他:“大刘哥,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路大刘是个四方脸的铁汉子,眉心有道深刻的竖纹,皱眉的时候气势挺吓人。 宋煋说不急,他就唬着脸说怎么不着急,“家里娘们这几天连着给我来了几个电话,说老子娘最近身体不大舒服,想接进城里给老太太瞧瞧身子,还有九月初家里小兔崽子就得回校读书,住宿费还等着交,这老家里里外外都使钱的时候,再不发工钱还活不活人了?” 宋煋放下推车,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话。 路大刘也不怎么想听那种没什么用处的安慰,拍着宋煋肩膀低声道:“老哥也知道你小子缺钱,正好这会儿有领导在,要是闹一闹这钱肯定能要来。” 宋煋猛地抬眼,“大刘哥,你别冲动。” 路大刘浑不在意地笑:“老哥在江城也是混了几年,没想到今年在赵老二这瘪三手里栽了好几个月,你别慌,等钱要来先应了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宋煋说:“不行。” 赵老二能把工程做到明日建设这样的大项目里,身后肯定有些来头,路大刘今天趁上面来人要钱生事,钱肯定是能要来,但要到钱之后就不好说了。 赵老二会不会报复不说,这份活肯定没得继续做。 路大刘跟原身不同,路元在工地上属于每月拿死工钱的那一类,但路大刘之前却是往工程队里投了些钱进去,要是工程中途被工头撵出去,之前投进的钱就得全部打水漂。 宋煋不清楚路大刘当初投了多少,但数量肯定不少。 原主是被路大刘领出家门又领进的工程队,不提中间的照顾多少,但对原主来说都是恩情。 宋煋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他盯着汉子一脸就要豁出去的表情,按住对方的胳膊说:“大刘哥,要钱的事你别冒头。” 路大刘不听:“你个小孩儿别管哥的事。” 宋煋嘆口气,按着汉子的手腕一动不动,语气平静说:“哥,这事我来。” 路大刘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眼皮上的汗落进眼里,辣的生疼。 工地上的午休铃声准时响起,工人们扔下手里的活揉着肩膀捶着腰,眼神都有意无意往工地办公室里瞥。 他们大多小学没毕业,原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碍于生计才不得已背井离乡来城里找工做,要说别的东西没有,身上用不完的可能就是那把子力气。 工人们没什么血性概念,只知道工头是老大,工程做完了就有钱拿,至于其它的工地上管吃管住,还想要啥?工钱他们也盼着结,但没胆子跟工头撕破脸是真。 毕竟没了这个活,下份活去哪找还不好说。 正好这时候浑身赘肉的黄脸妇人从工地附近的窝棚里走出来,她是工头老婆,平时负责工人的一日三餐,清汤白水的从不多加丁点儿油星。 今天估计是上面来人,黄脸妇人老远就跟工地上喊:“今儿吃肉了,红烧肉!” 工人辛苦半天,累的很,他们原本心里还惦念着工钱的事情有些蠢蠢欲动,没想中午还能吃上顿肉,就拧着膀子端着饭盆往窝棚里迈开步子。 路大刘站在原地留了一地菸头,神色复杂问宋煋要不要去吃饭。 宋煋说:“先要钱。” 工头赵老二早在办公室里听着外面的动静,等着工地上工人全去到窝棚吃饭,他搓搓手笑着跟办公桌前的宋家少爷说:“宋先生,之前知道您来,老赵我就提前在邵仙居定了桌酒菜,您看咱们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宋文律没成年前被宋家老爷子扔进军队训练过几年,他的身上气质混杂,既有高级精英的绅士内敛,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戾气环在周身。他生的英俊沉稳,一双剑眉星眸,正眼看人的时候专注又让人有种无处遁形的错觉,压力很大。 工头被宋文律看的头皮发麻,小心称呼:“宋先生?” 宋文律合上手里的工程规划图,说:“走吧。” 工头连忙点头哈腰。 宋煋等在外面,路大刘离得他远,时不时往这边看,宋煋就朝他摆摆手。 030在宋煋脑海里蹦跶,很欢快:“煋煋,是不是要到钱咱们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啦?” 宋煋说是。 030美滋滋说:“那我要吃红烧肉!” 宋煋嘴角上扬。 第11页 宋文律从办公室出来就看到宋煋,眉宇间划过一丝隐匿的厌恶。 宋煋跟他对视一眼,又错开。 工头看到宋煋脸色瞬间有些不自然,他原本站在宋文律身后,见宋煋抬起头,心里咯噔了一下,先一步开口热乎道:“是小路啊,听大刘说你前几天请假去看病,现在病好没好点?要是好了就赶紧上工。对了,今儿你嫂子做了红烧肉,不去尝尝味儿?” 宋煋摇头说等会儿尝,又道:“赵哥,病没看成。” 工头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强烈,干笑说:“怎么没看?是怕钱不够?唉,现在这医院里看病收费都高,前年你嫂子生病的时候我陪她去市第一医院,那收费真是……” 宋煋沉默听着,半晌说:“赵哥,工地上的工钱拖了将近半年,没钱看病。” 工头面色一僵,嘴边喋喋的话慢慢停下。 “工程队拖欠工钱?”宋文律语气颇为内敛,但眉头却早一步皱起来,探究的目光移在工头身上,“赵工头,这怎么回事?” 工头被盯视的倒吸口气,扯着僵硬的笑脸说:“宋先生您听我解释,之前是工地会计那边把资料整理混了,工钱算不清楚不好发下去,所以暂时拖了几个月。” 宋文律瞥一眼神色平静的宋煋,不轻不重问工头:“资料现在还没整理好?” “不不不,资料跟数据上月底已经重新整理好了,我这不是看距离每月结算工钱的日子也没几天,就打算今儿一起发给他们来着。”工头被宋文律问的心惊肉跳,他能拿到这项工程本来就是依仗自己一个远房亲戚是宋氏的高层管理,狐假虎威久了,见着眼前宋家真正的掌权人之一,虽然心虚但还是色厉内荏地对宋煋说,“路元你也是,这工钱赵哥我早上就说了中午结清,别的工人都还没说什么,怎么就你耐不下心等这几个小时?” 宋煋抿唇不语,干看着工头嘴皮上下一碰将自己变着法数落个遍。 宋文律最不耐听这些,他扯扯领口的领带,多看宋煋一眼说:“把工钱结给他。” 工头一愣:“啊?” 宋文律烦躁的皱起眉头:“我说现在就把钱给他。” 原身路元一共在工地上干了四个半月,按每月两千块的工钱算,该结给他九千。 工头青着脸回了办公室,过不久出来拿着一个挺厚的信封,往宋煋手里一放。 宋煋打开信封,数一遍只有八千。 “少一千。”宋煋说。 工头气笑了,碍着宋文律在他不敢对宋煋怎么样,可这钱怎么给还真是他说了算:“小路,你这就说的不对了,工地上活紧,八月你说请假一休息就是半个月多,少你一个人知道耽误多少事?” 宋煋说:“我请假是通过正规手续办理的。” 工头第一次见这么不识相的,脸色终于挂不住,心里咬牙切齿地想过后要怎么收拾这小子。 等剩下的一千块拿到手,宋煋还没走。 宋文律抬手看看腕錶,眯眼瞧着宋煋,嘴角抿出一道不悦的弧度,神色不耐说:“你还有什么事?” 宋煋抬眼跟他对视,语气平稳:“工地上的工人都不容易。” 宋文律听到这句话,一双黑眸闪过点诧异,似笑非笑。 他盯着宋煋看了一会儿,瞧见少年光洁细腻的下颚,突然就伸手捏住宋煋的下巴,问:“你叫路元?” 第7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男人拇指下有一层薄薄的茧,捏着宋煋下巴的手力道不重,偏头就能挣开。 “宋先生。”宋煋很不舒服,他拧着眉,抬手擦过被男人用拇指按过的地方,说,“您很没有礼貌。” 宋文律不气反笑,轻哧一声,“我没礼貌?” 男人高大的身影向前逼近,宋煋没低头,几乎能看清对方眼底的阴影。 宋煋性子淡,大多数太过激烈的情绪都在头二十多年的倒霉人生里被磨了个精光。他从不主动跟人争论或是争吵,对于宋文律从气势上的压迫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宋文律作为被世界选择的命运之子,身边鲜少会碰到完全不受他气场影响的人。除了亲手把他带大的宋家老爷子,就连跟他相处时间最长的宋家小叔也对他存着隐隐的忌惮。宋文律就算再不愿承认他最开始对宋煋的“职业”有多少主观判断上的误解,此时也不得不对宋煋的态度有所改观。 即使对方是故意用这种套路吸引他注意力也罢了。 宋文律漫不经心地想,眼神飘过被少年擦过后微微泛红的下颚。 他这是在嫌弃自己? 不过的确也是,刚刚这小子不就在不知天高地厚的说他没礼貌? 两人僵持地站在原地,旁边赵老二倒巴不得两个人闹起来。 他本就看宋煋不顺眼,要是宋少爷亲自出面收拾对方,还能省他不少事。 路大刘早就端着饭盆站在不远处观望,他怕宋煋人小脾气倔,要不到钱还好说,万一跟工头和领导起了冲突才难办。宋文律捏住宋煋下巴的时候他就暗道不好,扔下手里没吃几口的红烧肉,转身往工地上走。 他身后工人还在喊:“大刘,不吃了?” 第12页 刘大路听得烦,头不回说:“不吃了,你们分了吧。” 到底赵老二没能得偿所愿,路大刘还没等走进工地,宋文律裤兜里就响起阵铃声。 宋煋好心提醒他:“宋先生,您手机响了。” 宋文律眼皮一抽:“我听得见。” 电话是宋小叔打来的,说是老爷子晚上给宋文律攒了个局,请的是市长一家,要他一定过去。 宋文律听着电话那头酸里酸气的声音,心底冷笑,面上却温温和和说:“小叔,您跟老爷子说我晚上准时过去。” 宋小叔人名叫宋明峰,是宋老爷子的小儿子,人没什么本事,野心倒是挺大。当年宋文律父母出事,抚养权被老爷子做主转移到宋小叔名下后宋文律就没能过上几年安生日子。宋明峰的老婆孩子跟这男人是一丘之貉,明里暗里的排挤手段层出不穷,好歹宋文律心智早熟,冷眼瞧着这一家作妖,成年之后立马就把自己的户口给移了出去。 只要宋老爷子把宋文律当宋家继承人看待一天,宋明峰就把他当眼中钉一日。 “文衍说他最近怪想老爷子的,你晚上要是方便,就顺便带他一起过去。”宋明峰在电话里语气和蔼说。 宋文律垂下眼皮:“行啊。” 宋老爷子最近几年一直为宋文律的婚事着急上火,这次说是请市长一家吃饭,倒不如说是让他相看市长家的那位千金大小姐,而宋明峰之所以这么热情还要让他把宋文衍带上,用脚趾想都知道是为的什么。 按掉通话,宋文律高大笔挺的身影立在宋煋身前,周身散发出恍若实质的寒意。 他偏过头,工头身子突然一抖。 “把工钱按时结给工地上的工人,明天会有宋氏的高级会计师来这里清帐。”宋文律语调冰凉,夹带着阵阵聂人心神的压迫力,“下次最好不要再让我听到这种事发生,明日建设不需要一个连帐务也算不清的工程队。” 工头吓得差点腿软趴在地上,背后的冷汗在大太阳地里一层一层地往外冒。 “宋先生,我知、知道了……” 宋煋将工头前后的反差看在眼里,对宋文律说:“多谢宋先生。” 宋文律原本还冷着脸,听见宋煋这么一本正经的道谢,突然笑了起来。 “走了。” 鬼使神差,他这么跟宋煋说了一句,又瞥一眼边上诚惶诚恐的赵老二,以手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便带着秘书往车里走了。 等路大刘赶到宋煋身边,宋文律早跟秘书走没了影,就留赵老二一个人咬牙切齿的盯着他们,语气阴翳说:“路大刘,你找的这个老乡可真能耐啊,老子可真没想到,这小子平时看着老实,上面来了人就这么搞我?” 路大刘气也不顺:“老赵,小路也是没办法,你也别把大傢伙逼得太紧。” 赵老二点上根烟,吸了两口,压下心底隐约的那点儿后怕,哑着嗓子说:“行吧,那大刘你待会儿就去给大傢伙说,我发钱,立马发,咱吃完就点数,让大家都在这儿等着。” “不过……”他浑浊的眼睛盯着宋煋像条阴森的毒蛇,歪头跟路大刘咧嘴笑,指指宋煋说,“这小子我可是留不住,也不敢留了。” 宋煋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那麻烦工头把身份证还给我。” 赵老二阴着脸盯他一会儿,裤兜里响起振铃。 电话那头是他早前安排到邵仙居暖场子的人。 赵老二看一眼,接起来没听对方说几句,就对着话筒骂道:“吃屁的吃!人都走他娘的了还去你妈逼去?都滚回家操逼玩蛋去吧!”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神阴测测地盯着宋煋,目光不怀好意。 路大刘面色不好,不过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身份证回到宋煋手里,工地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路大刘把他送到公交车站,三十多岁的硬汉子难得红了眼,闷着口气说:“老哥这次对不住你,把你从村子里带出来,没能带着你赚上什么钱,还要挨事。那赵老二看着不像是能吃下这个亏,你这几天走路上小心点,我怕他找人对付你。” 宋煋说知道,又捏捏信封里厚颠颠的一摞钱,沉默会儿跟路大刘坦白讲:“大刘哥,就算今天拿不到钱,我也是来辞工的。” 路大刘惊讶:“辞工?你辞了工上哪?”他眉眼一厉,拉住宋煋说,“小路你可千万别是被人骗了,老哥知道江城这地方时下正流行些不正经的风气,那种行当你年纪小可能觉得要比咱们工地上搬砖光鲜又来钱快,可是入了那行糟蹋就是你一辈子的名声,往后怎么也抬不起头了。” 宋煋愣了愣,无奈说:“大刘哥你想哪了?” 路大刘也顿住动作,说:“难道不是?” 宋煋解释道:“我在江宁街的甜品店找了份活,工钱日结。” 路大刘听了知道自己想差了,就讪讪地松开宋煋的手腕。他一个大男人脸皮薄的很,支支吾吾说:“……是老哥想错了。” 也怪他以前总觉得路元皮相长得好,比江城那些明星嫩模都好看,心思就不觉想多了一层,生怕路元吃了没文化的亏,被人骗了去做那种糟烂生意。 第13页 宋煋知道路大刘是好心,正巧公交车甩了一车尾气开过来,就说:“大刘哥,我先回去了。” 路大刘摆手:“走吧走吧,遇到困难就来找哥,哥给你出头。” 宋煋说好。 红烧肉没吃上,倒是早上说过中午给030买肉包的话没食言。 宋煋有了钱,030心满意足之余还变本加厉的提要求说:“要是再来一罐旺仔牛奶就更好啦。” 然后宋煋在超市买了瓶冰露。 030:“……”很气。 宋煋在超市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一袋子日用跟换洗衣服。 他回到出租房的时候离着晚上去甜品店的时间还远,就沖凉水洗了个澡,又把沾着泥灰的t恤牛仔给放在盆子里揉了一遍准备晾上。 筒子楼里晾衣服的地方统一在楼道最尽头的阳台上。 宋煋穿着短裤端着盆出门,还没抬头就听见熟悉的低吟声。 他往前看,就见苏杭裤子扒到一半,被人压在门上任人揉捏,那人间或还拍打着苏杭的屁股拿手指往里探。 “妈的,你这屁股是被几个人玩烂的?”西装革履的男人手指摸到一半发觉不对劲,脸色铁青的停下动作,骂骂咧咧问,“就你这样的破烂货还能卖到三百?” 苏杭也瞧到宋煋。 三次了。 面色上的潮红淡了下去,苏杭心头不耐烦伺候了。 他抠抠指甲,眼角扫视过宋煋后推开男人,语气欠揍并嬉笑着说:“您觉得不值那咱就不做呗,不过您说我是被玩儿烂的,那我问问,您这东西又是有多干净?” 第8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男人脸上闪过一阵青白,瞪着眼把苏杭的衬衣领子提了起来,扬起手就要往苏杭的脸上招呼。 宋煋端着盆往前走一步。 苏杭往宋煋的位置看一眼,上扬的眼角眨了一下,沖宋煋露出个不易察觉的勾笑。 男人的巴掌落下来前他先挣开男人,后干净利落地错开身子。对方没想到苏杭会反抗,身体惯性往前倾,正冲着门磕上去,手噼到门到不说,鼻子也冒出一管血。 “操你个臭婊子!”男人嘴里骂了句什么,摸了西装口袋里的一块帕子捂住鼻子。 他一说话,鼻子里的血流回嗓子里,跟着飞溅的唾沫喷出一口血水,溅在西装外套上。 男人吓坏了脸,匆匆留下句:“你给我等着!”就弓着腰跑出筒子楼。 苏杭还有心思靠在楼道窗户里看着男人在马路上拦了个辆计程车。没成想计程车司机瞧男人衣服脸上全是血,吓了一跳,车停都没停就留给男人一屁股尾气,窜走了。 “哈哈。”苏杭笑出来,给宋煋指着看,“傻逼吧,你看他那怂样。” 宋煋只看一眼就收回目光。 苏杭那胳膊撞撞他,盯着宋煋手里的洗衣盆问,“你怎么不笑,那傻逼多好玩?” 宋煋抬抬头,对上苏杭笑容的笑脸,拧眉说:“他这么走了,你不会有问题吗?” 苏杭背倚着掉了半块玻璃的窗台,懒洋洋的歪头说:“能有什么问题?像他这种傻逼要不是我心情好愿意跟他玩玩,还真以为三百老子就给他弄?” 宋煋语调直白:“他会回来找你麻烦。” 苏杭冷哼一声:“难不成我还怕他?” 话题没能再继续下去,苏杭的事情左右跟宋煋没多大关系,宋煋只提了一下,见青年不以为意,就往前面阳台的地方走。 阳台是公用的对方,宋煋晾衣服的时间不好,能晒到太阳的位置都被花花绿绿的衣服占了个遍,中间还有一床褥子上画着幅雄伟的中国地图,也不知是哪家小孩子夜里留下的大作。 索性宋煋衣服不多,稍微转了转就找着个地方,拿着衣架把衣服晾上去。 再回到走廊的时候已经没了苏杭的影子,宋煋在门口站站,听到隔壁屋里青年哼歌的声音响起,心情看听来还不错。 030也听见了,就好奇地问宋煋:“他唱的什么歌?” 宋煋对音乐接触不多,除去自己喜欢的一首,对流行歌可以说是一概不知。 030还挺有歌唱天赋,听了隔壁屋里的歌声一会儿,就有声有调地在宋煋脑海里哼哼起来。 虽然被称做系统,但宋煋却感觉对方更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很容易满足,天真且吵闹。 天色很快就到了傍晚,宋煋提前吃了点东西就赶到甜品店,他拿了身份证,女经理对着证件看两眼,把他正式录用。 店里生意一如既往地满客,很忙。 030还挺替宋煋着想,乖乖玩自己的去了,也不吵着他。 到快八点的时候,宋煋刚送走一桌客人,就又迎来一位。 苏杭手里提着个六寸的奶油蛋糕,眼里闪过些惊讶,然后笑着问宋煋怎么在这儿。 他嘴角跟眼角上添了些白天时候还没有的淤青,宋煋领他坐到位子上,静静看着苏杭,不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 苏杭嬉笑着说:“难得来这一次就没想到会碰上你,小路,我们缘分很深哦。” 宋煋说:“你被打了?” 苏杭不想提这个,就故作嫌弃说:“刚刚我真是脑抽才选的奶油蛋糕。” 第14页 宋煋问他为什么。 苏杭把蛋糕推到一边,手撑腮说:“你不懂,我得保持体形。” 完了他又抱怨,“你说那些老闆客户都什么审美,就喜欢那种病恹恹风一吹就倒的货色,我这都节食到皮包骨头了,还要被经理嫌弃说胖。” 宋煋瞅着苏杭的宽肩细腰,实在看不出对方胖在哪里。 苏杭就说是经理给他故意挑刺呢。 服务生的工作很忙,宋煋没跟苏杭说几句话就去了别的地方忙活。 苏杭百无聊赖地瘫在小沙发坐上,眼神跟着宋煋走。 他下午跟人打了一架,浑身骨头都在疼,得好好歇歇。 等宋煋忙完一整晚,苏杭也拿着蛋糕出了店门。 他在外面等着宋煋跟经理结完薪资出来,抬手扬起袋子里的蛋糕,挑眉问:“吃不吃?” “吃吃吃!” 回答他的是藏在宋煋脑海里的030。 宋煋表情有些无奈,但到底没接受苏杭的蛋糕:“你晚上没吃饭吧。” 苏杭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宋煋没说话,然后两个人一起走了段路,莫名其妙就坐到了家生意正好的露天烧烤摊上。 点了三十块钱的小串肉串跟三包小饼,肉是半肥半瘦的五花,宋煋用铁签伸进烤架里拨弄木炭,木炭有些潮,弄了半天噗嗤一股白烟冒出来,烟燻火燎的人眼睛睁不开。 苏杭直勾勾盯着烤得滴油的肉串,咕咚吞了口唾沫。 “喝酒吗?”他哑声问。 宋煋想了想:“喝吧。” 两人点了一提青啤,一共九瓶。 苏杭看着是个豪爽的,开掉酒瓶盖就一口气把整瓶闷了下去。 对比起来,宋煋喝得不紧不慢。 030不喜欢酒味,宋煋就把啤酒倒进纸杯,喝几口就要吃点肉串给系统压压惊。 好在030对五花肉的味道满意的很,总归没怎么闹腾。 都说男人的交情都是建立在酒桌上,苏杭喝酒上脸,没多久红晕就顺着脖子往脸上蔓延。 他眼角多了点诱人的潮红,嘴里话也多起来。 他大多数话题都是在跟宋煋抱怨这年头皮肉生意也不好做,客人们的爱好稀奇古怪不说,还总让他碰上些奇葩。还说他最讨厌接的就是那种钢铁小开,玩上一回人就得废上一星期。 宋煋静静听着,不插话。 苏杭叨叨了半天不好的事,透过黑夜,他望着宋煋侧脸,少年人年轻富有生机的脸蛋在炭火的照耀下好看的不像话。 突然一股莫名的自尊从心底冒头,苏杭喉头上下一滚,脱口而出说:“不过你别看我这行见不得光,可这江城里的大人物,还真没有我不认识的。”他这话说出来,就像是努力给自己撑门面一样,挺直了嵴背说,“那群有钱有闲不务正业的年轻公子哥另说,往厉害了讲像是白洁日化的赵总,西城区华富地产的王董,还有宋氏集团的宋二爷,都是我们那里的常客。” 宋煋觉得耳熟,重复一遍:“宋二爷?” 030在宋煋脑袋里插嘴说:“就是任务目标的小叔,对方十八岁成年之前的监护人。哎呀,煋煋,你再吃口肉嘛,都要烤焦了。” 宋煋说:“我吃饱了。” 030:“……”我不饱! 那头苏杭喝多了,声音就有些含糊。 他斜眼看宋煋,察觉宋煋对宋家老二的关注稍多一些,就歪着头眯眼笑道:“是不是很惊讶?你真别看这人皮相正经,天天出现在什么公益慈善会上,实际吧……除了不玩男人外,这老傢伙在本色可比谁都玩的开。” 本色就是苏杭工作的地方,是江城最大的娱乐会所之一。 会所里的等级制度很严苛,苏杭混了这么多年,也就勉强在中上打转。他年轻的时候犯倔,心比天高,做这行最好的时候就被耽误了,等他认了命决心往上爬,才发现过了那个年纪,除了经验比新人多外压根一丝优势也无。 他也想过摆脱,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最后发现这很难很难。 路走歪了,就再也找不回以前的道了。 不过这些话苏杭没对任何人说过,他跟宋煋吹了许久自己跟哪些大人物有过接触,又粘着宋煋讨到对方的手机号码,然后就接到了一通来自经理的电话。 苏杭今天的那单生意打了水漂不说,主要还惹怒对方,直接投诉到了总部。 管着苏杭的经理早被苏杭气黑了脸,正巧大半夜会所里来了批人,难伺候又惹不起,经理就想到了苏杭,决心要好好治治他那点时不时冒出来的清高心态。 苏杭还没想到经理坑了他一把,电话里懒洋洋说了句就过去,然后按掉了通话。 帐是宋煋提前结下的,苏杭没说什么,站起身子歪歪斜斜伸了个懒腰,给宋煋说了声拜拜,之后就摆摆手,往本色走了。 蛋糕到底是被留下。 030说:“他可真是个好人。” 宋煋无奈的扯扯嘴角。 这时候距离昨晚任务目标被分手已经过了二十多个小时。 宋煋惦记着晚上临睡前要在查看一次对方的孤独值,从烧烤摊离开后就跟030说:“系统,帮我看看宋先生的孤独值现在多高?” 第15页 030心情好,很是配合的调出来。 50。 比昨晚又低了五点。 宋煋对下降的五点数值毫不惊讶,030却觉得很奇妙:“煋煋,你是唯一一个我见过不用攻略任务目标就能让任务点数下降的人!” 宋煋也挺高兴。 可已经被经理喊回本色的苏杭此时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他躲在洗手间里,头晕眼花浑身潮热,显然是被下了药,腿也走不动。 整个人忍耐着没倒下,苏杭艰难地掏出手机,想也没想就把今晚刚存进去的号码拨了出去。 响铃三声,通话被接起,里面传来一声少年人语气平淡的礼貌问候:“你好。” “我不好。” 苏杭捂着脑袋,他难受狠了,牙齿都在打颤,“小路,来救救我,你得来救救我。” 隔壁洗手间,宋文律洗完手便听到厕所里传来阵含混不清的轻吟声音。 他隐约听见个名字,觉得耳熟就多往紧闭的那扇厕所门内多看了一眼。 第9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厕所间的男声还在难受地低吟,声音断断续续,过一会儿就消了声。 宋文律慢条斯理的拿了手纸擦完手,意味不明地摇摇头,然后走了出去。 洗手间里头,苏杭手脚完全没了力气,手机落到地上发出嘟嘟的响。 他没能得到宋煋的回覆,心底渐渐升起一阵恐惧,不知道对方到底会不会来。 “苏杭?” 听到话筒里传来阵模糊的杂音,宋煋晃了晃手机,抬手抹干净屏幕上的一层指纹,才发现手机没了信号。 他抿抿唇,想起这手机是原身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二手机,虽然勉强能用,却经常会出现信号失灵的这类问题。 “系统,我听苏杭的声音好像有些不对劲。”宋煋说。 030语气轻松:“你要是担心,我们可以去找他呀。” 宋煋盯着手机屏幕上空白的信号栏,拧眉道:“可我不知道他在哪。” 030得意洋洋,打了一手的包票:“有本系统在,还怕宋煋煋你找不到人?” 好在系统着实有些能耐,宋煋顺着它的指向,很快就找到苏杭上班的地方。 苏杭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觉得心脏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 他困极了,浑身还燥热的很,恨不得一头扎进冰水里睡上一觉再也不出来。 可他又不敢睡,只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就用头撞一下门板。 “苏杭,开门。” 少年平静的声音宛如天籁。 苏杭急促地喘了口气,心底一松,艰难地把门打开。 他模样狼狈的很,浑身上下只穿了件白色衬衫,身下空荡荡的露出两条腿,皮肤还透着股不正常的红晕,体温烫的吓人。 宋煋哪里知道这是会所里的常用手段,为的就是让一些难啃的硬骨头服软。 他扶住苏杭问:“你发烧了?” 苏杭原本还在自怨自艾的心态诡异一顿,嘴角一抽,也不知说什么好。 宋煋又问他:“你裤子放哪里,我去给你拿。” 苏杭拦住他,语气虚弱:“别……”他裤子之前早就不知道被谁给撕烂了,能去哪里拿。 宋煋难得皱紧了眉头说:“这样我们没法走。” 苏杭摇头,按住宋煋的手腕,稍微定定神,放低了声音说:“不用,能走。” 另一头,宋文律出了洗手间没马上回包间。 他习惯性地叼了根烟,没点燃,就靠在吸菸区的栏杆上望着楼下的夜景,兴致缺缺。 江城内部势力错综复杂,这届被上头提拔上来的市长姓黄,此时上任不满一年,根基尚且不稳。对方早年受过宋家恩惠,这次又答应宋老爷子的邀请,肯将自家独女带出来跟宋文律吃饭,想必是有意跟宋家联姻,好稳固自己在江城的地位。 包间里,久等宋文律不回的市长黄建国给女儿黄珊珊使了个眼色,便端起酒杯笑眯眯地跟桌子上喝得酩酊大醉的宋文衍说:“来来来,贤侄跟我再干了这杯!” 宋文衍被灌得满面通红情绪激动,他早忘了他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要他讨好市长千金的话,只顾着跟黄建国你来我往的敬酒喝酒,一口一个亲伯父地喊。 黄珊珊厌恶地瞥了眼桌上的醉鬼,跟父亲点点头,拿着小手提包就步履款款地出了门。 她在走廊里找了会儿人,就听到一阵皮鞋摩擦地板的清脆声响,随即脸上浮现出一阵惊喜的笑:“文律哥哥,你回来了?” “恩。”宋文律淡淡地点头,语气不冷不热,“黄小姐怎么也出来了?” 黄珊珊眼底闪过道失落,拧着手里的小包,勉强笑说:“屋里闷,我出来透透气,正好文律哥哥你回来了,我们一起进去吧?” 宋文律不经意地躲开黄珊珊就要蹭上来的手臂,定定地看了眼黄珊珊,半晌说了句好。 黄珊珊站在原地,咬咬下唇,见男人又要走远,跺跺脚小跑着跟了上去。 天色不早又是酒过三巡,宋文律冷眼瞧着宋文衍烂泥一样的醉态,往手臂上搭了件西装外套,把衬衫领口也解开两颗,好喘气。 第16页 中途市长秘书打进几个电话,黄建国接下说了几句,宋文律便笑意温和说:“黄伯父若是忙,那今晚就到这里吧,文衍也喝得差不多,只怕回去又要被小叔跟爷爷念叨。” 黄市长哈哈大笑,直说年轻人酒量不行,还得练练。 几人出了包间,黄珊珊走在宋文律身边,黄建国跟宋文衍走在一块。 “文律哥哥,你后天有没有时间?”黄珊珊羞红着脸颊,目光期盼的看向身侧的男人道,“这次时间有些赶,下次我们可不可以单独出来吃个饭?” “抱歉,明天公司有出差。”宋文律漫不经心说,“黄小姐想找人吃饭,文衍是很好的选择。” 宋文衍听了,醉成一团浆糊的脑子里难得有一瞬间清醒,谄笑着跟黄珊珊道:“对对对,珊珊你想吃什么,我宋文衍请你!什么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只要你说出个名字,少爷我肯定能给你淘换来!” “谁要你请。”黄珊珊皱眉嘟囔一句,失望地看了眼宋文律,又幽怨的跟自己父亲对视一眼。 黄建国摇摇头。 宋文衍走路不稳,需要服务生半是搀扶才能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嘴里还在嚷嚷要带黄珊珊把整个江城都玩一遍。 黄珊珊看向宋文衍的眼神轻蔑,嫌恶地躲开对方就要来拉她的动作。 宋文律把这些看进眼底,全然装作无视。 直到再跟黄建国寒暄一会儿,又交换了几句关于江城市内未来的建设规划后,宋文律才把黄家父女送走,然后表情不耐地喊来司机把宋文衍扔上了车。 “把他送回老宅给老爷子看看他这幅鬼样,等酒醒了就让他滚回家去。”宋文律冷漠道。 司机战战兢兢称是。 宋文律把人打发走,又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二点。 他之前喝得不算多,但也不好开车,就给朋友打了个电话,准备到附近的酒吧坐坐。 刚挂掉电话,宋文律就听见身后一道轻浮的少年声响起。 他转过头,就见个染着头粉毛的小青年穿着身紧绷的低腰皮裤,小翘臀一扭一扭地拦住过道里两个人,嗲声嗲气说:“哎哟哟,杭哥今天接的客人很不错嘛。这位小帅哥,介不介意加我一个,咱们三个一起玩玩?什么花样都行。” 苏杭整个人靠在宋煋身上,脸色青红。 他说话声不大,却带着股戾气:“滚开。” 粉毛不乐意了:“杭哥你干嘛这么凶哦,小心吓跑客人,哭死你。” 宋煋感觉到苏杭急促的喘息落在自己脖颈上,偏偏头说:“麻烦让一下,苏杭不太舒服。” 可惜粉毛完全不会看人眼色,扭着屁股就要贴上宋煋,媚眼如丝说:“小帅哥,我也不太舒服……”说着手就顺着往宋煋下三路摸过去。 030瞬间炸毛:“煋煋,这个粉毛要吃你豆腐!” “啪”。 宋煋面无表情的把粉毛的手拍开,抬了眼睛问粉毛:“你多大?” 粉毛被打了也不恼,脸上笑嘻嘻说:“过了生日就满十六啦,小帅哥,人家第一次还在呢,你要不要试试?肯定会比杭哥紧很多哦。” 苏杭气到笑出声,虚弱地指着自己说:“合着老子就是个大屁眼子?” 宋煋摇摇头,认真跟苏杭说:“他还是个未成年,你不要跟他计较。” 苏杭脸一黑,半天憋出个:“……草。” 粉毛不高兴地瘪嘴:“未成年怎么了,这里喜欢未成年的多了去了,我人小身子软,多的是能看上我的!” 苏杭明白了,这小子今天估计是第一回出门接客,结果没被人看上,跑来他这找存在感来了。 嘴里“啧”了一句,苏杭撇开脑袋。 都是些什么事儿。 宋煋又看了眼粉毛,对方嫩到能掐出水来的脸蛋上浮现着些不服气的倔强。 “我一晚很便宜的,”粉毛还在试图把自己给卖出去,“怎么样?杭哥都这么老了,肯定很不好啃,你把我带走吧,一晚只要、只要一百!” 宋煋说:“只一百?” 粉毛兴奋的点点头,苏杭倒是瞪大了眼:“我艹,路元你别还真打算……” 宋煋往粉毛手里放了张叠整齐的纸币。 是他今晚打工才赚到的钱。 “回去早点睡,明天好好上学去了。” 宋煋看了眼粉毛脚上穿的运动鞋,语气平静道。 粉毛眨眨眼,又眨眨眼。 苏杭也摸不清楚宋煋的套路,试探的摸摸少年的脑袋,怕对方是不是发烧,把人烧傻了。 宋煋拦住苏杭湿热的手掌:“你别动。” 苏杭乖乖靠在宋煋身上不动了。 宋文律站在门口抽完半支烟,弹弹菸灰,目光看着不远处若有所思。 粉毛小孩拿了钱后憋红了脸,没说什么话就埋着头风一样从里面跑了出去,剩下宋煋扶着苏杭慢慢往外走。 苏杭下面还是没穿东西,好在他上面的衬衫够长还能包住屁股,又是大夏天的腿也不嫌凉。不过这幅模样到底有碍市容了些,从楼上一路下到大厅里,是个人就好奇地盯着他看,有些懂行的还盯着苏杭那双腿跟滚圆的翘臀,瞬间就起了反应,猥琐地笑着舔舔舌头,捂住裤裆找地方解决去了。 第17页 苏杭自己并不在意这些,他在本色做的就是这种生意,脸跟自尊早就丢干净了。 可他就是对宋煋有些愧疚。 宋煋说:“再坚持坚持,很快就能回家了。” 不过他刚说完,就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 “……宋先生。” 宋文律见宋煋瞧见自己,吸了口烟,神情玩味地走近说:“看不出来,你还是本色七层的常客?” 宋煋拧眉:“什么七层常客?” 苏杭身体一颤。 本色的第七层,也就是他常年呆的地方。 它是许多人口中的人间极乐,也是有些人心底的人间地狱。 “好吧,之前的确是我误会你了。” 宋文律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苏杭,扫视过他腿上裸露在外的青紫痕迹,眼底闪过阵轻蔑,转头对宋煋挑眉说:“不过你在上面挑了半天,就只挑中这种货色?那可是半年的辛苦钱,给这么个人值当吗?” 宋煋眉头拧的厉害,男人简直越说越不像话。 他扶着苏杭肩头的手微微收紧,看向宋文律的表情带着极大地不贊同:“宋先生,我想您对我的误会一直没有解开过。” 第10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宋文律可不觉得自己对宋煋有什么误会,他嘴里叼着烟的动作没了平时的绅士与矜持,反而显出些不羁随性。 宋煋担心苏杭的身体,不想跟男人说太多话。 苏杭倒是想替宋煋分辩,可他之前怼粉毛的时候已经用光了最后的力气,现在不止是头重脚轻浑身无力,还特别想吐,他张开嘴,话说不出口,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 “他这是被下药了。”宋文律冷漠的瞥一眼苏杭,就下了判断,“最好是赶紧带他去医院看看,不然就等着给他铺块白布收尸吧。” 宋煋瞳孔微缩,苏杭脸色惨白的抓住宋煋的手,眼里满是祈求。 “你别急,我带你去看医生。”宋煋说。 苏杭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前胸一闷,就昏了过去。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街上除了撒酒疯的醉汉之外,安静的连个鬼影都没有。本色外面停车道上停满的全是私家豪车,计程车司机更是因为怕不小心刮擦附近经过的车辆,很少会出现在这附近。宋煋对此并不知情,只艰难地扶着苏杭往前走,却许久等不到一辆能载客的出租。 宋文律还没离开,他抽完一整根烟,鬼使神差地跟在宋煋身后,看少年流了满身的汗,白t恤被汗水浸透了,湿淋淋地黏在身上。 “你要是捨不得自己的钱打了水漂,其实可以把他送回到第七层,里面会有专业的医护给他做胃部清理。”宋文律早先年无意见过宋明峰在本色玩的那些花样,他对本色里这类带着颜色的服务人员有生理性的厌恶,但还是耐下性子跟宋煋说。 宋煋摇头拒绝了。 如果真如宋文律说的那么简单,那么苏杭为什么偏偏叫自己来,也不肯就近找会所里的医护。 说实话,再把苏杭送回去,他不放心。 宋文律眼里闪过点异样感觉,扬眉看着宋煋:“看不出你对他还挺认真的。” 宋煋艰难的空出只手,摸掉脸上淌下的汗珠:“他是我朋友。” “朋友?”宋文律意味不明地笑笑。 宋煋没再说话。 路上跑过一辆空客出租,宋煋伸出支手招了下,司机远远看是交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以为是醉汉连剎车都没踩,一路油门加大马力,徒留一个冷漠无情的屁股渐行渐远。 宋文律看笑了,他搓了搓指缝里残留的菸灰,撩起眼皮瞧了眼汗流浃背的少年,突然不急不慢的说:“要不我送你们过去。” 宋煋愣了两秒,惊讶地抬起眸子:“宋先生?” “要不要?”宋文律眯起双眸,望着少年微微睁大的双眼,心情莫名变得通畅不少,“我没时间跟你们在这里磨蹭太久,不要我就走了。” 宋煋抿抿唇:“那就麻烦您了。” 宋文律最后开车把两人送到相邻最近的一家医院,给苏杭挂了个急诊。宋煋身上没多少钱,挂完急诊后的医药费付不起,还是宋文律提前垫下的。 030望着宋文律站在缴费处的修长背影,悄咪咪在宋煋脑海里嘀咕:“其实这么一看,任务目标除了为人傲慢些,也还蛮热心的嘛?” 宋煋不置可否地等在急诊室门外。 苏杭的诊断结果很快下来,情况很糟糕。身体的外伤不提,他的胃本来就不好,常年不按时吃饭导致他有着会偶尔复发一次的慢性胃炎,这次又被人在他喝的水里下了大量致幻剂,在医生看来简直就是把人往死里整。 宋煋问:“需要做手术吗?” 医生点头。 宋煋又问:“手术大概多少钱?” 医生说了个数,五位。 宋文律走过来,眉梢微抬:“要做手术?” 宋煋看向他,把医生的话重复一遍。 宋文律把西装外套往肩上一搭,眯眼说:“那就做吧,费用我负责,不过……” 宋煋说:“不过什么?” 宋文律也不知怎么,盯着宋煋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就笑了起来,嗓音低沉地反问道:“不过我的钱也不是大风颳来的,你或者说你的朋友要打算怎么还?” 第18页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宋煋虽然明白这钱从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讲不是自己欠下的,不过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苏杭就这么躺在手术台上,于是慢慢说:“我会先筹钱尽量还你一些,剩下的等苏杭醒了,他也会还。” 宋文律鞋尖漫不经心地扣在地上,颈间开着的两颗衬衫扣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难言的危险气场:“这样吧,我也不强人所难,估计里面那小子今晚也醒不过来,不如你跟我做个赌注好了,如果你赢了,医药费算我。”男人的语气里带着刻意的引诱,像是西方玄幻故事里的恶魔,慢慢向祭品伸出自己邪恶的魔爪。 宋煋没问赌输了会如何,只问男人赌什么。 宋文律看着宋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淡笑着开口道:“我之前约了朋友在酒吧碰头,等下你跟我一起过去,就跟我赌酒好了。” 宋煋眼眸稍垂,“怎么个赌法。” 宋文律逼近宋煋弯腰伸出一根手指:“你喝一杯,抵医药费一千,怎么样?” 宋煋,“成交。” 午夜的时光是一群人的放肆,只有黑夜才能给他们带来神经末梢中最原始的刺激与兴奋。宋文律替苏杭安排下了一个护工,只等着对方醒来好生照看,而他则带着宋煋一路风驰电掣去到之前跟朋友约好的酒吧碰面。 酒吧内的灯光昏黄暗淡,音乐喧嚣刺耳。舞池中央,一堆群魔乱舞的小妞摇摆着纤细的小蛮腰,涂抹着烈焰红唇,嘟嘴舔舌地引诱着一个个踏入舞池的猎物。 “老宋啊,我今晚过不去了,家里那几个打得天翻地覆,老子现在得好好哄着,实在走不开身。”刚迈进酒吧,宋文律就接到朋友那边打来的电话,原来对方同时交往的几个女友相互知道了彼此的存在,现在正跟他闹得厉害。 宋文律知道对方已经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语气上不可不谓是轻车熟驾般的轻松,但他还是难以苟同对方的生活方式,皱眉提醒说:“你再这么玩下去早晚要出事,还是收收心,早点找一个定下的好。” 话筒对面的人哀怨一声,长嘆说:“你又来这套,不是我说老宋你真是什么都好,可人怎么就这么古板?女朋友不交一个就算了,可你外面连个暧昧的人影也没有,我说你这生活得是多无趣?” 提到女朋友,宋文律不经意就想起了苏向荷,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他没跟对方再多说话,按掉手机就找了个不太显眼的位置,带着宋煋一起坐下,然后打了个响指喊了酒保过去。 酒保是个年轻帅气的小伙,看见宋文律第一眼就红了脸。 “您要喝点什么?” 宋文律坐在酒保对面,点了两杯烈酒,指着宋煋说:“一人一杯,全倒满。” 宋煋进了酒吧后一直安静地没说话,酒保直到这时才注意到男人身边安静的少年。将宋煋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酒保目光夹杂着些许失落,摇晃着调酒器的同时还不忘问男人说:“这是您今晚的玩伴吗?” 宋文律似笑非笑地看向宋煋。 宋煋拧眉,刚想说不是,宋文律却把第一杯调好的烈酒塞到他手里,挑挑眉说:“干了它?” 低头轻嗅酒杯中清淡的香味,宋煋轻抿一口,发现味道还不错。 030之前从宋煋要跟任务目标赌酒开始就被吓得不敢吱声,他真是怕了劣质酒水的味道跟口感,可偏偏这次宋煋轻抿的这点酒,却是难得的香甜可口,甚至可以说是回味绵长了。 “煋煋,这个好喝诶!”030略带羞涩与期盼说,“多喝点好不好?” 宋煋没说话,他喝得很慢,一杯酒整整用掉十分钟才喝完。 “一千。” 宋煋把杯子倒扣在桌台,轻声说。 宋文律轻笑一声,他仰头喝下自己杯子里的酒水,继续喊了酒保倒酒。 年轻酒保咋舌地看着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把烈酒当做白开水似地喝起来,尤其是双方都没有表露出什么醉态的意思,不禁惊得差点忘记调酒的动作。 “一千。” 宋煋倒扣下第七个杯子。 030被香甜的酒水餵得像是泡在暖和和的温泉里,幸福到不想说话。 “继续。” 男人的目光不知何时变得冷漠起来,他漆黑的瞳孔里仿佛没有光,一眼望去像是个无底的深渊,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宋煋不经意皱皱眉,在宋文律伸手拿酒的一瞬间拉住男人的手腕,语气平静说:“宋先生,你醉了。” “醉了?”男人眼底神色不明,却突然反手握住宋煋的手掌,猛地凑近少年姣好的侧脸,口中吐着酒气,像是立刻就要亲上去般,语气温柔又透着点诡异说,“既然我醉了,你为什么没醉?” 宋煋不愿跟酒鬼讲什么逻辑,只垂下眸顺着男人的话,松开端着酒杯的手,慢吞吞说:“不,我也醉了。” 第11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酒保屏息凝神,紧盯着就要在自己眼前亲上的两个人,喉咙里咕咚咽了口唾沫,手边的高脚杯被他挥臂一碰,杯口晃动着杯身,眼看就要摔下吧檯。 宋煋眼尖地伸手拦住高脚杯,脸颊冷不丁碰上男人散发着冰冷酒气的双唇。 第19页 有些软。 酒保红着脸接过宋煋手里的杯子,掩下眼底闪过的一抹情绪,支吾说:“谢、谢谢。” 宋煋按住宋文律的肩头,制止住对方还在继续往他身上趴伏的动作,从位子上坐起来,拿了酒保旁边的一杯冰水塞进男人手里,重复说:“宋先生,你醉了。” 宋文律眯着眼,脸上的笑意淡去,神色冰冷地望着宋煋。 “这是什么?”他摇晃着手里的玻璃杯,冰块碰在杯壁发出清脆撞击的声响。 宋煋顿顿,说:“酒。” 酒保调酒的动作一顿,就那么懵逼地看着神色冰冷,模样看似清醒到吓人的男人仰头把一杯冰水灌进肚子里,末了还皱着眉评价酒不够烈之类的话。 “这位小先生,您的酒。”酒保把新调制好的两杯酒水放在宋煋身前。他犹豫半晌,低头小声对宋煋说,“酒吧三楼有为客人专门准备的房间,这位先生今晚看来醉的不轻,似乎不太方便之后行事,小先生要是对地点不挑剔,是可以带这位先生直接上楼休息的……” 宋煋喝完最后两杯,拧眉抬眸。 酒保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他对视。 030像是被酒精泡晕了脑袋,声音飘荡在宋煋的脑海里,笑嘻嘻说:“煋煋,这人手指怎么绞得跟个小姑娘一样,我听说人类喝醉后会比较放飞自我,难道他也喝醉啦?” “是你醉了。”宋煋揉揉太阳穴,想到酒钱还没支付,就问酒保:“楼上房间哪个有空?” 他打算把男人安顿好了,就回医院看看苏杭的情况。 酒保偷偷瞥一眼安静坐在位子上的男人,又看了看宋煋的小身板,就挠挠头笑说:“三楼应该还有挺多间空着,小先生,要不我帮您把人送上去?” 宋煋点头:“谢谢你。” “不客气!” 酒保从吧檯里走出来,眼睛落在男人修长挺拔的身上闪过丝钦羡,弯下腰在对方耳边小声一句,“先生,我扶您上楼。”便要揽上对方宽厚的肩头跟紧緻的腰胯。 只是他没来得及碰到人,就听见咔哒一声脆响,酒保痛苦地捂住自己脱臼的手腕,在完全来不及思考的时间里整个人就被大力推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宋文律一脚踩上酒保的胸口,漆黑的瞳孔里闪烁着危险的信号,阴沉着脸说:“谁准你碰我的。” 酒保帅气的面孔痛苦地扭曲成一团,嗓音颤抖说:“先生,对,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宋煋侧脸看向宋文律,正要出声制止,就见男人转过头,冷漠地望着他说:“过来。” 宋煋没动,他听到不远处有女孩子被吓到的高亢尖叫,对宋文律说:“宋先生,你打了人,还吓到了女孩子。” 宋文律眯眼,嘴角弯起个冷漠的弧度。 他松开狼狈倒地的酒保,走到宋煋身前,俯身平视他:“那又怎样?还是说,你要怜香惜玉?” 宋煋退开一步,盯着他的眼睛问:“宋先生,我是谁?” 宋文律动动嘴唇,贴近宋煋:“你是……一个很讨人厌的小孩。” 匆匆赶来的酒吧经理看到吧檯前一堆狼藉,脸色铁青。 他本来窝了一肚子的火气要找闹事人问清楚,却在第一眼看清男人的背影后就变了脸色。 不等别人把酒保扶起来,经理一巴掌就打了上去:“还不快给宋先生道歉?” 酒保哆嗦一下,痛也不敢吱声,苍白着脸小心翼翼往宋文律身边看。 宋文律冷淡地偏过头,酒保宛若蚊蝇的道歉刚说出口,就给了对方一个“滚”。 酒保憋着泪在眼里打转,模样委屈又惹人怜惜。 经理瞥他一眼,不由摇了摇头,心道这新来的酒保到底是看人眼色的能力差了一筹,心思歪到谁身上不好,非得去招惹江城上下最不能招惹的主。 “宋先生,他新来的不懂事,无意冒犯您。”经理脸上谄媚地笑着,给宋文律点了支烟递上去,“要不宋先生您看这样,今晚您在酒吧的消费全记我帐上,左右人您打也打了,权当消气。” 宋文律眯眼,半晌才缓声懒散说:“行啊。” 经理又小心翼翼看向宋煋:“……不知这位先生是?” 宋文律看着宋煋,偏头想了想,沉下眸子说:“他是我的人。” 宋煋抬眼否认:“我不是。” 经理左右看着两人毫不相让的对视,心头震惊不提,只掩饰地拿手擦了下额头不存在的汗,不敢吱声。 于是十分钟后,酒吧三楼。 经理仔细推开装修最精緻的一间屋子,偏过身跟宋文律身后的宋煋笑了笑,然后把房卡交到对方手里,“这是房卡,小路先生您收好。” “恩。” 经理又笑:“宋先生跟小路先生有什么需要可以按床头铃,24小时服务,我先下去了。” 宋煋点头。 经理匆匆退了出去。 另一头,宋文律宛若视察领地的领主般迈进屋子,还一边眼光挑剔地打量着屋内摆设。 屋子是经理处心积虑给两人安排好的情侣套间,四处摆着浪漫新鲜的玫瑰花,最中间的位置是一张铺着玫瑰花瓣的心形婚床,正对床顶有面明晃晃的玻璃镜,昏黄色的精緻吊灯垂挂在旁边。 第20页 宋煋把房卡放在桌上,见宋文律提前在床上坐下,就准备转身离开。 “你去哪?”宋文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点疑惑。 宋煋说:“我去医院看看苏杭。” “不许你回去看他!”宋文律愣了下,语气一下子变得激烈。 宋煋刚转过身,就被男人用手拉住往后拽。 随着后仰的动作,两人倒叠罗汉地摔在柔软的爱心大床上。 第12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宋煋刚过青春期那会儿也不是没幻想过跟异性的亲密接触,第一次梦遗还是在十六岁那年。 那时候让他转交情书的软妹还没出现,教导主任也还没抓他做所谓的早恋典型。 当时他前排坐了个双马尾辫儿的女同学,被全班的臭小子们暗地里封为班花,天天下学回了宿舍就拿人家妹子打趣,荤段子一嘴说出来又黄又废。 宋煋听了个懵懂,窍也是那时候开的,当晚梦里朦朦胧胧的一片,第二天莫名其妙就被内裤里半凝固冰凉的液体冻得一个哆嗦,感受着实不怎么美妙。 他没喜欢过什么人,那次梦遗被冻醒后就更不怎么爱听男生三句不离嘴边的荤话段子,人就显得有些离群。到后来发生帮忙递情书被教导主任发现的事情后,宋煋就更是对女孩子这种生物敬而远之。 不过即使是对女孩子的感觉淡了,宋煋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跟个男人掺和到一起。 还是被对方强势地抱在怀里,挣脱无能。 窗外的公园广场上放着热烈的烟花,花火在半空中炸开,是绚烂明丽又是昙花一现,明暗交替落在空荡的落地窗前,映亮了红色大床上身形纠缠的两个身影。 宋文律手脚并用地把少年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个大布娃娃。 宋煋太阳穴微微地胀,他试图挣脱男人的钳制,却发现对方紧抱的动作又收紧了一些。 宋文律神色依然清明,一片黑眸里平静无波,但脑海中却早成了一片混沌。他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地,却知道有那么一副温热的躯体让他捨不得松手,他固执的将对方圈在自己怀里,身体颤慄又充满着不确定性的恐惧。 “不许你走。”男人的声音冷静克制,细听之下却有些许颤抖与不安。 记忆仿佛如流水般倒退回十岁那年。 少年时代的宋文律一脸期盼地在宋家老宅里等待着周末家庭聚会的到来。他等了好久好久,却只看到管家红着眼眶向他走来,目光里充斥着他满是无法理解的悲伤与哀痛。 宋文律的父母在国外蜜月旅行的时候出了意外,两人身体被卡车碾过去。 抢救无效,当场死亡。 年少的宋文律问,死亡是不是就意味着以后再也不会有见面了?管家回答说是。 其实这也没什么。 宋文律冷漠地想,左右只不过是一周一次的例行见面罢了,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期待的。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是父母眼里的累赘,在他们完美的爱情里相互存在的从来只有对方,他的存在是多余,是无奈,更是他们口口声声无法卸下的负担。 可他却从没想过,他们会那么急促又突然地将他彻底摆脱掉了。 他们抛弃了他,那他也再不要他们了。 他会变得很强大,不需要关心也不需要安慰。 可还是会很痛苦,心底就像是空落了那么一块。 少年时的宋文律还那么小,可宋家老宅里却始终寂静的可怕,没有温暖也没有光,哪里都没有,什么也没有。 而他也终于清楚的明白。 没有人爱他。 宋文律沉湎在回忆的漩涡里,觉得冷了,就一手捂住隐隐作痛的胃。 于是怀里的温暖消失了。 “宋先生?” 宋文律淡漠地抬起头,他看不清眼前的身影,却想要下意识地将人抓住。 “宋先生,你出了很多汗。” 宋煋翻身站在床边,望着男人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与紧抿的双唇,一时犹豫自己应不应该转身就走。 对方的状态很差。 030这时已经在他脑袋里惊悚地尖叫起来:“不要不要不要,煋煋你不能走啊呜呜呜!警告,警告,命运之子精神状态濒临警戒线,孤独值处于飞速飙升中!需宿主紧急安抚,需宿主紧急安抚!” 宋煋不会安慰人,就拧着眉问系统:“要怎么做?” 眼看着孤独值竟然飙升到了90,030不想跟着宋煋第一个世界就完蛋,于哭丧着声音说:“要不煋煋你哄哄他?” 公园广场上的烟火在天边炸出一片白昼,将宋煋的侧脸照亮。 男人的手无意识抓到宋煋的衣角,紧紧攥住。 宋煋被他带的腰身一弯,额前的刘海落在男人眼前,遮住了少年微蹙的双眸。 “你也要走,你也不要我了是不是。”宋文律嗓音冰冷,声音里有着浓浓的狠戾,攥着宋煋衣角的力道越来越重,嘴里却说着相反的话,“既然不要我为什么还出现在我眼前,滚得远远地不好吗?” 宋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宋先生,我不走。” “不走了?”宋文律语调里有一瞬间的顿挫,又恶狠狠说,“那你留下吗?” “……留下的。” 第21页 “会一直留在我身边?” 宋煋本来想说不,可望进男人充满期盼、忐忑与不安的漆黑瞳孔里,话却不忍心说出口了。 心底嘆下口气,宋煋轻声说:“宋先生,我一直在。” 谁料他刚一说完,男人冷漠的表情便仿佛冰山融化般,嘴角都勾起一丝满足的笑意。 宋煋有些意外。 030像是死里逃生一般,语气虚弱地报着数据:“命运之子孤独值下降中89、88、87……74、73……”等宋文律的孤独值掉到35点,030又变得开心又激动,只催促着宋煋说,“煋煋,你再哄哄他,把他哄高兴了,说不定我们的任务就立刻完成啦!” 宋煋垂着眼没说话。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宋文律不知什么时候拉住了宋煋的手,心满意足地放在自己胸口上,柔和下来的表情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宋煋空着只手呆呆坐在床边,他替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往下就没了动作。 男人迷迷糊糊觉得舒服,手指下意识插进少年的五指间,十指併拢,紧紧握住。 公园广场上的烟花落了幕,屋子里一片漆黑暖融。 后半夜。 宋煋靠在床头昏昏欲睡。 030悄咪咪哇了一声。 宋煋微微睁开眼,手指下意识想往回缩,就立刻被睡梦中的男人无意识攥紧了。 怔了会,宋煋回过神才问系统怎么了。 030本来也不想打扰宋煋休息,可到底没耐不住心底的兴奋,把孤独值面板亮了出来,催促宋煋闭眼在脑海里查看。 宋煋依言闭眼。 一片黑色的混沌中,面板上的洁白光芒闪烁着耀眼的数值—— 目标当前孤独值: 7。 第13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天还没大亮,宋文律终于清醒了。 他捂着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喉咙像是被大火灼烧过,想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水杯,却扑了空,又感到下半身一沉,才发现一只细熘熘的手腕搭在他的胯间,掌心覆盖着自己的鸟。 “……” 宋煋睡得浅,宋文律一动就睁开眼。 “宋先生,早上好。” 少年清淡的眸光与微微张嘴呼吸的侧脸落在宋文律眼里,心头倏地空了一拍。 被摸到的鸟儿像是要展翅高飞。 宋煋右手被男人占用一夜,麻地没了知觉,这会儿顺着宋文律愣怔的眼神往手边看,瞳孔一缩,迅速把手拿回自己身后,拧眉难受地动了动僵硬的五指。 030在脑海里喔嚯一声,十分欠揍。 气氛有些尴尬。 宋文律头疼地花几分钟捋清楚昨晚发生的事,烦躁的心情让他下意识去摸西裤口袋里的烟包,然而烟才点上抽了一口,嗓子跟肺就像要一起爆炸。 于是还没起飞的鸟儿就蔫哒哒地回了巢。 宋文律铁青了脸,差点没骂出声。 宋煋不清楚对方在关乎男性自尊上的那点小心思,他转身替对方倒了杯水,递过去。 宋文律半阖下眼帘,声音沙哑:“谢谢。” 对于夜里发生事情两人都没主动提起。 宋煋是觉得没什么,宋文律却是故作遗忘。 宋煋整宿没休息好,昨夜又喝了酒,虽然没醉但太阳穴却一直忍不住发胀。 他心里还惦记着躺在医院病床上的苏杭,就抿嘴问:“宋先生,昨晚您说的话还作数吗?” 明知道对方提起的是昨夜两人定下的赌约,却还是会忍不住想到别的地方。 宋文律半靠在床头,半阖了眼帘能看清少年被揉皱的t恤下摆。 这是谁的杰作,他心知肚明。 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宋文律夹着烟的手被菸灰烫了一下才回过神,“作数。” 宋煋说:“多谢宋先生。” 宋文律语气不咸不淡:“你应得的。” 既然宋文律醒了酒,宋煋也不好继续多呆下去。 他很快提出了告辞,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不置一词,平静的神色让宋文律有种自己昨晚从未失态过的错觉。 宋煋转身离开房间。 宽大的爱心大床上只留宋文律一人盯着房门看了一会儿,半晌他把手放到胸口上,幽幽的眸光掠过道波澜,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煋的掌心暖和和的,但实际上并不怎么好摸。 他的指甲很浅也很薄,根根嵌进肉里,手指虽然细长但关节却很粗大,掌心微黄乱纹横生,厚厚的一层茧子肉覆在上面,又硬又挫,与修长细腻丝毫不沾边。 这是原身经历过苦难的象徵。 宋煋捏了捏僵硬的手指,算计着自己昨晚喝了九杯酒就是九千,苏杭的手术费跟医药费加起来有一万九,那么剩下还得还给宋文律的就还有整一万,而且对方住院的花销还在持续增加。 宋煋从酒吧离开后给老乡路大刘打了个电话,说是要借钱。 030就不明白了:“命运之子不是替苏杭把钱都付了嘛,煋煋你还这么较真干什么?再说了……”它小声嘀咕说,“别人欠下的医药费又跟你没关系,干嘛要往自己身上揽。” 宋煋抿唇:“苏杭是我朋友。” 030很气:“你们只是撸了个串就朋友了哦,还是说宋煋煋你只被他一块奶油蛋糕就收买了?” 第22页 宋煋反问系统,“奶油蛋糕不好吃?” 030心虚了,不情不愿说,“好吃是好吃,可是……哎呀,吃人嘴短,本系统懂的。” 宋煋笑笑,没说话。 路大刘从工头赵老二那里拿到工钱后,手头宽松不少,听宋煋要借钱,二话不说就问宋煋的地址,语气还颇为紧张地问,“你小子给哥说实话,是不是赵老二找你麻烦了?” “没有。”宋煋揉着发胀的额头说,“哥,我这边就是有点急事。” “那行,你在原地等着,哥给你送钱去。”路大刘放下心,也不问宋煋借钱做什么用,就往怀里揣了三千,匆匆打了个车赶过去。 宋煋坐在公园广场的长椅上休息,他脸色不好,眼睑底下青青紫紫,看着就糟心。 路大刘见着宋煋,轻轻拍了拍对方肩膀,宋煋睁开眼,对路大刘露出个笑模样。 路大刘哎呦一声说:“咋,碰上什么事儿了?” 宋煋说:“就是昨晚没休息好。” 路大刘嘆了口气,没继续问,把钱给宋煋:“这些够不,不够哥再给你取。” 宋煋说够了,“大刘哥,这钱我尽快还你。” 路大刘摆手说不急。 他工地上的活还忙着,又嘱咐宋煋几句要小心赵老二的话,人匆匆的来又匆匆地离开。 宋煋回到出租屋拿上剩下的七千,先是转头去了一趟医院。 苏杭做完了手术,人还在昏迷中,据护工转述医生的话,说是要两天之后人才会甦醒。 宋煋点点头,在病房里呆了会儿,就又动身赶去附近的一家银行。 他昨晚有趁男人没注意,利用系统记住对方的银行卡号,为的就是方便还钱。 那边宋文律也出了酒吧,他开着车给老宅里打了个电话,先是从管家那里问清楚昨天夜里宋文衍被送回老宅后发生的事,听到对方被宋老爷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当晚便被踹回了家,就是一顿好笑。 不过还没等他笑完,管家就小心翼翼说:“先生,今天老爷子脾气不太好,您回来的时候务必要担待些。” 宋文律脸上笑意收敛,皱眉道:“怎么了?” 管家捂着话筒小声说:“今早宋二爷来过一趟,说是您最近在公司里跟个年轻女秘书走的很近,老爷子听后很生气,再加上您昨晚没回老宅过夜,老爷子就……” 宋文律打着方向盘的动作一顿,说:“我知道了,这件事等我回去说。” 管家连说好。 宋文律按掉电话,眼前正好路过一个红灯。 边上手机蓦地震动一下。 宋文律漫不经心地垂眼看。 是条银行卡余额变动通知的推送简讯。 宋文律看到手机上的数字显示,先是愣了愣,后来反应过来也不知是要气还是笑。 他几乎能想像出少年一本正经地站在存款机前,神色认真地把他的帐号确认输入。 手支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半晌绿灯亮了。 后面有人催促地按着喇叭,男人回过神,烦躁的耙了耙头发,小声骂了句:“操。” 第14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也不知道是抽哪门子风,宋文律在路上就给朋友去了个电话,直接把卡号扔给他,让对方查查刚才的汇款是从哪个银行打进去的。 朋友是狐朋狗友,人也咋咋呼呼地,但办事效率还不错,宋文律等了没两分钟就给来了回信,说是市区医院旁边儿挨着的那个建行,又语气贱兮兮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别不是他前几天勾搭到的那个女秘书偷摸着把他卡上的钱转没了。 还苦口婆心说:“哥好歹是花丛里历练过的,早给你说了那小秘书看着斯文老实,可心眼儿多着呢,还你就偏偏吃对方那一套,这回长教训了吧?” 前边儿有个年轻妈妈带着小儿子过马路,宋文律脸色微缓,停下车给两人让道。 “别乱说,她不是那种人。” 电话对面诶嘿一下,语气惊讶:“不是她?那不可能啊,就昨晚我还在本色撞见她来着,啧啧啧,那一身上下名牌的打扮瞧着真跟个莲花仙子似的,跟平时可一点儿都不像!你别说,我也是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哎老宋,这荷花妹妹的身上钱不是从你那里来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莲花荷花,宋文律眼皮跳跳,压下想要将人好好说一顿的冲动,问:“你昨晚在本色见过她?确定不是自己喝多看错人?” “怎么可能!不行,老宋咱们得好好掰扯掰扯,你这是对我极大的不信任!” 宋文律冷笑说:“扯个屁,你先让你同时交往着的那几个女人对你产生信任吧。” 被戳到痛处,对面哀嚎一声,宋文律面无表情摁断通话。 他还是不愿把苏向荷往坏了想。 对宋文律来说,苏向荷是第一个能让他在相处一段时间后还能继续产生基本好感的女人,并且完全符合他对于另一半与组建一个家庭后身为妻子这个角色的定义。 虽然表白被拒,但宋文律对于苏向荷有着基本的信任与尊重。 把手机往副驾驶坐上一扔,男人调转了车头,往市区医院开。 宋煋出了银行,手里还剩下点儿钱,就去旁边小吃摊上买了个烤红薯,靠在花坛边上慢慢吃。 第23页 天热,宋煋吃出一身汗,身上的t恤贴着皮肤黏在一起,一米七多的个子站着就像个撑衣杆,浑身细瘦细瘦,没点儿肥肉。 他想起昨天晾在筒子楼公共阳台的几件衣服没收,吃完烤红薯就打算往回赶。 030吃饱万事足,尤其还学着人类染上了吃饱就想睡的毛病,给自己弄了个除非任务目标孤独值有大范围起伏的设定,就美滋滋地准备待机,末了还给宋煋加油打气:“宋煋同志,党和组织会在背后给你支持的!” 宋煋不管它犯傻,路过花坛外围的时候碰见个举着饭盆讨钱的老人,掏半天口袋摸到俩黏在一起的硬币。 他掰了掰,往里放了个一元钢镚。 “小伙子咋这么抠哦。”老人浑浊的双眼里满是嫌弃与鄙视,晃晃饭盆里哗哗作响的硬币,底下露出张百元大钞,“心疼心疼老太婆,再给点儿咯。” 宋煋弯弯手指,静静看着老人。 老人的脸皮早在满大街要钱的时候练了出来,宋煋不给她手里剩下的那个钢镚儿,就阴下脸,拍打着自己瘦骨嶙峋的双腿开始哀嚎自己老来没儿养老,捞不到口饭吃,连个遮风避雨的住处都没有。 对方唱念做打声色俱全,痛哭流涕。 周围渐渐有人往这边瞧。 宋煋捏着手里的硬币不做声。 “唉,老人家不容易啊。”有心善的路人看不下去,往老人饭盆里扔了点零钱,又瞥一眼宋煋,说着还摇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老人眼里闪过阵得意,干瘪苍老的手颤巍巍拿着饭盆说:“好人有好报哟。”眼还瞅着宋煋。 可宋煋到底是没把最后一枚硬币给乞讨老人。 这是他最后丁点儿家当了。 “婆婆,钱给你,我就要饿死了。” 乞讨老人自然不信,磕头跟痛哭的动作俱是一顿,趁着别人看不见,刻薄尖酸地往宋煋脚边吐了两口痰。 一个车窗的间隔,宋文律皱眉望着身形单薄的宋煋,突然有点心疼。 因为他发现这小孩儿好像很容易心软。 对住进医院的那个是,对自己是,对路边素不相识的乞儿,还是。 可惜他最后那点儿心软被当了驴肝肺不说,对方现在还想反咬一口。 到底没忍住,宋文律把车靠近宋煋,摇下车窗噼头盖脸就是一顿说。 “你傻的吗,她逼你给钱你不会骂她?那俩硬币你就不能给自己留着多买点东西吃?”也不看看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 宋文律眼睛瞄着对方细瘦身板儿,啪啪啪按着喇叭,气不顺。 宋煋眼里闪过道惊讶:“宋先生?” 宋文律冷着脸说,“上车。” 宋煋想拒绝,不字都说出口了,却冷不丁听到脑海里030设定好的机械音说:“任务目标孤独值上升中——8,9,10……” 宋煋眉心一跳,没动。 “10,11,12……任务目标孤独值持续上升中,请宿主迅速做出安抚。” 宋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抬眸认真看了宋文律一眼,然后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宋文律满意了。 机械音在脑海中安静下来。 旁边,乞讨老人看到有豪车停在自己边儿上,浊黄的双眸一亮。 宋文律漫不经心地阖眼看过去,老人心头猛地一跳,身体本能地打了个哆嗦,立马变了脸色哭嚎声震天响:“哎哟没天理哦,说老婆子逼你们要钱,你们摸摸良心咯,老婆子平生没做过件坏事,你们这么说是要逼死老婆子哦,老婆子命怎么就那么让人糟践呀……” 宋文律盯了乞讨老人几秒,嘴角微微弯起个笑,眼神却冷若寒冬:“我记得花坛这边禁止路人乞讨。” 乞讨老人哭腔一停,睁大了眼说:“瞧瞧哦,瞧瞧哦,这都不给人活命道咯!” 周围有人停下看热闹,老人擦着眼泪,抛弃饭盆,一屁股坐到车前面,死缠烂打。 宋文律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个乞丐给缠上,淡漠的眼神里隐约带了点儿戾气,随手拨出去一个电话让对方快点儿到,就不顾老乞丐的哭闹,摇上车窗。 “下次别再瞎好心。”宋文律偏头跟宋煋放缓了语气说。 少年发丝上还带着汗水蒸发后的潮湿,细瘦胳膊上被冷气吹出一片小疙瘩,他拿了格子里的毛巾递给宋煋:“先擦擦汗。” 大概是没等到宋煋的回应,宋文律才发现宋煋还在望着老人发呆,表情很平静,却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复杂。 “喂,怕了?”宋文律前倾身子,拿手在宋煋面前晃晃。 宋煋回神,按了按手心,抿嘴说:“没有。” 撒谎。 宋文律皱眉,把毛巾往宋煋怀里一丢,不问了。 但其实宋煋只是突然记起了点儿事。 小时候他有被他奶带过几年。 旧时代过来的人,穷了一辈子就变得极抠。 宋煋想起来,有次他们几个堂兄弟被他奶饿的惨了,大伙儿就爱就跟在他奶后边儿要吃的,那会儿正好碰上村里四个月一次的牛羊集,他奶被他们要的烦了,就拿着她那个连洗澡都不会丢下的小布包带他们几个兄弟出了门。 第24页 小男孩性格跳,在路上看见点东西就想要。他奶不答应,大堂兄就躺地上撒泼打滚地不让走。大堂兄是他奶最喜欢的孙子,跟遇上事儿就倒霉的宋煋没法比,又要了半天跳跳糖,一毛钱一包,他奶就给买了,留下其余兄弟只有羡慕的份儿。 不过那回大堂兄也没能得意。 牛羊集上人多,宋煋记得他大堂兄大概是连跳跳糖包装都没碰到,就被路过的一家子挤得坐到地上。农村的小孩儿皮硬实,又是轻轻一摔,都没打滚时候地上的石子儿咯的疼,可就是拦不住他奶看见了,拧住对方女主人的胳膊就开始哭叫,边哭边说对方一家子是看她个老太婆带着孩子好欺负,故意的。 之后就跟人家要钱。 那时候还没有碰瓷这个说法,宋煋只记得后来他奶哭了一阵丧,叫叫天喊喊地,那一家子人又被周围乡里乡亲指点地没了脸,最后连东西都没买成,就把带在身上的二十块钱全给了出去。 第15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这段回忆对宋煋来说不怎么好,记忆却很深。 宋煋按着太阳穴,垂目微敛。 宋文律的余光一直注意着宋煋脸上细微的变化,不过多久,他在心底轻嘆口气,往兜里摸烟跟火机的动作微顿,只淡淡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漫不经心问:“听歌吗?” 宋煋无所谓听与不听。 于是宋文律随便挑着碟片,打开音响放了首轻缓的曲子。 慵懒的女声温柔地流淌在车厢内,宋煋眼皮动动,有些沉,回忆都不真切了。 他手里还拿着男人给他的干毛巾,上面有被冷气熏过的凉意,半搭在手背,冰凉舒服。 强撑着没睡,宋煋垂着眼皮不说话。 宋文律看着少年这副模样,嗓子有些痒地轻咳。 他想把烟点上,又忍住,反覆几次,还是把菸瘾压下去。 好在他找的人行动效率都不慢,女歌手还没唱完一首歌,外头警车鸣笛的声音就传进车厢,把车外哭的涕泪横流的乞讨老人就被迅速带走。 原来对方涉嫌一起团伙诈骗案,被警方盯了有好几天,这次终于露出了马脚。 宋煋有点惊讶,表情隐隐复杂。 他以为还要纠缠很久。 宋文律却阖了眼,咬了两下菸嘴,过干瘾。 又过了会儿,宋煋看外面的人群也散了,便认真跟宋文律道了谢,也没探究男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还替自己解围,只说要下车。 宋文律松松领口没答应,直接启动车子问:“你要去哪,我送你过去。” 宋煋说:“不用麻烦宋先生。” 宋文律一脚油门下去,不带转弯儿,“顺路。” 宋煋沉默一下,听着脑海里的机械音尽职尽责地又提醒他任务目标涨了一点孤独值,眼里闪过点无奈。 他捏捏手心,简单报了筒子楼的地址,等车开出大半段路了,才缓声说:“宋先生,这条路是反的。” 宋文律冷淡地瞥宋煋一眼,默不作声,调转车头。 筒子楼的位置不难找,即使是大白天,满楼密密麻麻的爬山虎也让这座建筑充满了阴森与破败。宋文律曾经以为苏向荷的住处已经算是贫寒,却怎么没想到这跟危楼一样的房子竟然是宋煋的落脚点。 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宋文律把车熄火,眉心蹙着道痕深的阴影说:“你就住这儿?” 宋煋下了车,说是。 又见宋文律暂时没有离开的意思,出于礼貌,他十分客气地回问一句还在打量着筒子楼的男人:“宋先生要不要上去坐坐,喝杯水。” 宋文律挑眉:“好。” 宋煋抬眸,有些意外。 筒子楼里不仅是阳台公用,厨房也是。不过说是厨房,其实就是楼道里的一处空地上搭了个灶台,生火做饭都在那儿,挨家挨户谁抢上谁用,抢不上就眼巴巴瞅着。 宋煋带宋文律上楼的时候,正巧房东家的女主人陈三翠正拖着胖乎乎的身子颠儿着菜勺,旁边灶台上堆了些散碎的菜叶,看着什么种类都有,被虫子咬了好几个洞,坑坑洼洼还沾着点儿没洗干净的泥。 没一会儿锅里的水热了,陈三翠抓起菜叶就往里扔,稍微滚滚水后,她连盐也没撒上几粒,就把锅里的菜捞出来,全塞进一个豁了口的大海碗里,隐约还能看见碗边飘着只死了的菜虫。 宋文律瞧着,胃里隐隐作呕。 倒是宋煋平静地喊了声陈姐。 筒子楼里的人大多有个普遍的毛病,就是爱随地吐痰。 陈三翠做饭那会儿早就憋得不得了,她听见宋煋喊,清清嗓子就是一口浓痰吐在灶边,末了还装作爱干净的模样,把手放围裙上抹了抹才说:“小路回来了。” 宋煋嗯了声:“陈姐做饭呢。” 陈三翠笑了笑,肥胖的身躯不经意掩盖住背后的灶台说:“是啊,给你大哥做了点儿饭食,你前阵子退租了不知道,他最近胃口不好,丁点儿油星都吃不了,我这不专门去菜场给他弄了点儿菜,换个口味。” 她又看到宋煋背后的陌生男人。 对方神色冷漠,一身西装笔挺,衬衫扣子严谨地扣到最上面,遮住喉结。 一看就不好惹。 到底是在底层社会里混了几十年的女人,陈三翠有眼色地没多话,匆匆端起碗跟路元说了句:“我去给你大哥餵饭。”人就拧着腰臀回了屋。 第25页 宋煋继续往楼上走。 临到门口,宋煋拿钥匙开门。 宋文律就在他身后站着,冷淡的黑眸垂望着那只转动着门锁、掌心覆着薄茧完全称不上是好看的手,一抹不知名的冲动油然而生。 他知道,这双手一定很温暖。 突然这时,楼下一阵巨大的震动声传来,紧接着女人掐着尖细的声音,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疯狂叫喊:“你这个挨千刀的老贱货,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 楼道里的邻居都被吓了一跳,他们听出这动静是陈三翠闹出来的,又没听见房里男人的一贯争吵声,担心别不是真闹出认命,就纷纷开了门,凑到房东这两口子家门前。 女人悽惨的哀叫还在继续,众人忍不住了,互相看看,都咽了几口唾沫,胆子大的就上去把破破烂烂的防盗门给撞开了。 宋煋跟宋文律也下了楼。 他俩站在楼梯上远远地往屋里看。 陈三翠头上满是菜汤,脸上是一片滚烫的水泡,臃肿的脸型几乎看不住眼睛的位置,只有一张血盆大口发出悽厉的尖叫。 她旁边,半身瘫痪的老男人斜趴在地,脸上带着狠戾又阴森的笑,望向周围人的时候还漫不经心地舔着嘴角上糊着的菜叶,活脱像个神经病。 “报警吧。”不知道谁说了句话,语气颤抖又丧又晦,“妈的,这夫妻俩都有病,这破地方估计没得住了。” 宋煋隔得远,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他的身侧,居高临下站着的男人却不动声色地阖下眸,去瞧他按在手心里的指甲。 然后蹙起眉心。 第16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房东家的骚乱没持续多久。 警察上门挺快,看是没出什么人命的家庭纠纷,就喊了调解员把门一关,谈话交心去了。 至于陈三翠脸上的烫伤,筒子楼这片儿没什么金贵人,倒腾点香油抹抹就行。 这种事儿到底没法说,筒子楼里的租客互相看看,有胆子小的已经开始拿着手机在各种租房软体上筛选下家,就怕房东两口子下次真闹出点事,他们要跟着遭殃。 宋煋拧眉,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 很轻。 楼道里的人都在各回各家。 有个跟宋煋同样是住四楼的租客,是个青年壮汉,身材魁梧,长得膀大腰圆。 青年壮汉之前大着胆子把房东屋门撞坏了,这时候就有点虚,一步三台阶地往上走。 他碰到楼道里没动弹的两个人,本来张嘴就想骂两句,然而等他看到靠后站着的男人,心脏陡然一颤,话没出口就被吞吧吞吧送回胃里全消化了。 宋文律就跟在宋煋身后,闲散地手插兜里站着。 身为被世界选中的命运之子,他冷下脸不说话的时候,似笑非笑的嘴角就总是抿成一条直线,眼底情绪也变得捉摸不透,有同属于天之骄子的骄矜与上位者的冷硬,气势浑然,危险天成。 青年大汉选择秒怂,挠挠头挑了面相上青涩许多的宋煋,露出一嘴不大齐整的牙说:“小弟,以前没见过你啊,新来的?” 原身记忆里没有这人,宋煋先给他让过道,又说:“之前搬出去一段时间,最近才回来住。” 青年大汉撇撇嘴:“那你运气真是不好。” 宋文律漫不经心看他一眼。 接着青年大汉头皮一麻,也不知怎么就一步没迈好踩了四个台阶,腿差点没噼折了。 楼里的灶台这会儿不知道被谁又用了起来,还是拿葱姜跟小红辣椒一起炝锅,香味飘了十里地,很拉仇恨。 宋煋跟宋文律两人一个早上只吃了块烤红薯,一个连口水都没多喝。 就很尴尬。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宋文律条件反射地看着眼前的小黑板,跟小吃推车的老闆说出“不要辣,不要葱跟香菜,多加根火腿肠”后,整个人还处于某种放空状态。 事情的起因是源自于宋煋突然在楼道里问他饿不饿。 当时宋文律实在说不出自己不饿的话,宋煋意会,就说:“附近有家煎饼果子做的挺好吃。” 煎饼、果子。 直到宋文律把这东西吃到嘴里,还是没办法缓过神。 小吃推车的老闆跟宋煋看起来十分稔熟。 他给宋文律做完那份,轮到宋煋,就只说了句“跟以前一样是吧”,然后便舀了米浆开始摊煎饼。 两个煎饼果子,一个多加火腿要五块,一个基本是三块,加起来就是八元整。 宋煋把他兜里剩的那一个钢镚递过去。 小吃车老闆乐呵呵收到口袋里说:“那跟上次一起算,这钱是正好了。” 宋煋说:“老闆还记得。” 小吃车老闆笑了笑说:“咱们整天做小本买卖的,不记性好点儿,怎么赚钱?不过那天还真是不好意思啊,正好零钱被我家那口子全拿走换整的了,让你先垫了十块钱给我。” 宋煋摇头说:“没事。” 小吃车老闆跟宋煋笑笑,说了两句话,车摊前面又来了几个客人,就忙生意去了。 煎饼果子这东西吧,说不上多好吃,但是能饱肚子。 一个煎饼打个鸡蛋摊开,煎饼上再刷点夹生的甜面酱,油条半冷不硬,两块钱一根的火腿肠也全是淀粉。 第26页 豪门大院里的少爷以前从没吃过这种东西,一口算是新奇,两口下去就开始嫌弃,不过宋文律虽然不喜欢,却还是三两大口就把果子给吃进胃里,然后偏头看向慢悠悠吃东西的宋煋,问:“你经常来这里吃?” 宋煋循着原身的记忆,说是。 又咬一口手里热乎乎的煎饼果子,辣椒酱的味道蹿到他的脑门,宋煋没忍住拧了拧眉,舌尖微麻。 他不太能吃辣,原身却爱极了这个。 跟小吃车老闆相熟的是路元,所以给宋煋做的这手煎饼果子里刷满了一层红油油的辣椒酱。 咬咬被辣得发麻的舌尖,宋煋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水,勉强问:“宋先生觉得味道怎么样?” 宋文律来回扫动的视线落在宋煋被辣到红润的嘴唇上,想说句不好吃,但不知怎么就冒出了句,“……还不错。” 宋煋嗯了一声,嘴唇微抿。 紧接着,他就听到脑海里的机械音提示响起。 “任务目标孤独值产生波动,当前孤独值10。” 莫名其妙就掉了三点。 宋煋呼了两口气,散着嘴里的辣味,若有所思地盯着宋文律说:“宋先生吃饱了吗?” 宋文律心底有股不好的预感,眉峰微动说:“怎么?” 宋煋想了想,把手里吃了一半的煎饼果子套着袋子掰掉自己咬的那块,将剩下的递给到宋文律面前,认真说:“你还吃吗?” 宋文律想,自己怕是疯了才从少年平静的声音里听出了期待感。 最后那半块超辣的煎饼果子是怎么被解决的宋文律已经不想提了。 往回走的路上,男人面无表情的五官中,如鹰隼般冷厉的眼睛里闪烁着红芒,浑身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势,吓跑了几波在路边玩闹的小孩。 他有这么可怕吗? 宋文律趁宋煋不注意,抽抽鼻子。 路程很短,没多久很快就到了筒子楼下。 宋文律去开车,宋煋站在车外,礼貌道别。 “宋先生再见。” “再见。”宋文律漫不经心地摇下车窗说,“下次有时间我请你。” 宋煋犹豫了下,说:“好。”他现在已经有些摸清了男人孤独值的变化规律,每每他顺着对方心意,就很容易降低孤独值。 宋文律可不清楚眼前的少年早就“看透”他了。 微微颔首,宋文律直接把车开回了宋家老宅。 宋家的老宅子是一栋独立小别墅。 宋文律刚停好车进门,就瞧见宋老爷子端坐在深褐色的龙头椅上,神色莫测地拿着根烟枪慢腾腾地抽,周围还站了两个脸上写着生人勿进的保镖,面色冷酷,架势十足。 管家垂手侍立在一边,手里捧着茶盘。 宋老爷子放下烟枪,喝口茶水,拖着苍老的声音,缓慢地跟坐在他对面的人开了口:“这么说,苏小姐的意思是我孙儿还配不上你了?” “宋老先生,爱情里面从没有谁配不上谁,有的只是不合适罢了。”温婉的女声从另一头沙发上传来,是苏向荷的声音,“我跟文律是彼此喜欢,您却强行要求让我离开,却不知道您有没有为文律的心情想过?他若是知道今天的事,又要怎么看待您这个爷爷?” “他怎么看待老头子自然是他的事,”宋老爷子放下茶杯,捻了捻手里的珠串说,“苏小姐只需回答是否答应老头子的要求罢了,如果你觉得三百万不够,那五百万怎么样?” “不可能。”苏向荷语气果决。 宋老爷子闭目,缓缓道:“既然这样,那只好委屈苏小姐……” “爷爷。” 宋文律出声制止宋老爷子接下来要说的话,宋老爷子话音一顿,睁眼淡淡地看着他,冷哼一声便从龙头椅上坐起来,拄着拐棍就被保镖搀扶着上了楼。 苏向荷从沙发上站起来,纯白的连衣裙衬得她身段纤细柔弱。 “文律?” 苏向荷微微睁大眼,语气惊讶又惊喜。 第17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女人还是那个漂亮的女人,可不过短短两天时间,感情却变得不一样。 宋文律心底说不出的复杂,他眉头皱了皱,将怀里的西装外套递给家佣,目光落在苏向荷紧抓着手提包惊喜又稍显无措的眉眼神态上。 老宅里的下人表面都低眉垂目,各做各的事,可能混到老宅里的哪有什么笨蛋,都是人精,是老爷子手里的眼线。 苏向荷不懂,提着包靠近宋文律,侷促与拘谨的动作活脱像个没见过大世面误入豪门大院里的乡下丫头,完全看不出她之前跟宋老爷子一来一往的能言善辩。 管家跟一直悄摸关注着屋里动静的帮佣都开了番眼界。 小姑娘一套一套的真不得了。 “向荷。”宋文律垂眸望着女人耳垂上精緻小巧的耳坠,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却能看出她被宋老爷子请来之前必定是好好打扮了一番,至于女人本来是要做什么,宋文律不想多问,于是只喊了她一声,就低声道,“我送你回家。” 苏向荷表情愣了下,抓着手提包的手微微攥紧,随即轻轻点头:“好。” 第27页 宋家老宅到东三巷大概有半小时车程,苏向荷不是第一次坐宋文律的车,却是第一次在上车的时候被他带到后排座椅的位置。 苏向荷咬咬下唇,被弄了一个措手不及。 她眼尖地看到副驾驶座椅上整齐地叠了一块白色毛巾,有被人用过的样子,于是心头就升起一丝不妙。可她怎么都想不透,难道宋文律只不过两天就对她移情别恋了不成? 眼睛在白毛巾上打转,苏向荷身体微微前倾,想要用鼻子闻闻那毛巾上到底是哪个死女人的香水味,结果扑鼻过去的,却只有阵淡淡的汗味与被车里冷气熏到的凉意。 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苏向荷遮住自己的鼻口,面色微红。 宋文律给她调低空调,苏向荷心底好歹舒坦了点,又酝酿会儿情绪,率先打破车里的安静气氛,轻声道:“文律,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她苦笑一声:“我刚刚在你爷爷前面说的话你大概听到了吧?如果刚刚那些话会给你带来困扰,那我现在先跟你说句抱歉。” 苏向荷的姿态很低,低眉垂目,语气中却捎带着点儿迷茫与惴惴不安:“……我不知道,原来人与人的差距能有这么大。你爷爷一句话说要给我三百万让我离开你,离开这座城市,可他却不知道,这里是我奋斗的地方,是我梦开始的地方,而且这里还有外婆留给我的回忆。我数不过来三百万是多少,可如果要我拿这些钱来换我的梦想,我的回忆……我不干。” 女人的声音里夹杂着细微的抽泣,宋文律从后视镜里能看到她微红的眼眶,与沾着水雾的细长睫毛。 苏向荷一路在车上说了许多话,倾诉自己的不安,惶恐,惧怕,还有坚决不要被金钱腐蚀梦想与回忆的坚持。 宋文律安静地听着,半道上没忍住点了根烟。 路过江宁街的时候,宋文律耳侧是女人的声音,余光有意无意落在车窗外的一栋栋建筑上。爬满青苔的筒子楼被太阳照亮了一侧,破了半边玻璃的楼道窗户上出现了个人影,正拿着晾衣杆收衣服。 对方动作有些慢,白色的t恤勾着衣架打到旁边的墙壁,人也跟着一晃。 宋文律几乎能看清那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恼与抿紧的嘴唇。 眼底不知怎么就闪过丝笑,宋文律把车速放慢了些,直到人影晃晃悠悠抱着摞衣服又回了楼里,他才回过神,随即无奈地摇摇头,又把烟掐了,才打过方向盘,往东三巷去。 苏向荷几乎自言自语了一路。 本来之前几次约会也是她说他听,男人的话总是非常少,苏向荷也就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很快车子抵达东三巷口,大概是因为之前说太多,快下车的时候,苏向荷反而渐渐沉默下去。 就要下车,苏向荷指甲微微抠着手提包上的点缀物,抿唇强笑说:“就到这里吧,麻烦你刚回家又把我送回来。不过文律,你爷爷之前的话我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所以……” “爷爷那里我来处理,你不用担心。”宋文律靠在椅背,精緻的火机在他手里升起黄蓝相间的火光又熄灭。 苏向荷低垂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她抬起头,语气不安:“文律,你别为我跟你爷爷吵架。” “不会。”宋文律从后视镜里静静地看着面容姣好,年轻又漂亮的女人,缓缓开口,“向荷,之前你跟爷爷说,我们是彼此喜欢。” 苏向荷脸颊微红,眼里却闪过慌乱,言语都混乱不少:“文律,我当时……是在气头上,觉得宋爷爷很欺负人,所以、所以才一气之下那么说了一句,我、我们之前差距那么多,没可能的,你不要多想。” “差距。”宋文律眯起眼,啪嗒一声将火机按下,语调第一次在苏向荷面前变得冷漠而疏离,“我想我们之前的确有很大的差距。” 苏向荷表情一僵,杏眼微怔地看向宋文律。 宋文律微垂着眼皮,漫不经心说:“回去我会跟爷爷说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老爷子想必不会再为难你。” 苏向荷脸上的红晕褪去,结结巴巴说:“文律你这什么意思?我们即使不在一起,也是朋友啊,什么叫没有任何关系。” 宋文律说:“下车吧。” 苏向荷咬着唇,脸色苍白的走下车,她不安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喊男人一声:“文律。” 宋文律薄唇微抿,黑沉的眸子里平静无光。 “为什么?”苏向荷问他。 为什么?宋文律也想问自己,怎么突然就没了感觉,怎么在听到女人亲口否认那句喜欢的时候,心底会产生出一种发自最内心的寒冷。 他就突然想到了昨晚的梦。 没有人爱他。 阳光刺眼,却照不到心底。 那里潮湿、冰冷,长满青苔。 男人轻轻撩起眼皮,他望着车外的蓝天白云,最后也没有回答女人的话,末了只是摇上车窗,同站在巷子口被风吹起裙角的女人缓缓道别:“苏小姐,再见。” 与此同时,筒子楼里。 干燥闷热的出租屋中,一张简易的单人床上,单穿着条短裤的少年听得叮咚一声响,在睡梦中轻轻皱了皱眉头。 第28页 一道机械音在他耳侧冰冷响起:“任务目标孤独值波动,当前孤独值:45。” 第18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宋煋是被030吵醒的。 系统咋咋呼呼的声音像断噼里啪啦的小炮仗,跟被提前设定好的机械程序不同,它声音充沛,情绪激昂,“宋煋同志,你辜负了党跟组织对你的信任!” 待机休眠中途被提前设定好的程序强制唤醒的030很不高兴,十根棒棒糖都没得哄。 宋煋睁开眼,盯着斑驳的墙壁发了会儿呆,才慢吞吞地打断了030的喋喋不休:“系统,你好吵。” 仿佛心口中了一箭,030声音一顿,哇地一声哭出来,特别委屈,特别无理取闹说:“宋煋煋,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又发疯。 宋煋坐在床上揉揉太阳穴,不想说话。 他睡前喝了挺多水,这会儿憋得慌,于是套上条长裤半裸着上身就往洗手间走。 中间030偷瞄几眼,嘟哝了句:“真小诶。” 宋煋不理它,倒了点原主留在出租屋里的洗手液,把手洗干净。 抬眸的时候,他正巧正对上洗漱池前的玻璃镜。 镜子里的面孔显得有点儿陌生,尖圆的下巴上冒了颗不大不小的青春痘。 宋煋按了一下,准是吃辣吃的,还有点疼。 脑海里的030被无视地超级不开心,哼哼唧唧说:“任务目标孤独值波动到四十五,你却还有心思在这里照镜子。宋煋煋,你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宋煋对着镜子看几眼,慢吞吞回了句:“哦”。 真是一点没被打击到。 030:“……”气死了。 筒子楼里的热闹从中午开始就没消停过。 陈三翠跟她男人死守着这座楼就是为了等拆迁款拨下来。两个人就算是打到你死我活,陈三翠也不可能答应离婚,更何况男人是个瘫了半边身子的残废,要是没了婆娘,恐怕就是烂死在家里也不会有人发现。 他俩都没工作,常年靠收租混日子过。 可楼里的租客算是受够了这俩人,铁了心地就要退房子。前脚警察跟调解员走了,后头脾气急的就敲上他家屋门,吵着嚷着要说要退租。 从猫眼里瞅着有大概十几个人围家门口,陈三翠心底一慌,又看一眼家里不顶事的孬货。 实在没办法了,陈三翠咬咬牙就从屋里拿了把剪刀,顶着张烫伤到狰狞可怖的脸,啪地打开门一屁股坐在门口地上开始嚎啕大哭,掐着嗓子尖儿地喊,“瞧瞧瞧瞧,你们这是要逼死我,要逼死我啊!” 她拿剪刀尖儿对着自己心口,剪刀尖抵上薄薄的衣料,将胸前的肉团被压出个坑。 “老妹儿,你、你别激动啊。” 租客被陈三翠这招呼吓怕了,十几个人面面相觑,听着陈三翠哭爹喊娘,寻死觅活的动静,都不敢轻举妄动。 退租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住还得继续住,实在不想住了,拍拍屁股走人成,反正这钱是别指望从房东手里抠回来。 不然人家跟你玩儿命。 楼里的闹剧持续了挺久,等宋煋听到女人呜呜的哭叫声儿,走出屋门去看,楼道里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就剩下陈三翠一个女人狼狈在地上坐着,鼻涕眼泪混在被烫的红黑的皮肤上,噁心又狰狞。 “陈姐,擦擦脸。”宋煋给她递了块布子。 陈三翠说,“你也是来退租的?” 宋煋说:“不是。” 陈三翠松了口气,一把将剪刀扔在地上。她脸上出了很多汗,分不清是冷的热的,接过宋煋的布子擦了把脸,又说了句谢谢。 可能是擦疼了,女人冷嘶一声,头皮又密密麻麻出了层汗。 宋煋说:“陈姐,你脸上的伤得去医院看看。” 陈三翠把散乱的头发往耳朵后头顺,摸了摸不平整的脸皮说:“咱们这种人哪里有钱看病?饿不死就挺好了。” 宋煋没说话。 陈三翠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 她之前那股要死要活的情绪下去了,这会儿情绪就显得特别平静。 布子没还给宋煋,陈三翠说:“等姐洗干净了给你。” 宋煋说好。 陈三翠说:“都回屋吧。” 宋煋又说好。 门快关上之前,陈三翠抬头往前看。 一米七个头的男孩双手静静垂在身侧,短短的指甲缝里很干净,眼神很平淡,没太多感情。 怔了怔,陈三翠发觉男孩儿好像跟记忆里那个总是畏缩地走在角落,连笑起来都腼腆小心的小孩儿有哪里不一样了。 老旧的木门发出咯吱一声响,隔绝门里门外各有心思的人。 东二巷。 宋文律送完苏向荷没有马上回宋家老宅。 他一个人在街上开车漫无目的地转,不知怎么地就转到筒子楼跟前,但没能瞧见白天路过筒子楼时楼道里收衣服的人。 车停在楼下,宋文律抽完了根烟。 他捻灭菸头,没再往楼上看,很快走了。 筒子楼里,正准备换下鞋子去甜品店打工的宋煋突然被030叫住。 宋煋问:“怎么了。” 第29页 “诶?好奇怪!刚刚任务目标有在我们附近耶!”030声音疑惑,还带着点儿不可思议,“哇,他孤独值竟然下降了!” 第19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宋文律抽完烟就开车回了宋家老宅。 宋老爷子晚上没从楼上下去吃饭,全是管家亲手端进屋里的。 这就是生气了。 宋文律面色冷淡地吃过晚饭就回了屋,宅子里的佣人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地干活不发出一点儿动静,生怕一个做的不对就触了宅子里两位主人的霉头。 宋文律回屋后就躺床上睡了,他这一晚睡得不太安稳,梦里乱七八糟地老是梦见张看不清轮廓的脸,熟悉中又透着陌生,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对方有双漂亮的眼睛,很好看。 第二天起来天还没大亮,宅子里就来了两个人。 宋文衍鼻青脸肿地被宋明峰踹进门,打骂声把睡在楼上的老爷子给吵醒。 吩咐管家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管家只听了楼下一点儿动静,就脸色发白的回了屋。 宋老爷子揉揉额头问:“老二家的又惹了什么事?” 管家说:“老爷,出大事了。” 原来,昨晚宋文衍跟狐朋狗友照例在迪厅酒吧里胡混,不想半路碰见黄市长的女儿,大家都是同个圈子里的人,很容易就凑一起玩乐。黄珊珊那是第一次被朋友带进酒吧玩,又被宋文衍那群朋友捧得高兴了,稀里糊涂就喝多了酒。 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宋文衍最后就跟黄珊珊睡到了一起。这小子好歹还有意识自己昨晚辛苦运动半宿,只以为自己是抱着哪个小姐乐呵呢,没想到这小姐竟然是位大小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提上裤子就回家喊救命了。 “蠢货!”宋老爷子听完,脸漆黑一片,“去叫他们到书房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宋文律也听到了一楼的吵闹声,很快又安静下来。 书房里,宋老爷子坐在龙头椅上,气到面色发青,拄着拐棍狠狠敲在地上:“你说你都干了什么蠢事!” 宋文衍还在地上跪着呢,大气不敢吱一声。 宋明峰苦笑着跟宋老爷子说:“爸,文衍这次的确干了混事,可这会儿人黄小姐肚子里说不定都快有咱老宋家的种了,要不您看实在不行,就找个时间替文衍上门提亲吧。” 宋老爷子气笑了:“你还有脸开这个口?也不看看你教出来的什么什么好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宋明峰的心往下沉,脸色一变:“爸。” 宋老爷子忽然说:“我不管黄珊珊肚子里有没有老宋家的种,她是我给老大家定下的对象,以后就是文律老婆,这次事情你带文衍去给人上门道歉,就算完了。” 宋明峰猛地僵住,宋文衍也震惊地抬起头。 不敢置信。 宋老爷子淡淡垂眸,拇指捻动佛珠:“这是为了宋家的未来。” 早饭是四个人一起在桌上吃的。 人上了年纪,再怎么不服老身体也要逐渐产生各种各样的毛病。宋老爷子保养得好,面上还看不出什么,可他年轻时候就脏坏了胃,肠胃不好,荤腥辣吃不了。 老宅的饭桌上,整日都是同样的清粥小菜,经年累月的没什么味道。 宋文衍还久久没能从老爷子的话里回过神,他勉强咬了两口包子,韭菜馅儿,味道又大又呛。忍着胃里差不多要翻江倒海的预兆,他指使着管家给他舀了碗白粥,这才多少好了点脸色。 很快宋文律从楼上下来,他今天换了身灰色西装,整个人气场都平淡温和不少。 宋文衍瞧见他,眼里闪过道阴郁,皮笑肉不笑说:“大哥起的真早啊。” 宋文律面不改色地回望宋文衍,目光落在宋文衍青青紫紫的面皮上,嘴角弯起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早。” 一顿早饭用的安静,老爷子吃饭不爱说话,宋明峰父子俩则是心思各异地想着事。 宋文律很快吃完,放下碗筷,就出了门。 宋老爷子这几年看似是逐渐将权利下放,将宋家的公司都交到他手上经营打理,实际上在公司内运作的班底大多还是当年跟随老爷子的老人。他们一面听从他的吩咐,却在另一头看老爷子眼色,阳奉阴违行事的不少。 宋文律蹙了下眉心,开车往公司里去。 那头宋明峰父子俩用完早饭也跟着离开宋家老宅。 车上,宋文衍咬牙切齿说:“老头子别不是老糊涂了,他那意思是就算黄珊珊肚子里有了老子的种,也要让她给宋文律做老婆?” 宋明峰嗤笑一声:“怎么,亲儿子给别人免费养,你还不高兴了?” 宋文衍说:“爸,那你给大伯养了十几年的儿子,你高兴吗?” 宋明峰沉下脸:“闭上你的臭嘴。” 宋文衍白了他一眼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宋明峰意味深长地开了口。 “前天晚上你哥没回老宅子过夜。” 宋文衍抬抬眼皮,百无聊赖说:“那又怎么了?” 宋明峰笑笑,语气微沉道:“我们得到的消息大概错了,宋文律看上的可不是那个女秘书,而是另有其人。”他顿了顿,“给你一天时间,把人揪出来。” 第30页 宋文衍脖子靠前伸伸,狐疑道:“揪出来,然后呢?” “然后?”宋明峰点了根烟放在嘴里,眯眼享受说,“当然是想办法让宋文律把人娶回家,有情人终成眷属,让老爷子死了那条心。” 宋文衍皱皱眉,半晌笑了出来:“爸,你这是想让老头子跟宋文律狗咬狗吧。” 宋明峰抬头瞥一眼宋文衍,悠哉道:“到那时候你还怕娶不了市长女儿?” 宋文衍回想了下夜里女人在他身下哭哭啼啼的迎合,裤子下面一硬,暧昧地舔舔嘴角,爽快说:“成,这事儿我立马找人去办。” 隔了七八条街的筒子楼里,睡意正浓的宋煋翻了个身,后背莫名起了层鸡皮疙瘩。 紧接着肚子咕噜噜一阵响,宋煋睁开眼。 他被冻醒了,还凉了小腹。 捂着肚子去楼下附近的小诊所给开了盒止腹痛的药,医生还是那个医生,收钱小妹却化了个妆。 宋煋没认出她,以为换了人,年龄要大上五六岁。 小妹还在给他说:“喏,这个药一盒十二片,一天两次,一次三片。” 宋煋说:“谢谢。” 小妹笑着对他眨眨眼,眼里全是小星星。 出了小诊所,宋煋手里拿着药盒,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肚子阵阵地疼,只好暂时蹲路边,单手里抠着装着药的锡纸一边儿接电话。 路大刘打来的。 “路啊,生日快乐。”汉子爽朗的声音穿过话筒,工地上打桩的声响跟着风一起吹进耳朵,“你小子记得把晚上空出个点儿,哥带几个朋友请你吃饭,给你庆祝庆祝。” 宋煋愣了几秒,肚子抽疼了下。 他抱着药盒按按肚子,抿嘴说:“好。” 路大刘又问:“你那边刺刺拉拉的动静是干啥呢?” 宋煋张张嘴:“我……” 他话还没说出来,一低头的功夫,就看手里药片儿从锡纸里蹦出来,滴熘熘滚在地上。 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家人:我们全家都不正常 宋煋:? 第20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药脏了几片,剩下的还能吃。 宋煋没餵水,干着嗓子把药片吞进嗓子,味道挺苦,还有种水泥糊了喉咙的错觉。 电话里头路大刘跟宋煋定好时间地点就又忙活干去了。乡下进城里忙工的汉子,人糙,却偏偏也有细腻的一面,前头帮宋煋办身份证的时候多看了两眼就往心里记了个准,想着等小孩儿日子到了帮着庆祝庆祝,也算是个惊喜。 宋煋拍着裤脚蹭上的土,从地上站起来。 马路旁边的led显示屏上放着每日财经新闻,一堆地中海跟矮肥圆的中年人中冒出了个金凤凰,摄像大哥的机位一直跟着金凤凰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把金凤凰拍出了好莱坞大片男主角的味道。 宋煋靠着栏杆站,很快药起了用处,财经新闻也跟着结束。 跟路大刘约好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半。白天宋煋又去了趟市区医院,苏杭还没醒,护工在边上时不时给他翻翻身,拿棉签沾水抿嘴唇,没事干了护工就跟宋煋说起家常,公婆丈夫跟孩子那些事儿,听着也不怎么无聊。 中午随便吃了点,宋煋回了筒子楼。 楼里有租户搬走了,又有人搬进来,老租客跟新租客聊着房东夫妻的各种不靠谱,陈三翠跟她男人整天没冒头。 宋煋回了屋,从枕头下面摸出钱跟身份证。 原身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是造假,满打满算虚岁十八,还是个小孩儿。可能是巧合,宋煋跟路元生日在一天,阳历的八月十五号,不是阴历那个中秋。 030不知道是发什么疯,瞧着身份证上的时间就乐了起来。它最近看的东西都不太正常,资料库里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宋煋就听着它哼起首歌,没调,跟念快板似的。 末了030还问美滋滋地问:“煋煋,你听出我的freestyle了吗?” 宋煋:“……” 晚上地点约在西区的小烤城。 江城的酒店大多一桌就要上千块费用,不如热热闹闹的大排档,东西实惠味道好,重要的是一群大老爷们儿喝起酒来没了顾忌,一瓶瓶青啤下去加起来也够花不少。 路大刘喊得都是工地上相熟的工友,宋煋从甜品店下班过去,汉子们稍微点了点肉串慢吞吞垫着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路大刘远远就瞧见宋煋,跟他猛挥手。 宋煋今天穿了件白衬衫跟牛仔裤,背后再加个双肩包就是个从学校里刚下晚自习的中学生。 小烤城的炒菜里多是放的辣椒出味,烤串上也撒了满满的孜然跟辣椒粉,又香又呛。工地上的乡下汉子没有浪漫细心那一套,他们大多心思直白,有话说话,热热闹闹给宋煋这个小寿星说了一箩筐的生日祝福,就揽着膀子吆喝,敞开了吃喝。 宋煋跟路大刘挨着,两人各拿着杯冰啤,时不时夹口菜吃。 听大伙儿热火朝天地吹点牛逼,聊点家乡话,路大刘不知怎么就想起自己家里老婆孩子,完了还问宋煋:“小路,今天伯娘给你来个电话问问你没?” 宋煋愣了下,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伯娘是谁,然后摇头:“没。” 第31页 路大刘皱眉:“路虎那小子也没?” 宋煋说:“没。” 路虎是路元的亲大哥,从名字就能看出路家父母对他的期望。路虎前年娶了媳妇,今年路元从村里跑出来之前,他大嫂怀孕已经小三个月,算算时间,这会儿也该快生了。而就路家父母对老大的偏疼跟对老大媳妇这一胎的重视程度来看,恐怕在很长一段忙碌的时间里,若非没有大事,他们绝对是不会想起路元这个小儿子在外头是死是活。 或许原身就是料想到这一点,才对这个世界没了最后一点儿期待。 路大刘多少也了解路家这点儿糟心事,问了两句就没再继续。他人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就一直催着宋煋多吃点,还说什么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然后就把宋煋手里的啤酒夺了过去。 “日子会越过越好。”路大刘说。 宋煋剥了只虾,笑笑说:“会的。” 030也乐呵呵跟着在他脑海里说:“会的会的!呀,煋煋,虾子要蘸那个海鲜酱吃!” 小烤城里的汉子们喝的差不多了才开吃猛吃,十几个人菜碟一盘盘地空,炒菜摊主忙出了一身汗,人高兴的不得了。 宋煋也挺高兴。 半夜过了十二点路上就没了什么人,小烤城附近广场上最后一波跳广场舞的大叔大妈终于过足瘾,提着音响跟小扇子迈着一步三转的步子,悠闲往回走。 广场一侧,赵老二捏捏被震到快要失声的耳朵,瞧着路边的老头老太陆陆续续出了广场,这才从口袋里叼出根烟,狗腿地递给旁边车里的宋文衍。 “衍少,你看这附近人走的都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行动了?”赵老二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宋文衍吸口烟,眼神落在人群里最显眼的年轻人身上,扬扬下巴说:“随便你什么方法,把那小子给我带过来就行。” 赵老二搓搓手:“那其他人?” 宋文衍斜眼:“别的不管。” 赵老二嘿嘿一笑,跟宋文衍说:“那衍少您稍等,小的保准把人给你带过来。” 他身后跟了些人,都是西区这边的混子,给钱就办事。 小烤城里,路大刘那头刚喝下口酒,笑着跟旁边工友说着话,一群小混混就拿着铁棍进来喊着清场,还用手里的铁棍扫烂了几个空酒瓶,面色凶煞,眯着眼就往路大刘他们那桌走。 “你们里面谁叫路元?”混混里面有个黄毛一脚踩在矮桌上,语气不善。 “大哥,你们找小路啥事啊?”路大刘见势不好,勉强笑着站起来给黄毛递了支烟,“他人还小不懂事,要是哪里不小心惹到大哥,我大刘替他给你们赔不是。” 宋煋坐在角落,身子被几个靠过来的工友挡住。 黄毛瞧不见人,不耐烦的挥手打开路大刘递来的烟,铁棍直接架在他脖子上,吊着个三角眼说:“别跟老子说这些有的没的,人交出来,不然连你们一起打。” 路大刘脸色难看,他往混混后面看,赵老二阴森森地跟他露出口黄牙。 有工友也瞧见赵老,然后喊出声:“赵工头?” 赵老二从混混后面走上前,伸手挥开混混架在路大刘肩上的铁棍,眼神落在一地的空酒瓶上,漫不经心说:“大刘啊,今晚请客吃饭没喊我老赵,你可不厚道。不过不喊就不喊吧,我今儿找小路有点事,你把人交出来,我当没见过你。” 路大刘瞪眼:“老赵,大家都是一个工地上出来的,你别害他。” 赵老二哈哈大笑,拍拍路大刘的肩,语调嘆息说:“我倒是不想跟他计较,可谁让宋家有位爷点名要他小子的人?大刘,你好歹识相点,对大家都好。” 这话说出口,小烤城里气氛一僵。 宋煋躲不掉,很快就被几个混混发现围了起来。 路大刘面红脖子粗地想要上前理论,混混把人拦住,宋煋也拧眉叫住他:“大刘哥,你别过来。” 论武力,工地上的汉子有的是把子力气,可要说到打群架,这群混混道上混的,经验丰富的很,到时候真打起来,两败俱伤还好,怕就怕是几个工人被围殴到一边倒,耽误上工又真的惹怒赵老二,往后给他们在工地上下绊子。 利弊分析之后,宋煋被得意洋洋的赵老二带走,几个工人面色愧疚,路大刘急红了眼被他们一起拉住。 “大刘,你冷静冷静。”有人劝他。 路大刘眼瞧着宋煋被赵老二带上辆面包车,咬碎了牙根。 他没本事,连个小工头都惹不得。 可小孩儿是他亲手从村子里领出来的,他不能忍。 不能忍。 “打电话。”路大刘喘着粗气,挣开几个人的拉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遍遍翻着通讯录里的名字,嘴里不停说,“赵老二说是宋家人带走的小路,打电话,给宋总打电话,他能管。” 第21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可他电话刚拨出去,就被旁边几个工人合伙夺走。 跟路大刘平时关系最好的那个还苦心劝他说:“大刘你就忍忍,咱们初来城里讨生活的谁还没碰上过什么不平事?苦往肚子里咽,这话以前还是你教给咱的,小路那边至多吃点苦头,出不了啥大事,忍忍就过去了。” 第32页 路大刘面色变了又变,最后一个大男人就那么颓丧地蹲到地上,双眼通红,捂着脑袋不说话。 就在这时,拨出的电话被后知后觉地接通。 “这事我可管不了,谁管你弟弟叫什么路圆还是路方?” 酒店里,宋恩刚应酬完,肚子里灌了一堆马尿,下头胀的快兜不住,他松着皮带,面色不大好地边听电话边往卫生间去,门口碰上宋文律端着张稜角分明的脸朝他看。 “总、总裁。”宋恩被盯的下腹一紧,赶忙对电话那头的路大刘匆匆说了一句别再烦他,就挂了电话。 他跟宋家是出五服后勉强还沾亲带故的远亲,平时在公司凭着身份狐假虎威惯了,好歹也被下面称呼几声宋总恭维着,但碰上眼前这位正主,可还是得盘起尾巴小心供着,丁点儿都惹不起。 宋文律本来没想搭理宋恩,可偏偏他隐约从宋恩嘴里听到宋煋的名字,就留个心:“你刚跟谁说话?” 宋恩头皮一麻,说:“是明日建设里的一个工人。”顿了顿,他小心看着男人对他不做声的注视,就继续说道,“这工人今天有个弟弟过生日聚餐,可聚到一半他弟弟被工头强行带走,说是惹了位大人物,他找我帮帮忙,不过……” 宋文律说:“不过什么?” 宋恩犹豫了下,想到宋家两位堂少爷素来不合的传闻,只好老老实实交代:“不过这工人弟弟惹到的好像是文衍少爷,您也知道文衍少爷的脾气,真要收拾什么人,谁敢劝。” 宋文律太阳穴一跳:“宋文衍带走的人叫什么名字?” 宋恩被男人冷不丁沉下去的气势吓得一抖,下头差点没憋住,忙说:“好像叫路元。” 夜里起了凉风。 广场上的灯灭了大半,角落里滋生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就是他?” 宋文衍坐在车里,看人被带过来。 宋煋被迫在车前头站着。 030在他脑海里瑟瑟发抖:“煋煋,他们要对你做什么?” 宋煋说:“我不知道。” 030又说:“优秀的同志绝对不能屈服在恶棍的淫威之下。” 宋煋:“……你最近到底在看什么。” 他手被赵老二故意找了根麻绳绑在身后,勒的生疼。 030的插科打诨多少有点用处,但宋煋还是试图转移着注意力。 他环顾四周除去赵老二其它人的脸,很陌生,都不认识,包括原身记忆里也没什么印象,之前应该是从没见过的。 最后视线落在眼前漆黑的轿车上,宋煋垂眸,看不清车里人的模样。 车内,宋文衍眼睛微眯,好奇能让宋文律看上的能是个什么极品货色。 他打开前灯,白炽灯的灯光将宋煋从头到脚一览无遗。 宋文衍先往宋煋脸上看,模样中等偏上,但算不得顶尖,又往人腰跟屁股那里瞅,腰细是细,可屁股上没点儿肉,整个人干干巴巴不说,唯一有优势的那张脸还面黄肌瘦跟个难民窟里出来的一样,让人瞧着就没什么食慾。 要说宋文衍最开始心里头还有那么丁点儿想要膈应宋文律的心思,可再等他把宋煋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就什么欲望都没了。 都说大鱼大肉吃惯了,换点清粥小菜下嘴尝尝也挺好,可要是这小菜都是馊的…… 宋文衍嫌恶地移开视线,想不透他那位堂哥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东西。 他彻底放弃心底那点打算,朝车外挥了下手。 边上不引人注意的地儿还停了辆面包车。 “把他带上去。”宋文衍说,“人记得交给金经理,好好调教调教。” 宋煋很快就被带上辆老式面包车,赵老二跟那群混混没跟上,好像被扔下了。 车内有两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大半夜带着墨镜,俩人顶着张国字脸特别像是内地打斗电影里经常充当炮灰跟布景板的保镖。开车的男人车技不大好,一脚油门踩下去,面包车发出种僵化老旧掉的零件在咔哒咔哒拨动的声音,跑起来了比拖拉机还慢。 030:“……突然不害怕了诶。” 宋煋坐着没乱动。 路上面包车走的慢了点,两个男人直接把宋煋带到了本色,上了第七层。 明明是个声色场所,但七层的布置却装饰偏向文雅又大方,里面说话的人都细声细气,来来往往的漂亮女人淡妆浓抹,各自穿着开衩旗袍,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令男人们目眩神迷。 宋煋被两个男人强押着进了间屋子。 屋里香气四溢,不清楚熏的什么香料。 “哟,两位这是玩的什么套路,乖乖哟,可别把我们小可爱的手给勒坏咯。” 屋外,一个半老徐娘的女人翘着屁股走进来,还掐着点兰花指。 这女人眉心长了颗黑痣,笑起来像从佛话里走出来的女观音,垂眸悲天悯人,可偏偏嘴里吐出来的音调又带着股久经情场的世故与俗气。 她上前捏了捏宋煋的手腕,宋煋躲开。 女人啧啧两声:“还是个有脾气的。” “金姨,”两个默不作声的男人到这时候才瓮声瓮气地开了口:“少爷说人交给你了,一个小时后验货,希望能满意。” 第33页 “满意满意,肯定满意。”被称作金姨的女人连连点头,她看了眼宋煋的脸,左瞅瞅右瞅瞅,笑眯眯说,“尽管宋少到时候来验。” 宋煋听着自己像个货物般被人来回比喻,拧眉说:“你们这么做是犯法。” “犯法?”金姨捂嘴乐呵呵地笑起来,小指娇滴滴翘着,语气怜爱道,“真是个可爱的小天真。” 宋煋不经意皱皱眉。 他不知道原身或者自己在无意的时候到底招惹了谁,现在的情况有点糟,算得上是很倒霉了。 两个男人在把宋煋交给金姨后很快离开。 宋煋站在沙发前,他手腕还被绑着,连个女人也打不过。 好在留在屋子里的金姨也并没有打算对宋煋做什么。 她先倒了杯冰水放在宋煋身前,然后就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自我介绍说:“我是这里的经理,大家都喊我金姨。” 宋煋看着她不说话。 金姨笑笑,细长的丹凤眼挑起来。 她抠抠指甲,漫不经心说:“在江城,除非是来这儿消费的客人,否则一般人进了我这屋,可都不好出去。我瞧着你年龄不大,也不想在你身上用什么手段,这样吧,给你半个小时,你先喝杯冰水仔细想想,后面是听我的话在这屋里好好呆上一晚,第二天一早出了这门就把发生过的事儿全忘了好?还是寻死觅活彻底惹上不该惹的人,以后再也出不去的好?” 宋煋抿唇,听懂了女人话里的意思。 “是谁?”他问。 金姨眼神怜悯,到底没有回答。 她拍手叫了几个保镖进来,让人给宋煋解开手上的绳子。 宋煋明白自己跑不掉,没做出多余举动。 金姨满意点点头,末了给宋煋留下句让他好好想想,就迈着猫步出了门。 屋里只剩宋煋一人,唯一的出口被保镖守着,窗户外面是七层高度,跳下去不摔死也残废。 030很慌:“煋煋,现在怎么办呀。” 宋煋揉揉被勒到发紫的手腕,环顾四周摆设,慢吞吞了句:“等。” 030也知道没办法了,它有点嫌弃自己没用,只能用语言安慰宋煋说:“煋煋,你先喝点水休息下,等看谁进来,咱们一拳打一个,一脚踹一双。” 宋煋却摇头,垂眸注视着那杯被女人留下的冰水半晌后缓缓道:“这水不能喝。” 水里是被下了药的。 都是会所里惯用的手段了,金姨以为宋煋不懂,但偏偏路元身子里换了个成年人的魂,该懂得的经验宋煋都不缺。 手机早就被人摸走,这时候只有安静等着。 大概是过了半个小时。 安静的门外突然响起一阵皮鞋踏在地上的急促声响。 宋煋缓缓皱起眉头,从沙发上站起来。 很快皮鞋的声音停顿在门前,门把手缓缓转动,被打开。 宋煋抿唇,看着门后之人渐渐露出的面容,他警惕的眼底闪过丝惊讶,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宋先生?” 第22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是我。” 男人气息微喘,鬓角沾着些细密的汗。 自上而下迅速将宋煋打量个遍,宋文律紧蹙的眉心微松,心里攥着的那点紧张跟担忧都都放下了,肃脸沉声问:“有事没事?” 宋煋攥着的手微微松开,摇头说:“没事。” 周围两名保镖早被宋文律带来的人给拦了下去,这会儿都守在门外,气势汹汹。 宋文律进了屋,用衬衣袖子抹把脸。 等缓下那股着急劲儿了,男人就冷着脸跟宋煋说:“你怎么就招了宋文衍。” 宋煋拧眉,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但记不清楚了,于是反问道:“宋文衍是谁?” 宋文律不清楚宋煋被绑起因就在他身上,还以为是少年惹了事到这份上还在跟他装傻,不愿意说,面色就不太好。 于是,宋煋就莫名其妙听着030在脑海里给他数数,还是小数点小数点地往上蹦。 男人孤独值又升高了。 真是一点预兆都没有。 宋文律冷下脸不说话的时候,脸色极差,外人瞧着气势莫测,严肃沉重,但其实就是闹脾气。 宋煋现在还不能明白这点,可他总不能放任对方孤独值就这么一点点升高。 眼睛盯着男人淌汗的额头,宋煋稍稍回过神问:“宋先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宋文律眼里闪过点情绪,很快遮过去。 他瞥眼宋煋,双目微眯,缓慢说:“你那个工地上的朋友给我手底下的人打电话,说你被人绑了,我正巧在旁边听见,又刚好在这附近办事,就过来看看你有事没事。” 相当漏洞百出的回答。 宋煋抬眼,想看进男人眼底,可余光却落在他汗湿的发梢与肩头,又顿住。 宋文律没注意到宋煋的视线,他正琢磨着少年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招惹到宋文衍呢,就听少年突然说,“谢谢宋先生来救我。” 本色七层大厅。 金姨听到有人带着人来本色砸场子,满面的笑容全从嘴角压下去,压出一丝皱纹。 匆匆交代好几件事,她把大厅里的活交给下头小领班,亲自领着楼上剩下的打手往宋煋那号屋里去。 第34页 女人步履婀娜,身后跟着的打手有几个忍不住往她屁股跟腰那里看,丰乳肥臀,浪的一逼。有今晚还没开过荤的蠢蠢欲动,心想着这老女人虽然上了年纪,但勾引男人的那一套真不愧是烙在骨子里的本能,就这一步一扭,就给他们看硬了。 到门口,打手被宋文律带来的人给三招两式地拦下,只有金姨被放进屋。 金姨知道这次算是碰上硬茬子了,她理了理思绪,想着是打电话给宋家少爷来镇场子还是先看清楚里头的情况再说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男人高大笔挺的背影正对着屋门,一身定制西装穿在身上腿是腿、腰是腰,说不出的荷尔蒙爆表。 先前被绑来的小孩儿正站在男人对面说着话,抬眼就瞧见了她。 “金姨。” 宋煋叫了女人一声。 男人转过身,英俊的脸上面容严肃,眼神很冷淡。 金姨一眼看清楚男人的长相,心底咯噔一下,方才心里起的那点小心思通通跑没了影。 不止如此,她认出男人的身份,到嘴边的话都说不利索,结结巴巴就来了句:“宋、宋先生。” “金经理。”宋文律看到女人,声音不咸不淡。 金姨脸上撑起个讨好的笑,摆动的腰臀都不由收紧了,生怕惹了眼前男人的不顺意。 在她眼里,如果宋文衍是个背靠大树才能威风八面的纨绔,那宋文律就是支撑起宋文衍能够肆无忌惮的那颗树背后的养树人,两者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物。 宋文衍可以哄,可眼前这位只能供。 “这位小先生原来跟宋先生认识?”金姨勉强笑着接话说,“文衍少爷也说要我们今晚好好招待这位小先生呢。” “招待?”跟宋煋说话时自然轻松的态度不同,面对女人,宋文律神色冷淡,语气里刻着一股骄矜的轻慢,语调沉稳又冷漠:“他人还小,恐怕不适合你这地方。” “这……” 宋文律不耐烦地眯起眼,更是懒得跟女人打机锋,直言道:“人我很快就带走,金经理方便就替我转告一声宋文衍,这人不是他能动的,再有下次,就不会只是我把人带走这么简单。” 金姨心头一跳,却仍是咬咬牙道:“宋先生,您这不是让我难做吗?” 宋文律冷淡的抬抬眼皮,黑色的眼底滚动着丝若隐若无的凌厉。 金姨识时务地闭上嘴。 “走。” 声音从身前传来,宋煋知道男人这句话是在跟自己说。 宋文律没回头,宋煋跟在他身后,临出门前偏头静静看了金姨一眼。 女人站在屋里目光幽怨又隐隐带着些惧怕,她发觉宋煋在看她,嘴唇微微动动又闭上,露出了个宋煋看不懂的复杂表情。 两人从电梯下来,出了本色。 恰好是半夜十一点半,宋文律点起根烟,明黄色的亮光划破黑夜,一明一暗。 这会对于宋煋来说才是真正的安全了。 心头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松开,宋煋被夜风吹的打了个喷嚏。 宋文律说:“感冒了?” 宋煋摇头,过了两秒又声音平静地认真说:“今晚真的多谢宋先生帮忙。” 眼神定定的看着少年脸上认真的表情,宋文律才想说点儿什么就听到耳后传来几声嗤笑。 他偏头往回看,见几个人正促狭地朝他咧嘴笑,就沉沉眸子,跟正揉着鼻尖的宋煋说:“在这等等。” 他这次事出的时候着急,没多想就联繫了以前的人手,都曾经是军队里的特种兵。 这几人身上都多少带着点儿伤疤,有在脸上的,脖子上的,还有大腿胳膊上的,半夜看着还挺渗人。 给一人丢过一支烟,又挨个点燃,几个大男人就在黑夜下头吞云吐雾,说几句话。 宋煋就站在一边儿,他往几人身上看了一眼,发觉人也在往他这边有意无意地眯眼看。 眼皮动了动,宋煋收回视线,缓缓垂下眸子,盯着脚底下发呆。 抽完根烟,宋文律很快就朝宋煋走回去。 他单手夹着个菸头,另一只手疲惫地揉着额头。 “小路。”宋文律喊宋煋一声,瞧少年没什么反应,就吸了嘴烟靠近宋煋。 等宋煋后知后觉地抬头,男人低头喘气,嘴里喷出的烟圈就扑在他脸上。 捂脸在原地咳嗽几声,宋煋眼里头呛出泪花,眼睛都红了。 宋文律弹弹菸灰,凑在宋煋面前,仔细盯着少年脸上的表情,问:“哭了?” 宋煋手指按按眼角说:“宋先生,我没有。” 宋文律笑了笑,突然抽出口袋里的烟盒,磕出一支烟:“要不要试试。” 宋煋安静摇头:“我不抽,很难闻。” “还真是个小孩。”宋文律遗憾地把烟收回去,将手里的菸头也捻灭了,拍拍宋煋肩膀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宋煋抿嘴,摸了摸空无一物的裤兜,点了头。 车子很快就开到江宁街附近,再转个路口过个红绿灯,就是筒子楼。 两人在车上没怎么说话,开头宋文律还想问问宋煋跟宋文衍之前发生过什么恩怨或者纠葛,可到后头他看少年一直望着窗外,神色睏倦,心底一软就打消了念头。 第35页 直到手机突然亮起道光,宋文律无意瞥到上面显示的时间,脚下蓦地踩了个急剎。 宋煋偏头看向男人:“宋先生?” 宋文律说:“没事。” 他重新打了方向盘,路偏离了回筒子楼的方向。 宋煋拧眉不解,望着眼前绝不是往筒子楼回的路说:“宋先生,这条路是错的。” “路没错。”又一个转弯,宋文律把车子停在路边,他很快解开安全带,跟宋煋嘱咐道,“在车上等我,别下来。” 宋煋趴在车窗上看着男人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路里,拧起的眉头没再放下。 路边很安静,零零散散开过几辆夜车,一下子出现又消失。 宋煋留在车里,030例行汇报了男人的孤独值波动后就傻兮兮问:“煋煋,任务目标干什么去啦?” 宋煋目光落在外面漆黑的马路上,不确定说:“人有三急吧。” 030恍然大悟。 不过几分钟,男人高大的身影从漆黑的马路中间走到暗淡的夜灯下,步履沉稳。 他打开车门,脸上挂着汗,手里还提着个纸质的方盒。 宋煋目光落在盒子上,微微凝住。 宋文律坐进车里,把盒子往宋煋怀里一塞,说:“不拆开看?” 第23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宋煋抱着纸盒表情有些愣怔。 盒子是蛋糕盒,里面放着蛋糕。 他拉开盒子上的花带,盒子上印着的花纹露出来。 艷丽的玫瑰花枝交替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爱语,盒面正上方,漂亮的花体英文用深褐色写着明晃晃的“i love you,dear”。 指着盒子的上英文字,宋煋眼神复杂,“宋先生?” 030在宋煋脑海贱兮兮来了句,“哇哦,真浪漫。” 宋文律也看到了,漆黑的瞳孔里闪过点错愕,又恢复平静。 “不拆开看吗?”他瞥眼盒子上的英文,啪嗒一声按开打火机,无奈解释说:“旁边店里就剩这一个蛋糕了,将就吧。” 宋煋把手搭在盒盖上,垂眼把蛋糕盒拆开。 蛋糕盒里面是个心形蛋糕,繁琐浪漫的粉色奶油花装裱在蛋糕边缘,周围是一圈奶油玫瑰,蛋糕上两只精緻的小天鹅交颈出爱心的形状,天鹅羽翼下是用草莓果酱写下的英文“我爱你”。 030羡慕说:“真好看。” 宋煋抱着蛋糕盒抬头:“宋先生为什么要买蛋糕给我?” 宋文律说:“不是你今天生日?” 宋煋说垂眸:“是我。” 宋文律说:“那就点蜡烛。” 蛋糕花带上繫着分切蛋糕的刀叉跟蜡烛,虽然是个情侣蛋糕,不过店主还是给贴心地准备了一份生日帽。 简简单单一条剪好的小皇冠,很劣质。 笨拙地将小皇冠从头到尾扣起来,宋文律给宋煋戴在头上。 歪歪斜斜地,有点搞笑。 他瞥一眼宋煋,给蛋糕正中心插了跟蜡烛。 车里没开灯,火机上蓝黄相间的星火照亮了两人的脸。 昏黄的光线划破黑暗,明暗交替的地方暖意融融,小蜡烛被点燃,烛身摇摇晃晃淌下蜡油,没入奶油里不见了。 宋文律催促道:“来许个愿。” 宋煋抱着蛋糕,想了想说:“希望来年平平安安,也希望宋先生一样。” 愿望很朴实,宋文律轻轻看进少年认真的眼底,嘴角忍不住勾起个笑,低声说:“承你吉言。” 顿了顿,男人又说:“小路,生日快乐。” 蜡烛被一口气吹灭,车里暖融的微光消散,指针咔哒一下指向零时。 新的一天开始了。 生日蛋糕都是要分吃的,不动开不吉利。 030眼巴巴等着宋煋投喂,宋煋将蛋糕切开个小块,先递给男人:“宋先生。” 他的手法很好,一朵完整的玫瑰裱花没被他切坏一点,粉红色的奶油花透着点清甜的香气。 也不知是不是晚上吃的少,宋文律不嗜甜,却把一整块蛋糕吃的干干净净,还有点意犹未尽。 宋煋又给自己切了一块,030高兴地给宋煋唱了一支生日歌。 车里不知什么时候放了开首歌,柔美的女声嗓音温柔,缓缓的歌词流淌出来像是在讲述着一个动人的故事,美好的回忆。 浪漫、优雅。 宋煋很喜欢这首歌,翘起的嘴角沾上了奶油。 六寸的小蛋糕不大,两人很快解决完。 车子调转车头往筒子楼的方向开,宋煋手里提着蛋糕盒跟剩下的纸袋,很快下了车。 “宋先生,路上小心。”他在车外朝男人挥挥手。 宋文律坐在车上,他打开车灯把筒子楼前面的路照亮,偏头跟宋煋说:“上去吧。” 宋煋抿嘴,嘴角鲜少地露出个淡淡的酒窝:“那宋先生再见。” “等等。”宋文律又把人叫住。 宋煋脚步顿住,回头看。 不知何时男人打开车门走下来。 他紧蹙着眉心走进宋煋,目光落在少年抱着蛋糕盒的手腕上。 夜里的时候看不清,宋文律放下不经意一眼才发现少年细瘦的手腕上多了一圈青紫,在灯光下尤为扎眼。 第36页 心里暗骂宋文衍一句,宋文律扣住宋煋的胳膊就拉起来仔细看,语气稍沉:“这里怎么弄的?” 宋煋惊愕地抬头望向男人。 宋文律紧抿嘴唇,回看宋煋。 他察觉到自己似乎有哪里很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就跟个神经病似的,对少年关注过度了。 他扯扯嘴角,放下宋煋的手,也没怎么解释,就问宋煋:“附近有没有什么药店?” 宋煋沉默看男人两眼,半晌说:“有家诊所。” 晚上的诊所里医生不坐诊,护士也早早就下了班。前台的小妹是白班,晚班是个小年轻,宋煋跟这人有过一面之缘。 对方头上的粉毛被剃成了板寸,骚包的小皮衣换成了身宽松的运动服,黑茬茬的小短发看着精神又活泼。 到小诊所的时候,小孩儿正开着个老旧的收音机,跟着里面的节奏鼓点摆动着屁股,脚尖一点一点,沉迷又陶醉。 宋文律敲敲柜檯,“买药。” 小孩儿抬起头,看到宋文律冷漠的眉眼,脖子一缩,又看见他身边跟着的宋煋,眼睛陡然一亮,喊道:“小哥哥!” 宋煋看到小孩儿,有点惊讶:“是你。” 小孩儿脸色一红,自动忽略前面那张阴煞漆黑的锅底脸,挠挠头跟宋煋说:“你还记得我呀。”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本色,苏杭那天中了经理下的药,小孩儿那时候染了头粉毛,骚里骚气不说,还毛遂自荐想要跟宋煋一起玩花样,免费双飞。 不过这次见着,对方倒是变了很多。 “你是来买药吗?”小孩儿头往前探了探,弯起的嘴角露出颗小虎牙,“对了,我得把上回的钱还你,上次……”他摸了摸耳垂,笑笑没再说下去。 每个人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世上无奈的事有太多,宋煋很小的时候就懂了。 一张崭新的一百块,小孩儿把它仔细递给宋煋:“这是我自己赚的哦。”说完还挺挺胸脯。 很自豪的小模样。 宋煋笑出来,把钱放进口袋。 “你们是来买什么药?”小孩儿把收音机按上,眼神在宋文律跟宋煋之前来回逡巡,没等两人回答就露出个恍然大悟般的神秘微笑。 很快小孩儿就从柜檯前弯下腰,摸索半天找出支写着德文的药膏,然后神秘兮兮地捧着说:“店里压箱底的存货,超好用哦,一般人我不给他拿。” 宋煋不认识德文,宋文律却知道这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 锅底脸黑的都要掉渣了,他按下小孩儿拿出来的药膏,不让背后的少年看见。 “拿回去,不要这个。” 小孩儿吓了一跳,手里的药膏落在柜檯上。 宋煋拧眉:“宋先生?” 宋文律揉揉眉心,跟小孩儿沉声说:“拿一支活血化瘀的云南白药。” 小孩儿还想挣扎一下,结结巴巴说:“可是刚刚那个牌子的效果好,也贵、贵不到哪里去啊。”还小声嘟囔了句,“看你人摸人样的,怎么就这么抠。” 宋文律耳力好,听见了,额角青筋差点蹦出来。 他很想掰开小孩儿脑袋看看对方不大的脑子里头都是装的些什么黄色废料。 就在宋文律跟小孩儿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宋煋的声音却突然插进来:“那两支一起结吧。” 宋文律:“……” 出了小门诊,宋煋手里多了个袋子,里头平躺着两支药膏。 出租屋里的夜晚闷热又干燥,四面土墙围起来一丝风都吹不进来,一脚迈进去像是进入了个巨大的蒸笼,很难受。 上回宋文律只在楼道里打了个逛,这次却是直接上了门。 他上门的理由也很简单粗暴,说时间很晚,现在开车赶回家也休息不了多长时间。 宋煋自然把男人带回了家。 宋文律手插在口袋打量一会儿这口不大的出租屋,眉心不经意蹙起。 宋煋给宋文律倒了杯白水:“屋里只有一张床,委屈宋先生跟我一起挤一挤了。”他没说打地铺,因为被褥也只有一床,没再有多余了。 宋文律喝口水,走到屋里唯一能坐人的床前,跟宋煋说:“过来我帮你上药。” 宋煋手腕上不仅是青紫,腕骨的地方还被勒出道深深的血印,细细密密的红点落在上面,被白皙的皮肤衬得触目惊心。 “那麻烦宋先生了。” 宋文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接过宋煋手袋里的云南白药,挤在一些在受伤的手腕上,一点点给他擦匀开又按揉,轻声问:“疼不疼?” 宋煋说:“还可以。” 宋文律加重手上力道,把淤青揉开:“那这样呢?” 宋煋疼得倒吸一口气,额头上冒出点细密的汗。 “稍微忍忍。”宋文律眼底闪过道心疼,手下力道却没减少,“现在不给你揉开,明天有你受罪的时候。” 宋煋听了他的话,一只手给男人揉完,又换上另一只。 来回差不多半小时,等手腕上的药彻底被揉进皮肤,宋煋浑身就像在汗水里滚了一遭。 他轻轻喘着气,疼极了,冷汗热汗一起冒,前额上的刘海黏腻地贴皮肤上,鬓角落下滴滴的汗,掉在男人尚未收回的手背上,溅开一圈涟漪。 第37页 第24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宋文律手背被烫了一下。 他以为宋煋被疼哭了,连忙按住少年的肩膀, 把人脸掰起来看。 意外看到宋煋满头是汗, 男人愣了愣问:“毛巾呢?” 宋煋用手背抹汗, 擦下一片水珠, 末了他还哆嗦着打了个喷嚏, 不知道是冷出来的还是热出来的。 总之脸很红。 宋文律放下药膏去了卫生间, 里面挂了块毛毛糙糙的毛巾,原先估计是白色,被用的时间一长就有种老旧黄色。 毛巾拿在手里不太不舒服,扎手,还硬,却散发着股用透明皂仔细搓洗过味道,是淡淡的柠檬香。 毛巾前面的镜子上还刻着些斑驳的划痕, 宋文律手指摸上去, 很糙。 外间,揉着手腕的宋煋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他拧眉,抬眼看男人拿着毛巾从卫生间走出来,将毛巾搭在他头发上。 “擦擦。” 指针已经走到午夜两点,药擦好,两人又分别洗了脸, 简单用一块毛巾擦拭过四肢脖颈,就合衣躺在一块草草上了床。 宋煋的床是张一米六长的单人床, 屋里热, 床上就铺了层竹编凉蓆, 解暑。 原身还在的时候,睡姿不好,经常睡醒后脸上一侧就被凉蓆压上块印子,每次都好久才消下去,去工地上就老被人笑话。 宋煋跟路元不同,他睡觉很安稳,往往睡去的姿势跟醒来时没多大变化。 一张单人床睡宋煋一个很充裕,但再加上个高高大大的成年男人,显然就不是这样了。 床是贴近墙壁靠的,宋煋先上了床,蜷起腿睡里边。 宋文律躺他背后,睡外侧,结果一双长腿还露出截腿肚子留外面,晃晃悠悠像在荡鞦韆。 他说:“小路,你再往里点。” 宋煋抿嘴说:“宋先生,我已经贴着墙了。” 墙壁透凉,后背却是铺天盖地的闷热跟男人呼出的热气,冰火两重天下,宋煋已经有些后悔为什么没让男人去住附近江宁街对面的酒店。 宋文律后背有一块是悬空在床外,好像随时可能掉下去。 他们两人枕的一个枕头,身子中间却还空了一块。宋文律稍微往里挪挪,两人胳膊腿的就挤到一起,隔着条薄薄的西装裤,肉贴着肉。 宋煋被挤的又冷又热,不一会儿背上就冒出层汗。 怎么都睡不着。 而宋文律也没再怎么敢动。 他的难过处也不比宋煋差那里,都是一身的热气兼火气,屋里闷的慌,不透风,又有个热乎乎的人在面前,不论本人还是小兄弟都精神抖擞。 宋煋睡下之前t恤换成了件凉快点的工装背心,他白斩鸡似的手臂干干巴巴,连着整块被背心包覆的胸背,都能看到一根根分明的肋骨,唯一有点肉的或许就是屁股上那点儿,但还是太过磕碜了。 宋文律这会儿已经有些想不起来初见少年时他到底为什么会误解对方是那种人了。 明明丁点儿吸引人资本都没有。 或许还是因为少年那手熟稔漂亮的熄烟手法? 漂亮的烟花在手边炸开又熄灭,转瞬即逝的颓唐靡丽。 盯着宋煋的后脑勺,男人有点下神。 少年微微有些胎黄的短发被擦到干爽,松散的落在颈间。 摸起来一定很软。 或许是太累,又或许凉凉的墙壁靠着很舒服,宋煋虽然难受了些,但很快还是睡了过去。 他睡着的时候很乖,呼吸均匀,身体会渐渐缩到一处,等快醒的时候才会重新舒展开。 听着耳边逐渐规律的呼吸声,宋文律也渐渐眯起眼。 半梦半醒间,他总觉得耳朵边有蚊子在飞,闭着眼挥了两下手,蚊子声消下去,裤脚却被叮了个包,木的,很痒。 男人想蜷腿抓,够不到。 可是太痒了,只能从床上坐起来抓。 手机就是在这时候震动了起来,来电是宋文衍。 宋文律拧起眉梢,眼底冷下几分,边抓痒边把电话接起来。 “大哥,今晚玩的爽不爽?”宋文衍吊儿郎当地在电话对面开口,他大概喝了酒,大着舌头吐字不清,语调里轻浮,“我这晚上刚给大哥你准备好的人,还没给你调教好了送到面前呢,大哥就这么快去当护花使者英雄救美了,快跟弟弟说说,大哥那小心上人有没有投怀送抱?干的爽不爽?” “宋文衍。”宋文律语气加重几分,没仔细力道就把蚊子包掐破了,声音冰冷低沉,“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文衍浑不在意男人的冷酷语气,打了个酒嗝笑笑说:“我肯定是不想干什么,主要是看大哥的。你有个男人做情人的事情,爷爷那边儿可还不知道吧?就是不清楚老爷子要是知道这件事,会怎么对待你这个小情人呢。” “……他不是。”宋文律皱眉说。 听到现在才隐隐明白了宋文衍这通电话的目的在于威胁。 是以为自己养了个男情人?所以自以为抓住了他的把柄。 宋文律思绪动的很快,他结合宋煋之前对宋文衍这个名字的陌生程度,跟宋文衍话里话外说少年是自己情人这件事,这下才反应过来少年今晚突然被绑架只怕是被他牵连到了一场无妄之灾中,并且倒霉而不自知。 第38页 宋文律还在思索,宋文衍又开口了。 “大哥,先别急着否认,毕竟大家都在一张床上睡过了不是?男人在床上能干的那点事,咱们心里都有数。”宋文衍早料到男人不会承认,漫不经心地在电话里笑笑说,“不然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我帮你跟你的小情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就把黄市长的女儿让给我。” “……不瞒你说,我跟黄珊珊上过床了。” “要是运气好,只怕黄珊珊现在就有咱们宋家的种了。” 宋文衍还醉醺醺地喋喋不休着:“大哥,我的好大哥,弟弟我从小到大什么都抢不过你,可唯独这个女人,你让给我,让给我咱们还是好兄弟。” 宋文律冷眼听着,没说话。 他没成想黄珊珊最后会跟宋文衍凑到一块。 不过这并不关他的事,黄珊珊更是跟他没关系。 至于好兄弟? 天天脑子里只着想要分家产的好兄弟还是不要也罢。 宋文衍还在那头假情假意说了些话,宋文律听听也就过了。 他最后只要了宋文衍保证不会再碰宋煋的话,两人才终止了这场通话。 电话刚放下,宋文律下意识偏头去看有没有把人吵醒,身旁的人便陡然打了个轻颤。 宋煋只觉得背后的火炉灭了火,他一个人贴着冷冰冰的墙面,要冷死了。 宋文律躺回床上,少年很快就背靠着往后挪了挪,很快就挪进他怀里,差点把他猛地挤下床不说,嘴里还嘟囔着什么话。 仔细一听,好像是声“舒服”。 手臂上的肌肉僵硬了那么一两秒,宋文律反应过来,他反手扣住床沿,想到宋文衍方才的那些话,眼神微暗了些,就想把少年推开。 可到底是没有动作。 他心软了。 可为什么会心软? 那点不清不楚的感觉让宋文律在面对宋煋时应该保有的态度变得极为摇摆不定。 宋文衍跟他说,别否认。 宋文律闭上眼,心底有一团从未滋生过的情绪在悄无声息地不断壮大,直到撞开心脏,直冲脑海深处。 点上支烟慢慢抽完,宋文律透过烟雾看躺在床上的人,兄弟就有点蠢蠢欲动。 这下总不得不承认了,他对一个叫路元的大男孩有了点不一样的感觉。 盘腿坐在床沿,宋文律无奈地盯着少年的后脑勺半晌,又嘆口气。 他重新在床头躺下,到底没忍住用手指轻轻顺进宋煋蓬松的短发轻轻摩挲。 是跟想像中一样柔软。 顺完发,男人又伸手揽过对宋煋的腰。睡梦中的少年还在寻找着热源,他将人抱进怀里捂着,少年很快安稳下来,而直到后半夜,两人间紧密得连黏糊糊的汗都淌下来了,他也没再松开手。 楼底下有租客餵的公鸡打了个响鸣。 太阳出来,新的一天。 宋煋醒过来的时候,男人正靠在门前头抽菸。 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醒的,西装已经重新套在身上,头发也梳的齐整,虽然眼底下瞧着有些青黑色,但整体精神头还不错。 030挺高兴说:“今天的任务目标状态很棒呢!孤独值稳定在27左右,已经是这几天的最低数值了。” 宋煋心情也挺好,跟男人打了声招呼,起身去卫生间沖水上厕所。 从厕所出来,男人还站在门边,菸灰被张纸兜着,没弄脏地。 宋煋说:“宋先生要走了?” 宋文律说是。 他余光略过少年穿着短裤下露出的一大截小细腿,晃了晃眼,半晌才缓声跟宋煋说:“宋文衍最近应该不会再找你麻烦,不用担心平常会再遇到昨天那样的事。” 宋煋沉默片刻,点点头。 他没再仔细追问男人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多时候,刨根问底都不见得有什么好。 事情到了这,就算告一段落。 临走前,宋文律把自己电话给宋煋留了一个,是张名片。 他还没想好接下来要跟少年怎么处,得先冷静冷静。 而就在他出筒子楼不久,宋煋的出租屋很快又有人敲上门。 路大刘一夜没睡好,天亮后就往工地上跑了一趟,碰见赵老二就直接摁着他脑袋一顿拳打脚踢。 他一身蛮力,找准了地方就往赵老二身上招呼,赵老二白天身边没人,被路大刘打了个鼻青脸肿还去了颗门牙,最后还是工地上的工人把路大刘拉开,才救下他一条命。 路大刘想过了,他还是咽不下赵老二的这口气,宋家人他是拿对方没办法,可赵老二呢? 一个建设工地的工头,就光棍点说他前几个月的工钱已经拿到手,往工地上投的钱走的也是明路,他不怕赵老二,打过人后大不了就是后头几个月在这里干不下去,得重新找活干。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揍完赵老二的路大刘没顾别人挽留,拿着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的出了工地。 其实比起赵老二的悽惨,他身上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全是被赵老二那个男人抓咬出的口子跟牙印,没出血,不过挺疼。 但就这么把人揍一顿还挺爽。 路大刘想着,就坐了公交一路到了宋煋之前给他说过的筒子楼外头。 第39页 他往楼上走,先是在二楼碰见个胖女人,脸上带着烫伤,表情疲惫郁郁,一眼看就是生活不如意,处处糟心。 开始路大刘也没想跟女人打听宋煋具体是在几楼,可等女人瞪眼问他是来找人还是来租房之后,路大刘才知道到女人原来是这里的房东。 既然是房东,那就好说了。 路大刘搓搓手,问道:“老妹,你晓不晓得你租客里有个小子,叫路元?我是他哥,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叫路大刘。他昨天出了点事,今天是想来看看他人怎么样。” 其实他挺不确定宋煋现在有事没事,昨晚的事情他想了一夜,稍微睡着的那会儿做梦都是小孩儿被人打得满脸血,直勾勾盯着自己为啥不救他的样子。 陈三翠上下打量路大刘一遍,没看出路大刘跟宋煋俩人有哪里像了,就说:“你找小路?” 路大刘笑两声:“对,对。” 陈三翠又斜眼看这憨憨厚厚的男人一眼,不像是坏的。 她说:“小路在四楼靠左边儿的那间屋子里住,你敲门的时候最好大点声,他平时下班晚,白天睡得沉。” 路大刘惊讶的挑挑眉:“老妹,你跟小路挺熟?” 陈三翠笑笑,把头发往耳朵后面拢,脸上的伤口看着狰狞,但声音还算平静:“小路是个挺好的孩子。不过你说他昨晚出了点事,他出什么事了?” 路大刘面色一遍,嘆口气。 陈三翠没再问,跟路大刘说了句,“你等等。”就回屋拿了半塑胶袋的奶出来,犹豫了下,陈三翠又从里面拿出两袋,才递给路大刘,“你给小路带上去吧,就说是谢谢他上回帮我了。要真是有难处,下月房租我这做姐的可以少收他点。” 路大刘受宠若惊地接过奶。 纯牛奶,还是挺有名的牌子。 超市卖两块六一袋,里面起码有十几袋子。 他提熘着一袋子奶上了楼,在出租屋前定定神,抬手拍下去。 宋煋很快把门打开,瞧见路大刘灰头土脸站在门外,衣兜上全是土,跟个睡大街的流浪汉似的。 “大刘哥,你怎么来了。” 宋煋把他带进屋,路大刘先前前后后把宋煋身上看了个遍,见宋煋活蹦乱跳的很,才放下一颗悬空的心,噼里啪啦一阵问:“小路你昨晚被带走后有没有被赵老二他们欺负?还有找你麻烦的宋家人是谁,你什么时候惹了这类人物?” 宋煋用纸杯给路大刘倒了水,路大刘一口气喝下去,目光灼灼盯着宋煋看。 宋煋揉揉手腕,上头的青紫被男人昨天一揉,今天疼倒是不怎么疼,就是瞧着更可怖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宋煋提前找了件原主的长袖衣服穿上遮住那点儿痕迹,这会儿才没让眼前的跟着路大刘瞎操心。 把昨晚的事情略过金姨那一段,宋煋把昨晚的事跟路大刘浅浅讲了一遍,最后说:“是宋先生救了我。” 路大刘松口气:“人没事就好,宋先生真是个好人。” 宋煋抿嘴,露出个笑:“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 宋文律这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姓路的两人先后发了张好人卡。 不止如此,路大刘人虽说在社会上混了几年,但本性直爽为人实诚憨厚,他想那位宋先生这么厉害的大人物竟然会出面将路元救了下来,他们做小人物的就不能不知恩情,必须要感谢人家。 路大刘搓搓手算着手里那点钱,问宋煋:“小路,你有那位宋先生联繫方式不?” 宋煋说:“有的。”早上男人走之前有给他留下张写着电话的名片。 名片烫着金色的边,高端大气,如同男人身上穿着的各种定制西装,精緻得体。 只瞧一眼,就明白这跟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路大刘跟宋煋想的不一样:“人家帮了咱们那么大的忙,那咱说什么都得当面再谢谢人家。” 宋煋说:“大刘哥,我有跟宋先生道谢。” 路大刘嗤笑一句:“你个小孩懂什么,嘴上说句谢谢最没个屁用,你别管了,这次老哥替你谢人家,过会儿你去给宋先生打个电话,约时间,就说咱们请他吃饭,时间地点他定。” 宋煋无奈地看着路大刘。 汉子在这块是很倔,他是真想感谢宋文律。 要是没有这位好人宋先生,路元现在恐怕就不是现在活楞楞的人了。 “哎,对了。”路大刘突然想起他替陈三翠提的拿袋子牛奶,忙把袋子打开递给宋煋,“这是你楼下那个房东让我带给你的,说是你上次帮她什么事儿,特意谢你的。” 宋煋一愣:“是陈姐?” 路大刘点头:“好像就是这个姓,一个挺胖的女人,脸上有伤。” 宋煋拿出袋奶,上面日期还新鲜。 留了路大刘在筒子楼吃午饭,路大刘就催促着宋煋打电话。 宋煋捏着名片,手里拿的是路大刘的手机。 他那个二手机昨晚被混混摸走了,估摸是不能再找回来。 一串是一位的手机号码,宋煋认认真真按下去,很快响铃三声,被接起来。 宋文律那头刚开完个会,会议内容着重讨论的就是明日建设那块地段的进度。有几个董事以为那块地标给的资源过剩,想要拨回些资金挪到别处,被宋文律否决。 第40页 “资源给的充足,进度却慢了不止隔壁一个月的工,我想问题应该是出在明日建设本身的城建人身上,我记得这块是赵总参与负责,承包下去的工程队似乎是你的一个侄子?”男人手指扣着桌面,缓缓道。 被点名的赵总擦着汗站起来:“宋总,你可别乱说,那工程队的聘用可是走的正规流程,老赵我可没藏丁点儿私心。” 宋文律抬抬眼皮,“是吗?”随后让身后的秘书扔出一摞工程队工头私自将材料调换的资料,铺散开在桌子上,“那这位工程队的工头做的这些事也跟你没关系了?” 赵总眼里闪过道震惊,急忙把自己撇清了:“我又不认识这人,怎么会跟我有关系。” 宋文律嘴角微勾:“那好,这样的话,我们就公事公办。” 心情不错地开完会,宋文律松松领带扣子,正要往办公室走,口袋里的手机就响起来。 是个陌生的江城本地号码。 “餵。”他接起来,声音略微冷淡低沉。 另一头,宋煋看眼路大刘,刘大路使劲伸手给他比划着名要做什么。 “餵。”宋煋说。 一个是扬声,一个是下抑。 宋文律敏锐地从充满电流杂音的通话里听出宋煋的声音:“小路?” “是我。”宋煋抿嘴:“宋先生,打扰了。” “不打扰。”宋文律眼底闪过丝笑,语气轻了不少,“找我做什么?” 宋煋说:“我跟我的朋友想请您吃顿饭。” 宋文律沉声说:“如果是想谢我,那大可不必,你昨晚已经谢过了。” 路大刘在那头听着就很急。 宋煋跟他摇摇头,又听男人说:“手腕好些没,昨晚的药膏我放在床头,今天最好是再找人给你揉一揉,好的会快点。” “什么手腕?”路大刘耳朵尖地听到,皱皱眉头,目光就落在宋煋包的严严实实的袖口上。 宋煋眼底露出点无奈:“宋先生,我很好。” 宋文律也听见路大刘的声音:“你朋友?” 路大刘没忍住拿过宋煋手里的电话,直接跟对面的男人说:“宋先生您好,我是路元他哥,想请您出来吃顿饭,算是感谢您昨天对小路的帮助。吃饭的时间地点您来定,我们请。” 宋文律眉头微皱,微微思索了下,答应下来。 “好。” 时间就定在晚上,地点也熟,在本色娱乐会所。 到底宋煋手腕上的伤没瞒住,路大刘又按着他的人抹上药给他狠狠揉上一顿。乡下汉子常年做活,手心满是老茧,糙的很,把宋煋搓的手差点没断掉,最后红的像两个大萝蔔。 下午路大刘回去拿钱,宋煋只好给甜品店请了假。 他顺道去市区医院走一趟,听说苏杭很快就会醒,就把之前陈三翠给他的牛奶放了两袋给护工,让她拿回家给小孩儿喝。 护工笑眯眯收下,伺候苏杭的时候显然更尽心了些。 030也要喝牛奶,他最近安静不少,不知道在偷偷看什么东西,一出现就跟个戏精俯身一样:“煋煋,你不疼我了是不是?以前咱们相依为命的时候,你有五块钱,两块我都是分给我花。可现在你有了别人,不仅没了棒棒糖,连牛奶都不给030喝了,真是偏心,太偏心了。” 于是宋煋喝了两袋奶,又咬碎了一颗棒棒糖,好歹把030这个小戏精给哄安分了。 030高兴了给宋煋唱歌,哼的调子是昨晚在男人车子里听到的那个女声。 调子很美,阳光也好。 宋煋走在路上突然笑了下,突然感觉现在就挺好。 夜晚来的很快,路大刘带上银行卡跟宋煋到了约定好的地方,两人转了几次车到本色门口,宋文律到的比他们还早点,正靠着车门抽菸。 宋煋总能在男人身边问到股菸丝味,不呛鼻,但绝对说不上好闻。 但的确又是男人的味道。 他跟路大刘走过去,男人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眼底的冷淡与漠然还有他浑然天成的气势让路大刘不大自在,很放不开。 “宋先生。”宋煋熟稔地喊着男人。 路大刘也跟着侷促说一句:“宋先生好。” 宋文律的目光先是落在宋煋身上。 宋煋今天换了身衣服,依旧是很廉价的地摊货,版型肥大宽松的运动服,但总不至于像是短袖短裤那样穿出来失礼。 倒是宋文律认真以为宋煋这么穿挺好看,看着小,年轻,还有活力。 “上去吧。” 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早在中午就打电话在本色定了包间,在三楼。 路大刘混了这么多年江城,多是跟底层的大老爷们儿打交道,他真正见过的大人物没几个,宋文律手下的那个宋恩充其量算是路大刘能接触到的交际圈里最厉害的人,在往上他想不出,也想像不到是个什么样子。 宋煋也不了解像是宋文律这种从豪门大宅里走出来的男人平时过得是怎样的生活。 对从乡下里进城讨生活的他们来说,生活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他们每日都在担忧下月的房租,一日三餐,每月肉可以吃几顿,过年回家的时候要给老婆孩子带几件衣服,跟往家里寄多少钱种种情况。 第41页 一顿小烤城的啤酒跟烧烤炒菜或许就是他们最奢侈的享受。 可在今天,路大刘却眼睁睁地见识到了一道前菜卖出388,一份饭前开胃汤199,几盘硬菜被男人慢条斯理地点下来,就是不消五位数。 “这……”路大刘脸色通红,他手里有张卡,里面也有差不多五位数,却是他的全部家当。 宋煋早早皱起眉头:“宋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文律眼神瞥一眼路大刘,将菜单递给宋煋,说:“还记得我欠你顿饭,今天一起算。” 宋煋说:“宋先生,这不一样,太贵了。” “什么是贵?”宋文律笑了笑,他看着宋煋说,“对你来请我吃顿小摊是你力所能及内能带我吃到最好的东西,那现在轮到我请你,公平起见,也该如此。” 宋煋说:“宋先生,帐不是那么算。” 宋文律摇头,告诉宋煋:“小路,你忘了我是一位商人,最会精打细算。” 宋煋静静看着他,无声反驳。 宋文律眼底平静,同样很沉得住气。 于是还剩路大刘一个糙汉子很茫然。 原本说请客的是他,可现在却被宋文律三言两语换成了他请,这会儿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本色的一桌菜他确实请不起,路大刘也不爱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会儿桌上安静下来,路大刘就突然说:“这样,宋先生,这桌菜算是你请的小路,那我们加一个添头,再开瓶酒,算我们的。” 宋文律略微惊讶的看路大刘一眼,点头同意。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路大刘很快发现饭桌上一直对自己有些攻击性的男人突然就收敛了自己的气势,不由心底松了口气,气氛也渐渐被他炒热起来。 路大刘很会划酒拳,宋文律第一次见,路大刘就跟宋煋演示给男人看。 宋煋第一把输了,喝掉半杯白酒。 第二把又输,又是半杯。 很快宋文律就有点看不下去,他拦住下宋煋的酒杯给他倒扣过去,又让服务员给宋煋盛了热汤,就说自己也想跟路大刘比划比划。 路大刘咧咧嘴,笑了。 宋煋从原身的记忆里得知路大刘同人划酒拳鲜少有输,就默默抱着汤碗,坐在旁边看男人按着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 喝到最后,宋文律拧起眉头,不动了。 路大刘说:“宋先生,再来再来!” “不了。”宋文律的声音还是平稳的,眼底也清醒的很,说出的话却大不相同,“我醉了。” 路大刘哈哈大笑,拍着男人的肩膀说:“宋先生不要找理由了,哪里有人醉了主动喊醉的?大刘我见识这么多年,谁不是嚷嚷自己没醉没醉还能喝。” 他说的这个倒也是常态,但显然宋文律跟一般人不大像。 宋煋了解男人这点,便上前按住路大刘倒酒的手,摇头说:“大刘哥,宋先生应该是真醉了,酒就喝到这里。” 路大刘愣了下,左看看宋煋,再右瞧瞧正襟危坐的宋文律,也不太执着喝酒,就笑说:“那就吃菜吃菜,这么多也不晓得吃不吃的完。”毕竟都好几大百一盘的菜呢,浪费了多可惜。 宋煋说:“吃不掉可以打包。” 旁边,给路大刘转盘的服务员嘴角抽抽,眼里闪过道轻蔑。 “我在本色做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会打包剩菜带走的。” “或许是拿回家餵狗。” 等这服务员出门跟临屋的服务员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临屋服务员笑嘻嘻地回答。 他俩在外面,包间里的客人暂时不需要他们的服务,就能暂时歇歇。 走廊上的电梯叮的一响,拿着方包的女人铁青着脸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面熟的公子哥。 “珊珊,你别走,你听我说,我爸已经愿意了,爷爷那头肯定会答应我们的婚事。”宋文衍边说,拉住黄珊珊的手腕。 黄珊珊被他扯的生疼,眼里含着眼泪,拿包用力砸宋文衍:“呸!谁要嫁给你!宋文衍我告诉你,我喜欢的是你哥,从头到尾都是他,你别再纠缠我了!