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同人)诛仙启·缘gl》 第1页 《诛仙启·缘gl》藏匿于人 文案: 第一次写文,尝试写诛仙同人。 原创女主,cp设定为陆雪琪,算是一种执念吧。 副cp是燕虹x金瓶儿,本君甚喜这一对儿。 设定的女主会拜入焚香谷,所以会有诛仙游戏里面的一些技能设定,焚香谷中的人物性格上会与原着有些不同。 剧情有些慢,基本沿袭原着,有原创剧情,不会出现天兵抢张小凡机缘的情节。 因为是第一次写,加上作者本人有些中二,看了接收不了本人稚嫩文风的看客们,请点叉。 文案无能 以上~ 内容标籤: 仙侠修真 原着向 搜索关键字:主角:赫达修,陆雪琪 ┃ 配角:金瓶儿,燕虹,张小凡等诛仙众 ┃ 其它:修罗,焚香谷 第1章 楔子 赫达修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婴孩儿。 短小的四肢,虚弱的身体,这让已经是成年人灵魂的修很不适应。用婴儿的视野扫视了一下所处的环境,木质的房屋,素朴的木制家具,竹椅竹凳。一切的一切,简陋、干净却不是修熟悉的。 敞开的木门外,隐隐看到在院里啄食的鸡,婴儿视力所限,只能靠猜,知晓个大概。这都偏离了现代文明的气息。 修疲惫的闭上眼睛,果然婴儿的精力有限。躺在应该能称得上婴儿床的地方,修才细想自己的处境。 在21世纪穿越重生小说漫天飞的时候,不难想像自己可能成为其中的一员。按理说学习社会主义科学观的人,对于这种光怪陆离的事情应该感到不可思议的。修却是个例外,只在最初的时候觉得有些意外,很快就接受了只是在家中睡了一觉便成为婴儿的事实。 21世纪被各种高科技与现代化文明浸染了的世界,传说也只是人们用来消遣的谈资。一切脱离了科学解释的事情,都是人类丰富想像力所创的脑洞。 认知中鬼怪乱神是不存在的,而在忽略了为什么会有神话留下的背后,也许一些史实边缘的存在,只是随着时间的长流被埋没忽视了,顺应了所谓历史的必然,也随着时空法则的辖制,慢慢同化,留下一些支离破碎的传说和让人一笑置之的神话。 赫达修,修罗一族残留在世,被人类同化的后裔,或者就可以称之为人类,名为贺秀的人类。因为她与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在成人那天被告知身世和赋予修罗一族所属的名字外,修就和其他小孩一样,出生,上学到成人。没有所谓的超能力,没有特异功能,修除了从族谱上继承的名字外,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漂亮的女孩儿。 在被告知自己是修罗后裔,传说中的修罗的时候,修承认自己是不信的。也许连告诉自己这种事情的父母,也是存在怀疑的。毕竟已经与人类趋同的血脉,早也已经认为自己是人类,只是有些祖上传下的规矩,有传承的责任。 不管怎么不信,有些事情好像就是在颠覆着认知,譬如莫名成为婴儿的自己。好在从成人那天起,大大小小经历了一些超自然的事情,如今能从容于自己的处境,也不算坏事。 只是现在身处的世界是哪里? 第2章 第一章 白鬍子的老者坐在自家院里,手里的烟杆被摸得油光水亮,脸上是自在安逸的笑容。“修儿,帮爷爷将菸叶递来。” “爷爷,给。”十多岁的女孩闻声在屋里寻到了菸叶,修将手中的菸叶递给老者。“爷爷,当心奶奶又念叨你了。” “爱念叨就念叨吧,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了,烟杆子可是我的命。”老人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属于这个年纪的固执与可爱。 “来,帮爷爷捶捶肩。今天採到不少药材。恩,抽一口自在烟,快活似神仙。就是这儿,修儿捶得越来越合我心意了。” 修但笑不语,手上动作不紧不慢,为老人舒缓着岁月侵蚀的身体。晃眼十数载,修已经适应了古色古香的生活。此时修与前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除了一双有别于人的赤色瞳孔,也只是比前世长得更好看一点。 红色的瞳孔,妖邪的象徵。 或许也能解释修是个弃婴的身份。爷爷并不是修的爷爷,修是无儿无女的老者在山中採药时拾到的弃婴。 老者闭目享受着,脸上是满满的笑意,思绪不禁飘到刚拾到修儿的时候。 当时那个襁褓中的小娃娃闭着眼,肌肤如拨壳的鸡蛋,可爱得不行。虽然婴孩儿睁眼居然是红色的眼睛,可对于没儿没女的老两口,却如同有了寄託,当下便收养了婴儿。 因为娃娃脖子上挂了个玉,上面写了个‘修’字,便取名为修儿,对外称修儿患有眼疾。 正在两爷孙其乐融融时,一个老妇挎着篮子进了门。 “死老头子,又拿着烟杆不放,你倒是和烟杆过去啊。”老妇骂着脸上却似笑非笑,清楚自家老头的脾气,也总是免不了念叨几句。 “修儿,你张叔张婶今天来这儿吃饭。小凡那孩子又不知野哪儿去了,到底是男孩儿。去叫他回来吃饭。”老妇说完,笑着进了厨房。 “去吧。回来的时候你奶奶差不多把饭做好了。”老头抖了抖烟杆,帮着自己老婆子打下手去了。 修应了声,朝着村东的草庙行去。 要说村里的孩子,跑出村子,去处无非是村外的草庙。要想找小凡回家吃饭,首选肯定是那儿。 小凡,张小凡。即使修当年不怎么喜欢看小说,也知道曾经红极一时的《诛仙》里面的男主角就叫张小凡。可惜当时没有看过小说,只耳濡目染听到过一些。 即使修看过小说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去影响一个成形的诛仙世界。世人自有自己的机缘,机缘这种事可遇不可求。 “也许自己穿越到一个修真的世界也是一种机缘。”修如是想。 小凡那孩子在还是小豆丁的时候,是修帮着张婶带的,虎头虎脑的一个孩子,很爱粘着修。以后会扬名天下,修觉得很奇妙。 修边走边想着张小凡这孩子。在古代除了自己找些消遣,也没事可做了。虽然比起现代,修更喜欢古代一些,但是不得不承认时代的进步,确实丰富了人们的生活。 出了村东,沿着小道就能找到草庙。 村子名为草庙村,一眼望去都是绿草,微风袭来,带来一股好闻的草香。走在小道上,心情变得轻松愉快。女人的浪漫,修从来不缺少。偶尔擦身而过几个回村的村人,微笑着打声招呼。古人的质朴在他们脸上很好的浮现。 修喜欢这种安逸。 十几年的时间足以将自己一个异世人融入这个地方。不管是收养自己的爷爷奶奶,还是看着自己长大的村民,都让修觉得舒服。也许在不知不觉中,修已经将自己当做草庙村人。不是不会想念现世的亲人、朋友,只是天性凉薄的修相信有缘便会重逢。 第2页 走着走着,已经隐约见着草庙的影子。修看见从破庙里跑出几个孩子,一熘烟儿的,便跑远了。是小凡的玩伴,却没见着小凡和孩子王林惊羽。 估摸着两个小鬼一定还在庙里,莫不是闹了脾气?修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修站在破庙外面看见了小凡和惊羽,没有打闹,围着一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修见有陌生人,因着自己的红瞳,没有进去。 那是一个干瘦的老和尚,脸上布满皱纹。和尚一身破旧的袈裟,显得脏兮兮的。这里是青云山脚,道士不少,极少看见和尚。和尚手中的佛珠一看就不是凡品。 “小凡、惊羽。”修心里奇怪,生怕两个孩子有危险,就在庙外喊到。 “修姐姐(修儿姐)”听到女子的声音,两个小子眼睛一下就亮了。扔下和尚,就往庙外跑去。张小凡更是一下扑到修怀里。 “修姐姐,你来找我,是不是我爹妈又在你家蹭饭啊。”张小凡眨着那双大大的黑眼睛,脸上是这个年龄的调皮。“爹妈真是的,岑婆婆做的饭好吃也不能自家不开火啊。” 修见张小凡摇头晃脑的装模作样,明明眼睛里就透着期待,还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好笑的扯着小孩儿软软的脸。 “小鬼。”小小的张小凡,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可爱得紧。修也算看着他长大,对他犹如亲弟。 “修剪机,痛。”张小凡被捏着脸,故意口齿不清的叫着修,滑稽的模样逗得修笑出声儿来。 放过被自己□□的小脸,修对着旁边清秀的男孩说道:“惊羽,也一起到我家吃饭吧。” 林惊羽一直看着张小凡与修的互动,心里不由有些羡慕腻在修怀里的小凡。看见修被小凡逗乐,那笑颜仿佛雨后初霁,不由看呆。 乍一听见修和自己说话,那双奇特的红眼含笑望着自己,林惊羽一下子就红了脸。“不了,我爹妈该是喊我了。修儿、修儿姐再见。” 修看着少年一熘烟跑远,摇头笑了笑。“走吧。你不饿吗?” 拉着小凡便要离开,修没忘庙里还有个陌生和尚,修不想与他照面,免生事端。却不想老和尚走到了庙门口,正巧与修,打了个照面。 修无奈,低垂着眸子,对着老和尚微微颔首,便拉着小凡匆匆离开。 匆匆一瞥,虽然女娃刻意遮蔽,老和尚还是看到了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只是人已经走远,来不及细看。 张小凡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回头看去,天色渐暗,老和尚站在那里,模样已经看不清。 ※※※ 深夜 修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惶惶,总觉得要发生什么。无奈起身到院子里透透气,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篱笆外闪过。修走到院门,看个究竟。 只见那小小的身影已经跑远。修目力极好,那分明是小凡那孩子。 “大晚上的,还不消停。”修本不想管,骂了一句,回屋换好衣裳,还是追着小凡去了。 站在村口,哪里还有小凡的影子。 “臭小子,抓到你非代替你娘打你几板子不可。小孩子不睡觉,大晚上瞎熘达。”修嘴里骂得分明,可心中却十分担心。 但是要到哪儿找小凡,修没有任何头绪,只有心里不断扩大的不安。想起今天见到的那个老和尚,修怀着侥幸的心理,朝着村东寻去。 突然一道惊雷,惊得修一颤。雷声滚滚,震得修心惊肉跳,修忙抬头望去,天上乌云密布,正不断汇集,黑云中雷电闪烁。道道闪电仿佛被什么吸引着,而那电闪雷鸣的中心,分明是破草庙。 “小凡出事了!”修脑中唯有闪过这个念头,身体已经不自觉朝着草庙方向跑去。 少顷,狂风大作,枯草迷了修的眼。 修从来没有觉得草庙村的路有这样寸步难行过,迎着呼啸的狂风,修抬手挡在头前,只得埋首前进。灰沉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仿佛要把人压在地上一般。天地一片肃杀。 近了,草庙近了。 “轰隆!”修只听得一声震耳巨响,一股由草庙为中心的不知名力量扩散开来,席捲了修。修只能由着自己被震飞,如落叶般被风吹到不知名的地方,还来不及恐惧,便是身体与地面相触的声音。甚至连痛觉都来不及传递,一瞬间眼前黑暗一片,修已经失去了意识。 那是藏于乱石块后面的一个大洞,是男孩子们挖出来的秘密基地。修正好被震落在那里,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几近不闻。 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只见草庙村地标一样的草庙周围已经支离破碎,余下几簇荒草,风掠起枯草,盖住了毫无知觉的修。 风,掠过。 开启一段未知的命运。 第3章 第二章 血、满目刺眼的鲜红。 呼喊声、震得人心悸的痛苦哀嚎。 修赤色的双眼也比不上这一刻的血流成河。突地燃起了大火,那在火光中挣扎的身影,是自己熟识的人们。 “爷爷奶奶!”修想冲进去,奈何动惮不得。连那惊恐的呼喊都好似卡在了喉咙里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家园沦为焦土。 那火光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安静的站在大火中,慢慢转过身来。透过火光,那分明是自己!只是那人神情冷漠,红色眸子里映照出火焰,却冰凉。 突然、、所有的一切慢慢远离。 哀嚎慢慢变得缥缈。 血色淡了、淡了,最后所有的一切回归了黑暗。 ※※※ “啊!”修从梦中大叫惊醒。太过真实的梦境,让修心中的不安扩大。红色的瞳孔里满满都是惊惧。 “醒了。”修被突然的声音惊到,声音来自一个老者。 老者坐在不远的椅子上,身板挺直,坐姿刚硬。白发、白须,斜飞入鬓的白眉连接着的鬓发呈现火红色,与白发相映成辉,束于玉冠中,让老者不怒自威。深陷的双眼此刻闭着,老神在在,一身锦衣尊贵威严,一派仙风道骨。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小凡呢?村民呢?”修急切的询问着。未知总是让人恐惧,更何况梦境里的情景太深刻。 老者缓缓睁开双眼,锐利的眼神在触及床上女娃的赤色瞳孔时微微诧异。“你可是那草庙村的人?” 明明是修在询问,老者却自顾问话。修慢慢控制了情绪,也不恼老者这般。“我是草庙村的人。老先生我的村子怎么了?” 老者听得她这般回答,料想问不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淡淡瞥了女娃一眼,开口:“我发现你的时候,草庙村已经空无一人。”见到女娃脸色惨白,顿了顿才继续道:“我是焚香谷主。”说完,老者便离开。 修空洞着眼,在听到老者的话时,头脑一片空白,脸色是自己不知道的苍白,修抱着自己,狠狠掐着自己胳膊,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出了血,却固执得不肯发出声音,仿佛这样才能抑制住心里的恐惧。 梦中的场景再一次出现在脑海,明明没有经历过的场景却如身临其境。修无能为力只能任凭自己软弱的呜咽出声。 第3页 大家到底怎么样了? 修恐惧着、却不知为何而恐惧。只能任着自己杂乱的思绪,折磨自己。 房间被烛火照亮,黄色的烛光却温暖不了房间的空气。烛光闪烁中,只映出了床上那抹单薄的影子,蜷缩着。 ※※※ 焚香谷大殿 “弟子赫达修今日拜入焚香门下,日后谨记门规教诲,除魔卫道,发扬焚香之威。”修跪于殿上,拜入了三大正派中的焚香一门,开始了修真之旅。 云易岚颔首。“虹儿、洵儿,修儿的入门功法由你们指点。” “是,谷主。”立于殿前的一男一女,恭敬应道。云易岚微微点头,目光移到修身上。 在将这女娃带回来的时候,云易岚便发现此子根骨绝佳,观其容,天资甚好。此次青云之行,收穫此女,也算不枉此行。 “修儿,同你师兄师姐下去吧。” “是,师傅。” ※※※ “焚香历史渊源久远,连天音寺都不及。门下弟子精通阵法,催动炎阳之力,擅火攻。集大成者可以驭使八荒火龙。所谓火焰燃尽邪魅,法阵血洗八方。如今你入了焚香,便传你焚香玉册第一层唤火决,等你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会接着传你功法,可明白?”李洵作为谷主亲传弟子,教导之事,也不含糊。 修点头。“请师兄指教。” 李洵本是恃才傲物之人,见修态度谦和,姣好的脸上带着恭敬,本来因为她的异色瞳,对之有避讳之心,如今修的态度却博得了李洵好感。 燕虹在一旁协助,比起李洵的骄傲,燕虹沉静低调,偶尔提上几句帮助修理解。燕虹不比李洵,她可是很乐意自己多了个师妹。 “好了,你自己好生研习我教你的功法。焚香功法不比其他门派,参悟也是不易,辅之以焚香特有的火焰兽内丹和花精华露,方能感受炎阳之力。若你资质上佳,不出一年应该就能小有收穫。我当初入门学习花了七月,师妹花了十月。 我和师妹这等天资都花费几近一年,遑论一般子弟,最快的花费了三年时间,甚至有些人穷其一生都不能使用炎阳之力,所以焚香弟子只能屈居青云、天音之流之下。但一旦大成,本门的八凶玄火阵,天下无敌。 你既然也是谷主亲传弟子,便得做出成绩来,懂吗?”李洵自傲惯了,那种高傲是来自得天独厚的天资,所谓翘楚之人必有傲气,并不是恶意显摆,只是不自觉的自豪。 修的红瞳始终让李洵有些忌惮。即使修有一张很精緻的脸,现在还有些青涩,假以时日必是倾城之姿,但象徵着妖邪、不详的红瞳,却让人望而生畏。 李洵看了一眼正认真摸索着唤火决的修,无意识的嘆息。摇摇头,自顾走了,反正燕虹在,有何不懂燕虹也会教导。 修对于修真还是有极大兴趣的,对于李洵所说的话也放在了心上。“入门也要一年吗?”修并不是抱怨,只是有自己的打算。 燕虹听到修低语,却是误会了,“师妹,修习道法并非一蹴而就。师兄天资得天独厚,提出的条件难免苛刻。悟道要看个人机缘,天资虽然重要,但个人心性的磨练也必不可少,心志坚,则易窥门径。” 燕虹年纪轻轻,说起教来也头头是道,少年老成。 修想想也是。燕虹表情认真,却不难感受到话里的好意,对燕虹好感剧增。“谢谢。” “恩,我去采些花露助你修行。你好生修习,切记勿心浮气躁。”燕虹浅笑着离去,留下修自行参悟。 修却起身朝云易岚书房走去。 ※※※ “你要出谷,所为何事?”正在练书法的云易岚抬头询问。 修已经知道焚香门规,有些惴惴。“我想回家看看。” “家?”云易岚反应过来修是想回去看看草庙村。盯着修打量,暗自思忖,草庙村临近青云,让她回去看看也无妨。 “焚香与草庙相距甚远,你初次修行焚香玉册,连修真门槛儿都未入,遑论御剑飞行。等你能唤出‘星火’便准你破例,出谷一趟。”云易岚神色平淡,继续低头写字。 那不是得花好长时间,快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不止。可是师傅的条件已经提出来了,修也只能应道:“是,谢谢师傅。” 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快点练成唤火决,否则心里始终难安。 云易岚抬头,看着修离开的背影,目光深邃,虽然能看出修天资过人,却不知到底何种程度,正好这是试她的机会。 一来修行讲究专心致志。她现在思绪杂乱,要是在此种情况下,还能突破,足见天赋。回乡条件是激励,也是考验。 二来对修的身世还是有些怀疑。捡到修时,明显感觉到周围有斗法的痕迹,修有没有隐瞒什么,并不知道。再则修奇异的红瞳,始终不明原因,草庙靠近青云,和青云是否有关未可知,修与青云是否有关也未可知。 修回乡之行,确有必要。 ※※※ 修并不知道云易岚的心思,只一门钻进了修炼中。时间转眼已过三月。 连着三月,修可谓废寝忘食研习唤火决,李洵觉得理所应当,燕虹却有些担心。 今日,燕虹猎杀了几只火焰兽,取得了它的内丹,为修送来。 来到修房外,房门关着,燕虹从开着的窗户看见正在打坐的修。“修。” 修睁开眼,请燕虹进屋。 燕虹取出火焰兽内丹给修。“这些内丹,对你修行有益的,劳逸结合才好,你莫急于求成,反而钻了牛角尖。” 燕虹的关心表现得分明。三个月的时间,燕虹很是喜欢修这个漂亮的师妹。燕虹天性中有着照顾人的因子,修比燕虹年纪要小,燕虹格外照顾修。 修神情戚戚然,果然一个半路修行的人,很难步入修真门槛。噩梦成了修心里的一根刺。 “修,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燕虹不忍心,看见修这样的表情。修的红瞳让李洵避而远之,燕虹却觉得那样的颜色很漂亮。 “师姐,我觉得自己很笨。你这样帮我,我却感觉一筹莫展。”在现代修虽然体弱多病,但也是天才一流的人,傲气自负。如今三月时间已过,连所谓炎阳之力都没感觉到,遑论使用法术,巨大的落差和心里的执念,让修苦恼。 修烦躁的低着头,却不想一双手温柔的抚摸上自己的头。修吃惊的看着摸着自己头的燕虹,只见她目光温柔。 “修,焚香从不收庸人之辈。别露出这样的神情,你知道你这样,这双漂亮的眼睛都会变得暗淡无光。我可能不太了解你的心情,可我觉得也许这样做你会好过一点。”燕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做,只是那双眼睛不应该有这种神情,所以想也不想便这样做了。 修脸蹭一下红了,想来自己两世为人,也有三十几岁了,如今被一个看起来不大的小姑娘这样安慰,奇怪的是心情真的好过了一点,真是见鬼了。 第4页 “师姐,谢谢你。”修别扭的躲开燕虹的手。 “恩。别让自己太疲累,我走了。”燕虹也有些脸红,比修大不了多少的少女还是有些害羞。不过那可爱别扭的表情更加坚定了燕虹将修当做妹妹疼爱的心。 修在燕虹走后,有些悲催的扶额。“好像被当成小孩子了。呵,算了。”不讨厌就是了。 修笑着摇了摇头,心情是这三月来难得的轻松。摒除一切杂念,入定。 心境的变化,让进入入定的修周围泛起淡淡红光,修自己却毫无所觉。 第4章 第三章 修坐在床上打坐。 焚香一重境界,唤火决。达到此境界可以驭动体内炎阳之力,使出带着烈火的法术。‘星火’为此层最基础的法术。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修经由焚香花露炼精洗髓,非一般人可比,却迟迟发动不了‘星火’。自尊心驱使修不断尝试。 想回村子,想看到爷爷奶奶平安无事,告诉他们自己入了焚香谷,学习法术。 修的心里知道,村子可能出事了,但不亲自证实,心里总觉得压抑。没看过小说,却不难猜到,村子或许就是小说故事的开始,而主角的一生必定是悲情而坎坷的。 “可为什么明明知道还是固执的想要回去,固执得好像要证实什么似的。”修想哭,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眼泪,“证实爷爷奶奶好好的,证实梦境里面的人不是自己?” 修心里很痛,她也以为自己不痛的,可却深深感觉到无力。每每闭上眼,那个梦境和爷爷奶奶的笑脸就会交替出现。 沉浸在思绪里的修,没有发觉胸前青玉一闪而过的红光。 修自嘲般的摇了摇头,继续练功。如果不是天才,只能比别人更加努力。 “道常无为而不无为。世,皆以水为上善。吾,反其而行。烈炎灼日,耀万物生阳气,恃道而生。驱以为道,道无形,却可为……” 所谓‘沧桑正道一书豪情,赤胆丹心千古扬名’ 焚香玉册道法字面并不难理解,可修还是运用不起炎阳之力。 摒除了所有杂念,运气游走于经脉。可以感觉到真气游走于身体,慢慢在丹田处凝为一体,慢慢形成一团小的火苗。 突地火苗熄灭。 “噗!”修吐出一口鲜血。“怎么会这样?又是在刚要成功时失败。额,这次怕是伤了内府了。” 修有些奇怪,体内好像在排斥着炎阳之力。每每运起焚香玉册,浑身就有种很痛的感觉。已经修习了唤火决四月有余,早在一月前,与燕虹谈过之后,修练功就能感觉到身体里面的真气游走。但是不知为何,迟迟无法使出法术。 修胸口一阵闷痛,不得不停下修炼,不小心摸到胸前玉牌。 “修儿。” 摸着玉牌上的‘修’字,仿佛又听到了爷爷奶奶的呼唤,难免又是一阵胡思乱想。 修摩挲着玉牌,忽然灵机一动。“不能发动唤火决,会不会和自己修罗血脉相关?” 可修对于修罗知之甚少。修罗什么的,修心里还是存着怀疑。 “我正行功法会全身剧痛,很像武侠小说里逆行经脉,走火入魔的症状。如果我反其道而行之呢?”修这般想着,却也不敢轻易行动,准备还是问一下燕虹为好。 却不想修体内真气,心随意动,自行倒转而行。 修察觉一下慌了,运起唤火决阻止真气流转。不想真气一分为二,一股正行,一股逆行,在修体内乱窜,互相抵制,不断膨胀。 “呃。”修嘴角渗出了血。体内真气互斗,大有力破千钧的气势。两相抗衡,倒也不至于一发不可收拾。修不敢放松,生怕一旦放松自己就有性命之忧。 可是两股真气相斗,那种澎湃的力量强大得似要破体而出。即使经过花露洗鍊过的身体,也不过肉体凡胎,早晚会承受不住不断壮大的真气爆体而亡。 “怎么办?”修心慌,内脏已经有些许破裂。 “呕!”一下从口中涌出大量鲜血,如瀑布之水,顺着下巴流到胸口。姣好的面容因剧痛变得扭曲,脸色惨白,加上红色的双眼,状况可怖骇人。胆小之人看之,恐怕得吓出病来。 “完了!”这是修昏过去之前的想法。 血,还在涌出来,流到胸口的血,染上了青玉。将整块青色的玉染成了红色。青玉开始发亮,覆盖着血色,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 修睁开眼,发觉自己漂浮于半空中。看了看自己,透明飘忽,摸不到实物俨然成了游魂。“我是死了吗?这是哪儿?” “王,红莲请命破敌。”一个冷冽的声音吸引了修的注意。 修发觉自己不知处在一个什么地方,似乎是个大殿。 偌大的殿里站着一男一女。 王座上的男人阴柔帅气,比女子还要美的脸上有着温柔的笑容,玄色的长衫,称得男人翩翩如玉。观其整体,却是与长相不符的气势,金色的双眼里面是王者的威严,洞悉一切的睿智。男人金色的眸子,往修方向一瞥,又将视线落在堂前的女人身上。 修以为男人看得到自己,又好像没有。只是那一眼,熟悉又陌生,好似带着怀念。修摇头,将视线落在殿前女人身上,空气一下子凝结。 女人身材高挑,有一头扎眼的银色长发,漂亮刺目。一张绝色邪魅的脸因着女人冷冽肃杀的神情,显得英气非凡。红色的双瞳,平静如水,却如芒刺身。 女人的容貌竟和修有八分相像。女人更加成熟美艷,那双红眸也冰冷无情,似梦中所见。 “红莲,你确定你要上战场?”男子虽然说着这话,可轻松的表情一点也没有紧张感,就像在闲聊。“可以的话,我不想放你出去啊。你若出去那场面连修罗都不忍看。” “王,与其让我在这听你废话,还不如让我上战场。还是你想陪我练手?”红莲面无表情的说着不敬的话。眼神让王座上的男人,打了个寒颤。 “吶,既然那些人那么不识相,来犯我修罗界,就让他们有命来,没命回吧。”与那温柔的英俊外貌不合,男人温和的说着残忍的话。 “是,王。” 待女人退下后,空间一下扭曲。再恢复正常时,又是另一幅场景。 “杀!”长长的嘶吼震彻天地。 火光,杀伐声交织着。 这里是修罗战场。 “犯我修罗界的人,准备用你们鲜血来餵养修罗的花朵吧。”红莲一身紧身红装,罩了一层红色轻甲,潇洒随性,鲜艷的颜色与头发互相辉映。声音很轻,却传遍了整个战场。衣袂飞扬,那一抹的风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红莲嘴角擎起一抹嗜血的微笑,剎那间,迷了敌人的眼。红影微动,速度快得只看得到一抹红色的残影。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在敌军阵营里响起。 第5页 “兄弟们,怎么能让红莲一个人表演。杀,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修罗英魂!”一个身着黑色盔甲的男人,朗声说道。身为修罗十二战将之一,男人被红莲的屠杀点燃了战火。 “吼!”应和着男人的声音修罗界的战士,开始大肆攻击敌人。修罗好战,这无非是一场屠杀。 修忍不住作呕,残肢断骸,真正的血流成河。刀锋划过,看见血划出的弧线,顷刻间,落入尘土。最让修震撼的是那个在万军从中,身影蹁跹的人。 鲜血已经将银发染成与轻甲一般的颜色,手中一把黑色的弯刀透着寒光,滴血未沾,却是比任何沾血的利刃更让人胆寒。红莲嘴角带笑,与素日冷峻不同的妩媚,却更加残忍。一身浴血,仿佛为了杀戮而生。手中燃起幽蓝色的火光,火苗燃处,灰飞烟灭。 “呵。”红莲口中轻轻溢出的轻笑声,成为修耳中最后的声音。 画面再次流转。 修罗王与红莲站在修罗殿前看着修罗界。 “王。”红莲脸色阴沉,红色的双眸里有着迷茫不解。“十二战将战亡,神、妖、魔三界元气大伤。” “你不理解。其实以我们的实力,在牺牲了十二战将的前提下,应该能取神界而代之。我却同意了休战的和平协议对吗?”始终给人温柔的修罗王,柔和的看着迷惘的红莲点头。笑道:“红莲,你是特殊的。当有一天你的胸口为谁感到跳动时,你便懂了。” “王,是爱上了谁吗?”红莲知道那个神女,却还是不能理解修罗王的话。 “呵,红莲会明白的,虽然我不希望你明白。”修罗王目光看向远处。“红莲,你可知天道法则将临。六道众生都会发生大清洗了。” 红莲颔首。 修从修罗王的话里,感觉到无奈。 画面再一次发生扭曲。 黄沙飞舞,一望无际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沙漠形成一幅天下无物的壮阔。 修看到茫茫天地间,立着的那抹红衣。 红莲还是那般冷冽的模样。 就那样站在空旷的黄沙里,仅仅是站着,天地间仿佛就只有红色的那一抹绝代风华。 红莲抬手,手中出现一块血红色的玉。 红莲闭上了双眼,只见自红莲修长的指尖滴出一滴白色的液体,渗入玉中,红色的玉慢慢变成了普通的青色,只是光滑的玉身上出现了一个‘修’字。修惊讶的发现竟是自己胸前的玉。 “修罗红莲以一点精血化生为玉,望能解红莲所惑。证吾道不孤。” 红莲望向身后,那正是游魂状态的修所在的地方。红莲笑了,单纯、开心,红色的眸子里流转着一丝温柔。修来不及细看。 突然红莲所在的地方,发出一阵强烈的红光。修抬手遮眼,红光散尽。红莲已经不见了踪影。玉也消失不见。 修下意识抚摸胸前。 “啊。”一阵不知名的力量拖拽着修,修只觉眼前白茫一片。然后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了。 ※※※ 焚香谷,修房中 “呃!呼、呼。”修从床上惊坐而起,喘着粗气。“是梦?” 修忙摸向玉牌,发觉玉牌竟变成血玉,太过诡异了。修看着衣服被血染透半边,才发觉自己的身体,没有一点地方有痛感传来。 修深呼一口气,试着运功。 体内相冲的真气竟然以身体为圆,形成了类似八卦的流转。 “呋。”修运起唤火决,左手手中凝出一团火光。暖暖的颜色,映照在修吃惊的脸上。 “我能运用炎阳之力了。”修又试了几次,发觉真的成功发动了唤火决功法。 同时,修也发现,发动唤火决只有左面真气在流转,而丹田里面空空如也。“右边呢?” 修试着驱动右边真气,却丝毫没有反应。“这是怎么回事?算了,也算踏入了修真门径。” 修将身上的脏衣服换了下来。虽然有很多疑惑,但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想出来的。修也知道关于玉牌和梦中奇遇太匪夷所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修罗,没人会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 第5章 第四章 碧空上,两道残影掠过。 修站在李洵身后,第一次体验御剑飞行。 “前面就是河阳境内了。师妹,我们不宜在御物飞行。”李洵停在空中,对跟在身后的燕虹说道。燕虹却看着修抓着李洵衣服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好似没有听到李洵的问话。李洵不得不再次唤到,“师妹?” “师兄你说什么?”燕虹回神,问道。 “我说我们下去,不宜御物飞行。”李洵率先带着修下去。修担忧的看了燕虹一眼,面上一片淡定,手却抓着李洵的衣服紧紧,太吓人了。 燕虹回以一笑,待修回过头去,眼里不由一阵疼惜。三人是得了谷主恩准出谷。目的是陪修回草庙村一趟。燕虹想到临行前,谷主与自己的交谈。 ※※※ 修果然没让云易岚失望,才短短五月,便能纯熟的使用唤火决。不止‘星火’甚至能使出唤火决中高级的法术。修的天赋比李洵、燕虹都要高出许多。 当修再一次提出回草庙村看看时,云易岚也没为难修。只是在修离开书房后,叫了燕虹过来。 “虹儿,此次你和洵儿陪你师妹回乡。你要好好的看着修儿。”云易岚找来燕虹而不是李洵,是因为燕虹心思缜密,观察入微。比之李洵的目中无人,燕虹对修很是上心。 “谷主,弟子不明白。”燕虹隐隐觉得师傅话里有话。 云易岚对于燕虹的敏锐十分赞赏,有意让燕虹监视修,却也不想燕虹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思。“修儿的家乡凶多吉少。为师并不想修儿出谷,奈何修儿回乡情切。敌人在暗,修儿明目张胆回去,难保不会被有心之人算计。你要好生观察修儿的一举一动,防止她与外人过多的接触。再则修儿的双眸你也看到了,无谓多生事端。” “是,师傅。”燕虹应道。 燕虹从云易岚处知道修的事,心里对修很是同情。怜她家园尽毁,却心存侥幸,惜她,红色异瞳,遭人白眼。燕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的落在修身上,心疼这个突然出现在焚香谷的妹妹。 修与众有别,却让人想去靠近。 ※※※ 河阳城,距离草庙村最近的城池。 修穿着斗篷,罩住了头发。整个人笼罩在斗篷里,燕虹陪在修身旁。照李洵的意思,由他进城去打探消息,她们两人在城门等候。 “修。”燕虹感觉到修的低落,唤了她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师姐,我没事。”修抬头笑了笑,笑容却带着些许苍白。草庙村是修在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繫,草庙村没有了,修感觉到一丝迷茫。 小凡,修知道在《诛仙》的结尾,至少小凡和惊羽都活得好好的,那便够了。 第6页 河阳城中山海苑 “小二,我问你,你可知附近有个草庙村?”李洵在山海苑买了干粮。这里人来人往,小二的消息也最灵通。 小二见李洵衣着不凡,本想着巴结,但听到‘草庙村’三字,小二神色一下变了。“草、、草庙村。客官,那可不是一个好地方啊!” “哦,说来听听。”李洵拿出一绽银子。 小二本来还有些踟蹰,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五个月前,风云密布。深夜从草庙村方向传来阵阵雷声,震得人心里慌慌的。等乌云散尽,只看到远处火光烧天,正是那草庙村。没有人知道草庙村发生了什么,但全村二百多口人一夜之间全被屠杀。也许是怨气不散,草庙村遗址附近,鬼影阵阵,无人敢靠近。”小二打着寒颤。 李洵又问了小二草庙村的方向。恰逢有人唤小二,小二拿了银子便走,还不忘提醒李洵:“客官,还是不要靠近草庙村的好。” 李洵得到了草庙村相关消息,便离开了山海苑。看着守在城门的修二人,李洵加快了脚步。 “小环啊,爷爷给你买糖葫芦吃。”一个抱着三岁女娃的老头与李洵擦肩而过。老者的行李卦帆还不小心颳了李洵一下。李洵心里记挂着告诉修消息便没有理会。 老头回头想道歉,却只看见李洵三人离开的身影。老头看见了那个笼罩在斗篷里的人,一种奇怪的感觉传来。“咦,奇了怪了。有人命格为‘无’吗?”不免多看了几眼,生怕走眼。直到怀中女娃抗议,老头才又嬉皮笑脸朝城中走去。 “哦,好了。爷爷这就给你买糖葫芦。糖葫芦好啊,又便宜又好吃。” 书写着‘仙人指路’的卦帆,随风舞着。 ※※※ 草庙村遗址 曾经青色的草已经变得枯黄。村口的木牌,已经被火灼烧,在黑色中依稀能辨出刻着‘草庙村’三个字。 修摸着倒塌的村围木柱。从师兄打听的消息中,确定了草庙村的覆灭。修伤感中带着怀念,轻触草庙村的一草一木。 李洵和燕虹并没有出言打扰,跟在修步入了草庙村。 “前面怨气很重。师妹。”李洵感觉到村子里的怨气,提醒修。修虽然天赋好,却修行时间短。李洵虽然恼怒修比自己更快达到焚香一重,却不怨恨。本是同门,更何况李洵知道自己不差。 “没事的,师兄。”修继续向村子中走去,走到曾经的家门口。 熟悉的草庐篱笆已经倒塌,院中散落着爷爷採回来晒的珍贵草药,混杂着泥土,再也分辨不出是什么。院落边缘的厨房,奶奶做饭的身影和爷爷弓着腰往灶炉里添柴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修朝屋里走去,门边放着爷爷的藤椅,没事他总爱坐在那儿,嘬着烟,屋内桌子上摆着奶奶的针线盒,每每爷爷吊儿郎当嘬着烟时,正在缝补衣服的奶奶就会和爷爷拌起嘴来。而修乐得看老两口吵得火热,像孩子一样。 修看见角落里放着爷爷採药的背篓,背篓边有一个东西落在那里。那是爷爷的烟杆,没了烟槽,只剩光秃秃的杆子。爷爷每次採药就喜欢将烟杆别在腰间,在山间歇息时就拿出来摸摸,爷爷从不在深山里抽菸。 眼眶终于承受不住眼泪的重量。等修反应过来时,已经泪流满面,泪水滴滴落在修长大的土地。 “村东怨气冲天。恐怕冤死的人,死后怨气不散,都聚集到那里。”李洵别过头不忍再看修的神情。知道修会想去那里看看,祭出‘九阳尺’,握在手中,妖邪莫近。 燕虹默默跟着修垂泪,同样也祭出了‘青灵石’,担心修现在的状态不能自保。 修点头,慢慢朝着村东走去。 草庙的路,还是那个样子,只是越走近草庙,天空就越黑暗。明明就是白天,上空却始终盘踞着乌云。哪怕艷阳高照,温暖的阳光也透不过云层照到这儿来。四周阴风阵阵,鬼影幢幢。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 近了。 燕虹捂嘴,李洵挡在二女之前,九阳尺横在胸前。 眼前是一群面目凶恶的凶灵。脚不沾地,漂浮于空中。面青眼突,很多都还保持死时的惨状,很是可怖。闻到活人气息,从四面聚集过来,将三人团团围住,若不是九阳尺和青灵石法宝的震慑,在被怨灵发现的时候,已经被撕成了碎片。 李洵和燕虹一左一右护着修。 “师兄,你让开。这些、、都曾是我的亲人。”修从李洵身后走了出来,红眸看到了曾经无比熟悉的人。 两个老人模样的恶鬼已经不见慈祥的模样,枯藁的手长着尖利的指甲,凌空乱舞着。空洞的眼,死气沉沉盯着修。 “爷爷、奶奶。”修低唤,想哭却哭不出来。几次开合嘴唇,都发不出多余的声音。修体内真气因为修的情绪起伏,一下紊乱,修被迫出一口鲜血。 “噗!”血的味道,让凝聚在一团的阴气沸腾。空气中突然壮大起来的怨气,让李洵和燕虹如临大敌。 躁动的怨灵冲着修三人嘶叫,尖锐刺耳。九阳尺和青灵石的光芒强烈起来。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忽然,一阵怪风捲起,迷了李洵、燕虹的眼。 似乎有一种力量席捲了所有怨灵,将怨气凝成一股强大的黑灰色气团。然后化成实体的阴寒怨气,直直冲向修。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修胸前红光大振,红光将修包裹在里面。黑气直直冲进红光里,红光更甚。 血玉好似活物一样,贪婪的吸收着不断涌入的怨气,似乎就在等着吸收怨气一样。最后一团巨大的怨气竟被血玉完全吸收干净。 怨气被吸收干净,红光消失,血玉又死寂的贴合在修胸口。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待李洵和燕虹恢复视野,就只看见修倒下的身影,燕虹忙接住修。 怨气荡然无存,怨灵无影无踪,连盘踞在草庙村上空的乌云都已经不见。阳光照进了这被黑暗笼罩的地方,透过破烂的墙壁,打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距离草庙村二三十里的天空上,一把急速飞行的蓝色仙剑停在了空中。上面站着一高一矮两道白影。 高的是位成年女性,面容姣好冷艷,衣袂飘飘好似凌波仙子。 矮的是个女娃。同出一辙的冷冽表情和玉琢般精緻的五官,不难看出以后会是何等的绝色。那一双黑眸水润灵动,尤其惹人注目。 两人皆是天人之姿,相似的气质,形同母女。 “奇怪,明明一股盘踞不散的怨气突然强大后,又消散了。算了,少了个怨气冲天的地方也好。”仙子口中喃喃。女娃一直安静的站在仙剑上。 随即,蓝色仙剑不在停留,往那灵气萦绕的青山飞去了。 第6章 第五章 黑暗,无尽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修发觉自己在一个不知名的空间里。恐惧源自未知,修急切找寻着光明,可是,纵然自己不断奔跑也还是一片黑暗。什么也没碰到,什么也没有,修只能看见自己。 第7页 “呵呵。”一个笑声在黑暗的环境里响起,惊得修一个寒颤。 “是谁!”修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我就是你啊。”那个声音如是说。修心里大骇,这种恐怖片里的经典台词,让修说不出的难受。 忽然,一切明亮起来。火光,到处是火光。修看到那是自己的村子,一个人影正在火光中残忍的屠杀着自己熟悉的村民。 “住手,住手啊!”修大叫。 人影停下了动作,转身。与修一模一样的容貌,手里拿着屠刀,鲜血顺着刀刃流到地上。 修一震,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那人忽然对着修笑了,笑的很甜,如稚童单纯,却让修觉得更加可怖。“你到底是谁!是不是你杀了村子的人!是不是!”修的声音尖利起来,眼前的人绝不是自己,绝不是。 “我就是你啊。”那人这样说着,周围燃着的火光和村子又消失不见,那人慢慢走近修。 修发觉自己有些腿软,动惮不得。 那人摸上修的脸,冰凉刺骨的寒意,透过皮肤传达给修。那个人摸过修的眼睛,亲昵的靠近修耳边,幽幽说道:“我就是你,你看这红色的眼睛。你是不详之人,因为你才给村子带来了杀戮。” 心神震荡间,修突然明白,这个与自己一样的人,在诱导着自己,想让自己认同它的想法。 这是一个幻境,自己被阴气入体,这一定是那股怨气创造的幻境,自己一定昏迷不醒。 唯一方法是破掉幻境。 修让自己冷静下来,怕是因为无知,可无知也无惧。修闭眼运起唤火决,可是体内真气毫无反应。 修决定冒险逆行真气,催动如静止的那一股真气。只要自己能醒来,幻境也不攻自破,哪怕冒险,修也不想被人愚弄,何况还不一定是‘人’。 修感觉到了,那股逆行的真气,正渐渐顺着自己右边的身体流动着。“喝!”修一声大喝,右手生出一团火焰,红中带蓝。 缠绕着修的‘人’被火苗一灼,消散不见。 ※※※ 修睁开眼,只见黑暗中开出一朵朵红色的莲花,红得发亮。 “盛开在修罗界的红莲花是不是很美。”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 修看见一个女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张扬美丽,绝代风华,正是曾看见过的女修罗。“红莲。” “不是。我只是红莲的一滴精血,你胸前的修罗血玉。”血玉化成的‘红莲’笑了,温柔的看着修。 “这是怎么一回事?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和红莲什么关系?”修皱眉。 “精血遇到主魂,自然会产生反应。现在你在自己的混沌意识里,也就是说你昏迷着,才会出现在这里。”血玉不紧不慢的解释着,靠近修,带着怀念摸上修的脸。 修想躲开,但那种感觉太过亲切,也就任由血玉动作。 “你和红莲不一样。可以说你是红莲,又不完全是。你是红莲的精魂,却辗转两世。不一样。” 修看着几乎和自己一样的人饱含深情对着自己,心里一阵怪异,躲开了血玉的手。“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 “知道你想要问什么。