我是不会嫁给你了!” 宋文衍面色一变,冷笑说:“果然你还惦记着我哥,可你现在肚子里可能已经有了我的种,你哪里来的脸还想嫁给我哥?” 黄珊珊瞪起通红的眼睛:“你别乱说话!” “我是不是乱说,等过一个月,你去医院查查就知道。”宋文衍把黄珊珊拉到身前,凑近了他耳边低声道,“别想了,我哥现在有了小情人,说什么都不会娶你的,你要么现在跟了我,要么等一个月后验孕,要是有了我的种,咱们直接领证,要是没有……” “没有怎么样?”黄珊珊望进宋文衍眼睛里,猛地打了个哆嗦。 “没有,就把你操到怀上我的种为止。” 黄珊珊一听头皮发麻,几乎就要大喊大叫出来。 好在这是在本色,宋文衍不敢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 黄珊珊已经后悔了,她怎么会答应朋友去酒吧玩,竟然还跟宋文衍上了床。 就像狗屎黏到脚上,这下蹭也蹭不掉了。 第42页 两人还在走廊上拉拉扯扯,过道上的服务生垂头竖耳朵地听着八卦,另一头的屋里,路大刘也起了席,开始找袋子装菜。 宋煋帮他收拾,没动过筷子的硬菜都往袋子里装。 两人速度很快,轮到最后剩下的一个盘子,宋煋手刚伸过去,就被人轻轻夺走。 “我来。”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低沉冷静,似乎很可靠。 宋煋愣了下,抬眸说:“宋先生?” “恩。”男人淡淡颔首。 下一秒,他便端着盘子,无视路大刘递来的袋子,直接往旁边垃圾桶里一扔,贼准。 路大刘瞪直了眼:“……”浪费了、浪费了。 第25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随着扑通一声响,路大刘心肝脾肺肾一起疼起来, 提熘着袋子就奔到垃圾桶前往里瞅。 垃圾桶是木质, 里面套了个袋子,先前盛了些菸灰, 现在又添了点剩菜, 看着勉强还不太脏。 抠抠手, 路大刘把袋子拧巴拧巴系上个口往椅子上一放,到底是捨不得花掉的那点钱, 就想桶里挑挑那几块还挺干净的肉骨头, 带回去餵狗也算是顿大餐。 想到这,路大刘就有点嫉妒他住处那只天天来讨食的流浪狗。 狗比人吃的好。 宋文律扔完菜,把干干净净的盘子递回到宋煋面前。 他没看路大刘弯腰对着垃圾桶抠唆,一屁股坐到紧挨宋煋座位的椅子上, 鼻翼微动, 眼睛落在宋煋身上说:“你喝了多少酒?我闻你身上全是酒味。” 宋煋一晚没喝过四两白酒, 他不是容易醉酒的体质,喝酒也不上头, 除非开口说话,就很少能有人发现他有喝过酒。 宋煋清楚男人喝醉了,就说:“宋先生, 我喝的很少, 味道是你身上的。” 论菸酒味儿, 的确是男人身上浓郁, 不仅熏的慌, 还呛。 宋文律不信,他拧起眉,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落在宋煋的椅背上,整个人弯腰前倾,凑近了宋煋的下颚,抬着双冷淡的眼去嗅宋煋的下巴。 宋煋一愣:“宋先生。” “恩?”宋文律用鼻音发出点疑问。 他凑近了闻少年身上的味道,的确酒味很淡,还有种清爽的皂香,挺好闻,嗯,比他好闻多了。 宋煋被男人搞愣一会,动作反应就有点慢。 男人趁机没离开,扬着教抬眸看向宋煋光洁的脸蛋,突然轻笑着说了句,“小毛孩子。”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宋煋颈间冒出点鸡皮疙瘩。 稍稍退开点距离跟男人拉开,宋煋拧眉认真说:“我不小了。” 宋文律保持着前倾的姿势,漫不经心往宋煋裤裆那里看一眼,肯定道:“小。” 宋煋感觉自己额间有根筋在跳,任他脾气很好,也忍不住说:“宋先生,你是在对我耍酒疯吗?” 宋文律似乎沉思了三四秒的,然后点头缓声道:“……我是醉了。” 宋煋一噎,望着男人的眼里满是无奈。 030早在宋煋脑袋里笑成了朵雏菊:“宋煋煋同志,你也有今天。” 原身这具身体男性特徵稍弱,毛发发育的不旺盛,甚至说是很稀少。 路元的体质该是连很多女生都会羡慕的光洁肤质,脸上不仅没有硬朗的胡茬不说,连有些细小的绒毛,也几乎很难看清。 宋煋第一次照镜子的时候一度以为是原身没有发育好,但从原身记忆里看路父跟大哥路虎都是同样的体质后,才明白其实是遗传。 路大刘这时候把垃圾袋里的排骨装好了兜,分开放在另一个椅子上,拿着餐巾纸擦手。 他一打眼就瞧见宋文律跟宋煋那头凑一起。 “小路,你跟宋先生做啥呢?” “没做什么。”宋煋瞥一眼直起腰板的男人,偏头问路大刘,“大刘哥你收拾好了?” 路大刘提起三四个袋子,颠颠重,心满意足说:“好了好了,还剩下些汤水咱们都伸了勺,不好拿,算了。” 宋煋说:“都行。” 转眼三人就一起走出包间,宋文律走前面,他的气势很能唬人,一双冰冷淡漠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醉意,话少而肃穆,每一步都仿佛是走在通往重大会议的红毯上。 后面宋煋跟路大刘就普通了些。 尤其是路大刘用塑胶袋提着那点儿菜晃来晃去,服务生等他人走过去还在捂着嘴偷笑,想着这是哪里来的土鳖攀上金大腿,还真把剩菜给打包带走了。 他们也没想过,出了本色的门,自己出去吃顿饭还不是一样斤斤计较,抠抠索索,恨不得把人饭店的菜挑出点毛病好让老闆给个免单。 都是普通人,谁笑话的了谁? 这时候,走廊尽头的一声尖叫吸引了三楼楼道里所有人的注意。 宋煋跟路大刘都听见了。 抠抠耳朵眼,路大刘犹豫说:“有个女人在喊啊?是不是出事了?” 宋煋摇头:“不清楚。” 这地方他们都不熟,能听得见女人的叫声,却瞧不见人。 不过没再走几步,女人的尖叫声就变的近了。 很快,踉跄着步伐,气到面色发白的年轻女孩攥着手包出现在走廊上,她后面拉扯着个男人,不仅纠纠缠缠,还动手动脚。 第43页 路大刘看见了,想动,又没动。 这种事要是发生在村子里,他早就一百个砖头抡上去了见义勇为英雄救美了。 可见义勇为跟英雄救美这俩词都有个前提,第一是你得正面肛的过,其次你得有成为英雄的资本。 放村子里,路大刘还敢拔刀不平一声吼,可在本色就不行了。 这楼里满是些不明身份的大人物,而他就是个刚被辞了工的无业游民,多管闲事,找死么不是? 路大刘懂得的这些,别人自然也懂,满楼层来来往往的人,没一个上前插手管,全当看不见。 宋煋拧眉望着前头,突然,站他前面的男人侧了下身子,挡住他的全部视线。 宋煋抬眼。 宋文律垂眸。 两人目光正对,宋文律说:“小孩子少看这个。” 宋煋:“……”有完没完。 旁边,纠缠年轻女孩的男人正是宋文衍,被纠缠的是黄珊珊。 “珊珊,你别闹了。”宋文衍跟在黄珊珊身后,不让想让她继续往前走,就拉住黄珊珊的手腕,还装模作样地伸手去揩黄珊珊眼角的眼泪。 黄珊珊画好的眼线早晕花了,宋文衍一抹一手黑,动作就是一顿。 “宋文衍你放开我!”黄珊珊挣扎说。 宋文衍说:“珊珊,你先跟我回包间。” 黄珊珊不听他这一套,只回想着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浑身就要气到爆炸。 她努力冷静下情绪,就死死盯住宋文衍的脸问他:“那种照片你还留了多少?” 宋文衍说:“很多,而且每一张的你都很性感。” 黄珊珊蓦地瞪大眼睛,动作猛然僵住,几乎就要被这个男人的无耻给气背过去。 不过好歹是市长家的千金,黄珊珊也不是真怕了宋文衍,只不过她被男人拍了裸照,就真要被他拿捏在手里坐以待毙不成? 不存在的。 黄珊珊大小姐的脾气上来,还咽不下这口气,管它照片不照片,是裸还是裹,直接就把手里的方包往宋文衍脸上摔。 宋文衍没躲开,鼻子被砸下一道血柱。 离他们四五米之外,宋文律抬眼往两人那头看,神色冰冷模糊。 路大刘也瞅着,又看两人打起来了,就用过来人的口吻给宋煋现场说教:“路啊,哥给你说,这小两口处对象可不是这俩人这么处的,这样的离分肯定不远了。想当年哥追你嫂子的时候,那可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给星星不给月亮,就指着你嫂子能给哥暖暖床,扫扫炕。” 宋文律稍微偏过头,余光落在路大刘眉飞色舞的表情上,若有所思。 到底女人的力气比不过男人,很快黄珊珊的头发就被宋文衍一把抓住,整个人被拽起来。 “宋文衍,你敢!”眼看宋文衍的巴掌就要朝自己落下,黄珊珊不甘示弱,“你打我一下试试?” 宋文衍铁青着脸,鼻樑上还横着道深凹下去的印子。 搞半天,他鼻子是垫的。 没过多久,楼层负责人带着好几个服务生上去劝架,把两个人拉开。 宋文衍捂着鼻子不说话,黄珊珊愤怒地盯着他看。 旁边,看了好长时间戏,冷眼沉默的宋文律终于先被黄珊珊看见。 黄珊珊面色剧变,眼眶里忍了好久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捂着被挣疼的头发,她狼狈地偏开头,张张嘴喊了声:“文律哥。” 宋文衍也看见宋文律了,还有他身后的宋煋,目光阴沉。 宋文律抬抬下颚,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黄小姐。” 宋文衍冷笑地望着男人,他瞥一眼黄珊珊,果然看黄珊珊脸色变得苍白又失落。 凑到女人耳边,他轻声道:“装的什么可怜,你以为他见了刚才咱俩的事,他还会帮你?我昨晚跟他说了,我们在交往,现在你是我的女人。” “你不要脸,人渣。”黄珊珊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都在这里丢尽了,她不愿意再陪宋文衍发疯,只怔怔地多看一眼把自己当陌生人似的宋文律,转身就攥着方包走了。 宋文衍没再跟上去,他鼻子疼的到沖脑门儿,跟楼层负责人骂骂咧咧说:“还不给老子找个看病的过来?” 本色每层都有个应对紧急的临时大夫。 负责三层的是个挺有年纪的老大夫,特别聘请来的。 提着个药箱赶过来,老大夫推推眼镜,又摸摸宋文衍的鼻樑,摇头又嘆气,捣鼓半天好歹把他鼻子里的血给止了,又说是这毛病他看不了,得上医院美容整形科。 宋文衍脸色变了又变,他骂了句医生,看都没看旁人一眼,推开边儿上的楼层负责人,也走了。 一场闹剧无疾而终。 宋煋跟着宋文律出了本色,路大刘看了眼天色还不算特别晚,就说多走两步去挤公交,还能消消食。 宋煋跟他家不在一条道上,方向正好反着。 所以就分头走。 宋文律喝了酒,不能开车,他没叫司机来,路大刘一走人也跟着一晃。 这是还醉着。 宋煋不太放心他,就问:“宋先生怎么回?” 宋文律说:“不想回。” 晚上的月亮挺大,就是不如昨晚的圆,室外温度到了七八点钟照样居高不下。从本色出来单在外面站了没五分钟,身上就起了一层黏糊糊的汗。 第44页 前头的红绿灯亮了起来,有个推着冰激凌车的老爷爷跟他孙子一起过马路。冰激凌车就是辆三轮车改造来的,上面放了几个铁皮圆筒,还有一架简易冰激凌制作机,上头贴着美味冰激凌第一支三块,第二支半价的字标。 这块处的人都是豪车出入,三块一个廉价冰激凌他们看不上眼,生意就没人光顾。 老爷爷打着蒲扇满头大汗的吆喝,孙子就坐在路牙石边啃指甲。 老爷爷拍开孙子放嘴边的手:“吃指甲肚子疼。” 孙子听话不啃了,又去玩蚂蚁窝。 宋煋跟宋文律两个人还在路边站着。 男人说不想回,就跟个树一样扎在原地,不动弹,宋煋也不好走。 030无聊了,吸熘着嘴,说想吃冰激凌。 宋煋刚多看冰激凌车一眼,杵旁边当树干的男人就突然偏过头。 “想吃那个?” 宋煋想说不,可拒绝的话还没开口,030突然贱兮兮说:“煋煋,喝醉酒的任务目标孤独值会比平时波动大,现在你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让他的孤独值升高或者降低哦。” 宋煋:“……” 不多久,宋煋手里就多了个甜筒,草莓味。 030美上天了。 江城的夜景非常繁华,路上人来人往车灯闪烁。 等宋煋吃完甜筒,两人已经莫名其妙并排走在了街上。男人大概是觉得热,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挂胳膊上走,高大笔挺又冷淡严肃,吸引了不少小姑娘往他身上瞧。 男人不说话,宋煋也不晓得要说什么,就听着脑海里030欢快的声音,一路安稳。 出了本色所在的那条大道,转个弯直走过去就是江宁街。 转弯之前,宋煋在路边看到一家蛋糕店,店名周围缠了圈玫瑰花枝,很眼熟。 宋煋脚步微顿,问他旁边的男人:“宋先生,昨天的蛋糕就是在这家店买的吗?” 宋文律慢半拍的停下步子,说:“还想吃?” 030:“想吃想吃想吃!” 宋煋:“……” 就像买甜筒时,不需要经过宋煋回答吃或者不吃,男人就要跨步往店里走,拦都拦不住。 到了晚上,蛋糕店里生意就淡了下去,老闆是中年男人,有点秃,坐在柜檯前面玩手游。一个小店员就在他旁边看着,偶尔插两句嘴,还想指挥老闆作战。 进店的时候,店门口的风铃一响。 老闆抬起头,认出宋文律,笑了出来:“先生,又是你。”他手机扔给小店员,要对方帮忙先玩着,就拍拍屁股从柜檯前头站起来。 “您今天想买个什么样的?” 宋文律沉默不语地看向宋煋。 宋煋目光正落在橱窗里漂亮的蛋糕模型上,是昨晚的那一款。 “又是这个?”老闆眼里闪过点惊讶,突然就不大好意思四说,“昨晚这位先生走的急,我没来得及跟您说,其实您昨天拿走的那个蛋糕是之前店里一对情侣订的,只不过当天那对小情侣之间出了点事,估计是闹翻了,蛋糕就被退了没再拿……这样吧,您今天要是再拿这个,我给您打七折价。” 宋文律听完眉心紧蹙。 他看眼蛋糕,又定定的看向宋煋,沉声说:“不要这款。”晦气。 宋煋本就没想吃,他是被男人硬带进来的。 蛋糕店的老闆是个实诚人,到最后两人什么没买也不气,还转身包了个精緻的纸杯蛋糕送给他们。 出店的时候,店里传来老闆埋怨小店员的声音:“怎么又输了啊,你行不行。” 夜风可以把声音吹到很远的地方。 宋煋提着纸袋,站在路边。 他今晚吃不少,加上一个冰激凌肚子撑得很。 手里的纸杯蛋糕肯定是吃不下,030就有点小失望。 宋文律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火抽起根烟,两人边走,他已经酒醒了大半。 醉的快,清醒的也快。 路边过了一辆车,车主开着窗,车里放着劲爆十足的动感金曲,听不清歌手唱的是个什么词调,就只有鼓点咚咚咚的声音砸在耳朵上,飞过来又飘远。 两人转过弯,前面是个红绿灯。 宋煋说:“宋先生,我家快到了。” 宋文律咬咬菸蒂,“嗯”了声,“我送你过去。” 宋煋说好。 筒子楼到了夜晚就是黑漆漆的一片,路边有白天小贩卖菜剩下的烂菜叶,都没人收拾,偶尔有野猫野狗过来叼两根,咬两口,又呸呸呸地吐掉。 宋文律把人送到楼底下,没再说上去。 虽然他是挺想上去的。 这会儿清醒过来,宋文律心思就有点乱。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宋煋说说他的感觉,也没办法直接跟对女人一样告白对小孩说我对你有意思,你看咱俩在一起处处看之类的话。 都是男人,他怕把人吓走了。 还是怂。 烟抽了大半,宋文律说:“上去吧,有事打电话找我,下次……” 宋煋说:“下次我请宋先生吃蛋糕。”他提提手里的袋子,眼里带着点无奈。 宋文律看着袋子,轻捂额头,想着之前自己干的那点事,又瞧一眼少年衣服下明显变得微微撑起的肚子,没忍住笑出来说:“行吧。” 第45页 夜里有了风,后半夜就下起小雨。 秋天快来了。 宋文律晚上回宋家老宅又住一晚,第二天清晨起来头没怎么疼,精神还不错。 他下楼的时候,宋老爷子正拿着剪刀对着盆花,左一剪子右一刀,很快就把花枝多余的分叉给剪掉在地上,独独剩下支主脉傲立。 宋老爷子剪完,把剪刀递给管家,很快就有佣人来清理地上的残骸花枝残骸。 “怎么不去吃早饭。”宋老爷子抬抬眼皮看一眼宋文律,喝下口清茶,“我听说昨晚文衍跟黄市长的女儿在本色吵架了?” 宋文律静静看着老爷子说是。 圈子里的这种事,传递消息最快,人人都等着看宋黄两家的笑话。 “文衍性子不定,是个不成器的。”宋老爷子嘆口气,放缓了语气说,“他闹出来的事我已经让你小叔去给你黄伯父赔礼道歉了,珊珊那头你去哄着点,别让人家女孩子伤心。” 宋文律眼底闪闪:“文衍跟黄小姐在交往,我出面不合适。” 宋老爷子面色一变,说:“你知道了?” 宋文律点头。 人老了脸上的皱纹就像是一层层沟壑摞在一起,宋老爷子保养得好,却到底是上了年纪,眉头猛然皱起的时候,抬头纹便松松垮垮地挤在一起。 “我会让他们俩分开。”宋老爷子熘着手里的珠串子,看向宋文律,“黄珊珊是爷爷给你选好的媳妇儿,文衍抢不了你的。” 宋文律很早子前就已经了解宋老爷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听见这句话,他心底没多大波动,甚至还出神了一会儿。 宋老爷子还在那头说:“我老了,撑不了几年,等你跟珊珊结了婚,整个宋家爷爷就放手交给你了,你一定要……” “爷爷,我不会跟黄小姐在一起。” 宋文律回过神,打断宋老爷子的话,更无视了老人愕然的双眼,神色很平静,语气认真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第26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刚过八月中没几天, 昨夜里的一场雨就将江城的温热驱散的一干二净。 宋家老宅的前院里种的花草被雨吹倒了几颗, 歪歪扭扭, 花农正忙着整顿,小心翼翼不让名贵花种的娇嫩身躯再受到风吹雨残。 宋老爷子捻在手里的檀木珠子突然崩开一颗, 里面的红线断了, 珠子散落一地。 “你有喜欢的人,还是上次那个公司的女秘书?”宋老爷子没去管落在地上的谭木珠, 充满威严老态的脸上堆满了不悦,摸起旁边的龙头拐棍在脚下重重一敲。 “简直胡闹!我把宋家基业交给你,就是让你这么不顾宋家未来, 胡乱找个乡下女人结婚生子的?我不答应!” 地上的谭木珠丢熘熘地滚。 “您把所谓的宋家未来跟女人牵扯到一起才是胡闹。”宋文律把手抄在口袋里,丝毫不惧宋老爷子满身威严,冷淡道:“我不想跟您吵架。” “黄珊珊你就那么不喜欢?想当年我跟你奶奶还不是……” “您跟奶奶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想必没有再比爷爷您自己更了解的。”宋文律抬眸说, “您想让我重走您的老路吗?” 宋老爷子身形一震, 脸色难看说:“这都是为了宋家。” 宋文律嗤笑一声, 脸上露出个讽刺的笑。 话不投机半句多,想法不同,差别太大。 他没再跟宋老爷交流, 拿起身边的西装外套, 就同一旁面露关切神色的管家说:“这几天我不回老宅住, 晚上不用多准备饭。” “你给我住下!”宋老爷子还在后面梆梆梆叩着拐棍, 末了还猛地咳嗽几声。 宋文律脚步一顿, 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屋里,宋老爷子气红脸,他捂着心口,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里混着浑浊,恨声道:“真是反了天!反了天!” 一旁的管家扶着宋老爷子,目光转向屋外,轻轻嘆下口气。 江宁街筒子楼里买早点的早餐车从巷子里拐出来,摊煎饼果子的小吃车老闆送走一拨客人,笑眯眯看路边的年轻人手里提着个手袋,慢吞吞往楼里走。 远远地,小吃车老闆就开始招呼道:“小路,这么早出去干嘛了呀?” 宋煋迷茫地抬起头,一个喷嚏打出来,脚底下的石子都滚了两滚。 等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搓搓鼻尖,他才跟小吃车老闆说:“出去了一趟。” 小吃车老闆瞧瞧他,仔细看清楚他手里拿的袋子,里面装着两盒药。 宋煋感冒了,被昨晚骤降的气温给冻了个哆嗦。 030一大早就见他状态不对,还没过六点就在脑袋里霹雳乓啷一顿乱吵把人叫醒。 感冒后的宋煋反应变得有些慢,030很担心,小系统也不能日常任性了,就指挥着宋煋穿好衣服,还叫他从柜底搜了件小薄外套穿上,让他去药店买药喝。 “哇,煋煋,你小心脚下,那里有个台阶,对,脚跨出去,别绊倒啦。”030觉得自已做个系统却还为宿主操着做老妈子的心,牛逼到不得了了。 “煋煋你冷不冷呀,走快点,回家多喝热水。” 第46页 “好。” 宋煋精神不太好,心情却还可以。 有030叽叽喳喳一路陪着,宋煋很快就回到出租屋。 用老旧的水壶炖上一壶热水,把感冒沖剂拆开口,红褐色的细小颗粒落在杯子里,哗啦一下被壶里热水沖开,杯里冒出一股甜中带苦的味道。 宋煋双手抱着杯子,等药稍微不那么烫了一口喝下去,胃里就像是被烫了一圈,暖暖和和,身子也一轻。 他鼻子堵了,舌头也尝不出甜苦,说话瓮声瓮气:“系统,我再睡会。” 被中成药涩到无法言喻的030艰难开口:“那煋煋你多睡会。” 都说病来如山倒,宋煋在出租屋里躺了一天,感冒也没见好。 下午陈三翠敲门,给宋煋把上回的布子洗干净了送回来。 门被打开,门外的陈三翠一看出宋煋脸色不好,鼻子上被搓的起了一层干皮,犹豫一下说:“这是感冒了吧?姐家里还煮了点姜糖水,小路你拿个碗跟姐去家里盛点?” 宋煋提不起精神,勉强笑笑说:“陈姐,不了,昨天还没谢谢你给的牛奶,很好喝。” “哎,大牌子呢,肯定好喝。”陈三翠把头发往耳朵后头扯,听宋煋说不喝她家姜糖水,也没强求,只说,“那小路你好好休息,我这下去了。” 女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楼道里。 030咂咂嘴,回味了下牛奶的味道,疑惑问:“煋煋,这个房东大姐怎么对你这么好了?又是嘘寒又是问暖的诶!” 宋煋关上门,在门边靠了会,发着呆没说话。 晚上的班还是要上的,虽然宋煋感冒后反应慢了些,可030该靠谱的时候一点都不掉链子,连让他口水直流的小甜点们都被它强行忍痛移开注意。 “还有半小时下班,宋煋煋同志,我们的胜利就在眼前啦!”030非常真情实感地发出一声欢呼。 宋煋擦完一桌,把抹布放在水里搓干净。 浑浊的水已经不干净,突然里面冒出个人的倒影。 抬起头,宋煋眼前出现的高大身影,男人宽阔的肩背比电视里走出的顶尖男模也不逞多让。 宋文律早在宋煋前面站了好一会,见宋煋看到他,便蹙眉凑近少年的脸说:“脸色怎么那么差?” 宋煋愣了愣,说:“感冒了。”又问接着问,“宋先生是来店里吃甜点吗?” 宋文律语气一顿:“……是。”他看少年脸色不好,没大好气,“生病还不在家好好待着。” 宋煋笑了,没回答男人的话,反而是把抹布拧干了,才慢吞吞说:“昨天说过下次见面请您吃蛋糕,现在刚好,您想吃什么,我可以请客。” 宋文律本来想说不用,可看到少年认真的双眸,就鬼使神差地应了下去,别别扭扭说了句:“都可以。” 蛋糕最后成了个款精緻的甜点,男人受不了甜点甜腻的味道,又叫了被黑咖啡慢慢喝。 宋煋还在一旁忙碌,宋文律就盯着他发呆。 其实原本不想进来的,明明想好了要冷静几天,仔细想想再说。 可车子就是不知不觉开到这家店门口,尤其是在看到少年穿着身合体的制服在店里帮一个小孩子仔细系上手腕上的气球,又眸色温柔地将小孩领回到小孩父母身边后,他怎么都忍不住了。 突然就想到先前喝醉的那一整晚,少年的双手被他扣在心口窝,十指相扣,根根分明。 宋文律发现自己有点变态。 他想把人带回家,就放在家里。 亲一口,咬一口,捂在怀里,怎么都行。 像昨晚那样,怀里心里都是暖的。 喝下口苦咖啡,压下嗓子眼里齁甜的味,男人如鹰似隼的黑眸内闪烁着掠夺的色彩,却在看见少年微微苍白的脸颊后将情绪隐下去,渐渐皱起眉。 那边宋煋又忙活小半个小时,很快就要下班,可再偏头看的时候,男人已经消失在店里,不知去了哪里。 030说:“任务目标是十五分钟之前离开的。” 宋煋望着桌上孤零零的咖啡杯,小甜点被对方吃的很干净。 江城的夜风忽然就吹了起来。 下了班的宋煋从甜品店里出来,头还是晕晕沉沉,不大舒服。 030催促他回家吃药。 走出没两步,眼前有个车灯打起闪,喇叭响了一下。 宋煋抬起眼,眼熟的黑色车子开到面前,男人叼了根烟靠在椅背上,跟他偏头道:“上车。” 车里有鸡汤混着红枣的香气。 宋煋上了车,男人把车停在一边儿,给车窗仔细关上,又抱出个保温盒,把盖子打开。 030吸熘一口:“哇!好香!” 宋煋抿嘴看向男人,男人偏开头,把菸灰磕在菸灰缸上:“怎么了。” “没什么。”宋煋摇头难过地捂住口鼻。 他闻到了烟味,猛地咳嗽出声。 这阵咳嗽来得剧烈,宋煋像是要把肺给震出来。 “你……”宋文律心里猛地一跳,忙把烟掐了,打开车窗给车里散气。 他把菸头扔出车子外面,又去拍宋煋的背:“没事了,车里没味了,还难受?不行,我得带你去医院。” 第47页 少年这阵咳嗽把他吓得心惊肉跳,恨不得给自己个大耳掴子。 粗心大意的傻逼玩意。 好在宋煋很快缓过来。 他捂着口鼻,眼里咳出泪花,眼睛通红,泛白的脸颊也涌上阵红色。 拦住男人匆忙的动作,宋煋嗓音沙哑,摇摇头说:“宋先生,不用。” 宋文律还是不放心,目光紧盯。 宋煋呼出口气,觉得车里没味了,才轻轻咳了咳嗓子。 “怎么感冒的那么厉害。”宋文律皱眉,“吃药了吗?” 宋煋点头:“吃过了。” 宋文律嘆息一声:“好好休息,按时吃药。” 030在宋煋脑海里多加一句:“多喝热水。哇,这是渣男的标配台词诶!” 宋煋没理它。 刚才的菸头被男人猛地扔出去,落在地上,还冒着点菸火气。 旁边就是垃圾桶。 宋煋就提醒他说:“宋先生,你的烟没有灭。” 宋文律懵了一下,眼神问询。 宋煋顿顿,说:“垃圾桶就在旁边。”然后又添一句,“今年是环保年。” 宋文律:“……” 菸头最终走向了它的人生终点,在不可回收垃圾箱内。 红枣枸杞鸡汤的香气还飘在车里,宋文律不容反驳地将整盒鸡汤都放在宋煋怀里。 这是他刚刚去旁边一家小有名气的汤水店里询问过店员后才买下的,说不仅可以补身体,对生病感冒的人也很有用。 为了保温,他还特意去超市挑了个保温盒。 宋煋抱着保温盒,愣了一会儿,没吃,反而是将保温盒的盖子盖上,抬眸对男人声音平静说:“宋先生对我很好。” 他这句话是肯定句,并非是疑问,却莫名透着股疏离。 宋文律呼吸一顿,心情有一瞬间的烦闷,也不晓得是为什么,就伸出手呼噜了下头发,装作不在意说:“你还是小孩,被人多照顾点不是应该的?” 宋煋静静看着他,不说话。 少年安静的目光让宋文律有些受不了,就好像说自己的一番真心实意被当作驴肝肺,就成了别有所求。 操蛋的很。 男人烦了就想抽菸,他菸瘾大,这会儿却只能忍着。 “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 宋文律直勾勾盯住宋煋,冷漠的眼底却带着不知名的委屈。 可这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宋煋抿嘴,蹙眉,他想开口说话,却听到030那边叮叮噹噹的声音响了起来,“煋煋!任务目标孤独值发生波动,现在上升好快,27、30、35、47……” 孤独值越飙越高,030都要急哭了。 宋煋张张嘴,看向男人。 男人冷漠地跟他对视,两个人都不说话。 030感觉自己要心态爆炸,在脑海不停催促宋煋说:“煋煋,你快说句话,说句话哄哄他呀,你们闹得什么脾气……”它真的看不懂,刚刚不还是好好的。 夜里有风吹进车里,带进股初秋的凉意。 宋煋打了个喷嚏,穿着薄外套的身体有些冷,打了个哆嗦。 一件西装外套突然兜头扣在他身上,还带着温热的体温。 宋煋抬眼看,是男人微微偏开视线的侧脸。 有夜里的光透过车窗落在男人稜角分明的脸上,青色的胡茬冒出来,平添出一种冷肃颓丧的帅气。 半晌,宋煋说:“宋先生,抱歉。” 宋文律一愣,落在宋煋身上的目光复杂又深沉,末了才发动车子开口说了句:“小孩子生病,还挺爱胡思乱想。” 宋煋抱着鸡汤,这时候就显得特别老实乖巧。 可宋文律却恨不得把人拎起来打屁股,他这辈子活了二十多年,哪会不是别人鞍前马后的伺候他,巴结他,结果他这第一回学着对人好,就被这么对待。 他多难过。 车子到了筒子楼下面,宋文律没上去,让宋煋带着鸡汤走了,他最后没忍住,还嘱咐了句趁热喝,也算很没脾气了。 楼道里一片漆黑,宋煋小心摸索着路,手里的鸡汤攥的挺紧。 “孤独值降回了36,离之前的27还有点距离。”030仔细看了看孤独值面板,不解问:“煋煋,你跟任务目标闹什么脾气嘛。” 宋煋垂着眼帘,不出声。 030说:“任务目标现在还没离开楼下呢。” 宋煋脚步一顿。 030又说:“煋煋,鸡汤好香,今晚喝不喝呀?” 宋煋:“……喝吧。” 红枣枸杞炖的鸡汤有满满的一碗,保温盒很大,里面还贴心地放着勺子。 宋煋进屋打开灯,把保温盒盖打开,坐在床头一口一口地喝着汤,吃得很仔细。 030高兴说:“真好吃。” 宋煋轻轻“恩”了一声,眼神落在漂亮美味的鸡汤上,稍微有些出神。 第二天的天气很好,气温有点回升,是个很舒适的温度。 宋煋的感冒好了不少,除了偶尔还会打个喷嚏,浑身已经轻便了很多。 他早上洗了衣服,又去公共阳台上晾了起来,就听见两个上了年纪的大娘在那里聊天。 第48页 两人聊的内容是怎么给自己家里的小孩儿变着花样做吃食。 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每日都抠抠巴巴地过日子,肉吃的少,油也不舍的用,鸡蛋都是数着数地吃。 可到底家里还有小孩正长身体,嘴也馋,大人捨不得饿着小孩,就会各种想办法把菜做的好些。 宋煋陪在旁边听了两耳朵,两个大娘也瞧见宋煋,就笑呵呵地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等大娘晾完衣服,端着盆子走了,宋煋这才回了出租屋。 他拿了点钱出门,030问他要做什么。 宋煋说:“买点菜。” 030很惊喜:“煋煋,你还会做菜的呀!那我可不可以吃烤猪蹄,昨天在路边闻到味道,超好闻的!” 宋煋手放在口袋,跟楼梯上的租客点头打过招呼,跟030说:“可我没有烧烤架。” 030可以说很失望了。 筒子楼下有一个很大的菜摊,很多小贩挑了菜来这边卖,因为不会有城管来管,也没有什么帮派在这里收乱七八糟的保护费。 菜价很便宜,宋煋挑挑拣拣,还跟个大叔在那边还了半天价。 卖菜大叔指甲盖里抠着黄泥,表情很无奈:“这几个土豆正好三块二,添你两颗小菠菜算你三块五。” 宋煋又拿了块小山药放上。 卖菜大叔就要给宋煋丢出去。 宋煋瞥一眼大叔手里的秤砣:“您的秤不稳。” 卖菜大叔脸色一变,又偷偷摸摸把秤砣往前挪挪。 宋煋提着袋子给了大叔三块五,袋子里的小山药又多了一截。 等他走远了,卖菜大叔还在那里跟旁边临着的小贩嘟囔:“那小孩儿会看秤啊。” 小贩就笑着拍他的肩说:“就你那秤桿都快斜成那啥披萨斜塔了,你当人家眼瞎。” 卖菜的啐他一口老痰。 宋煋买完菜没回家。 在江宁街上往右走有个旧货市场,他提着菜走过去,选了家门店破旧的二手手机回收店,用三十五块买回快只剩下能打电话发简讯的老旧手机,又问店主买了张五十块的电话卡。 店主给宋煋装好,笑眯眯递给他:“喏,小伙子东西好好拿着哦,咱们店里不包退换。” 宋煋说:“那我先试试成吗?” 店主说:“行啊。” 宋煋凭着原身的印象,先给路大刘打了个电话。 路大刘那头很快接起来,“喂,谁啊。” 话筒里的声音穿透空气,整个店里都充斥着男人浑厚的男中音。 宋煋把话筒拿远了些,说:“大刘哥,是我。” 路大刘那头听见宋煋的声音,不大确定问:“小路?” 宋煋嗯了一声,说这是自己新的联繫方式,又跟他聊了两句,确定这手机没多大问题,就对店主点头出了店。 路上,宋煋将手机放在口袋里,手指时不时触摸过手机的键位,不知道在想什么。 转眼到中午。 宋煋喝过感冒沖剂,去筒子楼的公用厨房那边将土豆洗干净切好,又向别的正在炒菜的租客借了点调料后抬眼看了下时间。 030问:“煋煋,你要做什么好吃的呀。” 宋煋没说话,只是擦干净手,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犹豫几分钟后,仔细又专注地按出个号码。 手机通话响过三声,对面的人接起电话,男人低沉的声音透过话筒在筒子楼里响起。 “……是宋先生吗?”宋煋靠在楼道的窗户口上,眼里难得出现了类似紧张的情绪。 “小路?” “是我,宋先生。” 宋煋抬眼看着围墙外的爬山虎,轻声问询,“您中午,有没有空来我家吃顿饭?” 第27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稍等一下。” 话筒对面男人的声音冷漠, 周围间或夹杂着些谈话声, 他低声跟身旁的人交代了几句, 然后走到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把声音凑近了话筒,放缓语气道,“小路,等我半个小时。” 宋煋说好:“宋先生, 我不急。” 宋氏集团总裁办公室中,几个高层心腹瞅紧了刚刚还满脸乌云密布的总裁表情突然就变得平静温和, 面面相觑几秒, 总觉得自家老大那点儿眼神, 啧啧啧,腻。 一准是有相好的了。 挂断电话的宋文律显然比之前好说话很多,他把之前打回去的方案又看一遍,平心静气说:“仔细改改再拿来给我看。” 几个心腹呼出口气,把嗓子眼儿里那点紧张情绪压下去。 谈完正事,宋文律放下文件问:“感冒生病的人一般吃什么比较补?” 心腹互相懵逼地对视一眼,有个年纪稍微大点儿的犹豫道:“就鸡和鱼吧?做清淡点儿,加点葱姜香菜什么的,反正我感冒那会儿吃啥也尝不出的味, 喝点汤,吃点青菜粥还行。” 宋文律点点头。 他出了公司, 没直接往筒子楼那边儿去, 先开车掉头去了旁边一家大型购物超市, 听导购员叨叨半天,推荐了又推荐,才选好一只从水里捞上来的活鱼。 那鱼通体乌黑,鳞片滑腻腻,放在塑胶袋里还一蹦一蹦地乱跳。 第49页 宋文律一言难尽地提着手里的袋子问导购,“不杀死它?” 导购是个老阿姨,说话带了点儿口音,语速很快也很犀利:“哎哟,小伙子你这就不懂得啦,这鱼回家现杀了吃才最鲜口,现在你叫阿姨给你弄死,回家味道就不好的咯。” 宋文律说:“是吗?” 导购阿姨点头:“是啦是啦。” 宋文律提着鱼又去生禽区。 野生的乌鸡雄赳赳气昂昂地成群站在笼子里,精神头十足地瞪视来来往往的人类,表情骄傲,显然不是一般公鸡。 仔细挑了一圈,宋文律找出其中体格精瘦健壮的那只,很快就宣判下他的命运:“就他吧。” 野生乌鸡被绑住腿倒挂着,鸡毛扑稜稜一地。 旁边杀鸡师傅问要不要把鸡杀了。 “不用。”宋文律定定地看着那只鸡,满意点点头,沉声道,“活的新鲜。” 杀鸡师傅张张嘴,神色复杂,没说话。 车上多了两个活物,乌鸡被扔在后车座,相当精神地用它精瘦的胸脯往前头蹦,很快就咕噜噜地滚下车座被卡住,老实不动弹了。 不过活鱼那头还贼心不死,想要来个鱼跃塑胶袋,飞升上界。 宋文律冷脸瞧着这俩不知死活的东西,一脚油门踩到底,来到筒子楼下。 宋煋那边等了小半小时,他的小山药被炖在锅里,掀开锅盖用筷子戳戳,已经变的十分绵软滑嫩。 陈三翠也来厨房这边做饭,看见宋煋还挺惊讶:“小路还会做饭的呀?” 宋煋点点头,从锅里拿出截小山药递给女人:“陈姐尝尝。” 陈三翠吃一口有点烫舌头,但口感还是很不错。想了想,她从旁边罐子里拿出点白糖,给宋煋说:“吃的时候蘸点糖试试。” 宋煋说好,又把山药放了个小碗,盛了半碗给陈三翠。 陈三翠笑眯了眼,拿了山药回屋,把灶台单独让给宋煋用。 等女人走了,030在宋煋脑海里欢快说:“煋煋,030要吃糖,小山药也要。” 宋煋没听他的,又把锅盖上,闷着。 筒子楼里这会儿没什么人,做午饭的租客为了不跟房东抢地方,一般正午头的时候都不会出来,所以宋煋安静地等在灶台前,就有点没事干。 突然,筒子楼里传来一道嘹亮的鸡鸣。 男人西装笔挺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内,脸色肃穆冷漠,左手一只鸡,右手一条鱼。 宋煋迟疑了一秒:“……宋先生?” 第28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乌鸡声音悽厉地嚎叫着, 两只肥硕的鸡翅膀扑稜稜, 飞了一地鸡毛。 男人的忍耐度已经濒临极限,他把乌鸡丢在灶台边的地上,又把鱼袋子挂到旁边一个铁丝突出的位置, 偏头问宋煋:“鸡跟鱼,会不会做?” 宋煋看了眼活泼精神的小畜生, 犹豫地点点头:“其实宋先生来不用带东西的。” 宋文律无视鸡跟鱼,挑挑眉:“小路, 你以前请客的时候,都不会问问客人想吃什么吗?” 宋煋问:“那宋先生想吃什么?” 宋文律瞅一眼宋煋,想吃你啊。 “就鸡跟鱼吧,现杀的新鲜, 随便做做就行。”男人面上正经,内里变态, 芯子里还装着个怂, 就假装严肃又可靠问, “要不要我帮你搭把手?” 宋煋看一眼活鸡, 点头。 “要怎么帮你?”宋文律抄起袖子, 把衬衫袖口解开往上挽,露出一截精壮的小臂,走到宋煋面前,凑近他仔细看了看, 问, “感冒好点了?” 宋煋说:“昨天喝了宋先生的鸡汤, 好了很多。” 宋文律眼里闪过道情绪,轻笑说:“我还以为你回家就倒了。” 宋煋抬抬眼,声音平静说:“那样很浪费。” 宋文律耸耸肩,眼底笑意却没落回去。 宋煋先前准备下的大多是蔬菜,小青菜被他择好整齐地放在一个筛子里控水,切好的土豆块泡在水里去淀粉,西红柿也洗好摆在案板上,一块红白相间的五花肉被个小铁盆扣着,一切都整齐有序。 可突然一只大尾巴却拍打着水花蹦起来,稳准狠地落在案上,震得西红柿滴熘熘转。 030惊呼:“好野性的一条鱼!我喜欢!” 宋煋沉默地望着从袋子里越狱的大黑鱼半晌,偏头问:“宋先生是在哪里买的鱼?很有精神。” 宋文律说是在超市,还向宋煋复述了一遍导购老阿姨跟他说过的黑鱼营养价值,然后又问:“这鱼要怎么杀?你跟我说说,我来。” 很难想像会有这么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破破烂烂的灶台前,一脸严肃认真得向人讨教怎么杀鱼这种市井家常。 怎么看对方都该是坐在干净明亮的会议室里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才对。 楼道里路过个追着调皮孙子跑的大妈,眼睛黏到宋文律身上就没再移开眼,差点把孙子跟丢。 宋煋抿嘴,想了想到底没让男人帮忙插手。 杀活鱼的过程很粗暴,宋煋一双手扣住鱼鳃,把鱼狠狠往案板上一摔,活蹦乱跳的大黑鱼瞬间被砸晕了过去,像是死了一样。 宋文律震惊地看着少年这暴力的一摔,下腹陡然一紧,就有点疼。 第50页 宋煋没注意男人复杂的表情,他接下去用刀把鱼腹剖开道口子,掰开里头露出黑鱼内脏。 给鱼清理内脏脏污是个很细緻的活。 宋煋把手弄得满是腥味,还沾了些血污,眼睛却还一眨不眨地处理着鱼身。 030是个只敢吃不敢看的小怂蛋,在宋煋脑海里哭唧唧就是一句:“好残忍,煋煋,大黑好可怜啊。” 宋煋问它:“谁是大黑?” 030说:“是大黑鱼呀,黑不熘秋,就叫它大黑好啦。” 宋煋手下动作没停,漫不经心在脑海里跟030说着话:“那杀猪也残忍,系统你的猪蹄还要不要吃?” 030内心挣扎0.5秒钟,语气沉痛道:“吃,还是要的。” 亲眼目睹了一条鱼的死亡,宋文律这会儿已经很麻木了,回过神,他撸撸袖子,就想说他来帮忙。 旁边追着孙子跑的大妈时候却抱着孙子凑过来,跟宋煋套近乎:“小路中午做鱼吃吶,哎哟,处理的很干净嘛,旁边这老闆是你朋友呢?老闆好啊。” 宋文律冷淡地对大妈点点头。 大妈单手抱着的小孩吸熘着手指,指着鱼说:“奶奶,吃鱼鱼,我想吃鱼鱼。” “那个小路呀,”大妈拍一把小孩的后脑勺,转脸舔着跟宋煋笑说,“你看你们俩这一条鱼也吃不完,那里面掏出来的鱼籽就包给大娘呗?给小孩子解解馋。” 这大妈是上午宋煋在阳台碰见的那个,宋煋没多想,见男人没有意见,就将掏出来的鱼籽装到个袋子里。 “给。” 大妈笑的眼不见眼地颠颠袋子,临走前还跟宋文律夸了好几句“小路人好,年轻上进,心地善良,还特别踏实肯干”之类,总之好话一箩筐,也不管之前跟宋煋才见过几面。 倒是宋文律的冷肃的表情一缓,听得极为认真,还不时跟着点头。 宋煋偏头往他那头看,正巧眼含笑意的宋文律也偏过头,两人对视一眼,宋煋愣了愣,倒是宋文律先走到他旁边低声说:“我帮你洗鱼?” 宋煋把鱼放在盆子里,让开点位置,抿嘴道:“那麻烦宋先生了。” 洗鱼很简单,只要将鱼身里的血水洗出来就好,这活没什么技术,宋文律就把鱼放在水里沖。 可那头还有只更难搞的野生乌鸡还在虎视眈眈。 宋煋洗干净手把乌鸡提起来,乌鸡就拿眼睛瞪他,可狠了。 030在脑海里说:“瞪什么瞪呀,待会儿就把你吃掉!” 穿越前,宋煋小时候是跟奶奶在乡下过,他奶人抠,把家里餵得那几只鸡看的比谁都重要,每天弄了小米都要赶忙拿去喂,而鸡这种畜生凶起来能上天,宋煋就有次替他奶餵鸡的时候被鸡捉过手,右手虎口的地方留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疤。 杀鸡这种事除非逢年过节,否则他奶绝对捨不得把鸡杀了吃,宋煋到现在多少只留了点以往的印象,单单清楚杀鸡需要先放血。 他拿了把柜子旁边摆着的剪刀,上面沾着迹,不知道上回是谁用过,没洗干净。 野生乌鸡的腿还被绑着,宋煋靠近它,它就扑棱个不停,黑豆眼里闪烁着精光。 宋煋只能用手使劲压住它的翅膀,然后把鸡抱起来。 可怀里抱着鸡了,鸡还不老实,宋煋就有些难办。 宋文律看过来的时候差点没有笑出声,他感觉自己似乎搞了个大乌龙。 但到底是好面子,宋文律表面没表现出来,只是把洗干净的鱼放在一边,接过宋煋手里的剪刀,问他要怎么办。 宋煋说:“宋先生你找到鸡脖子上的血管,用剪刀割破就好了。” 宋文律端过个小碗,按宋煋的说法是用来盛鸡血。 之后两个人就凑在一块,几乎是头碰头地一起拧眉瞅着鸡犯愁,宋文律漫不经心地微微抬眼,能看到宋煋专注摸着鸡的脖子,寻找血管在哪的认真模样。 少年的杀鱼的时候身上沾了些腥气,不好闻,甚至说很难闻,但宋文律就是想靠他近点,再近点。 突然就觉得自己有点完蛋。 可能是疯了。 宋煋很快摸到血管的位置,按住说:“宋先生,剪这里。” 宋文律回过神,拿着剪刀一剪子扎下去,汨汨的鸡血就从鸡脖子里呲出来,乌鸡叫不出来,却死命在宋煋怀里挣扎着。 鸡血溅了一地,宋煋被吓了一跳,手一松,扑稜稜的鸡翅膀下就扬起纷飞的鸡毛。 宋文律也被乌鸡的求生欲给镇住,就那么一不留神被乌鸡脱手飞走。 他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抓,却不想乌鸡竟然回头往宋煋怀里窜,于是手就一下子穿过宋煋的肩头,人也跟着前倾过去。 宋煋还没回过神,面前一片阴影扑过,他抬头,还没看清眼前是什么,感到嘴上一软又一疼,就猛地跌坐在地上。 嘴里迅速遍布的是一股带着铁锈的咸味,顺着呼吸灌进肺里。 宋煋捂住嘴,疼的白了脸,坐在地上没动。 前方,宋文律也单膝半跪在地上。 男人昂贵的西裤沾上灰尘,往日习惯性紧抿着的下唇此时印着个明晃晃的牙印,不深,却被咬出了点血印子。 有点痛。 还有点……爽? 第51页 宋文律兀自愣怔出神,回想着唇上那一秒钟的柔软,眼神恍惚。 旁边,脖子还在飙血的乌鸡蹦到灶台上,发了个疯一样的奔跑,血点子还四处甩着,一片狼藉。 它跑累了,就斜眼瞅着灶台前的俩人,昂首的站在灶台上。 鸡大爷永远是你鸡大爷。 那头陈三翠收拾完家里垃圾正准备下楼倒,看到灶台前的血点子差点没把眼睛瞪出来。 她瞧着地上坐着的俩人,怪糟心说:“这是做啥呢?” 筒子楼的厨房灶台边一片纷乱,市区医院住院部的一间病房中,中年护工却在百无聊赖地撑着腮打哈欠。 她旁边的床上睡着个青年,青年脸颊苍白消瘦,毫无活力。 突然,青年手指动了下,眼皮微微抬起,又疲惫地落下。 病房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护工清醒过来,打着哈欠就上前开门,嘴里还嘟囔说:“不对啊,这还是不是换药的时候,难不成又是那个小伙子来看朋友?” 打开门,意料之外站着个身形纤细的女人。 女人长相十分柔美,看起来温柔又好说话,连开口的声音都悦耳动听极了:“请问,这是苏杭的病房吗?” 护工自然说是,将人带进屋,疑惑问:“你是病患的朋友吗?” 女人撩撩头发,目光落在床上青年的脸上,眼底闪过一道复杂的情绪,而后笑着说:“不是,我是他妹妹,叫苏向荷。” 护工哦了一声,虽然好奇,但是没在多问。 苏向荷这次是打听了好久,才知道苏杭进了医院。 那次她去本色找人却没找到,本来已经放弃,却实在忍耐不下天天被远在乡下的爸妈打过电话来催着要钱。 苏向荷的父亲得了肺病,需要一大笔钱来做手术,苏向荷一个初入社会的小秘书根本没能力支付起这笔钱,就想起了同样在江城的大哥,也就是从小就被家里卖出去的那个孩子。 苏杭离家的那年苏向荷还很小,当时家里一共有三个孩子,二弟还在吃奶的年龄,而她当时正好出着水痘,脸上坑一块肿一块,难看到她妈天天拽着她就打,撒气用。 正巧就是那阵子,家里来了个人,是个拐子。 对方来他们家问她爸妈想不想要钱,有年龄适当长相不错的小孩,就可以跟他换一大笔钱。 她爸妈一辈子从没见过那么多钱,没怎么想就把家里的大儿子给送了出去,而那个人就是苏杭。 苏向荷还能记得自己这个哥哥从小就长得好,所以他在拐子那里卖得很值钱,有整整八百块。 那年过年,她们家里少了一个人,却杀了猪吃了肉,还都穿了新衣服,生活大变样。 苏向荷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没再想起过她这位大哥,可巧的是上个月无意在路上的一瞥,却让她重新发现了苏杭。 当时苏杭正在跟客人进行约会,对方的手脚不干净,吃着饭的功夫就摸来摸去,而苏杭脸上还得陪着笑,笑的浪荡又轻浮。 苏向荷没多久就打听到了苏杭工作的地方,本色娱乐会所七层,全江城最糜烂跟醉生梦死的地方其一。 原本在苏向荷看来,她不会再跟苏杭产生多大的交集,却没想到接下来的十几日,她原本勾到手的宋氏总裁突然跟她说断就断不提,乡下的爸妈更是以生病为由跟她要起了大笔钱。 这笔钱她不愿出,也出不起,于是兜兜转转,苏向荷的目光便又落回到了苏杭的身上。 神色温柔又担忧地望着床上的青年,苏向荷问护工:“我哥他这是怎么回事?人已经昏迷很多天了吗?” 护工狐疑地看眼苏向荷说:“苏小姐,病人的具体情况我不是很了解,不过他昏迷有一阵时间了,甦醒可能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苏向荷将脸颊的碎发挽在耳后,抿抿嘴说:“我下午还有工作,待不了太长时间,你可以不可以留给我一个联繫方式,如果我哥他醒过来,请务必联繫我,我会很快赶过来。”顿了顿,苏向荷又说,“我很担心他。” 护工答应的挺爽快:“行吧。” 苏向荷露出个笑:“那真是多谢了。” 很快病房内的门被关上,护工坐会原先的位置,继续无聊着。 又过了一会护工忍不住了,看看床上的青年,对着门口啐一声,小声说道:“什么人呀,看病人捨不得花个一分钱,还说担心呢,这算的上哪门子的妹妹哟。” 话音刚落,床上青年眉头突然微动,缓缓睁开眼。 第29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哎呀, 小伙子醒啦?”护工惊喜地看到苏杭睁开眼,伸出手指, “来,往这里看, 这是几?” 苏杭疲惫地眨眨眼, 干涩的嘴唇缓缓张开:“……这是哪里?” 护工把床摇起来:“这是医院吶, 嗨呀,你醒了就好,我去给你叫医生。” 中年女人风风火火出了病房,苏杭皱起眉,偏头看自己左手上扎着的针头,就又轻轻闭上眼。 不一会儿, 中年护工带着医生回来, 医生给苏杭做了个检查,说还要住院观察几天,很快又离开。 护工说:“要不要喝水?” 苏杭点点头, 等喝过水,他按按有些抽疼的胃部,又问了护工些事, 得知自己已经昏迷了好几天,还是宋煋先给他垫付的医药费还坚持每天都来医院看自己,眼底就闪过点暖意。 第52页 护工想起刚才走没多久的苏向荷, 就说:“对了, 不久前有个自称是你妹妹的年轻姑娘来找过你, 说是叫苏向荷,小伙子,那是你妹子不?” 苏杭一愣:“我妹妹?” 护工说:“对呀。” 苏杭摇摇头,脸色淡下去说:“我没有妹妹。” 他刚醒,精神头很差劲,没能多说几句话,人便又沉沉睡过去。 护工给他盖上被子,想了想,拿起手机,把之前苏向荷留下的电话给从通讯录里删了,嘴里还自言自语说:“我就说嘛,哪有做妹妹的那么不懂事,正好省我三毛钱话费。” 病房里安静下来,窗外日头正好。 “你们俩闪开我来。” 筒子楼里,陈三翠到底没眼看下去。 女人胖乎乎的身体直接把愣在地上的两个人挤开,抄起袖子就把站在灶台上的鸡大爷抓在手里,扣住脖子倒吊着朝旁边碗里放血,完了还颠颠那只鸡的重量说,“这畜生还挺沉。” 野生乌鸡扑腾的动作渐渐变弱,跟黄泉大黑鱼作伴去了。 宋煋捂着嘴从地上站起来,他无意识地舔舔唇上沾血迹,往旁边走神的男人脸上看一眼,见对方下唇上那个明晃晃的牙印,目光一顿,又迅速撇开。 宋文律正好回过神。 宋煋眼角疼出了点泪花,眼角也红着,整张脸皱成一团。 宋文律也顾不了嘴唇上那点儿伤,就伸手端过宋煋下巴,拉开少年捂着嘴唇的手,仔细又紧张问:“磕疼了没?嘴巴张开我看看。” 宋煋被迫抬起下巴跟男人对视一眼,眉头还拧着,眼底闪过点愕然。 宋文律说:“啊——” 宋煋心里一阵古怪的感觉划过,他怔怔地看着男人,嘴巴浅浅张开。 宋文律的目光掠过少年粉色的唇瓣,喉咙微动,心脏也跟着扑通跳了下。 仔细收回心神,他认真看了半晌,而后放开手,松了口气:“没破皮。” 宋煋退开一步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可能只是简单的发呆。 宋文律没主动提刚才那点事,他跟少年的唇的确是碰到了一起,但动作太过激烈,一点都不美好,他拒绝承认这是自己跟少年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但偶尔还是可以回味一下。 宋总冷漠的脸上露出点懊恼情绪,因为他还不知道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 筒子楼楼道里,不知是谁家中午开门广放电视,信号还不大好,刺刺拉拉的电流声传进楼道,里头女歌手正深情唱着首甜蜜蜜,柔情蜜意又深情款款的小调。 旁边给鸡放血的陈三翠跟着轻哼,笨拙的双脚打着节拍,脸上阴沉刻薄的竖纹都被嘴角那点儿带着怀念的笑遮了下去,连声音都柔软了。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 030听入了神:“煋煋,030喜欢这首歌,好甜呀。”像吃了蜜糖一样,甜的要都冒泡了。 宋煋没听见030在想什么,脑海只有030充满快乐的歌声,甜甜软软,无忧无虑。 宋文律也听入了神,目光落在宋煋脸上眨也不眨。 乌鸡被放完血,就轮到拔毛,拔毛之前需要滚水把鸡整个烫一遍,陈三翠想着这俩小子也不会做,就麻利的煮了锅水,把鸡扔进去就盖上锅盖。 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陈三翠回头跟宋文律露出个笑,就问宋煋:“小路,这鸡你们要怎么吃?” 宋煋看一眼宋文律,上前说:“陈姐,炖汤喝吧。” 陈三翠眼里闪过道惊讶:“炖汤哟,那得小火熬着,骨头炖烂还得三四个小时。这鸡还得拔毛清理内脏,怎么也得再过段时间才能炖上,你们……”这午饭还没吃呢,咋就轮到晚饭了? 好在女人也没把话问到底,她帮着宋煋把鸡处理好了,就催促他赶紧做午饭,后头可是还有人排队等着用灶。 宋煋点头:“谢谢陈姐。” 陈三翠摆摆手,“你那山药挺好吃。” 宋煋把装鸡血的碗给她,陈三翠脸上露出个笑,推拒两回还是收下。 除了那只糟心乌鸡,别的东西做起来宋煋的动作就麻利很多,宋文律帮不上什么忙,就拿了个抹布擦鸡大爷造下的那些鸡血。等他收拾干净了,宋煋几道菜已经装上盘,绿油油的小青菜配着白生生的山药鱼汤还有盘小炒肉跟凉拌的西红柿。 都是简单的家常菜,看着挺好,闻着味道也还不错。 鸡早在旁边炖上了锅,楼里租客间都相互熟识,宋煋也不怕别人偷偷拿了锅里炖的东西。 穷没关系,可做人起码的尊严还是要有。 单为了一口吃的把那点儿自尊跟面子搭上。 不值当。 两人端着菜回了出租屋,就用个小箱子放在床上,两人坐两边,很简陋。 宋文律不在乎这个,他早上没吃饭,这会儿是真饿了。 豪门大院里的那套礼仪标准是做给别人看的,在这里不需要。 男人没怎么在乎什么形象,抱着碗呼呼啦啦就拌着菜吃下去一大碗米饭,等他吃到口凉拌西红柿,嘴上那点儿牙印疼得他倒吸口气,却又被他故意做大的吃饭声给遮掩了过去。 第53页 宋煋吃的很慢。 他今天感冒刚好,胃口还不是大好。 很快宋文律就解决了三碗米饭,大部分的菜都进了他的胃里,活像个无底洞。 030目瞪口呆,还很生气:“煋煋,好吃的全被他吃干净了,他好讨厌,你以后别跟他亲了,净被这个臭男人占便宜的。” 宋煋夹菜的动作就是一顿,以为自己幻听:“系统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030就哼哼唧唧又重复给宋煋重复一遍。 哼,它之前看的可清楚了,要不是任务目标故意把嘴往自家宿主嘴上蹭,他家煋煋怎么会咬到男人的嘴? 那么碰巧嘴对嘴的哦。 又不是演偶像剧。 030气哼哼说:“这个任务目标好讨厌的,他对煋煋你不怀好意。” 宋煋说:“那是个意外。” 030大喊:“意外个鬼!他肯定是看上你了!” 宋煋拧眉说:“宋先生不是同性恋,他喜欢苏小姐。” 030说:“可是那个女孩子不是把他甩了吗?哼,反正他肯定是对你图谋不轨了,这么快就移情别恋的男人,肯定是个渣渣,煋煋咱们做任务行,孤独值清零就走,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 宋煋沉默一下,看向男人。 宋文律若有所觉地抬头,突然放下碗筷,轻笑一声说:“小路这么好的手艺,肯定特别招女孩子们喜欢吧?” 宋煋抿唇不语。 宋文律目光看像被他吃到差不多的饭菜,从烟盒里磕出根烟,夹在手上。 没抽,就是过个干瘾。 “有没有考虑谈个对象?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 男人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状似随意。 宋煋说:“没想过。” 宋文律夹着烟的手指微蜷:“那就是一个有意思的都没有?” 宋煋没说话,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宋文律却丝毫不想放过他:“还是说,小路你不喜欢女人?” “宋先生。”宋煋皱眉,想制止这个话题。 “恩?”宋文律舌尖轻舔下唇上的牙印,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暗芒,如夜狼般的伺机而动。 半晌,他突然露出个笑,笑声释然又低沉。 宋煋不解:“您在笑什么。” “只是有些开心。”宋文律将烟扔回烟盒,拿着外套起身说,“晚上等我回来,一起吃晚饭吧。” 第30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宋煋愣了下, 说好。 临走前,宋文律嘴唇上的牙印还带着点血迹, 他没太在意,用手擦了擦,血迹粘在皮肉上实在擦不掉,就没再管。 宋煋送他出门,欲言又止。 宋文律轻笑声,靠在门边问:“小路有话跟我说?” 宋煋问:“宋先生的伤口需要处理下吗?” “听说口水可以消炎。”宋文律微微弯腰, 跟宋煋对视两秒, 又偏开视线说, “算了,小伤口不碍事, 过会儿就消了。” 宋煋猛地抬眼。 宋文律笑出来,伸手在他头上拍拍:“我走了。” 宋煋抿唇:“那, 宋先生再见。” 宋文律点头,转身走下楼道。 筒子楼里,破旧的墙皮扒在墙面上摇摇晃晃, 没被打扫干净的蛛网上落了尘。 男人高大英挺的身影稳重缓慢, 他把手抄在裤兜里, 迈下最后一层楼梯的时候抬眼看向楼外打的日光,便突然好笑地摇摇头, 又嘆息一声, 自言自语道:“他要是什么时候才不跟我这么见外, 能叫声哥来听听就好了。” 鸡汤熬快好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五点。 宋煋等在灶前头, 时不时揭开锅看看。 偶尔旁边有嘴馋的小娃娃咬着指头过来,奶声奶气叫着他大哥哥,又眼巴巴瞅着锅里煮得软烂奶白、上头还飘着金黄鸡油的鸡汤,他就会盛出小碗给小孩子尝尝鲜。 说起来,在原身的印象里,筒子楼里的住客似乎多是些从农村里来务工的中年汉子跟妇女,偶尔还有些说话语气尖酸刻薄的老大娘,整天嘴碎地聊着每家的那点儿破事。 突然出现这么多小孩,还是第一次。 不过宋煋也清楚,原身还在的时候还在工地上做工,中午跟着路大刘在工地上吃大锅饭,等下工回来,天黑伸手不见五指,别说是小孩,狗都早睡了,见不着也正常。 “谢谢大哥哥!”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脸颊红扑扑地端着小碗里的鸡汤,蹦蹦跳跳就回了屋。 中午时候恰巧就是她家里人放的电视,这会儿门也还没关,隐约瞧见屋里有个端着大盆坐在小板凳上搓洗衣服的老大娘。 小姑娘把碗端在老大娘面前,呼呼热气说:“奶奶吃。” 老大娘笑笑,用沾着洗衣粉的手捏捏小姑娘的脸蛋:“自己吃吧,奶奶洗衣服呢。” 小姑娘吐吐舌头,拿着勺子执着地餵给老大娘:“吃嘛吃嘛。” 老大娘脸上的笑更浓了,连说,好好好,慢慢把小姑娘送进嘴里的小鸡肉块给嚼烂了。 小姑娘眨着眼睛问:“奶奶,好吃吧。” 老大娘说:“好吃的哦。” 宋煋往人家屋里看了会,看奶孙两人吃完小鸡汤,小姑娘又蹲下像模像样地帮老大娘搓衣服,结果弄得满脸肥皂泡后,静静地偏开头往自己锅里看。 第54页 他又往锅里扔了把大料,把火又关小了些,就靠在窗台边上发愣。 小时候很多时间里,宋煋都是这么过的,蹲在家门前的门槛上看天,数数天上飞了几只鸟,飘过几朵云,发会儿呆的时间,不会碰上什么倒霉事,他奶也不会拿着擀面杖像追他堂哥几人那样追在他身后骂“没娘养的小畜生”这种话。 一天天就这么过去,然后长大。 天突然暗下来,宋煋回过神。 打雷了。 大雨倾盆而下,在泥地溅起一个个小的凹坑。 宋文律在一份文件上籤好字。 等助理把文件带出办公室,他捏了捏疲惫的鼻樑,目光落在窗外大颗大颗地打在玻璃上的雨点,不经意就皱起眉头。 看眼时间,刚过五点半。 男人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夹着支笔,他想着少年或许现在正在出租屋里收拾房间,又想对方可能已经下到二楼去守着白天炖上的鸡汤,想着今晚会有这么一个人,在家里守着他。 心就迫不及待了。 临近六点钟,宋文律套上外套要走,宋家人来了电话。 管家满是慌乱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进来:“先生,老爷刚刚心脏病复发晕了过去,这会儿曹医生正在往老宅里赶,您现在有没有事,快回来看看吧。” 曹医生是宋老爷子常年聘用的私人医生,每周会给宋老爷子做一套全身检查。明明上次检查是在两天前,老爷子还一切正常,怎么今天突然就…… 宋文律眉头动动,没再多想,沉声道:“等我回去。” 宋家老宅里,管家挂断电话抹了把头上的汗,曹医生给宋老爷子吃下药,宋老爷子睁开眼问:“大少爷怎么说。” 管家说:“先生说了马上回来。” 宋老爷子满意点头。 宋文律不过半小时就回到老宅。 可意料之外,老宅里不仅没有他想像中老爷子发病后的气氛沉凝,反倒是异常热闹。 身为市长的黄建国坐在宋老爷子对面,手里端着杯热茶追忆着头二十年的艰苦奋斗,神色感慨莫名,他的女儿黄珊珊坐姿安稳地坐在旁边,脸上画着精緻的妆容。 她微微笑着,可仔细看还是能看到她眼下的青痕与疲怠。 宋老爷子人老了就爱提些当年的旧事,有黄建国跟个会说话的老僕在旁边哄着,老爷子脸上的皱纹都笑到一起,发出中气十足的笑声。 宋文律眉头皱起,走进客厅:“爷爷。” 宋老爷子抬抬眼皮,脸上的笑意隐去一些:“文律回来了?快让管家跟厨房说准备上晚饭。”又偏头跟黄家父女说,“说了这么会儿话,都饿了吧,先吃饭。” 黄建国乐呵呵地笑。 反倒是黄珊珊站起来说:“宋爷爷,宋文衍呢?” 宋老爷子摆摆手,笑容和蔼说:“今天是爷爷替文衍向你道歉,那小畜生不懂事人长歪了,以后他要是再纠缠你,你就跟爷爷说,看爷爷不打断他的腿。” 黄珊珊张张嘴,被黄建国一眼瞪回去。 宋老爷子被旁边的老僕搀扶起来,说:“好了,今天咱们好好吃顿饭,不提他扫兴。” “爷爷。”宋文律叫住宋老爷子,走到他面前,替过老僕的位置,将人扶到餐厅的正座上,沉声道,“既然您身体没事,我今晚还有约,还是不在家吃了。” “什么约能比得上跟老头子吃顿饭重要?”宋老爷子淡淡抬眸,“还是说你有哪家的饭局,跟我说说,爷爷好歹还有点面子,把饭局往后推推不是问题。” 宋文律沉下脸。 宋老爷子缓缓说:“坐下吧。” 宋文律没动,他伸手摸摸口袋里安安静静的手机,垂下的眸子神色模糊说:“那我跟对方说一声。” 黄珊珊神色复杂地望着宋文律走远一些的背影,咬咬嘴唇。 黄建国那头还在给她使眼色。 他知道女儿是跟宋文衍发生了点关系,可现在的年轻人都喊着思想解放,身体解放不是? 在他看来女儿跟宋文衍睡了也没多大关系,只要能嫁进宋家,不管是哪个,对他们黄家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当然如果女儿能直接嫁给宋文律,肯定是比宋文衍要强百倍,就再好不过了。 况且宋老爷子似乎也是这个意思。 想到这里,黄建国笑容满面地拍拍黄珊珊的手背,示意她不要耍性子。 那头宋文律走到拐角处,他手里支着个手机,凑在耳朵上。 不多时,话筒对面就有个安安静静的少年声传进耳里,轻声问:“宋先生快到了吗?” 这时候,宋煋正扒拉着灶底下的蜂窝煤,鸡汤的汤水已经熬到浓稠喷香。 “小路。”宋文律的声音低沉,还有点歉疚,“我这头临时有点事,今晚可能过不去,你先自己吃好不好?” 宋煋拿着火钳拨动拢煤炭的动作一顿,说好,“那宋先生,再见。” “恩。” 宋文律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攥在手中的手机握紧了。 他身前的廊道尽头有道玻璃窗,抬眼能看到外面噼里啪啦下着的大雨,外头花农穿着雨衣雨靴在抢救着花圃里的娇嫩花草,风吹雨打地抬不起头。 第55页 餐桌旁,佣人已经把晚餐摆上桌。 宋老爷子跟黄建国言笑晏晏,宋文律垂下眼帘,慢慢走过去。 管家取来一瓶酒,给宋文律跟黄建国倒上。 轮到黄珊珊,黄珊珊将酒杯倒扣过来,把碎发往而后别了别,轻声说:“谢谢,我不喝酒。” 毕竟,喝酒误事,她已经在这上面吃了个大苦头。 管家愣愣,转头看向宋老爷子。 宋老爷子也不在意,哈哈大笑着说:“小姑娘不喝就不喝吧,陪着我这个身体不好的糟老头子,喝茶。” 黄珊珊勉强笑着点点头。 一顿晚饭吃了将近一小时,桌上宋老爷子总是有意无意把话题往宋文律跟黄珊珊两人的婚事上扯,黄建国笑着附和,倒是宋文律表情淡淡没多表示,不接话头,而黄珊珊不同于几次见面时的情意萌动,整个人都只浅笑着,不吱声。 桌上的白酒下去一瓶,大多进了黄建国的胃,宋文律喝得不多,人还清醒。 吃过饭,宋老爷子又喊黄家父女去客厅聊天,宋文律想了想,还是不愿在人前跟宋老爷子闹得不好看,便提前回了楼上。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刚一进屋,就觉得浑身开始微微发热。 摸摸额头,不是发烧。 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心头的火气不减反增。 宋文律烦躁的扯下西装领带,把衬衫上的三颗扣子解开。 窗外的大雨还在噼里啪啦地下着,洗手间外,传来阵门锁转动的声音。 宋文律听到声音皱着眉走出去,就见黄珊珊双手紧攥着衣服下摆,面色挣扎地站在原地。 “你怎么在屋里。”宋文律大概想到什么,抬手把衬衣扣子扣上,漫不经心说,“管家带你进来的?” 黄珊珊眼里闪过一道错愕。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想张嘴开口说是,可是又有些没脸。 宋文律皱皱眉,看也不看黄珊珊一眼便越过她身前去转动门把手。 门锁转不动,被反锁了。 “出不去的。”黄珊珊低声说。 大概是鬼迷心窍吧,她不想嫁给宋文衍,就只能选择眼前这个男人了。 闭闭眼,黄珊珊祈求说,“文律哥哥,你跟我在屋里呆一晚,就一晚好不好?” 宋文律静静看她,冰冷的眸子里满是利刃。 屋里有片刻的沉寂。 不多时,黄珊珊睁开眼,看到男人额角细密的汗与眼底的隐忍。 也不知怎么想的,她咬咬嘴唇,闭上眼便往宋文律怀里扑。 宋文律毫不留情把她一手推开,忍耐住心底的厌恶,冷声道:“黄小姐,自重。” 黄珊珊猛地跌坐在地上,不可思议地扬起头。 男人的脸上只有冷漠、不屑与厌恶。 ……荒唐。 太荒唐了。 呆愣半晌,黄珊珊蜷起身体,崩溃大哭。 第31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起来。”宋文律沉默地俯视着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女人, 表情一阵不耐,他摸了摸口袋,摸出个烟盒,想了想又放回去,沉声说,“哭没用。” 黄珊珊哭声一顿, 捂着脸摇头:“对不起, 对不起……” 宋文律蹲下, 面无表情说:“黄小姐被管家带上来,黄市长知道吗?” 黄珊珊摇头, 声音哽咽:“是我鬼迷心窍,跟我爸没关系。” 事实上,黄建国酒量不好, 黄珊珊被管家引上楼之前,他便被佣人带去了另一间客房休息。 宋文律眉头动动:“是老爷子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只要过了今晚,你就是宋家板上钉钉的长孙媳了?” 黄珊珊咬着嘴唇, 沉默半晌算是承认。 宋文律嗤笑一声,“天真。” “文律哥哥, 我真的没办法了。”黄珊珊偏头, “父亲想让我跟宋家联姻,我不想嫁给宋文衍, 他就是疯子, 除了你没有别的选择。” 宋文律说:“然后呢?” 黄珊珊红肿着眼睛缓缓说:“文律哥哥, 我是喜欢你的, 你娶我好不好?” “喜欢?”宋文律眯起眼,身体的燥热被心底的凉意压下,他几乎要被这个女人气笑,“我实在是想知道,你的猪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黄小姐,九年义务教育都被你吃进肚子里消化成粪了是不是?” “他们逼你跟宋家联姻的时候,是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还是逼你跳楼了?不嫁到宋家就得去死?” “还是说,你人生里的所有意义就是为了家族联姻?” 黄珊珊愕然地睁大眼,一时说不出话。 宋文律说完就起身朝着屋门大力地一踹,结实的门板摇晃一下。 “等出了这个门。”宋文律撩起袖子,退后一些又是一脚。 门脚的螺丝掉掉下来,门外有僕人的惊呼声。 “我劝你最好能变得清醒一些。” 宋文律不屑地在嘴角勾起个嘲讽的笑,偏头俯视黄珊珊一眼,冷声说。 门板松动的很快,被男人踹开的一瞬间,管家白着脸站在门外,颤声道:“先生,您跟黄小姐……” 宋文律轻瞥他一眼,眼底冰冷:“什么都没发生,让你跟爷爷失望了。” 第56页 夜里风凉雨大。 宋煋熬好的鸡汤出了锅,他给自己端了一碗,没回屋,蹲在台阶上慢慢喝。 030喜滋滋说:“真好喝,煋煋的手艺真棒。” 宋煋抿唇,露出个浅浅的酒窝。 鸡汤要趁热趁鲜喝,出租屋里没有冰箱放不住,宋煋自己喝了半锅,剩下的给楼里住户全分了下去,就从出租屋里翻出路元之前用的雨靴跟雨伞,顶着没停的大雨去了甜品店。 下班回筒子楼的时候,照旧是临近半夜。 雨一点都没变小,大雨沖刷的世界里似乎只有哗啦的雨声、水声,偌大一个江城都被淹没在了漫天的雨幕里,积累的雨水汇聚在脚下,淹没脚踝。 筒子楼下没有光,前面站了个人,没打伞,浑身都湿了。 宋煋走过去,雨伞是刚好可以容纳一人的大小,他抬起伞,略微惊讶地朝对方的背影不确定地喊了句:“宋先生?” 宋文律转过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明明外表格外狼狈,却偏偏笑得帅气:“来的有点晚,鸡汤还有吗?” 伞倾斜过一半,宋煋肩头湿了块地方。 他抬抬头,同缩进伞底的男人说:“分光了。” 宋文律倒也不是很介意,还漫不经心问:“都分给谁了?” 宋煋带他往楼里走,慢慢说着筒子楼里的住户,相熟的、不熟的,有记得名字的大人小孩,也有蹭吃蹭喝的陌生租客。 很多人。 “你个小混蛋还真是大方。”宋文律笑在宋煋身边嘀咕一句。 宋煋没听太清,抬起眼。 宋文律又遗憾说:“这么一听,别人都有,单单就是没有我的份了。” 宋煋声音平静:“宋先生说过今晚不来了。” 宋文律眯了眯眼没说话。 两人进了楼道,宋煋收起伞,晃晃伞身积的雨水。 宋文律跟在他身后,脚下的雨水淌在楼道里,落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盖过了宋煋的。 楼道里光线很暗,两个人慢慢走,寂静的空间里只有两道静静的喘息声。 明明是淋了半天的雨水,可宋文律还能感受到那股来自身体内部汹涌不止的躁动与火热。 烦躁地耙耙淋湿的头发,男人的眼底闪过阵焦躁与不耐。 “宋先生很累吗?”宋煋停下脚步,摸着黑往男人的方向看,轻声说,“你的呼吸很沉,我们可以先休息下,还有两层楼。” “不累。”宋文律想也没就想说,“先上楼进屋,你感冒还没好,别重感。” 宋煋说:“好。” 出租屋里有宋煋临走时煮好的热水,卫生间里没有热水器,只有一个装满自来水的淋浴器。 两人进了屋,宋煋拿毛巾简单擦着衣服上被淋湿那小块,宋文律匆匆借了他的卫生间就进了门。 030还在疑惑问:“煋吶,任务目标这么晚来找你做什么?不是说今晚有事不来了嘛。” 宋煋说他不知道:“可能,宋先生没吃饱?” 030略略略。 宋煋擦干肩头,脱下外面穿的薄外套,就拿了个晾衣撑将衣服挂在墙边。 旁边有男人进屋后脱下的西装,也湿的滴水。 宋煋想了想,同样用晾衣架把西装撑起来,又去了柜子里,翻出原身路元之前买大的一件衬衫,然后敲响卫生间的门,轻声说:“宋先生,你要不要换下里面的衣服?” 卫生间里一阵安静。 半晌,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来:“……不用。” 宋煋拧眉,站在门外:“您感冒了?” 一门之隔,逼仄狭小的卫生间内,宋文律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他的眼眶微微发红,头上冷水从花洒里喷洒而下,将他整个人包裹在一片冰凉中。 可是没用,也不够。 少年的声音堪比浓烈的催化剂。 他到底再也冷静不了。 宋文律苦笑一声闭上眼。 他想像着门外少年的模样,清秀姣好的五官还有很少笑,但笑起来一定很好看的眼睛,心头就是一阵躁动难耐。 欲望压迫理智,不过一瞬间而已。 下一秒,宋文律打开门,伸手将门外的人一把抓到怀里,低头就压了下去。 宋煋手里的衬衫掉在地上。 男人嘴里的酒水味很浓烈,亲吻的方式也显得疯狂直接而毫无章法。 唇与唇接触,他长驱直入,直接破开宋煋没有防备的牙关,探进去便肆意猖狂。 宋煋被亲的很疼,嘴里喘不上气,舌尖发麻。 他整个人都懵了,眼睛睁的很大。 “闭眼。”宋文律微微抬头,声音沙哑,他伸手摸过宋煋后颈微微潮湿的短发与细腻滑嫩的颈间皮肤,又将人往自己怀里按按,语气里带着些诱哄道,“乖啊,张嘴。” 宋煋回过神,眉心拧在一起。 他在心里喊了两声系统,可030好像从他脑海里消失了,完全没有回应。 无措地抿抿唇,宋煋努力冷静道:“宋先生,我不是女孩子,你这样做不对。” “哪里不对?”宋文律呼吸粗重地反问。 宋煋拧眉,慢慢说:“亲我……”不对。 第57页 他还没说完,宋文律眼里便闪过道笑意,抢声说了句好,便又低头压在宋煋被吻红的唇上,轻轻堵住少年嘴里未尽的两字。 嘴里再次充斥上浓郁的酒味。 宋煋蹙着眉,却到底没把人推开。 他的眉心被男人用手指一遍遍摩挲,直到渐渐舒展。 宋煋缓缓闭上眼。 狭小的卫生间内,两人微喘的呼吸交织在耳畔,亲密无间。 半晌,两人分开,宋文律把下巴搭在宋煋肩头,侧脸轻笑地亲了亲他的颈肉,十分确定道:“小路,你不喜欢女人。” 宋煋闭着眼,不说话。 宋文律又亲亲他的耳尖,心里的那点不确定跟犹疑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轻声说:“小路,你硬了,对着我。” 宋煋缓缓睁开眼,眸光微闪:“宋先生,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不用男人点出,他也感受到了这具身体的变化。 一阵汹涌的热潮汇聚向下,热火朝天,生机勃勃。 他管不住。 第32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男人还在捧着宋煋的脸亲。 他就跟属狗的一样,亲亲鼻尖, 亲亲额角, 再亲亲脸蛋。 他还听了宋煋的话, 闷声不说了, 光埋头干活。 宋煋被亲得不止嘴疼,脸也开始疼了。 男人太凶, 每一下都卯足了力气。 然后亲完了脸,又亲嘴, 没完没了。 可他感冒还没好全。 忍不了了, 宋煋推推宋文律的肩头:“宋先生, 你放开我。” 宋文律跟贴赖皮膏药似的把宋煋揽怀里,呼吸一紧,低声固执说:“不放。” 宋煋抬头,拧眉看他:“宋先生,你亲的我难受,嘴里破皮了。” 宋文律一听,略微紧张的表情愣怔了下,掰正宋煋的脸, 仔细盯着眼前的人看。 少年只蹙着眉,却不像是恼了他。 大概过了三四秒钟, 宋文律低笑出声:“我还以为你是被我吓到了想跑, 谁知道你这是嫌我技术不好。” 宋煋说:“你抱得紧, 我跑不掉。” 宋文律又亲亲宋煋的鼻尖说:“知道就好。来, 张嘴我看看哪里破了, 我刚刚也没用劲儿咬啊。” 可明明就是拿了吃奶的劲。 宋煋拿手推开男人的脸,又慢吞吞地重复一遍:“宋先生,你先放开我。” 宋文律还是不放。 笑话,人都抱怀里了,放开才是傻子。 “不是说嘴里破了,我看看。” 他把人拦腰搂在怀里,自己的衣服被冷水泡了,也要把宋煋的衣服给祸害个大半,明知道俩人这样都不好受,可宋文律就跟个神经病似的,不松手。 他又把人往怀里搂搂,宋煋就推他,也不给他看嘴里破的地方。 宋文律喉咙一紧,前额抵在宋煋额头上不让他动。 他想过了,喜欢跟心动这东西没法琢磨,可能这辈子就这么一回,以前没觉得,可真惦记上个人,浑身会抓心挠肺的痒,特别不受控制。 不把眼前的人抓住,牢牢抓住,他看不起自己。 喜欢个男的又怎么了,有病就有病吧。 再自私点,他还想拉着少年一起病下去,一起病到药无可医。 想着,宋文律定定看着眼前的少年,两人鼻尖碰鼻尖。 他话在嘴里转来回转了好几圈,总觉得说“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或者“我喜欢你,你当我男朋友吧”,都太普通。 可如果说“我对你有意思,咱俩在一起试一试。”,又太轻浮。 想了半天,宋文律想到他下头兄弟都快爆炸了,这才陡然没过脑子地说了句:“小路,我想跟你睡觉,天天睡一头。” 宋煋抬抬眼皮,男人的气息喷洒在鼻尖,带着点儿潮气。 宋文律紧张的手心是汗,热乎乎地全蹭在了宋煋腰间那块衣服上,仔细说:“跟我好吧,谈对象那种。” 宋煋没跟人谈过,更没被什么人表白过。 但他曾见过很多次属于别人的告白。 正式的,不正式的。 印象里最深的是有次他路过女生宿舍楼下,看到那边地上摆满了一圈的玫瑰花,心形的,外边儿围着一群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道横幅,上头写着字,连起来是句我喜欢你。 玫瑰花围成的圈里,还有个把自己捯饬地格外体面的男生,手里抱着把吉他,就坐在个长凳椅上半眯着眼自弹自唱,帅气又好听。 男生唱完歌告白的时候,跟念诗一样,款款深情。 就像上个世纪的彬彬才子,楼里住着他的风月佳人。 世界上总有无数种不同的告白方式,有的人很浪漫,告白便宛如一场怦然心动的烟火表演,绚烂美丽,有的人朴实腼腆,一句简简单单我喜欢你,便是鼓足了所有勇气,真诚感人。 还是第一次,宋煋听到一句“我想跟你睡觉”,还是对他的告白。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宋煋就没说话。 等了整整好一会儿,宋文律听不到宋煋的回应,就慌了神,冷脸闷声问:“你不答应我吗?”语调里还带了点颤音。 宋煋想了想,抿嘴说:“宋先生,我还不能跟你睡觉。” 第58页 宋文律以为是宋煋在害怕那档子事儿,没做好心理准备呢,就勉强稳住心神,哄道:“那就不睡,我就是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怎么着都行,你别拒绝我。” 宋煋说:“如果我拒绝了,宋先生会不会很伤心?” 宋文律一愣,底哑着嗓子沉声说:“会。” 宋煋问:“有多伤心?” 宋文律被他这个问题问的心头一阵气,直接松开揽着宋煋腰间的手,转而捧住少年的脸,认真说:“伤心到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喜欢的感觉,因为这里是空的。” 说着,他牵着宋煋的一只手摸到心脏的位置。 男人强劲有力的心脏砰砰跳动着。 剧烈,火热。 宋煋的手被烫了一下,迅速抽回。 宋文律把宋煋的手攥在自己手心,他感受到少年的手略微冰凉,就用两只手一起握住宋煋的手掌,给他取暖,还故作放松地笑一下说:“你瞧,跟我在一起多好,现在冷了我给可以你暖手。要真到冬天,我还能替你暖暖被窝,要是夏天,我就带你去海边住,海边的篝火晚会看过没有,我们可以在沙滩边支个烧烤架,做海鲜烧烤。” 宋煋抿唇,完全不经哄:“宋先生,我现在手冷,完全是因为你。” 他们两个浑身湿着,全是男人的锅。 宋文律眼底闪过道无奈,他手指扣紧了宋煋的,放低声音道:“小路,你就给句话,答不答应?” 宋煋轻嘆一声,突然说:“宋先生,如果我重新感冒了,那你也一定会感冒,这要怎么办。” 宋文律先是一愣,又突然惊喜地看向宋煋,直勾勾地盯着他说:“亲都亲过了,当然是要负责到底,你感冒,我陪着。” 宋煋嘴唇微抿,轻声道:“好啊。” 筒子楼外还是倾盆的大雨,气象播报员半夜加急赶班,在电视里插播着市里各地区的雨水侵蚀情况。 筒子楼里中一处狭小的卫生间内,少年替男人抹去了脸上燥热的汗珠,他嘴里染上了属于男人的菸酒气,气息微喘。 宋煋推开男人:“不亲了。” 宋文律压着他不放,轻笑说:“要不要帮你?” 宋煋轻喘口气,慢慢摇了摇头,认真说:“宋先生,你现在还不能碰我。” 宋文律不大愿意地亲着他的耳垂,手从宋煋的颈肉上慢慢移到他的嵴柱,之后是后腰,轻声诱哄说:“小路,憋着难受,我帮你弄出来。” 宋煋还是不同意,拨开男人撩拨火气的手掌,抬眼说:“宋先生,我自己来。” 宋文律环臂笑说:“你在害羞。” 宋煋撩起眼皮,声音平静道:“没有。” 少年的语气跟行动都很坚决,宋文律挑挑眉,想着看少年要怎么自己来的功夫,却不想宋煋先一步打开门,浅浅地瞥了他一眼,便捡了地上的衣服走出门。 宋文律手臂撑着门框,来不及把人抓回来:“……”放手的他是智障。 一扇门将两人重新阻隔开。 宋文律没办法,冷肃着脸,心里却唉声嘆气地靠在门上草草把自己的事儿给办了,又用了花洒把地沖干净了,这才好好脱了衣服,开始沖澡。 中途的时候,他还傻笑了几声,简直无药可救了。 门外,宋煋的脑袋里却突然炸开锅。 030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煋煋,那个臭男人他对你做了什么?他是不是对你动手动脚了?!不行,本系统要跟他打一架!” 宋煋问:“系统你刚才去哪了?” 030委屈道:“这要问煋煋你跟任务目标做了什么才对,系统内部有宿主个人隐私系统不可参与的设定,刚刚030是被屏蔽掉了。” 宋煋若有所思的点头,说:“我刚刚跟宋先生在一起了。” 030没反应过来,声音呆呆的:“煋煋,你说什么?” 宋煋重复一遍,认真说:“宋先生跟我告白,我答应了。” 030:“……煋煋!” 哇,本系统的刀呢?那个臭男人到底对它的煋煋做了什么?! 第33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卫生间里是哗啦啦的流水声, 宋煋靠在门外跟030说话。 他脱了身上湿掉的衣服, 换上件背心跟短裤, 身上的热乎劲没了男人乱摸乱碰很快就消下去。 030还在他脑海里哼哼唧唧个不停:“煋煋, 你怎么就答应他了呀, 你们才接触过几次, 认识了几天,他家里都有什么人你知道吗, 他爸妈是做什么的你清楚嘛, 万一他家庭复杂, 父母兄弟不好相处,那你跟他处对象难道不是给自己找委屈受?” 宋煋说:“我以为宋先生的家庭情况系统你最清楚不过。” 030一噎,说:“本系统这不是担心你嘛。” 宋煋说:“谢谢你, 系统。” 030瞬间被哄到了, 羞涩腼腆说:“不、不客气。” 筒子楼外的雨渐渐小下去, 空气里都是泥土散发出的潮湿气息。 030还是很纠结,它一面在心里给男人戳着小人, 一面小心跟宋煋提醒说:“可是煋煋,你要清楚如果任务目标孤独值清零,这个世界的任务完成后,我们就要去到下个任务世界啦。” 第59页 宋煋听到这句话, 愣了愣。 030继续说:“就算这样的话,你也要继续跟任务目标在一起吗?那分开的时候要多伤心呀。” 宋煋垂眸, 没有回答030的话, 而是轻声问:“系统, 现在宋先生的孤独值是多少?” 030调出孤独值面板,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拿给宋煋看,小声道:“任务目标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好,孤独值只剩下7点,任务应该很快能完成了吧。” 宋煋微闭着眼没说话。 很快030给出的面板消失,宋煋的肩膀突然多了股重量,一双结实的手臂环过他的腰,把他抱住,男人的声音在颈侧响起:“穿这么少冷不冷,不多套上点衣服。” 宋煋推推男人,转身看到对方全身光着,就腰间搭了条他平时用来擦脸的毛巾,眼神有些复杂:“宋先生洗好了?” “恩。”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宋文律一点儿也不害臊,挑眉问,“怎么?” “没什么。”宋煋动动嘴唇,回头给他找了身衣服扔过去,“宋先生今晚还回去吗?” 宋文律跟在他后面,不大高兴地沉声说:“你想我回去?” 宋煋说:“没有的。” 唯一大一点的衣服之前掉在地上湿掉了,宋煋再给宋文律的是他前阵子从小商场里衣服打折时候买回来的,洗了一水还没穿过,崭新崭新。 男人的身板比宋煋大了不止一个码号,捡了宋煋的衣服穿就跟大人套了小孩儿衣服,紧绷绷地束在身上。 搞笑什么的不提,倒真是勒得腰是蜂腰,臀也是翘臀。 030喔嚯一声,嘀咕说一句:“没看出来,任务目标还挺有料嘛。” 宋煋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宋文律无奈地动动胳膊、伸伸腿,手指点下宋煋的额头说:“想笑就笑。” 宋煋摇摇头,去铺床了。 单人床就那么点大,宋煋翻出床薄被子,有点潮了,没晒过,盖在身上不好受。 宋文律也不多讲究,被子不好盖,他就长臂一揽把宋煋搂怀里,低声说:“我搂着你睡,冷不着。” 宋煋抿抿嘴:“谢谢宋先生。” 宋文律心里琢磨着早晚要让少年把称呼给换一换,不叫什么“老公”、“哈尼”、“亲爱的”就算了,怎么也得喊他声哥来听听吧? 想着,他手掌一面拍打着宋煋的后背,跟搂小孩儿睡觉似的把人搂严实了,然后低声哄说:“不早了,睡吧。” 到底是得天独厚的命运之子,明明沖了整晚的凉水澡,男人的身体却还像个大火炉似的。 宋煋累了一晚,很快就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宋文律先被鸡叫声吵醒。 他瞧宋煋还睡得沉,就用手轻轻捂住他的耳朵,又往前靠了靠闻闻少年身上那股皂角的清淡味儿,再瞅准几个地方,亲一亲碰一碰。 这一大早晨的,也是没谁了。 宋煋做了个梦。 梦里有只丰神俊朗的大黑狗伸着舌头不停地围着自己转,黑熘熘的小眼睛里写完期待,他忍不住把狗狗往怀里一抱,却不想大黑狗一下子张开嘴巴,像要把他吞进肚子里。 然后梦就醒了。 宋煋睁开眼,发现床头边儿男人正背影沉沉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喊了声:“宋先生?” 男人像是被吓到一般,浑身一哆嗦,手里攥着团卫生纸就跟着飞出去。 “醒了?”宋文律紧抿着唇一脸严肃地转过头。 宋煋也坐起来,正对着男人轻“恩”一声。 他的腿有些麻,大概是保持了一晚上睡姿没动的缘故。 宋文律给他捏捏腿,说:“楼下那公鸡叫的真响,也不知道是哪家餵的,肥不肥。” 宋煋说:“是个瞎眼老太太散养在院子里的,里头就一只公鸡给母鸡下种用,不卖钱。” 宋文律敲一下宋煋额头:“我又没说把他买来炖汤喝。” 宋煋抬抬眼皮说:“宋先生,我也没说要炖汤。” 宋文律陷入沉默。 早上时间很忙碌,洗洗漱漱吃个早饭就要开始新的一天。 二楼厨房那头很早就有做早饭声了,陈三翠没梳头发,拿着把小葱跟俩鸡蛋满脸阴沉的从屋里头走出来,里面男人消停了还没一两天的声音又骂了起来。 她烦躁地把门踹上,对着门里喊了句:“骂骂骂!饿不死你这个老货!” 宋煋跟宋文律刚下楼,看见陈三翠:“陈姐。” 宋文律又换回了昨晚传来的那套西装,过了一整晚,干了半干,里面还潮着,皱皱巴巴贴在身上。 陈三翠惊讶地抬眼,瞧见男人冷淡的眸子,立即偏开眼,又同宋煋勉强笑说:“起这么早是出去吃饭?” 宋煋点头,往案上看:“陈姐也做早饭?” 陈三翠拿根细绳随便绑绑头发:“煎个小葱鸡蛋给你哥吃。” 两人一路很快下了楼,宋文律要赶在八点前回公寓换好衣服再开车去公司。 昨夜他从宋家老宅出来后直奔筒子楼,车就随手停到了楼外头的一颗树底下,今早过去一看,车顶掉满了被风雨吹打下来的树枝树叶跟泥点子外,还夹了些新鲜的鸟屎。 第60页 也是很惊喜了。 宋文律黑了脸。 030就在宋煋脑海里乐呵呵道:“煋煋,连鸟都看他不顺眼诶。” 宋煋没理它,替男人拿了根大点的树枝,把车头上的那些东西给拨下去,说:“宋先生,时候不早了。” 宋文律不高兴,扔了树枝回头捏捏他的脸,嗓音底哑:“这就赶我走了?” 宋煋说没有,又说:“宋先生,周围会有人路过,看见了不好。” 宋文律嗤笑一声,手没松开,反而人又凑近了些,飞快在低下头,在宋煋脸上亲一口。 宋煋没躲。 周围是树叶被风吹响的沙沙声,绿色的叶尖儿打着旋从空中落下来,堆在车顶。 临走前,宋煋去小吃车那边买了四个肉包,他跟男人一人分两个。 宋文律踹着包子驱车往公寓赶,路上的时候,不过几秒钟他就往包子袋里瞅一眼。 结果还没到公寓呢,他就没忍住,把袋子打开。 路边摊卖的包子味道很油腻,吹凉后面皮里的汁水都冷成了白蒙蒙的油渣。 可宋文律咬一口,又咬一口。 恩,比以前吃过的包子都好吃。 筒子楼里,陈三翠的小葱煎蛋做好了,宋煋提着俩包子上楼正好又碰见。 陈三翠拦住宋煋,给他撕了块女人巴掌大的鸡蛋饼,笑盈盈说:“回来啦?来,跟陈姐说说话。” 宋煋垂着眼安静走过去,疑惑问:“陈姐?” 陈三翠抓抓脸上的疤,又拿抹布擦擦手,漫不经心说:“小路今年也不算小了吧,想过找个什么样的对象没?” 宋煋说没。 陈三翠瞥一眼楼上,语气钦羡说:“你三楼住的小孙,今年也就才20吧,都已经是俩孩子的爹咯。” 宋煋说:“陈姐,我不急。” 陈三翠笑道:“怎么就不急啦?对象还是早找的早好,踏实,等你年龄大了,人家小姑娘早就被抢干净了。” 宋煋眼底闪闪,声音平静道:“陈姐,我没车没房的,小姑娘都不爱跟我。” 陈三翠说:“姐认识个小姑娘,就楼下小诊所里前台收费的那个,模样俊,人也老实能干,她上头俩哥哥,自己是老小呢,姐这边儿看着都挺好,要不给你介绍介绍?” 宋煋摇头,“不了,陈姐。” 陈三翠就急了,心里的话也脱口而出:“怎么就不呢?小路,你可别想错了,跟小苏一样走了歪路。” 第34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宋煋眼皮一跳, 手里抓着的塑胶袋绳口拧成股麻花。 陈三翠眼神复杂, 她卷了捲袖口, 嘆口气语重心长,直接给宋煋把话撂明白了:“陈姐就问你一句, 是不是小苏把你带坏了?我就知道, 你之前退租的时候穷的都没钱吃饭,怎么没两天回来就交了一个月的房租?小路,姐也知道这世道钱不好赚, 日子也难熬, 可你、可你也不能为了点钱把自己都给卖了呀!” 宋煋眉心蹙起:“陈姐,你想错了, 我跟宋先生只是朋友。” 陈三翠失望地望着宋煋, 脸色也淡了点,没好气说:“你也别懵我, 姐好歹比你多吃几年的人粮食,你跟那男人是什么关系,我这眼看错不了。” 宋煋突然扭头往楼道间的一间屋门口看。 屋里头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又传出来, 嘴里喊着陈三翠出门做个早饭用半天时间还不回来,是故意要把自己饿死在屋里,还嚷嚷着要全楼的邻居都来看看。 陈三翠把抹布啪地往案上一扔, 把头偏开朝一边。 她本来还算平和的脸上闪过点灰败的青白, 狠狠端起那碟子还冒着热气的鸡蛋饼, 拧着胯就往屋里走, 嘴里还恶声恶气地扬起嗓子叫道:“叫什么叫!整天吃还堵不上你这张臭嘴!刘大贵, 我陈三翠这辈子是瞎了眼才跟了你这么个混蛋东西!” 屋里,刘大贵躺在床上脸色狰狞,对着门破口大骂:“我操你妈的,你个不下蛋的老骚货!你以为老子当年想娶你,要不是你那破鞋妹妹中途跟个城里男人跑了,老子选媳妇还轮得到你个老女人?!” 陈三翠脸色一变,掐着腰就跑进屋,眼眶通红去找男人拼命去了,哪还管得了宋煋? 这也算是筒子楼里的常态,房东两口子这么闹起来连个出来瞧热闹的人都没有,只要不跟上回那样差点闹出人命就行。 宋煋站在门外听了会动静。 030咋舌:“这两口子其实是仇人吧。” 宋煋说:“陈姐命不好。” 别人的家务事到底轮不到旁人来管,屋里男人跟女人吵架的声音渐渐消了,宋煋才离开。 下午太阳出来,温度又有点回升,宋煋吃过午饭,想了想还是只穿着一件短袖。 他出门等了辆公交,是往市区医院里去。 护工正在病房里拿暖壶给苏杭倒水,窗户外头空气不错,开了窗,医院楼花坛里的花香就飘进来,还能听见小孩儿在草坪上笑笑闹闹的声音。 苏杭昏迷好几天没洗澡,醒了总觉得身上痒的不舒服,都要臭死了。 “姐,我这什么时候能下床?” 护工手里端着热水缸子,呼呼吹着气,瞥了眼苏杭瘦瘦弱弱的那点身板,不确定说:“估计得再三四天吧?等医生来了问问。” 第61页 苏杭失望地把头歪在枕头上,“还不能联繫上小路?” 护工把病床摇高,让苏杭半靠在床上,又把热水缸跟药一起递给他,人也挺纳闷说:“前两天我给他打电话还接来着,这两天不知道怎么,昨天没来就算了,电话也没人接。” 苏杭慢慢蹙起眉,把药喝下去,眼里头有点担忧。 突然病房门被一阵敲响。 护工上前开门,还笑着跟苏杭说:“肯定是小路来了。” 苏杭微微直起身子,往门外看。 门很快被打开,穿着职业女装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进来,她惊诧地望向床上已然甦醒的青年,适当地露出一个浅笑,声音惊喜道:“大哥,你终于醒了!” 苏杭抬眸,瞳孔微凝。 市区医院外,宋煋下了公交往路边的水果摊子走,正巧宋文律打电话过来问他做什么,宋煋就说买水果。 宋文律正在明日建设的工地上视察工人上工。 他头顶带了个安全帽,人却还是有点儿灰头土脸的。 走到一处稍微安静的地方,宋文律说,“早上感冒没再反覆吧?” 宋煋说没有。 他挑了斤苹果跟香蕉,水果贩子给他要七块一,最后收了七块。 宋文律等了一会儿,眼底露出点笑,仔细嘱咐道:“你感冒刚好,出门在外面多套件衣服。” 宋煋抬抬胳膊看眼身上的短袖,眨眨眼说:“知道了。” 工地那头又有人来找宋文律说话,声音听着还不少,偶尔有几个熟悉的声音,宋煋想应该是之前在工地上的工友。 又过了一会儿,男人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进来,宋煋已经过了个红绿灯。 “小路。” 电话里是两个人呼吸的气音,伴着路边一辆卡车刺耳的鸣笛声。 等卡车开远了,宋煋轻声开口:“宋先生?” “我在。”宋文律抬头看看天上有些晃眼的太阳,低声说,“晚上出来吃饭吧?” 路牙边有个卖棉花糖的青年开着辆三轮车“笃笃笃”跑过来,三轮车的车身上喷了层粉色童话风的车漆,旁边围满了胖乎乎的棉花云,车速很慢,后边还跟着俩七八岁大的小孩儿,小女孩穿了个蓬蓬裙子跟浅蓝色的打底裤,小男孩穿着身小西装。 三轮车停下,男孩买了个大大的棉花糖,跟小女孩你一口我一口。 一阵风吹过来,有糖的味道。 可甜了。 宋煋目光落在两个小孩身上,嘴角上扬说:“好。” 宋文律那头轻笑一声,低低道:“恩。” 电话被挂断,听不到少年的声音了,宋文律感觉整个人都没了劲儿,他整整领带,回头就见路大刘正拿着个本子做着记录,嘴里还在念念叨叨着工地上一些项目的费用出入。 赵老二在施工材料上做的那点小手脚前两天被揪出来,现在早就被撤了下去,工地上早先完成的一些工作都要拆了重建一遍,工人就格外辛苦。宋文律找人把路大刘又喊了回来,又给工人临时多拨了一个月的工资,工地上的效率才又高了上去。 路大刘念叨完了,抬头发现大老闆正直勾勾地瞅着自己,就有点手足无措地挠挠头,人也憨厚地笑出来:“宋总,跟小路通完电话啦?” 宋文律点头。 路大刘抹了把头上的汗,眼里带着真心实意的感谢:“小路能交到您这样的朋友真好。” 宋文律点上根烟,又扔给路大刘一根,漫不经心问:“听说你们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 路大刘抽口烟,蹲在块石头上,目光变得有点怀念,低哑着嗓子慢慢说:“对。我记得当时路小子就只背了个双肩包跟我出的村,仔细说起来,那回我本来还不想带他出来,市里不比乡下好混,我自己都没混出个名堂,哪能带这个小孩子跟我一起出来遭罪?不过我还真没见过比他还倔的小子嘿,我不答应他,他也不说话,就跟我屁股后面走,赶也赶不走,后来出了村子,我也不好再把他打发回去,就那么带出来了。” 宋文律磕磕菸灰,想像着男人话里的场景,没说话。 路大刘还在那里叨叨说着:“小路这小孩儿从小人就内向,特别自卑,跟村子里的小孩都不合群,他话少不爱说,受了欺负也没人知道。我比他稍微大个几岁,帮他出过几回头,但也不怎么管用。对了,他家里还有个哥哥,叫路虎,也是欺负小路最狠的毛头小子之一,啧。” 宋文律听着眉毛挑挑。 “说起来,小路跟我刚出来那会儿路虎媳妇正怀着呢,算算这会儿也该生了,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路大刘嘆息一句,“路叔路婶偏心老大,小路被路虎欺负着也不管,可现在小路跟我跑出来都大半年了,他们也没个声音问问,想起来我都替小路难受,也怪不得他非得跟我出来市里打拼,死活不愿留在家里。” 宋文律听到这里把菸头掐灭了,脸上的笑也渐渐隐了下去。 路大刘以为是男人不爱听着个,忙解释道:“宋总,我说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小路这孩子比旁的一些同龄人活的都不容易,他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家里人也不稀罕他,他现在能有了您这么个朋友真的挺重要的。”说到这,路大刘尴尬地抓抓脸,从石头上跳下来瓮声道,“我就想您多了解了解他,您要是不喜欢听,那咱们现在就回……” 第62页 宋文律打断他,伸手按住路大刘的肩头,沉声道:“没事,你继续跟我说说路元的事吧,我想听。” 第35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地上掉了一堆菸头。 路大刘说了路元许多的事, 从太阳高升说到日头西斜, 说他爹妈偏心眼儿,说他哥被养出了个好逸恶劳的赖皮性子, 说小孩儿受的那些委屈, 也说小孩儿的懂事。 他说的口干舌燥, 嘴里一股烟味儿,苦笑说:“说起来挺可笑的,我这做哥的把小路带进城,按理说是要把人护着,可兜兜转转半年下来,倒成了小路照顾我多些。” 日头挺大,路大刘扒了外褂, 露出精装结实的膀子。 他拿着褂子擦擦额头上的汗, 跟宋文律说开了, 对方的身份到没让他觉得那么侷促了。 皮肤蜡黄的汉子仰头看看天上那朵云, 难得感性一次,说路元进了城不愿意给他添负担, 自己去租江城价钱最低的廉价出租屋, 又说他们上了半年的工, 工头拖欠工钱, 他家里急着用钱的时候,也是路元去得罪工头, 把钱给要了回来。 路大刘说到这里, 眼神落在宋文律身上:“就这件事, 还得多谢宋总了。” 宋文律沉默下,缓缓开口说:“不用。” 地上的土一层层往裤脚上扑,有人推着辆水泥车往这边走,车轮滚进个泥坑里,溅起一串泥点子。 宋文律拍拍裤腿,把最后一根烟捻灭了说:“走吧,去那头看看大伙干的怎么样。” 路大刘蹭蹭布鞋上的泥,说:“好嘞。” 这边明日建设上的工程还在继续,那头市区医院的一间病房里,中年护工朝苏向荷笑笑,一点儿都不心虚自己没把病人甦醒的事情转告给这女人。 她惯是个会看气氛跟脸色的,瞧着两人有话说,就抱着暖壶说自己去热水房接点水。 热水房前面有个护士站,护工抱着暖壶路过,喊了下台前正埋头整理资料的小护士:“725病房的小苏今天还没换药呢,你们赶紧的,这都快三点了。” 护士抬头看看表,笑着朝护工说:“大姐,忘不了。” 护工手里颠颠老旧的暖瓶,往热水房里去了。 病房里,苏杭斜靠在病床上,目光沉凝地打量着坐到病床前的女人。 女人很漂亮,脸上的妆容精緻,嘴角的笑意温柔而无害。 苏杭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眼角微微挑起:“你是哪位?” 苏向荷将手里的小方包放在腿上,望向苏杭的侧脸充满怀念与愧疚,她吸吸鼻子,声音里有些莫名委屈地说:“大哥,我是小荷啊,你不记得我了?” “小荷?”苏杭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道,“你就是新来的那个小荷妹妹?” 苏向荷愣了下:“……什么,小荷妹妹。” 苏杭笑了起来,伸手拿了床头的苹果啃一口,翘着个小指头随口说:“你不是叫小荷花吗?说起来金姐这艺名起的也真是越来越好听了,什么花啊朵啊的,哎哟,还真是百花齐放。” 苏向荷一下子明白过来,瞬间恼羞成怒的红了脸。 她眼里闪过道怒气,可想到家里父母催着要钱的事,还是捏紧了包努力不把情绪泄露出来。 她调整了下情绪,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伤心与被误解的失落:“哥,我不是她,我是你妹妹苏向荷呀,你不记得我了?小时候,就爸妈打我们的时候,你总是护着我不让我挨打,还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的。”说到情绪激动的地方,苏向荷咬着唇,低垂的眸子里带着雾气,声音哽咽说,“哥,你难道把这些都忘了吗?” 苏杭偏偏头,手里的苹果又咬了一口,眼见着苏向荷眼里的泪快掉下来了,才特别慢地轻笑一声说:“是二妹啊?” 苏向荷惊喜抬地起头:“哥,你记起我了?” 苏杭敛了眸子,神色模糊道:“记得啊,苏向荷,我的好二妹。” 苏向荷抓住苏杭病服袖子,眼底带泪地笑出来:“我就知道,大哥不会忘了我的。”她擦擦眼泪,又关切问,“大哥这么多年到底都去哪里了,爸妈说送你进了城里过好日子,我以为哥哥是嫌弃小荷了,还发誓等长大了一定要来城里找你。” 苏杭淡淡地抬眸:“哦?” 苏向荷握住苏杭的手,庆幸道:“幸好我真的来了江城,那天我在街上看到大哥,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这么多年,哥哥长高了很多,可模样却一点都没变过。” 苏杭不经意地抽回手,捋捋头发:“是吗?不过我看二妹你好像变了很多。” 苏向荷好奇问:“我哪里变了?” 苏杭嘴角微勾:“当然变得更漂亮了,大哥差点没能认出来。” 苏向荷心头一阵得意,脸上却是羞涩与腼腆,吶吶说:“哥,家里爸妈都很想你,还有弟弟,我们都很想你。” “既然想我,那么怎么不来找我?”苏杭淡淡地看着苏向荷精緻的脸蛋,意味不明说,“我离开这十几年,家里应该都过得挺好的吧?” 苏向荷愣了一下,眼里的泪猛地就掉下来,想都没想就扑进苏杭怀里说:“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大哥,我快被爸妈逼死了,你要救救我。” 第63页 苏杭垂眸望着年轻女人黝黑顺滑的长发,心想着对方日常保养做的肯定不少,嘴上却问:“怎么了?” 苏向荷呜脸埋在苏杭胸前,呜咽哭着:“爸爸前些日子被查出来得了胃病,需要好大一笔钱做手术,我拿不出来,小弟还在学校里上学,家里是真的没办法了。就前几天,妈跟我说,要是最后还是凑不齐医药费,就要把我嫁给村里的赖头户,他家里有钱,可是、可是对方大了我二十岁呀,这怎么行?哥,你想想办法,帮帮我好不好?” 苏杭苏杭慢悠悠把苹果吃干净了,把垃圾扔进床边的垃圾桶,然后摸了摸苏向荷的头发说:“好啊。” 苏向荷心头一跳,惊喜地抬起眸子,期盼地说:“哥哥,有什么办法?” 苏杭笑了,眼底黑沉沉一片,语气却很温柔说:“那你就嫁给赖头好了,对方家里有钱,肯定能把父亲的医药费交齐,是不是?毕竟二妹这么孝顺的孩子,难道这样一件小事都捨不得为父亲做吗?” 苏向荷陡然身体一僵,瞪大眼地抬起头:“哥?” 苏杭嘴角的笑意逐渐变冷,垂眸冷漠地看着她。 病房门外,端着托盘的小护士推开门,一眼就看到趴在病人胸口像是在哭泣的苏向荷。 愣了愣,小护士把托盘往桌子上一放,就抄起袖子把苏向荷拉起来,责备说:“我说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病人胃部刚做了手术不能乱动,你怎么就压上去了?” 她边说着,还把苏向荷推开到一边,弯腰仔细瞧着苏杭的脸色问:“胃疼不疼?” “有点。” 苏杭垂眸,嘴唇还有点冒白。 小护士直起腰,皱眉说:“我待会儿叫医生来给你看看。” 完了还没好气地瞪了眼苏向荷。 苏向荷气急败坏地拿着包站在一侧,苏杭的眼神瞥过去,偏头跟小护士歉然道:“我妹妹也不是有意的,就是家里出了点事,她有点撑不住了,来找我帮帮忙。” “哟,这你在医院里躺了好几天,差点死了都没个人来看看你,现在家里出了事就上赶着来求你了?”小护士撇嘴。 她这几天可没跟护工一起少八卦病房里那点事儿,对苏杭这一床的事了解的还挺多。她知道这小伙子的手术费跟住院费都是朋友垫付的,人昏迷那阵子家里连个屁的亲戚都没有出现过,现在人醒了,身体也渐渐转好了,就有人开始凑上来找事。 想着,小护士也不管苏向荷渐渐变得红了又黑黑了又红的脸,手脚麻利地给苏杭挂上水,随后嘱咐道:“你那部分医药费快用出来了,后天的费用得赶紧继续交,咱们医院里床位都挺紧张的,不能拖。” 苏杭点头:“我知道。” 护士换完药就走了出去。 苏向荷还站在一边,嘴唇紧咬,脸色很难看。 苏杭抬眸,嗤笑一声:“还不走?” 苏向荷眼神复杂地看着苏杭,深吸一口气说:“大哥,你是不是还在怨我们?我知道当年的事是爸妈对不起你,我跟三弟也对不起你,可事到如今,你真的忍心看着我也像你一样,就这样被爸妈往火坑里推吗?” 苏杭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半晌嘴里吐出个字。 “滚。” 第36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宋煋提着买好的水果坐电梯上楼, 电梯门开的时候, 苏向荷青白着脸走进电梯。 030轻咦一声:“煋煋,这不是苏小姐吗?” 宋煋认出苏向荷,发现她头上别了个钻石发卡, 整个人的打扮跟气质也跟之前几次大不相同。 苏向荷正在气头上,她抬起头, 不善地看宋煋一眼:“看什么看!” 宋煋蹙眉,提着水果袋走出电梯。 中年护工正巧抱着暖水壶从热水房里走出来, 她遥遥看见宋煋,朝他招招手。 宋煋走过去把水果递给护工, 伸手接过沉甸甸的暖水壶:“我来拿吧。” 护工往关上的电梯门斜眼一熘, 边走边问宋煋:“小路昨天怎么没来呦, 昨天病人醒了,我给你打了好些个电话也没人接。” 宋煋挺高兴苏杭醒了, 心里头松了口气。 他又听护工这么一问, 就说:“碰上点事, 手机掉了。” 中年护工点点头, 感嘆说:“那你可真是倒霉。” 两人往病房那头走, 走一半,护工又忍不住八卦。 “小路啊, 刚在你在电梯门口碰见个漂亮小姑娘没?说是小苏的妹妹, 也不知道是亲的还是表的, 你认不认识?” 宋煋把提暖壶的手换了一只, 蹙眉看向护工:“苏杭的妹妹?” “是哦, 说是妹妹的,也不知道来找苏杭什么事儿,刚才瞧着她气呼呼进了电梯,估计是没跟苏杭谈好?”护工见宋煋也不大清楚,就简单说了说前几天苏向荷上门找人的事。 她随口抱怨了几句苏向荷,宋煋却听得渐渐拧起眉心。 030也很惊讶:“哇,这样的话,苏杭岂不是差点就成了煋煋你男朋友的大舅哥吗。” 宋煋没搭理它。 不过护工说了几句后就没再说,她单手提着水果袋子,另一只手在袋子里翻看,摸摸这个苹果又捏捏那根香蕉,来回翻看好几次,挑剔道:“你这苹果买的挺好,就是香蕉太熟,等会儿我给你分开的袋子各装各的,不然香蕉今晚吃不完准烂。” 第64页 宋煋说:“摊主香蕉卖的便宜,一块五一斤。” 护工又颠颠重:“在哪买的?” “就在医院对面一个小水果摊子,摊主留着两撇小鬍子,挺好认。” 两人说着话进去病房,病房里有消毒水的味道,医生正在给闭目养神的苏杭安静地检查身体。 宋煋进了屋把暖壶放在地上,护工过去跟医生说话,苏杭拧了拧眉,没睁眼。 等医生说了句“没什么事,好好休养”的话出了病房,护工笑着说:“小苏快睁眼看看,路元来看你了。” 她收拾了垃圾桶里的垃圾,寻思着小路来了能让她稍微歇歇,就跟两人说了一声,提着垃圾出门倒,然后打算去医院外头看看宋煋说的那个水果摊子还在不在,也给自家孩子买点吃。 屋里剩下苏杭跟宋煋。 苏杭睁开眼,眼底还有些郁结没有散,人看着有些阴沉。 他抬眼看向宋煋,愣了愣,使了些劲从床上坐起来,故作轻松地笑笑,开口说:“你来了?” 宋煋走到他床头,蹙眉看他:“你这么乱动,身上不疼吗?” 苏杭喘口气,龇牙咧嘴说:“你别说,还真有点。” 宋煋眼底划过点无奈,扶他躺下又给他掖掖被角,随意道:“吃不吃香蕉?” 苏杭撇撇嘴:“不吃不吃,香蕉滑肠,我这还不好下床,你可算饶了我吧。”说完这句,他笑着抬眸跟宋煋继续说,“这次真是多谢你了,不然恐怕我真是要载在这回。” 宋煋说:“不会。” 苏杭是挺有自知之明一人,他没反驳,心里却知道要不是宋煋好心,只怕他就是被人玩坏的命,然后死了烂了也没人发现。 脸色微微暗了一下,苏杭说:“等我出了院就还你钱。” 宋煋说不急。 苏杭嗤笑一声:“得了吧,我好歹混了这么多年,这点医药费还是能付得起的,你就算了,还是个小屁孩子,能有多少积蓄。” 宋煋没再说话。 030这个小馋鬼早就在脑海里撒娇说要吃苹果,宋煋从袋子挑了两个,拿着水果刀给苏杭削了一个,另一个又给自己。 苏杭吃下苹果又跟宋煋说了会话就又疲惫地睡过去。 护工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她回了趟家,把买下的水果跟菜什么留在家里又回来上工。护工挺喜欢宋煋的,给他带了点家里对象做的滷肉。 “这个当下酒菜最好吃。” 宋煋推了推,没挡住护工的热情。 走的时候苏杭还没醒,宋煋提着袋滷肉刚出医院,兜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宋文律。 “现在在哪,我去接你。” 宋文律刚从明日建设里出来,他打发了跟他一块儿的几个助理秘书,直接开车往江宁街上去,路边碰见家花店,他想了想,进店询问店员后,果断挑了一束新鲜的玫瑰花放在后车坐,然后整了整西装领带。 大多数男人的浪漫大概都是鲜花跟烛光晚餐,他们对自己浪漫细胞的匮乏一无所知,却又有着一种迷之自豪感。 宋煋说了自己的地址,在路边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熟悉的黑色轿车就缓缓停在他的身前。 给少年轻扣过安全带,男人仔细合上车窗,在宋煋嘴角亲了一口,然后奇怪问:“你身上一股什么味儿?” 宋煋说:“消毒水吗?” 宋文律摇头:“挺好闻的股肉味。” 宋煋提起手里的滷肉袋子:“是它?” 宋文律仔细盯了盯肉袋子,迟疑问:“这是什么?” 宋煋说:“是滷肉,宋先生要不要尝尝看?” 宋文律没吃过这东西,有点好奇还有点新鲜。 宋煋掰了一小块,餵进男人嘴里。 宋文律张张嘴,眼睛里带着点儿笑,还没脸没皮地咬了宋煋手指一口。 可以说是很无赖了。 滷肉是咸辣口,味道很重,不是多好的东西,宋文律尝过一口却还有些意犹未尽。 宋煋无视掉男人的目光,垂眸问:“宋先生要带我去做什么?” “吃饭、看电影。” 这是男人十分直板的思维力所仅能想像到的约会方式。 不过车子发动前,宋文律先把后车座的玫瑰花抱给了宋煋。 玫瑰花是好大一束,花刺都被店员剪掉了,花枝包裹在纯白的塑料花纸下,露出上面艷丽盛开的玫瑰花瓣,张扬靡丽又夺人眼球。 “喜不喜欢?” 宋文律俊逸的脸上满是深不可测的深沉,但仔细看还能看出他眼下微微的紧张。 宋煋捧着花有些愣神,轻声说:“宋先生,我不是女孩子,不需要这个。” 宋文律原本还挺得意的心情突然卡住,他怔了怔,板着脸偏头说:“我只送花给自己喜欢的人,没有把你当做女人。” 宋煋抬头看向他。 宋文律捋了捋头发,转回头来盯着宋煋,哑声说:“你只说喜不喜欢?”他的眼神很沉,似乎只要宋煋说句不喜欢,他就会马上让这束花灰飞烟灭。 宋煋跟男人对视一会儿,把花往怀里抱抱,慢声说:“喜欢的。” 第65页 宋文律面色这才缓和下来,紧绷的后背也逐渐放松。 黑色车子很快打起火,嗖的一下窜出去。 路上宋煋抱着玫瑰,听030在脑海里欢快的给他安利玫瑰花做的蛋糕有多好吃,意思是这捧玫瑰花千万别浪费,给它做成好吃的最好啦。 宋煋听了会儿突然就有些饿。 宋文律开车的余光落在捧着玫瑰花束的少年人身上,也有那么点儿饿。 可惜看的到吃不到。 就很气很气。 憋气憋急了,宋文律的菸瘾就犯了,他想伸手摸摸裤兜里的烟,可前头那段路转弯多,手空不出来。 想了想,宋文律说:“小路,帮我个忙。” 就说拿烟,在裤子右边口袋。 宋煋把花放回后车座,伸手去摸,他摸到一包烟盒,宋文律又说:“还有个打火机。” 宋煋又往里摸,口袋有些深,小巧的打火机在最里面就不太好拿。 又摸了一会儿,宋文律突然粗喘口气,哑声道:“行了,别摸了。” 宋煋疑惑地抬眼,停下动作。 宋文律端着脸,没说话。 等把车开出转弯的地方,男人在最近的临时停车点停下车。 安全带都没来得及解,眸色沉沉的男人迅速偏过身子。 他凑近宋煋面前,没忍住,低头对着少年淡粉色的唇,一口亲了下去。 第37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亲完了, 他还拿手指给宋煋擦擦被亲红的唇角。 宋煋抱着玫瑰花束, 花瓣扑簌簌往他身上落,胸前腿上都是。 宋文律喉咙微动。 宋煋的唇上又是一软。 人类间这种互吃口水的事是030这个小系统所没办法理解的,它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主程序屏蔽又终于等到眼前豁然开朗,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心情不好,030分享给宋煋一首歌,叫分手快乐。 刚处对象不久的宋煋, “……” 二十分钟后,宋文律带宋煋去了一家挺有格调的西餐店, 里头灯光昏暗, 还有个小提琴手站在卡座的过道上拉着琴。 餐厅是提前订好的, 宋文律特地找朋友问好的约会圣地。 小资餐厅里为了营造气氛, 卡座与卡座之间遮挡着不少盆栽,昏暗的灯光打下来影影绰绰,隔得稍微远点就看不清人。里面来吃饭的都是些小情侣, 出双入对又腻腻歪歪,宋煋跟宋文律夹在里面算得上挺稀罕,但也没多少好惊讶的。 他们坐下不久, 旁边也来了俩男人。 大的那个吧, 大概三十多岁, 模样老实周正,小的那个身上还穿着件校服, 瞧着不过十七八岁, 嫩的和根小水葱一样。 那小的挽着大的的手臂, 也不怕人瞧,等进了餐厅一眼就相中宋煋隔壁的位置,拉着他身边那男人就过去坐下,腻在对方腿上不下来,一口一个“叔叔,宝宝爱你”,黏糊劲瞧着人牙疼。 宋文律往那边看一眼,就看见小的正捧着大男人的脸往上亲,亲一下嘴里就甜甜蜜蜜地说句情话,老男人被小的拧得不得了,拍拍屁股要他老实点,小的噘嘴不答应,完了还人身攻击:“不就是隔壁坐了两个假正经嘛,你还真跟着学上了?谈个恋爱干嘛要搞得跟学校里开讲座一样,是不是亲个嘴还得老师点名准了才行呀?” 说完小的就吧唧一下亲在大男人嘴上,笑嘻嘻地斜睨一眼宋文律,满含挑衅。 宋文律挑挑眉,隔壁小的给他勾勾指头,大男人忙给他按下去。 服务员又一起给他们这两桌上餐点,餐点上完,隔壁桌小的那个又开始作妖,要他的大男人餵给他吃,大男人没办法,满脸无奈却眼带笑意地给他切好牛排,两人一你一我一口,跟吃蜜一样。 宋文律收回视线,掐掐眉心,说不羡慕是假的。 宋煋前面摆着盘牛排,他用刀叉切了三下,突然把刀放在一侧,抬眸轻声问:“宋先生可以帮我个忙吗?” 宋文律一愣。 宋煋把牛排推过去,抿着唇不说话。 旁边有小提琴的琴声优雅地响着,一顿原本安安静静的用餐变成了无形的火拼现场。 宋煋跟宋文律吃饭的时候话不多,却偶尔碰个眼神,也会把手边的吃起来味道不错的食物无声地递给另一个。而另一边就热闹很多,小的那个太会撒娇,磨人,没一会儿大男人就受不了了,拉着小的起来,两人一起进了洗手间。 宋煋吃东西很快,宋文律跟他差不多,两个人都没喝酒,又过了十几分钟两人吃完,隔壁桌那俩还没回来。 出了餐厅,天色暗了下去,旁边有家电影院,两人往那头走着,宋文律趁黑就敲摸牵住宋煋的手,指缝扣指缝。 宋煋没挣开,跟男人一起并肩。 两个人步子很慢,宋文律眯眼看脚下重叠的细影,又侧脸看身边的少年,突然轻笑一声,感嘆说:“现在的小孩子是不是都那么不得了?”年龄相差那么多,而且谈的对象还是个比自己大看起来十多岁的老男人,这要放他上学那个时候,恐怕要被人用唾沫淹死。 宋煋抬头,夜风吹的他胳膊上有点冷。 “宋先生在说谁?” “冷了?”宋文律把外套脱下来披宋煋肩头,继续牵着他往前走,回答说,“我是说刚刚餐厅里那小孩儿,你没看他都要熊上天了?” 第66页 外套在身上暖融融的,宋煋愣了愣,突然笑了下。 宋文律停下步子,侧身直直地看宋煋嘴角露出的酒窝,手痒心痒。 天上稀稀拉拉能看见点星星,旁边街上还放着首杀马特情歌,混着点儿摇滚风,别提多带劲儿了。 “笑什么。” 宋文律捏捏宋煋下巴,强忍着没亲下去。 宋煋往后伸伸脖子,抿唇道:“宋先生,你弄错了。”他手心被男人攥出汗了,滑滑熘熘的,可还是握得紧,也不嫌弃。 宋文律俯视着他,眼神询问。 “那位穿校服的先生应该不比您年龄小。”宋煋顿了顿,慢声说,“他应该是个老师。” 宋文律愣住,显然很不可思议。 宋煋在餐厅里不是一点都没注意过旁边的两人,爱撒娇的男人有一张看似年少的面孔,眼角的细纹被笑眯眯的表情遮住,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 “他的指关节上有长期拿粉笔写字留下茧子,上面还沾着点粉末,没有洗干净。” 宋煋垂了垂眼,这些都是030说给他听的。 宋文律听了,沉默半晌。他似乎咬了咬牙根,然后俯下身子就凑到宋煋面前,压低声音,还带着点儿莫名意味的语气道:“小路,我怎么就没注意到人家眼角有没有细纹呢?” 第38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宋煋没说话, 偏头打了个喷嚏。 宋文律盯着少年,眉头动动,好像轻哼了声, 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擦擦。” 宋煋眼睛跟鼻子红了, 一边擦鼻子一边慢吞吞地轻声问:“宋先生,你是在吃醋吗?” 宋文律一噎,喉咙里像是发出声轻哼。 他接过宋煋手里脏了的纸巾, 也不嫌弃就拿在手上, 还仔细嘱咐让他把手好好放外套口袋里,就牵着人走到附近一处垃圾桶旁边。 宋文律把垃圾扔了, 这才淡淡的瞥了眼一脸无辜的宋煋,捏了捏他的脸颊说:“我是吃醋。” 又伸手揉揉宋煋的发顶, 男人嘆息一声, “你都从没有好好看过我。” 他承认自己很嫉妒,很在意。 “宋先生很好看。”宋煋看着男人脸上温柔的笑,晃了晃神,认真说,“也是我见过的, 最好看的人。” 宋文律脸上不由一热:“最好看?” 宋煋说是。 “我的小路可真会哄人。”宋文律把唇凑到宋煋耳垂上,亲亲又咬咬, 低声说,“不过我很开心。” 抬眼瞧着男人眼底显而易见的愉悦, 宋煋眯了眯眼, 听到脑海里系统给他叮叮噹噹报数说任务目标孤独值又降低一点。 030还挺高兴, 美滋滋说:“任务目标当前孤独值为六点,煋煋再接再厉。” 宋煋愣了愣,眼皮很慢地眨了两下,突然问:“宋先生属狗吗?” 宋文律说不是。 “问这个做什么?怎么,难道小路嫌我老?” 宋煋拿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火热火热的,随即摇头。 他跟宋文律说,不是嫌弃老,而是感觉男人的习惯跟小狗很像,爱亲又爱咬,还没个轻重,一下子就把他给咬疼咬破了,还说这样不好,一个不注意会发炎。 宋文律听了,表情一变再变,孤独值立马上飈一点二,还带个小数点。 夜风吹啊吹,宋煋挨在宋文律身边走,听着030在脑海里唉声嘆气地埋怨任务目标这情绪变化快赶上怀孕七八月的孕妇,面色十分平静。 电影城就在前面,宋文律面无表情地牵着宋煋的手往里走。 影城外面人来人往有,抱着可乐爆米花的情侣,嚷嚷着要吃冰激凌的小孩儿,还有风风火火的闺蜜团里,年轻的女孩子们笑笑闹闹地走过。 两个男人走在人群中间其实并不显眼,但无奈宋文律外表跟气质杀伤力太大,频频吸引到一些路人的惊鸿一瞥,跟年轻女孩儿的偷偷关注。 宋文律早习惯这些,面不改色把宋煋带到前面排队问他想看什么。 旁边有女孩子捂住脸小声激动地尖叫。 神秘兮兮又神经兮兮的。 宋煋偏头看她们一眼,又收回视线。 影城大厅里从进门就挂着最新电影的海报,几乎有一半都是一部主题爱情片儿的影视海报与周边gg,巨大的led屏幕上还庆祝着影片票房五天突破十亿,爆红到不得了。 没多选择,两人就订下票,跟着队伍进场。 影厅里的屏幕很大,电影里主角们的声音十分歇斯底里。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宋文律壕气十足地包下了最后两排的所有位置,他拉着宋煋坐在后排的角落,说是后排的位置不用仰头。 宋煋瞥他一眼,没说话。 爱情片儿很文艺,形容起来大概就是“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的那种味儿。 可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荧幕里男主角面相清秀,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软,像是在撒娇,不说话的时候却竟然跟西餐厅里那对同性伴侣里面嫩的那位有三四分神似,尤其那点儿眼睛笑起来时,眼角同样也会皱起浅浅的细纹。 宋文律黑了脸,偏过头去看宋煋,一双黑眸在漆黑的影厅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宋文律说: “电影好看吗?” 第67页 宋煋似有所觉地抬头:“宋先生?” 030适时地提醒:“煋煋,任务目标存在情绪波动,孤独值有轻微起伏,请注意。”说完这个,它又嘀嘀咕咕道,“好烦耶,难得看次电影,任务目标就不能不搞事吗?” 宋文律可不知道030的存在,他还在继续问,“电影好看还是我好看?” 特别执拗。 也不等宋煋回答,宋文律偏也不知怎么回事心底就冒气股心烦意乱来,他看不顺眼大荧幕上扮嫩撒娇的男人,更不想让少年把一点儿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 那会让他感到很不安。 这么想着,他眼底暗了暗,扣住宋煋的后颈亲亲他的脸蛋,又咬咬他的嘴唇。 宋煋轻推宋文律的胸膛,推不动,他眼前是一片黑,耳朵里传来电影里悠扬的爱情小调,期期艾艾又欲语还休的,全然没有他眼前的这位奔放肆意。 男人亲了脸还想亲嘴,亲完嘴就又想趁黑干点儿别的什么事,还没开过荤的老男人不好哄,宋煋被亲累了不说,手也跟着一起受累,等累完了,电影差不多也快到尾声。 黑暗里,两人都微微喘着粗气,宋煋轻轻拨开男人放在他裤裆上的手。 宋文律重重的鼻息喷洒在宋煋颈间,轻笑说:“小傻子,哥想帮你弄你还不乐意。” 宋煋拧眉说:“宋先生,电影快放完了。” 宋文律挑挑眉,亲了他鼻尖一口:“还有十分钟。” 宋煋沉默了一下,说:“我没那么快。” 听到这句话,宋文律几乎是立刻笑了出来。 他捏捏宋煋的手心,手指摩挲着他生着茧子的指腹,一边琢磨着什么时候帮少年把这些给磨了去,一边仍旧保持着整个人都靠在对方肩头的姿势,附和说:“嗯,小路最厉害。” 宋煋说:“没有宋先生厉害。” 宋文律哑然,在宋煋身边坐正了,好一会儿眼底的笑意没落下去。 电影放完了,030冒出头,它几乎要委屈的哭出来,电影只看了个开头就算了,中间全程被屏蔽不说,最后连个结尾都没给他个机会瞄一眼,你说气不气? 可毕竟宿主现在正跟任务目标谈对象呢,030即使再不喜欢宋文律也只能强忍着不多在宋煋面前说对方的坏话,可它还是忍不住哭唧唧地卖可怜。 “煋煋,煋煋,你快告诉030,电影剧情是怎么走的呀?女主角后面有没有变漂亮呀,还有男主,他找到亲生母亲没?” 宋煋语气微顿:“抱歉,我不记得了。” 说起来,他似乎连男女主长什么样都还没看清就被男人拉着去做了别的事,剧情更是一点也不知道,隐约听见点音乐,应该是个大团圆的结局。 030:“……”宋煋同志你变了,你再也不是爱030的好煋煋了! 看完电影,宋文律没把宋煋送回家,而是驱车直接出了市区。 宋煋问他:“宋先生,这是去哪?” 宋文律说是回家,回他家。 030给宋煋解释男人说的地址是对方常住的公寓,并不是宋家老宅。 宋煋点点头,没有拒绝。 说来也挺倒霉,就在距离宋文律的公寓大概还有一公里车程的时候,车没了油,偏偏那地方附近还没什么加油站,宋文律只能打电话给下面的人让他们来处理。 晚上风凉,两人站在原地干等着还不知道等多久。 前头那段路都是些豪门富商住的高级公寓,很少有计程车会从这里路过,不过五分钟,宋文律给宋煋揽揽对他来说过大的西装外套,说:“原地站着凉,我们慢慢走吧。” 宋煋说好。 天上零散的几颗星星藏到云朵后面,只露出个缺了碗口的月亮,安静极了。 宋文律牵着宋煋的手问他累不累。 公寓就在前面依稀能看见个楼体的形状,宋文律摸了摸口袋,不过一会儿,漆黑寂静的公路上冒起点儿微弱的火光。 宋煋见多了男人抽菸,可还是说:“宋先生,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宋文律抽了几口,把烟夹在手指上。 他没见过宋煋抽菸,却知道这小傢伙有手灭烟的漂亮手法。 心底存着些探究与好奇,宋文律弹弹菸灰,眼角瞥向认真瞧着自己的少年,心头微晒,却还是没多说什么话,转眼把烟灭了说:“听你的。” 宋煋抬头说:“前面就是公寓了吧。” 宋文律往前看,的确很近了。 他们走了小半个小时,宋煋的这具身体火力不够旺盛,手脚冰凉不说,脸也冻红了。 原本这个在黑夜里头该是看不太清,但宋文律还是注意到了。 心下嘆息一声,他牵着宋煋的手紧了紧。步伐偏快半步,很快给少年挡住了迎面吹来的风。 第39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宋文律带宋煋进公寓楼的时候, 已经很晚了。 回到家,他先给宋煋热了一杯牛奶,看着他喝下去,然后又把人推进浴室。 跟狭小的筒子楼不同,男人的单身公寓面积很大,装修摆设也很简洁大方, 宋煋站在浴室里,眼睛看向正对面的可以塞他两个体积的大浴缸还有一面一人高的镜子,眼里闪过点惊讶。 第68页 030啧啧称奇:“没看出来嘛,任务目标内心世界还挺骚气。” 宋煋有点走神, 之前也是这样,男人表面总是会挂着一面冷淡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你不接近,他就永远倨傲地站在你面前,高高在上,完美地诠释着豪门世家的高傲。 可一旦接近……宋煋看着镜子里被夜风吹得脸颊通红, 额前刘海都往一边倒, 形象称不上是多好的少年,手指按了按眉心, 眼底是一片温和与柔软。 旁边篮子里有宋文律提前放进去的一件新睡衣,宋煋换下衣服,洗了个澡。 新睡衣在宋煋身上明显大了不止一个号, 黑色丝绸的睡衣穿在身上露出个大大领口, 几乎一眼能忘进里面的风景。 宋煋拧眉在镜子前面把手腕跟脚腕挽了几层, 推开浴室门走出去。 他走到客厅喊了句:“宋先生?” 宋文律身上也换了同款的黑绸睡衣,正对着电脑一脸严肃地视频。 听到宋煋的声音,宋文律抬眼看过去。 宋煋头发只擦了半干,还有几缕头发湿漉漉地贴在一起,中间有一缕顽皮地翘起来。 拧眉跟视频对面的人草草吩咐下几句话,宋文律起身去旁边柜子上拿下个吹风机,让宋煋去坐在沙发上:“来,吹头发。” 宋煋说自己可以。 宋文律笑了笑,没把吹风机给他。 吹风机的热风很柔和,宋煋微垂着头,纤细的脖颈暴露在空气里,男人的手指轻轻按压在头皮上,触感温暖干燥。 吹干头发,宋文律越过宋煋的肩头看向他领口大敞的前胸,眼神暗了暗,口干舌燥的感觉从喉咙一直冲到心底,火烧火燎。 但到底是什么都没做。 他起身把客厅里的另一台笔记本打开给宋煋玩,自己迈步子进了浴室。 宋煋很久没能摸到电脑了,他对这东西不上瘾,看了看笔记本里装着个连连看,就点开慢慢玩。 不知道玩了多长时间,他背后有道声音响起:“这是上次朋友家的小孩来家里非要闹着玩的游戏,小路也很喜欢这个?” 宋煋将最后两个黄色皮卡丘消除,偏头闻着男人身上沐浴露的味道,说:“还好。” 宋文律揉揉宋煋的头发,坐到他身边。 宋煋感受到来自男人皮肤表面的一股凉意,“宋先生沖的冷水澡?” 宋文律嗯了一声,懒懒地靠在沙发背上。 宋煋又点开一局连连看,这局有点难度,消除了五对,他拧眉盯着屏幕的时间倒计时,怎么也找不到还可以消除的神奇宝贝。 030笑嘻嘻地吃瓜,不给宋煋提示不说,还想方设法给自己争取福利:“煋煋,030想吃棒棒糖,十根棒棒糖换一次提示哟。” 宋煋很果断的拒绝。 030讨价还价:“那一次提示五根棒棒糖?不能再低啦!” 宋煋不想理它。 030急了,继续放低要求:“不然一包小果冻也可以!” 眼看倒计时的长条过去一半,宋煋手里的滑鼠在屏幕上来回划,面上难得漏出点懊恼的情绪,嘴唇紧紧抿起。 宋文律坐在旁边微微前倾了身子,右手覆盖在宋煋的手背,几乎是把少年搂在进怀里。 他低头亲一口宋煋的发旋,闻到少年发顶清爽的香味,带着少年拿着滑鼠的右手在游戏里点了两下,两只呆丑呆丑的可达鸭瞪着无辜的大眼,啪叽变成一团泡沫消失在屏幕上。 宋煋轻咦一声,连连看里剩下的神奇宝贝重组一遍,可以消除的神奇宝贝又变的好找起来。 030眼睁睁看着自己宿主窝在任务目标怀里玩了一局又一局,真是瞎了它的钛合金狗眼。 晚上睡觉的时候,宋煋没有跟宋文律睡在一起,公寓里有一间主卧,一间客房,他收拾出床柜子里的崭新的被褥,铺铺盖盖,就能好好睡一觉。 宋文律不想跟他分开睡,倚在门边眼神无奈。 宋煋说:“宋先生晚安。” 宋文律弯下腰,头微微垂下,他心下划过一道无声地嘆息,环臂挡在门前不动,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少年表情淡淡的脸上,偏头挑眉说:“不给我一个晚安吻?” 宋煋垫脚亲亲他。 宋文律故意仰头,宋煋只能亲到下巴。 “宋先生。” “嘘。”宋文律手指按在宋煋嘴上,漆黑的双眸紧紧盯着他的眉眼,轻声说,“宝贝,你叫我什么?” 宋煋一愣,慢慢开口:“……宋先生?” “嗯?”宋文律发出道鼻音,显然不是很满意,他盯着少年呆愣愣的神色,低声问,“只有宋先生?” 宋煋抬眼望着他,眼神询问。 宋文律给宋煋整整松松垮垮的睡衣领,目光从上面移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说:“叫哥。” 宋煋眉头动动,望着男人眼带期盼的眼神,垂眸轻声喊了句:“哥。” 宋文律这下才满意了,笑着亲亲宋煋的额头:“乖。” 孤独值又降下去一点。 这晚什么事都没发生,头两次宋煋都拒绝了宋文律的主动服务,这就让宋文律心里起了点疑惑,因为他能感受到少年对自己的排斥很低,几乎对他所有的想法都是予取予求,除非自己想要进一步做到最后。 第69页 第二天天亮起来的时候,厨房里响起煎蛋的声音。 宋煋一夜睡的很安稳,他起了个大早,就在厨房转了一圈,煮了一锅小米粥,又煎了两个荷包蛋。 030闻着香喷喷的味道,迫不及待说:“煋煋,030要拿煎蛋夹着面包吃。”他在人类的片子里看那些外国人早上都是这么吃的! 恰好冰箱里还存着一袋挺新鲜的切片面包,宋煋又找到一瓶沙拉酱,做了个三明治。 宋文律早就醒了,他靠在门边默默看着宋煋在厨房里忙碌的动作,眼里闪过点暖意,走过去就将人从背后环住,也不说话,像极了一只大型树懒。 宋煋问他怎么了。 宋文律只是轻笑着摇头,又抹了抹额他的耳垂说:“没什么,只是很开心。” 宋煋不知道的是,就在刚才,他完成了男人在少年时代里曾幻想过的一场梦。 吃过早饭,宋文律接到公司里下属的电话,要赶去公司一趟,他问宋煋白天要去哪,宋煋说要先回一趟筒子楼。 宋文律从车库里随便开出辆车,到了江宁街附近两人分开。 刚分开不久,宋煋在等红绿灯的间隙,身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电话里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礼貌又疏离:“请问您是路元先生吗?” 宋煋说是。 陌生男人的声音又道:“您的父母以及哥嫂在来江城的高速路上出了车祸,现在正在抢救中,情况不太乐观。我是通过他们身上的手机通讯录查到了您,请问您现在方便来一下市区医院吗?” 宋煋愣在原地,心口突然就出一阵钝钝的抽痛。 他之前换过手机号后是给路家父母发过去一条简讯,原以为对方并没有收到,却没想到被记在了通讯录里。 他捂住心脏的位置,艰难地喘了口气说:“好的谢谢您通知,我马上赶过去。” 挂断电话,宋煋抬起头,跟他一起等红绿灯的老大娘好心问他一句:“小伙子怎么啦?怎么突然哭了哟,是不是被女孩子甩啦,不哭不哭。” 宋煋回过神,摸摸自己的脸颊,沾了一手的泪水。 十分钟后,宋煋赶到市区医院急救室门口,门外站着个三个人,为首是一个带着墨镜的年轻男人,对方身上穿着一身名牌货,大白天却还戴着口罩,武装地特别严实。 这人正在满脸不耐烦地打电话。 “我不管人死还是活,反正你快让公司帮我把这件事处理好,路上有拍到照片的都赶紧拦住,有类似的通稿也压下去,我现在可是正当红,电影还没下呢,要是这事儿爆出来,你知道的,咱们都好不了。”年轻男人气急败坏地压低声音道,“尤其是警方那边,我跟他们说了开车的是保镖,现在跟正在医院等消息……小刘眼看是救不过来了,我们不论怎么说都是死无对证,警方不会怀疑到我身上的。” 宋煋听不清他说什么,却隐约觉得这年轻男人的声音有点儿耳熟,就是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 先发现他的是另一个人,对方犹豫了下,出声道:“你是路元先生?” “我是。”宋煋的眼睛还有些红,他控制不住这句身体的情绪,努力压抑着心情,声音隐隐颤抖问,“我爸妈还有哥嫂他们怎么样了?” 那人有些可怜地看着宋煋,沉默一下说:“医生还在抢救,情况暂时不清楚。” 宋煋心底稍缓,面色发白的靠在背后的墙壁上。 这时候,打完电话的年轻男人走过来,语气高傲道:“你就是那几个人的家属?” 宋煋撩撩眼皮,嘴唇紧抿。 年轻男人嗤笑一声,上下看了看宋煋身上决计超不过一百块的衣服,露出个假笑说:“发生这样的事真是对不住了,不过这次车祸责任双方都有责任,我的保镖因为救我也同样进了抢救室。” 宋煋看他:“车是你开的吗?” 年轻男人说不是,车是他的保镖开车。 宋煋抬起头,乌黑的双眸里是深不见底的幽深:“我闻到你身上有酒味。” 年轻男人面色一僵,其余两人相视一眼,沉默着没说话。 又过了十几分钟,抢救室里的大门打开,戴着白口罩的医生沉声问:“谁是车祸病人家属?” 宋煋说:“我是。” 医生先是静静看了眼宋煋,麻木的双眸闪过点类似怜悯的情绪,嘆息一声说:“孩子,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宋煋心底划过道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医生摇摇头,声音沉重道:“你的父母跟哥哥在抢救途中失血过多,一分钟前先后抢救无效,里面还有一位年轻女士,应该是你的嫂子?” 宋煋声音艰涩:“是。” 医生说:“孩子没能保住。” 宋煋说:“那大人呢?” “还在观察中,尚未脱离生命危险。” 宋煋脚下一晃,没站稳,坐在地上。 他心里疼,眼里却怎么也哭不出来,悲伤不是他的,却很真实。 旁边路过的人瞧着宋煋脸上麻木无措又惶恐迷茫的表情,各个不忍心地摇摇头。 而另一头的那位保镖也没有救过来,年轻男人脸上戴着墨镜,声音很悲伤,却看不到他真正的表情。 第70页 宋煋抬眼看着对方,缓过点劲儿,他从地上站起来,在030担忧的声音中,看着原身的父母跟大哥的遗体先后被护士从抢救室里推出来。 他一路跟到敛房,嘴唇咬出一片血。 宋煋说:“我没想到会这样。” 030也头一回碰上这么大的事,原身的父母兄弟待他再不好,可也是从小将原身从婴儿拉扯到大的,都说骨肉亲情血浓于水,即使原身对他的家人已经失去了最后那丁点儿期待,也不代表着对方就会高兴看到自己的亲人离世的这么突然又猝不及防。 这种打击真的太大了。 宋煋掌控不了这具身体里残存的情绪,静静在三具遗体前站了很久,脸色苍白中透着股青。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抹了把脸上不存在的泪,走出敛尸房。 门外年轻男人还在那里等着,他拦住宋煋说:“虽然你们家没了三个人,可我的保镖也因此没救回来,这件事双方的责任是相互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希望你不要做出不理智的举动,不然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宋煋问他什么是不理智的举动。 年轻男人以为宋煋是在装傻,他刚要说什么话,就被一通来电给打断了。 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年轻男人骂了句脏话,狠狠瞥了宋煋一眼匆匆走到旁边接。 030恶狠狠地对着年轻男人“呸呸呸”了好几声,又问宋煋这人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态度怎么那么噁心。 宋煋眯眼看向在角落里压低声音说话的男人,同030轻声:“肇事司机大概不是他的保镖,那个男人在害怕。” 030被惊到了,连忙说:“那我们要报警吗?” 宋煋垂下眼,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元的大嫂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宋煋过去看一眼,女人的五官没有什么特色,大概是刚没了孩子,整个人的面孔在呼吸机下显得十分灰败。 有护士来找他要催缴费用,有好大一笔钱,单凭宋煋来说根本付不起。 护士说:“如果这笔钱在三天内还不缴齐,我们只能将仪器全部撤走了。” 宋煋摸了摸口袋里几张皱巴巴的钱币,轻声说:“我知道。” 护士走了,宋煋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外,疲惫地揉揉额角。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一串刚背过不久的号码。 可没等到电话接通,宋煋只觉得眼前一黑,就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是在一张柔软整洁的病床上,床头摆着一束康乃馨,空气里有一股甜橙的香味,闻起来让人感觉很清爽。 宋文律正皱着眉头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处理文件,他握着笔在一张表上籤下字,心神不宁地往病床上看,就看宋煋正睁着眼看自己。 “醒了?”宋文律刷的从桌子前站起来,走到床前,手探上宋煋的额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煋张张嘴:“我怎么了?” 宋文律握住他的手,俯身亲亲他的脸颊,眼神微沉,低声说:“你在发烧。” 宋煋摸摸自己的额头,是有点烫。 宋文律轻嘆一声,恨不得把人搂进怀里好好护着,可当他看到少年因为高温缺水而起着干皮的嘴唇与双颊上不正常的红晕后,却只给将宋煋抽出被子的手塞回去,给他压压被角说:“好好休息,其余事交给我。” 他不会安慰人,但发生在少年身上的事却让他感到无比心疼。 “别伤心。”宋文律亲亲宋煋的眼睛,小心翼翼又轻柔地顺顺他额前的头发,轻声道,“你还有我。” 宋煋点点头,声音干涩说:“我没事。” 宋文律弯弯嘴角,又亲亲他的嘴唇。 宋煋偏偏头,瓮声瓮气:“宋先生,我在发烧。” 宋文律说他不嫌弃,又哄着宋煋说了一堆很无聊的话。 他从公司里那些下属办的蠢事一直说到自己朋友脚踩四条船,结果同时翻车被四名女友同事怼在家门口暴揍一顿的事,宋煋眼里终于见了丝笑。 宋文律话头微顿,心底终于松了口气。 时间差不多刚好是中午,宋文律去医院旁边的一家粥店里给宋煋带回来一份瘦肉粥,两人吃完,宋文律笨拙把餐具收拾好,宋煋坐在床上静静看着,刚准备向男人问问路元大嫂的情况,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门是半掩着的,接着护工用轮椅推着苏杭走进来。 抢救室里一下子因为车祸没了四条人命的事情被传开,他们在病房里听说后匆匆赶过来。 “小路,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啦。”护工没注意到旁边的男人,她推着苏杭靠到床前,眼里有点心疼,劝道,“天灾人祸都是命,小路你可千万别把自己身体弄垮了,你嫂子现在可就指着你一个咯。” 苏杭也抿着嘴,眼里是浓浓的担忧。 相比宋煋昏迷一场,原身最强烈的情绪已经渐渐退去,他摇摇头说自己没事,眼神看向苏杭。 苏杭愣了愣,笑说:“你看我做什么,我快好了,反倒是你。”他顿了顿,又说,“医药费你别急,我会帮你想办法。” “不用了。”宋文律凉凉的声音插进来,男人的声音很冷淡,一双黑眸落在苏杭的身上像冰冷地剑道,“小路的医药费由我来付,苏先生还是先一步把自己的住院费用结清才好。” 第71页 苏杭瞳孔一缩:“宋总怎么在这里。” 宋文律挑挑眉:“你认识我。” 苏杭勉强扯出个笑:“在江城谁不知道宋先生大名。” 护工懵懵地看着屋里高大的男人,心底除了直觉这个男人不好惹之外,就觉得他长得挺不错。 听见苏杭的话,护工虽然上了年纪,但还是喜欢看帅哥的,就插嘴说:“小苏,你这就说的不准了,姐比你大二十多岁就不晓得这位先生是谁嘞。” 僵硬的气氛一时被打断,宋煋开口说:“宋先生,我想吃荔枝。” 宋文律摸到口袋里的打火机,摸了摸抽出手,走到宋煋面前摸摸他的额头,确定没之前那么烫了,便放低声音温声道:“除了荔枝,小路还有其它想要的吗?” 宋煋想到自从自己醒过来后就小心翼翼不敢吵到自己的系统,于是说:“可以再帮我带一包果冻跟两根棒棒糖吗?” 宋文律说好。 苏杭眼神复杂地看着宋煋跟宋文律的互动,等男人离开后,他转着轮椅凑到宋煋床头,皱眉道:“小路,你什么时候跟宋文律这么熟了?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想到自己在本色曾经听说过的关于这个男人的一些恐怖传闻,他不贊成地看向宋煋。 跟这类人打交道,恐怕到时候被生吞活剥都不算。 宋煋没说话,倒是护工先开了口:“小苏你咋么说人家宋先生呢,姐看着他挺好的呀,小路发烧不都是人家一直照顾着?” 苏杭淡淡说:“他是别有目的。” 护工笑了,“还能有什么目的哟。” 苏杭跟宋煋其实没太多话说,倒是护工是个爽朗的女人,两人在宋煋的病房里又呆了一会儿,直到宋文律提着一袋子水果跟零食回到病房后才离开。 出了病房,护工推着苏杭,半晌擦擦眼角的一点眼泪。 女人是种多愁善感的生物,她心疼宋煋,之前没在病房里表现出来。 “小路是个可怜的孩子。”她低声嘆道,“他嫂子现在情况还不少说,以后这可真是孤家寡人了。” 苏杭侧脸看着路过的一件件病房,垂眸不语。 宋文律回了病房,看到宋煋在发呆。 他心头一紧,把零食袋子放在床头,从里面拿出个大碗的果冻,山竹口味,买这个时候,销售员在他身边大力推荐说这是小孩子最爱吃的一款新品果冻。 把外包装上的塑料封口拆开,宋文律跟哄小孩似地说:“乖,张嘴。” 宋煋回过神,看到男人用勺子挖在自己眼前白白嫩嫩的果冻肉,下意识张开嘴。 山竹的清甜味道冰冰凉凉的滑进喉咙,030细声细气地憨声说:“煋煋,这个好好吃呀。” 宋煋轻“嗯”一声。 他抬眼看向宋文律认真给他从碗里舀起果肉的动作,心里一暖,头一次没说自己可以,便由着男人一口一口餵进嘴里。 山竹味的果冻没有过分的甜,清香不腻,软弹适中。 路远的大嫂名叫沈翠翠,是路元隔壁村里嫁过去的。 路家人没什么钱,给路虎攒的媳妇本也娶不到多富庶的地主人家,沈翠翠的爹死得早,家里只有一个没改嫁的瞎眼娘,同样是穷的叮噹响的人家,中间人一经介绍,就相上了,当然这部分也有沈翠翠长得不算太差的原因在。 沈翠翠嫁到路家没两个月,她的瞎眼娘在家里那口将前面打水,一个没注意栽了进去,硬是淹死在里头过了一周才被人发现,发现的时候沈翠翠的娘身子都泡烂了,尸体浮在井口上,臭不可闻,而沈翠翠也彻底没了娘家这边的亲人。 她人生性有些泼辣,很能管束路虎,又因为怀了孕后被路家爸妈当成了尊佛照看着,于是对于路虎的弟弟很是看不上眼。 她清楚路虎这弟弟以后是要跟路虎分家产的,老路家就那几亩地,是命根子,要是兄弟俩分了,恐怕很现在的生活就得骤降一个层次,更何况她怀里还揣了个小的,就不得不为自己多想想。 路元是不喜欢自己这个大嫂的,甚至是有些惧怕。 宋煋通过路元的记忆大概知道些沈翠翠以前挤兑他的事,可这会儿路家父母跟路虎三人都被一场车祸带走,只留下沈翠翠这么一个流产的女人,不论怎么讲,他都没办法撒下她不管了。 沈翠翠一直在重症监护室里呆了三天才彻底脱离危险,她中间有醒过一次,人却没什么意识便又沉沉睡过去。 从重症监护室里转到加护病房,沈翠翠一睡又是七天。 宋煋的发烧也不知怎么回事十分反覆,宋文律不放心他出院,就一直陪宋煋在医院住着。 这一天,宋煋坐在病床上听030唱着它新学会的新歌。 宋文律刚从公司回到医院,正笨拙又小心翼翼将自己买来的桶装奶粉冲上刚煮开的热水。 病房里一片安静和祥,突然,有个小护士敲响房门,给他们带来个消息。 “405加护病房的沈女士醒了。” 第40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沈翠翠从昏迷中醒来, 腹中是绞肉般的疼痛,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操控,绵软无力。她虚弱地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望着雪白雪白的屋顶,怎么都回不过神。 第72页 病房里有医生跟护士来回走动。 沈翠翠想要说话,张张嘴却只能听见自己呼吸起伏的微弱声音。 她晃了晃神, 脑海里闪过一系列的画面——高速路上突然加速偏离轨道的白色轿车,公婆的惨叫跟丈夫眼中的惊恐与绝望还有从自己肚腹下骤然喷涌而出的鲜血。 沈翠翠眼底是浓浓的惊惧,她声嘶力竭地从嗓子里发出呵呵地喘气声,眼泪从眼角渗进纱布, 染湿一片。 她的孩子…… 宋煋站在玻璃窗外看着病床上面色灰败的女人,紧抿着唇手指抠紧裤缝。 宋文律扣住他的肩膀,沉着脸不说话。 医生从病房走出来,脸上的表情还算轻松,说病人已经度过了生命危险期,接下来只需要配合各项治疗就可以。 沈翠翠还有一段时间才能转出加护病房, 虽然病人家属可以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进去探望, 但宋煋却没有那么做,原身跟他大嫂之间的关系极差, 他想刚遭遇这些事的沈翠翠也不一定想见他。 但沈翠翠却并不这么想,她从嘴碎的护士那里得知了路家父母跟丈夫路虎三人抢救无效去世的消息,自己虽然没了孩子却总归是福大命大捡回一条命, 而如今她这条命之所以还在, 是因为他的小叔路元每天都有在给她支付巨额的医药费。 沈翠翠心中虽然悲痛, 但更多的却是不安。 她越是不安,就越想见上路元一面。 时间在养病的日子里一天天过,甜品店里的工作宋煋在一周前辞掉了,他的身体持续性低烧,倒也不怎么难受,就是特别容易上火,嘴里冒了三个泡不说还有种难闻的味道。 宋煋吃了好几盒败火的中药丸,不管用,说什么也不肯让男人亲了。 单纯碰个嘴也不行。 宋文律憋得很窝火,找医生撒了好一顿气。 宋煋抽空的时候问030这具身体是怎么回事。 030支支吾吾说:“可能是后遗症吧,路元的这具身体本身服用过大量安眠药,身体机能被一次破坏过,虽然我能让煋煋你在这副身体里醒过来,可系统毕竟不是万能的……” 宋煋沉默半晌说:“我明白了。” 车祸的后续,肇事方的律师找到宋煋表示可以他可以得到一笔巨额赔偿。 正好这天宋文律去公司有个重要会议要开,午饭是男人身边的生活助理送来的。 砂锅煮的青菜粥,寡淡的很。 宋煋边吃边听咯吱窝下面加了个皮包的律师滔滔不绝地给他讲着交通安全法规,最后对方从皮包里抽出一份合同还有一张十七万的支票,一脸高高在上道:“您把这份合同签一签,这些赔偿金就是您的了。” 030惊呆了:“原来十七万就是所谓的巨额赔偿费呀。” 其实律师说的也没有错,如果这笔赔偿费是针对路家人来说的话,十七万的确是他们一家所能想像到的一笔颇有诚意的巨额赔款了。 宋煋不是路元,他拒绝了律师递过来的合同,而是说:“我会上诉。” 律师明显愣了愣,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 宋煋抬抬眼皮还没开口,待在一边还没走的生活助理就先炸了。 这生活助理好歹是跟在大老闆身边见过世面的,几千上亿的项目不知道见过多少回,眼光何其火辣。他看的出来,能随随便便找律师一甩支票就是十几万的人肯定是不差钱的主,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对方欺负人。 三条人命,拿十几万做赔偿,是打发叫花子吗? 这也太欺负人了。 他嘴皮子利落,指着律师就开始冷嘲热讽,话里句句夹枪带棍。 律师想要回嘴,抬头对上生活助理身后,就下意识把话憋了回去。 病房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穿着一身得体西装的男人额头上出了点汗,他把外套搭在手臂上,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走到律师身边。 生活助理噤了声,小心翼翼看向男人。 只见男人伸出手,从律师的手里抽走支票,漫不经心地垂眸看了两眼,不屑地嗤笑一声。 平整的支票在他手里变成两团皱巴巴的糰子,旁边有个垃圾桶,废纸糰子掉进去,沾上果皮碎屑。 律师最终还是灰熘熘的跑了。 他认出男人的身份,心里一点儿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就是在想怎么跟自己调查到的不一样,路家人背后还有这么一位夺命的阎王给撑腰。 狠狠心,律师决定放弃这一单生意。 病房里,030幽幽说:“任务目标终于霸道总裁了一次了呢。” 宋煋抿抿唇,没说话,但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 宋文律刚开完会就赶了过来,生活助理被他打发走,人就凑近了病床,撩起宋煋的刘海,手背试着温度,低声问:“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张嘴给我看看。” 宋煋不大配合,捂着嘴不给宋文律看。 还说,“臭的。” 宋文律捏捏他的耳朵,“不臭。” 宋煋拧眉,温声瓮气:“很难闻。” 宋文律唇低下去,隔着宋煋的手指亲吻他嘴唇的位置。 慢慢地,宋煋嘴里溢出点笑声,眼睛也弯了起来,微微抽气说:“宋先生,别亲了,别亲了。” 第73页 宋文律眼里也露出点笑,这是他最近才发现的,少年的手指部位特别敏感,亲吻的时候会让对方痒到笑出来。 宋煋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嘴角还会有个可爱的小梨涡。 宋文律难得哄宋煋张开嘴,又看到宋煋舌尖上新起的泡泡,就想给他舔一舔。 病房门没有关,平常护士跟医生来往都会敲门再进,不过这几天苏杭也经常往这边跑,他身体好了些,也不麻烦护工,就喜欢自己推着轮椅坐了电梯下来。 苏杭没想敲门,却听不到病房里有说话的声音,他以为是宋煋睡下了,推门时候的动作就很轻很慢。 宋煋拗不过宋文律脸皮厚,舌尖被男人一下一下的舔着,泡泡本来是疼的,可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舔到后面竟然不觉得痛了。 苏杭入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目光死死地落在两人身上。 病房门只被打开了一道缝,苏杭静静坐在轮椅上,可能是很久也可能只有一秒,他反手将房门关上,面无表情地推着轮椅退了回去。 030从屏蔽中接触,第一件事就是对宋煋说:“十分钟之前苏杭有在门外耶。” 宋煋兑着热水吃下药,愣了愣,下意识看向房门口问:“系统,你不是被屏蔽了吗?” 030气哼哼说:“系统是个好系统,不仅屏蔽自己,还能帮助够宿主监测私密状况下周围的环境,以防万一。” 宋煋说:“系统,谢谢。” 030不好意思了,语气又软下来:“不客气,记得病好后请我吃顿火锅就好啦。” 宋煋说好。 030又说:“对啦,苏杭走的时候系统有监测到他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宋煋眉心微拧,心底嘆口气:“我知道了。” 车祸的事最终被宋文律接了过去。 男人有钱有人,在江城更是说一不二的主,平时人低调一些,就让一些小鱼小虾按捺不住了出来蹦跶个不停,这次他出面严查路家车祸一事,整个江城都被震动了不说,车祸的真相也很快浮出水面。 肇事方真正的驾驶司机是个最近爆红的小明星,酒驾,死掉的保镖是关键时刻替他挡了一下。 说起来这小明星还有点背景,兜兜转转下来竟然是宋明峰养的金丝雀。 混声色场的都说宋家二爷不喜欢玩男人,跟女人上床更是花样百出,可到头来才知道人家原来还有个真爱,藏着捂着,一点儿风声都没透出来。 那小明星也知道事情不好,回头就找宋明峰去了。 宋煋听说这个,眼里闪过点惊讶,犹豫问宋文律:“会不会让宋先生为难?” 宋文律用食指抹开少年总爱拧起来的眉头,亲亲他的唇角。 “不会。” 事情处理过程并不麻烦,宋明峰的太太是个厉害角色,娘家背景强大,而宋明峰之所以金屋藏娇的原因也是怕了家里的母老虎一爪子拍死自己的金丝雀。 他在外面玩可以,宋太太不会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可小明星不一样。 这可是真爱。 宋文律只把消息透露给了宋太太,宋明峰日子便不好过起来。说来也讽刺,爱情与权力地位,宋太太离婚为前提,这个老男人就认了怂。 宋家大势已经被宋文律掌控,他争不过,要是真的离婚,那他在江城可真是屁都不算了。 至于真爱。 真爱能吃吗? 小明星倒了靠山,很快就被曝光出来,警察将他从片场直接拷上手铐带走,媒体哗啦啦蜂拥而至,大肆报导。 很快地,小明星声名尽毁不提,只说后面法院判下来的牢狱之灾就有够毁了他的后半生。 宋煋获得了巨额赔偿金,身体也渐渐好起来。 宋文律给他看新闻报导,报导上的小明星摘了墨镜跟口罩,站在被告席上,形容憔悴,声泪俱下。 宋煋说:“这个人看着有点眼熟。” 宋文律亲他一口,合上手里的报纸:“哪里眼熟了?” 宋煋还想说什么,却被男人的吻堵在嘴里,含糊不清。 宋文律把手覆在宋煋眼睛上,轻声说:“闭眼。”他不想告诉少年,这小明星就是那场电影里的男主角,怪噁心的。 苏杭出院的时候没跟任何人说,他给宋煋留了钱,是让护工转交的。 护工是个好人,苏杭出院有高兴又有点伤心:“小苏,你真不跟小路说打声招呼再走啦?” 苏杭面色淡淡:“不了。” 护工不知道两人闹了什么矛盾,给宋煋送钱的时候,还絮絮叨叨了好久:“朋友间的矛盾要早点解释清楚才行,不然以后有你们这些小子后悔的哟,姐是过来人,小路你也别嫌姐多话。” 宋煋点头:“我懂。” 沈翠翠的病情控制的不错,她转出加护病房后,宋煋去看过她几次。 女人还不能开口说话,宋煋凭着路元那些记忆,也找不到什么能跟沈翠翠聊起来的话题,说得最多就是劝沈翠翠不要伤心,好好养病,一切都会好起来。 沈翠翠开始见到宋煋还会有些惶恐,到后来却平静下来,甚至还会跟宋煋露出个笑。 医药费的事,宋煋没提宋文律的存在,只说他们获得了很大一笔赔偿金。 