在草庙村出事的那天,我感觉到浓浓的血气,因为红莲有修罗血统对血气有反应,我自然启动吸收了草庙村村人的血气。这也造成了你没有经历屠村,却有身临其境的噩梦发生。 在你修炼焚香玉册的时候,你不懂烈火为阳,而你修罗血脉为阴,所以造成真气乱窜,险些出了事情。你的血启动了我,才保住性命。因祸得福,你也跨入了修真门槛,而且自成一派修真门径,并不单纯是那什么焚香谷道法。 至于红莲……我虽为红莲所创,也只是护身灵玉而已。有些疑惑需要你自己去解开,如果你足够强大。 我帮你吸收了草庙村的怨气,用怨气助你修得红莲业火,虽说不纯粹,但随着你修为境界的提升,会修成真正的红莲业火。”血玉慢慢讲完这些,身体开始变淡,神情也变得憔悴。 “你怎么了?”修觉得血玉与自己血脉相连,看见血玉这样,心里担心。 “我本就是死物,只是因为残留在红莲精血上的灵力,才有了灵识,能与你对话。助你修行,属于红莲的灵力已经耗尽,如今只是变回护身法宝。”血玉依然笑着,与红莲一样的脸却是红莲不会露出的温柔。 修有些伤心,“怎么会这样。” 看见修自责的样子,血玉宽慰:“我与你也是血脉相连,修罗血玉的护身能力,是持有者修为的成倍,你的修为越高我的能力就越强。也许总有一天,我们还能说上话。再见了,主人。再见,修。” 看着血玉的身影越变越淡,那声主人更是击中了修。“我会变强的。总有一天我们能重逢。” 修眼中是血玉熟悉的光芒,那个曾经傲视天下的女修罗。血玉不见了,修周围的红色莲花也消失了。修闭上眼睛,等着自己醒来。 醒来开启,属于她的征途。 ※※※ “修(师妹)!”守了修两天的燕虹和李洵,在看到修醒过来的时候,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下。 “修,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你还好吗?”燕虹坐到床边,抚上修的额头,口中关心的话一股脑的蹦出来。 蹭了蹭燕虹的手,修倒没发觉自己真把燕虹当作姐姐,做出了这般孩子气的动作。“师姐,我没事,让你和师兄担心了。如今我心愿已了,拜祭完村人,我们便回焚香谷吧。回师、、家。” 燕虹点头,听到修这样说,心里有些开心,却也为修感到一种淡淡的难过,说不出的难过。 李洵一直板着脸,听着。听到修没事也松了一口气,只是看修从床上起来,脚步轻盈,李洵隐隐感觉,修的修为好像又有进步。 李洵心下吃惊,看着修的背影,负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头。直到修发觉李洵站着没动叫了声师兄,李洵才跟了上去,回师门复命。 ※※※ 白驹过隙,谷中岁月匆匆已然四载。 焚香谷鹤渡塘 “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你说我们那个小师姐怎么总喜欢折腾我们呢。” “要死了,居然敢说那尊大神的坏话。还不快找,错过了演武,谷主和师傅非撕了我们。”两个焚香谷装扮的弟子神色匆匆经过,嘴里还抱怨着。 而此时鹤渡塘边一株枝叶繁茂的大树上,一道红色的身影动了动。两个焚香弟子口中的大神,懒洋洋的撑起身子,睡眼稀松,红色在绿色光影中交相辉映,称得明艷的脸越发美丽。红影起身,高挑的身子靠着大树粗壮的树干,揉了揉眼睛,透过绿叶看了看天上。“演武吗?” 这焚香谷中爱穿这般鲜艷的红色也只有已然修行了四载的赫达修。 只见修双手交错抱于胸前,背靠着树干,一条长腿弯曲抵在大树的主干上,一腿笔直支撑着整个身体。身着一身紧身红黑相间的劲装,纤长的四肢都被红色的衣裳紧紧束着,红色长靴上缠绕着黑色的线,包裹着线条优美的小腿,紧身的裤子没入腰带,只有右方后侧有衣摆,随风飘舞着。黑色的腰带束着纤腰,绣着金丝软线形成好看的纹路,正中一块青色镶金翠玉作为装饰,腰带上有一环扣,吊着一个碧绿色的葫芦,闪着青光。往上交错的衣领间露出修白洁的脖颈,悬挂着一条黑绳,末端隐在衣襟内,正是那块血玉。右肩扎了一簇红色的羽毛,肩羽长长的,被风吹起,轻柔飘逸。 第8页 修越加明艷的脸上勾着一抹浅笑,与衣服同样颜色的双眸里,波澜不惊。嘴里说着兴致缺缺的话。“真是讨厌。” 修垂下双手,指尖轻轻刮过腰间的葫芦,一个纵身,几个起落间,一抹红色的残影朝着焚香谷中心的山河殿飞快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会不会苏了点。哎~ 第7章 第六章 焚香谷演武场 正对着演武场场地的高台上摆放着几把椅子,端坐在中间的正是焚香谷主云易岚,旁边是处理大小事务的长老吕顺和众位长老。 焚香演武自古皆有,旨在弟子间互相切磋,道法交流,熟悉演练焚香玉册,故专门建有十分宽阔的演武场。 焚香门下众多,真正能修得焚香玉册,发动炎阳法术、召唤法阵的,除却长老,弟子中却是不多。但凡在正道中叫得上名的焚香弟子,个个都是出类拔萃之人,故焚香一脉传承,却也是位居正道三大门派之一。 盛大演武,百年一次。只要认为自己有能力的,自行参加,最后获胜者可得谷主奖励,历来不一,法器、仙丹皆有。 本来还有十年才到盛大演武的时候,但不知为何,云易岚提出提前举行。 这让入门不到百年的弟子,十分雀跃,可以提前观摩焚香谷难得的盛事。也让很多修为可以超过前辈的后起之秀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 云易岚目光扫在众多弟子中,无非看的是自己的亲传弟子。李洵、燕虹都站在弟子中间却独独不见修的身影,云易岚皱眉。 “老四,怎么不见修儿?如此重大的演武,她岂可迟到。”云易岚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演武场。 吕顺无奈,修是焚香的不世奇才,却让人有些扶额长嘆。长老们也是多有听闻,纷纷摇头,相比之,修为高于她的燕虹、李洵更得长老们赏识。 云易岚脸色难看。 燕虹观谷主眼色,知道修有些行为已经让师傅不高兴,生怕师傅动怒惩罚修。李洵虽然也觉得修该有人整治,但也害怕谷主真的动怒。 “算了,先行开始。”这些年下来,云易岚到底还是宠修的。 云易岚的话落下,第一场比试就开始了。 一个身穿青灰色道袍的中年男子先上了台,下巴上留有打理得十分得体的鬍鬚,给人感觉像个相士。 “是曹宁江,曹师兄。在上次的演武中,可是实力超群。”底下弟子见到中年男子,言语中透着尊敬,可见来人修为不低。 议论声刚落,只见李洵飞身上台,一身白衣,剑眉星目,好不潇洒。 “原来是李师弟。素闻李师弟天资过人,曹某以手中‘玄黄’古剑应师弟高招。”曹宁江祭出自己法宝,一把铜色的古剑,隐隐泛着黄光。 李洵也不多话,只见他嘴唇微动,念了个法决。一把长约三尺的朱色尺子,出现在李洵手里,正是李洵法器‘九阳尺’又名‘纯阳玉尺’相传乃是一得道飞升的仙人所遗留下来的法器,李家代代相传。 “师兄,请。”李洵话中竟透着让曹宁江先手的意思,傲气具显。 “哼!小子无畏。”曹宁江好歹修行了百余载,如今被修行不足百年的李洵挑衅,如何能忍。“立俗忤流议,天守祭宗族,心清圣意明。阵法天宗!” 只见曹宁江脚下亮起一个红色的法阵。场内突然颳起大风,阵中的曹宁江道袍飞舞,周身形成一股白色光圈将曹宁江包裹其中。“喝!”曹宁江一声大喝,法阵升起熊熊烈火,向着李洵而去。 竟是焚香一层中最强阵法,攻守兼备。李洵心中一惊,倒也镇定。 只见他纵身避开法阵范围,凌于半空中。举着九阳尺,正对阵中曹宁江。“御寰磐斩掷千炎,烈焰袭,破!” 一团巨大的火焰朝着曹宁江而去,打在他的阵法护盾上,曹宁江身形晃动,跳开了法阵,阵法被破。李洵使用俨然是焚香玉册二重道法。 “红尘滚滚阡陌路,烈火至尊。”李洵没有给曹宁江喘息的时间,立马发动‘三昧真火’,对付修行比自己久的曹宁江,李洵採取速战速决的战略。 曹宁江没想到李洵竟然已经修行到焚香玉册三重境。一个不留神,被烧到了衣角,曹宁江大惊,反手挥剑斩断道袍。待他反应过来,李洵已经念完三重阵法中最强阵法口诀,启动了‘劫火明尊’而自己正处在阵法范围内,心下大骇。 李洵竟出动了杀阵。 李洵头上已经有些薄汗,但还是留有余力,控制着法阵没有发起攻势。 曹宁江虽能破阵,但也可能两败俱伤。而且他观之李洵,竟有余力控制着杀阵,启而未动,便知李洵已经到达三重境界顶峰。从修行时间长短来看,曹宁江知道自己输了。“李师弟,好手段。曹某认输。” 李洵收势,缓缓下落到台上站立,冲着曹宁江行了一礼。“曹师兄,承让。” 年轻一派的弟子中发出阵阵欢呼声,年龄稍长的焚香门人也心服口服,焚香以修行百年为限拉帮结营。 观战的长老们连连点头。李洵对着云易岚行了个深礼,便退到了演武台下。云易岚颔首,心中是极为满意。 “师兄,你还好吧。”燕虹待李洵下来后,轻声问道。李洵虽然胜了,但燕虹发现李洵面色苍白,该是有些力竭,只是李洵好强定是不会表现出来。 “没事。下一个是你了师妹,对阵的也是有了威名的前辈。别分心。”李洵说完,燕虹的对手已经站在了台上。和曹宁江相似的打扮,却更有几分儒风。 燕虹对李洵点点头,青衣一闪,便已经立在了台上。燕虹一身青色的衣裳,秀媚沉静,也不多话,“玉灵子师兄,燕虹多多得罪了。” 话音落下,燕虹没有马上出手,而是祭出法宝‘青灵石’,青灵石翠绿精緻,和燕虹一身绿裳映衬,煞是好看。“星星之火,万点燎原。”燕虹没有发动什么厉害的法术,只是用了一记最基础的‘星火’ 玉灵子手中多了一把发着白光的拂尘,对着飞过来的火焰一挥。令人想不到的是,简简单单的一团火焰,竟一下散开,如万点繁星,密密麻麻,差点烧了玉灵子手中拂尘。玉灵子当下不敢大意,这温柔有礼的女娃,端是好本事。 云易岚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虹儿生性低调,选择的法术也不打眼,却能将最基础的‘星火’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可见功法纯熟,道法修行深远。 云易岚想到自己的亲传弟子,很是自豪。只有修最不让人省心。 似有所感,云易岚抬头望去。那暗香阁屋顶坐着的不是最不省心的徒弟,还能是谁。云易岚轻嘆,引得吕顺侧目,顺着云易岚目光,自然也看到那个张扬的红色,不由在心底也跟着嘆气。 ※※※ 暗香阁屋顶正对演武场,修赶到时,正巧遇到燕虹的比试,索性坐在阁楼屋顶,看着。 燕虹一记‘天锁囚怨’将玉灵子困住,动惮不得,俨然也是焚香玉册三层。不消说这场燕虹获。“多谢玉灵子师兄手下留情。” 第9页 “师妹谦虚了。”两人向长老谷主行过礼后,便退了下台。 弟子们又是震耳的欢呼声。“燕虹师姐真是太厉害了,又漂亮又温和有礼。前面两场就那么精彩,这第三场好像云师兄要出场了。”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儒衫的男子已经立在台上,正是上次演武的获胜者,云千羽。云千羽四十上下的模样,蓄着须,白衣飘飘,颇有儒雅淡泊之风。修行两百载,乃是云易岚义子,资质不是上佳,但喜欢安静独居,修身养性,专心修炼,道法高强。 云千羽已经上台有些时候,对手却迟迟没有出现,弟子们面面相觑。 燕虹和李洵也相互望了一眼,眼里都有无奈,这云千羽对手正是修。为修随意的性子无奈,为修不佳的运气无奈。修断是没可能赢过云千羽的。 “怎么还不上台,莫不是见是云师兄临阵退缩了。”弟子议论纷纷。云易岚听得清楚,眉越皱越紧。 在云易岚的快没有耐性的时候,暗香阁上的红影终是落到了台上。 红色衣摆和肩羽飞扬,好不飘逸。修明媚艷丽,唇角带笑,冲着李洵、燕虹方向。 李洵脸色难看,燕虹带笑摇头。 许多第一次见到修的弟子却被修牢牢吸引,那么张扬的红色,那么明艷的美人,那么漂亮又诡异的眼睛。 云千羽本来不打算参加这一次演武,但父亲却安排自己参加,这分组恐怕也是父亲刻意为之。 云千羽也是第一次见到修。李洵、燕虹两人云千羽早已见过,唯独这个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徒弟不曾见过,那与人有别的眸子,和绝色容貌,不禁让云千羽多打量了一番。本以为对手不是李洵便是燕虹,没想到是眼前这女子。 修微微歪着身子,也打量着云千羽。“演武也不是那么无趣嘛。”修在心里想着。 早就想试试自己的能力,与燕虹和李洵交手,修不会拼尽全力。修想试试自己到底到了何种地步,盯着云千羽,修唇边的笑意扩大。 “咳咳。”云易岚微微咳嗽了一下。云千羽赫然,竟是看修看得痴了,枉费自己修身养性多年。 云千羽当即祭出法宝,一把大大的毛笔出现在手里,白色的鼻尖点缀着墨色,黑色笔桿上刻着镀金的‘致远’二字。“鄙人闲来喜好练字,此笔名曰‘牵机’师妹,请。” 话音落下,周围都安静了。 第8章 第七章 演武场出奇的安静,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没有。 修没有动还是那样不规不矩的站着,一双红色的眼睛,观察着云千羽。 云千羽也站着,任由修打量,注意着修的气息。 云易岚手放在椅子扶手上,指尖不紧不慢的点着。吕顺看了云易岚一眼,也注视着擂台上。 李洵一只负在身后的手,不禁握紧,眉头也紧皱,心里开始有些焦躁,为何还不开始? 燕虹担心的看着修,只希望不要受伤才好。修在一年前已经不和自己与师兄交手,如今也不知道修的修为到了什么地步。 众人觉得时间过了好久好久,终于修说话了。“师兄,你请。”声音悦耳动听,竟是让云千羽先出手的意思。 云千羽暗暗惊讶,观之修神态,没有半点轻佻,竟带上了认真,连嘴角的笑意,都消失在平整的唇线里。 修观察云千羽许久,静立着的云千羽,没有丝毫破绽。浑身真气盈和饱满,包裹着周身,不愧是已经显名于世的高人。修不敢贸然就进攻,只有让云千羽先出手,否则会输得很惨。 “乱世无极昼,问紫宸,一线天光。”云千羽动了,牵机笔一挥,一道白芒笔直朝着修打去。 修跳起身躲过,还没落地,便看见自己脚下已经亮起来一个法阵,而阵中正是云千羽。只听云千羽口中吟道:“迷途未远,今是昨非。归去来兮,来者可追。” 竟是法阵‘归去来’,此阵不属于杀阵,却能让处于阵里的敌人迷陷其中,消耗精力。 修眼神一凌,竟没有跳脱开去,而是让自己凭重力落下。“业火干枯,酬其宿债。”落地的一瞬间,修发动了焚香二重功法‘业火杀’。两条笔直的火焰朝着云千羽而去。只见发着光的法阵上燃起两条平行的烈火线。 云千羽旋身飞起,手中大笔一挥,一个由烈火形成的‘灭’打在阵中,轻易熄灭了修留在法阵中的火焰。 修抬头望着半空中的云千羽,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电光火石间,自己脚下的法阵发生了变化,正是燕虹刚才使出的‘天锁囚怨’,白色光柱形成一个囚笼罩了下来,修已然动惮不得。 云千羽落在擂台上站立,皱眉看着突然伏低身子的修,牵机笔横在身前。 修右手撑着地面,左手举在身后,左手掌心已然生出一团火焰,脚下一个用力,左手向前推出,打破囚笼,和阵中的层层光壁。红色的身影如离弦之箭,朝着云千羽身前而去。 众人大惊,修竟能在掌心燃起烈火,如同握着无所不破兵器,破开了‘天锁囚怨’的牢笼。更让人不解的是,挣开禁锢的修,没有跳离阵法范围,而是深入阵法中心。 焚香谷中,不用法器,而是使用掌中火的人,恐怕只得修一人。 “师妹疯了,法阵为云师兄所结,有抑制他人的作用。师妹还妄图近身缠斗吗?”李洵看出修意图。修炼之人,习惯用法,近身却少。修和常人不同,偏好近身进攻。 燕虹没有说话,只是紧握在胸前的双手和蹙起的秀眉,说明着她的紧张。 “轰!”云千羽惊讶了,修在法阵中,速度和力量没有丝毫受阻。一举攻到面前,破了阵法防护,云千羽大惊之下,挥笔挡住修攻到眼前的左手,才没有受伤,但整齐的笔头已经有些烧焦的痕迹。 云千羽立马藉助相撞的冲力,拉开了与修的距离,注视着喘着粗气的修。心疼自己法宝,心里满是惊诧。 除了看台上的云易岚和长老们,云千羽和所有人都很讶异,为什么在自己的阵法中,修好像没有收到一丝一毫影响。 “师兄果然厉害。”修喘得没那么厉害的时候,才开口说道。微微站正身形,修嘴角是满满的笑意。 云千羽这才发现,修脚下,法阵有两个重叠在一起。一个是自己的‘天锁囚怨’一个竟是阵法‘霸邪障’ 报施救患,取威定霸,捨我其谁。‘霸邪障’虽是二重阵法,却是增强自身的辅助功法。修为境界越高,‘霸邪障’发挥的抗击恢复能力就越强。修竟是以‘霸邪障’抵御了云千羽的阵法限制。 能在他人阵中,攻击的同时,发动一个不弱的阵法,还不让人察觉。修的功力可见一斑。云千羽凝神屏气,修值得自己使出真本领。 却见对面站立的修左手的火焰熄灭,云千羽不解的看着修。 只听修平静的说了句:“云师兄,我认输了。”已经没有力气再发动攻击和阵法了。 第10页 擂台下一片譁然。云千羽吃惊之下,若有所思。 修和观战台上的人知道,再比下去,云千羽或轻伤,修死或者重伤。 修虽然想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却没打算生死相搏。经过刚才比试,修已经知道在云千羽这种修为已经颇有境界的人面前,如果应对得当,要想自保也不是不可行,这就够了。 云千羽看了修好一会儿,已经平缓了呼吸的修墨色的发披在身后,只在靠近尾端的地方用一根红绳束着,肩上的羽毛飞舞,说不出的好看。 那双红色的眼里非常平静。 云千羽嘆气,“承让了,师妹。”言语之中竟有些低落。眼前人修行四载竟然有如此功力当真属天才。 台下弟子们大声祝贺,也同样为败阵的修鼓掌。 燕虹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只要修没有受伤就好。 李洵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却为修可惜,也为自己。如果云师兄不参加此次演武,最后一战修与自己都有可能进入。 “修真的成长得太快。”看着朝台下走来的修。李洵和燕虹心里同时想到。 在修拖着有些疲累的身子走向台下的时候,云千羽再一次开口:“师妹,我想知道。你的焚香玉册修行到几重了。”欢呼祝贺声淹没了问话,只有修和观战台上的人听见。 修没有答话,只是背对着云千羽,左手再一次燃起火焰,一瞬间就熄了。修继续走向台下,那里燕虹和李洵还在等着她。 只是一瞬间而已,云千羽和长老们却已经知道,修已经隐隐踏入了焚香玉册四重境界。那一瞬间的火焰中依稀已经见到火焰纹章,属于四重境界才有的印记。 云易岚心中很是自豪。长老们心中惊异,眼中却有一种名为‘希冀’的光芒。 ※※※ 云千羽在与修一战后,没有继续比试。演武最后的胜者为李洵,燕虹惜败于他。修以没有恢复为由,与燕虹的对战中直接弃权。云易岚也没有对此说什么。将李洵、燕虹、修三人叫到大殿,赠了李洵一颗提升修为的仙丹,便说明了青云、天音、焚香三派同时派遣杰出弟子前往空桑山查探“万蝠古窟”一事。 “此行事关重大,你们三个都是焚香精英,处事切记小心,也不要做出有损焚香名声的事情。尤其是你修儿!” 焚香疏影嵋 燕虹房内 “什么嘛,什么叫‘尤其是你修儿’师傅这样说也就算了,那些长老们那一脸贊同的表情是要闹哪样,真是一群不可爱的老头子。”刚进房间修就坐下趴在桌上,枕着一只手臂说着长老们的坏话。 “修,不许说长老们的坏话。”燕虹随后进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也没在意修没个正行,甚至伸出空闲的一只手骚扰自己。 修瘪瘪嘴,继续用手指绕着燕虹的头发。燕虹头发很长,又黑又亮,摸着很舒服。 燕虹摇了摇头,然后看着修无精打采的样子,这个样子的修不多见。 这几年,修倒是出落得越发美艷了,艷而不骄,美而不媚,倒是邪魅中带了几分英气。“修,真是越来越美了。” “师姐。”被燕虹冷不防的来了一句,修面上发烫,放开了燕虹头发,端坐好身子,掩饰性地端起茶杯遮住有些发红的脸。“师姐倒是越发会调戏人了。” “调戏?嗯,我倒不觉得。呀,你的衣服破了。来,我帮你补。”燕虹看见修的衣袖有条口子,当即找来了针线盒。 “这点儿,不用麻烦了。”修瞅了下袖子,随意挥了挥手。 “好了,不准动,这种口子缝一下就好了。你老是往谷中老林里面跑,没事就刮破衣服,说过你多少次了。”燕虹捉住修的手,熟练的缝制起来,还不忘说修几句。 “那林中有一种果子,酿出来的酒,甘甜爽口,酒性温和,很适合女孩子喝,我还给谷中姐姐们都酿了一些。师姐你两瓶。”说起了酒,修解下腰间的葫芦,单手打开了盖,燕虹的房间瞬间溢满了酒香。 “你知道我不爱饮酒,你也是少饮点酒。”燕虹将线收了尾,完全看不出有缝合的痕迹,端的好技艺。“怎么好端端一个姑娘就成了小酒鬼了呢。贪杯不宜,饮酒伤身,你是女孩子要多注意。你啊,师傅找来的上好灵木,本是送你炼造护身法宝的,你倒好将千年紫青木熔成个葫芦形状,当做了你的酒器。也难怪师傅和长老们要提醒你不要做出出格的举动,丢了焚香的脸。” 燕虹调笑到,一下又想到快要出谷的事情。“就快出谷了,你可要好好准备。我们都是常年深居谷中的人,虽说师兄曾外出游历,但毕竟他是男的。你要自己打点好,还有……” “师姐。”修站起了身,无奈。“师姐越来越像我娘了,这与你的气质不符啊。” 燕虹被咽了一下,也不恼。只是停下了絮叨,又嘱咐了几句,修便离开。 “明明是姐姐的。”燕虹心里想着,自己又忍不住失笑,确实对修啰嗦了些,他人看到怕要惊讶一番。 夜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改那个让多人吐槽的‘嘛’字 第9章 第八章 如同四年前一般,修站在了李洵身后,同乘‘九阳尺’飞行。只见焚香谷先后两道飞影疾驰而过,往东北方向去了。 修三人正是奉了师命,前往空桑山。 御剑飞行,日行千里。前提是没有拖油瓶的话。 “师妹,你早就可以御物飞行了吧。”现在依然负责驮着修的李洵很是无奈。 “师兄,能者多劳。再说我也没有法器。”修喝了一口酒,不紧不慢的说着。当然愿意李洵带着她飞,又稳又安全,关键不妨碍喝酒。 李洵俊逸的脸有些颤动,“你手里的酒葫芦就是宝器!” “师兄你说什么?风太大了。”修不知为何,喜欢逗弄骄傲的李洵。修总是一本正经当中便作弄了别人,看李洵暴躁的样子,倒也有趣。 “你!”李洵气结。 燕虹不得不又一次做起了安抚的事。“师兄。修,也习惯了你带她。反正也要和其他门派弟子会合,不急着赶路。” 李洵秉承着好男不和女斗的气度,也就不再争论。 走走停停,倒也在五日内便到了河阳境内。时辰尚早,李洵没有打算停留。 “师兄,我想在这儿停留一日。”修在李洵背后淡淡说了一句。李洵微不可见的动了下。 “不行,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李洵这次没有像往次一般,呵斥修一番后,在燕虹的帮腔下,最后妥协,只是平静的叙述。 燕虹也没有帮着修说话。 两人心里想到的都是,这里离草庙村很近。 “师兄,我想留下。”修声音平静,却不容改变。 李洵停了下来,就这样停在半空中,沉默着。“修。师兄。”燕虹轻轻唤到。 第11页 李洵好似没有听到,将九阳尺降落到地面。“你。我们在途中的呈坎等你三日。如果你不愿来,我们两个人也足以完成谷主命令。回来时,来这里接你回谷。”说完也不等修说什么御着九阳尺疾飞而去。燕虹担忧的看了一眼修,也紧跟着离去。 “真是的,我只是想回去拜祭一下而已。”修见人影已经远去,声音也渐渐成了低喃。 修摇头失笑,却倍感窝心。 ※※※ 草庙村遗址 站在曾经的村口,修打开酒葫芦,将酒洒在了曾经的故土,血玉在她胸前亮了下。“我们回来了。” 草庙村的冤魂已经被修血玉吸收干净,某种意义上来讲已经和修成为一体。修带着怀念,走进村里,走遍了每一个角落。 不多时,天空已经入了夜。 修不知不觉走到了洪川边上,坐在浅滩石块上,月光洒满河水,波光盈盈,四周很安静。来到草庙村,修不可避免的会想起张小凡。 修饮起了酒。红色的眼里倒映出月亮的样子,修抹上了一层淡淡的温柔,红色与周围的夜景融为了一体,在月光下修显得更加美丽。 一只鸟儿被融入夜色的美景所迷,停在了修肩上鸣叫。 鸟儿头顶至尾覆羽黑色,额前点缀白色,颈部三角形的黑色羽毛,腹部白色。一双翅膀雪白,很是可爱。 赏月入迷的修被叫声惊扰,“嘘~小傢伙。我在听风的声音。” 鸟儿居然没有被修的声音惊飞,歪了歪小小的脑袋,反而安静了下来,张开翅膀理了理,翅膀倒是出奇的长。 “这世界的月亮真美。”修看着月亮,看着看着,忽然就想到了故事中有个女子似乎喜欢在月下舞剑。 《诛仙》的女主角陆雪琪。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她,也许是因为想到了小凡。 在听别人谈起这个故事时,‘陆雪琪’这三个字才是修听得最多的,听到她痴情、专一、宽容,她是个美人、冷美人。 “也许陆雪琪是一种信仰。”修轻笑,不理解也不明白。 修思绪飘远中,没发现她肩上的鸟儿竟啄开了她颈上的绳结。等血玉掉落,修才发觉。 要捡起,竟然被鸟儿叼走,修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回神时,鸟儿已经朝着西北方飞远了。 修立马将手中葫芦一抛,纵身一跳,踩着葫芦追了上去。 ※※※ 修发觉自己御物飞行居然追不上前面那只鸟,那只小鸟速度奇快,修每次靠近了小鸟,小鸟便提升了速度。要不是自己与血玉血脉相连,恐怕要跟丢。渐渐的修意识到恐怕这只怪鸟是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随着鸟儿的轨迹,周围的景色也变得奇异,几人都不足以合抱的树,长满了这个地方,枝干交错,遮住了天空,树叶间只投来些微弱的光。修仿佛穿梭在一个绿色的隧道。 “小傢伙你要带我去哪儿!”修觉得这里太过奇怪。 鸟儿带着修继续穿梭,前面的光越来越亮。修估摸着是到了这片树林的尽头。鸟儿却突然提速,朝着光亮处疾驰而去。修惊讶下,也加速紧跟着上去。 光,刺得修不得不闭眼。 待修适应了光线,睁眼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到。 这是一片海域,有大大小小的岛屿分布在其中,最特别的无非是远处那一座火山正在喷涌的岛屿。远远望去,炽热的岩浆冲上半空,将那片天空烧成了红色。隐隐从那个方向传来了龙吟。 鸟儿盘旋在修周围,打断了修的吃惊。修将手伸出来,鸟儿停在了修手上,将血玉还给了修。修将血玉重新戴在颈上,放入了衣襟里。“小傢伙,这里是哪儿?” 鸟儿蹭了蹭修手掌,然后通身发出白光,飞了起来。修以为它要离开了,没想到鸟儿飞到一定高度,朝着修俯冲而来,一下子穿进修身体。 修惊讶的摸了摸鸟儿撞击的地方,没有丝毫疼痛或者伤痕。修还来不及疑惑,后背竟然多了一双洁白的羽翼,大大的张开,散落些许羽毛,非常漂亮。 “这是”修话还没有说完,身体已经自行飞了起来,往火山喷发的地方飞去。 修当下不再说话,有一种直觉告诉修那里有什么在等着她。 ※※※ 翅膀飞行的速度很快,转眼间便已经飞到了岛上,火山已经平息了怒气。翅膀带着修往火山口飞去,停在了火山口。 翅膀扇动着,却没有在前进。“这里面有宝物,你要我自己决定要不要进去?”不知道为何,修感觉到了翅膀的感觉,仿佛这已经是身体的一部分。 “既然缘分已经让我来到这儿,不下去看看,有些说不过去。”修勾起唇角,俯身往火山内部飞去。 入目全是岩浆和火红的石头,或许是因为修习的焚香道法,修并不感觉炎热。一会儿已经到达了火山底部。 滚烫的岩浆像一个湖,沉寂在火山中。岩浆中间有凸起来的一块灰色石台,在红色的火山内部显得特别明显,上面石桌上发出阵阵红光。修靠近火山壁的脚尖轻点,挥动着翅膀就到了石台上。 修来到石桌前,一条红色的蛇形长鞭放在石桌正中。鞭的手柄为黑金色,整体是条龙,靠着鞭身的那端是雕出来的镂空的龙头,龙眼镶嵌了一青一蓝两颗小珠,栩栩如生。龙嘴张开处正是血红色的鞭身,鞭柄尾端龙尾处一面刻着‘矖’一面刻着‘腾’字,二字,镀之以金。 鞭上有一种修熟悉的气息,似曾相识。“竟然是女娲的左右护法吗?‘矖腾’鞭。”修拿起了长鞭,一甩。鞭身打在空气中,带着裂空声,隐隐竟发出几声龙吟。鞭身长短自如,长,长过几丈不知极限。短,短可凝成三尺坚硬的鞭身,如蛇利牙。 修手里拿着矖腾鞭,好像被鞭带着自然舞出无数的招式,熟悉又陌生。修眼神渐渐有些涣散,无意识呢喃出一个名字。“绯叶。” 绯叶,修罗十二战将,唯一的女性。雪白的翅膀,一条红色长鞭舞得妩媚动人,魅惑间杀敌无数。 红莲的好友。 修心中一震,刚才竟是灵魂深处与鞭上残留的气息产生了反应,属于红莲对于好友的怀念却让修有些不适应。 修还来不及去回想刚才那种身体好像住着另一个人的感觉,就被晃动起来的火山吓到,不是火山喷发而是好像有什么撞击的晃动。 修抬头望向火山口,就被一只堵住火山口的红色的巨眼吓到。待巨眼离开堵住的唯一出口,修挥动翅膀沖了出去。 一条黑色的巨龙盘旋在修头顶,留下一个巨大的阴影,挡住了阳光。几乎三人大小的红色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修,让修心生寒意。 竟是龙里面最好斗、凶横的黑色龙。黑色巨龙扬天长吟,震得人耳朵一阵阵发痛。 四灵中的龙族,这里想必是它的地盘。 “果然有宝物的地方就一定有看门狗。这么王道的展开真是让人泪流满面。”修冷凝着一张脸,嘴里说着让人哭笑不得的话。 第12页 第10章 第九章 修压制住心里的惧意,光是黑龙巨大的身躯和身上散发出的威严已经让修心里生出阵阵的寒意。与这绵延百丈的黑龙冲突,无非是蚍蜉撼大树。 修知道只能逃,可黑龙的视线紧盯着自己,压根没有机会。一动,那大如小山的利爪要是落在身上,命可就交代在这儿了。修知道翅膀的速度极快,但这被黑龙笼罩的地方,恐怕都是黑龙攻击的领域。要是不能瞬间冲出这片区域,就只能被黑龙当成祭品。 而黑龙似乎已经知道眼前的小小生物自己轻而易举就能碾死,红色的眼里满是盯着猎物的戏嚯。从修身上传来的气息是精纯的修真者元灵,吞了眼前低等的生物,这对黑龙可是大补。 黑龙忍不住长啸。喷出的气息带着巨大的风力和一股腥臭味,如果不是身后的翅膀闪躲及时,强大的龙息带着的腐蚀性已经让修受伤。 血玉发出光芒包裹着修。 修皱紧了眉,对手可是如此巨大的龙族!不知道有神器‘矖腾’在手里能不能与这黑龙周旋一下。 修心念一动,只见红白色的残影掠过,修沿着龙的下腹急速飞行,这里是黑龙视线盲点,逃或攻击都是首选。一阵巨风呼啸而来,修脸色骤变,侧身疾飞一段距离躲过了龙爪,翅膀几片白色的羽毛被风带走。 逃不了! 好险,修不敢停留,沿着龙身往后背飞去。手中聚力,‘矖腾’狠狠地甩出去,鞭身与龙身相触,‘咣当’一声竟好似打在了坚硬无比的钢铁上。连神器‘矖腾’都不能撼动这黑龙的鳞甲丝毫。 修知道遇到什么了,‘铁甲蛟龙’! 龙中拥有最坚硬鳞甲的种类,修为越高,鳞甲越厚,全身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哪怕是神兵利器,若是修为远低于它也是无法破开此龙鳞甲的。 到底也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神兵,虽然不能伤了黑龙,但也能让龙驱一颤,龙身被鞭上生出的倒钩小刺划过也让黑龙愤怒。庞大的黑龙在空中旋转了身子,带动空气,形成一股强烈的龙捲。 修不得不奋力扇动翅膀才勉强从强大的风力里稳住身形,还没等喘口气,龙爪已经抓了过来。修降低飞行高度,堪堪躲过。 黑龙再次长啸,龙息不断喷向空中的修。修左躲右闪,甚至用上了‘矖腾’噼开龙息才勉强躲过攻击。 黑龙似乎是怒了,头顶竟慢慢长出对角。 “怎么办!”修的心中惊骇不已,居然是虬蛟,此龙有角有鳞,俨然是魔武双修的神龙。果然,黑龙不再用利爪攻击,而是自空中喷出了熊熊火焰。连修习焚香玉册的修都不敢被火焰沾到分毫。 修一边躲着束束火焰,一边想着对策。 龙,龙有逆鳞,伤之必死。若是能够攻击龙的逆鳞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修在不停的躲闪中终于想到。 龙之逆鳞在其颈部,但是当修看到那称之为逆鳞的地方,修感到一丝丝绝望。小丘一般大小的三角形肉块长在黑龙的颈下,黑龙嘴周围还冒着火焰。 就在这一瞬间,修的翅膀被黑龙的火焰擦过。 “啊!”疼痛从翅膀上传来,果然已经是修的一部分。修挣扎了几下,翅膀冒着黑烟,滑向一座被黑龙火焰烧过的荒岛上。背部着地,在荒凉的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托痕。翅膀在落地的瞬间变成鸟飞离修身体。 一个巨大的黑影压顶而来,正是巨龙龙爪,龙爪巨大,感觉就像天塌下来一般。 血玉发出强烈的光芒,修将‘矖腾’横档出去,顶住了压下来的龙爪,修双手抓着‘矖腾’狠狠顶住,否则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但是巨大的压力还是修不能承受的,修的嘴角流出了鲜血,血玉的红色护罩已经有了裂痕。 “不行,不能就这样死了。活下去,活下去!”修心里不断的重复着。 ※※※ 龙吟声传来,黑龙加重了力量,修已经让它丢了威严。感觉爪子越压越低,黑龙眼中透出几丝兴奋。 忽然岛上跑出一道白影,它速度奇快,身形小巧,沿着龙爪就已经爬上了黑龙的后背。只见黑龙背上有一个白点飞快的朝着龙首跑去,细看发觉是一只似猫非猫,似狸非狸的生物。棕色,颈部长有白色鬣毛与一条和身体差不多大的蓬松白尾。 片刻它便到了黑龙两只龙角之间,只见它微微抬高毛茸茸的前腿,与猫相似的前爪长出长长的指甲,不断抓着,挠着黑龙的头,但丝毫没有影响到黑龙。似乎是恼怒了,小傢伙张开了嘴,一口咬在黑龙头上。黑龙刚才的火焰烧了它的居地,还差点烧了它。 “嗷!”黑龙竟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啸,不停的甩着头,身子扭动间,地动山摇。压着修的龙爪再一次用力。 “噗!”修喷出了血,血玉的光芒褪了,已然是力量耗光。‘矖腾’发出阵阵光芒还在帮忙撑着。 “嗷!吼!”黑龙再一次发出吼叫,竟是甩不开头上的东西。尖利的东西刺入肉里,让黑龙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痛。 黑龙还没有甩开头上的东西,眼睛却也传来剧痛。竟是刚才跑出修身体的那只小鸟趁着黑龙被干扰,飞速的冲击了黑龙的眼睛。 一声痛苦的龙吟,黑龙不得不飞上天空,翻旋着。鸟儿躲开黑龙,又飞回修的身上,变为了翅膀。 修感觉身上一轻,立马飞了起来,危险还没有结束。头上一个巨大的黑影遮住了光亮,修抬头看去,黑龙翻转得厉害,风云变色。 一个小小的影子从上空落到了地上,砸出个大坑,奄奄一息。 修立马飞向黑龙,黑龙还没有从疼痛中缓过来,根本没有看到修。 手中的‘矖腾’变为坚硬无比的锏,圆形的鞭身周围长出锋利的刃。修藉助飞行的力量一下将手中的‘矖腾’插入了那块肉山。 “卬~嗷~”黑龙发出一声惨烈的龙吟声,龙之逆鳞,龙的命门所在。黑龙更加剧烈的摆动。 修死死的握着鞭柄,更加用力刺入逆鳞,随着黑龙的摆动,修手中燃起蓝色的火焰,传到‘矖腾’鞭身上。 “啊~”修长吼。 巨大的肉山生生被当中撕开一道裂痕。 修只觉一阵天摇地动,随着一个巨大的身躯一起掉了下去。龙首和前肢落在了陆地上,庞大的身躯落在海里掀起了一阵海啸。 修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还以为死定了!翅膀又变回了鸟,停在修肩上,不停啄着翅膀烧焦的位置。 黑龙的尸体就在修屁股下,红色的眼瞪着,里面有浓浓的不甘。 “哈哈哈、、咳、咳。”修看着巨龙的尸体,突然爆发一阵大笑,震得内府发疼。“天不亡我。”修拿起‘矖腾’走到了陆地上,这是修的机遇,伴随着死亡的机缘。 修将‘矖腾’圈成一圈,别在腰后,鞭柄向着右边,从修身后露出来,正好看到整个龙形鞭柄。 修步履蹒跚,走向一个深坑,她可没忘记自己是被一个小傢伙救了。 第13页 ※※※ 修将伤得很重的救命‘恩人’抱出来,和狐狸差不多大小的小傢伙,长得更像狸一些。耳朵像猫,却比猫耳耳尖稍长,通体棕色中带着暗暗的红,颈部长着长长的鬣毛,像一个围脖,尾巴像松鼠大而蓬松,很舒服,整个模样说不出的可爱,剎那就俘获了修的心。 修大战过后的疲惫仿佛都被小傢伙治癒了,感觉它浅弱的呼吸,修朝着黑龙尸体走去。用最后一丝力气在手中燃起火,扔向黑龙尸体。 修再也站不住跌坐在地上,她仰躺着,半闭着红眸看着蓝蓝的天,身边是燃烧的熊熊烈火。大火燃遍了这整片海域,足见这恶龙多么巨大。 不知道烧了多久,火势渐渐灭了。一颗金黄色的内丹出现在修的面前,修拿过便将内丹一分为二。一半餵了肩上的鸟,一半餵给怀里的小傢伙。虽然修自己也伤的很重可是没有它们,修只怕已经成了黑龙腹中的祭品。 散发着焦臭的的岛上,一人一兽一鸟偎在一起。修抱着已经醒过来的小傢伙坐在海边,身上污秽已经清洗过。 小傢伙一醒过来看见修就钻进了修怀里,身上的伤已经好了,黑龙的内丹果然有奇效。好像知道修将内丹给了它一般,小傢伙对着修非常亲热,每每修抓它颈部的毛时,都会发出好听的低呜,还会蹭修的手。 “吶,两个小傢伙,我们能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要是你们愿意,以后就跟着我。要是不愿意我们就此别过。”修自顾自说着,仿佛它们听得懂一般。 两个小东西真的听懂了,一兽爬到修肩上身子一卷就围在了修的脖子上趴着,毛茸茸的像围了条毬脖,鸟儿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又回到了修的身边,停在另一个小东西头上。 修知道两个小傢伙怕是不想离开。“也好,我也捨不得你们。那以后你们就和我在一起。总不能老是小傢伙的叫你们,小鸟就叫飞儿,至于你呢,就叫小狸。恩,就这样。”简单方便,修不喜欢麻烦。 飞儿还是如初见那般歪了歪头,然后继续一动不动的停在小狸头上。小狸甩了甩尾巴,表示自己的高兴。 取完了名字,修带着两个新交的朋友坐上了紫青葫芦,朝着飞儿刚才盘旋的方向飞去,那里应该是离开这个地方的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刷了装备了,这章刷个萌物粗来 第11章 第十章 却说李洵、燕虹二人在呈坎古镇等了修三日不见修来,失落之余也向着空桑山出发。到了空桑山看见了那凶恶的蝙蝠,两人不敢贸然就靠近空桑山。 折返途中遇到两个和尚,一番交流果然是天音寺弟子。一高一矮,矮的面白俊俏,一身月白袈裟,干干净净,面容和善,法名法相;高的壮如熊,面容凶狠,不是一身僧袍,没人会认为是和尚,法名法善。 法相身上隐隐有股佛光,想来是大梵般若已经小有所成。法相与李洵二人互相认识过后,便商量着隔日再来侦查。 燕虹没有异议,心里始终还是记挂着修,但是师命为重,修在草庙村也不会有危险。 李洵坐在火堆前与燕虹交谈。“师妹,这法相和尚早我们来一日,果然那蝙蝠不是简单就能应付的。” “师兄,法相师兄佛法高强,早有名声。我们二人此行想必也要多得他帮衬。对出家人还是尊重点好,这天音寺住持极有可能传给法相。”燕虹考虑得总要多些。 李洵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但是修没有赶来,李洵心里有些烦躁,燕虹看在眼里。 “恩,知道。我只是烦,对于法相师兄的修为我还是敬佩的。”李洵有些悻悻然。一番试探这法相不愧是天音寺杰出的弟子,李洵高傲却懂得强中更有强中手,修便是。 不知不觉又想到了修。 四年间,三人之间感情渐深,作为谷主亲传弟子,三人俨然已经成为一个整体。分开了会记挂在所难免。 李洵往火堆里添了柴,与燕虹商量起此次的行动。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燕虹也收起了心不在焉。 ※※※ 天刚微亮,法相便同李洵商量上山,御物而行。“师兄山腰有人。”燕虹突然开口。 法相等人定睛一看山腰有四人,互相望了一眼,便朝着山腰而去,片刻落在了地上。 三男一女,观其打扮并非魔教中人。法相等人心思通透,心里估摸便猜出四人恐怕是青云门下。李洵、燕虹互相对望一眼,已知对方所想。 四人看向青云门四人,身上沾满了血污,个个神情狼狈,不禁皱眉。法相看了身边的几人,李洵、燕虹神色冷淡,师弟沉默不语,便上前一步喧了句佛号:“阿弥陀佛,请问四位施主可是青云门下?” 只见对面四人对望一眼,为首的青年男子越众而出,回了一礼:“正是,在下齐昊,请问诸位是?” 法相微微一笑,“小僧天音寺法相,这位是师弟法善。旁边两位乃是焚香谷的杰出弟子李洵、燕虹。” 法善瓮声瓮气问候了一声,李洵、燕虹却都只是微微点头。青云以正道之首自居,焚香谷对此颇不认同。燕虹还好,性子本就无争,李洵却是倨傲之人,加之近几日心情欠佳,见青云门人只顾与法相寒暄,且个个狼狈,不免性子上头,免不了唇枪舌战一番。燕虹也没有多话。 在不算和谐的气氛中,燕虹注意到青云门四人中唯一的女子。女子白色的衣裳都是血污,但眼神如霜,容貌绝色,虽然狼狈,气质却出尘绝世。燕虹被那冰冷的眼神所摄,与她对视着。 李洵与齐昊呛声一番,反而心中郁气骤增,几句下来,竟有动手之意,紧盯着齐昊,却听见一个冷冽的声音:“不劳齐师兄大驾,我来领教一下焚香谷的仙法罢。” 只见陆雪琪从齐昊等三人身后往场中一站。 李洵一滞,只见陆雪琪虽然一身血污,但玉脸上肌肤却被映得洁白如雪,神情冷峭,凛然中自有睥睨众生的飘逸出尘,这份独特的气质端的是遗世独立,世间无双。师妹燕虹也是秀媚出众,却还是比不得眼前女子的容貌。李洵呆了一下,不禁想到修,修不输美貌,气质却是比之不上。燕虹看在眼里,心里分明。 法相这时站了出来打了圆场。众人各自找了台阶便止了一场干戈,陆雪琪冷哼一声,退了回去。张小凡与她目光相交一瞬,却是被看得心里一凉。 法相提出下山休整,次日上山,众人无异议,法相便将众人带到了空桑山三十里外的一个小山丘上。山里一汪清泉,正好让青云四人梳洗一番。梳洗过后的陆雪琪,容光焕发又让众人眼前一亮。 燕虹也不免多看几眼,看着看着又记挂起修来。李洵见自己老是盯着陆雪琪看,有些赫然,回神才发觉燕虹有些低落。“师妹怎么了?” 燕虹摇头,“只是看着陆姑娘让我有些记挂起修了。”李洵闻言也是沉默。 ※※※ 八个当今正道三大门派的优秀弟子围地而坐,正在谈论万蝠古窟,忽然法相停住了,众人疑惑的看着他。“好像有人靠近。” 第14页 天边传来一声轻啸,一道绿光一闪而过往空桑山而去。法相几人屏息观察,怕是魔教中人。李洵和燕虹却突地一下起身,对望一眼,似要追逐而去。 修抱着小狸,曲腿坐在葫芦上,目的地是空桑山。路过一座小丘似是心有所感,便又折返回去。 齐昊等人只见青芒去而复返,都警惕了起来。只有李洵、燕虹迎着青芒上前了几步。法相示意齐昊等五人稍安勿躁。 只见是一个青色的葫芦,一看便不是凡品。葫芦上似乎坐着一个身着红衣的人。青芒近了,青光大振,待青光消散。只见一个身形高挑的红衣女子立在李洵、燕虹面前。 女子身材高出寻常女子许多,一身张扬的紧身劲装,腰间挂了个绿葫芦,想来便是她所乘之物,后腰露出一个黑金色的龙形手柄,似是别着什么武器,仔细一看是与衣服同色的长鞭,像是武林中的女侠。干净利落的装束,偏偏衣摆和肩上的红色羽毛随风飘扬多了几分不羁。手里抱着一只似猫非猫,似狸非狸的动物,肩上停了一只黑白相间的鸟儿。这组合无不让人瞩目。 再观女子容貌,法相、齐昊等人都呼吸一滞。 红衣衬得女子肤白如雪,微薄的嘴唇轻勾,形成好看的唇线,琼鼻高挺,精緻无瑕。眉如远黛,带有眉峰。细看之下女子竟有一双发亮的红眸,明明波澜平静,却带着漩涡般的吸引力。绝色容貌,眉目如画,偏偏精緻的五官中又透出几分硬朗的英气,红眸更添她一种邪魅的气质,与众不同,让人新奇。 连陆雪琪都一动不动的看了眼前女子一会儿,遑论男人们。 张小凡心中一颤,在女子出现时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盯着女子一动不动,仿佛被摄了魂一般。是她吗? 陆雪琪发觉张小凡的异样,看了他一眼,神色依旧冷淡。 “修(师妹)!”燕虹和李洵唤了一声,因着有外人在,燕虹没有表现得太过,但眼里的情绪分明落入修的眼里。李洵眼里也有着高兴。 修回以一笑,正要说话,却听见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小狸耳朵一动跳离了修的怀抱,飞儿也飞开了。 “修姐姐!” 这世上这般叫修的只得一个。修心里一颤,还来不及回应什么,便觉得身前被人一撞,却是被人紧紧抱住,肩上顷刻湿了一片。 所有人都惊讶了,愣怔当场。谁能想到从一开始就不打眼的张小凡会突然沖了出来。做出这样的举动。 “修姐姐,真的是你。”张小凡听见燕虹唤了修的名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修姐姐真的还活着。“修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修姐姐!” 修脸色惨白,压制住被撞得翻涌的气血,被小凡那么一抱,差点吐血,被修遏制了。 李洵终于反应过来自家师妹被陌生男子抱在了怀里,那登徒子居然还埋首在师妹的肩上,师妹被吓得脸色苍白。 李洵当下气红了脸,上前便去拉张小凡。“混帐东西!放开你的脏手!” 哪知张小凡力气奇大,死死的抱住修,就是不肯放开分毫。“修姐姐,我是小凡啊。修姐姐、修姐姐,呜。”哭得好不惨烈。即使已经是高大的少年,还是克制不住的想哭。 燕虹拉住了正要祭出法宝的李洵,摇头,示意他静观其变。 修好不容易将血咽了回去,只听见一声声带哭腔的呼唤。记忆中的声音似乎变得低沉了些,肩颈上的泪水,透过肌肤分明传递着温热,又带着凉意流进心里。 修料想重逢会来得突然,却不想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这渐渐哭哑的声音搅得心绪混乱。 修慢慢抬起了手,抚上了小凡的后脑勺,轻轻的抚摸着,一手拍着小凡的后背。不再是小时候那般单薄,壮实了不少。“小凡乖,不哭。”却不想红色的眼眸里也泛起了丝丝波光。 修控制住情绪,继续安抚小凡的情绪。自己当初知道灭村惨案的时候都难以接受,这孩子当时也不过十岁,这些年是压抑得太久了吧。 “修姐姐,村子不在了。两百多口人都死了,死了,爹妈、岑爷爷岑婆婆,还有大家。我以为你也不在了。修姐姐,我怕,很怕。只有王二叔活了下来却疯了,谁也不认识。我和惊羽一夜之间成了孤儿。”张小凡抱着修,深怕这是一个梦。 修抱紧张小凡颤抖的身子,“过去了,都过去了。只要还活着就好,活着就还有希望。带着死者生的希望。”修的声音很轻,带着伤感和悲伤之后的释然。 那是燕虹、李洵从来没有见过的修,属于草庙村时期的修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米娜桑~ 终于把女神放出来了! 第12章 第十一章 张小凡抱着修哭够了,才抬头。看见修红色的眼睛如同小时候那样看着自己,心里一轻,修姐姐变得更美了,以前要扬起头才能看见的眼睛,现在微微抬头便能看见,自己也长高,长大了。 想到这里张小凡立刻站直身子,涨红了脸。刚才还像小时候一样扑进修姐姐怀里,这真是糟糕。但看见修那熟悉的眼睛又觉得一切都没变。 真的没变吗? “小凡变了,高了也壮了,却是变得爱哭鼻子了。”修正经的打量着张小凡,调笑的语气中带着怀念。 张小凡被揶揄得一哽,却找不到话来反驳,刚才确实很丢脸。涨红了一张脸,张小凡憋出一句,“长得再高还是没高过修姐姐。在修姐姐面前我还是那个孩子。”竟带上了几分无赖,如小时候一般,那是经历过灭村之后已经慢慢消失的张小凡。 修看着快和自己一样高的小凡,摇头失笑。“你啊,也不怕别人笑话。”张小凡自己也发觉,和修一起笑了起来。带着感伤,带着对回不去的小时候的怀念,两人的笑声和在一起。 李洵和燕虹一直注视着修。齐昊与曾书书对望一眼,虽然很多疑惑却也没有打扰张小凡。 修余光瞄到其他人,知道,在不同的机遇下,她和小凡都所收穫。“小凡我知道,你还有好多话想说,但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修收敛了所有情绪,现在的她已经是焚香谷的弟子。修拍了拍小凡的肩,往前一站,行了一礼。“让各位见笑了。我是焚香谷弟子赫达修。” 言语间已然是李洵和燕虹熟悉的那个,意气风发的修。 修与李洵一个眼神交流,李洵上前了一步。 “修与我们一样同为谷主亲传弟子。本应一同来空桑山,但是中途因为修有私事要处理耽搁了,所以分开。修,我为你介绍。这位是天音寺的法相师兄,这是他师弟法善。”法相修为阅历为此中最高,李洵当先介绍了法相。 修对着两个和尚点了点头,也许是对和尚天生无感,也许是天性使然,修对着陌生人总是有些冷淡,但是能让李洵用这种语气介绍的人,修也不会太失礼。“法相师兄,法善师兄。” “至于这四位,乃是青云门的‘杰出’弟子。”李洵故意在‘杰出’二字加强了语气。看向齐昊、曾书书、张小凡神情却是不屑,尤其是张小凡还被狠狠瞪了一眼。只是目光落在陆雪琪身上,李洵的倨傲才稍稍收敛。“张小凡你与师妹是旧识,你来介绍你们青云的高手如何?” 第15页 张小凡无语,李洵好生令人反感,这人怎么会是修姐姐的师兄,无奈只得上前介绍。“这是齐、齐昊齐师兄,这是曾书书曾师兄。”张小凡在介绍齐昊的时候很不明显的顿了一下,几乎没有人发觉。“这位是小竹峰陆雪琪陆师姐。” 张小凡介绍完就退了回去,这些人都是当世俊杰,自己是运气好才得以在这儿。就连修姐姐好像离自己都有些远了。 修的注意力一直在张小凡身上,别人没有发觉,修却感觉到小凡对这位齐师兄好像有些排斥,站也离齐昊较远却与叫曾书书的人比较亲近。而当目光落在陆雪琪身上时,修不免愣了一愣。 “齐师兄、曾师兄、陆姑娘。”修也是修行了些年日,只是些许分神便恢复正常,很正式的行了个礼,对于收养了小凡的青云门人,修自然表现出善意。也好奇齐昊与小凡之间有何纠葛,目光却更多落在陆雪琪身上。 齐昊感觉修不像李洵那般,更何况是张小凡的旧识,对于张小凡身世从田灵儿处也听到一些。对修回以一礼,面带微笑。 陆雪琪却是微微点了点头,不知是否错觉总感觉修的目光看着自己别有深意。 “赫达姑娘,客气了。叫我书书就好。”相较于齐昊、陆雪琪,曾书书却从齐昊身后上前了一步,目光灼灼的看着修,满脸带笑。 李洵冷哼一声,对于曾书书的花痴样表示不屑。齐昊一脸尴尬,张小凡整张脸垮了下来眉头紧皱也是不喜曾书书这样看着修。陆雪琪瞥了一眼,一如往常。 修被曾书书的热情弄得一愣,发觉这个面容俊秀的男人目光更多是落在自己脚边,却原来是刚才被小凡举动吓跑的小狸跑到了修的身后抱住了修的腿,飞儿也站回了修的肩上。 “赫达姑娘。这个小傢伙可是神兽‘朏朏’?”曾书书眼睛发亮,如果不是小狸躲在修身后恐怕曾书书就上手了。 修可不知道什么‘朏朏’而且还是神兽。要说神兽也对四灵清楚一些。“曾师兄说笑了,小狸是我的救命恩人,遇到它是我的缘分。至于是不是神兽我不清楚,也不重要。” 听到‘救命恩人’燕虹和李洵脸色变了变,看到修对着他们摇头示意无事,便压下了疑惑。燕虹却是更靠近了修一些,仔细看她神色,果然有些面无血色,心里恼火,面上却是不显。 “曾师兄,什么是‘朏朏’?”张小凡可知道曾书书见多识广,当初看见小灰就说了一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吹牛,但好奇总是有的,还是神兽。 “这书中提到这海外有仙山名‘霍’,其木多毂,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尾,有鬣,名曰朏朏,养之可以已忧。原来它叫小狸啊,真是可爱。咦,你肩上的鸟儿可是鹡鸰?”说起奇珍异兽曾书书就一脸骄傲,现在离修近了才看清鸟儿的模样。 修觉得曾书书的样子有些好笑,但也不打算打断他的兴致,观他与小凡也是密友一类。光是这点修也觉得眼前人值得交个朋友。“哦?鹡鸰?这又是怎的一说。” “鹡鸰不是什么奇珍异兽,却是别称为爱情鸟。而看姑娘这只鹡鸰与一般鹡鸰又有不同,想来赫达姑娘会遇到一份与众不同的爱情。只是不知道谁人有这荣幸能得赫达姑娘这般美人垂青,也是三生无憾。”曾书书没看见修隐藏在眼底的笑意,以为她真的对自己说的感兴趣,难得找到知音一下口舌生花,说到后来还似模似样的感嘆起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洵见他话题一下从珍兽引到自家师妹身上,言辞间轻浮,当即开口。“枉你是修道修身之人,竟如此轻浮,你这般说词与登徒子何异!难道青云竟是些占人便宜的轻浮之辈!”张小凡也是,纵使再熟悉一个成年男子也该知道男女大防,居然抱着师妹哭那么久。 齐昊脸色一变,奈何却是曾师弟言语不妥。张小凡也隐隐觉得李洵话语间看向了自己。曾书书被李洵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 修这下真是忍不住笑了,“呵呵,曾师兄果然是性情中人,见多识广。师兄,无碍的。女子对于爱情总是嚮往的,要是以后修能得到一份称心如意的感情,也就谢谢曾师兄此日的吉言了。师兄莫曲解了曾师兄好意。”一番话下来倒是解了尴尬,只是谁都感觉修可不是寻常女子,这一说也就是为口无遮拦的曾书书解围而已。 “啊,赫达姑娘客气了。”曾书书回过神来,窘迫着一张俊脸退回了齐昊身后。这一出让曾书书想抱一抱小狸的想法也不好意思提出了。只是眼神还是念念不舍的望着小狸。 齐昊和张小凡很是无语,目光对上一直不多话的法相、法善,无奈苦笑摇头。真是丢脸。 修看出了曾书书那渴求的目光,没想到一个大男人倒也被小狸迷住了。抱起了小狸朝着曾书书走去。 还是那般面无表情的样子。“喏,曾师兄的目光倒是哀怨。我都要怀疑你所说小狸养之解忧的说法了。” 燕虹首先掩嘴,众人也紧跟着笑了起来。 曾书书被调笑也不打紧,本就是不拘一格的人。见修将小狸递到了自己面前,滑稽的搓了搓手就要接过小狸。哪知道在要碰到小狸的时候,眼前一闪,小狸已经不在了。 “呀。”一声悦耳的轻呼,却是陆雪琪发出的。 只见小狸跳开曾书书的手,竟一下窜到了陆雪琪身上,发生太快陆雪琪只能伸手抱住,生怕这小傢伙摔到。 修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陆雪琪那么冷清的一个人居然叫出声来,修连忙走过去。一同的还有不能如愿的曾书书。 曾书书先修一步,想从陆雪琪手中接过小狸。哪知道小狸脑袋直往陆雪琪怀里钻,爪子勾住陆雪琪的衣襟紧紧的。大大的尾巴一扫,甩了曾书书一脸,似是不想曾书书抱。曾书书抓耳挠腮,陆雪琪冰冷的脸上似有那么一丝尴尬。 “额,看来曾师兄不得小狸欢心啊。”张小凡在旁总结了一句。曾书书垂头丧气离开了陆雪琪身边,没办法小狸在陆师妹怀里总不能动手抢吧。 “对不起,陆姑娘,小狸调皮惊扰你了。”修赶紧走上前,准备抱过小狸。 哪知道小狸刚到修怀里,就一爪子拍了修的脸一下,再一次钻到陆雪琪怀里,似乎还从鼻息里哼了一声,然后在陆雪琪怀里用尾巴埋住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最后面倒是写得意外顺手啊o(╯□╰)o 这个第一次的见面还行吗? 第13章 第十二章 修摸了摸脸,小狸只是轻轻打了下,但是这一系列的动作却让所有人惊呆了。“小狸?”修唤了小傢伙一声。 小狸只是动了动尾巴,结果更深的往陆雪琪怀里钻,甚至将头埋进了陆雪琪外衫里面。陆雪琪这下真的是一脸尴尬。 “赫达姑娘。小狸恐怕是恼你随意将它取悦他人,哪怕只是抱一抱。”陆雪琪感觉到小傢伙身上散发的不满,不得不开口。 第16页 修尴尬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再看小狸在陆雪琪开口说话后居然探出了脑袋还亲昵的蹭了蹭陆雪琪表示认同,修感觉受的内伤一下加重,真想呕血三升。 “都快成精了,喜新厌旧的小东西!真是麻烦你了陆姑娘,等小狸气消了就让它回来吧。”虽然骂着,修也只能妥协,谁叫是自己不对呢,还要拜託冷冰冰的陆雪琪,真是够了。修虽不是冷着一张脸,但面上的表情、、应该是面无表情。 陆雪琪微微颔首,摸了摸小狸颈上的毛。小狸舒服的眯上双眼,尾巴扫了扫修似是在赶人了。 “哈哈哈。”众人无一不大笑出声,本来不算和谐的气氛竟因为小狸的一出闹剧而缓和。 法相从人群里走出来,脸上也带着笑意,这样的气氛正好。“阿弥陀佛,小狸果真是神兽与众不同。众位依贫僧愚见,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番,那万蝠古窟的凶物蝙蝠似是畏惧阳光,我们明日白日进去查探或可避免那些蝙蝠。” 见法相说到正事众人都收拾了心情,重新围坐到一起。就法相刚才的话,众人沉吟,只有张小凡耐不住先开了口,“法相师兄可有把握,若是白日进去那些傢伙看见我们照样扑过来,那该如何是好?” “小僧也无十成把握,但师门授命,血窟之行不可避免。总要试上一试,大不了此法不行再退出来另想方法。本来与焚香谷的两位施主,今日便要进去打探,没想到会遇到诸位。如此人多,便好照应。” 众人都觉得在理,李洵听到‘照应’却是冷哼一声。齐昊不去理会问起了萧逸才的事情,商商量量中明日查探之事已经定下。 ※※※ 清泉处 众人商量完后便各自休息,燕虹将修拉到此处。燕虹冷着一张俏脸,“说,你可是受伤了?” 李洵随后过来听到燕虹问话也发觉修的脸色不正常。 “恩,的确。”修见瞒不过燕虹,也没打算隐瞒下去,便将先前奇遇说了出来。只是没有说出‘矖腾’来历还有飞儿能够化羽飞行的事情。 “也多亏了小狸我才能死里逃生,也得了这矖腾鞭,总算有个防身的武器。伤势吃了黑龙内丹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将伤势一笔带过,不想燕虹挂心。 燕虹有些不信修只是小伤,修无法,只能给李洵使眼色。“好了,师妹。修是有分寸的人。她能有如此际遇也是造化,你就别扭着她不放,要是担心我这里带着三花玉露给她服下。” 修二话不说吃下了三花玉露,燕虹还是皱眉看着她。“师姐,我真的没事。” “修姐姐。”张小凡见到修往这边走了想和修聊聊,正好解了修的围。 “小凡你来了。师姐我没事,我还有话和小凡说。” 燕虹知道这是赶自己走,看修除了脸色苍白也没有异常,便识趣地走了,拉着李洵,路过张小凡时微微点头。李洵冷哼一声,却被燕虹拉着离开。 “小凡过来这边。”修唤了一声被师兄瞪在原地的张小凡。张小凡微笑着坐到修身边。“给我说说这些年的事情。” 张小凡望着水面缓缓的说着一切。 修也静静听着,怜惜他和惊羽两个孩子亲眼见到村人死状的无助,也为青云能收留他们二人感到庆幸。虽然小凡和惊羽分开长大,但是能学得一身好本领也是好的。 修也告诉了小凡自己是如何逃过一劫,又是如何入了焚香谷。 两姐弟就这样聊着,感慨时光易逝。 ※※※ “修姐姐如今我虽不争气,却也好歹学得些本事。以后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张小凡没有说出普智将大梵般若教授自己的事情,也不曾提到少年的那些心事,每每提到田灵儿就有些含糊,也就没有说到烧火棍上。 时间总是让人变了,曾经无话不说的姐姐到底生疏了吗? 修感觉到小凡心事重重,却没有点破,“小凡,认为我弱得需要人保护吗?”看到张小凡苦笑摇头,修也没有说什么。 “小凡,人总要学会去经历才会长大。不过我永远是你的修姐姐,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修姐姐。”张小凡眼眶湿润了,到底还是亲人,纵使之间有了秘密那种感情还是在的。“我知道的,只是好多事情我不知道该如何说了。长大是不是意味着烦恼。” 有些意外小凡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这般年纪正是青春肆意泛滥的时候。联想到小凡口中提到的那个灵儿师姐,修或许明白是什么促使这个少年有了改变。 “小凡。”修只能叫一句名字却回答不了张小凡的问题。两人沉默了良久回到了人群里,彼此坐回师门阵营中相视一笑。 修目光又落到了陆雪琪身上,这女子是小凡的情感归宿吗?答案是肯定的。 陆雪琪温柔的抚摸怀里的小狸,得到小狸的回应绽放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雪后初霁,落入修的眼中。修看了看四周都没人留意到那惊鸿一现,原来那般冷清的女子也会有这般美好的笑容吗?修也许有点理解为何陆雪琪让那么多人魂牵梦萦。 感觉到有一股视线,陆雪琪抬头对上一双红色的眼眸。陆雪琪疑惑为何那双眼睛的主人总是那般捉摸不透的看着自己,却见对面的人对自己柔和一笑。陆雪琪以为是因为自己照看小狸的原因,点头回应,过后便移开了目光,闭目休息了。 修见状也找了块石头靠着休息,明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经过黑龙一役,自己内伤还没好,血玉被封印了能力,恐怕要等自己完全康复重新注入灵力才能解封。 果然还要变得更强才行。 待夜深人静,小狸从陆雪琪怀里出来,跑回了修的怀里。修扯了扯小狸耳朵,对睁眼望过来的陆雪琪再一次微笑,然后也没等冷美人回应或者根本不指望得到回应,修便又闭上了眼。 莹莹的红色微光泛起,陆雪琪看得分明。张师弟的这个姐姐不简单。 ※※※ 隔日,朝阳初升。 修等一行九人便来到了空桑山上。满山荒芜,沙石满地,偌大的一座山上竟连普通的鸟鸣声都听不到,果然是魔教的旧址。法相早到些时日,已经找到了万蝠古窟的洞口所在。 巨大的半山洞穴隐藏在山阴背阳处,微微向下倾斜,只有洞口处有些许光亮,再往里便是漆黑一片。洞里阵阵阴风吹来,发出令人发麻的声音。 修目力极好,看到了众人看不见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听到齐昊强笑一声,道:“如此,我们进去罢。” 法相让大家准备好仙器防身,只是张小凡拿出了一根烧火棍让人有些错愕。修明显感觉烧火棍上有一种嗜血的气息,天生对血气的敏锐。修没说什么,反而更在意小凡现在的尴尬。 陆雪琪在天琊的蓝光下冷冷的说了句“走罢。”第一个向那漆黑洞穴走去,解了张小凡的围,众人跟上。 眼见陆雪琪就要踏入那洞穴,修无奈摇头,一把拉住陆雪琪的手。“等一下。”众人不解。陆雪琪也是望着修,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冷冰冰的。 第17页 修将小狸放下,“小狸、飞儿你们在外面等着。”飞儿扑腾两下翅膀便飞到了小狸背上,两只倒是听话。修知道以这两只的直觉也是发现了洞里的东西。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尤其是陆雪琪,修将手放开,也不解释,先进了洞口,走了几步停了下来。等众人的法宝的光亮照过来。 随后跟来的众人才发觉,在洞口几步处堆积了一层厚厚的蝙蝠粪便。要是踩下去还不知深浅,散发出阵阵恶臭,让人难受,陆雪琪和燕虹更是紧皱眉头,面色苍白。陆雪琪不禁看向修,只见她虽满眼嫌弃,但也是一脸淡定。 “这般脏臭,该不会踩着进去吧。”曾书书倒是说出了两个女子心中的话,可是又不得不进去,御物飞行恐怕打草惊蛇。 众人都知道恐怕真要踩着进去了。陆雪琪再三调整了气息,拧着秀眉就要往里走。 修挡住她,解下腰间的葫芦,葫芦落地变大,变成刚好坐三人大小。修拉着陆雪琪和燕虹就坐了上去。 “诸位师兄。我目力超出常人,更能夜视,便不怕打草惊蛇。我观察过,我这葫芦大小正好,我呢,能力也有限。只能辛苦诸位随后进来了,我们先走一步。”修一脸正经,不苟言笑,却是满满的恶劣,说完便催动葫芦进了古窟。 剩下男人面面相觑,都看着同样被留下的李洵。李洵面色铁青,“看我作甚,我没有夜视能力。只能走进去!”说完率先踩进了洞穴,粪便没过了脚踝。 张小凡倒是知道修的恶劣性子,有些同情的看向李洵,却换来一瞪。其余几人都是无言,跟上了李洵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改字,改字 第14章 第十三章 坐在紫青葫芦上,行进在黑暗的洞穴里,周遭发出沙沙的声音。“修,丢下师兄真的好吗?” “师兄一个大男人能屈能伸。没事的。”修在黑暗中也能看见燕虹的表情。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这时陆雪琪冷冷的声音传来,天琊发出蓝光,将洞穴照亮。修都来不及阻止,扶额。 陆雪琪总算知道是什么发出的声音了,这极大的洞穴,洞顶和石壁上密密麻麻地倒挂着无数黑色的蝙蝠,几乎看不到山洞的岩石,那声音正是这些畜生摩擦低鸣发出。那尖利的牙齿在晦暗的洞穴里带着寒气,丑陋样子在蓝光照射下越发狰狞可怖。 陆雪琪苍白了脸,好在那些畜生没有像日前那样攻过来,看来法相师兄的判断是对的。修看着陆雪琪明明对这情形厌恶至极,却还是强装镇定的模样嘆气。“别逞强,熄了光罢。有时看不见是一件好事。” 陆雪琪沉默,倒是将天琊收回。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紫青葫芦发出的点点微光。 又行进了片刻。 “终于。”修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陆雪琪只觉得葫芦慢慢降落到地面。修伸手扶燕虹下来。 “陆姑娘这里已经是干净陆地,我们便在此处等师兄他们。”修没有扶陆雪琪,这姑娘应该不喜欢同人接触。 果然陆雪琪踩到了坚硬的土地。在黑暗中静待了半晌,有微光慢慢靠近,是齐昊的寒冰剑发出的光亮。 众人终于会合。法相立马祭起手中圆珠,一阵金光闪过,那种噁心、紧张的情绪也慢慢得以平复。 “轮回珠!”李洵立马认出法相法宝,果然对法相客气是应该的。法相回以一笑。三女等着几个大男人稍稍收拾,一行人便继续往黑暗中行进。黑暗的大道仿佛远远没有尽头,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轮回珠和六合镜的光芒照射下,洞穴霍然开了两条岔路,幽幽深深、漆黑一片,道路中间竖着一块六人多高的巨大石碑,上面刻着四个血红的打字:天道在我! “魔教妖人也敢妄称天道!”李洵最是不屑,怒道。法相却道此石碑曾被斩断,如今却完好无损。 “你们看那石碑下四分处,可是有一道断痕?”燕虹突然开口。众人仔细一看果然见那地方有一道细微裂痕,纹理呈暗红色,不细看决然看不出。 齐昊不由说道:“燕师妹好细的心。”燕虹回以一笑不再多话。 众人商议,分开行动。青云门四人自是一道,剩下天音寺和焚香谷五人一道。 “小凡,多加小心。” “修姐姐,你也是。”张小凡憨厚一笑。 ※※※ 修一行五人沿着黑暗的洞穴渐行渐深。燕虹、李洵有意无意挡在了修的前面,倒让修有些无语。 “嗖、嗖。”突然传来几声破空声,众人立刻握紧了法宝。“有人。往洞穴深处去了。”修分明看见几个黑衣鬼祟的人御物而过。 “追!”李洵当下立刻御着九阳尺追了上去。法相等人紧随其后。修往身后看了看,心里有些奇怪,但还是脚下用力徒步而飞追了上去。 洞穴弯弯折折,忽高忽低。如果不是众人都是道法娴熟之人,御物在这种地形中很难保持速度。 前面几个黑衣人仗着熟悉地形,却是分毫没有被追上,倒也无法摆脱。 “魔教妖人,当真贪生怕死之徒。还不快束手就擒!”李洵皱着眉,嘴里竟用起了激将之法。 “嘿嘿嘿,几个不知死活的傢伙。要是有本事岂会逞这口舌之利。”只听见几声低沉的笑声,似从四面八方传来,却见前头一个黑衣蒙面人回头一望,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黑色的衣服里只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不同于修的清澈,满是凶煞之气,那眼里带着戏嚯的笑意。 法相等人只觉被那眼睛一望好似掉进了冰窟窿里,魔教妖人果然邪恶,不可不除。当下静心凝神,驱使脚下法器加速追了上去。修紧跟在众人身后,心里越发觉得不对。 追了不消片刻,几个黑衣人加快了速度闪进了只得两人通过的夹缝,不见了踪影。法相与李洵对视一眼,加速追了上去。穿过狭窄的缝隙,竟是一个巨大的石洞空间,四周嶙峋的石壁上站满了黑衣蒙面的人。 “不好!中计了!”石洞灯火通明,显然早有准备。一行人刚进入石洞,还被突然的光亮刺痛了眼,法相立马大喊一声。 随着法相一声叫喊,四周的魔教中人同时动了起来,只见他们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细看竟是极细的一条长线。往空中一抛,四面八方的细丝互相交织,在法相等人头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网,压顶而来。巨网发出诡异的红光,隐约中还带着渗人的青光,显然是有剧毒之物。 法相、李洵当即将手中的轮回珠、九阳尺抛向巨网,打在巨网上好似碰着了什么炙热之物冒出了青烟。轮回珠、九阳尺上都染上了淡淡的黑气。李洵、法相同时觉得身形一震。那纤细红丝编织的巨网居然如此坚硬带着凶煞之气。燕虹、法善也当即掷出法宝,四件仙家宝物同时撑住了压顶而下的巨网。 四人光是撑住巨网就不敢随意分神,还有那么多魔教妖人在一旁虎视眈眈。三个男人面露焦色,唯有燕虹稍稍淡定,因为在她搜索四周寻找对策的时候,看见了一闪而过的红色影子。 第18页 果然!周围传来了几声重物倒地的声音,法相等人只觉压在身上的气势一轻。 “师兄,用阵法!”修落在了几人之后,没有中埋伏。身形极快的解决了几个妖人,破了这诡异的网阵。身影出现李洵几人前面,红羽飞扬,震慑了魔教一干人等。 燕虹立马上前与修并排而立,一左一右将李洵护在了身后,三人形成三角阵势。焚香阵法威力强大,却需要聚神发动,一般在实战中都是辅以攻击法术,先扰乱对手,为自己争取发动阵法的时间。现在敌人众多,修与燕虹在前为李洵护法,好让李洵有时间能一举发动威力较强的法阵解了五人被围困的境地。 修手里燃起烈火,脚下一动,率先沖向了敌人,正是那看似头领的黑衣怪人。燕虹一个旋身,站在了修刚才所站的地方,被修冲出去的身影挡住,敌人看不见她的动作。 那周身包裹在黑衣里的人,没想到这貌美女子竟然会採取近身肉搏的攻击,那手中燃起的火,竟让人觉得生寒,决计不能被那掌中火打中。当下分散在周围的黑衣人,都聚集在一起,一个接一个形成一个九排之多的三角人形阵,为首的黑衣人一人站在最末,所有黑衣人同时将手中的丝线朝着越来越近的修抽了过去。 修嘴角勾起了笑,纵身一跳,高高的跳在了半空之中。魔教的攻击落空,在他们看着修跃起的同时,两条燃烧的烈火线朝着他们冲来。正是后方的燕虹借修挡住身形的空档发动了‘业火杀’ 黑衣人大喝:“血蚕丝阵,炼血为精,且防千钧!” 只见魔教妖人将手中细丝绕圈挥舞起来,形成一个血晕形的盾墙,挡住了燕虹的攻击。还没等他们喘一口气,半空中的修藉助重力急坠而下,手中烈火重重的打在血墙上。 “轰”的一声,魔教弟子倒了几个,还是保持着阵型,但是血蚕丝却被燃了一些,盾墙出现了小小缺口。 修也被巨大冲力逼退回去,不动声色的擦掉嘴角的血迹,修眼神冰冷。 “狂妄小儿,竟敢毁我圣教法阵。今天便用你们的精血来餵这血蚕丝!”黑衣人大喝,三角形的人阵竟慢慢推近过来。 “劫火明尊!”李洵一声大喝,只见偌大的山洞中亮起一个法阵。熊熊烈火烧起,将魔教一干人等困在了火中,片刻便将诡异的细丝连同那些魔教妖人一起烧燃。 修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听见燕虹惊呼了一声。“呀,那些人怎的在烈火中还在前行!”修才发觉,那些人被烈火灼身竟没发出一声惨叫,刚才自己动手解决的人也一样不曾发出痛喊。 “阿弥陀佛。”一声庄严的佛号响起,巨大石洞半空亮起了一个巨大的万字佛印,一下压在了火人身上,顷刻将那些燃火的魔教妖人化做了劫灰,总算解决了困境。 “多谢。”修离那些妖人最近,法相及时出手算是救了修。修正要退回燕虹身边,却见眼前黑影一闪,一双枯藁的手成刀型就往自己胸前而来。 “师妹!”李洵大喊,燕虹被修挡住看不见发生什么,却也被叫得心头猛颤。“众生皆苦,妙法空相。”却是法相念了一句法决,修的身上发出了一阵金光,那个藏匿于暗处的黑衣怪人也在触及金光时消散于尘土。 “谢谢法相师兄。”燕虹对着法相行了一礼,便快步走到修身旁。修看了一下这个山洞四周,除了脚下的劫灰就是空旷的石壁。 修心思直转。“不好!这些分明是魔教死士。我们的行踪早已经暴露,魔教妖人有心分散我们,恐怕小凡他们情况更危险!”修顾不得自己的伤,率先往回冲去。脚下几个用力,起落间就不见了踪影。 法相等人正要追上去,一拨人突然凭空冒出来,拦住了去路,是早就埋伏在此的一行人,目的是为死士善后,如今正好阻止了法相等人营救的路。 修却没有被拦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改字 第15章 第十四章 “轰隆。”突然山体一晃。 修听到那声巨响,曾经村子出事那一夜的那种感觉再一次涌上了心头。不! 身形快得如一道闪电,凭着直觉往青云四人所在的地方御空飞去。听见一声:“林兄,不可……” 修感觉地动山摇,加快了速度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飞去。不过眨眼,就进入到一个巨大的石洞空间,比刚才还要更大的一个石洞。 地面全部龟裂开来,从那裂缝中喷射出巨大水柱,整个石洞被那巨大的力量沖的七零八散,不断有断石落下,一片混乱。山体内兀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深渊。 修躲过从上方落下来的石块,找寻着青云门人,找寻着小凡。在纷乱落下的石块中,修看到了前面往那破开的深渊而去的白影,分明是陆雪琪! 陆雪琪寒着脸,伸手在落下的巨石上一借力,往那落下深渊的张小凡飞去。乱石如雨,水龙狰狞,天琊发着淡淡蓝光紧随着主人。避开了几道乱石陆雪琪终是抓住了张小凡的手,正欲将他往回拉,却只觉得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都已经远去。 陆雪琪仿佛失去了知觉,闭上了眼,任由自己与张小凡向下落去。两人的手握得紧紧的,紧紧的。 修睁大了眼。“小凡!”一声大呼,手中红影一闪,矖腾鞭徒然变长缠住了陆雪琪的腰肢。修脚下用力拉紧了手中长鞭,体内气血翻涌。 陆雪琪只觉得腰间一紧,有些溃散的意识忽然回来。迷濛着眼,顺着腰间的红色长鞭,看见了站在上方的修,红色的肩羽和墨色的发杂乱的飞舞着,带着几分狼狈,眼中却是慑人的光。自己与张小凡下坠的趋势却在那人的努力下止住了。 还来不及庆幸,陆雪琪徒然瞪大了双眼,嘴唇张合,却已经没有力气发出声音来。 修只看见下方的陆雪琪突然变了脸色,便觉得后背一凉,一道红光从修的身体正中穿透而出。修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也随着陆雪琪二人往下落去,模糊中看见“死灵渊”三个大字一闪而过。 “无知小辈胆敢犯我圣教,安心去罢!”“师妹(修)!” “阿弥陀佛!”最后耳中听到的是一声佛号,然后修只能尽力靠近那已经昏迷的两人,随着他们往无尽的黑暗里坠落。 ※※※ 黑暗中,张小凡觉得全身好冷,那是一种就要死了的感觉。如果不是有一股护主般的气息包裹着,张小凡会以为自己已经在黑暗中死去。突然,张小凡意识到失去意识之前陆雪琪为救自己一同坠下深渊,还有那一声熟悉的叫喊,分明是修姐姐! 张小凡在睏倦中艰难的睁开双眼,一阵白色的轻光慢慢化出一张美丽而凄清的脸,向着少年的嘴唇,吻来!烧火棍霍然腾起,玄青色的光芒消散了白光幻化的美人。张小凡身子一震,会意过来:“阴灵!” 张小凡出身农家从小就听得这世间人死后会变为鬼,修也时常作弄他,上了青云山被告知这些东西叫做阴灵,对这些东西心中畏惧,这下猝然见到,从头凉到了脚。 第19页 这黑暗的深渊底下,竟满满都是阴灵。好在这些东西似乎畏惧自己手中的烧火棍,不敢靠近。忽然这些东西看向了自己左侧,张小凡心念一动,手中握着的柔软,让他脸色一变。一个用力,昏迷着的陆雪琪被他拉到了身边,借着幽光,张小凡看见陆雪琪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一探呼吸,还算正常。 张小凡又粗粗看了看,发觉她没受什么外伤,只是腰间缠着一条红色长鞭。张小凡心头一跳,拉着红色鞭子,却不能解开,而另外一头没入水中,张小凡才发觉这脚下的水泛着阵阵血晕,被不断的冲散。忙拉着鞭身用力,陆雪琪旁边水波荡漾,一个红色的身影慢慢浮出了水面。 “修姐姐!”张小凡大惊之下身形一动,却是摇晃了一下。他自己也伤的不轻,烧火棍似有所感,暗了一下,旁边的幽光却亮了起来,阴灵那幻化成人的脸上透着无限渴望。 张小凡稳定心神,却顾不得那么多了。自己伤的虽重,却只是方才平台之上被那几个魔教妖人所伤。而眼前的修却比自己更加惨澹。 修脸色惨白,浑身都已经湿透,原本整洁的红衣变得有些破烂,露出包裹着的肌肤,肌肤上有暗红的痕迹,却是落下来被山体石壁刮伤。最可怖的是修靠近右肩的地方分明有个黑洞洞的窟窿,右肩的红色羽毛和衣服都被染成了暗红色,整个人一动不动。 “修、姐姐。”张小凡颤抖着,将手探向修的呼吸。微弱得几乎于无的呼吸却让张小凡心中升起了希望。张小凡想撕开自己的衣服为修包扎,才发现一浮上水面,那骇人的伤口处有一层微不可见的红光止住了血,那可怖的血窟窿竟以肉眼所见的速度恢复着。张小凡不明就里不敢轻举妄动。 此刻脚下冰冷的水传来寒意,张小凡看见不远处有个浅滩,起身一手拖一个艰难的往那走去,烧火棍在他头顶照亮他的路。到了浅滩安置好修和陆雪琪,张小凡力竭的坐到了地上,看着周围碍于烧火棍的青光碟旋在周围的阴灵,张小凡陷入了沉思。 想到了隐约中听到的佛号,想到了齐昊,接着想到了田灵儿,然后少年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沉默。 ※※※ 一片黑暗中,陆雪琪耳边好像传来了谁的嘆息。陆雪琪艰难的睁开自己的双眼,张小凡那关切的神情便投映在眼中。 “醒来了,陆师姐!”张小凡喜形于色。 陆雪琪却是呆了一下,没有回答,不过很快的,她恢复了正常,回复到最初的冷若冰霜,目光扫视了周围,也如同张小凡那般叫了出来:“阴灵!” “陆师姐别担心,它们好像有些怕我的烧、烧火棍。暂时没事的。”张小凡安慰。 陆雪琪也发现这些阴灵确在那根黑色短棒的青色光芒的外围游荡,忍不住问道:“你这法宝叫做什么,怎的如此厉害?” 张小凡面露尴尬的说出就叫烧火棍,又一番解释。陆雪琪却是感慨自己天琊神剑在手当初却也败在这平平无奇的短棒之下。张小凡想要安慰却嘴笨找不到话说,说了从他人处听到的话语来安慰陆雪琪,却好像适得其反。 陆雪琪冷冷的看着张小凡,又撇开了眼。低头,深深呼吸,却看见腰间的红色长鞭,鞭子明明缠绕得紧,却好似无物一般。陆雪琪脸色竟是变了几变。“我们怎的侥幸逃生的!”呼吸竟是急促起来。 张小凡被问得一呆,看见陆雪琪神色不对,似是感觉到什么,目光落在了还静静趟在另一侧的修身上。 陆雪琪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躺在那儿的人。修为了救他们二人,被年老大从背后以赤魔眼偷袭,当胸射穿身体的一幕在眼前闪过。陆雪琪当即撑起疲惫的身体靠近了修,如张小凡一般细细确定了眼前人是否还活着。 “我醒来的时候我们都在水里,应该是侥幸掉到水里又被冲到岸边才得以保命。我不知道修姐姐为何也同我们一起掉落,但是一定是为了救我!”张小凡神情晦暗,眼中汹涌着自责和痛恨,被他低头掩盖住了。 陆雪琪从他的语气中分明听出情绪,却是不发一言。发觉赫达修的伤口在癒合,奇怪中却有着庆幸。两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你掉下来前,受了魔教妖人重击,现在感觉如何了?”陆雪琪想起平台之上张小凡为了自己受伤的事情。 张小凡摇头。 陆雪琪见他不想说话,也不再说什么。目光落在昏迷的修身上,陆雪琪不由想到第一次看到修,那个轻易就吸引了他人目光的红衣美人,此刻这样狼狈的躺在那儿。 赫达修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自己与张小凡却没有她那般的划伤,三人掉落的地方相同,陆雪琪何等的通透,想必是她用身体护着昏迷的自己与张小凡,可是她现在却昏迷不醒。 现在该怎么办? “呃。”修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就看到对着自己发呆的陆雪琪。 两人目光相交不知道为何都呆住,就这样望着。 “吶,陆姑娘。”望着陆雪琪那双眼睛,修下意识的对着陆雪琪打了声招呼,自然得仿佛这里不是阴灵满布、阴冷潮湿的岸边,而自己也不是伤重的人。 当你在想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突然和你四目相对,而你的脑海里一片空白,那个你想着的人又做出不符合常理的举动,你该如何反应?如果有答案,陆雪琪肯定想知道。 “我好像干了一件蠢事。”在陆雪琪沉默中,修面露苦笑说了一句。 修的意识比身体醒的要早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即使在昏迷中也听得到陆雪琪与张小凡的对话,反应过来哪怕没有自己,两人都能平安无事。当修面对沉默的陆雪琪,修有种自己好心做错事,打搅了少年少女情愫萌芽的感觉涌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把最被人吐槽的那个‘嘛’改了o(╯□╰)o早该改的 第16章 第十五章 “修姐姐,你醒了!”张小凡听到了修的声音立刻凑到了修的面前,高兴的他没有感觉到刚才空气中散发的淡淡尴尬。 修看见喜形于色的少年,抛开了所有杂乱,“恩,我醒了。高不高兴?” 张小凡见修还有心思打趣自己,不知怎的竟流出泪来,自己却没有发觉。 陆雪琪和修同时皱眉。 陆雪琪皱眉是因为自己观察的张小凡虽然有些怪,却不是那么容易流泪的人,反而身上有一种他人少有的坚韧。 修皱眉是因为不喜欢,没有理由就是不喜欢而已。 修伸手擦掉张小凡脸上的眼泪,“好了,姐姐我还没死。忘记我曾告诉过你男儿有泪不轻弹?” 张小凡也觉得自己矫情了,甩了甩头,躲开了修的手。“那是只因未到伤心处。这也是你告诉我的!” 修无语。“倒是越发贫了。吶,现在我们是怎样一个情况,小凡、陆姑娘你们还能御剑飞行吗?” 陆雪琪和张小凡都试着提体内真气,最后都沮丧的摇头。“修姐姐,我们周围有很多阴灵。陆师姐说如果我们在这里等,无非是坐以待毙。但是你的伤……” 第20页 修眯眼望去果然周围围绕了很多阴冷的灵体。“阴灵?小凡你怕吗?” 张小凡迟疑了一下点头。 “呵呵。”对于张小凡的老实修倒觉得十分可爱,不禁笑出声来,随即面无表情。 “如果你亲眼见过自己的亲人化作的阴灵,并亲手消灭了它,眼前的这些就不算什么了。” 张小凡对于修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感觉到惊讶,“修姐姐你!村子……” 陆雪琪却若有所思,脑海里忆起一件不起眼的事情,却是四年前的一件事。 “好了,走吧。陆姑娘说得对,以我们三人现在的情况,如果不是你的法器,我们早就被这些东西饮血噬骨。”修不想再提过去的事情,自己与小凡都无谓沉湎于过去。 张小凡也没有追问,但知道村人都化作了厉鬼,又落得烟消魂散的下场,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杀意。烧火棍似有所感,青光大振,周遭的阴灵被突然的青光照射,发出悽厉的惨叫。 “张师弟。”陆雪琪冷然的声音打断了张小凡心中的暴戾。 修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 陆雪琪只是叫了一声张小凡,人却是走到了修的身边。看了修一眼,眉头微皱,更是托起了修没受伤的左臂,将之搭在了自己肩上,竟是要扶着修行走。 修愣愣的看着陆雪琪乌黑的发,目光落在那如玉的侧脸上。 陆雪琪抬头对上修的目光,看到其中有着疑惑,也知道自己为人冷清,但是冷清并不代表自己无情。修捨命相救,如今只是扶一下,连报答都算不上。 见修不走,只是在那里发呆,陆雪琪皱眉。 陆雪琪也受了伤,虽说修是女子却比陆雪琪高出几近一头,如今还不配合,陆雪琪想要扶着她走看来有些困难。 “陆姑娘别勉强,你与小凡同样也伤得不轻。我没那么弱。”修拉开了自己与陆雪琪的距离,修在某种程度上和陆雪琪一样,一样的冷。 只是陆雪琪显于外,修藏于心。 “铮”的一声天琊出鞘。陆雪琪面色如霜,握住了天琊。 修疑惑的看着递到眼前的蓝色仙剑。 “你伤势最重,天琊借你撑住身体,也能保护你。” 修看了看陆雪琪没什么变化的脸,绝色的玉颜透露出几分坚持,修没有再拒绝,接过了天琊。 ※※※ 张小凡拿着烧火棍走在前面,修撑着天琊落在最后,与前面两人距离不远不近,三人正好占满了烧火棍玄青色的光圈。 三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向着水边相反的黑暗中走着,走了不知道有多久,这个方向竟似没有边际一般。 越走越脸色越是沉重,这死灵渊下,除了大的惊人外,竟是没有一点生灵的迹象。有的,只是在他们周围飞舞游荡,贪恋血肉滋味的阴灵,上下无声的飘荡。 越走越发觉得阴气如潮,走在前头的张小凡此刻觉得气血翻涌,竟有一阵阵眩晕袭来。落他半个身位的陆雪琪渐渐发觉张小凡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张小凡勉强一笑,“我没事,走吧。” “要不要休……”陆雪琪看他一眼,话还没有说完,张小凡的身子一晃,竟是倒了下去。而他手中的烧火棍,也随着他的倒下,迅速暗淡了下去。 