第74页 事实上在赔偿金到帐后,宋煋的确把钱还给了宋文律。 宋文律还为之憋气好久,宋煋没办法,他不会哄人,只能趁黑夜的时候,帮了男人一次,这才把人安抚好。 沈翠翠能说话,是在宋煋为路家父母跟大哥举办葬礼的前几天。 时间有点晚,甚至算起来已经过了头七,但无奈情况实在特殊。 其实沈翠翠不久前就能说出话了,不过她嗓子哑,说不太长,直到宋煋又去看她,沈翠翠便眼底含泪地哭了出来:“阿元!” 宋煋抿嘴:“大嫂。” “阿元。”沈翠翠坐起来,几乎是扑在宋煋怀里哭,“爸妈,阿虎还有我的孩子,没了,都没了。” 宋煋僵硬地拍拍沈翠翠的肩膀。 沈翠翠还在哭着喊:“我的命怎么就那么惨啊,路虎这个挨千刀怎么说走就走了,还有我的孩子,是我对不起他,我对不起他啊。” 宋煋说抿唇:“大嫂,你别太伤心,不然大哥跟小侄子都走得不安稳。” 沈翠翠哭声一顿,从宋煋怀里抬起头来,她打量一圈宋煋,哀哀说:“阿元长大了。” 宋煋垂下眼帘。 沈翠翠又说了些话,大多是唠叨着在乡下的一些记忆,回忆着她嫁到路家这一年,她说公婆的好,说路虎的好,最后红着眼睛看向宋煋,嘴唇动了动。 宋煋说:“大嫂想说什么?” 沈翠翠偏开头,苦笑一声:“也没什么,只是想到就在我跟你大哥还有爸妈出发之前,还在聊进了城要怎么找你,你不知道,你从村里一言不发就进了城,爸妈心里到底有多担心,他们以为你是受够了他们的偏心,决心不跟你相认了,谁知道前段时间又收到你的简讯。” 宋煋脸一白,心里那股心痛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爸妈高兴极了,路虎也高兴,”沈翠翠摸着眼泪,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色戚戚,“可他们不敢给你打电话,怕你知道又跑了。后来,爸妈合计了一下就想进城找你,因为路虎要开车,我放心不下他开夜车,就也跟上了。” 宋煋难受地捏住椅背,他听到自己声音嘶哑道:“大嫂,说的这些是真的?” 沈翠翠说:“阿元,这事嫂子还能骗你不成?嫂子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不说出来,我又替爸妈还有阿虎难受!车祸这事本来就是天灾,嫂子不是想要怨你,就是不想心里留下个疙瘩。” 宋煋脸上一湿,他闭上眼,缓缓说:“大嫂,我懂。” 出了沈翠翠的病房,宋煋的状态一直不是很好,030有些担心。 宋煋闭闭眼,说:“系统,我没事。” 只是沈翠翠说的话,实在对这具身体打击太大。 谁能料想到原本偏心到没边的父母其实仍然爱着自己,甚至他们的死亡,皆是因自己而起?即使车祸只是个意外,可到底是人便过不了心里这道坎。 好在原身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 宋煋在窗台上吹了会风,回到自己的病房。 他的烧退了,宋文律却还是紧张兮兮地要他住院观察。 进屋的时候,宋文律从工作中抬起头。 他看到宋煋眼底的疲惫,起身把人揽进怀里,还按着宋煋的眼眶,仔细盯了两秒,皱眉道:“眼睛怎么红了?” 宋煋亲亲男人紧绷的下颚,把头埋进他的肩膀,轻声说:“沙子进了眼。” 宋文律拍拍他的背,捋着他的后颈说:“那我给你吹吹。” 宋煋摇头。 路家人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沈翠翠身体还下不了床,没能到场,只有宋煋穿着身黑色西装,旁边站着个才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路大刘。 宋文律等在墓地外面的车子里,抽着烟,沉默不语。 路大刘给墓地前的三张黑白相上放上三束白菊,大男人一时没能从人死的震惊里走出来,眼眶通红通红,虽然平时看不惯路家父母跟路虎的作风,但这时候心里也是悲戚的。 宋煋在坟头摆好瓜果,烧了黄纸,点上三炷香,跪下给几人磕响头。 他磕得很实在,十个响头下去,额头上都沾了黑灰跟血印子。 路大刘嘆口气,给宋煋递上块帕子。 他心里沉重,却还是安慰宋煋说:“小路,人死不能复生,你看开点儿,以后哥就是你的亲人,哥的爹妈就是你爹妈,嫂子就是你大嫂。” 宋煋抿抿嘴:“大刘哥,我大嫂她还在医院。” 路大刘瞪瞪眼,冷笑声说:“活着她怎么没来?我倒还以为她也死了。” 宋煋奇怪路大刘咬牙切齿的语气,解释说:“大嫂流产伤了元气,身上还有几处伤也没好,不方便出院。” “我呸!”路大刘气笑了,“沈翠翠这个娘们儿还真是厉害,怎么就是偏偏没了路大伯、大伯母还有路虎,老天怎么就没把她的命给收回去?还真是祸害遗千年了不成?她还活着呢,吸氧没,老子现在就去把她那个氧气罩给拔了!” 宋煋越听越不对劲。 他按住路大刘的胳膊,拧眉问:“大刘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 路大刘一愣,眼里的厌恶消下去,他看着身形消瘦的少年,又朝墓碑上三张微微笑着的黑白照片上看看,烦躁地耙耙头发,严肃了脸:“小路,你给哥说说,你父母会遇到车祸的根本原因,你都知道多少?” 第75页 第41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路家父母溺爱偏疼大儿子, 不把小儿子放在心上的事整个村子的人都清楚的很。 说来也奇怪, 小儿子路元性格虽然内敛,但也总比混世魔王长大的路虎少叫人操心些。可路家父母心就是歪, 对小儿子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尤其是看对方畏畏缩缩的那副样儿路父就觉得憋火, 又哪有路虎那点儿随他的英勇伟岸劲儿? 村子不是什么大村, 里头路姓是大姓,林林总总也就百十户人家。 村子里穷, 最近几年有心思活络的青年人都去城里混饭吃了,乡里那几亩地都是由老一辈守着, 人老了大多不肯挪窝,觉得是自己扎根了一辈子的地方, 固执得很。这种地方,往往消息传递的极快,家家户户都是相识了几十年的邻里, 平时豆大点的屁事都藏不住。 路家小儿子跟着路大刘去城里不算什么大事,轮到婆子媳妇嘴碎提起来也大多是惊讶路元这小子平时瞧着不声不响,没想成还有点自己的心思。她们也知道路元在家里过得不好,嘲笑路家父母几嘴就过去了。 可路家父母要面子, 听到别人这么说当即红了脸。小儿子跟人跑城里, 他们也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赖到路大刘家门口骂骂咧咧, 说是路大刘哄骗路元进城, 叫路大刘还他们儿子。 路大刘的老子娘跟媳妇都不好招惹, 叉腰站在门口就跟路母大战三百回合,最后路母一嘴不敌两人口,灰熘熘地拿着菜篮子回家给儿媳妇蒸鸡蛋吃了。 沈翠翠当时怀胎三月,路家父母拿她肚子里这个当宝贝命根子,路虎也得靠边儿站。 本来路元去城里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在路家父母眼里,路元在的时还要多口人粮食,现在走了正好把饭省出来给儿媳妇补身体,好给老路家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 长子嫡孙,多气派。 村子里的日子还都算是相安无事,不过因为吵过一回,路家母父跟路大刘一家子就格外互相看不顺眼。路大刘的老子娘跟儿媳看不上路家人,每每见着人都得牙尖嘴利地怼上一回。 不过时间到了八月份的时候,路大刘的老子娘突然就犯了病,犯病前她正在河边跟几个小媳妇边洗衣服边唠嗑,不知道怎么就头晕一头扎进河里,把旁边几个媳妇吓得不轻。 当时路母在河边另一头洗菜,瞧见了心里别提多高兴。 路母回家把这事儿一说,沈翠翠吃完鸡蛋羹擦擦嘴,笑了:“大刘娘今年得快小六十了吧,这一下扎河里还得了,也不知道她这身子是出了什么毛病,治得好还是治不好。” 路母哼笑一声:“我看她这一回不大好。” 沈翠翠说:“妈,我这犯噁心呢,晚上做饭不吃鱼了。” 路母宝贝乖乖地摸摸她微凸的小腹,又是心肝儿又是乖孙地喊了两句,起身说:“行,那妈晚上给你杀只鸡,把鸡油撇了给你做鸡汤面吃。” 话还真叫路母说准了,路大刘他娘这次还真不是啥小病,镇上医院治不了,说得转院去大城市里头找专家瞧。 一听说城里的大医院,路大刘她娘就不干了。 我的个乖乖哟,那城里人开的医院,是她们这种乡下人住的起的? 路大刘他娘在镇上打了三天针就回家里躺着了。 可病就这么耗着也不是事儿,大刘媳妇孝顺,瞒着大刘娘给路大刘去了电话,把他娘情况一说,又说能不能把娘接城里看病。 路大刘急了,这哪有不能的,肯定得看呀。 正巧这时候宋煋在工地上把钱给要到了,路大刘一合计,就让他媳妇带上儿子,接着他娘一起来江城,瞧病。 都说村子里消息传的快,路大刘把他娘接去城里看病的事没一会儿功夫就传遍了。婆子媳妇都拿这个敲打自家的爷们儿,让他们都好好跟人家大刘学着点,可到了路家,路父只知道蹲在门槛上抽菸,路虎早不知道又去哪里鬼混,剩下路母跟沈翠翠在房里缝小衣裳。 路母心思平静不下来,把针线扔框里,狐疑道:“翠翠,你说那个路大刘不会真在城里发财了吧,你今早是没瞧见大刘他娘脸上笑的跟朵花一样,哎哟,那褶子堆地一层层,逢人就说他儿子接她去城里看病,生怕别人不知道的那副样儿哟。” 她语气里发着酸,还羡慕。 沈翠翠咬断缝小衣裳的线,“妈,不是说小叔跟路大刘是一起出的城吗,大刘哥转了钱,小叔也该有吧。” 路母翻个白眼:“阿元能要是能成事儿,那虎子早就成富翁了,你以为路大刘傻,赚钱的事能交个他?” 沈翠翠听了点点头,没再说话。 路母说:“翠翠,医生说的预产期还有多久呀?娘瞧着你着肚子,怎么就有点发慌呢。” 沈翠翠现在是将近九个月的胎,她吃的好,肚子吹的就格外大,像是踹了俩。 一提起这个,沈翠翠就蹙眉说:“医生说我这胎胎位不大好。”她产检做得少,一共没超过三次,上一次还是七个月,镇上医生说的。 当时沈翠翠没放心上,可轮到快生了,心里就不安稳起来。 路母一听,立马着急上火:“你这丫头,怎么不早说?” 沈翠翠惯会哄人:“还不是怕爸妈你们伤心,本来我怀着孩子不能做事,你们二老就够辛苦的了,我要再添麻烦,那这个儿媳当得也太不称职。” 第76页 路母一阵感动,不过事关她的宝贝孙子,绝不能马虎了。 她立马喊了路虎回家,四口人一起开了个会。 路虎提议把她媳妇送镇医院上待产,路母跟路父答应下去,第二天就带着沈翠翠去了,可这一去没问题,镇上妇产科的女医生给她做了个彩超,直接傻眼了,沈翠翠胎位不正,恐怕顺产不行,只能剖。 这下沈翠翠不愿意了。 镇上的医疗水平就在那里摆着,平常看个头疼脑热的还行,这动手术的大事儿她是绝对信不过这里的医生的。 路家父母急了,不在镇医院生孩子,那这要怎么办。 沈翠翠说:“爸、妈,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咱们老路家唯一的独苗苗,镇上医生的水平摆在这里,我实在是信不过,要不、要不咱们去城里吧。” 路父说:“去城里,可咱家哪来的钱给你做手术。” 沈翠翠想说,要是咬咬牙,这钱家里还真不一定拿不出来。 可她也知道这话轮不到自己说,就往路母那里看,手还搭在肚子上,轻轻抚摸。 路母可是捨不得沈翠翠肚子里的这块肉的安慰,拧了路父一把就说:“行了行了,没道理路大刘的老子娘能去城里大医院看病,咱家翠翠就不行。虎子,你去村头木匠那里问租他辆面包车,咱们收拾收拾进城。” 路父挣扎:“那翠翠进了医院,咱们住哪?” 沈翠翠说:“小叔不是还在城里吗?” 这句话一下点醒了路家人。 路父到底还是心疼他尚未出世的乖孙,嘆了口气,算是答应。 再提一次村子里压根没有能藏住的事儿,尤其是路家人根本没想瞒着,不多时,路家的金疙瘩要在城里降生这事儿就传遍全村,这下可让村里的媳妇们羡慕地不得了,各个都去给沈翠翠道喜,说她嫁了个好人家,有福气。 沈翠翠心里是无不得意的。 路虎开车面包车,载着一家人往江城去。 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条路竟然是有去无回。 · 原本这些事路大刘本应该不清楚,可村子实在太小了,又因为他把他娘还有儿子媳妇都接到城里来的事,他以前在村里熟悉的、不熟悉的邻里乡亲都变着法子打电话问他是不是赚了什么大钱,聊着聊着就聊到路家父母的头上,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就被他了解了个八九不离十。 路家父母进城,原是为了沈翠翠肚子里的金孙。 宋煋听完事情经过,微微瞪大双眸。 路大刘蹲在墓碑前面,用香烛上的火星点了支烟,抽一口,让烟自己开始烧,又拿了块石头把烟放在纸钱上压住。 “大伯,伯娘,还有虎子,你们好走啊。”路大刘说,“也不指望你们在天上保佑保佑小路,就是希望你们可千万别再瞎了眼,孝顺儿子兄弟不要,跟个没良心的女人掏心窝子好。” 宋煋止住他:“大刘哥。” 路大刘站起身三鞠躬。 等坟头上的事一切弄完了,两人一起往墓地外面走,路上宋煋问大刘娘的身体。 路大刘说:“就是点小问题,没大碍。” 宋煋摸摸兜,把苏杭给他的卡交给路大刘,这钱原本还是他跟路大刘借来的。 路大刘也不推却,他晓得如今宋煋拿到一笔数额挺大的赔款,虽说这笔钱拿的沉,可总归能让活着的人日子好过点。 宋文律的车就在路边,他看到两人走出来,拉下车窗。 宋煋走过去,闻到车里的味道:“宋先生又抽菸了。” 宋文律给他打开车门,眼里闪过点无奈,小声凑近耳侧轻说:“狗鼻子。” 宋煋抬眼看他,没去副驾驶,坐到后排。 路大刘毫无所觉,他还在跟宋煋说“对沈翠翠绝对不能心软”之类的话,可沈翠翠到底也只是个没了孩子又失去丈夫的可怜人,路大刘说了半天,也差不多只是让宋煋以后远着沈翠翠,倒是没有真要把人怎么样,只鼓励宋煋要向前看。 毕竟车祸只是场意外。 可理智上这么说,在情感上,如果不是沈翠翠主动要来城里生孩子,那这事儿也不会发生,或许路家父母还是那俩偏心的老头老太太,路虎还是个混不吝,可他们到底还有很长的人生可以走,路元也不会早早变成孤儿。 宋煋沉默地坐在车后排,听路大刘絮絮叨叨说着话,在脑海中声音平静地同030说:“他永远不知道,其实当年同他一起从村子里出来的那个孩子,已经死掉了。” 030有点伤心:“那就永远不要让他知道好不好。” 宋煋说好。 路大刘在工地上还有活,他现在也算个领头了,请了半天假,可下午还忙得很。 宋文律把车停在路口,路大刘下车说:“下回让你嫂子做点菜,咱兄弟好好吃一顿,宋总也一块来啊。” 宋煋点头,看看宋文律。 男人颔首:“好。” 车子很快行驶进人群中,路大刘站在路边,抽上支烟,又挠挠头,心里有点纳闷:“怎么每回见路小子都是跟宋总呆一块儿,这俩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宋文律直接带宋煋回了医院,他大概从路大刘的话里拼贴出了路家父母跟路虎车祸的因果,对少年无不心疼。 第77页 他揉揉宋煋的头发,电梯里沉声问:“你要怎么处理那个女人?”那天从沈翠翠嘴里讲出话到底是被宋文律知道了,他原本还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少年那并不不是他的错,可这会儿他只想让那个女人消失。 宋煋说:“我来跟她说吧,她那么说,我多少能明白是为什么。” 宋文律说:“那我在外面等你?” 宋煋点头。 加护病房中,小护士正在给沈翠翠换吊瓶。 沈翠翠皱着眉,对护士摆脸色道:“你会不会换药?没看见我的血都倒流回针管里了?” 小护士麻利地给她换好药瓶,说是沈翠翠手摆的太高,放低点就没事。 沈翠翠还是不乐意,正巧宋煋推门进来,她就给宋煋告状了。 小护士一脸尴尬,拿着空了的吊瓶出屋去了。 宋煋坐到沈翠翠床前问她今天有没有好受点。 沈翠翠说身上还是痛,她看宋煋面色不大好,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眼里闪过点情绪,白了脸色说:“你去看过阿虎跟爸妈了?有没有替嫂子说声不孝,嫂子现在这情况,实在没办法亲自送他们走,也不知道爸妈跟阿虎在天上会不会怪我,还有孩子……” 宋煋打断她说:“大嫂,等你身上的伤养好了,就回村子吧,爸妈留了套老房子在村子里,我没过还没过户……” 沈翠翠面色一变:“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嫂子回村里,你怎么办?” 宋煋抬抬眼皮。 沈翠翠拉住宋煋的手腕:“你跟嫂子说说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现在老路家就剩咱们俩相依为命了,咱俩得一条心。” 宋煋把手挣开:“不用,以前怎么样,以后就还是怎么样吧。” 沈翠翠着急:“这怎么能行?以前你是在江城打拼,可现在身上突然多了那么多钱,你让嫂子怎么放心?你一个小孩,这城里花花绿绿的诱惑又这么多,万一走了歪路,我要怎么跟爸妈还有阿虎交代?不行,嫂子不走。” 宋煋说:“大嫂知道我会走歪路?” 沈翠翠厉声说:“阿元你听话!”她这幅模样里的语气神态跟当年在村子里时一模一样,那时候路元最怕的就是他这位大嫂板脸教训人,因为一旦这样了,他哥就会揍他,他妈不会让他上饭桌,能饿他好几顿。 可宋煋不是路元,他声音平静,认真地看着沈翠翠:“大嫂,你想要什么?钱吗?”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嫂子不是贪钱,”沈翠翠脸不红说,“你人还没成年,嫂子就是你的监护人,那钱合该就得是嫂子帮你拿着,省得你乱花。阿元,这个你不懂,就算嫂子这话说出去,也在理。” 宋煋听着,半阖下眼说:“大嫂,我问你件事。” 沈翠翠心头一阵好的预感:“阿元要问嫂子什么事?” 宋煋慢慢说:“之前爸妈跟大哥进城是因为大嫂想在城里医院生孩子?” 沈翠翠浑身僵住:“阿元,你这话是从谁那里听说的?” 宋煋站起身,俯视坐在床上披头散发的女人:“为什么要骗我。” 沈翠翠摇头:“阿元,你不信大嫂,信别人?” 宋煋嘆口气:“大嫂,等你伤好了,就回村子……” “我不!”沈翠翠尖声说,抓住宋煋的胳膊,“我是你大嫂,你不能这样。阿元,你可怜可怜嫂子,阿虎死了,爸妈也死了,我没想到,我么想到啊,我只是想平平安安生下我的孩子,难道我有错吗?” 宋煋神色复杂:“你没错,车祸只是场意外。” 沈翠翠神情稍微缓和。 宋煋又说:“回老家吧。”他不愿过多的计较沈翠翠拿谎言欺骗自己的事,因为宋煋明白,人类多是自私的生物,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总比自己负罪类类地活一辈子轻松地多。 这是人性。 沈翠翠看出来宋煋是铁了心要赶她回那个破落村子,可她不甘心。 她没了孩子,没了丈夫,到头来却只能换到一间破破烂烂的房子,继续守着那几亩庄稼地过她的下半生?这不公平! “阿元。”沈翠翠手指捂住腹部,那里又开始疼了,“我是你嫂子,我有权利照顾你。” 宋煋抿唇:“我给你喊医生。” 医生跟几个护士很快赶过来。 沈翠翠因为情绪激动,动作又过大的缘故崩开了伤口上的线,她眼睛死死望着宋煋,想伸手抓住他。 宋煋站在人群之后,有皮鞋踏着地板的声音响起。 宋文律将他拉出病房,蹙眉看着宋煋不大好的面色,问:“她不答应?” 宋煋摇摇头。 沈翠翠想要钱,可这笔钱宋煋不能给。 沈翠翠说,宋煋拿了钱会被红灯酒绿的大城市迷了眼,走上歪路,但在宋煋看来,沈翠翠才是那个会走上歪路的人。 纵使女人曾经犯下的错误再多,但她毕竟是路虎的妻子,曾经为路虎怀过一个孩子,也曾有过尽心伺候公婆的时日,她对路元不好,那是对路元,而不是对于路虎跟路家父母。 亲情冷暖之前没有绝对的黑白之分,宋煋否决不了女人的好,也否决不了她的坏,把老家的房子交到沈翠翠手里,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第78页 宋文律伸手给宋煋整整衣领,在外面两人不好太亲密,他低声说:“她不愿意就算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宋煋犹豫一下。 宋文律弹了弹他的额头,弯弯腰跟宋煋双目平视:“先不说这个,小路,你要不要先来解释一下,为什么沈翠翠会在病房里说,你还没成年?” 宋煋察觉到男人身上的气息有点危险。 宋文律看着宋煋无辜的双眸,心里那点被骗的火气瞬间成了泡沫。 捏了捏少年的鼻尖,他无奈极了。 “小坏蛋,告诉哥,你到底多大?” 第42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宋煋看着宋文律, 张张嘴:“我……” “你们谁是病人家属。”医生走出来, 脸上表情有些严肃。 宋文律抬眸看眼医生,板直了身子在宋煋耳边小声说:“过会儿找你算帐。” 宋煋抠着裤缝的手指一松, 偏头说:“我是。” 医生推推眼镜:“病人情绪过于激动,我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 崩开的伤口也已经重新处理过了。作为沈女士的主治医生,我多说一句, 伤口恢复期间病人最好少受刺激, 不然不利于伤口恢复。” 宋煋抿唇:“以后不会了。” 医生点点头,带着身边几个护士风风火火地从病房前离开。 宋煋站在病房外,轻轻推开道缝隙往里看,刚才还情绪过激的女人如今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出过汗的额头上黏着几缕发丝, 唇色青紫。 宋文律站在宋煋身后:“她那么骗了你, 你还不放心她?” 宋煋说:“大嫂她好歹是路家儿媳。” 宋文律拍拍宋煋的肩膀,沉声说:“你想他是你大嫂,可她眼里只有你家离用三条人命换来的赔偿金。你有没有想过, 她醒来继续跟你要钱怎么办?” 宋煋没说话。 宋文律嘆息一声, 揉了揉宋煋松软的发顶:“事情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该她的她拿, 该是你的你也不需要多给, 你大哥的赔偿金刨除墓地还剩多少, 值得你拿老家的房子跟地跟她换?何况你大嫂还是个年轻女人, 她手里有了钱, 改嫁也能找个好下家。” 宋煋抬眼:“宋先生……”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宋文律靠在墙边,脸上是全然的瞭然与看透,“可你并不需要为她今后的人生做任何打算,更不需要对她负责……当然,除非你想替了你大哥班,再把人娶进家一次?”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看似调笑,实际上语气森森。 宋煋拧眉:“宋先生乱说的什么浑话。” 宋文律捏捏他薄薄的耳垂,“知道我是在说浑话,就别总对她那么关心,认真说起来,你们已经没多大关系了。” 两人站在病房门口低声说着话,走道上是来来往往地是面带疲惫的病人家属与麻木漠然的病患。 隔壁病房内突然爆发出道声嘶力竭的哭嚎声,大人悲痛欲绝的哭喊跟小孩子无措惊慌的哭啼,有医生跟护士慌乱地跑进病房中,宣判了又一个人的死亡。 死的是个老人,儿女双全,子孙绕膝。 没多一会儿,隔壁病房内便又进去三四拨人,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十几个人堵在不宽敞的病房里,对着病床上的老人哭泣,哭着哭着,有人便不经意把话题扯到了钱上。 下葬的钱,出殡的钱,老人这么多年来攒下的家底,还有政府给的死亡补助金。 怎么给,怎么分,十几口人话都说不到一处,有孝心的骂没孝心的不是人,没孝心的怀疑有孝心的生前伺候老人是不是已经偷偷拿到了好处。 人死如灯灭,这活着人感情都还没被时间磨平了,钱之一字却提前给他们递了把刀,把那点情分斩了个干净。 下午沈翠翠身上的药效一过,醒来就在病房里见到个人。 对方穿着得体的西装,看着就像是电视里头演的上流社会人士的打扮。 沈翠翠面上有点儿惊讶,又有些慌:“你是谁?路元呢?” 对方笑了笑,金丝镜片背后反射出道精明的光,矜持道:“沈小姐好,我是一名律师,姓陈,你喊我陈律师就好。” 沈翠翠吶吶道:“陈律师找我是什么事?” 陈律师微微一笑,从公文包里取出份文件说:“我是来给沈小姐送这次车祸事故里您应得的那部分赔偿金的,想来沈小姐还不清楚,陈某就是负责您这起车祸事故中的上诉律师,我这里还有几份肇事方的赔偿合约,您所得到拥有的是这一份,请过目。” 沈翠翠识字不多,却从合同上看到了路虎两个字。 “这是我老公的……” 陈律师说:“没错,这份是属于您先夫的那部分赔偿款。” 沈翠翠又往下看,赔偿金额阿拉伯数字2打头,后面五个零。 她倒吸口气,缝针的腹部又开始隐隐作痛,不过这会儿沈翠翠从脖子上涌上一股红润,睁大眼瞅着上头那笔钱说:“这上头写的二十万,都是赔偿金?” 陈律师点头:“路虎先生的赔偿金额加上肇事方对您理赔的精神损失费加起来总共有三十八万。” 第79页 沈翠翠激动到说不出话。 陈律师又拿出一份文件:“这份文件是目前赔偿金额的花销明细,也请沈小姐过目。” 沈翠翠接过文件看,瞧着上头那块六位数的花销,头晕了晕道:“陈律师,这里是不是错了,怎么就写着个十七万?我没花什么钱啊。” 陈律师打眼一看,笑了:“这是给您先夫置办墓地的价格,沈小姐当时不是身体不便将这件事交给路先生了吗?您忘了?” 沈翠翠愣了愣:“我记得。” 陈律师笑:“那就是了。” 沈翠翠急了:“什么就是了,一块墓地怎么能那么贵呢?这钱在我们村里都能给自家添两口屋了!他一个死人,咋就住的地方比活人贵了?不行不行,陈律师,那墓地还能退不?我们虎子是村里人,村子里还有公墓,落叶还得讲究个归根……” 陈律师说:“这可不行,不说这钱不能退,就只说哪有人都葬下了还要再挖出来的?沈小姐,死者为大,您不再多考虑考虑?况且路虎先生葬的地方风水极好,是路先生提前找人算过的。对了,路虎先生那块墓地的价格该是在三十万,其中路先生还有付下一部分。” 沈翠翠愣了愣。 陈律师说:“没有别的问题,沈小姐不妨在这上面签个字?” 沈翠翠回过神,连忙签下合同:“那这剩下的钱就都是我的了?” 陈律师点头。 沈翠翠犹豫下,又问:“陈律师,是这样,按理也轮不到我这做嫂子出头,不过现在家里就剩下我跟小叔两个人,小叔他又还有一年才成年,我爸妈那边的赔偿金他一个小孩自己管着我这做嫂子的实在放心不下,是不是……” 陈律师收起合同笑说:“沈小姐是不是记错了。” “我记错什么?” 陈律师推了推鼻樑上反光的金丝镜片,轻笑一声说:“路先生已经成年两年了。” 沈翠翠瞪大眼:“这怎么可能!他比虎子小七岁的!” 陈律师看到女人神情激动,恨不得就要捏住他的胳膊说个清楚的架势,后退一步,微微眯起眼说:“那我就不清楚了,路先生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明明白白证明他已经成年,沈小姐要是有疑问,不如直接去问问路先生是怎么回事。”他很快收拾好公文包,给沈翠翠留下张银行卡,礼貌微笑着出了病房门。 沈翠翠下不了床,病房里就剩她一个。 陈律师留的银行卡就放在桌角,伸手就能够到。 沈翠翠急忙把卡拿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捨不得不松手。 半晌,沈翠翠摩挲着卡面,眼里闪过点情绪,把卡塞到枕头底下,使劲压压。 躺在病床上临睡前,沈翠翠抓抓背角,表情变了又变,最后还是把卡从枕头下拿出来,紧紧攥在手里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见路虎远远跟她摆摆手,她想跟上去,却听路虎说他俩夫妻情已尽,以后再也没关系了。 另一边陈律师摘下装逼用的眼镜,揉揉鼻樑给宋文律拨过个电话。 “行了,钱都给她了,要是以后这女人还想找麻烦,就只能你来出面了。”陈律师把公文包夹在脖子下面,一手讲电话,一手给自己宽了的裤腰往上提提,“哎,你没看见那女人看见那张卡的表情,眼睛冒绿光,上一秒还想要她小叔手里的赔偿金,下一秒话都不说了,眼里全是卡。” 宋文律说:“我知道了,麻烦你一趟,下回请你喝酒。” 陈律师笑眯眯说:“喝酒行啊,也把你谈的那个小宝贝带出来给大家瞧瞧认个眼熟,以后都是一家人。” 宋文律往客厅里正在用电脑浏览东西的少年那里看一眼,说:“行。” 他挂了电话,人朝那客厅凑过去,下巴往宋煋肩头一搭问:“在看什么?” 宋煋被宋文律脸侧冒出来的胡茬子一扎,又痛又痒地偏偏头:“大刘哥说现在我有了赔偿金只攒着当死钱不是事儿。刚好明日建设那边也快竣工,他也正好存了笔钱,又说以后不想再包工程,就寻思着带我一起合伙开个店。” 宋文律说:“开什么店?” 宋煋说还没想好。 又过了会儿,宋煋合上电脑,跟宋文律交换了个吻,问:“我大嫂那边,怎么说?” 宋文律亲亲他的耳垂,“律师已经把钱给她,还让她签了合同。” 宋煋垂眸:“这样也好。” 宋文律把他往怀里一抱,跟抱小孩儿似的,下面磨着,很容易起感觉。 宋煋往外推他。 宋文律扣住宋煋的手,开始跟他清算旧帐了:“未成年,恩?” 宋煋说:“宋先生,我不是有意骗你。” 宋文律嗤笑:“你当然不是有意骗我,你要是有意的,还能以为现在完整个儿窝我怀里?看不打你屁股。” 宋煋微微睁大眼睛看他。 宋文律说:“撒谎的小孩要接受大人的惩罚。” 宋煋说:“我不是小孩。” 宋文律随口说:“对,你不小,可你是未成年。” 总之宋煋还在不能多碰的年纪,尤其宋文律在发现整整还有一年能看不能吃的之后,十分生气地把宋煋囫囵个亲了个遍,能碰的地方都碰了,不能碰的也真是一点儿没偷吃。 第80页 傍晚的时候,两人一起去菜市场,一个在前面挑鸡鸭鱼肉,一个走后面买小青菜。 菜市场上满是吆喝声,居家的主妇,上了年纪的大妈,还有个藏在菜市场里卖花鸟顽石的老头,旁边放着的老旧的音响,唱着段戏,咿咿呀呀,一股世外高人大隐隐于市的清高劲儿。 路过的时候,宋文律还看了两眼石头,石头外表被人用外力打磨的奇诡变换,好看是好看,不过品种不是什么好货。 偏偏上头还挂着纯天然无打磨石头的牌子。 摇摇头,他还是奔着肉摊去。 肉摊上的肉都是新鲜的,里头夹着血水。 宋文律待在一个摊位面前,板着脸问老闆买肉。 胖老闆瞅瞅男人的衣着,笑眯眯给他割了块大肉,上秤一称,嚯,足足十斤。 “一百三十五。”老闆笑眯眯说。 宋文律就要掏钱,可钱才给了一半,一只手伸到肉边上,捏了捏。 他偏头,看是宋煋过来,低头又看见他手里提着几袋子菜,顺手提过去:“都买好了?” 宋煋点头,抬眸说:“这是宋先生买的肉?” 宋文律眉头动动:“是。” 宋煋说:“这肉注水注多了。” 宋文律看一眼胖老闆,见胖老闆脸色有点虚,脸色一沉说:“那就不买了。” 等走出肉摊,两人又去了一家生意火爆的肉摊上跟一群老太太挤一起买肉,卖肉的店员手起刀落,跟古代江湖里的侠客一般,一把剔骨刀刷刷刷几下便把肉称好装兜。 俩人出了菜市场的大门,宋文律才问宋煋怎么看出来那家肉摊的肉注了水。 宋煋说:“买菜的时候听到隔壁有个卖菜大妈说了一嘴。” 宋文律问卖菜的说什么。 宋煋抬抬头,瞥他一眼,慢吞吞道:“大妈说,隔壁肉摊上又有个有钱的傻子去买那家的黑心肉了。” 宋文律:“……” 030:“哈哈哈,傻逼。” 第43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十月底, 沈翠翠身上的伤口基本痊癒, 医生表示她已经可以出院。 差不多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宋煋都没有出现在沈翠翠面前。 这让沈翠翠慌了神,住院期间多次想方设法地折腾,想要见宋煋一面, 宋文律从医生那里听说这件事,没直接告诉宋煋, 而是私下里去医院见了沈翠翠一次。 男人在病房里跟沈翠翠说了什么其他人不得而知,总之在那之后沈翠翠却彻底安分了, 临到出院都没有再搞什么么蛾子, 人也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自从宋煋发烧退了从市区医院退了病房, 宋文律就拦着没让他再回筒子楼, 说是筒子楼里到了冬天没暖没火的, 那四堵墙壁最多能隔个风就算了,偏偏里头进不了光,特别阴冷干燥, 人住在里面, 就是没病也能熬出病来。 这次030倒是双手双脚地贊成了他一次, 还在宋煋脑海里吹耳边风:“煋煋, 030想住亮堂堂的大房子!” 宋煋说好,然后挑了一天去筒子楼找陈三翠退租。 在走道里见到人的时候, 陈三翠正抱着盆衣裳往阳台那边走, 宋煋从她背后不近不远喊了一声, 女人回过头, 脸上的烫伤已经好了大半,精气神瞧着还挺好。 陈三翠脸上还带着点难得的喜气,把盆往旁边一搁,“小路回来啦?”她没问这阵子宋煋去哪了,也仿佛忘了上回说要给宋煋介绍女孩儿的事。 宋煋帮陈三翠把衣服晾了,跟她说自己不住了。 陈三翠惊讶了几秒,不过接着笑起来说:“之前你没回来还不知道,政府给咱们这片楼贴了房屋拆迁的通知,再过三个月,你就是还想住也不行咯。” 宋煋说,“那恭喜陈姐了。” 陈三翠脸上表情轻快,嘆口气说:“好歹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跟陈三翠说完话,宋煋这才发现筒子楼里清冷了许多,怕是挺多租客得了消息就去找下家了,剩下还住着的有好几个是还有十天半月才到租期,也不着急走。 上了四楼,宋煋往左手边那屋看,屋里没什么动静,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搬没搬走。 出租房里有用的东西不多,只有几套换洗衣服宋煋拿个袋子装着带走。 提着衣服下到二楼,陈三翠站在门口喊住他,给他往袋子里塞了几颗脆皮核桃,又拍拍肩膀,笑容里带着点温婉:“走的时候看着点脚下面,前阵子他们搬走钱弄了些垃圾在过道上,我没收拾,你注意点别磕着碰了。” 宋煋下了一层楼道,回头说:“陈姐再见。” 陈三翠站在原地,手在前面衣服上抹抹干净才抬起来摆摆手:“诶,再见,慢点儿啊。” 秋日午后的阳光还带着暖意,落在身上是恰到好处的舒适。 030美滋滋说:“煋煋,我们去租大房子住咯。”没错,它压根没想让宋煋跟宋文律住一起。 宋煋想了想,答应下来。 他要跟路大刘一起在市里主干街道上合伙开家店,所以租住的地方自然离主干街道越近越好,而宋文律的公寓在郊区…… 宋煋提着袋子慢慢走,背后遥遥是低矮的筒子楼。 被爬山虎遮掩的楼道窗户上,有一点儿在白天里不显眼的火星明明灭灭地亮着,苏杭斜斜靠在掉了墙皮的墙壁上,静默地望着楼外,正好被陈三翠撞了个正着。 第81页 这要是在以前,陈三翠肯定不会拿正眼瞧人,可最近她心情好,楼里又没剩几户人,就多少也打起交道来。尤其最近总是有个自称苏杭妹妹的女人天天往楼里跑,每回都是沉着脸来,哭着脸回的,闹得楼道里声响大,想不听个墙角都难。 “小苏啊,站这儿吹冷风瞅啥呢?”陈三翠探探脖子,看外面是干净笔直的大马路,撇撇嘴,“你那妹子今天还没来闹腾你呢?” 苏杭掐了烟,没理她后半句,“屋里闷,出来抽根烟。” 陈三翠看两眼窗户台上的菸灰跟菸头,“哟,你这抽的还不少。” 苏杭撩撩眼皮:“陈姐,你要没别的事儿,我就回屋去了。” 中午日头倒是挺大,可筒子楼里背阴,晒不到太阳,所以还是挺冷。 陈三翠对着苏杭晃晃悠悠回屋的背影,看他上身挂着件短袖衬衫,下头就穿了条七分牛仔裤,衬得倒是腰细腿长,可脚踝却冻得青紫青紫。她摇摇头,听到楼里传来一阵细高跟的声音,嘴里嘀咕一句:“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苏向荷又来找苏杭了。 她没办法,给她爸看病的钱凑不起来,爸妈竟然打上了她姥姥在东三巷给她留那处老房,逼她要卖房子。 可房子卖了她怎么办? 按着苏母的说法是,正好卖了房子让她回村子里跟那赖头户结婚,还能拿到笔丰厚彩礼钱。 苏向荷心思沉沉,她抬手敲门,门不开。 “哥,哥你开开门!” 苏向荷这十几日整个人消瘦憔悴不好。她在宋氏的工作被经理撸了下去,去找领导说理,结果正巧是领导家的侄女顶了她的位置,压根找不到说法。 没了工作,家里又逼得急,苏向荷只能来逼苏杭。 “哥,你要不愿顾忌顾忌我的死活,我就一头撞死在门口!” 苏向荷哭着喊着,楼道里剩下的那点儿租户都站出来指指点点,本来她以为这些人会偏向着自己,看自己弱势好帮着把苏杭一起逼出来见她,可她偏就没想到,住这栋破楼里的人谁还不认识谁,就她这个天天闹腾,张嘴要钱的架势,大家又不傻,光等着来包瓜子好就着看猴戏呢。 苏杭站在屋里头听着外面的动静,弯腰从一个掉了漆的抽屉里摸出把剪刀,开门把剪子扔苏向荷面前。 苏向荷惊呆了。 苏杭倚在门栏上,也不看别人,抱着手臂似笑非笑上下打量苏向荷一眼:“别说撞死在我门口,这楼年久失修,就这门栏上的木头前几天还被踹下一块,你要是往这里撞估计是死不了,倒头来还得浪费医药费。”他踢踢落在苏向荷脚边的剪刀,努努嘴,“喏,剪子在这里,你往自己心口扎,保证大罗天仙都救不回你,死也死得干净利落。” 苏向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被吓坏了,鞋底不知道怎么回事踩到剪刀头,脚底一熘就一个大马趴摔倒在苏杭面前。 苏杭面色模糊地跟着蹲下去,看似是搀扶苏向荷,实际是也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话:“当年你们是怎么把我卖掉的,我这么多年可是一直记得清清楚楚。苏向荷,这些年你们一家人是吃这谁的肉喝着谁的血才能好好活到现在的,心里就没点数吗?” “本来咱们这辈子就算是没了联繫的,可你非要再找上门来。”他捏了捏苏向荷那张姣好的面孔,嘴角勾起丝笑,眼底是化不开的寒意:“想要钱,行啊,你不想想你哥我是干什么的,能缺了弄到钱的门路?最快的那种,你跟我去趟本色,也让金经理好瞧瞧,顺便给掌掌眼,看你能卖个几斤几两。” 苏向荷脸被苏杭捏的一片红,她不敢置信地望着苏杭,气到说不出话。 她毕竟是个年轻女人,经不起别人的议论,挥开身前的苏杭就跑出了逼仄的筒子楼,带着满脸的怒意跟泪痕跑到江宁街上。 街上正巧走过个人,看着正儿八经的,瞧见泪水涟涟的苏向荷,眼睛一亮,上前道:“这位小姐你好,我是民星公司的职业星探,这是我的名片。” 苏向荷懵了一下,狐疑地看着男人:“你是星探?” “没错。”男人微微一笑,从头到脚把苏向荷审视打量一遍,“我看你模样标志,哭起来又这么楚楚动人,特别适合我们公司里一部新戏的角色。” 苏向荷心中一动:“……你说真的?” 男人瞧见苏向荷脸上的好奇与意动,眼底闪过丝光,肯定道:“是真是假你跟我到我们公司里一看就知道了。说起来小姐你的运气是真不错,我们公司里前头培养出来的一姐刚跳了槽,正好还缺个顶樑柱。我看你这么好的模样,不当演员真是瞎了,你要是签在我们公司出道,准又是下一个大明星!” 苏向荷对这人的话保持着五六分相信,可她也知道,做大明星赚的钱可比慢慢工作熬资历拿的那点儿死工资多太多了,又加之心头存着对苏杭的怒气跟跟家里爸妈频频威逼要钱的压力,苏向荷心里的天平不知不觉被男人的花言巧语给拨歪了,特别是男人还提出可以先带她去公司看看环境,苏向荷略微一犹豫,就顺势答应了。 另一头,宋煋没把自己要在市主干街附近租房的事跟宋文律瞒着。 第82页 说这件事的时候,宋文律正拿着指甲剪给宋煋剪脚趾甲。 也不是宋煋多娇气,只不过原身这具身体的手脚指甲都是那种特别难剪的弯指甲,之前宋煋没注意过,没想到今天烫了个脚,擦完脚却被男人逮了个正着。 本来不过是闹着玩,宋文律坏心眼儿想挠个痒让宋煋笑笑,结果一垂眼,看到宋煋脚趾上的指甲嵌在肉里,稍微掰开点掐一掐肉,还能摸到有点鼓鼓囊囊,不知道是淤血还是浓水。 宋煋还没觉得疼呢,宋文律却心疼地不得了,摸着指甲剪过来就开始给宋煋修指甲。 男人的动作很笨拙,他一点点地试探着,剪一点儿指甲,拿矬子再抹一抹,抱着宋煋那双生了茧的脚丫子,怎么都不撒手了,跟搂着个大宝贝似的。 宋煋托着腮,脚掌落在男人手掌里,屋里还没通暖气也不觉得冷。 “老实点儿,别动弹。”宋文律拍拍宋煋的小腿肚,欺身亲了他一下,“小心乱动被我剪着肉。” 宋煋哦了一声,然后就把自己要去市里租房子的事儿说了。 宋文律一听,手头动作一顿。 宋煋说:“宋先生?” 宋文律咬咬牙,指甲剪往指甲缝里一探,剪开层裹着茧子的皮,皮下面立马淌出来一滴黄豆大小的浓水。 宋文律头不抬地问:“疼不疼?” 宋煋说不疼。 宋文律拿纸给他擦干净脚又涂了层医用酒精,收拾收拾东西就回了屋。 宋煋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脚心还残留着男人身上的温度。 030提醒他说:“任务目标情绪发生波动,当前孤独值8。” 宋煋眼皮抬抬,起身往主卧里走,门是关着,不过可没锁,直接拧开就能进去。 宋文律衣服没换,躺在床头上翻着本书目光沉沉。 他听见门响,余光瞥到是宋煋,原本还想板着脸闹闹脾气,结果看到宋煋光着脚就给他下地跑过来,人便不由黑了脸,沉声问:“怎么没穿鞋?” 宋煋说:“鞋湿了。” 宋文律嘆口气,把人搂上床,又摸了摸宋煋冰冰凉的脚心,最后只得把这双脚紧紧夹在自己腿中间暖着。 宋煋抬抬头,刚要说话,鼻尖就冷不丁被咬了一下。 力道有点凶,估计落下红印子了。 宋煋推推他,想问宋先生是不是生气了,可宋文律压根不说话,不单搂着他亲,还爱咬。 特别像只大狼狗。 第44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宋文律的孤独值稳定在8, 一连好几天没再怎么变。 宋煋跟路大刘最后决定开一家小吃店,路大刘的娘住不惯城里嚷着回家照看她养的那群鸡鸭, 他儿子路军还在村小读五年级,就跟路大刘的娘一起回了村, 留路大刘夫妻俩在城里搞事业。 临走前, 宋煋跟路大刘家里人吃了顿饭,路军是个活泼闹腾的小孩儿, 长相随了路大刘, 五官有点儿粗狂, 吵着要跟他爸一起留城里赚大钱。 路大刘一巴掌呼过去:“回你的学校给老子学习去, 不及格过年别想要压岁钱!” 大刘媳妇也不心疼, 笑眯眯给宋煋抓了把花生。 宋煋说:“谢谢嫂子。” 路军眼睛一骨碌,也不跟他爸瞪眼儿了,跑到宋煋身边仰头说:“路元叔叔, 军军也要吃花生!”然后又迎来他老子一个眼刀。 路大刘的老娘跟儿子一走,路大刘就跟宋煋看起了商铺,他们在主干街靠近一所中学附近租了商铺, 紧接着宋煋也找好了新的出租房, 正好是中学附近的教职工公寓,公寓楼不算新,但环境好, 周围都住的是些退休的老教师。 宋文律下班后开车去接宋煋, 站在新出租屋的门外打量半天, 端着脸不说话。 这是还不高兴。 宋煋掏掏口袋摸出把钥匙, 几把钥匙都在一个钥匙环上,他掰着外环,把其中一把钥匙拧下来,递给宋文律:“宋先生,我配了两把钥匙。” 楼梯上下来个提着小板凳的老大娘,腿脚不灵便不过精神头挺好。 宋文律避开块空让老大娘慢吞吞下了楼,才捏捏宋煋的手心,把钥匙抓手里:“给我的?” 宋煋点头。 宋文律揉揉他的头发:“算你对哥还有点良心。” 宋煋租的是套六十平的小户型房,卧室是独卧,宋文律跟他走进出租屋里转一遭,目光落在那张巨大的双人床上,意味不明地瞥一眼手里的钥匙,到底没再说什么反对跟不同意之类的话,还转头带着宋煋去商场跟超市买了一大堆日用。 日用都是成双成对的东西,宋煋看得出来,不过没阻止,任男人大手大脚地买个不停。 宋文律理所当然地陪着宋煋住进了出租屋,不止如此,比起在他郊区的大公寓里俩人分屋睡,现在虽然还是什么也做不了,可是天天睡在一个窝里也让人高兴。 路大刘的媳妇是个勤快又能干的女人,尤其是会做一手的好菜,从路大刘跟宋煋一起盘下店面开始,她就一直他们变着花样地做东西给两人试吃。 没吃几天,路大刘胖了一圈,宋煋也上火了。 宋煋这具身体本来就年轻,火气旺,额头一下子就冒出两颗痘。 宋文律笑他火气旺,然后按着他在床上好一顿闹,说帮他泄泄火。 第83页 十一月末,宋煋跟路大刘的小吃店开张,宋文律出差去了南边没赶上日子,030倒是开心得很。 不仅天天有吃不完的好吃的,而且它还不用被屏蔽! 数着日子,小吃店开张的第三天,宋文律一身风尘僕僕地赶回江城,他进店的时候,宋煋在后厨帮着大刘媳妇煮麻辣烫,刚煮了一锅客人要的青菜,就听背后有道声音传来:“小老闆,来一碗麻辣烫,不加辣油。” 宋煋闻言转身,眼睛亮了亮:“宋先生回来了?” 宋文律眉头动动,倚在门边:“店里生意挺好。” 宋煋说:“是嫂子手艺好。” 路大刘媳妇跟宋文律不熟,只听自己丈夫提多他几句,说是江城有名的厉害人物。她听宋煋喊男人宋先生,心里有了数,笑着说:“宋先生好。” 宋文律对她点点头。 宋煋给宋文律开了小灶,给他煮了一大碗麻辣烫还埋了俩鸡蛋进去,宋文律不能吃辣,宋煋就把原汤底的稍微有点辣的油星给一点点撇了。 宋文律在后厨的小隔间里吃完麻辣烫,觉得浑身都暖了。 吃完宋煋把东西收拾了,回到隔间就见宋文律又点了根烟在那抽。 宋文律看见宋煋回来,就把人拉怀里亲了亲。 宋煋推推他:“宋先生,你胡茬刮的我脸疼。” 宋文律拧拧少年最近被养得白嫩的脸皮,又摸了摸,若有所思说:“小路,你这脸怎么比小姑娘还嫩,滑的跟水豆腐一样。” 宋煋说:“天生的。” 宋文律低笑着又亲了几下,“那还真是让我捡到宝了。” 过了会,宋煋又说:“声音小点,大刘哥的媳妇还在厨房。” 宋文律顺顺宋煋前额的刘海,贴着唇在他耳边说:“这点声音不比说话动静小。”说完又捞起宋煋的手指亲了一口。 宋煋被痒的笑起来,眼睛弯弯,嘴角也弯着,露出梨涡。 宋文律感嘆一声:“你要回回这么笑,真是得要了我这条老命。” 到底小隔间不比家里,两人在里面待了没会儿,一前一后走出去。 宋文律在他后面慢了几分钟,宋煋前面出去还被办事回来的路大刘问了。 “小路,不是说宋先生跟你在一起?” 宋煋抬抬眼皮:“宋先生说咱们小隔间里整理的挺干净,在里面歇歇脚。” 路大刘煞有其事地点头:“大老闆都忙啊,忙起来也是真累,小路你可千万别打扰宋先生,让他好好在里头歇会儿。” 后面刚歇了火气的宋文律:“……” 一切似乎都步上了正轨,宋煋跟路大刘的麻辣烫店里生意渐渐热闹起来,宋文律对宋氏集团的掌控也越来越强。 宋家那头宋明峰暗地里养的小明星被他老婆弄掉后,宋夫人就狠狠心回了娘家,死活要给宋明峰一个教训,宋明峰自己的事情还在焦头烂额,自然管不到儿子宋文衍。 宋文衍平时又是个混的,之前以为拍了黄市长女儿的裸照跟床照后就以为能把人拿捏在手里,可没想黄珊珊到头来竟然给她跑国外去了。不仅这样,他的手机跟电脑不到半月分别被人清理了一次内存,里面的所有图片跟视频全部消失不见,包括个人社交帐号也被黑了一遍,关于黄珊珊的东西最后丁点儿没剩。 宋文衍前面还恨得牙痒,结果没过两天,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突然找上门,非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要他负责。 被宋文衍搞大肚子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本来想拿钱把人打发了,却没想那女人跟发疯了一样跟他纠缠在一起。 “你要是不对我负责,我就死给你看!” “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你!” 被纠缠烦了,宋文衍一个巴掌打过去,女人摔倒在地上,下面大出血,最后人跟孩子都没保住。这事儿发生的时候在他家门口,路边有摄像头不说,旁边跟女人一起来的几个人见一个不好,哆嗦着立马报了警。 等宋明峰跟他老婆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宋文衍已经被收监入狱,牢饭都吃了好几天。 宋明峰不敢置信,去到老宅找上宋老爷子。 “爸,你可是文衍的亲爷爷,这件事您就不管管?” 老爷子正喝着茶,闻言只是掀了掀眼皮:“宋文衍干的这些事丢尽了咱们宋家的脸面,在监狱里受受教训也挺好。” “爸,你说什么?”宋明峰的脸色从白变成青,最后黑着一张脸说,“爸我很早就想问了,是不是这整个宋家,除了他宋文律您一个都不在乎?您看着我被岳家打压,看着文衍坐牢,您这是想逼死我们二房啊!” 宋老爷子听了会儿,摸起手边的拐杖狠狠敲地:“你个孽障,你是说我这个爸、这个爷爷做的不好?说我逼死你们二房,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除了能扒拉着你媳妇那点东西,还有什么能耐?还有他宋文衍,又被你教成了个什么混帐东西!” 宋明峰眼底积攒着一团抑郁,目光阴沉地看着宋老爷子。 宋老爷子被气的脸色发白,用拐棍指着门口说:“你给我滚出去!” 宋明峰被赶出宋家老宅的事宋文律没一个小时就从老宅眼线那里听说了,他当时在吃宋煋刚给他炸的汤圆丸子,咬了一口,没想到里面的夹心太烫,他倒抽口气。 第84页 宋煋给他倒了杯凉白开。 宋文律喝下去,舌尖被烫起一个泡,怪疼,晚上抽菸的时候都不得劲。 宋煋想起上回在医院他嘴里上火气泡,嘴里是怎么变得不疼的,于是有样学样给宋文律舌头舔了一遭,“还疼吗?” 宋文律眼神灼热,说还疼。 宋煋拧眉,让宋文律伸出舌头他看看。 宋文律把人搂怀里,手捧着宋煋的脸,低哑着嗓子说:“要不再试一回?” 宋煋说:“不要。” 宋文律问他为什么。 宋煋从床上下去,给他找来一瓶西瓜霜喷雾,慢吞吞说:“宋先生,我舌头伸的很累。” 宋文律感觉自己的面部表情有点不太好控制,猝不及防,嘴里就被宋煋喷了一嘴的西瓜霜。 西瓜霜这东西吧,有点甜还有点苦,味道就跟甘草片一样,爱他的人干嚼都能吃,不爱的人闻着就反胃,轮到宋文律,说不上喜不喜欢,只是眼神一暗,捞起身边的少年就把这味儿跟他一起分享了。 宋煋吃了他嘴里一半的味,两人躺在床上看星星灯。 星星灯被一条线串在一起,打开开关,七八个星星灯一起亮起来,又暖又好看。 宋文律眯眼看了会儿,把宋煋搂在怀里,突然说:“我今天接到老宅电话说今天宋明峰被老爷子赶出老宅,老爷子被他气到心脏病复发,现在人还没醒。” 宋煋也知道最近宋家发生的那些事,宋文律一直没瞒着他,包括他中间跟黄珊珊的合作。 当然,后来会有女人找上宋文衍又被宋文衍打死的事他们谁也没有想到。 这会儿一听宋文律的话,宋煋快合上的眼皮睁开,“那宋先生不回家探望一下老人吗?” 宋文律说:“不想回去。” 宋煋揉揉眼,从宋文律怀里抬起头,仔细看了会儿男人的表情,说:“我还没见过宋先生的家里人。” 宋文律把人往被子里塞塞,低声说,“我家没什么人,你公公婆婆在地下做苦命鸳鸯几百年了,等以后有空了我带你去他们墓前磕个头,算是认认门,也让他们认认自己儿媳妇,至于老宅那边,现在就还剩下个老爷子,也没什么好瞧的。” 宋煋拧眉说:“老人家的面,见一面就少一面,何况老人身体不好。” 宋文律亲亲他,“行了,我就是跟你提一句宋家的糟心事儿,旁的你别管。”顿了顿,他又说,“要是真想见老爷子也成,我明天带你去看看。” 宋老爷子这回的心脏病倒不跟上次似的作假,他在床上昏迷了一宿,醒了问管家:“文律回来过没?” 管家脸色为难说:“下面人通知先生了,不过先生没回,也可能是公司有事耽搁了。” 宋老爷子面色倒还平静,缓声说:“宋家的未来都交在他身上,忙点也是应该,以后这种小事就不要打扰他了。” 管家哎了一声。 喝下管家递来的药,宋老爷子昏昏沉沉又睡过去。 宋文律带着宋煋回到宋家的时候,宋老爷子还没起身,他无视了老宅里的仆佣,把宋煋从超市买来的奶粉什么的递给管家,把宋煋带回到自己屋。 几个月没回过老宅,屋子里倒是依然被佣人打扫的干干净净,不过干净倒是干净了,就是差点人气。 宋煋说:“不去看老爷子吗?” “人还没醒,咱们这会儿也别去打扰他。”宋文律捏捏他的耳垂,“你在屋里等等,我去厨房看看他们中午做什么菜。” 宋煋点头,随手从书柜上拿下本书,书页有些旧了,封面上还包着书皮,打开一看竟然是本小学五年级的语文课本。 他翻了会书,030跑了出来,瞅着课本第一页那个歪歪扭扭的名字,嘻嘻哈哈嘲笑了半天:“命运之子小时候竟然写的是狗爬字,说出去丢不丢人呀。” 宋煋替他男人说话:“没有人天生就会写字。” 030说:“可煋煋,他是命运之子耶!” 宋煋合上课本:“命运之子也是普通人。” 030反驳说:“不对不对,命运之子是天地规则的衍生体,跟世界意识是同等程度的存在,他的一生註定是要推动当前世界的发展进程,就好比说是煋煋你那个世界里的秦皇汉武还有唐宗宋祖,又怎么能说是普通人?” “既然不是普通人,”宋煋抬抬眼皮,“那系统又为什么要选择宿主帮助他们降低孤独值?” 030说:“还不是因为——”它说到一半,声音卡住,声音都低了几分,无精打采说,“算啦算啦,煋煋你说什么是什么,命运之子也是普通人,需要温暖需要爱。” 宋煋敏锐地察觉到系统可能有事瞒着自己。 轻轻把书放回柜子里,宋煋发现将近快过半小时,宋文律都还没回来。 他皱皱眉,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走过,想了想还是打开门,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二楼楼梯附近每隔几步就摆着个半人高的花瓶,宋煋走过去往花瓶里看,见里面插着的花枝枯了有一半。 抬抬头,楼下大厅里很安静,进门时仆佣成群不知去了哪里,偌大个老宅里没有丁点人影。 第85页 宋煋站在楼梯口,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猛地回过头,一个穿着唐装的老人正双手合放在下腹地站在自己面前,对方双苍老浑浊的眸子正微微眯着,露出点黑色瞳孔,冰冷而阴郁。 宋煋手落在楼梯扶手上:“宋爷爷?” “文律带回来的小孩就是你?” 宋老爷子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是眼神不好,像要把宋煋仔细看看清楚。 宋煋抿抿唇:“是我。” 宋老爷子眼里闪过点光,沖宋煋招招手:“来,你靠爷爷近点,爷爷看看你。” 宋煋说:“您的眼睛看不清吗?” 宋老爷子说:“人老了年纪大,眼睛就用着不便宜了。” 宋煋垂眸:“那您是怎么上的二楼?宋先生说,您的房间在一楼。” 宋老爷子嘴角似乎弯起点笑,声音古怪道:“当然是管家扶我上来的。” 宋煋哦了一声,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宋老爷子像是没看见,手指无意识地来回摩擦着,他人又往前一步,也站在楼道口,“来,扶扶我这个老头子,咱们一起下去看看那些人都去哪了?一个个转眼说没影就没影。” 宋煋抿抿嘴,伸出手臂架住宋老爷子的臂弯。 二楼下一楼的楼梯是旋转型的,宋老爷子腿脚不好,走的很慢。 临近下了三层台阶,宋老爷子脚步一顿,面色通红地咳嗽起来,老人咳得非常厉害,宋煋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谁料宋老爷子在咳嗽的间隙,却突然自己往下迈了一步,那一步几乎有三层台阶宽,宋煋瞳孔一缩,来不及把人拉住,就感到身前有一股极大的拉扯力道将他往拽。 眼前是天旋地转的楼梯与吊灯,宋老爷子眼里诡谲的笑还徘徊在脑海,宋煋来不及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后脑勺一阵刺痛,人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宋煋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还有白色的窗帘。 有缕阳光照进房里,宋煋眨眨眼,思绪回笼。 他想偏头看看,胸口却升起一股强烈呕吐的欲望,包括头也是晕的。 病房里有个人一直握着他的手,对方的手掌宽大温暖,让宋煋感到一阵安心。 咽下胃里翻滚的酸水,宋煋嗓音干涩地低声喊,“……宋先生?” “我在。” 宋文律有将近三四天没合眼,他眼里布满血丝,眼底也是一片青黑。 他看宋煋了,蹙着的眉头稍松,可目光还是紧张的。 将床头铃按响,宋文律摸着宋煋的额头说:“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想不想吐?” 宋煋摇头问:“宋先生,宋爷爷他怎么样?” 病房中有一瞬的寂静。 宋文律眼里闪过道痛苦,闭闭眼,又睁开,语调平静地缓声说:“……老爷子,没了。” 第45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宋煋跌下楼梯后昏迷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中江城发生了一场很大的震动。 宋家老太爷骤然离世的消息在整个江城的上流世家里引起轩然大波,宋文律甚至来不及有太多悲伤之类的情绪感触, 就被他的好二叔宋明峰在老爷子的葬礼上反咬了一口,说是他为了宋家的掌家权暗中对老爷子下了手,不然为什么极少会上二楼的老子会偏偏从二楼上摔下去, 又为什么宋家老宅的一楼大厅里会空无一人, 更为什么一楼大厅的最后一层台阶上恰巧堆了一层玻璃碎片。 没错, 宋老爷子的死亡报告书诊断书上的死亡原因是由于玻璃碎片刺透胸腔,失血过多而亡。 正因为一切的一切太过巧合, 宋明峰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报警。 警方的调查效率颇高,但让宋明峰失望的是宋家老宅里布置了多个监控, 一楼到二楼的楼梯并非监控死角,无论警方调查人员翻看多少次监控记录, 都只能得出宋老爷子是失足跌落楼道的结论, 而且跌落之前还连累了一直小心搀扶他手臂的年轻人。 至于台阶上的玻璃碎片, 则是老爷子被管家搀扶上楼时不小心踢倒的花瓶碎片,管家将宋老爷子送上楼后去找可以打扫的用具, 结果还没等管家来清理, 就酿成了这么一桩惨剧。 宋明峰见状,咬牙切齿说:“那家里的佣人呢?管家在楼上,那其它人又去哪里了?” 彼时宋老爷子的葬礼举行已经完毕,所有人都在看着宋家唯一的一对叔侄反目成仇, 想着宋家的家业到底会花落谁家。 可除了宋明峰的跳脚叫嚣, 身为目前宋家掌权人的宋文律却一直没有出面。 仅有唯一伺候过宋老爷子大半辈子的管家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两鬓生满白发,眼底悲伤,当着众人面,颤抖着声音对宋明峰说:“二爷难道忘了,那个点正好是家里佣人统一开例会的时候,人都集合在前院……” 这也是宋家老宅的老传统了。 三个疑点都被反驳,宋老爷子的不幸身亡被警方判定的确是场意外,任凭宋明峰再怎么恶意揣测,最后只好铁青着脸离开。 好戏散场,看热闹的众人随着葬礼的结束也渐渐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能让他们更津津乐道的是,宋家经过这次大动荡后,是会变得一蹶不振还是会再更上一步,不过大多数人都心中有数,宋文律不同于宋明峰,只怕宋家以后会变得更让人高不可攀。 第86页 不管怎么纷乱,外面的风风雨雨却吹不到医院,但到底宋老爷子的死亡原因还是传到了宋煋耳朵里。 宋文律虽然表现的毫无异常,但孤独值面板上显示的23,却意味着这个男人在伤心。 不管宋老爷子生前如何,他都是宋文律生前唯一亲近过的亲人。 宋煋的伤好的很慢,是脑震荡,在床上躺了很久不能动,一天下来多半都是在昏睡中度过。 他昏迷醒来的第二天中午,病房里没有男人的身影,宋煋缓缓地眨了下眼皮,然后在脑海里喊系统。 030磨磨唧唧地跑出来,期期艾艾说:“煋煋你好好休息嘛,喊我出来做什么呀。” 宋煋问:“系统,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030支支吾吾:“我能瞒你什么呀。” 宋煋沉默半晌,自顾自地说:“原身跟宋家爷爷之前从没见过面,无冤无仇,可他为什么要害我?”虽然当时情况很慌乱,可身为当事人的宋煋却很清楚,宋老爷子不仅是自己故意踏空滚下楼梯,甚至往不好的地方说,对方想拉他一起死。 因为再没有人比宋老爷子还清楚楼梯下面有什么。 可这是为什么? 宋煋理解不了,甚至宋老爷子已经为此交出了自己的性命。 简直是毫无逻辑可言。 所以他只能向系统询问缘由,试图寻找答案。 030沉默了。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宋煋快要放弃继续向系统询问这件事的时候,030轻声开了口:“煋煋,你真想知道为什么吗?” 宋煋怔了怔:“恩。” “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命运之子会需要温暖需要爱。”030声音说,“我当时回答你说因为命运之子也很难混的……可其实不是这样。” 宋煋安静听着。 “每个世界都是由天地规则衍生而来,命运之子可以被当做规则的化身,每一位命运之子的诞生都意味着当前世界进程的推动,当世界发展到一定程度时,世界会产生自我意识,而这类意识产生时相当薄弱,是最容易被有心人利用的东西。”030语气颓丧说,“在煋煋你不能想像到的高级位面世界里,有人就是利用了世界意识来夺取天地规则的力量。” “又因为薄弱的世界意识不能与真正的天地规则对抗,为了得到天地规则的力量,他们把目标对准了命运之子还未长成之前,再操控世界意识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影响同命运之子存在牵连之人的意识,越亲近的人,所受到的影响便会越大。而被操纵的世界意识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吞噬命运之子的力量。” “正如同我们在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被操纵的世界意识会自动去培养他、成就他、但同时也会摧毁他、毁灭他。” “而他的爷爷,就是被世界意识影响到的那个人。” 第46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至于宋老爷子为什么会对你出手, 原因也在这里。世界意识虽然薄弱,但也是可以分辨出土着人与外来者的区别,而对于外来者,世界意识会下意识选择驱逐。”030说, “当然啦, 这是能力最薄弱的世界意识才会选择的愚蠢做法,能力稍强的世界意识都不会这么做。” 030跟宋煋说了一大堆, 从被操纵的世界意识, 讲到高级位面世界里的可怕存在与斗争。 不过那些神仙打架的事对他们来说都还太过遥远,宋煋只不过是千千万万宿主中被系统030绑定的一个幸运儿,只要做够任务, 就能够时光溯回, 重新活回属于自己的人生。 弄明白了宋老爷子的事,宋煋彻底沉默下去。 030看他心情不好, 自己也觉得哪哪都不舒服了:“哎呀, 就知道你会心疼那个臭男人!” 宋煋有点难过。 “宋先生永远不会知道, 他的爷爷其实很爱他。” 养病的日子很无聊, 宋文律的公司里还有一大摊子事, 白天宋煋睡醒了会在病房里经常看不到男人的身影,不过好在路大刘两口子还在江城,店里不忙的时候就轮换着来陪陪他。 有很多个凌晨半夜,宋煋是被宋文律亲醒的。 男人也不说话, 应该是刚应酬完, 浑身都是呛人的菸酒味, 只挨在他身边,半搂着的姿势,然后一下一下的亲。 虽然醉了,但男人的眼神很亮。 从秋到冬大约就是一场雪的距离,江城经年难见一次雪景,十一月底,大雪纷扬而至的那一天,风颳的人脸颊生疼,树上未落尽的枝叶哗啦啦地响,世界变成灰白两色。 宋文律从一场酒会上提前离开,酒店外的街道上落了一地的白,他紧紧身上的大衣,从口袋摸出打火机把烟点上,看前面站着两个揪揪扯扯的人。 宋明峰一脸落魄,扯着另一个人的领子,面色狰狞:“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那批货不是说好昨天就会从上海发过来?我问你货呢!” 被揪着领子的人脸色也不好看,眼睛一瞪,也不怕他,就把人猛地从自己身前推开,拿手指着宋明峰的鼻子说:“喊你一声宋二爷是因为宋家的脸面,你别给脸不要脸了!那货咱们可是说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他妈没钱还有脸问我要货?” 宋明峰面色一梗:“老子有的是钱!” 第87页 “那钱在哪儿?你说!” 宋氏集团在短短两个月内进行了一次大换血,宋明峰留在公司里的眼线被彻底拔出,人也被排挤到公司边缘。宋文律其实并没有针对他这位好二叔做什么,只不过当初宋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宋明峰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老爷子一走,他背后无靠,做起生意来自然也没人再把他当回事。 地上落了一撮菸灰,宋文律脚步不停。 天上还落着雪,他取来车,往市区医院开,接宋煋出院。 不过是从停车区走进住院部大楼,宋文律的肩膀上便浮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他推开病房的门,几个包裹摞在床上,宋煋穿着一身棉服,耳朵红红地盯着窗外面看。 “不是说等我来了再收拾?” 宋煋回过头,眼里有点高兴:“宋先生,下雪了。” 宋文律揉揉眉心,把病房里半开的窗户关上,握住少年冰凉凉的手指,语气责怪说:“在这里站多久了?待会头疼了别喊。” 宋煋脑震荡那一下撞得不轻,落下个间接性头疼的毛病,稍微冷着吹着就要疼上半天。 宋文律从收拾好的包裹里抽出条围巾给宋煋戴上,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宋煋看一眼窗外飘洒的雪花,跟上正在提包裹的男人,抿抿嘴,轻声说:“宋先生,别生气。” 宋文律垂眸,把一顶帽子扣在他头上。 “没生气。” 江城的第一场雪下的很大,这里冬天不提供暖气,两人一路回了家,宋煋却发现家里不仅铺了一层又厚又软的毛毯,屋里也暖和地不行,原本老旧了的窗户都换成了新款式,整个房子都变得焕然一新。 卧室里,星星灯还亮着,暖意融融。 床头柜的位置多了个相框,里面摆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照片,是小吃店刚开业那天的剪彩照,一大群人挤在一起站着,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笑。 宋煋就站在画面的最中间,嘴角微微扬起,表情有些青涩。 愣愣的走到前面把相框拿在手里,宋煋手指在上面摸过,又轻轻放下。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听着030在脑海里对家里变化的惊嘆,想了想,还是跑回到客厅,给正在跟人打电话的男人下巴上落下个轻轻的吻。 宋文律愣了一瞬,挂掉电话把宋煋抱住:“怎么了?” 宋煋抿抿唇,抬眸直视男人的双眸,轻声说:“谢谢你。” 第47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要说谢谢我,还不如跟刚刚那样多亲我两下。”宋文律愣了片刻, 捧起宋煋的脸颊把头低下, 两人额头互相抵着, 眼神温柔。 宋煋踮踮脚, 唇贴上眼前人的, 声音模糊,“这样?”他学着男人以前的亲他的样子, 细细密密地亲吻,亲亲脸,亲亲嘴, 亲亲鼻尖。可惜耳朵跟额头高度不够,宋煋抿抿唇,环手揽住男人的肩头, 让他弯低腰,“宋先生, 你矮一些。” 宋文律被宋煋亲的几乎晃了神, 他垂眸定定地望着宋煋, 哑声说:“矮不了。” 宋煋还没理解男人的矮不了是什么意思,下一秒, 他就被一股大力拖着屁股抱起来,视线很快与男人齐平,甚至还高出一些。 “宋先生。” 宋煋不敢动, 他屁股底下有根硬邦邦的铁棍, 刚烧红的那种, 蓄势待发。 宋文律眯眯眼,轻喘口气,“害怕?” 宋煋拧拧眉,眸光微微闪烁,偏头说:“没有。” 宋文律眼底带笑,捏了把宋煋的屁股:“小骗子,不诚实。” 窗外的雪花还在飘啊飘,屋里却跟烧过炭一样暖和,稍微一运动,里面的人出了汗。 第二天清早,宋文律打好领带出门上班,宋煋在他走不久后也换了衣服往小吃店去。 宋煋生病住院的这段时间,小吃店一直是路大刘两口子在照顾,店里生意红火,两个人到底忙不过来,于是商量了一下,雇了个帮工。 小吃店门口装了串风铃,有客人进门的时候,店里就会响起一串清脆悦耳的风铃声。 帮工抬起头,停下抹桌子的动作,跟宋煋笑笑说:“帅哥,您来的有点早,小店现在还没开张。” 宋煋也笑,“我找人。” 路大刘在隔间摘菜,筐里放了一篮子的菠菜,菜贩子刚从地里挖出来,根上还带着泥,水灵又新鲜。他听见宋煋的声音,撂下手里的一小捆菜叶,擦擦手挑开帘子惊喜说:“哎,怎么出院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跟你嫂子好去给你收拾收拾东西。” 宋煋说:“想着店里忙,就没跟你和嫂子说。” 路大刘从头到脚看看他,在围裙上擦了把手,才笑着拍拍宋煋的肩膀说:“瘦了。” 宋煋问:“嫂子呢?” “老闆娘去隔壁甜品店帮人打奶油了。”帮工笑嘻嘻的声音插进来,看看宋煋又看着路大刘说,“老闆,这位小帅哥是您亲弟弟吗?你们俩长得可真像。” 路大刘看一眼宋煋白白嫩嫩的俊秀脸蛋,又想起自己昨天刚被老婆嫌弃过得糙汉脸,嘴角抽抽,笑骂说:“什么哥哥弟弟的,赶紧干你的活去,桌子擦不干净没午饭吃啊。” 帮工苦哈哈地哎呦一声,拿了抹布转身就要继续干活去。 第88页 路大刘等他走出两步,又把人喊住。 帮工回头,狗腿说:“老闆还有什么吩咐?” 路大刘指指站在一边的宋煋:“认认脸熟,这就是你大老闆,可千万别哥哥弟弟地喊错了。” 帮工一脸惊讶。 没过多久,路大刘的媳妇从店外回来,跺跺脚,面色担忧说:“江城今年这场雪下的可真早,路上都结冰了,估计过两天不太好过。” 帮工说:“今年这场雪是挺稀奇。” 大刘媳妇听着隔间里有说话的动静,“谁来了?” 宋煋听见路大刘媳妇的声音,稍微扬扬声隔着帘子喊了声嫂子。 “小路出院了?”大刘媳妇拿热水灌了个暖水袋,脸上带笑地走进隔间,看宋煋一起跟着路大刘在摘菜,于是埋怨地看了自己男人一眼,把宋煋从板凳上拉起来,暖水袋往手里一塞说,“拿着拿着,你刚出院,还得好好休息。” 宋煋哭笑不得:“嫂子,我没事了。” “没事也不成。”大刘媳妇做了几个月的老闆娘,人也有了几分气势,“老人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别说还是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摔了脑袋,要嫂子说,你现在不仅要继续休息,还要多补补脑。” 宋煋来不及插话,就见女人干练地抹起袖子说:“正好我昨天刚让大刘买了猪脑,今天中午炖猪脑吃。” 帮工偷偷在外间听着,忍不住欢呼一声:“老闆娘万岁。” 说是中午炖猪脑吃,可真等吃上午饭的时候已经到了过了中午两点半,店里的客人吃完走光了,几人才围在隔间的小方桌上,等着大刘媳妇拿手的枸杞山药炖猪脑。 等待的时间里,外间突然传来一阵风铃响。 小帮工先站起来说:“我去瞧瞧是不是有客人来。” 他出了门,门外站着个身材纤长的青年,眉目姣好清俊,身长穿着浅蓝色的羽绒服,手里还提着条鱼。 “苏哥,你店里没事了?”帮工显然对来人很熟悉,主动帮青年接过手里的鲜鱼说,“正好老闆娘在厨房里炖猪脑……苏哥吃了没?” 青年笑笑,手放在口袋里,笑了笑:“没呢。” “那苏哥您今中午可是有口福了!”帮工边走边掀起隔间的帘子,往厨房喊,“老闆娘,苏哥今天又过来蹭咱们午饭吃了。” 小方桌旁,正在仔细听路大刘唠叨的宋煋若有所感地抬头往门口看。 帮工背后,青年神色怔怔,显然也愣住了。 第48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苏杭来了啊。”路大刘比宋煋反应快,瞥见帮工手里的鱼, 瞪他一眼, “干活没见你多利索,挑拣吃的倒是比谁都快。” 帮工嘿嘿一笑, 提着鱼熘进厨房。 路大刘拿这小子没办法, 起身给苏杭支了个椅子放在对面,正巧挨着宋煋那边。 “坐坐坐。”路大刘抓了把瓜子放在苏杭面前, 转头给宋煋热情介绍说,“你前段时间住院还不知道, 这是咱们隔壁新开甜品店的老闆苏杭,上回你嫂子出门进货, 车出了点问题正好把菜翻在小苏店门口, 幸亏是小苏好心,帮着咱们把菜收拾好了, 这才免了好几大百的损失。” 宋煋惊讶地看向苏杭。 苏杭对他的目光不避不闪, 反而皱眉问:“你怎么又住院了?” 宋煋抿抿唇:“不小心摔了一下。” 路大刘左右看看, 觑着两人对双方都毫不陌生的目光,张张嘴说:“你们两个认识?” 宋煋点点头。 苏杭瞥宋煋一眼, 冷不吭声地抓起瓜子慢慢磕。 厨房里大刘媳妇炖了猪脑,又把苏杭带来的鱼拾掇拾掇,做了道麻辣鱼,帮工在一旁帮她打下手, 两人效率也快, 不一会儿整个店里都飘着麻辣鱼的香辣味。 小隔间里人多热闹, 路大刘没理他媳妇儿反对,拆开提啤酒给几人满上。 大刘媳妇的手艺没话说,她做的炖猪脑多半进了宋煋的肚子,那条麻辣鱼也吃的几人满头大汗。路大刘边吃边拉着苏杭说话,东拉西扯,话头从开店做生意一直问到宋煋跟苏杭是怎么认识的。 “以前做过几天邻居。”苏杭笑了笑,看一眼宋煋站起身说,“大刘哥跟嫂子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看看店里生意。” 宋煋拧了拧眉,没说话。 路大刘愣了愣,起身送他:“那行,你先回店里,生意重要。” 苏杭出了小吃店,帮工还坐在桌子边嘟嘟囔囔:“当老闆的就是不容易,这饭才吃了一半就放心不下店里生意了唉。” 路大刘回来坐下,拍拍帮工的脑袋:“知道当老闆的不容易了吧?” 宋煋放下碗筷:“大刘哥,我出去一下。” 路大刘来不及拦住他,对着宋煋的背影喊:“外面那么冷,出去干啥?” 宋煋说:“上厕所。” “这小子。”路大刘坐在桌前摇摇头,给自己媳妇夹了快没刺的鱼肉,又敲敲帮工的碗,“看什么看,快吃快吃,再过会儿店里得上人了,麻利点干活。” 宋煋走出小吃店,店门口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他站在原地左右看了看,抬脚往左边一家装修温馨精緻的甜品店走。 第89页 甜品店面积不大,货架摆着各式各样的小蛋糕,散发着诱人的香甜气息。 全是030的最爱。 柜檯前,年轻的小姑娘红着脸问:“老闆,我能留一下你的微信号码吗,我以后还来买你们店里的东西。” 苏杭给她打包好蛋糕,淡笑着说:“抱歉,我没有微信。” 年轻小姑娘失落极了。 送走了客人,苏杭把帐记好,刚一抬头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自己面前的少年。 宋煋轻声问:“有厕所吗?” 苏杭紧抿着唇,面色淡淡:“里面有一间,用完记得拿旁边桶里的水沖干净。” 宋煋说好。 到底是被路大刘劝着多喝了两瓶啤酒,宋煋站在厕所里愣了愣神,直到被030出声提醒才慢慢解开腰带。 030不可思议问:“煋煋,你喝醉了?”被两瓶啤酒?! 宋煋扣好腰带,意识有一秒钟的模糊,他扶着墙站了会儿,恍惚一下,慢吞吞道:“头有点晕。” 外面的柜檯前,苏杭神色有些不耐烦,他撂下笔,抬脚往厕所走。 宋煋正好打开门,手上还湿漉漉地。 苏杭看他两眼:“上个厕所这么磨磨唧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住在里面了。” 宋煋说:“没有。”顿了顿,又问,“你要上?” 苏杭一噎,蹙眉看他一眼,越过人直接进了厕所。 出来的时候,宋煋还待在店里。 苏杭脸色不好,语气带刺:“怎么还没走?还是说你摔了一下把头摔坏了,连走路都不会了。” 宋煋不经意皱皱眉,抬眸说:“上回你不声不响就出了院……” “我出我的院,跟你有什么关系。”苏杭语气不耐地打断他,垂眸看向宋煋,人也跟着嗤笑一声,“你不是跟宋氏公司的老总打得火热,哪还能记得的到我?” 宋煋察觉苏杭语气不大对,拧眉说:“苏杭,你在气我。” “对,我是在气你。”苏杭笑的眼底冰凉,话音尖锐,“他们那些高门大户的公子哥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我早跟你说过那个男人对你好是另有目的,你不听,还跟他……”咬牙说到一半,苏杭瞪着宋煋,手指指向自己,“你只看看我,还不懂?你就不怕早晚有一天那个男人会把你玩死?” 宋煋说:“宋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苏杭眸底带着嘲讽地看着他,仿佛在说宋煋只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等吃到苦头,就知道自己错了。 宋煋明白苏杭是经历过太多事,心才凉了。 他并不介意苏杭对自己跟宋先生之间的感情不看好,只是不愿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我回店里了。” 苏杭不理他,连声送都没有。 晚上是宋文律开车来接的宋煋,他提前拿了一副手套,等宋煋从店里出来给他戴上。 “今天店里忙不忙?累的话明天晚点过来,我帮大刘多雇几个人来看着店也行。”宋文律帮少年整理了下围巾,又往上拉拉挡住他的口鼻,“这样还冷吗?” 宋煋摇头说不冷,又说,“宋先生,店里人够用。” 宋文律无奈地捏捏他的耳尖,随他去了。 江城下了将近快两天的雪,第三天整个城市天寒地冻,雪水变成一块块滑熘熘的冰面,路上清理不出来,路上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少有人影。 店里的生意清冷下来,大刘媳妇闲的没事拿着毛线在店里织毛衣,她织好一条黑色的,给了路大刘,又麻利织好一条红色跟蓝色的围巾。 帮工家离得远,这两天得了感冒,请假在家没来上工。 路大刘修好一个掉了螺丝的凳子腿,抬头说:“红色的小路戴着好看,蓝色的跟小苏搭。” 大刘媳妇剪下最后一根线头,温温和和地笑着说:“小路,麻烦你帮嫂子把这条围巾给小苏送去好不好?人家这一个多月都挺照顾咱们的,咱们人情往来也得回点心意。” 宋煋说好。 他脖子上围着大刘媳妇新织的围巾,手里又拿着一条去了甜品店。 店里苏杭打着瞌睡正拿着手机无聊刷网页,看见宋煋送了围巾过来,人还是冷着脸没说什么话,不过宋煋走之前,他起身去打包了几个蛋糕,不冷不热说:“今天做多了,拿回去吃吧。” 宋煋回到小吃店打开盒子,蛋糕不多不少,放了三块。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大刘媳妇又接二连三做了好几顶帽子口罩手套,她每做好一件,宋煋就负责跑腿往甜品店里送,一去一回,苏杭再冷的脸也热乎起来,渐渐对宋煋有了笑。 一天,宋煋从甜品店回来,手里还拿着份蛋挞。 路大刘洗干净摘菜的手,拿了一个热乎乎的蛋挞吃,不经意说:“跟小苏和好了?” 宋煋愣了愣:“大刘哥?” 路大刘摆摆手,笑了:“都说夫妻没有隔夜仇,这做朋友的也一样,你们俩什么矛盾哥不知道,不过现在和好了就成。” 宋煋轻声说:“谢谢。” 与苏杭之间,只要不提起关于宋文律的事,两人仿佛就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第90页 一回,路大刘两口子带着帮工去临区进货,宋煋留下看店,中午苏杭过来陪他,两人一起吃的暖锅,苏杭喝了两口酒,双颊浮上点红晕,话也多了起来。 于是宋煋这才知道,苏杭出院以后就跟本色的金经理翻了脸,他在本色做了十几年的营生,虽然大部分都被本色扣下,但总归是攒了些。而脱离本色的过程也比苏杭想像中要容易的多,再加上他年纪在其中已经算小,本色放人也还算干脆。 宋煋抿唇,跟苏杭碰杯:“恭喜。” 苏杭喝得醉呼呼的,脸上扬起个笑,轻松又阳光。 宋煋被他脸上的笑晃了神,眼前一阵模糊,不过再一眨眼,那种模糊感便很快消退了。 这一年,江城的冬日仿佛无比漫长,雪下了好几场,气温也一降再降。 宋家的事情大部分都稳定下来,宋文律终于空下时间,闲的时候就在小吃店里帮忙,晚上还能跟宋煋一起回家。 刚开始,路大刘两口子还有些接受不了,后来时间长了人也慢慢习惯过来。至于为什么堂堂大总裁会屈居在他们这个小店里帮忙干活,这两口子心也大,还以为人家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想换个胃口再体验下他们普通人的生活。 而唯一一个明白其中真相的苏杭,自从第一眼看到宋文律在店里出现,便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只想着这人要到哪天会露出马脚。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一眨眼,新的一年便款款而至。 小吃店在腊月初十就关了门,路大刘跟他媳妇收拾收拾东西,又买上一大堆年货,算是衣锦还乡,他们本来还邀着宋煋跟他们一起回家过年,但最后却被宋文律拦住,理由是怕少年睹乡思人。 宋煋偏头看男人一眼,男人悄悄握住他的手。 路大刘两口子走不久,苏杭也关了店门。 宋煋问他过年要不要一起,苏杭摆摆手说:“我订了去海南的飞机票,今年过年在那边过了。” 小吃店一关门,宋煋没了事干,偏偏到一年底,宋文律公司里又忙起来。 连着好几天,宋煋晚上都没能熬到男人回来。 又一天,宋煋晚上睡着的时候还是没见着人,第二天醒来却发现左手的一根手指上多个小东西。 金色的戒指牢牢圈在他的手指上,花纹朴素,但大小却刚刚好。 宋煋手指摸在戒面上,听到外间有人走动的声音,穿上衣服就跑出去。 宋文律站在原地把人抱住,惊讶说:“怎么今天醒那么早?” 宋煋抬手说:“宋先生,这个是什么意思。” 宋文律面色一僵,耳根难得缓缓升起点红,他本以为少年睡得熟,等少年发现自己手上多了颗戒指的时候自己已经做好了进一步表白的准备,谁知道对方竟然醒早了。 摩挲着少年手指上的戒指,纵横商场的男人第一回变得紧张兮兮。 他喉咙滚动一下,圈住宋煋,反问道:“小路觉得是什么意思?” 宋煋手里金色的戒指在晨光之下反射出一道柔和的光泽,他没有回答男人的话,反而退开男人的怀抱,若有所思说:“宋先生的那个呢?” 宋文律一愣,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个小方盒。 方盒打开,一个比宋煋手上更大一圈的戒指静静躺在里面。 宋文律把戒指从盒子里拿出来,眼底紧张同时带着些希冀地将戒指郑重放在宋煋手里,沉声说:“可以帮我戴上吗?” 宋煋垂眼,手心攥起那枚戒指,轻声说:“宋先生帮我戴戒指是什么意思,那我也是一样的。”他缓缓把戒指捏在指尖,轻柔而缓慢地将戒指推进男人无名指的指根。 宋文律呼吸一紧,说:“你想好了,这么一戴,可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宋煋说:“我知道。” 宋文律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在宋煋面前,虽然步骤有些不对,还有些仓促与潦草,但他还是要亲口说出一句话:“路元,你愿意答应我的求婚吗?” 男人的眼底满是紧张,连平日里干燥的手心都溢出湿漉漉的汗水。 宋煋眨了眨眼,眼底是满满的笑意。 “我愿意。” 戒指两人一直戴着没摘,一直到过年,两人一起採买年货,在除夕当晚,宋煋从下午就开始忙活,做了一桌子菜,宋文律则负责家里的卫生扫除。 每年春晚都是除夕的必备节目,两人吃过晚饭坐在沙发上看晚会,晚会上的段子有些老套,宋文律的心思更是没在那上头,单独捏着宋煋带着戒指的手指玩,碰一碰,捏一捏,再亲一亲。 宋煋被他亲的痒了,嘴角会忍不住弯起来。 大年初二,宋文律订了两张飞往国外的飞机票。 宋煋第一回踏足国外,领回了一张结婚证明。 结婚证明到手的那一刻,030的声音传进宋煋脑海:“任务目标孤独值降低,当前孤独值2。” 宋煋心头一跳,抬眸看到男人漆黑眼底里那抹最深的温柔与缱绻。 初五的时候,两人回国,宋文律带着宋煋去墓地分别祭拜了两家父母。 宋煋沉默不言地给路家父母磕了三个响头,宋文律陪他一起磕了。 临走前,宋煋神色复杂地帮路虎清理了一下墓地前积攒的陈灰。 第91页 沈翠翠到底是没有再来看一眼她的前夫。 宋父宋母的墓地在跟高的地方,两人手里捧着菊花缓缓往上走,看到一座合併的双人墓,墓碑上男女的照片正是风华正茂。 宋文律牵着宋煋的手,站在墓前给两人深鞠一躬,轻声说:“爸、妈,这是我爱人路元。”他漆黑的眸子出神地望着墓碑上那两个几乎快要变得陌生的人,终究是动动嘴唇没再说出其它别的什么话。 宋老爷子的墓就在一旁,两人静静在墓旁站了许久,直到天上又落了雪花,才转身出了墓园。 时间从不会为谁停下脚步,新一年的到来,小吃店里的生意依旧红火。 路大刘的儿子今年九月就要升中学,路大刘愁眉苦脸地天天电话里督促儿子好好学习,考个高分也好把儿子学籍给转进城里,不然老娘跟儿子一起待在乡下,路大刘也实在是放心不下。 宋煋手上的戒指还是被发现了,虽然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路大刘两口子。 路大刘知道城里人流行搞基、卖腐,可他一直以为那都是年轻人闹着玩儿的事,当不得真,可当宋煋一脸认真地告诉他,他结了婚,还是跟个男人的时候,路大刘彻底懵逼了。 “男人跟男人咋结婚?这、这国家政策也不允许啊。”路大刘结结巴巴说。 宋煋平静说:“是在国外领的结婚证。” 路大刘张大嘴巴:“国外?”这么不得了的?! 大概是国外把这个乡下男人给震慑住了,一连几天路大刘走路都跟梦游一样,大刘媳妇看得糟心,问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路大刘把话跟他媳妇一说,结果大刘媳妇一巴掌呼他头上说:“结婚说白了就是搭伙过日子,人家小路又没碍咱什么事儿,虽然对象性别不大对,但咱可不能歧视人家。” 路大刘委屈说:“我哪是歧视,我就是想那个国外结婚证,不得了的。” 大刘媳妇白他一眼,干活去了。 苏杭在海南玩了大半个月,整个人黑了不止一圈,原本白皙的皮肤被晒成健康的小麦色。他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直直地杀进小吃店的后厨。 宋煋正在里面串着签子,店里今年新上的串串,串签子挺费劲。 苏杭气急败坏地走到宋煋面前,随后眼睛就被宋煋手上的戒指扎了眼。 “你真跟那个男人结婚了?” 宋煋说是。 苏杭气炸了,转身就走。 结果两天之后,路大刘递给宋煋个包裹,说是苏杭那小子说自己受了刺激,把甜品店留下给他们打理,自己出门散心去了,归期不定。 宋文律的工作忙,但是再忙也会每天按时接送宋煋。 两人习惯了在入夜之后温存,躺在一个窝里,冷了就往另一个的身边靠靠。 虽然已经成为了合法夫夫,但宋文律以为自己绝对是最苦逼的丈夫没有之一,媳妇儿就乖乖巧巧躺在自己怀里,可他能看不能吃,能碰能摸不能却偏偏不能打直球。 “什么时候我的宝贝才能长大?” 宋煋在男人怀里打了个哈欠,他开春时候感冒了一场,到现在还没好全,又怕传染给男人,就一直不让人亲。 宋文律也是能憋,一鼓作气把少年从头亲到脚。他的吻细细密密,轻盈地宛如隔靴搔痒,宋煋被他到情动,反而男人倒是耐得住性子,只一点点的磨着他,好一会儿才让他在自己怀里释放出来。 宋煋眼里溢出生理性的泪水,抬头吻住男人略带胡茬的下巴。 两人结婚大半年没闹过矛盾,红过脸。 八月份,苏杭又散心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 男人叫卢飒,额头上有道五厘米的疤痕。 据他说,是苏杭在海边救了他一命,他为了报恩,把自己卖给苏杭三年。 苏杭不吃卢飒这一套,冷脸跟众人说:“别听他的,他是身上没钱,骗吃骗喝来的。” 卢飒挑挑眉,也不介意:“我可以做你的免费店员,你能管我顿饭就行。” 苏杭奇怪:“你有住处?” 卢飒一脸轻松:“我住店里啊。” 苏杭:“……” 甜品店里多了一个免费劳动力,苏杭自然轻松了很多,他自由了大半年,在店里呆不住,就总是往小吃店里跑。 小吃店里每日都热热闹闹,生意蒸蒸日上,帮工从一个增加到三个,路大刘开始跟宋煋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开分店了。 宋煋做这个没经验,回家询问宋文律。 男人稍微一沉吟,亲亲宋煋的鼻尖说:“开吧。” 这次的店面是宋文律帮忙找的,在商业街的绝佳位置。 新店的开业时间定在八月十五号,宋煋生日那天。 或许是为了弥补第一回小吃店开业不在场时的遗憾,宋文律这天特地空出整整一天的时间,还邀请了许多商界的朋友前来给小吃店撑场子,众人虽然惊异,可以男人在江城一跺脚整个江城就要抖三抖的地位,众人还是笑意盈盈地接下邀请。 开业那天小吃店前特别热闹,路大刘活这么多岁数就没见过那么大的阵仗,豪车一辆辆跟不要钱似地停在店铺门口,一个个只有在财经频道才能见到的大人物都笑着跟自己说恭喜,他晕了脑袋,只会傻笑着把人迎进门。 第92页 帮工忙的团团转,卢飒被苏杭喊来震场子,男人虽然没什么背景,但那浑身气度站在那里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简单说就是长相上档次。 宋煋没料到男人请了那么多人来,他这时候还不在新店门口,反而是跟男人呆在苏杭的甜品店里手忙脚乱。 宋文律蹙眉看着手边的蛋糕制作过程,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还是宋煋接过工具,一步步慢慢按照步骤来做。 两人都是第一回,做出来的蛋糕不怎么好看,甚至说有些丑。 抹奶油,裱花,最后需要用草莓酱在白色的奶油面上写字的时候,宋文律挺直嵴背,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写下“祝路元十八岁生日快乐”的字样。 “……太难看。” 宋文律一言难尽地看着上面的字。 宋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蛋糕,半晌轻声说:“不,很漂亮,我喜欢。” 在宋文律眼里丑到眉眼看的蛋糕到底还是被摆到了新店开业的典礼上。 宋煋一口气吹灭十八根蜡烛,蛋糕被分给了最亲近的几个人,每个人脸上都是心满意足的笑意与幸福。 030也很高兴:“吃蛋糕!吃蛋糕!” 宋煋一口一口慢慢吃着,等宋文律终于摆脱了几个生意场上的伙伴过来,餵给男人一口。 这是两人一起合作的蛋糕,吃一口能甜到心里。 宋文律挑了一个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亲亲宋煋的沾了奶油的唇角,眼底幽深。 “我的小宝贝成年了。”他捏捏宋煋的耳垂,笑着嘆息说,“终于长成了一个大宝贝。” 宋煋抬眼,又给男人叉一勺蛋糕:“宋先生吃蛋糕。” 宋文律点点他的额头,低声道:“不想吃蛋糕,想吃你。” 两人挨得很近,蛋糕的甜蜜跟酒精的熏熏然都交织在了一起。 宋煋抬眸望着男人,头突然有些晕,眼睛也有点模糊的看不清。 他使劲眨眨眼,等那段明显的恍惚鼓了去了,才对宋文律抿抿唇,嘴边弯出浅浅的梨涡。 宋文律以为少年是害羞了,亲亲他的耳尖,总算把人放过。 第49章 我嫁进豪门那几年 到底头晕不是宋煋一时的幻觉。 眼前再一次模糊的时候, 他正跟人说着话, 突然耳边就什么也听不清了。 大概过了三四秒, 宋煋突然发现眼前换了人。 “宋先生?”他疑惑地开口, 发现嗓子有些哑。 宋文律紧抿薄唇,拉起宋煋的手,摸到一片冰凉。 小吃店新分店开业忙到很晚,路大刘揉着笑到发僵的双脸, 四处在店里找人, 嘀嘀咕咕道:“小路跟宋总呢?刚刚看还在店里, 怎么转眼就没人影了。” 大刘媳妇走过来扔给他块抹布,随口道:“别找了, 刚才宋总说小路有点儿感冒, 提前带他去旁边门诊看看。” 新店附近有个社区门诊, 医生给宋煋稍微检查了几下,又量了量体温, 说:“稍微有点发热, 还头晕是吧,我给你开点药先吃吃,要是明早还不好,就考虑一下打针。” 宋文律拿着药单出门拿药,宋煋老老实实坐在医生对面。 医生戳着笔,漫不经心地跟宋煋闲聊:“那是你哥哥?” 宋煋轻轻摇头。 医生多看他一眼, 瞭然地没再多说什么话。 没多久, 宋文律取药回来, 医生仔细嘱咐两人药要按时吃,就叫了下一个号。 八月中旬的江城还散发着绵延的热意,宋煋走出门诊,不轻不重地打了个喷嚏。 宋文律摸摸少年发热的额头,眉头紧蹙,牢牢牵着少年手的回了家。 宋煋成年的这一晚两人什么也没做,宋文律给少年熬了一大碗姜汤,按照门诊上医生的说法是少年需要发汗,汗出来了病也就好了。 姜汤里没有放糖,味道辛辣刺鼻。 “多喝点。”宋文律看着少年剩下的半碗,捏捏他的鼻尖,语气不容置喙。 宋煋抿唇,盯着姜汤的碗如临大敌。 宋文律无奈,在客厅翻找一会儿找到一包薄荷糖,他拆了包装,轻声拿着糖在宋煋眼前哄道:“喝完了我们就吃一颗。” 宋煋说:“宋先生,我不是小孩子。”可最后还是把剩下的半碗姜汤喝掉了。 屋里空调没开,喝光姜汤的宋煋鼻尖终于冒了汗,可男人背后却早都湿透了。 宋煋被宋文律紧紧搂在怀里,亲亲发顶,依偎在一起缓缓入睡。 这一晚,两人到底是什么都没有做。 一场不大不小的感冒在宋煋身上持续了将近小半个月的时间,小吃店的分店在这段时间里也走上了正轨。九月初的时候,路军带着路大刘的老子娘进了城,小孩考上了江城三中,让路大刘这个做老子的乐的合不拢嘴。 一堆人又攒在一起吃了顿饭,没曾想大刘媳妇饭吃到一半,突然捂着嘴跑到一边干呕。 第二天,大刘媳妇怀孕的消息就传进了众人耳朵里。 宋煋去看望大刘媳妇的时候,路军忽闪着眼睛跑过来问他:“路元叔叔,妈妈肚子里的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宋煋摸摸小孩的头问:“军军喜欢要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路军皱着一张白嫩的小脸,表情纠结:“我想要个白嫩又软乎的小妹妹,可如果妈妈生个弟弟给我,以后我闯了祸就都能赖到弟弟头上了!” 第93页 路大刘刚进门,只听见路军后半句话,抄起袖子就要收拾这个臭小子。 可惜路军比他这个当爹的聪明,一熘烟就跑没了影。 宋文律一直记着他跟宋煋的在一起的纪念日,美酒鲜花还有悠扬的音乐,两个人蜗居的小天地变成了旖旎的梦幻世界,生日当天没做成的事,他们在这天统统都做了个遍。 有些事开始的时候有些艰难,可后来就成了水到渠成。 宋煋把头埋在枕头里,额前是汗湿的碎发。 男人自他身后紧紧地将他拥在怀里,咬咬他的耳尖,又亲吻他的后颈,十指紧扣。 月亮从月中天缓缓落下,朝阳初升,天亮了。 后来,在冬天快来之前,宋文律带宋煋拍了一张红色背景的合照,也不知道他是从那里弄来的两本结婚证,上面还盖着戳,像模像样。 宋煋摸着结婚证,傻乎乎说:“宋先生,这本结婚证看起来像真的。” 宋文律亲亲少年的唇角,笑了笑没说话。 但他一直没怎么变动过的孤独值却从2降到了1。 宋煋一愣,又被男人深深吻住。 日子总是属于平淡的。 后来,小吃店又开了两家分店,不过路大刘两口子都是守旧的性格,没什么打拼大事业的冲动劲,在跟宋煋商量之后,小吃店便停下了发展的势头。 有一点让人特别津津乐道的是,苏杭的小吃店也开了三家分店,每家分店都挨在小吃店旁边。不过苏杭懒得打理店铺,于是将四家店面全都一股脑地丢给了他的免费劳工。 宋煋的生活变得很规律,白天在小吃店里忙忙,晚上跟男人约会看电影,夜深了就做做运动。 每年宋氏公司里业务清闲的时候,宋文律就会提前把一阵子的工作做好,然后带着宋煋到处去玩,看日出,看黄昏,看星辰,看大海。 转年七月份,大刘媳妇生了一个男娃子,路大刘跟路军脸上都是满满的嫌弃。 香喷喷的小闺女没有了,带把的臭小子怕不是又一个调皮鬼。 臭小子被路大刘起名叫路天明,没啥大意思,纯粹就是路军最近看了个动画片,里面男主角也叫天明,路大刘觉得挺好听,就给按在了小儿子头上。 倒是路军更绝情,给亲弟弟起了个小名叫臭臭。 众人哭笑不得。 臭臭满月,路大刘包了本色三楼的一间包间,邀请众人去喝臭臭的满月酒。 第二天,一直霸占财经新闻版面半壁江山的男人头一回登上了娱乐版面的头条大封。 他跟少年牵手出现在本色的照片被了曝出来。 “那就公开吧。” 看过报导之后,宋文律笑着亲亲宋煋的鼻尖,眼底温柔。 他们结婚结的低调,没想到到底还是火了一把,有人从中挖宋煋的身世,发现宋煋竟然出身只是个普通农家少年后都表现出无比的震惊,但最后也只能得出一个野鸡变凤凰的结论。 农村小子嫁入豪门的故事也成了江城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两个男人在一起本来就稀奇的很,虽然这些年来腐风盛行,但有人善意揣测,也有人恶意满满。 其中,看到报导的苏向荷就是那个几乎快要咬碎牙根的人。 “哟,怎么气的脸上妆都花了。” 身后贴上个妖娆的身影,锥子脸的女人呼出一口气吐在苏向荷的脸上,声音尖锐又刺耳,“哎呀,这不是咱们小荷妹妹天天挂在嘴边的宋总嘛,真是不得了,没想到宋总喜欢的竟然是男人呢。” 女人嘲讽似的语气回荡在苏向荷耳边,气的苏向荷恨不得划花她的脸。 但是不行。 苏向荷恨恨的抬头瞪视女人一眼,提着裙子走出化妆间。 她穿着低胸的礼服走在筹光交错的晚宴大厅里,四处看去,宴厅里浓妆艷抹的年轻女人全是公司里的十八线小艺人,而她们被派前来晚宴的目的也很明确,如果能勾搭上一位金主,那么等待她们的一定是演艺圈里的平步青云。 苏向荷咬紧嘴唇,心底摇摆片刻,提起裙摆慢慢向离自己最近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去。 娱乐报导能够引发的震动只存在了不到几天,娱乐圈里另一个男星出轨的话题就把之前宋氏总裁的新闻压了下去。 宋煋的生活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不过到了年后,电视荧幕上出现了一个大家都熟悉的人。 小吃店里的液晶电视摆在收银台的上面,往往客人一抬头就能看到电视上的画面。 当时几人正在店里吃午饭,电视里放着一部热播古装剧,030一眼就认出了电视里的苏向荷:“煋煋快看,你男人的旧情人在电视里呢!” 宋煋纠正它:“这是苏杭的妹妹。” 030:“略略略。” 苏杭也看到了电视里的女人,眼神微微暗淡。 一段时间里,几乎铺天盖地都是关于苏向荷的宣传,草根出身,非专业院校毕业却演技碾压当红小花的励志传闻将她的热度推上了一个高峰。但或许是物极必反,热播的古装剧还没能结束,苏向荷被豪门太太掌掴的新闻跟照片就流了出来,看似坦途的星路就在这么一个轰轰烈烈的阶段戛然而止,之前被捧得有多高,摔下的时候就有多惨烈。 苏向荷彻底消失在了第二年的夏天,人不知去向。 第94页 宋煋跟宋文律婚后的第三年,宋文律的孤独值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但宋煋的身体却出了问题。 其实问题是一直存在的,不过被宋煋隐瞒的很好。 系统说过,路元的死亡是因为过量服用安眠药,而宋煋进入到路元这具身体里的时候,这具身体已经是安眠药中毒的状态,系统可以帮助他暂时活在这具身体里,但这具身体的潜在隐患并未消除。 最开始还只是头晕,眼前模糊一两秒,后来就成了嗜睡以及反应能力减慢。 宋煋是在削苹果的时候发现的。 他的食指被削去了一块皮,鲜血缓缓从指缝里淌下,没有多少痛感。 脑海里想的是自己需要止血,但人却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宋文律回到家就看到宋煋正笨拙地拿着创口贴缠手指,男人眉心紧紧蹙起,语气担忧又责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宋煋张张嘴,说没注意。 宋文律又问他疼不疼。 宋煋说不疼,但事实上,他是真的不怎么疼。 痛感减轻,做某些事情的时候就来了麻烦,宋煋分不太清男人的力道是重是轻,拥抱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混混沌沌的状态,舒服或者疼痛都是朦胧的。 结果第二天,宋煋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他发烧了。 宋煋整整在床上昏睡了一整天,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他偏头看,想跟宋文律说自己没事,但嗓子是哑的。 宋文律抱着他说对不起,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后来宋煋才知道,他睡了一天一夜,仿佛没了呼吸,男人是被吓到了。 醒来后有年轻的护士来给宋煋打针,对方可能是刚毕业的实习生,被男人压迫的目光紧盯着,打针的手都是哆哆嗦嗦的拿不稳针头。 宋煋手背上被小护士扎了五六个口子,最后一针小护士急的都快哭出来,终于最后一针扎准了地方。 “疼吗。” 宋文律哑着嗓子问宋煋,他没有去看端着托盘跑出去的小护士,怕自己忍不住打女人。 宋煋摇头。 痛感逐渐缺失的事情他到底没能瞒住男人多长时间,宋文律亲他的时候咬破了他的嘴唇,宋煋没喊疼,任男人亲。 宋文律发现了宋煋的不对劲。 “到底是怎么回事?”男人抹去宋煋嘴角的血迹,沉着冷静的眸底划过一瞬间的慌乱。 宋煋抿抿唇,手指微弯。 他试着开口,声音很轻:“宋先生,我好像……感觉不到疼了。” 烧好后,宋煋还是在医院里住着,每天病房里来来往往的医生都是宋文律帮他找来的专家,抽血、化验、检查。 到最后也没有什么头绪。 医生们以为宋煋的状况可能是因他先前脑部遭受撞击造成的后遗症,情况可能只是暂时性的,建议住院进行进一步观察。 但宋煋摇头说:“宋先生,我们出院吧。”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住院对他来说并没有用。 宋文律紧抿着唇,亲亲宋煋的脸颊,语气隐忍道:“乖,听医生的话,我们再观察一阵子好不好?” 似乎疼痛的缺失在宋煋身上只不过是个不咸不淡的开端,他的眼前偶尔会变得很模糊,思绪也变得极为缓慢,有时候宋煋记得自己似乎才吃过早饭,但抬头看看时间却发现已经到了傍晚。 030总是会在他的耳边提醒他要做的事情,即使这样,宋煋还是会频频认知出错。 晚上的时候,宋文律陪床在宋煋身边,目光担忧。 宋煋说:“宋先生,你看我这样,总是记不清时间,像不像提前老年痴呆?” 宋文律搂紧他,哑声说:“唔,我的宝贝提前变成了一个小老头。” 宋煋笑了起来,蹭蹭他的下巴说:“那小老头的小老太太在哪里?” 宋文律低声道:“小老太太一直陪在小老头的身边。” 宋煋笑着打了哈欠,很快就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他们在医院里呆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专家组对宋煋的病情束手无策。 一天,不清楚专家组的组长是怎么跟宋文律说的,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宋文律带着宋煋回到了家。 宋煋回到家里挺高兴,精神也好了不少。 路大刘几人还不知道宋煋现在的情况,只以为他是发烧住院。 而且这段时间他们各自的生活也不怎么平静,路军那个臭小子上初中学会了早恋,成绩因为单相思一落千丈,气的路大刘天天拿着擀面杖追着路军屁股后面跑。 臭臭刚两岁多点,只会学会了几个音节,看到老爹追着亲哥打,坐在床上只懂乐呵呵地喊“好,好,好”。 另一边,卢飒憋了三年,终于对苏杭表白了。 不过苏杭冷淡地拒绝了他。 “如果再过两个三年你还喜欢我,我就跟你在一起。” 三年三年又三年,人生不过才有几个三年,他不信卢飒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宋煋的病情註定了他不能再随便出门,宋文律不放心他,将办公地点从公司改在家里。 很多时候,宋煋睡去跟醒来都是在男人的怀里。 睡醒后,宋煋会亲亲男人的下巴,说一声早安。 第95页 030纠正他:“煋煋,错了错了,是午安!你刚睡完午觉的呀!” 宋煋愣了愣,抱歉地对男人说:“宋先生,我记错了。” 每当这时,宋文律的眸光都会格外温柔地望着他,然后摸摸他的头发说:“我的小老头又糊涂了。” 宋煋记不清楚事,宋文律就开始学着记日记,他把有关宋煋的每一件事都记录在了日记本上,等宋煋睡醒后就拿给对方看。 路大刘几人到底是知道了发生在宋煋身上的事,他们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苏杭找上门来,伸出手比了个数字给宋煋看:“这是几?” 宋煋,“……四。” 苏杭眨眼说:“这不是挺正常的?” 宋煋笑笑说:“我只是记性不好。”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窝在男人怀里睡着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一月过的很快,再一眨眼,一年又过去了。 宋煋身体不好,总是记得这里又忘记那里,不过他有本随身写满了字的本子,如果忘了事情,只要翻一翻,他就记起来了。 030说:“煋煋,我真怕有一天,你把我也忘了。” 宋煋对此沉默,他的确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一天醒过来,他会把所有的事情忘掉。 不记得030,不记得穿越,更不记得……他喜欢的人。 好在他坚持的时间够长,生病的第六个年头,苏杭跟卢飒终于走到了一起,当初说“两个三年后你还喜欢我,我就跟你在一起”的苏杭终于妥协给了卢飒,彻底抛弃了过往的自己,迎接新生。 宋文律早在这几年里戒了烟,宋氏集团的工作多的做不过来,他就培养得力的手下去帮自己分担工作,或许是命运之子的光环笼罩,即使他为了照顾宋煋一年到头不会在公司露几次面,但宋氏集团的股票却还是无限走高。 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宋煋生病的第十年,宋文律辞去了宋氏集团董事长的职务成为了幕后把握全局的操盘手,谁也不知道,他在国外为他的宝贝打造了一个华丽盛大的庄园。 男人说,记忆不好的小老头子有他男人陪着,想去哪里去哪里。 宋煋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笑着说好。 两人在庄园里生活了五年,宋煋的记忆慢慢减退,不太记得以前的人和事,他的生命中仿佛只有男人跟脑海里的系统。 偶尔清醒过来的时候,宋煋会问系统,为什么男人的孤独值还剩1点,是还有什么不满足吗。 030说:“那是因为他爱你。”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男人的最后一点孤独值是因宋煋而生。 030又说:“当一个人的孤独值彻底降为0,那么他将无坚不摧,煋煋,你是他最后的软肋。” 宋煋愣了愣,沉默下去。 秋天到来的时候,宋煋突然生了一场大病,上一秒还站在花圃前笑着的青年直直地倒了下去,吓坏了庄园里的仆佣。 醒来的时候,人到中年的路大刘双目通红地坐在他的床边,硬朗的汉子哭到泣不成声。 许久不见,宋煋张张嘴,“大刘哥。” 路大刘说:“哥在这。” 宋煋声音干哑:“我记得臭臭今年有十几岁了吧?军军跟嫂子都在家?” 路大刘哽咽说:“臭臭今年十五了,学习不行,就知道调皮捣蛋……你嫂子跟军军都在家呢,你想见她们,哥去打电话让他们订票。” 宋煋摇头,缓缓道:“别麻烦嫂子他们跑这一趟了。” 路大刘红着眼,哎了一声。 宋煋又抬眼,哑声问:“宋先生呢?” 路大刘起身抹了把泪道:“他就在外面跟医生说话,哥给你喊他进来啊。” 宋煋点头。 宋文律走进屋里的时候,头上、肩膀上都落着雪花。 宋煋微微睁大眼,看向窗外,慢声说:“宋先生,已经到冬天了吗?” 男人轻恩一声,坐在他床前缓缓抚摸着他的额头。 “想出去看雪吗?” 宋煋说:“可以吗?” 宋文律低声说:“当然可以。” 天气不太冷,天空中下着纷纷扬扬的小雪,宋煋坐在轮椅上,裹得像只北极熊,苍白的脸上因为见到雪花而露出点点的红晕。 宋文律单穿着一件毛衣跟他站在一起,雪花扑簌簌地落满了两个人的发梢与眉间。 宋煋仰头说:“宋先生如果老去,肯定也是全世界最帅的老头子。” “是吗?” “肯定是。” 宋文律眸光落在宋煋消瘦的脸颊上,拂去他肩上的雪花,嘴角弯起的弧度像是在笑,可又那么难过,“我想让你亲眼看着我老去,小路。” 宋煋虚弱地笑笑,难过说:“宋先生,这有点难。” 宋文律定定地看着宋煋,眸底绝望,像是要将青年的容颜刻印在心底。 宋煋精神了一会儿,突然打了个哈欠说:“宋先生,我有些困了。” 宋文律脸上没太多表情,只是俯下身亲了亲宋煋的唇角,轻声说:“要睡了吗?” 第96页 宋煋眼皮沉沉地点头。 宋文律摸摸他冰凉的脸颊,闭上双眼,“那就睡吧。” 宋煋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好像有冰凉的液体落在脸上。 是雪吗? 030轻声说:“是泪。” 宋煋怔了怔。 他听到风雪中,有人在呜咽,声音像在哭。 无声的张张嘴,宋煋觉得奇怪,谁在哭?又为什么要哭? 他觉得自己困了,声音细微说:“宋先生,晚安。”明天见。 宋文律侧耳听到青年的声音,双臂颤抖地将人紧紧搂在怀间,亲吻他的唇角,哭般得笑着说: “晚安。” 第50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时隔五年, 宋文律又回到了江城, 带着青年的骨灰。 他去了郊区的墓地, 里面住着很多人,他的父母, 爷爷, 还有他的爱人。 亲手将青年的骨灰埋进双人合葬的墓地下,宋文律双手沾满灰黑, 脸贴在冰凉的墓碑上,沉默地望着照片上那张年轻风华的脸。 从清晨到黄昏, 宋文律在墓碑前蹲了一天, 快落日的时候,他僵硬地抬起头, 对着墓碑上的青年露出个温柔又苦涩的笑。 他的动作很慢, 手指擦擦被风迷了的眼,从怀里掏出捂了整整一天的日记本,静静看着本子在打火机淡蓝色的火焰下缓缓燃烧,轻声说:“我仔细想了想,还是怕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傢伙把自己男人给忘了。” “这本日记本是你惯常看的,你在路上走慢些,等你看完,哥处理好公司以后的事,就去找你。” “等着我。” 时间从不会因为任何人的逝去停驻或是加快它的步伐, 春夏秋冬, 三百六十五天, 年复又一年,所有的欢喜与哭泣都在时间的洪流中褪去颜色,变得平淡无奇。 科技进步,时代变迁。 世界的步伐坚定地缓步向前前进,每天都有重大突破在发生,但那些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讲终究太过遥远。 日子还是平常又普通地过。 又一年秋天,路大刘惊觉起记忆里的少年已然模糊了样子,他彼时已经做了爷爷,两鬓添了白发,正带着路军的小儿子满屋子里玩飞高高,突然就停下了步伐。 小孙子急切的奶声在他耳边响着:“驾驾驾,爷爷,你怎么不跑了呀?” 路大刘回过神,瞧着小孙子天真清澈的目光,摸摸他的头,笑容慈爱。 七月初七那天,路大刘让路军请了假,带他去墓地。 那天天气阴沉,路大刘风湿犯了,腿一直酸酸涨涨地疼。 路军陪他走的很慢,路过几块墓碑,路大刘让路军去鞠了几躬,又缓缓同他说:“这是你阿元叔叔的母亲,这边是他的父亲,还有大哥,他们在当年一场车祸走的,一眨眼,二十多年过去了。” “当年那场车祸,只活下你路虎叔的老婆,姓沈,跟你阿元叔叔关系不好,拿了赔偿金走后就没了个声息。前年我跟你妈回村里给你奶奶上坟,听人说见过她,好像是沾了赌瘾……” “这人啊,就不能太贪心,贪心没好报。” 路大刘捶捶腿,停下嘴里的唠叨,“快到阿元叔叔的地方了,走,咱们去看看他。” 天气阴沉地厉害,渐渐起了雾。 他们走到离合葬墓前不远的地方,路大刘眼神不好使了,眯眼往前看,依稀能看清墓碑上轮廓字样。 “小路,哥来看你了。”他揩揩眼角,一脚踏出去却又猛然顿住。 合葬墓的墓碑上,空出的地方多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墓碑的照片上,少年清隽,男人沉稳,他们的头微微向对方的方向靠着,眉眼带笑,穿透时光。 墓碑旁,中年男人愣在原地。 风一吹过,他泪流满面。 · “任务目标孤独值清零,任务完成,下一世界穿越中,请宿主做好准备。”030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宋煋呼吸停止的后一秒,宋文律缓缓亲吻了他的唇,孤独值也在这一刻彻底归零。 任务总算没有失败。 像是有道清风在脸上拂过,宋煋模糊的意识逐渐变得清醒,他费力睁睁眼,隐约有个门牙有豁口满脸褶子的老妪映入他的眼帘,嘴里还不停地说:“人怎么还不醒?还不醒?对了,掐人中,对对对,掐人中……哎,哎哟,睁眼了!睁眼了!我的儿呀,我命苦的儿呀……” 宋煋人中一阵剧痛,他猛地张开眼,把周围人吓一跳。 “醒了醒了,人醒了!”老妪穿着件半新不旧的粗布衣裳,眼泪鼻涕地抱住宋煋往他身上抹,边哭边笑还边吆喝,“我的儿啊,你可算是醒了,你说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留娘一个人可要怎么活。” 宋煋被她勒的难受,闷声咳嗽两下。 旁边有个女人抱着孩子走过来,孩子还在哇哇哇地哭,女人焦急地哄两声乖,上前拦住老妪道:“娘,连平刚醒,您快让他好好歇歇。” 老妪拿着块蓝色粗布帕子擦擦眼泪,先是骂了两句李家人,然后颤颤巍巍地被女人扶出门。 宋煋耳边终于清净下来,他喘口气,从床上做起来。 后脑勺有点疼,伸手摸摸还有些肿。 第97页 沉默地打量起四周的摆设,有两张半新不旧的木桌木椅,一两件古代样式的衣服搭在木架上,门半掩着,往外看像是个四合院,能看到几只肥噜噜的老母鸡在地上啄米吃。 宋煋还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身体似乎也不是自己的。 正怀疑是不是穿越,很快有一堆记忆便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脑海。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宋连平,今年刚满二十,性格温和内敛,是宋家唯一的男丁,他爹宋屠户在他幼年时进城运送猪肉的路上遇了强盗一命呜呼,剩下老娘崔氏养蚕纺线把他拉扯大。 宋连平头脑聪明,读书不错,年纪轻轻十八岁便中了秀才。他学识好,如今在四方镇的一家私塾里当启蒙先生,按月可以拿到十两月例。 宋连平上面还有个姐姐叫宋连玉,前年刚嫁了人。 前不久,宋连玉带着不满三月的儿子哭哭啼啼从夫家跑了回来,一问缘由竟是家中婆母要做主给她相公娶平妻,娶的还是她婆母的娘家侄女,她相公的亲表妹。 宋连玉忍不下这口气,回到娘家一住半月,夫家人按捺不住终于寻上门。 提起宋连玉的夫家,她相公名叫李庆生,家里在镇上有间绸缎铺子,因为生意一直都是李庆生的弟弟李庆年在打理,所以李庆生就显得格外为人木讷,沉默寡言。 当时李庆生找上门,与宋连玉拉在门口扯时恰巧被刚下学的宋连平撞个正着,宋连平上前劝合,却不料劝架中途意外被李庆生用蛮力挥到在地。 宋连平后脑磕到石头,于是便没了命。 宋煋刚从宋连平的记忆里挣脱出来,突然里脑海里响起一道欢快的声音:“煋煋,煋煋,你醒啦!” 宋煋怔了怔,“你是谁?” 030的欢快戛然而止,结结巴巴说:“煋煋,你,你不会把030忘了吧?” 宋煋拧眉,觉得头疼。 030不愿意相信,接二连三蹦出几个人的名字:“路大刘?苏杭?卢飒?臭臭?” 见宋煋依旧眼底茫然,030又说:“宋文律!这个人你总不会忘记了吧?!” 宋煋听到这个名字,脑袋一痛,心也跟着揪到一起,他眨眨眼,眼睛有点发红,却不懂是为什么。 过了一会儿,030小心翼翼问:“记起来了吗?” 宋煋沉默地摇头。 030还想说点什么,可到头来又顿住。 它能说什么呢? 好像无论说什么都会让事情变得很难过。 其实不记得也挺好。 索性,030干脆重新来了一次自我介绍跟任务介绍。 它刻意忽略掉上个世界的事情,告诉宋煋要如何完成任务。 宋煋听完后,表情平淡,“宋文律是谁?” 030:“……”煋吶,你不是全忘了吗?又提他干什么? 可能是这个名字给自己带来太多的熟悉感与悸动,宋煋记忆里依稀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他能想像出对方温柔的眉眼,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对方的模样与长相。 片刻后,宋煋脑中划过一道尖锐的疼痛,他恍惚一阵,捂住额头轻声说:“我好像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顿了顿,他问,“系统,你能告诉那我是什么吗?” 030沉默半晌,语气丧丧:“……煋煋,我很抱歉。” 第51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日头正值后晌, 宋煋躺回床上缓了片刻就热得浑身细汗。 他从系统口中得知这是自己穿越的第二个世界,但在第一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他却大多不记得了, 想要问, 系统反而对他三缄其口。 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宋煋侧耳听吱呀一声响,老旧的木门被推开。 推门进来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 梳着两个髻,模样不是特别俏, 双颊上有点雀斑。小丫头手里端着碗黑乎乎的中药,脸上尽是小心翼翼的神色, 她弱弱地喊了句先生, 便端着药碗站在床前, 恭谨地垂着头不动了。 宋煋闻着药味, 眉心拧紧,不喜欢那股涩味。 进屋的不止小丫头一人, 她身后还跟着个老妪, 见着宋煋躺在床上发呆, 一双小脚不是很利落地走到床前,伸出一只比树皮还干的粗糙手掌摸上他的额头,又盖在他的眼上。 老妪的声音响起, 却是偏声跟那丫头说:“把药放桌上,你去连玉那里帮忙看着小少爷去。” 小丫头下意识看一眼宋煋, 轻声说:“是。” 老妪眉头皱了一下, 头也不抬地把小丫头打发走, 复又抬手亲自端过药碗,眨眼就落了泪下来,瞧着宋煋苍白虚弱的眉眼,后怕道:“我苦命的儿,身上哪里难受千万跟娘说,这是你姐姐请镇西头的大夫开的安神汤,说你喝下便能大好了。” 宋煋终于看清老妪,见她头发花白一半,额头上根深的横纹堆叠在一起,一条眯缝眼里正落着浊泪,瞧着不像个十分好相与的老妇人。 也是宋连平的亲娘崔氏。 至于方才被崔氏打发出屋的小丫头,名字叫喜梅,十三岁的稚龄,也是宋家煮饭婆子的孙女,平日里除了跟着婆子餵鸡餵鸭洗衣打扫,多是跟在崔氏身边,贴身伺候。 虽说喜梅是贴身伺候的丫头,但崔氏显然不是很喜欢喜梅,不是说喜梅伺候的不好,而是这伺候她的丫头年龄渐长,就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第98页 不过哪家少女不怀春?其实这要是放原身十六七岁的时候,能有个丫头帮着儿子学习些房中事,崔氏还挺乐见其成,可那会儿原身一心苦读圣贤书,压根没那心思不说,崔氏又怕耽误儿子前途便一直压着让原身娶妻纳妾的念头。 后来原身考中,回镇上做了教书先生,体面又风光,崔氏的眼光也就跟着长远起来。 她要为儿子寻一门好亲事,便不能让儿子随便纳人进房,娶妻才是要紧事。 因此,喜梅那点儿小心思在崔氏面前自然也就变得碍眼了。 崔氏眼睛不好,待宋煋坐起把药喝完,又坐在床边哭了半晌,一边说他们娘俩识人不清,一边骂她那李家姑爷。 妇人的嘴皮子上下一合,全是些乡里村人的荤话,不得听。 沉默一会儿,眼见着崔氏那两条眯缝眼要哭坏,宋煋来不及压下喉咙里的苦涩,声音干哑模糊,学着原身的这时应有的语气道:“娘,您别哭,儿子没事,当心眼睛。” 崔氏听了,抹了眼泪擦在袖摆,转哭成笑,抓着宋煋的手臂,念念叨叨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娘眼睛没事。”顿了顿,崔氏又摸摸宋煋苍白的脸颊,“平儿待会想吃什么,娘让王婆给你做。” 宋煋说了三四样宋连平平日爱吃的,终于崔氏带着笑脸出了门。 因着后脑上的伤,崔氏去私塾替儿子早早告了假,大半月下来,宋煋只被她拘在屋里养伤,镇西头大夫抓的药一连喝了十几副,浑身上下都泛着股难言的苦味。 每次喝药前,030都会给宋煋加油鼓气:“煋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然后便消失的一无所踪。 宋煋,“……” 歇到十七日,就在宋煋以为自己整个人都要在房里躺废的时候,私塾里的一位同僚来探望他,一进屋就捏着鼻尖,瓮声瓮气:“你这屋里是拿黄连熏过了?” 整日在床上躺着无事,宋煋寻了原身之前常看的旧书打发时间,见这同僚进屋时虎步生风,人也生的高大威猛,便将书放在榻上直起身。 稍微一想,宋煋将眼前人与原身记忆联繫起来,略微惊讶道:“松亭兄今日如何有闲来看我?” 孔思柏,字松亭,也是私塾的教书先生其一,素日与宋连平交好,是称兄道弟的好友,又因为孔思柏人高马大,体态更是虎背熊腰,乍一眼瞧着不像个读书人,所以在整治顽劣上很能震慑不听话的学生。 孔思柏阔步走至床前,带过一道雷厉的风,调侃说:“文锦贤弟半月不在私塾,那群小皮头想你想的紧,整日心思不放在读书上。这不今日恰好休沐,为兄便马不停蹄赶来探你一探,看你这伤到底好的怎样了,也好回去跟学生有个交代。” 宋煋单咳一声:“烦扰松亭兄走这一遭,文锦并无大恙。” 孔思柏眨眨眼,手掌在宋煋面前忽闪几下,轻敲他的额头,纳闷说:“文锦,你别真被那块石子磕傻了,今天说话怎么文绉地跟大先生一样?” 大先生伍乘风,设立镇私塾的主人,同时也是宋连平的启蒙恩师,镇上大户伍家大房的当家,为人刻板固执,是个醉心研学的老学究,说话做事一板一眼,最见不得吵闹无礼。 想到这,宋煋看了眼孔思柏蒲扇似的大手,“鬼门关里走一趟,有点改变不是应该?” 孔思柏早先就从别人嘴里听说了宋家跟李家的事儿,那事儿也的确是李家老大做的缺德,于是讪讪笑了笑,眼里终于多了点真诚的担忧:“你家里这事乱,外人不好瞎掺和。我瞧着他李家准是欺你宋家人少才这么肆无忌惮,若我说,这事要再有下次,你只见势头不好,便直接报官去。” 宋煋说:“官差不管家务事。” 孔思柏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一副过来人的语气,“不管官差管不管,这是威慑。” 宋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孔思柏进屋前没关门,大敞着直接能看见院子里结了花的石榴树,热烈又鲜艷。 外头吹进来一股热气,沉甸甸的石榴花在树杈上晃了晃,压弯枝头。 孔思柏跟着宋煋的目光往外看,转头说:“闷了?” 宋煋侧身倚在被褥上,垂了眼:“闷。” 孔思柏报以同情的目光,“不仅闷,还苦吧?” 宋煋没回他,孔思柏哈哈大笑。 两人又说了挺久的话,多是孔思柏说这大半月里私塾里发生的大小事,宋煋安静的听。 虽然感觉好友比平常要话少还冷淡许多,但孔思柏想对方是大病初癒,性情有变也是在常理之中,除了有些惋惜,但并未多疑他的友人早已魂归西天,身体如今换的是另一个芯子。 从晌午一直聊到日落,中间喜梅经宋连玉的吩咐给两人送来几次瓜果茶点,吃饱喝足的孔思柏这才心满意足地拍屁股走人,临走前还宽慰他:“磕着脑子毕竟不是小事,婶子这么小心是应该,你可别埋怨她拘着你,私塾那头也有我撑着,实在不行还能请大先生出山,那群皮猴子不敢上天,你别担心。” 宋煋说:“好。” 孔思柏走后,天色渐昏。 喜梅进屋给他点上蜡烛,眼睛眉眼低垂,轻声细气地问过吃什么,又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第99页 屋里没了人,宋煋重新拿起榻上的话本,看了没两眼,突然在心里问:“系统,孔思柏是命运之子吗?” 030说不是。 宋煋又问:“那谁是?” 030声音无辜道:“只有在靠近命运之子五米系统才能监测。” 宋煋沉默一会儿,慢吞吞说:“那这样如果我一辈子碰不到命运之子,任务是不是就不用做了?” 030认真想了下,说:“理论上是这样,可是不做任务,煋煋你就回不了原本的世界了。” 宋煋愣了愣,低声说:“那也挺好。” 030没听清:“煋煋,你说啥?” 宋煋抬抬眼皮,看眼窗外昏黄的天色,“没什么。” 030一直知道自家宿主任务积极性不高,但它从没想过的是,对方根本就是消极怠工,对回到原本的世界一丁点儿的念想都没有。 晚间用过喜梅端进屋的晚膳,崔氏与宋连玉又来屋里跟宋煋说过话后,屋里便熄了烛火。 或许是白日里与孔思柏相谈耗费了不少精神,宋煋早早合眼,不一会儿便入了梦,梦里,他梦见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站在离他不远处,气质温和却偏偏带着淡淡的埋怨说:“小没良心的坏东西,怎么刚一分开就把我忘了?” 宋煋不知道男人是谁,但梦里见到对方的那一刻,心却跟着跳了起来。 “别动!”突然,耳边陡然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似与梦中重叠,夹着夜风的微凉,“在下冒然潜入并无恶意,只是需借屋中蜡烛与衣衫一用。” 宋煋从睡梦中清醒,眼前漆黑一片,身边却有着不属于自己的,衣襟摩擦的细微声响。 一双粗糙干燥宽大的手覆在他眼皮上,手心的厚茧贴在鼻樑间,不大舒服。 “冒犯了。” 身上的人的声音又起,随即空气中传来布帛撕裂的声音。 宋煋觉得自己好像仍在梦里,大概是一次梦魇,意识清醒,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身边还伴着个奇奇怪怪的声音,扰乱他的好梦,让他不得安睡。 不一会儿,屋内声音渐消。 那人说,“多有得罪。” 然后连同脸上粗糙的触感一併消失。 宋煋愣了下,目光倏然偏向门口,却最终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轮廓,轻盈地踏窗一闪而出,一如蛟龙摆尾,一眨眼就不见。 “不是梦。” 宋煋掐了一把手心,意外发现自己竟可以说话了。 他从床上摸起来,本想仔细思索方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想到030却突然在脑海中激动地开了口:“是他是他就是他!” 宋煋下意识问:“他是谁?” 030想也不想,语气兴奋:“命运之子!” 宋煋静了片刻,目光看向被踹开的木窗,心中有着不一样的复杂:“……所以,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是个会武功的小偷?” 第52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030激动的心情有一瞬间的卡壳与懵逼:“……煋煋, 你说啥?不对不对,命运之子怎么会是小偷!”就算是,那也得是侠盗! 宋煋收回目光, 浅浅打了个哈欠微蹙着眉垂眼躺回床上,然而030倔强的很,硬是喋喋不休非要跟他掰扯清楚命运之子的身份。 宋煋在脑海中说:“系统你说, 我听着。” 030警惕道:“那你不许睡着?” “不睡。” 030满意了,轻咳一声说:“我开始了哦……” 原来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叫沈忘,年二十三, 是当朝皇帝的第七子。因为沈忘年幼时身体不好, 经高人点拨后被送往无崖山跟随山主习武,他在外随母姓姓了沈,又因母妃在他去往无崖山习武的第三年去世,于是身为七皇子的身份被淡出众人视线之外。 沈忘天赋根骨奇佳, 在十岁那年被无崖山主正式收为嫡传弟子,十几年下来一直在江湖上闯荡, 倒是让他闯荡出了君子剑的赫赫声名, 是有名的江湖大侠, 备受江湖中人的推崇。 “沈忘的孤独值有三十七,看起来不太高, 应该还算蛮好降的……”030嘀嘀咕咕着, 声音倒是也渐渐小了下去, 它也知道宋煋困, 就是很苦恼自己说了那么多, 煋煋到底听进去了没啊? 沈忘吗?宋煋困顿地抬抬眼皮又闭上,侧身转过身,不多久便睡了过去。 半夜被人夜闯,还点了穴,虽然了解对方是所谓的命运之子而且还是个皇子兼江湖大侠,可这种事放在谁身上也不会舒服。 这一夜睡睡醒醒,宋煋做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梦,五光十色,一个也没记住。 晨间喜梅得了崔氏的吩咐来敲屋门,宋煋睁眼才发觉外面日头已经升高。 木架有上一件白色外袍被撕成了块破布,也不知道那半夜入室的命运之子撕他衣服是用来做什么,总之纹过绣纹的地方全留了个齐整,倒是素净的地方被扯了个干净,眼看是不能穿。 宋煋目光在衣架上停顿几秒,揉着额角问,“系统,这衣服怎么办?” 030不确定道:“藏起来?” “也行。” 把被撕破的衣服放在木箱里,宋煋又从箱子里挑了另一件袖口缝了祥云纹的浅色袍子换上,这才轻声朝屋门口处说,“进来吧。” 第100页 喜梅听到声音,轻手轻脚推开门,端着面盆进屋。 “先生今日起的可晚。” 喜梅偷偷瞧了屋里人挺拔俊秀的身影,脸上浮起些红润,没忍住说,“老太太方才还在念叨先生这阵日子养病养的竟是一日比一日起得晚了。”说完,又见先生身上的衣袍不同昨日她提前备下的那件,红润的面色仓促一白,细声轻颤,“先生,是不喜欢昨日奴婢挑的那件外袍吗?” 宋煋没接话,只是沉默的看了喜梅一眼。 他本就对喜梅的爱慕之情并没有多大的感受,何况喜梅不过还是个没成年的小姑娘,他可没有某些特殊爱好。 这会儿也算是借着由头暗中表了态,喜梅失落地垂下头,像是要哭。 宋煋并不看她,而是拿湿布巾慢慢擦干净脸,给足小丫头调整心情的时间后才问:“老太太今日用完早饭可出门去了?” 喜梅咬下嘴唇,上前将前日崔氏吩咐她熬夜做好的荷包挂在宋煋腰间,又小退一步,微微弯下细白的脖颈,轻声道:“老太太今日尚未出门,奴婢来之前,老太太还在西屋逗小少爷的乐。” 宋煋点头说:“那你等会儿去跟刘婆说把早饭送到西屋去。” 刘婆是喜梅的亲奶,也是宋家的煮饭婆子。 喜梅垂眸应诺。 在家休养大半月,宋煋实在在房里呆不住,走出屋子只觉得这古代的天就是蓝,空气也新鲜,风一吹,精神头好的不得了。 动动快要生锈的四肢,宋煋认了认方位,走到西屋门前就听见崔氏的笑声跟小娃娃奶声奶气的咿咿呀呀。 推门进去,崔氏正抱着大胖外孙亲香,奶娃娃脸上被蹭了口水也不嫌弃,咯咯咯地笑不停,口水流出来,旁边宋连玉连忙拿了柔软的帕子去擦孩子的嫩下巴,目光温柔。 “娘,姐。” 宋煋挨着喊了一句,朝两人走过去。 宋连玉搂着孩子惊讶地抬起头,先一步偏了目光去看崔氏。果不其然,崔氏脸上露出不贊成的表情,脸一沉就说:“喜梅呢?我让她叫你起身吃饭,她去哪了?也不在屋里好好伺候着。” 宋煋觉得身上的长袍着实不比现代的长裤方便,撩起长袍下摆走到崔氏旁边坐下,又顺手拿起旁边崔氏手边的针线篓,将丝青色的细线穿进针眼后才慢声笑着说:“娘,是儿子不让喜梅在旁边伺候,再说儿子这病养了大半月,已经都好了,也用不得旁人伺候。” 崔氏听了话,沉下的面色微动。 老太太拿过针线篓,嗔怪地用手指点了宋煋眉心一下,又身后往他后脑勺摸了摸,确实摸不见肿起了,嘆息一声道:“身子好归身子好,再怎么着你身边也得有人伺候着。” 宋煋说:“都听娘的。” 崔氏也觉得光用喜梅在儿子身边打转不好,于是语气一变说:“现在你姐带着宝儿住在家里,喜梅恐怕伺候不过来,不如改日去牙市买个小厮,以后跟着你四处走,使唤起来也方便。” “行。” 宋煋点头,原身是个孝子,听崔氏的话没错。 崔氏看他只顾点头的模样终于露出个笑脸,摸着怀里的针线篓,又责备说:“你说你个大男人要是让人看见你拿针又拿线的,还不得笑话死你。” 宋煋说:“家里没外人,娘跟姐还能笑话我不成。” 宋连玉看一眼自己弟弟,抱着儿子面色跟精神倒看着还不错,连忙笑着说:“别,我可不敢笑话你,谁不知道咱们四方镇上的宋夫子最是君子谦谦,端方如玉,我若因这笑你一回,只怕门外面那些姑娘要一人一口唾沫淹死我了。” 崔氏面上不说,但穿针这点儿小事就能透着儿子对自己孝顺,又见闺女对儿子的称赞,心里更是舒坦的很。 她这一辈子命苦,但的确是有个顶顶好的儿子。 再说这回宋连平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崔氏硬把人拘在房里大半月已经不太像话,于是等宋煋在西屋用过早饭,又逗了会儿小外甥跟宋连玉说了会儿话,崔氏便拿了个钱袋给宋煋,让他去街上熘达熘达,会会友人,可别刚在家养好身子又憋出了别的什么病。 宋煋接过钱袋颠了颠,还蛮有点重量,有铜板还有几块碎银。 崔氏白天稀罕去隔壁老姐妹家里说话,等日头到了就忙不迭迈着自己的小脚去隔壁串门,宋连玉也抱着孩子回了房。 这个月份大的孩子当是能吃奶,隔上一时半会儿就得喝一回,打雷下雨,笑也是他哭也是他,拉尿是常事,难伺候得很。 030说:“宋连平那个姐夫可真不是个东西。” 宋煋没反驳。 快出门,他站在院里回头往宋连玉房里看,正巧宋连玉把窗户支起来,瞧见自家弟弟略微愣了一下,笑着说:“怎么还不出门?站在院里发什么愣。” 宋煋问:“阿姐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有?” 宋连玉同宋煋一般大,两人是双生,虽说已为人妇,但在自小沉稳的弟弟面前,她却还保有几分小女儿家的姿态,于是便说:“阿弟帮我带支珠钗吧。” 宋煋说好,转身出了院门,往街上去了。 宋连玉瞧着他的背影,回过神后发现儿子又哼哼唧唧躺在床上哭了起来,她熟稔地将孩子抱起来,掀起露出双乳,不一会儿一阵痛感传来,宋连玉微微拧眉低头看,哼哼唧唧地娃娃却是香甜地吃起了奶。 第101页 将身子靠在床头,宋连玉拍着孩子的背,帮他顺气,“乖,慢些喝,别呛着。” 小娃娃也不知听不听得懂,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眯眼满足的瞬间像极了他父亲李庆生闭目时的模样。 宋连玉猛地手背一僵,慈爱温柔的双眼闪烁,到底是忍住了心中陡然翻涌的情绪,将孩子重新放在床榻上,望着孩子安详的面容陷入良久的愣怔。 时辰还不过晌午,出了巷子,四方镇的街上传来小贩的叫卖声,路两边都是各式各样的商铺,四处送往迎来,看得出来镇上人们的生活质量都普遍还不错。 宋煋在街上走着,虽然有着原身对四方镇的记忆,但真的看到古代人的生活场景,作为一个穿越来的现代人,还是会不由为之一震。 路过一家卖包子的铺子,热腾腾的包子刚出笼,伙计朗声叫卖着,原本的三分香直接变成五分,030还是改不了老毛病,可怜巴巴跑出来说想要吃包子。 030:“想吃想吃想吃。” 宋煋倒是没有不满足他,拿着钱袋问:“吃肉的还是素的?” 030:“肉肉肉!”肉的香! 香喷喷的肉包子只要两文钱,惊讶的是包子铺的老闆认识原身,见宋煋过去买,直接越过伙计,用油纸包了一个肉包子不说还搭了一个素包,笑容憨厚道:“宋先生病大好了?虎子昨日还在家跟我念叨您呢,不知先生什么时候能回私塾授课啊?” 宋煋从原身记忆里找了下,知道这包子铺老闆口中的虎子正是私塾里的一个学生,于是点头说:“多谢老闆挂碍,文锦身体无恙,过两日便能回私塾授课。” “那就好,那就好。”包子铺老闆满意了,点点头就又回后厨做包子去了。 伙计也认识这镇上顶有名的私塾先生,收钱的时候只要收宋煋两文,宋煋不肯占这小便宜,僵持片刻还是留了三文钱。 包子闻着香,吃着也好,一口咬下去,肉包的肉汁都浸到面皮上,香软美味,素包也清新爽口。 不过两个包子不多大,几口很快吃完,030满足又不满足,又粘着宋煋要在街上买些别的小吃尝尝。 宋煋说不急,他答应了给宋连玉带支珠钗回去,再说崔氏,也是要带些东西的。 一路走没多久,就走到一家首饰铺门口。 首饰铺是层二层的小楼,生意不错,铺子里零零散散有几家女子在挑选着各自的心爱之物,宋煋一个年轻男子走进去,自然第一时间就被店里的伙计看见,热情迎上来:“公子是来看首饰的?想买点什么?” 宋煋说:“我想买一支珠钗。” 他一开口,原本挑选着首饰的姑娘们都忍不住偏头来看,看完便偷偷红了脸。 “好俊俏的公子。” “这不是私塾里的宋夫子吗?听说他前阵子病了一场,瞧着清减不少……” “哎呀,宋夫子来逛首饰铺,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姑娘们瞧瞧凑在一起说话,宋煋那边是听不见,倒是030喜滋滋说:“煋煋,你看你多受欢迎呀,小姐姐们都看着你呢,你也不脸红的哦。” 宋煋莫名:“我为什么要脸红?” 030说:“小姐姐看你你都不心动的哦,怕不是山路十八弯。” 宋煋没听懂,不搭理系统说胡话。 旁边,首饰铺的伙计热情不减,跟在宋煋身边问:“公子买珠钗可是为了送心上人?小店前日刚来了一批江南来的珠钗,模样款式都是别的地方没有的,公子可以在这里挨个看。” 店铺的柜子上摆了十几支精緻小巧的珠钗,珠花款式不同,却也各有各的特色。 宋煋最后挑买了一支镂空兰花珠钗跟一支八宝翡翠菊钗。 他挑选时并未注意周边,只有姑娘们小声说话的声音时不时模糊地传过来,等他买好珠钗正要往店铺外走,店铺里兀然传来一声不高不低的清脆冷哼,穿着翠绿衣裙的小姑娘不屑地看着周遭窃窃私语的姑娘,得意洋洋说:“这宋夫子算得上有多好看?要我说也不过如此,我还见过比宋夫子好看十倍的男子呢!” 她是个不害臊的,站出来说话不怕人听。 不过这样却让周边的姑娘们都气羞了脸,看也不敢看还未出门的宋夫子了,只用眼睛瞪视着翠绿衣裙的女子。 那女子的话宋煋自然也听了个真切,他正巧要跨门槛,却不防脚下一滑差点又摔个跟头,但好歹是扶住门框,没真的出了这个糗。 不过即使这样,宋煋也没回头,不说姑娘家的话没必要较真,他就是停下了才是真尴尬。 毕竟停下能干嘛,难道真要他一个男人去跟女子争论到有没有人比他好看十倍的这种尴尬话题吗?别开玩笑了。 出了首饰铺的是非之地,宋煋吸了口气,将包好的珠钗放到怀里。 030幸灾乐祸说:“看不出来,这古代女子还挺厉害的。” 宋煋声音平静道:“古代女子厉不厉害,你心里难道没有点数吗?” 030:“……”突然想起被崔氏拘在家里喝了半个月中药所支配的恐惧。 惹不起惹不起。 路上有两三个蹦蹦跳跳的小孩跑过,人手拿着一支的糖葫芦,宋煋往前看去,有个卖糖葫芦的老人扛着个一人高的草扎在叫卖,围在身边的多是妇人跟小孩。 第102页 030羡慕地说:“煋煋,030想吃糖葫芦。” 宋煋说:“那是小孩子的零食。” 030喜滋滋说:“没事,用我们系统的年龄计算,我还是个孩子。” 一人一系统在这里争讨到底要不要买糖葫芦的时候,他们旁边一家酒楼二楼上,昨夜刚偷过宋煋衣服的沈忘正被人扯着衣服撒娇:“师兄,你看我都这么大个病患了,你就发发慈悲心肠,帮我买一支来吃好不好。” 沈忘木着脸,推开胳膊上的手,瞪向身边的沈尧:“这次要不是你不听我吩咐自己一个人偷熘找上那玉面郎君,还落得了这一身伤?” 沈尧苦着脸争辩说:“谁知道那玉面郎君手段竟然那么下作啊?哎呀,师兄我真的知错啦,你就心疼心疼我是第一次下山嘛,而且我就要一支糖葫芦而已,昨天喝药喝嘴巴都苦了。” “苦了活该,”沈忘说,“那是小孩子的吃食。” 沈尧急了,想他身为无崖山主之子,从小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可偏偏下山后,讨厌的大师兄竟然连区区一支糖葫芦都不给他买,就很气地走到窗前非要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不是只有小孩子才吃的。 楼下,宋煋终于没拧过030的撒娇讨好,慢吞吞走到小贩面前,在一群小孩子眼巴巴的仰视中,缓缓说:“老闆,一支糖葫芦。” 他方才说完,楼上沈尧便激动地伸手指着说:“师兄,你看你看,那个人是买了自己的吃的呢!” 沈忘皱眉,跟着沈尧指向的方向看,俊秀的青年手持一串糖葫芦,眉目清淡。 愣了一下,沈忘认出这是昨夜里被他“偷过”的那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见青年尚未离开,沈忘起身同沈尧说:“只此一次。” 沈尧开心:“下不为例!” 耶,他有糖葫芦吃啦! 第53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宋煋买了糖葫芦,在与030不停地催促中咬了一口。 外面的裹糖浆甜是甜, 但山楂也是真的酸, 一口下去, 宋煋觉得自己的牙都快酸倒了,嘴里唾液快速分泌,就连表情也把控不好, 扭曲了一秒。 030尝到味道也有些心虚, 吞吞吐吐说:“酸酸甜甜, 还……还挺好吃嘛……” 宋煋面无表情:“……” 正巧路边有几个穿着脏兮兮衣服的小孩儿吃着手指巴望着,宋煋弯腰摸了摸孩子的头,把糖葫芦递给稍大的孩子, “去跟几个弟弟把糖葫芦分了吃吧。” 拿到糖葫芦的小孩“哇”了一声,抬眼看宋煋, 黑黝黝的脸蛋泛起红晕,嘴巴也一股一股向是憋着什么。 直到他背后的小孩推搡他一下,小孩一个激灵, 挥开宋煋放在他发顶的手, 转头就拿着东西窜到了人海里不知去向。 宋煋略微惊讶地直起身子, 身边几个脏小孩也互相推搡着跟他做了个鬼脸, 随后哄得一下散开跑进人群里去了。 “公子给他们东西做什么。”卖糖葫芦的小老儿瞥一眼人群里隐约能看见的乞儿, 摇摇头说, “这几个小子见天就知道在街上乞讨混吃, 大家最近都防他们防的很吶。” 宋煋不解, “四方镇上何时多了这么些乞儿?” 卖糖葫芦的老儿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 不过老儿我隐约听说人这些小孩儿都是从南边儿来的,可能今年又闹洪灾了吧。” 宋煋眉头不经意皱了一下。 “老人家,来一串糖葫芦。” 背后传来个道声音,宋煋转过身,身后之人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面冠如玉,眉峰舒朗,同是静静站在原地,却给人一股洒脱之气。 宋煋多看这人一眼。 030轻咦一声。 宋煋问它:“怎么了?” 030痛彻心扉道:“原来人世间最遥远的距离,就是命运之子站在你面前,你却不认得他!” 宋煋:“……”这是哪家医馆放出来的戏精。 沈忘买好糖葫芦,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宋煋面前。 许是昨晚夜闯对方家门还撕坏了人家一件衣服,心里过意不去,沈忘在心里暗数一二三,随后装作不经意道:“公子,你钱袋开了。” 宋煋低头,果然,系在腰间的荷包不知何时敞开了口。 卖糖葫芦的老儿还未走远,也瞧见了,啧啧嘴巴:“小公子,这怕不是方才那些小乞儿办的好事哟。” 沈忘道:“公子丢钱了没?” 宋煋往荷包里看,十几枚铜板跟两三块碎银依旧安然无恙地躺在里头。 “钱没少,荷包口许是我方才粗心大意没有系好。”宋煋漫不经心瞥了眼沈忘,随口道,“不过这位公子还是少将眼睛往别人荷包上放的好,保不齐别人会误会。” 沈忘拧眉说:“公子这是将在下当做心怀歹念的偷盗之人不成?” 宋煋抬眸,“你不是?” 沈忘:“……”心虚。 宋煋倒是有够平静,他看了眼沈忘,说罢一声告辞就撩撩衣袖转身走了。 虽然明白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万不可能发现昨日里的那人就是自己,但沈忘还是反省了一下自己近日轻功是否有所退步。 第103页 糖葫芦递到沈尧手里的时候,糖汁都化了大半。 沈尧眼瞅着,嘴里嘟嘟囔囔道:“师兄你买个糖葫芦怎么比乌龟还慢?” 沈忘把糖葫芦塞进沈尧没受伤的右手,沉着脸不说话。 沈尧迫不及待地咬了红艷艷的糖葫芦一口,紧接着就酸地他皱紧了五官,扭曲地像是被下了毒。 沈忘问他:“不好吃?” 沈尧呸的一口吐出来:“酸死了,酸死了。” 沈忘看了几眼被他扔弃在桌子上的糖葫芦,倒也没说别的话,反而道:“那玉面郎君如今重伤,潜藏在这四方镇,恐怕我们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日子。” 沈尧点头,等着沈忘下文。 沈忘又道:“下山前师父曾同我说过觉不可将你的读书功课落下,昨日我便同客栈老闆打听,镇上私塾里正好有位宋先生,年纪不大但学识极好,等过两日你将伤势稍作休养,我便带你去见那先生一面。” “我不要!” 沈尧一屁股从椅子上弹起来,要不是他左臂受伤,此时恐怕早就一个轻功飞出窗外逃走了。 沈忘皱眉道:“身为无崖山子弟,若是旁人知你连《三字经》都还未学会,你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混?” 沈尧:“……” 我们混江湖的不都是打打杀杀拼谁武功高的吗?一群江湖草莽什么时候都要靠三字经给自己长脸了? 沈尧不干,死活也不肯进私塾,挣扎道:“那里面肯定都是七八岁的小毛头,我一个大人进去,还不得给人笑话死。” 沈忘冷漠道:“你也知道自己这么大年纪还不会背三字经丢人?” 沈尧:“……” 沈忘一旦决定把沈尧送私塾里读书,就必有千百种方法送他心甘情愿的去,沈尧反抗无效,只好起身出屋,中间碰上客栈老闆女儿也没对人家露个笑脸,反而是不耐烦地一把将人从自己身前推开。 说起来,这四方客栈与沈忘还颇有渊源,三年前沈忘路过四方镇曾救过客栈老闆一命,如今在四方镇落脚,便是落在了这四方客栈里,而客栈老闆的女儿又正巧是方才不久前在首饰铺里那位翠绿衣裙的年轻女子。 客栈老闆姓陶,见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回到楼下一脸不开心,便开口说:“香儿怎么不高兴?” 陶巧香不好说自己被沈尧撂了脸色,只道:“爹,那沈小公子到底还要在咱们客栈住多久?你瞧瞧他,分明都是兄弟,怎么人家做哥哥的就好比天上的仙人,这弟弟却正好反着呢!” 陶老闆一听女儿这话,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我的小姑奶奶,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那沈大侠跟他弟弟可不是平常人,若是听见你这编排,还要不要命了。” 陶巧香被吓一跳,“那沈公子,这么厉害的?” 陶老闆说:“沈大侠使得都是神仙功夫,来无影去无踪……” 正说着,沈忘从包间里走出,他若有所感地向两人看去,轻轻颔首,气质卓然。 陶巧香吸了口气,拿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红润的眸子往三楼的客房里暗暗瞧去,又跟兔儿似的胆怯地收回视线,只是心扑通扑通跳地心慌,一时想起自己看的那些话本,竟浮想联翩起来。 另一头,宋煋逛了半天四方镇的街巷,不理030说自己就这么放弃了一个跟命运之子接触的机会,反是想着崔氏的话,去到牙市上看了一圈。 牙市上被人牙子牵着卖身的人不少,宋煋在里头走着,亲眼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大黄牙挺着比八个月还大的肚子一气买下三个妙龄瘦小的小姑娘,还当街就摸脸摸屁股,他就下意识地拧起眉。 几个面黄肌瘦姑娘倒是面色麻木,甚至有一个还笑盈盈地直接贴了上去。 她们有的是逃难来的,也有的是家里犯了事被充作奴隶,本就没有安身立命之所,被人买了倒是比日日在牙市辗转有几分好活。 宋煋受不了牙市,脚步匆匆便走了出去。 日头差不多快过晌午,早上吃的稀粥肉包消化的差不多,宋煋找了间茶铺喝口茶歇歇脚,又听说书人说了会儿朝野趣事,便要往回走。 030说:“煋煋,你身后有人偷偷跟你诶。” 宋煋步伐不变:“小偷?” 030唔了两声,不太确定说:“是个孩子。” 系统口中的小孩似乎只是单纯的跟在宋煋身后,他一路穿过大街小巷,小孩都不前不后偷偷跟在他身后边。 直到转进自家巷门口,小孩还跟着,宋煋转过身,轻声说:“出来。” 小孩儿被吓了一跳,没动。 030打报告说:“他在树后面藏着!” 宋煋走到树后把小孩拎出来,一看对方脏兮兮的面孔,愣了愣:“怎么是你?” 小孩就是之前拿他糖葫芦后跑开的那个,这时候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呆了,只呆呆看着宋煋不说话。 宋煋问他:“跟着我做什么?” 小孩回了回神,支吾不说话。 “不说话?”宋煋说,“我走了,别跟着我了。” 转过身,袖口却突然被拽住,宋煋回过头,只见小孩鼓足勇气,脏兮兮的小脸下透着几分不打眼的红色,小声却很用力地说,“谢谢,谢谢恩公,糖葫芦……很好吃!” 第104页 宋煋愣了愣,把手放在小孩儿头顶上摸摸。 这次没被拍开。 第54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小孩儿说那句道谢又被摸了两把之后就想跑, 宋煋眼疾手快把人逮住。 “别跑。” 越是仔细看, 宋煋越觉得眼前这小孩儿不止脏, 还有点儿惨。 不说黑不熘秋的先脸上隐约有几道新鲜的抓痕, 就只胳膊袖子下就露出些青青紫紫的痕迹, 脚下那双草鞋早被磨烂了, 半掉不掉,挂在脚底板上, 前边儿顶出个光熘熘的脚趾头。 小孩被打量地很窘迫, 垂下眸子老老实实不跑了, 但脸上表情却可怜兮兮。 宋煋把他拉到树后头问:“脸上的伤是刚被抓的?” 小孩点头,小心翼翼说:“你说要把糖葫芦一人一颗分了,可是他们都想把我手里的抢光,我才不愿意。”他边说边打量宋煋的神色,看宋煋不像是生气或讨厌, 就稍微松了口气, 得意说,“恩公别看我脸上不好看,可他们也被我揍了好几拳, 能疼好几天呢!” 宋煋伸手去按小孩儿青了一块的腮帮子。 小孩儿疼得嚎一声, 惊起隔壁围墙里的黄狗汪汪大叫。 宋煋嘆口气:“还知道疼?” 小孩动动脚指头不说话。 “我不计较你之前偷偷解我荷包的事。”宋煋语气平静,像是没有看到小孩儿一下煞白的面色, 问了一个与气氛不相及的问题, “听你口音, 是从南边来的?你父母呢?” 小孩儿一直低着头没说话, 这时候突然吸熘一下鼻子,哭了。 别说,这哭的还挺惊天动地。 有过路人被小孩儿声音吸引来,还以为是哪家恶霸又在欺负人,没成想看到是宋家先生正面色严肃地训斥学生呢!只不过那学生好像也忒不讲究了点,穿着穷酸还脏得很,哭的也没个正行,都快把鼻涕眼泪蹭宋先生身上了! 宋先生脾气是真的好啊,都这样了还不把人推开。 路人纷纷对宋煋报以赞赏与敬佩的眼神。 宋煋:“……喂,小子,别哭了。” 小孩儿哭了半天终于打着嗝止住声音。 就这样一看,不仅可怜,还傻不愣登地很。 030趁机怂恿:“这不是刚好嘛,你正缺个小厮,我看这孩子就挺不错,年龄不大,还不用花钱买,多值当!” 宋煋没听他的,而是等小孩儿缓过气,把他想问的事同小孩问了个遍。 小孩儿告诉他,自己是从南边逃难过来的,他家乡今年先是招了虫灾,庄稼颗粒无收,去年的粮食又被官府徵收,百姓眼看是活不了都饿得去啃树皮吃观音土了,结果虫灾过后不久又来了一场地龙翻身,不仅没了吃食,就连住的屋棚也毁了个精光。 地动过后死伤无数,小孩儿家里父母都死光了,他原本是跟着大哥一起沿路乞讨,后来路上遇到一批马匪,两人逃命时跑散,大哥更是生死不明,不过也亏地他机灵,从马匪那里逃出来后又混进另一批逃难队伍,最后流浪到四方镇,每日在街上乞讨饱腹。 宋煋听过沉声问:“当地官府在做什么?” 小孩儿撇撇嘴说:“虫灾跟地龙来的时候当官的比百姓跑的还快,他们才不会管我们死活。” 宋煋拧眉。 照理说,南边出了这么大动静,原身身为读书人总不可能一丝风声都听不到,但事实却是,宋煋从原身的记忆里来看,的确是对此事一无所知,朝野上下依然是一片宁静祥和,就连之前茶馆里的说书人讲得也是些朝野八卦,不是哪家大员娶了第十八房小妾就是老皇帝又纳了几位宠妃,茶余饭后,闲谈国事,让听书人哈哈大笑,凭空塑造出一种太平盛世的假象。 这很不正常。 030自然清楚宋煋心中所想,还挺惊讶:“煋煋,你还真带入忧国忧民的角色了?” 宋煋说不是。 030纳闷:“那你担心这个做什么?管谁做皇帝呢,咱们只要完成好任务就行了。” 宋煋说:“我就是怕。” 030:“怕啥?” 宋煋嘆口气:“我怕命运之子的身份之一是皇子,看现在朝野腐败就想自己当皇帝,小说里不都是这么讲的……不过要真是这样,我是不是还要帮他出谋划策打江山?” 030呆滞了几秒:“……”好有道理。 宋煋扯扯嘴角:“逗你的。” 030:“……” 不管系统之后的心路历程,宋煋倒是决定把小孩儿带回家里。 他问了小孩儿的名字,因为是乡下人,大人给小孩起名都不讲究,小孩爹叫李大壮,哥叫李狗剩,到了小孩这里直接叫李狗蛋,说是贱名好养活,越贱越好养。 宋煋说:“我家还缺个帮我搬书研磨的小厮,管吃管住,就是月例不多,你来不来?” 李狗蛋眼睛一亮,鼻子又红了:“恩公。” 宋煋说:“喊我先生吧。” 又因为狗蛋这名字实在是不太符合原身身为教书先生的审美,读书人家的小厮大多都有个文雅的姓名,于是在徵得狗蛋的同意后,宋煋给他改了个名字,还是姓李,叫李三意。 狗蛋还挺喜欢这名字,“那我以后就叫李三意。” 第105页 喜梅在院子里餵鸡,远远就看见先生领着个小孩回来。 “先生,这是……” 她洒下一把稻谷,把鸡都撵到一边,在身前的围裙上擦擦手,眼里闪过点不安的色彩。 “喜梅,这是三意,你先带他去洗一洗,再从我房里拿身旧时的衣服给他换上。” 宋煋将李三意往前推,李三意小声喊了句喜梅姐姐。 喜梅看他一眼,敛了眼底的神色,领着李三意往屋里走,“三意是先生新买来的小厮吗?” 李三意点头。 喜梅眼神微微一暗,“那三意今年多大了,可读过些书?” 李三意说:“今年十一了,没读过书。” “哦。”喜梅意味深长地在嘴角勾起一个笑,细气道,“若你不识得些字,那咱们先生的小厮可不好当呀。” 李三意腼腆地挠挠头,眼神坚定道:“喜梅姐姐,我会努力的。” 晃了一圈又带这个脏小孩回家,崔氏跟宋连玉都没怀疑小孩的身份,只以为是宋煋从牙市上买回来的小厮。 李三意洗了身上的脏污又换上宋煋旧时的衣裳,模样竟然还挺不错,除了脸有点黄,倒是个长相讨喜的小孩儿,乍一看他脸上的红痕,都有些不舍跟心疼。 崔氏对这乖乖巧巧的小孩第一感觉挺好,又见他站在宋煋身后抱着摞书还挺那么像回事,满意地点点头。 “那以后就让三意跟你身边照顾。” 崔氏早年纺线织布伤了嵴椎,这会儿正让喜梅给她按按,喜梅到底是个小姑娘,力气也小,按了半天着实按不到崔氏心里,崔氏就嘆了口气,摆摆手让喜梅出西屋伺候宋连玉跟小娃娃。 宋煋在屋里,见崔氏面色不好,多问了一句。 崔氏说:“咱们宋家小门小户,没那么多规矩,我一个糟老太太见天这么使唤人,这人心大了,自然就不上心。” 宋煋心知崔氏说的是喜梅,于是说:“喜梅年龄大了,娘可以问问刘婆是什么意思、再说刘婆这几年在咱们家一日三顿饭从未落下,这个年纪再操劳也不是,该享享福了。” 崔氏听了就明白儿子是对喜梅真没一点儿意思,一时高兴又一时有些愁:“刘婆那里我去问,不过不说别人,我儿倒是想什么时候给娘娶个巧媳妇回家,让娘抱抱个大孙子哟?” 宋煋笑了笑,垂眸说:“瑾儿就不是您的孙孙了?这要让姐听见,指不定怎么难受。” 瑾儿是宋连玉儿子的小名,崔氏听了,脸上的笑意淡去,随之浮上一层疲惫。 李家老太太连着大儿子李庆生都不是东西,宋连玉抱着孩子回娘家的事儿都被镇上传遍了,这还碍着宋连平在镇上的名声跟身份这才被压了一压,亏那李家人也不嫌丢脸,这两日竟然就准备着敲锣打鼓,要把那平妻娶回家,一点儿都不管外头妻儿死活的架势。 宋连玉已经有了和离的心思,奈何瑾儿这个孩子,却唯一让她心生犹豫。 宋煋拍拍崔氏的手背:“娘,姐跟瑾儿都会好的。” 崔氏嘆声气,连骂李家人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宋煋又说:“我这两人在家教三意习几个字,过几日也该回私塾了。” 崔氏点头:“你只管自己便好。” 第55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李三意是个机灵的小子,宋煋教了他最基本的几个大字, 小孩儿每天没事拿根树枝在院子里自己比划着名写, 几天就学会写自己名字。 初七那天,宋煋换上一身干净长衫, 让李三意背着书篓跟在身边,往镇上私塾去。 私塾里的大先生伍乘风不太管私塾里的事,前几日带着妻女去山上庙里小住,还有段日子才能回到镇上。 剩下一个孔思柏早得了信,虎着脸领了一群扎着头巾的小萝蔔头排成三排等在私塾的院子里。 年小的学生大多怕他, 虽然盼望宋家先生的出现, 但迫于孔思柏的气势, 一帮调皮鬼偏偏愣是大气不敢出一口。 宋煋迈进私塾差点以为一群豆丁正在站军姿,一个个笔挺着小身板儿,神情严肃,像是在迎接什么重要领导人。 他看到有一个鼻涕小孩都快流到嘴唇上却不敢用手擦, 吸熘一下鼻子,鼻涕抽回去大半。 宋煋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妙,不过在看到孩子们眼底的兴奋跟开心后,嘴角有忍不住弯起来,温声说:“这时辰你们不是该在早读?怎么都院子里站着, 也不嫌热。” “先生,我们在这等你, 一点也不热。”一个满头大汗的小胖子眼睛亮晶晶说。 “对啊对啊, 先生终于回来啦!” “先生我们好想你。” 宋连平跟孔思柏在私塾中是白脸跟红脸的组合, 宋连平性子温和,对学生向来耐得住性子教导,少于责骂,对比孔思柏的唬人长相与严厉作风,私塾里学生的偏向就很明显不过了。 尤其是在他们的宋先生生病休假良久之后。 从宋连平记忆里,宋煋认出最先说话的小胖子就是镇上包子铺老闆的儿子陈小虎。 上前摸了摸小孩的头,他看着满院的学生,学着宋连平惯有的模样,笑容温和,“回屋吧。” “回了回了。”孔思柏板着脸,击掌道,“想跟你们宋先生叙旧的,等把书背好了再说也不迟。” 第106页 学生们原本见到宋煋的兴奋一下子被熄灭,想到冗长的文章,简直一个脑袋七个大! 李三意跟在宋煋身后,看着这群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哄得全跑进屋中,拿起手上的书就晃着脑袋嘴里振振有词地背起书来,露出羡慕地目光。 “三意,带着你背篓里的书,你也坐进去。” 拍拍李三意的背,宋煋说。 李三意愣一下:“先生?” 宋煋说:“去吧。” 第56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大小几十个萝蔔头排排坐, 摇头晃脑咿咿呀呀掉书袋的模样热闹又喜庆。 李三意临时被宋煋撵进去跟着学读书, 开头还有点放不开, 还是挨在他旁边的陈小虎有鼻子有眼地指认给他,李三意这才勉勉强强跟着一群人晃起了小脑袋。 课时进了一小半,孔思柏体谅宋煋身体方才大好不久, 就赶着他去前院的茶房休息。 宋煋抱起一摞书卷, 摇头笑了笑, 作揖:“那就多谢松亭了。” 孔思柏摆手,不跟他瞎客气,“你在这我不仅得盯着下头这群臭小子,还得分出精神照顾你, 快走快走。” 宋煋摸摸鼻子, 告别了满屋子的萝蔔头, 沿着长廊去了前院。 茶房前头养了几只鸡崽, 正没精打采地待在半新不旧的窝棚里晒太阳。 宋煋从旁边的土碗里倒出一把小米扬出去,几只胖嘟嘟的鸡崽这才懒洋洋地迈开步子,蹦跶着过来, 这边啄一下,那边啄一口, 跟玩儿似的。 030唱诗般感嘆道:“本系统就业多年,阅界无数, 还从未见过如此胖壮的小鸡鸡们。” 宋煋嘴角一抽, 总觉得030话里很不对劲。 还不等他解释给系统这群鸡崽其实是被后屋里那群小萝蔔仔们天天一人一把米餵肥的, 就听到一阵不情不愿的少年声隐约在私塾院外响起, 带着控诉与不忿。 “师兄,我不要留在这里学什么劳什子的三字经!不读不读就不读!”沈尧抓着墙壁不松手,眼睛红红地望着一旁毫无人性的男子,做出最后的挣扎,死不就范,声嘶力竭,“我不要跟一群看着还没断奶的小孩一起!” 沈忘皱眉,抱臂道:“你再抓着墙不松手,左手手臂是不是也不想要了。” 沈尧瑟缩一下,仍旧不甘示弱:“我,我就不!” 腰间佩剑嗡鸣一声,沈忘脸上的表情虽没有太大的变动,语气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沉稳,“今晨师父来信,信上言语间对师弟想念颇多,若师弟不想留在这四方私塾,回去无崖山也能让师父安心。” 沈尧面上一僵,抓着墙壁的手一松,还不甚给掰下小半块砖头。 沈忘看他一眼,点头道:“师弟功力渐长。” 沈尧要笑不笑,想哭又哭不出来,他能勉强答应师兄在四方镇上接受文化的再薰陶再教育,却怎么都接受不了要跟一群小屁孩一起读书识字的实事。 要知道,这不仅关系到他身为一个十几岁少年的自尊,更关系到他身为无崖山少崖主的脸面! 江湖上,谁人不是听见无崖山名头都要退避三分,以表畏惧与敬畏,他身为无崖山主之子,头可断,血可流,脸面不能丢! 起,起码不能丢在那群没断奶的小屁孩面前! 沈尧的心理活动沈忘也能摸索到几分,不过就算明白沈尧的内心想法,沈忘也不会动摇一分。 师父无崖子老来方得一子,素来宠溺无度,沈忘身为无崖山大弟子,则自然而然地担起了严父一职,往日教训起人从不手软,更别说这次。 听闻四方镇上的这位宋先生年纪轻轻,也不比沈尧大几岁便考中秀才,拿下案首,可堪称上一句人中龙凤。 沈尧见没了转圜余地,苦大仇深地瞪着沈忘。 可沈尧忘了,沈忘不知比他高了多少段数。 在沈忘眼里,沈尧也不过是色厉内荏,龇牙咧嘴的小猫一只罢了。 私塾院外的争执声宋煋听了几耳也听不大真切,待他在茶房里歇下脚,一壶温热的茶沏好后,才听到不疾不徐的一阵叩门声。 门房伙计略带犹豫的声音传进来:“宋夫子,有两位沈公子求见您,说是想要进四方私塾入学。” 门外,沈尧左瞧右看,最后盯着不愿处的鸡窝棚子,小声嘟囔一句:“靠不靠谱啊,知道的以为这是个私塾,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那个村户家里呢,不过吧……”咽了口口水,他偷瞄一眼肥噜噜的小鸡仔,心想,这要是烤着吃,那肉嫩的怕不是要流油的吧! 不远处,懒洋洋地肥鸡鸡们纷纷抱团,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啾啾啾?” 第57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宋煋收好茶具起身开门的间隙, 门房伙计已经跟身边的两人说起了话。 伙计侧肩让出一个人站在门前的身位让沈忘上前, 脸上扬着健朗的笑容,嘴里低声道:“沈公子, 宋夫子是咱们这四方镇上最有才学的夫子之一, 等待会儿夫子出来,若能亲口应诺传授令弟学问,只怕咱们四方镇上不久又能出个年轻秀才公!” 沈尧听着这话耳烦,挑眉不屑问:“那宋小夫子学识当真过人?” 门房伙计作为私塾里的门面, 头一个不喜欢沈尧话里的语气, 不禁敛了笑, 怒目圆睁道:“宋夫子学识至高自然是我们这等目不识丁之人不能明白的了的,不过这位小公子若是没有虚心找我们夫子求学的心, 我劝小公子现在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第107页 沈尧才不怕伙计这模样,不就是比瞪眼吗, 他一个江湖少侠还能瞪不过这个看大门的?笑话! “沈尧!”沈忘看着沈尧一副无法无天, 就要跟门房伙计怼起来的样子,额头上浮起几根青筋,素来积攒的良好教养有一瞬间被他抛到脑后, 腰间佩剑嗡鸣又响,眨眼就是一道银亮的剑芒闪过。 剑尖直指下颚, 宋煋惊愕地看着眼前男人的动作, 屏住呼吸, 微微瞪大了眼睛。 030:“煋煋, 命运之子这套动作真是酷毙了!” 宋煋抿唇, 同030说:“系统,你不说话的时候会更可爱一些。” 030:“……”气qaq。 保持打开门的动作不动,宋煋从没有太多情绪的眼底头一次浮现出类似愠怒的情绪,他收回惊愕,面无表情地看向眼前人。 沈忘也没能料想会这么巧,他甩剑而出的一瞬间,屋内的人竟然同时开了门。 沈尧站在一旁实在没忍住笑,清朗的少年音朝气蓬勃地令人恨不得把他脖子抻住。 门房伙吹鼻子瞪眼地看向沈忘。 沈忘眸光沉凝,干脆利落地收回剑尖,沉声道:“这是误会。” “误会?”没了冰冷地长剑指着自己,宋煋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抬眸直视院中沈氏二人,语气自有一番属于文人的沉着气,“我不管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但私塾是学生们读书识字的地方,不管你们身份为何,此地也绝不是由供你们哄闹的地方。” 沈忘点头:“夫子教训的是。” 宋煋瞥一眼沈忘,没说话。 他既没有请两人进茶房坐,也没有主动开口问两人前来的私塾的目的,而是拂拂衣袖,转身又关门回了茶房。 文人清高,别说是沈忘初时的冒犯,便就只说先前沈尧的那一股对读书习字的排斥与不屑,原身作为一个名秀才的自尊也绝不能放在地上被这二人摩擦。 没冷哼一声已经是宋煋脾气好。 沈忘看着宋煋的身影消失在面前,指尖摩挲着剑柄,不知在想些什么。 意外于沈氏二人没有多做纠缠,等院里清净了,扫描到命运之子逐渐离他们越来越远,030又不甘寂寞地冒出来说:“煋煋,看你态度对命运之子那么差,别不是还在记恨上回人家偷你衣服的事情吧?” 宋煋抿唇,喉间烫过一口热茶,慢吞吞地回道:“没有。” 030被浓茶的苦涩支配,呸呸两声,可怜兮兮说着苦,一转眼就忘了自己刚才问了什么。 宋煋抬眸看向窗外逐渐低垂的天色,漫不经心地把剩下的茶水喝完,心想着书堂里的那群小萝蔔们什么时候才能把今日里的功课做好。 至于命运之子跟任务? 都滚蛋吧。 活在哪个世界不是活?现实世界没有令人牵挂的人和事,至于宋煋来讲,当下的生活就是真实,忽略系统的存在,也能是真真正正的一辈子。 可不清楚又是为什么,宋煋眉心微拧,总有些心神不宁。 像是……忘了些很重要的事。 日头渐斜,夏风吹过有种被热面巾捂住口鼻的堵塞感。 沈尧扇着把藏在袖子里的小摺扇,偷瞄一眼走在自己身侧的师兄,又想到自己把进私塾读书的事情搞砸,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这会儿已经暗自盘算着入夜后跟着沈忘前去抓那玉面郎君的事了。 两人即将走上热闹的集市,沈尧正美滋滋地扇着小风,却不想沈忘脚步一顿,突然意味不明地同他说道:“你先回客栈,我晚一些回去。” 沈尧警惕道:“师兄是不是发现了玉面郎君的行迹?” 沈忘看他一眼:“不是。” 沈尧疑惑:“那师兄是要去做什么?” “去买些纸跟笔,给师父写封信,本来他老人家便思你于心,不如干脆让清风几个下山来接你回去。” 沈忘的声音低沉有力,语气更是不容置喙。 他面无表情地抱剑而立,柳树枝摆的影子落在他端正的眉眼间,斑驳婆娑。 沈忘一听,再没心思赞嘆师兄的美颜盛世,直接汪地哭出声来。 第58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会哭的小孩有糖吃, 沈尧虽然自诩武林未来之星,但被无崖山众人娇养大的实事还是摆在原地, 纵使沈忘是作为“严父”的存在, 可沈尧哭唧唧又可怜兮兮抱着剑, 怂里怂气跟在他身后一路走回客栈,再大的气性也被化为了头疼与无奈。 跟四方客栈的陶老闆打过招呼,两人回到客房内,沈忘把剑往桌上一拍,眼皮抬也不抬:“再有下次……” “下次再也不敢了!”沈尧讨饶半天等的就是师兄心软, 连忙点着脑袋, 嘚吧嘚吧做下再也不皮的保证。 组织让他上山, 他绝不下海。 沈忘听着沈尧念快板一样的活泼语气,在心里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小孩子气性,明明是跟那私塾里的小夫子差不多大的年纪, 可打眼一看, 小夫子目光清明, 有些文弱的身子直挺挺挺地像颗松柏, 再轮到沈尧,站都站不直, 怎么看都跟个歪脖子树没差。 事情暂时揭过, 沈忘打发沈尧回了自己的客房,将腰间佩剑抽出, 仔仔细细地擦拭起爱剑, 顺便静静思索玉面郎君可能躲藏的位置。 第108页 天边是堕下的黄昏, 岸边灯火将燃堪堪将要热闹,客栈里也变得人来人往起来。 饭食是客栈送到楼上吃的,沈忘与客栈老闆相熟,陶老闆便特地温了一壶酒亲自端上来,有些发福的面孔上还带着笑,“地窖里埋了二十年的桂花酿,沈大侠尝尝?” 沈忘也不拘酒水珍贵,鼻尖放在酒壶边,轻嘆一句,“好酒。” 陶老闆笑里添了些得意,拱手道,“沈大侠,请。” 两三杯酒水下肚,陶老闆微微放松下来,在沈忘面前抛却了对方是自己救命恩人这个头衔,也随意地聊了起来。 沈忘把玩着酒杯,虽然觉得酒是好酒,但因为太珍贵,便失去了些豪饮的畅快,便静静听这客栈老闆叙述着当年被他救下后的一些事情。 “家妻早逝,陶某又遭遇当初那场无妄之灾,便觉得人这一生即便赚再多钱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唯一牵挂的就是我那女儿,故而这几年才将她宠成了如今这个样子。”陶老闆苦笑两声,起身拱手,“前两日小女言语上不小心冲撞了沈小少侠,陶某只好在这里先替她赔礼道歉一番了。” 古代,朝廷与江湖是这世间普通百姓眼中所难以企及的两个世界,前者为皇权,风云变幻只在须臾之间,后者为以武见长,刀光剑影,打杀普通百姓不过是家常便饭。 就算是救命恩人又如何?惧怕还是有的。 听完陶老闆的话,沈忘放下酒盏。 瞭然于这壶好酒的由来,虽然心有无奈,但他也不会故意去为难一个小小客栈的老闆,自然摆手道:“陶老闆多虑,不过是年轻儿女之间的小打小闹,不值当放在心上。” 陶老闆笑容更真心实意了些:“沈大侠说的是!” 解决了心头大事,陶老闆自然不愿多事想告辞离开,他走到门槛边正要推门,屋里的窗户便被沈忘支起来,风吹进屋,刮的床头上的帷帐簌簌作响。 “陶老闆留步。” 沈忘的声音里带着些不太明显的不确定,风灌进他的嘴里,模糊了音节。 陶老闆转过身,疑惑道:“沈大侠方才说什么?” 沈忘捏着剑柄的手稍微用力,抵着窗沿垂眸道:“我白日里惹怒了一个人,正想着要如何跟他赔罪。” 陶老闆搓了下手,小心说:“沈大侠跟对方关系如何?” 沈忘说:“见过……三次。” 陶老闆掂量着二人关系,又仔细观察沈忘的面色,又搓一下手:“那沈大侠是有求于对方?” 沈忘想到那小夫子拂袖的背影,想着对方该被气得不轻,于是沉声说:“是有所求。” 陶老闆一听,拧眉沉思一会儿,斟酌说:“这赔礼道歉,重点是讲究一个心诚,沈大侠只管从这一点出发,不过这赔礼还是要好好挑选一番,得正中此人下怀才是。” “何为正中下怀?” 陶老闆一板一眼答曰:“自然是送人家喜欢的东西了。” 第59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原来如此。” 沈忘摸了把下巴, 之后将陶老闆送出门。 不期然,门外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陶巧香穿着身翠绿裙钗,面色娇俏宛若花蝴蝶般扑进陶老闆怀里, 然后忽闪着漂亮的美眸, 娇羞带怯地偷瞄沈忘一眼, 嘴角抿唇个欲语还休的娇怯笑容:“沈大侠好。” 沈忘冷淡点头。 陶老闆怕陶巧香再闹出点什么么蛾子,摸摸她头上的步摇,笑道:“不是说自己亲手下厨炖了鸽汤, 爹去尝尝。” “爹!” 陶巧香见陶老闆提步要走,跺跺脚,不甘心地又去看沈忘。 沈忘:“陶老闆慢走。” 四方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这几日为了寻找玉面郎君的下落,沈忘几乎把整个四方镇各处都记在了脑子里。 他寻思着要给宋小夫子的赔礼, 在玉器店选了一枝色泽上佳却又样式简单的玉簪, 换路又去书馆取了当月新上的大儒文集, 想了想,总觉得还不够, 便慢慢在路上逛起来。 路过一处闹市, 中年小贩吆喝着卖鸡蛋。 “鸡蛋鸡蛋!今儿新下的鸡蛋!个大饱满,均匀色好!” 小贩热了拿褂子擦脸, “公子, 鸡蛋要不要?买给家里人补身体最好, 这些蛋都是咱家里老母鸡刚下来没多久的, 新鲜!您摸摸还热乎着呢!” 沈忘垂眸看着小贩递蛋的动作, 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一篮子多少钱?” “嗨,小本买卖,这蛋是一文钱一个,您看您要拿几……”中年小贩自说自话一句,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碰见了个大户,于是笑容更热切了,“公子,您要是全拿,那就算您三十文。” 沈忘买了一篮子鸡蛋。 篮子上面还盖了一层布,不知道做什么用。 到底是个英俊年轻的侠客,就算手上提着土里土气的鸡蛋篮子,也不妨碍街上的女子们时不时投向沈忘的目光。 娇羞的,奔放的,灼热的,要啥啥有。 沈忘脚下不由快了几步。 私塾那边早就散了学,李三意跟着学堂里的小不点一起读了整天的书,兴奋地抱着书篓跟在宋煋身后回了宋家。 第109页 路上宋煋买了几块饴糖,又包了几块点心,塞给他两块,把剩下的回家分给崔氏跟宋连玉,又偷留一小块糖渣,用过饭去逗弄小侄子的时候,让这小娃娃尝了两口甜滋味。 宋连玉这些日子里消瘦不少,脸上虽带着清淡的笑,可微微苍白的面庞却暴露了她心底的忧思。 “姐。”宋煋沉默了会儿,看崔氏把瑾儿抱回屋里,轻声同宋连玉说,“李家要是还执意让李庆生娶平妻,那就报官吧。” 宋连玉摇头,“官府怎么会管我们这些家务事。” 宋煋抬眸,声音平稳:“当朝律例,娶妻十年无子方可休弃或另娶平妻,李家要娶平妻不是?先让李庆生挨过五十大板好了。” 宋连玉吓了一跳,捏紧手绢问:“那律例上可是真是这么写的?” 宋煋说:“是。” 五十大板要不了李庆生的命,但李林氏素来溺子,猛地来一下也够威胁一回这家子人了。 可即便如此…… 宋煋眉心微拧,宋连玉以后回到李家怕是更不好过。 不如合离。 “我的瑾儿还这么小,若他没了娘……”宋连玉并非优柔寡断的女子,可纵使她有心合离,可襁褓中的稚子日后又该如何? 宋煋安慰她:“会有办法的。” 月上柳梢,宋煋在屋里陪着030读了会儿话本,捏捏鼻樑起身出屋。 崔氏上了年纪睡得早,宋连玉哄着瑾儿也入了睡,就留李三意还在偏房里点了蜡烛,死记着白天在私塾里学的东西。 初入门,李三意懂的不多,宋煋耐心陪了他会儿。 “先生,你快回去休息吧。”李三意红扑扑的脸上荡着热意,羞涩腼腆说,“前面教的内容我再看一遍,一定就可以记住了。” 宋煋点头,嘱咐道,“不要太晚。” 从偏房出来,一点烛光映在窗棂,斜斜的柳树枝影打在上面,影影幢幢,合着蝉声蛙鸣,周围诡异的寂静。 “咕咚”一声,宋煋猛地转身看向房顶,耳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温热又细微的喘息。 第60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草地里的蛐蛐还在叫。 宋煋回过头, 黑夜浓厚,下来人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不清五官,只有依稀挺拔地身材与明亮的双眼。 沈忘浑身是汗,慢慢淌到眼皮底下,刺激的慌。 怕宋煋喊人, 他压低了声嗓说:“你别喊, 是我。” 宋煋听着依稀耳熟的声音, 不用030嘀咕,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他心中本就有不悦,这会儿沈忘又半夜三更的进到他家里,更是气到心中想要发笑, 也倒不怕他, 便说:“怎么又是你?怎么, 那日趁我不备偷拿了我一身衣服不说, 这次你又想来拿点什么走?” 沈忘心虚极了, 提着鸡蛋篮子的手紧了紧:“我是来给你赔礼的。” 宋煋拧眉说:“赔礼?” 沈忘苦笑,低声道:“算我……那日唐突于你的赔礼。” 原本他在闹市将赔礼的东西买好后,不出日落便能登门给宋小夫子赔礼, 可谁知路上却偶然寻到玉面郎君的身影, 那玉面郎君也是谨慎, 发现沈忘后便混到人群中, 沈忘找他许久, 甚至还碰碎了几颗鸡蛋, 无奈玉面郎君狡猾至极,跑出几条街后人就消失不见了。 再之后,他在街上兜兜转转地跟四方镇上的镇民打探最近镇上的异象,是否有行踪诡异的外乡人前来,便到了现在这个时辰。 想到这里,沈忘轻嘆一声,也不知自己是遗憾没能捉住玉面郎君,还是可惜什么别的。 对面,宋煋抿抿唇不说话,周身却还带着警惕的意味。 沈忘内力醇厚,夜晚也能视物,自然明白这小夫子是不欢迎自己的。 不过本来他也是理亏,便说:“东西我放在院口,你记得收好。” 之后他就借着轻功飞身上瓦,几个燕步后人便消失不见。 院里又变得安静,偏房里的微弱的一点烛光不知何时也熄灭了下去。 030羡慕地跟宋煋说:“他好帅,像一个风一样的美男子。” 宋煋不理会030抽风,他抹黑往院门口走了几步,蹲下身掀开篮子上那块布,摸到下面东西,愣了愣说:“是鸡蛋?” 不知受了什么刺激,030瞅见鸡蛋,嘻嘻哈哈唱起了一首回娘家,跟个小疯子一样。 夜里就这么过去。 天亮一早,整个宋家起的最早的煮饭婆刘婆起来做早饭,睁眼就瞧见堆在门口的篮子跟一摞书,她一个农妇大字不识一个,看不懂那书上写的是什么字,但不碍着她看到那满篮子鸡蛋眼底发光,抱起鸡蛋篮子跑进崔氏房里说:“老夫人,不知道是谁在咱们家放了一篮子鸡蛋,老婆子我都快抱不动了。” 崔氏刚起,喜梅正伺候着她梳洗,往刘婆怀里一瞧,还真是满满一篮子。 刘婆又说:“这鸡蛋许是什么人给先生的谢礼,婆子我还瞧见院门口还放着一摞的书呢,都是簇新簇新的。” 崔氏闻言有些惊讶,她扶着床框站起来,朝刘婆说:“那书呢?” 刘婆轻虚虚打了打自己脸,笑道:“婆子这就拿来。” 第110页 刘婆脚步匆匆出了屋,宋煋后脚就进了崔氏的屋。 “娘。” 崔氏说:“坐过来。” 宋煋自然看到了桌边摆着的鸡蛋篮子,平静地收回目光。 倒是崔氏高兴道:“也不只是谁把这鸡蛋摆在咱家门口,还留了好些书,准不知是你哪个学生家里送来的。” 宋煋笑笑:“许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一定。” 崔氏和手阿弥陀佛:“若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那肯定是佛祖神仙对我儿得了青眼。” 宋煋摇摇头,便看刘婆子抱着一摞书跑进来。 粗粗看了一眼,四书五经注释讲义都有,甚至还掺着些江湖义志,小说话本。 崔氏毕竟想的周到些,等打发了刘婆拿着鸡蛋去厨房做早饭,便拍着宋煋的手背说:“人家偷偷送来这些东西,我们自然也不必声张,你且在私塾里对那些小儿的教导再用心些,但也千万不要累到自己。” 宋煋说:“儿子晓得。” 鸡蛋去了厨房,书之后便被李三意抱到了主屋。 宋煋挑基本启蒙递给李三意,剩下的就放在桌子上随意翻看,中途喜梅端着一碗去了壳的盐水毛豆过来,李三意笑嘻嘻叫了声“喜梅姐姐”,就伸手往碗里伸。 喜梅躲开他,温顺的眉眼里闪过道光,轻声道:“这是老太太吩咐奴婢给先生端的,三意莫要害我。” 李三意脚步一顿,哎呀了一声,悻悻说:“那我自个儿去厨房问刘婆讨一碗好了。” 宋煋合上书,微微抬头,拍了拍李三意的后脑勺:“这么满一碗我也吃不了,你去洗干净手来抓一把。” 李三意高兴了,乐呵呵去洗手。 喜梅将碗放在宋煋手边,轻声道:“先生一贯爱惯着三意。” 宋煋头未抬,重新翻开书本,随意说:“他还小。” 喜梅抿唇,突然肩膀抖了起来,低声带着啜泣道:“先生是不是厌烦了喜梅?可是喜梅在先生身边伺候不周?” 宋煋耳朵一抖,差点没拿稳手里的书,他微微惊愕地抬起头,却发现喜梅泪眼涟涟,眼底满满都是浓厚情谊。 “喜梅早已心许于先生,只要在先生身边一日,便是无名无分也心甘情愿。”喜梅幽幽道,“可如今先生却将喜梅赶到老太太身边伺候,是已经厌烦了喜梅吗?” 宋煋拧眉:“你是这般想的?” 喜梅一把跪在宋煋面前,手就要抓到他的一脚,却又被躲过去。 “哐啷”一声,毛豆碗落到地上,碎成一片片,滚圆的毛豆骨碌碌滚开,地上乱成一团。 “喜梅,你起来。”宋煋站起身,神色复杂地望着这个小丫鬟。 喜梅怔怔看着宋煋,一边哭一边摇头。 突然,刘婆冲进屋里,抱住喜梅就是嗷嗷大哭:“我可怜的孙女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咱们一日卖身做人奴婢,便是一辈子的奴婢了,偏你心里还有妄想,先生自然是那天上人,你却是地里的泥,又怎能配的上……” 宋煋站在书桌后瞧着两人哭到不能自已,眉头紧紧拧到一起。 李三意洗净了手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刘婆跟喜梅抱着哭成一团,连衣服都哭皱了,而他家先生却一脸冷淡地站在一旁。 这要是什么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家先生把人家年轻姑娘怎么着了呢! 李三意是个急脾气的人,他把还没擦干的手往衣兜上一抹,过去就把刘婆跟喜梅拉开,嚷嚷说:“刘婆,你跟喜梅姐这是在哭什么?怎么声音听着跟哭丧似的,我们先生这还没死呢!” 刘婆没料到李三意看着人小,力气却大的很,直接被他推得摔了个滚,哎哟哎哟喊疼。 喜梅擦着眼泪坐在地上,只望着宋煋不说话。 宋家的院子本就不是什么大院,家里有什么哭嚷,声音一大便容易被街坊四邻听到,崔氏本就是农妇出身,在家里身边有个喜梅,出了院子也没有那些太太做派,只跟隔壁的几个当家婆子坐在一起纳鞋底聊着闲话,就听到自家院子里传出来的隐隐哭声。 她心下一阵不安宁,跟身边人说了两句话,便草草放下针线迈着自己的小脚麻利地回了院子。 崔氏一离开,剩下的当家婆子互相看看,议论起来。 “怎么听着宋家里面传出来女人哭?”咬断一根针线,一个三角眼老婆子瞅着宋家那边,嘀咕道。 “是宋先生的姐姐吧?别看宋先生是个成器的,可他那姐姐着实命苦的很,这不前头才给李家生了个长子长孙,这转头那李家婆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下了降,偏要老大娶了她那侄女做平妻。” “可不是,前阵子那李家人来宋家寻人,还打破了宋先生的脑袋,真是太狠了。” “我倒是还听说,宋先生那姐姐从李家一走,那李家老大后脚就把他那表妹接到家里住了,你说那姑娘在李家呆了那么久,会不会早就是李老大的人了?” “呸,那李家若真做出这种下作事,我可是万不敢让我家闺女嫁给他家小儿子的,若到时候再多出个表妹还得了?” “省省心吧,人家李家家大业大能瞎了眼看上你家闺女?” 第111页 “你说什么呢你,不看上我家闺女,还能看上你家那个连绣花都不会的草包女儿?” 当家婆子们聊着聊着,吵成一团。 崔氏走的快,自然是没听到那些闲言碎语。 她到了宋煋那屋,自然看到满满一屋子人。 宋连玉抱着瑾儿站在宋煋旁边,也是气得面色发白,浑身发抖。 因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宋连玉特别不能忍受喜梅与刘婆,指着两人道恨声道:“我娘说便是将你二人的卖身契还给你们,再从附近给喜梅说个好人家你们不愿意,偏偏就是喜欢给人做小不是?” 崔氏闻言一个仰倒,再看喜梅低声哭泣,衣衫不整,宛若失节女子的模样,一时气到怒不自已,一时又暗道幸好女儿家出事回了宋家,不然今日若是让外面那些婆子听到这些声音,怕是要连累连平名声不保,不娶也得将这喜梅娶进家里噁心她们。 “喜梅只是心悦于先生,便是做小也愿意,为何姑奶奶跟老太太偏要从中百般阻拦?”喜梅如今算是豁出去了,没了以往低眉顺目的作态,看向宋煋,咬牙说道,“先生真就这般狠心不成?” 宋煋抿唇,不说自己,单说原身对喜梅这个小丫头本就无意,强逼他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原身做不到,他更做不到。 见他不言,喜梅怔怔地看着宋煋,缓缓垂下头,任凭刘婆泪眼婆娑地抱着她哭,一声一声喊着她可怜的孙女儿。 崔氏一个独居寡妇能将两个儿女拉扯大,本就不是什么简单心善的老妇,看这一闹不好收场,直接让李三意去宋家本家喊了几个能说的上话的长辈来,直言这家里糟了内贼,查出来便是刘婆子偷得。 谁知原本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刘婆子突然顿了顿哭声,脸色大变说:“不不不,老婆子万万不可能偷家里东西啊,万万不可能……何况、何况她宋家不过是出了个教书夫子,能有什么值钱东西给老婆子偷?” 宋煋看刘婆一眼,发现这人分明是在心虚。 几个老人也是看了出来,自然不会放过刘婆,找了个几个女人将她身上一搜,不想搜出一支色泽上好的玉簪来,打眼看便能看出簪子贵重。 宋家长辈问:“崔氏,这簪子可是你们家丢的?” 刘婆闻言哭喊:“丧尽天良咯,这簪子是老婆子给我可怜孙女儿攒了许久的嫁妆,怎么就成了你们宋家的东西。” 宋家长辈冷笑道:“这玉簪本就是男子样式,你给你孙女做嫁,却是给孙女婿买用度不成?” 刘婆一时吶吶无言。 崔氏皱眉,这簪子她并未见过,但她却也能肯定,此物必定不可能是这老婆子的东西。 簪子的来历到底是个问题,直到宋家人说玉簪贵重,要不然就拉着刘婆去见官,到时候看她还敢不敢撒谎。 这下刘婆慌了神,再不敢隐瞒。 原来,玉簪竟是白日里同那篮鸡蛋跟书卷一起送来的,不过玉簪夹在那摞书卷中并不显眼,还是刘婆抱书时不小心,让玉簪从那堆书里滑了出来,这才起了贪念。 刘婆心想这玉簪来历宋家不知,出去还钱能值几百两,够她跟喜梅出了这宋家也能好好过日子的,于是便同喜梅说要离开宋家,原因就是崔氏要给喜梅做媒,嫁给隔壁陈家三儿子。 陈家三儿子只是个木匠,跟师傅学手艺,容貌普通,个头矮小,家里更是有两个哥哥压在上头,喜梅听说了心中自是一片苦涩。 见过如宋家先生般光风霁月的男子,她又如何看得上别人? 喜梅自然不甘心。 一时,祖孙俩便有了盘算,就是豁出去一回,借事强逼宋煋一番让他松口,哪怕是在宋家给秀才爷做小,也好过嫁个木工匠,日日跟着受苦,磋磨人生。 谁知这宋秀才同宋家人竟如此狠心。 如此狠心。 喜梅心下黯然,拉扯着刘婆的衣袖,愣愣看着崔氏手里的两张卖身契。 “我是万不敢将卖身契还了的她们的,”崔氏冷脸瞧着狼狈的祖孙二人,见宋煋面色复杂,以为是自己这儿子动了那男人爱犯的恻隐之心,于是先一步对宋家长辈说,“这卖身契麻烦老叔伯帮我送回牙市那边。” “照理说家奴便是打死也一概不论的,可我老宋家一家本就命途坎坷,老婆子我是不敢造下杀孽,就让她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罢。” 宋家长辈们一听,也是点点头,收下卖身契,带着众人这才出了宋家。 人一走,崔氏也算是松了口气,坐在宋煋身边拍着他的手背,偏头同宋连玉道:“喜梅心太大,刘婆又是个油滑的,这两人一去,我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只是最近两人家里缺人,少不得玉儿你要多操劳一番。” 宋连玉摇头说:“娘,那两人不安好心,走了是好事,女儿累点没事,只要无人坏小弟名声便好。” 宋煋手里捏着那根玉簪,不知在想什么。 白日一场荒唐,私塾那边自然是去不成,中间孔思柏又来一回,喝下一壶茶,听宋煋将事情原委一说,哈哈大笑,揶揄道:“看不出来,咱们文锦兄桃花运不少还真是不少!” 宋煋推开茶盏,苦笑道:“我倒是宁愿一朵也无。” 第112页 孔思柏笑笑不言,反而轻咳一声,道:“对了,有件事你还不知。” 宋煋说:“何事?” 孔思柏道:“大先生山上来信,要我们收个学生进私塾,不过这学生有些特殊的地方,是他年龄上有些大。” 宋煋摇头:“便是再大,还能比我大不成?” 孔思柏一愣,打量宋煋一眼,笑道:“我记得文锦生辰是在七月。” “是。” “那就对了,那位新来的学生,恰比你大了一月。” 宋煋面色微怔:“那……学生姓甚名谁?” “姓沈,名尧。”孔思柏挠挠头,终于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不错,就是昨日刚被你拒在门外的那个浑小子。” 宋煋:“……如此。” 从无崖山的门派作风来看,到底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沈尧得知沈忘与这四方镇上的大先生伍乘风竟尚有交情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窜进沈忘的厢房内,见沈忘正擦拭着剑身,不由气愤地坐到桌旁,剥开松子壳,咔吱咔吱地吃了一盘。 “吃完了就回屋练功,内力心法,武术剑招一日都不可荒废。”沈忘浅浅抬了下眼皮。 沈尧气哼哼道:“师兄,你跟四方私塾的大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那伍乘风的名声沈尧隐隐听过一些,是个文人,却也是文人里少有的会武之人,在江湖上名声不显,却不能小看。 沈忘只说:“偶然结实。” 其实若非伍乘风在信里与他说起过那宋小夫子,他怕也不会与对方有那么些交集了。 想来倒是缘分多些。 两人正说着话,不想客栈下路过一队人,中间一个老婆子跟丫头被押送,沈忘凝神一听,便听周围百姓念叨这两祖孙原是宋小夫子家的奴婢,不想犯了偷盗罪名,这才被赶了出来,如今更是要被遣送回牙市去。 沈忘看中间两人满脸灰败,便收了视线。 不过都与他无关罢,只是不知那两人犯事时,惹得那宋小夫子先前又是如何生气了。 夏季日头长,到底沈尧反抗不过,还是乖乖去了私塾里跟小着他一圈的萝蔔头们一起读书习字,似是忘了那日冒犯,沈尧倒还挺喜欢往宋煋身边凑,不因为别的,实在是有孔先生的冷脸作对比,这宋小夫子真就算的上是和蔼无比了。 可偏偏,宋小夫子身后总有个跟屁虫,还跟他分到了一桌。 “你写的这是什么狗爬字。”李三意嘲笑地拿起沈尧写的大字,一笔一划跟毛毛虫似地爬,偏偏这人还觉得自己的字天下第一的好,老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真是哪里来这么大的脸? 旁边有几个学生看到那张字,没忍住捂嘴笑出声来。 沈尧气得面色发红,他高了李三意一头,就要伸手往李三意头上按。 “沈尧,你又欺负人了是不是?罚你把今天学的三字经第三十到三十七句抄十遍,抄不完明天不用来了!”前头,孔思柏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过来,虎目圆瞪。 沈尧武功不差,可偏偏憷头孔思柏。 他恨恨地缩起脖子,瞪了得意洋洋的李三意一眼,坐在书桌旁老实不吭声了。 李三意狡黠一笑,不想也惹得孔思柏看过去,最后让他跟沈尧一起罚抄。 下了学,宋煋瞧着没什么精神的李三意,轻笑道:“今天又让你孔先生责罚了?” 李三意捏着衣角不说话。 宋煋摸摸他的头,无奈道:“是不是你又去招惹沈尧了?” 李三意嘀咕道:“我没有。” 宋煋脚步顿住,低头看着李三意:“沈尧是比你们大上不少,可三意,你不能因为他比你大,懂得东西比你少,你就要嘲笑他。” 李三意听到这里,脸上闪过慌乱,跟宋煋解释:“先生,三意,三意绝没有因为这个嘲笑那位沈公子。” 宋煋问:“那你是为别的什么?” 李三意支吾半晌,终于慢吞吞说:“沈尧他,他先前拒绝了先生,我气不过。” 宋煋闻言一愣,看小孩儿做出一副乖巧听训的模样,再也说不出什么教导的话,只说下次不许了。 与原身的孝顺,只按月将月例交给崔氏不同,每日散学后宋煋总爱在四方镇的集市上逛一会儿,或是给崔氏带个头花,又或是买个布巾,又卖零嘴的出来也变着花地往家里带些。 崔氏嘴上总说他乱花钱,但宋煋却只是笑,下回还这么干。 时间一长,崔氏只受着儿子的好,整个人精神头倒更是好了不少,惹得邻里家的当家婆子都说起了酸话。 这会儿,宋煋还在街上带着李三意乱晃,他给李三意买了糖块,又给崔氏跟宋连玉买了一包炒瓜子,走在街上硬是走出一阵悠闲姿态。 街上的另一头,沈尧站在沈忘身后,远远瞧见宋煋跟李三意,下意识就想避开。 他其实挺喜欢宋小夫子的,说话从来不重声,做什么都是淡淡的,却偏偏又特别游刃有余。 其实,沈尧尤其别喜欢宋煋身上那股淡定劲儿,不浮不躁,是他自己身上没有的,就很羡慕。 显然,沈忘也看到了宋煋,他先是愣了下,又偏头问沈尧:“碰见夫子,师弟不过去打个招呼?” 第113页 沈尧拧巴道:“离这么远呢,打什么招呼呀。”他看见李三意就来气,晚上还得多抄十遍三字经! 沈忘皱眉,就看对面的宋小夫子身边的小孩似乎是看上了什么东西,二人正无意识地朝他们走来。 集市上本来就人来人往,脚步一块就容易绊了脚撞到人。 沈忘眼看宋小夫子就要来到自己面前,一个拿着糖葫芦串的小女孩突然蹿出去,撞得对方脚步一乱,身体便下意识往前张了张。 鬼使神差,沈忘伸出手,揽住宋煋消瘦的肩头。 宋煋只感觉自己撞进一个宽厚的臂膀中,再抬头,便看到沈忘那张放大了两倍的脸。 一个激灵,宋煋推开沈忘,匆匆说了句:“多谢沈公子。” 沈忘愣愣地看着宋煋,只觉得怀中莫名空落,片刻回神才说:“集市上人多,宋小夫子要多注意些,别再被人挤着了。” 宋煋瞧着沈忘说的情真意切,似是为他忧心,倒是对沈忘正眼看了看。 不过总归是一场小插曲,李三意与沈尧又是素来处不惯的,宋煋很快便带李三意回了宋家。 而那头,回客栈的路上,沈尧面色纠结地看向一言不发的沈忘,终于憋不住道:“师兄,你说……宋先生是不是不喜欢你?” 沈忘脚步微顿,面色不变道:“为什么这么说?” 沈尧也弄不明白,只觉得宋先生看到自家师兄的时候,整个人似乎都是紧绷的。 “就是,感觉呗。”蹙蹙眉,沈尧小声说。 沈忘耳力极好,闻言却只抱剑,似是体谅沈尧道:“这阵子师弟苦学辛苦,晚上陪我练练剑,松松筋骨如何?” 沈尧:“……”师兄,你告诉我,我又做错了什么?师弟改还不行吗? 第61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宋家经过上回闹出的那回事,崔氏于是痛定思痛, 麻烦了宋家长辈, 又从牙市上挑了两个瞧着都老实巴交的。 两人都是三十多岁的妇人,从南方逃难过来,死了丈夫儿子, 自己又没个一技之长, 只好卖身为奴, 讨口饭吃。 赵姓妇人手脚利索, 平时负责照顾崔氏跟宋连玉母子。 另一个黄姓妇人则是去了厨房, 一併负责院子里的杂事。 两人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卖身到宋家反倒没有之前想像的难过, 尤其主人家还有个秀才公, 于是两人干活的时候不由更尽心了些, 满心满眼都是对主家的崇拜。 崔氏对此乐见其成, 倒是过了一段没吵没闹的舒心日子。 只不过到底宋煋的婚事跟闺女婆家的糟心事还压在她心头上, 说起来, 那李家人是真混帐,自上回伤了宋连平后, 竟然这么多日子都是对宋连玉母子不管不顾也不闻不问, 听说李家老太婆还将那狐狸精给接进了门。 宋连玉不知哪里听来这些糟心事, 关上门哭了一宿,第二天眼睛都快瞎了。 瑾儿一个奶娃娃, 却是混不知事, 倒比她们这些大人不知要快活多少。 宋煋对此并无办法, 也曾想上门去找李家讨说法,可无奈那李家大门紧闭,更是进都进不去。 “大不了我豁出这张脸面。”崔氏恨声道,“老婆子不信这李家能一辈子都不开这扇门。” 宋连玉沉默着说不出话,只抱着怀里的奶娃娃不松手。 私塾里的课时不算紧,这四方镇上的镇民多与旁边村子有着许多联繫,很多女人都是从偏些的村子里嫁到镇上,因着冬日路滑不好走,秋季又有粮食抢收,所以春夏爱回娘家的走动的便多起来,大先生伍乘风有这方面经验,便定了七月初放小假,久而久之有孩子的人家自然便在这几日让女人带着孩子回娘家走动了。 这会儿正好是私塾里放了小假,宋煋自然也松快下来,犹豫再三,他开口道:“姐,李家人做事荒唐,你却在这事上并无错处,自是不用管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弟弟这几日恰闻西风坡那处寺庙里香火颇为鼎盛,娘与姐姐也许久不曾出门走动,就当是拜拜观音,去去咱家晦气了。” 崔氏向来信奉鬼神之说,如此倒真是动了心思。 宋连玉自然是没有不可的,于是隔一日便收拾一番,带着两个照顾的妇人同崔氏一起上山拜观音礼佛去了。 家里只剩宋煋与李三意,宋煋看着崔氏二人离去的背影,面色渐渐沉凝下来。 他思来想去,宋连玉的事情到底不是托能解决的,按着孔思柏的说法,还是要给李家来一回敲虎震山。 四方镇的县衙离着宋家不算太远,因着四方镇平静安定,最多不过是发生些鸡鸣狗盗之事,衙役们便被养的格外懒散,更有严重的甚至直接在县衙门口拿了佩刀削木头做木工活赚点外快的。 路上百姓经过,倒也见怪不怪。 偶尔有熟人在还会跟衙役聊上两句,端的是亲民火热。 宋煋抖着袍子在旁边看了许久,正要往前,不想被人一把抓住。 “宋夫子想上前头做什么?”沈忘攥着宋煋的手腕,皮肤纹理的细腻让他忍不住打了个颤,低头看着眼前人。 宋煋看一眼沈忘,倒是没有太惊讶这人的神出鬼没,只是抿嘴道:“我有事要报官。” 然后又垂眸看一眼自己被拉住的手腕,又说,“沈公子,你松开我。” 第114页 “你有什么事值得报官?是谁欺负你了?”沈忘挑眉。 宋煋抬眸,直视沈忘说:“这好像不关沈公子的事。” 沈忘挺不爱这宋小夫子总是这幅不咸不淡的面孔,这会儿也不知招的什么邪性,偏就不松手了,非要逼问出他个所以然来。 宋煋还真没见过这人的无赖劲儿,一时错愕。 “怎么,你好歹是沈尧的夫子,若真是真被欺负了,我兄弟二人自然会为你出头。”沈忘找了这么个勉强能说的过去的理由,又让宋煋往那衙门口看,原来是有百姓家里糟了贼过去报官,谁知被告知县太爷这会儿正在睡觉,不接案子,得等人睡醒了再说。 那报官百姓最后还是皱着眉自个儿回了家,气都要气死了。 宋煋见状,沉默下去。 官府衙门好像是比他想的还要更不靠谱些。 沈忘见他面色不好,不再强逼,偏头看到旁边有处馄饨摊子,用上点暗劲把宋煋带了过去。 “两碗小馄饨,多加点香菜。” 沈忘同馄饨摊老闆说了句,宋煋却跟在他身后皱眉说:“我不爱吃香菜。” 沈忘好笑地看他一眼,又跟那老闆说:“那就一碗多加香菜,一碗不要。” “好嘞!” 沈忘从筷筒里拿起双筷子在桌上抵了抵,找了最齐整的那双就要递给宋煋。 宋煋推拒:“沈公子,我想我们不熟。” 沈忘硬塞:“吃顿饭就熟了。” 宋煋定定瞧着手里两根笔直干净的木筷,平静说:“看不出来沈公子对人这么热情。” 沈忘笑笑:“分人的。” 宋煋用过早饭不久,等老闆将两碗喷香的小馄饨端上来,他也还没有很饿,只浅浅吃了一些。 倒是沈忘胃口好的不行,很快就吃完自己的那碗,连汤底都一起喝了个精光。 可能是还没吃饱,沈忘下意识往宋煋的碗里看去。 宋煋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 沈忘只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巴子,倒是没再说什么。 两人吃了不多时间,给钱的时候,沈忘稳准狠地将几枚铜钱扔进馄饨摊老闆钱袋子里。 他这手宋煋学不来,于是慢吞吞说:“我欠你一顿饭。” 沈忘笑了,“那下次你请我。”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想摸摸眼前人的头发,一定很柔软。 宋煋暂时打消了去官府报官的举动,两人正要分别,便听街角有人惊恐地跑了出来,边跑边喊道:“死……死人了!死人了!井里死人了!” 街上百姓轰然,有胆大的人拦住那人问道:“什么死人了?咱们镇上多久没发生过一起命案了,你这可别是喝了酒发酒疯,扰乱民心!” 那人身上还果真带着浓浓的酒气,只不过眼底的浑浊被惊恐代替,只颤抖着身子,手指指向四方客栈的方向,哆嗦着说:“没,没发酒疯!我亲眼看见的!四方客栈外头那棵老松树的井口里,有、有个死人!” “啊?真的死人了?” “这醉鬼说的是真是假?四方客栈外头那口井里怎么可能有死人,我早上打水的时候可还是好好的啊!” “婶子,别是你早上打水的时候没注意,其实人已经……” “你个瓜娃子快给老娘住口,老娘可是把打来的水都拿去卤猪蹄了。” “啥?婶子,你说这些卤猪蹄是你用死人水腌出来的?呕……” 四方客栈外面的那口井水位置好,日日去打水的人没有镇上一半,也能有个三分之一,这会儿传出井里淹死了人,周围的老百姓都恨不得把胃里的胆汁给吐出来。 衙役那边也听说出了大事,也不敢继续懒着了,拽着醉汉就要去四方客栈外面看个究竟。 宋煋拧眉与沈忘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往四方客栈一起走,没想到又走没几步,一股呛人的浓烟滚滚从前方冒出来,高高的火焰窜出天际,眼看是前面的建筑着了大火! 宋煋看到,挽了袖子就想上前。 沈忘快他一步:“你别过去。” “救火……” “那也不是你个书生能做的!”沈忘呵斥他一声,板脸道,“有官府衙役在,不会出事,你别上去给人添乱!” 宋煋愣了一下,拧眉说:“沈公子,你是在吼我吗?” 沈忘一噎,偏过头,手却死死拽住他,瓮声道:“我是在给你讲道理。” 两人在这边说着,周围百姓更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几乎所有人都在下意识地后退。 “天哪!四方客栈着火了,大家快来灭火!” “提水,快去井里提水!” “井里死人啦!” 连绵不绝的惊恐人声从周围传出,只见一个绿衣女子拽住衙役们的衣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爹,我爹还没从里面出来!” 县衙里一共就十几衙役,这时看事情一大,衙役几个狂奔过来,各个忙都忙不过来。 被拽住的那衙役看她貌美可怜,实在是压下心底的不耐问她:“你父亲是谁?他之前是在客栈里吃饭还是住店?” “我爹是客栈老闆!求大人您快去救救他!” 第115页 陶巧香绝望地看着眼前被火苗子烧得不成样的客栈,想到自己亲爹还在里面,一口气没上来,双眼一翻白,昏了过去。 那衙役不过是个花架子,陶巧香乍一昏过去,接都接不住,直接让这姑娘直挺挺倒了下去。 被熏的一脸浓烟的沈尧后背上背着那陶老闆从客栈出来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眨眨眼,过去把被烟燻晕过去的陶老闆放到地上跟陶巧香排成一排。 衙役问他:“小伙子,你背出来的这人是谁?客栈里还有其它百姓吗?” 沈忘扣扣耳朵,抹了把脸上的黑烟,指着说:“喏,这是客栈的陶老闆,至于里面还有没有别人,我不知道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客栈的火苗突然窜高,只听见轰隆一声,四层高的客栈眨眼间便塌陷成一堆破烂废木。 趁着这时的混乱,沈尧从衙役那里跑开,在周围纷乱的人群里一眼看到自家师兄跟宋小夫子。 他推开身边人,兴奋地叫喊着过去,谁知却被拦住。 就听他师兄一脸疏离,目露警惕道:“你是谁?” 沈尧一脸懵逼,指着自己说:“我啊!师兄,我啊!” 一旁,宋煋盯着沈尧仔细看了看,嘴角微微勾起点笑。 沈忘眯了眯眼,似是看仔细了,声音一顿道:“原来是师弟。” 沈尧听着自家师兄不咸不淡的声音,不觉撇撇嘴。 客栈的火还没灭,旁边就是百姓住的巷子,怕火龙蹿过去,衙役们也扒了身上的衣服提起水桶,身上淋漓大汗地一桶水接一桶水地挑来灭火,到了这时候,倒也没有人敢偷懒耍滑。 “这火是怎么起来的?”沈忘拉着宋煋去到一棵相对安静的树下,问的却是沈尧。 沈尧跟在两人身后,拿袖口擦着脸,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原来沈忘出门后,沈尧便待在客栈里午睡,谁知睡到一半却听到大堂里传来争吵声。 吵架的是一对夫妻,两人是镇上出名的大户秦家二房的老爷太太,劝架的自然是陶老闆了。 说起来,秦二老爷此人天性风流,喜爱流连花楼,秦二太太从年轻就是个暴脾气,捉姦捉了几十年,她捉几回,秦二老爷便要偷几回,闹得镇上都知道了这秦家闹出的笑话。 这回秦二太太自然也是来捉她相公的奸,而对象则是他相公前阵子从牙市里刚买回去的丫头。 照秦二太太的话说,那丫头偏生就长了一副狐狸精的面相,进门刚做了没几天丫头不说,就妄想爬上这秦家二姨太太的位置,日日把秦二老爷勾的是五迷三道,满嘴都是纳小之言。 今日秦二老爷本是同这秦府人说是出来谈生意,可谁知这生意谈着谈着竟然谈到了四方客栈厢房的床上!若非有人通风报信给秦二太太,怕是秦二老爷如今还在被翻红浪,被大火烧个精光也不是不可能。 沈尧说着,揪了一片柳树叶拿在手里把玩:“左右就是秦二老爷跟他媳妇吵架,结果吵着吵着四方客栈里就着了火。” 沈忘听他这么说,又问:“既然着了火,人不都是往外跑了,你怎么出来这么晚不说,陶老闆竟然还被熏晕了?” 沈尧听了,摆手说:“拦不住,那陶老闆心疼他那金银家当,非想回去拿,结果就成师兄你们看见那样了。” 宋煋轻声说:“不知者无畏。” 沈忘道:“分明是不知死者无畏。” 宋煋看他一眼没说话。 到底从远处挑水麻烦,火还有要烧得迹象,衙役想了想,直接让人去把柳树下那口井里的尸体给捞了上来,如此再去打水。 简单又粗暴。 那尸体看着还新鲜,似乎是刚死不久,模样是个年轻女尸,身上穿戴也都是完好的。 沈尧凑热闹过去瞧一眼,咦了一声,退出围观的人群。 沈忘问他:“怎么了?” “这死的人……”沈尧犹豫一下看向宋煋,才说,“是之前先生家里的那个婢女,就是前阵子偷了先生家东西,被送回牙市里的那个。” 喜梅被送回牙市那天闹得动静不小,不止沈忘听到,沈尧也是晓得的。 宋煋面色微怔,迅速起身拨开人群,之间地上被随意摆放的女子早没了气息,全身被水汽打湿,面容虽有精緻的妆容,却的的确确是喜梅无疑。 “怎么就……死了?”宋煋喃喃一句,想上前看,却被身后人伸手捂上眼。 “这女子与你早就没了关系。”沈忘冷静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莫要为了些没有的恻隐心把自己卷到这糟乱事里。” 宋煋抿唇,呼吸起伏间,倒是没有挣扎。 三人慢慢退出人群,沈忘看向沈尧,沉声道:“你刚刚还有什么要说的?” 沈尧看宋煋脸面微微苍白,有些不忍道:“其实,那女子便是之前秦家二房父妻二人在客栈争吵的缘由,只是不知为何投了井……” 沈忘看向宋煋,宋煋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冲动。 “那秦府里腌臜事太多,”沈尧说,平日里跳脱的少年面上难得表现出点冷漠,“先生可千万别因为投井的是你家之前的婢女便将自己陷进去,只怕这秦家人恨不能马上找个替死鬼出来。” 第116页 宋煋紧抿嘴唇。 谁知这时沈忘一巴掌就打在沈尧后脑勺上。 沈尧嗷嗷直叫疼。 沈忘却板着脸皱眉冷声道:“是谁教你一个学生可以跟夫子这种语气说话的?” 言语之外的目光里分明就写着:小子,想找死吗? 沈尧瑟缩一下,不说话了。 倒是宋煋多看沈忘因此多看了沈忘几眼,眼底眸色复杂。 四方客栈的火势在天色渐暗后便止住,大概是老天爷子眷顾,快入夜时又是一场倾盆大雨而下,连着最后那点儿小火苗也熄灭没影。 宋煋翻来覆去在床上睡不着觉,喜梅无声无息躺在地上的影子老在自己面前晃。 披了件衣服到院子里,夜晚雨后土地里的蒸汽都反到地面上,双腿走在路上却像是惯进了水,迈不开步子。 院子里的石榴树花被打落了一地。 墙外一声哈欠声响起又被一阵喷嚏盖了过去。 宋煋走到墙头,抬头望着屋外的老柳树,声音平静,似是对着空气说道:“我熬了姜汤放在厨房里,左边第一所院子主人要去京都落户,这几人在找人接手老屋,稍微压压价百十两银子就能买下来。” 风吹过,老柳树晃了晃。 宋煋转身回了屋,倒是一夜无梦。 转眼第二日清早,李三意扫着院里落下的石榴花,就听隔壁邻居的院子里进了人,他往院对面一瞅,便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拿着包袱站在房内,感觉到他的窥视,其中一个还转头对他露齿一笑。 一排大白牙,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沈尧,怎么,怎么是你?” 沈尧扔下肩上的包袱,笑着跳上墙头,居高临下地用山大王的语气对李三意说:“小子,看见没,这里以后就是小爷我的地盘了,知道不?” 李三意牙根痒痒的慌,有点像扑上去咬着人一口。 怎么就看着那么让人来气呢! 恨恨的放下扫把,李三意气呼呼进了屋。 宋煋问:“怎么像是生气了?” “先生,”李三意坐到宋煋身边,撑着腮说,“隔壁新来了两个很讨厌的邻居。” 宋煋好笑道:“人家新来的,怎么就先惹了你的厌?” 李三意哼哼几声,到底没说出别的话,继续拿起东西去做活了。 另一头沈忘过耳仔细听着宋家的动静,半晌笑笑,拿剑在院子里跟沈尧比划半天,最后撵着他的小师弟上山逮兔子山鸡去了。 沈尧还挺爱上山打东西,他原本就在无崖山长大,招猫逗狗的没少在山上祸害动物,一下午过去,他这战利品不少,全部用了一根绳子串成串带回四方镇上。 路上有人看到眼馋,还想用钱买他几只山兔,却全被拒绝了。 路过宋家的时候,沈尧突然脚步一顿,拍了拍门,大喊:“李三意在吗在吗在吗!” 李三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嘴里说着“谁啊”,一边把大门打开,结果小孩儿头都还没探出去,一整只带着毛,血淋淋的野鸡就扑腾了进来。 手里的门插掉在地上,李三意眼前的天地间满是一片血红,面色瞬间煞白。 沈尧就是想吓唬吓唬李三意,看他动也不敢动,就插着腰站在门口笑:“是不是被吓傻了哈哈哈哈哈,哎,李三意我说你这胆子可是小,还怕这些扁毛畜生,要知道小爷我三岁能舞剑,四岁能拉弓,山头的这些畜生见了我都是要发抖的……” 李三意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冻住了,浑身跟麻了一般,他眼里只有面前的那个人嘴巴一直不停开合着,着实让他恨不能……恨不能让他亲手把他的嘴缝住! 这么想着,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李三意回过神只听到沈尧的痛呼与一阵哀嚎。 几乎疼得要跳起来,沈尧倒吸几口凉气。 两家紧邻的院子里,沈忘与宋煋闻声匆匆赶来,双双对视一眼,便同时开口道:“你们两个打架了?” 沈尧捂着嘴说不出话,他嘴角破了块皮,血往嘴里流,满是血腥味,是眼前的死小子咬的。 李三意低着头,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紧抿嘴唇耷拉着肩。 沈尧等血流的慢了,才张口囫囵道:“李三意,你属狗的啊?咬人这么疼的。” 李三意看他一眼,又不安地看向宋煋。 宋煋看到地上的野鸡跟沈尧身后挂着的一串畜生,大概是知道了什么,他也说不出什么教训的话,两头少年在他看来都是没长大的小子,皮得很,不管束胆子就能大到上天。 沈忘可不这么想,他只觉得沈尧是下山久了皮痒欠教训。 这些日子过的太快活,早就让沈尧忘了在山上的时候过的是怎么水深火热的日子,竟然让他学会欺负起人家家里的小孩儿了。 沈尧到底是受了伤,沈忘也不心疼他,拿出的伤药是好药,可药性大,抹到嘴上刺激的很。 好歹几日过去,沈尧总算安稳下来。 他打的那几只野鸡跟野兔被沈忘做主全给了宋煋,宋煋接过去,却是亲自进了厨房把这些东西都收拾了,捯饬出一大桌的肉菜,连吃好几日,全进了李三意跟沈忘的肚子。 至于沈尧? 他嘴巴疼,张不开嘴。 第117页 沈尧到底只是性子跳了些,也真没想吓到李三意,自那回过去,私塾又开了学,两人不说每天顺道结伴而行,至少是没再吵过,而且沈尧终于意识到李三意比自己小上许多这个事实,也就没再主动找过他麻烦,之间相处起来勉强算的上安然无事。 沈忘跟宋煋自然是对此乐见其成的,两家成了邻居,走动就变得多起来,何况沈尧还是自己学生,沈忘又总会给自己家里送些野味吃食。 时间久了宋煋对沈忘的成见放下不少,甚至觉得这人倒是比这世道里的大部分人都要好上许多。 四方客栈失火併在外面古井发现投井女尸的事情在四方镇上风风雨雨地闹了一阵子,不过百姓们除了当日有些惊慌外,之后就将这事说成了茶余饭后的闲话,看见过投井女尸的人都快把喜梅说成了个美貌无双的绝世妖姬,然后顺道感慨一声秦二老爷艷福不浅。 再说起秦家,这几日里闹得更是厉害。 秦二夫人被秦二老爷诬陷成了杀害喜梅的凶手,气急之下撞柱以示自己清白,谁知秦二夫人脑袋硬,没撞出什么毛病,只在秦家休养了几日就包袱款款回了娘家。 秦二夫人娘家是隔壁白虎镇上的大户,说起来腰杆子比秦家还要硬上三分,得知女儿受了这等委屈,直接出动家丁将秦二老爷府上围满了,又把秦二老爷从屋里提出来,狠揍一顿。 秦二夫人是解了气,最后提出合离,可秦二老爷却不好过了。 他丢了这么大的人,子女大了没有一个跟他齐心的,便是他大哥,秦老爷子也是恨铁不成钢,要分家把他分出去,还是秦二老爷豁得出脸面,一把鼻涕一把泪抱住他大哥的腿,才让秦老爷子心软一分,到底是没把他分出本家。 不过即便如此,问题还是在哪里。 喜梅到底是谁杀的? 秦二夫人?秦二老爷?还是别的什么人? 宋煋不知真相,只知七日后有个叫陈三的家丁被秦家人押进官府,被盖上了杀害喜梅的罪名,此事便了了。 日子还得过,不过可能是山上庙里的生活太舒心,宋连玉给宋煋寄信过来,便同他说要与崔氏在山上多住些时日,只觉得熏了香火气,又听过和尚念经,心境都通透了几分。 宋煋自然无不可,只是想着下个休沐日好带着三意去庙里看下姐姐跟母亲,好能再安心些。 又是一日散学,宋煋收拾书本却被孔思柏喊住。 “等会儿先别急着回家,我瞧你这月都快跟庙里僧人一样过得无欲无求了,待会儿兄弟带你去松快松快啊。”孔思柏见周围没了学生,笑着拿手肘抵抵宋煋后背。 宋煋听了拧眉说:“我不去烟花之地。” “什么叫烟花之地,那可是咱们读书人的风雅去处!”孔思柏摇头一晃,却是笑道,“放心吧,老哥不过是带你去喝喝酒长些见识,你想成什么了?” 宋煋说不去。 孔思柏这下板了脸:“不去你宋连平就是不把我当兄弟,走走走,陪兄弟我喝酒去,只喝酒,我保证不喊姑娘成了吧!” 宋煋抿唇,总算点头答应下去。 他让李三意先回了家,便动身与孔思柏一起。 孔思柏说是喝酒其实也不是骗宋煋的,不过除了喝酒之外,唱曲助兴的姑娘也没少。 就隔了个纱帐,姑娘坐在纱帐对面,影影绰绰的身影,瞧的大概是种……朦胧美? 总之,宋煋是瞧不出别的来。 再说姑娘唱的曲子,自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曲子,不过古代人说话都是弯弯绕绕,这词啊曲啊再放荡也就是那个调调,一句话里拐了弯的放上几个露骨隐喻就算成了艷词。 偏偏原身木讷不知情事,到了宋煋又懒得去费脑子理解其中意义,便只孔思柏一人听的尽兴。 倒是030也听起了兴味,就说那姑娘唱的还不如它唱的好,嚷嚷着就要给宋煋唱个风靡现代社会的开车神曲。 宋煋:“……”神他妈开车?? 于是宋煋很坚定地表示了自己的拒绝。 030说:“煋煋,你让我觉得,我就是个除了卖萌以外毫无用处的系统。” 宋煋根本不会安慰他,只说:“你甚至连卖萌都卖不好。” 030不干了:“信不信我哭给你看啊qaq。” 宋煋说:“这个我也会qaqqqqq。” 030好气好气啊。 “哇,煋煋你好过分!” 大概是喝了些酒,宋煋比平时都放松了些。 他拿着酒杯,嘴角平静地抿成一条直线,但眼底并不冰冷。 这一幕,倒是让030瞧出些当年它们刚绑定时候,宋煋身上所拥有的——偶尔的跳脱与藏在冷漠外表下的淡淡温柔。 其实030一直没说,那天的棒棒糖,真的甜极了。 第62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宋煋的酒量很好, 似乎不论换到哪个身体里都不会很容易醉。 陪着孔思柏喝上几杯, 又百无聊赖跟系统拌了两句嘴, 他便克制地放下了酒盏又吃了些菜垫肚子。 到最后,反成了孔思柏喝得脸色通红,目光勾着纱帐后的绰约身姿一眨不眨。 算了算时辰,宋煋心想纱帐里的姑娘那把琵琶再弹下去估计手指就要废断,嗓子也要废, 于是推推孔思柏,看向窗外道:“松亭兄,天色渐晚, 今日酒宴便散了吧。” 第118页 孔思柏浑身酒气, 眯眼瞧了宋煋几眼, 突然露出个笑,大着舌头说:“小生,小生敢问姑娘芳龄几许?许,许人家没?小生见姑娘生的如此清秀, 宛若……宛若得见天人,心嚮往之……” 说着,手还不老实地想要摸上去。 宋煋看他眼神迷离, 分明是喝得不着西北,不由眉毛一挑,眯了眯眼, 顺势将那只要作孽的手给他按到桌上。 孔思柏倒也没真接着酒醉耍酒疯, 反而是可怜唧唧地盯着酒杯念叨:“媳妇儿啊, 媳妇儿你在哪啊,媳妇儿我怎么找不见你啊。” 宋煋:“……” 030没忍住,咯咯咯的笑声跟只老母鸡一样从宋煋脑袋里冒出来。 宋煋听的脑门儿大,敲敲太阳穴说:“系统,再笑明天没糖吃。” 脑海里的笑声突然就像是来了个急剎车,猛地止住。 安静了一会儿,030哭唧唧道:“我只是可怜他嘛,今年都22了竟然还没能讨到老婆给他暖炕头,真是太惨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煋面无表情:“你可怜他,可怜到一说话就想笑?” 030:“对不起,可是真的哈哈哈哈哈……” “很好。”宋煋点点头,声音平静道,“明天的点心也不用给你了。” 030魔性的笑声再次戛然而止,它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他只不过是笑话了一下煋煋旁边的单身狗而已,煋煋怎么可以这么对待自己?太残忍了,实在是,太残忍了! 030觉得自己委屈的慌,直到宋煋留下银子让楼里的姑娘去孔家报信过来领人,又一个人提着盏灯笼趁着夜色往宋家走,它这才突然猛地反应过来—— 他家宋煋煋同志,是不是也不开心了! 因为,030突然记起了宋煋穿越之前的年龄也是22周岁,甚至……也是个可怜兮兮的单身狗。 还是那种男孩女孩的手都没摸过、母胎solo的那种。 所以,嘲笑孔思柏就是嘲笑宋煋本人? 030哼唧唧再不敢说话,怕惹得他家宿主一怒之下,禁食甜点一月。 那就成了真的惨绝人寰。 030老实地不吱声,耳边的噪音终于消停,宋煋也松了口气。 琵琶乐挺好听,但听久了也磨耳朵,他没有那些音乐细胞,一晚上听着实受罪。 回了宋家想要一头睡过去,偏偏刚一进院子就瞧见正堂里,沈尧献宝似地跟在李三意身后,抱着一本不知是什么内容的杂书,哄得李三意既好奇又无奈。 “你再给我看这个,信不信我去告诉先生!”李三意偷偷瞥一眼书上的字眼儿,又倏地收回目光。 沈尧倒是浑不在意的把书本往桌上一摆,翘着个二郎腿道:“你告诉先生又怎样,这东西又不是看不得,再说上面写的多好啊,我瞧着比那些四书五经写的有趣多了。” 李三意偏开脑袋,不看。 “不看是吧?”沈尧笑嘻嘻说,“那我念给你听哦。”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李三意真是烦死这个厚脸皮了,不搭理沈尧吧,可沈尧偏要拿热脸往自己这边帖,搞得他心烦意乱,这几日连私塾里先生教的内容都没记清。 沈尧就是故意的,上次吓唬李三意那一回是他不对,可他都再三道歉了,怎么就还对他不冷不热的。 无崖山的小少爷哪里从别人身上受过这种难受罪,于是便拧着法子也要让李三意跟他好起来。 不然多没面子。 宋煋站在院子里若有所思地看着屋里的两小孩,他见两人没有发现自己也就摇摇头想要无声离开,谁知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像是大门外的。 宋煋警惕,低声道:“谁在门外面?” 沈忘正要敲门的手顿了顿:“是我。” “沈忘。”宋煋瞭然。 沈忘点头:“我看你门没关,正要过来问问……你喝酒了?” 宋煋身上夹着浓烈的酒气,细细在闻过,似乎还有点女子身上的香粉味。 沈忘不仅耳力好,鼻子也通透,突然就有点觉得不是滋味。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是情绪少有的不太对劲。 宋煋说自己是喝了些酒,却又见沈忘跟个木头样子的站在原地也没表情也不说话,开口问:“怎么不说话。” 沈忘跟他说自己没事,又突然说:“自古烟花之地就是下九流的地方,你还未娶妻,那里还是少去的好。” 宋煋说:“只是去了喝了一杯酒。” 沈忘又说:“是姑娘弹得曲子不好听?” 宋煋想了想,还真一本正经的说:“调子都是好的,只是我听着头疼,而且那姑娘连着弹了一个时辰的琵琶,手指真的不会断吗。” 沈忘望着灯笼烛火下的青年,蓦地笑出声。 宋煋抬抬头,这才正对上沈忘的眉眼:“你笑什么。” “笑你还挺怜香惜玉。” 月亮不知何时爬上了中天,院里小池塘清凌凌的水映出几分清爽,夜风拂过,到底是没了白日里那么热。 夏天快要过去了。 又几日,四方镇来了一家戏班子,说是从京城里来的。 第119页 戏班子进到镇上浩浩荡荡十几人,很快就在镇上最中心的地方搭起戏台,整日热热闹闹唱着大戏。 今年有好几摺子是去年大热的话本里改的,而戏班子的压轴戏更是让当朝天子点过头说好,得过御赐题匾。 镇上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孔思柏与宋煋商量了一下,也想让学堂里的小子们放松两日,故而便把散学后的大字免去一半,好也能让小子们见见京城里的戏班,长个见识。 讲起来,那日孔思柏酒醒后是真的尴尬,他每回喝醉了不忘事,见了宋煋是道歉也不是,不道歉也不是。 倒是宋煋打趣了几句,让孔思柏赶紧娶个媳妇,这事儿才揭过。 再说那戏班子。 宋煋对那咿咿呀呀的调调是没兴趣的,不过李三意倒是好奇的很,于是一日散学后便跟人打听了最近一折戏上戏的时辰。 沈尧就爱跟在李三意旁边逗他。 李三意不耐烦他,就说:“你别跟着我,晚些我要跟先生去看戏。” 沈尧就问他看什么戏。 李三意没告诉他,结果下了学沈尧就踩着轻功一熘烟儿回了家,想让师兄给他点银子。 沈忘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剑煞,像是刚跟人打斗一场。 沈尧呆了一下说:“师兄,你是不是找到玉面郎君的下落了!” 沈忘漫不经心地往宋家院子里看一眼,末了才点点头说:“找到了,打了一架,又让他跑了。” 玉面郎君并非江湖正道,所学武功门法更是江湖少有,沈忘虽多次交手都将其重伤,却还是败在对方奇诡的各种妖法上。 沈尧皱眉,担忧道:“师兄没有受伤吧。” 沈忘摇头,沉声说:“他还伤不了我,不过我今日与他交手却发现,他似乎很畏惧于惊鸿,即使拼着被我一掌打伤,也没让惊鸿在他身上留下剑伤。” 惊鸿是沈忘的本命剑。 沈尧思索了一下:“师叔曾说过,这玉面郎君似乎是在寻一样东西,联繫起他那出神入化的易容功夫跟死赖在四方镇不走这两点,说不定玉面郎君要找的东西就在四方镇!” “不错。”沈忘盯着沈尧看一眼,目光犀利,“不过你刚才找我要银子,是要去做什么?” 沈尧也想起来了,于是嚷嚷说:“师兄带我去看戏啊去看戏啊!隔壁家的李三意都有先生带他看,我也要去!” 如果不是沈尧真的十八岁了——沈忘真的以为自己带在身边的不是小师弟,而是个熊娃娃。 看戏要带什么? 瓜子零嘴点心,再加上一壶茶最美。 可惜这些在四方镇都没有。 戏台子就那么点大,四方镇的百姓还都是爱凑热闹的。 每年就算是过年也不见得有这么热闹,镇上一多半的人都凑到一起,只为了看台子上的角儿们咿咿呀呀。 板凳桌子是戏班子提前准备的,不过后来实在塞不开,人又多,于是便把桌子撤了,板凳挨在一起一排接一排的放,后面还有坐不下的只能挤在一起站着看。 戏班子的最外围是一圈打手围着,交了银子的百姓就能进里边儿选个坐。 宋煋带着李三意去的时候,位置已经被坐满了一大半,两人正站在外围看哪里还有空座,没想沈尧的声音先传过来:“先生,先生这边,我们在这儿!” 宋煋寻声望过去,就听李三意不大乐意地嘀咕:“怎么又是这个臭蛋。” 沈忘跟沈尧两人都是身材高挺的那一挂人,两个大男人一人占了一张板凳也没人敢来跟他们抢,宋煋跟李三意走过去四个人正好坐满了,别人倒也更不敢再说什么闲话。 李三意被沈尧拉去一块坐,剩下宋煋就跟沈忘坐在一起。 板凳不大,两人坐在一起紧挨着。 宋煋想跟沈忘道谢一句,却听脑海里030传出一阵诡异的气音。 “系统,你在乱叫什么?”宋煋揉揉额角问。 030激动说:“我,我闻到命运之子身上有糕点的香气!啊啊啊啊啊他身上有带好吃的!” 说起来自打上回的事,030的零食就被宋煋禁了大半。 宋煋平日本不怎么贪嘴,可就苦了030,天天说自己嘴里都要淡出个鸟了! 宋煋说它一句:“你的嘴里长不出鸟。” 030:“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所以宋煋管它去疯。 再说沈忘就算身上揣了山珍海味也是不关宋煋的事,任凭030怎么撒娇卖萌,他只是跟沈忘并排坐着。 两人都是成年人,又是两个大男人,板凳挤了,大腿就只能挨着大腿。 何况夏日里穿的薄,宋煋甚至能感受到沈忘腿部肌肉的紧绷与坚硬。 突然一只嗡嗡作响的黄蚊子慢悠悠飞到两人身边,它大概是饿了,瞧着边上那个面白柔嫩的正好吃,就打算上去咬一口。 “别动。” 沈忘偏过身子,目光直直看向宋煋的脖颈,白皙的脖颈与一青色的血管,还有个碍事的东西。 手掌以普通人肉眼不能极的速度伸出又收回,宋煋颈间一凉,再看沈忘手指见多了个还在挣扎的小东西。 “细皮嫩肉就爱招这些。”沈忘似有所指地轻笑一声,把那蚊子扔在地上碾死,从腰间解下个佩囊挂到宋煋腰上,“繫着,别拿下来,这东西难得,能解百毒信吗?” 第120页 宋煋愣了一下,伸手就要去解。 沈忘突然笑出声,压住他的手说:“我说解百毒还真信了?” 宋煋抬头看他:“信了的。” 沈忘笑容更大,宽大的手掌抚上宋煋,摸了下青年的头,语气轻松道:“行了,这就是个驱蚊虫的佩囊,路边儿三文钱一个买来的,不信你闻闻。” 宋煋愣了愣,抿唇盯着佩囊看,又闻了闻味道,发现的确是种普通香味。 沈忘看着他的动作,有些直白的可爱,便又笑笑,变戏法似地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放着几块糕点。 “我听沈尧说你是散了学后直接过来的,估计这会儿也饿了。”沈忘自然而然地拆开油纸包,“先吃些垫垫肚子,等看完戏,我再带你去尝尝知味斋的酒烧鸭。” 宋煋怔怔地抬头看他,总觉得沈忘这么温柔的模样他像是在哪里见过。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片段,宋煋突然鬼使神差道:“沈忘……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大概是上辈子吧。”沈忘浑不在意地笑笑,莫名拿手遮住他的眼,低声道:“快吃吧,别让沈尧看见。” 030偷偷瞧着两人动作,想出来说点什么,又怂了吧唧地没吱声。 “人越来越多了啊。” 一旁,沈尧瞅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说。 百姓对看戏的嚮往超出了宋煋的想像,圈子里的板凳从一开始两人坐一条逐渐成了两条板凳坐五个。 宋煋他们也逃不掉,看着旁边抱着个三岁娃娃看戏的憨厚妇人,只能默默又挤出个空。 只是宋煋并不习惯跟这么多人挨在一起,周围人周身的气味还有汗液混合在一起并不好闻,沈忘很快就发现到宋煋的不适,却并未说话,只是伸手揽住宋煋的肩头,把人往自己怀里压了压。 沈忘身上有皂角的味道,宋煋闻到了。 戏台上看准了时辰开场,先上了出贵妃醉酒,后面又唱了折当下最火热的《问仙记》,内容是一个书生某日进京赶考,路过一座上头荒庙,却遇到下凡仙子的爱情戏。 仙凡相恋最是虐心,书生与仙子互许终生,却奈何天庭硬要拆散,仙子为爱被贬下凡间经受红尘历练,百世求不得真爱,书生却在人间苦等十日,以为仙子是忘却了他们的约定,最终下山继续求取功名,不过几年便官进一品,娇妻儿女满堂。 疏忽几载,等那做了大官的书生在响起当日情景,只以为是自己做了场黄粱梦。 又是一日上元节,书生带着妻女游逛灯会,和乐美满,而转世成人的仙子只身着粗布衣裳,站在不远处,痴痴望着所爱,最终泪流满面。 等戏唱完了,明明是谁都没有死的局面,旁边妇人却愣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眼睛都肿了起来,嘴里还说着: “太惨了,水月仙子真的太惨了……” “书生那个负心郎哟。” 旁边还有人劝她: “毕竟仙凡有别,唉,悲也,悲也!” 戏子将情感唱的入木三分,少不了会接到不少打赏,四方镇百姓倒也不吝啬,于是一大堆人抹着鼻子眼泪往前丢铜板碎银的场面就十分……诡异了。 看他们脸上恨恨拿银子去砸那书生扮演者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关押犯被拖出来游街,大伙儿当街扔大白菜叶子臭鸡蛋呢。 好不容易被沈忘牵着挤出人群,宋煋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再回头,沈尧也护着李三意跟了出来。 沈忘不着痕迹地替宋煋整了下衣衫,沉声道:“现在去知味斋?” 宋煋抹了把脸:“走吧。” “你哭了?”沈忘看到宋煋的动作,顿住脚步,低头看他。 宋煋哭笑不得地抬头:“哪里有。” 沈忘沉默一会儿,问:“那出戏,你看了什么感觉?” 宋煋说:“挺好的,水月仙子轮回百世还能做她的神仙逍遥无边,书生也功成名就,妻儿在侧,两人其实都是大团圆结局,世事若都能如此,已经算的上欢喜美满。” 沈忘问:“那你呢?” 宋煋语气一顿,“什么?” 沈忘说:“世事与你来说,是否又欢喜美满?” 宋煋拧眉,不知眼前人突然跟030一样发的什么疯,说话突然变得文绉起来。 他将要说话,却听一道带着惊喜的女声传过来:“沈大侠,原来你竟是在这里!” 陶巧香提着裙摆跑过来,不过大半月的光景,她的神色似是憔悴了不少,却被精緻的妆容盖过。 走到沈忘面前,陶巧香喜极而泣:“没想到真的是您!” 沈忘将目光缓缓放到她身上,眉头皱紧了些,开口道:“原来是陶小姐,不知陶老闆这两日神志可有恢复?” “爹他还是疯疯癫癫的模样。”陶巧香面色黯淡,拧着帕子不安道,“大日大火过后,大夫便说爹爹他被大火熏坏了脑子,只怕是好不了了……” 沈忘声音平静道:“陶老闆身上发生了这些事,沈某自然同样痛心,只不过还希望陶小姐莫要太过伤心,如今陶家还要你撑起来。” 第121页 陶巧香犹豫道:“可巧香不过一届弱女子,又有何能力撑起一整个陶家?” 第63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说完这句话的陶巧香, 脸上的犹豫忽然变成满目绝望悽然, 轻笑一声,怔怔看了神往的面孔一会儿, 似是做出什么了断,憔悴的面孔上竟平添生出几分轻生意味。 “小女子力薄,陶家不幸只怕还要败在我手上,若真是那般,倒不若挑选个黄道吉日, 小女子带上爹爹投身江水,干干净净地去了,下辈子好再做父女!” 此话一出口,本在一旁冷静旁观的宋煋这才又仔仔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貌美女子。 不过月前还能在玉器行里趾高气昂的陶家大小姐,如今那属于小女儿家的刁蛮娇气与任性倒全在这几日里被磋磨地一丝不剩了。 宋煋目光微动, 轻嘆一声。 命里弄人。 沈忘听到身侧青年的轻嘆, 平静无波的黑眸里闪过道情绪。 说起来, 沈忘自第一次从歹人手下救下陶老闆, 对方似乎就是个命途坎坷之人,如今才安稳不过几年,竟不想最后因为自己的客栈着火而熏坏了脑袋。 大火过后沈忘也曾抽出一日去探望对方,可显然并没有什么用处。 肥肥胖胖的中年男人,一家之主, 倒是连出恭撒尿都不会, 心智还不及三岁小儿, 整个人浑浑噩噩又疯癫, 夜半时分还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痴笑。 陶家的一部分家僕因为受不了午夜时院里传来的悽厉笑声,纷纷辞退了在陶家的活计,只剩一些卖了身契无法逃离的奴僕。 陶巧香一个还未出阁的小女子越发对此心力交瘁,只以为天塌下来,不仅白日要顶着陶家各方叔伯的试探跟目光所能一眼看穿的贪婪,夜里还要为陶老闆侍奉汤药,手腕胳膊更是被时长发病的陶老闆掐出青紫。 到底是与陶老闆尚存有几分交情,沈忘看这陶巧香欲做傻事,便从袖口掏出一枚玉佩,沉声道:“陶小姐不必如此悲观,你差人拿着这枚玉佩找人前去清原找到一个叫程豪侠的人,向他说明你爹的病情,许能有救。” 陶巧香眸光一动,似是添上光彩:“沈大侠的话,可是当真?” 沈忘点头。 陶巧香抓紧玉佩,泪眼婆娑,郑重行礼道:“沈大侠对小女子的恩情,小女子无以为报……” 沈忘受她一礼,淡淡道:“是我与陶老闆缘分在此,陶小姐大可不必如此。” 陶巧香还要说些什么,沈忘已经抓了宋煋的手腕转身离开,旁边早就听得无聊至极的沈尧也赶紧跟在师兄身后,还拍了拍还没反应过情况的李三意。 “走啦走啦,吃饭去!”沈尧伸个懒腰,哥俩好地揽着李三意,“被打岔这么一下真是饿死少爷我了,也不知那知味斋里的酒烧鸭还剩几只,够不够咱们几个打牙祭的。” 李三意身边朝他吐吐舌头,甩开沈尧搭在他肩上的手,蹦跳到宋煋说:“吃吃吃,怎么就不把你这个大少爷吃撑死!” 沈尧嘿了一声,作势就要去抓李三意。 李三意逃开,两人在街上打闹起来。 沈忘拉了宋煋的手腕慢悠悠走着,宋煋觉得奇怪,挣了两下没挣开。 “别闹。”沈忘跟哄小孩儿似的说,“那俩小的在边上闹腾不知道轻重,等碰过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再砸到你。” 宋煋说:“我没那么倒霉。” 话音一落,一排竖在墙边的木头突然落下一根就要打在宋煋身上。 030还没惊呼出小心,“煋”这个字就被它卡住了。 只见沈忘仿佛右边后脑勺上长了只眼睛,木头松动那一刻便将宋煋很快揽进怀里又急速躲开,末了语气还似笑非笑道:“不倒霉?” 宋煋从他怀里站稳了,盯着跟他三步之隔外的粗木头,抿着唇不说话。 好像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忘了自己运气其实一向并不怎么好。 这么一想,宋煋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沮丧起来。 沈忘以为他是被吓到了,便略微缩紧声音问:“刚刚吓怕了?你别怕,我不是护着你了。” 宋煋抬了抬眸子,还是不吭声。 沈忘更紧张了点,攥着他的手腕更重了些:“放心,我一直护着你,别怕啊别怕。” 宋煋沉默一会儿,突然轻笑出声:“沈忘,谢谢你啊。” 沈忘说:“……嗯?” “就谢谢你啊。” 宋煋又重复一边,眼底带笑。 沈忘怔怔地看着宋煋,目光落在他微微弯起的嘴角上,再移不开了。 知味斋的酒烧鸭在四方镇算得上一绝,皮酥肉嫩,四人到知味斋要了二楼堂口处的包厢,由沈忘做东点了满满一桌好吃的。 沈尧一口气要了四只酒烧鸭,偏头给李三意说:“说起吃,少爷我可是行家,这酒烧鸭待会儿你多吃点啊。” 李三意懒懒地趴在桌上。 刚才玩闹的太高兴,他这会儿喘口气都嫌累。 宋煋就坐在旁边,慢慢揉了把李三意的头发。 李三意从桌上忙起来,眼底带着恭敬与疑惑:“先生有什么事吩咐?” 说是小厮与书童,其实宋煋快把李三意当弟弟养了,崔氏跟宋连玉在家时还好,可自打两人上山进庙里小住,宋煋便无意识地将他与李三意的主僕之别缩到最小,平日也是宠着。 第122页 李三意是个感恩的好孩子,他知道宋煋对自己好,所以每日也照顾宋煋起居饮食也从不怠懈,读书也是一等一的努力与认真。 这会儿小孩儿认真侧耳倾听自己吩咐的模样让宋煋心底一软。 “没事。”他说,“三意等等多吃些。” 李三意笑容灿烂:“谢谢先生。” 沈尧这就不愿意了,敲着手边的碗筷说:“喂,我也让你多吃点,你怎么不谢我啊?” 李三意笑容未变地看向沈尧:“……”谁来把这个傻子拖走啊啊啊啊啊啊! 四人毕竟都是男子,半个时辰后,饭桌上风捲残云,一桌子菜吃的只剩碗底跟骨头,里面沈忘跟沈尧胃口最大,李三意长身体其次,倒是宋煋堪堪吃了七八分饱便停了下来。 知味斋二楼的窗户正巧能看到楼下长宁街上的人来人往,宋煋靠着窗坐,茶喝了几口便看到楼下路过一个眼熟的青年。 青年身着水蓝色长袍,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像个白面书生。 但宋煋却从原身的记忆里知道,这人不仅是不是书生,反而最是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也是原身姐夫的亲弟弟,在四方镇上拥有三家绸缎铺的李家二子,李庆年。 李庆年这会儿身边正跟着个中年妇人,佝偻矮小的身材与花白的头发让人看出她的饱经风霜,而她戴在头上与手腕间华贵的首饰还有身上大红大绿色的绸缎衣服却让人感觉格外的不协调。 “年儿啊,听娘一句话,秦家大小姐有才又有貌,又知书达理,是名门闺秀。你娶她进门,娘最是高兴不过。”李兆氏眯着眼,手里拄着根拐杖,步履走的极慢,“等她进了门,娘这把老骨头就再不管这个家喽,只等你跟你媳妇生个白胖孙子,为咱们李家传宗接代,娘也学学那些贵太太,含饴弄孙。” 李庆年苦笑一声道:“娘,我跟那秦家小姐八字还没一撇,您少说这些话,别坏了人家姑娘闺中声誉……再说,您要是想孙子了,咱们就去宋家把大嫂接回来,大嫂毕竟回娘家那么久,咱家附近风言风语颳得厉害,也该消停消停了。” “想都别想!”李兆氏多多拐棍,停下脚步,,冷笑道,“宋氏愿意回娘家呆多久就让她待,我不信她一个妇人脸皮能厚到这个这个程度,况且她那弟弟也到了成婚的年龄,你就看看等新妇到了宋家还能容不容得下她这个出嫁多年还在娘家白吃白喝的小姑子!” 李庆年扶了扶李兆氏因为语气激动而微晃的身子,低声道:“娘说的是。” 李兆氏看向自己小儿子,放慢了语调,:“况且你大哥即将迎娶丛儿过门,这时候宋氏不在也省的跟咱们一家子添堵,只是可怜了我的孙孙,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宋氏教的跟她这个娘一副贱人样子。” 说到这里,李兆氏又瞥了眼李庆年,似是意有所指说:“丛儿以前是你表妹,与你关系素来处的亲密,不过往后倒要记得改口喊嫂子了,万不可跟儿时那般随意。” 李庆年闻言脚步一顿,吶吶开口道:“娘,儿子知道……丛儿自始至终都只是儿子的表妹。” 李兆氏这才满意地拍拍李庆年的手背,苍老的面容爬上丝僵硬的笑意,高兴道:“走,带为娘再去铺子里挑几身好的大红绸缎,丛儿自小命苦,如今嫁给你哥是她的福气,也是咱家的福气,等丛儿怀里的孩子生下来,家里也能再热闹热闹。” 听到孩子,李庆年眸光一闪,最后只扯扯嘴角,搀扶着李兆氏慢慢向街头铺子走去。 知味斋内。 沈忘见宋煋看着窗外出神,手在他眼前晃晃:“在看什么,茶都冷了。” 宋煋看着渐行渐远的母子两人,眼睛微眯,偏头问:“沈忘,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那家开绸缎铺的李家长子,最近的喜事是在确切哪一日?” 沈忘同宋家相邻后便从周围人口中打探出了宋连平姐姐身上遇到的那档子破事,听到宋煋突然这么一问,当即皱起眉头:“你想做什么?”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李家扯着我姐姐不愿合离,我姐便拿他家没办法。”宋煋声音平静道,“可李庆生在我姐姐生下孩子不久便如此焦急地要迎娶平妻进门,就是拿脚往我姐姐身上踩,往死了地磋磨她。” 沈忘沉下眸子听宋煋继续说。 “纵使不能让姐姐与李庆生合离,可我也不想见那李庆生就这般肆无忌惮,又欢天喜地地迎娶他那个表妹。” “你是想破坏婚宴?”沈忘问。 宋煋摇头,喝光杯盏中的冷茶。 “左右不过是想让李庆生受点皮肉苦。” 当朝律例不是摆设,正妻十年内无子方可休妻或娶平妻,违者杖五十。 宋煋垂眸,他总得替原身让李庆年付出点代价,不然便是白瞎了宋连玉流干的那些眼泪。 沈忘知道了他的想法,沉默一下,伸手扣住宋煋的肩头,不由出声道:“我说你那日在官府衙门前面徘徊那么久是想做什么……” 宋煋说:“不是你把我拦下,那李庆生恐怕现在早就去了半条命。” 沈忘笑笑不说话,只说:“行了我的宋小夫子,你把这事交给我,我去给你打听李庆生娶他表妹的日子,只不过那官府衙门……不许你自己再找去,要去等我陪你,嗯?” 第123页 宋煋只觉得这是宋家事,让沈忘帮多了不好,就要拒绝。 谁知沈忘伸手虚虚捂住他的眼,轻声说:“小夫子,别拒绝我。” 宋煋身形微僵,末了低低“嗯”了一声。 沈忘十岁便独自离开无崖山闯荡江湖,见识过的人比宋煋吃过的米都多,不过又是一日,他在李家附近略微转了一圈,再出去手中便多出两张别人热情塞给他手里的请帖。 把请帖翻来覆去地看两遍,只能看到一个大大的喜字上头烫了金粉,用手一抹放到黑夜里就能照明。 嫌弃地把请帖放进怀里,沈忘回到宋家,正看到宋煋正在架子上晒书。 那架子还是沈忘前两日帮宋煋给做出来的,做的时候合了沈忘的身高,便忘了宋煋还要比他矮上一头。 这会儿晒书的时候,宋煋就垫着脚往架子最顶层放,原本瘦弱的身子抻的更加纤长,腰那里瞧着就格外细。 比女人的还细些。 沈忘眯眼,看到那只坠在腰间晃晃悠悠地香囊。 香囊一摆一摆,像要飞起来。 沈忘突然就想摸摸前面人的腰,试试上头到底有没有肉。 别不是白骨精生的。 宋煋听到身后有动静,脑海里又得了030的提示,倒是头也没回地说:“沈忘,过来帮帮我。” 他晒书辛苦,只等着身后一双大手帮他拿了受潮的书卷,轻而易举地摆到架子上头。 “下回晒书直接喊我。”沈忘垂眸说。 宋煋说好。 沈忘忙他把剩下的又摆好了,这才拿出请帖说:“打听过了,成亲的日子在下月初二,还有三天。” 宋煋想了想:“那不如现在就去官府……” 沈忘自然也就点点头。 官府衙门口照理还是站着那几个懒散的衙役,正巧是午后日头当晒,几个衙役困顿地几乎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拿手里的棍子撑在地上才不让自己就这么睡倒在地上。 “麻烦官爷,在下想要报官。” 突然一声清朗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衙役只觉得这声音贼凉快,使使劲儿挑着眼皮睁开眼,就瞧见一个面色淡淡的青年正站在自己面前。 “哟,这不是宋小先生吗?你不在私塾给人上课,来咱们官府衙门跟前凑什么热闹。”衙役家里有弟弟在四方私塾上学,语气对上宋煋倒是不怎么严厉,但还是带着点打发的意思。 宋煋认真说:“在下来报官,不是凑热闹。” 衙役笑了笑,想到这宋夫子待他弟弟一向不错,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百姓,便耐下性子说:“那先生要报的什么官?又有何冤情?不然我跟你走一趟,让那人给你道歉。” “我……”宋煋刚要开口,却被沈忘打断,“不知衙役兄弟能否让我二人面见县令大人?” 说罢从袖口掏出一定碎银放在衙役手里。 衙役愣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了沈忘一眼,轻轻抛了抛银子道:“兄弟挺上道啊。” 沈忘说:“衙役兄弟尽管去买酒喝。” 衙役爽快说:“行了,我带你们进去,不过这会儿县令大人不知是在午睡还是处理公务,待会儿千万别大声喧譁,更不可在大人面前失态。” 四方镇的县令说起来也是个迷,宋煋在原身的记忆里只知道那县令已经在四方镇上待了两年,但这位县令露脸的次数却十个手指头也数的过来,着实神秘。 衙门后面连着县令的住所,走过长廊后就是一处雅致的花园,东西分了各两苑,进去的时候,宋煋只见一大帮僕从正候在一座凉亭中,而穿着官府的县令却…… 蹲在树上捉知了? “快给我网,快快快,这里还有一只。” 僕从立马风风火火将网递给树上趴着的县令。 那县令看着不过三十多岁年纪,下巴留了一撮小山羊鬍。 他一脸严肃地接过网,又那么一扑。 于是便脚下一滑,瞬间失去平衡,噗通一声就跌到了树下面的池塘里。 “快把老爷扶上来!”周围的奴僕嘴上喊道,脸上却并不惊慌甚至有些麻木,但依然手脚利索地跑过去,两三个跳进水里救人的,剩下几个端茶倒水拿干布巾。 一切都是那么的井井有条,又诡异无比。 池塘里的水不深,那县令呸呸几声从水里露头,他大概是屁股着地,湿着身子还在使劲揉后面。 “启禀大人,四方私塾宋先生身负冤情求见。”衙役看着这兵荒马乱的场面也是面不改色,直接上前禀报。 县令疼的脸都皱起来了,哪里有闲心思管别人,只摆手说:“不见不见不见,小事你们帮他处理了就行。” 宋煋站在不远处,眉心微拧。 那衙役回头,无奈跟他摆摆手:“走吧?大人没空处理你的事。” 宋煋抿唇,指着树说:“可他有空捉蝉?” 衙役一噎:“……” 县令也听见宋煋的话了,倒是没生气,而是哼哼唧唧说:“我的蝉比你重要。” 宋煋声音平静,直直看向他说:“大人,你这么做父母官会遭天打雷噼的。” 第124页 县令还没碰见过这么耿直地对他表达不满的四方镇百姓,不由惊讶说:“小伙子胆子挺大嘛,敢跟本官这么说话,信不信我马上叫人把你噼了啊?” “你要噼谁?” 县令刚说完,不想一个冰冷地声音突然如滚雷般响起在他耳侧,带着那么点点儿的耳熟。 “小师叔,无崖山的规矩,是被你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沈忘神色冰冷地将惊鸿抵在县令脖子上,极为缓慢地说道。 第64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七……七七七七……”县令原本日天日地的表情在看到沈忘后就变成了浓浓的震惊, 腿一软噗通一声摔坐到地上,嘴巴跟秃噜瓢了一样, 半天没说出个完整句子,瞧着傻不拉几的。 “七什么七。”沈忘拿剑尖指着他, 面色严肃,“师父让你下山历练, 你就是这么在山下作威作福, 鱼肉百姓的?” “鱼什么肉什么呀!沈七你别胡说, 师叔我可是好官!好官!大好官!” 县令腿软的不行, 他自打在山上的时候就怕了这位真实身份大过天的祖宗,以往闯了祸他是怎么被这位罚的,他这几年是一点儿也没忘! 见着沈七就腿软的毛病他怕这辈子都改不掉了! 这么一想, 县令觉得自己多委屈啊, 躲到这破镇子上低调过他的小日子都能被这煞神逮住咯。 “小师叔说自己是好官?”沈忘面色冷的像个铁面阎王,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冷笑, “可我怎么只看到你上树捉蝉,下池洗澡,就是没见办回正事?” “这四方镇上哪里有什么正事!”县令仰着脖子道, 余光瞥见那些已经被吓到瑟瑟发抖的家奴还有拿着大刀像是要跟他眼前这祖宗拼命的衙役,面色一红, 朝众人吼道, “都散了散了,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小红小绿快去厨房准备桌酒席, 今晚给老爷的……老爷的亲亲师侄接风洗尘!” 被叫小红的丫鬟:“……”嘤嘤嘤,老爷是不是被吓疯了,怎么还要给拿剑指着他脖子的歹人接风洗尘呢? 小绿丫鬟给小红使个眼色:“……”老爷让咱干嘛就干嘛,再不跑留在这里的是傻逼! 眼睛通红、悲愤异常的拔刀·傻逼·衙役:“……”我现在收刀还来不来得及?啊,他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不过眨眼的功夫,满院子的奴僕交换眼神,瞬间便跑了个精光。 县令知道自己的脸算是丢干净了,直接死赖在地上,也不怕沈忘手边锋利的剑芒,直接撒泼似的打滚:“啊啊啊啊啊,沈七你赔我脸面!赔我赔我赔我!” “站起来!”沈忘额角青筋暴跳,他许久没有被这么气过了,特别想要同前几年他还年轻气盛时候那样,直接把这人按在地上揍。 县令下意识捂住脸:“你要打,千万别打脸……要打,要打打我左屁股!那里肉多!”主要是右边儿刚摔过还疼着! 沈忘直接一脚朝他踹过去,脸色漆黑,咬牙切齿:“小师叔!” 县令“哎哟”一声,咕噜咕噜滚到一边,再睁开眼,想像中的疼痛没来,反而看到一片一道白色的衣角,再往上,一位面色温和清隽的陌生青年正直直盯着自己,神色复杂。 “县令大人……”宋煋微微拧着眉,伸手扶他不是,不扶也不是。 他总觉得这位县令大人,脑子可能有点什么问题。 能比030还疯的。 “嘿,小伙子长得真俊嘿。”县令抹了把嘴,露出十六颗白牙齿,躺在地上问,“多大了?许没许人家,有没有对象啊,要是没有你看我……” “刚刚你不是还想噼了他?”沈忘提剑走过来,眉头紧皱着把宋煋拉远两步,生怕他的小夫子再凑近点儿会沾上县令的疯病。 县令斜眼一瞧,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儿事情一样仔仔细细打量了沈忘一会儿,这才哼哼唧唧拍着身上的尘土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两步,坐到石凳上不动了。 沈忘冷冷看着他。 “好歹咱们几年没见了,你就不能对师叔温柔点儿?我这老骨头老腰都快断了。”县令瘪着嘴抱怨,揉揉肩又揉揉屁股,半天后才吭了一声道,“行了行了行了,沈七你别瞪我!那边儿那个宋小先生是吧?那什么,你有什么事儿要劳烦本管出马给你做主?” 宋煋看一眼沈忘,沈忘拍拍他的肩。 县令看着两人之间的动作,眼睛眨也不眨。 宋煋微微犹豫几秒,轻呼口气,这才将自己的来意与发生在宋家姐姐身上的冤屈一一讲述出来。 没有添油加醋,宋煋的语气同教授私塾里的学生时,简单直接又平铺直叙,脸上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可偏偏等他说完,县令便拍着石桌站起来,气呼呼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李家真是目无王法,当朝律例是被他们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真是气死本官了!” 宋煋:……总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 沈忘:“。”智障。 县令说:“我要把李庆生这个渣男拿下!拿下!重大五十大板!” 宋煋点头:“多谢县令大人。” 第125页 县令摆摆手说:“谢什么谢,李家人做错了事,就得狠狠罚,本官这便找人去把李家人找来,凡是直接参与进这件事的人,都一併罚了。” 沈忘拦住他:“小师叔,宋夫子之事不急在今日处置,师侄以为师叔现在瞧着有些空闲,不如你我二人先来叙叙旧如何?” 县令说:“我拒绝。” 然而他发自内心的拒绝并无效。 沈忘先把宋煋送出府衙,分别时道:“刚刚让你看了笑话,小师叔离开师门几载,师父当年寻遍四方没能找到他,先前我也没预料到镇上的县令竟是他。” 宋煋想想说:“县令大人很有趣。” 沈忘笑笑,揉揉他的头发:“你还是第一个说他有趣,别人都叫他疯子。” 宋煋说:“我先走了。” 沈忘说好,等看着青年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便抱剑回到府衙后院。 对于无崖山的弟子来说,情感的交流更多是来自于武艺上的切磋。人在江湖,水拳头硬谁老大是一成不变的真理,即使县令身为沈忘的长辈,却也只能在沈忘前面认怂。 当然也不是说县令武功差。 他只是不想自己以大欺小而已。 好吧,其实还是打不过。 左脸挨了一拳,县令哭着说:“不来了不来了!再来我就要死在这里了!饶了你身娇体弱的小师叔我吧!” 沈忘停下动作看他:“当年为什么对大家不告而辞?” 县令说:“我自有我的理由!” “你知不知道师父找了你整整三年?大家也担心了你整整三年!”沈忘厉声道,“第一年你走了的之后,你知不知道曲柳师叔差一点想不开!” 县令听到这里脸色一白,烦躁地扒扒头发说:“是我对不起曲柳。” 沈忘冷笑:“你带给曲柳师叔的伤害,是一句对不起能算的吗?” 县令死死咬住牙齿,终于变了脸色,一把挣开沈忘的束缚道:“不然呢?不然还能怎样?若是我真的娶了曲柳,那才是真的害了他!” 沈忘皱眉:“你不喜欢她?” “我能喜欢曲柳就有鬼了!老子他妈喜欢的是男人!”县令也是真的气,他当年跑是为的什么啊,这群人怎么就是不理解自己呢?就算把他跟曲柳硬绑在一张床上,他也对女人硬不起来好吗! 沈忘被他的话震了一下:“你说什么?” 县令一个白眼翻过去:“我说,我喜欢男人,男人你知不知道,跟老子一样!带把的!” 沈忘听完,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所以你是要养娈宠,就妓馆里那些跟女人一样的倌儿?” 县令说冷哼一声:“喂,沈七,别你说的跟什么狗东西都能入老子的眼一样!老子喜欢的是比自己高的,壮的七尺男儿!” 沈忘沉默下来,冷厉的面容下眉眼闪烁,像是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 月上柳梢,静悄悄的夜里褪去了白日的燥热,吹过一阵沁凉的风。 沈忘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一会儿想着县令说自己喜欢男人的事,觉得震惊,可再转念一想江湖人历来都不拘小节,这喜欢男人女人不过是各人喜好,又不是什么杀人犯法的大事,便又释然开来。 想着,沈忘便静下心闭眼睡去。 “沈忘,我觉得背后有些痒,你快帮我抓抓。”半睡半醒间,一个熟悉的声音浅浅在沈忘耳边响起,沈忘拧眉睁开眼,胳膊上正有只手在推他。 沈忘抓住那只手,顺着手臂往前看去,依稀能看到夜里有个人正背对着自己躺在床上,一边拿手拍自己,一边不太老实地蹭着身下的褥子。 “背上好像长了个痘痘,好痒啊。”那人声音有些冷淡,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点撒娇的软绵意味,像是对背后的沈忘很是信赖,“就在腰上面一些,沈忘你看见了吗?” “我……”沈忘张张嘴,鬼使神差就往眼前的后背上移。 被褥被那人不耐地推到腰腹,似是痒得狠了,小声嘀咕了两句便想用自己的手去抓,可偏偏痒的位置又怎么也抓不准,便连腿也不老实地踢蹬起来。 趁着月色,沈忘清楚看到那人腰背上薄薄的一层肌肉,跟修长纤细的体态。 “沈忘……沈忘……”那人好听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叫着他的名字,像是生气到了极致,终于耐不住地转过脸来,清俊的面容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淡淡看着自己,轻声说,“沈忘,我喊你你怎么不理我?” 沈忘张张嘴,震惊地看着眼前人。 “沈忘?” “小……小夫子?” 猛地一下睁开眼,沈忘从榻上坐起来,他怔怔地偏头看一眼,哪里还有什么宋小夫子? 天也亮了。 “操……”低声咒骂一句,沈忘往下面一瞧,脸色不由变得精彩起来。 同一时间,阵亡很久的030牌系统提示音突然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命运之子孤独值波动中——27,29,31……25,21……” 被吵醒的宋煋迷迷糊糊抬了一下眼皮,还没听清系统说的什么,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第126页 李家这几年开绸缎铺赚了不少金银,给儿子娶妻也捨得下本钱。 李兆氏为了给儿子跟自己娘家表侄女撑场面,于是大红灯笼满街挂,流水的宴席更是摆满整整三条长街,倒是比上回李庆生迎娶宋连玉这个正妻要更有排场。 邻里乡亲被李兆氏这一手笔震了一下,把原本还想要嘴碎八卦的心思一收,便忙忙上赶着将李家人吹捧起来。 李兆氏今日打扮更是富态,穿金戴银恨不能把所有值钱东西都戴在身上。 她那些老姐妹皆皆围在周身惊嘆:“哦哟,李兆氏你这串儿玉镯不就是前些日子玉器行里卖三百两的那支?还有这金钗上的珍珠,哦哟哦哟,不便宜吧?” 李兆氏脸上落着淡笑:“儿子孝顺,看我喜欢就顺手买了回来,多少银钱我也没问。” “哦哟,你可真是享福咯,儿子孝顺媳妇贤惠,等这回生哥儿娶过你家表侄女,你可就是有两个大儿媳在身边伺候咯!”老姐妹们笑着说,“等再生下个大胖孙儿,你就只再操心年哥儿去!” “我们年哥儿不急。”李兆氏嘴唇微挑,状似说道,“年哥儿接掌绸缎铺后,这二儿媳的挑选上就时常让我头疼,若是普通人家女儿,我总觉得要亏了我们年哥儿,可若是那家境好的,我一个眼瞎心粗的糟老太婆又怕不着人家大小姐的喜欢。” 老姐妹们这一听就不高兴了:“你做人婆母哪有看儿媳的脸色的道理?年哥儿这么争气,在咱们四方镇上又有哪家闺秀娶不得了?你只管等二儿媳孝顺你就好了!” 李兆氏拿手绢点点唇,笑道:“不说这些不说这些,这桌上的点心是咱们家去府城膳房买来的,你们快尝尝味道,别一会儿被吃没了又说我这老婆子抠。” “那我们就吃吃看了。”几个老姐妹你看我我看你,拿着点心吃起来,间或喝些热茶,有一搭没一搭跟李兆氏说着这几日四方镇上别家的家长里短。 虽说是李庆生成亲,但李家老太爷年前去世,只能由李庆年来主持大局。 李家里里外外都是拿着喜帖跟随礼来李家道恭喜的人,也有些看热闹的守在大门外等着瞧新人。 李庆年吩咐奴才给这些人都分下去些凉茶,匆匆走到另一头问管家:“迎亲的队伍快到家没?” “快了快了。”管家擦擦汗说。 沈丛儿是孤女,本就住在李家,这回成亲李家干脆清扫出老宅,先把她提前安顿下去,再在成亲之日让新郎官儿李庆生将她迎回门,也省的别些人嚼舌根。 李庆年看看日头,也没再催,转身又笑着去招呼另一头的人。 另一头,唢吶喜乐吹吹打打,李庆生身着喜服骑着高头大马,憨厚的面孔上带着些得意洋洋的笑。 他身后,八个轿夫抬着挂着红帘的八抬大轿,隐约能看到轿中身着大红嫁衣身姿曼妙的新娘子。 宋煋站在人群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沈忘跟在他身边,用内力帮他荡开拥挤的人流,偏声说:“再有一炷香,小师叔就会带着衙役上门,李家高兴不了多久。” 宋煋收回视线说:“我想去看热闹。” 沈忘低头看一眼宋煋,突然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一下。 宋煋捂一下额头:“沈忘,你弹我做什么。” 沈忘说:“别给自己找麻烦,事儿交给小师叔,剩下的你别看也别管。” 宋煋抿嘴,分明是不愿意。 他想着,他总得替原身看着,他替原身给宋连玉出气了。 沈忘拿他没办法,轻嘆口气:“怎么这么倔。” 宋煋觉得自己脾气挺好的,沈忘形容不准确,于是说:“我不倔。” 沈忘也不在意,就顺着他说:“好,你不是。” “迎亲的轿子回来喽,新娘过门咯!” 李家门口,跑在前头的喜童抓了一大把盘子里的糖去报喜信儿,嘴里说了几句“恭喜恭喜”又迅速嘻嘻哈哈跑开,随后不过眨眼的功夫,迎亲队伍便出现在街角,李庆生骑着大马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多谢多谢!同喜同喜!”李庆生憨笑着跟周围人说话,顺便回头看一眼轿子里的娇妻,更显得意。 “我儿终于回来了!”李家正堂,李兆氏起身整整衣服,面带喜色地坐上主位,喊了李庆年说,“年儿你快去门口迎你哥哥,中间千万别出什么闪失。” “娘,我知道。”李庆年点点头。 踢了轿门,牵住沈丛儿的手,李庆生抱着新妇过了火盆,一路在众人夹道恭贺下走到李兆氏面前,大喊一声:“娘。” 李兆氏苍老又僵硬的脸上露出个浅笑,擦擦嘴角说:“拜天地吧。” 主持婚礼的本就是李庆年,他原先还在旁边瞧着沈丛儿愣神,听到这句话不由回神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拜。” “二拜高堂——” 李兆氏笑意更浓了些。 “夫妻对拜——” 李庆生牵着绣球与另一端的沈丛儿对拜。 “哟,这里挺热闹的啊,谁家成亲呢?”突然,一声突兀的轻笑声传进李家,李家大门口拥挤的人群中突然闪出一条道,供几个拿着佩刀穿着衙役服的人阔步走进来。 第127页 衙役正中间站的是个青年,白净英俊的脸上一言难尽地留了一撮小山羊鬍。 “哎哟,这位大婶儿,今儿是谁家成亲啊?”青年笑眯眯地看向旁边一个中年妇人,语调温和问。 那妇人没见过青年,可看他周身围着的衙役,不由小心道:“这位公子好生面生,怕不是咱们四方镇人吧?今儿啊,正巧是咱们镇上绸缎铺的李家大儿子成亲娶平妻哩!” “李家?平妻?”青年恍然大悟地看着前头李府的牌匾点点头,突然又似是同情道,“那这李家这位大老爷可真是惨,一把年纪了竟然连个后人也没有,希望今日娶的新妇能给他家添些香火吧。” “什么大老爷跟后人的,这位公子莫要乱说话。”那中年妇人嗨呀一声摆摆手,看向李家院里的眼神很是不屑说道,“你是外乡人可是不知,这李家老大今年不过二十有二,称不上什么老爷,再说李宋氏几个月前刚替他李家诞下长子长孙,更不是没后。” 青年似是大为惊奇道:“那这李家大公子为何要娶平妻?那李宋氏竟然还同意了?” 中年妇人看他声音大,惹来一批人看向这处,瑟缩一下,低声摆手说:“这位公子切莫大声让那李家听见不高兴了。” “我又不怕他家。”青年撇嘴,挺挺胸说,“你只管与我细说说。” 中年妇人不知为何也跟着挺了挺,好似也不怕了,便又说:“李宋氏自然是不愿意的,甚至还抱着孩子回了娘家,可这又有什么办法?那平妻是李家当家婆子的娘家表侄女,她想让对方进自家门还不想将人委屈了,加上李家老大又是个愚孝之人……唉,李宋氏是个苦命人啊。” “岂有此理!”听到这里,青年胸膛起伏,状似气极,“啪”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摺扇,一边扇风一边道,“目无王法,这李家人是目无王法!我倒是要亲自问问他们,到底将我朝律例置于何地!” 说罢,也不管周围人震惊地目光,昂首阔步,走进喜堂! 而早在一旁看戏的宋煋与沈忘:“……” 所以他们这是亲眼见证了,戏精的诞生? 第65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李家门外的吵嚷与骚动自然影响到了院子与喜堂前成亲的宾客与李家人。 李兆氏面带喜意的脸上夹杂上一丝丝不悦, 又看眼前的新婚夫妇已经拜完了天地,便摆手让李庆年继续,又给了李家管家一个眼神:“去看看门外是谁在喧譁,要是那群街上的疯癫乞儿, 直接一人给点米面尽快打发了,别让他们污了今天我儿的大喜之日!” 李庆年眼神微动, 高声道:“礼成——送入洞房——” 李兆氏满意地点点头, 瞧着李庆生也不用别人, 直接撸起袖子一把将新娘打横抱起喜气洋洋地往后院走去, 这才招了李庆年到身边,状似漫不经心道:“大仙快到了没有, 喜宴就要开了。” 李庆年附耳在她身边道:“大仙早已在家门外等候多时了。” 李兆氏那锦帕虚虚捂着嘴, 眸光一闪:“那还不快快将人请进来。” 李庆年点点头,转身便给了贴身小厮一个眼色。 小厮得到吩咐,便要脚底一熘油地往外跑,可谁知他刚转身走出没几步, 便看到一个长相英俊的山羊鬍青年大摇大摆地扇着摺扇走进喜堂。 旁边,李家管家满头大汗上前阻拦, 可还没能近青年人的身, 就被他身旁穿着衙役服的衙役给推开。 李庆年看到这一幕,脸色一变, 与李兆氏不安地对视一眼, 忙走到前去对着众衙役围着的陌生青年人行一书生礼道:“诸位衙役大人, 不知今日各位登门我家里所为何事?” “你是李家主人?”县令似笑非笑看着他, 伸手将他扶住,似是安抚道,“别紧张别紧张,不过是本大人没事在镇上转转,遛个弯儿,没想看到有人成亲,便临时好奇,想凑过来讨杯喜茶喝。” 李庆年喉咙微动:“不知大人是何身份?” “李家老二,你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没等青年说话,站在他身边的衙役便挡了出来,仰着下巴一脸盛气凌人之相道,“你可听清楚咯,咱们大人,乃是御赐亲封的四方镇七品县令!” 李庆年闻言,腿一软道:“竟不知是县令大人,草民失敬失敬。” 县令倒是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看向坐在喜堂之上的李兆氏,笑说:“李老夫人安。” 李兆氏在这四方镇上生活了大半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那府衙门口的衙役,这会儿更是惊惧非常,撑着拐棍便从椅子上站起,颤颤巍巍地想要朝县令叩拜。 李家前来恭贺的众宾客也吓了一跳,胆子小的就要跟着李兆氏一起往下跪。 这一出下跪反倒是让县令懵了一回,他没想到这四方镇上的百姓都这么胆怯,于是轻咳一声,硬着头皮说:“都起来吧,诸位百姓不必多礼。” 沈忘带着宋煋蹲在房檐一角看着这一幕,沉声道:“几年过来,小师叔的架子如今是更大了。” 宋煋没说话,只默默看着跟随众人一起跪趴在地上的李庆生,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道:“县令爷是在给李家下马威。” 第128页 沈忘随他的话说:“那我们就继续看他给你出气。” 宋煋说好。 县令突然到访,硬生生让李家即将开始的喜宴停了下去,李兆氏让到喜堂右下位置,将主位让出供县令大人上坐,李庆年陪侍一旁。 县令倒是不怎么客气地坐下,眼底带笑说:“别都这么拘束,今日是李公子大喜的日子,本官只是来讨杯喜茶而已,大家继续热闹不要停啊。” 说完,院子里的喜乐又吹吹打打起来,县令满不惊心地端着别人敬上的茶,吹了口杯沿冒出的热气说:“老夫人,你好福气啊。” 李兆氏闻言,原本十分忐忑的内心慢慢落了回去,面上也露出丝笑容:“老爷去的早,老身一把屎一把尿将家里这两个儿子拉扯大,如今他们长大了懂孝顺,便是我这等粗鄙老妇最有福气的地方。” “是啊。”县令跟着点点头,“不过老夫人知不知道,这人一旦享福享多了,这心也就容易跟着变大?” 李兆氏面色一变:“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本大人是什么意思,老夫人心里不清楚吗?”县令面上的笑容一收,手里的茶盏也重重放到桌上,溅出一圈水渍。 “大人!”李庆年上前惊慌道,“家母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若是她言语上有什么冲撞您的地方,小民在这里替家母给您赔不是!” 县令抬眸懒洋洋看他一眼,嗤笑道:“李兆氏你倒是生了两个好生孝顺的好儿子啊。” 李兆氏脸色发白,脸上堆叠的皱纹挤得她双眼浑浊不堪,颤颤巍巍攥住自家儿子的手。 在前面同宾客敬酒的李庆生也察觉到不对,跌跌撞撞跑到李兆氏身边道:“娘,没事没事,万事有儿子在,县令大人,您要对我李家什么,只管冲着我李庆生来,别为难我娘。” “还真是母子情深。” 县令瞧着周围宾客都窃窃私语起来,正想要说什么,却听到一阵神神叨叨的声音从门外传进喜堂,由远及近:“妈咪妈咪哄,妈咪妈咪哄,祖神娘娘显显灵,显显灵……” “喜堂外是什么人在说话?”县令不喜欢自己的表演被打断,特别不悦地抬头,目光犀利地朝李家院里看。 只见一个跳着大神的神婆手拿铃铛摇晃,头上扎着几个朝天辫,腰间挂满黄符,毫无所觉地闭着眼睛摸进大堂门,又陡然睁开眼,语气神秘道:“祖神娘娘在上!是何处神灵游历至此?还请速速现身,接收您的子民最真诚的参拜!嗡嗡麻咪哄,嗡嗡麻咪哄……” “你谁啊?”县令瞪眼看她一眼,又转向四周衙役。 只见衙役们纷纷摇头,表示没在镇上见过这个婆子。 “咦?”神婆跳动的身体一顿,睁大眼睛看向前方,似是被吓了一跳,随后偷偷斜眼朝李家人看去,继而大声道,“你又是谁?本神婆路过此地见天际有异象腾空,分明是神明降世,尔等还不速速跟我一起虔诚告念心经,迎接祖神娘娘大驾!” “这不是隔壁村子里的李神婆吗?上回我侄媳妇家的儿子的邻居被吓丢了魂,就是她找回来的!你说她怎么突然到咱们镇上了,莫不是祖神娘娘真显灵了?” 有人认出神婆的来历,半信半疑地同身旁人道。 “这李神婆真的那么准?主胜娘娘显灵大驾了?” “李庆生今个儿成亲,现在又有神明显灵,看来这李家是真要是来运转了!” 神婆听一耳朵周围宾客的话,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丝高深莫测的笑,神神叨叨闭眼掐算你几秒,突然喜气洋洋道:“李家主人何在?” 李兆氏眼神一动,正要说话,却不想县令懒声说:“……在这儿呢。” 神婆犹豫看他一眼,总觉得这人陌生的很,但看他坐在主位,以为是李家子嗣,便晃着脑袋道:“今日可是你家中人成亲?” 县令说:“外面红灯笼还挂着,这堂里喜烛喜宴还摆着呢,这位神婆可是……眼瞎?” 神婆被噎一下,又看向李兆氏,见对方也是一副阴沉不悦地面色,还以为是这家人嫌弃自己前面铺垫的话多,碍了吉时,于是便露出惊喜的笑说:“好啊好啊!方才祖神娘娘对本神婆说,今日成亲的新妇乃是九天仙女下凡世历练,与你儿是三生三世的姻缘纠缠!今日你儿与新妇礼成,便是成了这第一世的好姻缘,日后只要厚待新妇,视其如己出,便可保佑香火不断,家宅业宁!” “此话当真?”一阵沉默不语的李庆生突然眼睛一亮,满脸惊喜。 神婆看他身穿喜服,自然肯定说:“祖神娘娘的话,本神婆自然不敢说错半句!” 李庆生哈哈一笑,竟然忘了先前与县令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大手一挥说:“快赏快赏!” 他身边小厮反应不过来,懵着脸就要上前掏钱。 “简直是一派胡言!” 县令听到这里,再看看李兆氏与李庆年同样暗含喜色的脸,哪还不知这神婆与李家是串通? 心里生气,县令手臂方一抬,他带来的衙役们便纷纷抽出腰间的佩刀,眉目冷厉严肃地站在一处,将喜堂包了起来。 第129页 神婆被吓住,尖叫道:“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将你这妖言惑众的妖妇拿下!”县令挺胸抬头地从堂上站起,李家自己人也被衙役扣住双手押到喜堂正中间。 宾客纷纷譁然:“这……这县令大人是要做什么?李家到底犯了什么事?” “嗨呀,我知道我知道。” 李家院外,看热闹的百姓只多不少,到了这会儿,之前跟县令说过话的妇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语气,特别风轻云淡道,“你们看着吧,这县令大人,是要给李宋氏做主呢!” “大人!”李庆年挣扎两下发现挣脱不开,抬头说,“李家到底哪里得罪了大人?大人凭什么无凭无据就把我们一家几口抓起来!” “为什么抓你们?还说本大人无凭无据?”县令笑眯了眼,慢悠悠道,“本官在四方镇做了两年县令,谁不知道本官治理的好?现在,本官抓你就抓你,别给本官叨逼叨了!” 这么自吹自擂的恐怕天下就出自己这小师叔一人了,沈忘眼角一抽,额头青筋弹跳。 而喜堂内,李家人自然不甘心,李兆氏半是生气半是惧怕地双眼一翻晕了过去,李庆生声嘶力竭:“娘!” “晕了?”县令皱眉看一眼李兆氏,挥手说,“给这老夫人找个大夫来看看。” 说完,他走到李庆生面前说:“你也别在这儿给本官吼了,不是想要本官抓你的理由吗?喏——”指了指偌大的喜堂,县令继续道,“这就是本官要抓你的证据!” “什么?”李庆生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这沈氏,不是你娶的正妻吧。”县令笑笑,慢慢踱着步子在李家人身边走。 李庆生愣了一下,在县令的目光中渐渐垂下头,没了之前的底气:“……是,是平妻。” “那就对了。”县令满意地听到这句话,又说,“李庆生,你知不知当朝律例?本来,你便是娶妾纳小本官也管不着你,可这娶平妻……本朝律例有明言在上!女子嫁入夫家十年无所出,方可休弃或另娶平妻以开枝散叶,不然违者杖五十!” 李庆生闻言哆嗦一声,噗通便跪到地上。 “这下知道自己有罪了?”县令蹲下,拍拍他的脸,随后冷声道,“衙役,仗刑伺候!” “是!” 县令冷眼看着脸色同样苍白的李庆年道:“本朝律例,凡违例着,视情节大小,共谋同样虚受到处罚,不过本官念在李兆氏年纪颇大,又独自抚养两个儿子有功,便免了她的责罚,至于李庆年跟这个神婆——同样,仗三十!” “是!” “不要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这李家娶平妻不关我的事啊。”神婆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尖叫着说,“是,是李兆氏拿钱给我,说只要在她儿子成亲当日说些好听吉利话我才来的呀!我不知道李家人娶的是平妻不是正妻,大人我是冤枉的,我是无辜的啊大人!” 县令翻了个白眼儿,才不听神婆的话,只摇头,要衙役把她一起带下去。 喜堂里的位置毕竟没有院里宽敞,李家兄弟二人被拉在院子里趴下,衙役们拿来木棍,面无表情地开始行刑。 “别看。”房檐之上,隐匿处,沈忘虚虚捂住宋煋的眼,“别脏了眼。” 李家兄弟高亢的哀嚎声从院落中传来,宋煋喉咙微动,轻轻嗯了一声。 本来么,他也没兴趣看李家兄弟那露在外面的白屁股。 可偏偏030这个小疯子就跟他唱反调,沈忘没让他看见,030倒是口头上的直播起来:“哎呀,那个李庆生屁股又扁又平一点儿都不好看,不过他弟弟比他好多了,两个屁股瓣儿又大又圆,就是黑了点……” “系统,你闭嘴。”宋煋根本一点都不想听这个! 030才不管他,放飞说:“哎呀,煋煋,那个李庆年真贼,才不过十板子就昏过去了诶!李庆生好能叫啊,旁边那个三岁小孩儿都被他的叫声吓哭了……咦,李庆年的屁股上竟然还长了两颗痣,好对称啊……” 宋煋:“……” 沈忘察觉到身边人似乎身体僵硬了一下,扭头问:“怎么了?” 宋煋抿唇,慢吞说:“屋檐上,风大。” 沈忘闻言,绷着脸离宋煋近了些,堪堪将人圈在身前,给他挡住丝丝凉风。 宋煋心尖一怔,不知为何,竟然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胸腔里的心脏更是一下下跳起来,像是找回了什么丢走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宋煋想看看沈忘脸上现在会是什么表情,他背后的这个男人,对自己又是抱有着一种怎样的心。 他想探究,想知道。 “我苦命的儿啊——”突然,李家喜堂中传来阵声嘶力竭的悽惨哭叫声。 李兆氏陡然从昏迷中醒来,看到两个正在被执行仗刑的儿子,便更发了疯一样,跑到院子里,想要拦下衙役落下的棍子。 “把她拿下!” 县令对她毫不客气,李兆氏头上的金钗被颳了下来,披头散发的宛若一个老疯子,胡乱叫道,“天杀的李宋氏,你这个害我李家不浅的丧门星,当年老娘就不该让我儿将这个毒妇娶进门,我可怜的儿啊,如今就要被这个毒妇害死了啊!” 第130页 县令没见过这等不讲理的泼妇,一时无语,就让衙役拿了李兆氏的帕子,将她的嘴堵上。 一场婚礼差点变成李家人的丧礼,四方镇人无不唏嘘。 仗刑完毕后,李庆生被官差带走,继续审问,剩下气息奄奄的李庆年与李兆氏被李家家僕匆匆带回后院救治。 闹了一整天,李家迎娶平妻的事便成了四方镇上的笑话,女人们多是拧了男人的耳朵,要他们狠狠拽紧裤腰带,管好自己身上那二两肉,男人则是提心弔胆许久,怕自己做错点什么事就被县令大人找上门打板子。 一时间,四方镇花街里生意变得十分愁云惨澹…… 再说那李庆生在四方镇上的铁牢里甦醒后,几乎将近去了半条命,他也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只是再看到那位笑眯眯的县令之后,就哆哆嗦嗦把一切都说了。 娶平妻不过都是李兆氏的主意,那沈丛儿表妹原先李庆生对她只有兄妹情,可他娘亲突然让自己娶,一向孝顺的李庆生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你娘让你娶就娶,你就没想过你妻子?她可是刚为你诞下一个孩子。”县令说。 “连玉吗?她怎么了?”李庆生一脸麻木,提到宋连玉时表情不变,甚至是无所谓道,“反正娶了沈丛儿我一样会对连玉好啊,为什么要考虑她?” 县令:“本官竟无话可说。” 李庆生看着他,小心翼翼道:“那大人能放我出去了吗?” 县令沉默一会儿,叫人拿了纸笔过来,同李庆生说:“这是休书,只要你在上面按了手印,同意与宋氏合离,此次的事便罢了。” 李庆生憨厚老实地脸上立马闪过拒绝:“不行,连玉是我老婆!” “那你就休了沈丛儿!”县令冷笑一声,“想要坐享齐人之福?你得先看看又没有命活到出去,若是你一个都不想休弃,那等本官将此事往上报,那便就不是区区今日的皮肉之苦了!” 李庆生大惊失色,面色苍白。 他垂下头愣愣看了许久的休书,突然牙根一咬说:“我休!” 县令问:“休谁?” 李庆生眼底闪烁,想到宋连玉对自己的好,还有怀着瑾儿时的不易,心中动摇,可再转念一想娘亲对表妹的喜欢…… 心底一痛,李庆生闭眼说:“……宋氏。” “很好。”县令像是早就知道了答案,突然高声道,“宋先生,进来吧。” 李庆生身子一抖,睁开眼。 一个他曾经熟悉无比的身影朝他走来,逆光处,青年俊秀的脸上表情清淡,看不真切。 张张嘴,李庆生差点叫出声来。 “大人。”牢门口,青年浅浅开口,斯文至极地捲起袖子慢声道,“草民有一事相求。” 县令似乎心情不错:“何事?” “在大人放此人离开前,我可以先揍他一顿吗?”青年垂眸居高临下地看向李庆生,漫不经心道,“之后所需的赔偿我可以现在就给。” “呵。” 在李庆生逐渐变得惊恐的目光中,县令轻笑一声,侧身道,“宋先生,请便。” 第66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一拳是为宋连平, 再一拳是为宋连玉,再加一拳是为了那个尚在襁褓里不知世事的孩子。 宋煋在牢里将李庆生狠狠揍了一顿,又揉着手腕交给县令十两纹银。 “来人,给他叫个大夫过来看看。”县令把装着银子的钱袋交给衙役, 瞥一眼在地上喘着粗气的李庆生说,“等治好了就让他从哪来回哪去吧。” 宋煋拿了李庆生签字按印的休书放在怀里, 低头同李庆生说:“以后李家同宋家, 各自桥归桥路归路。” 李庆生呵呵喘气, 突然拉住宋煋的衣角:“瑾儿, 瑾儿……” 宋煋垂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沉默一会儿, 他轻声在李庆生耳边道:“李庆生,你若想沈氏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就别再惦念瑾儿,不然……” 李庆生闻言眸光一颤, 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眼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青年,记忆中对方温吞的模样逐渐淡去, 渐渐露出眼底的冷漠与嘲讽。 宋连平在威胁他! 宋连平竟然……威胁他! 李庆生浑身肉痛地颤抖起来, 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兔子被逼急了, 也是会咬人的! 他丝毫不怀疑宋煋话里的真实性, 他想到若是表妹肚子里怀有孩子的事被抖出去的后果, 瞬间头皮一麻, 双目通红,哑声说:“我、我不要瑾儿,不要瑾儿了。” 宋煋说:“那你说,瑾儿以后再不是你李家子孙。” 李庆生硬着头皮道:“李瑾……与我李家再无瓜葛。” 宋煋从地上站起来,扭头对县令道:“大人,我走了。” 县令挥挥袖子,手里把玩着一堆镣铐,不屑地瞥一眼李庆生,骂了句“懦夫”,便又让人将牢门关闭,只留李庆生一人浑身冰冷地躺在草蓆上,凄风冷雨。 沈忘早早等候在牢门外,见宋煋同县令一起走出来,他眉心一拧,五十面带容光的县令,沉声问向自己心心念念的青年:“休书拿到了?” 第131页 县令翻了个白眼,不等宋煋开口就插话道:“一纸休书而已,本大人出马就没有办不到的。” 宋煋冷淡地眉眼此时终于带上了点轻松,也跟着点头道:“很顺利,姐姐终于能摆脱李家人,而且瑾儿也与李家没关系了。” 沈忘笑笑:“那回家吧。” 宋煋说好。 大概是了了一桩心事,宋煋走在路上心情不错,沿街顺着给李三意买了些点心吃食,又给沈尧顺了一本书肆里新出的千字文注释。 沈忘就跟在他身边。 男人腰间别着剑,眉眼中尽是沉凝,不说话的时候,英俊潇洒的模样像极了大家族里出来的豪门公子,而非单单像个浪迹江湖的剑客。 宋煋突然就想到了这男人尊贵无比的另一重身份,再又看到路边年轻姑娘小姐依稀投向男人的目光,不由微微有些出神。 沈忘摸了摸腰间的佩剑,似有所感地偏头问他:“在想什么?” 过了闹市有一段颠簸不平的土路,路旁满是疯长的狗尾巴草跟冒出尖儿的几多牵牛花。 “我听沈尧说,你跟他是为了抓捕一个江湖上作恶多端的恶人才来到的四方镇。”宋煋声音平静,他提着点心的手像是累了,就换了一只提,一颠一颠带了点儿云淡风轻,“沈忘,等你们抓到人,是不是就要走了?” 沈忘脚步一顿,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是”的声音。 “你是行侠仗义的大侠。”宋煋笑笑,“这次也真是多亏你了。” 沈忘张张嘴,神色复杂地看向宋煋。 他帮青年原就是处于本心,至始至终,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青年对他的道谢。 身侧的五指紧紧攥成一个拳,沈忘闭了闭眼,回想起那晚的一场梦,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系统的提示突然在耳边响起,030的声音一下一下在宋煋脑海里回荡:“命运之子孤独值波动剧烈——31、40、49……” 宋煋听着系统报数,刚想询问发生了什么,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利刃破空的声音。 “小心!” 手里的糕点袋子“啪”的碎成一地,崭新的书卷落在泥泞的小水洼里,风一吹过,书页哗啦作响。 宋煋被沈忘用一股大力推到一土路一边,再抬头便惊骇地看到三个蒙着面孔的黑衣人将沈忘团团包围在中间。 “谁派你们来的?”沈忘眉目紧皱,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气势。 为首的黑衣人声音嘶哑,低低笑了声说:“谁派来的不重要,你只要知道爷爷们今日便是来取你狗命的!” 说完,三人便提剑而上。 宋煋眼角渗出一些汗水,刚刚被沈忘推开的时候手便被地上的沙砾磨破了皮,这时候看着更是一片血肉模糊。 不过他来不及管身上的疼痛,只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战斗。 沈忘武功高强,对上三人也不落下风,一柄惊鸿剑出,三个黑衣人身上就见了血。 三人见自己不敌于男人,对视一眼并不恋战,而是像空中抛出一团不知什么的药粉。 “撤!” 沈忘屏息阻拦,却便见三人中有一人往宋煋的方向提剑而去。 030惊呼:“煋煋,那个大坏蛋朝我们过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宋煋干燥的嘴角抿在一起,直直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黑衣人,淌血的手心悄然抓起一把黄土。 黑衣人的速度很快,沈忘抛出长剑的瞬间,他便来到了宋煋面前提剑欲刺,宋煋趁机朝黑衣人脸上扔出黄土,身行一歪,堪堪躲过黑衣人刺向他心脏的一剑。 “噗嗤——”一声,长剑入肉的声音响起。 宋煋痛苦地闷哼一声,捂着手臂从地上一个笨拙的翻滚闪开。 而黑衣人却就此悄声无息地倒下,背后还直直地插着一柄长剑。 四方镇上起了大风,尘土飞扬。 粘腻的血水顺着胳膊从手腕处汨汨流下,宋煋疼的几乎失去知觉,喉咙更是因为片刻的紧张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沈忘张张嘴,几乎是用了生平最大的自制力,才赶到宋煋身边,颤抖着手捂住他的手臂。 宋煋身上一阵冷一阵凉,黑衣人的剑上好像猝了毒。 “沈忘,我会死吗?”他堪堪找回声音,又因为疼痛而死死咬住嘴唇。 沈忘将宋煋搂在怀里,手指封住他几处穴道,哑声说:“别怕,相信我,没事的。” “不会有事的。” 头抵在宋煋的发顶,沈忘闭闭眼又睁开,四指一併将插在宋煋手臂上的长剑猛然拔出,随后又在宋煋的呼痛声里迅速垂下头,一口一口将伤口处乌黑的血液吸出来。 宋煋痛苦的呜咽出声,艰难地想要移开手臂:“沈忘,别……” 沈忘将他紧紧箍在怀里,面上看不出表情,只是语气轻哄:“小夫子忍一忍,毒吸出来就没事了。” 宋煋面色苍白地微微颤抖着身子:“沈忘,我有些冷……” 沈忘一口吐掉嘴里的血水,“我抱着你呢,很快就不冷了,乖。” 他们遇袭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偏僻之处,不过一会儿,路上便出现了一个挑担夫,额头上渗着汗水,慢悠悠地挑着自己的扁担往前走着。 第132页 烈日炎炎,挑担夫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将扁担往肩头又是一挑,浑浊的眸子探看这前方不远处的土路。 突然,一块黑色的布料出现在自己眼前。 挑担夫一愣,瞳孔猛然一缩,扁担猛然落地,脚步慌乱地倒退两步,面露惊恐道:“杀、杀人了——杀人了——” 离挑担夫不远处,沈忘红着双眼抬起头,他唇角挂着血渍,怀里抱着早已被痛昏过去的青年,宛若一尊杀人无数的煞神阎王。 挑担夫腿脚一软,跪趴下去。 他伏在地上许久不敢抬头,四周有风吹过,阴森森地。 半晌后,挑担夫扣在地上的手逐渐累僵,身体也变得麻木。 他试探般地抬起头,眼前却早没了人。 黑衣人剑上的毒并不致命,沈忘行走江湖多年,见过的毒药不知凡几,抱着昏迷过去的宋煋,他踏着轻功飞回自己的院子。 沈尧没在家,许是又去隔壁找那个小书童了。 沈忘一脚踢开自己的屋门,将宋煋放在榻上,熟练地从衣衫上撕下一块碎步将宋煋的伤口包扎好,又从宋煋腰间的佩囊的夹缝中取出一颗丹药来,餵进他的嘴里。 后背早被虚惊一场的冷汗濡湿,沈忘轻轻抚摸着宋煋苍白的面颊一会儿,又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去,心底的后怕久久不能平息。 沈尧从宋家串门儿回来的时候,沈忘早已从医馆买了药回来熬煮。 “大师兄?”沈尧惊诧地闻到药味后问,“你受伤了?是不是玉面郎君干的?!” 沈忘静静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端着药回到屋里。 宋煋是伴着030的嚎啕大哭声被伤口疼醒过来的。 030哭着打嗝:“呜呜呜呜,煋煋,你终于醒了,你别丢下030不管,030还想要跟你一起穿越做任务呢,030不想换宿主呜哇哇……” “别吵。” 额上冷汗津津,宋煋打量着有些熟悉的房屋摆件,感受到左臂钝钝的疼痛,确定自己不是又一次穿越。 030很伤心:“030真是最没有本事的系统。” 宋煋闭闭眼:“没错,你除了卖萌一无是处。” 030又气又委屈地快要说不上话来…… 原来在煋煋心里,自己的确真的很没用吗? 宋煋不知030的内心活动,只是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勉强在心底对系统说:“所以,系统你现在可以为我唱一首歌吗?卖萌也可以。” 030哭声一顿:“qaq。” 宋煋说:“继续。” 030又变出一个表情:“_(:3」∠)_” 宋煋说:“再来一个。” 030犹豫了一下说:“那、那煋煋我唱歌给你听…… 宋煋说好。 “小宝贝快快睡/梦中会有我相随/陪你笑陪你累/有我相依偎/小宝贝快快睡/你会梦到我几回/有我在梦最美/梦醒也安慰/花儿随流水/日头抱春归……” 030的声音不尖锐,甚至透着些软绵的调调,摇篮曲舒缓的乐音让宋煋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身上的疼痛因为注意力的转移似乎也不像之前那般难以忍受。 沈忘端着药进到屋里时,宋煋面色虽依然苍白,但眼神中的光彩却十分明亮。 “天哪,先生你怎么……” 沈尧原本屁颠颠跟在沈忘身后,进屋后一眼看到形容惨澹的宋煋,眼底一惊,连忙跑到床边,咬牙切齿道:“是谁刺伤的先生?我去找他报仇!” 沈忘面无表情地端着药,沉声道:“沈尧,你出去。” 沈尧不甘心地抬头问:“大师兄,到底是谁?” “出去。”沈忘重复一边。 沈尧欲言又止地看向沈忘,又担忧的望向床上的宋煋,最后一脸愤怒地跑出屋门。 屋内变得一片安静。 “我每次,都以为自己的真要死了。” 宋煋虚弱的声音率先打破寂静。 “你不会死。”沈忘瞳孔一缩,紧抿着嘴将药端到宋煋身边,避开青年受伤的双手与手臂,将人揽在怀里说,“把药喝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大概是病体虚弱,让宋煋难得陷入一些放松,他闻着沈忘手边苦黑的药,拧眉说:“苦。” “我给你带了糖。”沈忘低声哄道,“喝完就给你吃。” 宋煋苍白的脸上还是犹豫的拒绝,可伤口实在太疼了,他微微一牵动身体手臂跟手心就宛若被千根针扎。 “煋煋乖,喝药呀。”030也小心哄着,“喝完就不疼了。” 宋煋抿紧的嘴这才稍稍松开。 药里放了助眠的东西,宋煋喝完药又被餵下一块甜甜的糖块,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又睡了个过去,不过身体的疼痛还在,即使是在睡梦中,往日清淡的青年却也眉头紧皱着。 沈忘待在他身边很久没离开,只一下下耐心地将青年的眉心抚平。 “大师兄到底是谁?” 入夜,沈尧没忍住又找到沈忘问。 沈忘坐在床榻前,伸手用手指小心抹去宋煋眼角因为疼痛渗出的泪水,语气异常平静道:“是玉面郎君的人。” 第133页 “他好大的胆子!”沈尧不敢大声,只瞪大了眼睛。 沈忘说:“他这次派人来杀我,只怕是因为他对自己此次的易容身份已经有恃无恐,以为我们一定找不出他。” 沈尧冷笑一声:“玉面郎君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的,世上再精湛的易容术,也一定有他的破绽。” 沈忘沉默地看着床榻上的青年,将对方散碎的头发别到耳后。 沈尧看他这样,不忍道:“这次倒是连累了先生受罪……” 沈忘没说话,只是抱着惊鸿剑淡淡地闭上双目。 沈尧又在屋里呆了不久又离开,毕竟宋先生受伤的消息还没有告诉宋家人,他还得提前准备好安慰听到消息肯定会哭鼻子的李三意。 轻嘆一声,沈尧揉了揉发冷的鼻尖,向宋家走去。 不出意外地,李三意听到宋煋受伤的消息后,扑在宋煋床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哭了一场,并且以为是因为自己没用,才没能时刻待在先生身边保护好先生。 “我要习武!”李三意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尧,眼底还带着点儿泪花。 沈尧翻了个白眼说:“你别闹!” “我要习武!!!”李三意对着他大声喊。 沈尧捏住他细小的胳膊说:“不行,你骨架已经长结实了,而且筋脉也不怎么壮硕,别说习武,就算只是连些拳脚功夫也很难有所成。” 李三意紧绷着脸,执拗地看着他。 沈尧看着他颇为头疼,突然灵光一闪说:“先生身边有我跟师兄在,普通坏人是没办法伤到先生的,当然这次只是意外,但以后一定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所以你也不一定习武,可以从别的方向下手来保护先生?” 李三意抬头看他:“别的方向……是什么意思?” 沈尧得意一笑说:“当然是当官啦!而且还要当大官!你看这次那李家倒大霉,不就是县令大人发的话?李家人平时再怎么得意又怎么样,到了县令面前还不是要乖乖挨板子!” “当官……”李三意眼神渐渐明亮起来。 沈尧拍拍他的肩:“考科举,给先生考个状元郎回来,以后有你护着先生,谁还敢欺负他?” 李三意握拳,眼神坚定:“嗯!” 沈尧瞧着自己总算忽悠着这小子绝了习武的路,心底松下一口气。 江湖人的打杀残酷还是离普通平民百姓太过遥远,他又怎么忍心让眼前的少年去涉险? 沈忘远远听着两人的对话,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他今天特意在集市上同人买来一只鸡,又托邻居家的婶子熬了一锅鸡汤,煮了大半天才熬出那么一碗,赶着正热乎的时候好餵给青年吃。 宋煋半靠在榻上。 不知为何才过了区区两三日,他手臂上的伤口就特别快速地癒合了大半,这会儿已经没了刚受伤时的难过。 不过很快,030就给他解疑说:“是因为命运之子给你餵了一个很宝贝的东西呢!” 宋煋怔住说:“沈忘给我吃了什么?” 030说:“是皇室的保命丸,每个皇子生下来都能得一粒,保命丸若是随身携带,可以避百毒,服用也可解百毒,做续命良药,特别特比珍贵的!” 宋煋手指一颤,手心的伤口瘙痒并灼热着:“他……” 030说:“命运之子早就把保命丸交给煋煋了呢。” 宋煋愣然,突然不可思议地向自己腰间看去。 那个沈忘说着其实是给他防蚊虫的佩囊静静待在他的腰间,散发出一阵幽幽的清香。 “这是今日隔壁婶子熬得鸡汤。”沈忘端着热鸡汤进来,眼底带了些笑,“我闻着都想,待会儿小夫子可要把这些都喝了。” 宋煋呆呆地看向他:“沈忘……” 沈忘轻嗯一声,以为他是没什么胃口喝,不由就软了声音哄着他,“乖乖喝下去,伤就好的快了,你也不想看到你的小书童每日都为你哭一次鼻子吧。” “沈忘。”宋煋眼底复杂。 “今天到底怎么了?是伤口又疼了?”沈忘见宋煋表情不对,眼底的笑意渐渐消失,干脆将人揽到怀中,用额头抵着他的,试探温度,之后又放下心来。 “没有发热。” 宋煋微微张嘴,看着沈忘眼底的安心,指尖慢慢抓起腰间的佩囊说:“沈忘,这个东西,真的只是防蚊虫的香囊吗?” 第67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怎么不是?难不成你被蚊子咬了?”沈忘动作一顿, 若无其事地把宋煋还包着纱布的手掌重新放进被子里给他掖好被角。 “没有。”宋煋摇头, 顿了顿又说, “沈忘, 你别骗我。” 沈忘笑起来:“小夫子,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宋煋抿唇,偏头看他。 男人眼底带着笑意,一片认真。 宋煋没说话, 只是执拗地看着他。 沈忘笑意渐渐隐去, 轻声说:“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前阵子磕了头, 养了很长时间的伤。”宋煋挪动了一下坐的有些麻的屁股, 表情没多大变化地说, “可这次才过了三四天时间,我身上就好了这么多。” 第134页 “药是镇上大夫开的, 我喝了那么多回,认不错的。” 沈忘轻嘆一声:“味觉怎么这么好。” 宋煋不接他的话,只是拧眉思索了半天, 才不确定地开口说:“沈忘,你对我太好了,所以我只问你一次, 你是不是喜欢……” 沈忘呆了一下。 “我姐姐?” 沈忘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 你说我喜欢谁?” “你不是因为喜欢我姐姐,所以故意来讨好我的?”宋煋眉头微拧, 目光疑惑地看着他。 “不是!”沈忘几乎脱口而出, “我跟你姐姐一面都没见过, 怎么会喜欢她?明明我喜欢的是……” 宋煋说:“是谁?” 沈忘深呼吸口气,肩膀微蹋地凑近到宋煋面前,眸光定定说:“你真想知道我喜欢谁?” 宋煋微微睁大眼:“沈忘,你……” 话没说出口,原本干燥的唇上便贴上了一片潮湿的温热。 清淡的橘子香气从吐息间传递,宋煋脑海一片空白,只愣愣地想,橘子吃多了要上火。 沈忘亲的没什么技巧,就是单纯地贴着宋煋的唇,再过火点儿就是小心翼翼舔了一下青年干燥的嘴皮。 宋煋只感觉自己现在就跟上火一样,嗓子热脸也热,打心底儿就跟冒烟似的,浑身热气腾腾地不好受。 亲过了,沈忘堪堪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一拳,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僵硬与紧张。 “沈忘,你喜欢我?”宋煋抬起眼皮,手指尖无意识在被面上摩擦。 “喜欢。”沈忘喉咙一动,哑声道,“小夫子,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个姑娘,这时候我已经把你八抬大轿娶回家了。” 宋煋说:“我是男人,你娶不了我。” 沈忘手指抹过宋煋鼻尖渗出的汗:“我知道。” 宋煋说,“你知道什么?” 沈忘拧眉认真说:“咱俩生不出孩子。” 宋煋想了想,抿唇说,“那你可能要绝后。” 沈忘动作一顿,眼皮猛地颤抖起来,语气中满满地都是不敢置信:“……小夫子,你说什么?” 宋煋重复说:“你可能要绝后。” “……你,答应我了?”沈忘颤着声音,紧张与满脸的忐忑几乎是一览无遗,“小夫子,你只说我,可若跟我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宋家的香火怎么办?” 宋煋背后出了汗,难受地推了下男人,慢吞吞说:“我家还有瑾儿。” “姐姐以后还要嫁人,新许的人家便是再好,对待不是亲生骨肉的孩子也不会太过重视。我想过了,等姐姐从庙里回来,我就把瑾儿过到我的名下……孩子流着我宋家一半的血液,怎么就不算是我宋家的香火了?” 沈忘愣愣地呆了一会儿,哑声说:“你……什么时候想到的?” 宋煋没说话,只是看着沈忘。 沈忘也看着宋煋,眼底情绪莫名:“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宋煋抿唇,只是答非所问说:“沈忘,我不喜欢不确定的东西,有些事你不说,我就什么也不知道。” 沈忘慢慢抱紧怀里的人,低声道:“对不起……”是他犹豫太多。 宋煋下巴搭在沈忘的肩膀上,歪着脑袋在他颈侧轻蹭。 “所以,煋煋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命运之子对你有非分之想的啊!”被猝然关到小黑屋不过几秒钟又被放出来的030被他家宿主从头到尾的表现给惊得下巴都掉了,等命运之子脸上扬着傻乎乎的笑,手里端着凉掉的鸡汤出了屋,他才激动地问了来。 宋煋煋同学在上个世界之前不是根本没有谈过朋友的吗?他的宿主明明是朵纯洁的压根不知道爱情是何物的傻白甜才对的啊! “系统,我不是傻子。” 宋煋半靠在床榻上,目光平静地看向窗外盛开着石榴花的石榴树。 苍翠挺立的根茎之上,火红的花朵绽放在烈日之下,是宛如从火焰中生出的花团锦簇。 一如男人眼底藏不住的情,宋煋心底慢悠悠地想,嘴角微弯。 有时候,伤口好得太快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几天后,宋煋第三次不自在地动动,想把手伸出来,又被沈忘按住。 “伤口还没好全,别拿这只胳膊乱动。” 宋煋拧眉说,“可我热,热得都出汗了。” “我给你扇扇风就不热了。”沈忘守在他身边,拿起旁边的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拿在手里扇,“我听四方镇南边儿有家卖冰盆的,晚点我去看看。” 宋煋说,“那家冰盆很贵,不值当。” 沈忘笑了笑,没说话。 宋煋瞥他一眼,没一会儿又不安分地乱动:“沈忘,我伤口好痒。” “那我给你按按?别自己抓。” 扔了扇子又执起青年带伤的双手,沈忘跟捧着宝贝似地给他揉。 揉了小一会儿,宋煋困得几乎要眯起眼睛,沈忘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抬起身弯腰凑近他。 男人的气息喷薄而来。 宋煋自然而然地微微把嘴张开,迷迷糊糊说:“沈忘,你又吃橘子了?凑我这么近做什么。” 第135页 沈忘亲亲他的下巴又亲亲唇角,轻笑出声。 他带着长年练剑而指腹磨出粗茧的手摸进被褥里,探进青年薄衫下的腰背。 “沈忘,你摸的我不止伤口痒,身上也开始痒了。”宋煋睁开眼,语气不太开心地说。 “小没良心的。”沈忘把手伸出来,捏了捏他的耳垂,好笑道,“你不是说自己热?我怕你背上也出了汗,待会儿又要难受,才替你擦擦,你这还怪上我了?” 宋煋拧眉瞅着他,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日子就在养伤的时间里慢慢悠悠地继续往前走,等到宋煋胳膊跟手掌完全好全的那一天,沉迷佛法无法自拔的崔氏二人又给宋煋寄来了一封信。 原来山上庙里有高僧要开坛讲座,崔氏觉得这是少有的机会,便希望儿子也同去沐浴一下佛法,若是有幸能得高僧一二指点那就更好不过。 宋煋想着宋连玉与李庆生二人之间的事情已经了结,正好也要上山一趟将崔氏母女接回,于是便回信一封,表示自己会去找她们。 “等到了那日,我同你一起去。” 宋煋刚写完信,沈忘便大汗淋漓地走进屋。 他刚在郊外与沈尧切磋过剑术,浑身都湿透了,手里却抱着几个橘子。 “我进山的时候摘的。”抹了把脸上的汗,沈忘掏出那个最鲜艷也最好看的橘子,剥了皮又把白丝去了,掰出一瓣递到宋煋唇边说,“尝尝看?” 宋煋张开嘴,咬了几口将橘肉慢慢咽下去。 沈忘问他:“甜不甜?” 宋煋说:“甜。” “那我把这些放在这儿,你先吃这个剥好的,我先进屋换个衣裳,剩下几个我回来再剥给你。”沈忘捏捏快要能拧出水的衣裳,没让宋煋靠近自己。 他知道自己身上不好闻。 看着男人匆匆往屋里去,宋煋目光定定落在零散摆在桌角的几枚橘子上。 “好难吃好难吃。”030哭唧唧地控诉出声没忍住冒出来,“又酸又涩一点甜甜的味道没有,宋煋煋你竟然还昧着良心说甜!” 宋煋又拿起那枚没吃完的橘子,在030惊恐的颤声中平静地跟它达成一个单方确认的交易。 “一枚橘子换东街的一种点心,明天买给你。” 030看着桌上整整七枚橘子:“……”我可以说不吗,恋爱中的人好可怕qaq。 第68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隔一日, 四方镇的东边, 熙熙攘攘的东街一角瀰漫着炝锅面、馄饨汤、肉包子的香味儿, 卖木制首饰的商人,挑担的杂货郎,还有扛着草扎沿街叫卖零嘴儿的小贩, 各家都热火朝天地忙活着各家的买卖, 脸上的汗也来不及擦, 只扬着笑脸跟面前人斤斤计较着一两铜板的生意。 木制首饰摊位前, 容貌年轻秀丽的女子正仔细挑选首饰, 她的目光从那些做工简单的木簪上一一掠过, 最后停顿在一支钗头点了硃砂的木钗上,眼底划过一丝惊喜,开心地拿在手里朝身边人比划,脸上蔓着羞意:“松亭, 你看这支木钗好不好看?” “好看。”孔思柏笑着说,又从摊位上拿起一个雕琢精美的木镯, 轻轻拉过年轻女子的皓腕, 温柔给她戴上,“不过我觉得这个镯子更配你。” “可这个镯子太贵了。”女子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恋恋不捨地摘下木镯。 孔思柏笑着摇头:“你戴着好看的东西,花多少钱都不算贵。”又朝老闆说,“这支木钗跟镯子一併包起来。” “好嘞, 一共二十五个铜板。”首饰摊老闆把东西放在个木盒里, 笑眯眯地同孔思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秀丽女子还想拦一拦, 却听旁边传来道温文清雅的男声:“松亭兄?” 孔思柏抬头,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偏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拔高了声嗓道:“秦三儿?你这是从京都回来了?” 被称作秦三的男子一身打扮不俗,但身上却有些风尘僕僕,清秀的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多日路途奔波的劳碌。 “祖父六十大寿便在近日,正好京都的生意也都快告一段落,不用我时刻盯着,便就回来看看。” 秦敬走近,目光粗略从站在孔思柏身边的年轻女子身上扫过,轻笑一声问,“这位可是嫂夫人?” 清秀女子脸颊一红,微微扬头看向孔思柏。 孔思柏也没女人家的羞怯,只大大方方看着自己身边的姑娘傻笑一声说:“秋儿现在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我娘托人看了日子,还得再等上两三月。” 秦敬笑着点头:“那就提前跟松亭兄道一声恭喜了。” “嗨。”孔思柏难得红脸,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发说,“说起来,秦三儿你这几年在京都就没找个体己人?” “便是整日的生意就忙的我天昏地暗。”秦敬笑着摇摇头,似是不经意地问:“说起来,文锦如今过的如何?可曾娶妻了?” “你可别说他了。”孔思柏眉头不经意一皱,“年前听说崔氏有张罗媒婆给他说几家姑娘,结果都被他拒了。到了今年也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人一劲儿的倒霉,前头摔了脑袋在家养了近一个月才好,可后面好了又没几天,他家书童就说人又病倒了,只镇日在家躺着,那药味儿连站在他家隔壁都能闻见。 第136页 秦敬脸上的笑隐了下去。 “现在外头传的不大好听,说是文锦读书读坏了身子,现在就是个病唠。”孔思柏嘆口气说,“好人家的姑娘都避讳这个,怕好好养大的闺女嫁到宋家守活寡。” “怎么好好地就磕了头?”秦敬眉头紧锁,“可是宋家发生了什么事。” 孔思柏想着秋儿还陪在自己身边,左右看了看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处茶水铺子,便开口说:“宋家的事一时有些说来话长,你这会儿也是刚赶回四方镇,腿脚累,不如咱们去那边茶水铺子里喝杯茶慢慢说。” 秦敬看一眼四周人来人往,索性点头:“也好。” “所以,公子您是想要把我们店里的点心一样一份打包带走对吗?”点心铺子里的伙计脸上露着得体的笑,看面前表情清淡的青年点头,立刻手脚利索的开始称斤装到油纸包里,“您可以在店里小坐一会儿,点心很快帮您称好。” “先生,您买这么多点心做什么?吃不吃得完呀。”李三意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坐在凳子上蹬着腿,眼睛盯着街上,看看天瞧瞧地。 宋煋喝了口茶,慢慢说:“三意,回头这些点心你分出一些,送到邻居婶子家,最近几天辛苦人家。” 李三意想到前几天吃喝都是费得邻居婶子的手艺,乖巧地点头:“好。” 点心铺里的伙计手把麻熘,不过盏茶的功夫就把十几包点心全包好了。 付了银子,宋煋跟李三意各提着几分往门外走。 李三意人小活泼,步子急躁地先出了点心铺,东街上这个时辰净是人,他在路上左右一看,突然“哎”了一声,回头指着一边儿说:“先生,你瞧那是不是孔先生?” 宋煋顺着李三意手指的方向看去,“好像是。” “孔先生身边的姐姐我认识!”李三意跟在宋煋身边,悄咪咪道,“先生你前阵子养伤不清楚,那个姐姐这几天都有去私塾给孔先生送饭!三胖说了,她是孔先生没过门的媳妇!” 