陆雪琪大吃一惊,连忙扶住了他,触手冰凉,张小凡已然晕了过去。陆雪琪慌乱之余,意识到另外一个可怕的问题,烧火棍失去了作用,那用什么来抵挡那些虎视眈眈的阴灵? “铮”那是黑暗中一声脆响。 本来想上前的修只感觉身子一歪,手中一空,用来支撑身体的天琊已然回到了陆雪琪手中。 修看着空空的左手,拳伸了几下手指,无语。 陆雪琪面冷如霜,手中握着天琊挡在身前。蓝光顿起,纯净而灿烂的光柱,映亮了这个黑暗的世界。阴灵的幽光在这蓝光面前都失去了光彩,尽管如此,阴灵似乎毫无畏惧,从四面八方沖了过来。 陆雪琪用力挥动天琊,天琊神威巨大阴灵触及登时化为乌有,魂飞魄散,但这却阻止不了源源不断涌上来的阴灵,而现在昏迷过去的张小凡俨然成了所有阴灵的目标。 陆雪琪余光看到,一声轻叱,苍白的脸庞掠过一丝痛苦,但立刻就被更加坚强的神色所取代。天琊在张小凡身上平扫而过,就把攻击张小凡的阴灵驱散。但陆雪琪毕竟受伤在前,阴灵数量又庞大,不消片刻已经香汗淋淋,呼吸沉重,陆雪琪咬紧牙关,却还是脚下一软,跌坐在张小凡身边。 陆雪琪咬唇,虽然已是强弩之末,她仍不肯放弃,将天琊立于身前,手指曲伸,捏了个兰花法决,天琊在半空中停顿,散发出一个巨大光圈将阴灵隔离在外面。 但是阴灵又岂会放弃,早已看出陆雪琪只是垂死挣扎而已,一拥而上,光圈被越压越小,眼看就要被破。 陆雪琪面白如纸,如坠冰窖。 这时竟传来一声轻笑,陆雪琪一分神光圈被破,阴灵扑面而来。眼看利爪已经在眼前,突然火光一闪,阴灵瞬间发出惨叫,然后被火焰燃尽。 只见修手里燃着烈火,已然来到跟前。她面色惨白,却不知为何嘴角微勾,透着几分邪魅。刚才那一声令陆雪琪分心的轻笑俨然是修所发出。 修观看了许久,陆雪琪太让她意外,没想到这冷冰冰的女子竟意外的倔强,自己是不是太弱了? 在陆雪琪快撑不住的时候,修终于看不下去,强撑起自己身体,燃起了火焰,自己果然还没到只能袖手旁观的程度。 修红色的眼睛里满是冰冷,让阴灵有些退缩。 陆雪琪看着眼前的红色身影,心头一松,一直与阴灵对抗陆雪琪的神经已经绷紧,如今修以保护者身份挡在她身前,那窈窕的身姿竟有强大的安全感安抚了陆雪琪冰冷的心。 就在这时,昏迷不醒的张小凡嘴里含糊不清说了一句。陆雪琪霍然转头,以为他醒来,总好过被动挨打,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欣喜。可是还没等她看清张小凡样子,异变突生。 张、陆二人所跌坐的地下,忽然在张小凡处裂开一个大洞,张小凡顿时掉了下去。陆雪琪整个人呆了一下,只见那洞中漆黑一片,看不清深浅,只有那深处,一双巨大而恐怖的血红色眼睛,一闪一闪。 没有任何犹豫,陆雪琪拔起天琊投身而下。而修被阴灵牵制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无数阴灵绕过了修,紧随着白影而下。 修手中火焰霍然暴涨,划开了身前阴灵,却是身子一软,修半跪在地,右手肩膀又渗出鲜血。修皱眉看着那漆黑的洞口。 沉闷的撞击声在洞中响起,片刻之后,在阴灵鼓荡的呼啸声中,猝然想起了一阵尖锐的长吼。 “嗷……”叫声痛苦,倒有几分像是野猪之类受伤时的狂怒怒吼。一道巨大的身影首先从那洞中跃出,随后是无数阴灵窜出,满天飞舞。 修心头一紧。 在修感觉凉意渐深的时候,陆雪琪的身影在那阵阵幽光之中,左手搀扶着张小凡跃出地面。 第21页 修瞳孔一缩。 陆雪琪嘴角挂着一道殷红的鲜血,在她白玉的脸上竟显得几分妖冶。左半身更是红了大片,纤尘不染的白衣此刻红白分明,看来伤的不轻。她兀自搀扶着张小凡,脸上是坚毅的冷霜。 修就这样看着她,竟没发现张小凡已经醒了。张小凡此刻只能依靠着陆雪琪站着,烧火棍发出玄青色的光,虽然微弱却是惊醒了修。 年轻的一男一女,在这黑暗世界中,彼此搀扶,彼此依靠着。修心中升起一股异样,快得抓不住,目光立马被眼前那巨大的阴影吸引过去,一股强烈的腐臭味道传来,修看清了它的模样。 一只两人来高的巨大妖兽,猪头狗身,獠牙长而尖利,全身赤黑,棕毛如钢针般根根直立,一双巨目在黑暗中呈现血红色。让人不禁想到了年老大的怪眼。 第17章 第十六章 怪异妖兽此刻趴在远处呼呼直喘,眼睛却一直瞪着陆、张二人,里面有刻骨的怒恨。它的黑色骯脏皮毛下,左前爪处血肉翻开,看来是被陆雪琪所伤。它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吞之而后快。阴灵飞舞在妖兽周围,却没有攻击妖兽,想来是进水不犯河水。 陆雪琪咬紧了牙,不想让自己在这里倒下。修看到了陆雪琪身子有些颤抖,可以想像她此刻是多么痛苦。张小凡紧盯着妖兽阴灵生怕它们突然发难。 “愣着干嘛?你们还不快退!”修大声一喝,成功吸引了妖兽的注意。趁此空档,见张、陆二人还在发愣,冰冷的眼神射向张小凡。张小凡只觉一个激灵,便与陆雪琪相互扶持着后退。 可是他们二人一动,妖兽又盯上他们。他们退一步,妖兽连同阴灵就跟上一步。或许是因为修的眼睛,似乎阴灵与妖兽都将她置之一边。 张、陆二人对视一眼,继续往后退,阴灵畏惧烧火棍,妖兽也对二人有所忌惮,双方就这样对峙着在黑暗的空间里挪动。 修撕掉本就脆弱的衣服,露出白洁的右臂,上面的布着青紫伤口,分外明显。修口手并用,用布条粗略的绑住冒血的右肩,追了上去。 这个从不为正道人士所知的死灵渊,竟是大得惊人。早已疲惫不堪的两人,如果不是心志坚定,面对周围虎视眈眈的阴灵和妖兽,恐怕早已坚持不下去。 正是束手无策之际,张小凡却撞上了一个硬物,张小凡转头看是一棵三人也不能合抱的大树。张小凡稍稍放心,对着警惕着阴灵、妖兽的陆雪琪道:“没事,一棵树……”话还没有说完,张小凡喉咙一痛,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拧了起来。 “树妖!”陆雪琪回头,失声惊呼。 还不等陆雪琪救援,一直窥伺着的妖兽抓住机会一跃而上,巨大的爪子闪着幽幽绿光,当头拍下,只怕带着剧毒。陆雪琪无法只好回身抵挡。 却说张小凡被树妖缠住了整个人,除了两只手,竟是不能再挣扎,尤其是脖子处的树枝越缠越紧,显然有些呼吸不能。他求救似的看向陆雪琪发现陆雪琪也自顾不暇。 张小凡又挣扎了两下,全身的树枝更紧了。树干上缓缓裂开一个大口就要将张小凡送入那大口之中,张小凡只觉得被树枝勒着,意识已经有些远离,只能由着自己离那充满腥臭的大口越来越近。 修赶来就看到如此惊险的一幕。“小凡!”修只能大喊,希望张小凡能自救。 张小凡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本来已经闭上的双眼一下睁开,手中烧火棍用力插向了树妖。修松了一口气,正要上前营救,却看到陆雪琪在妖兽的攻击下已经撑不住,白色的衣裙红了大片。修脚下一顿。 就在修迟疑的一下,兽妖巨爪一下挥向陆雪琪。陆雪琪用天琊一挡,却发出一声痛呼,整个人向后飞去。 “该死!”修瞥了一眼张小凡,立马朝着陆雪琪方向沖了过去。 无数阴灵挡住了去路,阴气侵袭着右肩,带来钻心的疼痛。修心中生出一股戾气,按住右肩,也不管血流如注,顺着玉臂流满了整个右手,右手中渐渐升起一团幽蓝色的火焰,所有阴灵见那火焰竟分散逃离。 一声巨吼,是那只猪头妖兽挡住了去路。 修眼中射出冰冷的寒光,“啊~呀~”也是一声大吼,举起右手迎面就与兽妖挥过来的前爪相撞。 “嗷~”兽妖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 修带着火焰的右手竟穿透了它的手掌,紧接着修整个人借着去势,从兽妖的身体穿透而过。 兽妖整个身体空了一个大洞,以大洞为中心燃起的幽蓝色火焰慢慢吞噬着它。 修如玉的脸上添了几抹暗红色,是穿过那妖兽时,染上的兽血。 修浑身浴血,速度不减,身后那猪头妖兽发出撕心裂肺惨叫,修也充耳不闻,眼里只有那快要坠落的身影。 终于在陆雪琪要跌落地面的时候,修抓住了她,往怀里一带,修一个旋身竟让自己做了陆雪琪的肉垫。重重落在地上,两人滑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来,一动不动。 张小凡解决了树妖发觉身体竟然轻松了许多,但是他看到躺在远处的两个人时,立马跑了过去。途中,一个人艰难的立起来身子。 修坐在地上撑起身子,怀里陆雪琪呼吸急促,面透黑气,左肩有一处伤口已经发黑留着黑血显然是中了剧毒。修皱眉,然后立马俯下身,以口为陆雪琪吸出毒血。 张小凡赶到的时候,修正好吸出最后一口黑血,看见陆雪琪流出红色鲜血,再也没有任何力气,晕了过去。 张小凡立马扶住修倒下的身体。见她满身是血如果不是穿的红衣,不知该是何等吓人。而靠在修怀里的陆雪琪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白色衣服已经快染成红色,鲜明的对比更加触目惊心。 张小凡观察两人,呼吸微弱,修身上泛出微微红光,右肩处最为明显,张小凡估摸是她所修的仙法在为她疗伤,而陆雪琪紧闭双眼,左肩伤口流着鲜红的血。 张小凡立马为二女包扎,一番忙活。看着包扎好伤口的两人,张小凡才松了一口气。 ※※※ 张小凡守在昏迷的二女身边,静静坐着。四周寂静,连虫鸣声都没有,就在这时,张小凡却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轻柔和谐,他对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霍然站起,握紧了手中的烧火棍。 黑暗中,有一点光亮慢慢靠近,一个绿衣少女出现在张小凡眼前。细眉秀目,玉一般的肌肤欺霜胜雪,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是你!”张小凡张大了嘴,发觉是他在山海苑中碰到的那个绿衣女子。 绿衣女子也看到了张小凡,和他身边那两个昏迷不醒的女子。显然没想到这死灵渊下能遇到活人。不过惊奇过后,女子脸上露出了微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张小凡挡在了修和陆雪琪身前,警惕地看着绿衣女子,与绿衣女子打起了招呼。一来二去言语之中起了冲突。 “我,可不就是你们深恶痛绝的魔教妖女吗?”绿衣女子巧笑嫣然,让张小凡无话可说。女子窈窕的立在那里,瞄到了张小凡身后。“这位姐姐好像要醒了吧?” 第22页 张小凡回头一看,陆雪琪缓缓的睁开了眼。张小凡返身惊喜道:“你醒了!” 陆雪琪刚睁开眼,听见张小凡的声音,眼睛看着的却是躺在身边的修。张小凡看她没理自己,顺着她的目光也看着修。“修姐姐救了我,杀了那猪妖,替你吸出了毒血。” 陆雪琪听闻看向他,还不等开口却是面露惊容:“小心!” 绿衣女子趁着张小凡分神竟是偷袭,张小凡躲开攻击与那绿衣女子交起手来。只见那女子手中的白色鲜花,变化诡异,在与张小凡斗法之余,竟有几瓣花瓣划过张小凡,向着陆雪琪和修飞去。 陆雪琪一声轻呼,侧身挡住了修的身体,以为会被花瓣打中,一只素手握着一个雕龙的黑金物体挡住了花瓣。陆雪琪惊喜的看向身边:“你醒了!” 修慢慢睁开眼睛,收回了手。如果不是矖腾,自己不会那么快醒,在昏迷中感觉矖腾发出柔和的气息包裹着自己,手无意识握住了矖腾,还没醒来便感觉到空气中的危险,矖腾鞭一震,自动挡下了花瓣。藉助矖腾自动发威流转的力量,修得以醒了过来。 体内气血不稳,修不敢张口,生怕一口血吐了出来。血自己流得够多了! 修听见陆雪琪声音,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张小凡身上,见他与人斗法,又看到了那个绿衣女子。 修眉头微皱,但是发觉张小凡的伤竟是没了大碍,又仔细看那少女,心里隐隐猜出少女身份。 一朵白色小花与烧火棍撞到一起,不分胜负,各自飞了回去。张小凡接住烧火棍退回陆雪琪身边。看见修醒了,十分高兴,却还是看着绿衣女子生怕她再一次偷袭。“修姐姐,你没事了!” 余光瞄到修点头,张小凡高兴之余对着绿衣女子愤愤道:“无耻妖女,只会偷袭!” 少女眼中升起怒色,本是要回声反呛,却看见张小凡身边那红衣女子向自己看来,玉颜染血,细看之下,竟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冷冽有神,带着妖冶的美。少女眼中惊讶,竟是呆住,自己貌美向来不需多话,没想到除了先前见过的青云女弟子,还有这般女子美不亚于自己。 张小凡见对方像失魂一样,却以为她又在想什么诡计,修姐姐与陆师姐都受了重伤,动起手来自己肯定诸多顾忌。 张小凡心思还在急转,却见黑暗中,又亮起一道深色的光,在黑暗中几乎以为那就是一道黑色的光。光芒中,一个身材高挑的黑衣女子,蒙着面纱,走到了绿衣少女身边,正是那日张小凡在山海苑中所见绿衣少女的同行同伴。 随后,在张小凡吃惊的目光中,黑暗中一道又一道的光亮起,五个身着黄衣的人也聚集到少女身边,是那少女随从。 真是越来越糟糕的情况! 第18章 第十七章 眼前的形势不容乐观,修与陆雪琪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出相同的信息。 修未说话,陆雪琪以轻微而无力的声音对张小凡说道:“你快走,这些人道行都不在我们之下,不可力敌。”虽然气若游丝,却好似说着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张小凡回头见修与陆雪琪一般神情,竟是与陆雪琪同一个意思。张小凡呆了一下,抿紧嘴唇,摇了摇头,又转过头去,手中将烧火棍握在胸前,对着那些神秘出现的魔教中人。 “碧瑶,小心些。那根黑棒有些古怪。”黑衣女子目光率先被张小凡手中之物吸引,落在烧火棍上,低声说道。 碧瑶也觉得那黑棒古怪,便问黑衣女子:“幽姨,你看出了什么?” 蒙面女子自己也有些困惑,却还是与碧瑶絮语。张小凡见对方似乎不容易对付,且在说话间逼近自己,张小凡只得退到二女中间,准备扶她们向后退去。 修将矖腾别回身后,勉强撑起身子,在张小凡身侧低语:“小凡,我和陆姑娘能照顾自己。” 说话间走到陆雪琪身边搀扶着她起身,两人互相支撑着,都不想让张小凡分心着了魔教中人的道,三人在敌人的逼近中,不断后退。 碧瑶与黑衣女子纵使在商量,脚下也不断朝着张小凡靠近。张小凡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眼里,黑衣女子这才发现对方三人除了使用古怪黑棒的少年,还有一个红衣女子,她赤色双瞳,似是魔教中人,却又散发出一种奇怪感觉。还有那腰间露出来的雕龙物件,以自己的道行居然无法看出上面那奇怪的气息。 “碧瑶,那红衣少女也不简单。”黑衣女子再一次提醒,碧瑶点头。但是看得出除了张小凡另外两人都受了重伤,所以碧瑶一行人的注意力还是更多的在张小凡身上。 忽然众人耳边传来水波声,竟是走到了一湾水边。 碧瑶怔了一下,“幽姨,这里便是无情海了吗?” 蒙面女子顿了一下,嘆道:“痴情只为无情苦!不错,这里便是五海之中最神秘的无情海了。” 碧瑶没听出黑衣女子话中的苦涩,兴奋道:“我从小听父亲说过,无情海深藏地底,是九幽之海,死灵渊下滴血洞就在这无情海边,看来我们找了三天,终于快找到了。” 黑衣女子一声不吭,又听碧瑶道:“好,现在我就先擒了你们,再去找那滴血洞!”却是对着张小凡三人。只见她手一挥,那五个黄衣人一起踏上,准备动手。 从无情海上吹来一阵一阵的寒风,直吹得修三人心里发凉。三人并成一排站在岸边,水花打在三人腿上。前无去路,退无可退,身处绝地。 陆雪琪何等聪慧,自己与赫达修都是重伤,而自己更要靠赫达修的支撑才能走路,张小凡要照顾她们二人,只能是三人都葬身于此。 陆雪琪看向张小凡,只见少年还有些紧张,他的眼中还有对生的渴望,对死的畏惧,只是分明没有,哪怕一丝的退缩。 “张师弟。”陆雪琪轻轻唤了一声,修身体微微一动紧盯着前方,张小凡闻声看向陆雪琪。陆雪琪缓缓开口:“你走吧,带着赫达姑娘。走吧。” 张小凡瞪大了眼,连一直警惕着敌人的修也看向她。张小凡看了看修,又看了看面色平静的陆雪琪,呼吸渐渐沉重,良久,涩然开口:“陆师姐,在平台之上,甚至刚才你都救我护我,我……我……不走。”张小凡心情激荡,想说些豪言壮语,话到嘴边却只干巴巴“不走”两字。 陆雪琪咬唇,然后只说了一句:“你不走,那么赫达姑娘呢?”张小凡身子一晃,竟是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心里百转千回。 修发出一声嗤笑,打破了沉寂。她看向陆雪琪:“陆姑娘是认为我伤的比你轻,以为小凡拖着同样重伤的我就能安全逃脱?还是认为我家小凡很聪明?” 陆雪琪被修的话问得一愣,发呆之际,又听到她的声音传来。“以陆姑娘的天资聪颖遇到这样情况你会怎么选?陆姑娘重情重义,难道我和小凡就是贪生怕死之辈?在这种绝境,生,就一起生,死,就一起死。同死共生!” 第23页 修的声音不大却分明落入每个人耳中。连对面的碧瑶一行人都是一愣,目光被那红衣女子吸引。 “对,修姐姐说得对。我不会丢下你们任何一人,绝不!”张小凡混乱迷惘的心在修的话语中坚定了下来。 陆雪琪低头默然,赫达修红色的眼仿佛燃火灼伤了自己的眼睛。同死共生,这四个字竟是那么有力,在绝境中给予自己一种生存下去的力量。 修将头转向了绿衣少女一行人,左手抱紧陆雪琪,只有自己与陆雪琪能够自保,小凡才能无所顾忌应敌。“小凡,打起来你家陆师姐就由我来保护了,你要相信你修姐姐很强的!” 张小凡看了修美得惑人的脸一眼,然后重重点头,少年眼神坚定地瞪视着对面的敌人,手中烧火棍发出强烈的青光。 碧瑶与黑衣女子对视一眼,显然被他们那种置生死于度外的气势惊讶到了,然后看向红衣女子的目光带着好奇探究,又紧紧锁定在张小凡身上,脚下微动,就要动手。 ※※※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之际,海风吹在修的后颈,让修一个激灵。 突然! 修三人身后,那渐渐汹涌的无情海上翻涌起一个巨大的浪潮,翻起数丈之高,海涛之声震耳欲聋,狂风呼啸。 岸边之人无不变色,几乎都站不稳脚步。 “碧瑶,快退!”黑衣女子霍然变色,疾呼一声。碧瑶和黄衣人不敢迟疑立马听从黑衣女子的话,一行人退离岸边。 修等三人猝不及防,登时被巨浪当头打下,全身湿透不说,修与陆雪琪身子更是晃了几晃,勉强站稳。海水刺骨冰凉。 众人望向异变突生的无情海,只见一片漆黑的海上,缓缓亮起了两盏闪着幽绿色光芒的巨大明灯,不是普通圆形,反是自上而下的细长形状,尤其中间处,更是漆黑的两道细细缝隙,透着冷冷凶意。 修浑身一颤,她分明看出了‘灯火’的真实形状。此时黑衣女子也是身子一抖。 “快……”修与黑衣女子同时发出相同的一声,都是快逃之意,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两人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那双怪异的灯火速度奇快,已然来到了岸边。 灯火到了岸边兀然向上飞起,伴随着水声,水面受巨大推力形成一个水幕,一个巨大的黑影掩藏在水幕之下,竟有数十丈之高。 一瞬间海水落下,一头巨大无比的黑色巨蛇出现在众人面前。那几乎两人来高的明灯,分明是巨蛇的眼睛,那细长的缝隙是冰冷的蛇瞳,透着寒意,如利刃插入每个人的心。 稍长的修真人士一定认识此庞然大物:黑水玄蛇! 一股巨大的腥臭笼罩着所有人。 黑水玄蛇蛇身浸在海水中,但是露在水面的蛇躯粗壮无比,众人加起来都不及它的三分粗细。散发着幽幽绿芒的蛇眼,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如蚂蚁般的众人,一动不动耸立在那里,吞吐着巨大的信子,一时之间没有动作。 可是修知道,那竖立的瞳仁正锁定着每一个人。那是猎人的眼神,冰冷锐利,只要稍有动静,逃生的一瞬间就是它发起进攻的时候。 修有过对付黑龙的经验,但这蛇虽不及黑龙大,却比黑龙灵活,更何况这里是海边,以这蛇的体型一动,光是捲起的海浪已经让人招架无力了。 怎么办! 而且蛇这种生物,对于修来说恐怕是她最没有办法的一种生物了。 修左手不禁用力拥紧了身旁的人,试图藉助他人的存在来安抚心中的恐惧。陆雪琪似有所感,搭在修腰上的手也不禁收紧。 修注视着巨蛇,不敢妄动。 张小凡也是被吓到不能动,但是当他看到修与陆雪琪单薄狼狈的侧影时,他意识到不是发愣的时候,他是男人,他要保护她们!“修姐姐,我们退后!” 修听到张小凡的声音抖了抖,她看到张小凡向自己靠拢,立马惊骇的望向巨蛇。果然巨蛇瞳孔一缩。 “不要动!”修失声大喊,生生将张小凡定在了原地,却也将巨蛇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修心头一突,完了!松开了左手,改拥为推。 陆雪琪不明所以,修放开了手,陆雪琪却还抱着她的腰,不放,不敢放! 就在那一瞬间,巨蛇动了。 修推不开陆雪琪,只能将她往怀中一带,脚下用力,拉开了自己与张小凡的距离,朝着另一个方向动作,同时口中大喊:“小凡,快向后退!” 张小凡见修开始动作,以为这是修给的信号,听话开始后退,当他退到快和那些魔教中人差不多位置的时候,他发现修并不是后退,而是平行的移动着,同那蛇的距离不变,离自己却越来越远。 而那巨蛇伏低了头,目标竟是那一红一白的两道身影。修平行移动到一定距离,开始后退,紧盯着那蛇的动向。瞄到想跑过来的张小凡,修喝道:“小凡,不准过来!” 刚才发出动静已经让蛇盯上了自己,修索性以自己为饵,吸引巨蛇,只是她没想到会牵扯上陆雪琪,刚才本来要把她推向小凡的! 可恶,将陆雪琪护在怀里,修尽现在这幅身体的最大可能退着,只希望有机会能将陆雪琪推开。 第19章 第十八章 修找着机会想将陆雪琪推开,可是黑水玄蛇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不过瞬息之间,黑水玄蛇伏低的头就已经出现在修眼前。此刻离海岸还是那么近,根本感觉不到蛇移动了距离,它只是放低了头而已! 一只蛇眼就有修两人那么大,蛇头正对着修,不过数丈距离,但是在巨大的蛇面前也算不得距离了。 冰冷蛇瞳盯着修,修挪不动一下步子。玄蛇似是满意地吐了吐信子,只有几寸就能舔上修的鼻子。 一股巨大的腥味传入修的鼻中,修一个激灵,将怀中陆雪琪一拖,挡在了身后,修的身形刚好能完全挡住陆雪琪。 陆雪琪被拖得一晃,勉强站着没倒下,看着修的背影发愣,不知想什么,眼神却是越来越冷。 黑水玄蛇依旧吞吐着信子,一下一下的,靠修很近,又不吞了修。青眼瞳仁盯着修的红色眸子,似乎有些踟蹰,瞳仁左右动了动,扫视着修。 咚咚、、咚咚、、 心脏都快跳出来。修忍着那股腥臭味,还有那不断在眼前吞吐的信子。 修压下害怕,看着蛇瞳,又是离死亡那么近。想不出什么对策,却也不想认输。 右手摸向了腰间,红光一闪。 也就是这一瞬间,黑水玄蛇的瞳孔一缩,竟是‘呼’的一下抬起了身子,蛇瞳又看了一下修,看到那黑金色的鞭柄,黑水玄蛇竟然往海里退了退。 修不明所以,但现在就是机会,转身拉着陆雪琪就跑。求生的意志让两人顾不得疲惫的身体。修看见还在发呆的小凡,大声喊道:“小凡,快跑!趁现在!” 张小凡如梦初醒,当下转身就跑,碧瑶一行人也回神,快张小凡一步。 黑水玄蛇此时却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蛇瞳看着逃跑的弱小生物,海水中的蛇身一动,掀起一阵巨大的海啸,巨大的海浪向着逃跑的众人席捲而去,片刻就将他们淹没。 第24页 巨大水流将所有人沖的如枯叶一般,修和陆雪琪都是发出了一声痛呼,两人的手却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拉得紧紧的。 黑水玄蛇借着这股海啸,钻入水中向着逃跑的众人而去,只是它却不敢靠近那发着红光的方向。 白矖、腾蛇乃是万蛇之祖,而以它们精血躯体所化的矖腾鞭,对黑水玄蛇有着极大的威慑作用。 修逃过一劫。 张小凡却没有那么幸运了,黑水玄蛇不敢追击修二人,但是张小凡和碧瑶等人却是万万跑不得的,只见它在水中一卷,巨尾带着无边气劲一甩,朝着张小凡他们而去。 修在水中,想救张小凡,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随波逐流。随着波涛起伏之间,竟是感觉陆雪琪松开了手。 陆雪琪奋力向着黑水玄蛇的方向一游,却是感觉从背后被人圈住了腰身,回头看见修在水中对着自己摇头,陆雪琪挣了几下,再也没有力气,昏了过去。 修为了阻止陆雪琪,也再没有丝毫力气保持清醒,只有左手紧紧的圈着陆雪琪的腰,紧紧的抱住。 又一个海浪打来,将两人捲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当营救的法相一行人找到伤得极重的两人时,阴灵围绕着她们,被矖腾和天琊一红一蓝两道光芒挡住。 陆雪琪靠在修怀里,修的左手还圈着陆雪琪,不肯放松。两人都呼吸微弱侧躺在水边,昏迷不醒…… ※※※ 光照充足的房间燃着檀香古木,房间里萦绕着淡淡舒服的香气。 燕虹皱着眉,脸色也是极为难看,便是这透窗而入的大好阳光,也消弭不掉心头上的愁绪。原本秀媚柔和的美人儿,此刻苦着一张脸。 燕虹透着担忧的眸子望着床上不见任何动静的人,只听得见那微微的呼吸声,燕虹无奈摇头,启开那惨白的双唇,又餵了一颗益精补血的丹药进去。 “只有这种情况,你才会乖乖吃药。唉~在为你嘆气下去,我真的快变成老妈子了。”燕虹嘴里呢喃着。 修是极度讨厌丹药,应该是各种药的人。要她吃这些东西,哪怕是补气养血的丹药,都像是要命一般。燕虹再一次嘆气,起身去厨房准备熬些清粥。 “吱~呀~”合上的门扉发出一丝声响,开了一条小缝之后再一次合上。 小狸甩了甩尾巴,舔舔自己的前爪,豆大的眼睛转了转。房间里现在只有修一人,小狸甩着它的蓬松大尾一下子跳到了昏迷的修身上,在胸口上蹦跶了两下。 “咳、咳。”修发出两声咳嗽,慢慢醒了过来。一直有股气郁结在胸,没想到小狸这一跳倒是打散了胸口闷气,但是也让右肩作痛。 修身上只有一件里衣,里衣右方连肩带袖都是空的,白色的布条将右肩缠得严严实实,一看就知道是燕虹的‘杰作’。 修苦笑,心想还真是够惨。下巴处传来一阵温和的触感,小狸伸出可爱的舌头舔着修,尾巴一下一下扫在修的右肩处,非常轻柔。 门扉发出声响,燕虹端着清粥进来,就看到修坐在床上抚摸着小狸的脖颈,楞了一下。然后燕虹端着粥走到床边,躬身抚上修的脸。“总算醒了。” “现在、、咳、”修开口却觉得喉咙一阵发涩。 燕虹将粥放在修手中。“现在我们在离空桑山百里之外的小镇上。我们赶到的时候救起了你和陆姑娘。陆姑娘先你醒来,醒来便说张师弟还在那死灵渊下,我们却找不到张小凡。现在其他人包括师兄都在找张小凡。陆姑娘倒是紧张你那同乡弟弟,伤还没好便去找他,大家劝她都没用。” 修在燕虹说话间喝完了粥,将碗递给燕虹,脸色算不得好看。 燕虹又是一嘆,拿出一身干净的衣裳,递给了修。“知道你醒来也不会老实,这衣服和里衣一样不会勒到你伤口,穿上我带你过去。” ※※※ 空桑山万蝠洞 “各位,如今已然过了半月有余,我们不宜在此耽搁,各自回师门复命罢!至于张施主、、阿弥陀佛。”法相心系师门,提出了返程之事,面上一片沉痛,目光看向那个面色苍白的女子。 陆雪琪拖着重伤的身子,从醒过来就不停的找着张小凡,当法相提出返程时,所有人都望着她,连齐昊也忍不住站了出来:“陆师妹,已经过了这些日子,张师弟他恐怕、、”话在陆雪琪冷若冰霜的目光下戛然而止。 陆雪琪不发一言,所有人都看着她,故修和燕虹到来的时候,也没有人发现。修也听到了法相所说的话。 “活要见人,死、死要见尸。你们若要回师门复命,我一个人找便是。”陆雪琪面色苍白,平静的说完这般话,话里却是不容改变的固执。 “我陪你找。” 众人惊喜修的甦醒,却又被她的话弄得愁眉苦脸,一个陆雪琪还不够,又来了一个,看样也是不容改变的人。 陆雪琪听见这声音却是眼神闪了闪,背转过身,面向那死灵渊。“不必!”话语冰冷决然,拒绝了修。 陆雪琪向来清冷,众人倒没觉得她这话有何不对。李洵、燕虹甚至觉得拒绝得好! 修却皱起了眉,察觉出不妥来。死灵渊下小凡、她、自己也算同历生死,这女子绝不是表面那般冷冽,为何现在却觉得她对自己好像有些、、有些、什么呢? 修想不明白,那背影分明散发着疏离。修看了良久,那道背影越看越觉得消瘦,修嘆道:“那你也同曾师兄他们一道回青云吧。” 却不想陆雪琪霍然转身,面带薄怒,语若寒霜:“死灵渊下同生共死。如今你、我二人活生生站在这里,还有一个人呢?同生共死!为何在水底你又阻我救人?同生共死!在面对那凶狠巨蛇的时候为何又想独自、、涉险?” 说到最后却是一滞,陆雪琪撇开了头,目光落在了别处。 修呆住,一时无话,脑海里面不停闪现她的问话。 众人看看陆雪琪,又看看沉默的修,识趣地没有出声。 “既然都要回师门复命,你也回去便是。”陆雪琪再次背转身,显然不想再多话,祭出天琊就要下死灵渊。 修立马上前一步,拉住了她,右手牵扯的疼痛让修头脑稍稍清醒一点。 修平静的开口:“我只是作出了当时最正确的决定。但凡有一点可能都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在那个危险接连发生的时候,已经没有时间让我去想什么同生共死的约定,只能凭本能去做。” 意识到这认真的姑娘恐怕是在恼怒自己说得大义凛然,却在危机关头,做出了和她相同的举动,也因为现在三人中却只得两人回来情绪有些失控。 “不能三人一起回来,很遗憾。但是相信我,小凡没有那么弱,他绝对会平安回来!”修红色的眸子闪着强烈的光,那是一种坚定。 白色纱布处又有鲜血渗出。陆雪琪看着修,看着,目光闪了闪。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页 这章在最后那一节卡了很久,有些纠结会不会把雪琪写崩了,但原着中貌似雪琪是被强行带走的啊 (鄙人不断挠头中) 第20章 第十九章 “对不起” 是那倔强的姑娘最后留下的一句话,然后她便和同伴回去了。站在李洵身后,修不禁想到陆雪琪那妥协又有些不甘的神情,无奈摇头。 此刻,修、李洵、燕虹正在回焚香谷的路上,空中的风吹起修的头发,带走修的嘆息。 “你不是放弃找那张小凡了吗?还把陆姑娘也劝了回去。嘆什么气?”李洵听到修的嘆息。 “不是放弃,是相信小凡那小子不会那么短命!” “哼!”看到陆姑娘和修都那么紧张张小凡,李洵觉得不舒服,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此刻还是回师门复命要紧,只要修没任性到要留下来找那小子就好,又想到陆雪琪,李洵有些恍惚。 ※※※ 焚香谷天香居 天香居向来是谷主居住的地方,当修等三人风尘僕僕赶回焚香谷后,稍作收拾便来到天香居复命。 “师傅,弟子和两位师妹尊师傅之令查探空桑山,今日回谷复命。”李洵恭敬的站在房门外,身后一左一右立着修和燕虹。 紧闭的门扉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不消片刻,三人来到了云易岚面前。云易岚盘腿坐在榻上,纵使闭着双眼,还是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他待三人站定,开口:“说吧,去了三月有余,可有收穫?” 李洵上前一步,叙述着这次空桑山之行。 修站在李洵左后方,不似右边燕虹颔首而立那般恭敬,她目光落在依旧闭着眼睛的云易岚身上。 老者还是如初见一般有威势,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双鬓的两簇赤发又减少了一些。比之三月之前,师傅好像又苍老了一点。 “师傅,那万蝠古窟的妖人经我们三派合力已然弃窝而逃。至于青云,天音的年轻弟子,我看只有那天音寺的法相实力不凡,其余尔尔而已。”李洵说完,不忘补充一句言语中还是那般自负。 云易岚听完也没有任何反应,他沉默片刻,开口问的却不是李洵。“修儿,那青云门中竟有你的旧识吗?” “是。家、草庙村出事之后,除了我被师傅救回谷中之外,还有名为张小凡和林惊羽的两名男孩被青云门找到,并收到了门下。”修平静的回答,提及村子眼中已经没有了悲伤。 “哦?那两个孩子又是如何逃脱的你可问过?” “问过却也是不知原由,提到过一个和尚和黑衣人斗法,但是小凡、惊羽也不过十岁孩童斗法中途便昏睡了过去,醒来便发现村子被屠尽生灵,再一次醒来便已经在青云山。”修把小凡所讲简述出来。 “和尚、黑衣人。”云易岚口中呢喃。 然后屋子里便片刻沉默。当云易岚打破这沉吟的时候,眼睛霍然紧盯着修,里面似有无尽深意。“修儿,我能信你吗?” 李洵和燕虹不明所以,抬头看向云易岚似有话想问想说,却在云易岚阴翳的目光下,低下头,恭恭敬敬站着,不敢多话。 修浑身一震,纵然自己天资独厚,师傅宠溺惜才之余,还是存在怀疑吗? 修迎上那沧桑深邃的眼睛,心中坦然。只见她凛然无畏地上前了一步:“师傅你想,便能!” 云易岚盯着修,想看出些什么,只是那张绝丽的脸上只有坦荡和无畏。 李洵和燕虹,在云易岚更长的沉默中感觉到有些冷意。 两人虽然低着头,却不妨碍互相视线交流。李洵目光带着询问和焦急,燕虹几不可见的摇头,眼里有着担忧和紧张。一番对视,除了冷汗频生,也是徒然而已。 “罢了,你与洵儿、虹儿都是我焚香不世的奇才。既然已经是我云易岚的弟子,我如何能不信你们,焚香的未来始终要落在你们身上。”云易岚一嘆,言语中已经不见犀利,却带上了几分垂暮之意。 李洵和燕虹松了一口气。修却皱着眉,师傅很不对劲。 云易岚目光落在了远处的香炉上,望着那缥缈的轻烟,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渐渐的,他启开了嘴: “千百年来,焚香谷远离中原腹地,背靠南疆十万险峻之地。扼守中原、南疆交接之处,阻杀了多少蛮族怪物。虽然弟子严于谷规,不能轻易出谷,可除魔卫道也从不懈怠。但是纵然名列三大修真正途之列,实际上世人眼中也只能用神秘缥缈来形容焚香,却始终被青云、天音压了一头。 焚香玉册道法精妙,一脉单承,集大成者更是能操纵焚天灭地的八荒火龙,太极玄清道、大梵般若、魔教天书岂可与之匹敌! 但是镇谷之宝‘玄火鉴’丢失,面对南疆虎视眈眈的异族妖兽,我焚香千年大派竟连自保都可能成迷。 这让创下焚香一脉,将热血洒在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魂如何安息;让传承着焚香妙法,使焚香威名流传于世的先列们如何甘心啊! 我不甘心!你们身习焚香玉册难道就甘心吗?” 云易岚眼中不甘、不忿、不平,夹带着熊熊怒火席捲了在场的三人。 李洵是热血男儿,从小又对云易岚极为孺慕:“不甘心!焚香谷门人个个都是精英绝不甘沉浮在历史的洪流中。师傅焚香玉册修习超越了前人,在师傅的带领下,我等必为了焚香威名而鞠躬尽瘁!” 燕虹沉吟了许久,言辞并不激烈,“谷主宏愿,弟子身为焚香谷传人也必定承袭。” “修儿,你呢?”云易岚问一直不说话的赫达修。 这个人在焚香玉册的领悟上超过了洵儿、虹儿,甚至超过了自己。比洵儿沉稳,又比虹儿多几分血性,如果好生培养是比洵儿更适合焚香重担的人选。 只是始终不比从小在焚香谷长大的李洵、燕虹,到底是外来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修的态度不能不在意。 修心里百转千回,浮现了很多画面,来到这个世界,生命中经历了草庙村的覆灭,又在焚香谷安身,习法修行,焚香谷已然成为第二个故土。云易岚于自己不仅有传法授道之情,更有救命安身之恩。 “我不敢保证我真的有坚定不移让焚香谷问鼎天下的信念,但,凡是犯我焚香之威者,虽远必诛!” 修不禁想到了红莲,也许她敢只身一人面对神妖魔联军,也只是不想失去修罗的每一寸土地。自己亦然! 如果有人要侵犯焚香谷,修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前面,没法保护草庙村,会守护着焚香谷! “这便是你的回答?”云易岚问,得到了铿锵有力的一字:是! 云易岚又是沉默良久,心底嘆息,修眼里分明带着对焚香谷的热情,却始终没有自己期待的那种炙热。 “罢了。”云易岚嘆气,只要她心里不会对焚香谷有二心便行了。至于其他,云易岚心中已有打算。 第26页 “今日,你们三个都在这里。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云易岚又回到了高深莫测的样子,所有情绪一瞬间都收敛了起来。 “你们也知焚香玉册修行困难,如今天下不太平,南疆妖兽也蠢蠢欲动。老夫准备闭关研习焚香玉册玉阳境,为对付敌人和将来大业做准备。 所以以后所有事物由长老们共同处理,你们从旁协助,实在定夺不下,就去玄火坛请你们上官策师叔主持大局。除非我命令,任何人也不准来打扰我,你们退下吧。” “洵儿,你留下。” 云易岚宣布了闭关,又独独留下了李洵,想来还有事情吩咐。 修退出房间之时,还是能感觉那若有若无的视线。 ※※※ 焚香谷玄火坛 玄火重地 弟子勿近 修无视那八个大字,兀自朝着那散发着炙热的玄火坛走去。十三根巨大玉柱支撑悬空的玄火坛还是那般巧夺天工的屹立在那里。 修踏上那古朴的台阶,朝着那火焰一般的宫殿走去。 踏上了最后一节台阶,面对紧闭的殿门,修未进门,先出了声:“上官老头,我回来了。你可又酿了好酒?” “臭丫头,进来。” 一个颇有威严的声音传来,殿门无人推动自动打开,修含着笑意踏入了大门。 一个灰衣老者坐在殿内,古朴简洁的衣物、满脸的沧桑皱纹、一头白发不见黑丝,与玄火坛的巍峨有些违和,但那一身雄浑的气势却是和这玄火坛自成一体。 老者面无表情,眼神凌厉,显得生人勿近。 修却满不在乎,走到老者跟前的矮阶上,就那么坐到矮阶上面,取下了腰间的葫芦,在老者面前晃了晃。“喏,这次在外面找到的好东西,你一定喜欢。” 上官策面不改色拿过葫芦,但目光却在修身上扫视。“你受伤了?” 修侧身,微微抬头,对上上官策探寻的目光,笑:“你这样看着我一个女娃,有些吓人啊。” “混帐东西,没大没小的。”上官策还是虎着脸,手里却打开了葫芦。一下子醇醇的酒香就溢了出来,以上官策好酒的程度一闻便知是窖藏不下百年的‘神仙醉’ 看见上官策突然放光的眼神,修知道这酒鬼果然喜欢。谁能想到常年镇守玄火祭坛,德高望重的上官师叔和修居然是酒友呢? 在修还在发呆的时候,已经喝了半壶的上官策突然出声。 “你今日来找我,不单单是为了给我送酒吧?” 第21章 第二十章 三年前 修为了酿造‘炎酒’误闯了建在火山之上的玄火坛,被上官策撞见,上官策本是一丝不苟的掌权长老,偏偏好酒,机缘之下倒是颇为欣赏这个刚入谷的女娃。 一来二去,三年间无人造访的玄火坛,修倒成了常客。没事总爱来陪着这个孤身镇守着玄火坛的上官老头喝酒,与燕虹都不曾聊的话题,倒和老头聊得起劲,也许真的是合缘。 记得曾问过上官策为什么守着玄火坛这个巨大的火山地,一守就是三百年。老头当时还生气了,说自己是师傅派来试探他的,害自己把私藏全部贡献出来才消了火气。 现在想来,多半和焚香谷问鼎天下的大计脱不了关系。 “师傅闭关了。” 修看了一眼手顿在半空的上官策一眼,见他只是稍作停顿,便又继续饮酒。说起了今日在天香居发生的事情。 “哼,果然是师兄的作风。”上官策听完一哼,共事多年的师兄弟已然猜到了云易岚打算。 “老头,你早就同师傅达成共识了吧。” 上官策看着修,道:“你这丫头早就觉察出不对了吧?当初你闯入这里,我除了因为酒与你相交外,也存着观察你的意思,只不过你这丫头聪明得紧,性子却没我师兄那般曲曲折折,我着实喜欢。” “以师兄多疑的性子,会怀疑你也是情理之中。不过他丝毫不提你随意出入玄火坛一事,想必也是信你的,只是你终究不是他要的继承人。”上官策倒是希望修能继承焚香谷重担。 “你倒是信我。”修笑了出来,“我会和你一样,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焚香谷的,哪怕是付出生命。” 明明是与火焰趋同的颜色,上官策还是在那红色眼睛里看见了隐隐燃烧的火苗。像极了曾经年少轻狂的自己。 上官策扔给修一个白瓷酒瓶。 “给,臭丫头,这是我用这里至阳玄火与九寒凝冰刺配合着酿出来的‘寒霜炙心’,此酒入口温热,饮下却凉透四肢百骸,偏偏心口处又如烧着烈火,寒酒冻百骨,烈火炙心生,倒是别有风味。你试试,对你压制体内戾气效果绝佳也说不定。” 修打开笑着饮下,这恐怕是上官策特意为自己酿造的。 修罗嗜血。 修嗜酒是因为酒能缓解修心里那一股凝聚不散的凶戾,修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是修罗,却将体内有戾气一事告诉了上官策。 “如果不是你怕自己控制不住凶戾而伤害了焚香谷中的人,你现在恐怕已经是焚香四重中期了吧。就没找到方法驱除这股凶戾吗?”上官策看着喝得开心的修。 修一脸无所谓,表情淡淡,“你都没有办法,我不过才几年道行。虽然下了禁制对自己的修行进度有所阻碍,不过没关系慢慢来吧。现在我们还是好好喝酒。” 上官策也不再说话。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一老一少饮着酒,偶尔传来几句酒话。直到突然响起一阵锁链的声音,两个酒虫才放下了杯中物。 修捏着瓷瓶晃了晃,“倒是忘了还有她。呵,老头放我进去。” 上官策属于饮酒上脸的人,原本严厉的面容,因为通红没有那么可怕,只是依旧不笑而已。“那畜生你管它作甚!” “说不定是个美女,老头活该你单身几百年。快点。”修匆促了一句,一般上官策喝了酒还是很好说话的。 果然上官策打开了玄火坛的机关,那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往祭坛的最高层。 修独自一人步入了昏暗的通道,这是上官策对她的信任。 通道很长,越往上走,锁链的声音越大,渐渐,金属晃动的声音中还夹杂着痛苦的□□,仔细听能听出是个女人的声音。 玄火坛最高层是一个囚笼。 修踏进里面,就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不停的扭动着。 那是一只很大的狐狸,通体雪白,非常漂亮,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九条大大的狐狸尾巴。白狐四肢被赤红的粗大锁链锁着,不停地晃动着身体,锁链撞击,发出巨响,它极力挣扎着显然是受着极大的痛苦。 修将手放在锁链上,一股热气被修吸入体内,躁动的白狐停下了动作,趴在了地上,可以看出它精疲力竭。“你啊,明明知道稍加妄动就会受苦,还是学不乖。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老头又折磨你了?” 第27页 “要你管!反正三百年也是这样过的。”狐狸居然说话了,还是一道柔媚的女声,不过语气倒是不怎么友好。 修表情淡淡的靠在了铁笼上。“嘴硬的老女人。