宋煋笑笑,目光在李三意口中的女子身上停留不久,便定定地看向了走在孔思柏右手侧的青年男子。 秦敬? 从原身的记忆中搜索了没一会儿,宋煋眉梢就浅浅地挑起,心道这人不是两年前便去了京都做生意,怎么现在又突然回来了? “秦敬,四方镇大户秦家长房嫡三子,秦老爷最宠爱的小孙儿。”030的声音也同时在宋煋脑海响起,“与宋连平相识于私塾,是青梅竹马的好友,三年前秦敬与宋连平发生争执大吵一架后离开四方镇前往京都,三年内两人没有任何书信联繫。” 宋煋脚步一顿,又朝秦敬的方向看去,不过东街人多,不过是转眼的时间,孔思柏一行人就不见了身影。 摇摇头,宋煋颠颠手里的点心,不再把这人放在心上,与李三意慢慢踱着步子往回走。 从夏天过渡到秋天,日头很明显一日比一日变得更短。 身上伤好后,宋煋就又回了宋家的院子。 吃晚饭的时候,沈忘跟沈尧两兄弟还没从外面回来,李三意弄好饭菜,就听到沿街的几只野狗在一个劲儿的犬吠。 估计是吵到了人,很快就有人骂骂咧咧拿着棍棒驱赶野狗。 野狗呜咽两声,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天一黑,路上的野狗野猫就总是叫个不停。”李三意嘴里嘟囔着,“县衙也贴了告示,说是这段时间夜里不太平,让大家最好都在晚上不要出门。” “先生你说,是不是咱们镇上招贼了啊。” 宋煋心里转着念头,估摸着这事儿可能跟沈忘要抓的那个江湖恶人有些关系,于是叮嘱李三意道:“不管是不是招贼,这阵子都小心些罢。” 李三意点头听从。 再晚一点,沈忘从墙头翻进宋家院子,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临时换过,又仔细在院子里闻了闻没有与人打斗留下的血腥气后,才推门进了主屋,一把抱住屋里站着的人。 “抓住你要抓的人了?”宋煋听着耳后沉稳的呼吸声,慢吞吞的放下手里拿的一本话本,“沈忘,你少用些力,我被你抱的喘不过气。” 沈忘没松手,只是力道小了些,头埋在宋煋颈间说:“玉面郎君太过狡猾不肯用自己的真身冒头,我今晚只顺着能找到的线索抓到了他的两个手下,不过还没问出结果那两人便咬舌自尽了。” 宋煋问:“你说的这个玉面郎君,到底想在四方镇上找什么东西?” “还不清楚。”沈忘呼出一口气,松开手,指尖疲惫地揉揉额角,“不过能肯定那个东西对玉面郎君来说非常重要。” 宋煋说:“不要着急。” 沈忘抬眸看他,嘴角弯起一抹笑。 拉住青年的手,沈忘轻轻凑过头去,顺着青年光滑的下颚缓慢又温柔的亲到唇畔,双手也同时寻找着被青年侧放在衣衫两侧无意识微微弯曲着的修长十指,然后找到合适的缝隙将手指一一塞进去。 四只手掌紧紧贴合,两人的指节根根泛起突起。 烛火煌煌,衣物摩擦的声音在屋内响动片刻后又停下,宋煋微微红着脸摇头:“不行了。” 第137页 沈忘拂去他额头上冒出的细汗,又将他凌乱的前襟整理好,声音低哑:“再亲一次?” “不亲了。”宋煋挣开他的手,“明天还要去私塾一趟。” 沈忘遗憾地嘆了口气,摸摸青年淡淡的眉眼,随后偏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等再过一会儿,我带你去趟李家。” 宋煋疑惑地抬头,“去李家干什么?” 沈忘唇角微挑,眸光闪动,“带你看场好戏。” 夜幕低垂,屋檐下巨大的柳枝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呼呼地风声像是怨妇的悲鸣。 李庆生喝的醉醺醺地从街上摇摇晃晃地走回家,李家大门被他用巨大的力气拍打,看门的奴僕看到是自家大少爷连拦也不敢拦,只看着熏醉的男人嘴里嘟囔着醉话往后院走去。 “你身上的伤还没养好,整天在外头乱跑什么?就不能学学你弟弟让娘省点儿心?”李兆氏抹着眼泪站在后院前头,模样比之前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原先半黑半白的头发变得花白,眼睛也如一滩黄泥,浑浊地看向李庆生,无比失望道,“你又出去喝酒了!” 李庆生被当了路,怔怔地在原地看了李兆氏两秒,脸上露出个跟哭似的表情,大着舌头开口说:“娘,儿子苦啊,你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怎么说儿子的吗?他们说,儿子就是个窝囊废,是个抛弃妻子的懦夫!” 李兆氏面色一变道:“是谁?谁敢说我儿?” “他们都在说……他们都在说……”李庆生捂住脑袋,痛苦地蹲在地上哭,“是我对不起连玉,对不起瑾儿……不,不,我要把她们找回来,宋连玉是我李庆生的媳妇,李瑾是我儿子,对,李瑾是我儿子……” “你给我住口,不许提宋家的贱蹄子跟贱种!”李兆氏听到李庆生的话,气得倒仰一口气,低头恨声问他:“儿啊,你说是不是宋家人又来找你了?是不是宋连玉那个贱人又回来找你了?” 李庆生被李兆氏问的有些迷茫,脸上的扭曲还没消退,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眼底突然爆发出一阵精光,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就朝着后院屋里跑过去,嘴里还喃喃自语道:“对了,我还有丛儿,我还有丛儿在!丛儿,丛儿你在哪,相公只有你一个了……” 贴着“囍”字的木门被他大力推开,屋里黯淡一片,冰冷地没有一丝人气。 李庆生在屋里转了一圈,把床头柜底乱翻一气也没见到一根沈丛儿的头发丝。 迷茫的脸上渐渐升起一种诡异的暴戾,李庆生红了眼,在屋里团团转地大吼出声:“丛儿,我的丛儿呢?” 因为担忧而赶过来的李兆氏此时也是气到不行,站在门外厉声问身边的小丫鬟:“你们大少奶奶这么晚不好好待在屋里等大少爷是去哪儿了?快叫回来!” 小丫鬟煞白了脸,又见在屋里耍酒疯的大少爷,吓得快要哭出来:“老夫人,奴婢,女婢不知道大少奶奶去哪里了,大少奶奶自打进了门后就一直不让奴婢们晚上在身边伺候。” 李兆氏面色一黑,攥着拐杖的手青筋暴跳:“不知道人在哪里就去找!” 小丫鬟不敢看李兆氏的脸,抹着脸上的泪瑟瑟发抖地从院子里跑出去。 李庆生还在屋里发着疯,李家院里的奴僕们都闻声赶过来,李兆氏找人把他拦下了,刚进李家门不久的沈丛儿这才匆匆忙忙地进到院子里。 “娘,相公他这是怎么了?”沈丛儿脸上闪过些不易察觉的惊慌,借着夜黑众人看不太清出人,将手中的帕子塞进袖口。 “半夜不在房里待着,你又去哪儿了?”李兆氏目光扫过沈丛儿身上,目光凌厉。 沈丛儿苦笑一声道:“儿媳晚上贪凉多吃了几片梨肉,之后胃部就一直不是很舒服,于是就在恭房多呆了一会儿。” 李兆氏眉头狠狠皱在一起看向她的小腹:“你如今还怀着生哥儿的骨肉,怎能如此荒唐行事!” 沈丛儿堪堪抿出一个慌张的表情说:“儿媳知错,下次不敢了。” 李兆氏心疼她毕竟还是自己的亲表侄女,于是冷声道:“行了,还不快点去看看你相公如今怎样了?” 沈丛儿面色微微僵硬了一下,朝李兆氏伏了伏身,转身进到一片黑漆漆的屋里。 李庆生体格壮硕,三个小厮才将他硬生生压在了椅子上。 “丛儿,丛儿呢?”李庆生挣扎着大喊。 沈丛儿面带复杂地看向男人,走过让小厮让开,用袖口轻轻擦拭过李庆生的额头,轻声道:“相公,丛儿在这,你找丛儿是要做什么?” 李庆生微微睁开眼,迷迷糊糊看到眼前沈丛儿的脸,扭曲的脸上露出笑来,一张熏臭的大嘴就要往沈丛儿脸上凑。 沈丛儿眼底瞬间露出惊慌的神色,手臂用力推拒着男人的靠近。 可惜她一个女人的力气又哪里有壮硕的男人力道大,只能被死死箍紧在怀里,感受着男人一双粗糙的大手在她胸前背后使劲儿地揉,嘴巴也囫囵地亲在她脸上。 屋里的小厮见状十分识相地关上屋门走了出去。 “不,不行……相公,我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现在不行的。” 第138页 开始沈丛儿还想哄着男人放开自己,可逐渐地,男人的动作越来越向下,就要撩起她的裙摆的时候,沈丛儿终于再也忍受不了了。 她眼底泛着噁心与惊恐,眼里泪花都要调出来,指尖狠狠掐进男人的皮肤,死命挣扎道,“李庆生,李庆生你放开我,放开我啊!” 李庆生被酒精控制了脑袋,还晕着,被怀里人挣扎的久了,他还真一个脚步不稳不,直挺挺地朝后倒了下去。 沈丛儿挣脱束缚,就想要往屋外走。 李庆生还躺在地上喊她的名字。 沈丛儿想着自己当下的处境,强忍着自己对男人的厌恶,对躺在地上的李庆生说:“相公,你喝醉了,我让人去给你准备醒酒茶。” 说罢,她便朝门外大喊一声:“来人,快去给大少爷煮碗醒酒茶来。” 李兆氏本就担忧大儿子尚未离开,不想听到屋里沈丛儿的声音传出来,她的眉头便死死皱在了一起。 “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屋睡。” 忽然,李庆年虚弱的声音从李兆氏身边传来。 李兆氏往身后一看,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年儿,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过来添什么乱!” 李庆年的眸光低垂,轻咳一声道,“家里闹得这么乱,不过来看一眼我放心不下。” “你哥就是喝多了耍酒疯罢了,他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李兆氏跺了跺拐杖,声音幽怨道,“这次是咱们家被那宋家欺负惨了,你哥心里难受,更害你一起遭了罪,真是委屈我儿了。” “只是些皮肉伤,孩儿没事。”李庆年握上李兆氏的手,“娘才要保重身体。” 李兆氏眼睛又红了些。 李庆年看她一眼,低声道:“娘亲莫要伤心,等孩儿养好了伤,就去秦家找一趟秦二老爷,您知道的,在这四方镇上,秦家的话总要比县令还管用些。” “您放心,没人能欺负得了咱们家。” 李兆氏眼皮一抖,抬眼看向自己的二儿子。 只见李庆年微微一笑,苍白的脸上满是成竹在胸。 两人说着的话的功夫,丫头跟小厮早都被沈丛儿叫到了屋里。 点上烛火,小厮们收拾着被李庆生弄乱的屋子,待丫鬟在里间帮沈丛儿整理好被扯乱的衣裳,才又走回到院子里。 眸光在李庆年的脸上快速划过,沈丛儿微微垂下眸子,指尖微颤。 “娘亲,二弟。” 李庆年面色自然地点点头:“大嫂。” 李兆氏眼皮撩起,浑浊的双眼在二人在来回不经意地看过几眼,不咸不淡地开口:“不在屋里照顾生哥儿,又出来做什么?” “后厨的醒酒汤应该快好了,我去给相公端来。” 沈丛儿双腿轻曲,就要从李兆氏面前经过,不想袖口一甩,一条锦帕轻盈地在空气里打了个飘儿,很快落在地上。 李兆氏双眸一厉,直觉地看向地上的锦帕。 沈丛儿兀自向前走还未发觉,旁边的李庆年却已脸色大变—— 第69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嫂子, 你帕子掉了。” 李庆年咳嗽两下, 声音虚弱地出声。 李兆氏脸色难看地低头看着落在脚边锦帕,她上了年纪不止是腿脚不好用,腰弯不下,只能狠狠敲着拐杖说,“年儿, 你把地上的帕子捡起来。” 院中是僵硬的死寂。 沈丛儿苍白着脸停下脚步, 一双美眸慌乱地望向地上的帕子, 又抱着些祈求地抬眼去看李庆年。 李庆年在李兆氏看不到的身侧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弯腰将帕子捡起来, 语气轻松道:“嫂子方才走路太急, 连帕子掉了都不知道。” 沈丛儿的心猛地跌落又提起,指尖在手心掐出一圈紫红又放开, 垂眸上前就要拿回手帕:“二弟说的是, 是我太着急。” “慢着。” 眼看手帕就要回到沈丛儿手里, 李兆氏漫不经心道:“你这帕子我瞧着眼生,好像料子还是家里刚从京都运来不久的新料吧,店里都还没上货,怎么就先到了你的手上?” 也不怪李兆氏眼尖, 她做了大半辈子的绣娘, 后来嫁到李家又是开绸缎铺子, 对布料的了解, 就算是如今当家的李庆年也不敢在人面前说比自个儿亲娘懂得多。 沈丛儿浑身僵硬, 不安地偷偷看向李庆年, 末了抿唇勉强笑着说:“娘说什么呢,丛儿平日吃穿用度都是家里丫鬟小厮一应准备好的,这帕子是什么料子,丛儿也不怎么懂,只是丫鬟拿来给丛儿掌眼的时候丛儿瞧着不错,就留下贴身用了……” 李兆氏听着沈丛儿的解释,紧皱的眉头微微一松,又看向李庆年。 李庆年这时扶上李兆氏的手臂,语气轻柔道:“娘,这也怪我之前没跟您说,这帕子的料子的确是今年从京里运来的新料,不过里面有一缎布匹早就在大哥成亲的之时做了嫂子的添妆,便是眼下这帕子的用料了。” 李兆氏闻言,眼底的怀疑才稍稍落了下去。 李庆年将帕子还给沈丛儿,轻笑着同她说:“嫂子,这帕子毕竟是贴身之物,以后还要仔细收好才是。” 沈丛儿指尖触到李庆年的手背,接过帕子又放回怀中,朝李庆年轻轻伏身。 第139页 “既然如此,那这次算是为娘错怪了丛儿。”李兆氏眯眼看着两人的动作,面色稍霁,“行了,今天天色已晚,厨房那边醒酒汤还是让丫鬟去拿来给生哥儿喝下,丛儿你身上还怀着孩子,便早早去西厢房休息罢,生哥儿前面不用你伺候了。” 沈丛儿点头:“丛儿听娘的。” 李兆氏又对李庆年说:“你身上伤还没好,也赶紧些回去躺着。” 李庆年笑笑:“孩儿先扶娘亲回屋。” 李家后院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三两往来的丫头小厮还在收拾着被李庆生弄得一团糟乱的屋子。 “怎么样?”沈忘笑着问身边的青年。 宋煋说:“是不是你故意找人在李庆生面前说的那些话?” 沈忘身子往瓦片上一仰,轻笑一声说,“我找了什么人?又说什么话?宋小夫子,你可别污衊我。” 宋煋说:“你不承认就算了。” 当初李庆生在休书上按指印的事是在县府后面的大牢里完成的,知晓宋连玉与李庆生合离的人绝不超过五数,甚至就连宋连玉本人都还在山上庙里专心礼佛,毫不知情。 那李庆生说全四方镇的人都在嘲笑他没了媳妇又跟亲子断绝父子关系的话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再说就算这事被人传了出去,全四方镇的人都把这事儿知道了,也不可能有哪个傻子会主动凑到李庆生面前嘲笑他。 就凭李家还在四方镇上开着最大的绸缎铺拥有一定权势,就凭李庆生是李家当家李庆年的亲哥。 宋煋坐在屋顶上看着头顶上的月光,又大又圆仿佛伸手就能够到。 他忽然就想伸手去摸摸看,是不是想像中的冰冰凉。 “小夫子,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幼稚?”沈忘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坐起来,从后抱住宋煋的腰,亲亲他的耳侧,又亲亲他的发鬓,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好吧,找人故意在李庆生身边说那些话的确是我,不过你放心,那些人都是些走江湖的老手,不是四方镇上的百姓,声音也是趁李庆生喝酒的时候给他密音入耳的……” 宋煋沉默一会儿,抿唇道,“沈忘,你其实不用这样,能够合离我想姐姐已经不想再跟李家人有其它纠缠了……” 沈忘笑笑,搂着他的身子调整了一下两人的姿势,手心摸上他的后脑勺,低声问,“这里还疼不疼?” 宋煋愣怔住,双眼看着沈忘。 沈忘眸光黑沉,用带着老茧的指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发顶,压低声嗓道:“我经常在想,当初李庆生是怎么把你推倒的?用的左手还是右手?你脑袋磕在石头上,又流了多少血?他们说你在床上躺了那么久……我的小夫子,你又要有多疼?” 宋煋微微颤着手回抱住他:“沈忘,我已经没事了。” 沈忘把他整个人都抱进怀里,猛地深吸一口气,咬牙说:“我一想到那时候我还没有来到你身边,没能把你保护好,就恨不能让李庆生如今也重新受一次你糟过的罪。” “沈忘,沈忘……”宋煋除了叫着他的名字,再说不出其它话来。 沈忘低头亲亲他的眉眼,将心底时常升起的后怕死死压回去,抱紧怀里的青年说:“我很自私,活在世上这么多年也只喜欢上你这么一个。小夫子,你是我不易求来的珍宝,所以……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总要一分一分替你讨回来。” 宋煋心脏猛地一跳,只觉得有什么藏在记忆里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夜里的风吹得越来越凉,可人的怀抱却温暖地让人发烫。 李家后院已经彻底安静下来,沈忘目光沉沉地看了李庆生的屋子一眼,握紧宋煋的手道,“今晚的戏看完了,我们回家?” 宋煋说好。 沈忘将身上的外衫披在他身上,面不改色地将脸色微红的小夫子屁股托起稳稳背在身上后,便用轻功踏着房瓦寂静无声地前行。 “等一下。”还未离开李家大门,宋煋拽一下沈忘肩头的衣服,让他停下脚步。 “你看那是不是沈丛儿?” 沈忘皱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本应该在屋里睡去的沈丛儿提着裙摆走在一条漆黑的小路上,她似乎很害怕被人发现,脚步迈得极为轻巧,在拐进李家前院的假山石后便停了下来。 宋煋小声问:“她……这是要做什么?” 沈忘托着宋煋的屁股,不忘伸手捏捏,等听到身后人面红耳赤的呼吸声后才漫不经心地瞥一眼假山石后的角落,似笑非笑道:“小夫子,你有没有听别人说过,夜半三更是私会情郎最的好时辰?” 宋煋抿抿唇说:“沈忘,你有没有听别人说过,真正的江湖大侠从不占别人便宜?你不要跟我耍流氓。” 沈忘轻笑,微微侧过脸跟宋煋趴在他肩头的脸颊互相碰碰,“别的江湖大侠我不知道,可我沈忘只对自己媳妇儿耍流氓。” 宋煋看他一眼,伸手去捏他的脸,“脸皮真厚。” 沈忘眼带笑意没有说话。 “年哥!” 后花园假山石后,沈丛儿看着黑夜下熟悉的高大身影,眼角含泪地扑进来人的怀中,抬头埋怨道:“年哥你怎么才来?” 第140页 “小心咱们肚子里的孩子。”凑近了,男人的面目终于清晰可见起来,李庆年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把沈丛儿搂在怀里说,“今晚吓坏了吧?” 沈丛儿闻言眼角微红,却还是摇了摇头:“我没事。” “还说没事,眼睛都红了。”李庆年指尖轻轻擦过沈丛儿的眼角,轻嘆一声说,“丛儿,是我没用,对不起你。” 沈丛儿使劲摇头:“年哥,丛儿从没有怪过你。” 李庆年语气苦涩:“我听从了娘亲的话,把你让给大哥了,你不真怨我?” 沈丛儿嘴角带着一丝苦笑,双手抚上李庆年的脸,轻声道:“年哥,丛儿不过是一介孤女,若是没有娘亲收留,丛儿只怕早不知被人糟蹋成什么样子了,我知晓娘亲对你抱有多大的期盼,多希望你能将李家门楣发扬光大,所以被娘亲指给你哥哥,丛儿并无多少怨言……便是有怨,丛儿也只是怨为何自己早早丢了心,心里只想这能与年哥日日待在一处。” 李庆年心头微动,看着眼前那张俏丽的脸蛋,俯下身去。 沈丛儿颤抖着身子自然接受着男人对自己的热情,眼角却流下无声的泪。 屋顶上,宋煋微微睁大眼睛。 沈忘伸手虚虚捂住他的眼:“别看,那个女人丑死了……。” 宋煋:“……” 沈忘见他看不见了,又说:“男的也很丑。” 末了自己还肯定的点点头。 沈丛儿还怀着胎,两人又顾忌着是在李家前院,怕将人引来,事情到底没办到最后。 一边给怀里的女人缓缓捋顺着汗湿的发鬓,李庆年带着纾解后的饕足,一边漫不经心问:“丛儿,我给你的帕子呢?” 沈丛儿犹豫了一下说:“帕子……我出门前我压在枕头底下了。” 李庆年面色微微一沉:“我不是让你带过来吗?” 沈丛儿垂眸道:“今晚娘亲就差些因为那张帕子发现我们了,虽说娘亲不认识帕子上你写给我东西,可我还是害怕……” 李庆年听到这里,沉默一下,语气微缓,轻哄道:“乖,丛儿不怕……只是后日我们再在这里相见的时候,你记住一定要将帕子带来。” 见李庆年对那帕子颇为执着,沈丛儿心底虽有疑惑却还是柔声点头:“年哥,我下次一定记得拿来。” 李庆年轻嘆一声,心底一软:“丛儿,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 沈丛儿说:“我不苦,年哥,真的。” 她偎依在李庆年的怀抱中,颤声道:“我想过了,现在我怀着孩子,你哥他碰不得我,等再过几月,我、我便做主给他纳几个小的进咱们家,相必娘亲为了家里开枝散叶,必定不会阻挠,到时候你哥有了新人,肯定就再也顾不得我了……” 李庆年听着她的叙述,眼底闪过些惊讶说:“我的丛儿真是个聪慧的女子。”说罢,他摸上沈丛儿的小腹,唇角微弯,“丛儿你放心,我也想过了,等你怀中孩子下生,我便将他接到身边亲自教导,视若‘亲自’……”说着他双眸微眯,眼中闪过一丝光彩,低声喃喃道,“我们都不要着急,这辈子还长,总有一天,这孩子定能亲口喊我声爹爹的。” 沈丛儿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男人。 李庆年不让她看自己的脸,只将人抱在怀里轻哄:“丛儿别怕……” “妈耶,好一出大戏呀!”030在脑海里模拟出嗑瓜子的声音在宋煋脑海内响起,“这个李庆年好牛批的,所以他不仅给他大哥戴了绿帽,现在更是想将熬死亲娘后,直接把他大哥做掉,再把大嫂娶进门吗?” 宋煋眼底也满是惊诧。 倒是沈忘皱眉沉思,目光更多落在沈丛儿身上。 假山石后的两人分开后,沈忘将宋煋背回家,嘱咐他说:“我发现一些线索,要再李家看看,你先休息,不要管我。” 宋煋拧眉说:“是跟李庆年跟沈丛儿有关吗?” 沈忘没瞒着他,直接点点头。 宋煋说:“那你小心点。” 沈忘亲亲他,转身出屋,几个错身后身影便消失在黑夜里。 李家后院,匆匆回到屋里的沈丛儿怔怔地坐在床头上发了会儿呆,摸索出枕头下的锦帕展开来看,细细望着由男人亲手给他写下的诗词,嘴里轻轻念着上头的句子,眼泪再次顺着眼角划了下去。 她怨吗?她怨。 只怨自己看错了人,痴情错付,一步错、步步错。 她怨啊,可又她不能怨。 想活着,就不能怨。 又摸了摸肚腹下的小生命,沈丛儿眼泪哭干,终于不敌身体上的疲惫沉沉昏睡过去。 沈忘冷眼在屋外看了良久,确定女人真的睡过去后走到她的床榻前,点了女人的睡穴,将她叠在枕头下的手帕拿出来仔细看。 帕子用的布料虽好,可在沈忘眼里却并不多值钱。 他翻过帕子,目光落在右下角被人提笔写上的一首楷书情诗上。 心中将诗句默默几下,锦帕上再没有其它发现,沈忘便将其放回原地,在黑夜的掩映下身姿矫健地离开了李家院子。 第141页 一日之计在于晨。 李三意搬了板凳坐在院子里读书,沈尧就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比划着名剑法。 一套剑法耍完,尘土飞扬。 沈尧收起剑,对自己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多久,李三意也将昨日在私塾里学的内容温习了一遍。 走到石凳旁,沈尧替李三意背起书篓,大声道:“李三意,咱们该走了,你别老磨磨蹭蹭的。” 李三意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说:“我跟先生说一声。” 沈尧瞧见他的动作,就要起跳往他身上扑,嘴里一併大喊:“李三意,你又嫌弃我身上脏是不是?” 李三意熟练地避开他,翻了个白眼道:“我不仅嫌你脏还嫌你臭,沈尧你身上出了那么多汗,臭都臭死了,离我远点!”因为当过一段时间乞丐,李三意自从跟了宋煋做书童后,就特别注意起自己身上是否干净整洁,只怕别人说他是个天生做小要饭的命。 沈尧不知道有这回事,只觉得快要被这个小坏蛋气死了。 两人正闹腾着,屋里,宋煋拿着两个鸡蛋走出来,看到两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上前把鸡蛋塞到两人手里,一人一个,嘱咐道:“这些日子镇上不太平,下午散学早些回来。” 沈尧拍拍胸脯:“先生,有我在,你别担心,肯定把他保护好咯。” 李三意偷偷瞪他一眼,乖巧跟宋煋说:“先生放心,散学后我就回来。” 两人走后,宋煋淡淡往旁边沈家院子里看了一眼,大门紧闭,似乎昨天夜里沈忘便没有再回来过。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宋煋又回屋拿了一摞书卷出来。 他今日也是要去私塾的,只不过并不跟两个小的一起。 “公子,您想去哪儿?我这马车三文钱可以绕四方镇跑一圈。” 不知在什么时候镇上兴起了马夫的行当,大街小巷内全是“哒哒哒”的马蹄声。 宋煋看一眼自己面前的又黑又瘦的中年马夫,摇摇头说:“我要去的地方路程不远,可以自己走。” 那马夫听了,也不纠缠,驾着马车就往前跑去,转头就去拉别的客人了。 宋煋看他走远了,抱着书卷慢吞吞地在路上走。 又走不过几步,一个穿着麻布衣裳的女人惊讶地看着他,笑说:“这是不是宋夫子吗?” 宋煋认出这是同街的街坊,“婶子。” 女人笑呵呵地上下来回打量宋煋:“我听三婆说你前些阵子又病倒了,现在人没事儿了吧?能下床走路了?你们做学问的人啊,身子就是一个两个都不太好,你生病那些日子隔壁镇上就听说是暴毙了个二十多岁的后生,大夫说他是读书读死的。” 宋煋抿抿唇,看了女人一眼:“是吗?” 女人说:“是啊!对了宋夫子,您这不是还没娶媳妇儿吗?我给你说,我娘家三侄女今年年纪上正巧配你,你也别嫌弃我们村里人粗手粗脚,可在这照顾人上面再没有我那侄女能耐的,她爹娘之前都是痨病,就是她亲自在床头伺候了好些年。听婶子的,你要是娶了她,保证以后能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 宋煋抬抬眼,神色不咸不淡地看向女人。 女人被他看得尴尬,摸了摸身上的衣裳,不太高兴道:“咋?婶子说错啥了?你这小夫子咋这么看着我呢?” 宋煋拧眉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却从身后传来。 “文锦?”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马儿嘶鸣一声,马蹄声蓦地止住。 宋煋闻声回头,只见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从马车中探出个头。 两人相视一眼,马车上的男子打破寂静,朗声道:“你这是要去私塾?” 宋煋静静地站在原地,抬眸看向男子,轻声开口:“秦敬,你怎么回来了?” 第70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秦敬, 你怎么回来了?” “老爷子大寿将近,我就被家里叫回来了。”秦敬边说, 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下来,语气熟稔又自然, “文锦是要去私塾吧,正好我也有点事情要找松亭,顺路一起走?” 秦敬身高有将近一米九,脸长得端正俊逸, 一身气质全是被京都熏出来的高贵温雅,站在灰扑扑的四方镇小路上, 一下子就能把土生土长的当地人无形中比到地底下。 那说话的女人眼睛早就黏到了秦敬身上, 嘹亮的声嗓都一时捏的矜持了点:“宋小夫子, 这是咱镇上哪家的公子哥儿啊,长得可真俊, 也不知娶没娶过妻啊?我娘家二侄女模样顶好, 女红手工活样样精通……” 宋煋问她:“婶子, 你娘家到底有几个侄女?” 女人说有四个。 宋煋说:“婶子,说实话, 我瞧着您二侄女着实不错。” 女人瞬间一噎,干巴巴笑了笑:“别啊,小夫子,我娘家二侄女被她爹娘在家宠的不像样, 十指不沾阳春水, 手把也慢, 若是嫁到你家,你娘肯定不同意!还是三侄女好,老实肯干,最会体贴照顾人。” 秦敬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挑挑眉毛没插话。 女人以为宋煋是真对她娘家二侄女起了意,心里不免嘀咕几句这小夫子虽然是个有痨病在身的,可心思却不比别的男人少,娶妻自然想娶那最好的姑娘。 第142页 不免心里就有些后悔。 她那二侄女脾气颜色都好,若是宋小夫子身体康健,两家看着也算没当户对,可现在嘛…… 女人摇了摇头,脸上又挂起笑来:“嗨呀,宋小夫子,婶子方才的话也就是随口一提,我这不才想起来我那娘家二侄女依稀是早定了人家的。” 宋煋抬抬眼皮:“哦?” 女人脸上笑挂不下去了,拿手在腰间擦了擦汗,立马脚底抹油地转身离开,下定决心回家后就去趟娘家,让家里人赶紧给她二侄女订下个合适的亲事。 “怎么回事?”秦敬瞧着女人走了,不免好奇地问了一问。 宋煋瞥他一眼,脚步迈开往前走:“你没看出来?那婶子自然是来给我说亲的。” 秦敬挥挥手让驾马车的车夫跟在两人身后跟上,眼底带着点笑意道:“她娘家二侄女跟三侄女?” “说给我的是三侄女,”宋煋语气淡淡,“说给你的才是二侄女。” 秦敬又问:“那这二侄女跟三侄女之间是有什么不同之处?” 宋煋把胸前抱着的一摞书往怀里收了收,不咸不淡说:“二侄女貌美如花,三侄女五大三粗可算是不同之处?” 一声闷笑声在两人身后突然想起,两人一起回头,却见驾车的车夫正在死命地憋笑。 看到两位翩翩公子拿四双眼睛着自己,车夫倒也不憷,“吁”地一声拉紧缰绳后用粗嘎的嗓音笑着说:“两位公子别见怪,别见怪,只不过小人一时实在没忍住。” 宋煋脚步一顿,“这位大伯可是知道些什么?” “两位公子有所不知,那位花婶子的娘家侄女可是在咱们四方镇上里里外外都出了名的。”车夫笑着一一说道,“这二侄女倒也的确同公子所言一般,是咱们四方镇上难能一见的美人,不过美人虽美,脾气却也倒是一等一的火辣,曾经还说过非举子不嫁之类的言语。至于那花婶的三侄女,老实能干不假,但却是个脑子有病的,前些年她家烧了一场大火,她那有痨病的爹娘都被烧死,就剩下她一个活了下来,不过脸也毁了……” “这些年那姑娘一直不敢以面示人,就把头发全放在了前面,”车夫轻嘆一声,不胜唏嘘说,“谁想那日我们车马行的一个年轻人正巧驾马从她身边经过,因着风大,那姑娘前头的头发就飞了起来,那车马行的年轻人也是恰巧看了个正着,没想就那一眼,便吓得回家就生了一场大病。” 说到这儿,车夫也是一阵心悸后怕。 宋煋听完眉头不禁拧在一起,“那位三姑娘也是命苦。” 秦敬表情倒是没多大变化,反倒眯着眼说:“宋文锦,我这不过才走了两年,你怎么混成了这幅惨样?给你说亲的不说是什么名门闺秀就罢了,怎么连农户人家都快瞧不起你了?” 宋煋淡淡看他一眼:“秦敬,我宋家人过的如何,永远轮不到你来管。” “宋文锦!”秦敬面色一变,拦在他身前说,“你是不是还在因为那件事记恨我?” 宋煋说:“秦敬,你想多了。” 秦敬手指握成拳,咬牙切齿地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宋煋,不过这个状态没有持续太久,他便松了拳头,语气僵硬的开口:“行,我们先不提当年的事,那时候不论其它,总归还是怪我自己没用……可现在到底过去两年,我真的不希望我们这一次的见面还是不愉快的收场。” 他目光移到马车旁,声音尽可能地平静道:“你去私塾是不是?我送你一程。” 宋煋抬抬眼皮,在秦敬略带紧张的目光中,点头同意。 马车“哒哒哒”地往前,从街头跑向街角,转弯后消失不见。 沈忘从街巷的一颗柳树下缓步走出,放在腰间佩剑上的五指逐渐收紧,泛出青白。 “所以,这两年你一直是在京都做生意?” 宋煋靠在马车一边,偏头看着沿街的风景,率先打破了马车中的寂静。 秦敬苦笑一声,“没错。” 宋煋收回目光,看向秦敬,平静说:“秦敬,当年我打你的那一拳,你疼吗?” 秦敬一愣,脑海中回想起他临走前的那一日,在宋家大门外,他喝的熏醉,而还是少年人的对方红着眼睛狠狠打向自己鼻樑的那一拳,如今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疼啊,怎么不疼?”秦敬闭闭眼,下意识去捏鼻樑,“你不知晓当时我第二天就要出发去京都,而且走的是船路。我走得急,没有拿药船上又没有大夫……最开始那七天,伤口没能得到处理,溃烂成了脓疮,我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你手上。” 宋煋垂眸,扯扯嘴角道:“是吗?我只恨没能把你打死啊。” 秦敬睁开眼,笑了出来,“你是真的狠。” 马车中陷入一阵冗长的沉默。 只有“哒哒”的马蹄与风声在耳畔刮过。 “两位公子,四方私塾到咯。” 不多久,车夫粗犷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宋煋先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跳下马车。 秦敬就跟在他身后,在下马车的那一瞬间,他看着青年挺直的背影,突然就问出了他一直最迫不及待想要知晓,却到底连问都敢问的一句话。 第143页 “连平!” 宋煋抱着书,站在逆光下,缓缓回过头:“做什么?” 秦敬的声音干涩道了极致:“你……你姐她这两年过的好吗?” 宋煋脸上的表情复杂,语气轻嘲,反问道:“秦敬,你觉得呢?” “妈耶妈耶妈耶!我以为这个大兄弟是绝壁不敢说出自己真心话的!”030都替秦敬憋得难受,“要不是知道实情,我还以为这个大兄弟要跟宋连平有一腿呢!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不说了,两年前因为双方感情出现矛盾,导致双方大打出手,自此一别两年,相交无音讯,结果回乡后却发现自己心上一直放不下的人,已经跟他天人永隔……多标准的虐恋情深的剧情啊!” 宋煋说:“系统,你是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的太多。” 030反驳说:“我这种是在完全不晓得有剧透的前提下,有逻辑有智商的合理判断!” 宋煋说:“那你很棒哦。” 030听到夸奖,飘飘然就要飞上天。 宋煋摇摇头,在反问出秦敬那一句话后,他就不管男人脸上那仿佛遭了天打雷噼的表情,面不改色地进到私塾前院里,将怀中的一摞书放下来。 跟030说的原身同秦敬是青梅竹马不假,两人相识于学堂,又同坐一桌,当初宋连平因为生的矮瘦被人欺负,还是这位秦家的小少爷跟个盖世英雄一样从天而降替宋连平胖揍一顿欺负他的人。可惜那回被秦小少爷打的人家也颇为有头有脸,这就导致日天日地的秦小少爷因此挨了一顿亲爹的板子炒肉。 而宋连平与秦敬便是因为这件事拉近了关系,成为密友。 等到两人年龄渐大,宋连玉的模样也逐渐长开,秦小少爷的心思不免就变得活络起来。 秦敬一个对眼就相中了宋连玉。 可惜那时候的宋家不过是户再普通不过的人家,宋连平还未考上秀才,而秦敬家中却早已是十里八乡的姑娘家都想打听嫁入的乡绅之家。 秦家人自然不会同意让秦敬求取宋连玉,在他们看来,合适秦敬的女子便不是名门闺秀也必定是书香世家,而绝非只是生活过得去的普通百姓家的女子。 秦敬当时年轻气盛,自然不愿听从家里安排。 他从秦家跑出来找到宋连玉,跟她诉说自己的心意。 宋连平对此事一概不知,直到某日崔氏开始着手给宋连玉找媒人挑选婆家,宋连玉对此事表现出了一些犹豫神色之时,他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到底做了什么事。 那年正逢院试,宋连平考中,秦敬却落了榜。 秦家人认为秦敬是因儿女情长所以耽误了前途,于是硬逼着将他送往府城中的书院专心读书,因为是强押,秦敬临行前也没能找到宋连平姐弟同他们说上几句话。 秦敬一去府城书院便是杳无音信的一年,宋连玉的年龄等不得人,于是在宋连平成为秀才后,崔氏便左挑右选出了家境在四方镇上颇为不错的李家长子。 秦敬到底不是读书的料子,就是在宋连玉成亲前些日子,他终于与家中书信联繫说服家里人了踪迹要去京都闯荡一番家业回来。 说起来,秦敬已经在此之前便想好了,既然好友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以后保不齐便是举人状元,前途无量,所以家中必定不会再过多阻拦自己与宋连玉的婚事,于是从府城回到四方镇那日,他本是打算同宋家提亲。 但终究是错过了。 宋煋回忆起原身的记忆,那日秦敬本是兴沖沖地往宋家而来,看到的是漫天的红绸,他的心上人不见了踪迹,只有一个披着嫁衣被好友背在身上出嫁的女子。 之后便是喝到酩酊大醉的秦敬与原身之间的那一场争执。 秦敬问宋连平为什么不让宋连玉再等等自己。 宋连平只红着眼不说话,只问他为什么不能再早点回来。 宋连玉没等秦敬吗?她已经用尽了自己出嫁前的所有时间来期盼这个男人的出现。 可秦敬始终没有回来。 宋连平恨秦敬让他姐姐苦等了那么久,而秦敬却只重复为什么不能再多等等。 两人打了一架,宋连平打断了秦敬的鼻樑骨。 而第二日,秦敬这个人便又从四方镇上消失,问别人,别人也只说他是去京都做大生意去了。 之后便是两年过去,宋连玉嫁进李家,为人媳,为人妻,为人母,逐渐淡忘她未出阁前心底藏着的那个人,直到李兆氏突然要给李庆生娶平妻,宋连玉抱着瑾儿回到宋家…… 再直至如今。 “人生无处不狗血。”030学着长嘆一口气,抱怨道,“这剧情我听着都累,宋连玉跟秦敬说白了就是对有缘无分的苦命鸳鸯。” 宋煋摊着书卷的动作不停。 030看着书卷上的字,打了个哈欠,突然嘻嘻笑了下,开心道:“不过现在换了煋煋你代替原主,苦命鸳鸯也肯定能再续前缘啦。” 院子里被餵得肥噜噜的鸡崽子们在地上凶巴巴地啄食小米,中间鸡窝里的干草被这群精力旺盛的傢伙们弄了个天翻地覆,一股子鸡屎味儿隐隐从角落撒发出来。 “孔思柏看来又偷懒了。” 宋煋摊完书卷,朝那边看了几眼,挽起袖子拿了扫把就准备过去打扫鸡舍。 第144页 “你别动,我来弄这个。” 沈忘不知什么时候翻进了院子,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沉默,从宋煋略微惊讶的目光中拿过扫把后,就拧眉进了鸡舍。 鸡舍里乱七八糟的,什么脏东西都有。 沈忘行走江湖好些年,见识不可谓不多,但近距离接触鸡舍的时候,他还是硬生生愣了一秒。 鼻尖是作呕的鸡屎喂,可他到底还是没有退出去,只闭了气息,铁青着脸一点点收拾。 宋煋往他身边走,还没走近,就被男人低低吼了一声,把他拦在鸡舍外:“这里脏,你别进来。” 扫把在沈忘手里更像是一把武器,挥舞起来,尘土飞扬。 宋煋就靠在鸡舍旁的墙角,抿唇道:“你昨晚没回去。” 沈忘没回头,扫远脚边的一摊鸡屎,“昨晚发现了玉面郎君的一些线索消息,查清楚的时候已经到了白天。” 宋煋看到他头发里夹着的一根草:“你过上山了?” “嗯。” 沈忘低低回了一声没再说话,要闭气。 鸡舍里头臭气都熏天了,就算他是江湖大侠,也只能用这种笨办法。 宋煋说:“沈忘,要不我进去帮你吧。” 沈忘回头瞪他一眼,咬牙切齿说:“不、许、进、来。” 宋煋无奈,只能回到院子里摊书的地方发呆。 这些书都是前阵子孔思柏让他做过批註的,估计用不了多少日子私塾里的学生就要用上,所以他才今天就把书拿过来晒,生怕耽误那群小萝蔔头读书。 大概是小半个时辰,或者更短的时间,沈忘终于把鸡舍整理干净了些。 宋煋给他从屋里倒了杯茶。 沈忘没敢用自己的脏手去碰他,只突然懊恼地一拍脑袋说:“我给你摘了几个橘子。”又烦躁地嘆了口气,“算了算了,当我没说,估计这会儿那几个橘子也被那股鸡屎味儿给熏臭了。” 宋煋抽抽嘴,神色复杂地看着男人。 沈忘以为他是因为没能吃到橘子难过,就又低声补一句:“我明天再去给你摘好不好。” 宋煋看着他,突然说:“沈忘,你过来。” “干什么?”沈忘总觉得自己身上不干净,听到宋煋的话就往前动了一步。 宋煋说:“过来。” 沈忘一脸拿他没办法地往前走一步…… 宋煋垫脚就往他嘴唇上亲了一口。 “艹,你别……”沈忘吓了一跳,想抱抱青年,但又觉得手脏,就不愿碰他,双手就顿在半空中,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宋煋第一回看到男人手足无措的模样,眼中缓缓蔓上笑意,神情却无比认真道:“沈忘,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嫌弃你。” 沈忘定定看着他,愣了几秒,突然倒吸一口气说:“我的小夫子,你这是想做什么?要我的命是不是。” 宋煋笑着看他。 “行了,我去洗把手洗把脸,你可在这儿等着我回来。”沈忘一时红了耳根,深呼一口气凑到宋煋耳边,语气里暗含着某种别有意味的威胁。 宋煋着看他打水进了屋,又慢吞吞站在一堆摊开的书本前靠着墙发起呆来。 “文锦,你跟我说实话,这几年,她是不是过的一点都不好。”没注意是什么时候,失魂落魄的秦敬突然来到院子。 看到宋煋,秦敬想也没想就冲到他面前,眼眶通红道:“松亭都跟我说了,他全跟我说了……是我,是我对不起你姐姐,如果当年我能早一些回来,只要能再早上几日,你姐姐就不会嫁给李家那个混蛋……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当年的事早就成了定局,只能说你跟我姐姐有缘无分,至于姐姐与李家的事,是怨我宋家识人不清,倒也怪不得你。” 秦敬苍白着脸,伸手扯住宋煋的袖口说:“不,如果不是我回来的太晚,你姐姐如今便不会遭受李家这般欺侮!” 宋煋说不过他,只好道:“秦敬,你先放开我。” 秦敬死抓着他不放。 “你放开我。” “我……” 秦敬又要拒绝,可话还没说话,突然,一柄泛着银光的利剑便抵上他的喉咙。 冰凉的剑刃触到皮肤的那一刻,秦敬僵硬着身体打了个哆嗦。 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身边缓缓响起—— “不放开他,杀了你。” 第71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秦敬冷汗津津地咽了口口水, 吓得他将眼底中自怨自艾尽数憋回了肚子里。 他下意识就放开拉着宋煋的手,硬着头皮看向突然出现的男人。 可很快,就在秦敬正眼对上沈忘容貌之时, 却猛然愣了一下才回过神道:“你是……?” 沈忘不理他, 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收回惊鸿剑走到宋煋身边,皱眉说, “没事吧。” 宋煋摇头,“没事。” 秦敬摸了摸脖子,见宋煋与突然出现就拿着剑指向自己的男人相熟,心底不禁微微松了口气, 但看向男人的时候眼底还是带着一股不甚明显的惧意:“文锦,这位……这位公子与你认识?” 第145页 宋煋看一眼秦敬的脖子,沈忘使剑很有分寸, 即使方才锋利的剑刃已经贴上秦敬的颈肉, 却依旧没有割出任何伤口。 “这是沈忘, 无崖山弟子。”宋煋给两人相互做了个介绍, “秦敬,四方镇秦家庄的三少爷, 刚从京都回来不久。” 就跟华山武当派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无崖山的名号也几乎是人人都所熟知的江湖宗门,秦敬听到男人是来自无涯山后, 心中一动, 却只对着对方拱拱手道:“原来是沈大侠, 秦某失敬。” 沈忘垂眸看一眼秦敬尚带红痕的眼角,神色若有所思,语气淡淡:“秦少爷,方才多有冒犯。” 这边交道打完了,那头在学堂里给学生讲课的孔思柏也转悠到了前院,他脸上满满都是喜意,走路夹着风,大老远瞧见秦敬跟宋煋站一起,就大嗓门道:“都在呢,走走走,等今天下了课老孔我请你俩喝酒啊……” “你说咱们哥仨都好几年没能再在一起聚聚了,今儿一定要喝个不醉不归!”孔思柏哈哈大笑完才看到院子里还站了一个,一拍脑门说,“哎哟,你看我这眼拙不眼拙,沈公子竟然也在呢?” 沈忘看他一眼,突然伸手揽过宋煋的肩头,笑起来:“孔先生,你们喝酒要不带我一个?” 孔思柏一时傻眼,有些犹豫地看向宋煋跟秦敬。 秦敬瞥一眼沈忘搭在宋煋肩头的手,又迅速收回说:“我没意见。” 宋煋稍稍疑惑地看向沈忘,却被男人轻轻捏了下肩头。 孔思柏左看看右看看,不明所以地笑了笑:“那多加个人也多热闹,倒是沈公子不要见外啊。” 沈忘道:“自然。” 在私塾呆了一整天,等到下午那群小萝蔔头散学,沈尧也带着李三意老老实实回了家,四个大男人才结伴去了东街上的一家酒馆。 几人要了一壶热烫过的温酒,又要了两斤牛肉跟一小盘花生米做下酒菜,也不挑地方,就在堂口一张桌子上坐下来。 桌子四四方方,一人正好坐一边。 秦敬先挑了一筷子花生米在嘴里嚼,眼里闪过一丝揶揄道:“松亭,我怎么记得以前咱们说喝酒的时候,你可最是嫌弃这家酒馆脏乱,要聚也是非青楼楚馆不去的,怎么这回这么积极就把咱们几个领过来了?这可不像你。” 孔思柏面皮一红,把刚要送到嘴边的酒杯往外一推,狠狠瞪了他一眼:“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秦敬笑起来:“我这可是说的大实话,不信你问文锦。” 宋煋正咬着一块沈忘刚夹给他的牛肉,闻言抬头看孔思柏一眼,嘴里含糊地吐出个“嗯”。 孔思柏见状,冷哼一声,高声说:“那是今时不同往日,我孔思柏如今也算是快有家有室的男人的,怎可再去那些花街柳巷。” 秦敬“哎”了一声,啧啧道:“看不出咱们的松亭兄还是个疼媳妇儿的,等你哪日成亲,兄弟几个也去给你闹闹洞房!” 孔思柏又瞪他,不过眉眼间满是讨到老婆的喜气与隐隐的得意,故作姿态地朝几人摆摆手说:“你们现在也就是一个个的羡慕我先讨了个贴心媳妇儿罢了,我不跟你们置气。” 秦敬见他这幅得意面孔,就恨得牙痒痒,想要把这人揍一顿。 不过转回头,孔思柏对沈忘倒是不太了解,他刚得意到一半,眼瞧着坐在他对面默不做声兀自喝酒的男人,不禁开口多问了一句:“不知沈公子家中可有娶妻?” 沈忘说:“未曾娶妻,不过沈某心中已有一心上人。” 孔思柏笑着说:“沈公子看上的姑娘,必定是容貌才情样样出色。” 沈忘眼底带笑地看一眼宋煋,端着酒盏的手轻轻晃动,似笑非笑道:“自然。” 宋煋嚼着牛肉的嘴巴一停,鼓着腮帮子去看他。 秦敬见状,不由找他想要包团取暖,苦笑说:“文锦,如今只剩你我二人孤苦伶仃相依为命了。” 宋煋看也不看他,咽下嘴里的牛肉,慢吞吞道:“秦敬,你自己一人孤独终老就好,我跟你不是一伙人,别拉上我。” 秦敬眼神微动,神色复杂道:“文锦,我们兄弟一场,你这是要为了当年的事情怨我到底了?” 宋煋说:“没有,你不要多想。” 孔思柏看秦敬面色不对,下意识就从座位上坐起来说:“诶,行了行了,咱们几个好不容易才聚一回,不提那些伤心事啊,来来来,大家一块儿喝一杯。” 秦敬垂着眼,拿着酒杯的五指根根因为用力变成青白色。 他站起来,情绪还有些不稳定。 孔思柏一手按住他的肩,脸上乐呵呵地同全桌人一起碰杯:“今日一聚,咱们多余的话不说,喝酒喝酒。” 秦敬一口饮下杯里的酒水,辛辣的味道在他喉咙翻涌后直冲胃底,就像他隐忍不发的种种情绪,搅得他心神不宁,头晕眼花。 “宋文锦,你是不是真的把兄弟我怨到死了?”酒劲一上头,孔思柏左拦右拦还是没把人拦住,秦敬直接把酒杯抵在宋煋身前,红着眼眶说,“是,当年我一去一年没有音讯是对不起你们宋家姐弟,可我不知道,我以为她还能等……可如今已经成了这样,她不原谅我是我对不起她,可宋文锦,就连你也要跟我割袍断义吗?” 第146页 宋煋:“……”这都哪儿到哪儿? 说实话,要是原身宋连平真的对秦敬怨死,把自己姐姐成亲后的不幸福都算到秦敬头上,宋煋这会儿是决计不会坐在这里跟对方喝酒的。 当年的事情,虽说是秦敬先主动搅乱了宋连玉心底的一池春水,之后又没声没息地去了府城念书,可以说怪秦敬年轻气盛,做事还不够沉稳全面,可更重要的,归根究底还要说双方人家家世对不上,并且他们的个人力量都还不够强大。 宋连平很能认清这一点,虽然情感上觉得是秦敬对不起自己姐姐,可理智却能明白秦敬在这当中的各种无奈。 这是非常矛盾又复杂的情感,但对于秦敬口中的割袍断义…… 宋煋面无表情的表示,这个男人要是每次碰见他都要这么闹一回,怕是过不了多久,大家真的就要割袍后见了。 想必宋家姐姐也不会需要这么个娘们唧唧比女人还能哭哭啼啼的男人。 幸亏整个酒馆这时候刨除掌柜伙计也就他们四人坐在大堂,秦敬的失态也只被几人看了去而没有引发大的骚乱,不然恐怕用不了多久,明日四方镇的八卦就要变上一变—— 秦家三少奔走两年,回到家乡后痛哭流涕为哪般? 孔思柏还想劝一劝秦敬,可秦敬毕竟在外面京都混了两年,不说生意做得如何,至少拳脚功夫却也练上了那么两手。 孔思柏虽然人高马大,可毕竟是个书生,一时就有些压制不住他。 “秦敬,你别想太多,咱们兄弟几个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是好兄弟,文锦刚刚不是说了吗,他没别的意思。”孔思柏头大地给宋煋使眼色。 秦敬不听,酒杯差点怼到宋煋下巴,直勾勾瞪着他:“我不信。” “喝酒就喝酒,秦公子你话太多了。”沈忘终于不耐烦的站了起来,手一伸就把秦敬“砰”地一下按回到板凳上,眼底没一丝温度道,“小夫子的意思估计秦公子没明白,他不跟你一起完全是因为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而且不久就能定亲了。” “……啊?”秦敬整个人的思绪还有些混沌,反映了半天才稍微清醒地瞪大了眼。 孔思柏也是惊讶道:“文锦,你快要定亲了?是哪家姑娘,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宋煋:“……”我不是我没有。 沈忘直接替他说了话:“夫子的心上人是无涯上弟子,你们自然不认得,到时候定亲,也会是在无崖山上……成亲也是。” 宋煋抿了抿唇,把目光落在沈忘身上。 沈忘任他打量,不忘挑眉一笑。 孔思柏很快从这个震惊地消息里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朗声笑道:“看不出来啊,文锦你竟然瞧上了无崖山的女弟子……佩服!实在是佩服!” 于他看来,能够混江湖的娘们儿多是标緻又泼辣,尤其是无崖山,武林名门,那里面出来的姑娘,肯定够味儿!而宋文锦又是以区区一介读书人的孱弱姿态征服了个这么厉害的姑奶奶—— 那就是牛逼啊! 而心底是与孔思柏相同想法的秦敬此时面色极为复杂,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待几人重新坐回到板凳上吃吃喝喝,孔思柏显然慢一步地酒劲儿上了头,逮住面色失意的秦敬猛地一阵互相灌酒,而一旁的宋煋却还神色清醒,只一口一口地吃着沈忘夹给他的牛肉与花生米。 花生米炒的有些糊,吃起来又酥又脆。 宋煋主动夹了一个给沈忘:“这个好吃。” 沈忘喝口酒,懒洋洋地把花生米夹起来吃进嘴里,低声轻笑,“嗯,很好吃。” 看到男人眼底的笑,宋煋可没忘了沈忘说出口的胡话,只慢慢开始旧翻帐说:“沈忘,你方才乱说些什么。” 沈忘说:“小夫子,我可没乱编排你,说的话可没一句假……怎么,你的心上人难道不是无崖山弟子?” 宋煋抬抬眼皮:“可我没答应过定亲还有成亲?” 沈忘笑了,故作生气地低声道:“原来,小夫子是要做那勾了人心后就赖脸不认帐的负心人吗?” 宋煋小声道:“咱们没法成亲。” 沈忘却只懒懒地往后一仰,眸光转向宋煋,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依稀额头挨着额头,低声道:“一拜天地。” 两人的嵴樑都微微下塌,正冲着的是堂口外头湛蓝的天与昏黄的地。 “二拜高堂。” 崔氏如今在北边山上的寺庙中,沈忘眯着眼将两人正对的方向一转,头一抬一低,也算拜会。 “夫妻对拜。” 额头碰着额头,青年眸色清明,另一人眼中却含着满满地笑意,低声在青年耳畔道:“礼成,该喝喝合卺酒了。” 两人手里握着的酒杯中清澈的酒水摇摇晃晃,随后男人的手臂慢慢穿过青年的。 宋煋终于一惊,酒杯里的酒水洒出一些,“沈忘!” “他们看不见。”沈忘轻笑着说,“不要怕。” 孔思柏与秦敬这时候已经喝的快要找不着北,两个都是酒量浅还偏偏爱逞强的,这会儿一个趴在桌子上眯着眼说自己还能喝,另一个直接抱着酒壶呼呼睡了过去。 第147页 酒馆里的伙计拿着扫帚上了二楼后就一直没下来,只剩下掌柜的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打瞌睡。 四方桌旁,唯二清醒的两个人手腕交叉在一起,之后又松开。 两只酒杯变得空空荡荡。 宋煋嘴唇上透着股殷红,双唇轻轻抿在一起,最终也忍不住瞪一眼男人说:“……太荒唐了。” 沈忘眼底却满是欢喜,恨不能现在就把人搂在怀里,揉进骨血中。 他的小夫子怎么能这么好? 好到他只要一想到这个人,血液就会变得沸腾,身体便不有自主地想要靠近对方,汲取那些温柔与温暖。 天色渐渐变暗,酒馆里慢慢开始有了生意,伙计跟掌柜都开始忙活起来。 宋煋喝了不少酒,可人却还算清醒。 他跟沈忘一起给秦敬还有孔思柏叫了辆马车,让车夫将他二人送回去,之后便一起沿着长街慢慢往回走。 快到宋家门口的时候,沈忘拉住宋煋说:“晚上给我留个窗户。” 宋煋抬眼看他。 附近没人,沈忘干脆俯下身亲他耳垂一口说:“天地拜了,合卺酒也喝了,总不能只剩下最后一步吧?” 宋煋没吭声。 沈忘以为他实在害怕,就摸摸他的头发,轻声哄道:“咱们就试试,要最后还是不成,就跟以前那样做成不?好歹天地都拜了,咱们现在可是夫妻,睡觉都得是一张床上的,小夫子你可不能耍赖我。” 宋煋沉默一会儿,终于在沈忘越来越紧张的目光中缓缓点头。 夏天一过就是秋,夜里的风没了往日的燥热,往身上一吹已经起了凉意。 宋煋站在窗前,支起一小段窗户。 院子里是静悄悄一片,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走回床前躺下,宋煋翻来覆去地待不住,想再把蜡烛点起来,想了想又算了。 030悄咪咪地出声说:“煋煋,你今晚是不是特别紧张!”声音里似乎还带着点幸灾乐祸。 宋煋说:“我不紧张。” 030不信。 宋煋犹豫了一下,又说:“我只是有些担心。” 030好奇问:“煋吶,你担心什么?” 宋煋闭了闭眼问:“系统,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沈忘他之前有没有过性爱方面的经历?听说如果双方都是第一次,场面会很惨烈的样子。” 030“唔”了一声,似乎是在查询着什么。 “有了有了诶,命运之子在这个世界也是十分洁身自好的存在呢!虽说是八皇子,可因为母妃很早就逝世以及他一直在无崖山上修习武艺,所以并没有人替命运之子安排女人!所以说……”030语气拖长,似乎有些苦恼道,“煋煋,你担心的问题很可能会发生。” 宋煋翻了个身,嵴背更僵硬了些。 030想了想,有点点犹豫道:“不然,煋煋我们现在来做个紧急补习?” 宋煋说:“什么补习?” 030略微腼腆地笑了一声,语气十分乖巧道:“有些时候,没有实战经验的前提下是可以积累实战理论的,所以,煋煋你要不要学呀?” 宋煋面色一僵,耳后微红:“……学。” 沈忘翻窗户跳进屋的时候,就见青年披着身衣服坐在窗前,一副发呆的样子。 他走过去亲亲小夫子的脸颊,又摸了摸他的手,眉头一皱低声说:“手怎么这么凉,你在这里坐多久了?” 宋煋就说没多久。 沈忘紧抿着唇,把青年的手握在一起,随后撩起自己的衣襟,又把他冰凉的手往怀中一揣。 宋煋的手指下意识在男人胸口摸了一把。 “嗯?”沈忘低头凑近,亲亲他的鼻尖,问他,“好不好摸?” 宋煋说:“太硬。” 沈忘笑起来,哑声说:“小夫子,做男人还是硬点儿好。” 宋煋抿唇不说话,放在男人前襟里的手指微微曲起。 沈忘把那两只手捂暖和了,就拿出来挨个亲了亲。 宋煋说手心是汗,脏。 沈忘就一个劲儿地笑,亲完手又去亲他额头,从上头慢慢亲下来,将人抱紧在怀里说:“小夫子,你闻闻,我回去整整洗了两个时辰,身上还有没有味儿?” 宋煋鼻尖就凑在沈忘脖子底下,全是香胰子的味儿。 沈忘说:“好闻吧?” 宋煋说好闻,然后略微犹豫了一秒后,就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 沈忘“嘶”地抽了口气,低头去看他,就见青年跟个小仓鼠一样,凑在他脖子前面亲亲咬咬,愣是每个章法。 没忍住笑出声,沈忘摸着他的发顶,慢慢弯下腰将青年从床榻上抱起,带着青年一起滚进床榻里。 床边,深色的帐布紧跟着落下来,不留一丝缝隙。 夜深,院子里的池塘边有秋风吹皱水面,碧绿的荷叶梗上颤颤巍巍地滑落一滴露珠,没进泛起涟漪的湖水里,很快消失不见了。 天将微微亮时,公鸡响亮的打了个鸣。 宋家主屋里,宋煋眼角还带着一抹红,趴在枕头上眉头微拧,睡得似乎不是很安稳。 沈忘就躺在他旁边,一会儿摸摸他的额头,一会儿掀开被子去看看他的身下。 第148页 毕竟是头一回,沈忘不敢弄得太厉害,左右来回也只共弄了两次,还偏偏都把人欺负哭了,一直到天擦亮才堪堪停下,好歹让人终于能睡了过去。 怕怀里人发烧,沈忘也一直没敢离开他身边。 男人就这么看一会儿亲一会儿,再看一会儿再亲一会儿,就感觉怎么都亲不够也看不够。 像是这辈子就要这么过去了。 秋天的雨水来的总是猝不及防,一场秋雨一场寒,雨水过后,四方镇边上的村子里天帝都成金黄一片,等到深秋就要开始抢收庄稼。 私塾里提前放了小半月的农假,学生跟撒了欢儿似的跑出去。 孔思柏成亲的日子也快到了。 不过在这之前,宋煋却先得上山去趟庙里把他娘跟姐姐接回来。 马夫是天天有的,不过沈忘却只单独雇了一辆车,说是不放心他,要一起跟他去庙里接人。 宋煋自然也就答应了。 临走前,他们在镇口碰见秦敬。 秦敬身后领着一堆秦家僕人,似乎是在才採买东西。 马车从秦敬身前驶过,宋煋抿抿唇,到底没跟他打招呼。 从四方镇到山上的庙里路程还不算太远,但沈忘却一直不紧不慢赶着马车,遇到比较颠簸的土路就想着办法绕开,于是一直到日上三竿他们也没走到一半的路程。 “沈忘,你又绕路。”宋煋喝一口水袋里的水,又把水袋递到沈忘嘴边,拧眉说,“这样我们等到太阳落山也到不了。” 沈忘喝一口水,无奈地看他一眼:“不成,你腰扭了还没好全,要是再一路颠下去,我怕你疼。” 宋煋沉默一下,看着他缓缓开口道:“……我腰扭了是因为谁?” 沈忘心虚地偏开头。 没办法,情爱这种事未经过之前都不觉如何,可一旦开了荤而且对方还是自己心尖尖上的人,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只想整日整日与对方腻在一起,共同探索出一个又一个奇妙的姿势。 摸了摸鼻尖,沈忘垂下眸子,嘴边又露出点儿得意轻笑。 紧赶慢赶,两人到底是在日暮西山前到了寺庙。 宋煋面色微微苍白地下了马车。 沈忘既心疼他又气自己,只偷偷把手按在他腰间,用内力替他温养筋脉,缓慢揉捏。 宋煋打开他的手,“出家人清净地,沈忘你老实些。” 沈忘脸上挂上点儿无奈,老老实实把手收回去。 崔氏与宋连玉一早就收到信笺,知晓宋煋便是这两日会来到庙里,于是便在刚进寺庙中的香烛台前等着。 宋煋刚一脚迈进寺门内便看到她们。 “我儿!”毕竟是快有将近月余的时间没有见面,崔氏一时激动地,握住宋煋的手只来回将人打量着,“这些日子三意有没有把你照顾好,娘瞧着我儿怎么又瘦了些,可又是为了读书废寝忘食了?” 宋煋抿唇道:“娘,没呢,是您瞧错了。” 崔氏不听,只侧身道:“玉儿快来瞧瞧,你弟弟这是不是瘦了?” 宋连玉闻言也往前一步,愈发温柔清秀的眉眼与宋煋的目光四目相对。 “姐。”没等宋连玉说话,宋煋突然露出个轻松的笑来,从怀中掏出长泛黄的纸张放到她手心,“合离书,弟弟帮你拿到了。” 第72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一张轻飘飘的纸,放在宋连玉的手里仿佛有千斤重。 空气中有一剎那的寂静。 寺内暮鼓缓缓敲响, 佛像前, 香炉里的香烛燃烧后化为菸灰缓缓升上碧波无痕的天际,空气中飘散着令人安神的味道, 宋连玉愣愣的垂下眼眸,双目失神地看着纸张上那一个触目惊心的鲜红手印, 眼泪顺着双颊悄无声息地流淌。 “和离书……”她喃喃道, “李家竟然同意了?” 宋煋抿唇道:“事情说来话长,能拿到合离书还要多亏了县令大人主持公道。” “县令大人?”宋连玉捏着和离书的手指一紧,突然神色一变道,“连平, 我与李庆年合离后,那瑾儿呢?瑾儿怎么办?” 宋煋扶住宋连玉颤抖的双手道:“姐姐不要担心, 瑾儿从此以后只姓宋。” 宋连玉深吸一口气,只以为是宋煋在安慰她,语速极快道:“怎么可能?瑾儿毕竟是李家的长孙,就算李庆生狠心不要我们母子, 宋兆氏也不会放弃瑾儿……” “姐姐, 你知道吗?”宋煋打断她的话,沉声道, “沈氏已经怀有身孕了, 而且不少于三个月, 李兆氏能不顾你刚产下瑾儿便提出要给李庆生纳平妻, 有很大的原因就是沈氏肚子里已经有了她李家的香火……况且看李兆氏对沈氏的喜爱, 恐怕她是巴不得把瑾儿李家长孙的头衔给撇干净。” 宋连玉愣住,恨声道:“为什么?连平我真是不懂,嫁入李家两年,我自认没有一处做的不合她李家人心意,上敬婆母,下侍夫君,为何他们转头竟要这么对我?” 宋煋安慰她:“这都不是你的错,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宋连玉眼角的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落下,她再也忍不住,扑进宋煋怀中哭到泣不成声,像是要把这些日子受过的所有委屈全都哭出来。 第149页 宋煋摸着宋连玉的发顶,低声道:“哭吧,哭完后一切又是新的开始。” “与李家人彻底断开是件好事,哭什么哭。”崔氏手里不知何时捏上一串佛珠,拇指滚动着珠子,嘴里一边念几声“佛祖保佑”,又微微红着眼看向宋连玉,“娘早就说过了,在李家过不下去就回咱家来,是娘养不起你还是你弟弟养不起你?你只管放宽了心。” 宋连玉哭声一顿,抬起头,又一扎进崔氏的怀里。 崔氏粗糙如树皮的手摸上宋连玉还年轻姣好的脸颊,眼底是满满的心疼:“我的儿,这些日子只苦了你跟瑾儿。” 宋连玉哑着嗓子道:“女儿不苦,只让娘担心了。”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哭了一会,宋煋陪在一旁多劝慰几句,两人才终于止住泪。 崔氏拿着帕子揉眼,把泪擦干了才看到自家儿子身边竟还站了一个风姿翩然的年轻公子,她微微一惊,朝自家儿子问道:“平儿,这位公子是?怎么也不早些知会一声,平白让人家看了咱家一场笑话。” 宋煋说:“母亲有所不知,这是沈忘,无崖山弟子。这次还要多亏沈忘与县令大人曾是旧识,姐姐与李家的合离一事才能进行得那么顺利。” 沈忘适时地对崔氏行一礼,恭敬说,“伯母好。” 崔氏听到沈忘的身份,一时有些拘谨地在嘴角扯起个笑:“沈公子好。” 宋连玉眸带感激地也轻轻向沈忘伏了伏身。 沈忘不着痕迹地避开。 崔氏又问:“不知沈公子这次同我儿一起来庙中,又是为何事?” 沈忘笑道:“听闻寺中大师佛法高深。” 崔氏瞭然。 宋煋看了眼天色,插话说:“娘,外头风大,你们的厢房在哪里?有话我们回屋再说。” 崔氏捻着佛珠,犹豫地看一眼沈忘:“娘只以为是你一人上山,没曾想还有沈公子,厢房便只问主持多要了一间,如今这个时候再去问,也不知还有没有多出来的。” 沈忘笑笑说:“伯母不必麻烦,我与连平同为男子,随便挤一晚也是无碍。” 崔氏道:“这岂不是委屈了沈公子?” 沈忘意味不明道,“不委屈的。” 毕竟,孤零零地一人睡一间房,哪有抱着媳妇儿热炕头来的好? 宋煋看出他的想法,只看他一眼,倒是没再说什么别的话,只一手一边扶着崔氏跟宋连玉走回寺院后的厢房。 两个照顾人的妇人早就取了素斋在屋里等候。 瑾儿砸吧砸吧嘴睡得香甜,肚子上改了个小褥子。 这小东西还不知道自己改了姓,只无忧无虑地吐着小泡泡。 “老太太跟小姐回来了!”两个妇人从凳子上站起来,看到宋煋道了一声,“少爷也来了!” 宋煋同两人点点头,熟练地抱起迷糊睁开眼的瑾儿说:“两位婶子辛苦,你们也去吃饭罢。” 两个妇人看一眼崔氏,点头笑着出屋。 沈忘站在门边没进去,只拦住两人和气地问:“两位婶子,不知你们少爷的厢房是哪间?” 两人不认得沈忘,但看他熟稔温和的语气,又见是同宋家主人一起回来的,便说:“少爷的厢房就在隔壁右侧第一间。” 沈忘说:“多谢。” 宋家母子时隔多日相见,便是崔氏与宋连玉都各自憋了一肚子话要说,而宋煋自然也要将这些日子镇上发生的事告诉两人。 沈忘一离开,崔氏与宋连玉就明显地松了口气。 “我瞧沈公子一身气度与旁人颇为不同,近些看竟觉得有些害怕。”宋连玉捏着帕子担忧道,“平儿,你与这位沈公子到底是如何结识的?你说他是无崖山弟子,那他就是江湖人……姐姐听说,他们江湖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宋煋便挑着能说的将他与沈忘结识的过程说了一遍,顿了顿,他又说:“无崖山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不会随意伤人,姐姐看见他害怕,可能是他们习武之人身上独有的气场罢。” 崔氏还是不放心。 宋煋说:“沈忘与大先生伍乘风相识。” 伍乘风作为四方私塾的创始人,在四方镇上无不受百姓的尊敬,声望极高。 一说沈忘与之相识,崔氏与宋连玉脸上才终于不再纠结。 母子三人在屋内用过斋菜后又继续谈心,主要是崔氏与宋连玉问,宋煋回答。 宋煋将县令如何惩治李家人的过程与崔氏母女一一细说,又大致讲了讲四方客栈着火与喜梅被杀一事。 崔氏母女对此无不唏嘘。 而宋连玉就是到如今也不敢相信:“瑾儿,以后就真的姓宋了?” 宋煋点头。 一直聊到深夜,宋连玉才与宋煋一同从崔氏的屋内走出。 这段日子以来一直环绕在宋连玉脸上的郁气终于消散,快要回到自己的厢房时,她在门口喊住宋煋,轻声道:“平儿,姐姐谢谢你。” 宋煋抬头看向天上的繁星,突然出声道:“姐,你心里还记着秦敬吗?” 宋连玉愣住。 宋煋认真地看着宋连玉的眼睛说:“姐,秦敬从京城回来了。” 第150页 宋连玉唇边一抖,鬼使神差地颤声问:“他,他这几年过的如何?可曾……娶妻生子?” 宋煋想了想,说:“姐,这就要你自己去问他了。” 不管这几句话对宋连玉的冲击有多大,之后又是如何彻夜难眠,宋煋头也不回地就进了自己的那间厢房。 屋里,沈忘靠在床头擦着剑身,见青年回来,挑眉道:“这么快就跟你姐姐说了?” 宋煋说:“秦老爷子的生辰就在五天后,一旦过完生辰,秦敬必然会立马回京都去。我可以把话憋在心里永远都不跟她说那个男人对她还有情,可我不忍心我姐跟我娘一样以后守一辈子活寡。但凡我姐回镇上后,还对秦敬还有一点心思,我都会帮她……” 沈忘放下惊鸿剑,张开手臂把他揽进怀里说:“要是你姐姐对那个男人没意思呢?” 宋煋挣了挣,没挣脱,索性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好说:“那我就养她一辈子。” “不对。”沈忘笑了笑,替他轻轻揉着腰,低声道:“你该说,是我们一起养她一辈子。” 宋煋抬起眸子看他。 沈忘低下头。 宋煋伸手挡住脸,拧眉说:“佛门清净地……” 沈忘:“……” 宋煋又看了眼不大的床榻,从沈忘身上坐起来认真说:“沈忘,今晚我们分头睡,你这边,我这边。” 沈忘的面色很精彩:“……” 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日落又日升,不管各人心底都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到底一夜安稳过去,到了寺内高僧开坛讲经的日子。 几人早早便起了身,崔氏捻动佛珠等在厢房内,宋连玉眼底略带疲惫地抱着瑾儿先到,在看到宋煋与沈忘一同进屋时,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宋煋只装作没看见,搀扶起崔氏说:“娘,我们走罢?” 高僧开坛讲经的地方在寺院前的一处空地上,几人到的时候已经等候了许多香客。 寺里穿着灰色僧袍的小僧于空地中央围坐一圈,穿着红色袈裟的年迈高僧轻闭双目,一下一下地敲动木鱼。 崔氏很快便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默念经文,神色虔诚。 宋煋与沈忘虽都不信佛,但也跟着跪坐在蒲团上。 讲经整整持续了三日,最后一日的时候,年迈的高僧从蒲团上被年幼的僧童搀扶起来,慈眉善目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日后有缘再见了。” 众香客:“大师慢走。” 高僧嘴角带着微笑,双手合十,路过宋煋身边时,似是发现了什么,轻“咦”一声,却又摇了摇头。 宋煋察觉到高僧打量的目光,侧目看去,却只见对方已经被僧童搀扶着慢慢离开。 沈忘笑着拿手在他眼前晃晃:“小夫子在看什么?” 宋煋收回目光,摇头说:“没什么。” 沈忘却只双目微眯,眸中若有所思。 高僧远去后,香客逐渐散开,家远的许还要多住一日,而崔氏却决定今日便启程回家。 宋煋陪着崔氏回到厢房收拾包袱,沈忘一时却不知去了哪里。 同一时间,寺庙正殿内,身着红色袈裟的高僧却正跪坐在一个蒲团前,眉眼间少有地带着一丝疑惑。 小僧童托着腮在另一旁的蒲团上坐着,终于忍不住问:“师父师父,您是遇到了什么连您都理解不了的佛理吗?为何面色如此疑惑。” 高僧嘆口气,缓缓说:“非也。” 小僧童又问:“那师父是在疑惑什么?” 高僧看一眼弟子眼底的天真,抚上他头顶的戒疤,垂眸问:“为师只是想不通,为何会在一男子身上看出其身带凤命,且那男子本是早逝之相,可再一看却又成了一片混沌,真是惑哉、惑哉。” 小僧童闻言,惊讶地捂住嘴巴道:“师父,你的意思是那个男子以后会做皇后吗?” 高僧凝神细想自己的看到的面相,却道:“不然。” 小僧童更好奇了:“不是皇后,却身带凤命?” 高僧闭了闭眼,轻嘆一声:“所以这才是让为师最看不懂的地方。” 师徒二人说到这里,便都同时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不再多言。 房梁之上,沈忘眸色深沉。 面无表情地望向下方的师徒二人,他脚下轻轻一蹬,便悄无声息地遁出殿外。 远远的,寺门外,马车哒哒。 宋煋将包袱扔到马车上,又抚着崔氏与宋连玉上了马车,这才看到沈忘满头大汗地从寺门内走出来。 “久等了?”沈忘跳上马车,拿起马车上的缰绳,又把宋煋拽上车。 宋煋没进车厢,就坐在外面陪着沈忘说话:“你去做什么了?来的好晚。” 沈忘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意味不明说,“去找高僧又探讨了一下佛法。” 宋煋手里拿着两根狗尾巴草,三两下就扎出一个形状。 他把狗尾巴草塞到沈忘耳边,语气特别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煋煋,命运之子肯定有事情瞒着你!”030在宋煋脑海道,“系统都探测到了,十分钟之前,命运之子的情绪有大幅度起伏波动,孤独值有一瞬间飙升到80以上,已经在危险值以上了,不过还好这个数值只存在了一秒钟不到便又降落回了安全线内,而且之后的孤独值就开始趋于平缓地降低。” 第151页 宋煋眼皮一眨不眨,只问:“系统,沈忘现在的孤独值是多少?” 030说:“10。” 宋煋“嗯”了一声,不再出声。 030却很奇怪:“煋煋,你都不想知道命运之子刚刚碰到了什么事吗?” 宋煋抬起眼,偏头看向沈忘。 男人耳根别着的狗尾巴草正擦着他的脸一甩一甩,大概是擦的痒了,他便总是去拿那只手调整狗尾巴草的方向,半天下来,耳根下的皮肤被擦出一片红。 可男人却还是没把狗尾巴草摘下来。 甚至每每那两根草就快被颠簸的马车颠掉的时候,男人又会去仔细地把它们扶好位置。 宝贝地跟个什么似的。 宋煋唇角微微抿起。 回到四方镇上的时候已经是日暮黄昏,沈忘驾着马车把宋家人送下车,又趁着别人看不到的那点儿功夫,凑到宋煋耳边咬耳朵说:“晚上窗户记得开道缝,别关严实了。” 宋煋瞥他一眼说:“夜里风凉,你自己想办法吧。” 沈忘摸摸鼻子,驾车离开。 到底是累了整整一日,夜里沈忘摸进屋的时候,床榻上的青年早就抱着被子睡得酣甜。 沈忘透过昏暗的月光仔细看了会儿青年清淡的眉眼,先是轻嘆了口气,而后便认命地把人抱紧到怀中,最终沉沉地闭上双目。 不过在庙中待了三日,再回到四方镇上,宋煋便发觉镇里气氛有了些变化。 镇上百姓们脸上都带着点儿兴奋,连街角巷口都挂上了贴上了喜庆的贴花,要不是季节不对,宋煋甚至以为是年节到了。 天一亮,宋家大门就被敲响。 宋煋睁开眼,下意识摸了摸床榻边尚存的温热,便知道男人是刚走不久,许是又上了山跟沈尧比划剑招去了。 院子里的妇人早早就开始准备一早的饭菜,听到敲门声便擦了擦手上的水,一脸疑惑地将大门敞开。 宋家门外站了小厮,穿着秦家下人的衣服,笑着问:“婶子,你家宋先生在吗?” 妇人点头:“在的,你先稍等等。” 宋煋换好衣服来到门前,秦家僕人便见一张烫着金漆的请柬恭敬地交给他:“宋先生,这是我家三少爷特地嘱咐我给您的请帖,两日后便是咱们秦家老太爷的六十大寿,希望您到时日能带着家人同去。” 宋煋将请帖拿在手里浅浅看了一遍,“好。” 秦家僕人听到答覆,同宋煋行过一礼后便很快离开。 拿着请帖回到屋内,崔氏已经起了身,而宋连玉也抱着瑾儿走到堂屋里。 “平儿手上拿的是什么?”崔氏问。 宋煋抬抬眼,目光划过宋连玉,笑着同崔氏说:“秦老爷寿辰就在这两日,方才是他家僕人来给咱家送请帖了。” 崔氏惊讶了一下:“秦家还特地给咱们家下了帖?” 对于秦家的印象,崔氏只停留在对方高宅门边那两个震慑人心的石狮。 宋煋不知她心中索性,只点头说:“不止下帖,那前来送帖子的僕人还说了,希望两日之后,咱们家里的人都能一起去。” “这怎么可能?”崔氏满脸不信。 宋煋把请帖放在桌上,不去看宋连玉此时的表情,只说道:“许是秦老爷今年恰逢六十大寿,可能秦家便是想着邀请的人多些,好多热闹一些,让老爷子高兴。” 崔氏这下犹豫了,“可秦家老爷做寿,娘要穿什么衣服才好?秦家是镇上的大户,前去的宾客也必定身份不凡,万一娘穿的不对,只怕要给我儿丢了面子……” 宋煋说:“咱家不是还有两位婶子在,你叫她们过来帮你一起挑,掌掌眼,若还是没有满意的,便去成衣铺子先拿一身也好。” 崔氏听了点点头,侧身说:“玉儿也跟我一起。” 宋连玉却在这时开口推拒道:“娘,女儿便不用去了吧。” 第73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不成。” 崔氏表情不变, 当没看到宋连玉脸上的拒意, 朝她伸出胳膊, 轻轻拍手说:“把瑾儿抱过来让娘抱抱。” 宋连玉欲言又止, 上去把瑾儿交到崔氏手里。 她低下头,从旁边针线篮里捡起一块崔氏还没纳好的鞋底,开始缝缝补补,一语不发。 崔氏搂着瑾儿哄, 给了宋煋一个眼神,让他先出去忙活自己的。 毕竟是过来人, 崔氏多少明白宋连玉心里的顾忌,这年头不好,对于跟夫家合离的女子, 总要承受更多来自它人的风言风语。 可这日子到底是过给自己而不是过给旁人看的。 崔氏守了大半辈子的寡, 到底要比别人更看得开些, 也不忍心女儿看女儿把一辈子都白白圈在这四堵墙内。 她心底有了打算, 把瑾儿抱到榻上, 回来握住宋连玉的手,轻嘆一声道:“后日秦老爷的寿辰你不想去就不去, 娘不逼你, 不过你却怎么也得陪娘把衣服挑好咯。”宋连玉脸上还有犹豫,崔氏就故意脸色一摆, “咱们玉儿打小就是娘的贴心小棉袄, 这会儿娘要你帮忙可不能再赖去。” 宋连玉没法接话, 只得说好。 宋煋在门外站了一小会, 听屋里没了别的动静,才迈步走开。 第152页 用过早膳,李三意背着书篓跟在宋煋身后出门往私塾去,这小子不过留在家里看了几日门,没见着自家先生,便不知攒了多少自己在课上没弄懂的学问,嘴里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往外蹦。 “李三狗!李三狗!” 路边儿跑过几个穿着破布头,鼻涕都快流到嘴边儿的小乞儿,嘻嘻哈哈朝李三意扔了几块碎石后又迅速跑开。 书篓里被扔进块石头,李三意吓了一跳。 宋煋拧眉停下往那小乞儿的方向看,那小乞儿窜的很快,还来不及追就没了踪影。 等他再回头,就见李三意低着头正在小心翼翼地把书篓里碎成好几块的石子捡出来。 小孩儿表情崩的紧紧的,嘴唇咬在一起有些泛白。 宋煋按按眉心,帮他一起从书篓里捡碎石子,“他们平时就这么捉弄你?” 李三意面色微白。 宋煋又问,“他们叫你李三狗?” 李三意拳头捏紧了。 宋煋说,“第几次了?” 李三意红着眼说:“……记不清。” 宋煋拧眉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三意站在原地,头快低到胸口,声音也小的可怜:“他们里面的一些是当初我们一起逃难过来的,还有一些是四方镇里的乞儿,以前我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都知道我叫狗蛋……” 宋煋说,“所以呢,你就任他们那么叫你?” 李三意紧抿住嘴使劲摇头。 宋煋垂眸看他。 书篓里的碎石子被捡干净,李三意重新把书篓背起来,小心翼翼地拉拉宋煋的衣角。 “先生,再不走就要迟了。” 宋煋看着小孩儿偷偷用手背摸了一把眼角,一瞬间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啊,你们这群坏东西,又趁着小爷不在就欺负小爷罩的人?”突然,街角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只见沈尧浑身戾气地一手提着一个小脏孩子,身后更是一併跟着三个哆哆嗦嗦的小鹌鹑,气势汹汹穿过长街走到两人面前,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脑瓜崩,“看什么看,赔礼,道歉!” 刚才还仗着人多势众,朝李三意扔石子的乞儿们在沈尧面前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胆子最小的小乞儿被沈尧瞪的吓破了胆,鼻涕一把擦在看不清颜色的褂子上,扯着嗓子哭着说:“李三狗,对不起!” 沈尧又打他脑袋一下:“李三狗这名字也是你叫的?” 小乞儿一吓,求救似地看向他的同伙。 另外几个乞儿相互看一眼,眼底划过对李三意好命的记恨,却又碍于沈尧的身手敢怒不敢言,一起哆嗦着说:“李三意,对不起!” 李三意看着他们没说话,宋煋却只看到远远坠在沈尧身后的沈忘朝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沈尧得意洋洋地用余光去看李三意,又见几个乞儿道了歉,就摆摆手说:“行了,都快滚快滚,要是下回再让小爷看到你们欺负人,就不止是揍你们一顿的程度了。” 几个乞儿一听,眼底露出庆幸,连滚带爬地各自分散跑开。 沈尧见他们走了,笑嘻嘻凑到李三意面前仔细瞅,像是发现惊奇场面一般说:“哟,你竟然被那几个蠢货欺负地哭鼻子了?要不要啊!我说李三意,你是假的吧?我见你每天骑我头上拉屎的时候,胆子可大得很啊!” “鬼才骑在你头上拉屎。” 李三意额头青筋一跳,推开沈尧气到背着书篓往前走。 沈尧就笑嘻嘻跟宋煋摆了摆手,一脸贱样地跟在小孩儿身后,故意气他。 宋煋站在原地,沈忘跟上来用宽大的袖摆做遮掩握住他的手说:“别太担心,小孩子的事还是交给小孩子们解决的好。” 宋煋拧眉看他:“可沈尧不是小孩儿了。” 沈忘说:“你要相信他的脑子只有三岁小孩儿那么大。” 宋煋又说:“无崖山弟子当众欺负乞丐这种名声传出去恐怕不怎么好听。” 沈忘说:“无碍,不过是教训了几个丐帮小子,还不至于如何。” 宋煋眯眼,“丐帮?” 沈忘偏头看他,惊讶道:“小夫子原来不知道?” 宋煋说:“我该知道什么。” 沈忘笑了笑,牵着他往前走,“你太小瞧这遍街的乞儿了,也太小瞧丐帮。你那小书童被那群乞儿欺负,许是什么人收买了他们,故意让他们这么做才对……依我来看,你的小书童或是招了某些人的妒。” 宋煋脚步一顿,拧眉想问清楚。 沈忘却只说:“小夫子不必多操心,方才我不是说了吗,小孩子的事情还是交给小孩子们去解决,我们做大人的只要看着他们不出错就好。” 宋煋抽出被他捏来捏去的手心,“哦。” 沈忘没想被青年一把挣脱,挨着他说:“小夫子,你让我碰碰你。” 宋煋说,“你手心全是汗,碰着难受。” 私塾早上安排的大多都是先生带着学生识字,宋煋这阵子休息的太频繁,孔思柏见他去了一脸惊喜,直接撂下担子回家陪他没过门的媳妇儿恩爱去了。 第153页 沈忘陪了宋煋一早,中午的时候突然有只信鸽从外头飞进来,之后他就又没了踪影。 宋煋也不管他去了哪,下午继续领着学生习字,写大字帖。 沈尧爱跟李三意凑在一起,看着学的也挺认真,宋煋见屋里安静,便抽身去前院茶房跑了壶茶,结果回来一看,学堂里倒是依然安安静静,可最前桌一个胖小子的嘴角却多了点青紫。 宋煋把他叫出去问是怎么回事。 沈尧偷偷在屋内偷偷往外瞥着看,还一边跟李三意交头接耳。 李三意头低低的,字帖上却没写成一个字。 “是谁欺负你了?”宋煋问。 小胖子是镇上玉器店老闆的小儿子,被养的圆头圆脑,平时都是私塾一霸。 可今日他却格外乖巧道:“先生,是我刚才不小心嘴角磕在了砚台上。” 宋煋自然不信,但见小胖子不想说,他也没继续问。 把小胖子送回屋里,沈尧立刻轻咳一声端正姿势,李三意嵴背也挺得比直。 宋煋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着实把他俩吓出一身冷汗。 沈尧跟李三意心底莫名的心虚一直持续到散学后,宋煋也没有诘问两人,反而是带着小胖子一起去了药铺里抓了点药让他带回去敷。 小胖子受宠若惊。 沈尧跟李三意却更加抓耳挠腮地不敢看向自家夫子。 沈忘不知又去了哪里,在街上出现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套衣服。 宋煋凑近他,依稀还能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沈忘偷偷捏了下他的手,摇头表示不必担心。 宋煋抿唇。 “怎么,报仇了?”沈忘又把目光落在沈尧身上,一只大掌几乎要把沈尧压趴下。 沈尧嘴里嘟哝了几声,也不敢还手。 李三意想上前拦,却被沈尧先伸手止住。 沈尧对他呲了呲牙,转头去跟沈忘撒娇说:“师兄,你要相信我,我可没出手。”顿了顿,他又苦兮兮说,“师兄,少使点儿劲对待你亲师弟成吗?” 沈忘嗤笑一声收回手。 沈尧真要悲愤地开口说话,却听见从一处小酒楼里走出来一对男女。 女子是十六七的娇俏模样,头戴步摇,眉间印着花钿,一身束腰蓝裙,较好的美眸中荡着盈盈笑意,正亲密地挽着身旁中年富态男子的胳膊,侧着脸似是在对身后的丫鬟轻声说着什么话。 “师兄,你看,那不是陶老闆的女儿陶巧香吗?”沈尧瞪大了眼仔细看,“她身边那男人谁啊,不是陶老闆吧?” 沈忘闻言,往对面酒楼门口看去,也愣了一下,眉心微皱。 宋煋看到陶巧香身边的中年男人,在原身记忆里一找,轻声道:“不是陶老闆,是秦家二老爷。” 沈尧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瞧瞧陶巧香又瞧瞧她身边的男人,不敢置信说:“不是吧,陶巧香怎么会跟秦家二爷走在一起,当初陶老闆客栈着火,不就是间接因为这秦二爷的缘故?” 沈忘跟宋煋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当初四方客栈着火与喜梅被抛尸水井是在同一天发生。 秦二爷生性风流欲纳喜梅为姨太太,与喜梅在四方客栈内被秦二奶奶找上门,后来几人发生争执,喜梅不久便被害身亡,虽说杀害喜梅的凶手一度被秦二爷指认是秦二太太,但却并无证据,而四方客栈的大火更是因为秦二老爷与秦二奶奶的争执,失手将烛台上的蜡烛推倒,点燃了客栈大堂偏角放置的油罐。 之后陶老闆更是因为捨不得家当而没有及时出逃火场,被活活熏坏了脑子,人也变得疯疯癫癫。 便是有这些因果关系在,身为陶老闆女儿的陶巧香说什么也不应该与导致四方客栈走水的秦二老爷如此形容亲密地站在一起,甚至言笑晏晏。 两人之间该说有大仇也不过为。 “我记得你曾经给了陶姑娘一件信物,去寻一位很好的大夫。”宋煋偏头看向身边若有所思的男人,慢声问,“也不知陶老闆如今病情如何了。” 沈忘双眸微眯。 街对面,陶巧香又与丫鬟说了几句话才偏回头,她笑着挽着秦二爷,面上带着女子见到心上人才有的娇羞之意,娇嗔问道:“二爷,你什么时候才打算把香儿娶进门呀?” 秦二爷笑笑,细长的凤眼周围有浅浅的皱纹,端正俊朗的五官染上一派说不出的意蕴气度。 “香儿莫急,等父亲生辰一过,二爷我必定八抬大轿把你娶进我秦家,风风光光做我秦家二奶奶。” 陶巧香满意极了,抬抬手臂露出细小的皓腕,撒娇说:“二爷,香儿现在瞧着自己这腕上空空荡荡的,想再去珍宝阁逛逛。” 秦二爷双眸微暗,拂过女子细嫩的肌肤,语气怜惜道:“香儿的腕儿生的极美,只缺个玉镯相配。” 陶巧香说:“那二爷定要好好替我挑选一番。” 秦二爷哈哈大笑:“自然!自然!” 两人身后,七八个随侍小厮丫鬟都把头低低垂着,恭恭敬敬地不敢有其它动作。 待两人离开酒楼门口后,不少路过的百姓这才三三两两地开始对陶巧香与秦二爷指指点点起来。 沈忘与沈尧耳力极好,不过一会儿,便将周围百姓嘴里的闲言碎语听了个全。 第154页 “那陶家小姐可真是不要脸面了,这爹刚疯了多久啊,就跟男人好上了。” “嘘,你小声点,我可听说,那陶老闆在几天前就死了,只是不知道那陶小姐发什么疯,竟然都不给亲爹下葬。” “嗨,你别说了,那陶老闆死不死的咱不知道,可四方客栈走水不就是因为秦二爷跟前头的秦二奶奶吗?陶小姐不把秦二爷当做仇人便罢,怎么还跟人好上了?” “别不是这陶家小姐这是中邪了吧?以前我瞧着她还挺好个姑娘。” “就是,我前阵子还听来我这儿买菜的陶家丫鬟说,她家小姐为了压住陶家分支那群人,正在归整家业呢!” “怎么这好好的姑娘突然就这样了?贴着脸面去给秦二老爷做续弦。” “说起来,秦二爷家里的三个儿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那陶小姐要真是嫁到秦家,以后这日子可就难过咯。” “谁说不是呢。” 听着周围百姓的窃窃私语,沈忘眼底一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沈尧听得挺不耐烦,他本就不喜欢陶巧香那种娇小姐,于是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显然对对方很是看不起了。 宋煋大致也听到一些百姓的闲言,拧眉说:“你们要不要去看看陶老闆到底如何了?我总觉得陶小姐这次行事太过古怪了一些……” 沈忘沉眸说:“去一趟看看。” 陶府的位置在四方镇西边,门口站着两个守门的小厮,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沈尧上去敲门,两个小厮瞬间警惕起来:“你们是谁?我们家主子如今重病,客人一概不见。你们要是来找小姐的话,我们小姐如今出门还没回来,请改日再来吧。” 沈尧皱着眉头就要说话,被沈忘喊住。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们回去吧,改日与陶小姐约好后再登门也不迟。” 两个小厮面上的紧绷显而易见地放松了一些。 “看来陶老闆如今是凶多吉少。” 回去的路上,沈尧踢着路边的石子说。 沈忘不置可否:“入了夜再去一回,现在论断还为时过早。” 宋煋问:“这件事,跟玉面郎君有关?” 沈忘从地上拔了两根狗尾巴草,学着宋煋那日的手法,扎起来后又递给他:“最近玉面郎君手下人行事的越来越急躁了,估计是他要找的那样宝贝终于有了头绪,又仗着我们不知道他是谁,才如此大张旗鼓。” “所以现在四方镇上任何奇怪的可疑点都不能放过。”沈尧也一本正经道。 宋煋抿抿唇,手里把玩着狗尾巴草没说话。 秋意凉,路边的柳树被风拂过,柳枝在空中张牙舞爪的乱晃,在将黑的天际下宛如群魔乱舞。 回到宋家,两个僕妇已经准备好了晚膳。 崔氏在方桌前穿着一身新做的衣裳,花白的发髻里头一回插上一支艷色的朱钗与步摇。 “娘。”宋煋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崔氏立马害臊地把头上的首饰拿下来,笑道:“我儿回来了?今个儿累不累?” 宋煋说不累。 又看一眼站在崔氏身旁面色轻松的宋连玉。 宋连玉接过崔氏递给她的首饰,放回木匣里,笑道:“弟弟快看看娘身上这衣裳好不好看。” 宋煋仔细打眼一看便笑着说道:“娘穿什么都好看。” 宋连玉说:“你看娘穿着这身衣裳,是不是比外头那些大家小姐也不逞多让?” “就你会说话,我一个一脚踏进棺材的老婆子还能跟人家小姐们比。”崔氏啐他一口,面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与隐隐的心疼:“这身衣裳是娘今儿带着你姐去成衣铺子挑了好久才买来的,足足花了要五两银子。” “值的。”宋煋上前替崔氏抚平衣裳袖口的褶皱,“娘穿的很好看,看着像是年轻了十几岁。” 崔氏脸上的皱纹瞧着都舒展了。 老太太高兴,大家自然也就跟着高兴。 不过更让宋煋意外的是,不止是老太太买了新衣,竟然连同姐姐宋连玉也买了一身,只是没穿出来罢了。 宋煋惊讶问:“姐姐后日可又答应跟弟弟一同去为秦老太爷贺寿了?” 宋连玉将耳鬓的头发往后一拢,薄唇微抿。 倒是崔氏笑意盈盈说:“去的,去的,咱全家人一起去。” 第74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夜里下了一场暴雨, 狂风卷着云。 电闪雷鸣, 轰隆一声响, 四方镇上方的天空一晌时亮如白昼。 “啊啊啊啊!!!!!” 一声声悽厉的惨叫在陶府内响起,熟睡中的小厮丫鬟纷纷被惊醒, 众人抱着被褥身体发颤,脸上带着些许惊惧,但更多却是习以为常的麻木。 “这日子倒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通铺上, 一个圆脸丫鬟打了个哆嗦,推推旁边同样睁开眼只望着房梁发呆的好姐妹。 瘦脸丫鬟眼珠突然动了动,脸上的惊惧更多了一些,颤声道:“阿珠,你快跟我说我是不是听错了?怎么今天夜里不止、不止有老爷的叫声呢?” 圆脸丫鬟说:“阿环, 你说什么胡话, 除了老爷的声音, 你难不成还听见别的了?” 第155页 又是一声惨叫从噼里啪啦的雨声里断断续续地传进屋内。 瘦脸丫鬟把自己往被子里一缩, 吓得快哭了:“我、我怎么,好像听到小姐的声音了?” 圆脸丫鬟也是面色难看,僵硬地扯了下嘴角说:“阿环, 你听错了吧?方才许是哪里的野猫在叫……” 瘦脸丫鬟全身终于不那么紧绷, 眼带希冀看向圆脸丫鬟:“真、真的?” 圆脸丫鬟也重新躺会到榻上,摸到瘦脸丫鬟温软的被褥中, 兀自镇定说:“别怕, 咱们快睡吧, 明天还得干活呢。” 瘦脸丫鬟遮住眼底的惧意, 听从圆脸丫鬟的话,不甚安稳地闭上眼。 前半夜是辗转反侧,后半夜停了雨,镇上大部分百姓才沉沉睡去。 秋雨寒凉,空气中弥散着潮湿的土壤气息,宋煋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披着外褂将门窗打开。 天还阴着,乌云压境,给人一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用过早膳,又餵了餵鸡窝里几只无精打采的老母鸡,宋煋从地上捡起昨天夜里被雨水打落的石榴花,收拢在一块儿放进匣子里。 “咚咚咚。” 院前的大门突然被人急促地敲响三下。 “这么早是谁呀?” 院里正忙活的僕妇高嗓问一句,拿手在衣裳上胡乱一擦,上前开门。 沈忘衣袍上还带着些潮湿的雨气,他胸口起伏不定,看也不看开门的僕妇,只迅速捕捉到院中的青年,用对方刚好可以听到的声音,沉声道:“陶老闆跟陶小姐昨晚一起死在了家里。” 太阳穴猛地一跳,宋煋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陶老闆跟陶巧香两人的尸体是被陶巧香的贴身丫鬟翠儿最先发现的。 小丫鬟原本只是每日例行进陶巧香屋里叫起,结果在门外喊半天也没人吱声,翠儿以为是小姐身体不舒服,便推了门进屋,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后来,奴婢就觉得不太对,于是喊了几个下人一起分散在宅子里找小姐。”翠儿红着眼睛跪在衙门里的大堂内,哆哆嗦嗦地说着事情经过,“可谁知,谁知最后竟然在老爷的房间里发现了小姐。” 县令捏着自己的小山羊鬍,瞥一眼拥挤在县衙门口瞧热闹的诸多百姓,眯眼问:“你发现的时候,陶老闆跟陶小姐可是已经都断了气?” 翠儿喏喏道:“是,奴婢进到老爷屋里,就看到小姐是趴在老爷床头,而且奴婢、奴婢先前以为是小姐夜里担心老爷的病情于是在老爷榻前照料,后面熬不住便睡了过去,于是就要上前叫醒小姐。”她说到这里,用手背僵硬地摸了一把眼泪,语气却变得惊恐起来,“可是奴婢没有想到,奴婢不过是用了很小很小的力气去推小姐,小姐就一下倒在了地上,而且露出来的脸上全是,全是带着血丝的十几道抓痕……” “奴婢心底怕的要死,没忍住叫出声,后面府里的丫鬟小厮们便都过来了……后来,是管家赶到屋里给小姐跟老爷一起探了鼻息,发现人已经死去许久了。” 县令“哦”了一声,瞥眼看向翠儿身后跪了一地的陶府僕人跟摆在旁边空地上陶老闆跟陶小姐两人的尸体。 尸体上被遮了白布,县令朝衙役挥挥手,衙役上前把白布全部揭开,露出陶小姐那张被挠花的脸与陶老闆青白僵硬的五官。 衙门口,围观的百姓倒吸一口气,原本挤来挤去非要看个热闹的人都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一步。 人群中,沈忘沉眸盯着两具尸体看。 宋煋目光微缩,促声道:“沈忘,你看陶老闆的指甲。” 沈忘目光落下,只见陶老闆微僵的十指尖端都透着血液干涸的黑紫色,两只手的食指跟中指指缝内甚至塞满了肉丝…… “看来是陶老闆抓花了陶小姐的脸。”县令也恰在此时围着两具尸体仔细看了一遍,末了挑眉道,“所以,是陶老闆杀了陶小姐?” “这怎么可能?”宋煋拧眉看向沈忘。 大堂上,陶家僕人也纷纷摇头表示不可能,管家为首更是痛哭流涕道:“我们小姐自小就是老闆的掌上明珠,疼宠无比,怎么可能会加害小姐性命?县令大人明察,如今我家老爷与小姐死因蹊跷,定是有歹人蓄意将这一切设计好了的!求县令大人替我家老爷与小姐捉拿杀害他们的真凶,以慰在天之灵!” “如果陶老闆没有疯病,本官也不会作此判断,不过疯了的人……”县令说到一半摇摇头,从两人尸体边走开,又道,“陶小姐除了脸部,身体外表并没有其它致命伤,陶老闆同样是。这样,本官再问你们,昨天夜里,你们便没有听到其它古怪动静?” 陶家僕人一看看我,我看看你,大部分都摇了摇头,只有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看向县令,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开口。 县令自然发现了两个丫鬟的异常,便开口道:“你们两个听到了什么声音?” “回大人话,奴婢……奴婢昨夜依稀听到了老爷屋里有惨叫声。”瘦脸丫鬟捏紧圆脸丫鬟的手,颤声说,“老爷自从得了疯病以后,日日夜里都会闹,所以一开始奴婢们只以为是老爷又发了病……可,可后来奴婢似乎也听到了小姐的叫声,只是当时雨势过大,奴婢只以为那或许是外面的野猫叫。” 第156页 县令皱眉,立刻找到疑点问:“你家老爷半夜时长发病,难道屋里没人伺候?” 两个奴婢互相看看,最后只咬咬牙,双双低头不语。 县令眉眼一冷,看向陶家管家道:“管家,你来回话。” 管家苦笑着摇摇头,嘆息一声道:“县令大人有所不知,自从老爷得了疯病,陶家便归了小姐打理,最开始的时候小姐只整日伺候在老爷面前,便是老爷夜晚疯病发了,也会带着一堆下仆一起守着老爷,只是这样的日子一长,换谁的身体都熬不住,更何况是我家小姐?后来没办法,小姐只好请来镇上的大夫给老爷开了剂能让人快速入睡的药,日日只这么给老爷喝着。 “之后老爷虽然半夜依然会发梦,但也只是叫两声罢了,人还是会睡在榻上。”管家说,“于是夜里便不需要人伺候了。” 县令沉思一刻,抬眸往衙门口那堆百姓里看。 沈忘与他对口型:“大夫。” 县令眉心一动,立刻下令让衙役带上管家去将那个给陶老闆开药的大夫带来。 不过一刻钟过去,一个弯腰驼背又老态龙钟的老大夫背着药篓走进衙门里。 县令免了对方下跪,直接问他:“是你开的药?” 老大夫眼里满是害怕,瑟缩着说:“青天大人,不是老朽,那药不是老朽开的啊!” “大人,的确不是这老儿开的药。”押送的衙役此时抱拳开口道,“这管家只说是从这老大夫药坊内的医者手中拿的药,可我带着人在药坊搜了一圈,都并未见到管家形容的那人,再问药坊的老大夫才知晓,开药的人早在七日之前就离开了药坊,如今已不知去向。” “大人明鑑,小老儿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啊!”老大夫颤颤巍巍跪趴到地上,苦着脸说,“那个玉大夫是在某一天突然来到我们药坊的,他说自己是从南边逃难过来,身上已经身无分无,因为他略懂医术,小老儿就好心留他在药坊内帮病人瞧病,七日之前那玉大夫说自己攒了点钱,要往京都去寻亲,于是便离开了。” 县令眼底一沉,脑海中突然抓住一点:“老大夫,你说那人叫什么名字?” 老大夫脸上树皮般的皱纹挤在一起,“小老儿只知他姓玉,具体叫什么,那人也没说过。” 一瞬间,县令与沈忘四目相对,眼底闪过瞭然。 “玉面郎君。” 县令轻嘆一声,抬声让衙役先把陶家僕人暂时押到牢中,又叫了衙役封锁整个陶家,再去把陶老闆这几日喝过的汤药渣都收集起来,最终又吩咐仵作仔细验尸。 待所有人都散去,府衙后院,沈忘带着宋煋早早等候在了凉亭中。 下人替他们摆上热茶与点心,沈忘捏起一块餵进宋煋嘴里,问:“小夫子,你觉得陶老闆的死因是什么?” 点心有些甜,宋煋嚼的很慢很仔细,只鼓着腮,又拧着眉,一脸我很认真想地模糊道:“是那个玉大夫在陶老闆药里做了手脚?” 沈忘说:“有八成可能。” 宋煋又说:“玉大夫是玉面郎君吗?” 沈忘问他:“为什么这么想?” 宋煋说:“直觉。” 等仵作那边出了验尸结果,陶家也被衙役们围起来仔细搜查一遍后,县令用袖口一脸不耐烦地抹着喊走进凉亭,一屁股就端起冷了的茶水,灌了个满肚。 “验尸结果,在陶老闆跟陶巧香身上发现了同一种毒药,是一枕梦眠,而且陶家在昨天,还丢了一样东西,据说是陶老闆前年高价买回的一方端砚。”县令翘起二郎腿,把官帽从头上拿下来扇着风道,“这又是毒死人,又是丢东西的,凶手不用问,肯定是玉面郎君了。” “没想到他在江湖上惯用的下作手段如今竟用在了普通百姓身上。”沈忘冷笑一声,“一枕梦眠,毒药,一旦长期服用,用药者就会频繁陷入走火入魔状态,轻则疯傻,重则暴毙。” 宋煋原本只沉默地坐在一旁静静听着,此时却疑惑说:“可陶小姐,似乎并没有疯傻过,又怎么会突然暴毙?” 县令咬一块点心,浑不在意说:“在短时间内多次服用一枕梦眠也有可能致使暴毙,所以现在要查的,就是陶巧香昨天都做过什么了。” 宋煋轻声道:“陶小姐昨天跟秦二爷在一起。” “哦?”县令歪歪脑袋,又换了个姿势做,点头道,“那可能下毒的人,就跟在两人身边。” 一旁,沈忘双眸微闪,若有所思道,突然开口问:“明天是不是秦家老太爷的寿辰?” 县令没什么兴致地说是,显然对秦家老太爷的寿辰十分不感兴趣。 沈忘也不跟他客气,直接说:“小师叔,帮我弄一张请帖。” 县令略微惊讶地挑挑眉,轻笑道:“怎么,难不成你觉得玉面郎君明日会混进秦家?不过他图什么?” 沈忘没理他,只转过身,在袖袍下遮掩下轻轻握住宋煋白皙的手背道:“明日我与你同去。” 第75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第二日, 崔氏起了个早, 她穿着新买的衣裳,发髻疏地格外精神, 干瘦的手腕上也难得套上个金镯子,脚下也踩了一双精緻小巧的翠绿绣鞋。 第157页 被宋连玉扶着出了屋门,崔氏安抚她说:“只晌午的功夫把瑾儿交给家里的僕妇暂看着, 你也别太担心,毕竟她们两个在庙里的时候也是将瑾儿照顾的紧。” 宋连玉道:“女儿不担心。” 两人正站在院里说着,宋煋便带着李三意从屋里一前一后走出来。 宋连玉耳里听到走路的声音, 就抬眼看去,眼中略微带上些惊讶,挽着崔氏轻笑出声, “弟弟今天瞧着要比往日更俊秀些。” 宋煋正低声嘱咐李三意一定要将给秦家老太爷过寿的生辰礼收好, 听宋连玉这么说,抿了抿唇,也跟着笑了笑, “娘跟姐姐今日也是越发让人移不开眼了。” 崔氏听着姐弟俩的互相吹捧,脸上都跟着臊的慌, 只让李三意来到自己身边,捏捏小少年的脸,慈和道:“要我老婆子说, 还是咱们的三意今儿最好看。” 李三意在宋家呆了几个月, 愣是被养胖不少。 虽说是做着书童跟小厮的活, 但崔氏也不知为何就是打心底地喜欢, 对他颇为亲近,时不时就爱拿他打趣。 宋连玉跟宋煋相视一眼,各自笑着没有出声。 只留李三意被崔氏捏红了脸,一脸求救。 马车是提前一天便备好的,宋家一行四人出了门,车夫就蹲在路边儿,身边还站了个青年依稀正跟对方说着话。 “沈家小子?” 崔氏对沈忘的印象还不错,先前听说对方身份是个江湖大侠还颇为拘谨了几日,可后来相处起来发觉对方也不过只是个气质出众些的青年罢了,甚至跟镇上的年轻人似乎也没多大不同。 沈忘昂首,同崔氏笑道:“伯母,今天又要麻烦小子蹭一下您家的马车了。” 崔氏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宋煋瞥一眼沈忘,先把崔氏跟宋连玉扶上马车,才偏过头问他:“沈尧今天不跟着你?” 沈忘捏捏鼻樑,笑道:“他多大人了,整日跟着我做什么。” 然后又说,“你给秦家老爷子备的什么贺礼?” 宋煋说:“一副字帖。” 沈忘挑眉,好奇道:“你亲笔书的?” 宋煋扶着男人的胳膊蹬上马车,回头说:“以前写的。” 沈忘“哦”了一声,跳上马车趁着车里人看不到,迅速凑到宋煋耳边说:“小夫子,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写副字?” 宋煋稍微远他一些,抬眸道:“你想我写什么?” 沈忘轻笑:“就写……风花雪月如何?” 宋煋直接推他一把:“不写。” 车夫还在前头哄着自己的马,他离着两人还有些距离,听不到两人说的什么,只觉得这两位公子的行事似乎略亲密了些。 眼里闪过点纳闷,就见方才还跟自己说过话的青年突然偏头看了自己一眼。 “车夫,可以走了。” 沈忘笑着向他说,口吻平淡。 马车行到快临近秦家府邸的时候,街上的人遍很明显地熙攘起来。因着是秦老爷子大寿,这回四方镇上凡是有点儿脸面的人都收到了秦家送的请帖,镇上百姓也乐得给秦家面子,不管是存心想巴结秦家的,还是单纯来给老爷子拜寿的,都一起往秦家走就是。 秦家门口是秦家大爷跟大夫人两人一起迎着前来贺寿的众人。 他俩旁边支了张桌子,帐房先生跟手底下的学徒,帐房把各家的贺礼记下,学徒就扯着嗓子往秦府里头唱报。 那些贺礼准备丰厚的,往往就立刻能受到秦家院子里众人的注目。 宋煋准备的贺礼不算多出彩,一副秀才的字,在四方镇上看着稀奇,但放在秦家人眼里却不过如是,唱报之后众人也只是知晓了这回秦老爷子过寿,竟然也将镇私塾里的先生一併请到了。 而沈忘单独拿一份请帖,自然也是要送上寿礼的。 他准备了一柄玉如意,质地瞧着挺通透,倒是让秦家大爷多看了他几眼,有些惊讶。 秦家老爷子虽说有六十高寿,但身子骨却颇为硬朗,作为老寿星,老爷子今天更是穿了件喜庆的红袍,听着身边人的恭贺之语,嘴边满意的笑更是一直没停下。 而老爷子身边,一直跟随在他身侧俊秀温柔的青年人却越发吸引宾客的注意。 “那是秦家三公子?不是说他前两年去了京城做生意,不回来了吗?” “秦老爷子过寿,还不许亲孙回来给人家做寿了?你瞧你这说的什么话。” “几年不见,这秦家三公子模样倒是出挑地越发好了。” “我可听说秦三公子在京城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也不知秦三公子在京城成家了没?哪家姑娘能嫁给这么个郎君,以后可就好福气了。” 众人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窃窃私语,有适龄闺女的人家都默默打起了主意,想着待会儿一定要再仔细打听打听那秦三公子的事儿。 宋连玉进到秦家一眼就看到了秦敬。 两人离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宋连玉听到了旁边几个妇人的私语。 “姐?”宋煋自然也看到了秦敬,不过他脸上没有特别的神色,只是喊了一声宋连玉,嘱咐道,“待会儿寿宴开始,女席应该摆在后院跟男席分开,姐你要是跟娘找不到路,就叫个丫鬟带你们去。” 第158页 宋连玉收回视线,敛了眉眼,轻声说好。 崔氏头一回见到这么热闹的阵仗,稍微有些拘谨。 不过很快一会儿,崔氏看到了几个平日关系聊的好的妇人,于是就带着宋连玉走过去。 这还是宋连玉自打李家被县令打板子后头一回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妇人们都八卦的紧,赶忙拦住崔氏,想要把李家跟宋家那点事儿问个透彻。 “李家可跟我们家玉儿没关系了。”崔氏表情不咸不淡地跟几个妇人说,“当初是我这个老婆子眼神儿不好使,才害的我这可怜闺女跳进火坑,如今这既然又跳了出来,就绝对不会再回去。” 有个跟崔氏关系好的妇人打量几眼宋连玉,又问:“那崔姐,你有想过玉儿以后要再怎么过吗?” 崔氏面色不变,拉着宋连玉的手说:“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我这娘的养不了她一辈子,还有她弟弟不是?” 几个妇人闻言,互相看了一眼,附和说是。 至于她们内心到底怎么想,崔氏不在乎,宋连玉也不太在乎。 毕竟……她只要还有瑾儿便够了,其它的,还有什么好求的? “阿玉……” 不远处,秦敬先站在廊柱后怔怔地看着人群中间的那名秀丽女子,双手紧紧攥成拳,却始终不敢上前。 突然,一声嗤笑从他身后传来。 秦敬猛地回头,看到是宋煋跟沈忘两人。 沈忘似笑非笑地靠在长廊的柱身上,百无聊赖地抱臂看着荷花池里头的鱼。 那声嗤笑似乎就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文锦。”秦敬皱着眉,没去管沈忘那声嗤笑里的意味,只是跟宋煋打了个招呼。 宋煋就站在他面前,目光远远地落在宋连玉身上,偏刻后才又移到他身上,声音平静说:“送到我家的请帖是你让小厮送去的。” 秦敬愣住。 “秦敬,你就这点胆子了?”宋煋走到他一臂距离前,一双浅淡的眸子定定地直视他,“就这么远远见上我姐一面,然后再回你的京都?” “我不想!”秦敬咬牙说,“可我除了远远看她一眼之外又能有什么办法?” 看到男人的表情,宋煋似乎觉得自己忘记了件事。 030小声bb道:“煋煋,这个秦敬好像还不知道你姐姐已经跟那个渣男合离了诶……” 宋煋表情微怔,转而又面无表情说:“秦敬,我姐姐同李家合离了。” 心内惨烈,正在备受煎熬的秦敬:“……” !!! “什么时候的事?” 一句话冲击到秦敬的大脑,他不敢置信地双拳攥紧又松开,松开后又攥紧,仿佛是怕自己听错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抖着嗓音问道。 宋煋说,“不久前。” 秦敬猛地转过身,目光死死盯住还在被崔氏拉着同身边妇人话闲常的宋连玉。 宋连玉似有所觉,微微抬起双眸,愣愣地睁大双眼。 “阿玉……”秦敬红着眼道。 宋连玉很快将头撇开,掩去眼底的那一抹无措与惊慌。 宋煋抿抿唇,沉默着没有出声。 沈忘轻轻握住他略带凉意的手,漫不经心的对秦敬说:“是个男人就别那么娘们唧唧,机会就这么一次,看你是想抓住还是要彻底放手了。” 秦敬没回头,可一直往前伸的身子都快跌出长廊外了。 “走吧。”宋煋转身跟沈忘轻声道。 沈忘又朝着秦敬嗤笑一声,点头跟上。 “放心吧,这秦公子分明是被你姐迷得死心塌地,之前是因为你姐嫁了人,他不敢有动作,可这会儿……估计就真要百无禁忌了。” 沈忘如是说。 宋煋却拧眉:“姐姐毕竟是合离过的女子,两年前秦家人不同意,如今就……我只怕事情会跟两年前一样重演,” 沈忘却毫不担心地笑了笑,站到宋煋身前凑近了看他:“那你就是太小瞧这个秦三少爷了,两年前的他跟现在他大概除了有一颗同样喜欢你姐的心,其它早就大不一样了。” 宋煋听完,拧眉看他。 伸手抚平青年的眉心,沈忘最捨不得的就是让他的小夫子皱眉,只耐心跟眼前边走边解释道:“秦家虽说是四方镇上的富户,但说白了也只算是个土地主罢了,而秦三这两年在京都做生意,身份却早就今时不同往日……秦家不攀着他便罢,但若想还同之前管制于他,只怕要得不偿失。” 宋煋若有所思。 而等到宋煋再回神,他却不知不觉被男人带着走到了秦家一处安静偏僻的地方。 “沈忘,你……” “嘘。” 下一刻,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鼻尖,宋煋只觉得背后一凉,便被抵在墙上,嘴唇上是熟悉的柔软。 沈忘轻轻亲了一口,很快松开。 宋煋轻喘口气,抬眼看他。 沈忘眼底带着笑意,却悄悄用手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唔……” “年哥……” 一声让过来人都能瞬间瞭然的娇软暧昧声音从茂密的柳树林里传出,又低低落了下去。 第159页 宋煋略微惊讶了一下,面色上是某种一言难尽,而后小小声道:“……又是沈氏跟李二?” 沈忘将两人身影卡死在拐角处,轻轻“嗯”了一声。 然而话音刚落,沈忘突然耳朵一动,漆黑的眸子微微眯到一起。 不多时,他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柳树林外的石子路,眼底是某种幸灾乐祸的笑,只低头亲亲怀里人的鼻尖,低声道:“待会儿别说话,有好戏看了。” 第76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石子路上,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 几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正说笑着往回廊那头走。 他们像是顾忌是在秦家,说话的声音算不得大, 只是一同调侃着走在最中间的那个男人说:“庆生啊,今儿个秦老爷子过寿准是请了你们全家吧, 怎么不见你媳妇老娘和弟弟?说起来,你上回被那劳什子县令打的屁股好没好啊哈哈哈哈?” 李庆生脸色不好看,不过倒是没跟他们几个人翻脸, 只伸手推开身边笑嘻嘻的大汉, 不耐烦说:“去去去, 都一边去, 你们就都看我李庆生笑话是吧。” “别啊, 庆生。”几人交换一眼, 里面一个男人又捣了捣李庆生的腰侧,“虽然挨板子是丢面子的事儿,可你现在在家里头可是比哥几个风光多了吧!两位嫂子轮番伺候还不够?宋氏刚给你生下个大胖小子, 沈氏后脚就跟着怀上, 啧啧啧, 真是要羡慕死兄弟几个咯。” 李庆生闻言, 面色蓦地一变, 眼里冒出些猩红的光, 又在身边几人嘻嘻哈哈的说笑声中使劲儿压了回去。 几人又往前走没几步, 几个人见李庆生沉默下来, 也不在把话题放在他身上, 转而聊起秦家的事。 “这秦家的府邸是真的大。”其中一个面色蜡黄的男人突然嘿嘿笑着出声, “前面有个柳树林,我可是前段时间从我花街那个老相好嘴里听点儿传闻,就说那秦二爷在这柳树林里瞒着前秦二夫人偷的丫鬟,没有十数也有八九,就只秦二爷院里的丫鬟,可都是这个。” 说罢比了个手势。 众人瞭然地闹笑一声,不由自主都多往那柳树林里看了过去。 结果这多看一眼没事,只听一阵粘腻的轻吟与窸窸窣窣的声响从柳树林里传出来。 几人惊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幻听,纷纷交换视线,才得出个让几人同时都格外刺激的结论。 “嗨哟,这是哪家的小娘皮白天就忍不住发浪了?”面色蜡黄的男子脸上露出个荡漾的笑,不经意道,“兄弟几个,咱们来的时候是不是瞧见秦二爷在东苑里待客了?” “不止,秦家大爷跟几个少爷也在前院。”另一人笑笑,低声说,“怎么样,哥几个要不要摸过去看上几眼?也瞧瞧这大白天就在干事的小娘子有多浪。” 排除了里头干事的人是秦家主人,几个人眼里都带着某种不可言喻的兴奋。 没人说话,都自觉屏住呼吸,放慢了脚步往柳树林里摸索。 暗中,一块拇指大小的石子飞过七八颗巨大的杨柳树与茂盛浓密的树枝精准地打在男人大汗淋漓地腿弯处。 男人吃痛一声,十指扣紧身下的女人。 沈丛儿没忍住,尖锐的疼痛没入皮肤,尖叫出声。 “别叫!”李庆年被沈丛儿的声音吓了一跳,伸手捂住女人的嘴,一向温和的五官上头一次出现某种气急败坏的慌乱,“万一被发现我们两个就都完了!” 沈丛儿额发上全是因为紧张渗出的湿汗,她也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却只低声轻哼着,后怕说:“可是年哥,你为什么突然掐我?” 李庆年粗喘一声道:“可能是下面的石子咯破腿了。” 沈丛儿还是怕:“年哥,要不咱们别弄了。” 李庆年却只抱住她,眼底划过一阵畅快道:“丛儿别怕,年哥跟你保证只这一回,等下回,就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 沈丛儿心底一惊:“年哥,你做了什么?” 李庆年低头,轻声缓慢道:“当然是做了一件能让我们,也能让李家变得更好的事。” 沈丛儿说:“是跟秦二爷有关?” 李庆年笑起来,掰过沈丛儿的下巴问:“我的乖丛儿,你看到了什么?” 沈丛儿瑟缩一下身子,摇摇头:“丛儿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只是今日跟娘亲来到秦家的时候,丛儿依稀在秦二爷身上看到了那条你给我的帕子。” 李庆年抚摸上沈丛儿的眼,缓缓看了沈丛儿良久,才低头在她耳侧说了几句。 沈丛儿惊讶地瞪大一双美眸,一时竟说不出话。 李庆年说:“丛儿,我李家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我知道这些日子苦了你跟你肚子里我们的孩子,只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而就在李庆年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一个魁梧的身影就突然从树后冒出,一拳狠狠打在了他的脸上。 “我去你妈逼的李庆年!” 李庆生揪住李庆年的衣角,只一拳一拳地狠狠打在对方的身上,只恨不得立刻把人打死在当场。 “不要!”沈丛儿被惊呆了,她看到李庆年上一秒还在同自己笑着说话,下一秒便变得满头鲜血淋漓,压根没有顾忌到打人的是谁,只裸着身子向前去拉。 第160页 “你个臭婊子!”李庆生回头一巴掌扇飞沈丛儿,猩红的眸子里是恨不能扒下她一身皮肉的凶狠,“荡妇!” 沈丛儿迅速肿起来,嘴角留下一丝鲜血。 李庆年被李庆生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是狠狠瞪着他,一时没晕过去。 同李庆生一起的几个男人原本只是站在原地看这一场意外地捉姦好戏,可这会儿倒是真怕李庆生把李庆年打死了,于是上前把李庆生拉开,给了李庆年喘息的余地。 “我打死你这个混帐!”李庆生胳膊被拉住就伸手用脚踹。 李庆年狼狈地在地上滚开,躲过他一脚。 “年哥!年哥你没事吧!” 沈丛儿抓着衣服爬到李庆年身边,瞧着像对落难野鸳鸯。 “姦夫淫妇!”李庆生又一脚踹向沈丛儿的小腹,整个人已经毫无理智可言,“肚子里的也是这个姦夫的孽种对吧?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是在商量怎么搞死老子对不对?” “李庆生,丛儿根本就不喜欢你。”李庆年粗喘着气,从嘴里吐出一颗被李庆年打掉的牙,坐在地上冷笑,“要不是娘逼着她嫁给你,我们两个又怎么会落到这般躲躲藏藏!” 李庆生直勾勾望向沈丛儿:“当初是你亲口说要嫁给我。” 沈丛儿猛地摇头,使劲用怀里的衣服把自己挡住,眼底失神说:“李庆生,是我对不起你,从头到尾,丛儿喜欢的人就只有年哥。” 李庆生脖子上的青筋暴跳,“怪不得,不怪得,原来这就是你不肯让老子碰的愿意?亏我以为,以为你是顾忌肚子里的孩子……可,可这个孩子本身就是个孽种……” 他死死盯着沈丛儿的小腹,像是要把她肚子里的东西挖出来。 柳树林里的动静闹得不小,路过的人都不由闻声走过来看,就是前院里的秦家主人也听说,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荒唐!太荒唐!”有四方镇上的老人听说了,直言要把沈丛儿拉出去沉塘,“这种荡妇在我们四方镇上简直就是耻辱,沉塘!必须沉塘示众!” 李庆年闻言变了脸色。 沈丛儿浑浑噩噩地抬头看一眼四周,百十双眼睛都落在自己身上。 她突然抬眸看了一眼李庆年,只见男人铁青着脸色,却一个眼神都没落在自己身上。 李兆氏是跟秦家大夫人一起过来的,她听说出事的是自家儿子跟儿媳妇,心里就一直没停住地慌,直到挤进人群,看到柳树旁赤身裸体的小儿子跟儿媳,这个年迈得女人终于被刺激到双眼一翻,厥了过去。 沈丛儿呆滞地看着倒地不起的李兆氏,恨不得生生打死自己的李庆生,还有身旁无动于衷的李庆年,眼珠突然转了一转,猛地站起身直直地沖向柳树旁的石墩上。 咚的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 女人眼睛睁得大大的,脑袋与石墩之间缓缓流淌出浓稠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在草地上。 白花花的身体还间或不自然地抽搐抖动两下。 放在周围还在议论纷纷的人此时都噤了声。 秦大夫人却只捂着鼻子,吩咐小厮道:“你去试试她还有没有气了。” 小厮哆哆嗦嗦地上前在女人鼻下试了一下鼻息,“死,死了。” 李庆年坐在地上,瞪大了眼地看向死去的沈丛儿,面色苍白。 李庆生却抱着昏厥的李兆氏,哈哈哈大笑,疯了似地说:“这贱人死了也就死了,死的好极了。” 旁边众人都一脸怜悯地看向他。 宋煋与沈忘夹在人群中,看着半穿着衣裳的李庆年被秦家小厮扣着手走在李庆生身后,众人缓缓离开,只留下一个柳树林中死不瞑目的沈丛儿,等着被草草收尸。 “被亲弟弟戴了绿帽,还没那么多人都看到,李大大跟李二二肯定要不死不休啦。”030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煋煋,你说最后李家兄弟俩会是谁赢呀?” “不知道。”宋煋平静地看着沈丛儿的尸体。 沈忘就站在他身边,伸手捂上他的眼皮:“小夫子,死人又有什么好看的。” 宋煋拿下沈忘的手,垂眸问:“如果沈丛儿不撞树死,她真的会被拖去沉塘吗?” 沈忘说:“大概吧。” 宋煋点点头,走到沈丛儿身边把她的眼睛合上,两人随即转身离开。 虽说是出了一场荒唐事,但碍于秦家老爷子大寿,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没有在再寿宴上多提这件事,更没有在老爷子耳边说秦府里撞死个荡妇的事。 东苑里的男客依然热闹着,女眷那边倒是安静许多。 崔氏与宋连玉一直待在宴宾的席宴上,要过了不久才听说到李家发生的事。 宋连玉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多的表情,倒是崔氏惊讶地听完,几乎快要笑出声。 “当真是天道好轮回。”崔氏依旧有些不敢置信,“他李家竟然也能有这么一天。” “可不是嘛,那沈氏当场就撞了石头不说,李兆氏更是一口气没上来厥了过去,李家那俩儿子更是当场反目成仇。”同崔氏说话的妇人低声描述着当时的场面,幸灾乐祸道,“不过就是在镇上开了个几家绸缎铺子吧,看过去把他们家给得意的,鼻孔恨不得吹到天上……就这回啊,估计也是老天爷看他家不顺眼,该着他们倒霉。” 第161页 崔氏心中划过一阵快意,安抚地拍拍宋连玉的手背。 宋连玉拿着手帕,反手握了握崔氏的。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走过来,伏身笑道:“请问谁是宋姑娘?” 宋连玉抬眸:“我是。” 小丫鬟说:“宋姑娘好,我家姑娘方才便在找您,说想要请您一叙。” 宋连玉疑惑说:“你家姑娘是?” 小丫鬟说:“我家姑娘姓秦,行五,府里人都称她秦五姑娘。宋姑娘,您随奴婢走一趟?” 秦家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一个五小姐了? 宋连玉越发疑惑地站起身,看向崔氏。 崔氏可不知道崔家有几个姑娘,只听说是姓秦,便有些受宠若惊说:“既然是五姑娘找,玉儿便快些跟着丫鬟去罢。” 宋连玉还有些犹豫,同丫鬟说:“可我不认识你家姑娘……” “姑娘,你就去一趟罢。”丫鬟依然笑着,差些就要伸手推着她走了。 “不去的话,我们姑娘说您可能会后悔哦。” 第77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秦府一处安静地五角亭外, 秦宝儿撅着嘴巴将一块点心扔到嘴里,用一口缺风的奶牙朝她对面的秦敬撒娇道:“三哥,宝儿都帮你差丫头去喊人了,那事儿你就答应我吧, 好不好嘛。” 秦敬看着半个身子都快挂到他身上的小祖宗, 瞪了她一眼说:“哪有女子去私塾的?要是想读书,哥哥给你单独请个女先生不成?” “不要不要!”秦宝儿使劲摇头, 又悄咪咪看向坐在凉亭另一角的俊秀青年, 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说,“我要宋先生嘛,宝儿就要跟着宋先生读书,三哥, 你答应宝儿嘛!答应, 好不好?” 秦敬无奈抬头, 把这个缠在她身上的小祖宗扒下来,扭头懊恼说:“宋文锦, 你倒是说说,到底给我妹妹灌的什么迷魂汤?” 宋煋无辜极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头一回见秦宝儿, 这小姑娘就跟个年糕一样贴在他身边问这问那。 搞得沈忘脸色漆黑, 一个大男人竟然跟个小朋友置起气来。 秦宝儿见自家亲哥就是不答应自己,气哼哼说:“讨厌!三哥最讨厌!凭什么你喜欢宋先生的姐姐可以, 宝儿就不能喜欢宋先生了!” 小姑娘又偏头看一眼宋煋, 颇为娇气地撅起小嘴, 语出惊人:“宋夫子长得多好看呀,宝儿长大了要嫁给他!” 凉亭石桌的一侧,沈忘眯起眼,虎视眈眈地看向小姑娘。 秦宝儿以敏锐的第六感察觉到了来自冷面男人的恶意,毫不害怕地回瞪回去,甚至为了气势上不输,更掐腰站到了石凳上。 “宝儿以后要嫁给宋先生!” 小姑娘再一起奶声奶气地大声宣告着。 沈忘却蓦地嗤笑一声,半阖了眼道:“痴心妄想。” 一边儿的秦敬只觉得家里的小妮子是想要上天,忙把她从凳子上抱下来,就要训斥。 秦宝儿却小大人道:“三哥哥你为什么不同意宝儿嫁给宋夫子?你想呀,等你娶了宋先生的姐姐,宝儿再嫁给宋夫子,咱们那就叫做……叫做妯娌了!是亲上加亲!” 秦敬哭笑不得:“你这些话是从谁哪里听来的,还亲上加亲?三哥看你是想屁股开花才对。” 说完便作势要打。 秦宝儿才不怕他,吐吐舌头就跟只灵活的小动物一样跑到宋煋身后。 小姑娘期期艾艾地攥住宋煋的衣角,眨巴着眼看他。 “宋先生,你可真好看,宝儿长大嫁给你,好吗?” 有那么一瞬间,沈忘是想把秦宝儿叉出去的。 不过宋煋却弯下腰,整了整小姑娘有些凌乱的发鬓道:“秦五小姐以后会遇见更好看的人。” “可宝儿见过人的里,只有夫子最好看!”秦宝儿嘟着嘴。 宋煋浅笑道:“可宋某不能娶秦五小姐。” 秦宝儿问道:“为什么?难道先生觉得宝儿不好看吗?” “宝儿很可爱。”宋煋摸摸她的头,笑道,“可是宋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秦宝儿不开心说:“那,那个人比宝儿还好看吗?” 宋煋抿抿唇道:“他在我心里一直是最好的。” 柳树的树枝被风吹得飘飘荡荡,站在凉亭里的沈忘只觉得自己飘上了天。 浑身都轻飘的不可思议起来。 秦宝儿心情低落了,松开抓着宋煋的衣角,眼眶红红回到秦敬身边,终于憋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秦敬简直被这个妹妹折磨地又疯又心疼,七八岁的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是喜欢? 见到个长得好的就任性说要嫁给人家,分明就是被家里人宠没了边儿。 可即便如此,亲妹哭得伤心,他这个做哥的也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宝儿不哭不哭,等宝儿长大了,三哥给你找比宋文锦还要好十倍百倍的男人好不好?” 秦宝儿哭哭唧唧,躲在秦敬怀里打起哭嗝。 宋连玉被丫鬟带到五角亭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停下步伐,她看一眼那个眉眼无奈却依旧细心给小姑娘擦眼泪的男人,忍住了转身要跑的冲动。 第162页 “五姑娘,三公子,宋姑娘带到了。” 丫鬟没察觉身边宋连玉的僵硬,只笑着走进凉亭,就瞧见哭成个小花猫的秦宝儿来。 “哎哟,我的五姑娘。”丫鬟立刻心疼地不得了,掏出帕子就给扑向自己的秦宝儿擦眼泪,“是谁又欺负咱们五姑娘啦?五姑娘莫哭,哭起来不好看了。” “反正,嗝,反正宝儿好不好看都不会有人喜欢。”秦宝儿抛弃亲哥,悲伤地想着。 不过这时候她亲哥已经没功夫再去哄她了,自打心上人出现的那一秒,秦敬的眼神便落在宋连玉身上再也撕不开了。 “阿玉。”秦敬与宋连玉对视良久才反应过来,赶忙用袖口去擦石凳,又说,“快进来坐。” 宋连玉犹豫三番,却看到自家亲弟也在凉亭中,便垂了眸走进凉亭中,轻声道:“不知秦五姑娘叫我来是为了做什么?” 她只当没看见秦敬。 而秦敬内心却是一片澎湃与苦涩融在一起,也不知到底是欢喜多一些,还是难过更甚。 秦宝儿还在丫鬟怀里撒娇,这时候才从丫鬟怀里探出头,抽空看一眼进到凉亭里的宋连玉,努了努嘴说:“不是宝儿叫姐姐来的,是我三哥哥。” 秦敬怔怔地看着宋连玉。 宋连玉只无措地看向宋煋。 宋煋拿着手抵在唇边,这时也不知要开口说什么好。 倒是秦宝儿心里不开心,总觉得凭什么自己嫁不了宋先生反而还要撮合她哥娶宋先生的姐姐呢? 大家兄妹一心,应该有难同当才是! 于是,秦宝儿从丫鬟怀里起开,走到宋连玉身边说:“姐姐这么漂亮,一定早就有心上人了吧。” 宋连玉回神,敛了眉眼:“秦五姑娘……” “所以姐姐的心上人定是要比宝儿的三哥哥长得还好看对不对?”秦宝儿眨巴眨巴眼,“姐姐有了心上人,所以三哥哥就算再喜欢姐姐,也定不能插足的,就像宝儿喜欢宋先生一样,先生如今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能娶宝儿了。” “所以姐姐也不会答应哥哥娶姐姐对不对?” 秦宝儿一脸天真可爱。 秦敬却恨不得上前揍死她亲妹,只迅速走到宋连玉身边,手足无措的解释道:“阿玉,不是宝儿说的那样,我想娶你的,不管是两年前还是现在,我一直心里装的人全都是你!” “阿玉,再给我次机会,我们成亲好不好?” 秦敬一段话说完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心力,只期盼地看向眼前眉目温婉的女子。 然而,宋连玉却只抓住了一个重点没能回过神,她愣了愣,看看秦宝儿又看看自家亲弟,十分惊讶道:“连平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家姑娘?” 秦敬:“……” 宋煋:“……” 秦宝儿大声说:“姐姐,宝儿也不知道呢!” 宋连玉问出这话后面色也是一红,她原本只是因为秦敬那段话而导致内心太过慌乱才重点错,不过弟弟的婚事本就是她宋家里头一等的大事,所以…… 避开秦敬的视线,目光灼灼看向宋煋的宋姐姐十分理直气壮。 “咳。” 宋煋假装没听到自家姐姐的话,只说道:“姐,秦敬对你称得上是真心一片……” 宋连玉愣了一下,垂下双眸,撇开脸。 秦敬欲言又止。 宋煋只看着两人,走到宋连玉身边低声道,说:“姐,不管你意决如何,弟弟都会支持你。” “宋姑娘,终身大事不可小觑。”沈忘也开口道。 “姐,跟秦敬好好聊一回吧。”宋煋说。 宋连玉忍不住抬头看向眼前不远处那个无比熟悉却又另觉陌生的男人。 “阿玉。”秦敬喊她。 “……敬哥。”宋连玉眼神复杂,“这两年,你在京城过的好不好?” 秦敬眼眶一红:“没有玉儿相伴的日子,秦敬宛如行尸走肉,又哪有好与不好一说?” 宋连玉微微低眸,一时无法言语。 “这小子情话说的可真好听,张嘴就来。”沈忘附耳在宋煋身边,轻笑道,“什么时候小夫子也这般哄哄我?” 宋煋瞥他一眼,没说话。 沈忘知他性子,也不逗他,又说,“咱们走吧?让你姐跟秦敬好好说会话。” 秦五姑娘这时候发现没什么人理她,不由也犯了小孩子脾气,就想找爹找娘撒娇打滚,便缠着丫鬟要走。 几人一起不约而同出了五角亭,秦五姑娘被丫鬟牵着去找秦大夫人去,而宋煋与沈忘则款步往东苑席宴那边走去。 秦老爷子的寿辰正式开场在正午,两人到的时候席宴已经开场小半。 秦大爷跟秦二爷两个亲儿子就跟在秦老爷子旁边,挨个替年迈的秦老爷子挡各处的敬酒。 彼时秦大爷已经喝了个脸面通红,舌头说话都大了起来,而没比他少喝多少的秦二爷却依旧精神奕奕。 连他俩旁边的秦老爷子都中气十足地笑话起了大儿子。 秦大爷虽然醉了,但还能思考,自己也是纳闷,往日酒量不如自己的小弟怎么偏偏今日成了个千杯不醉?莫非是这小子私下耍了什么滑头不成? 第163页 秦二爷不知秦大爷所想,只是脸上的笑意如沐春风,显然心情好极。 不过一会儿,到了秦家众人给秦老爷子献收礼的时候。 秦敬因为要见宋连玉,于是先以东西尤为贵重,怕着了别人的眼为由私下交给了秦老爷子,但其余的秦家子女却要在这时聊表心意。 孙辈送下的大多都是些祝愿老爷子寿比南山的书画字帖,香囊绣包,偶尔也有送上寓意福寿延绵的玉件摆设。 而重头戏还是要放在秦老爷子的两个亲儿子身上。 秦老爷子这两年喜欢研究佛法,秦大爷便送给他亲爹一尊用真金塑的金身佛像。 佛像一出,惹来在场贺寿宾客们起起伏伏的吸气声与惊嘆,再次让四方镇百姓真正意识到秦家的底蕴与在镇上的地位。 沈忘却对此非常嗤之以鼻地评价了两个字。 “庸俗。” 反倒是宋煋问他:“钱多不好吗?” 沈忘垂眸同他笑道:“小夫子爱财?” 宋煋说:“自然喜欢的。” 沈忘就低声哄他说:“无崖山很有钱的,小夫子不若随我回山上。” 宋煋淡淡地看他一眼:“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沈忘挑眉不语。 得了秦大爷寿礼的秦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听过下头的人纷纷附和自家儿子好的诸多声音后,秦二爷才拿着自己的寿礼缓缓走过来。 秦二爷抱着个长长的盒子,先是同秦大爷笑了笑,才在众人的好奇声中将盒子缓缓打开。 盒子里头摆放的是一柄通体清透的白玉杖,杖头镶嵌着一抹亮眼的金色,竟然众人一时再也移不开眼。 “儿子想着父亲大寿,特意在半年前便搜寻能工巧匠精雕慢琢后方出了这一枝玉杖,虽说比不得大哥那尊金佛,但这玉杖却实乃儿子心意。” 在场褚人自然又新起一轮惊嘆声。 倒是秦老爷子愣了半会儿,才哈哈大笑着说:“我儿尽心了。” 秦二爷笑意浅淡,只是将玉杖送上:“父亲不如一试?” 秦老爷子微微犹豫一会儿,下意识捏了捏自己手下那根平淡无奇的降龙木的手杖,才松手笑道:“也好。” 秦二爷嘴角不经意勾起个弧度,伸手接过秦老爷子的降龙木杖。 玉杖点在地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秦老爷子惊嘆一声,抚摸着玉杖触感竟一时有些爱不释手起来。 “这根降龙木杖便暂时让儿子保管吧。”秦二爷自然而然道。 秦老爷子眉心一拧,刚要说不,但身边一位从府城前来的贵客却出声赞嘆说:“老爷子的这根玉杖不得了啊。” 秦老爷子耳朵一动,不动声色的笑问他哪里好。 那贵客是个颇有见识的,便不觉滔滔地与秦老爷子聊了起来。 秦二爷见状,便拿着降龙木杖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再与同席面上的人又说过几句话后,便突然找了个理由,再秦老爷子并秦家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东苑。 沈忘早已盯梢秦二爷许久,见状便压下身旁要同他一起起身的宋煋道:“我去看看,小夫子,你在这里不要乱走,好不好?” 宋煋略微犹豫,却在沈忘定定的注视下无奈点头。 “沈忘,小心一点。”宋煋说。 “放心。”沈忘道。 第78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秦二爷悄身离开东苑后步履就变得相当迅速起来。 沈忘跟在他身后, 看到秦二爷一路不让开路上的小厮与婢女,目标很明确地去到了秦老爷子的书房内。 书房里有一个丫鬟在例行擦拭桌椅板凳。 见秦二爷拿着根木杖推门进来,丫鬟忙弯腰行礼。 秦二爷垂眸看那丫鬟一眼,嘴角勾起道诡异的微笑,一个错身抬起手刀便将人直接噼晕过去。 书放外,一路跟过来的沈忘只用轻功蹬在柳树枝上, 隐匿了身行观察他。 秦二爷显然十分警惕, 噼晕丫鬟后便放眼向书房外看去,见周围没有别人的身影, 便将书房内的门窗关好, 之后才拿出怀中的一条锦帕细看了起来。 那锦帕不是别的,正是有李庆年提笔写给沈丛儿情诗的那张。 一边看, 秦二爷不由还是嗤笑出声。 锦帕上的诗倒的确是好诗,可那李庆年不过只是个读过没几天书的人, 连韵脚是什么都不懂,又怎么可能亲手写的出来? 懒得再去追究那李庆年是在哪里抄来的这首诗, 秦二爷只将那诗细细看了一遍,记住藏头的八个字,便又把锦帕塞回怀中,拿着降龙木杖走到书房一处花瓶旁,移开花瓶后将木杖直接插进地面下露出来的黑洞里。 降龙木杖严丝合缝地与黑洞重合,秦二爷目露出些兴奋之意, 将其左转三圈又回头拧了两圈。 “咔哒”一声响, 书房内的书柜中间突然缓缓向左右两边移动, 逐渐露出一个可以容纳一人进入的通道口。 秦二爷忍不住咧嘴一笑,拿起降龙木杖抬腿走进漆黑的通道里。 而在他潜入通道不多时,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也跟着在书柜闭合前钻了进去。 通道内漆黑无比,但秦二爷走在其中却同走在阳关大道下,他顺着通道一路往前,突然眼前亮起一道火光,燃烧了一半的烛火在幽深的通道中跳动,眼前不足一米处,是有一扇长满青苔的大门。 第164页 秦二爷微微拧眉,上前拍了拍门壁,却发现中间有个钥匙孔样的锁孔。 他瞳孔一缩,暗骂一句。 但临到头来,秦二爷到底是不愿就这么一无所获回到书房。 于是在微弱的烛火下,中年男人的容貌有一瞬间的扭曲,之后便是能以肉眼看到的速度,男人的一张面皮开始发生极为恐怖的变化。 端正的五官像是被用巨力揉搓挤弄到一起,再听啪嗒一声,一张人皮从他的脸上掉到地下。 僵硬地扭了捏脖颈,男人的面皮再不是秦二爷的模样。 他容貌阴柔中透着邪佞,一张薄唇红的几乎像是沾了血,与苍白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冲击。 暗中,伏在暗道一侧的沈忘眼睛微眯,唇角勾起。 “玉面郎君。” 玉面郎君终于用上了自己的脸,他一脚不屑的踹开秦二爷的那张面皮,一双手掌附上前方的石门,集中内力于双掌,一声大喝下,石门上落下不少沙石尘土。 不过同时地,石门“砰”地一声向后倒去,轰隆一声巨响过后,一间宽阔的石室出现在他眼前。 石室内埋藏的多是秦家历代以来收集储藏的金银财宝,装满黄金玉器的箱子占据大多数,而唯有一枚精緻的方盒被高高摆在石台上,合身上的红漆像是因为经常被人擦拭把玩而掉的斑驳不已。 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玉面郎君飞身上前拿起方盒,小心翼翼地端在眼前细看。 “前朝时期江湖中人人都想得到的内功心法,”玉面郎君近乎病态地把脸贴在盒子上,深吸一口,“如今,还是被我玉面郎君找到了。” “从此江湖不败者,唯我玉面郎君一人!” 玉面郎君眼中满是迫不及待,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毫不起眼的印鑑,又把写着诗词的手帕拿出来,对照着手帕诗每一句藏头的几个字与印鑑上一一重合,最终将印鑑刻字的位置贴合在方盒顶部。 安静地等待几秒,几道细微的扭动声后,方盒的顶盖方才缓缓向上开启,露出盒内一张薄如蝉翼的透明绢布。 玉面郎君眸光微闪,看也不看绢布上的文字,将其塞在衣襟内便警惕地抬头看向四周,最后瞳孔紧缩,定格在石室门口—— “谁在哪里?!” 石室门边,沈忘终于从阴影中露出身形。 “沈忘!是你?!” 玉面郎君大惊,从石凳上飞身而下,想也不想就在空中撒下一把粉末,想要趁机出逃。 沈忘早有准备,抽出腰间惊鸿剑,便闭气迎上。 玉面郎君的易容功法出神入化,想要找到他的真身并不容易,但对方武功路数不过是野路子出身,正面对上沈忘却是毫无胜算。 若是在街上被发现,玉面郎君还能借着地形与秘法逃脱,可这只一处比直狭窄的地道在外,不过只是跑出不足五丈远,便很快被身后的沈忘追上来。 “沈忘,我给你内功心法,你放我离开!”玉面郎君见势不妙,片刻间迅速做出决断,从怀中掏出江湖中人人趋之的内功心法,面色沉沉道,“你本就是江湖豪侠,若是修习此内功心法,不出三年必将傲视武林群雄,一统江湖!” 沈忘地提剑向他,对于玉面郎君言语间的诱惑丝毫不曾动摇。 “沈忘!”玉面郎君急红了眼,回神后勉强抵挡男人的剑招,恨声道,“若我今日死在这里,你也别想活着出去。” 沈忘面色不变,只抓住玉面郎君的又一个破绽,剑尖直指对方脖颈! 一道血花飞溅,玉面郎君狼狈地交代下一只手臂换回自己一命。 眼中满是阴沉无比的恨意,玉面郎君突然大笑出声,抬起独臂一挥,几枚带着火药的弹丸便飞速射向前方。 沈忘眸光一凝,提剑将那些弹丸挡开。 噼里啪啦。 不断的爆炸声在地下响起,玉面郎君提气向甬道外逃去。 沈忘面色丝毫不变,只迅速追在玉面郎君身后。 而书房中,先前被玉面郎君打晕的丫鬟恰好缓缓睁开眼,脑中还满是混沌,丫鬟尚未回神便看到书柜突然自两边分开,一道男人的身影从里面飞速跳出。 丫鬟尖叫一声响,惹来对方狠毒的凝视,手中暗器一挥而出。 下一秒,丫鬟呆滞的站在书房内,鲜嫩的颈间,鲜血四溅。 沈忘到底晚一步没能将丫鬟救下,他眉眼冷厉地将内力凝于右掌,终于在玉面郎君跳窗而出前将惊鸿剑抛出手中。 宛若惊鸿一现,剑尖直指玉面郎君胸口。 剑戟刺穿衣帛没入皮肉的声音响起,玉面郎君口吐鲜血,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你竟然……”他张张嘴,大股大股的血从喉咙翻涌而上,身体失去控制地倒下。 “原来你不惜被发现真面貌也要潜藏在四方镇内,为的就是这个。”沈忘走到他面前,拿起从玉面郎君怀中飘落的透明绢布,居高临下说,“四方镇上的几起命案都是你的手笔吧,秦二爷只怕也是死在你手里,而你之所以杀害陶家父母则是为的了得到那枚印鑑。” 玉面郎君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眼中满是不甘。 沈忘眯眼,沉声道:“给陶家父女先后下药将其逼疯,后又将那二人杀害是为了夺走陶家印鑑,杀害秦二爷是为了顺理成章的让你接近秦老太爷,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杀害那个叫喜梅的婢女。” 第165页 “呵……呵……”玉面郎君的声嗓宛若一台破风箱,他艰难地笑两声,眸底的狠辣与讽刺一览无余,“还不是因为她知道的太多了。” 又大声喘上两口粗气,玉面郎君咽下嘴里的血,继续说道:“还有那个陶巧香,我原本见她长得不错,还有过些许心软之意……呵呵,若她是真心想与我来上一段,我玉面郎君也不是那辣手摧花之人。可偏偏,她接近我却只是想为他父亲报仇?呵,既然如此,我便也遂了她的愿,让她父女二人去地下作伴。” 沈忘眉目冷厉,毫不留情地将惊鸿剑从玉面郎君胸口抽出。 “沈忘,杀了我,你会、你会后悔的!”玉面郎君眼底带着将死之人的惊恐,最后抓着一口气,死死地看向身前男人冷肃的眉眼,宛若最深的诅咒,“你一定会后悔!” 说罢,便断了呼吸。 惊鸿剑的剑尖还在滴滴答答淌着血,沈忘抬抬眼皮,只蹲下身探了探对方的鼻息,确定是死透了。 玉面郎君的临终的话还言犹在耳。 沈忘本是对此毫不在意,但在他从玉面郎君的尸身前站起,望向对方临死都透着邪佞的扭曲五官时,心跳却莫名快跳了几下。 总觉得有些不安宁。 找了个池塘将惊鸿剑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沈忘压下心头的那点不舒服,便准备提起轻功往东苑去。 但还不等他飞身跳上屋檐,秦府中,两处沖天的火光陡然升起,紧接着分不清是男人们还是女人们惊慌恐惧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哀嚎不断。 “糟了!”沈忘面色一变,迅速往东苑赶去。 而此时的东苑已经乱做一团,秦老爷子与秦家大爷被忠心的家僕搀扶着往东苑外跑,奔走逃命的许多宾客被他们挤在身后。 很快,滔天的大火将长廊上的木头烧断,掉在地上将四散而逃的众人打倒在地。 “救命啊,救救我,救救我!”身上被燃上火焰的人在地上哀嚎不断,整个人逐渐被烧成火人。 而被压在各种木块房樑柱下的人也纷纷陷入绝望。 逃离最慢的人被烟火熏得喘不动气,逐渐丧失呼吸的能力—— “宋连平!”沈忘用面巾捂住口鼻,在四散奔逃的人群中逆流寻找。 “宋连平!” “连平!” 火势越来越大,几乎能跑的人都跑了出去,沈忘眼中带着触目惊心的惧怕,在火场中央四处搜寻着可能是宋煋的身影。 突然,一只手死命抓住他的脚踝,被压在木柱下的男人喘着粗气道:“救救我,你救救我,我知道你要找的那个人在哪,他、他在火势刚开始的时候就逃出去了,你出去,出去应该能找到他……” 男人艰难的说完这段话,看向沈忘的眼里是满满的求生欲。 沈忘看他一眼,伸手用内力震断他身上的木柱,低声道:“如果你骗我……” 男人剧烈地咳嗽着摇头。 沈忘提起对方,又救起几个身边还有力气跑的,顶着几乎就要将天空都要遮住的火势沖了出去。 “沈忘!” 县令惊讶的声音在东苑外响起,十几个衙役正拼了命的提着水桶来灭火,间或逃出来的宾客也参与进去。 “他呢!”沈忘看向县令,揪住他的衣领问。 县令说:“谁?” “宋连平!”沈忘眼中满是慌乱,“你一直在外面,没看到他?” 县令看着沈忘,表情不大好看说:“秦家火势一大我就带着衙役赶过来,之间没有看到你的朋友。” 沈忘咬着牙松开县令的衣襟,回头就要重新冲进东苑火场内。 “沈忘!”县令拦住他,“火势太大了,你不能进去!” “他还在里面!”沈忘红着眼,用内力震开对方,脚步不停。 而就在他即将冲进去的前一秒—— 一个满脸菸灰的青年气喘吁吁地背着个昏迷不醒的老妪出现在众人面前。 “沈忘!” 清朗的声音在耳际响起,沈忘猛地转过身。 三米开外,宋煋背着崔氏,腿脚发颤到几乎快站不住,声音沙哑地开口问:“沈忘,你要去哪?” 第79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沈忘喉咙发干, 几乎哑的快说出不话。 “我以为你还在里面。” 宋煋抿唇, 垂眸就能看到男人握着惊鸿剑还在微微颤抖的手。 被烟雾燻黑的眉眼看不出平素的清淡俊朗, 用手抹了一把脸, 宋煋咬了咬牙,颠颠后背上的崔氏,“沈忘, 你快过来,我、我背不动了。” 沈忘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伸手接过他背上昏迷不醒的崔氏,又探上她的脉细。 “你走后, 最先失火的是后院女眷的席宴, 我娘还在那里, 所以我就先跑了过去。”宋煋双手撑着膝盖,让自己尽量不会脱力跌倒,喘着气慢声道,“离开前我有在座位上给你留下记号,只是没想到连东苑竟然也失了火……” 解释到一半, 宋煋猛然瞧见男人微红的眼眶,语气突然顿住。 复又轻声说,“沈忘,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第166页 沈忘心底的不安在重新见到青年的头一眼后便平复下来, 他将崔氏托起抱在怀里, 不去看对方颤抖的双腿, 低声道:“伯母心脉平稳,并无大恙,不过还是先带她去看一下大夫吧。” 宋煋对沈忘的判断并没有不放心的地方,之前系统便同他说过崔氏只不过是被人群逃离时的场面略微吓到,吸进肺里的烟气却并没有多少,只要回去躺躺人便能够甦醒,无甚大碍。 相反,倒是沈忘的状态更让他担心。 030也还在宋煋的脑海里回味着当时的惊恐:“孤独值超八奔九,只差一点,煋煋我们就要一起嗝屁了!” 宋煋心跳漏了一拍,“那现在呢?” 030说:“现在又稳定在十数左右,偶尔会有轻微浮动达到15。” 宋煋垂眸:“我知道了。” 两人带着昏迷不醒的崔氏很快在火场周围看到了一脸焦急的宋连玉与站在她身旁低声安慰的秦敬两人。 而沈忘的小师叔县令脱了官帽,只掐腰指挥着众人灭火,面上的严肃色彩一点不少。 “姐!”宋煋远远喊了一声在抹眼泪的宋连玉,“姐你没事吧!” “连平!”宋连玉脸上闪过一瞬的惊喜,又在看到崔氏后化为无限的惊慌,“连平,娘怎么样了!” “娘没事,只是暂时昏了过去。”宋煋安抚住宋连玉,看一眼同样面带担忧的秦敬,同他微微点头。 “我们先带娘去医馆。”宋连玉说。 秦敬毕竟是秦家人,还要去看看受惊非常的秦大夫人跟秦宝儿,他目光微凝地同几人道别,心中却已经思索起了此番秦家失火的原因。 沈忘将崔氏改抱为背,不动声色地同秦敬对视一眼。 几人一起从秦府出去,目的直奔镇中的医馆。 医馆的几个老大夫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被烟燻到晕的人不少,学徒们负责抓药熬药,老大夫们就拖着自己颤巍巍的年迈身躯在几十人的病患之间辗转。 崔氏的情况算是极轻,躺在医馆的小榻上还未多久人便悠悠转醒。 宋连玉陪在她身边等待学徒熬好了药,喝完打算再让老大夫诊一次脉。 宋煋松口气,同崔氏打过招呼便跟沈忘一起走到医馆门前。 蹲在门槛外,宋煋望着天,沈忘也跟他一起看。 “沈忘,玉面郎君你抓住他了?” 宋煋看累了,又垂下眼,伸出手指在地上画了个圈,这动作没什么意义,就是一圈一圈转,顺时针画两圈,再逆时针重复一次。 沈忘说:“他死了。” 宋煋眼皮一抬:“你杀的?” 沈忘轻“嗯”一声,“玉面郎君是江湖上通缉已久的恶人,若只是单单捉住他,很容易被他再找机会跑掉。” “江湖通缉。” 宋煋笑笑,只觉得江湖这个词似乎依旧离他很是遥远。 “不说这个。”沈忘也抱着剑跟着蹲在门槛前,凑近青年问,“小夫子,你什么时候跟我回无崖山一趟?” 宋煋说:“不去。” 沈忘问他为什么。 宋煋说:“我走了,我娘怎么办?” 沈忘沉默下来。 又过一会儿,他又缓缓开口,似是妥协说:“那……不去就不去吧。” 宋煋说:“我可以等你回来。” 沈忘猛地偏过头,定定地看着他。 “等你交代好玉面郎君的事,就会回来的对吧?”宋煋嘴角勾起个很浅的笑容,伸手拂去沈忘发顶的一片碎叶。 沈忘仿佛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我……早些回来。” 秦府的那场大火烧毁了秦家的大半房屋,被活活烧死的宾客便有十几人,秦敬作为秦家最受器重的孙辈,不得不推迟回京时间,亲自留下收拾残局,而就在秦家东苑被烧毁的一角,僕人们找到了秦家二爷的尸体,尸身的容貌已经看不清,只有烧焦尸体手指上的玉扳指昭示着主人的身份。 在秦家给秦二爷出殡下葬后,四方镇终于又迎来了平静进入到深秋。 杀死玉面郎君后沈忘与沈尧没有直接离开,他们给师门发了讯号,剩下的日子便多是寻觅并剷除玉面郎君死后留下的余孽。 而秦家那场大火失火的原因也水落石出。 原来玉面郎君本就决意在当日拿走内功心法后便一遁了之,他死于不死,那场火都已经是避免不了的了。 沈忘多次疑惑玉面郎君所说的“你会后悔”是什么意思,但最终都将其归结为只是玉面郎君临死前的纯粹的威胁之言罢了。 崔氏毕竟上了年纪,先前身体还算硬朗,但自她受惊晕倒后却用了很长时间来调养身体,然而天气一进深秋转凉后,刚被养好的身体便又染上风寒。 病榻上的女人年迈而老态,时不时咳嗽两声,便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宋煋拿着药碗坐在床前,笑着同崔氏讲最近一段时间学堂里那些小萝蔔头们闹出来的趣事。 崔氏喝下药,蜡黄的脸上露出点笑来,“你只看到私塾里的乖孩,怎么就不想想自己?我听说你们私塾里的孔先生这成亲不过两月,房里便传出喜讯不是?” 第167页 宋煋用手帕给崔氏擦嘴,点头说是。 “那就是了。”崔氏面上的笑意淡去,复又嘆声气道,“平儿,娘如今也不指望你多长志气光宗耀祖,只盼着你给娘带个姑娘回来看看。到了这时候,娘也不提什么家世合不合适了,只问问你到底有没有个喜欢的?” 宋煋垂眸说:“这种事还是要看缘分,不能强求。” 崔氏以为他是面皮薄,只盖着薄被半靠在床榻,眼里有些不舍道:“娘不是要强求你,只不过娘这身体一日不日一日,就是想着你能讨个顺心意的媳妇儿,再添两三个孩子,这样等娘不行了,我儿下半辈子也有人能好生顾着。” 宋煋觉得心下有些酸,叫了一声“娘”。 崔氏到底是病着,喝了药以后精神头犯困,不多时便昏昏睡去。 宋煋望着她的睡容,无声地在心底说了句抱歉。 他能代替原身尽孝,却始终不愿勉强自己真的听从崔氏的心意去娶个姑娘回来。 更何况……他有了沈忘。 想到男人,宋煋起身从屋里走到院子里透过院墙往隔壁看。 里面已经整整三日没有人在了。 三日前,沈忘同他说是要追查一个从前在玉面郎君身边身份十分重要的手下,带着沈尧便是一去三日不知去向。 心底总有种莫名的不安时隐时现,宋煋微微拧着眉心收回视线,却听几声敲门声从隔壁响起。 略微有些惊奇,宋煋打开宋家大门,偏头便看到七八个穿着相同蓝衣的少年少女一同站在沈家大门前,十分坚持不懈的抠门大喊:“师兄!师兄,开门啊!” “我看师兄是不是不在呀。”有个年轻少女抱剑皱眉道。 他旁边的少年更是面无表情说:“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才不会!” 负责敲门的少年仔细掏出手里的羊皮纸,看了又看,很肯定道。 “不管会不会,我只知道咱们盘缠都用完了,再找不到大师兄,今天就只能喝西北风了。”里头一个少年人抓狂地在原地蹦跶,“难道我们这群英俊潇洒的武林豪杰就要这么露宿街头了吗!” “别说的那么惨,最不济,大伙儿一起街头卖艺啊!”另一个小胖子无所谓道。 其余少年少女:“……拒绝。” 宋煋听着几个小孩儿略显可怜的对话,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你们是来找沈忘的吗?”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话刚一说完,七八双眼睛便同时齐嗖嗖地看向他。 宋煋动作一顿,眼皮一掀:“不是?” “是是是!”其中抱剑的少女最先反应过来,并目露希冀道,“这个公子,你知道师……沈忘去哪里了吗?我们找他很久了!” “他有些事外出几日,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清楚。”宋煋看着他们语气淡淡,“不过,他临走前给我留下了家门的钥匙,说是如果有人找上门,便让来人先住进去等他回来。” 顿了顿,他又道:“你们是吗?” “是是是是是!”少年少女们这次齐刷刷点头。 宋煋说:“那你们先来我家等一下吧。” 几个少年少女相视一眼,再次整齐点头。 还算这群小孩运气不错,只在宋家耍乖卖萌地混了一顿晚饭,沈忘连同沈尧便风尘僕僕地赶了回来。 敲响宋府大门的时候,沈忘也没想到师门里的师弟师妹们会来的这么快。 随口应和着飞奔到宋家门口几个少年少女的问话,沈忘透过他们的身影看向人群之外安静站在旁边的宋煋。 张了张嘴,他突然很想给小夫子一个拥抱。 “行了,别再在这儿打扰宋先生休息了,走走走,都跟我回家去。”沈尧推搡着几人,偏头看一眼跟双腿扎根在宋家门口一样的沈忘,垂了眼带着几人回了隔壁院子。 “人抓到了?”宋煋等门口安静了,抬眸问。 沈忘站在门外,“抓到了,人被捆在小师叔府内的私牢里。” 宋煋说:“他是最后一个了?” “是。”沈忘沉声道。 宋煋沉默一下,又问,“打算什么时候走?” 沈忘喉咙微动,“两日后动身。” 宋煋“哦”了一声,低头慢声说:“我今晚给窗户支了个口。” 沈忘眸色一沉,表情十分认真道:“小夫子,你确定知道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吗?” 宋煋抬眸看他一眼又垂下,“来不来随你。” 说罢就要关门。 沈忘连忙一手撑住,伸手拉住宋煋的手腕,眼中满是无奈,“你,你就不怕一旦过了这两日,我便再也不回来了?” “沈忘,有件事你可能没想明白。”宋煋抬起眸子,眼底是沈忘一眼能望到的干净清澈,“窗户支不支是我的事,回不回来则是你的事。我只要清楚自己现下想要的是什么就够了。” 沈忘脖颈微弯,垂下的眸子直直忘进青年的清澈干净眼底,抿着唇没说话。 谁也不知,有一道红色悄悄爬上了他的耳根,趁着黑夜无人看清。 第168页 支起的窗户到底是还是被最先闯入过房间的那个毛贼给掀起,这一次,他不仅抢到了屋主人的衣衫,还霸道地夺走了对方的身与心,整夜整夜。 夜晚过后,深秋的冷雨又降了下来。 崔氏的风寒总不见好,天一亮便不停地咳起来,喝下的药不多久就会反吐上来,甚至有几次咳嗽时还见了血。 再请镇上大夫来看,大夫也只说是风寒,别的再也看不出来。 宋煋想要或许该去请府城的大夫来给崔氏看病了,然而崔氏却并不许他去请,便只拦住他说:“娘的身子如何娘自己知道,不许你去花那冤枉钱来给我瞧病。” 她的身体十分虚弱,却还是坚持说道:“你要是为了娘好,便趁着娘还留着口气,赶紧娶个媳妇回来生个大胖小子,这样娘走了也能安心,这辈子就再没什么遗憾的了。” 宋煋坐在榻前沉默半晌开口:“娘说的什么胡话,您是要长命百岁的。” “娘不要长命百岁,只是盼着你能过的好。”崔氏干枯的双手抚上宋煋的手背,眼眶微红,“平儿,答应娘一回不行吗?” 宋煋低头拿开崔氏的手,把她放回到温软的被褥下,瞥开眼不去看崔氏脸上的失望,低声说:“不说这些,您刚喝过药不久,该睡了。” 崔氏还想把手伸出去拉他,可宋煋却只站起身给她点上安神香,便离开了屋内。 低着头从屋里出去,宋煋倚靠在门边看天。 院子外的巷口有马匹们此起彼伏的嘶鸣声。 “系统,沈忘有跟我说过他今天什么时候走吗?” 宋煋突然问。 030很单纯地说:“有说过,是申时。” 宋煋说:“可现在,只有未时。” 像是察觉出了什么,宋煋缓步走出宋府门口。 巷道上,有七八个少年少女骑在马匹上嬉笑怒骂。 只是不同地,被他们围在正中间打趣的沈尧脸上却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甚至在看到宋煋出门的那一刻,这个少年便拉紧了缰绳,偏开头不去看他。 而就在沈尧的正前方,立着一匹浑身漆黑、四蹄踏雪的骏马。 马背之上,男子挺拔笔直的身躯宛如一柄出鞘长剑,气势逼人。 “沈忘。” 宋煋轻喊一声,站在门口突然不动了。 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两人同时抬眸,望进双方眸底。 沈忘策马往前,走到宋煋身边停下,低垂的双目里是宋煋所看不透彻的深。 “宋连平。”居高临下地男人宛如突然换了副面孔,沙哑的声音在巷子里响起,“我仔细想了想,你还是别等我了。” “身为无崖山弟子,从入山的那一刻便当以行侠仗义,普济天下为己任。” “走遍天涯才是我沈忘毕生的期许。” “四方镇终归太小了。” “我总不愿只为你一人便捨弃前程,年纪轻轻就偏安一隅。” 午后的光线有些刺眼,但照在身上却是彻骨的凉。 宋煋有些听不清男人的话,抬眸晃眼的光线只让他有些头晕。 “沈忘,你再说一遍。” 他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 沈忘不去看他,只猛地拉起缰绳,马儿的嘶鸣声响彻天际。 之后便是一骑绝尘,尘土漫天跟他留在巷尾的一句话。 “宋连平,你我还是后会有期罢。” 第80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山林中, 满脸血污的男人被捆缚着双手托在马匹后面死命奔跑。 他的嘴唇煞白, 满是风干的死皮,一道横贯鼻樑的刀疤让男人看起来越发凶神恶煞。 “过了这个山头咱们就快回到山门了。”奔跑在马队最前头的少年神采飞扬地同身后的师兄弟们说, “啊,等回到师门我一定好好洗个澡, 睡他个三天三夜!” “美得你!”沈尧翻个白眼, 又看一眼被托在地上的悽惨男人,策马过去用剑柄挑起对方的下颚,冷笑一声道,“知道你死不了, 就别在这儿给我们装死, 沈十七,你继续跑,千万别停下。” “得嘞。” 被喊到的少年扬鞭打马,马匹嘶鸣间, 被捆缚的男人只用憎恨的目光瞪着沈尧, 眨眼便被拖出去十几米。 嗤笑一声, 沈尧懒洋洋地跟在队伍最后慢慢跑着。 不多时, 沈忘骑着马从山林左侧出现。 他扔出手里灌满清泉的水壶,沈尧接了个正着。 痛快淋漓地喝下半壶水, 沈尧那袖子擦擦嘴,看了眼天色, “师兄, 估计天黑前就能到山门脚下了。” 沈忘没说话, 眉目冷厉仿若簇了一层看不见的冰霜。 沈尧心里不大痛快,捏紧了手里的缰绳,一双薄唇抿的紧紧地,想开口说点什么,最后却又在看到男人冰冷神情的一瞬间把话又咽回到肚子里。 一群人快马加鞭终于还是连夜赶到了无崖山。 不知愁的山门弟子兴高采烈地回到山门,便同乳燕还巢般飞奔到各自师长的怀抱下,说着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跟行侠仗义。 沈尧许久未见到山门内的诸多亲人,也尤为激动地跑到了无崖山主身前。 无崖山主欣慰地捋捋鬍鬚,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这个自小娇生惯养的小儿子。 第169页 好像黑了些,也高了些。 而在一群人中,唯独沈忘一手提起趴在地上跟摊死狗无异的男人,同无崖山主无声点了点头,便阔步将人带到了后山地牢中。 无崖山主望着他的离开,眼中闪过片刻的复杂,却又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嘆息。 无崖山的地牢里没有一丝火光,浓郁的血腥与腐烂气瀰漫在整间地牢内。 一脚踩上去,地上更是想被什么东西浇灌到湿透了一样,冰冷粘腻。 “哈哈哈哈,没想到身为武林正派的无崖山,竟然也有这么一处妙地。”满脸鲜血的男人声音嘶哑道,他被沈忘抓着头发托在地上前进,无数肉眼难见的倒刺划破他的皮肤,在地上拖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名门正派,不过如是!” 男人仿佛并不惧怕即将到来的一切,只是嘿嘿嘿地笑,癫狂至极。 沈忘把他拷在审讯架上,铁钩刺穿男人的琵琶骨,一双毫无情感的眼睛盯着他,用极为平静的声音说:“放心,在你把他的计划全部交代清楚前,我不会让你死。” 男人错愕地看着沈忘转身离开的背影,笑声戛然而止。 “师兄!”沈尧等候在地牢外,看着沈忘缓缓从黑暗中走出,瞳孔一缩,看着他身上的血迹说,“人活着还是死了?他说没说出……玉面郎君背后的主谋到底是谁?” “需要再等几日。”沈忘走出两步,与沈尧身行错过,又顿住步伐说,“玉面郎君已死,江湖通缉接触,沈尧你没有必要再跟我继续调查下去。” 沈尧转身跑到他面前,“师兄你说的什么话!” 沈忘说:“你若要执意掺和进来,我便找师父,让他送你去天子峰。” “师兄!” 沈忘垂眸,看着少年人还略显稚嫩的脸庞,缓声说:“别跟着我了。” 沈尧被他这幅样子气得要死,发疯了似的拔出腰间佩剑,在周围的草丛一顿乱砍。 沈忘却早已不见踪影。 心中的郁气许久不散,沈尧甩下手中剑,抱着头蹲下。 “尧儿。”无崖山主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捡起他丢下的长剑,摇头说,“你还是太过意气用事。” 沈尧回头,垂眸喊了声“爹”。 “身为无崖山弟子,你当知江湖与朝廷两者之间的明确界限。”无崖山主道,“有些是并不是你单纯想,就能涉足的。” 沈尧十指放在膝盖上,紧紧攥起,冷笑一声道:“说白了,你们只是要放弃师兄罢了。” 无崖山主眼中闪过悲哀,只轻嘆一声便拂袖离开。 天色将明,沈忘躺在树枝上看了一晚的月亮,他的精神仿佛无穷无尽,每一日都会进一次地牢,再满身鲜血地走出来。 第七日早,地牢中传出真声嘶力竭的悽厉惨叫。 沈忘手拿惊鸿剑从地牢走出,又与无崖山主谈了整整一夜的话后,第八日清晨便离开了山门。 沈尧发现的时候,在无崖山找遍沈忘的踪迹,最后在见到地牢中那个被折磨的不似人形的骨架后,找到无崖山主问:“大师兄,我大师兄人呢?!” 无崖山主背手望着山崖之外,缓声道:“自然是回了他该回的地方。” 沈尧瞪大了眼,转身便愈要往山下跑。 “把他拦住!”无崖山主大喝一声。 藏匿在山头中的蓝衣弟子纷纷现身。 “爹,你什么意思?”沈尧握着长剑,咬牙问道。 无崖山主声音平静道:“所有无崖山弟子听令,从今日起,沈忘再不是我无崖山弟子,山门就此关闭,三年之内,无山主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山!” “是!” ———— 江州城,四方镇。 放下担子的杂货郎捂紧身上厚重的棉袄,猛地打了个激灵,猛地搓起冻到青紫的手指,从嘴里呼出口热气。 “兄弟这是刚从府城来?”旁边茶摊上的中年老闆抱着暖炉坐在板凳上招呼杂货郎,“要不要进来喝口热茶。” 杂货郎摸了摸藏在袖口的铜板,点头说好。 茶摊老闆是个挺能聊的男人,杂货郎抱着发烫的茶盅取暖,他就坐在人家对面百无聊赖地问道:“兄弟,你可算是个能耐人啊,现在外头可不太平,这整整一个冬天,你还是头一个从府城官道走来咱们镇上的。” 杂货郎饱经风霜的面容下露出点笑:“还不是为了讨口饭吃。” 茶摊老闆笑笑,眼里却有些好奇说:“那大兄弟你在外面行走,可知道多点外头的情况现在如何了?初冬时候就听着别人嚷嚷着要打仗,也不知道打没打起来。” 杂货郎闻言,低头喝了口热茶,眼底闪过些惊恐,显然是不太愿意提外头的情况。 茶摊老闆见状,抓了两枚铜板塞到他手里说,“兄弟,这样吧,你跟我说说外面,我也就不收你茶水钱了,大家讨个生活都不容易是不?” 杂货郎看看铜板,又瞧着茶摊老闆脸上的真诚,想了想,便低声道:“现在外头世道乱啊,义军的队伍,就快攻进皇城了。” “哦?”茶摊老闆惊地差点抱不住暖炉,“不是说初冬前义军的队伍还只是驻扎在南边儿吗?这才过了多少日子,怎么就北上了?兄弟,你可别诳老哥我,那义军要北上,咱们江州城可是必经的地儿,怎么可能一点儿动静都不见!” 第170页 杂货郎摇头道:“义军压根没走江州府城,而是绕了水路。” 茶摊外吹进一阵冷风,冻得茶摊老闆一阵哆嗦。 杂货郎却仿佛被手里的热茶暖过了身子,只低声道:“只怕老哥你们不信,这天下间,如今也唯有江州城里的百姓能有点安宁日子过了,别的地方……” 眼中浮现出乱尸横野的场面,杂货郎握紧了茶盅,再不愿多说。 茶摊老闆心有余悸,也不敢再听下去,只看着镇上宁静和平的气氛,心中默念上几句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天下大乱,唯独江州府留的片刻安宁。 这不是祖上冒了青烟,还能是什么? 杂货郎喝完热茶又挑起了他那破破烂烂的扁担,细细看去,甚至能看到对方扁担筐下被鲜血渐染过的暗红痕迹。 “老闆,结帐。” 杂货郎离开后,茶摊避风的角落位置,一个身形消瘦的青年放了两枚铜板在桌上。 茶摊老闆忙过去收钱,拿着麻布擦了擦木桌,又笑说,“先生也听见方才那个杂货郎说的话了?” 青年男子眉目清淡,点头道:“大概听到一些。” 茶摊老闆说:“先生听后只过耳便罢,那卖杂货的走南闯北,嘴皮子功夫最是厉害,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十分也就只信个三四分的好。如今这世道乱是乱了点儿,但该也没他说的那样可怕是不?咱们不出城不出镇的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咋样,许他就是在故意吓唬人的。” “或许吧。” 茶摊老闆见青年起身离开,扬声道:“宋先生,下回再来照顾生意啊。” 青年点点头,很快便转弯走出长街。 “煋煋,那个茶摊老闆是不是在自欺欺人呀,明明030都看到他抓麻布的手都快抖成帕金森了,分明就是心底怕,还叫你也不要信。”030的声音响起,“而且杂货郎说的也句句属实啊,天下大乱了嘛,我们的命运之子终于赢来了世界意识给他的终极审判。” “终极审判是什么?”青年,也就是宋煋从东街的点心铺子买上一斤点心,缓步往宋府走去。 030说:“030也不知道,每个世界的世界意识规模都是不同的,有的智商高有的智商低,世界意识想要获得命运之子最巅峰时期的力量,就要先把命运之子捧上高台,之后再给予命运之子重创并趁机夺取并且消化对方的力量。而我们现在未知的是世界意识在这个世界影响的是谁,这个人对于命运之子肯定十分重要……也就是因为个人,我们同样没办法去预料到这个人在世界意识的影响下,会做出什么让命运之子完全崩溃的事情。” 宋煋一路听着系统的解释,推开眼前漆红的大门说:“是这样。” 030说:“煋煋,为了我们的任务,我们现在不应该要去到命运之子身边给他温暖给他爱吗——要知道命运之子的孤独值已经停留在70整整四个月了,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说不定哪天孤独值飙到100,命运之子真的会崩溃的!” “是吗?” 宋煋走到崔氏的院子,远远就听到从屋里传出来的女人们的笑声与奶娃娃奶声奶气的童言稚语。 030说:“煋煋,你就不怕命运之子会崩溃吗?” 宋煋推开屋门,脑海里十分平静地回了个“嗯”的声音,嘴里同时轻声喊道:“娘,我回来了。” “平儿回来了?” 崔氏躺在床上,人又瘦了不少,精神头却明显不错。 她抬手招了宋煋过去坐下,笑着说道:“你看瑾儿,今天都学会喊舅舅了。” 宋连玉抱着瑾儿,哄他说话。 宋煋看向瑾儿,小娃娃只“咯咯咯”地笑,好一会儿嘴里才吐出几个气音:“啾……啾……啾啾!” 崔氏与宋连玉听着声音都笑起来,宋煋直接把宋瑾接过来抱到怀里,轻笑着逗他说话。 屋里几人气氛融融,直到崔氏累了,宋连玉给她慢慢餵下药,两姐弟才一起出了屋。 “连平,今天京里来信了。” 屋门外,宋连玉轻松的表情落下化为难以言表的沉闷。 院子里寒风呼啸,鬼哭狼嚎。 宋煋说:“秦敬寄来的?京里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变故。” “是。”宋连玉从怀里掏出被她焐热的信笺,低声道,“秦敬在信里说,义军攻进皇城,恐怕不过多久这天很快就要变……还有,他还在心里说,他亲眼看到了义军的首领。” 宋煋没说话,只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首领不就是当朝七皇子?” “是啊。”宋连玉面色恍惚了一瞬,嘴角硬是扯出了个笑,像是故作轻松般同宋煋说道,“可你一定猜不到,义军的首领,当朝的七皇子,会是沈忘吧?” 第81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是吗。” 听完宋连玉的话, 宋煋放眼看着院子里光秃着枝丫的石榴树,仿佛被冻死了般, 风一吹过就有细小的枝杈发出声脆响, 是一点水分也没有了。 宋连玉见他不说话, 有些奇怪地喊道:“连平?” “姐, 你说, 这个冬天应该快过去了吧?” 第171页 宋煋抬头, 天空上零零散散地飘下些雪花。 宋连玉被他带得也往天上看,最后只不确定地说了句“或许”。 到底当朝起义军的首领便是自家以前只隔了一堵墙的邻居这件事,初时还在宋家人心里起了些波澜, 尤其以崔氏为最,只还病着呢,却还在床上念叨了大半月“娘当初一眼瞧着那沈公子周身气势便不似咱们平常百姓, 如今果真没错了”之类的话。 新旧朝代的更迭更多的是伴随着百姓的流离失所。 冷冬的第三场雪过后,起义军彻底攻破皇城, 当朝皇帝被俘, 众朝臣顺势对当朝七皇子高呼万岁,却没想到被七皇子再三推辞。 这个年节对于四方镇上的百姓还是依旧热闹,不过远在江州城外的各处,却显得有些生灵涂炭了些。 七皇子到底没有登顶皇位,而是只给自己挂了个摄政王的头衔, 想像中的朝代更替也没有发生, 皇帝还是座位上那个人, 只不过已经没了实权。 朝廷当中似乎回归了之前的秩序, 就连尚在京中的秦敬也时不时寄信过来说自己一切安好,甚至于因着与摄政王从前旧识,京里的生意也做的更顺畅了些,前几天更是被一道圣旨降下,秦家商会一转身就变成了皇商,一时风头无两。 宋煋还是日复一日地在宋府与私塾之间来回,却并不太关心外界的风风雨雨。 李三意的学问有了很大进步,也不知自什么时候开始,这小孩儿读书有了股说不上的劲头,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便把四方私塾里所授的东西吃了个通透。 宋煋见状也没再让李三意往私塾去,就天天给小孩儿布置了功课,一边放在身边亲自教导,一边又寻思着给小孩儿在府城里找个继续进学的门路。 初春的时候,宋煋去了府城一趟,跟府城里的书院联络一番。 再回四方镇,病了整整一个秋冬的崔氏到底还是没能熬到好,只不过来回两天不见的功夫,病情就越发厉害了。 这个苦了大半辈子,临到老才过上难得几天好日子的老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一对儿女。 又一次昏睡后的清醒,崔氏把宋家姐弟俩叫道床前,像是讲临终遗言般说了长长的一段话。 宋连玉忍不住哭出声,之后便给秦敬寄去一封信,那封信回的特别快,似乎是京里特意找人快马加鞭送来。 再不过月余,秦敬风风光光地从京中回到四方镇,一时风头无两。 又过几日,镇上最有名的媒人上宋家说媒,随即第二天,秦家人正式上门提亲。 两家合计了个最近的吉时吉日,就开始准备成亲其它事宜。 秦敬回到四方镇后便对京中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谈,他多数时候好像都在故意躲着宋煋。 宋连玉与秦敬成亲前,宋煋将李三意送进了府城书院,之后又去参加了孔思柏家长子的洗三礼与百日宴。 夏季来临前,阳光特别好的一天,秦敬终于八抬大轿将宋连玉娶回了家。 成亲那日,崔氏精神好的甚至能下地走上一两步,宋瑾已经磕磕绊绊学会了走路。 这个孩子到底是没有如宋煋先前想好的那般被过继到自己名下。 宋家姐姐到底是捨不得自己的亲生骨肉,秦敬爱屋及乌,自然也态度大方又端正地接受了这个孩子。 秦家那边虽然有些反对的声音,但到底如今的秦家都是秦敬说了算,就都全部压了下去。 两人成亲后在四方镇没待上几个月,宋连玉便不得不告别了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带上宋瑾同秦敬一起往京中去。 崔氏虽有不舍,但到底嫁出去的女儿,她还是希望宋连玉能越过越好。 临行前母女两人又抱头大哭一场。 宋连玉一离开,崔氏的身体便又败了下去。 等宋煋想起自己已经在这世界上生活了整整一年的时候,许久没有闹出动静的李家又起了么蛾子。 李庆生与李庆年兄弟两个反目成仇许久,李兆氏偏向小儿子,但大儿子手中却捏着小儿子手里偷人的罪证。 原先李庆年还以为自己攀上了秦二爷的大腿,却不想对方已经死在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中,甚至更早。 没了他想像中的靠山,李家的绸缎铺子很快被李庆生用分家的方式夺去整整一半。 可惜李庆生不是个做生意的料,手下的铺面因为经营不善入不敷出,他便又打上了李庆年的主意,阵日里不是找人给李庆年的铺子找麻烦,便是下黑手。 李庆年最终被彻底惹急,于是在一日里将被人灌醉的李庆生活活勒死了。 李兆氏接受不了两个儿子的自相残杀,得知真相后便被郁气攻心,被生生气死。 李庆年杀了长兄的事到底没逃过别人的眼,不久后便被衙门抓捕,锒铛入狱。 宋煋只旁观着李家发生的一系列的事,他有预感崔氏恐怕要熬不过今年的冬季,就辞去了私塾先生一职。 孔思柏对此很是想不明白,劝他不过再多找两个婆子照看崔氏便是,不必为此一定要离开私塾。 宋煋却只笑了笑,还是摇头。 离开私塾后,宋煋便专心在崔氏床前伺候起来。 崔氏多数时间都想劝他赶快找个媳妇,被逼急了的时候,就是拿娶个八字好的丫头回来给她沖沖喜的话都说得出来。 第172页 宋煋也不跟崔氏顶嘴,只是每次都不经意地错开话题。 再到最后,崔氏连说句话都开始累,就也不在他面前提了。 秋去冬来,又一日,崔氏突然说自己想吃东街的点心要宋煋去给她买回来。 宋煋说好,在东街挑了点心,回到宋府的时候天已经快暗了,崔氏在床上闭着眼休息。 “娘,您要的点心,刚出炉的,还热着呢。” 崔氏缓缓睁开眼:“平儿回来了。” 宋煋点头,在桌前将油纸包打开后,上前扶起崔氏,将点心递到她嘴边。 崔氏咬了口点心说:“甜了……平儿给娘倒杯茶吧。” 宋煋取了热水给她沏上热茶。 崔氏说:“你先帮娘试试烫不烫?” 宋煋拿手指在杯沿碰碰,又轻抿一口,觉得温度正好。 崔氏又说:“那杯子你用了,再换个杯子给为娘吧。” 宋煋说好。 待崔氏用过点心与茶水后,宋煋又同她说了些话才出了屋。 彼时已经入了夜,天上有雪开始扑簌簌地落。 搓了搓手,宋煋莫名觉得打心底升起一股燥热感,便扎了头往自己屋里去。 屋里没有点蜡,是黑漆漆的一片。 心头的燥热感愈发浓重,宋煋在屋内点起蜡烛后,动作猛然一顿,眼神死死地锁在床前。 一个被裹在被子里的女人披头散发地闭着眼,下半身似乎在轻微地扭动,嘴里时不时发出一些琐碎的轻吟。 宋煋看到女人的一瞬间,想也未想便用手扑灭蜡烛。 他的指尖掐在烛心上,烫人的灼烧感让他的头脑无比清醒。 心底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他脚步匆忙地退出屋里,就看见屋外的落雪已经成了鹅毛厚。 落在脸上是沁人心扉的凉意。 “系统,告诉我,现在沈忘的孤独值是多少?”脖子里掉进一片雪花,宋煋站在院子中心双手抱臂,不知在想什么。 “命运之子当前孤独值——93。” “是吗?”宋煋低喃一句。 030焦急道:“煋煋,天冷了,你不回屋吗?就算,就算顾忌那个陌生女人,去书房也好啊qaq。” 头一回,030觉得崔氏这次做的实在过分了。 宋煋摇摇头,只是抬起步子往外走。 他的手里尚有一把大门钥匙,是那个人临走时未曾要回的。 街角巷尾,漫天都是飞舞的白。 再一次站到那扇熟悉的大门前,宋煋用拳抵在门上,轻轻转动那把快要生锈的门锁。 缓步走进。 第82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一年没有主人的屋子里落了不少尘灰, 烛台上是烧了半截的蜡烛,窗户纸大抵是被老鼠啃去一块, 呼呼地凉风吹进屋。 宋煋站在屋里摸索,撩起床上的纱帐,突然听到哗啦啦几声纸张翻动的声响。 来源是从床脚那头, 十几张泛黄的白纸被半塞在被子底下胡乱地交错着。 拂去纸上的灰尘,纸上密麻又潦草地字迹显露出来,不过许是因为书写者当时对自己写下的东西不太满意,用墨迹涂去了很多笔迹, 反倒把一张张手稿弄得一团糟乱。 宋煋将宣纸凑近到自己眼前, 细细辨认着上面的每一个字迹,好半天才认出, 上头写的是首情诗。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 次日一早, 外面的天就白的人晃眼。 宋煋从半靠着的床榻上睁开眼。 他拢起外衫, 将被褥上零散铺开的手稿叠在一起放进袖口。 回到宋家的时候, 平日早应该在院子里打扫做工的两个妇人正蹑手蹑脚地站在崔氏门前,大气不敢出一声。 直到看到宋煋出现在眼前, 两个妇人纷纷露出种谢天谢地的表情。 “先生,您昨儿夜里哪里去了?可急死老夫人了!”稍胖一点的妇人火急火燎地说道,“老夫人今早问我们,发现你不见了, 不知道有多急多气, 快些进去见见老夫人吧。” 另一个瘦些的妇人面上有些欲言又止。 宋煋将两人的表现看在眼底, 推门进屋后果不其然看到昨夜躺在他床榻上的女人正跪在崔氏床前,表情瑟缩中带着些惊恐。 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女人身上移开,宋煋看一眼榻上面色铁青又露着一丝无奈的崔氏,缓步走上前去。 “你昨天哪里去了?”崔氏勉强支起身子问。 宋煋敛了眉目,只当没听见她的问话,又把被子往崔氏身上盖盖,“昨儿个夜里下了雪,外头正冷,娘别冷了身子。” “你这是想逼死娘吗?”崔氏长期卧床,被病情折磨的不清,如今整个人的情绪更仿佛是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宋煋偏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女人。 女人头也不敢抬,身体发出一阵轻颤。 心底发出一声嘆息,宋煋摸摸崔氏枯糙的手背,轻声说:“儿子不逼娘,就把这位姑娘留在我屋里吧。” 崔氏不敢信他,又抓住他的手说:“你终于答应娘了?” 宋煋说是。 崔氏一时高兴的不得了,也不再让地上的女人继续跪下去,反而变得和颜悦色起来,甚至还将自己藏在柜子里的一个镯子亲手戴在女人身上。 第173页 女人受宠若惊。 自此宋家便多了一人夜夜睡在主屋中。 “你只照顾好我娘亲,哄她开心些,等她……我便放你自由。”宋煋手里捏的是女人的卖身契,与女人达成协议。 家里两个做活的妇人,宋煋之后又给了其中一个三两银子放她离开,只留下那个话少的。 崔氏到底是病得出不了屋,自然也不清楚自己儿子是不是同女人住一屋,只还日日盼着女人的肚皮能多争口气。 宋煋则是抽了几天时间把隔壁院子打扫出来,单独一人住了进去。 中间他断断续续地生了好一阵低烧,没找大夫吃药,只自己熬着。 崔氏到底是没有熬过来年的春天,生命走到尽头之前,这个受了大半辈子苦的老人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她还是在一个天气晴朗也不算冷的日子走了,可直到临走前,她还在记挂着儿子没能娶妻生子,便是走也走的不安心。 宋煋把崔氏葬在了她那个早逝丈夫的坟前,又在两个坟包旁替宋连平立了个衣冠冢。 下葬后,他给京中的宋连玉寄了封信。 后来京中传来回信,信里说是宋连玉听到崔氏去世的消息后大哭一场莫名昏倒,再被大夫探过脉,却意外诊出宋连玉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恐怕暂时不方便回去祭拜。 宋煋又回信一封,说是无碍。 崔氏一走,宋家便彻底空落了下来。 剩下的僕妇与女人都拿回了属于自己的卖身契。 临走前,宋煋又多给两人支了一两银子。 两人不胜感激,之后便各自包袱款款奔向新生活去了。 到孔思柏家的小崽子周岁宴的那天,宋煋托人给孔思柏送去了一把小金锁,他人未至,对外说怕是身上的晦气冲撞了孔家孩子。 也就在那一天,宋煋变卖了宋家的房子,带上简单的行礼,在四方镇附近一处遍开桃花的小村子里住了下去。 030说:“煋煋,你是要避世隐居吗?” 宋煋回答它说,种种地也没什么不好。 小村子里别的东西没有,就是地多。 宋煋用了不多的钱跟村长买下不多的两亩地,种了些果树。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死亡前的生活了,但那段日子却经常会想起小时候的日子。 回忆里不再是宋家奶奶对他跟几个堂哥之间的偏心,而是老人播撒耕种时的模样。 比着葫芦画瓢,最后也弄得勉强像模像样。 在小村子里的生活十分悠闲,村子里的人大多不识字,有时候村民会来找宋煋替他们读信或者写信,一回一两个铜板钱。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去秋来。 就这么三年过去,宋煋种下的果树苗都大多都开了花结了果。 自己吃不了,就送给村民一些,剩下的拿出去卖。 又一天,天气正好,宋煋被村子里的青年喊去捉鱼。 河里的水清澈见底,很容易就能看到有鱼游过。 宋煋跟着几人一起挽了裤腿下河,河水不凉,正好没过小腿。 030美滋滋地等着全鱼宴。 宋煋说:“今晚吃炖鱼汤。” 030说好,哼起一首自己新学的曲子。 毕竟不像旁边的青年那般身手矫健,宋煋连着扑了好几回空,小半个时辰过去才勉强用十指扣住一条。 “我煋超棒的!”030语气欢快道。 然而下一秒一道像是要将人耳膜穿破的警报声突然响起,030欢快地声音不再,而是几近惊恐道:“命运之子当前孤独值——99。” 被捕捉的鱼儿一个巨力的摆尾,顺利捕猎者脱离掌控,很快游进水里消失不见。 它身后溅起三尺水花,打进宋煋眼底。 生疼生疼的。 这一天到了最后,村子里的青年们都抓了满满一箩筐的鱼,唯独宋煋坐在岸上一直发着呆,一无所获。 沈忘的孤独值停在99,到这一天在入夜之后也没有涨破100。 宋煋半夜里看书看不下去,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 030小心翼翼劝他说:“煋煋,要不我们进京吧,不然任务失败,你就真的再也没办法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宋煋说:“系统,你让我想想。” 次日,天微亮起宋煋便揣着一封寄到京中的书信,去了驿馆。 生活在村子里的日子仿佛依旧是一成不变。 不过030到底是被当初那个99的孤独值给吓到,后来沈忘的孤独值只要有轻微地浮动,它就会跟拉警报一样同宋煋汇报。 孤独值是不稳定的存在,不过月余时间,沈忘的孤独值从99一路跌到过30,之后又在一天里直接攀升到了98,然后再过几天又回落下去。 宋煋不知道男人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一日比一日的精神都变得略微焦躁起来,甚至有一天在削苹果的时候刀子削破了手指。 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溅开。 030惊慌说:“煋煋,你受伤了!” 宋煋后知后觉地捂住手指,起身在柜子里翻找上药。 院子里的几只鸡崽就是在这时候叽叽叽地叫了起来,便随着一阵十分猛烈的叫门声。 “连平小子家吗?”村长年迈又爽朗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村里来了几个外地人,说是从京都来的,找一位姓宋的夫子,我左思右想,连平小子,他们该是找你的吧?” 第174页 030也同时惊呼出声:“系统检测到命运之子就在附近,当前孤独值97……” 白色的药粉洒落一地。 宋煋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愣怔,随即猛地抬头看向门外。 门外,老村长还在乐呵呵地叫着门,院子里是鸡崽叽叽喳喳的声响。 日头明媚,温度正好。 第83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村子里来了一群外地人,花了重金买下村子里的地, 盖起一座极为隐秘的山庄来。 山庄内有很多奴僕, 多数时候这些人会待在山庄中, 只有需要採买的日子才会跟村里人有点走动。 村里的庄稼汉们没见过多少世面, 山庄建成后,村民们对于山庄主人更多的都是莫须有的敬畏与好奇心, 但更多的还是井水不犯河水。 日子一长,村民也都习惯了山庄的存在。 他们把每年家里存下卖不出的瓜果蔬菜卖给山庄里负责採买的管事, 回头还能赚一笔添衣钱。 “沈忘,你坐好不要动。” 宋煋头上挂了一圈狗尾巴草做成的草环, 坐在板凳上掰着豆荚。 豆荚被他掰了一小盆, 剩下的豆荚皮被旁边一只不老实的手给偷偷抓过去一把。 对方想也没想就要往嘴里塞。 “这个不干净,不能吃。” 宋煋拍一下身旁男人的手, 在对方懵懂的眼神中, 抓了一把炒好的青豆拿给他。 “吃这个。” 沈忘佝偻着背,消瘦的面颊上露出点不开心的表情,咕哝说:“这个吃多了放屁, 好臭的。” 宋煋额头青筋一跳, 抬起眼皮瞥他一眼。 沈忘被他瞪得又缩了缩肩,苍白的嘴唇抿到一起,捡起手里的两颗青豆,讨好似地放进宋煋嘴里一颗, 又自己喜滋滋自己吃一颗。 咬上两口, 还要张嘴给人看看他真的有好好嚼着吃。 “吃你的。”宋煋笑笑, 又拿起豆荚剥豆子,“今晚给你做虾仁炒青豆。” 沈忘“唔”了一声,边吃豆子边傻兮兮地笑:“好呀。” 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沈忘苍白的脸上逐渐被日头晒出一层细密的汗,宋煋剥完豆子就给两人找了一处阴凉地,拿了把大蒲扇慢悠悠地扇风。 “瓜子香。”磕了半天瓜子的男人悄悄摊开手心,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青年说,“阿平吃这个,这个好吃的!” 个头饱满的瓜子仁被捂上了汗,宋煋也不嫌弃,接过瓜子仁,先吃一些,又要去餵沈忘。 沈忘张张嘴,露出点犹豫的神色,又闭上。 宋煋捏着瓜子仁问:“不喜欢?” 沈忘偏开头,说:“喜欢的。” 宋煋眉头微拧,把瓜子仁放到一边,掰过他的脸,轻声说:“沈忘,张嘴?” 沈忘紧抿着嘴不松口。 宋煋眉心一沉:“不听话,我生气了。” 沈忘眼底一慌,立马张大了嘴,用嗓子发出模糊的声音。 宋煋不用听也知道男人是想说让他不要生气。 宋煋敛了眉眼,仔细往他嘴里看,结果在舌尖看到一道细长的小口子,隐隐泛着血红。 应该是嗑瓜子的时候不小心被瓜子皮割了舌头。 宋煋抬眸看一眼明显心虚的男人,没说话,站起身来。 “阿平你去哪?”沈忘脸上露出一种极度不安的表情,手指无意识就攥紧了宋煋的袖口。 宋煋伸手碰碰他瘦削的面庞说,“你舌头破了,我去给你拿药。” 沈忘点头说好,弓着身子小心翼翼跟在宋煋身后,寸步不离。 像是怕把人丢了。 “今年的天儿怎么这么热!”沈尧肩头搭了件褂子,捋着额前流汗的头发,声音打老远就传进院子里,“他娘的,真是要热死了。” “小心三意听见你骂人又跟你吵。”宋煋给沈忘上好药,端了一盘切好的西瓜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沈尧嗤笑一声,拿了块最大的,一口咬掉一半,坐姿不羁。 “他那是读书读多了,酸腐!爷那会儿骂人的时候,估计他还没打娘胎里钻出来呢!” 宋煋看着沈尧右脸上那道细长的疤痕出了会儿神,在看过去,盘子里的西瓜已经被对方吃了多半。 “舒服。”沈尧吃好了,也不管脏净,把带着西瓜汁的手往肩头褂子上随意抹抹,这才偏头表情特别阳光地笑道,“哟,师兄,瞧瞧我是谁?认识我不?” 沈忘警惕地瞥一眼沈尧。 “不认识。” “啊,果然。”沈忘浑不在意地又捋了把额发,眼底却微微有些失落。 宋煋说:“他会记起来的。” 沈尧敛了笑,沉默表情。 他并不觉得会有奇蹟发生。 当年无崖山闭山整整三年,他好几次想方设法地想要逃出山去不成,甚至还被他爹亲手打断过一次腿,最后不得不放弃下山。 而三年后天下大定,武林也再次活跃起来,解除了山禁的无崖山弟子重出江湖,沈尧便快马加鞭隐匿去行踪偷偷入京。 曾以为风光无限作为当朝摄政王的大师兄不想因为之前的一时心软,早已被当朝皇帝,也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下药谋害。 第175页 那是一种摧毁人心智的慢性药,起初不会发觉,最后却会逼人发疯,甚至会有自残倾向。 玉面郎君用在陶家父女身上的秘药,到底神不知鬼不觉就出现在了皇室手中。 或者说,这种药原本便属于皇家也说不准。 这些年来发生的种种,其实差不多也能从许多沈尧所知的事件中慢慢推测而出,比如玉面郎君背后之人其实是当朝皇帝,而玉面郎君真正想得到的东西并不是前朝江湖中流传的武功心法,而是武功心法下被前朝皇室奉为神迹的长生丹。 皇帝想要得到长生丹,而长生丹的药引却需要拿天下东西南北四个正方位数万百姓的人头血为祭。 当年前朝的覆灭根源便在此,末代皇帝为了炼制长生丹致使前朝民不聊生,百姓不得不起义反抗。 而当今圣上却早已忘了当年末代皇帝被推翻的下场,只为了一粒莫须有的长生丹而疯魔,便要使天下大乱。 沈尧知晓他的师兄心中自有一番正气,而身为皇室子弟的他更不愿意看着自己的亲生皇父为了世上本不存在的长生之法疯狂入魔。 先是进京劝说,劝说不成反被同为皇子的兄弟倒打一耙,最后被逼无奈下只得起兵造反,推兵进京,将当朝皇帝的权利剥夺,让他成为手掌天下的傀儡,完全掐灭他要用天下血祭长生路的想法。 或许是沈忘心中早有预感,从四方镇离开的他註定会踏上一条不归路,所以他选择彻底断绝身后之事,之后再不管生死。 “救出师兄前,我问过摄政王府里老太监一些事。”沈尧坐在石凳前,看沈忘的注意力被院子里的鸡崽吸引过去,笑笑说,“师兄手握天下大权,成为摄政王半年多,天下大势趋于稳定后,他是想立刻将皇位传给十三皇子后离开马上的。” 十三皇子,正巧是当今圣上,两年前正式继位。 宋煋一愣,看一眼跟在鸡崽身后学走路,脸上满是傻笑的男人,偏回头问:“那他为什么没走。” 沈尧垂眸道:“老太监同我说,‘摄政王有一日醉酒,打翻了屋里所有的东西,表情像是在哭,一个劲儿地说,他娶妻了,不要我了。’” 宋煋身形一僵,热烈的阳光打在头顶,身子却阴冷的可怕。 沈尧又说:“先生,师兄他是真的很喜欢你。” 如果当年沈忘能够在成为摄政王后立刻身退,或许就不会再有后来被傀儡皇帝长期下药与之后那般惨无人道的报复。 长达半年之久的秘密囚禁与虐待,以及被药物毒害后精神上的摧折,生生将那个曾经光风霁月的男人折磨地不成人形。 宋煋无法想像当时的场景,一想脑袋就会钝钝地疼。 而石凳前,沈尧说出自己一直憋在心底的话后唇角微弯,右脸上的疤痕却随着笑意狰狞成一条可怖的蜈蚣。 宋煋知道,这道疤就是沈尧潜入地宫救人时,被早已被迫退位让贤成为太上皇的手下死士所伤。 气氛太过沉重,沈尧垂眸看向石桌上细腻的纹路,不再聊那些沉闷的话题,语气尽量轻松起来,笑着说:“一个月后就是会试,我怕李三意那小子水土不服,打算这两天就把他带京都去先住上一阵子。” 宋煋点头道:“应该的。” “先生要好好照顾师兄。”沈尧说。 宋煋说:“你们也照顾好自己。” 沈尧笑笑,从石桌前站起来,脚步轻巧走到还在跟小鸡崽玩耍的男人身前,拍拍他的肩膀。 沈忘不高兴地转过头,“你干什么?” 沈尧目光一转不转地看着他,末了偏开头看着天上的太阳说:“师兄,我走了啊。” 沈忘说,“哦,那你早去早回。” 沈尧一愣,突然颤抖身体着笑了起来。 沈忘板脸说,“你笑什么,可真丑。” 沈尧摇摇头,伸手抹去一把眼角的泪,看着正皱眉看着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对自己训斥出声的男人。 “或许,还是有希望的,对吧?”沈尧笑着说。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的时候,沈尧带着李三意便不声不响地离开山庄往京城里去了。 山庄里仿佛一下子空落下来。 但这又好像是个错觉,因为沈忘真的太闹疼了。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每天都有使不完的经历,明明身体差的要死,还想上树掏鸟蛋,下池採莲藕。 宋煋总拘着他,于是沈忘无聊之下就又发现了别的更好玩的东西。 “亲一口,再亲一口就喝药好不好?” 沈忘靠在床头拉住宋煋的手,讨价还价的本领十分高超。 宋煋没有心软,端起药碗餵到他嘴边,“喝。” 沈忘不喜欢,苍白的嘴唇抿在一起,拒绝意味特别明显。 宋煋没办法,怕汤药凉了只好哄他说:“喝完给你亲好不好?” 沈忘这下高兴了,三两口就把一整晚汤药喝下,眉头皱都不皱。 宋煋亲亲他的嘴角。 沈忘觉得他是在耍赖,气呼呼就把人拽到床上压着亲起来。 从额头亲到鼻尖,嘴唇,再到下巴,沈忘手指无意识勾着宋煋的头发,突然抬起头,愣愣说:“这根是白的。” 第176页 他从一撮黑发中挑出一根刺眼的白,放在指尖打转。 宋煋就伸手捋捋他的额发。 沈忘被捋得舒服了,就一头窝进宋煋的脖颈下笑起来,闷声说,“阿平有白头发,阿忘也有!” 他一把解了头上的绑带,一头黑白驳杂的长发扑散开来。 宋煋怔怔看着,垂下眼。 沈忘双手抱住他,高兴说:“我们的头发是一样的。” 宋煋眨眨眼,起身吻住男人的唇。 沈忘一愣,热情地回应起来。 宋煋只纵容着男人一步一步地往下,错过晚膳,直至第二日天亮。 沈尧与李三意离开的第二个月,京都传来喜讯,李三意被当朝圣上钦点为探花,之后便官职加身,被安排去了南方一个县城里做知县去了。 沈尧在来信里说那处县城路途偏远,为了不妨碍李三意上任,他们便从京都直接启程前往,信的中间沈尧还说,李三意大抵还是想要找找当年失散的哥哥,而不论如何,他也都会跟他一起。 宋煋看完信,又给沈忘仔细读了一遍。 沈忘愣愣,低头看着手指,慢慢道:“……沈、沈尧。” 宋煋身子一震,“沈忘,你记得沈尧了?” 沈忘疑惑地眨眨眼,“啊啾”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秋季来临的时候,宋煋跟沈忘一起发起低烧来。 030怀疑是他们两个互相传染,宋煋说不是。 沈忘的低热比宋煋要更厉害些,晚上会冷得难受,浑身上下都疼,受不了的时候就喜欢咬住自己的胳膊,红着眼睛发出一些像是野兽般低吼的声音。 宋煋只披着衣服给他熬好药,强逼着他喝下去。 沈忘不喝,发了疯似得把药打翻在地,宋煋的手被划破了。 等到后半夜闹得更厉害,山庄里奴僕打着灯笼担心地找过来时,宋煋已经冷着脸把人绑在了椅子上。 椅子被男人挣扎的动作搞得哐哐响。 宋煋只偏过头去不看他。 “去后厨在熬一碗药来。” 宋煋揉着太阳穴,神情淡淡地对跑来的管事说。 管事喏喏称是,迅速收拾好地上的碎片,转身离开。 宋煋轻嘆口气,把屋门关上不让冷风吹进来。 屋内,哐哐作响的声音逐渐轻了下去,靠在门前不知想什么的宋煋似有所感地抬起头。 他的正前方,椅子上的男人安静下来,苍白瘦削的面孔上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叮。”030的系统提示音响起,“命运之子当前孤独值——67。” 第84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沈忘清醒得不早不晚,因为第二天一早宋煋也彻底病倒了。 先前觉着还是点不痛不痒的低烧, 喝点药就行, 可到底是拖了好几天没见好,病情积累全在这天爆发出来。 吃东西就吐, 药也喝不进去。 宋煋只难受地很。 沈忘心也跟着慌, 村子里的赤脚大夫看不了这么严重的病症, 他就跑到四方镇上去请大夫。 沈忘的武功被废了几乎三分之二, 带着老大夫回到山庄的时候,脸色苍白到仿佛比榻上躺着的青年还需要立刻医治。 最后还是老大夫给两人分别开了药, 嘱咐两人需得把药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要喝三次, 如此要喝二七一十四日。 清醒后的沈忘话变得极少, 两人虽还是同吃同住同睡一屋, 可交集却变得少了起来。 白天宋煋搬了木椅坐在院子里摘菜, 再没有傻子挨在他身边陪他,没有除了自己做的东西什么也不吃的任性鬼,也不会有哪个大笨蛋把自己辛苦磕了半天的瓜子仁放进他手心。 沈忘的白天一下变得非常忙碌起来。 宋煋很少能再见到对方,只有次日一早床榻上的余温能够告诉他,这个男人曾经回来过。 而不是又一次的离开。 十四日一过, 又是一个午后,宋煋利落地把手里剥的豆角往盆里一扔, 面无表情地收拾了东西, 不顾山庄里小厮丫鬟的阻拦, 再次住回了他之前在村里买下那处小院里。 小院一直被下人打理着, 院里一块不大的菜畦里还种着些小青菜,长势良好,绿油油地很讨喜。 在小院安稳地住了三日,宋煋只觉得手头能读的书有些少,就又回了一趟山庄。 山庄的主院落里,沈忘站在门前一身风尘僕僕。 他的身行愈发消瘦,肩膀也疲惫地佝偻下来,病态十足的脸上表情有些许说不出的失意。 宋煋看到他手里微微攥着还没去皮的豆荚。 而沈忘的脚边,还有被剥了整整满盆的豆子。 “回……回来了?”沈忘脸上有些喜色,嗓子像是许久没说过话般,开口就沙哑的厉害。 宋煋垂眸说:“我回来拿点书,拿完就走。” 沈忘无措地攥紧豆荚,失落地说了句“这样”,之后就抿起嘴再不说话。 宋煋进屋拿了书出来,沈忘还站在院子里,像个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你是个哑巴吗?” “什么?” “没事。” 揉了揉太阳穴,宋煋听着系统在他脑海里提醒命运之子孤独值上升到75,心里就有些烦躁起来。 第177页 他面无表情地走出山庄,路上正好碰到往山庄来的四方镇县令,也就是沈忘的小师叔。 “宋小夫子?”县令的小山羊鬍一抖一抖,表情有些惊讶。 宋煋听下脚步,偏头看向县令身边高大又陌生的男人。 “这是程豪侠。”县令说道。 程豪侠说:“宋小夫子,久仰大名。” 宋煋只隐约觉得程豪侠这人的名字耳熟,却并未怎么往心里去,与两人不咸不淡地寒暄两句便抱着书回了自己的小院。 “程豪侠……” 入夜之后,宋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垂了眼将这人的名字在嘴边念上几句,一时突然想起这个男人的身份来,眉心瞬间拧起。 程豪侠,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圣手名医。 心里总有些莫名的不安宁,宋煋熬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太阳又大又毒。 突然剧烈的拍门声猛然响起,将床榻上的宋煋惊醒过来。 脑袋空荡地起身开门,一个巨大的身影就遮天般熊扑过来。 男人的身躯仿佛蜷成一团,使劲挤进青年的怀抱,眼睛都像是刚哭过那般,嘴里无比委屈说:“阿平你去哪里了,我睡醒后找不到你,他们说你不要我了,我才不信!” 宋煋神色一怔,下意识拍了拍男人的背,又仔细观察起他的神色。 男人眉眼间全是难过。 垂了眸,宋煋张张嘴刚要说话,男人就突然抬起手餵进他嘴里一颗甜甜的枣子,用还在发红的眼睛带着点儿讨好的意味问:“好不好吃?” “……好吃。” “那阿平跟我回去好不好?这个地方阿忘不喜欢。” “……好。” 宋煋目光复杂,像是看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透。 日子仿佛又一夕之间回到之前,沈忘仿佛比之前病得更厉害,以前还只是学鸡崽走路,如今却已经自动进化成了招猫撵狗的山庄一霸,整日都是一场热烈的鸡飞狗跳。 男人还是任性地只吃宋煋做的饭,不拘是什么。 院子里摆着的那盆被剥好的豆子被做成了新的炒青豆,男人没事就爱塞在兜里一把,走到哪吃到哪。 至于睡觉,他们又回到同一张床上。 不是清楚是不是沈忘身体变好了,还是小心思变多了,愣是把那点儿事折腾出了花。 宋煋也只陪他闹。 闹完了,两人就躺在一起,也不嫌弃热,那架势好像非要在彼此身上捂住点儿痱子不可。 天气走入秋后,日头渐渐变短了起来。 一日,宋煋从沉睡中醒来,床榻外侧没有人,窗外的天也是黑的。 他想出声喊沈忘,可空气中隐约传来的声响却讲他的声音牢牢封死在喉咙里。 男人低沉而充满痛苦的咳嗽声被压的极低,他的嵴背像是要弯进双腿间,一抹猩红色透过指缝缓缓流下,却又被对方状似若无其事地用布子抹去。 他像是做习惯了这件事,布子被他草草用过后就藏在了一堆需要换洗的衣料下。 宋煋沉默地看完男人的一整套动作,手指绷紧又放松。 等对方回到榻边抱着他躺好睡去,宋煋只睁开眼,直到天明。 沈忘的白发生的很快,不过是大半年的时间,原本黑白参半的头发几乎已经全变成了枯萎的白色。 宋煋抽出一日剪了男人一撮头发,又从柜子里把一段差不多长短的黑发取出来,变成一节络子。 沈忘就趴在宋煋背上,瞳孔一缩,之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阿平这是在做什么?” 宋煋说:“结连理。” 沈忘声音一紧,只装作欢喜的模样将人抱紧在怀里。 宋煋把打好的络子放在手心,没有交给沈忘,只推了他,让他去院子里玩。 熬过又一场冬天后,沈忘已经在县令的引导下开始学着重新打拳,模样倒也虎虎生风。 程豪侠又来过山庄几次,专门给沈忘诊治,之后又消失不见。 又一日,县令突然找到宋煋,支支吾吾说希望带沈忘回无崖山。 宋煋说:“又要走?” 县令一愣。 宋煋面色平静,只看向院子里那个正在装傻跟地上毛虫玩的男人说:“你这次又要走多久?是不是这次你也不要我等了,因为你根本没打算再活着回来了,是不是?” 沈忘面色僵住,手心爬动的毛虫蛰了他一手毛刺,密密麻麻地疼。 他一直不愿用真面面对的青年却早早就将自己戳穿,甚至不声不响下就陪他演完了一整场状若恩爱美满的戏码。 宋煋只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一直望着他。 “我……”沈忘张张嘴,想说些什么。 可最后只有浓浓的无力与慌乱。 宋煋抿了抿唇,冷声道:“你现在不要跟我说话。” 沈忘更慌了,忙道:“连平……” “闭嘴!”宋煋拳头捏紧了,拧眉道,“再多说一句,我走,你留。” 沈忘再不敢动作。 县令轻嘆一声,拍拍他的背,提也不提回无崖山的事,只闭嘴,很识相地迅速离开。 第178页 很长一段时间,山庄里的僕人都感受到了山庄内两个主子关系上的胶着与凝滞。 原本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宋公子整天板着一张脸,而见天作妖的沈公子却敛了性子,只天天跟在宋公子身后,让做这个绝不干那个。 程豪侠又来过一次山庄,替沈忘带来不少珍贵药材。 宋煋拦住他,直言问沈忘的病到底能不能好。 程豪侠犹豫许久,却到底在临走前如实相告:“毒入心肺,怕是熬不过三年。” 宋煋说:“我知道了。” 程豪侠又说:“不过还有唯一一个方法可救。” 宋煋问,“是什么?” 程豪侠便沉吟道:“传说,当朝皇室每一位皇子出生后便会得到一粒保命丸,可活死人肉白骨,医治天下各种奇毒……按道理,沈忘合该也有这么一粒,只不过我问起他的时候,他却说已经被用掉了。” 宋煋身子一晃,闭了闭眼。 程豪侠说:“不过若是能再得一粒,此病或许可医。” 宋煋红着眼眶垂眸道:“多谢神医告知。” 程豪侠摆手说:“不必。” 冬去春来,初春来临时,宋煋从书房的暗格里取出一个木制长盒。 打开盒子,一柄泛着冰冷光泽的长剑剑锋凌厉逼人。 宋煋端起剑柄,一条黑白两色的络子在上头来回地晃。 沉思片刻,他抚摸着剑身,眸色怀念。 院子里,沈忘还在打着一套罗汉拳,细密的汗水从他额间流下。 附近,宋煋缓步走出屋门,轻倚门边,等男人转过身来的时候,挥挥手里的剑。 沈忘停下自己的动作,眼睛落在剑身上一眨不眨。 宋煋唇角微弯,声音清朗道:“沈忘,行侠仗义,好不好?” 第85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好。” 几日后, 宋煋拜别了村子里的老村长, 给四方镇县令跟远在京都的宋连玉各去一封信,两个人就简单整理行囊, 买下一匹大小合适的马车上了路。 临走前, 程豪侠郑重地将一个瓷瓶交给宋煋, 告诉他如果沈忘发病压制不住, 瓷瓶里的丹药可以替他暂时缓解痛苦。 山林间, 宋煋坐在马车车厢内掏出衣襟中的瓷瓶轻晃,药只有三粒,看来得省着吃。 两人出了四方镇往江州府南去, 打算要一路南下。 运气好的话, 说不定还能路过李三意在的县城。 只是不清楚, 李三意有没有找到他的亲兄,与沈尧在一起磕磕绊绊一路走来,如今又过的如何。 说好是出门行侠仗义, 仗剑走天涯,快意江湖什么的,但是实际上宋煋跟沈忘两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 另一个又中了毒, 身体提败得更是极惨, 于是一场说走就走的南下就成了游山玩水。 哪里风景好了, 就在哪里停下看看, 也不拘是城里闹市还是绿水山林。 出了江州府再往南不想绕路就得过江, 过江走的是水路, 得坐船。 上船之前两人卖了马车,又去食肆里买了些干粮跟耐得住放的肉干吃食。 江上风大,宋煋在甲板上跟沈忘站了一会儿就被吹得说不出话。 船上的房间没有窗户,光线阴暗,身下的被褥也十分潮湿。 沈忘点上油灯,转头就瞧见宋煋从包袱里摸出个鸡蛋。 “吃不吃?”宋煋把鸡蛋拿大头在桌上磕了磕,又在桌面上滚一圈,手法熟练地剥着鸡蛋壳。 等宋煋剥完,沈忘凑头上去咬一口,剩下的又推回去:“你吃。” 宋煋也咬一口,再递给沈忘。 沈忘被他的动作弄得唇角弯起,两人一人一口连着吃了仨蛋才结束。 船上的日子颇为无趣,除了吃吃喝喝睡睡就没再有别的事干。 第五日的时候,船已经走了大半路程,不过这条船不太幸运,即使船舵上的掌舵手给水匪交了过路费,可水匪显然不是良民。 一个带着妻妾举家搬迁的地主老儿被他们盯上,扛着刀就走上去。 “哟,你这老头儿艷福不浅啊。”水匪之一拿刀架在地主老儿脖子上,一手抓过旁边年轻貌美的小妾,用十分沉醉的表情,偏头闻了闻小妾身上的香味儿,“香,小娘子是真他妈香!哈哈哈哈哈哈!!!兄弟们几个也来闻闻!” 他身后的水匪二三四也各自走上前,抓着小妾的衣服就要埋头往里钻。 地主老儿早已吓破了胆,见小妾哭得花容失色,直接颤巍巍说道:“大,大爷几个放过我吧,你们要是喜欢这个奴婢,就尽管享用好了!” “老爷!”小妾红了眼睛,脸上尽是生不如死的表情。 可惜水匪看上了小妾也并未打算放过这个穿金戴银的地主老儿,只互相使了个眼色,就嘿嘿笑起来,满满都是不坏好意。 水匪一抓起小妾的头发,皮笑肉不笑说:“小娘子,看到这个老东西是啥样了没?这样,你要是答应给兄弟们爽一爽,兄弟们就帮你弄死这个老头子,成不成?” 小妾闻言,眼珠一动,看向地主老儿煞白的面色后内心只剩下慢慢的恨意与报复欲。 她顺了顺自己耳根后的头发,脸上抹起个矫揉造作的笑,贴在水匪一的胳膊上只说好。 第179页 地主老儿见状对小妾大骂出口。 宋煋跟沈忘在船厢内听到声音的时候,地主老儿早已被水匪割下了人头,站在船面上的船客们纷纷惊恐地跪在地上求水匪大爷饶命。 水匪们哈哈大笑,瞧见长得好的女人男人就掳到一边,末了水匪一又不大舒坦道:“这人有点儿少啊,啧,兄弟们下船舱给老子看看,是不是还有耍机灵跟咱玩捉迷藏的?找到了都给老子带上来瞧瞧!” 一旁,站在船头的船员们都沉默不语地望着水匪。 水匪来的太过迅猛,他们没有来得及拿上武器,两方对上他们的胜算不足三成。 但倘若水匪真的丧心病狂到杀光全船人,那他们也不会一直坐以待毙。 “沈忘,外面的水匪就要搜过来了。”附耳听了会外面发生的事,宋煋看向身旁的男人,拧眉问,“我们要怎么办?” 沈忘脸上是波澜不惊的平淡,眼中也是一派风轻云淡的笑。 他只将一块牛肉干餵到宋煋嘴边,拿起惊鸿剑,语气轻松道:“小夫子,带你行侠仗义,好不好?” 宋煋低头把肉干细细嚼了,抬眸说:“好啊。” 水匪有十几人,却都只是些会拳脚功夫的莽汉。 即使沈忘内力已经没了一大半,可只是收拾这些人,还不过是小菜一碟的事。 而在船客们的眼里,沈忘便是那从天而降的大侠,嗖嗖几剑过去,水匪便倒了一多半。 船员见状,也纷纷冲上去猛揍水匪。 十几个水匪先前有多风光,后面就有多狼狈。 他们被五花大绑地捆缚在地上,哭天喊地地喊疼。 船上的人等拿水匪出够了气,便纷纷把沈忘围了起来。 宋煋站在人群外静静地看着男人,嘴唇微弯。 “大侠哦。”他低声道,“很帅啊。” “在自己嘀咕什么?”沈忘挤开人群,凑到宋煋面前问。 宋煋抬起头,眸光定定看着男人,只把对方看得紧张起来。 “我在说你很棒,沈大侠。” 宋煋语气不紧不慢,表情也很放松。 沈忘深呼一口气,突然伸手抱住他,脑袋整个都埋在他的脖颈间,蹭啊蹭地不愿起来。 “叮。”030的声音十分煞风景地冒了出来,“命运之子当前孤独值——37,请宿主再接再厉!” 听到孤独值再降一些,宋煋抬手摸摸沈忘的发鬓,唇角微弯。 船上水匪事件发生过后,一切便又归于平静,只不过在船只临靠岸的前一晚,被捆缚的水匪们全部被人堵住了嘴,用刀子泄恨般地捅死了。 而杀掉水匪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一天被水匪各个摸了个遍的小妾。 小妾在将这十几水匪全部杀死后,自己也跳了江,不见尸体。 水船靠岸后,便到了闵州府的地界,或许是因为前几年南方灾乱多,这边的民风要比江州府彪悍不少。 宋煋跟沈忘还是选择了买下一辆马车往南走,同样都是翻山头过林地,路上时不时冒出的绿林好汉就跟没个尽头一般,平均每天都要被沈忘打跑一波。 偶尔碰上点打家劫舍的狠角色,想要杀人越货,沈忘也不留情,只将人打断了手脚扔在原地。 宋煋倒不觉得男人做的过分。 只看沈忘精神头一日比一日好,他也渐渐放下心,其它就让沈大侠自由发挥去了。 离开四方镇半年后,两人终于跨入了李三意在的地界。 这半年里,沈忘只发过一次病,期间痛苦到不行,不止大口大口的吐血,甚至人也跟着丧失神志开始拿着剑正对自己,想要自残。 宋煋受不了了,只将沈忘绑在床上,最后还是用程豪侠留给他的药给男人餵了下去。 到达李三意所任职的州府时,季节已时值深秋。 南方的桃子熟的早,各个都又大又圆,挂在枝头看着便汁水饱满。 沈忘从树上摘下一个,用衣兜擦了擦桃子上的毛,先咬一口尝甜,再递给宋煋。 宋煋吃完桃,将桃核处理掉后,拧眉看一眼天色问:“我们今晚能进县城吗?” 沈忘跳上马车,沉吟半晌说:“不休息的话,太阳落山前可以到。” 宋煋点点头,从马车车厢内拿了一件外衫披给沈忘,便留在了马车前面,浅浅地倚靠在男人身边百无聊赖地编起草环来。 他先编了个大的,搭在男人头上遮太阳。 又编了个手指粗细的小环,抓过男人的手套到他的左手无名指上。 沈忘问:“这是什么意思?” 宋煋弯了弯唇没说话,只抬头亲了亲他的唇角。 沈忘眸光一深,很快就停下马车面带希冀地看向宋煋:“小夫子,你是想要在这里吗?” 宋煋愣了愣,突然想起了什么般,耳根微红,之后便面无表情地抬起手,狠狠一把拍在沈忘的后脑勺上。 沈忘:“??” “你不要多想。”宋煋抿了抿唇,语气平静道,“沈大侠,赶车,好吗。” 第86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完) 马车紧赶在日落之前进到一个叫木林县的县城。 沈忘将马车寄存在车马行, 同宋煋一起在县城内游逛起来。 第180页 比起前头路过的那些城镇,这个叫木林县的小县城显然要富庶许多。 两人一起找了家客栈歇脚, 点了几道菜跟一壶茶, 坐在大堂里听着屏风前的说书先生口若悬河地说着县里李县令接上级命令在全县内下达追捕令,追捕从狱中脱逃的江洋大盗,沈捕头奉命追捕巡查, 后跟江洋大盗大战三天三夜, 最后生擒大盗的英勇事迹。 沈忘听那说书先生把姓沈的捕快头子吹捧到天花乱坠,喝下口热茶道:“那小子倒是在这里混的风生水起。” 宋煋说:“沈尧的确有真本事。” 沈忘听了只觉心口窝里酸熘熘, 抱着个醋缸子不松手, 故意冷哼几声惹来宋煋的视线。 宋煋无奈一笑, 低声道:“不过不管沈尧如何,总没我的沈大侠厉害不是?小生得以一路平安来至木林县, 当得多谢沈大侠多次救命之恩。” 沈忘唇角微勾,心里晃荡的醋全变成了糖霜,眉眼都是欢喜。 两人在大堂用吃完, 又问店家要了一间上房。 他们将包袱往房里一放, 便循着之前从店小二口中打听来的县衙的位置走去。 木林县的衙役捕快跟四方镇的捕快不同, 只站在门前就透漏出不同普通人的凶煞气。 用沈忘的话来说, 就是这些捕快见过血,手上多少都有几条人命。 说起来,宋煋跟沈忘两人来到木林县的时间并不凑巧, 江洋大盗被抓捕后, 沈尧便陪同李三意去到了府城。 那江洋大盗有些背景来路, 将他抓捕在案是大功一件,若没错的话,李三意恐怕需要随行进京面试一趟,来去不知要多少时日。 这样一来,怕是故人难见。 沈忘眼底落上些失落与遗憾,却又在看向宋煋后迅速把眼中的情绪掩去。 两人到底没再木林县多做停留,三日之后,他们便决定不再继续南下,而是往回走。 再回到四方镇的时候已经到了冬季,天寒地冻的,雪下了一层又一层,一脚踩上去跟棉花一样软。 沈忘身体到底是不好,一进夜里就不停地咳,四肢冰凉。 宋煋怕他咳坏嗓子,就在屋里支了个炉子,在上面炖上雪梨汤。 一天到头,炉子里的火从不间断,只等沈忘咳了就餵给他喝。 沈忘心疼宋煋半夜被自己弄得睡不好,只说要分房睡。 宋煋就跟他说:“你要是去别的屋,以后就再也别进这屋。” 沈忘说:“小夫子,你别这样。” 宋煋揉揉眼,眼眶微红,紧抿着双唇,看着他不说话。 沈忘只觉得自己心头要疼死了,只想还不如自己明天直接病死了省的拖累,却又怕自己走了,往后再没有人能全心全意护着他的小夫子。 等一整个冬天过去,宋煋肉眼可见的又瘦下一圈,沈忘却再没有发过病。 年后的时候,宋煋收到一封沈尧从京中寄来的信,说是李三意在任上将木林县效绩被评了良好,又因抓捕江洋大盗有功,于是被皇帝多有看重,管位直接连升三级,如今成了四品京官,天子近臣。 沈忘也看了信,笑道:“你这个小书童,如今也是有大造化的人了。” 宋煋唇角微弯。 这倒的确也是件高兴事。 入春之后,天气好了许多,两人也不再往远了走,只在四周山水风景好的地方转转,玩累了便回山庄里呆上一阵子,如此往复。 沈忘跟着村子里的农户学会了种地,当初宋煋在院子里开的那块小菜畦被他原封不动挪到了山庄的院子里,每天练完拳脚后便陪着宋煋一起整理整理菜地,浇水捉虫施肥,慢慢从手生到手熟。 两个二十多岁的人都像提前进入了迟暮期,每天就是种种田,看看风景。 可到了晚上回到屋里,两人窝里一滚,身体紧挨着身体,两颗心砰砰跳,又像极了初初心动的毛头小子。 又一天,宋煋正拿着木瓢蹲在地上给小青菜浇水。 030突然蹦出来说:“煋煋,系统提示哦,命运之子当前孤独值——7,任务快完成啦。” 宋煋浇水的动作一愣,木瓢里的水泼在鞋面上,一下就湿透了。 沈忘练完拳走过来,看到这一幕,皱眉责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宋煋摇摇头,把木瓢里剩下的水草草泼进土里,说:“我回屋换双鞋。” “去吧。”沈忘凑过头亲亲他,动作熟练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木瓢,从木桶里舀了水洒在地里。 宋煋起步往屋门的方向走两步,顿住。 沈忘听到声音,转头问:“怎么了?” 宋煋就站在他不远处,突然问:“沈忘,你觉得这辈子还有什么是让你觉得遗憾的吗?” 沈忘愣了愣,眼里闪过些情绪,笑笑说:“问这个做什么?” 宋煋说:“有点好奇。” 沈忘听到这个答案,放下木瓢,似是漫不经心道:“遗憾的事有很多吧。” 宋煋说:“比如?” “比如不能活着陪你太久?”沈忘的侧脸沐浴在阳光下,静静看向宋煋。 宋煋垂下眼眸说:“可我会一直陪着你。” 沈忘心中动容,唇忍不住弯起,像是回忆似地突然说:“小夫子我一直有件事没告诉你……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那个卖糖葫芦的地方。” 第181页 宋煋说:“我知道。” 沈忘猛地抬眸,眼睫上却蓦地一暗。 宋煋抬手虚虚捂着他的眼,轻声说:“沈忘,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一直都知道。” 那天晚上,男人仿若毛贼闯入他的屋内,还剪碎了他的一件里衣。 那是他们缘分的开始。 十月的时候,沈忘发了病,疯了似的不认人,看见谁就拔着剑砍谁。 宋煋当时同他在一屋,直接被发疯的男人砍伤了手背,是深可见骨的一道剑痕。 后来还是师叔县令前来阻止,这才把发疯的男人拦下来,给他服下程豪侠之前给的丹药。 沈忘甦醒后,很长一段时间没能见到宋煋。 他问身边人他的小夫子去了哪。 周围人就说:“哦,宋先生啊他上京去了。说是宋先生姐姐又怀了一胎,胎相这回不太稳,心里不安稳,就念起宋先生这个亲兄弟,就被喊去了京里。” 沈忘半信半疑,但无奈他病得厉害,只能在床上躺着,哪里也去不了,也无从探知真假。 宋煋“回到”山庄的时候已经进了十一月。 他手背上多了道伤疤,沈忘一眼瞧见,哑声问:“这是谁干的?” 宋煋说:“是在京里给姐姐做饭的时候,不小心手滑,拿刀蹭了一下,你别担心。” 沈忘眉目间满是不信。 宋煋唇角轻抿,神色坦然。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中间沈忘又发病一回,用掉了最后的一颗药丸,眼看时日无多,每一天都是与天争命。 这几年里程豪侠等人也不是没有试图去拿东西来换取皇室子弟手中的续命丹,只是此物珍贵,却到底没能换回一颗。 第三年春,惊蛰日。 宋煋靠在床榻一头,手里捧着卷书。 沈忘头搭在他脖颈间,半阖着眼小憩,只偶尔轻咳几声。 书卷翻过三页,宋煋垂了垂眸,只听脑海中的系统叮得出声: “命运之子当前孤独值——1,胜利就在眼前,请宿主再接再厉。” 宋煋愣了一下,书卷从手边落下,不轻不重砸在地上。 沈忘缓缓睁开眼,哑声问:“怎么了?” 宋煋说没事,就是书掉地上了,之后就弯腰去捡。 又过了没几日,沈忘突然在一天喝过药后突然问了宋煋一句:“小夫子,如果我明天就不在了,你会做什么?” 宋煋抬抬头说:“吃饭,种菜,睡觉。” 沈忘乐了,问他,“不想我?” 宋煋说:“不想。” 沈忘也说:“那就好。” 又过了一会儿,沈忘又掰过身子,手指轻软地捏上宋煋的脸,似是心有不甘说:“小夫子,我最爱你了。” 宋煋怔了怔,凑过去亲亲男人的唇,却到底什么也没说。 这番对话后的第二晚,沈忘便毫无预兆地走了。 他就躺在床上,没发病,也没发疯,神色安然,只是面色苍白了一些。 030哭得昏天黑地,只说任务差最后一点没完成,这个世界宿主的生命结束后,他们就要分道扬镳了。 宋煋却没有太惊讶,只像平常一样起床,吃过午饭,再给菜地浇浇水。 夜晚来临前,宋煋回到屋内。 沈忘还是一动未动地躺在床上。 “我吃了饭,菜地里的菜也浇过水,明天就能收了。”宋煋脱了外衫上榻,躺在男人身边,慢吞吞地说,“现在陪你睡觉,好不好?” “沈大侠,我也最爱你了。” 宋煋缓缓闭上双眼。 “叮——”陡然间,刺耳的系统提示音骤然响起,030用一种与平时极为不符的冰冷声音道,“任务目标孤独值清零,任务完成,下一世界穿越中,请宿主做好准备。” 世界转换。 s市,漆黑的天空下大雨滂沱,雷声轰鸣。 穿着一袭黑色西装的冷漠男人捂着腰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那只瑟瑟发抖的小奶猫,嘴角掀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语气冰冷道:“真可怜,你也快要死了啊。” 第87章 我家大佬要从良的日子 语毕, 男人闷哼一声,眼里闪过一道戾气, 抬步缓慢地往墙边走去。 那是附近唯一一处可以暂时避雨的地方。 突然,被雨水沖刷的世界中, 一声细微的猫叫声虚弱地响起。 男人仰头靠在墙边, 面色冰冷, 不为所动。 不过一会儿, 奶猫可怜兮兮的叫声逐渐消失。 雷雨声中,男人缓缓睁开眼, 却发现原本瑟缩在雨水中, 模样看起来像是快要死去的小东西, 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跌跌撞撞爬到了他的脚边, 将自己紧紧团成一团,身体时不时还抖动一下。 定定地看向脚边可怜的小东西, 男人眼中划过道莫名的光彩,后又再次闭上。 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血液的快速流逝。 他快死了。 “系统,我快被冻死了。” 宋煋睁开眼,视角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古色古香的木屋不见, 入目全是极为现代化的钢筋水泥。 而他…… 宋煋垂眸看向水坑中那个悽惨无比的倒影,在十分艰难地抬了抬手臂,又发现那只是一只兽类的前爪后, 十分冷静地询问起脑海中一声不吭的系统。 第182页 “我记得, 上个世界沈忘死之前, 孤独值还剩一点,任务没有完成。”宋煋仔细想了想说,“我的任务失败了,不应该继续穿越。” 030长久地没吱声。 宋煋只觉得浑身又湿又冷,他努力抬起眼睛往上看,见身边的男人还在闭目养神,并没有把他踢开的意思,于是想了想又往男人的脚踝处靠靠,再使上点劲儿爬到对方鞋面上,最后摸着对方西装裤的裤缝钻进去取暖。 男人猛地睁开双眼,眉头死皱在一起,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但最后却只眼神一暗。 再没有别的动作。 宋煋躲在男人的裤缝里,眯了眯眼,等身体稍微回了些暖,又说:“系统,我知道你在。” “别喊我别喊我别喊我。”030的声音终于冒了出来,不过语气有点不太对劲,它好像是受了什么大刺激,用哭唧唧的声音说道,“煋煋,你让我冷静一下。” “……好。” 宋煋眯了眯眼,又圆又大的瞳孔收缩几下,最终又恢复平常。 大雨还在倾盆地落,天地间仿佛圈出一块无人进出的地界,里面只有一堵墙跟一人一猫。 时间久了,身体回暖的宋煋忍不住动动爪子,脑袋快过思绪,去抓男人的裤脚。 等回过神,男人高档的西装裤角已经被他的爪子抓出了一个线头。 宋煋:“……” 收回爪子,藏在西装裤下的小奶猫瘦弱的小脸上满是无辜。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车轮摩擦地面的震动声与汽车的鸣笛声响起。 男人良久不动的僵硬身躯在这时略微紧绷起来,苍白的面孔下,冷厉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尤为肃杀,不过这种状态只持续了短短三秒钟,待看清雨幕中迅速飞驰而来的几辆车后,他低低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嘲讽自己还是嘲笑脚边的小东西:“这就是所谓的祸害遗千年?” 他自以为自己这辈子手里沾染血腥无数,临到头来被自己最信任的兄弟背叛,也算是因果报应,便是死在今天,也无话可说。 可惜,老天爷还是不怎么稀罕他这条命啊。 不远处。 一个打着把黑伞,眼戴墨镜,一身黑西装,活脱脱像是从电影里走出的高壮大汉带领一大帮西装男匆忙走下轿车,恭敬地赶到受伤男人身边,语气自责道:“秦总,属下保护不周!” 男人,也就是秦宴淡淡瞥了一眼自己的得力助手,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闭上眼任由随行来的医护给他的伤口做紧急包扎处理。 而就在闻到消毒水的一瞬间,藏在男人裤脚里的小奶猫双目睁圆,原本懒洋洋垂着的双耳耳尖也直立起来,蹬了几下脚探出个头往外看去。 一时间,围在男人身边的十几个黑衣西装男同时齐刷刷低下头,平静地目光中渐露惊恐。 宋煋:“……” “系统,我想你该跟我解释一下,现在这个情况到底怎么回事。” 宋煋眯着眼被穿着一身白大褂看起来像个医生模样的年轻女人放在仪器台上翻来覆去地检查着身体。 不远处的大厅中,默许了身边下属将他一起带回别墅的男人脱下西装外套,半靠在沙发一角,露出被血水浸湿的衬衫,面无表情地任由医护小心翼翼地给他取出腰间卡住的那颗子弹。 030龟缩了许久,终于不情不愿地冒头,语气十分沧桑道:“煋煋,如你所见,你的上一个任务还是成功了,判定结束后就被系统传送到了这个世界……而且经过检测,这栋别墅的主人,也就是你穿越后遇到的第一个男人,就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当前孤独值为99.99。” 第88章 我家大佬要从良的日子 宋煋安静地听完030的解释, 软小的身子就又被年轻女人轻巧抱起。 对方的手指细细地在他的后颈上梳理,嘴里还轻声发出些哄小孩儿似的音调。 宋煋抖抖耳朵,往女人怀抱外面探探身子, 目光不经意瞥到沙发上那个黑眸如鹰般冷厉的男人。 带着鲜血的子弹从伤口处被夹出,落在托盘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宋煋收回目光, 敛了眸子:“系统,你应该明白我想听到的解释跟这个叫秦宴的男人无关。”他想知道上个世界到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是有关系的。”030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下面有些话,煋煋你一定要仔细听好。” 宋煋眯眼说, “你说。” 030深呼一口气说:“煋煋,这是你穿越做任务的第二个世界。” 宋煋说:“我不太记得第一个世界的事情。” “对啊,你不记得。”030说, “我早该发现的。” 因为任务是要给命运之子送温暖,系统们在一开始选拔宿主之前总会进行十分严密的筛选,它们所选择的宿主往往灵魂力量都极为强大,因为只有这样灵魂才不至于脆弱到在进行世界穿越时被伤害到。 因为030也是第一回带宿主,所以在这之前才没有怀疑过宋煋的身份, 它只是以为自己的宿主是比别的宿主弱小了一些。 可在第二个世界命运之子死亡后,任务按理来说应该被判定为失败,系统是要迅速脱离当前世界立刻去寻找下一个能够胜任这项任务的宿主才对。 第183页 然而脱离并没有发生。 而且更荒谬的是, 第二个世界的任务竟然在命运之子死亡后依旧完成了! 这种情况在030的系统界还为所未闻过, 所以在第二个世界到第三个世界的转换中, 030头一回向上级申请了一项关于人类死亡后的灵魂波动检查, 想要闹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030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是命运之子死了还没去投胎,还想跟他家宿主来段人鬼情未了。 但更不能令030这个萌新系统置信的是——实际上它的系统同时牵黏了两个灵魂,弱小一些的灵魂是宋煋,被系统判定为宿主,而另一个灵魂却是因为对方出乎意料强大的灵魂力量强制与系统发生牵黏! 经过上级主系统的检查,030很快就认出,这个陌生又强大的灵魂就是前头那俩世界的命运之子,甚至再往前看这个灵魂最原始的来历,分明跟他家宿主一样同出自地球! 而命运之子的灵魂原本就不属于当前世界,又与系统有一种莫名的黏连,所以对方死亡后灵魂自然便跟随在了宋煋身边。 030想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它只恨不得锤爆自己狗头,气呼呼说:“所以说,煋煋你压根就不是我原先选中的宿主!” 系统向来只筛选最优秀的灵魂成为任务宿主,这一对比,分明……分明就是它犯傻绑定错了嘛! 宋煋听完030咬牙切齿地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抓住一个重点:“所以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是沈忘。” 030郁闷道:“可以这么说吧。” 一双湛蓝的瞳孔瞬间放大,小奶猫喉咙里发出道细微的声响。 下一秒,它在年轻女人的惊呼声中灵活跳下对方的怀抱,又在仪器台上滴熘熘打了个滚,抱着仪器台的桌角小心翼翼滑到地上,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跌跌撞撞跑到了秦宴脚边。 男人的伤口刚被仔细包扎好,黑眸微垂,一言不发。 宋煋站在他面前,仰头望着,发出一声细微的猫叫。 秦宴漫不经心扫过小奶猫瘦弱的后背,眉头微皱,看向一旁局促不安的兽医,“它的检查做完了?身体怎么样。” 年轻的女兽医稳了稳心神,小心翼翼说:“回先生,这只小猫除了有些营养不良,身体上并没有什么其它常见病症。” 秦宴又问:“它多大了?” 年轻女兽医说:“应该有三个多月了。” 秦宴看着脚边的小糰子,好一会儿后才淡声说:“那就先放在家里养着吧。” 这句话出口,大厅里的众人便纷纷目光羡艷地落在了沙发边那只可怜小奶猫的身上,只觉得这畜生真是有福气,也不知是哪里对了秦先生的青眼。 宋煋倒是毫无所觉,只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在心里对030说:“我现在是只猫,他不认识我。” “煋煋,就算你是个大活人,站在他面前他也不认识你的。”030无奈说,“他的灵魂毕竟不是正儿八经跟系统绑定的,仔细讲来,他就是时空穿越里的偷渡者,是黑户,没有系统的保护,他能安然无恙地穿越到新世界,并且还能在被世界意识承认的同时稳坐命运之子的身份,只是失去点记忆已经很了不起了。” 宋煋听完,沉默下来。 030又说:“当然,如果他穿越的世界足够多,灵魂力量再强大些,之前的记忆也就能一併找回了——前提是没有出现意外。” 宋煋说:“什么意思?” 030哄他说:“意思就是煋煋你要好好做任务,只要任务成功,对方的灵魂力量就存在越来越强大的可能,但如果对方的孤独值一旦达到百分百,完全崩溃,它的灵魂就只可能被世界意识吞噬,到时候灵魂灰飞烟灭,就真的救不回来啦。” “……我记得你之前说,他在这个世界的孤独值已经有99.99%,只差一点就是百分百。”宋煋说,“系统,你在故意耍我的吗?” “不,这只是一个意外。”030委屈巴巴说,“煋煋你也不想想,这个世界我都只能陪你吃猫粮了,我能是故意的吗?” 宋煋:“……”有道理。 而这一幕在别墅里的旁人看来,只能看到软成一团的小东西正垂着头,无精打采地慢慢摇着尾巴,百无聊赖。 秦宴垂眸,盯着小奶猫看不久,偏头对同样是一脸慈爱地看着小奶猫的管家道:“管家,你先找人带它下去洗个澡,再弄点东西给它吃。” 管家笑笑,上前抱起小奶猫,颠颠重说:“既然先生要养,总要先给这小傢伙起个名字才好。” 秦宴看一眼趴在管家怀里,爪子蹬着对方胳膊的小东西,想了想说:“就叫小白吧。” 宋煋:“……” 030:“……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白!” 管家面色一僵,勉强笑道:“先生的名字起得真好。”又哄着怀里的小奶猫说,“小东西,你以后就叫小白了,新名字喜不喜欢?” 宋煋:“……”我可以拒绝吗。 “那先生好好休息身体,我这就带小白去楼上。”抱着猫咪,管家到底只是担忧地看一眼男人身上的伤,欲言又止了几次,没再多说别的什么话,无声地退了下去。 第184页 待别墅大厅安静下来,私人医护并被临时请来的年轻兽医都离开后,几个在别墅外守着的黑衣下属才纷纷进到大厅内,汇报今晚东区内发生的几次交火事件。 “温四的据点被兄弟几个端了三处,还有另外两处没来得急,我就让老七直接报警了,估计这空子温四也有够焦头烂额的。”付阳,也就是秦宴的副手沉声道,“至于温采臣,这个叛徒熟知我们这边的人手跟路子,倒是让他早早跑了。” 秦宴双目微眯:“抓他不急。” 付阳闻言,又看向男人手上的腰腹道:“先生的身体没事吧?” “暂时死不了。”秦宴淡淡说,“跟下面说,我需要调养几个月,这几个月里公司的事你跟三叔看着处理就好。” 付阳惊了一下,“先生?” 秦宴闭眼,“我累了。” 付阳张张嘴,到底不敢再吱声,给旁边的人使了眼色,有那么几个还想说话的也闭了嘴。 出了别墅,有人凑到付阳耳边小声聊道:“阳哥,我怎么觉得先生经了这回,是彻底心灰意冷了?” 付阳一手拍过他的后脑勺说:“你他妈才心灰意冷,都怪温采臣那个狗日的叛徒!奸细!枉先生以前对他那么好,结果说插刀就插刀,先生要是不难过才怪了!” “以后再遇见,看兄弟们不把他头拧下来!” 付阳瞅他一眼,冷笑两声:“把头拧下来还不是便宜了他,看吧,以后自然有先生亲手收拾他的时候。” 第89章 我家大佬要从良的日子 瘦巴巴又丁点儿大小的白色小奶猫毕竟是秦宴养的第一只宠物,别墅里的佣人暂时看不出主人秦宴对这小东西的宠爱程度, 只仔细照顾着, 想着不出错就好。 因为是临时加入别墅的成员, 所以在被佣人小心翼翼地洗完温水澡后, 宋煋面临的就只有女佣急匆匆买回来的猫罐头跟一个简易的小窝。 管家处理完别墅的杂事过来,就看到被暖风机吹的毛毛都蓬松起来的小东西正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盘子里的鳕鱼罐头肉,鼻子嗅了又嗅之后才慢吞吞地垂下脑袋用舌头轻巧地舔了一口。 “我的心!” 管家被这小东西的动作萌的胸口一窒,突然捂住心脏倒退两步。 而小奶猫只是抖了抖耳朵, 状似瞥了一眼管家, 就继续埋头进鳕鱼肉里,又香又甜地吃起来。 “闻起来香喷喷,可吃起来也不过这样嘛。”030吃惯了两个世界的人类食物,乍一尝猫咪猫罐头, 落差感不要太足。 或许是用了小奶猫的身体, 宋煋倒没太多感觉, 只吃了盘子里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量就觉得肚子饱了。 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管家看这小东西像是要趴在地上睡着, 就想着要把它抱去刚弄好不久的猫窝里。 宋煋察觉到对方的靠近, 敏锐地掀了掀眼皮, 在管家弯下腰之前就脚步轻盈地跳开。 别墅有些大,但一共也就两层。 宋煋不快不慢地跑着, 转过走廊里的一道弯, 在管家低声的呼喊中, 突然看到一根熟悉的, 被他抓出了线头的西装裤腿—— 秦宴拧着门把手将卧室门打开,低头就看到一个白白的,毛茸茸的糰子正努力把自己挤进他的西装裤腿里。 “出来。”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在空气中响起,让人听不出喜怒。 宋煋扒拉着他裤腿的动作一顿,慢慢探出个脑袋,朝男人歪歪头,做了个wink。 秦宴表情丝毫不变:“出来。” “说起来,沈忘对我从来没这么凶过。”宋煋慢吞吞从男人裤腿里爬出来,努力扬起脑袋跟男人充满压迫的一双黑眸对视,语气听不出多少起伏地同030交流道,“这个叫秦宴的男人,真的是他?” 030语气爱怜:“千真万确。” 宋煋眯了眯眼。 而紧随其后匆匆赶来的管家差点被这人宠对峙的一幕吓出心脏病。 “先生,小白不懂事调皮了点儿,打扰您的休息了。”管家冷汗津津道。 秦宴却只瞥一眼脚边瘦弱的小东西,淡淡道:“不碍事。” 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卧室的门被关上,宋煋用爪子在门边拍了两下就被管家捞起在怀里,嘴里絮絮叨叨地都是些无奈地谆谆训导,间或夹杂这一两下怜爱的抚摸。 而另一端的门内,眉间透着冷硬的男人靠在门边,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口,表情淡淡地听着管家渐行渐远的脚步,双目微冷。 入夜,月色清凉。 宋煋窝在暖烘烘的窝里,翻来覆去,尾巴一甩一甩。 “系统,跟我说说命运之子在这个世界的情况。” “好啊。” 030根据系统得到的资料,开始复述给他听,“秦宴,三十二岁,东省商业巨擘,手下势力极其庞大。他的发家史几乎就是一部黑老大洗白史,过程因为存在过多的血腥暴力成分被系统和谐,所以我只能告诉你,命运之子现今手下掌控秦氏财团与东风娱乐集团两大集团,而就在十个小时之前,命运之子秦宴被最信任的兄弟温采臣背叛,对方盗走财团内部商业机密并联合敌对家对秦宴进行了埋伏,导致秦宴腰部中弹,孤独值瞬间上升到99.99%。” 第185页 宋煋拧眉问:“温采臣对秦宴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吗?” 030答道:“这个世界命运之子无父母亲缘,因为家族缘故,手刃亲足若干,所以孤独值一直居高不下,而又由于温采臣与命运之子是自小玩到大的兄弟,在今夜之前,对方在命运之子心里应属于唯一不会背叛的挚友。” 宋煋点点头:“明白。” 被唯一的挚友背叛,世上再无可信之人,孤独值这么高也就不为过了。 半夜一猫一系统都没怎么有睡意。 030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苦恼道:“煋煋,这个世界的任务到底要怎么办呀?” 它真的很忧心诶,自己绑定错了人,现在的宿主又因为灵魂力量不够强大,所以世界就只能附身在一只猫上。 可是一只猫咪能做什么? 卖萌吗? 用卖萌来感化命运之子……真的怎么看都很不靠谱啊! 而就在030担忧的同时,宋煋突然说:“等我能变成人以后吧。” 030一愣,“变成人?” 宋煋问,“怎么,有问题吗?” 030这才反应过来,“煋煋,你这个身体可以变成人的吗?” 宋煋撩撩眼皮,又把软乎乎的身子埋进窝里,漫不经心道:“你不知道?” 030:“我真的不知道!” 小奶猫其实并不是真的小奶猫,准确说这个世界宋煋附身的这只猫,是世界上的最后一只猫咪精。 在宋煋的灵魂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猫咪精因为经受不住天雷的考验已经魂飞魄散,而宋煋则靠着系统钻了空子进入到了猫咪精体内,得到了猫咪精魂魄消散后留下的身体。 “确定这具身体还能修成人吗?”030还是担忧道。 宋煋感受着这具看似瘦小的身体里蕴含着的庞大灵力道:“理论上是应该可以的。” 别墅里多了一个白生生又软乎乎的小傢伙,是任谁也无法忽视的。 一大早,别墅里的仆佣都忙碌起来。 还是昨天没吃完的猫粮。 宋煋蹲在饭盆前沉思几秒,看着餐厅里的来回走动的人,轻盈的迈开自己的步伐,越过众人的视线,只想着找点别的东西吃吃看。 另一头,秦宴在医护战战兢兢的动作下换好伤药,去到餐厅里就看到白白一团的小东西正掰着桌角慢慢往上爬,或许是因为桌角太光滑,白色的小糰子只爬不到三分之便又熘了下去。 秦宴目光落定在对方身上几秒,眉头微皱却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地走到主位坐下。 女佣推着早点车过来,将早点摆好,轻声道:“先生,今日份的早餐。” 秦宴点头。 紧接着,他的裤脚一紧。 ——又来了。 心里丝毫不意外地想着,男人低下头,只见那团白生生的小东西正抓着他的裤脚往上爬,不过多久便跳到了他的双腿之上。 秦宴俯视着对方,在僕从们惊恐的目光中,突然伸手拎起小奶猫的后颈。 宋煋眯了眯眼,在半空中蹬了几下爪子,不期然勾到男人的衣领。 爪子攀住衣领,它不舒服地动动后颈,两只后腿直接蹬在男人的衬衫上,还特别用力地反覆踩了踩。 操心劳力的管家从厨房出来又是看到这样一幕,心口又是一窒,直觉今晚的晚餐就是一道红烧猫肉了…… “先生。”他战战兢兢出声,“它还是个孩子。” 秦宴却眼皮微抬,手指一松。 下一秒,白色的小糰子直接落在他胸口处。 宋煋懵了一刻,身体却快过思维,双爪十分灵活地便攀住男人的脖颈,蹬啊蹬地就爬到了对方的肩头,甚至还一屁股坐了上去! 管家:“……”他收回红烧猫肉的话,今晚的晚餐分明就是猫肉全席吧?! 不忍看到那鲜血淋漓的一面,管家跟仆佣们同时瞥开头。 而他们亦没有看到的是,攀在秦宴肩头的小东西只用它毛绒绒的脸颊温柔地蹭了蹭男人的脖颈,男人素来冷厉淡漠的眸子便变了几分色彩,一时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几分钟后。 在管家与仆佣惊悚的目光中,别墅的男人主人将奶猫不甚熟练地抱起在怀里,步履沉稳地离开餐桌。 他并没怎么用桌上的早餐,反倒是有一碟味道清淡的生鱼片被某只小东西撕扯着吃了个乱七八糟。 管家怔怔地看着被猫爪踩得一团糟乱的餐桌跟一桌猫毛,捂住胸口。 “我的心!” 这家里,怕不是来了只真正的小祖宗哟。 第90章 我家大佬要从良的日子 秦氏财团总裁被地下帮派偷袭攻击的事情很快传遍整个财经报导与八卦娱乐版面, 动用枪`火的视频被曝光出来, 民众一时譁然, 舆论逐渐发酵,热度居高不下。而同一时间,东省警方也出动人力开始大肆清缴残存在东省内部的地下帮派分子, 一时间大街小巷上的混混们都开始人人自危, 纷纷向学生仔们学习, 扶老奶奶过马路, 捡到一分钱也要交给警`察叔叔,以此来表示自己绝对是通读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好群众。 社会风气一时间积极向上得不得了。 当然, 即使这样也不妨碍某些人在心里头把前些人日还威风赫赫的地下头子温四爷骂地狗血淋头。 第186页 秦家,一个拥有着宽敞阳台的精装书房内, 备受外界瞩目的受害人放下手头的报纸,接起别墅的内线, 让今天来给他换药的护士上来。 因为之前私人医生的护士副手家中有事请了一段时间长假,所以今天来给秦家家主换药的是个刚进入一家私立医院实习不久的小护士。 来秦家之前,她刚被护士长谆谆教导过一些给富人家打针换药的规矩,大体来说就是要多听多看, 少说少做,该干什么干什么, 千万别去肖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来到秦家别墅后, 小护士严格奉行护士长教导的话, 战战兢兢被仆佣请到大厅后, 数着自己的手指头足足等了半个多钟头的时间才被主人家允许叫上楼。 提气药箱, 小护士对带路的管家腼腆笑笑。 管家说:“进去之后尽量放轻脚步,东西轻拿轻放。” 小护士以为是这家主人或许喜静,于是谨慎地点头。 管家带着小护士来到书房门外,抬手敲响房门,得到屋内男人一句沉稳有力的“进来”后,小护士深呼一口气,挺挺胸脯,提着药箱谨慎走进书房内。 走进书房的第一秒,先入眼的是满室光明与干燥温暖的气息,紧接着是坐在书桌旁气势沉凝,面容英俊的男人。 小护士只潦草看了看就激灵地低下头,“秦先生好,我是xx医院的实习医生胡小草,今天负责给您的伤口换药。” 秦宴不咸不淡地打量过对方,合上书桌上的笔记本,“辛苦。” 胡小草受宠若惊,使劲摇头说:“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秦宴迳自撩起衣摆,露出底下的纱布,语气漫不经心:“希望你能在三分钟内完成。” “三分钟?!”胡小草被吓了一跳,独属于女孩子的尖细嗓音不由颤抖着拔尖,惹来上位男人不悦的皱眉。 “你做不到?” 心下一阵颤抖,胡小草心内快要哭死了,她估摸着自己平时给病人换药的速度,又想起管家提醒过自己一定要放低声音的话,硬生生憋低了声音说,“请秦先生放心,三分钟可以的。” 秦宴皱眉望着对方,不再说话。 宋煋是被吵醒的。 距被秦宴抱到别墅里养起来的日子已经过去十几天,这十几天里它吃的舒服也住的舒服,本以为命运之子在这个世界里的性格要更阴鸷极端,却意外发现对方对自己的宽容度几乎被称之为放纵。 即使属于猫咪傲娇的性子上来,要蹲在男人头上作妖,对方也只会皱着眉把它拎下来,却并把它怎么样。 甚至连口头的训斥也不会有。 发现了这一点的宋煋,几乎就在进入别墅的第四天便大着胆子将整栋别墅都流窜了个遍。 踩好点后,它毫不犹豫便选了书房阳台这个白天超级温暖的地方来睡午睡。 平常的时候,宋煋趴在阳台上睡午觉,秦宴就在书房内处理文件。 互不干扰,却又意外和谐。 温暖干燥的太阳打在身上,白色的小奶猫懒懒地翻过身肚皮朝上,后肢十分人性化地弯起又蹬直,这么来回几次,再用爪子揉揉自己肚皮上的毛毛,缓缓睁开了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换好了!” 三分钟不到,突破自己极限速度的胡小草在纱布上打出一个完美的结,忍不住开心道。 她美滋滋整理着药箱,已经想好等回到医院后就要去找自己的好姐妹吹上一波。 “秦先生,如果伤口有什么突发炎症,可以拨打400-xxxx询问医院值班医师。”胡小草收拾好东西,拘谨地对表情一直都没什么变化的男人说。 秦宴从她开始换药后就一直在闭目养神,听到胡小草的话,也依旧没睁眼。 胡小草自觉害怕眼前男人身上的威势,见对方没说话,也不敢多看,只转过身,轻手轻脚提起药箱就要出门。 “哒,哒,哒。” 突然,一阵轻微的响动在书房内响起。 胡小草动作一顿,奇怪地回过头,却发现原本闭目养神的男人倏然睁开双眼,目光锐利地向她看过去。 浑身一个激灵,胡小草也不干好奇那特别有规律的敲击声是什么发出的了,她不敢再在书房里多呆,三两步就走到书房门口打开门。 而就在她关门的前一刻,书桌旁的男人已经站起了身,走向阳光大盛的阳台处,伸手拉开了那一层薄薄的窗帘,露出两扇透明的玻璃门。 玻璃门后,则一只蹲坐在地上的白色小奶猫。 ……诶嗨? 猫? 这家主人这么高冷,可原来还是个猫奴吗? 胡小草还来不及看清那猫咪的动作,书房的门就先一步牢牢关紧。 门外,候在一旁悄声无息宛若幽灵的管家朝她微微一笑。 胡小草:“……” 妈耶,有钱人家怎么这么可怕! 再也不想来了qaq! 书房阳台。 “煋煋,看到没!刚才的桥段多经典呀!”030的声音在宋煋脑袋里哼哼唧唧响起,“黑`道大佬金盆洗手,却不想被自己最看重的兄弟背叛,伤身又伤心,而就在黑道大佬失意之际,看似平凡无奇的实习小护士出现了!不同于外面的妖艷贱货,跟以往总是攀附在身边的虚荣女人们都不一样,实习小护士眉眼清澈,清纯地宛如一朵纯净的茉莉花,面对大佬的故意为难,她表现出自己超凡脱俗的包扎技巧,一双灵巧的小手在大佬的身体上游走,不仅打脸大佬,更是给大佬留下了一眼难以忘怀的第一印象!” 第187页 宋煋听完,沉默许久,慢吞道:“这是哪本小说的剧情。” 030想也不想,骄傲回答:“是出自《黑道帝王的小娇妻:实习护士你别跑》的第三章,女主白小绵的第一次出场!” 小奶猫鬍鬚一抖,宋煋说:“系统你看小说看得真仔细。” 030嘿嘿嘿地笑。 宋煋又说:“可我们穿越的不是小说剧本,秦宴也不是那本小说里的男主。” 顿了顿,宋煋仰起脖子,一双湛蓝色的熘圆瞳孔略微迷茫地看向正朝他走来的男人。 虽然声音不一样,身份不一样,脸也不再一样,可他却知道,前世今生,他们都有着相同的灵魂。 “系统,他是我的爱人。” 宋煋的声音很平静,可030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秦宴走到玻璃门边,俯视着连眸子都睡得湿漉漉的小东西。 小奶猫浑身的毛毛被太阳晒得蓬松又干燥,明明不大的糰子,现在却像个毛茸茸的大白球。 隔着玻璃门,秦宴蹲下,沉声道:“睡饱了?” 宋煋仰着头,一爪拍在玻璃门上,印上一个带着微微潮气的梅花印。 “快把门打开。”然后亲亲我,抱抱我。 耳边是猫咪细小的叫声,秦宴听不懂,手指却按在那处快要消失的梅花印上。 宋煋看到了,一巴掌又糊过去,跟男人的手指隔着一扇玻璃的距离,贴在一起。 秦宴看到它的动作,喉咙里不甚明显地轻笑一声。 他将玻璃门推开,满室温暖的太阳光瞬间打满全身。 而松软的大白球更是看准时机,后腿发力,像是一颗发射的炮弹,完美地着落在他的怀里。 宋煋蹭着男人的胸口,腰腹处药水跟消毒水的味道一起涌进它的鼻尖。 不大好闻。 于是小奶猫很任性地转过脑袋,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地打了起来。 秦宴摸摸他的头,眼底闪过不明显的笑意,又拖好小东西的屁股才站起身走出书房。 很快,送走实习护士的管家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秦宴身边。 管家的眼神在小奶猫的身上流连几秒,见对方被家主顺毛的动作顺到舒服地打起小呼噜,才忍不住移开视线,恭声问道:“先生,东风娱乐那边说冯影帝与公司的合约还有不到三月就要到期,但是续约的事一直没能谈拢,所以公司那边的负责人想问问您的意思,是加大价码留下对方,还是选择直接放任?” 手头虽然拥有一家国内前三的龙头娱乐企业,但秦宴却并不太多管这家公司的内部运作,而公司负责人这次主动问询他关于公司对冯影帝是否续约这件事上的处理方式,还是因为外界传闻秦宴跟冯影帝之间似乎又过一段。 也正因为不知真假,公司负责人托人的问话才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怀里的小东西还在不安分地爬来爬去,秦宴抱着它,却发现一向温顺的小东西突然张开牙齿直接咬住了他的手腕,在上面落下一个不深不浅的凹坑。 手腕没被咬出血,秦宴却面色一变,拎起小奶猫的后颈道,“发什么脾气。” 小奶猫悬在半空中的四肢划动半天,喉咙里发出点哼哼唧唧的叫声。 秦宴松了手,宋煋扒住他的袖口,龇牙咧嘴地露出一口奶牙,奶凶一下就松了爪子完美三百六十度空中体转翻身,落地蹬起后腿窜到沙发后面,“喵喵喵”地叫个不停。 管家为这小祖宗跟主人之间的叫嚣捏了把汗。 再看秦宴却皱着眉看向沙发背后,冷声道:“公司既然交给他就是让他打理的,这种艺人签约毁约的小事他要是处理不来,就换个人来打理。” 管家闻言,很快就明白自家先生怕是对那位冯影帝一点印象都没有。 也是,一个娱乐圈里的小人物罢了,他们家先生又怎么看得上。 想清楚了,管家就准备去回复那位可怜巴巴等答覆的公司负责人。 “小东西不知道发的什么脾气,叫厨师今晚给它多做一条鱼干。”管家离开前秦宴叫住他,“另外待会我要出门一趟,不用准备晚餐。” “好的先生。”管家点头。 躲在沙发背后的宋煋抖抖耳朵,原本内心生气的一处火气还没能冒出个火星,就被男人的话给闷灭了。 无精打采地用爪子挠挠沙发,都没能发现秦宴是在什么时候走的,回过神的宋煋只看到眼前一片狼藉的皮革碎屑,略微心虚地摇了下尾巴,趁没人注意它偷熘出了大厅,往厨房去。 厨师长听从秦宴的吩咐,在宋煋的晚餐里多加一条外酥里嫩的小鱼干,味道很淡却足够鲜香。 宋煋在自己的专属小饭桌前慢条斯理地吃完鱼干,想了想没有跟往常一样直接蹦回到窝里睡觉,而是跳到秦宴吩咐佣人买的超豪华猫爬架上完了好一会儿,直到玩累了才喘着小粗气跳下来。 “诶哟我的小祖宗诶。”管家给佣人开完每日例会,回头就看到小奶猫浑身毛毛都湿漉漉的样子,好不心疼,“来,管家叔叔带你去洗澡澡好不好啊?” 宋煋没拒绝。 它现在可是一只爱干净的小猫咪。 洗过澡的小猫咪被披上一条嫩黄色的毛巾,宋煋不自在地用爪子扯,被管家拦住。 第188页 管家拿着毛巾给它擦干身上的水,嘴里念叨说:“小祖宗可别乱动,外面有空调吹着呢,要是吹感冒了,可不得心疼死先生?” 宋煋耳朵抖抖,眸子半垂。 “也不知道今天先生哪里惹你这小东西生气的哦,连先生出门的时候都没去送送。”管家虽然知道小东西听不懂人话,可还是忍不住说,“先生脾气惯是阴晴不定,却偏偏拿你这小东西没办法,还记得你前几天贪玩撕烂的那几张纸没,就因为你那几爪子,白白让先生损失了好几千万的生意。这事就算是换到平常人家亲父子头上都得记上一笔仇,到了你这倒好,还得让先生先给你顺毛。” 说到这里,管家好笑地用手点点小奶猫的脑袋,望着它湛蓝色的双瞳,愣了半晌才摇头笑说:“真不知道先生是哪辈子欠了你这小东西的。” 宋煋眨眨眼,乖顺地趴着任管家给他擦完毛毛吹毛毛,心里想着管家嘴里说的前几天的事,慢慢耷拉下耳朵。 它……也不是故意要抓坏那几张纸的。 只不过是那天他睡醒过来,爪子偏偏一时痒得很,书房里又没有人,那几张纸就那么大喇喇摆在那里,它,它就没忍住。 宋煋平时不是那么心里没数的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心里从来都有一根笔直的标尺,做事不出挑更不出格。 可偏偏他在这个世界变成了一只猫。 而且是一只被猫妈从小宠到大的猫咪精。 猫咪精作天作地,做事全凭自己的性子来,开心就会快乐地摇尾巴尖,找猫猫们互相咬尾巴,生气就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找猫猫们打一架,找不到猫伙伴,就性格恶劣地搞破坏搞到天翻地覆。 宋煋成了为猫咪精,猫咪精骨子里的娇气跟爱搞事的性子到底还是影响到他,总在不知不觉,就要闯祸一回。 抓烂床单,跳在主人头上作威作福,娇气地要抱抱,甚至脾气上来,一言不合就用小奶牙咬主人的胳膊。 虽然没破皮。 这么在心底一数自己做的恶,宋煋略微心虚地垂下耳朵,双爪抱着脑袋,像是要把自己团成个球。 管家见它这幅模样,一边萌的心肝儿颤,一边笑起来,伸手去捏捏它的耳朵说:“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了?” 小奶猫挪动一下屁股,喉咙里露出点奶气的声音。 洗过澡,就到了晚安时间。 可宋煋白天睡得太多,半夜里就没有太多睡意。 一直到晚上九点钟,秦宴都没有回来,宋煋在自己窝里呆的不免无聊,就耐不住熘出窝里乱晃。 路过佣人房前,宋煋听到屋内传来女孩子们激动的尖叫,他脚步一顿,悄悄用脑袋顶开门缝往里头看。 原来是几个别墅里的年轻女佣正凑在一起看电视节目。 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几个女孩子又激动地叫了起来,眼睛更是没离开过屏幕。 “啊啊啊啊,冯宝真的太萌了呜呜呜呜,要是他在现实里能对我这么笑一笑,真是死也甘愿了。” “冯影帝最近播的这部古装剧质量算的上是今年的top了吧,每个镜头都是戏,每个角度都是美颜盛世!” “看到我们冯川儿为女主受了那么多苦,就恨不得穿进剧里掐死女主这个大作逼啊啊啊啊!为什么我们冯川儿要为了女主活的这么惨,而且最后也得不到女主的爱,女主是眼瞎的吗!” 几个小女佣凑在一起聊得浑然忘我,就连有一只小猫咪偷偷熘进了屋里都没发觉。 宋煋仰着脑袋看着电视屏幕里唇红齿白的青年男子,相貌一顶一的俊秀,好像就是女佣们嘴里的冯宝,冯影帝,冯川。 嗨呀,那这个人会不会就是白天管家提到的那个冯影帝啊? 宋煋伸直了脖子往电视屏幕上瞅,耳朵更是一边竖起来听女佣小姐姐们聊八卦: “说起来,最近冯宝是不是不想在东风续约了啊,听说现在宝宝离约满就剩下三个月了。” “冯影帝要跳槽?跳哪里?不是说东风娱乐给的合约已经是业内最优了吗?而且我之前可是听说,影帝跟秦先生,两个人之间可有点那个……诶,总不可能说,影帝是跟先生掰了?” “没可能吧?冯川当年出道的时候可是亲自得了咱们先生一个“好”字,他之后星图坦荡有多少原因是因为先生这句话,圈里怕是没人不清楚,现在他正当红就要跟东风解约,傻了吧?” “我们冯宝凭的可是自己实力,他那么努力,就算离开东风也肯定能发展的很好!再说,冯宝跟先生只是朋友关系好不好,你们不要揣测得多像我们冯宝是抱先生大腿才上位的。” “嗤,说冯影帝有实力没毛病,可他的确是借了先生东风的。” “行了行了,明眼人都瞧得出的东西,也就你们这些粉丝能把先生跟你冯宝宝说成是朋友关系。” “是啊,说是朋友,先生也得认啊。” 几个女佣话里的火药味不知不觉逐渐浓厚起来,缩在一边暗中窥视她们的小奶猫舔着自己的毛毛,兴致勃勃看着这一幕。 以为几个人会直接撕逼开火,但在几回合语言上的冷嘲热讽过后,女佣们最后只给了对方一个迷之微笑,之后就分开回屋睡了。 第189页 宋煋:“……”这就完了? 一夜过去,秦宴没有回家。 说是出去一趟,但其实其实是做了私人飞机飞去了欧洲的一处私人心理诊所内。 这次的行程十分私密,只有付阳一人陪在他身边。 “哦我亲爱的秦,你刚受过弹伤,实在不应该现在就过来。”黑皮肤身材臃肿的中年女人拿着病历本惊嘆道,“我从付那里听说了你的遭遇,哦,我的秦,被兄弟背板的你真的太惨了。” 一旁的付阳一脸卧槽:“……”就这么把我卖了真的好吗医生! 黑人女医生丝毫不觉,继续喋喋不休道:“不过说起来,你好像有整整一年没来找过我了,怎么样,是你的症状减轻了,还是说你已经找了那个人?我亲爱的秦,不是麦瑟尔姐姐说你,到了这个年纪,你应该去谈一场真正的恋爱,不然也不会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了。” 秦宴看一眼付阳,嘴唇紧抿,坐在椅子上敲击着桌板,很快打断黑人女医生麦瑟尔罗里吧嗦的话,直言道:“现在不止有那一个梦。” “什么意思?”麦瑟尔一愣。 秦宴闭眸道:“出现了第二个梦境。” 诊室内安静一秒,付阳摸着后脑勺,打着哈哈说:“我出去看看安妮姐姐今天有没有烤芒果饼干!” 麦瑟尔怜爱他一秒:“哦,我的阳,今天安妮做的是榴槤饼干,相信你会喜欢这个口味。” 付阳:“……”啊啊啊啊啊,中指走你! 麦瑟尔看到他的动作,眉头一皱,嘴里一面嘀咕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下流,一面用她f罩杯的巨胸将他一下子推到了门外。 “宝贝,乖乖出去吃你的饼干不好吗?”麦瑟尔微笑着。 下一秒,女人“砰”地一下关上门,付阳吃了一鼻子灰,满脸呆滞。 “好了,碍事的小杂毛被我赶走了,亲爱的秦,你现在可以跟我详细说一下,第二个梦境是什么了。”麦瑟尔拿起笔头,在病历本上写写画画,时不时还感嘆一声,“秦,上帝创造你的时候,一定用了很多心思。” “谢谢。”秦宴眼睛微眯,看着面前笑眯眯看似温和无害的女人,慢慢还是说起自己这段时间梦里的变化,“十四天,腹部受弹过后的第一晚,梦就改变了。” “那这真是个好消息。”麦瑟尔说,“十年如一日的梦境是很枯燥的,能换一换对你来说是很不错的体验,唔,可以问一句,秦,在你的新梦境里出现的人,还是原来的人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秦宴闭起眼,慢慢在脑海内描摹着梦里人的影子,沉声道,“他们模样不同,声音不同,身份不同,甚至在年代上也有很大的差异,可是我有感觉,他们好像又的确是一个人。” 秦宴用极为缓慢地描述,像麦瑟尔讲述了一个极为奇妙的梦境。 梦里,他是一个江湖人,却爱上了一个教书匠。 “嗯,可能这是个前世今生的故事?”麦瑟尔医生笑出声,像是被自己逗笑了,“在你们华国不是有种叫轮回的说法吗?可能你们是被神选中的一对恋人,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梦境只是神给你的提示,而你做的,就是要找到对的人。” 秦宴睁开眼,声音淡淡:“是吗。” “早说过你应该去谈场你这个年纪该有的恋爱了。”麦瑟尔合上病历本,笑道,“秦,你明白的,世界很奇妙,你的遭遇也很奇妙,但有时候,这些奇妙并不需要追根究底。” 语气顿下一秒,麦瑟尔正了神色无奈说,“很多时候,太过追根究底只会让你丧失对世界的期望。” 秦宴搓着拇指,眸色微沉:“我会找到他。” “好了,亲爱的秦,这件事上你真的不需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这次的聊天就到这里吧,作为一名职业心理医生,关于本次的所有聊天内容麦瑟尔是绝对不会透漏给第三者的。”麦瑟尔黑胖的身材就像一座小山,她笨拙地从桌底下掏出一盒糖,微笑说,“放轻松些秦,你要相信你是优秀于着世界上大多数人的,不要轻易对自己的生命产生放弃的念头,那有可能会让一直在等待你出现的人失望透顶。” 秦宴听完麦瑟尔的话,脑海里想到的是两个截然不容的青年身影。 心头一动,他抬起眼皮,看着眼前的糖盒:“这是什么?” 麦瑟尔惊声笑道:“哦,美丽的麦瑟尔女士没有跟你说吗,她已经结婚了!这是请你的吃的喜糖,按照你们华国人习俗准备的,还是独一份。” 秦宴面色温和了些,同她说:“恭喜。” 麦瑟尔脸上笑开了花。 半晌后,她微笑着看着眼前神色惯常冰冷的华国男人,用她独有的、宽厚温和的嗓音温柔道:“别慌,你也会找到那个人的。” 秦宴拿起糖果盒,朝麦瑟尔点点头:“借你吉言。” 诊疗室外,年轻的金发护士笑着将一块块烤榴槤饼干放进华国青年的嘴里,看他想拒绝又不敢拒绝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玩。 “还要再来一块吗?”金发安妮温柔地笑着。 第190页 付阳满脸都是生不如死的惊恐脸,嘴巴说话都不利索:“不、不用了!” “哎呀,就尝一块嘛,来自华国的阳先生。”安妮趁这付阳张嘴的实际又给他放了一块榴槤饼干。 嘴里的味道冲击着付阳的味蕾。 看着金发美人眉眼间盈盈的笑意,付阳只恨不能自己看走了眼,错把霸王花当成含羞草。 外国妞,真的太可怕了! “走了。”瞥一眼付阳,秦宴付过诊疗费用,漫不经心说。 以往付阳听到自家老大的声音都要再三思考对方的喜怒,这次却想也没想就告别了金发碧眼的安妮护士,三两步便跟在秦宴身后出了这处充满“恐怖”气息的私人诊所。 “先生,我们现在是回酒店还是直接乘飞机回国?”离开诊所相当一段距离后,负责开车的付阳才冷静下来。 “直接回东省。”秦宴道,“回去后,我回给你发两份文件,你按照文件上的描述,去帮我 找几个符合特徵的人。” 付阳说:“好。” 秦宴继续说:“温采臣暂时不需要浪费人力寻找了,该出现的时候,他还会出现。” 付阳听到温采臣这个名字,眼神一暗,咬牙切齿说了句好。 一去一回,秦宴回到东省别墅的时候已经过去足足三日。 而在这三天里,别墅里却也一直鸡飞狗跳地没能安静下来。 宋煋头一回见到了别墅里的年轻女佣们在暗地里的一些动作。 偏偏这个小动作背后的受害者,添的却是它的名字! 你说气不气! 真的都要气死猫了! 猫跟你们又啥子深仇大恨哦,你们就这么祸害猫! 其实,起因还是源自于那个所谓的冯影帝,可能还是几个女佣联合起来把影帝粉的女佣嘲讽了个遍,女佣粉气不过,就在第二天宋煋吃的猫饭里偷偷多加了点辣椒粉,想要栽赃嫁祸给其它人。 宋煋虽然成了猫咪,但辣椒粉却不会认不出来,只吃舔了一小小口,就立马把食物“呸呸呸”地吐出了出来。 大厨最先发现了这一幕,先头以为是猫咪娇气挑食,可等他靠近之后一闻,敏锐的嗅觉立马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猫饭里被人加了辣椒! 这还得了? 要知道小白可是先生最宠爱的宠物! 要是出了事,全别墅的仆佣都吃不了兜着走! 厨师心底一阵愤怒跟后怕,捞起猫饭就去找了管家。 管家一听,立马拉下脸要严查到底。 宋煋只跟在管家脚边,看着管家一个个排查。 这时的他还不知道搞事的就是晚上的那个影帝粉女佣,只是心想,到底是谁这么残忍,竟然对它这么一只可爱的小猫猫都下得去手! 丧失人性的哟! 最先被怀疑的是将猫饭端给小奶猫的女佣一号,因为是她经手的食物,不显怀疑她也没办法。 宋煋看到女佣一号,发现这个女佣小姐姐容貌熟悉,分明就是昨天夜里看过冯影帝新剧的女佣之一。 猫咪微微一愣,凑到她脚边闻闻。 只有淡淡的皂香。 管家声色严厉刻薄地询问着女佣一号,宋煋却觉得不是对方。 毕竟这个女佣小姐姐给它猫饭的时候,还特别温柔地摸过它的脑袋,嘴里嘱咐他小心慢点吃,小心食物烫到嘴巴呢! 宋煋沉思了一下,又甩着尾巴懒洋洋凑到另一个女佣身边闻闻,也是清清淡淡的味道。 嗨呀,陷害猫咪的凶手可真难找。 小奶猫蹲在地上,陷入了对猫生的深思。 第二个管家问询的是女佣二号,巧了,这又是昨天聊过冯影帝新剧的小姐姐。 管家怀疑女佣二号的原因,是因为今天的灶台是女佣二号负责整理。女佣二号是最有可能摸到辣椒粉的人,也可能是神不知鬼不觉就加害猫的凶手! 可宋煋也觉得不是她,毕竟这个女佣小姐姐,可是曾经很温柔地给猫洗过暖水澡的呢! 管家怀疑了一圈人,最后也没能问出个一二三四五。 眼神在仆佣之前扫视几圈,管家眯了眯眼,决定还是将电话拨给先生的手下,让专业人士来排查出出想要伤害小祖宗的人来。 然而就在管家要打电话给别人的前一秒,他的裤脚突然被脚边的小东西抓住。 “怎么了?”管家怜爱地看着脚下的小祖宗。 宋煋扯了扯他裤腿,颠着小腿又跑到一个女佣的面前,朝对方露出牙齿,奶凶奶凶地喵喵叫唤。 “就是这个恶毒的女佣,那么狠心地在小猫猫的猫饭里放辣椒粉。”小奶猫喵呜一声,“她的指甲盖里还有辣椒粉没洗掉,被聪明的猫发现了!” 管家也发现了异常,跟大厨相视一眼,一个上前抓起女佣微微发红的指甲盖,一个则按住女佣,防止她胡乱抵抗。 女佣已经被吓慌了神。 她以为自己处理的很干净,即使管家找到不女佣一号跟女佣二号给猫放辣椒粉的证据,也绝对不会容忍有可能伤害那只猫的仆佣继续留在别墅里。 她以为自己可以将那些诋毁她家冯宝的噁心女人都赶走,让她们彻彻底底明白诋毁她家爱豆的下场是多么的悽惨。 第191页 然而,事实上—— “对不起。”恶毒的女佣没有熬过管家几句尖锐的询问,便呜呜呜哭了起来,很快就认了罪。 恶毒的女佣最后被管家带走了,之后宋煋就再也没看过对方,想是被辞退了。 而洗清嫌疑的女佣一号跟二号则恨不能将小奶猫放在怀里亲亲抱抱举高高,可惜碍于管家威慑,不敢真的这么做,只能一脸慈爱地望着宋煋,就像在看亲儿子,眼神要多溺爱,有多溺爱。 宋煋不由一个战慄,抖了抖浑身蓬松的毛毛。 秦宴回来到别墅的时候,整件事已经被处理完毕了。 管家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在得知那只娇气的小东西没被伤到,便没再理会管家对于那个年轻女佣的处理方式。 别墅大厅内,活泼可爱的奶白色的小猫咪像长是大了一圈。 它在猫爬架上打鞦韆,眼睛却滴熘熘地盯着电视的方向,目不转睛的看得格外专注。 秦宴跟着偏过头,发现吸引对方的是一部古装剧。 剧上的男主角秦宴看着有些眼熟,但对方满脸的血污打扮却让他蹙起眉。 “不要给他看这些。”太血`腥`暴`力了。 管家一脸无奈,其实他本来给小白放的是中央一套的动画片,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总是莫名其妙地跳成屏幕里的古装剧。 摇了摇头,管家将频道调回第一频道。 正看到冯姓男主被女主虐的惨兮兮,而兀自摇着尾巴开心的宋煋:“……”咦?怎么没啦? 在转眼,宋煋就看到了三日不见的秦宴。 “过来。”秦宴说。 宋煋皱皱鼻子,从猫爬架上跳下来,又顺着男人的裤腿攀到男人的肩头,蹭蹭他的脖颈。 “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小奶猫喵喵叫。 秦宴伸手捏捏它身上的肉肉,发现重了一些,就拍拍它的小脑袋,将他抱进怀里。 宋煋眼尖尖地看到男人手腕上光滑的没有一丝痕迹。 显然,三天前的咬痕已经退掉了。 心头有一点莫名的失落,宋煋牙痒痒地想趴上去再偷咬一口。 这次不是生气的咬。 是……做记号的咬! 秦宴敏锐地察觉到怀里猫咪的不怀好意,在对方蓄势待发地想要突袭之前就把人拎起在眼前,拨弄开他的嘴唇,露出里头尖尖的牙齿跟红色牙龈,低声道:“再敢咬一口,就拔光你的牙。” 哎呀,三天不见,你都会学拿话威胁猫啦? 呵,猫可不怕你! 宋煋眨眨眼,颇为无辜地歪了歪脑袋:“喵?” 秦宴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眼神微动。 末了,他嗤笑一声,拍了下它的屁股,将它放到地上说:“自己玩去。” 宋煋在他腿边蹭蹭,看着对方同样光滑的脚踝,到底是忍住心头的冲动,转身跑开了。 “煋煋,你真的不是精分出了一个新人格吗?”030眼见着自家向来情绪内敛的宿主突然间就放飞自我,甚至看起来颇有十匹马也拉不回来的架势,不由咋舌道,“猫咪精的影响这么大的吗?” 奔跑中的宋煋脚步顿也不顿,只是过了好一会儿才语气轻快道:“猫咪精的性格让我很开心。” 030一愣:“什么意思呢?” 宋煋笑笑说:“大概就是,作为一只猫咪,可以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跟看法吧,开心就是开心,任性就任性,不用怕人设崩掉被人看出来叫做怪物烧死,也不用怕自己做不成别人眼里期望的样子,想怎样都好。” 030一直不清楚原来宋煋有这样的担忧,愣了好长时间,才说:“那,那就继续开心下去吧!”呜呜呜,只要能完成任务就好了! 宋煋笑起来:“好。” 第91章 我家大佬要从良的日子 前几天看还是个只能扒在手心, 只有茶杯那么大个的小奶猫。 可就在不经意之间, 小奶猫便暗搓搓地——从团起来只有小皮球的个头,一下子长成了一枚白生生的肉圆子。 抱在怀里颠一颠重, 嗨呀, 还真是长胖不少。 管家痴迷地伸手摸了摸猫咪嵴背上柔顺的毛毛, 宠爱又无奈道:“也不知道你这小祖宗这两日发的什么脾气,怎么就突然不爱吃饭了?怕不是成了精, 知道大傢伙儿都笑话你长胖了的事,故意不吃的吧?” 白生生的肉圆子打了个舒服的小呼噜, 湛蓝的猫眼放电似地仰头看向管家。 管家:“……”哎哟哎哟, 我的心! 宋煋瞧着管家沉迷猫色的模样,轻巧的从沙发上站起身, 抖抖自己身上的毛毛, 抬步往二楼一侧的书房里踮脚跑去。 书房里,容貌硬朗的男人神色沉稳地坐在电脑前敲击着电脑。 只有键盘声作响的屋内,门被一只小东西灵活地推开一角, 圆滚滚的白糰子找准目标,几个助跑, 后腿一蹬就轻盈地跳到男人的腿上, 在对方硬邦邦的大腿上翻来覆去地打滚。 “别闹。” 秦宴打字的动作一顿,低头看向正在他腿上作怪的小东西,将它拎到书桌上, 看它坐好。 宋煋不听他的, 踩着好看的猫步一屁股蹲到秦宴的键盘上, 喵呜一声:“秦宴,管家说我长胖了,猫真的很胖吗?” 第192页 被猫屁股狠坐的键盘之上,电脑屏幕中很快出现一团糟乱的符号乱码,甚至还在无限延长中…… 秦宴皱眉,将胡闹的小东西用一只手从键盘上抱起,末了来了一句:“重了不少。” 宋煋不喜欢听这个,呲呲嘴里的小尖牙,喵喵叫:“我不重,两天没吃饭了!” 秦宴听不懂它说的,只摸了摸它的尖牙,想着这小东西最近一段日子体重长的太快,可能需要再检查一下身体。 再顺便一些,还要把它没打的疫苗都补齐,也防止之后出现什么意外。 这么想着,秦宴面无表情地删掉多余的乱码,将已经写好的邮件发送出去,又在网路上吩咐下属,替怀里的小东西预约了好几项在宠物医院的检查。 宋煋不开心地用自己爪子按在秦宴的胸口,指甲一会儿伸出来,一会儿又缩回梅花垫里,玩的不亦乐乎。 晚餐秦宴用的是一份大厨特质的牛排与沙拉,而给宋煋准备的日常是据说价钱贵到离谱的猫咪肉罐头。 爪子百无聊赖地抠着饭盆边缘,又想到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体重,大白糰子抖抖双颊细长的鬍鬚,趁着众人不经意,弓着身子熘到别墅男主人的饭桌前,目标是餐桌上的那碗看起来就叫猫垂涎的——蔬菜沙拉。 秦宴目光落在不安分的猫咪身上,猫咪抬眸看他一眼,又大又圆,湛蓝的眸子无辜极了。 “吃好了?”他将目光移向不远处一口未动的饭盆,眼神一暗,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刀叉将猫抱起,“今天的饭不合你的胃口?” 猫咪呜呜地叫,四肢在男人怀里磨蹭。 旁边的管家看到了,不由面带担忧地出声道:“先生前两日没在家里用餐不知道,小白已经有两天没怎么吃过东西了。厨房里的师傅换着法子给它做吃的,小白就凑过头去闻,吃个一两口就不吃了。” “不愿吃东西?是哪里不舒服?”秦宴皱眉起,漆黑的瞳孔与猫咪对视。 猫咪小声呜咽一声,是宋煋在说:“他们都说我好胖,你也说我重,猫要减肥,猫要少吃。” 秦宴看着装乖的猫过了一会儿,要人直接将餐桌上的晚餐收拾掉,又让管家打电话通知司机,现在就要带着白糰子去医院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宋煋懵了几秒,伸出爪子扒住秦宴袖口,“秦宴,猫没长病,不去医院。” 可人猫註定沟通无能,眼瞧着仆佣就要将餐桌上的沙拉收掉,宋煋想了想,为了证明自己没事,胃口也没毛病,索性趁秦宴没注意,就跳到了餐桌上,对着碗里的蔬菜沙拉啊呜就咬下一大口。 “哎,不行……沙拉里有西红柿跟洋葱!”管家惊声道。 秦宴眼疾手快地捞起猫,也不嫌脏地伸手掰开猫的嘴巴,要他把刚刚吃的给吐出来。 宋煋:“喵呜……”咽下去了。 管家看了眼沙拉碗,“我的个小祖宗哟……你怎么要么不吃,要么就吃要命的东西呀!” 秦宴紧皱着双眉,一只手拍在白糰子不安分的屁股上,力道有些重,语气也沉了下去:“怎么这么不听话!” 宋煋被秦宴这一巴掌打疼了,瞪着眼去看男人。 它可是猫咪精,是个妖精,你见过哪个妖精不能吃西红柿跟洋葱的了?! 秦宴眼底是一片深沉的黑,他怀里托着猫,一双手掌宛如烙铁一般死死将肉糰子箍在怀里,不让他乱跑乱蹭。 司机师傅也早就在别墅外停好了车,恭敬小心地大气不敢出一口。 正巧也就在这时候,东风娱乐的负责人赵程国带着一个人走过来,步履匆匆。 那人浑身包裹的严实,脸上还架了一副墨镜,让人看不见他的长相跟表情。 对方沉默地跟在赵程国身边,突然看到迎面而来的秦宴,不由惊呼出声,摘下脸上的墨镜便神色忐忑又夹带一些小激动地叫道:“秦先生!” 秦宴脚步一顿,眉目沉凝地看向来人。 在他怀里的宋煋也闻声探了探脑袋,却被男人用一双手掌又压了回去,一副好好猫宝宝的模样安稳地躺在男人怀中……十分地没有猫身自由。 “冯影帝。” 秦宴对眼前人的容貌并不陌生,很快便认出对方。 不过他的目光并未在被外界成为“千年一遇美男子”的冯川身上停留,而是看向面色恭谨的赵程国,语气不咸不淡道:“这么晚找过来是公司有什么事?” 赵程国听着秦宴的语气,心里莫名咯噔一跳,不由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说:“先生,公司内事务一切正常,只不过冯影帝说是想来见您一面。” 冯川毕竟是东风娱乐扔下大把资源才培养出来的新晋影帝,在娱乐圈里正是热度最高,人气最红的时候。还有不到半年时间,冯大影帝跟东风娱乐的合约就要到头,赵程国作为东风娱乐负责人,到底还是捨不得将这个摇钱树拱手送到它人手下,所以一听冯影帝想要求见上大boss一面,赵程国就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可是答应是一回事,真带着冯川见到秦宴本人,赵程国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忐忑不安。 他知道,东风娱乐虽然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但比起秦氏财团……还真也就算不上点什么了。 第193页 而他作为公司负责人现在却为了这点娱乐圈里艺人签约解约的小事来烦扰秦氏财团的掌舵人,怎么看都是自己能力不够,等着被炒鱿鱼的节奏。 想到这里,赵程国只觉得自己之前是被冯川在圈内吸金的能力迷了心窍,没有提前说明就带人贸然打扰秦氏财团的掌舵人的行为,真是蠢得要死! 但不管赵程国内心的一片震动,冯川却是抢在前头开口,声音清朗道:“没错,是我主动开口央求赵总带我来见先生一面。” 他惯是了解自己的样貌在旁人眼中的哪个角度才最好看,又因着自己对于面前男人说不出的某些情感,便微微压低了纤长的脖颈,垂了眸子,露出一个姣好的笑容,轻声道:“实不相瞒,从我出道以来,一直是想亲口对秦先生说一声谢的。当年若不是因为您,只怕我早已放弃当年的梦想,听从父母的话回家教书去了,也不会在圈中打拼到现在这样的成绩。” 听到冯川的话,秦宴面无表情地眸底多了一丝波动,漫不经心问:“你不喜欢当老师?” 冯川惊讶了一下,不理解自己一番话下去,男人重点偏偏抓在教书上,却还是苦笑一声道:“也不是不喜欢,只不过做演员才是我最大的梦想,不过等再过个几十年我演不动戏了,我就去电影学院里教教学生,把我毕生演艺上的经验都留给他们。” 秦宴淡淡地“嗯”了一声,头一次正眼看向对方:“你不错。” 冯川内敛地笑笑,俊秀温润地仿若少年。 而宋煋听着两人的对话,望着天上的星星,心头莫名不开心了几分,伸出爪子就想作妖。 可惜,它的爪子还没伸出来,秦宴就低下头,撸了撸它的毛发,警告般的低声说了句:“再闹把你扔出去。” 宋煋:“……”男人,你好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既然冯影帝想做一名认真的演员,不如就继续留在东风多好。想必影帝也知道这年头圈里风气浮动,能给你时间,让你十年磨一剑拍好影片的公司,怕是不多了。”赵程国虽惧怕秦宴,但看到男人低头跟怀里的宠物互动,他就又重新大起胆子来了。 对于冯川,他作为东风负责人还是十分尽职尽责地通过谈话趁机招揽对方。 但冯川却是笑笑,不怎么理会他,而是语气好奇地问向秦宴说:“秦先生之前是要出门吗?” 秦宴用手指勾了勾白糰子的下巴,看白糰子笨拙地想咬他却咬不到后才抬眸看了冯川一眼。 冯川却边笑,语气却夹带着一丝担忧的样子说:“是秦先生家的小猫病了吗?” 秦宴摸了摸怀里的白糰子:“它最近不怎么吃东西。” 冯川立即道:“是不是肠胃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家里帮佣没看到的时候被他吃到了什么不好消化的食物,顶到胃了?猫咪的身体都是很娇弱的,一定要好好照顾。” 管家&仆佣:“……”卧槽你这人瞎给我们做下人的扣什么锅! 不过或许是因为冯川说的话不是没可能,秦宴眉头皱的越发紧了些,抱着猫的动作也没像之前那样用力,反而是温柔不少。 宋煋舒服地躺在男人怀里,幸福地翻了个身,顺便偷偷看了几眼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影帝冯川。 唔,好像是说,这个影帝本人也没有电视里那么好看嘛。 人也是娘里娘气的,古怪极了。 猫不喜欢。 得出这个结论,宋煋突然打了个小喷嚏,弄得鬍鬚都一抖一抖。 眼见着猫咪打了喷嚏,再不多耽误时间,秦宴便抱着猫上了车,而中间不知是怎么发展的,宋煋接连打了三个喷嚏的功夫,冯川竟然撇下赵程国,不知找了什么理由,得到秦宴能上车的允许。 “秦先生。” 冯川眼底闪过兴奋的光,正要坐到后排,却不想被秦宴抱了一路的白糰子陡然挣脱男人的怀抱,一蹦一跳就占据了后排的一大块空位,并且用湛蓝的眼睛直视着站在车门口的冯大影帝。 冯川眼角抽抽,总觉得这只猫生龙活虎地完全不像生病的样子,却又不得不耐心地弯下腰,轻声哄道:“小猫猫能不能给哥哥让个位置?” 说着就要伸手去抱。 宋煋眸光一闪,亮出自己爪子朝对方挥过去,身体弓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猫的领地是寸步不能让的。 冯川倒是没被抓到,在白糰子挥爪之前就动作更快的收回自己的手,显然是防备已久。 秦宴观察到冯川的这个动作,眸色不经意间一沉。 宋煋没抓到人,倒也没太过分,只拿了屁股对着冯川,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喜欢,不欢迎。 冯川暗暗瞪了猫咪一眼,在司机的催促中不甘心地坐去副驾驶的位置。 倒是秦宴全程看完,却丝毫没有安慰对方的想法,反而是把白糰子抱过去,手指弹弹小东西的额头,在对方奶声奶气的呜咽中低声笑道:“胡闹完了?” 宋煋察觉到秦宴心情似乎不错,哼哼唧唧地趴在他的怀里,露出肚皮,要揉揉。 秦家的司机开车很稳,一路上冯川都试图同秦宴聊天,却最终被男人冷漠的视线给逼了回去。 市里最出名的宠物医院即使到了大半夜也少不了抱着爱宠来看病的人。 第194页 因为之前就有过预约,所以秦宴几人不必再在大厅里排队挂号,便被笑容得体的护士领到了医生办公室内。 中年医生像秦宴问过情况后,说需要让他们在外面稍等一些,他们必须给白糰子做个完整的检查。 宋煋被交给了护士,它不吵也不闹,就是乖乖巧巧地看着秦宴,嘴里哼哼唧唧,呜呜咽咽地卖可怜。 秦宴不为所动,冷血的可以。 倒是小护士笑出声,揉了揉宋煋的脑袋,又腼腆地看了眼秦宴,小声道:“秦先生不必担心,只是做个例行检查而已,它很快就能出来了。” 秦宴多看她一眼,朝她点点头。 宋煋被小护士温柔地抱紧诊疗室,诊疗室外,冯川就跟在秦宴身边。 “看得出来您很关心您的宠物,小东西会没事的。”冯川凑到秦宴身边开口,抿了抿唇,“在这站着等也累,我们去旁边坐着等吧?” 秦宴瞥他一眼,没说话。 冯川一个激灵,也不敢再随意说话。 在等到某只猫咪蹦蹦跳跳地从诊疗室里窜出来前,男人都宛如一座雕塑,笔直站立,身影如刃。 索性作为一只猫咪精,除了体重有些超标外,宋煋的身体素质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 被医生同秦宴多嘱咐了几句不要让猫多吃太多的话后,又给开出给猫打疫苗的单子后就作罢。 宋煋不怕打针,但他不喜欢被别人抱在怀里强压着,于是,在疫苗接种室内很快便出现了一幕让铲屎官们都钦羡不已的画面—— 白生生的小喵咪乖巧地窝在主人怀中,被扎针了也不怕,只眨着湛蓝色的眼睛小声喵喵叫着,被主人摸一下脑袋,就幸福地眯起眼睛,仿佛什么也不怕了。 “呜呜呜,太感人了!为什么我家猫打疫苗的时候,就把我的手上抓出三道血痕!” “哇,小可爱的主人也是一级帅呢!虽然面瘫了点,气场冷了点,但是摸着小可爱的动作好温柔呢!” “太美好了,真是太美好了!” 铲屎官们各种羡慕嫉妒恨着,他们并没有注意到疫苗室的一旁,戴着口罩却双目姣好的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郁与不甘。 “喂,联繫媒体,今晚就把消息放出去。”冯川站在拐角处低声与手机对面的人通话。 对面的人也不知说了什么,冯川烦躁地骂了一声,继续说:“你要相信我,只要给的利益足够大,他们不会不敢放出消息,而且即使秦宴明早知道了,我也只不过是个小角色,他不会把我怎么样,最多就是封住媒体的嘴罢了……不过那样更好,对我更有利些。” “你怎么变得这么怂了,要知道自从拿到影帝之后,我身上的话题度就一直在降,你难道还看不清现在我们的处境吗?” “其它的别管,一切就照我说的做,当初我能凭着秦宴一句话就在娱乐圈里顺风顺水,这次肯定也可以。” “你要是实在担心公司那边不高兴,可也别忘了我可是东风的摇钱树,这些年他们靠着我赚了多少钱,就有多不愿跟我撕开脸。” 冯川说完,掐断电话,对着从疫苗室里出来的一人一猫笑道:“已经好了吗?这么快。” 他还试图去逗弄一下男人怀中的猫咪,却被猫怼了个大屁股。 冯川:“……”我不气,我要微笑。 “天色不早,你也回去吧。”秦宴看一眼冯川,在对方握着的手机上打了个转又移开。 冯川神色自然地收起手机,笑笑说:“既然小猫没事,那我也放心了。正巧我的经济人刚刚喊我,说是十点还有个晚间通告要上,那我也先走了。” 秦宴点头。 冯川离开后,秦宴捏了捏怀中白糰子的耳朵,若有所思。 “吩咐付阳帮我调查一下冯川这个人。”回到别墅后,秦宴把宋煋放下,眸色沉沉地同管家道,“再问问付阳上次我让他找的人有没有找到合适的,有的话,让他帮我约见对方。” 什么合适的人,还要男人约见的? 宋煋抖抖耳朵,在秦宴脚边扯他的裤腿。 秦宴只动动脚,让它自己去玩。 宋煋气呼呼地不理他,想着医生说过不让它多吃东西的话,故意跟秦宴唱反调,偷熘进厨房开了三罐猫罐头,一气吃完。 啊,好饱。 宋煋抱着肚皮懒洋洋地不想动。 而后知后觉地发现被猫吃掉整整三个鱼罐头的大厨跟管家,“……”喜极而泣有没有?家里的小祖宗终于肯吃东西了也是不容易。 再然后,被管家一脸喜色告知这件事的秦宴,没忍住捏断手中的碳素笔,最后却只无奈道:“……随它去吧。” 猫,还是无忧无虑的猫。 只不过030每日看着自己宿主完全跟换了个人一样地放飞自己,被整个别墅的主人外加仆佣们一起宠溺到越来越放肆后,它终于麻木地接受了事实,甚至在宋煋想要尝试吃一下鲱鱼罐头之后,义正言辞地制止了自己宿主这种不要命的行为。 而就在从宠物医院回来的当晚,娱乐媒体便纷纷爆出了一条惊天绯闻,半夜吃瓜刷博的各家粉丝跟路人都瞪大了眼,翻来覆去只盯着那条劲爆的消息,揉揉眼睛只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第195页 【爆!秦氏财团董事长深夜与影帝冯川相携宠物医院,姿态亲密,疑似恋情曝光!】 各大媒体的社交帐号下纷纷爆出的秦氏财团董事长与影帝冯川的同框亲密图片冲击着吃瓜群众的眼球,一方面是冯川的粉丝开启大规模深夜狂欢,一方面是路人与黑粉的质疑。 同性婚姻法通过后,冯川并不是第一个公开出柜的男明星,但在很久之前,刚出道不红的那段日子,他却曾经十分隐晦地在媒体的採访镜头下提及过希望自己的另一半会是什么模样这种话题。 那段时间有人扒出冯川言语间所指向的目标很明显就是秦氏财团的董事长,而就秦氏财团在国内的地位,众人也不过是嘲笑冯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嫁入豪门想疯了。 吃瓜路们万万没想到,多年之后,冯川竟然真跟秦氏财团董事长闹绯闻了?还看着十分有鼻子有眼的样子? 水军的参与与粉丝的战斗力让这条劲爆绯闻在白天来临之前十分完美地控制好了舆论走向,等到更多人的发现这条绯闻消息从而感到惊嘆时,水军已经到场刷起了“秦川cp”,并且给群众渲染出了一种真爱无敌,两人恋情十分甜蜜感人的氛围。 好像两人在一起就是本应该的事。 冯川收起手机,嘴角弯起一抹心满意足的笑,斜睨着身边的经纪人,挑眉说:“怎么样?” 经纪人见自家艺人热度已经爆到了顶端,心中虽然满意却还是稍显忐忑:“这样真的不会得罪秦先生吗?” 冯川闻言,烦躁地摆摆手,毫不在意道:“秦先生这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那么在意娱乐圈的绯闻,最多也就是警告一下发消息的媒体之后不许胡乱说而已,到时候我再在社交号上发条解释声明,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正巧我最新的电影也在半月后,还能顺便做个宣传。” 经纪人听他信誓旦旦,成竹在胸,虽然也默认下他的行为,可心底却偏偏怎么也放心不下。 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果不其然,半小时之后,匆匆赶来东风娱乐的负责人赵程国毫无预兆地一巴掌甩在经纪人脸上,面色阴沉恐怖:“冯川胡闹你就由着他闹?现在,立刻,马上让冯川迅速发表针对绯闻的解释声明,还有公司已经决定剩下半年将他雪藏到底,之后的续约也不需要了。” “赵总?不,怎么会……”经纪人脸色慌乱,他在东风干了这么多年,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赵程国这么雷厉风行地又毫不留情面地下达这样决定艺人命运的命令,不由心中惧怕。 冯川也听说了,怒气沖沖地推开众人,走进屋门质问赵程国:“赵总,我知道我不愿意跟公司续约的事让你不高兴,可你不能藉机说雪藏我就雪藏吧?你就不怕我被雪藏后把前因后果抖露给媒体吗?” “呵,随便你怎么说给媒体。”赵程国冷笑一声,完全没了一直给冯川的几分面子,直言道,“你既然有胆子找媒体炒自己跟先生的绯闻,早就应该做好被雪葬的准备,你心大了,东风怕是留不住你这尊大佛!” 冯川气到脸色发青,见赵程国跟自己撕破脸,他咬牙道:“我的新电影在半个月后就上映,东风作为投资商,你就不怕把我雪藏后影响票房成绩?我记得,公司可是投了整整三亿进去,恐怕说,就算你赵总想要雪藏我,也得先问问其它董事同不同意吧。” 赵程国闻言,嗤笑一声,“你怎么知道雪藏是我的意思?不是公司的意思?说到你的新电影,我劝你还是期待一下,你在影片里的镜头会不会被删干净的好。” 冯川大惊:“什么意思!” 赵程国笑起来,怜悯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轻声说:“当然是,先生的意思。” 冯川脑子里一黑,不相信地高声道:“不可能!你骗我!” “信不信由你。”赵程国看着冯川,想到自己差一些就丢了东风娱乐负责人的职位,就恨不得将对方给碾到地底下,忍不住继续打击对方道,“从前敢跟先生炒绯闻的没有一个人有好下场,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自己以为你在先生眼里是不同的?” 冯川失神地倒退一步,摇头说:“不可能,明明……”那个男人,明明亲口对他说过,很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样子。 如果不是喜欢,又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嗤,怎么可能。” 赵程国不屑地看一眼对方,只以为冯川是在发癔症,只落下一句好自为之便转身出了公司。 剩下公司上到一二线明星下到前台小妹都看到这一场闹剧,却谁也不敢出声。 因为他们知道—— 冯川,怕是完了。 …… 秦宴将冯川的资料全部看完,吩咐管家让媒体将娱乐消息封锁后就通知了赵程国让他立刻放弃继续同冯川续约,并表示将此人就此雪藏。 他素来不喜欢别人算计他,不论带着什么目的。 宋煋坐在书桌上吃着袋子里的小鱼干,一双湛蓝的猫眼瞥向男人手边的电脑屏幕中,他看着里头的各种有关男人的头条消息很不开心,连带着就更讨厌那个跟男人在一幅图片里的男演员。 明明秦宴手里还抱着他这只可爱的小猫猫呢! 第196页 怎么就没人把注意放在他身上? 说那个冯影帝跟秦宴姿态亲密?那些人怎么没看到他这只霸占了秦宴整个胸口的可爱小猫猫?他跟秦宴的姿态不要比那个劳什子的影帝亲呀!都肉贴肉了! 嗨,猫可真气。 象徵性地用爪子抓抓屏幕,宋煋蹦到桌面下,一屁股蹲到秦宴大腿上,抱着男人的八块腹肌不愿松手。 秦宴拨开怀里大白糰子身上的毛毛,用手指给它顺了会毛,突然皱眉道:“又重了。” 宋煋:“……”猫要被你们人类气死了你知道吗。 030这时候就出来安慰他:“人类是无知的,不懂你们妖精界的事,原身的小猫咪精不是给你留下记忆了,身体越重,就证明煋煋你离变成人的日子越近啦!开不开心!” 宋煋面无表情,甚至百无聊赖说:“哦,好开心啊。” 030:“……”它怎么觉得宿主还是不开心。 系统发现,不论是前两个世界性格内敛的煋煋还是说现在看起来特别精神特别能作的煋煋,都是它无法看透跟理解的了的。 人类,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物啊。 030如是想。 再晚一点的时候,网络上的娱乐头条消息都被压了下去,东风娱乐发出通告,声明旗下艺人冯川目前单身,并@了秦氏财团的社交帐号。 很快,秦氏财团的一方也给出回应,在东风娱乐的声明下点赞并转发。 网上的吃瓜路对此表示了目瞪口呆,一方面震惊于这可能是来自冯川单方面的自我炒作后,更是纷纷转头在冯川的社交号下留言嘲笑。 不过还有些挣扎在秦川cp里丝毫没有上岸意图的粉丝还在极力给众人分析说,这样公告只是东风娱乐跟秦氏财团对冯川的保护,毕竟艺人在热度最高的时候公布高调恋情的后果向来都是一场灾难。 吃瓜路对此纷纷表示:“哦哦,请继续你们的表演。” 网络上的热度来的快,却去的也快。 赵程国说到做到,很快就将关于冯川的节目通告取消,包括他的新电影,因为是中美合资,原本是东西方双男主的电影硬是在后期改成了单男主,并且最大程度地削弱了冯川在里头的戏份。 东风娱乐狠得下心,做的也绝情。 冯川一时无法,只得开始去通过自己资源来联繫下家。 但是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包括之前对他抛出橄榄枝的几大娱乐公司此时却纷纷没了声息,问也只是无限期地推脱,完全没了要将他签下的想法。 小公司冯川看不上,大公司又碍于秦宴发了话,不敢出面接纳,直到半年后冯川跟东风娱乐彻底解约,不得不选择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而没了东风娱乐资源力捧的他,即使是红极一时的影帝,但在这个资源至上的圈子内,还是很快被新人们拍到了沙滩上,没了水花。 …… “冯川好歹是个影帝,也不像是没脑子的人啊,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敢拿着先生你来炒绯闻的?”付阳翻着资料,翘着二郎腿,嗤笑不已地坐在别墅大厅的沙发上,被冯川一手把自己作死的骚操作搞得啧啧称奇。 “哇,这个冯川还不死心,在社交号上说先生你曾经跟他说过很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我靠!”付阳掀开其中一张小报,不可思议地看向秦宴,“真的假的?” 秦宴闻言,皱眉想了许久,不咸不淡道:“大概是说过这么一句。” 不过那好像是在很久前,他那时候被梦境困扰许久,又恰好看到冯川在一部校园偶像剧中的扮相,便不由自主想到了那个在梦里看不清相貌的少年人。 梦里的少年不爱笑,很多时候都是紧抿着嘴唇,神色淡淡,而少年一旦笑起来,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却又如此让他悸动。 冯川那时候的角色便有几分与少年相似的重合,微笑时,腼腆的微笑里透着几分克制,干净清澈不世故。 秦宴从来都能将梦里的少年与现实分开,那句话本是无心之言,却不想偏被人记在心里,如今又拿出来说事。 怎么想都不是很让人愉快。 “不许碰。” 秦宴拿起沙发旁的遥控器,将电视节目从古装武侠剧调回第一动画乐园,漫不经心地瞥一眼正朝他伸爪子的白糰子,伸手将调皮鬼压制在自己的怀中,不让它拿梅花垫在遥控器上瞎几把乱按。 宋煋不甘心地喵呜几声:“我要看武侠剧!等猫变成了人,也要飞檐走壁!” 秦宴垂眸,点了点它的鼻子:“撒娇也不可以。” 宋煋:“……” 看着白糰子终于老实下来,秦宴给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问付阳:“让你找的合适的人找到了吗?” 付阳还在震惊于自家先生对怀里那只猫不正常的宠溺与纵容,神儿就半回不回地开了口:“找到了俩……” “两个?”宋煋察觉到秦宴抱着自己的手微微用力了些又松开,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秦宴又皱眉道:“这两个人都是什么身份?” 付阳这下才回了神,连忙把自己找到的关于两人的生平资料袋交给秦宴,并仔细说:“这两人一个是市一中的一名高三生,一个是市一中的一位语文课任课教师,具体关于两人的资料先生可以慢慢看。” 第197页 秦宴收起资料,一双沉寂的黑眸凝视在资料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付阳见他不说话,便又道:“先生上次说让我准备先约一个见面,所以我先找了其中的那名中学生,他家境不是很好,放学后在知味餐厅做兼职,我们这边跟他约好三日后的知味餐厅见面。” 秦宴收回看向资料袋的视线,撸了一下怀中的猫,沉思半晌后沉声道:“可以。” 宋煋听着他格外郑重的语气,心里莫名地有些不高兴起来,后腿蹬着男人刚伤好不久的腰腹,气呼呼就跳了下去,熘到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去疯狂撕扯毛线球了。 入夜,别墅二楼主卧。 散发着幽光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它顶开了主卧门,脚步轻巧地跳落在柔软的床榻上,梅花垫稳准狠地袭上男人精壮胸口上的小红点。 “你在干什么?” 床头灯被啪嗒一下打开,秦宴黑着脸望着被他拎起在半空中的白糰子,语气沉沉。 白色的小猫咪眨眨眼,发出一声格外乖巧奶气的猫叫。 猫超级无辜的哦,猫可没有做坏事。 秦宴定定地看了半晌白糰子,看它一副“猫什么都没干的模样”,不由揉了揉太阳穴。 ——天知道他刚才差些就把枕头下的木仓拿出来了。 宋煋丝毫不知道自己捡回一条小命,被秦宴放回到床上后,就颠颠地跑到床头,“嗷”地一声学着人的样子一个大字地躺在枕头的一侧,顺便眨巴着眼看向秦宴。 没错,可爱的小猫猫还贴心地主人留了一半的位置呢! “成精了?” 秦宴坐在床上冷着脸,内心却好笑地看着抢了他位置的白糰子,到底是没赶这小东西离开,只看了看小白糰子粉嫩干净的肉垫,又伸手捏了捏,便就躺了下去。 一夜好梦。 除了秦宴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床上掉满猫毛外,一切都很完美。 就这样,时间很快到了三天之后。 付阳找到的所谓几乎完全符合秦宴要求的少年人名字名叫裴晓年。 裴晓年是市一中高三的一名学生,他生来就被离异的父母抛弃,跟随捡垃圾的外婆长大,初中毕业那年裴晓年的外婆突发脑溢血去世后,裴晓年生母那边的亲戚便瓜分了外婆留下的房子跟微薄的存款。 差点辍学的裴晓年那年硬是在暑假里骗着工地上的工人,谎报自己的年龄,在工地上搬了两个月的砖,才凑齐了他的高中学费跟生活费。而高中之后,为了不耽搁学业,裴晓年还要每天下学后去各种做兼职。 知味餐厅就是他高二之后一直坚持在做的一项兼职,并且持续到了高三。 在裴晓年的计划中,这项兼职做完这个学期就必须要停了,他需要全力以赴地去努力冲刺高考。 唯有考上大学,才能彻底改变他的人生。 “先生您好,我们店内是不允许携带宠物用餐的。”迎宾员小蔡站在门口,用尽量不得罪人的语气,有些发虚地拦住了眼前一行气势逼人的客人。 付阳笑眯眯地看了眼迎宾员,塞给他一张消费,“今天的二楼我们先生包了的,宠物的话应该不会影响到别人你说对吧?” 小蔡一个激灵,想到今天经理耳提面令地给他说的很重要的客人,不由放下手臂,连声道歉。 付阳朝他摆摆手,往餐厅一层内看了一圈,看到里头正在给客人上菜的清秀少年,便侧身在秦宴身边道:“先生,三点方向的服务员就是裴晓年了。” 秦宴往裴晓年那头瞥去,看一眼少年人挺拔的嵴背,收回视线说:“先去楼上。” 知味餐厅里的菜品种类十分繁多,他背后的投资人不惜花费大价钱将各个菜系的名厨都汇聚在一家餐厅内,完全满足了客人们对各系菜品的体验与品尝。 “让主厨做一份猫饭跟一份三文鱼片。”秦宴接过菜单服务员说,“猫饭要鳕鱼口味。” 服务员素质强悍,面不改色道:“好的先生,请问您还有其它要求吗?比如您的猫有没有对什么食材过敏的例子?” 秦宴说:“没有。” 服务员点头:“好的,那请问两位先生要用些什么?” 付阳说:“店里的经典菜品都上一些,另外餐具四套。” 服务员:“好的稍等。” 知味餐厅里的上菜的速度不慢,最先来的是那一份特殊的猫饭,看得出厨师还十分用心地用了个碗口极低的瓷碗来呈,上面还摆放了几片可爱的樱花花瓣。 宋煋站在餐桌上,迈着猫步走向猫饭,闻一闻,鼻尖是淡淡的樱花香气。 再尝一口猫饭,哇喔,好吃的! “慢些吃。”秦宴摇着手边的红酒,看白糰子摇着尾巴就差快要钻进猫饭里,没忍住伸手拨了拨他的耳朵,“喜欢的话,下次还带你来。” “好呀。”宋煋抬起头,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看得出来十分开心。 裴晓年在换下服务员的制服小心翼翼走到二楼之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男人英俊却略显冰冷的面庞下是说不出的温柔,而他身旁的白糰子更像一个调皮鬼,趁着男人不注意就蹭进对方怀里,连带着嘴巴上的猫饭蹭脏了男人整洁的衬衫。 第198页 “请问先生需要去洗手间里整理一下吗?”服务生的习惯使然,让裴晓年忍不住问出声。 秦宴闻声抬头,看一眼裴晓年:“也好。” “那我带先生去洗手间。”裴晓年只觉得男人的视线压迫的厉害,不太敢跟对方对视。 看秦宴将怀里的猫一起抱着起身,裴晓年想着对方可能不方便,就提出自己可以帮忙看一下猫。 “不用。” 秦宴拒绝了裴晓年,拎着做了坏事的宋煋去到洗手间,第一件事是先把白糰子弄得大花脸给擦干净。 而猫咪也似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只呜呜咽咽地趴在大理石上,展开身子让秦宴随意摆弄擦拭。 “再皮一下,一周没有小鱼干。”秦宴点点他的鼻头,沉声道,“待会儿的三文鱼片也没有了。” 宋煋闻言,赶忙用爪子抱紧秦宴手指,不许他没收自己的小鱼干。 裴晓年就这么在旁边看着,一时没忍住笑出声:“……秦先生是吗?您跟您的猫感情真好。” 秦宴抬头,从巨大的镜面里看向有着腼腆笑意的少年,突然问:“你很喜欢笑吗?” 裴晓年一愣,笑意逐渐收敛,眉眼温和道:“秦先生为什么这样问?” 秦宴没说话,只是清理干净衬衫,抱着怀里的小祖宗回到餐桌旁。 付阳一个人本来等的就无聊,见他们回来就笑起来,特别自来熟地开始跟裴晓年搭话。 裴晓年涉世不深,很快就被付阳套出了他最近的一些近况。 “这么说,昨晚这几个月的兼职,你就不打算做了?”付阳问。 裴晓年点点头:“下半年我要好好复习高考,这两年兼职赚的钱应该够我坚持下高考前的那阵子。” 付阳感嘆:“虽然你年纪小,但这份毅力却是同龄人之间少有。” 裴晓年只是笑笑,又看向秦宴:“还不知道秦先生找我是因为什么事?我以为我就是个普通高中生,应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入秦先生的眼才是。” 秦宴双眸未抬:“你要上大学?” 裴晓年说:“是。” 秦宴又问:“学费怎么办?” 裴晓年说:“总会有办法凑齐的。” 秦宴眸光一动,沉声道:“给你三百万,做我的情人两年。” 裴晓年瞪大眼睛,猛地站起:“秦先生!” 同一时刻,原本温温顺顺的白糰子也竖起浑身毛毛,一爪子抓破了秦宴的衬衫。 “秦先生,你当我是什么人了?”裴晓年神情激动。 秦宴却皱起眉,看也不看他,只低下头看向跳到餐桌上对他呲着尖牙的白糰子,出声道:“白白,过来。” 被称作白白的宋煋气都要气死了,不咬人已经是他最大的克制,又怎么能过去! 秦宴心底突然一紧,他稍微往前一步,白糰子却像是怕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的退到了餐桌边缘。 “过来,小心掉下去摔!” 宋煋:“喵喵喵!!”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跳给你看! 付阳看着这样的一副场面,见裴晓年震惊的神情渐渐敛去,又看自家先生竟然为了一只猫露出了十分罕见的紧张表情,不由觉得天上要下红雨。 明明说是想包人家高三小少年做情人吧,可到头来,他怎么感觉先生家的这只猫祖宗才是名副其实的小情人呢? 撒娇的时候百依百顺,闹脾气了也是先哄着。 说着要管束,可到头来还不是小祖宗想干嘛干嘛? 付阳想着,看向裴晓年的目光里就不觉带了些怜悯。 裴晓年:“……”兄弟,你这是什么眼神? ———— 就在秦宴与宋煋一人一猫僵持不下的时刻,裴晓年轻咳一声,十分义正言辞道:“秦先生,我是不会答应你这个十分无礼的请求的。” 秦宴见白糰子死活躲着自己,不愿意靠近,到底是留了几分关注给裴晓年:“是我提的条件不够吸引你?” “不是!”作为钢铁直男的裴晓年气急败坏了几秒,使劲压下心底的怒火,冷着声音问,“那我先问一句,秦先生又是为什么想要包我?先生是看上了我的脸上还是别的什么?讲道理,别我长得好看的男人多了去了,为什么偏要是我?” 秦宴皱着眉看他:“这还需要理由吗?” 裴晓年被这句话气笑了,他索性直言说:“秦先生自己就没有发现吗?从你看到我的第一面,目光就是带着探究的。” 秦宴面色一顿。 “你是像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对不对?”裴晓年说,“我不知道是我的身世跟他相似,又或者是性格跟长相……您之前问我,我爱不爱笑?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的确是个很爱笑的人。” 秦宴拧眉。 “恐怕这一点应该跟那个人很不相似了对吧?”裴晓年敏锐地说道。 秦宴沉默半晌,蓦然嗤笑一声。 他没有说出否认的话,裴晓年也的确猜对了。 “既然秦先生那么看重那个人,又为什么想要找我这么一个跟他毫不相似的替身呢?”裴晓年实在想不通他们有钱人的玩法,语气里带着一种莫名的恨铁不成钢,“先生这么做,如果让对方知道您今天的行为与做法,而对方又恰巧喜欢着您的话,该会有多伤心?” 第199页 “您有没有想过,您与您喜欢的人有万千种在一起的可能,却偏偏因为你的一次错误,而造成永远的错过?” 一旁,听着裴晓年一番话说下来的白糰子抱紧了自己的爪子,湛蓝色的眸子里是一片雾蒙蒙黯淡。 付阳听着裴晓年满嘴的迷之道理,一面佩服地恨不得给他鼓掌,一面又惊惧于现场气氛,不敢插话,只得跟着几人一起沉默。 餐厅二楼内,整处都瀰漫着一股寂静的低气压。 不知过了多久,面色冷硬的秦宴突然开口道:“……你说得对,不过有一点你却错了。” 裴晓年缓缓抬头看向男人,却见对方一双黑眸宛若看不进的黑洞,透着浓浓的绝望。 “如果他喜欢我,又为什么只日日夜夜地折磨着我?” “如果他喜欢我,为什么又迟迟不肯出现?” “所以,这不是喜欢。” “而是恨。” 第92章 我家大佬要从良的日子 宋煋被男人微不可闻的两句话惊呆在了原地, 原本竖起的毛毛软了下去,雾蒙蒙的蓝色瞳仁也泛起迷茫。 它的脑海几乎在被气愤填满的同时, 好像还混进了黏黏糊糊的浆糊, 在它的脑瓜里不停地搅啊搅,搅得它头疼死了。 原来……男人在这个世界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了吗? 而又因为太过喜欢却得不到, 所以男人已经自暴自弃到需要找看起来相似的人来做替身了? 这……这都是什么混蛋行为?! 宋煋直觉地不能接受。 比得知男人单纯有喜欢的人还不能接受。 如果之前仅仅只是气愤,那现在更多的则是失望。 到底, 沈忘只是沈忘, 而秦宴……也只是秦宴吗? 拥有同一个灵魂, 却再也不是同一个人。 柔软的白糰子缩在桌角,在几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用爪子揉揉眼。 它才不想让眼睛里被风吹进去沙子。 可是眼睛还是好酸。 难受死了。 餐厅里是一片寂静无声。 裴晓年的一番问话到底是刺激到了秦宴。 可秦宴到底是无法同任何一个人解释,他口中的所爱之人, 在一段时间内几乎只被他当做是自己压力过大而幻想出来的一个并不存在于现实中的对象。 在他久远的记忆中,对方最开始出现在他的梦里, 只有一个背影, 或是一个安静的身形。 他出现在他每一个日日夜夜的梦中,由远及近, 到最后在梦里的触手可及。 他们是梦里最亲密无间的爱人, 却也他梦外最遥不可及的幻影。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他所深爱的那个人吗? 秦宴不知道。 让付阳去寻找与对方相似的人,秦宴未尝不是抱着一种万一对方就是的希冀?即使这个期盼能够成为限时的可能性不足以万分一。 但结局很显然,裴晓年不是“他”。 即使外在的经历相似也好,面容相似又或性情相似也罢。 只需一眼, 秦宴便知道, 不是“他”。 男人冷厉的眉眼间浮现出少有的脆弱与颓丧, 不过这幅神情还没被几人捕捉到便很快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站起身,许是对自己难得一见的愚蠢与鲁莽而感到久违的荒唐,忍不住伸手扯了扯领带,末了沉声道:“让你见笑了。” 这句话是显然是对自己短时间内失态的道歉。 裴晓年犹疑着男人是不是已经放弃了,摇头道:“秦先生……想通了就好。” 已经没有了继续在这个地方待下去的必要。秦宴眸底深邃,看了眼墙上的挂表走到了八点,又见缩在桌角状态不大对的白糰子,心底那点儿复杂的情感终于被压下去,同裴晓年道:“多有打扰。” 