说了我不是老头派来套你话的,你守了三百年的秘密,我能轻易套出的话,不是你给我下的套,就是你看上我了。” “呸。”白狐居然啐了一口,狭长的狐狸眼瞥了一眼修,即使是狐身还是流出几分风情万种。“再叫我老女人,立刻马上就给我滚。” 修回了只能叫嚣的狐狸一个平淡的眼神,越是平淡,越觉得是挑衅。 眼看狐狸就要炸毛,修淡淡开口:“你说的没错,这焚香谷确实透着古怪。” “怎么那两个老傢伙,终于藏不住野心了?”白狐开口,终于不是那种暴躁得想要撕人的语气。 “是啊野心。”修古怪的笑了,“我不觉得那野心有什么不对,弱肉强食自然法则,你不会不懂吧。” “你!”白狐被呛,还没想好怎么与这讨人厌的女人争论,她平静无波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也许师傅和老头的手段不一定会光彩,那又怎样,我只要能保护这片土地便够了。谢谢你曾经给我的忠告,但路是我自己选的。” 修将一坛酒放在了白狐够得着的地方,然后转身离开。 “那是我托孙师兄从南疆带来的烈酒。你会喜欢的。” 修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微弱的火光照耀下,墙上出现一个曼妙的影子,看不清样子,但是一定是个美人儿。她拿起了酒罈。 “真是讨人厌的傢伙。” 黑暗中溢出了谁的呢喃 ※※※ 那时的修还是个修行不足两年的小丫头而已,与上官策饮酒过程中,不小心进入了关押白狐的地方,见到了传说中的九尾天狐,一时之间倒是被漂亮的狐狸震撼。 狐狸不愧善媚鬼诡,修中了她的媚术,说出了自己的身世,差点将穿越和修罗血脉的事情都说出来,好在及时警醒。 那狐狸知道修本非焚香谷中人,又见修天资过人,不想云易岚和上官策两个老傢伙好过,便告诉修,焚香谷古里古怪,绝不是修行问道的好地方,劝修最好出谷去,另谋出处。 修没有理会,不过倒是与狐狸结下了缘。 有修去陪上官策喝酒,上官策也就不会再去折磨狐狸,修会有事没事去气气那只伶牙俐齿的狐狸,报当时被魅惑的仇。 日子过得倒也欢快。 修走在回疏影嵋的路上,心里想到与白狐的初识不禁失笑,果然在焚香谷的日子很美好。 修眼尖地看到了前面那个熟悉的身影。“师兄。” “师妹。”李洵刚从天香居出来,整个脸色不是很好,与修的好心情截然不同。 李洵在修和燕虹面前从不掩饰,修立马看出了李洵心里有事,想了想,开口:“师兄,可是觉得担子比想像中要重?” 李洵沉默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师傅告诉了自己所有的计划,一时之间,李洵受到了冲击,但是却又不能告诉任何人。 “师兄何必愁眉苦脸。只要认为是对的,坚定不移地去做便是。师傅选中了你,便是你有担起这担子的能力。师傅继承人,你不是一直为之努力着吗?我认识的师兄不是会畏缩的人。” 李洵看着修,看了很久,吐出一口浊气。“师妹谢谢你。我不会让师傅他老人家失望的。” 燕虹凑巧经过,很是惊奇。要知道平时师兄单独和修一起,一定会被修整得暴躁起来,难得这样平和的站在一起。“师兄、修。” “燕虹师妹,你来得正好。有探子来报,好像发现了‘玄火鉴’的消息,谷主命令我们两人前去寻找。” 李洵总算恢复正常。修勾起嘴角,“我也去。” “不,你不能去。”李洵立马拒绝了,见修收敛了笑意,深怕修误会,急道:“你身上有伤,还需要调养,我与燕虹去就可以了。再则师傅如果还有吩咐,身边一定要留人手。这也是师傅的意思,师傅肯定有事要嘱咐你去做。” “师兄,你别那么紧张。我并没有说什么。”修对着李洵笑了,只是单纯的笑了,“我明白的。师兄,我们三个之间不需要那么多解释。” 笑,只是一瞬间而已,修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吶,就这样。你们早去早回,路上多加小心。尤其是你师兄。” “恩,会的。”李洵表情严肃,慎重点头。 燕虹一直没有插入修两人之间的对话,与往常一般,只是含笑看着李洵和修,并不担心两人之间会有间隙。听到修那惯常的语调,燕虹在一旁眸子里的笑意加深,修会那么好心? 果然,在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修轻飘飘的声音传来。“最重要的是留着命帮我带好酒回来。” “你!”李洵再一次被修挑起了火气。 燕虹看了看高高的天。 恩,真蓝。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东海流坡山 魔教沉寂了数年,这些年韬光养晦,处心积虑,谋定方动。有消息传出这些妖人在东海流坡山汇聚。 敌人阵势颇大,正道中人又岂会怠慢。青云道玄真人,在与天音寺、焚香谷商议后,联合一些正道散仙,也聚集到了流坡山上。 也因如此,修奉了师命,带领门下弟子来到这山地偏远,人迹罕现的地方。 本来向来处理外事都是李洵、燕虹为主,但是二人去寻找‘玄火鉴’还未及时归来,谷中长老商议,尤其是上官策提议,焚香作为修真大派不能落于人后,便让修带着门下弟子先行来东海与众正道修真会合。 修站在流坡嶙峋的山石上,望着波涛澎湃的东海,身后是带来的焚香弟子。 “东海的海浪有些汹涌啊。”修呢喃了一句,等待着什么。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林中疾跑到修的身后,只听他恭敬道:“赫达师姐,果然这里就是正道聚集的地方,我们现在过去正好。” 修入门时间晚,但是进步极快,又是谷主亲传弟子,所以年轻一辈的弟子不管入门长短都会尊修一声‘师姐’ 修回身,目光扫过带出来的三十个焚香弟子,都是颇为年轻的精英弟子。他们被修的红眸看着,不敢妄动,有的不敢与修对视甚至低下了头。 “记得我在出谷的时候对你们说过什么吗?”修声音很轻,海浪声甚至都盖过了修的声音,但在场的弟子都听清楚了修的话。 “记得!”整齐划一的声音,低头的弟子抬头看着修。 修笑了,“还是那些话,我不要求你们除多少魔教中人。我要求的是带多少人出来,我就要带多少人回去。别让我失望,如果你们是焚香谷精英的话。” “是!” ※※※ 第28页 流坡山山上树林,山洞颇多,正道中人选了一个山头,当做了营地。 修踏入营地之中,就有不少目光落在了身上。修目不斜视,倒是看到了一个熟人:齐昊。 他还是一身白衣,潇洒倜傥,身边站了个身穿红衫的姑娘,秀美逼人,面若芙蓉,艷若桃李,俏皮灵动。 这样的组合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修对着身后众人道:“你们先去找地方住下。” 修还没走近齐昊,齐昊就已经看到了修,那么一身显眼的红衣。 “赫达姑娘,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快,这边请,师傅他老人家和田师叔在这边。”齐昊脸上带着笑容,迎上了修,将修带去见青云首座。 齐昊是周到,却没注意到他那位女伴微妙的神情。修瞥了一眼那个女子,现在还是去见见这次行动中地位最高的两人为好。 “晚辈焚香谷赫达修,见过两位前辈。”修面无表情,能规规矩矩站着已经让焚香长老们谢天谢地了。 苍松、田不易何等的人物,什么没见过。赫达修,这个人也早已经听说过。 但是当修就这么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两个泰斗级的人物眼里还是闪着惊异。 特别是苍松,整个人僵硬的坐在位置上,目光上下扫视着修,似是在确定着什么。 修不可能没察觉苍松的目光,只是因着辈分,而自己现在又是代表着焚香谷,所以对于苍松的异常修恍若没有看到一般。“此次前来,师傅特意吩咐晚辈一切听从两位前辈指挥。” 田不易已经回过了神,只是目光落在修的身上还是有着探究,老七的同村姐姐?不简单啊。虽然有很多问题想要询问,但是毕竟还有苍松在,所以田不易倒是点了点头之后,没有说话。 “师傅、师傅?”齐昊小声叫了几声失魂一般的苍松。 田不易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苍松心里有事,掩饰性地咳了几声,道:“赫达姑娘倒是天赋异禀,只是不知书信中提到的李洵、燕虹二位为何没有一同前来?” “魔教大兴人力出没于东海之上,必定有所图谋,除魔卫道刻不容缓,而晚辈的师兄师姐因为某些原因有所耽搁,故晚辈先带人来壮我正道修真之威。至于师兄师姐不日就会前来,同仇敌忾。” 解释完,修又看了一眼苍松、田不易,“至于天赋异禀实乃前辈高抬了,晚辈平庸之才连师兄师姐都比不上,更不用说贵派此前派出的齐、曾、陆、张四位高徒了。唯一打眼的不过是双眼泛红,此也只是小时候眼疾所致,不值一提。” 苍松、田不易对视一眼。 “焚香谷果然天下正道修真典范。”苍松说了句场面话,这个女子话里带着恭敬却分明绝了很多话头。 田不易也觉得赫达修身上太多诡异,小凡心思单纯,这个赫达修却让人看不透。同出草庙村,同样被人救下,但是这个赫达修却跑到了远离中原的焚香谷;还有那一双红色异瞳,真的只是眼疾所致? “前辈言重了。比起青云两座首座亲自到来,焚香谷做的不值一提。” 修知道上位者心思都是百转千回,修坦然地站在那儿,任他们打量,因着他们收养了小凡、惊羽的缘故,倒也耐着性子说着场面话。 “赫达姑娘谦虚。想来姑娘日夜兼程也有些疲累,不如先去休息,养精蓄锐。”苍松止了话头,目光撇到一个身影徘徊在外,已经知道那是谁,苍松在心里盘算着。 修行了一礼,不再多留。 一出洞口,目光就落到了洞外来回踱步的身影上。修扬了一抹笑:“惊羽。” 林惊羽一震,背对着修的身子不知为何有些颤抖。 “修儿姐。”林惊羽呢喃,却不敢转身,也许是不敢相信,也许是少年心事。直到一双纤长的手,拍上肩膀,林惊羽才鼓起勇气回头。 回首的一瞬,少年愣在当场,入目便是打眼的红色。 红色张扬,红色艷丽,红色、、红色如何呢? 少年只知道在这东海荒芜的海岛上,在云聚云舒的天空下,周遭的乱石不在了,密集的矮林也消失了,就连那拍打在峭壁悬崖上的澎湃涛声也渐渐消弭。 眼中只有那抹艷绝的红色,就这么擎着笑站在面前,那薄唇勾起的弧度,就像划在少年心上的一道月牙。 “惊羽。”修看着愣在原地的少年再一次唤到。对于少年的反应,修心里瞭然,稍稍拉开了些距离。 林惊羽如梦初醒,纵使在心里再三告诫自己不要慌,还是在开口的时候带了几分颤抖:“修、修儿姐。” “恩,好久不见,看来你倒是学了一身好本事。”修平淡的说了一句,瞥见林惊羽有些失落的样子,修也只是追问了句:“小凡还是没有消息吗?” 少年所有情思顷刻被拉回了现实。林惊羽沉重的摇了摇头,修儿姐没死,小凡却生死未卜了,为什么三人总是缺了一个呢? 儿时的时光果然已是幻梦了吗? ※※※ 修伫立在海边悬崖处,任海风吹过自己身边,带着一股海水的味道,很舒服。 没有与林惊羽聊太久,两人的情况通过他人转述和打听都基本已经了解,过多的聊下去也只不过徒添了几分伤感而已。 恰好苍松找林惊羽有事,修便结束了交谈,独自走到这海边来吹吹风。 对于林惊羽,始终不如小凡那般亲近。是因为早就已经看穿了少年的心事,对于自己来说惊羽除了是弟弟,不会多出什么身份。 对于情,修向来冷淡,因为从来都不曾了解情是何物。 转身,瞥见一抹白影立在另一处的崖边。 修一愣。 白衣胜雪,墨发如瀑,还有那把泛着纯净蓝光的绝世仙剑。 玉琢般的侧颜,带着让人沉溺的韵味;如水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海面上,泛出点点波光;她的脚下是海浪拍在崖壁上绽出的白花,带着震耳欲聋的声响,那个女子就那般站着,简单的站着,已然成为一幅不需要笔墨勾勒的画。 你就这样看着她,看着海风吹起她纯白的衣袂,有一种飘然若仙的美;看着海风撩起她墨色的发丝,就如同拂过心头的轻羽。 她,是那么美,是那般绝色出尘,看着她仿佛这世间也变得澄澈美好。 陆雪琪,那个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让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的如霜女子。 修不知怎的就那么看入了迷,移不开凝在那女子身上的视线。 终于美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来,隔着汹涌的海岸峭壁,四目相对。 陆雪琪看到了那个红色的身影也是一愣,很快又回过神来。她挪动步子,慢慢走近那个伫立在不远处的人,明明才刚从空桑山分开不过一月而已,却好像隔了好久一般。 当陆雪琪走近的时候,修才回过神来,对于自己的反应赫然,又觉得面对如斯美人,失神也是理所当然,太过镇定反而成了一种过错。 两人面对面站着,就那么不过几尺的距离而已,谁都没有先说话。 第29页 修发觉陆雪琪好像还是有些消瘦,是伤还没有好吗?修终于不再沉默。 “你的伤……”却是两道重合的声音。 修与陆雪琪都是一愣,然后相视一笑。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你的伤可无碍?” 昙花一现的笑靥,陆雪琪恢复冷然,目光落在修身上,虽然还是那般清冷,却能听出几分关心。 修动了动右肩。“恩,活动自如,已是无碍。陆姑娘呢,体内毒素可清除干净了?”修可没忘陆雪琪除了内伤、外伤,还中了毒,白衣染血的模样倒是让修印象很深刻。 陆雪琪对着修摇了摇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别开头,添了一句:“已是无碍。” “恩,那便好。” 然后两人就没有在说话,一同看向那远远的海平面。一阵海风吹来,带上了些凉意。“陆姑娘,这里魔教妖人随时都有可能出没,我们还是回营地吧。” 陆雪琪点头。 两人结伴而归,一路无话,都默契的没有提起一个人,一个其实两人都记挂着他生死的人。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一路走过来,吸引了不知多少目光,但是两人眼里都好似没注意到那些倾慕炙热的视线。 陆雪琪是从来都不在意,修是注意了也不会放心上。 直到天空传来的几声轻啸,随后几道光落在营地,两人淡然或者冷清的目光都闪了一闪,只因为那几道光中,熟悉的玄青色光芒。 张小凡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陆雪琪和修现在刚好站在田不易居住的山洞外面,亲眼看着那个灰色的身影被大竹峰的几个人簇拥、牵拉着进了山洞。 几乎就是那人进去的同时,山洞里面就传出了久别重逢的喜悦声音。 修和陆雪琪都只是静默地望着山洞,良久,然后收回的目光不期然撞到了一起。 修浅笑,笑里面带着自信。 “你说的没错。他平安回来了。”陆雪琪看懂了修并不明显的笑意,像是在陈述又好似在低嘆,带着一些庆幸。然后陆雪琪看着修,问:“你不去看看他?” 修一愣,这个问题好像应该自己问才是,不过看着陆雪琪却是识趣地没问出来。 修又看了看山洞,里面依旧传来喜悦的声音,自己现在的身份和这一双红眸会引来太多的猜忌,无畏去给小凡招来麻烦,小凡的师傅可不如外表那般其貌不扬。 修摇了摇头,“他好好的便够了。”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 “陆姑娘我先回去了,我还要去看着那帮焚香谷弟子。” 陆雪琪颔首,看着那道红色背影消失,又看了看山洞,也转身离开。 山洞里依旧回荡着重逢的喜悦声音。 ※※※ 隔日,正魔两派起了纷争。 天音寺僧人看不过林中生灵被餐食,念完了往生咒,便一记法宝打向了魔教中人,石破天惊后,报销了一座山头。 魔教中人汹涌汇集,正派同道也闻声而至,双方势力各占一边,中间空出之地,已有人先动起了手来。 修带着焚香弟子赶来的时候,只见一个脏破道袍、容貌怪异的道士和天音寺的一个和尚已经战得如火如荼。 那和尚叫法中。修身为焚香代表,自然也是见过了天音寺的法相,法相当然也介绍了他带来的人手,以修过目不忘的本领,记认个人不难。 修默默观察了一下周围,看到了站在田不易身后的张小凡,站在苍松身后的林惊羽,也看到了站在一个貌美女子身边的陆雪琪,估摸着应该是她师姐。 陆雪琪也似有所感回望过来。两人点头示意,目光便又落到了场中。 法中和尚用的是一件金光灿烂的木鱼法宝,那容貌怪异的道人不敌,被追得狼狈飞跑,直喘粗气,眼看就要坚持不住。 修观敌方阵营全是打扮各异的人,见那道人被追,几乎都是袖手旁观,甚至还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只有少数几人面露焦色。 修心中已是了了,魔教派系之争,向来激烈,除开生死存亡大计,否则都是各行其是。 只见那满地跑的怪异道人已经没有力气,跌坐在地。修瞥了一眼敌方阵营,看来有人要忍不住出手了。 果然一声轻啸,一个大汉越众而出,救下了道人,“野狗起来。” 大汉救下名为野狗的道人,便同和尚战到了一处。大汉的修为看来匪浅,至少比那野狗道人要高,没几个回合便挡住了法中的攻击,那野狗道人得了喘息,休息片刻之余,又扑了上去,口中不停谩骂,与大汉联手攻击法中和尚一人。 正道中人立马有人骂魔教卑鄙无耻。 修心中嗤笑,有骂魔教卑鄙无耻的闲情,还不如上去帮忙。正想到此处的时候,听见一个俏生生的声音。 “无耻妖人,以多打少,法中大师,我来助你!”一个身穿红衫的姑娘已经沖了出去。修认出是那天齐昊身边的那位姑娘,也同样是她拉着小凡进了田不易的山洞。 修心思直转,已经猜出那女子是谁。小凡的师姐,大竹峰首座田不易的宝贝女儿:田灵儿。这姑娘倒是个讨喜的性子,难怪…… 修看向张小凡,果然见他一脸紧张。修看了一眼就将视线移到了打斗中去。 田灵儿道行不弱,与野狗交手,绰绰有余。一条琥珀朱绫运用自如,不消片刻就已经让野狗吃不消了。但那野狗向来是个浑人,眼见自己不敌,不止被敌人耻笑,连同为一个阵营的人也跟着拍手叫好,一时怒气上涌,倒是心生一计。 只见野狗骂道:“臭丫头,看你样子倒是清秀,想不到你居然和这老和尚有了苟且之事!” 田灵儿呵斥,却又听野狗道:“不是相好你为何救他!” 田灵儿一个不大的姑娘家,何其在乎声誉,何况她心上人还在场,反驳行不通,反而被魔教中人起闹,一时间肤若白雪的姑娘满面通红,气得方寸大乱。 端是不错的缓兵之计。 修见正道中不少人鼓着腮怒极的样子,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能帮上人家姑娘,终是忍不住开口:“野狗道长倒是在说笑,照你那说法,只要出手相帮就是相好,那刚才你那同伴危机时刻救了道长,你们也是这般关系啰。果然啊,魔教中人果然不同凡响,相当重口。” “呸、呸、呸!你、你!”野狗连呸了三声,‘你’了半天最后只能跟个大姑娘似的憋出个:“你胡说!” “哈、哈、哈!”这次轮到正道中人,大笑出声,尤其以修身后的焚香谷弟子笑得最为大声。修的冷面毒舌,年轻弟子们或多或少都吃过暗亏,现在能看别人吃瘪,真是有趣。 魔教中人见反唇相讥的人居然是个貌美女子,都被那与众不同的美貌和气质吸引,一时之间倒是安静了半晌,然后反应过来,也嘲笑起野狗,更有甚者还调侃起野狗来,那大汉也不能幸免。 “年老大,你果然和野狗相亲相爱啊,还捨身相救。怪不得你们炼血堂人丁越来越少了。” 第30页 年老大,与法中斗法正是正经关头,听到这侮辱,气急攻心,一只眼睛突然变大,赤魔眼连发几发红光,逼退了法中。 看到那红光,修右肩已经癒合的伤口处又好似感觉到了一种隐隐的痛感。 修红色眸子里泛起冷光,身形一动,跃了出去,跳到了田灵儿和法中的身前,左手捏了个法决,一道燃火的盾墙,出现在面前,正好挡下了年老大射过来的红色光束。 所有人都是一惊。 “你是谁!”年老大心头惊愕,这女子轻易就挡下了自己的赤魔眼,实力不容小觑。年老大警惕地看着修。“正道不是向来不屑以多打少的吗?” 修没有说话,一脚踢开野狗道人突然扔过来的‘灰色獠牙’,脚下一动,便朝着年老大而去,垂着的左手绷直呈刀,整臂燃着烈火。右手负在身后,手指快速曲伸变幻,正在悄无声息的结着法印。 年老大见女子一言不发便攻了过来,连野狗暗中丢过去的武器也被女子一下子踢得老远,当即对着女子射去一道红芒,准备跳起躲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了,好似有一个隐形的牢笼将他困在了原地。 修一偏便躲过了年老大的赤魔光束,继续朝着已经中了自己阵法的年老大而去。近了!左手抬起,拇指、无名指、小指弯曲合到掌心,燃起的火焰顺着手臂集中到了还伸得笔直的两指上,一个用力,两指点中年老大右肩。 “啊!”年老大一声惨叫,那火焰洞穿了年老大的右肩。 修抬脚一踢,年老大的身子便飞了出去,她自己也借着力,退了回来。 空中的年老大已经能够活动,他停住了身子,捂住血流如注的右肩,眼神愤恨地瞪着修,口中却满是不解:“为什么收手?” 修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年老大的右肩,然后理着右手因为动作有些乱了的肩羽。“为什么?因为我这个人啊,有仇必报。这一次只是还你万蝠血窟偷袭于我的一下,没必要杀你,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修转身走回人群里,走到一半停下来,没有回头,目光扫过正道人士。 “还有,别说什么以多欺少,那只是弱者的藉口而已,这过程显而易见,对付你,我焚香谷还用不着以多欺少。” 迎着焚香谷弟子们激动的眼神,修淡定的站定在了人群里,无视所有落在身上的目光,就好像一直没有出过手一样。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陆雪琪目光落在修身上,见她气定神闲站在焚香谷弟子的前面,便收回了视线,看向场中,目光落在年老大的伤口上,沉思着什么。 场中田灵儿和法中都还在,野狗道人趁着所有人都还被那红衣女子一番举动弄得分神的空档,举着他那根灰色獠牙就朝着田灵儿打去。 田灵儿‘哼’了一声,这狡猾下作的丑道士!琥珀朱绫迎风而起,如电飞驰,再一次飞向了野狗道人。 野狗道人吃过了亏,也不敢在与田灵儿交手,左躲右闪窜回了人群中。 魔教中人看了一场好戏,也觉得够了,不知谁带了头,一个个都飞走了,留下受伤的年老大,还有炼血堂的一干人等。年老大,看了人群里的修一眼,只觉得肩伤火燎火燎的痛,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对着田灵儿胡乱射了几道红光,便也带着人跑了。 田不易唤回了准备追上去的田灵儿,多追无益,田灵儿虽然还是有些不忿,但还是听话的没有去追。 见魔教的人都散了,修也没准备多留,看了一眼此时人群中站在一起说话的林惊羽与张小凡,勾了嘴角,带着丝欣慰,然后便带着焚香谷的人返回了营地。 ※※※ 修回到居住的山洞,刚踏进去立马感觉洞里有人,一个东西带着破空声向自己飞来,修伸手接住,是一个碧绿色的瓶子,修知道是李洵、燕虹赶来了。 修掂了掂瓶子。“师兄、师姐好生客气。”边说边走进了山洞。 燕虹带着笑看着走进来的修,李洵则是侧着身子,一手负在身后,头撇向一边并没有看修,冷哼一声,“不是你让带的酒吗?” 刚才扔瓶子的人便是李洵,修无视李洵的别扭,自顾自坐下,打开了酒瓶。“怎么样,这次出去可是找到了玄火鉴?” “哼!我去看看你带来的人。”李洵不知怎么的就变了脸,对修的提问也不答,面色难看的出去了。 修看着燕虹,等着解释。 燕虹不禁失笑:“你看师兄这反应就知道了,无功而返呗。”说完却收敛了笑意,带上了点凝重,似在回想什么。 修若有所思,几乎没看过师姐这样的神情,点了点头,也不说话,等着燕虹下文。 燕虹看了一眼修,见她也跟着皱了眉,又笑了起来:“其实也没什么,本来已经找到玄火鉴了,可是偏偏在唾手可及的时候,又丢失了线索,不管是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不会舒服。” 燕虹说起了这次去找玄火鉴的事情。 在一个名叫小池镇的地方的确出现了玄火鉴,而且还落在了一只三尾妖狐手里,李洵、燕虹一番恶斗,追击途中遇到一个貌美的绿衣女子和一个壮汉,等联手追到妖狐藏匿的洞窟时,却是看到了失踪已久的张小凡正好将六尾魔狐和三尾妖狐两只妖物投入了滚滚岩浆中,而玄火鉴再次下落不明。 “其实也没想到会遇到张师弟,不过他能平安无事也算幸事。张师弟和石头壮士都说不曾见过类似玄火鉴的东西,两人都是名门正派,知道我们在找东西不像会故意隐瞒,但是那位名为碧瑶的女子我却觉得有些奇怪,尤其是她身上挂着的铃铛总觉得有些像很久没有现世的‘合欢铃’。希望是我多心了吧,否则我看张师弟与那碧瑶姑娘关系还匪浅,要是碧瑶姑娘有问题,张师弟也许会被人利用了而不自知。” 燕虹说完又似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在修身上满是关心。“不过张师弟到底是最后接触那两只妖物的人,师兄心存怀疑,却因为你的缘故,没有为难他,回谷复命的时候也不曾提过张师弟,只是说了妖狐身死,玄火鉴失踪而已。你问玄火鉴的事情,师兄不回答也是因为心里窝火又不想你为难。” 燕虹心思何其细腻,李洵的做法燕虹不可能看不出用意,燕虹与李洵是一样的心思。 李洵、燕虹都知道张小凡于修是不一般的存在,要是张小凡真的与玄火鉴的再一次失踪有干系,以修现在的立场肯定会为难,而且那一次在天香居云易岚对于修的态度还让李洵和燕虹心有余悸。 修听完陷入了沉思,师兄师姐对自己的好,无需多说,但是玄火鉴关系重大,小凡居然也牵扯了进来,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修在心底嘆息,自己没有师傅的执念,却不能不为焚香谷着想。 修面瘫着一张脸,很平缓地说道:“师姐,谢谢。我在乎小凡,也在乎焚香谷的一切,我会做我认为对的事情。”修是理智的,心里有着自己的打算。 燕虹静静的看着修,最后只有嘆气,修啊,心思通透,太过冷静,反而让自己更加牵挂和担心。“你啊,不准做危险的事情。” 第31页 修垮了肩,无奈道:“恩,晓得了。”不管自己多么可靠,多么不让人担心,师姐却总是例外,会管着自己,会念叨自己。 燕虹掩嘴轻笑,修也不自觉勾了嘴角,自从空桑山一事之后,两人也有些时候不曾这样相处了,烦心的事情在这样的氛围里也消散了不少。 燕虹笑过之后,不想闷在山洞里,便拉着修出了山洞,去外面走走。 ※※※ 修与燕虹随意的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西面青云门众人居住的山洞范围,不少人围在前面,像是在围观什么,议论纷纷的,其中不乏焚香谷的弟子。 修与燕虹对视一眼,走了过去,一阵吵闹的声音传来,修听出了是林惊羽的声音,加快了步子,还没有走近,一个山洞里传来了苍松的声音,将林惊羽唤了进去,喧闹的声音没有了,不少围观的人也在苍松带有浓重威势的声音下散了去。 修顿住了步子,正好看清楚众人到底在围观什么,红眸里满是惊讶。 正对着大竹峰一脉居住的山洞外,张小凡不知为何跪在岩石上,匍匐在地,隐隐约约从山洞中传出大竹峰众人殷切的求情和田不易怒气满满的声音。 修看见以头扣地的小凡,脸颊高高的肿起,分明是个巴掌印,修心里升起一股怒气,印象中连张叔张婶都没打过小凡,如今小凡却被人扇了耳光。 修不禁向张小凡迈出了步子,还没走近一步,手臂被人拉住,修回头看见燕虹对着自己摇了摇头。 “修,别去。这是青云的家务事。”燕虹的意思很明显,一看就是张小凡触怒了田不易,修的身份不适合过去。 燕虹眼眸里满是关切,修冷静了下来,看了一眼小凡孤零零匍匐跪地的身影,便任燕虹将自己拉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越来越黑沉的东海上空,在一个惊雷之后,下起了滂沱的大雨。 修站在山洞门口,靠在山壁上,面向着西边,红眸凝视着雨幕下的浓重夜色。 燕虹、李洵坐在洞内,修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但是那从回来便一直微皱的眉头,却让两人跟着眉头紧皱。燕虹几次欲言又止,李洵见燕虹因为看着那个那个僵硬笔直的背影而坐立不安,心里更加烦躁。 “你要是想出去,出去便是,这个样子在这里让人看着心烦。反正现在是深夜,你去外面这模样也不会烦着别人。”李洵忍不住出声,字字都是嫌弃,见那散发着低气压的红影动了,李洵又接了一句:“这把伞带上。” 李洵不知从哪里拿了把伞出来,还是当初燕虹说海边天气变化无常,硬塞了一把伞给李洵,让他帮忙带着的。 修接过了伞,看了看脸色难看的李洵,又看了看对着自己微笑的燕虹,点了点头。“放心,我知分寸的。” 李洵、燕虹对视一眼,看着那个红影慢慢隐入了夜色中。 修撑着伞,雨点落在伞上很沉很响,却被更大的雷声盖过。修干净的靴子上沾上了泥土,也并没有影响修的步子,不疾不徐的向着西边走去,虽然不知道过去之后能做些什么,却还是想过去看看,哪怕只是看看也好。 修选择了从密林窜过去,当修快要走出密林的时候,透过雨幕,看到了跪在那里的那个身影。 原本应该跪在离大竹峰山洞不远的小凡,却跪到了离密林更近的地方,修想了想便知道,一定是小凡得不到田不易的原谅,固执得一跪不起,却因此更让田不易心烦,让他跪得远点了,修握着伞的手紧了紧。 冰冷的雨水已经将张小凡整个湿透,他跪的笔直的身影在滂沱的雨势中有些发抖。张小凡低着头,但是在猖狂呼啸着的电闪雷鸣中那个已经克制不住瑟瑟发抖的背影还是那般倔强。 修顿住了脚步,忍不住嘆息,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但还是站在雨中,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个身影。 一道惊雷无情地撕裂了夜幕,一瞬间的光亮让修不经意瞥见一抹了白影,修红眸闪烁,看向已经暗沉下来的不远处。 在靠近密林边缘处一个不显眼的地方,那抹白色悄无声息的站在那里,没有带任何东西,就那么一身白衣站在倾盆的大雨中,同样也湿透了全身,不知站了多久。 她的目光平静的落在雨中跪着的身影上,雨水湿了她长长的墨发,顺着她冷艷的轮廓滑落,纤尘不染的白衣美人,在这无情的风雨中竟带上几丝狼狈和一种凄清的美。 修红眸闪烁着惊讶,心里却又好似有了几分似是而非的瞭然,最后终是忍不住朝着那抹倩影走去。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陆雪琪站在雨中,目光一如既往的冷然,在这样的大雨中,雨水几乎已经模糊了视线,她还是站在那里。 在魔教散去之后,陆雪琪亲眼目睹了张小凡如何惹怒了田师叔,又被愤怒的田师叔一巴掌击飞的场景,然后张小凡便满是惶恐自责地一直跪着。 因着张小凡捨身相护的救命之恩,陆雪琪终是在所有人都散去的时候,选择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看看他的情况。 眼见夜色越深,天空也好似在作弄人一般下起了倾盆大雨,这个冷冰冰的女子也没有出去,一直站在暗处,就那么看着,默默看着张小凡悽苦的神情,看着他的倔强坚持,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 雨水打在身上很重,带着很直接的冰冷,陆雪琪也没有理会。 突然那击打在身上的重量消失了,陆雪琪疑惑地抬起头,头顶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纸伞,陆雪琪侧身对上一双明亮的红色眸子。 修站在了陆雪琪身边,为她遮住了雨,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又觉得陆雪琪出现在这里也好像情理之中,她与自己都是因为担心小凡而来,只是…… 修将目光移到了小凡身上,忍不住问道:“怎么不上前去?” 陆雪琪摇了摇头,看着雨中的张小凡,冷清的目光中闪过不忍。“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好像也不能为他做些什么,不如就这样陪着他,也是好的,起码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他不是一个人了。” 修哑然,没想到陆雪琪竟和自己的想法有些相像,不过也不是完全相同,至少自己还带了把伞,而这姑娘倒是实在,却是跟着一起淋雨了。 修忍不住轻轻呢喃:“傻姑娘。” 雷声太大,恰好掩盖了修的低喃,陆雪琪看了修一眼,见她的目光并没有从张小凡身上离开,便又将目光落在了张小凡身上,没有询问修为什么过来,也没问为什么修不过去。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同撑着一把发白泼墨的纸伞,站在密林角落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张小凡。 风雨还是那般肆虐着,修却觉得在电闪雷鸣中是一种说不出的静,或者是沉默更贴切。狂风夹杂着冷雨吹在修的脸上,修将目光收了回来,眼睑微阖,“陆姑娘回去吧,你、会着凉的。” 陆雪琪没有任何动作,静默地站着,寒冷的风因为修的缘故被挡去了大半,但是湿漉漉的全身此刻却感觉到了一直被忽视的冰凉,僵硬得有些不像自己的四肢了,陆雪琪皱眉,却选择沉默着。 第32页 修奇怪地看了陆雪琪一眼,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以为她不愿意离开,便将伞往她的方向多倾斜了些,默默运起了焚香玉册,不再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总算收敛了气势,陆雪琪觉得在不知不觉中冷冰冰的身体感觉到了一股柔和的温暖,身体渐渐恢复了自如。陆雪琪看向身边,却听见修轻轻地说了一句:“有人来了。” 陆雪琪顺着修的目光,看见了在渐渐弱下来的雨势中,依稀可辨的那个撑伞的碧色身影,陆雪琪眼神闪烁:“是她!” 竟是那个绿衣女子,魔教中人。此刻那模糊的碧影撑着伞慢慢走近了张小凡。 陆雪琪抬头看修,却见修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什么,但眼神中却没有任何惊讶。 一道闪电噼开了夜空,雨势又大了起来。 就在陆雪琪忍不住想说什么的时候,一直沉思着的修却说了句:“走吧,陆姑娘。我送你回去。” 陆雪琪心中的疑问在这句话下止住,修任由那女子靠近张小凡,便说明那女子并不是来寻衅生事的,陆雪琪相信修的判断。 陆雪琪点了点头,随着修转身,走了一段距离,陆雪琪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却只隐约看到一对似是相偎相靠在一起的身影。 陆雪琪目光闪了闪,随着脚步渐行渐远,那本就模糊的身影也看不见了。陆雪琪收回了目光,眼神恢复如常,与修步调一致地离开了。 两人一路无话,走得很慢,却还是没有多久便走到了小竹峰居住的山洞外面,一个人在那洞口来回踱步着。 陆雪琪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内疚,步子加快朝着那个人疾走而去。“师姐。” 那来回踱步的身影便是陆雪琪的师姐:文敏。 陆雪琪一声不吭的不见了踪影,文敏隐隐猜到雪琪可能去了哪里,所以也没有惊动任何师姐妹,一个人在洞口等着。 眼看这已经大半夜了,外面又是狂风暴雨的,东海鱼龙混杂,魔教中人随时出没,文敏知道雪琪是有分寸的人,却还是免不了担心,不能出去找她,害怕两人错过了,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文敏来回踱着步,心里念叨着这雪琪怎么还不回来,乍一听见一声呼喊,文敏还被吓了一跳,随即感嘆终于是回来了。 文敏转身还没将话说出来,看到疾走到面前的陆雪琪,文敏便瞪大了眼,从没见过这一向注意仪表的师妹这般狼狈,一时有些惊讶,脱口而出:“怎么回事,你掉海里了!” 陆雪琪没料到一向机敏沉稳的师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脸上一红,瞄了一眼跟上来的修,语气中带上了些羞意:“师姐。” 失常的文敏看见陆雪琪的眼神,才正视跟上来的人,又是一愣,居然是今天那个在正道魔教之战中大为出彩的焚香谷女子,她还是一身打眼的红衣,右手中握着一把已经收拢的纸伞,没有雪琪湿透了那般狼狈,但是左方的衣服却还是湿了不少,文敏看着她的目光中满是疑惑。 修一直跟着突然加快了速度的陆雪琪,见她站定了,才缓缓收了伞,站在陆雪琪身后。此刻看到陆雪琪的师姐正盯着自己,修微微行了一礼:“焚香赫达修,见过小竹峰的师姐。” 文敏晃了晃神,才答道:“赫达姑娘叫我文敏便是。” 直觉这女子应该是张狂且不可一世的,没想到此刻那一身的气势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面无表情显得有些一丝不苟,怎么说呢,倒是和雪琪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面容姣好、态度友善倒是让人心生亲近。 修任由文敏打量自己,看见站在一旁的陆雪琪,修对着两人道:“文敏师姐,既然陆姑娘已经回来了,两位还是早些休息吧。” 又想到了什么,修拿出了一个锦盒,递向陆雪琪,“陆姑娘你淋了雨,这东西正好可以驱除你体内的寒气。” 锦盒里是焚香谷特有的丹药‘炙炎丹’,用成年火焰兽的内丹辅以纯阳烈火炼制一个甲子而成,活血补气,强塑经脉,能增强修为,虽不至于起死回生,但其中蕴含的功效却能在关键时刻催生出一股温和的暖意护住心脉,亦是保命的良药。 成年火焰兽捕捉不易,用纯阳烈火来炼制也是不易,故虽然只需一个甲子,这‘炙炎丹’数量却是不多,纵使修非常不喜欢丹药,还是被燕虹威胁着必须带在身上,燕虹这样无非也是担心修。 修倒好面不改色的就将焚香谷的秘药拿了出来,一动不动地看着陆雪琪,陆雪琪接过拿在了手中,修还是看着她,直到她将炙炎丹服下,修才点了点头,对着文敏和陆雪琪示意道:“两位,我告辞了。” “恩。”陆雪琪应道,自是不知道那颗丹药的珍贵,吃下了丹药果然周身的凉意都被驱散,自丹田处还隐隐生出一股柔和的暖意,却不知经脉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巩固。 陆雪琪看着修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夜幕中,回头看见文敏也盯着那个红影看,陆雪琪默默地回了山洞里换了衣服,坐等那个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师姐进来。 果然文敏一进洞里先是摸了摸陆雪琪的手,见不是冷冰冰的,便拉着陆雪琪问个不停。结果陆雪琪一句:“师姐,我累了。”便断了文敏所有的疑问,文敏腹诽雪琪性子太冷,却还是体贴没有再问不想多说的陆雪琪。 陆雪琪找了个平坦的石头,盘腿坐了上去,闭上眼运起了‘太极玄清道’那白色的身影在入定之后周身却隐隐包裹了一层橙黄的微光,片刻又消失不见。 ※※※ 转眼已经来到流坡山半个月了,正魔两道依然对峙,不时便发生斗法,但魔教中人却好似不愿恋战,往往斗了几个回合,便虚晃一枪遁走。 李洵作为代表被青云的两个首座唤了去。修与燕虹散步到了海边悬崖,修找了块顺眼的山石坐了下来。 “师姐,这次魔教聚集在东海,是我们焚香谷先放出的消息,师兄被唤了去,应该不轻松吧。” “也没什么,这次消息也是偶然得到的,魔教的目的我们却也是不知,师兄只要如实回答便是,只是希望师兄能收敛一些傲气,毕竟青云首座地位非比寻常。”燕虹站在崖边,看着波澜壮阔的海岸。 修取下了紫青葫芦,饮起了酒。“师兄这些分寸还是有的。这流坡山荒僻之极,但是山地险峻复杂,多密林、山洞我们要深入搜索那些魔教中人想必不易,得花费不少时日。而魔教中人也是行事诡异,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师姐你怎么看?” 燕虹一声轻笑,“你已经知道魔教这些行为代表什么了,还偏偏问我。明知我们正道在大肆搜索他们的行踪,魔教依旧在这东海境内出入频繁想必也是在找寻着什么,关键在于找的是什么。” 修贊同地点了点头,眼神突然变得很冷,不管魔教要找什么总是免不了争斗,有争斗就一定会有伤亡,而且在这流坡山越久,修的心里就越觉得不平静。 修默默看向起风了的海面,压下了心头升起的怪异。 第33页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东海的天气变化无常,前些日子还是风雨连连,今日倒是天高云淡。日出东方,端是个清朗的好天气。 正道中人纷纷离开了居住的石洞,相继御起了法宝,往流坡山深处飞行而去。修被燕虹拖着出了山洞,抬头看了看天,修心里想着的是:这么好的天气,应该找个地方坐着吹吹风、喝喝酒的。 燕虹祭出‘青灵石’化作了一把青色的仙剑,御空而去。修动了动脖子,取下了葫芦,也随着燕虹而去。 搜山、搜林这些日子无非就是这样重复着的。 修与燕虹追上了先行出来的李洵,李洵看了一眼修,见她好好站在葫芦上松了一口气,不是没个正行的坐着就好。 一红、一青、一白三道身影在空中疾驰着,遇上了不少正道中人,看到修脚下的葫芦法宝,由最初的诧异到了现在的习惯。 忽然李洵加快了速度,燕虹看到前面那一群人心里瞭然。 修看了过去,前面一众御剑而飞的小竹峰弟子,皆是容貌姣好的女子,个个秀发拂肩,衣袂飘扬,好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其中最出众的无非是白衣冷然的陆雪琪,御着蓝色的天琊,飘然若仙,还是那般绝色出尘。 李洵已经与小竹峰一行人平行而飞,离那一群人几丈开外的距离,不过去也不离开就那样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飞行着。 小竹峰除了陆雪琪都不曾见过李洵,但也只是好奇地看了李洵一眼,并不予理会,反正总会遇到一些正道修仙,小竹峰一众已经习惯,陆雪琪更是目不斜视。 修与燕虹追了上来,见李洵那明明很想过去打招呼却又踟蹰不前的样子有些无奈,一直与那群小竹峰女子并排而飞,像什么话! 修瞥了一眼站在九阳尺上白衣潇洒的李洵,眼神一动,一跃便站到了李洵身后,小声说道:“师兄你这样,有失身份啊。” 因为修的行为,李洵感觉到一道来自小竹峰众人方向的目光,面上一热,对修压低声音喝道:“师妹,你不可胡闹!快自己御物飞行吧。” 修知道李洵是在意他自己的形象,可是他却没发现他的行为也不是一种明智的举动,莫名其妙加快速度飞上前,又没有任何表示,是为了哪般啊。 修正要说什么,旁边却传来一声轻啸,文敏御着剑朝着三人而来。 一直没有看向李洵方向的陆雪琪随着文敏的动作看到了修等三人,微微顿了顿,也紧跟着过来,在文敏后方,站在天琊上对着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文敏带着笑看着站在李洵身后的修,“赫达姑娘,你这是?” 修放过了从陆雪琪过来便僵直着身子,极度不自然的李洵,站回了自己的紫青葫芦上,对着文敏道:“文敏师姐莫见怪,我对御物飞行不是很在行。这位是我师兄李洵,这是师姐燕虹,师兄师姐,这位是小竹峰的文敏师姐。” “文师姐、陆姑娘。”燕虹对着文敏、陆雪琪打了声招呼,心里奇怪修什么时候认识除陆雪琪外的小竹峰弟子了? 李洵却是不动声色地理了理本就规整的衣服。因着修的介绍,李洵终于也找到了机会与那神色冷然的女子说话。“文敏姑娘在下李洵,陆姑娘好久不见了。” 陆雪琪微微点了点头作回应,文敏则道:“原来是李洵师兄、燕虹师姐久仰大名。” 几人停在了半空中,其他小竹峰弟子则继续飞往流坡山深处。 李洵对着文敏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落在陆雪琪身上,想要说什么,却听见从远处深山传来斗法轰隆的声响,几人当下止了寒暄,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当几人赶到一处密林深处时,以苍松为首的正道中人已经围堵了一个山洞,从山洞涌出不少魔教中人,那野狗道人、年老大之类也在其中。 一干魔教中人冲出山洞,也不恋战,突破了正道的包围便散开了去,不少正道散仙、弟子也四散追了去,而苍松却还端站在山洞外,双眼阴翳地盯着洞内。 洞内传出了一阵打斗的声音,然后便安静了下来,忽然周围不知为何多出来了一些魔教弟子,留守下来的正道与他们战到了一起。 修、燕虹、李洵互相看了看没有任何动作,但是双眼中有着戒备,更多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洞口。 洞口传出一声轻啸,一道紫芒沖了出来,速度奇快,苍松脸色一变,上前阻拦,一阵轰隆声传来,苍松退了几步落回了地面。 两道强劲相撞的光芒散尽,修首先看见的是半空中的碧瑶,然后是她身边那个气质非凡的中年人。 那是一个装扮儒雅的中年文士,双目炯炯有神,额角饱满,文雅中却又一种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势,绝非等闲。 “尊驾何人,道行如此高深,为何不敢下来与贫道切磋一二?”苍松声音雄厚有力,夹杂着石破天惊的气势,震得整个山壁地面都有些微微晃动。 修等三人都感受到了青云首座的非凡实力,面面相觑,但那中年男子却是微微一笑,也不答话,拉着碧瑶化作一道紫光,片刻便已经离去甚远,不见了踪迹。 苍松阴沉着脸,追已是不及,转身踏入了山洞。 修三人默契地跟了上去,却没想到会在洞内看见张小凡和田灵儿,还有一个伤得不轻的年轻男子。 李洵和燕虹认出是那日在万蝠洞里后来伏击他们那波人的其中一个,此时却听见了苍松惊疑地叫了一声:“萧逸才师侄!” 那男子竟是齐昊曾经提过的萧逸才,那个道玄真人最得意的弟子! ※※※ 萧逸才的突然出现,在青云门中引起了不少骚动,也让所有正道中人为之一震,只因为萧逸才带回了一个重要的情报,魔教中人在东海聚集,不是为了进攻正道,而是为了三千年才现世的神兽‘夔牛’ 此刻萧逸才躺在石台上,青云的两座首座正在询问着他相关情况,所有弟子都暂且回避了。 正道不少人聚集在了萧逸才修养的山洞外,等着青云首座出来,了解具体的情况。 修、李洵、燕虹自然也在这里。 李洵和天音寺的法相站在一起,交谈着什么,修与燕虹和一群焚香谷的弟子站在一起,修看了一下四周,青云众人都在,天音寺的僧人也来了不少。看来萧逸才的出现,这次流坡山之行终是要有进一步的行动了。 修正扫视着周围,突然瞥见了和林惊羽站在一起说话的张小凡,惊羽倒是说个不停,小凡却兴致缺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林惊羽见张小凡十句里面回了自己一句,也没了说话的兴致,四处张望,看见了那个藏匿在心间的高挑红衣,林惊羽踟蹰了片刻,还是拉着张小凡走了过去。 林惊羽拉着张小凡走近焚香谷的众人,一众焚香弟子都带着警备、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们。 修知道林惊羽看到了自己,也料到他会过来,示意手下的焚香谷弟子散开了去,自己和燕虹在原地等着。 “修姐姐。”张小凡低低地唤了一声。 第34页 从空桑山失散后,来到这东海还没有机会好好和修说说话,现在是难得的机会,张小凡却只唤了一声名字便没了音,太多心绪不知从何说起,也不宜在此时诉说,但是看到修总是安抚了一些杂乱的心绪,张小凡露出了难得的憨笑。 张小凡抛开了心绪,但是拉着他过来的林惊羽却是一言不发,直直地看着修出神,张小凡拉了拉林惊羽的袖子。 林惊羽如梦初醒:“修儿姐。”轻唤了一声没了下文。 修将两人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嘆了一口气,上前了一步,伸出双手,重重地拍了拍两个男孩儿的肩:“两个傻小子,真的长大了。看到你们平安站在这里,我很高兴。” 一句话消散了张小凡连日来的苦闷,修是不同于大竹峰一众人的存在,胜似血缘至亲的人,她简单的一句话就能牵扯到张小凡现在敏感的心绪。张小凡动情地又喊了句:“修姐姐。” 修感觉到这一声里面包含了太多情绪,属于对姐姐的撒娇,修摇着头,摸了摸张小凡的头,也不说话,却知道这样能安抚他。 林惊羽默默地看着,心里涌上了温馨,却也有着苦涩。很羡慕小凡能被修这样对待,却又不想修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弟弟,即使自己真的可能只是弟弟,林惊羽也还是怀着一丝希望。 林惊羽鼓起了所有勇气,从怀里拿出一个玉佩。“修儿姐、、修儿,这是我自小便带在了身上的玉佩,后来拜入师傅座下,师傅注入了‘静心诀’,对于静心凝气,增强修为有极好的作用。这些日子,魔教多有纷扰,这玉赠你,能让你好好休息。” 一番话让张小凡瞪大了眼睛,心中满是惊讶,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惊羽却被那认真的样子震慑住,看了看惊羽,又将目光看向修,大气都不敢出。 连燕虹都忍不住好生端详着林惊羽,颇为英俊的少年,一身白衣,拿着青玉的手微微有些颤抖,那双不加掩饰的明亮黑瞳里闪烁着殷切的期待,说不出的深情,只是…… 燕虹将目光移到了修身上。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修双臂环胸,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静静地看了林惊羽一会儿,然后笑了,从没见过的温柔,却让林惊羽心头一颤。 “惊羽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玉里面有你师傅对你的殷切期望,‘静心诀’对你的裨益作用大于我,你比我更需要它,你的修为能快速提升,我也会为你高兴的。毕竟你、也是我的弟弟。” 林惊羽握紧了手中的玉佩,脸色苍白。 修的声音很温柔,笑靥也很美、很美,但那如花的笑靥却说不出的残忍,轻易就撕碎了少年一颗真心。 连燕虹看到林惊羽的表情都颇为不忍,却只是有些不忍而已。张小凡却不同,一方是最好的兄弟,一方是最好的姐姐,现在的情况让张小凡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惊羽怎么会对修姐姐……”张小凡心道,看着修却又打消了疑问。 修姐姐一直容貌出众,拜入了焚香谷的修姐姐,更是多了一些独属于她的气质。那一身醒目的红衣,美艷、强大,让人忍不住的追随,仿佛有她在就多了一分可靠安心。 “如果不是有了灵儿师姐,还有碧、、”张小凡猛地甩了甩头。 修此刻没心思注意到张小凡,她很平静地看着林惊羽,平静地看着,一切好像静止了一般。 恰好李洵在远处结束了与法相的交谈,叫了一声修和燕虹。修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小凡、惊羽。我现在毕竟是焚香谷的弟子,不能时刻照看着你们,你们以后自己要多保重。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张、林二人回话,便离开了,燕虹欠了欠身,也跟上了修的脚步。 走了一段距离,燕虹回头看见林惊羽还是痴痴地看着修,回身小声说道:“师妹你伤了那少年的心。” 修目光里没有任何的波动,直视着前方,“惊羽要的我给不了,他是弟弟,只是弟弟。如果现在的狠决,能免去他以后的越陷越深,我不介意再残忍一点。不过应该是没有必要了。” 林惊羽看着那抹红影步伐坚定地渐行渐远,挺直的嵴樑带着一种莫名的强大。林惊羽用几乎要将手中青玉捏碎的力道,握紧了玉佩,突然、就想到了师傅对自己的忠告。 苍松那日将林惊羽叫去询问修的情况,在言语中察觉出了林惊羽的心思。 “惊羽,那女子绝非你能驾驭得了的。光是她的一身修为,已经比资质甚高的你强了不知多少,而且那女子一看就不是会轻易动情的人,你还是收了这份心,用心修行才是。” 林惊羽笑了,却是说不出的苦,“修儿姐很强,强到不需要任何人吗?小凡我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林惊羽低下了头,这个在经历了屠村惨案,在面对着实力不凡的青云首座都不曾低下的血性与傲气,终是在难解的‘情’字面前尝到了苦楚。 “惊羽。”张小凡叫了一声,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只能伸手拥住了林惊羽颤抖的肩,希望能给予他力量,恋而不得的苦楚,自己又何尝不知呢! 陆雪琪在林惊羽、张小凡过去找修的时候便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此刻看见那相依在一起的两道悽苦人影诧异了一下,将目光移到那离去的红衣上,静静地看着。 ※※※ 修、李洵、燕虹三人回到了自己居住的石洞中,修面色如常,燕虹却不时地观察着修,李洵感觉到了奇怪,问:“发生了什么吗?” 燕虹选择了沉默,修开口道:“没什么。师兄可是探听到了什么?” 李洵摇了摇头。“法相说了齐昊所言,那萧逸才潜入魔教,作了卧底,知道此次魔教聚集在东海是鬼王宗放出的消息,为了那神兽‘夔牛’,其余便一无所知。” 修默默呢喃着夔牛二字,突然闪现了碧瑶身边那个中年男子的影像,心里越发觉得不安,怎么会突然在意起那个人,自己的感知向来很强,看来要好生注意那个人了。 燕虹却是想到了另一处,“师兄,这次我们出来也有观察其他门派实力的目的,青云首座自是不凡,但后起之秀也不能不去在意。天音寺无非是法相最为突出,但是这青云门嘛,却是藏龙卧虎。且不说空桑山派出的四人,现在在这里的田灵儿、文敏,还有那、林惊羽都应该是青云数一数二的人才,实力皆是上佳,但是……” 李洵点了点头,示意燕虹继续。 燕虹沉吟了一会,正要开口,却有一个声音接了话头,“但是都比不得这个才出现的萧逸才,对吧,师姐。” 修看了一眼燕虹,接着道:“这个萧逸才能孤身潜入魔教做卧底,还带回了重要情报。虽说受了伤,却还是平安回来。光是那份胆识、修为,还有必不可少的心计,这个人就已经超出了青云年轻弟子很多,而且还是青云掌门最重视的徒弟。如果我们以后真的有什么行动,此人就不得不去注意,尤其是师兄你。” 第35页 燕虹附和着点了点头,看向修的目光带着笑意,修志不在师傅的大计上,却默默观察着一切,其中也有师兄会毫不犹豫地追随师傅宏愿的原因吧。 “只是在经历了林惊羽的告白后,还能这般冷静,真不知道该为林惊羽默哀,还是感慨修的心太硬啊。”燕虹腹诽,却又觉得修这样才是她,燕虹摇了摇头收回了思绪。 李洵点了点头,以前总是去注意青云的首座之类了,倒是对于年轻的一辈颇为忽视,如今燕虹、修一提,倒是让李洵多留了一点心。 三人在洞里又说了很多部署,修参与其中,只是不想带出来的焚香谷弟子有任何的伤亡而已,虽说有些避无可避,但总归要做些什么。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三人吩咐了焚香谷众人一些话,还在完善着安排,突然外面传来了巨大的声响,一阵强过一阵,显然是有人在斗法。 修三人对视一眼,立马沖了出去,往那光芒闪烁的地方去了。不少正道同仁也聚集了过去。 还没走出密林,已经看见高高的空中矮胖的田不易和一个容貌怪异的人已经打得如火如荼,一把赤色的仙剑与一个血红色的骷髅正交锋着。 李洵低呼:“吸血老妖!这个老怪物居然也出山了。” 修立刻明白,这鬼气森森的人还颇有来历,否则田不易不会轻易出手。 随着赶来的大部队,一起走出密林,修看了一下周围,突然发现苏茹旁边的张小凡身上血迹斑斑,心头一动却是没有过去,一个人影已经越在众人之前沖了过去。 林惊羽闪到了张小凡身边,抓着张小凡胳膊,面色有些苍白,上下打量着张小凡,道:“小凡,你没事吧?” 修收回了目光,落在了斗法的田不易和吸血老妖处,眼神微眯。“师兄让弟子们警戒着四周,绝不可掉以轻心。” 李洵不明所以,燕虹却道:“这吸血老妖纵使有再大神通,明知这里是正道聚集的地方,还有青云首座在此,居然敢孤身前来,唯恐有诈。师兄,照修说的做。” 李洵当即吩咐下去,目光看到了人群中的陆雪琪,默默靠近了一些,修本是将注意力集中在打斗上的,见李洵没了声响,四下一看,有种想扶额的冲动。 修看了看天上,吸血老妖已经处于了下风,拉着燕虹也去了陆雪琪方向。燕虹开始还不明所以,现在倒是瞭然,拉了拉不时瞄向陆雪琪的李洵,让他收敛一些。李洵脸上赫然,当真不在看向陆雪琪。 李洵不看陆雪琪了,不代表别人不看了。 修这时倒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打斗上,而是看着陆雪琪专注的侧颜。在斗得激烈的红光、赤芒映照下,陆雪琪白皙的侧颜也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吸引着他人的目光。 忽然天空上传来一阵古朴地吟诵:“九天玄剎,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周围一片譁然。 雷声滚滚,狂风咆哮着,剎那间,天地动荡! 修原本也是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却看见陆雪琪那眼中一闪而过的激荡,一双冷眸竟目光灼灼地看着空中,那是不曾见过的陆雪琪。 修也就忘了移开目光。 直到雷声消弭,那姑娘又恢复了冷清,愣愣看着什么出神。修听得耳边燕虹、李洵的声音传来。 “师兄,看到了吗?” “恩,青云的‘神剑御雷真诀’!当真威力无穷!”李洵的声音有一丝颤抖,虽然对于焚香玉册有着无比的自信,却还是不妨碍对于强大力量的震撼。 修终于移开了视线,顺着陆雪琪出神的目光,看见了在半空中,犹如神祗的田不易。 修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也只是一看,便又看向了陆雪琪。陆雪琪也似有所感,望了过来,修对着陆雪琪微微一笑,换来陆雪琪的一愣。 又是一阵声响,将两人对视在一起的目光分开。 是那吸血老妖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面如死灰,已然没有了反抗之力。苍松冷哼一声,齐昊一挥手,顿时连同六、七个天音和青云的弟子朝着那吸血老妖掉落之地而去。 正道中人都大笑,等着这吸血老妖被生擒活捉。 修却心头一跳,猛然变了脸色,还没等修说什么,却是苏茹失声叫道:“小心!”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紫芒、黑气闪过,数股力量从那林中暗处袭来,那飞得最前的一名天音寺僧人和一名青云弟子立刻口吐鲜血,倒飞了回来!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突然变故,让所有人都是一惊,尤其是在那上前一行人之列的齐昊,只见他稳住了身形,用寒冰剑凝出了一道厚实的冰墙,同时大喊:“快退。” 可那林中汹涌而来的力量,犹如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单凭齐昊一人之力,如何抵挡得了。只听见一声利剑出鞘的龙吟,林惊羽握着‘斩龙剑’便冲上了前去。 修心里骂道:“冲动的小子!不知死活!”心里着急,却是阻止、救助不及。 这时传出了一声大喝:“妖孽!”那些个前辈高人,纷纷出手阻止了那古怪强劲的力量。苍松和苏茹也是一人抓一个,拉住齐昊和林惊羽的衣领,将二人拉了回来,保住了性命。 一排正道前辈,包括刚才大发神威的田不易都挡在了一众小辈身前,直面那古怪劲气传来的密林深处。 吸血老妖被那紫芒黑气接住,林中一阵晃动,现出了几个人来。 修警惕地将手放在了腰间。 只见现身了的数十人,皆是魔教中人。在最前头的几人,一个光头秃顶的老头,一个相貌凶悍的侏儒,一个潇洒出众,面带微笑的白面书生,还有一人便是刚才接住吸血老妖的人,那个曾有一面之缘的中年文士。 那时他是在碧瑶身边,回想碧瑶当时的神情,这个人的身份绝不简单! 修紧盯着儒雅的中年人,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怪,具体要说怎么怪异,又说不上来。 另一面苍松看清了来人,倒是连说了三声‘好’然后狠狠的盯着那些人:“你们这些个老傢伙终于一个个都出世了!” 一番唇枪舌战,说仇恨、吐旧怨。 那几人的身份也明了,除了已经知道身份的吸血老妖。那侏儒是万毒门的百毒子、秃顶老头是碣石山的端木老祖,那握有‘干坤清光戒’的白面书生是鬼王宗四大圣使之一的青龙。 而那儒雅的中年人竟是鬼王宗宗主! 修皱眉,一动不动地看着鬼王,竟觉得周边的一切都化作了虚无,胸口似在膨胀,那股戾气开始隐隐作祟。 魔教这次复兴,居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苍松和田不易对望一眼,眼中都有了避退之意。端木老祖之类倒还好,那从容谈笑的鬼王宗宗主和青龙二人却让人如鲠在喉。 鬼王谈笑间不经意看了张小凡一眼,眼神深邃,但就在这空档感觉到了一股毫不避让的视线落在身上,望过去,竟是一双奇异的红眸。 那双幽深的红瞳属于一个身着打眼红衣的女子,女子拥有绝色的姿容,直直站在那里,手握在腰间一个雕龙的黑金物什上,警戒着。浑身有一种藏而不露,敛而不发的气势,但只要稍稍将视线凝在她身上,那气势又明显能感觉到。 第36页 鬼王忽然想起碧瑶和幽姬都曾提到过的一个红衣女子,只是将注意力过多的放在了青云张小凡身上,却忽视了师从神秘焚香谷的红衣女子。 现在看来这女子也不简单,修为还不知道深浅,但那份警觉却是比那李洵之类的同辈众人高出了许多。 鬼王很快收回了目光,现在不急于会会这个红衣女子,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苍松和田不易的表情,若有若无地释放着威压。 苍松、田不易包括苏茹在内都暗自交流了暂退之意,苍松为首正想与李洵、法相等示意,却不料异变又起。 在人群的背后,传来了一声惨叫。众人耸动,场面突然陷入了混乱,后方林中冲出来几个浑身染血的正道弟子:“后面有魔教的人!” 李洵、燕虹对视一眼,果然如此! 趁着这些魔教老妖吸引注意的空档,魔教中人从后面包抄了过来,纵使焚香谷早有防范,却是人少力微!何况林中昏暗,魔教教众数量竟是不可预料的多,正道还是处于了劣势。 这时苍松腾空而起,那百毒子也随之有了动作,端木老祖也与田不易纠缠在了一起,一时之间斗得难分难解。李洵、燕虹被那边引去了注意,竟没了动作,年轻一辈弟子也被突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呆愣在原地。 连修也因为注意着鬼王,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魔怔。 借着夜色掩盖,魔教中人渐渐压缩了包围圈,形势堪忧! 就在此刻,一声清脆的啸声,如凤鸣九天,清音悦耳,回荡开去,同时也惊醒了魔障的修,只见一道绚烂的蓝光霍然腾起,陆雪琪人随剑升,天琊神剑光芒大放,照亮了左右方圆。 在黑暗中,陆雪琪仿佛也化作了一道明亮的光,照在无措迷茫的人心里。那清冷绝丽的容颜,那白衣飘然的身影,此刻手握天琊神剑,坚定地立于半空中,妖邪莫近,如九天玄女,说不出的坚韧庄重。 修有些涣散的眼神里映照出陆雪琪的样子,突然惊醒,陆雪琪冷艷如仙,冰冷的眼中没有一丝犹疑。 “呵,这姑娘!”修突然笑了出来,随即恢复了面无表情,冷静了下来,朝着李洵大喊一声:“师兄!” 现在可不是发愣的时候! 陆雪琪化作了一道蓝光,射进了古老黑暗的森林,顿时林中响起了惊呼声,场中众人的压力顿时一轻。 这时响起了阵阵佛号,法相闭着眼双掌合十而起,指尖之上的轮回珠发出阵阵金光,随着法相睁眼,轮回珠朝着另一处黑暗而去。 也在法相出手的同一时刻,修的手中燃起一团渐渐巨大的火,朝着天空抛去,瞬间炸裂开来,剎那便照亮了这片黑暗的森林,藏匿在暗处的魔教中人露出了身形。 这一来,李洵、燕虹,齐昊、林惊羽、文敏等正道年轻一辈里的出色人物都纷纷反应过来,立刻出手,沖入了林中,劣势有了转变,不少暗处的魔教教众被逼的沖了出来。 修抽出了矖腾,‘啪’的一声脆响打在地上,手腕一转,矖腾兀地变长,隐隐的龙吟声呼啸开来,修握着鞭柄绕着头顶旋了一圈,将鞭身狠狠地甩了出去,带着阵阵破空声,一排数十个的魔教教众应声而倒,吐血不起。 修手腕又是一翻,矖腾化为硬锏握在了手中,纵身一跃也入了林中,在跃身离开之际,看了一眼鬼王和青龙,目光与鬼王闪着惊异的视线相撞,一瞬便错开了。 鬼王眼中的惊异一闪而逝,随着那个红影没入林中,收回了目光,与青龙依旧谈论着,感慨正道出了不少资质甚佳的后辈。 鬼王与青龙谈论起旧人旧事,心里却对那个红衣女子越来越感兴趣,一身修为竟是比那李洵、燕虹都高,不亚于之前那个使用七星剑的人。那手中的长鞭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却丝毫不逊于那些名门法宝。 那女子究竟是谁呢? ※※※ 天空中,修造出的烟火已经熄灭,天空又恢复了黑暗,但在黑暗的林中,一阵又一阵的光芒亮起,杀伐,惨叫声不绝于耳,正魔两道依旧还在厮杀。 焚香谷弟子早有防范,但是还是不敌魔教阴险下作,伤了不少人,好在没有人丧命。修穿梭在林中,身形极快,不少暗处飞来的法宝、暗器连修的肩羽都碰不到。 一个瘦小的身影在林中急退,眼前是几道飞过来的厉芒,眼看就要避闪不及,忽然后颈衣领被一股大力拉住,身体被拉着躲开了夺命的光,又听得一声呼啸,林中又多了几声惨叫,却是暗中下毒手的人着了道。 捡回一命的瘦小身影回头一望,喜形于色:“赫达师姐!” “小钟,召集焚香谷弟子撤离这个地方,切记不可飞行到半空之上,会变成活靶目标被人击落。撤到东海昌合城在那等着,去吧,一切小心。”修交代了几句,立刻又跃向了别处。 修一路朝着密林边缘而去,救了不少正道道行低浅的弟子,却是没有遇到燕虹、李洵二人。不过以他们二人的修为,要逃离应该不难。 很快就已经到了密林的边缘处,远处就是东海,可就在这时修看到了那森林边际的几个人影,好像是大竹峰的几人,有人好像受伤在地,修加快了速度过去。 当快要接近几人的时候,修脚下一顿,除了大竹峰的几人,年老大、野狗和炼血堂的几人也在。 当然让修止步不前的绝不会是这些人,而是碧瑶、小凡、田灵儿,还有陆雪琪! 刚才被树木挡住了身形,靠近了才发现,这几人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却让人莫名心头一紧,无端屏息。 陆雪琪冷着一张脸,冰冷的目光与碧瑶交锋着,对碧瑶打量的目光毫不避让地回望过去。 两个同样绝色清丽的女子互相对视着,周遭都好似安静了下来,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修没有漏看田灵儿眼中的不解疑惑和小凡那无措尴尬的神情,看了看周围,又分析了下形势,现在又不是演什么狗血剧情的时候,真不知这些人在做什么! 红影一闪,手握矖腾,立在了两拨人的中间,打断了陆雪琪和碧瑶的对视,所有人皆是一愣。 “呵,还都是熟人。”修挡在陆雪琪等人的前面,面对着碧瑶和年老大等人,若有若无地瞄了一眼年老大,又直视愣神的碧瑶,“现在是做什么,群架?” 修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那似有似无的视线让年老大觉得竟是说不出的猖狂,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陆雪琪的目光在那个红影出现的时候闪了闪,然后走上前与修并排而站,显然是要一同对付对面几人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木有满满的‘嘛’了,不改不知道,也是够够的了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修没有动手的意思,而是看着碧瑶。 “修姐姐!”张小凡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欣喜,修的出现让他莫名安心。 田灵儿嘟嘴,这个人几次出现都不一般,眼带好奇,细细地打量着前面的修,奈何只看到一个高挑的背影,和陆雪琪一身白衣站在一起,倒是很好看。 第37页 碧瑶的目光落在了张小凡的身上,带着几丝幽怨。 修将碧瑶神情看得分明,平静出声:“小凡愣着干嘛?还不快走,你那师兄可还受了伤。” 一语惊醒了大竹峰的众人,张小凡立刻说道:“对,我们快走这岛上的魔教人实在太多了。”边说边与田灵儿退回到了宋大仁几人处。 碧瑶一声冷哼,却没有任何动作,但碧瑶身后的炼血堂一干人等可就不愿意放走这些正道中人了,最沉不住气的当属野狗。 但是此刻野狗却不敢动,刚才只是微微移了下步子,那个穿红衣服的冷艷女人手里的锏就晃了晃,显然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修等宋大仁等人扶起伤员,退到安全的距离后,轻声对陆雪琪道:“陆姑娘我们走。” 陆雪琪点了点头,见修收了武器,也收回了天琊。 修知道碧瑶现在的眼中没有杀意,有的却是淡淡的忧伤,所以修也不担心碧瑶会突然出手。“各位,告辞了。” 说完便和陆雪琪一同转身,往张小凡等人而去。 修虽与陆雪琪背对着碧瑶等人而行,还是留了几分防备,不过那碧瑶似乎真的不准备发难,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 修抬头看了看上空,低嘆:“又是一个傻姑娘。” 陆雪琪看了修一眼,并未多话。 天,开始下雨了。 ※※※ 不消一会,雨势便渐渐大了,远方大海深处吹来一阵阵猛烈大风,风夹雨势,铺天盖地而来,前方,在风雨中翻腾的大海也开始咆哮,巨浪一阵高过一阵,仿佛一头巨兽嘶吼着,配合着滚滚雷声,闻者变色,观者心骇。 天地之威,让人却步! 张小凡等人在这长长的海滩停下了脚步,修与陆雪琪也赶了上来。 “修姐姐,现在怎么办?”张小凡问,想到无情海下遇见那黑水玄蛇的场景一阵心寒,目光自然就落在了修和陆雪琪身上,尤其是让人安心的修。 不止张小凡,大竹峰一干人等,连陆雪琪都是将目光落在修身上,俨然将修当成了主心骨。 雨顺着修的轮廓滑落,修目光落在远处,胸腔骤跳,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恍惚。 “看,前面好像有人。”却是大竹峰里机警眼尖的杜必书叫了一声。 众人放眼望去,离这里数十丈之远的海滩之上,有数十个身穿黑衣的人影,不细看不易看见,但纵使知道前面有人,也不清楚在做什么。 “这里情势很不利,你们快些绕道离开。”修胸中戾气作祟,有些晕眩,头微低,故没有看向那些人影,但却让一众人快走,那些人必定是魔教中人。 “恩。”一行人中最为听修话的人便是张小凡,他重重点了点头,大竹峰的人也觉得在理。 陆雪琪没动,目光落在修的身上,“你没事吧?”显然察觉到了修的异常。 众人立刻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着修。 陆雪琪清冷的声音倒是醒神的良药,修觉得稍稍好过了些。“陆姑娘,我没事。各位不能耽搁了,快走。” 众人见修并没有异常,纷纷点头,可是还没有走出几步,便听见一声龙吟般的长啸,从深海中隆隆传来。 片刻间,苍穹中风雨并起,雷电同鸣,一道撕裂长空的闪电,划破了天际,炸雷声响彻天地,大海中如小山一般高的巨浪海涛,生生从中撕裂,分开了。一个硕大的身影赫然从那黑暗的大海深处跃出,仿佛踏着惊雷,整个流坡山都跟着一震。 众人都呆在了原地,屏息看着那个巨大的身影露出真实的面目。 一只极巨大的奇兽,状如青牛,头上未有犄角,巨大的身躯下,只有一只粗壮无比的脚,长在它的肚子正中,凶悍之中带着诡异的滑稽可爱。 修目光闪烁,已经猜出了巨兽为何,口中喃喃道:“夔牛、夔牛!” 所有人看了修一眼,又将目光落在了那名为‘夔牛’的异兽身上。不看还好,一看发现那行事诡异的数十黑衣人也有了动作,在海滩之上,每隔数丈之远,就倒插上一件泛着红光的古怪事物,正好在那夔牛正前方,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十分醒目。 显然是为了对付夔牛而设! 按理说那么一个醒目的圆圈,那异兽应该有所察觉,但众人仔细一看,那夔牛立在海边,伸着硕大的头颅在空气中频频嗅着,竟是目力退化,目所不及! 张小凡一干人等不禁为那夔牛巨兽捏了一把汗。 陆雪琪也是看着那夔牛,目带担心,下意识朝着身边看去,却是呆愣住,眼神闪烁。 修的红眸竟一闪一闪亮起了红光,说不出的诡异,整个人也是一动不动盯着远处,手捂住了胸口。 陆雪琪眼带惊异,顺着修的目光看去,那红色怪圈之上的高空中,一只通体泛红的古鼎漂浮在那里。 而那夔牛也脚踏惊雷,踩入了那片红色的光点之内,几乎同时,夜色里,黑暗中响起了一阵诵念咒文的声音,神秘、古朴。 伴随着那神秘的咒文,黑衣人纷纷站到了那倒插着的神秘物件旁,将手放在了上面,一时红光大振,每隔数丈之远的红光,片刻间连成了一体,连出一个巨大的红色光圈,又霍然腾起,形成一道壮观的红色光墙,将夔牛困在了其中,红色光墙往高空直射而去,交会于一点,正是那漂浮着的红色古鼎! 夔牛昂头,发出一声巨大的嘶吼,轰隆一声,雷霆乍起! 黑夜揭开了面纱,黑暗悄然退去,半空中出现一个身影,缓缓立于了古鼎之上。 赫然是那鬼王! 修的身形竟是晃了一晃,低头,左手盖住了眼睛。“别看了,快走!此地不宜久留。”修心中的凶戾在看见那泛红的古鼎时竟有那么一瞬的不受控制,仿佛要在胸中炸裂开来。 一众盯着那鬼王动作的人,如梦初醒,现在这是遁走的绝佳机会。 陆雪琪却面带忧色,紧盯着古怪的修,直到修放下了遮住双眼的手,那双眸子没有再发出诡异的亮光,陆雪琪才稍稍松了口气,却还是看着修,一动不动。 修也感觉到了陆雪琪视线,对上那冷清的眸子,躁动不已的凶戾竟好似平息了下来,胸口起伏了几下,修对着陆雪琪道:“陆姑娘,快走。” 陆雪琪见修语气神态恢复了正常,才点了点头,和众人一起,准备离开。 “嗷~嗷~嗷”夔牛发出了一声又一声悽厉的长啸,惊得众人脚下一顿,再一次看向了那不停反抗的夔牛。 可是那古鼎在夔牛不停的撞击下巍然不动,渐渐地,夔牛的撞击越来越无力,而那些黑衣人也倒下了半数之多,只有一些道行高深的人还坚守在光幕周围。 雨势渐渐小了,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终于拥有雷电之威的夔牛在最后一次的撞击无果之后,颓然般低低地嘶吼了一声,站在原地,不再动弹了。 回过神来的大竹峰众人,互相看了看,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心中都有些同情那只奇兽,而且与魔教敌对了数千年,魔教大费周章捕捉夔牛,想必关系重大,众人心中都涌起帮那奇兽一把的想法,但是现在真的适合吗? 第38页 张小凡心有不忍,见所有人都是沉默,忍不住开口:“修姐姐,我们、、我们、、” 众人也将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了修身上。 修静默地看着那只夔牛,听见张小凡的问话,回过头看见一个一个都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那目光中隐隐有一种期待,要传达的意思分外明显。 修不禁苦笑摇头,先不说自身怪异的情况,那边有道行深不可测的鬼王和一干魔教黑衣人在,如何能托大行事啊。 “不能多生事端,走吧!”修冷着一张脸,给宋大仁使了个眼色,他是大竹峰的大师兄,也应该清楚现在的利害。 宋大仁一个激灵,也是如修一般的想法,接收到修的意思,当即招呼着师弟师妹,迅速撤离。众人沉默以对,却也知道不宜节外生枝,便纷纷跟上了宋大仁的脚步。 唯有陆雪琪,还站在原地,望着那低垂着头的夔牛。 夔牛仿佛认命了一般,无精打采地站在那里,满天的乌云,渐渐散开,夔牛刚刚出海时那种天地为之变色的威势,竟然是再也看不到了。 巨大的夔牛像一个穷途末路的孩子,心死了一般站在那里,几分凄凉,几分寂寞! “铮”的一声,蓝光大振,天琊出鞘。 陆雪琪回身对上修诧异的眸子,还有停下来的大竹峰众人,面清凉如水,淡淡道:“这只夔牛看来关系甚大,你、你们快走,我去去就来!” 陆雪琪看修的那一眼,语气的那一顿,带着分量十足的信任,分明是将大竹峰众人託付给修照看之意,修不禁一愣。 众人也是忍不住失声道:“陆、、” 话音还未落,那一道美丽的身影,化作这夜色中最美的蓝色流星,刺破黑夜,向着那片巨大的红色光墙,直冲而去。 张小凡等人都是大惊失色,一同看向了愣神的修,张小凡更是忍不住叫道:“修姐姐!” “这任性的姑娘!” 渐渐凝神的红色眼中闪烁着冷光,弯起的唇边,溢出无奈的嘆息。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修看着陆雪琪疾驰而去的身影,目光凝冰,嘴角却勾起一抹肆意的笑,对着大竹峰一干人等道:“我去帮陆姑娘,你们快走!” 红影一闪追着那道蓝光去了,飘逸的肩羽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 大竹峰众人在被陆雪琪惊到之后,又被修的模样震慑住,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陆雪琪驭剑速度很快,转眼间就沖近了魔教光圈所在的沙滩之上,而此刻魔教中人也发觉不对,惊叫声顿时四起。 鬼王漂浮于半空中,古鼎已经稳定了下来,他的脸色也渐渐平复,此刻听见惊叫声,向下一望,眉头一皱,口中低低念了一句:“天琊神剑?” 魔教黑衣人对陆雪琪的突然出现猝不及防,手足无措,困在光幕中的夔牛此刻也睁开了绝望闭上的眼睛。 忽然,一道清光从半路横了出来,硬生生挡下了陆雪琪,天琊发出一声脆响,将清光逼退了几分,陆雪琪也停下了身形,被挡在了离那光幕数丈之远的地方。 青龙,还是一身潇洒的白衣,鬼魅般地出现在陆雪琪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那只带着干坤清光戒的右手,又回到了衣袖中,青龙微笑着:“这位姑娘,这只夔牛乃是我们费了大力气才困住的,而且对贵派并无妨碍,我们何必为此畜生起纷争呢?” 陆雪琪深深呼吸,面染寒霜,知道面前此人道行深不可测,自己恐怕不是对手,但她眼波流转间,看见那只夔牛巨兽,正目光灼灼看着她,发出低低吼声,脚下无论如何也生不出退意。 “妖孽!”陆雪琪一声断喝,天琊神剑蓝光耀眼,竟是不顾其他,直冲向青龙。 青龙一怔,修为再高面对天琊也不敢轻敌,皱着眉凝神应对着面前的女子。 蓝光、清光顿时斗成了一片。 鬼王站在古鼎上观看着,纵使那白衣女子手中拿着天琊神剑,青龙修为毕竟高出那女子很多,干坤清光戒也不输天琊,显然已经将那白衣女子压制住,鬼王收回了视线。 也就是那么一瞬,一阵啸风声响起,红光闪烁,鬼王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红瞳。 只见先前见过的那名红衣女子,双手高举过顶,手里握着一柄燃火的古怪红锏,身法诡异,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与古鼎平行的高空中。 鬼王脸色一变,合于胸前的双手立刻腾出了一只手,捏了一个法决,在控制着古鼎的同时,身前出现了一面紫黑色气墙。 伴随着红衣女子的一声大喝,燃火的红锏与紫黑色气墙相撞。 轰隆一声,红衣女子被反弹开去,鬼王和脚下的古鼎皆是晃了一晃,鬼王立马双手凝印,稳住了古鼎。 修在空中被弹开了数丈,向后一翻,稳住身形,立刻左脚踏于右脚之上,用力一蹬,又向着鬼王而去。 鬼王眼神微眯,闪着寒光。 清光一现,却是与陆雪琪缠斗的青龙不知何时跃了上来,挡下了修,矖腾撞上干坤清光戒的光芒,发出一声刺耳尖锐的声响,修被撞开,向地面落去。 “铮!” 半空中,在修落下的红色身形后,一道白影飞身而起,陆雪琪手握天琊接上了修的动作,朝着青龙而去,目标也是那古怪红鼎。 青龙眼神一变,左手中指、拇指弯曲,捏于胸前,右手呈掌挡于身前,口中念念有词:“朗朗干坤斗转间,清光一现耀大千,喝!” 一时清光大振,一下淹没了空中的几人。 修落在地上,身子受到冲力向后滑去,在沙滩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拖痕后,停住,抬头看向空中,只见一片清光,修皱眉,手中矖腾软化成鞭,立刻变长,朝着空中而去,接触到了清光,被一下弹开。 清光散尽,陆雪琪的身影直直朝着地面飞落。 修向前疾跑,左手拉住鞭身,右手握紧鞭柄,双臂张开,将矖腾撑于身前,陆雪琪脚尖一点,点在矖腾上,将笔直的鞭身弯成了弓弦,修一个用力,陆雪琪身形在空中一旋,安稳落在了修的身边。 两人站正身形,胸口起伏,深深呼吸着,都面色冷凝的看着青龙从半空缓缓落在了地面,负手而立,站定。 青龙脸色算不得好看,与陆雪琪对视着,目光中有着寒意,竟然被两个晚辈逼得使出了‘清光一现’,正道这些年当真出了不少奇才。 陆雪琪稍稍平复了呼吸,丝毫不避让青龙的眼神,冷冷回望过去,右手一翻,举于鬓边,天琊剑尖直指青龙,左手两指扶于右手之上,满是戒备。 修胸口剧烈起伏着,有汗珠顺着修的眉目落下,呼吸沉重,注意力始终还是在空中的红色古鼎上。 渐渐目光开始涣散,有什么从灵魂的深处涌了出来,一双金色的眸子带着温柔的笑意浮现在脑海,修口中呢喃着什么,几近不闻。 陆雪琪和青龙都被修细小的声音吸引了注意,看向了修。 修一动不动注视着上空,不断启合的唇间,声音渐渐溢了出来:“伏龙鼎,困龙阙,伏龙鼎,困龙阙……”不断重复着这几个字,魔障了一般。 第39页 青龙不可控制一震,看着红衣女子的眼神中带着惊疑。 陆雪琪面带忧色,天琊慢慢放了下来,嘴唇微启,想出声询问,却看见修的身子晃了一晃,竟有倒下的趋势,陆雪琪脸色一变,伸手扶住了修。“你怎么了?” 修靠在陆雪琪身上,借着她的支撑,勉强站着,甩了甩头,道:“没事,只是我们不能再与他们缠斗了,陆姑娘找到机会,快退才是上策。” 陆雪琪皱着眉,沉吟了半晌,才道:“好,我们一起。” 修听见这话,想让陆雪琪不要管她,但念及陆雪琪的为人,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只能点了点头,强撑起身子,压制住体内乱窜的真气。 修握着矖腾的手再一次紧了紧,红光大亮,陆雪琪和修并排站着,天琊发出耀眼蓝光,红色、蓝色的光辉映着,面对着青龙。 修左右看了看,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青龙身上。 真的能逃走吗? 修心里不禁这样想着,这时只听见两声呼啸,却是宋大仁和杜必书两人也飞了过来。 修与陆雪琪对视一眼,立刻迎着青龙就沖了上去,一左一右牵制着青龙,没空去计较大竹峰的人为什么过来了。 青龙眉一皱,目光落在红衣女子身上见她面色苍白,攻击不似先前那般厉害,心里有了计量,清光大亮,冲着那红衣女子而去。 修面色骤变,这青龙怕是看出自己力竭,脚下一顿,全神迎击,眼前蓝光顿起,陆雪琪拦下了青龙的攻击。 此时,宋大仁与杜必书也加入了战圈,青龙面色一凝,以一敌四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陆雪琪再一次拦下了青龙攻向修的厉芒,拉着修稍稍退离了战圈,微微气喘。修有些力竭地扶在陆雪琪手臂上,四下看了看,寻找着遁逃的空隙,不想却看到了不知何时潜到光幕另一侧的田灵儿。 ※※※ 田灵儿趁着所有人都无瑕顾及的时机,无视宋大仁要自己离开的喝令,悄无声息地来到光幕另一侧,这里的黑衣人几乎都倒下了,只有插在地上的古怪物件,田灵儿立刻运起了琥珀朱绫,扫向那些东西。 红色光幕顿时一阵颤抖,半空中的鬼王和其他魔教黑衣人,包括被困的夔牛,都转头看来。 红光闪过,田灵儿吃了一惊,眼见那些古怪东西纹丝不动插在原地,而那些黑衣人也反应过来直冲而来,田灵儿急中生智,双手一挥,琥珀朱绫赫然钻入地下。 天空中鬼王脸色一变,也顾不得观察那红衣女子了,一跺脚直冲而下,冲着那田灵儿而去,口中怒道:“小丫头不知死活,坏我大事!” 此时,远方尖锐啸声此起彼伏,竟是正道众人与魔教大队人马,杀杀停停都来到了此处。 看到巨大的一片光墙,还有那只困在其中的奇形巨兽,与田不易、苍松斗得最激烈的端木老祖和百毒子都同时慢下了动作,跃开,捨弃了苍松与田不易。 苍松和田不易也没了心情缠斗,向着那远方的光幕望去,尤其是田不易,那一片混乱中,竟是自己爱女被魔教中人团团围住! 田不易面色骤变,便作势要朝那里扑去。 魔教黑衣人纷纷朝着田灵儿扑去,空中的鬼王也是急速而下,田灵儿驾驭着琥珀朱绫从地下顶着那古怪的铁锥,没有多余的力量来抵御那些黑衣人。 一阵青光亮起,却是紧跟田灵儿而来的张小凡,只见他跳到了田灵儿身边,将烧火棍横于身前,在身前扫下了一片青色的光墙挡住了那些魔教的黑衣人。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田灵儿发出一声欢呼,琥珀朱绫将一枚铁锥生生顶出了地面,红光剧烈晃动,田灵儿面前的光幕出现了一个一人多高的空洞。 