裴晓年受宠若惊:“不会。” “先生要走了吗?”付阳看一眼又恢复了某种手足无措状态的裴晓年,心内暗暗咋舌一番,又连忙收回思绪紧跟到秦宴身边道。 秦宴穿起大衣,这时已经走到圆桌的另一面,伸手要抱猫。 宋煋搓着眼角,伤心地不给他抱。 男人一伸出手,猫爪子就在半空中乱爪。 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要再来招惹猫了!猫是良心猫,你变了心猫很伤心,但是猫知道自己来晚了一步,所以猫不会对你纠缠不休的! 终于,一道血痕大喇喇出现在了秦宴的手背上,血珠一滴一滴从男人的手背上冒出来,又顺着手肘啪嗒掉落在洁白的餐桌上。 “先生!” “秦先生!” 付阳跟裴晓年同时惊呼出声。 而出于本能的,付阳已经伸出手去,目标便是餐桌上那只白糰子短小的颈间。 一道恐怖的掌风朝自己袭来,带着一种来自于死亡的气息。 宋煋停下挥爪的动作,只呆呆看着眼前,身体僵硬地迎接那只躲不掉的大掌。 “住手!”秦宴大喝一声,挡住付阳的动作。 下一秒,熟悉的气息将宋煋包围,来自男人胸前的梆硬与布料的摩擦让他微微愣神,忍不住抬脚仰头看向顶头上的男人。 “再乱动一下就把你扔在这里。”秦宴力道不轻不重地拍在白糰子的屁股上,拧眉说,“出来前好好的,现在到底是在闹得什么臭脾气?” 第200页 见怀里的小东西呆住不动了,秦宴保持着皱眉的神态看向一脸尴尬又担忧的付阳。 出于对工作上的责任心,付阳以一切对秦宴产生威胁的存在都抱有十二分警惕并会尽可能把对方扼杀在摇篮中。 而刚才的举动是它的下意识所为。 虽然没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但看他家老大的态度…… 付阳想,自己或许应该道个歉先? 犹豫了一下,付阳结结巴巴说:“先生,我刚才那个……它……就,不小心……” 秦宴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地打断他的话:“你留在这里处理剩下的事,我先带这傻东西走。” 傻东西:“???” 付阳说:“哎,您的伤?” 秦宴抱着猫,头也不回道:“会处理的。” 男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餐厅二楼,留下付阳跟裴晓年对着一桌残羹剩饭面面相觑。 “你看这菜还剩这么多。”付阳清了清嗓子,“要不,咱再吃点?” 裴晓年犹豫几分,但素来省吃俭用的他到底还是捨不得桌上的菜,于是点点头:“好。” 他们俩人一个是胃口好,一个又是端了半天盘子也累饿了的,秦宴在的时候放不开,这一走,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就轻松下来。 用饭期间,付阳瞧着裴晓年的神色,慢吞吞开口:“我们家先生之前说的那事儿你以后也别放心上,只当今天碰见个大人物,简单说了几句话就行。” 裴晓年扒了一口饭说:“我知道。” “你不知道。”付阳扒了扒头发说,“你是当事人,我也不瞒你,我家先生找了不止你一个,也不单单只是看上你了,而且都是三百万。” 裴晓年不知道该摆个什么表情:“……你们有钱人真会玩。” 付阳笑嘻嘻说:“你可别想歪,我们先生说是花钱包情人,但你不懂,他就是花钱看个念想。其实你要真是答应了也不亏,只需要定时定点儿地在先生面前晃晃,然后三百外到手。” 裴晓年:“呵呵。” 付阳一脸八卦,小声哔哔说:“诶,你真别不信!我们家先生喜欢的人可神秘了,先生为了对方一直洁身自好到如今!而且包养合同我先前看过,都是不包括床上服务的!嘿,说起来我自己都不信,我们先生可纯情!” 裴晓年冷漠:“哦。”你们有钱人真会玩。 付阳到底是会活跃气氛,一顿饭用完,裴晓年揉着吃饱的胃,神情放松。 而付阳则趁机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放在他面前,努努嘴:“喏,这张卡里有三万块钱,你拿着。” 裴晓年面色一变,“我不要!” 付阳说:“你先别说不,这钱给你不是之前先生的那个意思。” 裴晓年皱眉:“不是那个意思,又是哪个意思!” 付阳笑了笑说:“就当是我们老大金盆洗手之后日行一善吧,反正你不是正愁上大学的钱吗,这三万块省着用也能够你一年学费跟一阵子花销了。” 裴晓年说:“无功不受禄。” 付阳就笑骂他是个直脑筋,有白拿的钱还不拿,末了嘆了口气又说:“行了行了,那我还是跟你直说吧,这钱就当是先生资助你的。至于资助理由嘛……我们之前不是没经过允许就调查你背景了么,这个在法律上叫……是叫侵犯隐私的吧?” 他说的是大大咧咧毫无顾忌,可眼底闪过的光却冷得刺人。 裴晓年突然想起那位秦先生在社会上流传的某些不可言说的发家史,忍不住背后生寒。 这三万块,恐怕嘴头上是贊助,但实际却是在买他今天的封口费吧。 想明白这一点,裴晓年深吸一口气道:“这钱我拿着,不过以后我挣了钱,是会还的。” 付阳笑了起来,伸出手:“那行啊。” 裴晓年没明白地抬头:“什么?” 付阳啧了一声,“你不说以后还钱的么?不得留我个联繫方式吗?” 裴晓年:“……” 秦宴带着猫离开餐厅后就去了医院,医院里不允许宠物进入,于是就把宋煋留在了车里,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才回来。 这二十分钟里,宋煋软趴趴地躺在后车座的皮垫上一动不动。 秦宴打开车门见白糰子躺在上头,还以为它是睡着了,结果弯腰凑近了看才发现对方还睁着眼。 只是没什么精神。 拧着眉又载着这小祖宗去了一趟宠物医院,结果医生说宠物的身上没有任何病症,只不过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需要注意。 疲惫地揉揉额头,秦宴抱起猫从宠物医院离开,抚摸着它后颈上的毛,没有说话。 这一晚,白糰子破天荒的没有挤上别墅里男主人的大床,而是老老实实窝在了自己的小窝里。 而秦宴大概也是情绪不高,只看了它一眼,便进了书房再没出来过。 直到半夜,宋煋被饿起来。 它晚上吃的本来的不多,在餐厅里点的小鱼干没有吃到口就被弄得全没了胃口,这会儿被饿醒了,猫鼻子就忍不住循着厨房的位置嗅嗅。 第201页 但他也知道厨房里这会儿是没有东西的,厨师长跟帮佣总会在晚饭后将厨房收拾的一干二净,绝不留下一粒米给老鼠或者蟑螂这些存在。 当然,秦家的豪宅大别墅里也绝不会有这些不安分的小东西就是了。 甩了甩尾巴,宋煋蹲坐在地上思考了一会,实在不甘心饿着肚子再睡过去,于是把很快就把目标从一楼的厨房转移到了二楼角落的一间房里。 他记得之前的管家买给他吃不了的猫粮好像就是存在那间屋里。 说是密闭,阴凉,干燥。 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白色的糰子揉揉惺忪的睡眼,颠着脚的就哒哒跑上楼梯,而且小心地没发出一点声响。 路过书房的时候,白糰子的步伐顿了一下,被门缝里透出来的那点光给吸引住,不由凑头往里头看。 明明是深夜,书房里还亮着一盏昏暗的灯。 男人保持着趴伏在桌上的姿势,眉心微皱地闭着双眼,面前是自动进入了休眠的电脑,屏幕灰暗,键盘上只亮着一处电源光。 宋煋下意识地往墙壁上看,挂钟显示已经是半夜两点。 不安分的猫垫下意识挠开了半掩的门,屋内的人依旧没有醒,仿佛是睡得沉了。 宋煋悄无声息地走进去,一双湛蓝色的眸子里神色复杂。 它走到男人身前,想用身体顶顶男人的裤脚。 他到底还是怕这个让他伤心的大混蛋着凉。 宋煋想着,即使……男人再不喜欢他了,可对方对它现在猫咪的身份照顾的也算尽心尽力。 猫是良心猫,所以一茬归一茬。 这些想着,宋煋却就在要碰到男人的前一秒顿住身行,目光深深被落在地上的一张白纸给吸引去了全部心神。 猫的视力在夜间很好用,而宋煋的这副身体还不是普通的猫妖,于是便将那白纸上潦草的画给看了个一清二楚。 白纸上的画用极简的手法像是被分成了左右两个世界,左边少年穿着宽松的背心,表情浅淡,瞳仁间有些淡漠,但细看下去却像是在发呆,而右边却是一副古装扮相的青年,眉眼温柔,手里还拿了本看不清写了什么名字的书,唇角的笑有些内敛。 而明明是两个长相气质完全不同的人,却偏偏画出了一个灵魂,让看到画的人都能一眼就肯定这是同一个人。 湛蓝的瞳眸逐渐变大,最后目光落在画面右下角,死死定格在了“我梦中的爱人”这几个字上。 “梦中的爱人吗……”宋煋在心底喃喃自语,一时间突然将秦宴在餐厅里说过的话串联了起来。 日日夜夜地折磨却从不出现的,爱人。 “咦?!怎么可能?”消失了很长时间的030突然冒出头,惊呼道,“煋煋,这画上画的不就是你吗?” “……是我。”宋煋失神道。 030又惊呼说:“不会是秦宴画的吧?天哪,命运之子的灵魂力量已经强悍到要挣脱世界意识给它的束缚了吗!” 宋煋被它这句话唤回了神,下意识重复道:“挣脱束缚?” 030说:“是了,命运之子作为本应该绑定本系统的对象,灵魂力量从初生起就要比普通人强大很多。而且又因为之前的乌龙,他作为命运之子的身份经历了前面的两个世界淬鍊,又在没有系统保驾护航的情况下跟我们一起穿越,灵魂力量自然只会强上加强。从他能画出你的画像这一点就能证明,他的灵魂恐怕再过不久就能自我甦醒,到时候他就会想起一切。” 宋煋听完,眼中不由出现了几分色彩:“系统,如果秦宴要全部想起来,需要多久?” “不好说。”030犹豫了下,“灵魂力量的计算方式有些复杂,力量强度的累加方式也有很多,灵魂甦醒的话,最快可能就在下一秒,慢的话十几二十年也是有的。” 宋煋点头,眼底的神采却没有减少。 “对啦,煋煋,有个好消息带给你!” 030消失的一段时间其实是跟上头讨论这次绑定失误的事情了,毕竟一个系统同时带着两个灵魂穿越,尤其里头有个灵魂不受绑定还强悍得不得了,实在是很让上级系统忧心,生怕这位会捅出什么篓子,以至于世界崩溃。 上级系统经过这次的案例讨论,罚了030一半奖金,之后便更改任务规定,只要两个灵魂一起,再轮回一两个世界,直到不被绑定的灵魂甦醒自己的本我灵魂,就放两者哪里来的哪里回,给他们在原本世界重生的机会。 “激不激动?开不开心?”030笑嘻嘻道。 宋煋对回到原本的世界没太多想法,但却还是点头:“嗯,开心。” “煋煋,030另外还有提醒你一件事。”030想了想,又把自己去到上层系统那里刚学到的功课说了出来,“之前穿越寻找寄体是我没有注意过,你现在这句身体的原身虽然已经死了,但因为是猫妖,所以本体不像是之前人类的躯体一样,里面还残留了很多前猫妖的意志,这些意志无影无形,但却可以将你原本的性格甚至习性潜移默化掉。如果煋煋你的灵魂在这个本体里待得时间短还没有关系,但时间一长可能会出现很严重的问题。” 宋煋说:“比如?” 第202页 030故意往严重了说,吓唬他,阴恻恻道:“比如……你完全便成了死去的猫妖,你不再是你。” 宋煋倒没觉得有多怕,只是轻嗯了一声,顺着话问道:“那我要怎么做才好?” “当然是快点变成人啦!”030怀着私心,一本正经道,“摆脱本体,成人之后会把对你的影响降到最低。” 宋煋说:“哦……” “那煋煋你打算你什么时候变成人呀?”030期待道。 宋煋歪歪头,想了想:“看时机吧。” 030:“……”等一口美食的味道,好难。 这一晚宋煋到底是饿着肚子睡了过去。 第二天秦宴从疲惫的梦中醒来的时候,很快就察觉到脸颊旁柔软温暖的触感。 男人睁开眼,看昨天还闹着脾气的小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找了过来,这会儿正伸着爪子抱着他的手臂睡的香甜。 点了点白糰子的鼻尖,秦宴嘆了口气,目光落在脚边的画上,出神。 “阿啾!” 一个响亮的猫喷嚏在书房里响起,肉嘟嘟的白糰子揉着鼻尖幽幽转醒,一睁眼就看到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双眸。 可真好看。 “醒了?”秦宴好笑地看着表情有些木木呆呆的白糰子,把他拎起来,“昨天闹脾气不让我抱,结果又趁我睡着来找我?谁给你惯得臭脾气。” 白糰子耳朵一抖,喵喵喵地叫出声:“猫才不会无缘无故闹脾气!猫昨天闹脾气可是有原因的!而且猫还没有原谅你!” 秦宴听不懂它说什么,却还是笑着挠挠它的耳朵:“真成精了?还会反驳了。” 宋煋:“是啊,我成精了,而且很快就要变成人来吸你的阳气了!” 030也跟着附和:“颤抖吧!人类!” 秦宴可听不到它,只把白色的肉糰子拎去洗漱,又用过早饭便带着保镖出了门,不知是做什么事。 宋煋虽然已经知道了秦宴喜欢上的不是别人而依旧是自己,又得知灵魂甦醒是很艰难又缓慢的一个过程,他也明白秦宴日日夜夜只能在梦境里才能想起自己,多少明白了在现实生活中男人对于梦中出现的人的迫切渴求。 但理解跟明了是一回事,让他接受男人竟然想到养一个跟他有些相似处的情人的这种愚蠢方式……恕不能让他苟同。 心里到底还是存着气的,于是在美滋滋吃过早饭的小鱼干后,面对秦宴的呼唤,宋煋只留给他一个漂亮的猫屁股。 秦宴倒是习惯了这个猫脾气。 他也不气,只弯腰揉了揉宋煋的脑袋才离开。 别墅外,十几名穿着保镖制服的男人围站在车前。 秦宴迈进漆黑色的轿车内,眉目间的温和隐去,只剩冷厉与肃杀:“开车,去财团大楼。” 第93章 我家大佬要从良的日子 秦氏财团内部, 正在进行会议讨论的高层董事们突然收到秦宴即将抵达财团的消息,少数几人相互对视几眼,发现对方眼中的惊惧不安后又各自心虚的移开视线,而剩下的大多数人则十分默契地终止下之前正在进行的商讨,默不做声闭目养神地等待秦宴的到来。 “赵姐,你这都进进出出第几回了, 里面几位总裁也不怕喝多了尿急。”年轻的实习助理看着会议秘书赵梦霞端着水杯进出不下七八次, 终于忍不住凑到前头说, “这回是碰上什么事儿了, 不就是个季末总结会议吗, 怎么都快五个小时了还没完事, 害的大家都不敢下班, 这会儿饿都要饿死了。” “你个嘴上把不住门的!小声点儿!”秘书赵梦霞在茶水间给水杯打满水,回头就给嘴碎的实习助理一个脑瓜崩,恨铁不成钢道,“你刚说的什么乱七八糟,小心被人听见给你往几个总裁面前说嘴。” 实习助理撅了撅嘴, 扯扯赵梦霞的袖子,讨好说:“表姐,现在这里不就你一个嘛, 又没别人。” 赵梦霞无奈地看向自己这个心大的小表妹, 脚下不停, 嘴里低声道:“行了, 我包里还放了一盒饼干, 你饿就去我办公室的包里自己拿着垫肚子。今天大总裁要来,咱们这层怕是一时半会的休不了,而且我看会议室里有几个老总脸色不太好,估计上头要有变动,等会我回去,你在外面记住少说话,听见没?” “知道啦知道啦。”实习助理眼睛亮亮点头,又问,“表姐,你说的大总裁,是不是秦先生呀,之前不是说秦先生生了重病,现在是好了?” “可能吧。”赵梦霞还惦记着会议室里的情况,略微敷衍地回答。 两人推开茶水间的门。正冲着大前方,电梯门也随之一响,面色冷厉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的最中央,被保镖拥簇着走向会议室。 “是大总裁!”赵梦霞太阳穴一突,不去看楼层内部众人不约而同投向会议室的目光,踩着高跟鞋紧跟着进到会议室内。 推开会议室的门又紧紧关上,会议室外的员工哄然炸做一堆,各自议论纷纷,神色惶惶。 对比会议室外,会议室内显然安静许多。 赵梦霞将水杯递给身旁的一位老总,又回到自己的位置,目光便追随到了会议室最中央的位置。 第203页 不敢太多仔细地去打量那个坐在最中央被外界称之为掌控整个东省经济命脉的男人,赵梦霞想着自己作为一条小虾米的员工身份,只小心移开视线,转而见目光投在其它高层上。 结果这一看没事,只是赵梦霞差点没崩住脸上的惊讶。 平日里高高在上,眼睛全都长在头顶上的公司高层不知何时成了在教导主任面前排排坐的问题学生,比她们这些小虾米似的员工还要诚惶诚恐,端坐的姿势要多规矩有多规矩。 秦宴见多了下面人这种坐立不安的状态,秦家在进军商界之前背景并不怎么干净,这些高层里面多是当年跟着秦家的一些旧部的直系或者后辈,如今秦氏虽然成立财团,但有些旧时的“规矩”并没怎么变,这些人怕的,不止是他秦家家主的身份,更是里头的“规矩”。 随意翻看几眼季度总结表,秦宴眼皮微抬,神色不辨。 成立财团后许久不动用秦家的“规矩”本是他对这些跟随他秦家附属家族的体谅,但时间一长,人心浮躁,有些人只怕是大了心,黑了胆,开始肖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双目微暗,秦宴环顾会议室众人面色,在光洁的办公桌上懒散地敲了三下指尖,漫不经心道:“说吧,我不在的这几日,李总又干了什么好事?” 话音一落,一阵惊天动地的“噗通”跪地声响起。 被叫做李总的四十岁男人冷汗津津地匍匐在地,恐惧剥夺了他大多数可以思考的能力,只有嘴唇哆哆嗦嗦着,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先生,我错了……我错了,先生,您饶了我这次吧。” 秦宴看他一眼,也不问他做了什么,只说:“温采臣在哪里。” 跪在地上的人早就吓破了胆,他几乎不做什么挣扎,手机掉落在身边,被保镖捡起解锁查看。 但很遗憾,里面并没有关于温采臣的任何消息。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秦宴了解温采臣,那个男人外表温和,但内心最是心思多变,思维敏捷,自然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把柄。 但到底是曾经他最信任的兄弟,秦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又归于死寂。 “把他交给警察,证据也一併上交。” 秦氏财团高层李山偷盗公司机密被警方逮捕一事很快就在会议结束后的整座财团大楼里迅速扩散,李梦霞作为直接目击事情经过的小员工,迅速被众人包围住,受到了同事间前所未有的热情招待。 等她好不容易从同事的包围中躲出去,又被她的好表妹给迅速缠上了。 “表姐!表姐!”实习助理的声音在耳边不停传来。 “停!”李梦霞想也不想,一脸严肃说,“不想你姐丢掉这份工作,你就什么也不要问。” 实习助理失望道:“这么严重的吗?” “没错。” 自诩自己已经参与了一场没有硝烟的秦氏财团内部争斗的李梦霞,想到之前还一脸高傲的李总瞬间跪在地上当着众人面痛哭流涕的场景与大总裁冷漠的双眸还有其它高层的默不吭声,心头便是一阵寒凉。 秦宴自然不清楚财团内部又一个不具名员工被吓得瑟瑟发抖,处理完李山的事,他又亲自去过一趟东风娱乐集团敲打了一下众人,便让司机开车回老宅。 路上途径一家装修精緻的宠物店,秦宴突然想起家里的祖宗还生着莫名的气,便揉了揉额头出声道:“前面宠物店停车。” “欢迎光临。”精緻的招财猫在顾客开门的一瞬间发出甜美的声音。 秦宴看一眼笑的一脸佛系的日本招财猫,对比自家那只小胖子,还是觉得家里的可爱些。 这么想着,店里工作的店员就迎了上来。 年轻,帅,衣着考究——一看就是很有消费能力的顾客!店员眼睛一亮,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道:“这位客人您需要点什么?” 秦宴环视一周,店内的货物架上紧密地摆设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他一向不耐挑来挑去,想了想说:“家里有一只猫,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生气。” 店员瞭然道:“猫咪是一种很敏感的生物,先生您是不是做什么事让它不开心了?” 秦宴冷冷看他一眼说:“没有。” 店员莫名一个哆嗦,又问:“那,是不是您最近陪他时间比较少?猫咪粘人,很需要主人的陪伴。” 秦宴想了想,没说话。 店员心头稍微一稳,又说:“您可以看看我们店里最近到的一些适合猫咪的玩具,如果您照顾他的时间不够,这些玩具可以适当分散他的注意力,让猫咪不会在家中赶到寂寞……” 毕竟是做销售的,店员一套说辞张嘴就来。 他一口介绍了不下十几种进口的猫玩具,果不其然,男人没有让他失望。 “按你说的每样都拿一份。”秦宴说。 店员心里乐开了花,用前所未有的姿态热情洋溢道:“这位先生,进口猫粮要不要?牛肉味,嘎嘣香,保证猫咪吃了不挑食!” 秦宴:“一起吧。” 店员笑眯了眼:“好嘞!” 秦宴回到老宅的时候已经是灯火通明,司机将他买的东西大包小包搬到别墅大厅,可算是忙坏了一堆佣人来整理。 第204页 管家惊道:“先生怎么买这么多?” 秦宴松着领带:“路过一家宠物店就买了。” 管家笑道:“您可真心疼小白。” 秦宴问:“它呢?” 眼神四处看了看,秦宴掩去眼底莫名的失望。 管家没察觉道,还继续笑着说:“这会儿电视播着偶像剧,小白应该是在客厅看电视。” 秦宴沉默了一下,“晚饭喊我。”然后就上了楼。 宋煋作为一只猫,在没有主人的陪伴下孤独地用过了它的与午餐,晚餐即将到来,他在餐厅闻着味道,厨师长给他炸了香酥小鱼干,香到让猫咪流口水。 管家忙碌了半天,看到懒洋洋蹲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小祖宗没忍住上前撸了把毛毛,颠颠重。 “咱们小白又重了。”管家乐呵呵道。 宋煋扭了扭身子,灵活的跳下管家的怀抱,窝在沙发中间,不高兴地沖管家龇了龇牙,摆出一副超凶的样子。 管家捂住心口:“我的心!” 宋煋:“……” 管家捂完心口又恢复了正常,把它从沙发上抱起来,絮絮叨叨说:“今天先生回来可是给你小东西买了好些个玩具,都快把大厅堆满了。我在秦家照顾先生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先生自己买这么多东西回来,还是些宠物玩具,可算是破天荒的。” “你这小东西是个有福气又好运的。”管家揉揉小胖猫的脑袋,见懒洋洋的小东西不知何时偷偷支起耳朵,哪怕心里明白猫咪听不懂人言,却还是忍不住说道,“先生对你这般好,就别总跟先生置气了好不好?” 宋煋没忍住扭了扭屁股。 大厅里的玩具果真摆了一堆,佣人们正拆着包装,而有些玩具是需要组装的,就很麻烦。 管家放宋煋跳到地上,看胖乎乎的猫咪踩着优雅的猫步在一堆玩具中蹦来蹦去,玩的好不开心,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 秦宴换好衣服站在二楼廊道上看到楼下的情形,嘴角也跟着弯起一丝轻松的弧度。 他走下楼,站在玩具堆外。 玩疯了的胖猫很快也看到了它的猫主人。 秦宴微微弯腰,敞开手臂说:“过来。” 宋煋想了想,吃人手短,虽然他还没有原谅男人,但一码事归一码,男人给猫买了礼物,猫是好猫不是白眼狼,自然要表示感谢。 这么想着,宋煋后腿微微用力,极好的弹跳力让他像一颗小炮弹直直冲进男人怀中,一颗猫脑袋揉皱了男人刚换好的衬衣。 秦宴低头将窝在他怀中的猫抱起,冲着他湛蓝色的眸子说:“不气了?” 猫咪如水的眼睛里温温顺顺地没有一丝火气,柔柔地喵叫出声。 秦宴微微一笑,亲了亲小胖猫的脑袋,沾下一丝毛毛。 宋煋一双蓝瞳紧紧盯着男人嘴唇上那一丝毛毛,伸出爪子轻拍。 “不闹。”秦宴抓住他的爪子,按了按他充满弹性的小爪垫。 宋煋不可思议地睁大猫眼,看着眼前这个一脸面无表情却在肆意玩`弄玩它身体的男人,红了猫脸。 ———— 030恨铁不成钢,语重心长道:“煋煋,本系统发现你的政治立场很不正确诶!明明说好了不原谅,怎么那么快就妥协了呢?” 宋煋被秦宴抱着餵下一口牛肉味猫粮,舌尖舔了舔嘴巴,意犹未尽说:“你不懂,我原不原谅他是一回事,可是他给我买玩具是另外一回事,我不生气,不代表我原谅他了。” 030表示很懵逼,他一个系统,太复杂的不懂。 于是宋煋就十□□体力行地告诉了它什么叫做不原谅—— 比如夜晚睡觉前,猫咪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猫窝。 秦宴想制止,把他抱回床上,但宋煋却很严肃地喵喵叫说:“在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前,我们还是不要同居在一张床上啦,猫很认真的。” 可惜这些话秦宴听不懂,但毕竟只是宠物,他也就没有认真拦着,虽它去了。 于是一人一猫开始了分床睡的生活。 宋煋说:“这是对他的惩罚。” 030一阵无力,想到宋煋日渐被猫咪精身体转移的性情,只恹恹地催促道:“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是只猫咪,只分床睡的话,秦宴才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毕竟他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宋煋:“对哦。” 030说:“唯一的方法就只有你变成人,跟他把一切说清楚!” 宋煋:“对,说清楚!” 030又说:“煋煋,快点变身成人吧!” 宋煋:“快了,就还有几天,我有预感的。” 这所谓的只有几天的预感,一下子就夸过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宋煋白天跟秦宴如胶似漆,到了晚上便冷酷无情翻脸不认人地回到自己的窝去睡,坚决落实了对秦宴的惩罚。 又一个白天,秦宴见外面天气不错,又想到这阵子某只大胖猫将玩具都玩遍后就失去兴趣,整日只趴在他身上懒散无聊的模样,便在管家的提一下决定带猫出门散散心。 “先生,祝您今天玩的愉快。”管家笑眯眯地送一人一猫出别墅大门。 第205页 说起来,自从秦宴成年接受秦氏财团之后,便再也没有过“玩”这个概念。他的生活中堆积了太多关于秦氏的事务,往往不是在工作,就是在跟其它人勾心斗角的路上。 生活少了纯粹的快乐,是一件很令人绝望的事情。 秦宴抱着怀里正咬着他袖口的调皮蛋,捏了捏它的耳朵便上路了。 说是散心,但秦宴却是带着宋煋到了宠物医院。 猫指甲长长了该剪剪,浑身的毛毛也要做个养护,不然每天掉的太多,秦宴就总怕他家里的大胖猫少年早秃。 宋煋自然不会知道秦宴一张冷脸下的迷之担忧,还特别高兴地在原地扑腾着。 他被剪指甲也不闹,做全身按摩,被护士姐姐搓毛毛的时候更是舒服地眯起眼睛,中间还时不时朝着秦宴喵喵叫两声,又软又奶,听得人心都化了。 等他被吹干毛毛交还给秦宴的时候,又是一只可爱迷人的大白猫。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秦宴见了都要抱抱亲亲的那种。 带着一只猫,能去的地方并不怎么多,宋煋被秦宴宠得发懒,一步都不愿意自己往地上走。 遛狗不遛猫,市公园里除了广场舞的大妈,拉二胡的大爷,锻鍊身体的年轻人,最多的就是被狗遛着来回跑的狗主子。 秦宴面无表情地从一个被阿拉斯加遛到快跑断气的白面胖子身边经过,又低头了看一眼怀里乖乖巧巧的白糰子猫。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高贵的猫主子这么想着。 在公园逛了一圈,秦宴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猫粮一点点餵给宋煋吃,中间有几个面色娇俏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被餵猫的人迷了眼还是被温柔可爱的大白猫给萌住,直接放弃了姑娘家的矜持,红着脸上前搭讪。 秦宴本来不耐跟无关紧要的人交流,但怀里的猫却不老实地钻出来,睁着水汪汪的猫眼打哈欠。 “太可爱了!”几个姑娘爆发出小范围的尖叫。 她们羞红着脸颊,撞着胆子问眼前这个看起来很不好说话的帅哥,语气里小心翼翼的:“小哥哥,我们可不可以摸一下你的猫?一下,一下就可以!” 秦宴冷着脸看着她们充满期待的眼神。 宋煋在他怀里拱拱脑袋。 秦宴捏了下它的耳朵,低沉着声音跟女孩子们说:“手不要太重。” 就是默认了。 女孩子们欢呼一声,小心又仔细地伸出手摸了摸猫咪软乎乎的毛毛—— 简直心动到妙不可言! 偷偷的,有一个站在稍后的小姑娘拿着手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年轻活泼的小姑娘们紧紧包围着一个面色冷峻却怀里抱着可爱大猫的帅哥。 #真是美好的相遇啊。# 小姑娘将照片编辑,一键发送微博,然后又收起手机,参与到摸猫大战中。 说是摸猫大战,但其实每个人只轻轻抹了一把就被帅气的猫主子制止了。 生怕怀里的调皮蛋少年早秃,秦宴对这点还是很注意的。 反而是宋煋抖抖耳朵,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显然是被撸开心了。 手指尖弹弹小胖猫的额心,小姑娘们告别了秦宴跟小可爱,秦宴也没在公园继续待,只是看了看天色,打电话喊来司机。 管家提前在别墅里查好了市中心新开一家鱼火锅餐厅,提前给秦宴定了位置,还让餐厅的厨师准备下猫咪可以吃的鱼火锅。 “先生,现在要直接去管家订的餐厅吗?”车上,司机询问。 秦宴摸了摸宋煋瘪瘪的肚皮,颔首道:“直接去。” 第94章 我家大佬要从良的日子 市中心的夜晚,车水马龙, 红灯绿酒。 低调奢华的迈巴赫轿车停在一家火锅店附近, 秦宴交代了司机过段时间再来接人, 便从后车座上抱下了昏昏欲睡的白色小胖猫。 宋煋困的要死, 见秦宴把自己抱进怀里了,才伸出一只爪子扯着他的袖子,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满脸不开心, 就差写着委屈两个字。 “喵~”好饿。 秦宴揉揉他的脑袋, 惹来怀里小东西的一顿报复性的乱蹭, 顺便附赠一声猫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唤。 许是管家订餐馆的时候只考虑到火锅的美味程度而遗忘了查看店址所在, 所以等他们从市公园赶到眼前的火锅餐厅足足用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比宋煋每天准时准点的晚餐时间晚了将近一小时。 猫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秦宴对管家的考虑不周产生了些微不满, 手指拂过猫咪柔软的腹部,阔步走进餐厅。 餐厅内的经理早就在得知秦氏财团当家人要来餐厅用餐的时候便打起了十八分的精神, 唯恐招待不周, 他特意又将餐厅内环境最好的包厢找保洁又清扫了一遍,务必不能出现任和问题。 许是大人物都有一种自带气场,经理在看到秦宴抱着一只看起来温顺无害的大白猫走进店内后,便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小心问道:“是秦先生吗?” 秦宴说:“我的管家在这里订了位置。” “是的是的。”经理脸上露出讨好的笑, 快走半步说, “包间给您准备好了, 秦先生请往这边走。” 秦宴颔首。 往包间走的路不远不近, 经理是个会说话的,笑着看向秦宴怀里安安静静的大白猫,“这是先生您养的猫吧,看着真是温顺,不像是我女儿在家养的那只调皮鬼,天天搞得家里一团糟,偏偏还没人狠下心教训,只跟宠儿子似的宠着。” 第206页 秦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垂眸看向自己怀里的小东西。 宋煋听到经理对自己的夸赞,水湛湛的蓝色猫瞳睁的又大又亮,困意早就飞去了天边,只抬起自己的小脑袋,得意洋洋地仰着,朝男人看去。 秦宴没忍住捏捏它的小耳朵,换来宋煋亮出一口威胁似的奶牙,秦宴见状,直接把手背放在它的嘴巴前,让猫咪一下子叼住,咬来咬去。 经理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说:“先生跟您的猫真亲近。” 秦宴看着被猫咪翻来覆去咬的开心,却丝毫没有受伤的手背,眼中溢满点点温柔。 “到了。”站在包间前,经理推开门,恭敬说,“先生要吃什么跟我们房间里的侍应生点就好,先生的管家向我们餐厅订下的猫咪可以吃的火锅再等十分钟就会到了。” 包间内等候的年轻侍应生将菜单摆在秦宴面前,秦宴点了些自己吃的,侍应生便出门吩咐后厨去了。 一人一猫在包厢内玩了不多时,两人的火锅便一起带了上来。 给猫咪的做的鱼火锅用了一口十分别致的小锅,锅底下摆了无烟碳炉,奶白色的汤水里滚着鱼肉,咕嘟嘟冒着泡泡,让猫馋的忍不住吸吸鼻子,差点流口水。 侍应生也在屋内,本来他是要负责帮助猫咪的进食,却没想到秦宴将猫抱上了桌子。 “秦先生?”侍应生傻眼地看着这个传说在商界地位无人可攀的大佬放下身段去替一只猫夹肉,有些手足无措,“要不换我来,您吃您的。” 秦宴只冷冷的看他一眼。 侍应生面色一僵,被不敢上前。 “嗷呜。”宋煋美滋滋的趴在桌子上接受着男人的投喂,吃的开心了还跳进男人怀里,只踩在对方的大腿上仰头要好吃的。 秦宴也随他,仿佛一辈子的耐心都给了怀里的小东西,就算这只调皮鬼怎么闹都不会生气。 不多久,小胖猫的肚子就变得圆滚滚起来。 吃的饱了,宋煋也很体贴地不再缠着秦宴,跳下他的身边就自己在包间里找玩乐的东西。 秦宴看了几眼,见它玩的开心,才开始吃自己的。 在宋煋用爪子抓坏第二块窗帘的时候,包间外面突然穿来一阵吵闹。 因为有门隔着,吵闹声也不大,但猫咪的好奇心的是巨大的,于是窗帘立刻失宠,猫踩着优雅的猫步悄声无息走到门口,聪明地跳起将门把手转开,顶开一个缝隙偷看。 秦宴听到声音,拧眉道:“不要乱跑,回来。” 回应他的是一个乖巧的猫屁股,宋煋只坐在门口,往外瞧热闹。 包间外,只见一群衣着光鲜的年轻人聚集在走廊上,为首的黄毛青年正对着经理,几乎用鼻孔看着对方,语气十分霸道说:“你知道少爷几个是什么身份就给我们安排在二号包间?我们要顶的是帝王间,懂不懂,是帝王间!” “这位小少爷,真是不巧,今天帝王间已经被别人预定了,按店里规矩是不能换给你们的。”经理苦着脸道。 他认识里头几个少爷小姐,都是市里有名的豪门子女,身份不低。 若是平时,他也就硬着头皮得罪帝王间里的顾客也不敢得罪这么一群少爷小姐,可偏偏今天帝王间里的那位,可是整个东省都没人敢惹得起的大佬,他就是给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这群少爷小姐去那位面前闹得个不高兴。 “几位少爷小姐有所不知,今天帝王间里的大人物身份贵重,随意惹不得。”经理苦口婆心说。 可鼻子长在眼睛上的小霸王可不会听这个,他们素来在市里霸道惯了,因为家里的原因处处被人捧着,一时想到他们几个身份加起来还不如包间里那一个,就特别不服气。 不服气了,他们就想闹事。 经理眼疾手快地找人拦住。 “你先给我们说说,帝王间里的人是个什么来路?”为首的黄毛青年气得要死,指着帝王间的门嚷嚷道,“还真当自己是天皇老子了!” 经理却心道,帝王间里的秦先生是不是天王老子他不知道,可您这位小少爷倒是颇有自诩天皇老子的气势。 “帝王间里用餐的是秦氏财团的秦先生。”经理也不清楚自己就这么暴露了包厢里秦先生的身份是否合适,但为了拦下这几个少爷小姐,他还是说了出来。 空气中吵嚷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凝滞,几个少爷小姐脸上跋扈的神色有片刻的扭曲,为首的黄毛青年像是没听清,“你说里面是谁?” “是秦宴、秦先生。”经理说。 “是……秦先生啊!”几个少爷小姐互相对视一眼,在各自眼里都寻到了三四分的后怕,不由色厉内荏同经理道,“你既然知道是秦先生在里面用餐怎么不早说!” “……”经理看出他们的惧怕,已经懒得去解释了,只陪着笑说,“不知道您几位现在还要去帝王间吗?实在不行,我去帝王间里跟秦先生说一下情况。” “你去胡说什么!” 几人已经开始后怕帝王间里的人将他们方才吵嚷的那些话听了个全,不由互相一个哆嗦,只咬牙道:“行了,你少说话,现在带我们去二号包间。” 而等他们几人浩浩荡荡进了二号包间,经理一走,他们便不约而同地摸起手机给家里打电话,每个人等电话对面接起,便是一阵惊天地的哭嚎:“爸/妈,我闯大祸了,你们快点来xxx一趟,玩了要死人了啊啊啊啊!!!!!” 第207页 宋煋可不晓得二号包间里的事,美滋滋看了一场闹剧,又再次肯定了秦宴在这个世界内不可动摇的大佬地位,只脚步轻巧跳回到男人的怀里,眯着眼在肌肉坚实的大腿上打滚撒娇。 秦宴心里对包间外的争吵没多放在心上,他又揉了一把宋煋肚皮上柔软的毛毛,见又掉了一堆毛,不禁在心里担心起猫咪早秃的问题。 一人一猫岁月静好地在帝王间里用餐玩耍,隔壁不远的二号包厢却鸡飞狗跳不停。 匆匆赶来的十几个中年男女二话不说抄起皮带就往包间内的青年男女身上甩,脸上满是恨铁不成刚,把人打的嗷嗷叫不停。 “不孝子!走,给我去跟秦先生道歉!” “不徵得秦先生原谅,你就给我滚出国这辈子自力更生去吧!” “我是上辈子欠了你这死孩子的,这辈子才来给你还债的吧?” “叫你耀武扬威,叫你鼻子长眼睛上!下次还敢不敢,敢不敢了?” “真是生你不如生块叉烧,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摊上你这么一个败家玩意儿哟!” 被训斥的豪门阔少跟小姐集体嘤嘤嘤:“呜呜呜呜呜,爸/妈,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呜呜呜呜。” 家长们:“还不快给老子滚去道歉!” 发生在二号包间内,天崩地裂的暴打与吵闹过后,包间的门被家长们气势汹汹打开,而几个青年则眼啦吧唧地摸着自己被打疼的地方,哭唧唧地跟在家长身后。 众人走到帝王间附近时,不自觉放轻脚步,就连敲门声都是十分谨慎的一重两轻,生怕吵到里面的人,惹得对方不开心。 “喵?”你们是谁哦,来干嘛的? 意料外,不是侍应生或者他们以为的任何一张人脸,只有一只可爱的白色小胖猫用脑袋顶开门,一脸天真无邪地仰头看着他们,让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要闹,快回来。”低沉的男声在屋内响起。 白色小胖猫喵呜几声不愿意动,很快门缝后便出现一个人影,伸手将猫抱起在怀里,顺便打开门,神色冷淡道:“几位站在包间外是想做什么?” “秦先生。”几个东省豪门的当家人在男人面前显得格外唯唯诺诺,只推了推背后的儿女,低声下气说,“家里教子无方,唐突秦先生用餐了。” 秦宴看一眼那几个被打的疼得龇牙咧嘴的青年男女,也不做过分追究:“下不为例。” 几位东省豪门当家人闻言瞬时眼睛一亮,心里松下一口气,连连让儿女上前道歉认错。 秦宴素来不耐烦来应对这些,面上浮现出一丝不悦。 几个当家人到底是人精,苦笑一声拉回自家儿女,却是为了不让秦宴心里记上他们这些家族,又提起另一回事:“听闻秦先生最近在追查温采臣的下落?” 秦宴眉头微蹙,抬眸看向出声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苦笑一声:“听说,最近一段时间,温采臣曾经在西城出现过一次。” 秦宴:“西城?谁告诉你的?” 中年男人犹豫一下,看向周围人:“这……” 秦宴眼神稍沉几分,将中年男人带进包间内,至于其他人便十分有眼色地回到了二号包间,各找各妈去了。 看得出来秦宴对于温采臣的消息很是上心,中年男人将自己得到的一些消息仔细说给秦宴听,不敢有任何遗漏。 倒是中间宋煋吃饱肚皮憋了一泡尿,不过他看秦宴正忙顾不上他,就猫着爪子偷偷熘出了包间内,十分从容地找到卫生间颠颠儿地跑了进去。 卫生间里这时候每太有人路过,猫咪也就放下心,聪明地推开小隔间开始嘘嘘。 它是一只十分爱干净的猫咪,嘘嘘的时候还特别小心地不让脏东西弄脏自己的毛毛。 上完小号,宋煋蹦跳着就要走出隔间。 五号包间,四号包间……宋煋数着包间号往前走,帝王间很快就出现在了眼前。 可偏偏就在这时,原本还轻松非常的宋煋突然感到一震燥热感涌上全身,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骨骼生长的剧痛。 就在这一瞬间,宋煋下意识就拐进了空无一人的三号包间内,顺带用猫屁股将门狠狠带上。 刚做完顶门的动作,身体内部便像是灵魂随时即将要被抽离般地惊痛,宋煋便再也忍不住想出声呼痛,可声音还没发出,大门紧闭的三号包间内便陡然爆发出一阵惊人的亮光,而光亮消失之后,胖乎乎的小白猫消失在了原地,而一个浑身不着寸缕的少年人却凭空出现,一脸懵逼地蹲坐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东省突然下起雨来,滂沱大雨,夹杂着电闪雷鸣的恐怖声响。 行人纷纷抱怨天气预报的不准确,浑身被淋透了,又要糟心第二天会不会感冒生病。 而网络上的网友却将雷电图截下来,调侃说又是哪方道友在东省偷偷渡劫飞升。 当然外界的一切都关系不到宋煋,他只是赤着脚偷偷开了一道包间的门缝,看走廊上人来人往还有角落里的摄像头,便忍不住瑟缩着关上门,摸了摸自己光熘熘的手臂。 “怎么办啊。”宋煋苦恼地坐在桌子旁,屁股冷飕飕,前面也冷飕飕。 第208页 030喏喏说,“怎么会突然变身呢?” 宋煋抱紧自己,“我哪知道。”说完瞥了眼窗台上的窗帘,要是实在不行,他就把那几块破布扯下来,勉强包住自己再去找秦宴? 可秦宴……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变`态啊。 精緻的脸蛋皱成包子脸,宋煋又把自己抱得更紧一点。 秦宴发现自己的猫不见的时候,眉心莫名一痛。明明温采臣的事情就在眼前,他应该立刻下令手下人去寻找对方藏身地点,但对猫的担心却在这一刻远远胜过了被兄弟背叛后内心的愤怒,他压下心底的慌乱,将餐厅经理找来,看似十分冷静道:“我的猫不见了。” 经理慌了神,立马派人手倒处在餐厅内寻找喵咪的身影。 秦宴等不了时间,拦住他说:“带我去监控室。” 经理立刻徵得店长请求,带秦宴前往监控室。 餐厅内部监控室众多,但他们最先查看的还是帝王间附近的几个摄像头,很快猫咪轻巧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内。 经理松了口:“原来先生的猫是熘出门上厕所了呀,真是聪明地小东西。” 秦宴不言,继续仔细往下看,很快就看到猫咪从卫生间内蹦蹦跳跳地出来,却脚步一歪,就那么歪进了三号包间再没出来。 经理:“哈哈哈哈,它肯定是迷路了。” 秦宴只看他一眼,转身出了监控室往三号包间快步走去。 宋煋在门边很快听到了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这个脚步声在他还是猫的时候已经听了无数次,每次听到后,他都会忍不住扑进对方的怀里,在里面打滚撒泼,想怎么腻歪就怎么腻歪。 可偏偏这回,他咽了咽口水,紧张兮兮地快一步在男人开门之前,先将门打开用大力将人拉进门内,又迅速将门关紧。 “你不要出声!”宋煋低声说,捂住了男人的嘴唇。 秦宴嘴唇很薄,冰冰凉凉的,宋煋微微红了脸,抿起嘴来。 “你是谁?” 秦宴眸光一缩,环视室内丝毫没有猫的身影,目光落在眼前赤`裸身体的少年身上,眼神十分危险。 “我是……”宋煋还没想好怎么跟秦宴解释,困恼的皱起眉,却没想到他不过是一个稍微放松的时机,秦宴便伸手掐上了他的脖子。 “是谁派你来的?温采臣,还是秦家那几个老不死的东西?” 宋煋被男人掐的说不上话,心里更是气的要死,他瞪大了眼睛,只狠狠咬上男人的手背,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极了小奶猫的叫声。 秦宴心中不知怎么想的,微微一怔,手指不禁一松,少年便挣脱了他的束缚,鼓着腮帮子,超级无敌气愤地朝他栖身上来,死死咬住了他的脖子。 “秦宴,我讨厌死你了!!”宋煋边咬着人边呜咽道。 他下口利落,很快秦宴的脖子便跟手背上的伤口一起冒出了乌熘熘的血珠。 特别像是之前猫生气后,用尖锐的奶牙向他发起攻击的模样。 “你到底是谁?”秦宴发现他对眼前的少年并无法真正的生气起来,包括之前掐出对方的脖颈,也在下意识内小心翼翼地没有给对方留下淤痕。 “你管我是谁!”宋煋不开心说,瞪着眼睛看他,“你欺负我,我不要理你了,我还要讨厌你、咬死你!” 秦宴听到少年这般说法,心中不由升起一片十分荒唐的想法。 也正是这个想法,让他再次仔细打量起少年赤`裸的身体,直到他看进对方那一双湛蓝色的杏眼。 “小白?” 秦宴听到自己喉咙略显干涩的声音。 第95章 我家大佬要从良的日子 “唔。”被猜中身份的一瞬间, 少年瞪大了杏眼, 眼神游离几秒又像是发现了自己这么做格外心虚,于是便几乎跳着脚地用脚趾去踹男人的小腿, 小声嘀咕道,“最讨厌你了。” 他的反应更让秦宴确定心中所想,虽然十分不可置信,但他还是将心头许许多多的疑问暂时压下,把少年单薄的身体圈进胸口,摸了摸那截光洁冰凉的小臂, 拧眉问, “冷不冷?” “……有一点。” 本来心里还是存着气的, 但男人的胸口实在温暖又舒服,宋煋当猫当惯了, 一时改不回习惯, 脑袋蹭到老地方, 就不自觉得扎了进去, 还特别没立场地呼噜一声,眯着眼就要打哈欠睡觉。 变身用足了他大部分精力体力,之前等秦宴来找过来已经又消耗了剩余一部分,这会儿男人认出自己就是他的猫,于是宋煋就更没有心理压力地直接在男人怀里睡了过去。 秦宴感受着胸口处少年均匀的呼吸声,一时有些哑然。 他把人抱着, 分量很轻, 比猫的时候也就重了那么一点。 少年浑身光`裸, 全身上下也都滑熘熘的,皮肤白皙地像是在发光,不过秦宴却没把重点放在这上面,只是蹙着眉一脸严肃地将人拥在怀里后,立刻抽出一只手,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了少年身上,之后又给在外的司机去买了一套衣服过来。 包间外经理等待良久,他不敢敲门,只当秦宴是在训猫。 直到司机匆匆提着一袋新买的衣服来,经理还一脸懵逼地敲门询问是不是先生的猫不听训,抓坏了先生的衣裳。 第209页 就怕是秦先生一个生气打了猫,这就不好了。 秦宴只将门虚掩着打开,意味深长地看一眼经理。 直把经理看得寒毛直竖。 可又等十分钟过去,屋里窸窸窣窣发出些更换衣物的声响,不过多久,门再次被打开,就见秦宴牵着一个打着满脸哈欠,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少年走出来。 少年的走姿有些奇怪,有点像是被…… 经理使劲憋住脸上古怪的表情,仔细思考着三号包间内大变活人的可能性,以及刚才秦先生在包间内可能与少年做的事,就特别震惊! 说好的找猫呢? “秦先生,您的猫……”不打算找了吗? 话说出口,经理看向少年的目光活脱脱像是再看一个让英明君主从此昏聩到底的祸国妖姬,突然就有了那么点点不友好。 宋煋迷迷糊糊地摸摸鼻尖,硬生生被叫醒穿衣服的他一脸迷茫看向经理,精緻的小脸乖乖巧巧地惹人怜爱。 “……喵呜呜。”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司机手里提着的纸袋中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猫叫,白生生的猫咪从纸袋中探出头,睁大眼睛看向四周,充满疑惑。 当然,宋煋的眼睛也一下睁大,看向那只跟他几乎有七八分相似的白色猫咪。 倒是经理看到这一幕放下心来,拍拍胸脯,讪笑道:“原来先生已经将猫找到了啊。”于是看向宋煋的目光又变得友好起来。 宋煋:“唔?” 秦宴牵着宋煋的手没说话,二人出了餐厅,便直接让司机开车回老宅。 “唔,你快松开我,好热的。” 车上,宋煋不安分地挣开秦宴的手,随即手脚灵活地越过男人身前抱出在纸袋里蹬腿的小胖猫,跟对方大眼瞪小眼半天,突然气呼呼地放下猫,指着秦宴的鼻尖说,“秦宴,你竟然背着我养了别的猫!” 前排的隔板已经被放下,秦宴并不担心司机会听到后面的谈话内容,只揉了揉额角,无奈握住少年伸在自己面前葱白似的手指说,“只有你一个。” “你好会说慌。” 宋煋还是很气,因为他又想起来上回男人出去找替身那回事。 虽然没找成吧,但很显然,这个男人都快在这种事上成为一个惯犯了! 就特!别!过!分! 宋煋气红了脸地想着。 但他的这副模样看进秦宴眼中,却不免多了几分可爱。 他想起少年的猫脾气,一生气就爱抓咬的,不免有些无奈地先将猫带到一边,又缓声道:“没骗你,这只猫只是暂时找来的。毕竟秦先生的猫不会无故走丢,而且即便是走丢了,也会有人帮他翻过整个东省找回来。” 宋煋张张嘴,略微呆愣地思考着男人话里的意思。 “你难道想要全省人都来大张旗鼓地找你吗?”秦宴又说。 宋煋,“才不要!” 秦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好,不要。” 宋煋脑子晕晕乎乎,总觉得这里面前因后果不太对,但他可能是智商跟猫挂了勾,被影响的不聪明了,就只好安静下来,垂下脑袋去用余光偷偷瞄起秦宴来。 秦宴看着他,见宋煋蹭开了颈口的一颗衣扣,便伸手去给他扣上。 两个人挨得很近,宋煋犹犹豫豫开口问,“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啦?” 秦宴低低道,“知道。” 宋煋说,“哇,那你不怕吗?” 秦宴好笑说,“怕什么?” 宋煋大起胆子,露出自己的虎牙,吓唬男人说,“吃了你哦。” 秦宴敲了下他的脑袋,“这么皮?” 宋煋哼哼两声,一言不合就咬上男人的手背。 秦宴也不怕,还有闲心把空着的那只手放在宋煋的脑袋上揉搓。 厚重的手掌埋入少年柔顺黑滑的发迹中,自上而下地抚摸。 宋煋松开嘴巴,不高兴地晃晃脑袋说,“好痒。” 说完,就把躲在角落里的猫又重新抱起在怀里,摸着猫的毛毛傻乐起来。 车子开回到老宅别墅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刚刚习惯了用双腿走路的宋煋跳下车子,抱着猫朝秦宴说:“你要记住你是有猫的人。” 秦宴说,“嗯,我有。” 宋煋美滋滋说,“你还要对你的猫很好很好。” 秦宴说,“嗯。” 宋煋继续得寸进尺,“那你不可以背着你的猫养别的猫。” 秦宴,“不养。” 宋煋更开心了,抱着猫美滋滋说,“那它是我的了!” 温顺的小白猫喵呜一声,蹭了蹭宋煋的下巴,十分亲近。 秦宴心中无奈,“你啊。” 宋煋沖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直到管家迎上来,才略微心虚地抱着猫躲回到了秦宴身后。 “这位小先生是?” 管家大老远就看到了自家先生与小少年的亲密互动。 他将震惊掩在眼底,恭敬地上前询问。 秦宴没有回答管家,只说道:“他以后就住在老宅。” 管家心底俱是一片惊涛骇浪,看向宋煋的眼光中不由便多了几分探究。 第210页 宋煋抿抿嘴,偷偷掐了一把秦宴的手心,倒是没说别的话。 毕竟,说多错多,他身份本来就是个麻烦,老宅里的人各个都是人精,他得牢牢护住自己的马甲才好。 抱紧怀里的猫咪,宋煋这会儿才发现,还是秦宴想的全乎。 这下谁也不会怀疑他堂堂男子汉会是一只猫咪变来的了! ———— 秦宴像是要彻底让宋煋背上一个让老宅里的众人八卦的身份,他拒绝了管家为宋煋准备客房,直接将人带到了主卧,手把手教起少年怎么洗漱穿衣。 宋煋不是正儿八经的猫咪精,该会的到底没忘光,熟悉了一两次就记住了。 等他在浴室里洗白白扑腾到床上,秦宴已经在床头看起了书。 这是秦宴平时睡前的习惯,宋煋早就习惯了。 也不去打扰男人,宋煋只抱着被子,托起下巴思考起了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他明明还在跟男人分床睡的! 可现在他变成了人,猫窝又住下了新“小白”,自然就没有地方容他了。 这就十分令猫咪精尴尬。 “在想什么?”秦宴合上书,见少年一脸深思,不由侧身过去,伸手探了探对方光洁的脑门,“还不睡?之前在餐厅不是很困了?” “唔。”不说困还没事,说完宋煋就很配合得打了个哈欠。 秦宴看他眼角沁出的泪水,摇头笑着关掉床头灯,直接揽着少年躺进被窝,还贴心地压了压被角。 “睡吧。” “唔……晚安。”没有立场的猫咪精晕晕乎乎闭上眼,一秒就睡了过去。 秦宴摸摸他的脸颊,心头浮上一道熟悉的心安,很快也随之沉沉睡去。 清晨,微风习习,天气正好。 从香甜睡梦中醒来的宋煋下意识蹬蹬腿,却发现自己踢到了一块梆硬的腿肉上。 眼睛睁开一道缝,宋煋动动身子,从床的中央滚到另一边。 秦宴还在睡着,男人总是微蹙的眉心此时一阵平缓,略显锋利的五官也柔和下许多。 宋煋滚出去又滚回,很不客气地蹭到男人颈边,伸出舌头轻舔一口。 “不闹。”秦宴被宋煋的动作弄醒,看少年亮晶晶着眼看向自己,心头一阵好笑与柔软,却还是忍不住订正他,“你现在是人类,人类是不能随便伸舌头舔人的。” 宋煋心想,他当然知道,可他就想过把嘴瘾。 但表面还是装作一派不知,“不能舔人,那能不能亲人?”说完便一嘴亲上秦宴的嘴角,还美滋滋地啵唧一声。 秦宴被他偷袭成功,定定看向宋煋。 宋煋说,“秦宴,你生气了?” 秦宴垂下眼,揉了把他的头发,“没有。” 宋煋说,“那我亲了你,你怎么不亲我?” 秦宴沉声道,“只有相互喜欢的人才能做这些亲密的事。” 宋煋一听,悟了,顿时生气地从床上跳起来,去用脚趾踢男人的腰,表情十分委屈说,“原来你不喜欢猫了?” 秦宴拧眉,没说话。 宋煋更气了,抄起枕头丢给秦宴,光着脚就要下床。 秦宴拦住他,“不许光脚在地上走,小心着凉生病。” “反正你又不喜欢你的猫了,”宋煋挣扎说,“明明昨天还说会对他很好很好,出尔反尔的讨厌鬼,才不用你管我着凉生病!” 秦宴没忍住,从后面搂住宋煋,亲了亲他的耳朵,语气中满是认命的无奈,“小祖宗,别闹了?” 宋煋被亲了一口,白皙的脸蛋瞬间爆红,却还是嘴硬说,“我哪有闹,明明就是你在无理取闹,出尔反尔!” “是我不对。”秦宴嘆口气,让宋煋转过身子正对他。 宋煋抬起眸子,“你干什么?” 秦宴揉揉他的额头,缓声道,“你可以从猫咪变成人,家里洗浴的电器一教就会,还会说不少成语。” 宋煋心虚地撇开眸子。 秦宴眼底闪过笑意,问,“告诉我,你多大了?” 宋煋眨眨眼睛,不说话。 秦宴说,“在人类法律里,十八岁是成年,如果你太小了,我们的相互亲近就是犯法。” 宋煋:“……”忘了还有这一段。 掰掰指头,宋煋肯定自己是成年的,再算算原身当猫的日子,一算不要紧,算完了才发现他这个猫咪精的年龄有点高寿…… 秦宴说,“不能告诉我?” 宋煋摇摇头,“没有。”然后如实将猫咪精的年龄告诉了秦宴。 秦宴眼色一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还真是不小。” 宋煋生气地乎了他脖子一巴掌。 两人在床间闹了一会,秦宴才又摸着宋煋的脖子说了另一件事。 “你……以前有没有名字?” 宋煋眨眨眼。 秦宴笑道:“小白?” “唔,”宋煋不大喜欢这个名字,也知道男人当时给他这个名字的时候有多随意,于是轻声道,“我有名字。” 秦宴耐心等他说。 宋煋吸了口气,想到自己好久没有用过的名字,声音极慢说,“我叫宋煋,宝木宋,星火煋。” 第211页 “宋煋。”秦宴将这个名字在嘴边念过一遍,眼中带笑道,“很好听。” 宋煋莞尔。 秦家老宅的早餐永远是丰富又营养美味的,不过往日在餐桌上用餐的只有秦宴一人,今天多了一位,厨房不免又准备的更加精心了一些。 只是众人都把握不好新来别墅的少年到底跟自家先生关系进展到了哪一步,于是各自心态也十分微妙。 至于厨房一角,管家倒是对香香甜甜吃着猫粮的“小白”有些心疼起来。 “怎么才不过一晚上,就瘦了一圈?”管家小声说,“也不知道是昨天出门糟了什么罪哦。” 宋煋跟着秦宴一起上餐桌的时候,管家便很快跟秦宴说了猫咪消瘦一圈的事,脸上的心疼不像是作假。 宋煋吃着炸小年糕,瞅一眼体型正常的小白,嘴里咕哝地吐槽着之前的自己,“现在这样不是刚好吗?之前太胖了。” 管家眉头皱起,看一眼毫无吃相的少年,沉默着没有说话。 秦宴抬抬眸子,不急不慢说:“小白可能是因为昨天吓着了。” 管家一愣,“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秦宴看向宋煋,将之前给他提过的一套说辞说出来,“小白昨天趁我不注意跑去了外面,后来迷路被吓到,是煋煋帮我找回来的。” 宋煋笑起来,亮出白生生的牙齿。 管家说,“那还真是多谢小先生了。” 宋煋,“不客气,不客气。” 吃过早饭,秦宴进书房处理起公司事务并一起吩咐下面人将宋煋的新身份做好。 秦宴想的比较多,他的身份比较危险,于是为了不让宋煋在外界人眼里跟自己扯上太近的关系,便给他安排了一个国外名牌大学毕业的海归身份,从小土生土长在国外,父母早逝,家产丰厚,至于回国则是为了对祖国深沉的热爱。 至于宋煋,他还对自己的新身份亦无所觉,只在管家警惕的目光中抱着猫一起坐到了他最爱的大沙发上看起了自己喜欢的古装偶像剧。 做人比当猫幸福多了,以前他只能吃厨子跟管家投餵的小鱼干,但一朝成人,零食就五花八门地被摆了上来,想吃什么味儿都有。 舒服地眯起眼,撸着怀里的猫,宋煋心想,要是电视剧里的演员脸没有那么僵就更完美了! 晚一点的时候,秦宴将崭新的身份证交到宋煋手里,并且跟他说了新身份证背后一系列的身世故事。宋煋听得时候一惊一乍,不过之后倒是接受的十分良好,时不时跟秦宴拽一句带着国人口语的英语,说自己也是一只新时代有见识的猫咪精。 030却对此表示,“……太辣耳朵。” 可怜的系统已经完全接受了在这个世界被猫咪精性格影响到的崩人设的宿主性格,不过看着命运之子的孤独值从顶点一直稳定降到了20以内,也就不再去担心什么,只天天神隐着,除了准时一日三餐享受美味外,其余时候全都用看剧打游戏去了。 可以说是,宿主与系统的共同堕落。 到底是新身份给了宋煋十足的新鲜感,他又怕极了掉马,一有时间就要缠着秦宴给他教外语。 秦宴便耐下心来一字一句将飞鸟集读给宋煋听。 “the world puts off its mask of vastness to its lover.it bes small as one song,as one kiss of the eternal.世界对着它的爱人,把它浩瀚的面具揭下了。它变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回永恒的接吻。” 宋煋抽抽鼻尖上的痒意,“真好。” 秦宴便附身去亲亲他的鼻尖。 宋煋挪挪脑袋,仰头问他,“请问秦先生,你有找到你心上的爱人了吗?” 秦宴说,“当然找到了。” 宋煋皱皱鼻子说,“我不信。” 秦宴伸手捏捏他的耳朵,素来冷漠的眼底是一片柔柔的暖意,“他已经来到了我身边,如果我还认不出他,才真是我的罪过。” 宋煋就问他,“那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秦宴说,“他来了,我就会知道。”先前是他傻了一次,明明是近在眼前的悸动,却偏偏将之忽略。 可的确谁又能想到呢? 梦里魇了他前半生的人,竟然会以一种非人的形态出现在自己身边。 至于要问他恍然大悟是在什么时候?或许在那天他们一起入睡时,一夜无梦烦扰后。 从此以后,便是有梦,也皆是美梦。 第96章 我家大佬要从良的日子 宋煋的英文学的不快不慢, 他喜欢听秦宴念好听的英文诗给他, 喜欢午后两人一起坐在一把宽敞的摇椅上,一起喝同一杯红茶, 吃同一块小蛋糕。 两人相处的时间一长,老宅里上到管家下到佣人不用多久就摸清了秦宴对于宋小先生的态度。 不同于对待一个可无可有的床伴或是情人,秦宴对于宋煋的态度几乎说得上是有求必应,宠上了天。 这个情感冷漠了近三十年的男人如同一朝发现了最珍贵的宝物,一经拥有便将其圈入自己的地盘, 旁人更是一眼不能多看。 “不对不对!秦宴你耍赖!” 抱着猫咪的宋煋睁大了自己的杏眼,眼睁睁看着管家在男人的示意下将电视上正在播放的古装偶像剧换成tv-1里的第一动画乐园, 瞬间就从沙发上蹦到地上,想要抢回遥控器。 第212页 秦宴伸手抱住他的两个咯吱窝, 蹙眉把宋煋抱回到沙发上,看少年一脸气炸毛地看着自己,沉下脸说,“又不穿鞋就下地?” 宋煋说,“地上有毯子, 才不凉。”说着,目光还牢牢黏在管家身上, 满脸哀怨。 “不许闹,你今天已经看了四个小时。”秦宴气不打一处来, 凑近到宋煋眼前问他, “那么喜欢看?” 宋煋微弯着唇角:“喜欢啊, 里头剧情可有意思了。” 秦宴并不太想知道一部狗血古装偶像剧的剧情能多有兴趣, 他只是像个老父亲般,先是担心电视剧里头的迷之三观带坏自家小孩,后又怕小孩电视看多了伤眼,就必须找别的事情去转移他的注意力。 “晚上又一个宴会邀请,你刚才看的那部剧的男女主角都会到现场,想不想跟我一起去?”放在平时,秦宴都不太会带宋煋出门参加那些在他看来无聊到死的宴会,但现在却突然又不这么想了。 小孩子嘛,想来都喜欢那种热闹气氛,尤其是电视上头的明星艺人,最是吸引小孩子们的目光,总比老抱着电视一直看来的强。 果不其然,宋煋听后十分开心,仰头问他:“宴会好玩吗?” 秦宴想了想:“有点无聊。” 宋煋失望地“啊”了一声。 秦宴又说,“但有好吃的食物,还有艺人表演。” 宋煋说,“那就是很好玩!” 秦宴笑着摸摸他的脑袋。 终于把家里小祖宗哄安分了,秦宴亲亲他的嘴唇便又回书房处理公事了,至于宋煋则是跑去给小白准备起了猫粮,还蹲在一处看着小白一点点吃。 “本来这都是秦宴买来给我的。”宋煋略微吃醋地撸着猫咪的毛毛,看它吃的香甜,一个没忍住也拿起一块来放进嘴里咬咬。 味道很淡,对于人类的味觉来说谈不上好吃。 咬一块怀念了一下自己做猫时的日子,宋煋皱皱鼻子,起身去厨房端了杯清水漱口。 “小先生何必跟一只猫抢吃的。” 管家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表情略微带着不满地对宋煋说。 宋煋“唔”了一声,有点儿不好意思说,“我就是想尝尝味儿。” 管家看他一眼,又瞅瞅吃完猫粮就眯着眼睛蹭到少年腿边撒娇求抚摸的猫咪,十分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猫咪一眼。 猫咪感受到管家的目光,十分无辜地睁着圆熘熘的眼睛,歪歪脑袋,猫脸疑惑:“喵?” 宋煋略微好笑地看着管家跟猫咪的互动,蹲下身抱起猫咪,颠颠重,装作十分惊讶道:“哇,白白都这么重了呀,真像个肉球球。” 管家听宋煋这么说着,面色也好了一些,再看向猫咪圆滚滚的体型,目光里是满满的“父爱”。 宋煋又摸摸猫咪的爪爪,捏捏它的肉垫,末了说,“该剪指甲了。”说罢看向管家。 管家:“……小先生看在下是个什么意思。” 宋煋眨眨眼,“管家还不会给猫咪剪爪爪吧?” 等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一人抱着猫咪,一人拿着宠物专用剪指刀的时候,管家仍旧是一脸面无表情的懵逼状。 宋煋晃晃小白的两只猫爪,哄它说:“乖哦,管家叔叔给你剪爪爪。” 小白仍旧是一脸不知事,脑袋左右来回拱着往宋煋怀里蹭,温顺又听话。 “这小祖宗刚来老宅那会儿还不到一成人巴掌,转眼就长这么大了。”管家见少年跟猫咪间的亲近,嘆口气说,“说来这小东西也是个可怜的,你没见过,就他刚来那会儿,一只猫能天天闹腾地整个老宅都不安稳,他小时候脾气可大,生起气来连先生都敢下嘴咬,三天两头地就跟先生闹脾气,整一只混世小魔王。” 宋煋听着,脸不由红了,“……是,是吗?” 管家以为宋煋是热了,也没多在意,只又沉沉嘆下一口道,“可不是吗?” 宋煋说,“可现在小白挺乖的。” 管家一听,立马气就上来了,“那是小白没丢之前!” 宋煋摸摸鼻子,“它不就丢了一会儿。” “就那么一会儿,小白就瘦了那么一大圈!”管家心疼说,“谁知那一小会儿,它得遭了多大罪,说是自己迷了路,还不知道我们小白心里有多怕呢……” 宋煋:“……”管家叔叔你这给猫加的戏份有点多。 管家说到这里还不够,目光幽幽看向宋煋说,“小先生大概不知道,您来老宅之前,先生最喜欢的就是小白了。”哪像现在,先生一天都不见多给小白一个眼神。 宋煋就喜欢管家这句话,美滋滋说,“现在也是嘛。” 管家:“……”哟,您还真是会睁眼说瞎话。 两人一说一和,中间夹着一只可爱无辜的小猫猫,很快就把猫咪的指甲剪好了。 把猫咪交给女佣去洗白白,管家站在门口,状似漫不经心说:“小先生,很久之前就跟先生认识了吧。” 宋煋愣了下,唇角弯起笑。 他已经很少会想到前两个世界的事了,系统说这是因为他的灵魂力量达不到穿越世界必须的消耗所产生的副作用,但他的记忆却并不会因此被磨灭。 第213页 管家乍一提起,宋煋便点头说,“是啊。” 管家又试探说:“小先生是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跟先生认识的?” 宋煋眨眨眼,“是这样。” 管家,“那……” 宋煋快一步打断他,略做苦恼说,“管家你不晓得,那时候我年龄小,家里人不愿意我跟秦宴在一块儿,说他太老了,大我七八岁呢。不过谁叫我喜欢他呢,所以等我年龄合适了,我就又来华国找他啦。” “老人家”秦宴神色复杂地站在宋煋身后,眼前是管家尴尬又青白的脸色。 “先生。”管家在这一刻只恨自己多嘴,竟然当着先生的面听到了他家先生被人嫌弃的过往。 秦宴淡淡看管家一眼,管家便后背一凉,十分麻熘地走开了。 “你啊。”无奈地从少年背后将人环进怀里,秦宴将下巴搭在宋煋毛茸茸的发顶,闷声问,“真嫌我老?” “怎么可能。”宋煋蹭了蹭男人的脖子,丝毫没有说坏话被抓包的心虚,弯着嘴角小声跟秦宴咬耳朵说,“我那是给我完美的身份编造情史呢!” 秦宴亲他一下,鼻音道,“嗯?” “你就是我的初恋男友,但是因为年龄跟经济原因,被我这个海归的父母嫌弃,一对小情人被生生拆散。之后你黯然回国,发愤图强打造秦氏财团,而我却是遭遇了父母意外去世,家产被黑心亲戚抢夺,可怜巴巴被撵回国内……”宋煋兴致勃勃道,“后来我们在国内相遇,你成了大老闆,我是打工仔,身份调换,于是我们两个又再次展开了一段虐恋情深,最后霸道的你把可怜的我关进了这座巨大的别墅囚笼中,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 大概是编的太高兴,宋煋并没有发现男人环在他腰上的双手用力了几分,呼吸也逐渐粗重起来。 “很想让我把你关起来吗?”秦宴突然出声问。 宋煋愣了一下,短短“唔”了一声,偷偷回头看进男人黑沉的双目里,一阵心虚。 秦宴又说,“没有很想吗?” “当然!”宋煋抿抿嘴唇,不过耳廓的红色却暴露他内心某些很不和谐的想法。 秦宴亲亲他的耳廓,哑声说,“真的吗?” 空气像是被抹了浆糊般凝滞起来。 宋煋垂下头,想着他们两个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可总是没有进行到的最后一步,于是便有一股小小的不甘心爬到了理智头上,让他几乎是昏了脑袋似地说,“你可以把我关起来,不过要陪我一起。” 走廊中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时针走到十,发出沉重的钟鸣。 伴着钟响,秦宴低声道,“那便如你所愿。” 晚间的宴会到底是没有去成,秦宴将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珍宝锁进自己的怀中,带到一个没有任何人敢涉足打扰的地方,然后将珍宝小心翼翼打开,用最虔诚的姿态,细细品味,把玩,鑑赏。 当宋煋意识到自己的一句话对男人到底有多大影响时,他已经来不及去后悔。 整整三天,他与世隔绝着,除了吃,睡之外就只剩下来自人生的大和谐。 不过有些事,开头新鲜,过程刺激,可过了那个度,承受起来就十分困难了。 气到从床上跳起来用脚去踹男人的腰,宋煋说:“秦宴,你腰怎么还没断?” 秦宴笑着翻过身,很容易把宋煋抱回到怀里。 “不多再睡会?” 宋煋说:“你的海归小可爱不想做金丝雀了,他想飞出去,看看更广阔的天空。他,嚮往自由!” 秦宴边点头边给他掖好被角,“好,想出去玩什么?” 宋煋苦恼地把身子挤进秦宴怀里,略微抱怨说,“你上回答应带我去的宴会都没有去。” 秦宴想了想,“我可以让人再办一场。” 宋煋却说,“算啦,好麻烦的,不然,你带我出门吃好吃的吧!” 秦宴总是随着他,“想吃什么?” 宋煋眼睛一亮,抱住男人说:“我要吃变态辣的四川火锅!” 秦宴无奈笑笑,“好。” 毕竟是胡闹了好几天,被秦宴推掉的公事还是需要处理的。 变态辣的四川火锅被订在晚上,白天没事干的宋煋便抱起猫跟秦宴打了个招呼便出门遛猫去了。 他走的也不远,就在别墅附近的一处公园里遛着小白走来走去。 公园中的植被生长的都十分良好,因为周围是一片别墅区,所以一般在公园里走动的人并不多,只有少数几支看起来比普通广场舞要上档次的中老年歌舞队在公园中心的小广场上翩翩起舞。 宋煋找了个石凳,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撸着猫,吹着风,还时不时掏出手机刷一刷。 手机是给他配的,有特质的定位系统,听说特别防丢人。 “你的猫长得真可爱,我可以摸一下吗。” 愣神间,宋煋发现身边多了个容貌清俊的青年。 青年脸上的笑意略带腼腆,显然对他怀里的猫很感兴趣。 猫咪一无所觉得趴在宋煋怀里打着小呼噜,美滋滋晒太阳,对青年喜爱的目光一点反应都没有。 第214页 宋煋揉揉它的毛毛,抬眸对青年笑笑说:“你可以试着摸摸它,看它喜不喜欢你。” 青年惊喜道:“真的吗,谢谢。” 宋煋眨眨眼,一双蓝湛湛的杏眼跟怀里猫咪圆熘熘的眼睛如出一辙。 青年手法生涩地摸着猫,好奇问宋煋:“你的眼睛是蓝色的,真漂亮,是带了美瞳吗?” 宋煋说:“是天生的。” 青年说:“是混血啊,蓝色的眼睛真的跟你的猫咪好像。” 宋煋笑起来,“好多人都这么说。” 青年问,“它叫什么名字?” 宋煋挠挠猫咪的下巴,告诉青年,“它名字很普通,叫小白。” “小白。”青年若有所思地重复一遍,末了笑着说,“那小白现在在网上真是很火呢。” 宋煋不解,“什么?” 青年拿出手机,打开微博软体给宋煋看了一条点赞超过十万的微博,“我之前看到还不确定,现在倒是可以肯定了,小白就是图片上的猫吧。” 那条热门微博正是将近一个月前秦宴带还是猫咪时期的宋煋在公园玩被小姑娘们围住的场景。 微博图片里,胖乎乎的猫咪一脸舒坦地趴在英俊男人的怀里,男人低垂着眉眼,温柔地替猫咪梳着后背上的猫猫,周围的小姑娘都仿佛成了布景板。 “诶?”宋煋睁大了眼睛看着图片,一阵惊奇。 青年收回手机,笑着看向他怀里的猫,“小白现在可是网红猫呢。” 宋煋愣愣的,把小白抱起来凑近眼前,心里想的还是那张青年给他看得照片,嘴里却说,“那它可真厉害。” 青年看着一人一猫的互动,脸上笑意不减,跟少年道别:“好了,我也是摸到网红猫的人了,谢谢你啊。” 宋煋说:“不客气不可气。” 青年来时无声,走的时候也挺迅速,而宋煋得知自己成了网红猫,也没了再在外面浪的心情,遛着小白就一路回了老宅。 老宅里,秦宴正在吩咐管家替少年准备晚上出门用餐的衣服。 宋煋进了大厅,放开猫咪随它乱跑开,也蹦跳着扑进秦宴怀里,脸色红扑扑说:“秦宴秦宴,我红了!” 秦宴不解:“什么红了?” 宋煋说:“我,猫,网红!” 秦宴还是没听明白,于是宋煋便打开手机搜微博图片给他看。 秦宴看到图片,点头说:“拍的不错。” 宋煋美滋滋看着下面的吸猫评论,得意说:“你看,好多人喜欢我的!” 秦宴“嗯”了一声。 宋煋又指着另外的评论说:“还有好多人在夸你,好多人也喜欢你的!” 秦宴只淡淡看了看那些评论,不太在意。 宋煋抿抿唇,双手搂住秦宴说:“不过再多人喜欢你,你也只能是我的!唔,我也是你的!” 秦宴忍不住了,俯身含住宋煋的唇瓣。 ———— 晚餐时间。 “变态辣,变态辣。”宋煋坐在餐厅包间里,对着菜单就是一顿疯狂点点点。 他记忆里的自己应该是个对食物没有太大执念的人,但奈何曾在猫咪时期看过一部关于做菜的古装偶像剧后,便不可抑制地对剧中男女主吃的东西产生了来自本能的好奇。 尤其是那一盆铺着辣椒碎汤水红通通的暖锅。 秦宴拧眉看着宋煋,看他兴致勃勃的模样,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不过在宋煋点完后,又让服务员加上了一杯豆奶。 等服务员将锅底端上来,宋煋便忍不住吸了吸气,“好香啊。” 秦宴说:“先尝尝看能不能吃?” 宋煋对自己很自信:“我肯定可以!” 说完就夹了一筷子肉。 “……唔,好辣。” 脸颊瞬间变得通红,眼里蓄满泪水,宋煋眨眨眼,用力把眼泪憋回去。 秦宴将豆奶递给他,有点心疼也有点好笑。 “不能吃我们就换个辣度。” 宋煋咬着豆奶的习惯,特别硬撑着摇头,“不要,我,我能吃的!” 秦宴拧眉,刚要再说什么,就见宋煋先快一步把又一片肉餵进嘴里。 “唔……” 很快他眼睛也红了。 秦宴沉下脸,手伸到宋煋嘴边,语气带着些责怪:“吐出来,别咽。” 宋煋眼泪汪汪地张嘴,“太,太辣了,我就……咽下去了。” 秦宴:“不许吃了。” 宋煋虚弱又不舍说,“我不吃了。” 秦宴嘆了口气,只让宋煋喝着豆奶,他再让餐厅服务员重新换给锅给他们。 可他刚跟门外人吩咐完,回头却不见了屋内少年的身影。 秦宴愣了愣,环顾四周,终于在桌布下发现了一只四脚朝天,满脸懵逼的白毛胖糰子。 “煋煋?” 宋煋眨眨眼,“……喵呜。” 第97章 我家大佬要从良的日子 宋煋觉得自己可能是史上唯一一只被辣回原形的猫咪精。 第215页 捂着圆熘熘的眼睛, 白色的猫咪鼓着腮帮子不高兴地转过身子,不想给男人看。 因为太丢脸了。 暗中使着劲, 脑里一直想着当初变成人时的情形跟感受,可惜期待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到来,胖糰子还是胖糰子,宋煋松开遮着眼睛的爪子, 不高兴地晃晃尾巴。 秦宴哭笑不得地把他从地上抱起来, 手法熟练地摸了摸白糰子的后颈,沉稳的声音中隐约可见一丝藏不住的笑意,“变不回来了?” 宋煋抬起蓝湛湛的眼,屁股毫不客气地蹲坐在男人胳膊上,有气无力地喵了一声。 秦宴也没想到一直稳定在人形的宋煋会毫无预兆地被一顿火锅辣回原型, 又见胖糰子实在不开心, 于是想了想, 将怀里的小祖宗放在餐桌上, 又掏出手机点拍照功能。 宋煋被秦宴的动作吸引过注意, 凑过脑袋就往男人的手机屏幕上瞧。 一瞧没关系,一张胖乎乎的猫脸瞬间占满手机屏幕的镜头, 看起来又萌又蠢。 被吓了一跳,宋煋扒着四肢爪子往后退退, 朝男人委屈地呜咽几声。 秦宴好笑地摸摸它的脑袋, 又单手将它抱回到怀里, 用空出的手拿着手机, 对着自己跟怀里的猫咪拍下一张合照。 宋煋睁大眼, 窝在秦宴怀里继续看他编辑图片名称。 “我的心上猫。” 简简单单几个字,这位东省的商界大佬丝毫没有顾忌自己在外界人眼里的形象,很快就将图片发到了他那空空如也,除了创建微博帐户时系统自动发送的唯一一条消息的微博帐号上。 顺便还用同一张合照给自己换了个新头像。 宋煋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抬起头,喵喵叫了几声。 秦宴垂眸,不去管那一条微博信息会在网络上造成多巨大的轰动,他收起手机,点点胖糰子的鼻子说:“听不懂。” 宋煋又喵呜一声,也不继续试图跟男人交流了,只用自己湿漉漉的鼻尖去蹭对方的下颚。 秦宴抱着他,亲亲他的小脑袋,又摸着他的肚皮,若有所思问,“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煋摇摇小脑袋,只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秦宴这下听懂了,低头问:“饿?” 宋煋点头,眯了眯眼,又蹬蹬腿,看向餐桌上的一众海鲜盘。 秦宴这回却不再依着他,只给管家去了个电话,让厨房再准备一份猫咪吃的食物,就开车带着依旧对火锅恋恋不捨的宋煋回到了老宅别墅。 秦家老宅里,管家撸着猫,对自家先生的吩咐显然很是疑惑,但等他看到先生怀里抱着一只跟小白外貌差不多,却比小白要更加体型圆润的猫咪时,整个脑子都不好使了。 “先生,宋小先生怎么没跟您一起回来?”将目光努力从秦宴怀里的胖糰子身上移开,管家强自按捺住心里好多个疑问,只先问起宋煋,语气有些担忧,“是吵架了吗?” 虽然少年对于管家来说,情感十分复杂,但作为一个合格的管家,并且是将自家先生从小看到大的人,管家还是很能感受到,宋煋对于先生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秦宴怀里抱着猫,情绪并不太外露。 管家拧眉,“先生?” 秦宴缓缓开口道:“今晚刚接到国外的消息,那边还有些事需要他亲自回去处理。” 管家咋舌,“小先生走的那么突然?” 秦宴垂眸看一眼怀里的猫,逗弄着它的下巴,意味深长道,“是啊,这会儿大概已经下飞机了。” “那这只猫又是……”管家神色纠结。 越是仔细看,管家就觉得这只猫越发眼熟,尤其从这只胖糰子窝在他家先生怀里十分安之若素的神态来看,倒是比家里的小白还要像小白。 或者说,它更像是以前的小白。 秦宴没想着替怀里这个小祖宗再做解释,只给管家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管家:“……”先生,在下体会不来! 两只白糰子凑在一起,像极了一对猫咪中的双胞胎,一只胖一点另一只……更胖一点。 小白眨着眼睛看着新来的猫咪,好奇地用脑袋顶顶对方的肚皮。 宋煋看着这只小蠢猫,伸出爪子揉揉它的小脑袋,然后用嘴巴叼过一只厨师刚炸下来金黄酥脆的小鱼干,放在它面前。 “喵~”吃。 小白凑过脑袋闻闻香味,圆熘熘的眼睛眯起来,很快就陷入了美味的世界。 管家观察着两只猫咪间的亲密友爱,十分啧啧惊奇,不过就算他内心的疑问再多,既然自家先生不打算说,他也就只好将这些疑问埋进心底了。 总归不过是只小猫咪,身上又会有多大秘密呢? 管家撑着下巴站在桌后,目光所即猫咪处,是一片“慈父”的爱。 半夜,秦宴抱着猫去卧室睡,管家欲言又止了几次,到底是没有多说什么话。 再路过小白的猫窝,管家眼睛一亮,抱起猫窝里打着哈欠的小猫猫就跑。 等秦宴洗完澡出来,宋煋还踩着梅花垫在床上跳来跳去。 他见男人裸`着上身躺下,四肢稍稍用力便蹦到了男人胸膛上。 秦宴捏捏他的后颈肉,低声问:“什么时候变回来?” 第216页 宋煋歪了歪脑袋,蹲下身子也很迷茫。 他试过再想变回人身,还询问过系统,可惜系统的回答也很模稜两可,大概理解的话,就是说要等到下一回力量积攒到一定程度才可以变回去。 030怜爱说:“这就很可怜了。” 宋煋:“错在不该吃辣。” 不过从人变回猫咪的落差感在宋煋身上还没体会太久,宋煋就找到了新的乐趣跟新的小伙伴。 是的,小伙伴。 小白作为一只猫咪,还是猫咪里十分温顺的存在,自从家里又来了一只新的白糰子,小白就很开心地把自己的饭盆跟水盆都分给了白糰子一半。 虽然,白糰子并不爱用它的东西。 不过这并不会对两人的交流造成困难,两只猫咪语十级的生物互相交流着喵咪语,一起在别墅里上蹿下跳地撒野。 别墅的每一处地方都很快留下了象徵它们到过的毛毛。 直到后来有佣人因为每天打扫毛毛而变得苦不堪言,两只猫咪才转移了阵地,从别墅屋熘到了花园里,在草地上一起打滚玩耍。 030说:“煋煋,你这是越活越回去了。” 宋煋一爪子把手里的球球扔飞,小白嗖地一下就朝着球跑过去,又颠颠地捡回来放在他脚边。 030:“煋,你这是把猫往狗训练呢?” 宋煋说,“不,我这是教它减肥。” 030总觉得,前两个世界的宿主有多压抑,这个世界的宿主就要有多放飞自我。 好在这中间大部分情绪都是原身留下的影响,再到下个世界,他熟悉的煋煋肯定会再变回来。 宋煋大概是偷偷察觉到了系统的想法,于是向030问出了一个世纪难题:“系统,你是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呀?” 030:“……煋煋你可算饶了我吧qaq。” 宋煋也没想着要出个答案,从灵魂上来讲,他能感受到自己现在这种状态跟以往的不同,但这并没什么不好的,一切凭心而已。 秦宴的孤独值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几乎满值,但经过这段时间,已经基本稳定在了“12-18”之内。 宋煋知道男人还有一个心结,就是兄弟兼下属温采臣对自己的背叛。 就是那一下,他的好兄弟就在他毫不设防的情况下差点取走了他的性命。 宋煋心疼秦宴,但也明白这一切都是躲不掉的。 命运之子在世界中所积攒的力量越大,就会日渐被产生自我意识的世界规则锁定。 吞噬命运之子来获得更大的力量,是世界意识唯一的想法。它会不停地侵蚀命运之子所信任亲近之人的思想,无形中改变他们的意识,甚至直接将其侵占,以此来接近命运之子,之后选择恰当的时间将命运之子彻底摧垮。 而温采臣,也只是被世界规则选中的寄体罢了。 或许是想什么来什么,不过多久宋煋就发现秦宴能在别墅里陪它的时间开始变少了。 男人平日里冷静淡漠的情绪逐渐变得焦躁起来,眉心蹙起的皱纹很久都不曾分开过。 宋煋看着担心,但猫咪身体的他只能在秦宴回到家的时候,默默陪在男人身侧。 一天,秦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接起一通电话。 宋煋陪在他身边,很快便感受到男人紧绷起的身体。 “喵?”是公司又遇上什么事了吗? 秦宴垂眸,按掉电话,末了抚摸着宋煋的嵴背,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温采臣回来了。” 宋煋睁大湛蓝的猫眼。 “他代表温家,今晚设宴邀请各家公司老闆。”秦宴说,“他在对我,发起挑衅。” 宋煋闻言,焦急问,“喵喵喵?”那你要去吗? 秦宴听不懂猫咪语,只是眯起眼睛,将猫抱在怀中说,“不要担心,他还威胁不到我。” 那就是要去了。 宋煋很想劝男人不要去,鬼知道那个温采臣会设什么鸿门宴给秦宴。 但男人的意志向来十分坚定,很快就联繫下属开始做针对温家晚宴的准备。 临到快下午五点钟,秦宴揉了揉宋煋额头,亲亲他满是毛毛的脸蛋:“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宋煋:“喵~”一定要小心呀。 秦宴嘴角微勾,转身离开。 管家站在门口轻嘆一声,没有说话。 别墅大厅里没有猫咪调皮的玩闹声,夜晚就变得有些安静。 宋煋窝在沙发上没什么精神,小白就跟他一块趴在一处打哈欠。 管家看两只猫都这么丧,想了想起身去厨房,准备让厨师长给小可爱们烧些饭后零食吃。 不过左右在厨房里呆了十多分钟,等再捧着给猫咪做的小零食从厨房出来,原本在沙发上窝着的两只猫却没了影子。 管家开始没放在心上,只稍微放高声音在四周喊着猫咪的名字。 可整个别墅一楼都唤了个遍都没有猫咪的身影,管家才心底一慌,喊了别墅里的佣人一起帮忙找猫。 “二楼也都找过了,没有猫咪的影子。” “花园里也没有。” “别不是从窗户里爬出去玩了?”有佣人略带犹豫地猜测说。 管家面上闪过深深地急切,而直到这时,他突然看向佣人里,问道:“小李人呢?” 第217页 佣人说:“诶,刚在二楼整理房间的时候我还看见他人了,这会儿没瞧见啊。” 管家目光一沉,“那就是不见了?” “不,不见了?”佣人们表情大惊,四周看着的确没有小李的身影,这才慌了神。 不多久,又有人从小李的佣人房里走出来,说小李的屋里的包还有钱一类的东西都不见了。 “是小李偷了猫。” 管家闭闭眼,稳住心神,艰难地开口说:“给先生打电话吧。” ———— 漆黑的麻袋又重又沉,被众人发现偷了猫的小李这时脸色煞白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跟眼前看起来模样十分温和的青年说:“您要的猫,我给您带来了,不知道少爷您答应给的酬劳……” 青年笑笑,看一眼身边的黑衣人说,“自然稍后会给你。” 小李松了口气,把麻袋放下,打开口子露出里面两只被迷晕的猫。 青年低头看一眼,微微皱眉:“怎么是两只?” 小李说:“有一只是后来进别墅的,大概是为了给前一只作伴。” 青年蹲下身,手指在昏睡的猫咪身上抚摸过,“哪只是先进别墅的?” 小李指了指稍瘦的白糰子,“这只。” 青年表情微缓,让黑衣人将麻袋又系上:“你可以走了,钱会在明天十二点钱打到你的卡上。” 小李面色一喜,“谢谢温少爷。” 青年,也就是温采臣微笑说:“这是你应得的。” 说罢,就让黑衣人陪小李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纸袋里的猫跟温采臣,温采臣在屋里站了一会儿,看着猫渐渐将笑容收回,之后嗤笑一声,表情淡漠地走出屋门。 屋外,黑衣人已经在等候了。 温采臣弹弹袖子上不存在灰尘,漫不经心问:“人处理好了?” 黑衣人沉默颔首。 温采臣回头看一眼屋内,语气讽刺:“没想到秦宴到头来最心疼的会是一只猫。” 黑衣人安静听着。 温采臣又说,“把屋里猫看好了,就看看秦宴会不会可怜到为了一只猫放弃他的半壁江山了。” 黑衣人终于开了口:“少爷,一只猫而已,秦宴那边不可能会答应的。” 温采臣笑起来,嘲讽道,“那你可真是太不了解秦宴了。” 宴会上的杯光交错还在继续,温采臣脸上重新换上温和腼腆的笑意,没再理会黑衣人,拿起酒杯便回到了宴会大厅。 而安静到没有一丝声音的屋内,昏迷中的宋煋却提前被030焦急的呼喊声唤醒了。 眼前一片漆黑,宋煋迷茫说:“这是在哪?” 昏迷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他只记得自己被一只带着麻醉药的手套给捂住,小白更是来不及发出叫声也跟他一起昏了过去。 “你跟小白白被家里的佣人绑架啦。”030给他说出现在的情况,“主使是温采臣!也怪系统没有认出来,那个温采臣身上有被世界意识覆盖的痕迹,他就是上回在公园里跟你搭讪的青年!” 宋煋说,“真是人不可貌相。”那青年看着还蛮温柔的。 030说,“煋吶,你现在想的不该是怎么逃走吗?” 宋煋当然有在想这件事,但它得先把小白也弄醒了。 爪子用力去挠身边白糰子的身体,不用一分钟,身边的白糰子便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身体也跟着动起来,像是要逃离这个黑漆漆的地方。 绑着两只猫的麻袋为了不把猫憋死,是开过孔的。 摸着那个孔,宋煋用爪子来回抓过几道,就把小孔扯大到足够两只猫从变大的孔里跳出。 小白从袋子里钻出,靠在宋煋身边不安地喵喵叫着。 宋煋小声,“喵。”嘘,小声点。 小白也放低声音。 宋煋环顾一下房间,可能是因为绑架对象是猫,房间里的窗户只是单纯地关上,而没有做其它什么防止绑架对象逃跑的措施。 猫咪从来都是灵活的,跳上窗台,宋煋看着不过是三层楼高,十分有信心地催促小白跟他一起。 小白歪歪脑袋,也跳上窗。 宋煋抬起猫爪去开窗户,“啪嗒”一声响,窗户被打开,同时门外的黑衣人也察觉到屋内的动静,迅速打开门。 就看到了两只妄想逃跑的猫质。 黑衣人:“……”so cool。 宋煋呆了一秒,在黑衣人没反应过来前,先踹了一脚小白。 小白炸毛般地尖叫一声,四肢矫健地跳出窗外,很快就抱着铁桿滑落在了二楼的挡板上。 “喵~”小白仰头往三楼看,一双瞳孔里满是不安。 “砰”地一声响,窗户被黑人用手死死关住,他瞪眼看着身旁浑身炸着毛的白猫,却发现对方胖乎乎的体型并不是先前温采臣最看重的那只。 “艹!”暗骂一声,黑衣人就要朝宋煋伸手抓。 宋煋早早就有警惕,挥起爪子露出尖锐的指甲,将男人的皮肤抓出长长的血印。 黑衣人皱着眉捂住伤口,却没再继续接近角落里格外机警的猫咪,而是摸出手机立刻联繫起温采臣。 第218页 “逃了一只?”温采臣眉头死死拧紧。 他看一眼在宴会厅里浑身都散发着暴虐气息的男人,心头闪过一阵奇异的快意。 下一秒,温采臣便按捺下心情说:“不要打草惊蛇地去找,先等我过去。” 黑衣人:“是。” 屋里只剩一只猫,还不是秦宴心头上那只,温采臣对他的关注便仅仅是进屋时的一瞥。 “去找猫,那只猫对附近不熟悉,肯定还在周围打转。”温采臣肯定说,神色无比冷静。 黑衣人领了命令出门,宋煋便替小白捏起一把汗,只希望那只小东西能聪明点,躲过黑衣人的寻找。 正这么想着,温采臣却在这时蹲下身,笑起来说,“没有那只最喜欢的,先拿你这只不那么喜欢的给秦宴做道开胃菜也不错。” 闻言,宋煋竖起瞳孔,全身毛毛爆炸起来,连鬍子都十分警惕地颤抖着。 温采臣却笑得更温柔了,毫无感情道,“秦宴的心上猫?不过,很快就要变成死猫的了。” 宋煋弯着后腿,稍稍后退。 这个疯子,是想要杀猫给猴看吗?! 第98章 我家大佬要从良的日子(完) 温采臣的身手并没有因为他看起来俊秀温柔的面庞而削弱几分。 既然能将秦宴击伤并差点杀死,温采臣几乎毫不费力地就把宋煋从地上抓起来。 宋煋挥着爪子, 大力挣扎。 温采臣刁起他的后颈皮, 双眼微眯, 冷哼一声。 宴会大厅中, 秦宴已经黑沉着脸捏碎了又一个高脚杯。 “还没找到吗?” 明明大厅里的冷气开的十分足, 但付阳站在男人身边,汗水依旧自额头隐隐滑落, “先生,抱歉, 我们找遍了别墅附近一片地带,都没有看到偷猫的仆佣。不过已经有支队伍在别墅附近发现了新线索,正在大力搜查。” 秦宴冷冷看着对方, 压下心中的某些惊惧心情,只扔掉手中的杯子,头也不回地走出宴会大厅。 大厅中的宾客听到杯子落地的声音,纷纷神色惊讶地看向秦宴离开的方向。 宴会大厅门口, 温采臣的身影突然出现, 脸上还带着不解的笑, 拦住秦宴的去路, “怎么, 秦先生不太满意今晚的宴会内容吗?” 秦宴沉默不语地望着他,半晌缓缓道, “让开。” 温采臣表情划过丝受伤, 又说, “秦宴,你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我了?” 秦宴眯起眼睛,在众人还未看清之时,直接拿出暗藏在身上的东西抵在温采臣额间。 温采臣感受着额间木仓口的冰凉,蓦地笑出声,低低道,“你倒还是老样子。” 秦宴突然道,“我的猫在哪?” 温采臣故作不解,镇定说,“什么猫,你养猫了?那还真是……呵。” 秦宴眸色一沉,扣动扳机,“我的猫,你把它怎么样了。” 温采臣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提起猫,我最近倒是养了一只。” 秦宴握着木仓的手一紧。 温采臣像是没看到男人难看的神色,又说,“不过猫这东西餵不熟,对他百般好也不会领情,这不就刚才我还想抱他一下,就给又我爪了一下。”说着,他弯起袖口,露出一道新鲜的爪印,同时说,“后来我又想想,这猫就是只畜生,既然不懂事伤了主人,也就没有继续养在身边的必要了不是吗?” 秦宴说,“你把它怎么样了?” 温采臣笑笑说,“当然是扔了啊,打死扔了。” 秦宴瞳孔一缩,紧扣扳机的手指想也没想就要抬起,但就在这时,天际边传来一阵木仓响,宴会大厅中变得一片混乱,四处是宾客惊慌失措的尖叫。 “先生!温采臣联合了东省众十数家帮派来对付我们!”付阳到底是在紧要关头拦住秦宴,“现在的情况对我们很不利,大厅里的人都成了他们的人质,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 秦宴眸色暗红,死死盯着浑然不怕自己生死的温采臣。 温采臣说,“杀了我,你今天也不会活着走出这里。” 秦宴眸色沉沉地看着他,眼中杀意盎然,冷声道,“你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信。” 他到底是放下手,让周围的人时刻紧盯好温采臣那边的同伙,开始撤退。 温采臣看着笑起来,“秦宴,你别急着往外走啊。” 秦宴脚步一顿。 温采臣又说,“忘了说,我养的那只猫已经被丢在宴会三楼了,恐怕现在……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吧。” 付阳闻言,红了眼说,“先生,不要听他的!” 秦宴却只微微睁大眼,看着温采臣不似说笑的表情,拧着眉倒回到宴会大厅中,不顾周围纷乱的场景与四处逃命的宾客,只快步往三楼走去。 付阳等人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护在男人身边。 宴会的三楼有十数间客房,不用秦宴吩咐,他身边的下属便起身去挨个将门撞开。 一口气撞开五间房门,可惜门内空无一物。 “艹,我就知道那个姓温的是在骗您!刚刚就不应该放他走!”付阳这么低声咒骂着,可心里也明白,虽然温采臣看似是被自家先生制服下来,但以对方的狡猾,不难猜测还有其他可以保命的后手。 第219页 到底是不甘心,付阳又撞开一扇门。 门被打开,靠近窗口的位置,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不知死活地倒在地上。 对方的身边落着几簇白色的猫毛,手背上也有被猫爪过的痕迹,身后则是落着一地被摔碎的花瓶碎片。 秦宴走上前,一脚踹上黑衣男人的肚子。 黑衣人很快闷哼一声,在疼痛中昏沉醒来。 “猫呢?”付阳抓住男人的头发,发狠似地询问。 而黑衣人这时瞳孔才缓缓聚焦,乍一听到“猫”这个字,眼中蓦然闪过一丝惊惧,嘴里含含糊糊叫起,“有妖怪,有鬼……有妖怪……” “这人是疯了?”付阳凶狠的表情一窒,神色复杂地看向男人。 秦宴却皱起眉,让人用布堵住黑衣男人的嘴,转头看向付阳,“再去看看其它房间。” 付阳面上犹豫一下,一方面是觉得自家先生把猫看得太过重要了,但另一方面却是在男人长期震慑下,对于对方命令的不敢违抗。 还剩七个房间门没有被打开。 宴会大厅里的混乱还在继续着,但这一切似乎都跟楼上无关。 付阳带着人一面撞门,一面观察着秦宴脸上的神色。 似乎很平静,但平静下又像是隐藏着滔天般的怒火。 “咚、咚、咚。” 三楼的尽头,突然一阵轻微的声响从门内传出。 众人敏锐地听到声音。 秦宴也听到了。 “秦、秦宴?”屋内,宋煋裹着窗帘十分小声地开口询问。 他怕极了外面会是温采臣的人。 “是我。” 熟悉而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宋煋紧绷了许久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 他小声对门外说,“秦宴,我没有衣服穿。” 秦宴额头靠在门上,眼中是旁人看不到的极度庆幸,他放柔了声音,轻声道,“宝贝,你先把门打开,没事的。” 宋煋把门拉开一道缝,男人很快便握住门把,快速推开迈进屋内,又再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门死死锁上。 付阳一脸懵逼,“……不是说找猫的吗?”怎么大变活人了?? 还是说他已经跟不上自家先生与小情人之前的情趣了? 可惜没有人会回答他的疑问,满肚子都是吐槽欲的付阳见状,只好守在门口,对一众下属吩咐道,“守好楼道口,时刻监视好大厅里的情况……顺便给警局打个电话报个警。” 众下属目光幽幽看向他,“……” 付阳烦躁说,“都看我干什么,老大说了,咱们家现在可是要洗白从良,从良懂不懂?就是遵纪守法那种,碰上事儿肯定是要找警察叔叔的。” 众下属:“……”他们信了。 屋内,秦宴将裹着窗帘的宋煋从上而下打量一遍,见对方面色红润,除了眼中还有些残留的惊惧外,身上并没有什么受伤情况,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秦宴脱下身上的外套,而男人的衣服罩在少年身上便仿佛成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看起来有些可笑,但却足够遮挡露出的春光。 宋煋说,“吓死我了。” 秦宴问,“怕吗?” 宋煋回答,“本来是挺怕的,不过我突然变成人,吓了那人一跳,就没那么怕了。”又突然问,“秦宴,你刚刚,也是在怕吗?” 秦宴说,“煋煋,我怕的要死。” 宋煋睁大了眼。 伸手揉揉少年的额头,秦宴终于还是忍不住将唇覆在了少年的红唇之上,勾着对方的舌尖,辗转舔舐。 “唔……”宋煋被吻的喘不过气,眼角浮起些难过的红晕。 秦宴这才放开他说,“以后不会把你放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了。” 宋煋蹭在秦宴怀里取暖说,“你不要怕,我没事了。” 秦宴将头抵在少年发间,半晌哑声道,“好。” “先生,您听得见吗?”付阳在门外等了半天,终于按捺不住敲门说,“警方的车辆已经控制住了外围的状况,几个帮派没想到警方来的这么快,已经想要撤退了。” 秦宴把门打开,“我们的人有没有损失?” 付阳说,“有一个兄弟负伤了。” 秦宴点点头。 付阳又说,“不过这次又让温采臣给逃了,兄弟们再去找人,他就不见了。” 秦宴没想到能这么简单抓住温采臣,只是略微失望,但不至于再有其它情绪。 大概又过去一个多小时,因为有警方的参与与秦氏下属的里应外合,只是帮派间暂时组建的同盟很快就彻底崩溃掉了,中间死了一个人质,众人对逝者表现出了极大程度上的默哀与悲切。 “没想到这回竟然是秦氏帮了咱们。”老警官抽气一根烟,面色复杂地看着帮派杂鱼一个个被关上警车。 而老警官的老搭档则拍拍他的肩膀说,“秦氏决心洗白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以前东省的龙头老大都收手了,咱们整顿起下面的杂鱼也容易很多。” 老警官苦笑一声,“但还是会不甘心啊。” 第220页 搭档无奈谈了口气,摇头不再说话。 警车鸣笛开走,秦氏众人也坐上自家的车辆,准备返回老宅。 中间小白也被秦家的一个下属在宴会大厅外找到了,找到的时候,这小东西正往一个纸箱里藏,浑身白色的毛毛也变得脏兮兮的。 付阳不是第一回见它,最后主动抱着小白上了另一辆车,还说回老宅一定要让仆佣好好给它洗洗。 宋煋跟秦宴坐在另一辆车上。 大概是因为再一次便身成功,宋煋在放松下警惕后就感到了强烈的疲惫与睏倦。 “秦宴,我睡会哦,到家喊我。”宋煋亲亲秦宴的下巴,缩在男人怀里香甜的闭上双眼。 秦宴神色温柔地垂眸望他一眼,也亲吻着他的额头,“睡吧。” 睡醒,就回家了。 ————刺目的光亮突然从车头传来,车辆响起尖锐的鸣笛。 车辆碰撞摩擦出剧烈的火花映亮了桥下波光粼粼的湖水。 温采臣眼中带着疯狂而冷静的笑容,“秦宴,我怎么会让你活着离开呢?” 剧烈的撞击让秦宴说不出话,他紧紧搂着怀里睡着的少年,抬手捂住少年被惊醒的双眸,低声道,“不怕。” “秦宴——!!!” 一声迅疾的木仓声响起,温采臣的快意的笑声戛然而止,睁大了眼睛看向那辆已经被撞得变了形的车内、依然面无表情的男人,最终不甘地陷入永寂的漆黑中。 “秦宴,秦宴……你让我看看你。”宋煋被男人抱在怀中,哭哑了嗓子。 秦宴低沉又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要怕,我没事。” “不,我摸到了,你流血了。”虽然男人不让他看,但宋煋却能感受到对方正在急速流逝的生命力。 秦宴却在这时笑起来,慢声说,“宝贝,你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 他问出来,却并不等宋煋开口,便又说,“爱不爱我?” 宋煋眼泪一直在流,“爱你,最爱你了。” 秦宴听到这个回答,眼中满是笑意,抚摸着少年柔软的黑发,附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我也爱你。” 宋煋哭得快喘不上气。 “宝贝,我们下个世界再见了。” 手指揩去少年眼角的泪滴,男人不舍地看一眼怀中人的模样,缓缓闭上双目,失去呼吸。 “叮——命运之子当前孤独值归零,恭喜宿主完成当前世界任务。”030的系统音突然响起,冰冷而机械,“下一世界穿越中,请宿主做好准备。” 第99章 成为豪门小少爷的日常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夏日的蝉鸣聒噪, 公交车的广播里万年都在单曲循环, 明亮的车窗倒映着车内人的脸。 行色匆匆,人来人往。 热烈的日光打在车身的左侧, 老式的公交车洒出一车尾气,晃悠着停在站牌前。 宋煋用手遮过额头,抿了抿嘴, 从兜里慎重地掏出一块钱硬币,扯了扯身后的书包带, 随着人流一起拥挤着上到公交车。 “嘿, 这边!这边!” 公交车上早就没了座位,宋煋上车不久,一个穿着十三中校服的少年便兴奋地抬手招呼着他过去。 宋煋看向少年, 眨眨眼睛, 十分缓慢地越过狭窄的过道,走到对方面前。 “你也是今天报导的十三中新生吧!”谭东西碰碰宋煋的肩膀, 模样热情地问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宋煋抬眸, 伸手擦了擦额间的细汗, 略微犹豫地伸出手说, “你好, 宋煋。” “你好你好, 我叫谭东西, 东西南北的东西, 你叫我谭子就行!”谭东西笑着拍过宋煋的手心,歪过头问他还放在半空中的手说,“咦,你是想要跟我握手吗?” 宋煋抿着唇摇摇头,把手放回一边的裤口袋里。 谭东西看到了,笑说,“很酷嘛小哥哥。” 宋煋说,“你也很帅。” 谭东西挑挑自己那两条略微厚重的粗黑眉毛,咧嘴笑到差点露出牙龈。 今天是高一新生入学的第一天,十三中校门口多是拿着报到证的新生。作为省会里的老资历高中,十三中师资力量十分雄厚,每年经过各大初中莘莘学子的激烈角逐,也堪堪仅有不足一千名学生能够进入十三中就读,这些学生无一不是在各个初中里最出类拔萃的存在,于是也造成了十三中一年比一年还要高的声望与势头。 “小少爷,你怎么不通知老爷夫人一声,自己就走了呢?” 站在学校公告栏前,宋煋仰头寻找着自己的班级与名次,他手里拿着只时下最流行款式的手机,话筒里正传来李伯的絮叨声,最后化为淡淡的无奈,“下午李伯开车去接你,千万别再提前走咯。” “好的。”宋煋终于在高一(19)班中找到自己的名次,他又仔细看了看公告栏中各个班级的分布情况,低声对话筒对面的李伯说,“伯伯,我已经到班级了,老师说不许学生带手机,先挂了。” 十三中是老校区,一整幢教学楼上爬满了茂绿色的爬山虎,从楼下往上看,有些高年级的学生正探着头从高层上往下笑嘻嘻地看,偶尔看到路上有可爱的小学妹,还会故意学街上不良少年的模样吹吹口哨,吓唬吓唬人。 第221页 高一(19)班是高一年级中的倒数第二个班级,倒不是说班号靠后班级中的学生入学成绩就越差,而是十三中的领导在分班时恰恰想到了这一点,就把名次均匀分开,尽量去让每个班级间的成绩保持平衡,目的则是为了共同进步。 老教室里没有空调,只有三两只风扇在晃晃悠悠的转。 宋煋到教室时,教室里已经做了不少人,中前排位置基本被占遍了,于是只能坐到后排。 后排的风扇是坏的,窗户也不知被用什么方法锁的死紧,怎么拉也拉不开。 宋煋白皙的面庞上很快溢出许多细细密密的汗,背部也湿透一块。 “别拉了,这窗户上了锈,你这样拉肯定拉不开。”前排有个男生拿一张纸折成的扇子呼呼撒撒地扇着风回过头来说,“就说今年这夏天咋这热,我汗都出了三吨,学校也不给表个态装个空调啥的,真他妈抠。” 宋煋低着头,碎发划过清秀的眉眼,看向前排同学,跟他笑笑。 对方也咧嘴一笑,又转身跟其他同学搭话去了。 “哎,同学,你这旁边有人吗?没人我坐你这里啦!” 熟悉的男声在身旁响起,宋煋抬起头,对方也露出个惊喜的笑容,“哎哟,是你啊,兄弟,缘分,缘分啊!” 谭东西一把扔下肩上的书包,撸起袖子说,“我说啥来着,自打在公交车上我一眼瞧见你就知道咱俩有缘。”然后夸张地敞开怀抱,做拥抱状。 宋煋犹豫一下,抿嘴笑着指指门口说:“谭同学,老师来了。” 高一(19)班的班主任是个瘦小男人,带着个眼镜,脸上表情也不太多,进到教室里一开口,声音十分洪亮,气势不虚:“同学们都坐好,安静安静老师点名了。” 后排,宋煋挺直腰板看着讲台上的老师,双臂板正地平放在桌面上。 同桌的谭东西看着他,忍不住偷偷笑出声,用手肘顶他,小声说,“诶,宋煋,你怎么跟个小学生似地,是不是等等老师喊你,你还得举手示意一下?” 宋煋看他一眼,很认真的摇摇头。 谭东西彻底噗地笑出声,问他:“宋煋同学,你是哪里来的活宝?” 这时,讲台上的班主任等学生都安静下来,开始拿着表格点名答道:“嗯,点名顺序是按照中考成绩排的,让我看看咱们班的小学霸是哪个。” “宋煋。”班主任念着名字,脸上不由带了些笑,又大声了一些,“宋煋同学到了吗?” 第100章 成为豪门小少爷的生活 “到。” 宋煋笔直地抬起小臂, 答道。 全班同学循着声音转头看向他, 发出一阵莫名的闹笑。 宋煋乌黑的眸子里映着桌面的影子, 抿了抿嘴唇。 班主任抵抵往鼻尖滑的眼镜,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说,“宋煋同学各科成绩都很均匀啊, 这样吧,你先代咱们班的学习委员,其它同学有意见没有?” 班里同学交头接耳片刻后又恢复安静。 “没人提意见哦。”班主任说,“那就先这么定下了。” 点名之后是排座位。 高中班主任往往对早恋十分严防死守, 排座位的时候都是让男女同学分开座。 宋煋被分到了靠中间座位的第三排,这个座位素来被称之为学霸宝座(学渣噩梦),既吃不到黑板上的粉笔灰, 也不会影响听课质量, 还会经常被老师cue到。 新同桌是个身材臃肿的小胖子,名字叫许多宝。 宋煋跟刚坐下不久, 隔壁课桌抽屉里就已经塞满了许多宝的各种零食。 许多宝见宋煋往他抽屉里看,十分肉痛地拿出一袋辣条说,“给你, 朋友见面分一半, 以后咱俩就是好兄弟。” 宋煋愣了下, 接过许多宝的零食, 犹豫了几秒还是吃下一根。 人造的面筋闻着香, 吃着辣, 没做防备, 宋煋白皙的双颊染上绯红,被辣味呛到嗓子,猛地咳出声来。 “嗨,学习委员,班主任叫你喊几个同学去教务处把咱班的书搬来!”门口熘过一个学生,大吼着嗓子喊完了就又熘了出去。 宋煋捂着嘴就要站起来往外走。 “哎,那不急,你先喝点水。”许多宝隔空翻个白眼给了那边,又递给宋煋一瓶没开过的纯净水说:“宋煋是不是没吃过辣条呀?” 宋煋沉默地想了一下,摇摇头。 许多宝纳闷,“那你平时吃什么零食?薯片,虾条,奥利奥,猪肉脯?” 宋煋眉头微微拧起,说:“我不吃零食。” 许多宝咋舌地看着他,捂住心口做痛心疾首状,“没有零食的人生简直毫无意义好吗?” 宋煋想了想,是要反驳的,但心里还挂着教务处的课本,只从书包里摸出一袋用真空袋封着的牛肉干递给许多宝,“给你吃,我去搬书了。” 许多宝庆幸新同桌没叫他一起去做苦力,美滋滋接过牛肉干说,“还说不吃零食,这不就是吗?” 宋煋说,“这是妈妈做的,不是零食。” “哇,那伯母好手艺哦。”许多宝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咬下一根,惊喜道,“这牛肉真有嚼劲,什么牌子做来的?” 第222页 宋煋想了想说,“是神户牛肉。” “那我这一口岂不是吃掉了一百块?哈哈哈。”许多宝张嘴大笑,才不信他,十分敷衍地朝宋煋挥挥手,“你快去快回啊。” 教务处在教学楼的三楼,宋煋从教室上到三楼,就看到一大批学生在等着排队领书。 别的班都是七八个男生一起搬,到了宋煋报上班号,负责分书的老师也是愣了,“同学没跟你一起来?” 宋煋摇摇头,“我自己可以的。” 老师建议说,“那得上下搬多少回,你还是回去再叫几个。” 宋煋拧着眉,想着再说点什么,就听到一声“报告”从门口响起。 转头看去,一个穿着高二校服的男生站在逆光的地方,看不清五官跟表情。 “拖拖拉拉一个星期,终于把检讨写了?”分书本的老师显然认识男生,张嘴就训斥道,“好的不学一点,坏的全跟校外面学全乎了是不是!上学期你期末分数从年纪第三十七掉到四百名往后我没说你,那是因为老师知道你家情况不容易!可这学期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打架斗殴,还把对方打的胃出血进医院,让学生家长找来学校?老师可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深呼吸一口气,越说越气的分书老师这才想到办公室里还有宋煋这么个高一新生在,好歹没再说些别的什么话,只让男生把检讨留下,沉住气说,“你先帮这个同学把书搬下去,等回再回来老师跟你好好谈谈。” 男生没说什么话,一个眼神都没放在宋煋身上,双手提起四摞书就往门外走。 宋煋提起手边的两提,跟上他说,“高一(19)班,谢谢。” 男生走在前面,脚步不停顿。 宋煋走在他身后,下楼梯转弯的时候慢了些,隔着上下阶梯,能看到男生校徽上神态懒散的一寸照跟名字。 “……谢顽。” 缓缓在心底念出这个名字,宋煋收回视线。 “叮……送温暖系统030为您服务,本世界攻略目标:谢顽。攻略内容:帮助谢顽走出困境,找到幸福,孤独值归零。” 耳畔有熟悉的机械声响起,宋煋眨眨眼,左右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到类似ai的存在。 “攻略目标当前孤独值:78,请宿主再接再厉。” 仿佛是一阵幻觉,机械音说完这句话后就消失不见。 宋煋站在原地愣了会神,直到手心被两摞书上的塑料带子勒的生疼,已经又下了一层楼的男生重新折返回来,冷声开口,“餵。” “我不是餵。”宋煋回过神,晃晃脑袋把刚才莫名其妙的声音晃走,抿着唇对楼梯下的男生说,“我叫宋煋。” 谢顽皱眉,“谁管你叫什么,快走了。” 宋煋微微抬头,细碎的刘海落在饱满的额头,眉目清澈。 谢顽看他一眼,突然嗤笑一声,“好学生。” 宋煋奇怪地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高一新生入学后有一周军训,宋煋不需要住校,不过每天回家都会被李伯摸摸脸,然后心疼说“黑了瘦了”。 一周下来,宋家爸妈耳朵边上听得都长了老茧,总是偷偷把宋煋拉到墙角问,“脆脆,你有没有觉得你李伯最近像是更年期到了,怎么这么能叨叨?” 宋煋只说,“李伯很好的。” 既然儿子本人被唠叨的都不嫌烦,做爸妈的再怎么头疼李伯念叨,也最多是每天在公司里呆的时间长了点,正巧儿子去上学,他们夫妻去公司,儿子下晚自习,他夫妻俩回家睡觉。 至于李伯的唠叨,还是留给家里其它几个佣人烦去吧。 宋煋再一次见到谢顽,是在正式上课一周后的升国旗典礼上,自己作为高一新生代表致词,而男生则是作为被全校通报批的学生,需要站在国旗下来念一段长达3000字的检讨书。 主持人在话筒前念稿的时候,宋煋就用余光偷偷打量着谢顽。 对方站得十分懒散,像是没了骨头,却因为帅气的容貌而平添了几分酷酷的味道。 “好学生?”察觉到宋煋的目光,谢顽毫不在乎地歪过脑袋,照常嗤笑一句。 宋煋垂了眼眸,身姿笔直地如同一颗挺拔的小松柏。 “坏学生。”他心底这么想。 一如校徽上的懒散模样,谢顽的3000字检讨书念得毫不走心,敷衍的态度几乎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他甚至还念错了行,前后内容都不怎么接的上。 宋煋听得认真,也盯着谢顽的后背看得认真。 “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上。” 面无表情地念完最后一行,谢顽讽刺一笑,抬眸看向主席台下的学生跟老师,随后做出了一个让领导都错愕的举动。 检讨人当众撕毁了他的检讨书。 碎片纷纷扬扬落在荫绿的草坪上,像是教师领导当众被撕碎的脸面。 教导主任站出来,跑上主席台指着谢顽的鼻子就开始骂他死不悔改,是整个十三中教学百十年来出现的情结最恶劣的学生,没有之一。 “我说了我没有打他,你们不信。”谢顽面无表情说,“这本来不是我的错。” 第223页 “不是你的是谁的?人家学生出示的病例证明还不够?”教导主任气到脸红脖子粗,“你既然不知悔改,这学干脆也别上了,我们十三中还丢不起你这个人!” “好啊。”谢顽垂眸,掩去眼底的冰冷,语气淡漠,“正好我也不想上了。” 宋煋睁大眼,看着男生拉下校服拉链扔在地上,在全校师生面前,留下一道潇洒的背影与简单一句—— “就这样吧。” 第101章 成为豪门小少爷的生活 谢顽走的潇洒, 却留给十三中领导一个破烂摊子。 真的是很久没有出现过这么刺头似不听管教的学生了。 “作为谢顽的班主任, 我的意见是保留学籍。”如果宋煋在的话, 肯定能认出这名出声的老师正巧是那天负责分书的人。对方脸上表情十分平静,拿出谢顽的成绩单给校领导看,“全年月考包括其中期末的年纪排名, 谢顽有七次总分进入年级前十,文理分科排名,文科成绩起伏在一百名左右,理科成绩……谢顽每次都是年级第一。” “他的确是一名学习优秀的学生, 不过……”校长跟教导主任对视一眼,校长皱皱着眉头说,“他打伤隔壁学校学生, 不服学校给他的处分, 并且当众撕碎检讨书给学生们起了一个很坏的带头作用, 就这两点,已经足以让学校将他开除了。” 教导主任点头。 谢顽班主任微微低头,平静地收起谢顽的成绩单说,“校长,十三中已经有将近十年没有出过一个状元了。” 校长闻言,微胖的身躯微顿,从鼻樑上摘下眼镜, 像是在考量些什么。 “唉, 谢学长可真酷。”又是一节英语课下, 许多宝从抽屉里摸出一瓶养乐多咕咚咕咚两口喝下去, 一抹嘴巴子,兴奋说,“煋煋你说他不会真的打算退学吧?” “第十七遍。”宋煋放下记单词的小本子,抿着唇说,“下节课是化学课,昨天的老师要倍的化学方程式你都背好了?” 许多宝哀嚎一声,掰过宋煋的肩膀说,“你干嘛要跟我提这件事,我还一点也没有背啊啊啊啊!” 谭东西这时候也摸过来,笑嘻嘻地看着许多宝说,“活该的你,下节课老师肯定头一个点你名信不信?” 许多宝大喊,站起来去拽他的校服领子:“快闭上你的臭嘴啊啊啊!” 宋煋看着两人闹在一起,笑了笑,又偏头望向窗外的梧桐树,想着距离那天的升国旗,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嗯,月考好想也快到了。 要抓紧复习才好。 九月的末尾是运动会,十三中把月考安排在了运动会后的国庆黄金周后,明显是要想让学生浪飞了,好再把他们狠狠打击一回。 运动会的时候,宋煋按照班上硬性规定,每个男生都要报名至少一项运动,于是填选了看起来最轻松的跳高项目。 “那你怎么不选跳远?”许多宝问他。 宋煋认真想了想,说,“跳远需要很远的助跑。” 许多宝恍然大悟,“有道理!”之后也把自己的项目改成了跳高。 谭东西是体育委员,看着这俩人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不行,咱班跳高的名额报满了,你俩填个别的。” 许多宝不开心,“凭什么别人能报我们就不能报?你去刷别人不行嘛!” 谭东西冷笑一声,说,“凭你比别人多长了条腿呗。” 许多宝反过来,脸色爆红,指着谭东西说,“你,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 宋煋没理解,歪头看向谭东西。 谭东西从口袋掏出根棒棒糖给他吃,又耸耸肩说,“反正你俩赶紧换个吧。” 许多宝说,“哇,那我报跳远!” 谭东西翻个白眼,“满人了,再换个。” 许多宝瞪他一眼,气愤地在铅球上划了一勾,然后死赖着说自己绝对不改了。 谭东西倒是笑起来,“这项目蛮适合你的啊,早点选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许多宝气得喝下一瓶樱桃味可乐来降火。 “所以煋煋想好要选什么了吗?”谭东西把崭新的表格递给宋煋,指着上面的短跑说,“要不要跑个五十米吧?” 宋煋摇摇头,想了想,在跳绳那里打了勾。 谭东西一愣,“煋煋你确定报这一项?” 许多宝闻言凑过来,看到宋煋报的内容,差点一口可乐喷出来:“这是不小心划错了吧?” 宋煋抿唇说,“我很会跳的。” 许多宝挖挖耳朵,问,“啥?” 宋煋很认真说:“我跳绳可好了。” 谭东西:“……行吧。” 高中运动会总共两天半,头一天上午开幕式结束,谭东西就领着班里要上项目的同学在操场上走来走去,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而还没轮到项目的学生也好过不到哪里。 抬头是骄阳当空,往下是手里厚厚一摞的空白纸,被运动加油稿支配的学生们艰难地在纸上写下,“金秋十月,丹桂飘香,在这样充满活力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校运动会……” 第224页 然而,写完一个开头,后面就再也憋不出个屁了。 宋煋也同样咬着笔头,冥思苦想。 许多宝凑过头来,看一眼宋煋的稿子,吐槽说,“所以说老班就这点不好,形式主义要不得。” 宋煋抬眸,推了推他胳膊。 许多宝,“你推我干哈?” 宋煋张张嘴,目光错过许多宝看向他身后,“班主任老师好。” 许多宝身子一僵,缓缓回过头…… 一场校运会足以把平日里娇里娇气的学生们弄的头昏脑涨,许多宝铅球成绩意外的不错,随便扔扔就冲进决赛,最后拿了个第二名,笑的牙不见眼。谭东西作为体育委员,报了班上没人报的5000米长跑,虽然说平时体能不错,但跑下来也跟条死狗差不多,最后还是被许多宝一脸嫌弃地背回了班上。 提起这个,谭东西就一脸的悲愤,“那我也是拿了成绩的!第一名,第一名你懂不?” 许多宝就很敷衍说,“好好好,你最牛逼。” 轮到宋煋的跳绳项目时,已经是第三天的早晨。许多宝跟谭东西那时候都没了事,就主动陪着宋煋去上赛场。 跳绳比赛初赛是二十四个人一组,另外的参赛选手站旁边帮着数数。 一共跳两分钟,谁多谁进决赛。 二十四个人,里头二十三个是小姑娘,落在宋煋身上的目光就特别多。 正巧这三天运动会,还有媒体为了写新闻稿专门带着摄像来採集素材,轮到跳绳,摄像大哥把镜头一架,打眼就是万花丛中那一点嫩绿,又可爱又抓人眼。 摄像大哥没忍住,镜头一直偷着跟那点儿绿苗苗走,偏爱的不要太明显。 宋煋跳绳一如他自己说的“很好”,初赛下去,二十三个女生没一个能跳过他的,就第二组里头还有个矮个女生跟他势均力敌。 许多宝说:“打败她,你就是王者!” 谭东西就给宋煋捶腿说,“一定要放松,为了(19)班的荣光!加油!” 宋煋郑重点头,握紧拳头微微抬高,“我加油!” 跳绳项目的决赛很快在八名学生中展开激烈的角逐,两分钟的时间很短又很长,等最后裁判吹下口号宣布成绩,谭东西猛地跳起抱住宋煋说,“哈哈哈哈,第一名!咱们煋煋是第一!” 许多宝抹了把汗,戏多得拿这当眼泪使,“好好好,孩儿他爸,咱们孩子终于是熬出头了。” 谭东西放开宋煋,转身一脚踹向许多宝的屁股,笑骂他好几句。 宋煋手里还握着跳绳,脸蛋红扑扑,乌黑的眼睛特别亮。 总的来说,运动会上,因为他们三个人的成绩,高一(19)班的总成绩在年级中稳居到了前三名,最后闭幕式上,谭东西还代表着班级,领到了一张十分朴实无华的大红奖状,让班主任的尖下巴都比平常抬地高了很多。 运动会过后就是国庆黄金长假,告别了学校里的同学朋友,宋煋回到家里,就见父母跟李伯还有家里几乎所有的佣人都同时拥簇在了客厅,紧紧盯着巨大的液晶显示器,眼睛都一眨不眨的。 “父亲母亲,你们在看什么?”心里疑惑,宋煋也凑着脑袋过去。 “哎呀,我们的冠军宝贝回家啦!”宋妈妈转过头,向来优雅的女人激动地抱住宋煋,在他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真棒!” 宋煋微红了脸颊。 他看到了液晶屏幕上自己的身影。 真是一种十分新奇的体验。 宋爸爸看完整个新闻,十分满意又自豪地摸摸下巴说:“咱们家孩子就是上镜,就随便被拍拍,出来的镜头都比那些电视上的明星好看。” 宋妈妈哼笑说,“也不看看是谁生的。” “对,那是因为咱俩基因好。”宋爸爸厚着脸皮说。 宋妈妈没说话,又把电视上的时间往回调,再次沉迷在了自家儿子的盛世美颜下。 宋煋无奈地跟宋爸爸相视一眼。 可就在这时,宋妈妈突然开口,模样兴奋道:“儿子,要不咱们混娱乐圈去吧?” 第102章 成为豪门小少爷的生活 “嗯?”宋煋一脸懵逼地看向宋妈妈。 宋妈妈眼瞅着自家儿子, 越看越满意,双手合十拍一下,上前捧住宋煋的脸蛋儿,美滋滋说:“就这么决定了,妈妈这就去帮你联繫人!” 宋爸闻言, 拧眉说:“联繫什么人?咱儿子混那个圈子还用得着找别人关系?” 宋妈妈嗔一眼宋爸爸:“那让你说怎么弄?” 宋爸摸着下巴想了想, “要不就……先收购个娱乐公司给煋煋玩儿?” 到了国庆假期第三天。 烈日当空,a市中心影视城门口,谭东西咬着棒冰蹲在地上, 把手上的汗抹在一边许多宝身上,口齿不清说:“你说煋煋叫咱来这里等着干啥呢,妈耶,这天真是热疯了。” 许多宝嫌弃地拍开谭东西的爪子,“你别乱蹭我,我妈刚给我新买的衬衫,弄脏了你洗啊。” 谭东西撇撇嘴, 用后槽牙嘎嘣一口咬下块棒冰,瞅着从影视城对面的马路上驶来的黑色轿车, 兴奋地抬起眼皮,使劲儿去拍许多宝的后背, “卧槽卧槽, 许多宝你快看, 那辆车是不是明星坐的啊!嚯, 可真气派!” 第225页 许多宝扭扭身体, 注意力只在谭东西那只跟碳炉一样的手掌上,浑是不耐烦说,“都说了你别拿你那只脏手碰我!” 他一直低着头,没发现谭东西眼里的神采越来越激动。 只见看起来就十分高级的黑色轿车离两人越来越近,等到两人身边时,轿车缓慢停下,从上面跳一下个背着单肩包的少年人。 谭东西蹲在地上仰视着少年,嘴巴逐渐张成了一个圆润的“o”型。 许多宝还没反应过来,“诶?……煋煋?” 宋煋朝两人抿抿唇,转过身跟司机说了几句话,司机点点头把车子开进影视城,他就回转头说,“咱们也进去吧?” 惊讶过后的谭东西憋了一肚子问题想问,但临到嘴边儿,却成了一句特别傻逼的话。 “咱们没有工作牌,咋进去啊。” 宋煋愣了一下,从包里掏出三个牌子,把里面两个分别递给谭东西跟许多宝:“拿着这个我们就能进去了。” 许多宝翻来覆去把牌子看了一遍,惊讶道:“还真是内部员工的工牌啊,煋煋你厉害了!” 宋煋捏捏耳垂,看一眼路对面那群眼神羡艷的群演,推推两人说,“咱们快进去吧。” 小少年们激动地心情来得快去的也快,影视城里有固定的几个剧组在拍摄,谭东西四处打量着,不好意思往人剧组边上凑,就问宋煋道,“煋啊,咱们这是要往哪走?” 宋煋不太记得剧组名字,只记住剧组拍摄区,“我们去a1场地那边。” 谭东西点点头,许多宝这时候却好奇问,“煋煋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啊?我表姐是经常跟剧组的化妆师,跟了好几年,现在拿的还是临时工牌呢。” 宋煋说:“唔,爸妈是做生意的。” 谭东西笑起来说,“看不出来,咱们煋煋还是个富人家的小少爷。” 宋煋拽着单肩包,抿了抿唇,突然顿住脚步说,“到了。” a市的影视城是专门为古代剧搭建的,根据不同区域,场地布置都有各自的不同与特点,谭东西跟许多宝开始还没在意,等站在a1号场地面前,才忍不住发出惊嘆说:“这不是《xx王朝》跟《oo传》的皇宫大殿吗?妈耶,好壮观。” 他刚一说完,就听一个大喇叭的声音在往这边喊:“卡!” 三人一愣,就又听那个声音响起来,还正好是朝着他们仨的,语气特沖,“那边儿三个人在干嘛呢!是哪来的粉丝?剧组拍摄清场没听见吗?!快走快走!” 谭东西跟许多宝闻言不由瑟缩,拽拽宋煋的衣服小声说,“要不咱们先走开?参观的话,等剧组走了咱们再过来吧。” 宋煋拧眉,摇了摇头,说:“咱们不是来参观的。” 许多宝跟谭东西愣了愣,不约而同道,“不是参观,还能是上去拍戏啊!” 宋煋刚想点点头,就看剧组里气势沖沖地走过来几个人,为首的那个就是拿着喇叭的,一脸不耐烦地上前就要把他们往外赶,“小孩儿快走快走!” 宋煋打开他的手,拧着眉一直没有放下,“我们是来拍戏的。” 为首人身边的几个剧组员工顿时笑开,有人就说,“小孩儿,这儿可不是你任性的地方,带你们进来的家长呢?快让你们家长来带你们走了。” “哎,哎……”跑的喘气的司机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仿佛是没有看清情形,只笑着对宋煋说,“小少爷你们走的可真快,老王我停了个车,你们就先走出来这么远。” 宋煋说,“您先擦擦汗。” 司机老王欣慰地哎了几声,正待旁边剧组的员工开口前,就变脸似的掏出证件并略显高傲地对剧组人说,“我家少爷来这边,你们还拦着不让进了?说好的导演组会好好给我们家小少爷做安排呢?太阳那么大,我家少爷晒晕了你们负责?” 几个剧组员工一时被司机镇住,对讲机里也恰好传来导演催促的声音。 司机老王听见了,凑上去冲着对讲机笑道:“李导?我是宋家的司机,这会儿带我家少爷来剧组,结果好像被你们剧组人误会了什么,好一通赶。” “王先生?嗨呀,都是误会误会!”对讲机对面很快传回导演的声音,“高副导演,你还不快把人领进来?!” 为首拿大喇叭的人,也就是高副导演十分懵逼,“那……你们跟我这边来。” 老王这才点点头,回头目光和蔼地看向宋煋跟他的小伙伴,“小少爷?” 宋煋点头,“嗯。” 不得不提,宋爸宋妈在工作上的效率一直都是异常的高效,宋爸说要给儿子收购个娱乐公司,不是玩笑话,却偏偏就跟玩儿似地花了大价钱把娱乐公司弄到手了。 那家娱乐公司在国内不算太出名,但也捧出过几个一线影视巨星跟许多二三线电视剧演员,资源算得是中上。这家公司规模在宋爸眼里还不算太看得上,想直接交给自家儿子折腾,但又因为太了解儿子的性格,于是便聘请了专人帮他打理。 按照宋爸的话来讲,就是这个公司是给自己儿子玩的,想演戏演戏,想唱歌唱歌,什么都不 第226页 想了,就专心拿公司股份坐着收钱就行了。 宋妈妈对此当然也是十分满意的,甚至萌生了亲自给儿子做经纪人的想法,结果最后被吃醋的宋爸给拦住了。 所以等宋煋跟着司机王叔到了李导面前,李导一双精明世故的眸子落下,笑的又亲近又和蔼:“小少爷来了?热不热呀,我让高副导演给你准备了一把遮阳伞,还买了冷饮,待会儿喝一杯降降暑。” 宋煋看他一眼没看口,司机王叔却笑呵呵说:“我家少爷还带了两个小朋友过来,李导您这里要是有合适的角色,也让俩小孩试试,他们少年人嘛,感情好的很,就想呆一块儿学习学习这个演戏到底是怎么演。” 李导犹豫两分,看向谭东西跟许多宝,到底是点点头说,“那我安排他俩试几个角色先看看?” 司机王叔“哎”了一声。 而一旁,谭东西与许多宝已经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中无法自拔—— “煋煋,你说,你到底是哪家的大少爷?!”等司机跟导演寒暄完,谭东西也没心情去看剧组里男女主角是不是时下当红小花小生了,只拽住宋煋的背包,故作恶狠狠地问,“说出你的身份背景,饶你不死!” 许多宝跟着猛然点头,顺便吸熘一口剧组准备的冷饮。 宋煋抿抿唇说:“我父亲是卖洗洁精起家的。” 谭东西开始快速搜索脑海内,洗洁精起家的商界大佬们—— 宋煋又说,“母亲做的是网际网路。” 许多宝开始快速搜索做网际网路的女强人有哪些—— 宋煋继续说:“后来父亲成立了和润集团,母亲就……” 谭东西突然打断他的话,“卧槽卧槽,煋煋你别说了!我感觉,我被自己的某种猜测吓得现在腿有点软……” 许多宝反应慢点,但也慢慢睁大眼睛,突然惊叫出声道:“妈耶!!煋煋你妈不会是x购网创始人吧!就福布斯榜上跟丈夫一起荣登的国内第一女企业家?!” 宋煋歪了歪头,在谭东西跟许多宝略微恍惚的目光中,缓慢点了点头。 第103章 成为豪门小少爷的生活 “哇, 没想到我们中间到底是出了一个叛徒。”谭东西心痛地看着宋煋点头的动作, 捂住脸做尔康手状, “说好的贫穷势力惺惺相惜呢?没爱了,没爱了。” 许多宝也故作沉痛地把手搭在谭东西肩上, “兄弟莫慌,你还有我。” 谭东西抖了抖肩, 到底是没把那团肉爪子拧下去。 几人嘻嘻哈哈半天, 到底是几个差些时候才成年的小少年,也没有成人心眼里的弯弯绕绕,只在知晓宋煋身份后稍微有些惊讶后, 就很好地接受了“我的小伙伴是土豪”的设定。 国庆期间的气温不可谓不热,因为是户外拍摄, 剧组里虽然放置了许多风扇跟鼓风机,但吹出来的风却丝毫不见凉意。 前面还有一场男女主角的重要戏份没拍完,王导跟几人说完,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专心致志地进入到了拍摄中。 因为是古装剧, 男女主都穿着厚厚的戏服,一段不长的戏份, 却因为天气的原因被卡掉三四次。 不多时,宋煋的脖颈间就细细密密地泛起了汗珠。 那边司机王叔心疼自家小少爷被天气热得难受,就跟剧组里的人打听附近哪里有卖冷饮的地方去了。 拍完男女主的戏份, 身材胖乎乎的导演闲下来, 便笑眯着眼朝宋煋几人走过来, “宋小少爷真是少年清俊,一表人才,跟剧里朝风山庄少主这一角色真是再契合不过。” 谭东西听见这句话,没忍住笑出声,凑到许多宝耳边说,“这导演说话可真好听。” 宋煋耳朵一动,也没露了谭东西这一声,只稍稍笑了笑问,“导演叔叔,我两个同学今天是不是也能演?” 王导着说,“能啊,正好今天下午有场戏还有两个小角色没定下,虽说戏份少,但等这部剧播的时候,肯定能露把脸。” 宋煋听了,抿嘴点头。 下一场戏正好就有宋煋的角色,整个剧组这时候都已经知晓了这个看着眉眼温和,形容出色的少年实在颇有身份背景,于是便热情地将人请到了只有男女主角才能呆的独立化妆间内。 “弟弟五官生的可真好。”化妆师在宋煋脸上稍微上了些妆,将他的眉形略作改动后,忍不住嘆息到,“皮肤也是我见过明星里面一等一白嫩水润,古人有个成语不是叫做吹弹可破?我今个儿可算见到了。” 旁边吹凉的剧组男一号,也是时下正当红的小生曲谈听了挑挑眉说,“梅姐,看你这话说的,让盼盼听了不得气死啊。” 化妆师闻言,拿着化妆刷的手一顿,笑笑说,“谈哥你可别胡说。” 曲谈话里的盼盼正是剧组女一号,出道就被粉丝称作“清纯玉女”,一身雪白细腻的肌肤一向是裴盼盼公司包装宣传她的重点。 尤其曲谈最近还听说,裴盼盼的公司好像还给她的一身白皮投了巨额保险,每天都得把人金尊玉贵地保养好了。 宋煋不清楚娱乐圈里的弯弯绕绕,听曲谈出了声,就歪头看了他一眼。 曲谈和气地跟宋煋笑笑,倒是没有再跟少年搭讪,而是抓紧时间纳凉消暑。 第227页 宋煋所要饰演的角色是朝风山庄的少主,是个天真可爱的清俊少年角色,说白了就是只要负责美萌帅就好,并不需要太多演技。 所以等宋煋换好戏服,一派古代富家小公子的形象走出化妆间后,同样穿着戏服的谭东西跟许多宝就哇啦哇啦地叫开了,“哇,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许多宝笨拙地揪着过长又灰扑扑的袍子说:“唉,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旁边导演满意地打量完宋煋的形象,紧跟着看向许多宝跟谭东西,笑着说:“你们两个小朋友也别气馁,只要演的好,你们两个以后也能跟宋少爷一样。” 谭东西跟许多宝都是内心清醒的人,知晓自己是几斤几两,也跟着乐呵呵地,“那我俩争取努力赶超咱们的小少主咯。” 宋煋听到,当真了,“那你们一定要加油。” “加油加油。”谭东西哈哈大笑。 因为怕新人第一场戏不好演,在宋煋读好台词又背下之后,导演直接将跟他对戏的人安排成了裴盼盼。 这一段戏的剧情也简单,讲的是朝风山庄少主初入江湖就因为不舍防备,被一个小毛贼偷去了钱袋,之后又碰上帮他讨回钱袋的女主的一系列剧情。 演毛贼的是看起来瘦瘦高高的谭东西。 导演本以为少年人的入场会需要来回几个cut,结果谭东西却表现地出乎众人意料,虽然对方在镜头感上还十分生涩,但表演上却将毛贼的形象演的十分活,包括那双在别人腰间钱袋上打转的眼,灵活又生动。 “借过借过!” 奔跑在长街上,毛贼的背后仿佛有人在追,他看不清前方的路,只盯着一只做工精緻的荷包,手指灵活地穿过那只荷包的系扣,肩膀轻轻撞在蓝色长袍的富家少年身侧,然后恶人先告状般恶狠狠说,“走路没长眼睛啊你!” 富家少年被撞懵了,清澈的眼底依稀映出些茫然,随后连声道:“抱歉,抱歉。” 毛贼抬头,看着少年姣好的面庞愣了一下,转身匆匆跑开。 这时,富家少年摸上腰间荷包,却摸了个空。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一声娇俏的嗤笑传进耳朵里:“小少爷,钱袋被偷了都不知道,还给小偷道歉呀。” 富家少年循着声音望去,就见眼前不远处,少女摇着手指来回晃着一个熟悉的荷包,而她的身边,方才撞人的毛贼正被绳子捆着,挣脱不得。 “cut!” 导演看着镜头里的画面,十分满意地点点头,“这条过了。” 算得上是一个好的开始,宋煋的戏份简单,多数都一次过,而谭东西这小子在演戏上还真有那么点灵性,频频被导演表扬,已经有了下部剧想约人的打算,至于许多宝…… “能在电视上露个脸,宝宝吾心愿已了!” 许多宝捧着自己的胖脸,显然是对自己的演技丝毫不抱期望了。 谭东西鄙视地看他一眼,没说别的话。 剧组下了戏已经是晚上七八点,导演原本是要留三人一起跟大家聚餐,但却被宋煋以时间太晚,中学生需要早回家休息的理由拒绝了。 曲谈跟裴盼盼一干主演纷纷表示了遗憾。 谭东西跟许多宝倒是没多少遗憾,一齣剧组就兴奋地跟宋煋讨论起来。 “我们去吃烧烤啊!” 宋煋说:“烧烤好吃吗?” 许多宝说:“好吃好吃!” 宋煋抿了抿唇,笑起来,“那就一起去吧。” 司机王叔闻言,犹豫地看向自家小少爷。 宋煋察觉到司机的眼神,笑着说,“没事。” 许多宝是个合格吃货,整个市里哪家烧烤摊跟大排档里的串儿最好吃,就没有他不清楚。 几人一起到了许多宝说的地方,整个烧烤大院里都是光着膀子聊天喝啤酒的汉子,气氛火热,烧烤架上的油滋滋地往外冒,一阵阵烟燻火燎的香味冲击着味蕾。 宋煋下了车,在司机王叔不贊成的目光中摇摇头。 “您先去处理自己的事儿吧,等我们吃完您再来接我们就好。” “这……” 王叔还是不放心,但到底自己就是宋家一个小司机,对于宋煋的坚决,也只好放弃。 “那少爷跟朋友吃完一定要记得打电话给王叔。” 宋煋点头:“好。” 待司机驱车离开,宋煋偏头看向烧烤院,心头浮现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怎么也挥之不去。 总觉得,他以前好像来过这各种地方。 走进烧烤大院,除了宋煋外的两个少年已经熟门熟路地在小铁桌前坐下,开始拿起小本本点烤串儿了。 “先来五十串猪五花!” “我吃瘦的,瘦肉也来五十串!还要羊肉串!” “板筋要不要?素串要不要?哎呀,都点点儿,都点点儿!” 许多宝何谭东西争着一个本子往上刷拉拉地写,旁边宋煋看着小桌上汉子们磕着花生毛豆聊天的模样,突然歪了歪头说:“你们喝酒吗?” 谭东西跟许多宝动作同时一顿,有点儿惊讶地看向宋煋。 宋煋摸摸鼻子,指指旁边的酒瓶子,略微犹豫说,“吃这个是不是还要喝啤酒的?” 第228页 “哇,煋煋说喝酒那就点三瓶。”谭东西最先反应过来,半点揶揄又半点意味深长说,“看不出来咱们乖乖巧巧的煋煋,竟然还是个熟练工。” 宋煋抬眸看他一眼,颇为无辜。 许多宝拿过写菜单的本子递给刚走过来的老闆,打岔说:“待会儿咱们吃慢点,我前几天就听说了,这边晚上花钱请了驻唱的乐队来表演,到点可热闹了。” 谭东西挑眉:“驻唱乐队?这可真是稀奇。” 第104章 成为豪门小少爷的生活 烟燻火燎的烤场里头气氛火热, 一张张小桌子挨着, 谭东西性子皮实,白天在影视基地还敛着的性子一到烤院不久就变得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宋煋是不陪着他闹的,谭东西只好去和弄许多宝。 可惜许多宝一心只在烤串,陪他喝了一小塑料杯的啤酒, 就死也不跟他喝了,意思是肚子里喝多串儿就没地方塞了。 谭东西见俩小伙伴都不陪他,心里瞧着绿油油的酒瓶又有些心痒,于是眼睛咕噜一转就往旁边一桌瞥去, 提起酒瓶朝宋煋两人嘿嘿一笑, 就转了小板凳的方向, 凑到隔壁桌的人堆里,不知对那边的汉子说了什么,就相当顺畅地加入了对面的酒局。 宋煋手里拿着细细的铁签,用纸巾慢吞吞把签头糊掉的地方擦擦,抬眸轻声问了句,“谭子跟对面认识?” 许多宝瞥一眼,摇头说:“不认识吧。” 宋煋又朝谭东西那头看两眼, 许多宝“嗨”了一声,推给他一串烤好的香菇说, “你别管他, 这小子是跟咱玩不起来, 又自己找乐子呢,等他跟人耍够了就回来了。” 都说c国的酒桌文化最容易拉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谭东西在交际上也颇为有些技巧,不过一会儿就惹得隔壁桌上的汉子们哈哈大笑,又嚷嚷着叫服务小妹多给他们端上几十串肉串,还说要谭东西把他那俩小兄弟叫过来一起吃喝。 许多宝见状猛地摆头,他不爱喝酒,只醉心在吃上,而宋煋一个小少爷,虽说今天才晓得他身份吧,但用脚指头想人家肯定也是不愿意的。 果不其然,宋煋推拒了隔壁桌的邀请。 隔壁汉子看他模样白净乖巧,一眼看就是个学校里的乖娃娃,也就不为难他,倒是笑着跟胖蛋许多宝说:“你们那桌不够吃了就过来端,我们刚才点的东西多,吃不动。” 许多宝瞅着人家桌上红艷艷的小龙虾,转过脸咽了口口水,却还是颇为硬气地拒绝了美食的诱惑。 宋煋见他这样,也想叫人再添两斤麻小。 “别别别,吃不了浪费。”许多宝拦住他,拿了个鸡翅烤着,“煋煋你也吃呀。” 宋煋吃的不多,但也已经有了六七分饱,他话少,许多宝插科打诨一会儿,两人也算吃喝的安静又开心。 不过一会儿,宋煋起身说,“我去个厕所。” 许多宝头都没抬,熟稔地说道:“煋煋你知道厕所在哪不,柜檯那边往前走,左转就能看见啦。” 宋煋笑笑,往许多宝说的方向走。 柜檯说是柜檯,其实就是一张高高的桌子,给客人结帐用的。柜檯后头有台老式的电视,被固定在了一处没刮水泥的屋檐下,旁边就有三四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坐在小矮凳上戴着皮胶手套洗着花生毛豆,串着生肉串。 宋煋看过一眼就撇开了视线。 老式电视上的声音失了真,音响里露出刺刺拉拉难听的声音,烤场里乌烟瘴气的风骤一吹过,呜呜咽咽像极了女人尖锐的哭泣。 拐过墙角的一条细长的小道,尽头就是贴了白色方形瓷砖的公厕。公厕的卫生做的一般,墙壁上的瓷砖老旧地发黄,大概是长年累月没人清洗,隐约能看到上面附着的一层油光与被吸附在上面的浮尘。 宋煋微微捂着口鼻,掀开公厕的门帘走进男厕。 里面的灯是昏暗的黄色,左右两个灯泡坏了一个,一边略黑,另一边也不算很亮。 宋煋解了裤子站在小便池旁,也就在这时,男厕的门帘又被挑起,一个背着吉他穿着连帽衫的高个子青年走进来。 看到宋煋的时候,对方停顿了一下脚步,嘴里不由“啧”了一声。 宋煋闻声略微拧着眉偏头看,就见青年的背影正背对着自己站在洗手池边仔细地洗着手指。 青年很快就洗好手,头也没回地走出男厕。 宋煋动作不慢,洗完手却看到洗手池旁边被拉下了一块半新不旧的银色手錶。 恰好公厕里又进了人,是个喝的脸大脖子粗的醉汉,宋煋抬眸与对方对视一眼后就鬼使神差地把洗手池边的手錶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许多宝终于是没抵得住小龙虾的诱惑,宋煋离开不过多久,就被热情似火的隔壁桌哥哥们叫到了对面吃吃喝喝起来,谭东西笑骂他这个吃货,许多宝瞪他一眼,听着身边一群人天南地北地胡扯海聊,也吃的越发有滋有味起来。 宋煋从公厕出来,远远就看到了许多宝胖乎乎的身材凑在一群高猛汉子中间,有点好笑但也没再凑近了,而是捏着口袋里的手錶,漫无目的地在烤场周围宽阔的人工草皮旁转悠起来。 说起来这处人工草皮还是很多年前一个被废弃了的足球场彻底被拆后留下来的,有些来烤场吃喝的人是家庭聚会,拖家带口的,这会儿吃的差不多,小孩子们又爱玩闹,就全在草皮上跑来跑去,玩的浑然忘我。 第229页 宋煋去柜檯前问了问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连帽衫的青年,几个大妈忙着都说没见过。 “谢谢阿姨。” “少年仔真是又俊又乖哦。”大妈们笑着说。 宋煋抿嘴,眉眼间是浅淡的笑。 在偌大的烤场上转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之前的青年,宋煋吐出口气,站在原地摸了摸耳朵后又回到草皮边上,就这么安静地盘腿坐下来,偶尔抬眸盯着不太刺眼的日光灯旁的飞虫,眯眼发呆。 他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直到烤场一边传来一阵略微刺耳的调音声。 “餵?”一个低沉的男声在麦上试音,好听又舒适的音线一下子扯动了整个烤场上近乎所有人的心神。 宋煋抬起头,烤场上的灯光已经紧凑又亮眼地打在了一处高台上。 突然就想起来,这个地方是请了驻唱乐队来表演的。 但也仅仅只是抬起了头,宋煋没有像旁人一样好奇地凑近了,依旧只是坐在草皮上,听着乐队开始试音,开始讲些让大家支持的话,开始他们的第一首歌,第二首歌……直到全场的客人都摇着头沉浸在音乐中,连哭闹的小孩也变得安静下来,脸上挂起好奇与嚮往。 “爸爸,台上的哥哥唱的真好听,比,比电视上的大明星唱的都好听。” 骑在亲爹脖子上的小男孩声音朗朗,带着股天真与兴奋。 宋煋侧耳听过,唇角微弯。 “煋煋,你怎么在这。”驻唱乐队的音乐即将落幕的时候,人群中突然钻出个满脸汗水的少年人,看到草皮上安静的宋煋,起伏不定的胸膛终于深呼了口气,便急匆匆跑过去说道,“在这里多久了?怎么去完厕所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就乱跑,打你电话也不接,真是急死我跟许多宝了!!!你等等,我先给他打个电话说找着你了!” 宋煋张张嘴,漂亮的眼睛上睫毛微颤。 “对对对,人找着了,你别在前面人堆里翻了,本来就胖,还去挤人堆里可不是招揍吗你!”谭东西语速飞快,“行了,煋煋在人工草皮这边,你过来吧。” 利落地挂掉电话,宋煋抱歉道:“我看你们玩的开心……就想着到处走走。” “唉……”谭东西长嘆口气,显然累着了,直接倒地上四肢摊开,听语调也不怎么气,但就是担心,咕哝道,“真怕你被人拐了。” 宋煋显然听清了,说,“我不是小孩子。” “可你比小孩还乖啊。”谭东西笑了笑,“下回再这样,要提前打招呼给我们啊。” 宋煋愣住,他……以前没什么朋友,被同龄人这么担心照顾还是头一回。 谭东西还在自顾自说,“许小胖可真是慢得可以,怎么还没找过来,别是这位大爷也迷了路?哎,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不省心……” “我以后会注意的。”突然,宋煋认真望进谭东西眼里,很郑重的语气。 谭东西话一顿,看着宋煋,忍不住脸就红了起来。毕竟是毛头小子,板着大人的语气像个老妈子一样给同龄人操心到底是让人很羞涩的一件事,饶是谭东西脸皮厚,也被宋煋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强撑着说,“嗯,下不为例。” 等许多宝呼哧呼哧从人群里钻出来,脸上的肉都一颤颤地,嘴巴喋喋说,“太可怕了呜呜呜呜,前头听乐队唱歌的人挤得跟大明星开演唱会似的,人挨着人,一点缝都不留给我。快让我好好歇歇,喘口气儿……” 谭东西就嘲讽他,“可能人家给你留了缝,但以你的体型钻不动吧?” 许多宝就不喜欢谭东西老是说他胖,歇好了就直接以男人的方式,跟谭东西挥了挥拳头,两人又在草皮上翻过来覆过去地来回打闹。 宋煋没有拦,只是抿唇站在旁边看着。 不知什么时候烤场上已经没了乐队的声音,挤在前头的人群也四散开,有些桌的还在继续热闹吃喝,有些专门为乐队来吃烧烤的则心满意足地拍屁股走了人。 而刚像出演完一场小型演唱会的驻唱乐队成员们正一边提着包一边嬉笑打闹往烤场外走,鼓手是个留着脏辫的青年,单手搭在显得格外沉默的主唱肩膀上,笑嘻嘻说,“哎,今晚赚的不少啊,阿顽,我总觉着再演个几场,咱们又能提价了。” 被叫做阿顽的青年穿着一身兜帽衫,看不清面容,只是声音略显淡淡道:“烤场老闆不可能这么大方,再给他唱三晚,拿了钱我们往市中心的酒吧走。” 鼓手眨眨眼,听着他毫无波澜的声音,不由撇开眼,看向不远处的草皮上。 也不知道他看到什么场面,竟然浑身颤着闷笑起来。 整个乐队的人都看向他,鼓手也不介意大家的视线,猛地拍拍主唱的肩膀说,“年轻人就是该这么有活力啊,阿顽你瞧瞧那边,都是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子吧,怎么你就这么闷。” 谢顽偏头看过去,本来漫不经心的双眸微微一眯,轻声“嗯”了一句。 鼓手纳闷,“你这‘嗯’是什么意思啊。” 谢顽抬抬眼皮,懒得跟他多说话,还是那副又懒又闷的模样。 不过好在乐队成员也习惯了他这样,众人还是一起吵闹着往前走。 第230页 谭东西跟许多宝恰在这时候闹够了,拍着衣服上的尘屑一起站起来,就看见路过地驻唱乐团,于是兴奋地去拉宋煋,“快看快看,刚才你在草坪上肯定没看见,那个驻唱乐队的成员个个都酷死了!” 说话的是许多宝,在前面人群挤了很久都没挤出来,反而是看够了乐队成员的脸。 谭东西上手就是一个脑壳崩,冷笑说,“怪不得你钻不出来,搞半天是追星呢?” “别胡说啊!”许多宝捏着肉呼呼的拳头,又要上手揍人。 宋煋抬眸看向那懒散行走的几个人,目光落在最中心那个穿着兜帽衫,背着吉他的背影上,露出些细微的惊讶。 他想了想,把放在口袋里的手錶拿出来,犹豫几秒就追了过去。 “等一等,你们是不是有人丢了一块手錶?”宋煋站在几人身后,声音平稳,也并不是很大,但等乐队的人都好奇地转过身,他的目光落在最中心的人身上后,却陡然微微睁大了双眸,“……谢顽?” 谢顽站在原地,突然说,“又是你。” 宋煋说,“你落了手錶。” 谢顽看着他,眼底蓦地升起一股不耐,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什么,开口就问,“好学生放假不也是应该好好在家复习功课吗?你这么晚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乐队成员一方面惊异他们的主唱竟然跟少年认识,又一边讶于谢顽情绪突然变得这么差劲。 不过到底谁也没出声。 “跟同学出来玩。”宋煋把手伸出去说,“你的手錶。” 谢顽目光落在手錶上,撸了把头发接过来重新戴回到手上,又看宋煋淡淡的面色,心头的烦躁更加浓郁了几分,声音低哑:“早点回家,别在外面乱晃悠。” 宋煋拧眉。 两人距离近了,宋煋惊异地发现谢顽一阵子不见,竟然还去打了耳洞,上面扣着银灰色的耳钉,模样很好看。 谢顽见他目光落在自己耳边,心里忍不住嗤笑,好学生果不其然是好学生,不过是个耳钉,就仿佛见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出声,旁边那两个在草皮上打闹的少年就跟了过来。 两人跟乐队成员顺势一聊,又听几个少年竟然跟他们的主唱是一个学校出来的,热情的鼓手就笑着说:“这么晚了也不好打车,要不要我们送你们一程?” 宋煋正要拒绝,却耐不住谭东西跟许多宝都对乐队好奇地要死,而谭东西更是直呼,“没想到谢学长竟然这么厉害,即使离开学校也一样的这么亮眼。” 鼓手笑说,“阿顽在学校也很厉害?” 谭东西说,“那可不,谢学长在学校的时候可是公认的第一校草呢!” 乐队的车不是什么好车,单单是个能座下多人的二手面包车罢了,众人挤在车里,直接把最不爱说话的谢顽跟宋煋塞到了最后一排跟一堆乐器挤在一起,其余人乐呵呵地在前面聊天。 车后排一片安静。 谢顽是不是拨两下手边吉他的弦,头也不偏地淡淡开口说:“好学生怎么突然想到出来玩?” 宋煋在车上坐的也十分端正,一眼看去就是教养十分良好的样子,并且说话也是很礼貌:“跟同学一起。” 谢顽侧目看他,嗤笑一声。 宋煋总不懂谢顽对自己的态度,只轻声道,“你们乐队的歌曲唱的都很好听。” 谢顽喉咙微动,低低“嗯”了一声。 出于是校友的关系,宋煋抿了抿唇,还是问道,“谢顽同学,你真的不回学校了吗?” 谢顽闻言,偏过头眼神似笑非笑,他俯下身,将宋煋挤在逼仄的车窗边,距离十分近地打量着少年白皙姣好的眉目,待到少年淡淡神色出现一层波澜,才垂眸嘲讽说,“你想要我回去?” “还是要上学的。”宋煋说。 谢顽问他,“上学做什么?” 宋煋想了想,“考大学。” 谢顽嗤笑一句,“真是烂理由。” 宋煋拧眉,“如果你喜欢音乐,上大学就可以去音乐学院进修……” 谢顽眯眼,淡声说,“不愧是好学生的思维,不过不用了。” 宋煋看不懂他,目光却又落在谢顽耳垂下反着光的银色耳钉。 谢顽察觉到他的视线,更离得他进了一些,两人几乎就要脸贴上脸。 “喜欢这个?” 谢顽觉得自己大概是鬼迷了心窍,拨着吉他弦的手按上少年人白皙的手腕,几乎半是强迫地让人用指尖去抚摸那处冰凉的圆钉。 宋煋触摸到谢顽的耳尖,手指微缩,拧眉低声说,“谢顽,你放手。” “好学生还是回学校乖乖学习的好。”谢顽从善如流地放开宋煋的手腕,眼底闪过一片异色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懒散,回身窝到另一头,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冷漠弧度说,“不要对我们这种垃圾产生好奇。” 宋煋见他状态忽冷忽热,眼眸微垂,表情不变。 后排又恢复了安静。 陆续松了谭东西与许多宝回家,反而宋煋的家才是最远的那个,前头的贝斯手充当临时司机,嘴里嚼着块薄荷糖提神,其它成员却已经度过最热情高涨的时期,在车内睡得天昏地暗。 第231页 贝斯手点开卡带,放着老套舒缓的情歌,低低的女中音慵懒地从音响里传出。 “小宋家里是在青山别墅是吧?”贝斯手头也不回,重新确认下地址。 宋煋轻声说是。 “看不出来,咱们小宋还是个小少爷啊。”贝斯手眼神在后视镜与谢顽不经意交错一秒,掩去眼底的一些情绪,状似随意问,“家里是做什么的啊?” 宋煋抬眸,慢声道,“做生意。” 他不细说,谢顽也不想让贝斯手继续问,只闭上眼说了句,“别吵着他们睡觉。” 贝斯手耸耸肩,不说话了。 青山别墅过了点就不让外面的车进入了,送到别墅区的门口,宋煋从车上下来,跟乐队挥手再见。 谢顽却拦住他,问他微信号。 “嗯?”宋煋疑惑了下,还是把号背给谢顽。 谢顽听着,又问,“是手机号?” 宋煋点头。 谢顽加上他,嘴角像是扬了扬说,“好学生,回到家跟我报平安,嗯?” 第105章 成为豪门小少爷的生活 卡带里还放着低缓的音乐, 半新不旧的包面包车里, 谢顽低头摆弄手机,旁边传来贝斯手漫不经心的搭话,“青山别墅里的小少爷,你那个小同学来头不小啊, 你就每个什么想法?” 谢顽头抬也没抬,只看着聊天栏里出现的一句“到家了”的消息,很快又回覆说,“早点睡吧, 好学生”。 “谢同学也是, 晚安。” “晚安。” 按掉在黑暗中略显刺眼的屏幕上的光, 谢顽嘴角带了点笑,这才漫不经心地开口说,“凯哥,你跟号子他们也都是在地下乐队里专心做过几年音乐的,这两年有才有艺的唱作人也比前几年容易出头的多,那么多机会摆在眼前,还不至于眼下看见个单纯的有钱小少爷, 就想欺负人家天真无知,总想写有的没的了吧?” 贝斯手没成想谢顽一下子戳破了他心里的隐晦想法, 虽然心底多少有点不舒服, 但面上还是笑道, “怎么会。” 谢顽说,“那就行, 王牌歌手在市里的海选也快到了,最近喊着号子他们,哥几个一起多练练。” 贝斯手自然没有不同意,说了句好,车里就再没了对话声。 十一国庆的长假过的既快又慢,宋煋跟谭东西许多宝几人趁着剩下几天假期在剧组完成了几个不轻不重的配角拍摄,临到末了,在剧组适应良好的谭东西还被导演留了联繫方式,直言他的戏虽然稚嫩生涩的很,但有股很适合拍戏这一行的灵气,叫他有意向的话可以往这方面发展。 谭东西高兴地不得了,拿着几天在剧组赚到的钱,又请宋煋跟许多宝两人大吃了一顿。 许多宝对他多少有些羡慕,但也知道自己天赋不在此,倒也吃的开心。 宋煋见两人都高高兴兴地,脸上不觉也多了些笑,只是回头宋父宋母再问道他对拍戏的想法后,宋煋仔细想了想,便摇头拒绝了两人要往娱乐圈里砸钱拿资源的霸道行为。 “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重。”宋煋这样说,“我的目标一直都是首都大学,现在还不能怠懈。” 宋妈妈对自家儿子对学习的热爱惊到了,红着眼睛靠在宋爸身上说,“儿子真是太辛苦了。” 宋爸半是欣慰半是心疼,“不要太难为自己。” 宋煋笑笑,“不会。” 十一假期的最后一晚,老牌综艺王牌歌手在市中心轰轰烈烈地开启海选预热,因为是电视直播,所以有不少本市人会守在电视机前等待开播。 宋妈妈是个综艺迷,别看她每天在公司雷厉风行,女强人附身,但每晚下班家,她都会准时刷综艺。 而对每一个被她真心喜欢上的综艺节目来说,都会惊喜地发现,下一季节目的投资已经完全不需要担心了有没有! 对于宋妈妈总是乐此不疲地往综艺节目上砸投资,宋爸跟宋煋倒是没太多意见,一是这几年综艺节目大热,宋妈妈投资总是盈大于亏,二是宋妈妈难得就这一个爱好,他们爷俩也不好在这上面多置喙什么,三嘛,则是宋爸对自己的魅力还是很有信心,完全不怕宋妈突然看上圈里哪个小鲜肉。 “今年的新人都很浮躁啊,刚刚上台那个小伙子今年才多大?有十六岁吗,开口就敢说自己是个唱作人。”宋妈妈嘴里含着颗葡萄,对坐在自己旁边陪自己看节目的儿子使劲吐槽,“会弹个吉他和弦了不起哦?那个下巴都要拽上天了!” “天哪,这个还跑调,他唱的不是月弯弯,是山路十八弯吧?” “这个小姑娘唱的不错,不过音色太普通,估计能晋级……” 宋煋听着宋妈妈喋喋不休的评价,默不做声地又用水果刀削了个苹果,切成小块还细心地插上了牙籤。 “哎,儿子你说咱们市里今年是不是不会有什么亮眼选手了。”看了大半场直播,宋妈妈从一开始的热情也消退了许多,逐渐冷静下来,语气里还带着点诡异的失望,“本来还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惊喜,可以做个投资也不错……” 宋煋抬抬眼眸,正想说点什么,但目光却落在了电视屏幕里,一时移不开了。 第232页 ……是谢顽? 宋妈妈没注意,低头吃着水果,还有些丧气。 “大家好,我们是kings乐队,下面为大家带来我们乐队的参赛曲目……”清冷懒散的声音透过音质不太好的话筒中传出,伴随着一些刺耳的杂音,却莫名的有够抓人心神。 