奇兽夔牛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单足用力,朝着田灵儿方向沖了过去,重重的撞在了光幕之上,光幕一阵颤动,鬼王急速而下的身影也被震开了去,一人多高的光幕在撞击下,扩散开来,几乎就要困不住那夔牛巨兽。 夔牛巨兽低下了头,也不管眼前是不是困住自身的人,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田灵儿咬去。 “师姐,小心!”张小凡一声大喊,也不管不顾,将烧火棍朝着夔牛丢去,身体挡在了田灵儿前面。 “小凡,不要——” 混乱中传来了谁的惊呼……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啥,自古红蓝出cp……o(╯□╰)o 第31章 第三十章 修与陆雪琪站在不远处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看见张小凡不要命地将烧火棍扔向那夔牛都是惊讶不已。 “小凡,不要——”修失声惊呼,脚下用力,却是向前倒去。 陆雪琪立刻上前抱住了修,将修撑住。顾及着修,只能眼睁睁看着烧火棍离那夔牛越来越近。 夔牛毕竟是亘古奇兽,感觉到法宝打来,巨首一摆,直接以头撞上了烧火棍,‘轰’的一声,烧火棍倒飞回来,张小凡只觉一股大力铺天盖地涌来,被逼得连退了好几步。 田灵儿也在此时回过神,脸色苍白,召回琥珀朱绫就要退开,可那夔牛先是被人设计困住,后又被烧火棍一激,已是盛怒,大口一张就要将眼前的人类吞之而后快! 田灵儿已然躲闪不及,远处众人一阵惊叫,面色苍白的苏茹和齐昊一起冲出,最先冲过来的田不易更是如电飞驰,无奈相隔太远,施救已是不及。 田灵儿毕竟不是泛泛之辈,不会坐以待毙,双手连连挥动,琥珀朱绫如红龙升天,在她头顶挡住,只望能将那巨兽挡上一挡,便有机会逃出,可那夔牛见着挡在眼前的琥珀朱绫,似是盛怒至极,犹如泰山压顶般向田灵儿咬去。 一经接触,高下立判,琥珀朱绫被巨口深深压下,田灵儿面容扭曲,双腿一软,生生被压坐在地上。 被逼退的张小凡脸色苍白,再次扑身上去,却只听见田灵儿急急的一声:“小凡,你快走!” 冲上前的人,生生止住了步子。 那一刻,是什么在心底膨胀而出! 张小凡眼中唯有那个跌坐在地的身影,那个放在少年心间多年的身影,此刻正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可是她却叫道:你快走! 张小凡咬紧了牙,再也不顾什么了,比先前更快地冲到了夔牛与田灵儿之间,如赴死的战士,张开双手,大声吼叫,烧火棍燃烧出从未有过的盛光。 张小凡七窍都流出了殷红的鲜血,为田灵儿撑起了一道逃生的缝隙,惊呆的田灵儿只觉身子一轻,赶到的田不易将她拉离了危险区域,张小凡却被夔牛压在了身下。 四周沙土飞扬,一时模糊了所有人视线。 陆雪琪眼带惊愕,半抱着修的手不禁一紧,可就在这时,竟是感觉到身边的人在颤抖着,渐渐脱离了自己的怀抱,陆雪琪不由看向了修。 修踉跄地上前了两步,薄唇微张,睁大了眼睛,红眸里满是惊愕,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面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不可置信地盯着那沙土飞扬的方向。 第40页 “不、小凡、不——”修口中呢喃着,红眸中竟是许久都不曾出现过的软弱,胸前那块修罗血玉存在的地方亮了起来。 曾经有什么在熊熊烈火中挣扎着、 曾经有什么在漫天血雾中哀嚎着、哭泣着、 又有谁在那血流成河的地方冷漠的笑着、、 是了! 是在那个折磨心间的梦里! 在那个已经忘却了四年的旧梦里,那个没有经历却真实反映的噩梦,还有那些原本熟悉却变得狰狞的容颜! 修的眼中又一闪一闪亮起了红光,她双膝跪地,紧紧地抱着自己,指尖泛白,双手已经捏皱了红衣。 陆雪琪面色微变,就要上前将那个颤抖不已的人扶住,可是这时,夔牛那边又发生了惊、变! 沙尘散尽,夔牛与张小凡还僵持着,亘古奇兽竟吞不下一个青云不起眼的弟子。 张小凡全身骨骼都传来了疼痛,手臂开始颤抖,可是又是谁的低喃仿佛传入了耳中,张小凡侧目望去,不远处那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半蹲在地上,对上的那双红色眼睛里面闪着点点水光。 “啊——”少年爆发出一声大叫,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是活下去的信念在支撑着。 只见黑色的烧火棍上,一道金色的、庄严的光芒悄悄迸发,伴随着一道青色的光芒,顶端那颗青色的珠子上,现出了一个佛家万字的真言,与那个万字真言共生的,是在烧火棍底端青光闪烁的太极图案。 夔牛被那烧火棍挡着,再压不下分毫,一声吼叫,夔牛竟是跃上了高空,用它那单足重重朝着张小凡压去。 “当!”不知是谁的剑掉在了地上。 一道惊雷划破天际,照亮了每个人惊愕不已的脸,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要去救那个拼命活下来的少年! 夔牛带着雷霆的巨足离那颤颤巍巍站起来的少年越来越近了…… ※※※ “不要!” 陆雪琪目光闪烁,只看见那个红色身影嘴里发出一声悽厉的大叫,爆发出莫大的力量朝着张小凡而去。 红影片刻便站到了少年身前,胸前闪烁着阵阵红光,手里握着同样发红的鞭子,挡下了夔牛踏下的巨足。 “呕——”汹涌的鲜血从那口里涌了出来,那红影弯了手臂,整个人颤抖着。 “(师妹)修!”一直站着未动的李洵和燕虹都不可置信惊叫出声,站在原地,从心底升起一股凉意,冻得四肢都不能动弹半步! “呀~啊——” “吼!” 修长长嘶吼,伴随着她的大吼,夔牛竟生生被顶开了,再一次落入那有缺口的困龙阙阵法之中。 空中人影一闪,鬼王落在了两人身前,手中拿着被顶开的古怪铁锥,重新插入了地面,割破手腕,用血控制住了困龙阙,夔牛再也出来不得。 修晃了几晃,再也站不住,半跪在地,低头间,亮着血光的眼睛又恢复了正常,胸前红玉发出一丝脆响,几条细缝赫然出现在上面。 鬼王回过身,凝视着眼前的两人。 张小凡嘴唇动了动,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一白一青两道身影速度极快,直接越过张小凡来到了修的身边,李洵、燕虹一左一右扶起了修,眼中是抹不开的后怕担心。 在这时爆发出一个惊异的呼声:“大梵般若,刚才的是大梵般若。” 天音寺的僧人都惊骇地看着张小凡,厉声质问:“你怎么会修炼我们天音寺的大梵般若真法?” 李洵、燕虹都冷眼看着张小凡,也不理会其他,扶着修慢慢退了回去。 张小凡慢慢转身,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直到他面对了所有人。 田不易握着‘赤焰’的手青筋暴起,田灵儿上前了几步,却在几步之远的地方停住了,不可置信地问道:“小凡、这些大师说的是真的吗?” 青云门的人都像看怪物一般看着这个遍体鳞伤的少年。 张小凡身子竟是不受控制地晃了几晃,眼中有着最深的恐惧,颤抖着唇发不出一丝声音。 修的手握成了拳,挣开李洵和燕虹的搀扶,不顾他们的阻挠,冲到张小凡身边,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咬紧了牙。 张小凡对上那让人害怕,却让他安心的红眸,眼中的恐惧被流露出的依赖替代,可又是在这时,魔教中人也爆发出一阵骚动,切断了少年心中最后的一根弦。 “不错,就是噬血珠,不会错的!” 众皆譁然! 张小凡笑了,对着修悽惨、绝望的笑了,然后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了,陷入了昏迷之中。 修被那绝望的一眼,看得心脏发紧,身体颤抖着,任由张小凡的身子慢慢从她的怀中滑落在地。 修踉跄着步子走了几步,挡在张小凡身前,玉颜染血,面带煞气,红色的眸子中散发出骇人的冷意,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所有人被那犹如九幽之下而来的红色眸子一看,纷纷噤若寒蝉。 一时之间竟是出奇的安静,只有风,还夹带着点点的细雨,打在每个人身上,带着无尽的寒意。 修一一扫过魔教众人、天音寺的和尚、青云门众人,然后看向田不易父女。 田灵儿被修那冰凉的眸子一看,竟是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几步,退回到了田不易身边,才稍稍稳住;而田不易被那眸子看着,明明是名不经传的后生晚辈,却是让田不易撇开了目光。 最后修转身看向了青龙、鬼王,与鬼王对视的目光里带着比之前还要冷的寒光。 青龙面色中有着深深的惊讶,鬼王眼神微敛,不管是落在张小凡身上的目光,还是红衣女子身上的,都带着探究、好奇和无尽的深意。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那个瞳色诡异的女子与鬼王对视着。 陆雪琪一动不动看着那个红色的身影,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握着天琊的手早已松开,天琊斜插在了沙滩之上。 李洵、燕虹眼里有着深深的心疼,修的眼中从不曾出现过那般冷冽的眼神,看着那个微微晃荡的背影,李洵更是愤恨地瞪向了地上的张小凡。 林惊羽颤抖着,看着昏迷的小凡,看着那个即使身受重伤,还坚持站得笔挺的红色背影,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连一直沉默的法相,在被那冰凉的红色眸子扫过之后,见到张小凡使出大梵般若时,眼中出现的那种光芒也渐渐消失不见,拿着念珠,口中喃喃念着不知名的经文。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修终是撑不住,倒在了张小凡的身边。 最先反应过来,冲到昏迷两人身边的,却是白衣冷清的陆雪琪,她看了看修,又看了看张小凡,咬紧了下唇,眼中闪烁着什么。 李洵和燕虹慢了陆雪琪几步,但也是很快冲到了修的身边,燕虹更是跪坐在地,将修的头轻轻靠在了自己的膝上,擦掉修嘴边骇人的鲜血,一下又一下轻抚着修的发。 陆雪琪看着修,看着李洵、燕虹,然后迳自走到了张小凡身边。 第41页 李洵看着修苍白的脸,双拳握紧,霍地起身,看见陆雪琪站在昏迷的张小凡身边,眼中更是有莫大的怒火。 然后李洵回身与燕虹对视,两人点了点头,燕虹起身,李洵上前横抱起修,两人踏上法宝,片刻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场中就还剩下昏迷的张小凡,和紧盯着他不放的众人。 然而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那空中的红色古鼎发出了一道金光,速度奇快地追上了离开的李洵三人,一下窜进了修胸前的红玉中,红玉闪了一闪,安稳地贴在修的胸前。 作者有话要说: 连惊、变这个词都要口我 真是不可爱!o(╯□╰)o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东海 昌合城 质朴的木床上,昏睡着一个虚弱的玉人,她眉目如画,脸色是病态的苍白。 梦中好似有什么在不停折磨着她,昏迷的人儿睡得很不安稳,一双素手轻轻为她擦去了额上不断渗出的汗珠。 燕虹擦掉修额上的汗珠,为修掖了掖被子,抿紧嘴唇,看着修的目光里有什么在隐隐闪动着。 李洵在一旁来回踱着步,见燕虹的动作,急急问道:“怎么样,她怎么样?你快说啊!” 燕虹闭上了眼睛,也没计较李洵那火爆的态度,待睁开双眼的时候,那眼里面分明有着水光,不消片刻就滑落了下来,燕虹的声音有些哽咽:“筋脉尽断,丹田俱毁,她、、她、” 再也说不下去。 李洵不受控制一震,瞪大了眼,嘴唇微张,不可置信地呆立在原地,随即握紧了双拳,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也没等燕虹回答,李洵一掌挥出,直接震碎了离他不远的桌子,口中愤恨地念道:“张小凡!都怪张小凡!” 说着李洵如风般冲出了房间,只留下‘哐当’一声巨响。 燕虹看着斜挂在框上的门扉出神,脸上的泪痕诉说着她现在的心绪紊乱,只能轻轻抚摸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一下一下,极尽温柔。 床上的人,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 ※※※ 李洵知道青云门的人也住进了昌合城,就在挨着旁边的一个小客栈里,脚下生风,片刻进了后院,也不管守在院口的青云弟子,就往里走。 那两个守门的青云弟子稍一愣神,李洵就略过了他们,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拦住了气势汹汹的李洵。 李洵正是气头上,几番推搡,一个用力直接将拦在面前的两人震开,青云弟子不受控制的向后飞去,一个人影闪了出来,一手一个接住了被李洵震飞的两个小弟子。 身后负着七星剑的萧逸才收回了抵在两个弟子身后的手,颔首示意两个弟子退下,面色平静地看着明显发怒的李洵。“李师兄大清早何来那么大火气?” 李洵看着面前的萧逸才,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怒火微敛,“萧师兄,我是来问你要人的,还要我客气不成!劳驾把那个张小凡交出来!” 萧逸才皱起了眉,天音寺要找张师弟也就罢了,这焚香谷又是为何,观李洵脸色,绝非是善茬,看样子更像是要把张师弟杀之后快。 一个红衣绝艷的女子出现在脑海,萧逸才眼睛转了转,对着李洵客气地说道:“李师兄找张师弟?可是为了赫达姑娘?赫达姑娘对张师弟真是情深意重啊。” 萧逸才拖了一下声音观察着李洵的脸色。 李洵心中的怒火又被燃起,但是却控制着,眼前的萧逸才故意提到修对那张小凡的不一般,是误会了自己的来意,还是故意为之,借修的存在牵制自己,要保那张小凡? 李洵沉着脸,怒声道:“师妹重情,为保护张小凡不顾自己,可是那个张小凡,你们青云门教出来的好徒弟!却是个偷学别派真法,盗取别派法宝的魔教奸细!我师妹居然为了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而重伤昏迷,这笔帐我焚香谷当然要算清,你青云门难道还要护短不成,交出张小凡!” 萧逸才脸色一变,李洵扣下来的帽子可不小,不过到底还是抱有几分客气。“李师兄此话何意?张师弟为何修行了大梵般若,自会给天音寺一个说法,他是否是魔教奸细还尚未定断,至于持有噬血珠这般凶物,本门会经由掌门审问过后,会给天下一个交代,这盗取别派法宝的事情又是从何而来,李师兄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李洵当即讲出了黑石洞一事,然后厉声道:“张小凡先我们所有人进入那洞窟,本想是正派弟子,如今想来,青云门弟子,呵!我们焚香丢失的法宝想必也是被他私吞了才是!” “你!”萧逸才本是耐心听着李洵讲述,没想到李洵言语竟是对师门不屑,诋毁,萧逸才也敛了温吞,严肃起来。 “师兄!”燕虹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她拉住了几句话不对就要动手的李洵,对着萧逸才道:“萧师兄见谅,我们师妹昏迷不醒,师兄也是关心则乱。不过——” 燕虹话锋一转,直直看着萧逸才,“师兄会有所怀疑也未必是空穴来风,萧师兄,这次的事情,青云门作为正道领袖,希望能做出一个公正的决断!” 萧逸才看着眼前眉目温婉的女子,沉吟片刻,道:“燕虹师妹所言甚是!” “那我们告辞了!”燕虹行了一礼,硬拉着李洵离开。 萧逸才单手负在身后,一直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沉思着什么,待已经见不到两人,才转身朝着苍松的房间走去。 燕虹将李洵拉离了青云门人居住的厢房,李洵甩开燕虹的手:“燕虹,你拉着我干嘛!我要杀了那张小凡!就算不杀了他,也要废了他!” “师兄,修、醒了。”燕虹轻轻对着李洵说道,成功让李洵安静了下来。 风吹起了院落里的枯叶,有什么迷了眼。 两人站在庭院的角落里对视着,李洵胸口起伏了几下,压下了怒火,声音有些沙哑:“她、她让你来找的我。” 燕虹点了点头,双眉间是高高拱起的褶皱。李洵脸色说不出的难看,道:“她还要护着那个张小凡?” 燕虹看见李洵的样子,准备开口解释,但是却看见了远处走来的白衣倩影,噤了声,拉着李洵先离开这里再说。 陆雪琪刚进后院便看见了角落里的李洵、燕虹,依她的性子,却是想也没想便朝着那两人走去。 可是燕虹却拉着李洵,脚步匆匆,对着她行了个点头礼,与她擦身而过。李洵虽然也看见了她,脸色也只是稍稍缓和了点,同是点头招呼,随着燕虹的步子,没作停留。 陆雪琪嘴唇张了张,那两人却已经走远,拐了个弯,不见人影。陆雪琪秀眉微皱,站在原地良久,才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 燕虹直接将李洵带回了修的房间,门已经被李洵弄坏,李洵寒着一张脸直接就踏入了里面,看见那个倚在床栏上,面色苍白的人,什么火都灭了,只有深深的无奈,还有说不出的心疼。 第42页 经脉尽断,丹田俱毁啊,这个傻丫头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李洵脸色阴沉地站到了床边,在修身上映下了一个大大的阴影。 修抬头看见李洵眼中泛着的些微水光,不禁一愣,随即轻轻唤了一句:“师兄。” 李洵深深吸气,撇开头不让修看见自己的表情,冷声道:“你让燕虹师妹叫我回来,什么事?” 修给了燕虹一个眼色,燕虹会意,看了看门外,都是守着的焚香谷弟子,然后抬了一个板凳过来让李洵坐下。 李洵看了两人一会儿,才坐在了凳子上。 “咳、咳。”修咳嗽了两声,李洵的目光立刻落在了修身上。 修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虽然以现在她的虚弱,还不如不笑,可是李洵的关心却让她心暖,自然就流露出微笑。 “好了,你到底要说什么。”李洵见修只是咳了两下,便又撇开了目光,语气倒是缓和了下来。 “师兄,你可知现在不宜与青云起冲突。青云、天音向来都同气连枝,名为正道三大修真门派,实际上深居简出的焚香,隐隐是被两派排在之外的。” 修又看了看李洵,斟酌了片刻,才继续道:“青云出了小、小凡的事情已经是众矢之的,重点不在那噬血珠上,小凡的为人我清楚,要说他是魔教中人是不可能的,关键在于小凡身习大梵般若、、” 修停了下来,李洵本以为修是因为自己去找张小凡麻烦,才会让燕虹急忙将自己拉回来,现在听修说的话,又不像是为了张小凡,李洵的心里到底好受了些,话里还是有些气性:“哼!那小子倒成了关键,你继续。” 修露出一丝苦笑,接着道:“重要的不是小凡,而是小凡青云弟子的身份。他是青云弟子,却修行了大梵般若,是偷学?或者、、不排除是有天音寺的人传授于他,不管是哪样都会让天音、青云的关系蒙上一层灰,而师兄你现在气势汹汹去拿人,反而会让青云门觉得你是在趁乱挑衅,无理取闹,你觉得现在这趟浑水,我们焚香应该去淌吗?” 李洵陷入了沉思,想到了闭关不出的云易岚,想到了那个让人热血沸腾的大计,李洵便不说话了。 燕虹在旁边听着,虽觉得修说得对,对于焚香谷来说确实在旁静观其变是最好的,可是修那一丝苦笑分明落入了燕虹眼里。 修真的是这样想的吗?燕虹在心底嘆息。 虽然此次事件于焚香来说没有任何损失,反而是蛰伏的机会,但是关键之处始终是那个名为张小凡的少年,青云毕竟是根深蒂固的千年大派,岂会为了一个小弟子就让累积下来的名誉毁于一旦,极有可能就是青云会捨弃了张小凡这个人,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那少年一身辛苦修行的真法肯定是保不住了,最严重的莫过于、、身死,以止风波。 修真的能不管那少年吗,将话引到青云、天音门派之争上,却是弱化了那少年本身的存在,修会不在乎那个少年吗? 不会的,修就是想到了这一层,才会露出那样无奈的苦笑,顾及着师门,顾及着师兄,才会将话说成这样,才会断了自己以焚香谷弟子身份去帮那少年的路。 修一定是在想怎么在不牵扯上焚香谷的情况下,去帮那少年吧。 可是、 燕虹想到修现在的状况,心里涌出的心疼,淹没了那双好看的眼睛,被她克制住了。 我的傻姑娘,你一身是伤,伤了这一生,修行之人丹田毁了,也就意味着废了,你现在的情况又如何去帮别人?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焚香谷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入了谷口通道,带出去的三十个弟子,一个没少都活着回来了,可是那三十弟子连同带队的李洵、燕虹都惨澹着一张脸,只因为那坐在担架上,面容煞白的人。 李洵在修醒来第二天便决定回谷,本以为修多少会有些不愿,没想到她会安安静静,什么也没说就随着众人回来,可是,修的样子会不会太平静了点。 在快要走出幽谷通道时,突然强烈起来的光线中,一直走在修担架旁边的燕虹,不禁看向修的侧脸,波澜不惊,如一汪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的涟漪,平静得可怕。 光,在那一瞬有些刺眼。 待适应了光线,便已经出了通道口,在那平谷开阔地等着的竟然是从不出玄火坛的上官策,他面色阴沉,立在一大帮人前面,落一个身位的是吕顺等一干长老。 不过就是一趟东海流坡山之行,这阵仗倒是稀奇,修坐在担架上,曲着双腿,一腿立着,一腿压着,脸上有别于众人,淡然,放松。 李洵早已经传了信回来,只是见到上官策的时候,却是有些错愕。“上官、、” 李洵礼行了一半,话也还未说完,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便是上官策直接越过了他,瞬移到了修的身边。 上官策刚到担架旁,那张不苟言笑又满是威势的脸,让被他近身的弟子大气都不敢出,只见他一下便抓住了修的手,甫一接触,原本就吓人的脸更加阴沉。 上官策又凝气为修探了探脉,兀地转身,声若惊雷,厉声道:“混帐!你们就是这样照顾你们师妹的吗!” 盯着李洵的眼中带有雷霆怒火,李洵心里一紧,立刻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所有人都抖了一抖,被他仿佛力带千钧的一吼,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有些胆小的弟子甚至深深低头,连他那灰色的衣角都不敢看。 上官策虽久居玄火坛,但是他的威慑力却是不输于谷主云易岚,连处理大小事务的吕顺,在他面前也颇为恭敬,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足不出玄火坛的上官师叔是个让人又敬又怕的存在。 上官策见李洵那样,心中更是生气,目光扫过修带去的三十弟子,一个不少,却伤了最不可能受伤的一个! 修见上官策居然问责起了李洵,还扫视了自己带出去的三十弟子,立刻叫了一声:“师叔,是我学艺不精,缘何怪责起他人来。” 目光与上官策对视,丝毫没有避缩。 上官策听见那声恭恭敬敬的‘师叔’,还有那丫头认真的表情,知道她是在维护她的师兄姐弟们,可是亲自查探过她的经脉、丹田,让上官策如何能平息怒火。 “混帐!你可知你现在的情况极有可能这一生都毁了!他们倒是一个个平安无事!原以为你这丫头,是个有分寸的人,你怎么那么糊涂,连自保都做不到?焚香谷从不留无用之人,你可知道!” 吕顺不禁侧目,神情莫测,这上官策久居禁地,对修怒目而视,虽说得严厉,却是对修极为重视。 上官策怒火中烧,燕虹却在听见上官策的话时,听出了一丝希望,‘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上官师叔,是我们不好,没有看好修,都是我们的错,但是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请你一定要帮修,修她不能就这么毁了,她是那么有天赋,她还那么年轻,师叔!” 神情恳切,双目含水,目光灼灼,毫不避视,直面整个笼罩在低沉气压下的上官策。 第43页 燕虹突如其来地跪地,让所有人都将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修神情动容地看着燕虹,却被上官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视线,她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李洵也是愣愣地看着燕虹出神,众弟子更是为这个一直温温柔柔的师姐捏了一把汗。 上官策目光锐利的看着面前眼含水雾的燕虹,一直含蓄内敛的女娃,此时却是异常的执着,上官策堆积在胸前的怒火,因为那眼中的担心和真挚期待,稍稍收敛了一些,沉默着不说话,上下打量着燕虹。 时间在上官策的沉默中,悄然流逝。 李洵看着燕虹出神了好久,也不知怎么,也那么就地一跪,“师叔,求你帮帮师妹!” 这一下,修带出去的三十名弟子,连同站在众长老身后的年轻子弟也齐刷刷地跪了下来,一起喊了一声:“师叔。” 众长老不禁面面相觑,看着这跪了一地的弟子,又看向了出神中的上官策,他挺拔硬朗的身影就站在那众人包围的中间,影子落在了担架上,将修隐在了阴影中。 上官策还是沉默不语,就在这时一个白棕色的东西速度极快地跑了出来,一下跳入了修的怀里。 是被修留在谷中的小狸,许久不见,被谷中的姑娘们餵得像只小肥猪一般,飞儿也落在了修的肩上,呆呆地歪着头。 小狸大大的尾巴一晃一晃,轻轻拂过修的头发,像是知道了她受伤一般,修点了点小狸的鼻子,扯了扯小狸的耳朵,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突然的一幕,让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刚才紧张的气氛,却在那一人一兽一鸟温馨画面里缓和了下来。 “师姐,师兄,还有大家,你们起来。你们这样是在向上官师叔施压吗?起来!” 终于修开了口,语气不骄不躁,却是不容任何人反驳的气势,修从担架上站起了身,“我的一生不会仅仅因此就毁了。” “修——”燕虹立刻起身扶住了她,轻轻唤了一句,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呵,你厉害,经脉是可以重塑,但是丹田你要如何修复,连我都没有把握能治好你,你却可以这样信誓旦旦,你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啊?”上官策长嘆,语气中是十足的无奈。 看见燕虹、李洵急切地想要说什么,上官策止了他们的话头:“好了,我也没说不帮她,你们一个个这样当真是要向我施压不成。” 不用弟子们相求,上官策也会竭尽全力去帮修恢复,只是真的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这丫头在谷中的凝聚力还真是非比一般。 “还愣着干什么,李洵还不去向你师傅复命!听着这段时间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与我们焚香谷都概不相关,谁敢违令,就等着谷规处置!虹儿,将你师妹带回去,给我把她看好了,其他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罢。” 上官策一声令下,众人都不敢吭声,四散了去。 燕虹知道上官策看自己的那一眼里面,包含了什么,显然是要断了修的消息来源,禁了修的足。 燕虹当然会尊上官策的命令,至于那个张小凡,自有他的命数。 修,还是恢复要紧。 张小凡如何能有她重要! ※※※ 玄火坛狐狱 修伤的实在不轻,不止是那夔牛的一击,更是为了阻止体内戾气,结果造成了丹田的破裂,性命虽然保住了,但是一身修为尽散,极有可能不能再修行,纵使侥幸还可以继续修行,也是步步维艰。 这些日子修都在玄火坛内,由上官策为她重塑经脉,一直没有机会来看看那只九尾狐狸,上官策耗费了不少心力,终于是将修的经脉重新续好,修也得空进了狐狱。 修踏入最高层,还是那般昏暗的灯火,不过对于修没有丝毫的影响,修自顾自走到牢边,然后坐下,靠在了囚栏上。 几许细微的锁链声响起,趴着休憩的狐狸,漫不经心地抬了下头,看了来人一眼。 “咦?”狐狸发出一丝疑惑的呼声,这女人脸色不是一般的苍白,刚才听那脚步声也虚浮了许多,不过狐狸也只是看了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继续趴着,不准备理这讨厌的女人。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却是小狸寻着修的气息,进了玄火坛最高层,想必也是上官策放它进来,小傢伙在那里探头探脑,脑袋上还站着飞儿。 修沖小狸招了招手,小狸拖着它现在如猪的身形,哼哧哼哧的,跳进了修怀里。 “嘿咻~我都抱不动了,你是有多受欢迎啊,被餵成这样。”修坐在地上,小狸放在怀中,被修揉着那可爱的脸。 狐狸眼睛开了点点缝隙,瞧了瞧,看见修怀里的小傢伙一下睁开了眼。“呀,好可爱!狐族?不对,不是狐类,这是什么?” 九尾天狐有些不淡定,怪就怪小狸太招人,连上官策都能被它收买,别人就更容易被它那模样蛊惑了。 “其实狐狸,你,不是也挺可爱的吗?”修摸着小狸的头,见这只坏脾气的狐狸主动和自己搭话,眼里有一丝戏嚯。 小狸耳朵动了动,看了一眼巨大的白狐,尾巴一扫,从修怀里跳了出来,迈着它那小短腿,走近九尾天狐,豆大的眼睛盯着眼前雪白的生物,打量着,头上的飞儿呆呆地歪了歪脑袋。 白狐被那黑亮黑亮的眼睛看着,心都快化了,可是小狸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活了几千年的狐狸一阵错愕。 只见那张可爱得不行的兽脸,竟像孩童一般朝着狐狸吐了吐舌头,小脑袋一拧,甩着那大尾巴,又跳回了修怀里,脑袋使劲蹭了蹭修,昂头,舔了舔修下巴,无辜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修,飞儿都被它的动作惊飞,落在了修肩上。 小傢伙竟是在表达白狐哪里有它可爱的意思吗? “哈、哈、哈,鬼灵精,你也看出那狐狸就是个老女人了吗?”修难得大笑出声,话里面还不忘酸九尾狐。 “你、你给我滚!”狐狸又炸毛了,那个小傢伙居然伙同死女人气自己,都怪这死女人,那么一个可爱的小东西怎么就跟了她! 狐狸终于想起小东西是什么了,‘朏朏狸’养之可以止忧的神兽,从来都只是传说,没想到这女人居然会养了一只。 巨大的锁链声不停传来,修笑够了,淡淡地问了一句:“狐狸,你可知道伏龙鼎?” 四周一下安静了下来,狐狸眯起了双眼看着逗弄着‘朏朏’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又木有雪琪的戏份o(╯□╰)o 各位鄙人先道个歉,只是不想去写青云的那场大战,不想写雪琪求情,碧瑶魂散,不想╭(╯^╰)╮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你,怎么会知道伏龙鼎?你到底是谁!”狐狸柔媚的声线突然强硬了起来。 “我是谁?呵,你不是以前对我用了摄魂术就已经知晓了。怎么,你干嘛那么紧张,看来伏龙鼎你果然知道,告诉我,你知道的。” 第44页 修一下一下抚摸着小狸,背对着狐狸,所以白狐看不见她唇线紧抿。 狐狸眼珠转了转,盯着那个随性坐在地上的背影,当初她确实中了自己的摄魂术,连出身经历都说了出来,可是这年龄不大的丫头却鬼诡得很。 “哼,你可是云易岚、上官策两个老傢伙的得意徒弟。心思啊,说不定也跟那俩老东西一般黑,当初让你离开这里,你不也是拒绝了嘛,怎么现在有事求我啦?” 修侧身瞥了狐狸一眼,这傢伙倒是记仇。“如果你不想老头和师傅好过的话,那么你现在应该高兴才对。” “怎么他们病入膏肓,要死了?”狐狸嗤了一声,脑袋又趴在了自己前爪上。 “你、就没觉得我与上次来看你,有不同吗?” 白狐听罢,抬头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女人,确实很虚弱的样子,并不是自己的错觉,狐狸疑惑地将瞳仁变成白色,从上到下扫视了修,惊讶起身,锁链晃荡出巨大的声响。 “你,你,怎么会?”狐狸有些不相信,眼前的女人竟然会被废了,一双狐狸眼里面泛着寒光,冷声道:“云易岚做的?还是上官策?” 密闭着的玄火坛狐狱,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丝许凉风,本来就昏暗的壁火,被吹动得有一瞬的熄灭,将狐狱没入了黑暗,然后壁火又顽强地亮了起来,晃动的锁链也静静的,悬在白狐爪上。 修勾起了唇角,“世上没那么多阴谋论。师傅和老头都待我很好。我此次去东海,遇上夔牛,被它一脚踩废了。” 白狐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狐疑地看着修,“你莫框我,就算是遇上了神兽‘夔牛’以你的修为要自保绝非难事,还有你胸前古怪的红玉,该是很强的护身法宝才对。” 修摸了摸胸口完好的血玉,侧转身面对着狐狸,神情不一般的认真,“如果不止是夔牛呢。” 眼前女人不合常理的冷静,狐狸九条尾巴缓慢地晃动着,不眨眼地盯着修,等待着她继续。 修的语速很慢:“此次去流坡我倒长了不少见识。鬼王宗宗主、厉害的人。相传鬼王宗位于狐岐山,狐岐山,你可知道?” 见狐狸没有接话,修又继续道:“伏龙鼎,困龙阙。这次流坡山之行可不轻松。” 白狐沉默,连晃动着的九条尾巴都安安静静垂在身后。 修转开了头,靠着铁笼,抬头看着玄火坛高高的屋顶:“看来你是什么都不想说了,也对,我们毕竟立场不同。” “狐狸,我的朋友很少,在意的就那么几个,可是我却发现,我还不够强。” “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弟弟,他如今陷入了困境,我却只能在这里与你说着他,什么也不能做。我们在流坡山……” 修缓缓地叙述着这次流坡山一事,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就连说到自己与那夔牛硬拼的一幕,也一笔带过,更多是在说着张小凡。 “小凡他身习大梵般若和太极玄清道,身上还带着魔教噬血珠,你说他是不是很蠢,为了他的心上人,不惜暴露了对我都不愿说的秘密。你说他被带回了青云,会是怎样的一个境地?” “凶多吉少。”白狐凉凉地说了一句,然后接着道:“你自己都已经成了这样,你还想管他?呵。” “修为没了,还有可能重练,人没了,还要怎么去挽救。再者,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身辛苦修行的本领没了,修很失落,可是却不会因此而陷入了绝望,她能做的,要做的,还有太多。 她还有关心、心疼着她的师兄、师姐,还有爱护着她的上官老头,如果她都陷入了绝望,那么他们还以什么立场,去抱着希望? 也如修所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没了修为,至少那随着修为膨胀的戾气也如陷入昏睡的凶兽一般,沉寂在了心底。 “我还要变强,变得更强,所以我要弄清楚一件事,伏龙鼎也许就是关键,不过以我现在的情况也做不了什么,小凡、、自有贵人相助吧,他可不像那么短命的人。”修自言自语地说着,也没在意白狐有没有听。 修脑中想到了那个碧裳痴情的绝美精灵,也想到了那个白衣冷清的如月仙子,还有那个冲动的白衣少年,甚至大竹峰的几个人,小凡还有他们,不是一个人。 修这样想着,却不知在焚香谷蛰伏以待的时候,青云山正处在一场精心策划的暴风雨前夕,而张小凡在别人荫庇下的少年时光也将迎来终结。 一个痴心女子会用鲜血,会用灵魂,会用生命,吟诵一曲古朴的绝歌…… 这些、太多、都不是修能预想到的,她无暇分、身,无法顾及,她只知道还要变得更强大才行! 白狐冷眼看着修如瀑的黑发。 经历了这些事还能那么冷静、淡然,这女人该说有情,还是无心呢?果真讨厌! 听说过只有心冷到极致,空到极致的人才能在修行上让人望尘莫及,这女人会不会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可偏偏她的行为,又绝非一个冷血无情之人,看不透,看不透。 看不透的人最是讨厌! “呵,你倒是看得开,也对,在无能为力的时候也只有这样想才能安慰自己。”白狐毫不留情,冷漠地刺着修,想刺破那令人讨厌的淡然。 “恩,也许你说得对。”修用平静的语气隐藏了唇边泛起的无奈,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自从受伤后,就很容易犯困。 意识越来越远。 隐隐约约,听见白狐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伏龙鼎,与万毒门的‘万毒归宗袋’,合欢派的‘合欢铃’,炼血堂的‘噬血珠’齐名魔教四大法宝。” “可伏龙鼎远远比那三样神秘莫测,那是鬼王宗历代相传的绝世法宝,记载着神秘古老的困龙阙阵法,不管修为多高深,被困,就如浅水的困蛟,无力逃脱。没有人知道来历,也没人见识过它的威力,或许有,只不过在看见过后,便、不存在于这世上了吧。” “谢谢。”修在昏睡过去前,低低地说了一声。 狐狱又陷入了沉寂,锁链晃动了几下,一道曼妙的影子映在了墙上,一双光洁的縴手,拂上了修的额头。 小狸抬头看了看,又将头埋进了修的怀里,用尾巴盖住了自己和修的胸口,飞儿翅膀微张,用小嘴啄着羽毛。 周围只有壁火在晃动着。 “恩,也不是完全没救,就看你在上官策那个老傢伙心里有多重要了。” ※※※ “红莲、红莲。呵呵,这样的你、、” 是谁,是谁的声音传入了梦中,温润的男声带着柔和的笑意,熟悉又陌生。 修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了玄火坛大殿,想来是上官老头将自己抱了出来,看了看四周却没发现他的身影。 修抚上了胸口的修罗血玉,在夔牛的一击下,血玉明明出现了碎裂的声音,可当自己醒过来,却发现血玉完好无损。 第45页 指尖点着血玉上的‘修’字,梦里是有人在叫着‘红莲’ 一个有着阴柔、美丽脸庞的男人出现在脑海。 修罗王,那个行事乖张肆意的男人,只有他会像哥哥一般叫着红莲。 “可是,我并不叫红莲。”修眼中很冷,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张狂的女修罗,如果胸中戾气仅仅是因为曾是‘红莲’,那么也太可笑了! “修儿,你醒了。” 上官策从殿外走了进来,步子有一些沉重,原本精神抖擞的老者,似乎萎靡了点,眼中隐隐挣扎着什么,快得捕捉不及,然后又恢复了往昔的锐利。 “恩,你怎的这般表情?”修起身,为上官策让座,为了自己,上官策耗费了太多心力。 哪知修刚一站起身,上官策带着巨大劲气的手,成爪,一下覆在了修的头顶,修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老人枯藁的手。 巨大的力量顺着老者的手涌入了修的体内,修的脸因为痛苦变得扭曲,浑身都如同在烈火中灼烧,强大汹涌的力量进入体内,并且速度膨胀,仿佛要炸裂开来,修无暇顾及其他,只能盘腿坐下,试图控制着这股力量的流动。 修引导着上官策灌输过来的气劲,将它慢慢导入了丹田,如同石沉大海,修的脸色却因此好转了起来。 而上官策却正好相反,整个脸扭曲着,每每感觉修试图终止输送,上官策就会用更强大的真气去冲击修的身体。 修没有办法,只能不停将真气导入丹田,否则只能是等死,更浪费了上官策的一片心意。可是损坏的丹田就像无底洞一般,填不满。 怎么办!上官老头再厉害,也总有真元枯竭的时候,怎么办! 修强行运起了自己的‘业火’真气,甚至不惜冒着会被戾气吞噬的危险,唤醒了藏于心底的那头‘猛兽’。 置之死地而后生! 现在的自己就算被凶戾控制了心神,也成不了气候,但是若不能尽快阻止上官策不要命般输送烈炎真气,他极有可能油尽灯枯而死。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修的体内又出现了刚修行时的那种情况,‘烈炎’与‘业火’形成了一个类似八卦的流转,却在流入丹田的时候,从中多了一股与两种真气有别的力量,慢慢附着在了丹田之上,阻止了真气涌入丹田。 体内,上官策灌注的烈炎之力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 “啊——”修痛苦地叫出了声。 ‘砰’地一声上官策被弹了出去,撞在玄火坛的宫殿墙上,重重落在了地上。 上官策口中吐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白色的鬍子,也沾上了他的白发,可是他无暇顾及自己,沖向了那个倒在地上,昏迷过去的人。 上官策将手放在了修的手上查探,丹田已经完全修复了,尽管还是空空荡荡的,但是流转于经脉里的烈炎之力却是空前的强大,甚至渗入了经脉之中。 “哈、哈、哈,破而后立!破而后立!这丫头竟然已经领悟了焚香玉册‘玉阳境’,师兄啊师兄,你费尽心力闭关,却是不如你这个徒弟的运气。” 上官策大笑出声,也不管现在虚弱的身体。 “咳、咳,只是这丹田着实奇怪,明明已经修复,真气却不能凝聚,这对她以后修行可能会有所阻碍啊,只是以她现在能修行焚香玉阳境的情况看来,以后这混帐东西恐怕会成为焚香谷建立以来的第一人,不,不仅仅是焚香谷!” 上官策眼中出现了已经流逝于时间尘埃中的炽热。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鄙人:咳、咳,燕虹姐姐,关于有读者君想要将你打包收入囊中的想法,你怎么看? 正缝补着一件红衣的燕虹:那个啊,谢谢。 (然后继续埋头缝补) 鄙人:啊?就没了 恍若未闻的燕虹:恩,修的衣服缝好了,对了还有师兄该换一双新的鞋了,要用什么材料呢,火焰兽的皮,嗯…… 鄙人o(╯□╰)o:如你所见,师姐很忙,没空恋爱 一阵礼花炸裂,预告君闪亮登场! 预告君:下章,作者君的闺女要去青云山找陆姑娘,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啊呸,不对,总之要去长聊了(贱笑)你们懂的! 一条长腿一下踹飞了预告君,面无表情的修:懂屁哦,懂。