乐队中心的青年依旧是穿着身暗色的连帽衫,低头弹吉他的瞬间,他的整张脸几乎都隐匿在了刘海与灯光的阴影下,带着一股颓废与神秘的气息。 宋煋下意识屏住呼吸,耳畔间仿佛回荡着某一晚,清清冷冷的嗓音带着伴奏一起冲击着耳蜗与神经,直冲大脑最感性的那一部分,让人笑让人哭。 “这……真是个惊喜。” 刚才不久还在吐槽海选选手质量的宋妈妈还久久不能从屏幕前回过神,直到音乐到了尾声,宋妈妈眼里便泛起一股新生的热情,感嘆说,“这个乐队的主唱选手,要是能进到圈里好好发展,估计未来会有些不得了啊……” “妈妈觉得他唱的很好吗?”宋煋微微偏头看向宋妈妈。 宋妈妈想了想,若有所思说,“今年冠军预定?不过他在的乐队队员到底是不比之后赛制里那些专业的音乐团队……估计到时候还有的磨。” 宋煋对这种歌唱的娱乐节目并不太了解,只以为唱的好就行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谢顽在的kings乐队已然征服了海选现场的导师,不需要多少纠结地便拿到了团队的pass卡,众乐队成员脸上露出放松惊喜的笑,而一直被兜帽遮挡着容貌的谢顽也在此时微微抬头,在镜头前留下一个浅淡的笑脸。 虽然跨入了高中,但学生们的心态还是没有在这短短一段时间里成熟多少。 宋煋到班上的时候,男生女生们正围在一起兴奋地聊着时下最流行的游戏,电影。 以谭东西为首,聊得尤为热烈。 “煋煋,你今天怎么到这么迟!”许多宝收拾着桌洞,抬眼就看到自家同桌走过来,忙站起来让他进去,还一边兴奋说,“昨晚王牌歌手海选看了吗!你猜猜我在里面看到谁了?!” “今早公交有点堵。”宋煋放下书包说,“你昨晚是不是看见……谢顽了?” “对!就是他们……哇,他们kings乐队真的好厉害,我本来看一半都快睡着,结果主唱的声音一出来,就给我弄醒了。”许多宝崇拜说,“比驻唱那晚还好听一百倍。” 宋煋双眸微弯,“是吗。” 许多宝整个人都趴在了书桌上,伸了个懒腰说,“是啊,不过说起来谢顽真的很厉害,刚从咱们学校退学,就在电视节目上出风头了,还那么牛逼!” 宋煋拧眉,犹豫了会说,“他真的退学了?” “不然呢?他都这么久没来学校了,不是退学,学校能让他这么搞?”许多宝又说,“本来嘛,谢顽打了人家隔壁学校同学还被家长找上来,拒不承认也就罢了,开学典礼上还搞了那么一出,明显不把学校,老师,领导看在眼里嘛……他太有个性了,可能就不大适合普通人的路子。” “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虽然学上不成了,可他唱歌真的贼几把好听,要是能在娱乐圈闯出点名堂,这学上不上不都无所谓了对不对?哈哈哈哈,本来谢顽就长得好,还年轻,现在上了王牌歌手,不怕没粉丝吸,我可是听谭子说,今早谢顽还上了一次热搜呢!” 许多宝嘴里叭叭说的多,宋煋听了一些,没吱声。 等班主任怀里抱着一摞崭新的空白捲纸走进教室,宋煋这才喊住许多宝,“老师来了。” 许多宝跟班上大多数同学的反应一样,瞬间哀嚎声在教室里此起彼伏。 “放假前的运动会上就跟你们说了,回来马上进行第一次月考。”班主任脸上带着一种令人看不透的笑,他推推眼镜说,“想来同学们都已经在假期里复习好了?” “呜,完全没有嘛!!” “不存在的,不存在的。” “假期复习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在假期里复习。” 而月考也是不可能因为学生的消极牴触而取消,空白的捲纸到底是被分发了下去,每一个座位之间都被拉开了一道不宽不窄的空隙。 班主任满意点头,坐在了讲台上,目光逡巡。 安静地教室里,宋煋翻开捲纸潦草看过最后的作文,熟稔地在捲纸侧面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而另一边,纷杂的大楼内,谢顽也终于在一晚慎重的思考过后,于眼前长达三年的签约合同内页上,填下姓名,按上手印。 第106章 成为豪门小少爷的生活 月考成绩下发的那一天, 天气明朗。 但十三中的学生头顶却各自乌云密布。 他们正迎接着进入高中生活以来的第一重考验与打击—— “老师这都什么年代了, 为什么成绩还要找家长签字呜呜呜呜呜。” “老班我们错了,你放过我们这回,下回我们一定好好考!” “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回到家的皮带炒肉……”众多声音里,许多宝颤抖着双手, 捧着手里的成绩单,泪眼汪汪,“要死了要死了。” 第233页 宋煋整理着试卷,微微抬头, 发现谭东西也凑了过来, 正有气无力地趴在许多宝肩上, 冷笑说,“你是皮带炒肉,我家可是男女混合双打。” “兄弟,彼此彼此啊。” 许多宝头一回没推开谭东西,两人报团取暖。 “你们……”宋煋眨着眼,到底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最后只能无奈道, “下次要好好努力啊。” 话音一落,两道堪比火热刺目的射线突然扫射到他身上, 原本两个还垂头丧气的少年嫌座位不够挤一样凑到宋煋面前, 指着他近乎门门满分的卷子异口同声说, “煋煋,你就不想解释一下, 你考的这是什么神仙分数吗?” 宋煋与两人对视半晌,无奈道:“你们如果好好复习,也能考到的。” “别开玩笑了。”谭东西大喇喇噼着腿蹦到课桌上,顺着宋煋的卷子看过去,“就我俩这智商,再给复习一百年能考你这成绩就算是祖上冒绿烟儿了。” 他说完,许多宝也猛地点头。 倒不是他俩妄自菲薄,实在是宋煋的月考成绩太逆天,750的总成绩,这小子神仙一样就在作文上被老师象徵性地扣了个两分,其余科目更是全部满分,一张张卷子比标准答案还标准答案。 宋煋听两人说着,也低下头盯着卷子出神。 其实他也没想到自己能考到这么好的成绩,以前在初中的时候,他的功课也不过只是班级里拔尖,最后中考更是超常发挥了些,也才勉强拿到了全市前二十名的成绩,根本不像现在这样,好像只要简单地去学习一下,就能拿到很好的分数…… 想到这里,宋煋下意识皱了皱眉,明明高中才开学了不过一个多月,但再让他去回想初中的同学跟老师,却仿佛在昨日还鲜明的记忆被遮上了一层纱雾般的窗帘,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瞳孔里细细地闪过几分疑惑跟慌乱,宋煋抬眼,发现谭东西跟许多宝不知何时又在旁边打闹起来,两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连同旁边的同学也起闹地很,气氛一时热烈。 隔了一会,宋煋终于松了口气,他仔细想了想初中同学的名字,发现还是记得起来的,于是便把心头的那点不舒服压了下去,专心翻开课本做起今天的功课来。 对于课业繁忙的高中生来讲,月考也只是他们日复一日在考试征途上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插曲。 月考过后,许多刚进入高中学习还略显浮躁的学生们心思终于渐渐沉淀下来,许多宝虽然还是喜欢课上在嘴里偷偷嘬零食,但被任课老师抓住几次几小辫子之后,也就收敛了很多。 他的底子好,加上宋煋给他做了一些课下辅导,成绩显而易见地拔高不少,窜进了班级前20名。 倒是谭东西课余参加了校篮球队,分散了学习精力,进步就没有多明显。 学习毕竟是一项枯燥又无味的脑力运动,放学后十三中里有一场与外校的小规模组织的篮球赛,谭东西喊着刚收拾完书包的宋煋,一把揽过许多宝,抬抬下巴说,“看我打球去?” 宋煋稍微犹豫,谭东西就说,“煋煋你也别每天都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啊,都是逼近满分的大佬,就别不给别人活路了嘛,走了走了,看本篮球健儿给你展示一下运动选手的魅力!” 许多宝打掉他硌自己肩膀上的热乎手臂,撇嘴说,“就你还健儿,贱儿还差不多。” 谭东西给他比了个中指,嘚瑟说,“不要小看爷,虽然爷才进篮球队没多久,但现在多少也是个主力。” 许多宝“哦”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一瓶没开过的可乐扔给他,“行吧,主力健将,今天就给你个面子。” “煋煋呢?”谭东西笑容灿烂看向宋煋。 宋煋无奈点头,“我也去。” 本以为只是一场小比赛,可抵达学校的室内篮球场的时候,旁边看台上已经坐满了许多十三中的学生,高一(19)班上也来了不少同学挨在一处,远远看到宋煋跟许多宝两人就高声把两人喊了过去,“这里!这里!” “嗨,卢珊,你们怎么也来了?”许多宝拉着宋煋挤进19班的地盘,目光落在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文静女孩身上,“不回家啊。” “哼,来看球的不行吗?”卢珊跟旁边的几个女孩子往边上挪了挪,给两人空出位置来,“好歹是咱们班谭同学的篮球首秀,我们女生肯定是要给他加加油的。” 宋煋眨眨眼,就听许多宝“啧”了一声,语气莫名不爽,“看不出来谭东西还挺受你们女生欢迎啊。” 卢珊跟几个女生笑起来,调侃似地看向宋煋说,“可不是嘛,虽然比不得咱们班草宋煋同学,可谭同学也是身高腿长,颜值在线,我们女生可不就喜欢这样的小帅哥。” 宋煋张张嘴,面色可见的迅速变红。 许多宝见自己兄弟也被调侃进去,又看小少年姣好的面容带了些浅薄的红色,知道他这是害羞了,便挥了挥胳膊,插科打诨说,“我也是身强力壮好少年,你们怎么不喜欢喜欢我。” “哎呀,多宝你肉肉的,像个大毛绒熊。” “我们也是很看好你哦。” “摸摸胳膊肉,软乎乎的,好舒服啊。” 第234页 许多宝跟她们闹了半天,也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说,“看你们这么上道,那我请你们每人喝饮料啊。” 女生们,“那谢谢你呀。” 篮球队的比赛定在六点四十开始,谭东西换了衣服,在篮球场外压腿热身。 十三中的校队队长站在他身边,表情凝重。 “队长,你怎么这么……严肃?”谭东西压完腿喝了口水坐在队长身边。 篮球队队长是高三的一位学长,叫孙明礼,因为走得是特长生的路子,所以平日里还有时间空出来负责校队日常训练跟比赛。 孙明礼是校队资历最老的队员了,这次比赛的对手学校他更是熟稔地很。 心底嘆了口气,孙明礼摇头跟谭东西说了句“没事”,就单独去了厕所。 谭东西是新进的成员,这会儿一脸懵逼呢,旁边老成员就走过来拍着他的肩给他说,“队长这是又想起谢顽了。” “谢顽?”谭东西耳朵一动。 “是啊,你没来之前,就高二的谢顽也是咱们队的成员,本来谢顽要是没走,这会儿也该是他当队长了。”对方说道这里也跟着嘆了口气,丧丧道,“本来队长上了高三,训练就重,等到了下半年更要冲击文化课成绩,队长交给谢顽,他走的放心,我们也服气,可谁能想到后来出了那么一档子事。” 谭东西小心翼翼说,“因为谢顽打人被开除了。” “是啊。”对方冷笑一声,“说起来,你知道他打的谁吗?” 谭东西摇头。 于是队员就抬起手,指着面刚进场的对手学校里为首的高瘦男生,语气缓慢说,“喏,就是他。” 谭东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又听刚上完厕所回来的队长孙明礼不咸不淡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等待会儿你们上了场,把别人防严实了,这孙子交给我。” 谭东西心脏重重一跳,稍一偏头就在一向性格开朗的队长身上,看到了一种极端复杂的仇视目光。 “十三中加油!校队加油!” “四中无敌!四中必胜!” 许多宝买了七八瓶饮料抱回来就听到看台上女孩子们声嘶力竭的嚎叫声,他瞅着看台另一边跟穿着十三中校服完全不一样的一堆学生,惊了一下,挤到宋煋身边,开了一瓶饮料给他说,“四中今天来了这么多学生?” 卢珊看他回来,也不喊了,只冷哼一声道,“你不懂,她们是来找我们学校的场子。” “你们自己拿着分着喝啊,别客气。”许多宝先说了一句,又在宋煋无奈地眼神中,继续跟女生聊天,“她们四中跟咱们有仇啊,还兴什么找场子。” 卢珊白他一眼,帮他给女生分了饮料又说,“一看你的八卦消息就落后了。” 许多宝好奇,“说说看?” 卢珊道,“看见下面那个四中的七号队员没,那人叫李安良,前阵子咱们学校不是有个高二学长叫谢顽的因为打架斗殴被人家长找来,最后被退了学吗,那学长以前也是校篮球队的,好像打的就是下面那个叫李安良的。” 许多宝,“这里面弯弯绕绕可真多。” 宋煋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突然拧着眉,略带疑惑说,“……不是说胃出血吗?怎么他现在已经可以出院打篮球赛了?是已经恢复好了吗。” 许多宝咬着吸管的表情一愣,“煋煋你怎么知道他胃出血啊。” 宋煋抿抿嘴,“刚开学的时候,有听到谢同学跟老师的聊天。” 许多宝一脸若有所思,不过还等他没想清楚,下面的篮球赛正式吹哨开始了。 十三中一上场阵势就很凶猛,一连抢了三个篮板不给四中机会,尤其从开始孙明礼就盯着李安良不给他得分的机会,两人中途肩膀一抗,李安良在错身的时候在孙明礼面前耀武扬威地嘲讽说,“怎么,你们这是要替谢顽来找场子啊,说起来……他好像已经被你们学校给劝退了吧?让我想想,他现在在干什么?” 孙明礼拳头紧紧握起,“你这个人渣!你还想对谢顽做什么,他已经被你诬陷到退学了!” 李安良吹了声口哨,“做什么?我不做什么啊,只不过听说他最近好像去参加什么综艺选秀了,貌似是想当明星?” 孙明礼抬手,“你……” “克制一点,这可是比赛。”李安良看着他紧握的拳头,又贴到他的耳边说,“只要他不再出现在我的眼前碍我的事,我就不会再动他,但如果他自己不识相,哼……” 两人说话的时间里,四中队伍突破了十三中的防守,拿下了比赛的第一个进球,李安良笑着跟队友拍手,谭东西跑动到孙明礼身边,看着对方额头上逐渐冒出的汗水,拍拍他的肩,“队长?” 孙明礼回过神,咬牙看着对面,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朝看台大喊一声,“十三中!” “加油!加油!加油!” 四中的方向,李安良冷笑一声,“虚张声势。” 篮球赛的上半场十分激烈,比分胶着到了裁判吹哨,哨声一落,谭东西就摊在了旁边的休息椅上。 第235页 他往看台上看,看到宋煋跟许多宝,朝两人挥挥手。 大概是视力太好了,谭东西看到许多宝手里拿的饮料正好是平时自己最喜欢的,于是打了个手势,让许多宝扔下来。 许多宝不干,摇了摇手,又兴奋地指了指下面推推旁边的宋煋,朝谭东西晃了晃身子。 宋煋满脸迷茫,“你们在打……手语吗?” 许多宝嘿嘿笑了两声,小声跟宋煋说,“你别出声让旁边女生发现了,咱俩下去找谭子去,等会儿让她们羡慕死。” 宋煋,“???” 莫名其妙就被许多宝带下看台,下头篮球队成员待的地方,有几个女生拿着毛巾矿泉水被拦在一道半身高的铁栅栏后面,偏偏许多宝跟宋煋一到,那铁栅栏就被打开。 “喂,凭什么他们俩能进,我们不能进?”有女生愤愤不平。 谭东西这时候走过来,笑嘻嘻说,“美女,因为这俩是我好哥们,你不是呀。” 那女孩看到谭东西,面色显而易见地红了起来,支支吾吾不说话了,只低头把手里的水送出去,“我,我……谭同学,我是来给你送水的!” “啊……”谭东西又些遗憾地看了女生一眼,摸摸后脑勺说,“不好意思啊,我哥们给我带了。”说着扬了扬手里许多宝刚塞给他的饮料。 女生一脸失落。 “好啊,谭子,你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变那么受女同学欢迎了!”许多宝勒住谭东西的脖子,一点不留情面,“我倒是没发现,一个不注意,你都快成混成花仙子了。” 宋煋忍俊不禁,“什么花仙子?” 许多宝说,“桃花仙子啊,没看他这一身身的烂桃花吗,撕都撕不下来?” 谭东西把他的手从脖子上扒拉下来,嘟哝道,“我看你这身肉才是黏在我身上撕不下来。” 中场休息的时间比较充足,谭东西趁着休息,把之前听得那些事儿当八卦说给两人听,许多宝说了句“怪不得”,又感嘆一声,“看那个李安良的来头应该不小,家里挺有能量的吧”顿了顿,他突然偏头好奇问宋煋,“……诶,说起来,煋煋你有没有听过这个人啊。” 宋煋的家世大概也只有身边这两人心知肚明了,这会儿一问起来,宋煋还真仔细想了想,摇头说,“没听说过,我从小不喜欢跟太多人接触。” “这样啊。” 两人听了,没太多遗憾,倒是又换了个话题聊了一会儿,休息时间也就过了。 下半场时间过得飞快,比赛结束,十三中以五分的领先成绩拿下了比赛获胜,十三中的学生疯了一样的欢呼,四中来加油的队伍则垂头丧气,倒是篮球场上,双方队员握手的时候,孙明礼率先打掉了李安良的手,引起在场学生的譁然。 “孙学长这是什么意思?”有女生小声说,“咱们跟四中是有什么矛盾吗?之前比赛我就看出来气氛不太对,一场比赛整的跟打群架一样。” “估计是为了谢学长的事吧……”有少数略微知情的学生表情微微复杂。 李安良被孙明礼当场下了脸子,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而是沉了下来,看起来整个人都十分阴郁,“看起来你们对我意见还真是大。” 孙明礼冷漠说,“你毁了一个人。” 李安良说,“是啊,可那又怎么样,你们也都自诩是谢顽的朋友跟兄弟,可是碰到我,还不是什么都帮不了他。” 孙明礼扬起拳头,谭东西眼疾手快拦住他,“队长!” 李安良被孙明礼青筋暴跳的面色震得下意识倒退一步。 “滚出十三中!”孙明礼低吼道。 李安良不甘心地看向看台,却见十三中的学生面色大多不是很好,而自己学校来的全是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女生,只站在那里傻傻地发花痴,于是也不好再撂狠话,最后只能带着自己的队伍狼狈地走出了篮球场。 “艹!孙明礼算个什么狗东西!” 出了十三中,李安良脱下身上的篮球服,只在马路边叼起一根烟,让同队的队员给他拿了火机点火。 “老大,要我说,直接找人揍那个孙明礼一顿就行了。”旁边有人按捺不住插话,“上回咱不就是这么搞的那个谢顽吗,哈,他倒是英雄似地一个单挑咱们一群,可最后倒霉的不也还是他……咱们只要再来一回……” “呸!我去你妈的!”李安良心头一跳,一脚直接把人踹出去,神色阴郁,“孙明礼跟谢顽一样比?他妈的孙明礼他爹可是兴盛的负责人,你觉得兴盛负责人会有机会让我搞他儿子?” “也对,老大上回你那个胃出血的证明是找人开的假证明,孙明礼他爹的确不如谢家好搞……”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吧!”李安良脑壳一痛,偏头在旁边看,一边生怕被十三中的学生听见了,另一边则是恨不得现在就把眼前的跟班狗给扔河里淹死。 “那、那老大咱们到底要怎么搞那个孙明礼啊……” “我现在只想把你搞死!” 四中的学生陆续离开了十三中,留下篮球队收拾整理篮球场,宋煋跟许多宝在一边等着谭东西,但是似乎看队伍的气氛似乎有些凝持。 第236页 孙明礼的状态一直不太好,他坐在休息椅上,肩膀搭了一块毛巾,双手撑在大腿上,整个人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篮球队的成员守在他身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好。 “谢顽的事,当初最该怪的就是我,如果我当初没那么冲动,阿顽大概就不会被那孙子搞成现在这样……”孙明礼声音听着特别堵心。 旁边有队员就出声道:“队长,你别这样,要怪还是怪李安良那个渣,如果不是他上学期比赛故意让你受伤没办法参加国际青年男篮训练队的选拔,阿顽也不会瞒着我们单独去找他。” 孙明礼捂着脸不说话。 “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李安良那人是得收拾,可也得等我们有能力以后。”有人说,“何况谢顽退学以后不也过得挺好,现在参加选秀去当大明星了,不知道要比咱们在学校辛苦读书要舒服多少,是吧?” “你觉得当明星能比在学校上学舒服?”谭东西突然问他。 对方似乎没听出他话里的那股一言难尽,还在笑嘻嘻说,“可不嘛,要不是我张脸没谢顽长得好,我都想去当明星,多酷啊。” 谭东西的眼神复杂,摇头说:“即使谢顽没有他现在的这张脸,他明星也做的起,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他努力……但是你嘛,就是跟谢顽一样,也成不了明星。” “哎,你看不起我是不是?”对方怒气沖沖道。 谭东西笑了笑,特别欠揍的语气道:“是啊,我就是看不起你这种——尤其自以为是的人。” 许多宝在旁边看状况不好,赶忙出来和稀泥说,“行了行了,天都不早了,大家赶紧散了回家吧。” 对方还想说什么,结果他左右一看,几乎全队的队员都正在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重新打量着他,尤其是孙明礼,这位来自高三的队长正通红着眼看他,但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就换下衣服离开了篮球场。 回家的路上,谭东西跟许多宝一人拿着一支雪糕啃。 大多青春期的男孩子火气都很旺,即使天气已经渐渐转凉,但他们好像依旧生活在火热的夏天中。 王牌歌手的节目海选已经在市里落下帷幕,作为市代表的kings乐队的宣传海报在这几天里铺天盖地地登上了各处的gg牌,几乎是全年龄向的市民在这几天里都已经熟悉了这支乐队。 等公车的时候,宋煋问谭东西说,“你刚刚很维护谢顽同学。” 谭东西不以为然说,“那当然了,谢顽多酷啊,虽然被退学了但也没有自暴自弃,而是自己作词作曲加入乐队甚至说参加选秀节目,他真的是个很有目标的人啊。” 宋煋点点头。 许多宝说,“我也挺喜欢他,那个李安良看着就讨厌。” “车来了。”宋煋拿好零钱,跟两人招手说,“明天见。” “明天见。”两人异口同声,随后又互相嫌弃的瞥开头。 宋煋笑了笑,转身上了公车。 半夜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宋煋打开手机看着微信里那个只聊过一次的头像,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编辑了条信息给对方发了过去。 “你有一群很好的校篮球队伙伴。” 大概对面的人正在忙,并没有看到这条信息,直到半小时后宋煋在半睡半醒之间,收到了回复消息。 谢顽:“好学生,你碰见孙队了?” 宋煋揉揉眼,清醒了些,啪嗒啪嗒按着屏幕,“嗯,今天学校组织了跟四中的篮球赛,我们学校赢了。” 聊天界面的顶端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宋煋干脆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床头灯,大概小两分钟后,对面的回覆信息蹦了过来。 谢顽:“是吗,真是辛苦孙队了。” 宋煋想了想,又问他:“你认识李安良吗?” 谢顽回覆:“问这个做什么。” 宋煋抿了抿嘴,手速不慢地回复道:“比赛结束后,孙队长没跟李安良握手,气氛看起来很差。” 谢顽:“孙队的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宋煋:“李安良就是被你打的胃出血的那名学生吗?” 谢顽:“我如果告诉你,我没打他,你信吗?” 宋煋:“信的。” 谢顽那头这下却回了个大笑的表情,随后回覆说,“不过我现在倒是后悔真没把他打进医院胃出血躺上半年。” 宋煋愣了愣,回覆说,“打架不好。” 谢顽,“好学生,我知道的。” 宋煋总觉得谢顽是在哄他,他可听了谭东西的不少八卦,说谢顽还在篮球队的时候,就很能打了,十三中这片地盘原先周围小混混不少,全赖谢顽一人把那些人打怕了。 不过这些都是高年级的传闻了,有些夸张,不知一二真假。 谢顽可能是真的忙,跟宋煋聊完这几句,就有哄着他说,“好学生赶紧睡吧,早睡早起才能长高啊。” 宋煋拧眉,“你是在哄小孩子吗?” 谢顽于是干脆给他发了条语音过来。 “乖宝贝,快去睡吧,晚安。” 第237页 青年语气低沉,透着点笑似的气音,半夜里迷人性感地要死。 宋煋一把按掉语音,下意识摸摸耳垂,却发现烫得出奇。 另一边,谢顽放下手机,面色却并没有跟宋煋聊天时那么轻松。 他听着隔壁乐队成员传来的争吵声,揉了揉额间,拿着吉他推门走进去,“还有一个星期就是王牌歌手的初赛,我们的参赛曲目必须在明天上报给节目组,所以……”他抬眼看向几人,“唱哪首,你们讨论好了吗?” 话音一落,贝斯手就出声道,“我们的意见刚才出现了强烈的不一致相信你也不是没有听到。” 谢顽点头,“继续说。” 贝斯手看一眼其余人,清了清嗓子说,“我是想,我们的想法现在大多还是在针对自身,但完全不了解对手的实力,阿顽你不是前阵子已经签了海天音乐的约吗,就看看通过你的公司,我们能不能针对别的歌手的选歌情况来……” “不可能。”谢顽拧眉说,“我跟海音签的是b级约,他们只负责对节目结束后我的个人唱片的宣发,并不会插手这次节目的制作。” “……那,那这就太不够意思了吧?!”贝斯手提高音量道,“咱们可以一个组合的乐队,本来海音只单独签你,我们也都没说什么,可你都要单飞了,最后就不想拉兄弟们一把?” 谢顽揉着额头说,“你们挑好歌,我肯定会以最好的状态来跟你们配合,单不单飞这件事,海音也说了只要我们能在王牌歌手获得前三名,他们就会把对我的个人签约换成对我们整个团队……” “那也要进前三名!”贝斯手打算谢顽的话,语气激烈,“阿顽,你也想让我们乐队走的更远点不是吗?就真不能让海音帮帮我们?” 谢顽摇头又看向其它人,“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鼓手等人犹豫着没说话,但显然也是默认了贝斯手的意见。 谢顽闭闭眼说,“那好,我明天去海音问一下……但,只此一次,下次是再也不可能了。” 乐队成员们的听他这么一说,面色显而易见地变得轻松愉悦起来,纷纷拍着他的肩膀说,“就是,这才算是好兄弟嘛!” 谢顽弯着嘴角说是,但在独处的角落里,眉眼间却缀满了明晃晃的失落。 可惜乐队成员早已沉浸在自我高涨的情绪中,再也看不见他了。 第二天,王牌歌手节目组来找乐队确认选歌曲目,谢顽作为主唱,直接同节目组交涉,他选了一首节目劲爆的摇滚乐,被乐队成员喊住说,“确定是这首了?” 谢顽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声音不咸不淡道,“我已经看过名单了,选这首很合适我们。” 众人一听,这下彻底放下心来,也不再拦他,等报完歌名,就回到他们为了参加王牌歌手专门租的练歌房里排练。 偶尔的时候,谢顽空闲下来会写一些自己的歌,有时候临时起意就会发语音哼给宋煋听,也不知道抱着什么想法,总之每次得到对方回复“很好听”这简单到近乎敷衍的三个字时,他的心情总会变得好很多。 因为他知道,好学生的性格从来不会敷衍人,一句好听,其实是对他再真挚不过的赞美与表扬。 两人的联繫不算密切,却也算不得频繁,毕竟白天一个要练歌参加比赛,另一个更要上学考试力保全年级第一名的王座,仔细算下来,放松的时间也只有双方的睡前。 某一天的时候,谢顽发现自己爱上了每晚跟手机对面的人互道晚安,或是用文字的,又或是一条温柔低沉的语音。 但谢顽却不知道,在他每一次晚安的背后,好学生宋煋一次又一次地红了耳朵,又红了脸。 就这样,时间一晃就到了王牌歌手的节目正式上线,因为是直播节目,所有参赛选手的水准都是观众有目共睹的,所以节目上处处藏龙卧虎,多的是在娱乐圈里没有门路,却在歌唱上业务能力一流的选手。 kings乐队夹杂其中,除却本市人对他们的了解,放眼全国,他们看起来也并没有那么耀眼。 “等下上台不要慌,拿出我们真正的水准。”上台前,谢顽对乐队成员说,“这只是一场海选,而我们的脚步远远不会止步在这个舞台。” 许是这句话激励到了几人,比起海选,他们确实又进步成熟了许多,初赛的舞台上,几人挥洒着青春的热血,唱出了摇滚中最令人目眩神迷的情感与气氛,带动全场,燃爆了每一位直播镜头前的观众,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深刻印象。 “我们成功了!成功了!” kings乐队成员激动地抱在一起,几个二十多岁却在之前一直一事无成被家里嫌弃的音乐青年们当场喜极而泣,他们互相搓着鼻涕泡相互嘲笑,忘却了一贯又酷又拽的形象,一个个像是刚成年的大男孩,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傻的真挚又可爱。 谢顽没有几个人那么失态,看着乐队成员们的疯狂,他独自拐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几乎颤抖着手指打开微信给宋煋发送了一条信息。 很快,一条消息也平静而又充满了学生气般认真地回复过来: 第238页 “我看到了,在直播镜头前,你们的表演很精彩。” 谢顽深吸一口气,指尖微颤,“好学生,不单独表扬我一下?” 不过几秒中的时间,谢顽死死盯着屏幕,半晌将头埋在手臂间,闷闷地低笑出声。 而他明亮的手机屏幕背后,一句短短的消息赫然在目: “谢顽,不需要别人肯定,你一直很棒。” 第107章 成为豪门小少爷的生活 王牌歌手初赛结束, kings乐队完美在全国观众眼里留下了深刻的初印象。 乐队的成员赛后商量着去聚餐的事, 他们在市中心一家颇有名气的餐厅订了位置,贝斯手收拾完东西,手臂自然搭在谢顽肩头,小声说道, “果然海音这种大公司就是有本事,今晚初赛还真没什么人跟咱们唱一个类型的歌。” 谢顽看他一眼,懒得跟他说话,只手指啪啪啪按着手机屏幕打字。 贝斯手低头去瞅他手机, 却被谢顽敏感地退出了聊天界面。 贝斯手吹了声不大不小的口哨, “怎么, 你小子是找着对象了?这么藏着掖着不让人看个手机聊天内容?” 谢顽眯了眯眼,随口道,“普通朋友而已。” “普~通~朋~友~”旁边乐队其它人听到围了过来,乱七八糟笑着围在他身边,贝斯手就又出声说,“要真是普通朋友那没问题,可要是找了对象, 可千万别瞒着哥几个。” “就是就是。”平常跟他交流最少的键盘手笑了笑说,“不过要我说现在咱们也红了, 就你们几个之前玩一起那些小猫小狗的网红赶紧去跟她们说清楚了, 该分分, 省的以后闹事。” 贝斯手说,“哟, 你这可真是高瞻远瞩啊。” 键盘手点了根烟,雾气缭绕。 “你们这样不好吧?”鼓手死皱着个眉头不说话,“咱们这红没红先不说,你们就决定要……” “我看你是捨不得那个小嫩模吧?”键盘手叼着菸头眯眼笑,玩笑般地哄声说,“哥就说着玩玩,你要跟小嫩模认真的,那就继续好好谈啊,哥不拦你。” 鼓手觉得他们心态不对,于是转身看向贝斯手想听他怎么说。 然而贝斯手只漫不经心地单手插口进袋,吊儿郎当道,“可不就是现在都流行什么女友粉老婆粉,等咱们乐队大红大紫了,想要个女人还不简单?你眼光好歹放长远点。” “不是……”鼓手左右看着,总觉得自己的朋友们变得有些陌生。 谢顽抬眼看着几人,再耐不下心听他们讲话,抬手打开贝斯手的肩膀,往前走了两步,摆摆手说:“我今晚不跟你们一起了,你们好吃好喝。” “餵!谢顽!”贝斯手满脸惊愕,“你去哪?” 谢顽回头淡淡看他一眼,耸耸肩没说话。 “这小子,这两天态度就一直这么古怪。”键盘手咕哝一句,“果然是签了约的就是老子,海音b类约而已,还真当自己天王歌星了?” 其余几人除掉鼓手外,听进各自耳中,又是种种想法。 但他们的想法却怎么都影响不到谢顽了,出了王牌歌手的演播厅大厦,他在路边招收拦了辆的士,的士司机是个中年人,车里放着八九十年代的摇滚乐。 “小伙子,到青山别墅那边找朋友吗?”中年大叔热心地说道,“跟你朋友提前说好没,那边不让外面的车进,我可只能带到你大门外边儿。” 谢顽笑笑,低头看着手机说,“约好了,他在门口等我。” 中年大叔又说,“看你年龄不大,这是上大几了?” 谢顽错愕了一下,转而看到后视镜里因为参加比赛,被化妆师特意打理过发型的自己,的确……还挺成熟的。 低声笑了笑,谢顽说,“师傅,我不上学了。” 中年大叔“哦”了一声,倒也没什么可惜的神色,只说,“那也没啥,早点出来打拼也挺好,说不定等你同学毕业了,回过头来咱都已经拼成大老闆了不是?哈哈哈,最近社会上这种例子好像很多啊。” 谢顽说,“出了社会就知道,其实还是学习好,如果能回学校……” 他说到一半,车外喇叭大大一响,中年司机大叔咕哝着眼前飞驰而过的一辆电动车“会不会看道啊”,又微微偏头问,“小伙子刚才你说啥?” “……” 谢顽靠在车窗边,朝对方礼貌笑笑,到底没再重复刚在的话。 “一共二十七块三,收你三十,找零三块。”司机中年人嘱咐道,“小伙子钱看看对不对,收好咯。” 谢顽下了车,点点头,“辛苦师傅了。” 计程车启动的声音在青山别墅外响起,这会儿天色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明亮的路灯下有数不清的飞虫在绕着光,别墅大门的岗口,门卫打着手电筒照过来,朝他喊,“诶,小伙子你看着面生的很啊,这么晚跑这里来找人啊。” 谢顽走过去,对方仔细看了看他的长相,又问,“找谁啊,跟里面的户主打招呼没?没有身份证明跟业主的签字,是不能进这里面的。” 第239页 谢顽说,“我给他打个电话。” 说着从口袋拿出手机,犹豫了几下,按下了一串熟稔在心的号码。 其实谢顽也不确定,他要找人不会不会出来。 说起来,到此为止,也不过是他的一腔热血,兀自跑来,为的就是想见见一个人。 毕竟对方可是个好学生,像他这种被退学的问题学生,该是对方一直最避讳的那类人。 可他看了你的节目,还说你很棒。 你们每天都在互道晚安,你们不是没有交集的陌生人,而他也没有避你如蛇蝎。 谢顽自己跟自己说,他对你的态度很好,你不应该对他抱有那种毫无依据的偏见,这是对他的侮辱。 思绪如火花般在黑夜里爆发出一瞬的光芒,手机屏幕上拨打出的电话已经开始计时,谢顽看着上面的数字,喉咙微动。 “餵?”睡意朦胧的声音透过话筒毫无防备的传过来。 谢顽说,“是我。” 对面的少年略微柔软的声音像是夜里的风,“……谢顽?” 谢顽说,“我在青山别墅外面。” 话筒里,少年愣了愣,“你在我家附近?” 谢顽“嗯”了一声,或许是为了给自己那颗跳的太强烈的心一些掩饰,于是故作镇定道,“坐着车,不知道怎么就转到了这里,想着你这个时候可能还没睡……” “那、那你等一会我。”手机里的声音陷入一片杂乱,紧接着过了几秒就陷入了忙音。 谢顽看着手机屏幕,前头站岗的门卫又对他照了照手电筒,“打好了?” “啊,好像是。” 谢顽靠在一根灯柱下,嗓子突然一阵痒,有些想抽支烟。 路灯下的飞虫依然在锲而不捨地扑在摸不到温度的光芒上,青山别墅里,穿戴整齐的少年脚步平稳地从笔直的长路上显出细长瘦削的身影。 “叔,麻烦开下门吧?”宋煋抿着嘴同门卫说。 “原来那小伙子是来找小宋少爷的。”门卫脸上笑得慈祥,嘱咐他说,“这么晚了跟朋友少玩会儿,有话白天说,明天还得上学呢。” 宋煋说,“谢谢叔,我知道的。” 大门被敞开,谢顽转身看过来,宋煋朝他招招手。 “我从下面上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奶茶店还没打烊。”谢顽单手插在口袋里,笑笑说,“今天高兴,请你喝奶茶?” 宋煋眨眨眼,抿着唇,嘴角是很浅淡的梨涡,“好啊。” 往下走的路有些长,两人肩并肩走着。 谢顽突然开口说,“你就这么出来,怎么跟家里人说的?我记得刚才给你打电话,是之前已经睡了吧。” 宋煋从路边的草地上拔了两根哈巴狗草拿在手里编,语气里带着些笑意,“我家一般都睡得挺早,爸妈已经睡下了,不过我出来之前有根管家叔叔说。” 谢顽微微低头看着他在路灯下越显饱满的前额,说,“你喜欢这种草?” “是不是这种爱好有点奇怪?”宋煋摸摸耳朵,熟练地将手里的草编织成一个长耳朵的小兔子脑袋,递给谢顽说,“不知道,只是看到很熟悉,总觉得以前像是有人也这么给我编过。” “以前?”谢顽拿着小兔耳朵,手微微握紧了,“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宋煋愣了愣,摇头说,“不记得了。” 谢顽听到这句话,心底一松,笑了起来,“那看来就是不怎么重要了,不记得就算了。” 宋煋抿着嘴,没说话。 两人到了路边的奶茶店,是家装修风格很温馨的小店,里面有七八个座位,比较惊讶的是即使已经这么晚了,小店里竟然还做了三四桌客人,看去似乎全是情侣。 挑了一处靠窗的位置,是两个高脚凳。 很快,穿着卡通围裙的店老闆娘面带笑意地走过来问两人喝什么。 “一杯原味奶茶,温热就好。” “一杯原味,加冰。” 伴着风铃在门口晃来晃去的声音,宋煋落在高脚凳上的脚一踢一踢。 等候间隙,谢顽问他,“这个时候,学校里快期中考了吧。” 宋煋说,“下周四考。” 谢顽点头,有些出神,两人一时没有什么话说。 奶茶端上来的时候,杯口的吸管被店家贴心地弯曲成爱心的形状,两根吸管挨在一起,像极了心心相印。 “等喝完了,我送你回去。”谢顽有一搭没一搭说,“你……好学生就要好好复习,期中考拿个第一名?” 宋煋咬着吸管,双颊喝的鼓鼓的,乖巧点头的样子像是只无害的小动物。 谢顽笑起来,英俊的眉眼间满是温柔。 宋煋说,“王牌歌手的节目我有一直在看的,谢顽,希望你能进入总决赛。” 谢顽单手胳膊撑着桌子,面带笑容地看向窗外,声音低沉而缱绻,“嗯,到时候,碰个冠军水晶杯给你摸。” 宋煋抿唇,“就这么说定了?” 谢顽说,“不信我?” 宋煋摇头,“我没有。” 第240页 “那我们来拉钩吧。”谢顽突然说。 宋煋微愣地看进谢顽的眼里。 谢顽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手掌心干净而温暖。 他的手指拉过宋煋的小指,仿佛逗笑一般,故意学着小孩子那蹩脚的幼稚声音,嘴里念念叨叨,“拉钩上吊一百年……” “不许变。”宋煋小声道。 手指松开,指尖温热的温度像是一种虚晃的错觉。 谢顽说,“回去吧?时间很晚了。” 宋煋点头。 还是并肩往回走的一条长路,谢顽跟宋煋告了别,见少年转身走进他看不见的建筑后,他吐出一口气,手指尖燃起一根烟,缓步往走着来时的路。 kings乐队的成员进行了一整晚通宵的狂欢,而初赛过后,随着kings名气渐渐响亮,有不少本市的高级酒吧对他们发出了邀请。 出演费用几乎翻了十倍,整个乐队在短暂的一段时间内,进入到了一种迷幻的气氛中。 贝斯手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勾搭上了一个影视公司的十八线小演员,牵着线地跟小演员在的公司签了合约,最后顺带说服了键盘手跟他一起。 “不是说好的,等比赛拿了名次,大家一起签进海音吗?!”活动室里,鼓手听到消息不敢置信地看着两人。他体型高大,轻而易举揪住贝斯手的衣领说,“你这么做有什么意思,那家公司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说啊!” “不是,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吧。”键盘手上前榜贝斯手把鼓手拉开,神色莫名,“反正都是必然的事,你瞎激动个什么,大不了我们再找找关系,把你也签进去。” “艹你妈!!!!”鼓手瞪大眼,怒吼道,“我们是一个乐队的你懂不懂?!你们两个瞒着我们签了别家,这意味着什么?这他妈意味着我们的乐队在王牌歌手之后就要散了啊!”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汉子,从乐队组件开始就全心全意地为之付出着心血。 可突如其来的消息。 鼓手接受不了。 而一直十分沉默,存在感极低的的副主唱,也是乐队里的节奏吉他手突然出声,“我昨天答应了音石的签约。” 贝斯手眼里闪过几道光芒,突然笑起来说,“看,大家都各自找了出路,怎么就你最傻呢?” 鼓手,“……我傻?不,我看你们才都疯了。” 贝斯手嘲讽一笑,背靠在墙上,看着窗外,语气飘忽,“也就你信谢顽那一套,王牌音乐前三名,我们就能一起签约进海音是吧?那他到底有没有想过,我们到底有没有实力能闯进前三?!王牌音乐上那么多厉害人物,能是我们这种搞地下音乐的能搞得掉的,别做梦了!” 鼓手脸上青筋暴跳。 键盘手也嘆气说,“就当是我们朋友一场,我劝劝你,趁着咱们刚好有点名气,赶紧找个下家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鼓手气笑了,“你们可真是人间真实。” 键盘手收起脸上的笑,一脸淡漠地看着他。 鼓手抹了把脸说,“你们这么做,谢顽知道吗?” 贝斯手说,“我们也打算找个时机把这件事告诉他。” “不用了。” 活动室的门被推开,谢顽指尖燃着支烟,“你们既然已经决定好了,那我谢顽就提前祝你们,前程似锦。” 贝斯手被他的出现惊了一下,但听到谢顽的话,他脸上略显僵硬的表情也变得轻松起来,“借你吉言。” 说完,他拍拍鼓手的肩膀,低声说,“兄弟,你也看开点,要是想通了,我给你找路子。” “滚吧你!”鼓手说。 键盘手见状跟贝斯手耸耸肩,两人一起出了活动室,而副主唱也跟谢顽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活动室里安静地仿佛能听见针尖落地的声音。 “阿顽,这是为什么啊。”鼓手蹲在地上,那么大一个汉字,声音里带了沙哑的哭腔。 谢顽走过去,指尖的烟已经烧到了皮肤,却不觉得烫。 “或许是因为每个人的追求都各不相同。”他听见自己说,“号子,以后打算怎么办?” 鼓手抓着头发,苦笑说,“怎么办?等跟这帮混蛋一起比完赛,我就回家种地去算了。唱什么歌,搞什么乐队,玩什么梦想,就那群孙子,之前有多吧他们当哥们,现在就有多想把他们挨个揍进医院。” 谢顽嘆口气,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眼里是一闪而过的迷茫。 日子过得飞快,kings内部虽然出现了眼中的裂纹,但王牌歌手的比赛还是要好好比的,他们虽然给各自找到了公司签约,但王牌歌手的成绩却也关系到了他们进入公司后别人对他们的态度。 抛开一切,谢顽在乐队的训练日复一日,而十三中的期中考试也很快到来。 考试的前一天,许多宝神秘兮兮给宋煋跟谭东西一人送了一个黄色符纸。 谭东西拿着符纸翻来覆去看,“不是吧,你这么迷信?” 许多宝瞪他一眼,压低声音说,“这可是我特意去庙里求得,戴着他保证管用。” 宋煋捏捏符纸,里面好像还包了层细砂。 第241页 许多宝说,“明天记得戴啊,保证考出好成绩!” 谭东西无奈地摇摇头。 两天的考试几乎一晃而过,紧接着就是周五晚的王牌歌手第一场复赛。 复赛的规则不同于初赛选人晋级,而是按照抽籤两两对决,再由观众投票选出获胜方,获胜方立即晋级复赛第二场,而淘汰方却要再进行一次,四选一的battle赛。 而就在赛前三天,kings乐队内部又爆发出了巨大的矛盾。 贝斯手说,“谢顽,既然头一回你都让海音帮忙看过对手的演唱曲目,为什么这次就不肯去问了?” 谢顽淡漠道,“因为没必要。” 键盘手也略微高声说,“你是在气我们背着你签了别的公司?可是谢顽,下面的比赛对我们都很重要。而且你看看,你这次选的是什么歌?一首烂大街的情歌!观众根本不会买单吧?!” 谢顽烦躁地抬眼,整个人都陷在阴影里,“你们就是这么想我的?就因为我生你们的气,所以我要拿比赛歌曲出气?” 键盘手冷笑出声,“难道不是吗?” 谢顽放下吉他,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键盘手,“想打一架?” 谢顽冷嗤一声,看一眼乐队里的几个成员,“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我有必要说,我是这个乐队的队长,选歌有绝对的话语权,不服?就给我憋着。比赛输赢,我担着。” “行,你担着!”贝斯手大笑出声,嘲讽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怎么担着!” 如果摇滚是要靠着团队配合与默契,那么情歌几乎就成了谢顽的单人主场,而且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回事,复赛里许多参赛歌手抛弃民谣与大众情歌,全都唱起了或抒情或迷幻或华丽的摇滚乐,反而kings乐队再次独树一帜的情歌表演获得了大多数观众的好评。 谢顽的唱功稳定,长相出挑,唱完情歌后更是当场圈了观众一大波好感。 下了台,贝斯手问谢顽是怎么想到的。 谢顽只跟他说了一句话,“比赛,有时候靠的是脑子。” 之后把贝斯手气得不轻。 “我母亲说,你的歌很打动人心。” 无人的后台角落,刚准备要给好学生发消息的谢顽,嘴角弯起,继而笑容明朗起来。 他没有问少年是怎么听刚才那首歌的,只是按开录音键,将情歌的副歌单独轻哼一遍后发给了少年。 而另一边,收到录音的宋煋轻轻点开,将谢顽的轻哼放在耳边听,又红了一整张脸。 期中考试的成绩下来,宋煋不出意外还是年级第一。 许多宝这次用功复习,成绩进步了不少,他把这全部归功在了符纸上,一时成了个小迷信,三天两头都想去庙里拜拜,让三清保佑他能早点脱单,成为有撒狗粮一族。 谭东西对此嗤之以鼻,直言说,“你减个肥,小姐姐们就爱你啦。” 许多宝说,“不可能减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有两人在身边打打闹闹,宋煋总会觉得日子过得很快,又很充实美满。 当然,生活中不可能一点波澜都不起。 作为班级中的学习委员,宋煋被班主任下派任务,在早上第二节课后,可以准许不用参加跑操,去年级综合组的办公室中帮高年级的老师订卷子。 当然,能这么特殊,跟宋煋总是差两三分满分的总成绩是直接挂钩的。 许多宝对此羡慕的不得了。 年及综合组其实就是宋煋开学去搬书的那个办公室,他到的时候,办公室里只有一个老师在。 那老师见到宋煋笑了笑说,“来了?” 宋煋点头,“老师好,我是来帮忙订卷子的。” 那老师也干脆利落,指了指角落里一摞还没订的卷子说,“你负责填空题那几道的打分吧,在办公室里随便找个位置坐就好。” 宋煋说了句谢谢老师。 订卷子是件枯燥的事情,中途的时候,那老师说自己下楼去搬桶水,让宋煋去他位置上,再帮他顺订一下选择。 宋煋依言去到那老师的办公位,卷子订完将他们合在一摞,却不期然看到了下面一张夹在透明文件袋最上层的休学证明。 而休学证明上,贴的赫然是谢顽的一寸照片。 “不是退学吗?”宋煋下意识想要去碰,却被一道声音制止了。 那老师拧眉说,“宋同学,你刚才在做什么?” 宋煋从办公位上站起来,拧眉看着手边的休学证明,抿了抿唇说,“谢顽同学,没有被学校退学,而是……让他休学了?” 老师见他面色认真,只好无奈说,“被退学只是学校流传的一种谣言,学校并没有明确表示过要让谢顽退学。” 宋煋难以理解,“可谢顽他自己也以为他已经不是十三中的学生了,老师……” 这句话一出,老师面上是一闪而过的尴尬,解释说,“谢顽从学校离开后就把学校老师跟领导的联繫方式都拉黑了,我们有想找过他,但谢同学状况特殊,家里没人了……再加上他最近去参加个什么歌王比赛,我们也不好贸然打扰他,怕之前的事会对他的比赛有什么影响,毕竟把人打进医院这种事面向公众总是不好解释,更影响学校风评。” 第242页 宋煋说,“是这样啊。” 老师嘆气道:“学校理解学生,好歹学生也体谅体谅学校的不容易吧。” 宋煋沉默。 得知了谢顽只是被休学的消息,宋煋心头有些复杂,还有些隐秘的高兴。 他总归是盼着谢顽能重回学校的。 但这个消息宋煋还没来得及跟谢顽说,kings乐队却出事了。 网络上,有一个所谓的匿名知情人士透漏说,某音乐类选秀节目中,有个王牌乐队之所以场场选歌都那么好,其实是因为对方的后台有资本操控,早早就拿到了其它歌手演唱的曲目,以此为基础来选歌参赛。 匿名爆料的码打的十分薄,一看就是冲着kings乐队而去,而直指的则是跟海音签约的乐队主唱谢顽。 彼时,网络上骂声一片,声称比赛不公平,kings乐队倒不如改成作弊乐队,要求节目组给他们一个解释与说法。 “妈的到底是谁说漏嘴透露出去的?”贝斯手把身上的衣服甩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来回走,简直气炸了,一个个抓住旁边垂头丧气的人说,“我们完了,我们要完了!” 谢顽坐在地毯上,神情到没有想像中地差劲。 乐队难得一见的寂静,直到键盘手小声哭了出来,“对、对不起……我,是我前几天在外面酒吧喝酒,后来喝醉了,碰上了几个像是狗仔一样的人。我、我那时候脑子不清醒,骂了他们几句,也忘了自己后来说了什么话……” “你可真能啊,怎么不去跟狗仔说你自己吸毒啊!”贝斯手一拳打在键盘手脸上,狠声说,“想毁了乐队是吧,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先毁了你自己!” 键盘手不敢还手,因为鼓手跟其它人看他的眼光都是一样的。 贝斯手下手又狠有毒,打够了,才从地上爬起来,猛踹键盘手一脚,问谢顽说,“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再往上发声明还是公告?这事儿漏出来对节目组肯定也不好,我们可以再去联繫一下节目组,帮我们做一下解释……要是实在这是解决不了……” 他说着,望着谢顽的眼神突然飘忽。 谢顽,“你继续说。” 贝斯手面色一僵,硬着头皮,直直的看着谢顽说:“如果这件事实在到了解决不了的地步,为了我们乐队接下来不会被节目组撸掉,阿顽,你作为乐队的队长,还有选曲负责人,必须要负重大责任。” 谢顽眼中毫无波澜,“嗯,继续。” 贝斯手说了一半,咬咬牙干脆道:“你是海音的签约歌手,但我们其它人可不是,如果你能出面作证,说选歌只是你背着我们让海音插手,我们是毫不知情的,那我们几个就肯定能留下继续唱……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不是吗?” 谢顽,“你说的很有道理。” 贝斯手眼中闪过一道光,激动道:“阿顽,你答应了?” 谢顽手撑着下巴,淡淡地看着他,“答应什么?” 贝斯手一愣。 谢顽干脆站起来,拍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看着整屋子的人,不带一份情感地露出个嘲讽似的笑:“本来么,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答应?” 说完,他走出屋子,留下其余人仍旧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没了那一屋子糟心人,谢顽的手机这时候被打进来一个电话,几乎是签约后就没有再联繫过的经纪人,开口就问:“谢顽啊谢顽,我怎么不知道海音什么时候替你插手王牌歌手选曲的事了?” 谢顽笑笑,说,“都是网上的一些无稽之谈,不过这次还是要麻烦公司做个紧急公关声明了。” 经纪人嗨了一口,又说,“回头请我吃一顿就行了。” 谢顽说好。 挂了海音那边的电话,紧接着王牌音乐节目组又打过来,责怪说:“谢顽,不是导演说你,你们乐队的那个键盘手嘴也太不牢靠了吧?而且怎么还净喜欢瞎胡说?我做这么多年综艺,还是头一回见人把锅使劲往自己身上顶,这是嫌自己太白了不够黑是吧?” 谢顽说,“这件事我也没想到,真是抱歉给节目带来不好的影响了。” 对面嘆了口气,显然很心累,不过又说道,“也就幸好当时选曲的本子导演还留着,各个选手签字填曲的时间都还在那摆着呢,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解决。” 谢顽闻言,挑挑眉,“那真是太好了。” 对面说,“诶,我怎么觉得事情有了解决的方法,你小子看起却没那么高兴?” 谢顽说,“没有的事。” 作为时下当热的综艺节目,#kings乐队选曲作弊#这条消息瞬间引爆全网冲上热搜,而匿名爆料人甚至将kings乐队键盘手的自曝作弊的录音放了出来,更是一时譁然—— 而就在网友对kings乐队单方面骂的起兴的同时,海音则是默不做声地发出了自己的公告声明表示,海音在王牌综艺中不占股份与投资,完全不存在用资本势力替谢顽换取kings比赛曲目的力量,并且调侃道:“海音作为顶级音乐公司,并不会耍这种完全自取其辱的小把戏在节目中,毕竟,以海音真正的力量来说,真下手,内定kings为总冠军岂不是更容易一些?” 第243页 这么直白的话语震惊网友,而网友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哦? 既然能内定冠军,干嘛还费那么大劲,给kings搞什么选曲啊。 不过也有人阴谋论说,是海音野心大着呢,他们公司其实不仅想让kings夺冠,而且更想让kings用好口碑在观众眼里“正儿八经”夺冠。 可这时候就有人说了,kings除了谢顽之外,其它人都签了其他公司,没道理海音要花这么大力量吃力不讨好地替别家公司艺人铺路吧…… 网络骂战多是你一言我一语,敌友有时候都难以分清。 而就在这时,王牌歌手官方则突然发出了几张图片,而图片内容则是初赛以及复赛时期,选手通报选曲的报名表,上面的歌曲名,选曲人,选曲时间一目了然,而kings赫然排在第五行的位置,报名选曲的时间,甚至要比百分之八十的选手更早…… 网友a:“这……这他妈就很打脸了诶。” 网友b:“选曲时间一目了然,甚至我看到我家墙头好像在赛前临时改了曲?” 网友c:“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既然kings在选曲上没有作弊,而且kings键盘手的语音也是真实有效的,那么问题来了……这个kings乐队的键盘手,莫不是脑子有坑,闲的没事干故意给自家乐队挖坟跳?哇,这毒也太深了吧!” 网友d:“社会、社会。” 第108章 成为豪门小少爷的生活 #kings乐队选曲作弊#的反转着实让不少吃瓜群众吃的津津有味, 之前有多少人把锅推在海音跟乐队主唱谢顽身上, 后面就有多少人跑到乐队键盘手的微博下骂他戏精,神经病,想红想疯了了之类的话。 键盘手看着手机屏幕上一条一条艾特自己的转发跟评论的骂战,浑身哆哆嗦嗦说, “不可能啊,为什么他们都在骂我,为什么他们不去骂谢顽?明明就是他通过海音的关系得到的歌曲名单,我们的选曲才一直那么出色不是吗?” 他控制不住自己, 噼里啪啦打了一段字, 在kings整个乐队的成员都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就把微博发了出去。 “kings键盘:你们骂我做什么!本来这件事就是谢顽的错!当初我们乐队选歌陷入分歧,有人建议谢顽去问一下海音的意见,替我们想想,后来谢顽离开了,再回来就直接确定好了曲目!” 微博一出,广大吃瓜群众闻风而至,各个都惊掉了手里的瓜, 所有人看着这条微博仿佛像是看到了一个……智障。 热评a:“不是吧,谢顽是抢了他老婆还是杀了他父母, 这键盘手就这么用力想搞死他。” 热评b:“这是一个致力于搞垮kings乐队的疯子吧。” 热评c:“键盘手是红眼病吧!人家王牌音乐都把选曲单晒出来了, 他还说是海音帮的谢顽, 而且你们都品品这句‘有人建议让谢顽去问海音的意见’,我没搞错那时候只有谢顽刚签海音合同不久吧, 乐队里就有人怂恿人家去利用资源了?” 热评c下有许多楼中楼的回覆,也有很多人看到了这点,而其中,则有一位不具名的网友回覆说,“课代表给来大家总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一开始呢其实参加初赛的时候,kings乐队临近比赛定不下歌,团队里有人想利用谢顽去让海音给他们弄到王牌歌手的选曲名单,谢顽当时可能在团队内讲话没那么有用,就假装弄到了名单,然后自己选了歌报了上去,再之后这个红眼病的键盘手猪队友喝醉酒,就傻逼兮兮地被狗仔套了话,还录了音。” 这条回复的点赞高达2万的数量,可想有多少人贊成了这一说法。 而事实的真相也就是这么回事,键盘手抱着手机,脸色十分难看的也刷到了这里。 旁边其余人盯着他的微博,抽菸的抽菸,嚼口香糖的嚼口香糖,已经完全没了之前全体疯魔的状态。 键盘手先是低声说了一句,“他涮了我们。” 整个活动室里没人搭理他,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终于,沉重的一声响,键盘手将乐队中的一排乐器都狠狠推到在地,电子琴发出几道格外刺耳的声音,音响也尖锐地发出噪音。 “那鳖孙一开始就在涮我们是不是!!!”键盘手红着眼,狠厉着整张看起来凶狠过分的脸,连同手臂上的文身都狰狞起来。 贝斯手皱着眉说,“你冷静点行不行!事情已经这样了!” 键盘手说,“是啊,事情这样,你们没事,我却完了!我完了!” 贝斯手这时候冷笑一声说,“你要是不傻逼一样的去发那条微博,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键盘手涨着脸,额角还有两人之前打架留下的淤青。 贝斯手说,“好心跟你说一句,你现在最好立马删掉那条微博,再去找公司帮你公关一下……不然,你就真的玩完了。” 键盘手愣了愣,忽然回过神一样,抱起手机像是救命稻草,整个人神经质似地说,“对,对,我删博,我要把那条微博删掉。” 然而就在他操作成功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来自签约公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战战兢兢接起电话,对面就是噼头盖脸的责骂,还来不及说一句,对面便冷漠道,“你现在这个状况,公司也不好抽派人手给你做公关,接下来一段日子,公司将对你採取冷藏,等你这阵子的热度下去,群众把这件事忘光后,公司在考虑给你安排后期曝光跟资源。” 第244页 键盘手怔怔地听着,脸色灰败无比。 贝斯手可怜地看他一眼,拿起自己的乐器不做声地走出活动室。 活动室外的楼道边,谢顽点这支烟,整个人微微靠在窗台边,看起来心情不错,还有时间跟人聊微信。 “他完了。”贝斯手路过他身边,脚步一顿,“王牌歌手不会让他再上节目比赛。” 谢顽抬眼,眼中一片淡漠。 贝斯手笑笑说,“我早该想到,以你的个性,大概从来不会给别人留下把柄。” 谢顽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贝斯手说,“这次是你赢了。” 说完他背着乐器往楼下走。 谢顽这时缓缓开口说,“事情一开始本来并不存在输赢,你怎么不能想想,其实是你们最开始就走错了路。” 贝斯手脚步一顿,故作无谓道,“每个人都没个人路,选择不一样而已。” 俩人都没再提之前的事,谢顽对他们的隐瞒,抑或是他们对谢顽的利用与牺牲,两者之前的对错似乎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娱乐圈,看到最终的永远不是结果。 整件事发酵的迅速,爆发的猛烈,反转的精彩,但热度却没能持续太长时间。 宋煋对事情经过的了解,还是微信上谢顽的转述,而当时这件事也已经落下了重重帷幕,不值一提。 而彼时,宋煋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去告诉谢顽,他其实并没有被十三中退学。 想了半天,宋煋以为这种事还是要亲口告知才好,于是第一次,主动对谢顽发出邀约,问他周末有没有时间。 谢顽回覆说,“下周六有一个专访,周日会在海音录歌。” 宋煋有些失落,“这样。” 谢顽透过屏幕,似乎能看到少年微微垂落的纤长睫毛,于是又回道,“专访结束大概下午四点钟,到时候你过来找我,专访结束请你吃晚饭好不好?” “好。” ———— 到了十一月份,天气渐渐转凉,下午第一节课,是高一(19)班的体育课。 课上半节运动过后是自由活动,谭东西跑去篮球场上跟人打的热火朝天,许多宝便扯着宋煋一屁股坐到女生堆里,跟一帮妹子开始大聊八卦。 “所以说,娱乐圈里哪有什么真感情,都是利益至上。”卢珊抱着英语单词本,记俩单词,还不忘跟身旁的好姐妹吐槽,“也就是谢顽学长聪明,留了一手,才没让他们乐队那个键盘手给泼上脏水。” “珊珊还叫学长呢哈哈哈,谢顽现在都快成全民男神了。”有女同学感嘆,“不过他真的是优秀诶,听过在咱们学校的时候,谢学长也是年级第一,跟煋煋一样一样的。” 卢珊听了也托着腮看宋煋,小声嘀咕说,“最气人的是,这俩人不仅成绩好,长得还好看。” 说完,她偷摸地伸手在宋煋脸颊上一捏,手感好极了! “哇,珊珊你个揩油狂魔!”许多宝拦在面色发红无措的宋煋面前,大义凛然,“不要骚扰我兄弟,要摸就来摸我吧!” 卢珊嫌弃地看他一眼,女生们也笑成一团。 笑到一半,突然地,有个女生一拍大腿说,“说起来,你们听说没呀,我前几天听高年级的学姐说,咱们学校外面最近老是蹲着几个人,有时候见到咱们学校的同学,就说要採访他们。” 卢珊笑完了,好奇说,“採访他们什么,咱们学校吗?” 女生摇摇头,神神秘秘说,“听说那些人是打听到谢顽学长之前是咱们学校的,所以来问问他以前在学校的情况,不过那些人好像还不知道谢顽学长被……嗨,反正我总觉得不大好。” 围在一起的人一听,心里也突然不大好受,其中一个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万一谢学长的事被狗仔知道了,拿网上胡乱一写,那肯定得出事。” 女生说,“我看这也就早晚的事了。” 宋煋坐在一旁,手指无意识抠着操场上的草皮,突然意识到,他或许要早些告诉谢顽他没有被退学的事才行,还有…… 还有就是李安良。 心里重复着这个名字,宋煋眉头紧拧起来,直到许多宝推他说下课集合了,才回过神。 “怎么看你心不在焉的,是担心谢顽学长吗?”下了课,许多宝在小超市买了袋七个小矮人,跟谭东西两人一分。 “谢顽学长又怎么了?”谭东西也问。 许多宝就把课上女生说的事给谭东西讲了一遍。 谭东西听完,倒是无所谓说,“其实狗仔如果只在咱们学校问,肯定问不出个什么东西。” 许多宝问为什么。 谭东西白他一眼说,“咱们学校学生不傻好吧,不说高二高三是怎么看谢顽的,但谢顽在的时候除了最后一次考试失利,但之前也是考过好几次年级第一的学神啊,要是狗仔单问谢顽在校成绩,那肯定不会出问题的,说不定还得出篇报导大肆吹一波kings主唱学霸人设。” 许多宝说,“那要是问别的呢?” 谭东西嘆口气,重复了一遍,“咱们学校学生没那么傻,唉……算了,除了你之外,你个大傻子。” 第245页 许多宝顺势就要揍他,谭东西拦着他,让宋煋讲讲理,他说的对不对。 宋煋看着两人,眼里满是无奈。 不过也是这个小插曲过后,谭东西倒是不想嘴上说的那般随意,而是去了一趟篮球社,把事儿跟篮球社的队员们一说,最后又让篮球社的队员回班级,各自提醒好班上的同学。 这么一讲,四捨五入就是全校学生都知道门外有狗仔,要挖谢顽的料了。 而作为校友,十三中的学生们还是很同仇敌忾的,自此之后几天,见了有人拦住说採访,张嘴就是要把谢顽夸上天的架势,直把狗仔弄得一愣一愣。 而另一边,王牌歌手直接通知到kings乐队,键盘手因为在网络上的负面影响过大,所以节目组不建议键盘手再参与接下来的直播比赛。 kings众人也很果断地选择了贊同,键盘手被彻底排除在乐队之外。 “希望你们周五的第二场复赛不要受到最近网络的影响,发挥出色,预祝胜利。”王牌节目组派来的负责人这么说。 谢顽同他握手,“会的。” 经过键盘手一事,kings乐队的团队气氛变得安静下来,除去必要的练习,几乎所有人之间都没有什么交流,而谢顽在其中尤为感受到了一种乐队濒临四散的境地。 鼓手阿凯来找过他一次,两人在楼道里抽着烟聊了半天。 “还是决定要走?”谢顽目光望着窗外的华灯初上,语气里有些可惜与挽留的意味。 阿凯笑笑说,“不了,本来我年纪就大了,不像你还年轻,之前混乐队的时候是凭着一腔热血,但真等现在像是要混出个头,可我这心里却莫名住进了个胆小鬼,总怕有一天,我也会跟键盘一样,弄得自己灰头土脸又狼狈。” 谢顽说,“你跟他不一样。” 阿凯叼着烟,吊儿郎当地笑,“所以啊,我还是趁着自己现在清醒理智点,赶紧远离这块漩涡吧。其实回老家教教小孩儿音乐,不说过多光鲜的人生,我就过点安生日子也挺好不是吗?” 谢顽说,“那你得先把文身给洗了,省的小孩子见了你,还没学什么,就被你吓哭了。” “去你的!”阿凯捣谢顽一拳头,闷声笑笑,又抬头说,“你也把这烟给戒了吧,对嗓子不好。” 谢顽点点菸灰,将最后半支烟掐灭了,不知想到了什么,也笑了,“最近本来已经在戒了,就是……算了,不抽了。” 两人相视,狠狠拥抱了一下。 “要前程似锦啊,阿顽。”阿凯说。 谢顽,“一定。” 周五的王牌歌手第二场复赛直播现场,kings乐队因为少了一名键盘手而被观众热议,投票的时候kings输给了同组的一位情歌手,进入到第二轮的四选一环节。 四选一环节里,kings乐队抽籤第一名演唱,而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将需要跟剩下的三名歌手对战胜利,才能取得晋级名额。 kings乐队陷入了巨大的挑战中,贝斯手跟鼓手阿凯都紧张地看向谢顽。 谢顽拍拍他们的肩,“我们会赢。” 这场比赛kings比的异常艰辛,又是经过漫长的三轮观众投票,每一场谢顽的心都被紧紧攥起,直到最后一场battle结束,他的后背已经汗湿,直到胜利的灯光终于落在他们身上。 “啊,今天我们的kings乐队显然又给了我一次巨大惊喜!”主持人声音激动道,同时跟在直播前的观众做着互动,“谢顽的舞台表现力以及歌声的穿透力都实在太棒了!难以想像以他现在的年龄,便已经拥有了这么多的光芒与魅力!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噗通、噗通、噗通——” 谢顽的心脏一下下的跳动着,脑内一阵轰鸣。 “现在,让我们一起恭喜kings乐队成功晋级八强并且获得王牌歌手的总决赛入场券!让我们恭喜!” 主持人拍手热烈说。 “kings!kings!kings!”台下请来给现场热场的观众也一同欢呼。 舞台狂欢盛宴。 谢顽抬起胳膊遮住眼前的光,一时有些恍惚。 直到阿凯跟贝斯手一起将手搭在他的肩头,全部乐队的成员肩并肩,笑着哭又哭着笑。 “你们怎么跟拿了冠军奖一样兴奋?”谢顽忍不住嘲讽他们,“现在我们不过是进了八强而已。” 贝斯手这时,声音格外干涩说,“我没想过我们能进,我以为……今晚是最后一次了。” 抛出一切的芥蒂,舞台上,谢顽看着他说,“那恭喜你啊,还能再给你一次在舞台苟延残喘的机会。” 贝斯手神色一动,到底是无奈地松开了搭着他的手,“所以说,你一直让我喜欢不起来。” 谢顽,“彼此彼此。” 节目过后,乐队众人各自收拾乐器,不同于第一回那般气焰十足地叫嚣着要出去聚餐,后台里的众人神色都显得平稳许多,即使眼底还有退散不去的兴奋,也只各自打了招呼就回去休息了。 谢顽不知道这样下去好还是不好,但左右kings解散就是王牌歌手结束后的事,心底有遗憾有失落,但更多的是他对自己未来的展望。 第246页 “我比赛完了。”回到自己的住处躺在床上,谢顽深吸一口埋在枕头里给宋煋发语音。 宋煋问,“你唱的最后一首歌,是自己写的吗?” 谢顽说,“你觉得怎么样?” 宋煋就很认真地给他做评价,“很好听。” 谢顽笑了,问他,“还有呢?就这么简单吗。” 宋煋愣了愣,回覆说,“我不是很懂音乐,除了好听……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谢顽看着这一行字,轻笑一声,“那我要你亲口说我的唱的好,好学生。” 宋煋抿唇,同样是埋在被子里,手指按在话筒上,轻声说,“谢顽,你唱的,很好听。” 谢顽弯唇,“吶,我听到了。” 宋煋耳垂微红。 就在这时,他脑中突然响起一道类似电脑开机的叮咚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他脑海中说道,“攻略目标当前孤独值:27,请宿主再接再厉。” “你到底是谁?”这道声音不止出现过一次了,宋煋冷静地抬起头看向四周,却什么也不存在。 “请宿主再接再厉。” 那道电子音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像是带上了点点无奈与委屈,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宋煋从床上坐起,窗外是漆黑的夜,他拧起眉头,望着床上亮着光芒的手机屏幕,陷入一阵沉思。 第二天就是周末。 宋煋跟谢顽约好了在他採访完后去找他。 宋爸见儿子要出门,正喝着茶呢,赶忙放下手里的报纸,问,“宝贝是要跟同学出去玩吗?要不要爸爸送?” 宋煋笑着说,“爸,不用的。” 宋爸不放心,“那我让老刘送开车送你去。” 宋煋犹豫着想要拒绝,但宋爸直接搬出了宋妈妈这尊大佛,说不答应,就告诉宋妈妈,让你妈妈开车带你去。 宋煋抿唇,“那又要麻烦刘叔了。” 宋爸看他一眼说,“宝贝你快些成年考个驾照就不麻烦了。” 宋煋无奈说,“爸,我还是个学生。” 宋家的小插曲不提,宋煋到达市中心的兴盛大楼时,谢顽的採访还没有结束。 或许是谢顽运气不好,在他之前兴盛还安排了一个时下当红炸子鸡的专访,于是时间被拖沓不少。 兴盛的工作人员一个劲在后面给谢顽道歉,谢顽面上温和,但心里却在想着他的好学生会不会等急了。 “少爷,您的朋友在楼里吗?”车开到兴盛楼下,老刘拧眉说,“我跟老闆来过这里几次,好像没有通行证,这里是进不去的,你朋友有跟您说过吗?” 宋煋说,“他今天在这里接受採访,应该很快就下来了,我在楼前头等等就好。” 老刘却不让他下车,“这里没个阴凉地,外面太阳还那么大,少爷在车上等吧。” 过了一会,老刘见还没有人下来,就问,“少爷,您的朋友是娱乐圈里的演员明星吗?” 宋煋说,“他是歌手,唱歌很好听。” 老刘警惕地竖起耳朵,“哦”了一声,小心打探说,“您这位朋友都唱过什么歌,能被兴盛请来採访的,最近话题度肯定很高吧?” 宋煋想了想说,“他最近参加了一档选秀节目,话题度应该……还可以?”他不是很关注除了节目本身之外的其它信息,所以对谢顽话题度高不高,人火不火这个概念不是很强烈。 老刘摇摇头,心道自家少爷还是心思简单,“既然您朋友话题度不小,那您就更不能就那么等在兴盛外面了。” 宋煋问为什么。 老刘就给他分析,“话题度高就代表他最近肯定很火吧?一半娱乐圈里的狗仔盯得就是这类人,您今天在门口等他,明天说不定就直接跟人家一起上热搜啦。” 宋煋似懂非懂。 好不容易等到採访结束,谢顽来不及卸掉脸上的妆就紧赶慢赶跑下楼,却没看到人。 等他正要拿手机给宋煋拨电话,却发现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自己眼前。 “谢顽,这里。” 好学生白嫩的面庞从车窗探出头。 谢顽一愣,“你怎么……” 这是老刘插嘴道,“先生,请上车吧。” 宽敞的轿车内,谢顽偏头问宋煋,“怎么坐车过来了?” 他声音不大不小,被老刘听了正着,于是还不等宋煋开口,他就轻咳一声说,“我们少爷出门,肯定是要坐车的。” 宋煋眨眨眼,不懂老刘是个什么操作,只对谢顽解释说,“今天出门的时候爸爸不放心我一个人过来。” 谢顽瞭然的点点头。 他并不了解好学生的家世,但能住在青山别墅的本就不会是普通人,有司机专车接送也并不让他有多惊讶,只是稍微感嘆了一下他的好学生还真是富二代里难得乖巧单纯的少年。 谢顽为了请宋煋吃完饭,早早就在市里的一家餐馆订了位置。 不过他现在出了点名气,不好去那些太稀松平常的餐馆,容易泄露隐私,所以这次的餐馆的位置有些隐蔽。 但起码的格调还是有的。 第247页 老刘将两人送下,又多打量谢顽几眼,才缓缓地开车离开。 谢顽带着宋煋往餐馆里走,打趣似地笑着说,“你的司机似乎对我有些意见。” 宋煋抿嘴说,“可能因为你太帅了。” 谢顽脚步一顿,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宋煋耳尖一红,垂眸说,“谢顽,你好自恋。” 谢顽耸耸肩。 因为是中餐厅,谢顽与宋煋各自点了几道菜才发现彼此的口味都差不多。 谢顽喜欢剥虾,但不是很喜欢吃,他笑着说,“我父母在的时候,我们每年过年才吃得上一顿海鲜,那时候我爸就喜欢煮一碗虾,旁边放个调料碟,等虾端上桌,我就开始剥虾,想着等我剥完一定要一口气吃了它们。” 宋煋看着他把虾放进自己碗里,抬眸问,“给我?” 谢顽点头,手头继续剥着虾,慢慢说,“然后等我每次剥完虾,我爸就做主开始分,说奶奶一份,妈妈一份,爸爸一份,我一份。” 宋煋眼睛眨也不眨地听着。 谢顽就笑着说,“你先吃。” 宋煋就咬一口虾子。 谢顽继续说,“可是那个时候我们家太穷了,一碗虾,也超不过五六只,最后呢,我爸就把自己的给了奶奶,我也把自己的那份给了妈妈。” 宋煋抿着唇看他。 谢顽也定定的看着他,“我一直很想都知道那只虾的味道,但最后却硬是咽够了口水也没尝一口。后来我学会一个道理,万事不必太执着……有些得不到的,总有一天还是落进自己手里。” 宋煋抬起筷子说,“比如这只虾?” 谢顽笑了,“……是。” ——万事不必太执着,亦如眼前人。 饭吃过一半,宋煋喝着饮料,犹豫着什么时候开口跟谢顽说关于“是休学不是退学的事”,而谢顽早早便看出他有心事,憋了半天见宋煋还没说,就摇了摇手掌,笑着说,“回神了。” 宋煋怔了怔,抬起眸子。 谢顽说,“想说什么?” 宋煋抿抿唇,认真问他,“谢顽,如果学校没有退你的学,你还会回去吗?” 这下轮到谢顽愣住了。 宋煋说,“我那天帮高年级的老师订卷子,然后无意中发现了关于你休学的材料……学校并没有退你的学,谢顽,我是说如果,节目结束了,你会回去继续上学对不对?” 谢顽捋了把头发,神色不辨,他靠在椅背上,从口袋里掏出个打火机在手里翻来覆去,点着又熄灭。 “好学生,你说我现在混的那么好,还有回去的必要吗?”谢顽苦笑一声说,“我在学校的影响并不好,至于学习,为的不也是出人头地吗?可我现在,已经成功了。” 宋煋拧眉,“你的目的是仅仅止步于此的成功吗?” 谢顽静静看着他。 宋煋说,“我不懂娱乐圈里的红或者不红,但我以为,你并不在乎这个……你明明,是想回去的。” 谢顽低声嘆了口气。 宋煋小声说,“回去吧?” 谢顽无奈地伸手揉揉他的头,“那么想给我当小学弟?” 宋煋痒的缩缩脖子,直直地望着他。 谢顽手捂住他的眼,“好学生,别这样看我。” 手掌的温度虚虚落在眼前,宋煋耳根微红,却捨不得挣开。 到底谢顽还是败给了他,只承诺了自己会选择回到学校,但心中却还是对十三中的做法抱有某些反感与不悦。 当初他离开学校,被逼着认下没做过的错,被惯上本就不该是他的处分。 现在要他回去,也必然是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李安良啊。” 谢顽垂眸望向面色红润,却一脸平静而认真地直视着自己的少年,决定是时候把身上的麻烦全部解决干净了。 吃完饭,送了宋煋回家,谢顽回到住所,不期然接到了海音公司经纪人的电话。 “谢顽,你今下午是上了谁的车?”经纪人有些担心的语气透过话筒传过来,让谢顽惊了一下。 他不希望圈里的一些事牵扯上宋煋,于是拧眉问,“是我朋友,怎么了吗?” 经纪人说,“确定是朋友,真不是什么别的……关系?你不要试图瞒我。” 谢顽却想自己倒是想跟好学生有进一步关系,但现在嘛…… “到底怎么了?” 经纪人语速飞快说:“你今天下午上的那辆车被狗仔拍了,因为那辆车在兴盛外面等了很久,然后他们拍下了那辆车清晰的车牌号,最后被扒出来那辆座驾是合润集团老总名下的爱车。谢顽,现在网上的风向很不好,你最好跟我说清楚,你到底是怎么认识合润集团老总的,今天下午又为什么会做他的车,你们两个后来又去了哪里……” 谢顽握着手机的手微微用力。 他到底没想到,自己竟然是通过这种方式……了解到了好学生的家世。 还真是,差太远了啊。 闭了闭眼,谢顽将自己的语气调整的十分平静而轻松道,“郑哥,我不认识什么合润集团的老总,今天下午的确是我跟我朋友约好的一次聚会,是为了庆祝他前阵子期中考试得了第一名。” 第248页 经纪人,“……啊?” 谢顽说,“说起来他是我之前学校的小学弟,姓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和润老总似乎也姓宋?” 经纪人迅速翻阅资料,“是了,那位大佬的儿子现在的确在十三中就读。” 谢顽说,“现在网上这件事炒的很热吗?” 经纪人终于有了闲心开玩笑说,“热啊,热死了……全网络都觉得你被和润老总包养了,不过既然你跟和润老总的儿子是朋友,那这件事就好解决了。” 谢顽听着他的语气,拧眉说,“郑哥,我朋友他不混圈,这件事你别让公关把他牵扯进去。” 经纪人一愣,随后道,“你小子真是……别人有个富豪朋友恨不得晒得圈内人全知道,你倒好,认识人家还特意要给捂严实了。” 谢顽语气郑重说,“他对我很重要。” 经纪人不知有没有从这句话里听出什么,只是又跟他说了两句,让他上网发个声明,剩下的就由公司的公关团队负责了。 谢顽挂了电话,仔细编辑了一条声明发到网上,硬生生止住了网友们跑的越来越远的联想。 而同一时间,带着合润集团董事长标识认证的微博号,也晒出一条今下午出席xx活动的公告微博。 这下和润老总的行程被曝光,不在场证明实锤。 谢顽看到这条微博时一愣,却想到什么似地笑出声,给宋煋发一条信息过去。 “谢谢。” 青山别墅内,宋煋坐在客厅沙发上,盯着聊天屏幕翻来覆去地看,但简单一句谢谢后,谢顽就再没了声响。 宋爸在旁边喝着睡前牛奶,一边观察着自己儿子。 “你那个小朋友怎么说?” 宋煋说,“他给我发了一句谢谢。” 宋爸哼了一声,“没了?” 宋煋摇摇头。 宋爸说,“小朋友还挺有气节。” 宋煋疑惑地抬眸看他。 宋爸见自家儿子单纯的样子,无奈地摇头,倒也没给他仔细解释太多。 只是心底不免感嘆一声,现在的少年人啊…… 心性都比他们这些老一辈来的强咯。 作者有话要说: 谢顽:我不仅要面子,还要强xd 第109章 成为豪门小少爷的生活 十一月的末尾, 天气已经辗转几次回温, 彻底转冷下来。 宋煋换上了秋季的校服,袖口处挽了两挽,露出白皙精瘦的小臂。他身体前倾,站在一条白线后, 双眸警惕地盯着正前方。 “我扔了!我真的要扔了!” 许多宝手里拿着个沙包,作势要丢出去。 宋煋眯眼,却见许多宝身边的卢珊默不做声地一个箭步做出抛掷的动作,空气中发出沙子互相摩擦的声音, 一个小一些的沙包朝自己飞速奔来。 脚下一个错不, 宋煋轻轻错开身, 小臂一揽,稳稳接住了原本要砸在身上的沙包。 “呀!” 卢珊小声尖叫一声,宋煋还不待反应过来,紧接着一个大力的沙袋打在他的小腿,又重重落在地上。 “欧耶!!!一分!”许多宝圆润的身躯从地上蹦起,跟卢珊鼓了一掌,“计划通!” 宋煋眨眨眼, 蹲下身拾起另一个沙包,朝两人说, “你们也太不客气了。” 许多宝摆摆手, “战场无兄弟。” 宋煋问, “继续吗?” 他们已经玩了半节课的丢沙袋,原本宋煋只在场下看着许多宝跟女孩们一起, 但偏偏许多宝被女生欺负急了,就把他也拉了进来,推拒不掉,女生们又热情,只好硬着头皮玩了两把。 卢珊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不玩啦不玩啦,还有十分钟下课,大家坐下说会话好了。” 女生们都说好,找了处阴凉的台阶,围坐在一起。 许多宝这个零食小王子又去买喝的,丢下宋煋一人待在女孩堆里,偶尔有班上男孩路过,都会露出点羡艷的目光。 要知道现在女生可不容易讨好,能让女生们那么喜欢,除了宋煋本身的学习成绩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追逐,但更多是因为他温和却话不多的好脾气。 用女孩子们的话来讲,意思就是说,宋煋是个完美的倾听者。 聊天的时候能有这么一个人陪着,即使他不说什么话,彼此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尴尬,甚至说会有种像树洞倾吐秘密后的舒适感。 “上周你们都看王牌歌手没,哇,当时我好替谢顽学长的乐队捏了把汗。”有个女生用手扇着风,脸上的表情生动地演绎了一波当场紧张,“真的好刺激,一开始我还没想到kings会输给那个请歌手,结果成绩一出,吓得我连水果都没心思吃了。” “我也是,我也是,本来前两季的王牌歌手我都没追了,但今年因为有谢学长嘛,这几周下来搞得我追个综艺节目都有些神经虚弱了。”另一个脸蛋微胖的女生呼了口气,“谢学长第一轮输了,第二轮还倒霉的抽了个掰头位第一,我那个小心脏哦……” 卢珊见大家又聊起谢顽,就问,“那你们有没有投票啊?” “投了啊!”五六个女生在一起,几乎异口同声说。 第249页 脸蛋微胖的女生扬了扬手臂说,“怎么可能不投!就那三场battle,我都把我一整个月的零花钱全拿来投票了。” 她话音一落,其余女孩子也深有同感。 “哎,当时就一个激动,我是想谢顽学长毕竟是咱们十三中出去的,输人不输阵,别人有粉丝投票,可谢顽学长背后,是我们十三中所有人给他撑排面好吗!” 卢珊听有女生这么说,忍不住笑出声:“你怎么不说谢学长粉丝也不输给别人呢?说真的,就看他的那一张脸,我都能多吃一碗饭,而且他唱歌还好听,不红简直天理不容诶,煋煋你说是不是?” 莫名被cue的宋煋从倾听中回过神,眼睫微眨,看着女生们投向自己的目光,抿唇斟酌说:“追星还是要理智的,谢顽学长很优秀,但你们不可以因为迷恋他,荒废自己的学业。” 话音一落,女孩子们都眨眨眼,突然闹笑出声。 “咱们煋煋怎么总是这么可爱呀。”卢珊托着腮靠在另一个女同学身上,笑的不行,“像个老干部。” 宋煋茫然,“啊?” 卢珊“唔”了一声,跟女孩子们对视一眼,笑说,“夸你的。” 不久许多宝拎着饮料回来给女生分喝的,最后留下一听可乐说,“找谭子去?” 宋煋说好。 往篮球场那边的路上,宋煋问许多宝老干部是什么意思。 许多宝问他怎么了,宋煋将刚才的事跟他复述一遍后,许多宝拧着眉看他,最后嘆了口气说,“我总算晓得为什么煋煋你那么受女孩子欢迎,可偏偏怎么也脱不了单了。” 宋煋,“???” 许多宝拍拍他的肩,“兄弟你真是凭本事单身。” 随着王牌歌手节目临近总决赛,谢顽的名气不仅越来越大,更是在短时间内,迅速积累起一批又一批或是因为脸又或是因为才华而粉上他的粉丝。 他已然像是一枚冉冉升起的歌坛新星,耀眼又夺目。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蹲守在十三中附近长达月余时间的狗仔,终于挖到了一些令他们兴奋不已的大料来—— “立马安排编辑开始撰稿!新闻!大新闻!kings乐队主唱,歌坛新星谢顽,在这个学期开学就因为打架斗殴把人打进医院胃出血后被十三中退学了!什么狗屁学霸人设,妈的,差点被这学校的学生给蒙过去!”贼眉鼠眼的狗仔眼里冒着精光。 “我现在马上去联繫那个被谢顽打进医院的学生,看看能不能让他接受我们的採访!” “跟渣浪那边说,热搜安排、!不能低过前三!等我做完採访剪好了,肯定又是个大曝新闻哈哈哈哈!” 狗仔扬长而笑,仿佛已经看到大把大把的奖金向自己飞来。 李安良被人狗仔拦住的时候面色有些不虞,他最近过的并不太好,先是期中考试成绩彻底成了全班的倒一垫底,之后又被家里一些糟烂事给搞得心烦意乱。 “妈,你别跟我抱怨了,我知道我爸在外面有人了,但这事儿不已经这样了吗!”李安良烦躁的接着电话,“要是你有点本事,受不了就赶紧跟我爸离婚,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怪不得我爸要在外面找小三!” “你怎么跟妈妈说话?安良,我是你妈!”对面的女人声音尖锐,“你知不知道,你爸外面的小贱蹄子肚子里可是有野种了,你以为你爸的东西你以后能拿着几分?你不跟妈一伙把那小贱蹄子弄走,咱娘俩都玩完儿!” 李安良不来不耐的眼中闪过一丝惶恐,正要再问问他妈,就被眼前人拦住。 “你们是什么人?”他警惕地看着眼前人。 狗仔亮出自己的记者证,笑容和煦说,“同学,我们想问你点关于最近王牌歌手节目上挺火的kings主唱谢顽的事,有时间吗?” 李安良眯眼,“谢顽?你们要问我他的什么事。” 狗仔笑笑,“听说他被十三中退学了,是因为打架?同学,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呗,你也知道我们做狗仔的,蹲个明星的大消息很不容易的。” 李安良有些心动,但随即他想到家里的那点破事,于是说,“那我跟你们说了我知道的,你们给能给我什么?” 狗仔比了个手势,“这么多行吗?” 李安良想了想,笑了,“我也不要钱,就要你们替我顺便再曝光件事就行。” 狗仔问是关于什么的。 李安良将家里那点事一说,狗仔面色不变,心底却免不了一阵斟酌。 “行吗?”李安良问。 狗仔不动声色说,“那就成交?” 李安良笑起来,“成交。” 狗仔跟李安良的交易达成,双方立马一边撰稿一边做着採访剪辑,就等着挑一天流量最大的时候将新闻爆出来。 而另一边同时,兴盛联繫了谢顽,说能不能请他补录一下上次的採访,比如他的生平,又比如为什么谢顽还是在上高中的年纪,就来参加王牌歌手的节目。 谢顽听完,眼底带着笑意,语气轻松,“好啊。” 有时候,一件大事发生前,一切都是平静浪静,仿佛日子能每天都岁月静好下去。 第250页 而自从上次吃过饭,宋煋发现除了每天的一句晚安问候,他与谢顽已经没了特别多的交集。 谢顽似乎每天都很忙,偶尔宋煋拿起手机想问点什么,却才发现两人其实也没那么熟,不过是喝过一次奶茶,吃过一顿饭罢了。 然而直到网络上的新闻以大爆炸的模式轰炸到宋煋眼前—— #kings乐队主唱疑被学校退学# #谢顽打架斗殴# …… 等等将近三四条热搜全部罗列在各大娱乐新闻平台的首页,各路大v发疯了一般地转发,并附上了一个被打码学生的採访。 虽然码有些厚,但宋煋还是认出了对方就是李安良。 刷着一条条对谢顽近乎称得上是毁灭的爆料,宋煋的面色第一次沉了下去。 他紧紧抿着唇,唇边泛起一阵白。 手指下是一条稔熟于心的号码,宋煋几乎是身体快过了理智,想也没想就按了出去。 “喂,好学生?”谢顽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甚至语气里还带着些惊讶,“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宋煋嗓子有些干:“谢顽,网上……网上那些新闻,你看了吗?” 谢顽声音微顿,声音里有着一种难言的温柔,“好学生,你是在替我生气吗?” 宋煋垂下眼眸,左手放在衣襟上,无意识地抠着,“你不生气吗?” “那些事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生气?就因为他们泼了我一身脏水?”谢顽话音中带了些轻哄与安慰的意味,“该气急败坏的不是我,既然想着诬陷人,就要有随时被揭穿真相的准备。” 宋煋情绪平复了点,只低声说,“你一直都这么冷静吗?” 谢顽,“嗯?” 宋煋抿唇道,“其实上一次,即使我……即使没有爸爸的帮忙,你也可以把事情解决的很好是不是?” 谢顽轻声问他,“好学生,为什么这么想?” 宋煋说,“没什么。” 话筒的另一头传来一阵寂静,谢顽似乎发出了一声无奈的轻嘆,突然开口道,“真相现在就把你抱紧怀里,摸摸你的头发。” 宋煋怔了怔,“什么?” 谢顽仿佛笑着说,“没什么,上次……怪我。” 宋煋,“嗯?” 谢顽说,“上回的事,是我自尊心过剩了,你帮了我,我却只单单给你说了句没什么意义的谢谢,是不是觉得委屈死了,又觉得好像自己是在多管闲事?” 宋煋张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谢顽眉眼温柔,即使看不见话筒对面的人,却还是说,“煋煋,对不起。” 宋煋眼睛稍微红了一下,但也只有一小下。 谢顽说,“等这次的事情过去了,我请你吃饭好不好?不去上次那家,就在十三中校门口,到时候可能比赛已经结束,我……” 还不等他说完,宋煋就轻声说,“好。” 谢顽一愣。 宋煋说,“等你……我有件事想当面跟你讲一下。” 谢顽怔怔地猜测着会是什么事,他的经纪人就突然破门而入,怒气冲天。 宋煋也听到了那边的动静,说了句你先忙,就挂下通话,盯着通话时间发起呆来。 而谢顽那头,他的经纪人指着手机上的消息,几乎快要崩溃,“谢顽,被学校退学这件事是不是真的?那个被採访的学生,你把人家打得胃出血进了医院,还拒不赔医药费?!我的老天爷,祖宗,你这过往的简历,这么辉煌的?!!!” 谢顽说,“郑哥,你先冷静冷静。” 经纪人说,“我他妈冷静不下来!!!!!!” 谢顽给他倒了杯水,“你听我说,退学事是假,本来我出来比赛就没办法照顾到学校的功课,所以直接在学校找领导批了休学。而且我在学校的时候学习成绩很好的……” 经纪人搓一把额头上的汗,不信说,“学习好,你学习能多好?” 谢顽说,“成绩最好的一次,大概是考了749分。” 经纪人几乎被他惊到了,“不是,你开玩笑也有点常识行吗?谢顽,你怎么不直接说你能考750?!” 谢顽认真地想了想,回答他说,“如果判语文卷子的老师能给我作文打满分的话。” 经纪人,“……你,真没骗我?” 谢顽笑了,语气中透着某种来自学霸的藐视,“没那个必要吧。” 经纪人喝完一杯热水才从中反应过来,他看着在一边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指尖下各种负面新闻都跟自己丝毫没关系的谢顽,嘆口气问他,“那打人的事是怎么回事?那学生都出面做了採访,总不能是假的吧。” 谢顽头也不抬一抬,只往沙发上一靠说,“事实上,他的嘴里压根没有一句真话。” 经纪人咋舌,“那他跟你是有仇吗?” 谢顽摇头,只说了一句,“有时候嫉妒这种情绪,完全会毁了一个人。” 经纪人不懂他在发什么感慨,但这会儿却只想让这位祖宗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也好让公司考虑是公关还是……彻底放弃。 第251页 毕竟这次的新闻带上了校园暴力的影子,在社会层面上已经不是娱乐圈里的一些小打小闹,事件背后所牵扯到的是更大的社会问题,而正是这些问题,足以将谢顽才闯出来的一些名气彻底打落进尘埃里,翻身不得。 “你快好好跟我说说。”经纪人严肃道。 谢顽一双漂亮的眸子落在手机屏幕上,看着在李安良的採访内容下一条条针谩骂他的评论: “谢顽就是颗社会毒瘤吧,这样的人留在娱乐圈里继续被那些脑残粉追捧,就不怕教育坏了下一代?” “绝对的校园暴力,让谢顽滚出娱乐圈!” “这学生好可怜啊,被打得胃出血那要多痛,果然搞地下音乐的就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社会的渣滓!” “……” 经纪人,“你倒是说话啊!” 谢顽不急不慢说,“我发条微博先。” 经纪人,“???等等!不许发!” 谢顽v:“谢谢大家在网络上对我的关注,今晚兴盛娱乐採访栏目,我们不见不散。” 消息一出,谢顽彻底扔掉手边的手机,不顾经纪人跳脚的神情,神色渐渐沉下来,“不是听我解释吗?” 经纪人抹把脸,“你说。” 其实事情本身并不复杂,如果从最开始说的话,其实谢顽跟李安良两人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应该互相认识了。 谢顽跟李安良的母亲是对亲姊妹,两人年龄相差不大,后来这对姐妹分别嫁了人,李安良的母亲嫁的好,结婚后李安良他爸的厂子就赚了一大笔钱,反观谢顽他妈嫁给老实本分的谢父,夫妻俩原本就业的岗位先后倒闭破产,之后去给人做临时工,加起来一个月的工资也只够餬口。 李安良的母亲在自己妹妹面前是有着极大优越感的,这种优越感在之后的十几年自然而然就传染到了李安良的身上。 可惜的是,除了家庭条件上的差距,谢顽几乎事事都比李安良好太多。 谢顽从小学习成绩优秀,并且是越来越优秀。 谢顽长得俊,年年都是校草。 谢顽运动神经发达,篮球打得又帅又好。 李安良是嫉妒谢顽的,嫉妒的种子在心间种下的那一刻,想要彻底摧毁谢顽全部的心思就慢慢生长,直至再也控制不住。 初二的时候,谢顽的父母双双出了意外相继去世,只有一个奶奶跟他相依为命,李安良当时其实很开心,觉得甚至自己不用出手,谢顽这辈子肯定就这样了,再也比不过自己,后来又不到半年,谢顽奶奶也走了,这让李安良更确定了这一点。 但他到底没想到的是,谢顽不仅没有就此堕落,甚至只身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十三中,学费全部减免。 谢顽还是那么耀眼。 正是这种耀眼,几乎是要刺痛李安良嫉妒不忿的那颗心。 终于在一次篮球比赛里,十三中跟他的学校一起参赛。原本,李安良是想要在赛场上挫挫谢顽的锐气,但偏偏没想到的是,十三中的篮球队队长也是个难缠的角色。 于是,李安良使了点脏手段,让孙明礼折了手腕。 其实李安良也没想到孙明礼之后是要参加国际上的一个选拔赛的,事后李安良就突然有些后怕,恰好那时候谢顽单独约了他一次,李安良突然就把后怕的情绪转换成了一种诡异的迁怒。 如果不是谢顽,他怎么会在比赛上使手段弄伤那个孙明礼呢? 所以都是谢顽的错。 那天李安良抱着这种心思,喊上了几个学校附近的混混,承诺给他们一些钱,让他们帮忙教训谢顽一顿。 那些小混混答应的好,但却根本不是谢顽的对手。 李安良嫌弃那几个小混混没本事,可小混混们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他们打不过谢顽本就压了一肚子气,正好出在了李安良身上,事后还逼李安良给他们转了三千块钱。 李安良被打的浑身痛,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有路过的好心人把他带去了医院,他看着自己帐户上剩下的钱,在医生给他写病例的时候,终于萌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伪造病例,路边摄像头做一下手脚,就是这么简单又粗糙,几乎称得上是漏洞百出的陷害,却那么顺利又成功地让十三中的领导相信了这个结果。 谢顽将事情回忆到这里,眼里是一片冷静与淡漠。 经纪人听完也已经目瞪口呆:“事情……就是这样的?” 谢顽笑笑说,“不然呢?学校最怕的就是纠缠不休的家长上门哭诉闹事,怕学校的名誉因此受损,况且我在学校的时候,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罢了,因为我去得罪有钱老闆的一家,得不偿失。” 经纪人,“……那个,你别伤心。” 谢顽说,“我为什么要伤心?毕竟他们最后分析了我的价值,还把退学改成了休学,人嘛,还是要心怀感恩的。” 经纪人,“你确定不是在反讽?” 谢顽拿一个笑眼看他。 但事情到了这里,只有经纪人一人得知真相显然是解决不了眼下问题的,网上一片倒的骂战还在继续,似乎下一秒,谢顽就要面临冷藏跟封杀。 “通知公司准备好公关吧。”谢顽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分冷静地对经纪人说,“十分钟后兴盛娱乐的专访发出来,看过那个,网上的状况应该会好一些。” 第252页 经纪人说,“你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对不对?” 谢顽摸了摸口袋,却没摸出烟,最后只拆了一条口香糖,含在嘴里说,“有备无患罢了。” 经纪人说,“你要知道,一家之言,虽然会让部分人动摇,但先入为主的观念还是很严重。” “所以我做了两手准备。” “什么准备……?” 谢顽双腿交叠,十分认真道,“我决定,採取法律途径,让法院给我个清白,你觉得呢?” 经纪人,“……那真是好极了。” 兴盛娱乐的採访准时在晚上八点钟发布,几乎所有关注谢顽霸凌同学事件的网友都闻风而动,涌入兴盛娱乐下,本着让谢顽滚出娱乐圈的态度观看他的专访。 一时间,兴盛娱乐微博号差点瘫痪,只能发现专访视频播放量爆炸性增长,但评论点赞却仿佛凝固。 终于,十分钟后,评论与点赞处数十万的数据一下子被吐出来。 最开头的评论就是:“老子本来是想进来骂人的,但看完这个视频……老子只他妈想说一句话,如果谢顽专访里没有一句假话,那这小孩也太他妈惨了吧。” 也有评论说,“不管谢顽从小到大的家庭环境如何,又或者中途所经历的遭遇多么悽惨,这都不能掩盖他校园暴力另一名学生的实事。” 同时也有发现不对劲的网友,“那个,是我分析有错吗?我看了一下谢顽在专访里透露的信息,又去网上一查,那个李安良的父亲李国庆就是xx加工厂的老总,而他老婆的名字也正好是谢顽说的那个家境不错却在谢顽父母出事后选择袖手旁观的姨母……年度大写,李安良应该是谢顽的表哥?” “所以谢顽是因为姨夫姨母在父母死后没有帮他而产生了仇恨的想法,于是把仇恨发泄到了李安良身上?那这人心思也太阴郁了吧!” “你们说的都不对,作为知情人士之一,我只能说谢顽同学在学校里的风评很好,性格也是开朗阳光,说他为了什么子虚乌有的仇恨才去报复李安良的,我只能说,我第一个不信。” 这时网上一个有着万数粉丝的微博大号突然发了条微博。 做梦打职业的明礼少年v:“我是谢顽在校时的篮球队长,针对李安良的视频,我只想说一句,人在做,天在看,你当初耍手段害我骨折错过了国际青年篮球选拔赛,心里不愧疚吗?[附图:骨折证明]” 这条微博迅速被许多营销号看到并顶了上去。 于是,在整个事件中看起来形象可怜又悲惨的李安良终于也被人们怀疑起来。 网友a:“脑子不太够用,现在高中生的生活都这么复杂的吗?怎么感觉比职场还可怕,动不动就骨折胃出血???” 网友b:“好一出年度大戏,吃瓜吃瓜。” 网友c:“已经不知道要站谁的队了!总感觉那个李安良也不单纯,整个视频都是在讲自己怎么惨怎么惨,反观谢顽在专访里的神情跟姿态,将起自己的人生倒是只有坦然跟洒脱。” 青山别墅内,宋煋一直仔细观察着网上的动态。 谢顽有自己的处理方式他知道,可他就是忍不住替他担心。 在说桌前翻来覆去地平静不下心思,宋妈妈端着热牛奶走进来的时候,看自己儿子神思不属的样子,有些担忧道,“是在学校里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宋煋摇头,“妈妈还不休息吗?” 宋妈妈说,“宝贝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 宋煋面色微红。 他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没有什么遮掩,正好是李安良父亲李国庆在网络上的百度百科。 宋妈妈好奇地看了一眼,轻咦一声,“宝贝是在查这个人吗?” 宋煋说,“这是我……一个同学的家长。” 宋妈妈拧眉说,“你那个同学跟你走的近吗?” 母亲一直不太干涉自己交朋友的事,宋煋见母亲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轻声询问,“妈妈,这个是有什么问题吗?” 宋妈妈嘆口气,到底还是说,“其实大人的事情大多不能牵扯到你们小孩,但是,妈妈总是希望你周围的朋友都是积极善良的。” 原来,李国庆在业界名声并不好。 不是说他的企业多有名,而是李国庆是凭着自己的本事,给一众资本大佬留下了点印象。 而且还是负面印象。 李国庆年轻时候是个典型的凤凰男,靠着头一任老婆起家,不过这男人註定是靠不住的,就在他的第一任老婆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李国庆出轨的事情被发现,当时的情人就是现在的李家太太,当时还是小三的她也已经怀孕一个月,明明肚皮不显,还偏偏挺着腰直接去刺激当时李国庆的第一任老婆,直接导致后来李国庆的第一任妻子被活活气到流产并大出血,一时没救过来,一尸两命。 当时得知真相的人无不唏嘘,但李国庆彼时事业上了正轨,头个老婆的家产更是被他侵占的差不多。 因为当时的小三现在的李家太太肚子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种,李国庆直接将人娶进家门,成了正经夫妻。 宋煋的父母最是看不惯这种人,所以宋母对此还有些印象,并直言宋国庆此人为人很辣,他前妻家中的老父老母被这男人坑害到如今都过的很是不好。 第253页 “而且前阵子妈妈又听公司的员工说,这个李老闆似乎又包了个情人,这个情人有点本事,肚子被搞大了,闹着想要正名。”宋妈妈说着说着,自己倒一脸八卦起来。 宋煋听着李家这些事,不由眨眨眼。 宋妈妈说,“不是妈妈拿有色眼镜看人,只是儿子你要好好分辨一下身边的同学,品性到底怎么样……李老闆的儿子我也听人说过几回,原本想着你们该是玩不到一起。” 宋煋说,“只是同学,不是朋友。” 宋妈妈愣了下,终于放下心来。 喝掉牛奶,宋煋坐在书桌前沉思,虽然上回让爸爸帮了谢顽的忙,但依着谢顽要强的脾气好像不太喜欢,但他总不喜欢看着别人黑自己的朋友可自己却无动于衷。 想了想,他翻开通讯录,找出了一个没有打过的电话,试着拨了一下。 王东来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收到宋家小少爷的电话,他一个电视剧导演,这小少爷就在他的剧里客串了一把,眼下这剧还没播,找自己又会是什么事?王东来想了半天,只以为小少爷会不会又对演戏感兴趣了,所以打了电话过来? 心里想的挺多,但接起电话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宋煋礼貌客气地出声,“喂,是王导演吗?” 王东来自然略微拘谨道,“宋小少爷吗?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煋抿抿唇,不大好意思地开口说,“是有点事想问问您。” 王东来,“小少爷尽管问。” “王导,我想问一下,您有没有圈子里那种专门挖人消息的狗仔的信息,最好是有名气一点的。”宋煋第一回做这种事,脸都红了,语气也有些不确定,“我、我想找他爆料一些事,价钱好商量的。” 王东来大惊,“小少爷还是看哪个明星不喜欢了?” 宋煋说,“不是明星。” 王东来,“如果不是娱乐圈里的人,那民众关注度可能不会很高,而且这种事都只是一阵子的热度,您要真想整什么人,那这招最没用了。” 宋煋抿唇,“会有热度的。” 王东来见他铁了心,嘆口气,将一个圈里有名的狗仔名片拍下照给他发了过去。 宋煋感谢了王东来,又根据名片上的号码联繫到了狗仔。 “请问您要爆料点什么?”狗仔问,“一线明星的镇料一条五十万,二线明星十万,三线……” 宋煋说,“我不爆料明星。” 狗仔愣了愣,差些翻个白眼,“不爆料明星你找我?难道是要爆富豪圈的料吗?要知道这种料可不好拿出来,资本家咱们小媒体可惹不起。” 宋煋说,“我不要钱,你帮我爆料。” 狗仔,“你这人……” 宋煋抿嘴,硬着声音说,“我要爆料的是今晚校园暴力事件里的当事人李安良的父亲出轨原配,现任妻子气死原配的事情,一些具体的实锤,我给你钱你去帮我查出来。” 狗仔,“不是……你,这人……诶,你等等,我给你看看啊。” 宋煋等待着他的回覆。 直到狗仔突然惊奇地说,“真是有趣,我的上线刚给我们下了消息,九点钟全网集体爆李国庆出轨的事情,这爆料人我也不瞒你,还是李国庆亲儿子呢,现在你又来给我们爆料这个事,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好了,你的爆料我接了,待会儿就让下面人去查点实锤出来,不过这钱嘛,你就不用给了,也算是我做狗仔这么多年日行一善,给大众揭穿一下人渣的真面目。” 又跟狗仔说了两句,宋煋挂断电话,终于吐出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对不对,但…… 想替谢顽出头。 就算是要他去故意欺负别人,也要替谢顽出头。 第110章 成为豪门小少爷的生活 就在网上对家庭伦理与校园暴力展开激烈讨论的时候, 晚上九点钟, 几乎所有营销号都发布了一条关于x市xx加工厂老总李国庆的私生活扒皮。 刚开始的时候,关注这一新闻的普通群众也只是在骂李国庆如何渣男,吃着前妻的血馒头才混到现在这个样子,然后等骂完李国庆一看李国庆现任老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这对夫妻很快就在网上人人喊打起来。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走一走瞧一瞧哦,当年李太太仗着自己怀孕上门逼死原配, 现在还不是被更年轻的小情儿给刺激的不得了?这人啊, 就不能做坏事, 毕竟老天爷一笔笔给记着呢,就问小情儿肚里怀了李渣渣的种,李太太您慌不慌呀?” “讲道理,现在的老婆是小三上位,儿子也是私生子转正,依照咱们李总的做派,指不定现在的那个没出生的私生子也快要转正了吧?社会我李总, 人狠套路深。” “emmm,刚从隔壁谢顽校园暴力那边摸过来, 总觉得李国庆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不仅耳熟, 还是老熟人呢!吃瓜网友早扒出来了, 这个李国庆不就是隔壁谢顽的姨夫嘛,谢顽打的就是这老狗逼的儿子啊, 啧啧啧,没想到那个李安良还是个私生子,虽然转了正吧。” 第254页 网友这边聊得火热,当然也有人指出,“上一辈的恩怨怎么也不应该牵扯到下一辈的孩子吧,孩子本身也是不愿意成为人家私生子的,只是没有选择权罢了,希望大家不要拿这一点来攻击一个无辜的孩子,在校园暴力的事件中,李安良是实打实的受害者。” “真相还指不定是怎样呢!作为x市四中的学生,我是真的看不下去忍不住出来说句话了,虽然不跟李安良在一个班级,但他的名字我想四中没一个不是学生时如雷贯耳的,他今年高二,是我们学校实打实的校霸,这个校霸怎么说,有一大部分原因是来自他的家庭,他爸有钱嘛,他脾气也傲的很,整天不知道学习,就知道玩我们学校的小女生。” “就我个人知道的,上学期李安良跟我们校花搞上了,最后还弄大人家肚子不负责,后来校花家里人来闹,李家硬是拿钱压了下去。我也不是爆校花隐私,反正人家早就拿钱出国了,知道这件事的本来都心知肚明,不知道的你们现在去查肯定啥也查不出来,毕竟痕迹都被李家人抹干净了嘛,当然你们要是觉得我在造谣,那就……随便你们呗。” 随着网络上不具名的四中学生一个个开始爆关于李安良的料,那边十三中的学生也坐不住了,直接跑到谢顽的访谈下面叽叽喳喳地发表评论: “谢顽人真的很好,作为十三中的一个小透明,去年运动会的时候我正好跟谢顽一起报名1500米的比赛嘛,当时我记得可清楚了,谢顽本来一直都是跑第一名的,可那天跑道上第二名为了冲过他,就用力过猛结果就在超人的时候把韧带给拉断了,谢顽当时看见人倒地下,一点犹豫没有就停下把人带下场,结果错过了第一名……” “谢顽人真的很好很好啊!他在学校的时候都是考年级第一名的,我记得最高一次有749,还怕是自己做梦想错了,刚刚就把去年的成绩单翻了出来[附图:成绩单],讲真的要是没有李安良的事,我们谢顽现在还是妥妥的十三中校园男神呢!” “谢顽人真的好!他还是校篮球队的主力,本来没出意外,他现在也该接了孙队的班了,可惜可惜1551。” 网络上的风向总是左摇右摆,节奏剧情都发展地相当迅猛。 就在人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谢顽是个好人#的标题就莫名爬上了热搜,所有点进去看的围观吃瓜众被十三中学生集体洗脑,一个英俊开朗的校园学霸形象在脑中缓缓成型。 而另一边,李国庆夫妻都被骂成了过街老鼠,就连李安良,因为一些列在校的斑斑劣迹被曝出,人们对他的印象都没有最开始单纯的可怜了。 这是混乱的一晚,也是让网友们陷入高潮与嫉妒兴奋的一晚,人人都恨不得化身正义使者与福尔摩斯,想要彻底搞清楚实事的真相。 “谢顽打人真的是存在的吗?李安良的诊断证明里的胃出血会不会是伪造?” “李安良说自己是胃出血,那为什么他能参加一个月前跟十三中的篮球赛?按照诊断来看,他那时候不该好好躺在病床上修养吗?”有人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一点。 与此同时,李家公寓。 “孩子他爸你别打了!别打了!”秦巧浑身惊颤着,拦在李国庆面前。 李国庆满脸横肉,一双精光瀰漫的眼睛里酝酿着滔天的怒火,他一把推开秦巧,手里拿着皮带对着眼前的这对母子,几乎要气的厥过去。 李安良站在秦巧身后,对着他爸说,“你打死我啊!是不是你打死我了,你在外面跟那个贱人的孩子就能进你李家的大门了?!” 李国庆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以及他眼底的惧意,冷笑一声说,“你还真是这么想的?老子养你这么大,就养出你这么一头白眼狼!网上的料是你曝出去的吧,不用再狡辩了,报社的人都已经跟我说明白了。” 秦巧闻言睁大眼,回头看向李安良,“安良,你疯了?” 李安良看看李国庆,又看看他妈,脸色一白,想拉住他妈手,却被躲开,“妈你听我解释,不是这子的!我本来、我本来……” 李国庆脸色阴郁,直接替他把话说了,“对,你本来想的是,先把老子在外面找人的事抖出去,好理所当然跟你这个妈一起分了家产拍拍屁股离开对不对?可惜,狗仔挖料挖的深,竟然把你亲妈年轻时候给老子做小三的事给挖了出来……” “国庆!!”秦巧尖叫一声,她风光了十几年,做了十几年的富家太太,过往的事已经很久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了。 但一朝被自己老公赤裸裸地指出来,心中的寒意可想而知。 李国庆冷哼一声,眼中竟然对秦巧是一点情谊也无。 李安良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如此直白又绝情,他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想张嘴说什么,但麻木又恐惧的身体却让他动弹不得。 李国庆身为一个精明的商人,在今晚的新闻一被曝出,而且怎么压都压不下后去,就已经做出了断绝,“秦巧,咱们离婚吧,当然你也别担心我会娶那个女人进门,私生子的亏,老子这回已经吃过了,绝不对再吃第二次。” 这句话一出,李安良猛地抬起头,“爸?” 李国庆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足轻重的野种。 第255页 而秦巧一时受不了这个打击,整个人便哭着晕了过去。 李家的闹剧终于落下帷幕,李国庆处理完这对母子,给自己厂子里的下属打了个招呼,让他们盯紧了公司的股票,绝对不能让网民的态度影响到公司的效益。 在他看来,女人不过是玩物,钱权才是这个世界上的立命之本。 混乱的一晚过后,第二天仍是晴朗与明媚。 宋煋昨晚睡得很晚,早上没什么精神,罕见在早自习上打起瞌睡来。 “昨晚做坏事去了?”许多宝拿英语书遮着脸,趁前面英语课代表不注意,神神秘秘地问他。 一听“做坏事”三个字,宋煋不由浑身一僵,面色都变的别扭起来。 许多宝看他表情有异,“哇”了一声,又凑近了点,兴奋说,“不会吧不会吧,煋煋你也是会看那个的吗?是不是贼刺激?” 宋煋懵了一秒,“什、什么?” 许多宝一脸“你懂得”的表情,“就那个呀,岛国小姐姐身材的是不是好爆了!” 宋煋眨眨眼,突然明白了点什么,脑袋整个突然红了起来,猛地摇头。 许多宝不信他,“别了吧,大家都是兄弟,瞒着我有意思吗?” “什么瞒着不瞒着?”英语课代表这时突然无声无息地凑过来,奔着许多宝脑袋就是一下,“许多宝,昨天老师说今天听写的单词都背过了吗?” 许多宝“嘶”了一声,小声嘀咕说,“母老虎。” 英语课代表叉腰问他,“你说什么?大声一点?!” 许多宝浑身一颤,说,“我,我说我正好好背单子呢!祖宗,您饶了我吧!” 英语课代表冷哼一声,再看向宋煋的时候,就跟变戏法一样地温柔下来,弄得许多宝不由在心底感嘆一句,女人可真是善变,果然还是岛国小姐姐最好了。 跟班级里单纯的学习环境比起来,十三中的教务处第一次陷入了焦头烂额。 穿着制服的警官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并带着几个做笔录的警察坐在沙发一侧,“是这样的,因为谢顽在社会中的公众影响力巨大,我们接到了上级的指示,这次是特地来调查关于你们学校的学生谢顽打架斗殴一事。” 十三中的领导们擦擦额头上的汗,“警官们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们校方一定知无不尽。” 警官见领导十分配合,便点点头说,“请问谢顽同学已经被学校退学了是吗?” 十三中校长看一眼教导主任,于是教导主任坐直了身子,背嵴微微前倾说,“是这样的,因为谢顽同学在我校时的表现一直十分优秀,虽然后来发现了打架斗殴的恶劣情节,但鑑于各种方面的考量,学校还是暂时给他办理了休学,希望他能在家中好好反思自己过错,之后再考虑重回校园。” 警官略微惊讶了一下,随后又问,“那么谢顽打架斗殴的那件事中,被袭击者李安良同学的就医诊断记录校方还有吗?” 教务主任犹豫几秒,点点头,“学校还有那份诊断记录的复印件,可以拿给你们看。” 警官点头,“再就是就谢顽与李安良两人的打架地点,校方方便提供一下吗,我们还想去当地採证。” 教务主任,“自然自然。” 送走几位警官,教务主任长嘆一口气,校长坐在沙发上,朝他摆摆手,“什么话也不用给我说了,当时处理谢顽的时候,我就不贊同他们的说法,现在警方愿意插手,咱们就等着一个结果公布出来,要是谢顽真的没打人,咱们就让他回来继续上。” 教务主任面上笑着,“校长您说的是。” 但在附和校长的说法之余,教务主任第一次产生了一些不确定。 谢顽那个少年,真的会回到十三中吗? 将心底一些不好的想法摇出脑袋,学校的下课铃再次响起,早自习结束了。 十三中外,遥远的海音总部大楼内,谢顽双腿交叠,嘴里含着根甜腻的棒棒糖,看着他的经纪人跟警方的通话,当得知警方要到了当初谢顽与李安良打架地点的监控视频时,经纪人脸上的笑容大了些,“真是辛苦了。” 谢顽等他挂了电话,嗤笑一声道,“拿到了?我以为那边的监控视频早都被销毁了。” 经纪人说,“正常监控纪录的话也只有7天时效,但谁叫你小子运气好?警方说了,那天李安良被几个小混混揍完之后可能是临时萌生了想搞你的念头,就特意去调去了那边的监控,好在上面做手脚。李安良不懂那方面的东西,找的做剪辑的手里还有母带,顺藤摸瓜就让警方给发现了,对方也是个怂的,没怎么拷问就把东西拿出来了。” 谢顽歪头,“那我是清白了?” 经纪人感嘆说,“法律是个好东西。” 谢顽笑笑,“钱权也是好东西。” 经纪人不可置否。 谢顽面上没有太多喜悦,只咬着嘴里的糖果,嘎嘣一下,散做满口甜腻。 既然警方那里的调查就快出了结果,于是海音这边的公关团队也迅速运作了起来,等xx平安微博一经公布案件,各大营销号便趁机发动,全网铺天盖地都是#谢顽清清白白#的话题。 第256页 反转与打脸大概是来的太快,上一秒还在坚持给李安良站队可怜的网友直接被打肿了脸。 情景一经改变,大众才惊觉,原来从头至尾,谢顽才是最无辜的人。 可是网络在这时施加给他的暴力已经太多太多,以致许多人自发去他的微博下排队道歉,黑转路,路转粉简直数不胜数。 而王牌歌手节目组也趁机占满热度,给节目的总决赛宣传了又宣传。 谢顽的红,已经呈现出了一种井喷式。 而李家那头,李国庆火速与秦巧办理了离婚手续,秦巧是一个只把心思放在男人身上的女人,她甚至不懂怎么去争夺属于自己的那份资产,就被捲铺盖赶出了李家。 好在李国庆没冷血到一分钱都不给她,起码也给她一处落脚地,而至于李安良,则也被判给秦巧。 李安良不懂他怎么会跟母亲沦落到住一个五十平小房子的境地,可又怎么也不敢去招惹李国庆,只能整日整日地埋怨秦巧,而没了男人的秦巧,就像是失去了荫庇的菟丝花,很快就开败了。 等到李安良受够了秦巧,再回到学校,却发现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对他指指点点后,才知道自己陷害谢顽的事情……竟然彻底败露了。 有警方找上他,让他去派出所做笔录,因为涉及陷害谢顽的动机恶劣,而他年龄还不满十八岁,所以在经过派出所里警员的心理教育与少量罚款后,就很快被放了出来。 “请问李同学,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决定要陷害谢顽的?是嫉妒吗?还是其他的一些仇恨呢?” “李同学李同学,听说你的父母已经离婚了,请问您父亲出轨小三是真的吗?你的母亲小三上位也是真的吗?你对此又有什么想法呢?” “不知道李同学母亲与父亲的财产分割是怎样的,你的父亲以后会娶现在的那位小姐进门吗?听说那位小姐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又是男是女呢?” “李安良,你对你的父亲是怎么看的,李家的继承权又是怎么分配的?” 嘈杂,混乱,推搡。 李安良浑身冰凉,只觉得耳边嗡鸣,全世界都颠倒了过来,黑的、白的、灰的…… 疯了,全他妈都疯了。 海天公司总部内,谢顽津津有味地看着视频里记者们对李安良的疯狂围堵与李安良脸上的灰败神色,忍不住摇摇头。 经纪人问他,“你怎么看着不太高兴?” 谢顽关掉视频,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伸了个久违的懒腰,“大概是想着这一点早晚都会来,在脑海里模拟了千百遍的场面,真看到了,还有些无聊。” 经纪人又问,“后天就是王牌歌手总决赛了,你们乐队那边打算唱什么?” 谢顽,“还没决定好,再说吧。” 经纪人惊了,“你不想夺冠了?” 谢顽挑挑眉,摊开手说,“郑哥,我还是个学生啊,体谅体谅。” 经纪人,“……你要回去上学了?那跟海音的签约。” 谢顽望着天花板,声音淡淡的,“专辑还是会出,跟海天的签约不会作废,不过,我可能不会在近两年露脸了。” 经纪人多少了解到他的脾气,也不劝,嘆了口气说,“你想明白自己要什么就好。” 谢顽舒了口气,嘴角微勾,“我想要的啊……” ———— 宋煋再跟谢顽有联繫的时候,就是谢顽戴着副墨镜站在十三中的校门口,临近放学了,也不怕有人把自己给认出来,直接上前把宋煋拦住。 “是我。”谢顽一手搭在宋煋肩上,自然而然的把少年的书包挂自己身上,低笑道,“我送你回家?” 宋煋,“谢顽,你怎么过来了?” 谢顽伸出手,里面是一张被他捏的发皱的演唱会门票,还是vip坐席里最好的那处位置。 “给你这个,周五晚上去看决赛好不好?” 宋煋眨眨眼。 谢顽手痒痒,想捂住他的眼,跟少年说别眨,眨的他心里痒。 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 宋煋每天做的是下午六点钟的最后一班公交,终点站就在青山别墅门口前面一百多米。 谢顽手搭在他肩上一直没松,两人上了车,没位置了就挤到后门下车旁边的扶手那里站着。 即使戴着墨镜遮挡了大部分脸,但谢顽跟宋煋两人的容貌都足以令人多看,便吸引了许多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谢顽不动声色将宋煋往自己身前带,遮过了大部分的打量目光。 宋煋对这个不敏锐,只微微低着头问他,“谢顽,等你比完赛,是不是就回来上学了?” 谢顽弯弯唇,“大概吧。” 宋煋抬眸去看他,却正好鼻子磕到谢顽的下巴。 “痛。”宋煋忍不住去摸鼻子。 谢顽好笑地看着他。 宋煋忍不住红了耳尖,瞥开头去看车窗外的风景。 “上次,你说我们下回见就告诉我一件事。”等公交到了站,谢顽跟宋煋挤在人堆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牵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前走,“恰好,我也有件事想告诉你。” 青山别墅前面的绿化做的好,天还没黑,昏黄昏黄的,两人的不远处有座石拱桥,宽敞的河道上倒映着夕阳的余晖,金灿灿又暖洋洋。 第257页 “谢顽,你想说什么?”宋煋走上石桥,看到桥下游着几尾的锦鲤。 谢顽双手插在口袋里,跟在宋煋身后走,神色温和又好看。 “我要说的事情啊……”谢顽站在他后面,见宋煋想转过身,于是伸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微微塌下笔挺的嵴梁骨,轻声道,“好学生,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宋煋愣住,像是没听清谢顽说了什么。 谢顽见他没反应,不由气馁了下,“反感我吗?一开始,我对你就是抱着这样的一种感情,现在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其实一点也不……” “谢顽,你等等。”宋煋突然出声打断他。 谢顽,“你让我说完。” 宋煋说,“不行!” 谢顽没想到少年的反应会这么激烈,正要想再说点什么,就看到宋煋面色发白地看着前方,一对看起来气质不俗的夫妻正一脸懵逼而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 “爸、妈。”宋煋轻声喊道。 谢顽,“???” 青山别墅内。 “不是我跟你妈两个人是封建老古董,只是你们现在年龄还小,还是要专心学习。”宋爸爸拉着宋煋的手,坐在沙发一侧苦口婆心,“而且书上怎么说的来着,叫……少年薄情!本来这条路就很难走,儿子还是得慎重慎重再慎重,而且,成年之前有些事是绝对不能做的,知不知道?” 宋煋张张嘴,“爸,不是……我们不是……” 宋爸爸嘆口气,端起茶杯一脸过来人的目光说,“儿子,你自己好好想想爸爸说的这些话对不对,眼前嘛,肯定是学习最重要。” 宋煋,“……您说的是。” 而四块沙发的另一边,宋妈妈沉着脸,手里拿着一份资料,看一眼谢顽又在资料上写写画画。 “伯母。”谢顽神色凝重非常。 宋妈妈合上资料,看起来美丽又干练,“好了,我想我们都没必要绕圈子了,伯母只问你一句话,你们这段关系……开始多久了?” 谢顽,“不,我跟煋煋他还没有……” “谢同学!请你严肃而态度端正地告诉我,你们这样已经有多长时间了?”宋妈妈稍稍抬高了一下声嗓,“请不要跟我说你跟我儿子之前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想我儿子喜欢的人,应该还不是个面对长辈就缩了头的乌龟吧?谢同学,至少把你起码的担当拿出来!” 谢顽被宋妈妈嘴里那句“我儿子喜欢的人”给彻底镇住了心神,他仔细回味着这句话,忍不住去看旁边正在接受宋父教育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少年人,不由低声笑了笑。 宋妈妈,“???” “伯母,您跟伯父的确是误会了。”谢顽神色真挚地说,眉眼温柔而不乏少年人的张扬,“刚才您看到的其实是我……单方面向您儿子进行的一场告白。” 宋妈妈,“嗯……是吗?” 谢顽笑着说,“是的。” 宋妈妈:“……”这就挺尴尬的。 谢顽又说,“但我的确对您儿子有意,想要追求他的想法十分强烈,并且现在依然是这样,甚至这种感情每天都在愈演愈烈。” 宋妈妈,“看不出来,谢顽同学不仅歌唱的好,这种好听的话说的也比别人动听。” 谢顽弯唇,“是真心话。” 宋妈妈说,“你们现在年轻人的世界要比我们当初那一辈更复杂,感情上的事我作为长辈不好插手太多,但你要明白你是个男孩子,而我的儿子同样也是。你喜欢我的宝贝,总凭藉一腔热血与感情是远远不够的。” 感情会被时光磋磨,少年的感情浓烈却也最难靠的住,因为没有经历过挫折,就尤为熬不起。 一条路上总不会全是坦途,它充满了荆棘,但当你鲜血淋漓时,又有几个人还能记住初心呢? 说白了一句人心易变,少年的心是更薄情寡义。 “那就让时间来证明吧。”谢顽站起身,朝着宋母宋父弯腰,他没有看宋煋,只是在之后提出了告别。 宋煋说,“谢顽,我送你。” 谢顽弯了眼。 宋煋又看了眼宋家爸妈,然而两人觉得眼不见为净,直接摆摆手,总觉得儿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宋煋送谢顽出了青山别墅,两人一路上没什么话说,直到临近大门口,谢顽突然抬头望着已经漆黑的天际,不确定地说,“好学生,以后我们上同一所大学吧?” 宋煋愣了愣,嘴唇微抿,“……好啊。” 谢顽眼底的笑意渐渐化开,眸中呈着满满的温柔,用充满磁性的低音,“那就这么说定了。” “反悔的是小狗吗?”宋煋说。 谢顽低头,握住他的手,“不反悔,这辈子都别想让我反悔了。” ———— 王牌歌手的比赛盛大而又浩荡,它就像是冬季来临前的最后一场席捲了漫天飘零树叶的盛大狂欢,牵动着百万人的心神。 总决赛当天。 vip坐席上,宋煋手里拿着萤光棒,身旁是谭东西跟许多宝跟随在场观众疯狂嚎叫的声音。 第258页 “兄弟就是兄弟!哇,我这辈子还是第一回坐这种vip头等演唱会座位!太爽了嗷嗷嗷嗷!”谭东西都快兴奋到上天了。 许多宝也不逞多让,本来就是个五音不全的胖子,偏偏还跟着台上的选手一起唱,简直没点逼数。 当然啦,作为校友,两人在kings谢顽出场的时候吼的最卖力,像极了网上说的脑残粉。 宋煋在看到谢顽出场时跟着摇了摇手里的萤光棒。 但现场的人太多了,台上看场下,乌泱泱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谢顽有点失望,但很快还是投入到了比赛中。 kings乐队在决赛上唱了一首经典摇滚乐,致敬了九十年代的摇滚乐坛。 但其余能闯入总决赛的选手也并不势弱,几乎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这註定是一场能给这一年娱乐圈内增添惊艷一笔的歌唱类总决赛与全民盛宴。 最终,一位情歌手宛如黑马般的杀出投票通道上的一条血路,最后一首歌打动了全场所有观众的心与神,拿下了王牌歌手总冠军的名额。 而kings最后止步在了第三名,但与有荣光。 贝斯手跟鼓手阿凯们都哭了出来,但谢顽却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余光却时刻都在搜寻着vip席位上那唯一他想看到的人。 视线相对的那一秒,即使光线黑暗,又即使看得并不那么真切,但宋煋却笑了起来,清俊秀丽的脸上,笑容一如朝阳初升。 我的好学生啊…… 谢顽也终于露出了笑,捧着奖盃的手摇起来,意气风发。 ———— 王牌歌手过后,原本人气大热的选手们热度都渐渐沉了下来,根据谢顽跟海音的合约,要在年前趁着热度推出一张新专辑。 十三中领导想像中的节目过后,谢顽主动回校上学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而谢顽赛后也的确找时间回了一趟学校,但他并不是去办手续复学的,而只是通知学校,他要休学两年,最后可能只会回去参加一个高考。 校领导不理解谢顽是个什么路数,只心思着谢顽是人红了,所以一是浮躁,压根不在乎学习成绩,于是便极力劝导并挽留他。 谢顽没答应,抱歉道,“校长,我有自己的想法。” 校长说,“你家里没大人,学校就要替你负责,你还年轻,现在人红只是一时的,到底还是学习重要,有了知识,走到哪里都是有底气的,也不怕万一你在娱乐圈里一个混不好……” 谢顽似笑非笑地看向校长,校长倒是不大好再说下去。 说多了,倒像是在诅咒人了。 “那你还不如直接退学,我们学校可招不起您这样的大明星。”有领导冷着脸说。 谢顽笑笑,看向十三中校长,“您觉得呢?” 校长到底是顾忌着谢顽如今的影响力,只能随了他的意,答应他休学到直接参加高考的要求。 “可惜了他的底子。”等谢顽离开,有老师摇头遗憾,“他是个好苗子,要是在学校好好学习,后年高考咱们学校说不定还能教出个状元。” 校长也跟着嘆气。 ### 时间的流逝,有时感觉很慢,也有时候会嗖地一下就过去了。 又是一年高考时,宋煋作为高二学生,理所应当地得到了难得的“高考假”,许多宝跟谭东西喊他这两天出去玩,却被宋煋拒绝了过去—— 他可得去陪着谢顽考试呢。 “准考试,身份证,笔,我都带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 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谢顽已经从当年的小歌手变成了时下正红的小天王,他戴着一副墨镜,也不怕周围有人把他认出来,只拿着个特别学生气的透明笔袋,朝宋煋扬扬手。 宋煋,“谢顽,你好好考。” 谢顽说,“等我给你拿个状元回来好不好?” 宋煋让他认真点。 谢顽就俯下身,拦在他身边说,“好学生,你就鼓励鼓励我,不然我紧张了,考不好。” 宋煋红着脸瞪他。 谢顽掰着指头给他算数,“我都满十八好久了。” 宋煋听着他不停在自己耳边小声嘟囔着,语气满是委屈,不过多久就妥协了几分,垂下眸子,抿唇说,“那你低头。” 谢顽弯着眼笑,凑近了少年身前,塌下背,挡住了太阳照过来的光跟人。 宋煋抬起眸子,望进他温柔的眼底。 “啾。” 第111章 成为豪门小少爷的生活 高考过后, 一切又安宁下来。 周末的时候, 谢顽带了宋煋去他个人的音乐室,两人凑在一起倒也没有那么多的话说,总会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 高二的期末考试快到了,宋煋就抱着两本习题册, 慢慢填着一个个熟稔于心的正确答案。 谢顽扣着耳机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偶尔轻哼几句还未成调的音符,眉头皱起又舒展,最后划为纸上的一串迤逦词曲。 偶尔抬眸, 他们都能看到对方最认真的模样。 谢顽写完一段歌, 凑到宋煋身边亲他。 他们的亲吻很轻清浅, 一触即离,却带着甜甜的水果香气。 “出成绩了吗?” 第259页 宋煋睁眼,谢顽的手便放在他的后颈上揉捏,给他消除长时间伏案,嵴椎肌肉的僵硬与疲惫。 “嗯……还有三分钟。”谢顽抬起手腕看了眼手錶,表情无奈道,“就这么关心我考多少分?” 宋煋说, “我们要上一个大学的。” 谢顽笑着搂住他的肩问,“那假如我落榜了, 只能上专科, 你也跟我一起吗?” 宋煋拧眉, 把人从自己身上扒下来,认真说, “你要是考不好,我就给你去报复读班,总能跟我一起考上好学校。” 谢顽闻言,一时觉得自己后槽牙有点疼,想着高考前几个月瞒着他的好学生往死里学的日子,再想想复读班…… 一时,谢顽语气里带了点委屈,“煋煋,你是对我没信心吗?” 宋煋抿唇,“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谢顽在他无措的时候稳准地封住那瓣好看的嘴唇,趁着他的好学生失神垂眸的空荡,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我怎么捨得让你对我失望。”他眉眼带着温柔的笑。 宋煋睁开眼,就看到手机上传来的短消息,——考生:谢顽,身份证号:######,高考成绩查询:总分734,省内成绩排名:06。 小天王谢顽的高考成绩是怎么都瞒不住广大网友跟粉丝群体的,并且这么高的分数,也值得媒体的大肆吹捧了。 没用海音自己宣传,#谢顽高考成绩#的热搜就在榜上挂了整整一个星期,热度一直居高不下。 一时间,谢顽的通告更多,宋煋也在校好好备考期末考试,尤其谭东西跟许多宝两人,习惯了学期末抱佛脚,只能指望着宋煋给他们画重点,顺便押押题。 两人的见面时间少了起来,但倒也各自充实。 因为谢顽是休学两年又参加高考,虽然成绩优异但却跟十三中挂不上太多勾,十三中的校长只唉声嘆气说娱乐圈毁了个能拿状元的好苗子,之后便把目光放在了低一年级的宋煋身上。 后来的高三一年里,宋煋便生活在了全体老师的嘘寒问暖中。 这一年里,谢顽考上了两人约好的大学,但因为事业忙碌,他直接在大学里请了长假,只每学期回去考试,剩下的时间里几乎天南海北地飞。 两人能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而到了最忙的时候,两人甚至一个月里都没有过任何联繫。 谢顽有时会在忙碌之余给宋煋打很多通电话,有一次他问他,“煋煋,你觉得,我们两个这样下去,能长久吗?” 宋煋问他怎么会那么问。 谢顽说,“总觉得,你会在哪一天,突然就不见了。” 第二天,宋煋向学校里请了三天假,订下最近一班航班,直接飞到国外的一座音乐大厅里,打开候场室里的大门,当众给了许久不见的当红小天王一个蜻蜓点水的亲吻。 “你看,我在这。”宋煋唇角浅浅露出一个梨涡。 谢顽愣怔了几秒,紧接着抱紧眼前人。 旁边的看众从开头的惊吓,渐渐在随后鼓掌起闹起来,眼中满是宽容与接纳。 宋煋的人生是一片坦途的,他高考那年以742分的成绩拿下了全省第二名的成绩,十三中的校长高兴归高兴,但心底还是咬牙遗憾于在自己仕途结束前竟然没有培养出一个状元。 谭东西从高一那年跟宋煋一起尝试了拍电影后就对这一行心心念念,后来毕业也顺利考入了首都的电影学院,梦想是能做个留下经典作品的演员。 至于许多宝,则是听家里人的话留在了本省的一个一本大学里,读的是本硕连读的医学专业。 宋煋去了谢顽在的大学,学的是金融专业,他的人生目标一直规划的很清晰,毕业后就要回家继承上亿家产,解放父母。 谢顽是一直是他人生中的最美好的意外。 很久的将来,两人都已经从大学毕业很久,在各自的领域内都成为了很有名气的人,谢顽突然翻出了宋煋某一年高中的集体照,想起他那个恰好是第二名的高考成绩,突然不确定问,“当年,你是故意的?” 宋煋彼时从忙碌的工作中抬起头,成熟的青年浑身都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宛如一坛醉人的酒。 “校长想要一个状元,可我不想给他。” 谢顽拿着手的照片轻颤,几近嘆息说,“其实你不必这样。” “可他欺负你了,我找不到别的办法,只好这样气气他。”宋煋认真说。 谢顽忍不住吻住他唇,辗转柔情。 “我喜欢你呀。”宋煋抱住他的脖颈,轻声道。 宋煋在跟谢顽一起度过第十个年头的时候,宋妈妈跟宋爸爸终于别别扭扭承认了两人的关系,他们在海岛上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年轻时的好友,进入社会后认识的伙伴,以及无数亲朋都给他们送上了共同真挚的祝福。 新郎与新郎交换戒指,亲吻对方的时刻,宋煋觉得,他没有比这一刻更幸福过。 再后来,某一个宁静清晨醒来的早上,宋煋突然听到恍惚一声机械音在脑中响起,“命运之子当前孤独值为0,恭喜宿主攻略成功……叮,系统正在为您清算各世界任务奖励总和,请稍等——” 第260页 下意识地,宋煋从床上坐起来。 门口处是熟悉的脚步声,谢顽从洗漱间走出,笑着亲亲他的眼睫,“怎么在发呆?” 宋煋一把抓住他的手,“谢顽!” 谢顽一愣,看着他眼底惶惑的神色,略带担忧地坐到床前,手背摸上他的额头,“没有发烧,是哪里难受吗?” 宋煋摇摇头,目光怔怔地看着他。 脑海里的机械音还在滴滴答答地想着,他的头有些痛,但却下意识地不敢去眨眼,因为心底有个声音再告诉他,如果你眨了眼睛,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了。 “谢顽,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吗?”宋煋紧紧抓着男人的衣摆问。 谢顽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却抚着他的嵴背,一遍遍重复说,“我不走,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叮,系统清算奖励完毕,因任务完成度极高,四个世界奖励翻倍,提前获得重生奖励。”熟悉又陌生的机械音在宋煋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点点俏皮的意味,“煋煋,030要送你回家啦。” 宋煋抿着干涩的唇,向空气中并不存在的第三者问,“你到底是谁?” “030一直是030呀。”机械音声调温柔起来,“煋煋不要害怕,很快你就能想起一切了。” 谢顽抱着宋煋,紧皱着眉头看向四周,突然一阵机械音也在他的脑海中叮咚一声响起。 世界在慢慢变淡,空气,花鸟,植被,建筑,人群……这些东西给仿佛从眼前全部消散开来,世界只剩下一整片灰败暗淡的空茫,周身全部,也只剩下了宋煋跟谢顽两人。 宋煋从开始的惊异,到后来脑中缓缓涌入如细流般的记忆碎片,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沉睡。 “你年纪轻,以后还是多把心思用在正途。” “嗳,我叫苏杭,就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那个苏杭,帅哥你呢?” “宋先生,您很没有礼貌。” “希望来年平平安安,也希望宋先生一样。” “路元,你想好了,这戒指一戴,可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宋先生,我有些困了。” “宋先生,晚安。” 泪水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下来,宋煋缓缓睁开,手指抚摸上谢顽的脸,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你醒了?”谢顽不知道抱了他多久,手臂甚至都麻木了。 宋煋看着他,定定地不出声。 谢顽猛地抬起眸子看他。 双眸对视的瞬间,宋煋紧紧抓住男人的手腕,用很慢很慢的声音,执拗问他,声音颤抖,“是你吗……宋先生?” 谢顽眼眶一红,“是我。” “都是……你?” 谢顽紧紧搂住怀里人,笑得跟个傻子一样,“是我……宋文律是我,沈忘是我,秦宴是我,谢顽还是我。” “宝贝,我一直都陪在你身边。” 宋煋突然笑着哭出来,声音沙哑,“我好像总是来不及跟你说再见。” 谢顽抱着宋煋,哄小孩似地晃着他,“你那是捨不得我呢,我都知道。” “系统告诉我,说我们可以回家了。”宋煋擦着眼角的泪,抿着唇看向谢顽,轻声道,“回家以后,你还会在的对不对?” 谢顽笑着亲吻他的眼角,“一直在,不离开。” 宋煋说,“那我等你来找我。” 谢顽的额角牴着他的额头,目光温柔缱绻。 直到叮咚一声机械音响起,世界彻底变成一片灰白色的迷茫雾气,上升的气流卷携着两个明亮的灵魂,渐渐飞往更高处。 ———— 农历七月初七,七夕佳节,大街小巷都摆满玫瑰花束。 宋煋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t恤跟牛仔,背着单件包站在人行道的路边。 他记得自己是要去应聘一份杂志社的编辑工作,他已经过了初试的笔试,这次复试一共有三个人,他能面试上的机率还算大。 宋煋手里攥着平喝了一半的怡宝,燥热的天气让他额角冒着细细的汗水。 前方绿灯一边,宋煋一脚迈出—— “叮咚,死亡回溯三秒,请宿主尽快做出自救反应,否则重生奖励将立即失效。” 宋煋脸上淡淡的表情突然猛地一边,迈在半空中的脚硬是收了回去,一双黑沉的眸子同时向马路右侧看去。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路边突然横冲过来,刺耳的剎车声在马路边响起,车辆猛地打转到一旁的绿化带中,撞碎了一片护栏。 “恭喜宿主躲避死亡危机,重生奖励即刻生效,请宿主好好珍惜。”机械音里带了点活泼的声音,“煋煋,恭喜恭喜,重生开心!” 宋煋揉揉额头,“030,好久不见。” 030轻哼一声,“一个世界不见而已,煋煋不知道你对象有多气人!他不让我出来,还不让我跟你说话,除了必要时期要提醒你做任务,本系统都打了整整十几年的游戏,成为王者踏上星耀传奇了!” 宋煋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并不多么真挚的笑,“那你真厉害。” 030得意极了。 第261页 还是那么单纯又好哄。 宋煋摇摇头,目光落在一旁的肇事车辆上。 这会儿路周围人不多也不少,但胆子都不大地围在了马路边上对着肇事车指指点点。 宋煋拿手机打了个120,再抬头看过去,肇事车的司机屁滚尿流地被人一脚踹了下车,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站起来。 紧接着,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梳着大背头西装革履的男人面色阴沉的走下车。 男人环视一眼四周,目光在落到宋煋身上时停顿下来,随后不顾地上司机哭求的嚎啕声,便大踏步地走过人行道,进到人群里。 “自我介绍一下,唐孝川,这是我的名片。”男人手里拿着一张被捏皱的精緻卡片,眼神忐忑,“我的手机被撞坏了,请问小朋友可以帮我打个120吗?” 宋煋抿着唇抬起眸子,“先生,那您能给我多少报酬呢?” 唐孝川笑了,弯下笔直的嵴背,替眼前人遮住眼前刺目的阳光,眉眼亦如往时,温柔缱绻。 “我给的报酬可能不多,给你算贵一点——” “以身相许,行吗?” 第112章 番外·一 车祸的事, 宋煋作为目击者陪着唐孝川去警局做了笔录, 才得知他的司机最近得了失眠症,或许是安眠药吃得多了,白天给他开车的时候打盹出了幻觉,才造成了那一场车祸。 “原来我是被你的司机给误伤致死。” 宋煋嘴里含了根从路边小报亭买的棒棒糖, 五毛钱一根,全是甜蜜素跟色素,齁嗓子还不健康。 他嘴里讲着生死,但表情却很平静, 偶尔抬头看向天边飞过的鸟雀, 眼底会有些怀念在。 唐孝川站在他身边, 想抱抱他,但还是克制下来,只嘆声说,“我也死了啊。” 宋煋偏头看他,语气轻松,“那我们算是扯平了?” 唐孝川摸摸鼻子,明明是个西装革履的大男人, 可怎么看都有点四肢僵硬。 宋煋的记忆全找了回来,除却之前心底对眼前男人的浓烈情感, 剩下的理智也逐渐回笼, 他想着自己最后一个世界里莫名其妙的失忆, 压着很多话想找男人问个明白。 “哧——” 从便利店里买的两瓶听装青啤被起开,唐孝川递给宋煋一听, 自己一口气闷下去大半。 宋煋抱着手里的啤酒,浅浅抿下一口说,“其实跟感觉里的不太像,以前你……都不太会这样。” 唐孝川把抹在脑勺上的头发弄乱了,两颊便垂下点头发,手肘抵在栏杆上说,“一开始的时候,我都不记得自己是谁,做宋文律那几年,觉得自己就是个豪门少爷,当然就毛病多点。” 宋煋想了想他的名片上的介绍,垂眸说,“你现在不也是?” “那不一样。”唐孝川眉眼开阔,啤酒喝完,手掌一捏就把外壳捏捏扁,瞅着旁边的环卫工路过,手法熟练地把瓶子往里一丢,潇洒说,“富二代跟富一代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哥在贫民窟混的时候,你可没瞧着。” 宋煋眼底有些笑意,“那后来几个世界,你又想起自己是谁了?” 唐孝川面色一僵,指尖哒哒敲着有点生锈的栏杆,眼神落在宋煋身上,无奈说,“大概是在第二个世界的末尾,最后一天,我从沈忘的身体里出来,陪了你整整一天,最后突然就想了起来。” 宋煋垂眸,“那天你一直在旁边陪着我?” “我怎么可能捨得先离开?” 唐孝川掏了掏口袋的铁盒,磕出根烟点上,一口烟气从鼻息间喷出,模糊了表情。 宋煋说,“抽完这支,以后就把烟戒了吧,对身体不好。” 唐孝川愣了愣,说好。 “其实前面两个世界里,我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一天比一天强大,到了第三个世界,虽然还是被抹去了大部分的记忆,但模糊还是记着你的前两世,至于第四个世界……” 说到这里,唐孝川神色间变换了些,声音放低了下去。 “我跟你的系统打了个赌。” 宋煋问,“你们赌了什么。” “如果你我都不存在有现实的记忆,那么任务还能不能成功。”唐孝川突然嘴角微勾,看向宋煋,“事实证明,我赢了。” 宋煋说,“是这个赌约让我们提前回到了这里?” 唐孝川说是。 又问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吗。 宋煋摇头,抬眸看了眼天色,“要回家了。” 唐孝川摸了摸裤兜里的钱跟证件,“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宋煋说,“你不忙吗?” 唐孝川就嘆了口气,有些遗憾说,“这两天我的确还有些事要处理。” 宋煋喝完手里的啤酒,也不把瓶子扔掉,只淡声说,“我的住址你应该很容易就能拿到手,等你忙完……” “我去找你。”唐孝川抢在他前面说,额前细碎的发挡住他的表情,却又听他自己突然笑着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会消失……煋煋,我是真的想把你关在一个地方,哪里也去不了。” 宋煋就跟他说,“大白天不要有妄想症。唐孝川,如果哪天你关住我了,那我们一定是已经被埋地里睡着了。” 第262页 “唔。”唐孝川弯下腰,抵住他的额头笑,“那可真好啊。” 面试到底还是吹掉了。 跟唐孝川分开后,宋煋回了自己家。 其实也不能说是家,但的确又是他在这个城市住了快四年的房子。 房子是租的,坐北朝南,地段也好,就是老旧了点,出门左右邻里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环境好,很适合养老。 宋煋在没出事前,一直想着等哪天攒够了钱,就把这处房子买下来。 “小宋回来啦?最近忙什么呢,前儿你李婶他们还在聊你,说她家有个刚护士专科毕业的小侄女,金年人姑娘挺努力的,考进咱们社区医院了,工作稳定家里也没啥特别的,就想着给你俩说道说道呢。”穿着大花裙子的老大妈提着一篮子菜在楼道里拦着他就说。 “赵大娘。”宋煋看着对方,神色不变,顺手帮她把菜篮子提过来,一直走到四楼停住,不好意思笑笑说,“今天这不是刚去面试吗,还没面试上。” 赵大妈惋惜说,“上回的工作又黄了?哎,现在大学生就业不景气,而且那种小公司大多不靠谱,小宋你要不要考考下半年的编制呀,大妈可听说咱们区这边说要招社区网格员,人家都说可好了,你也去试试呀。” 宋煋笑着说好,“那大妈您忙你的,我先上楼了。” “真实的,”宋煋找出钥匙插`进钥匙孔里,突然笑着低喃了一句,“生活啊。” 两天的时间一眨眼过。 宋煋在家里做了个扫尘,翻着网上的记录开始找新工作。 他还有些存款,但有部分还要定期寄给在老家住的父亲,好在自己的开销也不大。 030一直赖着宋煋死活不肯去找下一任做任务的宿主,还美名其曰说要陪着宋煋在他的世界里度假。 不过有着030的帮助,宋煋找工作的效率提高不少,一下子就能让030帮他筛选出他最需要的一些内容。 第三天的清晨,宋煋从阳台上拿下昨天洗的衣服,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排汽车驶过的轰鸣声。 紧接着,他听到自己放在客厅沙发上的手机发出嗡嗡震动声。 来电显示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餵?”宋煋接起来。 男人意气风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你的阳台打开窗户,应该就能看到我了。” 宋煋拧眉说,“唐孝川你做什么?” “还缺一场告白。”唐孝川低笑说,“……能让我们正大光明地在一起的、告白。” 宋煋睁大眼,走回阳台拉开窗户,看着外面一排排挂着粉红色桃心的车队,没忍住说,“你疯了?” 唐孝川“啊”了一下,手指打了个响。 “大嫂好!”一排排西装革履的精英男们从车里走下来,齐齐大声朝楼上喊道。 “去他妈正常生活。”宋煋几乎是咬着牙,低声骂了一句。 他只觉得自己脑袋上青筋一根根地往外蹦,对未来的人生突然充满了极大的不确定。 “那个煋煋吶。”突然,030在他脑海里心虚地开了口,磕磕绊绊道,“之前、之前忘了跟你说,按照命运之子的选择标准,唐孝川其实就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所以……” 想要平静有真实感的生活是不可能的。 平静? 这辈子都不可能平静。 第113章 番外·二 1. 唐孝川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于宋煋看来, 对方理智中又带着些霸道的疯狂。 比如表白这件事, 就轰动到他整个小区的人对此议论纷纷。 这年头人们对同性恋的包容度不怎么高,尤其是一群从八九年代过来的老大爷老大妈,有人一辈子都没听说过什么叫同性恋,这男人跟男人还能在一起的? 宋煋倒是没被人指指点点, 因为他压根就没冒头。 反倒是唐孝川被路过地老大娘指着骂了句神经病。 唐孝川也不在乎。 2. 唐孝川这男人就是有点疯的,这也可能是跟他早年的经历有些关系。 但那些经历或许太复杂,唐孝川不跟宋煋说,宋煋也没主动问过。 不久, 宋煋找到了新工作, 是一家摄影杂志的编辑部, 做实习编辑。 薪资不算高,但好在福利待遇都好。 算命的说他这人是扫帚星的命,註定活不过十八,但可能江湖骗子多,他前面二十年的确惨的可以,但兴许是死过一回,比别人多了些别的旅程跟人生际遇, 之后的人生就正常了许多。 跟唐孝川住到一起几乎是自然而然的事。 男人一直致力于带他去国外扯张在国内毫无作用的证,宋煋一直没答应。 唐孝川不高兴, 一不高兴就默不做声把自己名下的不动产都划给了宋煋。 宋煋叫他不要这样, 可唐孝川非得说这才像两口子。 没办法, 宋煋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成了千万富翁,成了比他们编辑部的总主编还要有钱的隐形富豪。 3. 要说必然顺遂的人生大概是很难存在的, 唐孝川作为030口中的命运之子,事业上的波澜起伏可谓是像洪湖水浪打浪,惊险刺激的很,赔钱跟赚钱跟小孩过家家一样,一下子濒临破产,又一下子力挽狂澜。 第263页 宋煋不是很懂这些,唐孝川也不跟他说这种无聊的烦心事。 两人在一起的第三年,纸质书类的小众摄影杂志已经很难在市场上存活,杂志社融资失败,编辑部也流传着被裁员的风声。 第四年,杂志社很难再坚持下去的时候,总主编也就是兼职社长的上司卷了剩下的钱拍拍屁股跑了人,剩下的员工怨声载道,宋煋在这个时候出钱买下了杂志社,惊呆了众人的下巴。 后来唐孝川知道了这件事,也不知道联繫了什么人,不过两个月就找到了在隔壁市里躲躲藏藏的总主编本人。 “宝贝,这个人浪费了你那么多钱,你说咱们是先砍头还是先砍脚呢?”唐孝川嘴上掉了支雪茄,整个人野极了。 总主编被他这一句话吓得不轻。 宋煋拍掉他嘴上的东西,拧眉道,“老唐,你给我正经点,还真当自己是混社会的了?” “好么,不演了。”唐孝川就撇撇嘴,低头想亲他。 宋煋嫌他嘴臭,不给亲。 唐孝川就从兜里掏出口香糖,嚼啊嚼,然后吐了又去亲人,顺便咬一咬。 宋煋说他属狗的。 唐孝川就会很开心说,对呀,宝贝,你对我很了解嘛! 总之没个正行。 4. 两人在一起的第七年,宋煋给家里寄钱的时候,被宋父催了一次婚。 宋父早在之前很多年的时候就又跟别的女人成家生了孩子。 宋煋那时候出来上学,只偶然见过那个跟他爸结婚的女人一面,后来俩人生的孩子倒是跟他没什么缘分。 宋煋想了想,半天都没想起后来那个是弟弟还是妹妹。 宋父的催婚有点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算算年龄,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 不过他跟家里的亲情血缘不是太过密切,那些在幼年时代留下的阴影早就离他渐渐远去,对于宋父,宋煋跟他在电话里说的多些,也只有这偶然的一次,再后来催婚电话倒是再没有过。 也不知是不是对方也就忘了还有他这么个儿子。 5. 日子过的久了,生活就有点乏。 得空闲的时候,唐孝川有问过几次宋煋想不想要个孩子,代孕又或者是领养都好。 宋煋没点头。 后来一年,唐孝川从外面领回来一条阿拉斯加幼犬,两人就跟养儿子似的养起狗来。 看着狗撕家,还得忧心给狗儿子过两年找媳妇的事。 6. 偶尔,唐孝川还是会发神经,想把宋煋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宋煋这时就会抱住他,亲吻他,直到男人把脑子里那些不靠谱的念头全都丢掉,脑子里只剩黄色废料。 7. 一对伴侣在生活中,摩擦会有、吵架也会有。 宋煋跟唐孝川也不例外。 但总没有什么是滚床单解决不了的。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折腾一宿。 然后醒过来,不分上头还是下面的,反正谁也不好过。 一个屁股疼,另一个腰间盘突出。 等难受之余再想想,门外头还有个狗儿子等着他们餵饭、遛弯。 也是挺糟心。 8. 揉揉屁股。 宋煋把唐孝川踹下床去给撕家弄狗粮。 然后,一家三口又迎来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正文加番外就彻底都结束啦! 虽然不舍,但现实世界里煋煋跟他对象会一直一直快落又平淡地生活下去哒! 大家下本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