贱!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焚香谷疏影嵋 修从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这里是自己的房间,修知道一定有人守在身边,而且除了燕虹不会是别人。 果然,一道绿色的身影坐于了床边,燕虹拉着修的手,声带哽咽:“太好了,你醒了。太好了,你的伤被上官师叔治好了。” 修抬手,轻轻擦去燕虹流下的泪水。“我要见师叔,现在,立刻。” 声音里还是能听出虚弱,并不强硬,却是不一般的固执,燕虹想了想,立刻明白了原因,摸了摸修柔顺的黑发,柔声道:“好,我带你过去。” 玄火坛 修略显急促地踏上了长长的台阶,燕虹牢牢将她搀住,走完台阶,玄火大殿殿门紧闭。修的心没来由一紧,还没有动作,燕虹已经心领神会,动手推开了沉重的殿门。 “咳、咳,你们来了。”上官策原本浑厚的声音带着虚弱,常年端坐于殿上高榻入定修行的上官师叔,此刻却睡在榻上,看见推门而入的两个女娃,吃力地撑起了身。 “丫头,怎么不好好休息?” 修疾步走到塌前,神情动容,上官策本就花白的头发,连仅有的光泽都失去,变得暗淡,脸上的皱褶又多了几许。“老头,你、、怎么样?” “呵呵,死不了,不过就是要花费时间恢复而已,十年至少能恢复五成左右,要想完全恢复,百年不止。丫头你这样的表情,老夫不习惯。”上官策动了动身子,燕虹立刻上前拿了个软垫垫在上官策身后,上官策落在燕虹身上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柔和。 “值得吗,老头,为了我,值得吗?” 修低下了头,虽说时间对于修真的人来说并不是阻碍,但是这个世界却还没有人能登峰造极,化境飞升。不管修为多高,总有归于尘土的一天,而上官策已经枯守了玄火坛三百年了! 上官策看向了敞开的殿门外,处于火山腹内的玄火祭坛,终年都笼罩在红色里,红光穿过殿门,洒了进来,殿门影子被拉长,落在了塌前,修跪于塌前的身子一半照在亮光里,一半没在阴影中。 良久,上官策低沉地说道:“值得!十年,甚至百年换一个希望,值得!继承着我的意志,你会让焚香谷发扬光大的。答应我,让世人知道我焚香之威!修儿,你做得到的,一定做得到的。” “是!” 空旷的,庄严的大殿上,回荡着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 ※※※ 修闭关了,一闭就是一年,关在玄火坛内,连本就在玄火坛的上官策都见不到她人,燕虹时常来陪着上官策,照顾上官策起居,更多是担心那个已经一年没见的人。 第46页 可就在今天,一直待在玄火坛石室的修,终是从那又长又昏暗的通道中踏入了大殿内。 燕虹不禁捂嘴,呆立在原地,上官策却是喜形于色,因为修的步伐轻盈,气色上佳,嘴角噙着浅笑,一如当初。 “师姐,师叔,好久不见。”淡淡的语气,还是那个熟悉的修。 “混帐丫头你?” “已然完全恢复。”修轻描淡写说道,看见上官策与燕虹眼中的欣喜,隐去了一闪而过的异样。 如果上官策现在进去修闭关的石室,就会发现那布满石室的细长抓痕,还有那藏于痕迹里褪色的暗红。 没有人知道修闭关一年里发生了什么,只是那个令焚香谷众人骄傲的赫达修又容光焕发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连上官策都觉得不可思议,以修儿现在的丹田状况要恢复道行和修行都比常人难上数倍,可是仅一年她便恢复了原有修为,这孩子果然没有辜负自己。 疏影嵋 修坐在榻上,看着燕虹泡茶,一年不见,燕虹眉目越发温婉动人。“师姐,一年不见,你的修为进步了不少。师兄呢?” 这一年燕虹由上官策亲自指导修行,修为自是大增,听见修问起李洵,说道:“师兄随着谷主闭关了,你这次受伤让师兄很自责。” “呵,很像师兄的作风。也好,随着师父闭关,想必对师兄大有裨益。” 修说完,便没有再说话了,安静地品着燕虹泡的茶,眼睛惬意地闭着。反而是燕虹,不时看向修,秀眉紧皱,欲言又止,青云山一事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修出关却是对张小凡不闻不问。 燕虹挣扎了许久,终是决定告诉修,青云山正魔大战一事。 “修,我有话和你说……” ※※※ 青云山山麓 修已经步入了青云山界,小狸晃着尾巴跟在修的身边,飞儿立在小狸头上。 望着眼前层峦叠嶂,高耸入云的青云山脉,修眼中一片平静,该震惊,该愤怒的都在燕虹告诉自己正魔之战时发作过了。 已然发生的事情,修无能为力。 而修此刻来此原因有三,第一,也是修说服那一帮固执老头的原因。青云正魔大战,青云、天音各有损失,青云更是伤亡惨重,焚香虽然避事独居,始终也是三大正道修真之一,唇亡齿寒!而且那魔教正是冒充了上官策才攻了青云、天音一个出其不意,焚香应该亲派弟子慰问一番,而修便是焚香弟子,还是与正魔大战诱因息息相关的焚香弟子,最合适不过。 其二,张小凡出了事,修始终还是关心着他,焚香谷消息灵通,也不能具悉事情全部,况且青云还有个林惊羽在,张小凡出事,苍松叛离青云,林惊羽会是怎样,修始终也要关心一下。 三嘛,则是修奉命找寻玄火鉴,也不得不来这青云。 修没有御物飞行,徒步上山,走在山道上,修眉头紧锁,已经过了一年,还是能感觉到山上隐隐的血气,可想而知,那场大战有多惨烈。 胸前血玉不断闪烁着,不停吸收着残留的血气、残魂。一些残存的执念因为血玉的原因涌入了修的脑海,修皱眉,去适应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玉儿,能力越来越强了。”修点了点修罗血玉,修罗血玉回应似地一亮,不愧为修罗界奇宝,也是仗着有血玉护身,修才能在一次一次险境中绝处逢生。 “玉儿能不能不要……”修想制止血玉吸取残魂的话还未说完,一个带着哀伤的灵魂让修一震。 不属于修的记忆不停涌入了脑海,修呆立在原地,脑海里闪过那一个个令人心悸的片段。 残魂,残留着生前莫大执念的产物,可能是一段记忆,可能是一抹怨念。 修闭着眼,站着未动,口中吟诵出一段古朴哀伤的词句:“九幽阴灵,诸天,以我血躯,奉为牺牲。三生七世,永堕阎罗,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虽死不悔,虽死不悔。”修呢喃着最后一句,慢慢睁开了眼,眼神无波,心里却不禁为那痴情的姑娘生出了丝丝怜惜。 没想到血玉竟捕捉到了碧瑶的残魂,碧瑶用痴情咒的一幕,排山倒海般涌入了修的脑海,修惊诧之余,只有对小凡和碧瑶深深的惋惜,然后就只能沉默了。 “玉儿,你还能寻到那姑娘的残息吗?” 血玉亮了亮,四周很安静,仿佛过了很久,便看见点点碧绿萤光,慢慢朝着血玉汇集,最后渗进了血玉里。 修摩挲着血玉,轻轻说道:“玉儿好好保护着那姑娘的残魂,不要炼化了她,在玉里寻个安全地让她住下吧。” 修不知道这样做有何用,只希望修罗界的异宝,能护住碧瑶的点点残魂,那样的姑娘不应该就这样香消玉殒,魂飞魄散。 修见到了代替掌门打理事物的萧逸才,道玄和首座级别的人却是一个也没见到,修能理解,毕竟大战过后的青云山,还处在百废待兴的时候。 修作为焚香弟子该表达的已经向萧逸才表达过了,萧逸才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知道该怎么说,该如何做。 去了龙首峰见到了低迷的林惊羽,林惊羽见到修的那一刻便噙了泪,压抑了许久的心绪一股脑吐了出来,说了太多,提及那一天发生的种种,林惊羽抱着修哭得像个孩子。 修只能轻轻拍着少年的背,抬头看着蓝蓝的天空。 成长总是残酷的…… ※※※ 青云山真的很大,拒绝了齐昊相送的提议,修走在山道上,整理着思绪,没想到会撞到人。 文敏心里正想着事情,一脸愁容,冷不防被人一撞,当即抬起了头,对上同样有些诧异的红瞳。 “呀,赫达姑娘?赫达姑娘,来得正好,你跟我来。” 文敏见到修一瞬间的诧异,想到的并不是她为什么会在这儿,而是一把拉住了修的手,就把她往小竹峰方向带,总算有人能帮上忙了。 修见撞到的是文敏正想道歉、寒暄,结果被文敏拉着不知要往哪儿去,见她眉间隐有忧色,修只好睏惑地随着她走,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文敏拉着修一路疾走,穿过小竹峰前面庭院,直往后山而去,遇见的小竹峰弟子都很好奇,一向文静的大师姐为何拉着个红衣女子,脚步匆匆,而被拉着的女子更是瞳色奇特,美貌非常。 修一路虽然没有多问,却是不习惯被不是很熟识的人牵着手那么久,微微缩了缩手,奈何文敏脚下不停,手也攥得很紧。 当快走到一处孤悬在半空的悬崖处时,文敏才停下了脚步,而修也停止了抽手的举动,没了动作,只静静看着那个白色的孤寂背影。 文敏松开了手,修的手也自然垂在了身侧,文敏在看着那个背影的时候,眼里有明显的忧愁。 “自从张、、那张小凡被魔教的人带走之后,她就时常来望月台这儿,一站就是一天。已经一年了,她还是这般。” 文敏看向了修,面带殷切。 第47页 “赫达姑娘虽然有些为难你,不过我还是想你帮忙劝劝她,我总有一种感觉,你能帮雪琪解开她的心结,拜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揉着眉间的文敏师姐:哎~有个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的师妹,我还真是要操碎了心! 冷不防飘过来的燕虹师姐:同病相怜,与君共勉! 两位师姐情不自禁地握手~~~~ ~~~~~销魂的波浪线~~~~~~~~~~~~~~~~ 鄙人:果然预告君是不靠谱的,各位放心预告君已经被修宰了! 鄙人也在面壁思过中……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那个清冷绝然的身影站在孤悬的崖边,负手而立,眺望远方,不知道远方是什么,值得那双如星的明眸注视,是那随风摇曳的竹林,还是翠色如黛的青山,亦或是浩渺的碧色蓝天,还是那、、犹在远方的人呢? 修静静地看着那个背影,一阵风儿袭来,是什么迷了眼? 飞起的片片竹叶,成了那白色的点缀,风中飘舞的发尖,勾起了丝丝令人心醉的弧度,那个背影纤瘦、孤寂,却又是那么倔强、坚强,如同小竹峰最特别的泪竹,点点斑纹泣血,却是坚韧无比,为竹中之最。 修慢慢走近了那个身影,轻声唤道:“陆姑娘。” 陆雪琪身子一震,那独特清澈的声线,小竹峰没有任何女子拥有,那规规矩矩的称呼,小竹峰没有一个弟子会用,除了那个艷绝的红衣。 远在南疆谷地的赫达修出现在了这里,陆雪琪眸光闪了一闪,压下心间翻涌的思绪,等着那个高挑的红影站在了自己的身侧。 微微侧身,入眼的是稜角分明的侧脸,有着女性柔和的线条,却又显得英气非常,一如她的为人。“你、、” 红衣侧身,红眸如血,波澜平静,陆雪琪咽下了问为何来此的话,而是沉默了许久,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修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转头看向了远方的天空,缓缓道:“陆姑娘,这是你第二次对我说‘对不起’” 细风拂过两人墨色的长发,周围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响,文敏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只有一红一白两个窈窕的身影立在望月台上。 “如果是为了小凡、、”修顿了顿,说道:“陆姑娘在玉清殿上仗义出声,面对诸多前辈高人,依旧以命担保小凡清白,更是在魔教之人带走小凡时拼死相救,可谓情深义重。陆姑娘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对得起小凡,对得起情义,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我、何德何能担你这句‘对不起’?于我,陆姑娘又何须说对不起!” 陆雪琪眸光闪烁,呼吸间多了几分急促,面有痛苦之色:“可是本来不应该是这、、” “陆姑娘,陪我走走吧。”修突然出声,打断了陆雪琪的话,也阻了她那一瞬间的心绪波动,胡思乱想。 陆雪琪神色恢复如常,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随着修的脚步,漫步在小竹峰的山道上,离开了一呆就是整天的望月台。 两人步履缓慢,穿过通往望月台的竹林,是一处离望月台不远的斜坡,微风袭来,清香扑鼻,是绿草带着泥土的味道,很舒服。看惯了小竹峰密布的竹林,于层层翠竹环绕下,多出了一处绿草茵茵,开阔舒缓的小丘斜坡,倒是别有风味。 修信步于斜坡之上,走到当中,随性地坐在了草皮上,坐姿豪迈随意,偏偏赏心悦目,好似她就该那般。 陆雪琪犹豫了一下,也不顾草地上没有任何铺垫,一身白色衣裳也那么坐在了修的身边,只是姿势比修多了几分端正、规矩,又在冷然中多了几分柔美、随和。 修勾了唇角,目光落在远处的青山叠翠。“青云山很美。” 陆雪琪随之望了过去,从这里望过去的青云山脉,高耸入云,巍峨雄伟,比之望月台上所看的连绵起伏,多了几分豪气,少了些许婉约,可就是这种矛盾的存在,青云山才会显得千变万化,美丽非常。“恩。” 修听见陆雪琪回答,看了她一眼,然后看着远处说道:“焚香谷位于南疆十万大山的谷地地区,土质,地貌都与青云山不同,却是有它独有的韵味。” “焚香修行的焚香玉册以火为尊,与之相匹配的焚香谷,四季、景物色调也是暖的,都是接近火焰的色调。焚香谷的土是褐红色的,洒满了整个焚香的谷地、通道、山脉,奠定了焚香界内的主色调,更有红枫树林随处可见,片片枫叶色泽绚烂,别致优美,每当落叶的时候,飞舞在风中的落叶,如舞蹁跹,浪漫多情,舞落的红枫铺满一地,人在其中,仿佛置身温暖柔美的梦幻仙境。” 陆雪琪听着修的描述,心渐渐静了下来,眼前仿佛也出现了焚香谷迷人的景色。 陆雪琪回首看向了修,沉浸在叙述美景中的修,面目温柔,红瞳更是闪亮有神,很不一样,很不一样的赫达修,不一样的柔情似水。陆雪琪不禁静静凝视着修的侧脸,继续听着她用低缓的声音叙述着美丽。 “焚香谷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长着各种灵芝仙草,微风拂面,香气扑鼻,人们习惯採集花露,酿出各种制品,益气养颜,收集仙草,做成玉膏,美肤生肌。还有北边的鹤渡塘,南面的葬花岗,西面居住的疏影嵋,东边修行的暗香阁都是最独特的风景。” 修眼中迸发着一种热情,对于焚香谷的热情,也是因为这种热情,让修当初拒绝了九尾天狐的提议,让修甘愿为焚香谷奉献一切。 “焚香的每一处,每一花一木,一草一树我都喜欢,焚香谷的每一寸每一土就是我最大的执念,我会不惜生命去守护我心中的焚香。这是我选择的路,也是我选择的宿命归处。” 修回头看向陆雪琪,正好对上她凝视自己的视线,修表情认真的说道:“陆姑娘,小凡的事情虽然有太多无奈,但是路,终归是他自己选的,也是他自己要走完的。没有什么事情是应该哪样。人生的意义就在于它的无常,在于无常中我们怎么去、活。” “无悔的活。陆姑娘,你明白吗?” 陆雪琪目光闪烁,为之一震,为着这番言论一震,黑眸如水,与那一双明亮如血的眼睛对视着,静静对视着。 ‘无悔’二字,好难!却又让人好、、嚮往。 风如丝吹过,陆雪琪长长的发丝也被拂起,贴着皓面,发丝拂上了坐在身边的修的肩头。然后陆雪琪错开了视线,看向了远处的青云山峰,修也随之看向远处。 两人静静地坐着,不再说话。 直到一声清脆的鸟鸣声,两人出神的视线才收了回来,原来是刚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小狸和飞儿,来到了斜坡。 陆雪琪看见小狸那圆滚滚的身材,一瞬间诧异,随即目光柔和地看着小狸。 小狸迈着那因为发胖而显得短的小粗腿,哼哧哼哧地跑了过来,哪曾想,不知怎么就脚下一滑,飞儿反应迅速,惊叫一声飞起,小狸却是整个像球一样,圆熘熘地滚下了斜坡,不消片刻便滚到了坡底,四肢岔开,趴在地上,大大的尾巴盖住了身体,只露出了短粗的四肢,小狸动了动尾巴重新站了起来,甩着头,还打着喷嚏,说不出的滑稽。 第48页 修扶额,真是够了。 “呵呵。”陆雪琪却是发出了一声悦耳的轻笑,笑靥如花,冰雪初霁,修也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真是自作自受的小东西。”修笑骂道:“让你别吃那么多东西,看吧,连路都走不好了。” 小狸才不管修的嗔骂,甩着尾巴,就跑到了两人身边,飞儿早就落在了修肩上,不停歪着脑袋,又不时低头理着羽毛。 小狸睁着黑熘熘的眼睛,看了看修,又看了看陆雪琪,一下跳到了陆雪琪怀里,舔着陆雪琪下巴,蹭在陆雪琪怀里,尾巴摇晃。 “呵呵,真的重了好多。看来你把它餵得很好。”陆雪琪抚摸着小狸的鬣毛,不时揉一下蓬松舒服的尾巴。 “哪是我餵的,全是趁我不在,焚香谷其他人做的好事,那些姐妹们更是将这小东西宠上天了。我都明令禁止给小狸投食,还是有人趁我不注意,餵它吃的,这小傢伙也是来者不拒,吃成这样,胖成球了。”修拍了怕小狸屁股,小狸抗议般地扫了扫大尾巴,惬意地享受着陆雪琪温柔的抚摸。 “能吃是福,小狸这样也很可爱,看见它就忘了忧愁,看来饲之可以解忧一说,倒是不假。”陆雪琪难得一直带着笑容,虽然只是浅浅的一抹,也足以倾城惑世。 修忍不住说道:“陆姑娘你应该多笑的,很美。” 陆雪琪一愣,看着修带笑的唇角,抿了抿唇,回了一句:“你也是。” 相视一笑,所有的愁绪,烦忧,在这一刻不存在。 修和陆雪琪围绕着小狸,围绕着飞儿,围绕着美景相谈甚欢,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修在说,陆雪琪只是偶尔回上那么两句,或者极为简单的介绍一下青云美景,但是陆雪琪心情很是不错,从那不时露出的微笑可以看出来她的开心。 沉郁了许久的心事,缠绕了很久的心结,终是得到了纾解。 “东海一役后,你、没有什么大碍吧?” 陆雪琪摸着小狸柔顺的毛发,看着怀中憨憨的小狸,并没有看着修,但是早在昌合城的那天早晨就已经想问,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没想到会发生那么多事,陆雪琪目光有一些恍惚,又恢复了冷冷清清的模样,只是眼中的愁绪少了许多,多了几分释然。 修也是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明明完好的指尖一阵疼痛。 为了恢复道行,修在石室里苦命挣扎着,将嘶吼咽回了咽喉,将血腥困于了腹中,就为了在恢复修为的同时,不被凶戾蚕食,每牴触那戾气一分,身体就疼上十倍,而那丹田上附着的力量便是那股凶戾,足足花了一年,无时无刻不受着折磨,终是恢复到了原来的水平,只是要追求精进,就还得承受那种痛苦。 陆雪琪见修许久都没回答,不由看了看修,仔细打量着她:“怎么了,可还有不适?” 修淡淡笑了:“我没事,陆姑娘挂心了,我没那么容易被打倒。” 一如既往的自负,偏偏就是这样一次一次跨过了险境,轻描淡写就带过伤势,丝毫没有提及那些噬心的折磨。 陆雪琪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是颇为贊同修之意,从认识到现在,赫达修确实如她所言,未曾被打倒过,哪怕面对的是黑水玄蛇,面对的是神兽夔牛,赫达修也未算败阵,甚至未曾言败! 赫达修,真的很强。 陆雪琪眼中一闪而过什么,稍纵即逝,神色一派冷清。 想到赫达修师出焚香谷,又听她说了焚香谷诸多美景,陆雪琪不禁说道:“你说的焚香谷真的很美,你已经见识过青云山的美景,我也想看看焚香谷的仙境,希望有机会也能去焚香谷看看。” “会有机会的,焚香谷也会因为陆姑娘的到来,锦上添花。” 陆雪琪唇角微翘,昙花一现,便领着赫达修朝着小竹峰前院去了。 今日却是再也未踏上过望月台。 作者有话要说: 鄙人看见有读者君吐槽木有感情戏,这就来了,虽然不知道大家期待的感情戏是什么样的,众口难调,鄙人争取会写好一点,写出我心中的雪琪和修! 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陆雪琪领着修信步在庭院内,话还是不多,遇上不少小竹峰弟子都是惊奇地看着陆雪琪,还有她身边的那个人,甚至陆雪琪怀里抱着的动物。 陆雪琪这一年几乎天天都呆在那望月台,刚刚天光便去后山,直到月色微凉,才会回来,连文敏都拉她不回,今儿却是自个儿回来了,一向冷清的陆雪琪怀里竟会抱着动物,还有那个奇异的红衣女子是谁呢,为何冷冰冰的陆师姐(师妹)会与她看起来融洽和谐? 只是碍于陆雪琪冷冰冰的性子,都只是远远观望着,没有上前打扰,可是有人却迳自走上了前。 文敏带着笑走到了两人面前,陆雪琪和修正说着什么,文敏已经近在身前两人才看到。看到文敏灿烂的模样,带笑的眼中写着果然,修一愣,微微点了点头行礼。 陆雪琪看到文敏的样子却是抿了抿唇,糯糯地唤了声:“师姐。” 文敏知道陆雪琪那细微的别扭,也没说什么,能不整日呆在那望月台,满面愁容就谢天谢地了,笑着点了点头:“恩,回来就好。” 文敏想对修说声感谢,却感觉手上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缠上了皓腕,却是小狸大大的尾巴绕了上去,文敏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呀,这小傢伙好生可爱。雪琪,从哪儿抱来的?” 小狸也从陆雪琪怀里抬起了头,看了看文敏,从陆雪琪怀里跳了出来,扑到了文敏怀里,那五短的身材这时又非一般的灵敏,扑到文敏怀里蹭来蹭去。文敏整颗心一下就被俘虏了,直念道:“哎呀,刚刚做好的桂花糕该带着的,没事小傢伙走,随我去吃东西。” 陆雪琪一愣,解释道:“师姐,这是赫达姑娘的宠物,你要带去、、” “无碍的,陆姑娘,随文敏师姐吧,小狸这傢伙也一定是闻到了文敏师姐身上糕点的香味。”修有些无奈,不过小狸受欢迎也是小傢伙的本事。 “原来你叫小狸啊,雪琪既然赫达姑娘都这样说了,那我便带小狸去我那里,你呢,就带着赫达姑娘四处转转吧。”文敏直接卖了自家师妹,带着小狸转身就走,飞儿发出一声脆鸣,跟了上去,落在文敏肩头。 留下陆雪琪与修无奈对视,陆雪琪还颇有些尴尬。 “陆姑娘,我们走吧,青云山有不少美景只看了小竹峰泪竹怎么够。”修提议,反正一时半会儿小狸也不会想走,而且四周小竹峰弟子也有些蠢蠢欲动。 陆雪琪点了点头,领着修去了别处,留下一干好奇心膨胀的小竹峰女弟子们议论纷纷。 ※※※ 两人漫步在青黄的山道,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没有说话,也不会无趣,不会尴尬,一派融洽,这种氛围一直维持着,直到不知不觉走到通天峰界内,修没来由地驻了足。 陆雪琪疑惑地看向她,只见她目光闪烁,好似看见了什么,身子轻颤,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远处有个黑点晃晃悠悠,越靠越近,好像是个人影,待人影稍稍走近,陆雪琪定睛一看,是个疯疯癫癫的人,拿着只树枝,边走边打着草地,踢着山石,走了过来。 第49页 是那个草庙村的幸存者,张小凡、林惊羽的王二叔! 陆雪琪眸光微敛,回头看修,嘴唇动了动,还未说什么,修已经迈开了步子,慢慢朝着那疯了的王二走去。 时间永远是最好的疗伤药,悲伤也会在时光的轴印下慢慢淡去,修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每当回想起爷爷奶奶,回想起村人狰狞的面容,还是会心绪激荡。 修面上不显,实则已经咬紧了牙,每一步都显得有些艰难,王二叔与张小凡、林惊羽不同,是修的长辈,是看着修长大的村里长辈啊! 有些悲伤只是被忽视在了心底最深的角落,每每碰触还是痛彻心扉。修只能强迫自己忘掉那悲伤,否则沉湎于过去,前进的脚步也会变得迟疑。 “王二叔。” 一个阴影落在了王二身上,王二抬起了头,阳光刺眼,迷濛中看到了一张漂漂亮亮的脸,王二咧嘴笑了笑,忽然,王二瞪大了眼睛,向后跑去,嘴里高呼:“鬼!鬼!红眼睛的鬼!啊、、啊、、血,到处都是血!” “王二叔!”修拔腿追了上去。 王二疯疯癫癫怎么可能跑得过长胳膊长腿的修,一个不慎,王二便跌倒在地,看着一步一步接近他的修,坐在地上不断后退,口中不停喊着:“别杀我,别杀我!魔鬼,你是魔鬼!” 修想上前去搀扶的脚步兀地、就停住了,胸中激荡,瞬间的凶戾暴涨,被修压了下去,红色的眼睛里溢满了悲伤,一动不动。 王二不停退着,撞上了巨石,退无可退,那个红衣红瞳的恶鬼就站在面前,王二双手不停乱摸,摸到一个尖利的石块,想也不想便朝着面前的人扔了过去,一声闷哼,石块染血落地。 修丝毫没有闪避,任由石头打破了自己额角,鲜血顺着眉梢,滑过脸颊,滴落在地。 刚赶来的陆雪琪,正好目睹了整个过程,呼吸一瞬急促,疾步站在了两人之间,挡住了王二的视线,面对着修,看见她眼中的悲伤,轻声问道:“你、要不要紧?” 修摇了摇头,隔着陆雪琪看着地上颤抖的王二叔,默然不语。 陆雪琪咬了咬下唇,修脸上流下的鲜血,分外刺目,从怀里掏出一张素雅的手绢,为修擦拭着血迹,动作轻柔。 还未擦拭干净,修便从陆雪琪手中接过了手绢,绕过陆雪琪,朝着王二慢慢走去,陆雪琪嘴张了张,没有阻止,跟了上去,离修一步的距离。 修擦掉脸上的鲜血,走到了王二身前,王二抱着头,颤抖不已,蜷缩在巨石根部。修眼神闪烁,伤心一闪而过,眼中渐渐柔和起来,慢慢蹲下了身,轻轻抚摸着王二的手臂,带着温柔的微笑,柔声说道:“二叔,我们起来好不好?地上脏,还膈人。” 王二动了动,感受那一下又一下的轻抚,停止了颤抖,脑袋慢慢从手臂中探了出来,看见修的一刻,还是大叫出声,但是渐渐发现面前的人,温温柔柔,笑得很好看,王二憨憨的,也笑了。 修笑得越发温柔,再一次说道:“二叔,我们起来好不好?” 王二点了点头,随着修的力道站起了身,看见修一身的红衣还是习惯地缩了缩,只是没有再大吵大闹。 一直在旁看着的陆雪琪,如释重负,松开了紧攥的拳头。 修的眼中波光浮动,被修忍住了,看见王二叔膝盖磕出了血,衣服也是破破烂烂,低哑着声音,修对着陆雪琪说道:“陆姑娘,能不能先带我二叔去处理一下伤口。” 陆雪琪点了点头,看了修的额角一眼,见修去扶王二,王二还是有些瑟缩牴触,陆雪琪默了默,也上前帮忙,一左一右扶着王二朝小竹峰走去。 ※※※ 王二坐在小竹峰庭院走廊的围栏上,膝盖的伤已经包扎好了,抱着根柱子,一旦有人接近就瑟瑟发抖,疯疯癫癫。 王二正对着的窗户,陆雪琪正在为修擦拭着额头的伤口,伤口不大,却有些深,在一个女子面上,始终有些碍眼。 “陆姑娘,谢谢。”修额上被涂上了凝脂膏,养肤生肌。处理好了伤口,修站到了窗边看着胡乱扑腾的王二。“二叔,这些年一直这样?” 陆雪琪站在修旁边,看着窗外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疯子一直是在通天峰游荡,来来往往的青云弟子早就见怪不怪,如果不是正魔大战时他冥冥中的一闹,陆雪琪根本不知道这人是草庙村的人,是修三人的王二叔。 修也并不需要答案,只是看着那样的王二叔,她心里很难受。 要么不停傻笑,要么神神叨叨,总把头低着,原本挺拔精神的庄稼汉,变得佝偻萎靡,修想到了四五岁时,王二叔将自己举在肩上摘野果,带着自己去採桑葚,想到王二叔为救自己被毒蛇咬伤,想到村里的叔叔伯伯们总爱哼唱的小曲儿,也想到了每次他们来自己家与爷爷喝酒畅聊的场景。 一切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修甩了甩头,制止自己再想下去。“也许,这样的二叔会好过一点,经历了那样的噩梦,沉睡在荒诞的世界,就不用去面对、、家破人亡。可惜我要事在身,要四处奔波,不能将他接到身边照顾。” 陆雪琪默然不语,只能陪着修静静站着。 王二扑腾够了,感受到窗边的视线,看过去,憨憨笑了,张了张嘴:“修、修儿。” 修浑身一震,翻窗而出,走到了王二旁边,颤声道:“二叔,你、、你、、” 王二还是傻笑,修有些失望,看来只是无意间叫出自己的名字,看见陆雪琪走到自己身边,修勉强扯了扯嘴角:“陆姑娘、、”欲言又止。 陆雪琪眸色微敛,声色清冽,轻声说道:“我明白的,你放心在这青云,他不会无人照看。” 修笑了,为着陆雪琪的善解人意,又看了看王二叔,准备带回小狸,离开青云山。 王二突然扯住修的袖子,“家,回、回,我、下、下、嘿嘿” 家? 修愣住,记忆中有些模糊了,胸前血玉亮了亮,修决定了什么,眼神发亮:“陆姑娘,我想带二叔回草庙村住几天。” 修语调轻快,陆雪琪一时怔忪,只得点头,“我陪你。” 话一出口,却是两人都呆住。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草庙村 青黄的荒草已经没过了膝盖,通往村口的小道已经看不清路径,草庙村早已经是无人问津的荒村,除了现在站在村口的三人。 再一次踏足这个地方,修心里有些感慨,还来不及胡思乱想,王二已经跑进了村子,修只能跟上去,陆雪琪缓缓跟在他们身后,也走了进去。 至于小狸却是待在糕点功夫一流的文敏身边不愿过来,飞儿另有任务,也不在此处。 一路走来,都是王二疯跑,修小心照看。 陆雪琪没有细想为什么会跟来,只是不太放心,赫达修一人能和疯疯癫癫的王二叔好好相处吗?陆雪琪不太确定,毕竟她额上的伤还太显眼。 “嘿、嘿,这个,吃这个。”王二跑到了村里长着的一棵苹果树下,指着上面,对着修傻笑。 第50页 修抿了抿唇,眼里闪过怀念,随即笑了,“好,二叔,我上去摘,你在下面接着。” 修搓了搓手,攀着树干,两三下就爬上了树,王二在地上直乐,不停沖修挥手,修也挥手回应,看了看周围,挑着成熟的苹果就摘了下来,向下扔去,王二在底下欢快地捡着。 一如当年,王二叔在树上摘苹果,一群孩子在树下眼巴巴等着,抢着捡。 陆雪琪一直安静地看着他们,女子的行为举止本应是规矩规矩,优雅得体,可是赫达修却一直与众不同,眼前两人脸上的笑容,带着莫名的感染力,陆雪琪嘴角噙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浅笑。 修觉得差不多了,一下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在陆雪琪身边,带落了一地的树叶,惊扰了出神的美人,陆雪琪眨了眨眼,伸手取下了修肩上沾着的落叶。 修手里拿着个苹果,在身上蹭了蹭,眼中带着些微恶作剧的意味,“陆姑娘,你要不要尝尝?” 陆雪琪看了那个红灿灿的苹果一会儿,从修手里拿过,优雅地咬了一小口,然后看着修说道:“恩,很甜。” 修愣住,尴尬地撩了下耳发,这姑娘不是有洁癖吗?还以为陆雪琪一定不会吃。“额,你喜欢就好。” 感觉有人戳自己,修回头就看见王二叔,啃着个苹果,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我饿,我要吃饭,岑阿婶的饭。” 修听见岑阿婶的时候,呼吸沉了沉,不过很快恢复正常,脸上带着无奈,“二叔,奶奶不在,我不会做饭。” 陆雪琪本是一直听着他们对话,没想到修的话音刚落,那一老一少两人就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含期待。陆雪琪脸上发烫,有些尴尬,微微撇开了头,“一直都是师姐、、” “那个二叔,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吃东西,好不?”修立即截住了话头,耐心和王二商量,陆雪琪刚才的样子让修有些不好意思,让陆姑娘露出了那样的神情真是罪过。 奈何有人不配合,王二叔说什么也不肯去别处吃,还自己跑开了,方向就是修曾经的家,那个留下了修眼泪的药庐。 修与陆雪琪对视一眼追了上去。 庭院比之上次来更显得破败,院落四散的东西已经被风雨蚕食得不见当初的模样,推开房门,一层厚厚的灰土扬了起来,王二配合着咳了起来,修用手在面前,挥了挥,默默看过屋里每一寸地方。 陆雪琪眉头微蹙,站在修的旁边,看见修敛眸低眉的模样,不语。修发出了一声低笑,嗤笑自己的矫情,然后解开了手上的护腕,取下了身上的矖腾鞭和紫青葫芦,挽起了袖子,迳自走入了屋子,搬起了桌椅。 “嘿咻,既然二叔想在这里吃饭,那么我就下一次厨又何妨。陆姑娘我先打扫屋子,这里灰尘重,你带着二叔先在院里坐会儿吧。” 陆雪琪并没有马上离开,站在灰尘乱飞的屋子里,看着那个忙着整理的红色身影,“需不需要帮忙?” 修笑着摇了摇头,那一身白衣还是算了吧,让那白衣蒙尘,光是想想都不会舒服。 ※※※ 陆雪琪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根‘车前’草,王二蹲在陆雪琪身前拿着另一根,两根草结在一起,王二正扯得高兴。陆雪琪还是那般冷清,不过倒是颇有耐心地陪着王二玩着幼稚的游戏,一次次扯断,一次次接过王二递上来的新草。 陆雪琪无意识地重复着动作,目光落在那个进进出出的红影身上。 院落里,修已经将桌子椅子搬了出来,还打了井水,清理了干净,现在正在清理院里的露天厨房,汗珠顺着她的额落下,沾上了长长的睫毛,修抬起手臂,用干净的地方擦了擦,脸上带着轻松淡雅的笑意。 忙忙碌碌,已经快要晌午,修总算将一切收拾妥当,满意地看了看周围,桌椅虽然老旧,好歹干干净净,院里的荒草也拔得差不多,厨房也收拾妥当,余下的就是这食材问题。 修想了想,村西边洪川经过,可以捉鱼,山上也有不少山鸡,野味,更有野菜,山菌,荤素齐全。虽然修没有下过厨,但也见过奶奶和爷爷忙活,爷爷更是教会自己认识百草,至于这米和调料等等,修记得三十里外还有几户人家,去借点便行,也不用跑太远。 想到这里,修不由对着相处融洽的两人说道:“二叔,陆姑娘。我去弄点儿食材。” 话音刚落,王二便扔掉了手中的‘玩具’,陆雪琪也站起了身,显然是要一起去的意思。修也没有多言,先是让陆雪琪看着王二,自己御物飞行去借了米,然后便领着两人先去了河边,现在日头还不晒,先抓了鱼,等下烈阳正盛,再入林中,找野菜,抓些野味儿正好。 到了河边,捉虾摸鱼这种事,修小时候陪着几个男孩儿没少干过,脱了靴子,挽起裤腿就要下水,王二也是跃跃欲试,陆雪琪也存了帮忙的心思,走到了河边。 修还未下水,看到陆雪琪走到了河边,不禁问道:“陆姑娘,你确定你要帮忙?” 陆雪琪没有回答,要她像修那模样下水,想想也不可能,但是这姑娘看了一眼略显湍急的河水,却是迳自走到了上游一点的地方,双手捏了个法决,只见指尖升起道道细电,陆雪琪素手一指,雷电朝着河中就去了,一阵微光闪过,只看到河里一条条鱼翻着肚子浮上了水面,随着河水顺而下。 王二开心大叫,立即下水捞起了被电晕过去的鱼,修傻眼,‘太极玄清道’还能这样用?这姑娘厉害!修就差没给陆雪琪竖一个大拇指。 得!也不用下水了,王二已经捞够了鱼,三人吃一顿根本吃不完,修选了条最肥美、活泼的留下,其余便放生回了河里。领着陆雪琪二人,修又去了趟山里,一边为陆雪琪介绍着山中草木,一边采了不少野菜,蘑菇,顺带打了一只山鸡,收穫颇丰。 待三人回到家时,已经日正当空,王二都已经嚷着说‘饿’好几次。修却还没有噼柴、生火,也没有处理食材,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我帮你。”正在修拿着菜刀要处理鱼的时候,陆雪琪走到修身边说了一句,声音还是那般清冽,忙得晕头转向的修一时不察被惊,差点刀都没拿稳。 修回过神来,由衷感谢陆雪琪的仗义,立即将手中菜刀递给了陆雪琪。 “既然如此,麻烦陆姑娘帮我把鱼剖开,清理干净。”看着陆雪琪拿着菜刀愣神,修又提了句,“先将它拍晕,处理起来方便。” 陆雪琪拿着菜刀,踟蹰地看着还在菜板上不停吐腮、乱蹦的鱼,当初对付魔教妖人的果断,现在面对着砧板上的活鱼,却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陆雪琪咬唇,感受到修狐疑的视线,陆雪琪将菜刀推回修怀里,吶吶道:“我帮你噼柴、生火。” 修一下子明白了,感情这姑娘不敢杀鱼啊,该说什么好、、 修可不敢让陆雪琪生火,要是这姑娘又一道惊雷过去,灶王爷可就不保,只能让陆雪琪帮忙洗菜、淘米。 第51页 陆雪琪做得很好,修也得空噼好了柴,生好了火,打理好了一切食材,就等着下锅,可是到了这一步骤,修与陆雪琪两个新手,面面相觑。 看着那火上被烧得冒出了烟的锅,修喉头动了动,硬着头皮上了,凭着记忆,学着奶奶的样子倒好了菜油,等了一会儿,就该放食物进锅了,可修却抻长胳膊,迟迟不放,陆雪琪站到修身边帮忙,也是没敢靠太近,修微微侧身,挡着了点陆雪琪,深呼吸,一放。 ‘噼里啪啦’几声,油溅了起来,两个姑娘吓得花容失色,一不小心撞到一起,修连忙拉住陆雪琪手,两人都颇有些尴尬。 “哈哈哈,笨!两个,笨、”一阵拍掌的声音传来,却是疯子王二在一旁看着狼狈的两人拍手笑出了声。 修放开了陆雪琪的手,踏出了第一步,后面也就没那么怕了。做饭还真是修身为女人,没跨过去的坎儿,修也笑自己的笨。“陆姑娘,没事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吧,你离远些别让油溅到你身上。” 陆雪琪点头,领着王二站远了些,眼睛盯着修的动作,一眨不眨。 一番忙活总算是弄出了像样的四菜一汤。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 不知看客们是否会无聊…… 我倒是挺喜欢的o(╯□╰)o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四菜一汤,荤素齐全。 用心做出的饭菜,色泽诱人,香味扑鼻,不由让人食指大动。三人刚刚坐定,王二已经迫不及待地动上了筷子。 修与陆雪琪相视一笑,两人也没有客套,默契地举起筷子,还未夹上菜,只听见最先动筷子的王二已经发表了评价。 王二苦着一张脸,舌头伸在外面,带着让人忍俊不禁的滑稽。“这个鱼都没有味道,咳咳,这个兔子肉又好咸。” 陆雪琪冷着一张脸,无视王二的话,夹起了面前的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没有说任何话,继续吃着饭菜。 几乎同时,修将菜挨个儿尝了一遍,面色尴尬,果然第一次下厨也只有卖相可观,不是咸了,便是淡了。 修无奈一笑,想说声抱歉,却看见王二虽然表情滑稽,嘴上抱怨,手中的筷子却是不停地夹着菜,碗里的饭不消一会儿也没了大半,混沌不清的眼里有着淡淡的微光,修不由发起呆来,一动不动看着面前的王二。 有什么在心底滑过,很轻、、却很暖。 突然面前的碗里多了一些青菜,修回神,陆雪琪清冷的美丽容颜映在了眼中,那一双如星的黑眸明亮澄澈。 “这青菜味道很好。” 陆雪琪没有奉承,也不是安慰,只是很简单地说出了想表达的话,这姑娘率直地只夹着面前她认为味道很好的青菜。 修一下便笑了起来,手中的筷子不再停滞,为王二夹了青菜,自己也开始吃饭,虽说菜的味道差强人意,但好歹可以下咽,蘑菇鸡汤淡淡的,至少不会腻。 一时间只听见碗筷碰触的轻轻声响,还有修与王二偶尔交谈的声音。 ※※※ 夜凉如水 疯了一天的王二已经躺在榻上睡着了,蜷缩着身子,带着孩子气的笑容。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些微皱褶,已经隐约可见,鬓边也染上了白霜。 二叔老了好多,修目光闪烁,为他搭了一层锦衫,便出了屋。 繁星点点,草庙村的天空,挂着一条璀璨的星河,绵延到了夜幕的边际。在星光映照下,踏着暗色的草地,向着屋后的草坡走去,耳畔是清脆的虫鸣,微风带着初夏的凉意。 脚步渐趋,视野变得开阔起来,浪漫星空下,墨色草坡上,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经站在那里,与天地融为最美的景色。 陆雪琪并没有被站定在身边的脚步声惊扰,静静地继续注视着朗朗夜空,如此开阔的漫天星空,群山的暗影都变得远了,习惯瞭望着天空孤悬的明月,却忽视了点点的璀璨繁星,茫茫夜色又何止夜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 修站在陆雪琪旁边,也默默注视着这片熟悉的星空,记忆中也有着仿佛伸出双手就能触摸到的星河,也有着独属于夏季的虫鸣,还有草庐里百草的芬芳,甚至是爷爷烟杆里散发的菸叶味道和奶奶泡的清茶,这些一瞬间都出现在脑海,心底已经有些模糊的景象慢慢浮现,那个年少的自己和笑得慈祥的爷爷、奶奶。 记忆回笼,修不再感到悲伤,那个十三、四岁的自己,是幸福、快乐着的。时光不能倒流,已经发生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只能以此时刻提醒着自己,守住现在和未来。 修的眼中映着一片漫漫星空。 一道白色残影掠过,惊扰了享受无边夜色的两人,修伸出了右手。 美丽的夜空中,飞儿张着一双雪白的翅膀,慢慢地降落在了修的手上,脚上绑着小小的竹筒,嘴里含着一株植物,上面长着小小的朱色果子。 修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容,取下了飞儿脚上的竹筒,便将左手摊开,飞儿歪了歪脑袋,将朱色果子放在了修的掌心,修用指尖点了点飞儿的小脑袋,飞儿鸣叫一声,跳到了修的肩上,脑袋埋在翅膀里,梳理着羽毛。 修笑着将朱色果子收好,打开了竹筒,脸上笑意尽敛,信中无非是那帮老头们的命令,让自己尽快去寻找玄火鉴下落,手中升起了火焰,纸条顷刻化为了青烟。 抬头看见陆雪琪注视着自己,眼带询问,修将目光望向了远处青山暗影。 “我很想陪着二叔,可我毕竟已经不再是十三、四岁的岑家修儿。” 陆雪琪知道赫达修已经到了要离开的时候,这里早已经不再是她的家,她的家在那遥远的南疆谷地,在那神秘美丽的焚香谷,她也说过任务在身,不得不四处奔波。 “你要走了,去哪儿?” 修听见陆雪琪的问话,沉默了,玄火鉴势必要去找,那是上官老头的心结,是焚香谷的镇谷之宝,但是根据现在的线索,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小凡,如果黑石洞玄火鉴的丢失与小凡无关的话,那便无碍,如果玄火鉴真的牵扯上了小凡,那么、、 也许、、有一天自己也不得不站在与小凡对立的一面。 只是、、 修的眼中有着不可见的挣扎,稍纵即逝,这种局面修早已经预想过,也做出了决定,从修踏出焚香谷接受了找寻玄火鉴任务的那一刻,修就知道有些事情避免不了。 见修沉默不语,面色凝重,陆雪琪凝眉思量,没来由的心中一悸,半晌,试探着问:“你、、可是要去找张师弟?” 修转头看向陆雪琪,眼中带着诧异,面前的姑娘秀眉紧蹙,面上一片冷清,那双眼睛里带着清澈的光。 是敏锐的直觉?还是、、心中的牵挂? 修不知道,不过陆雪琪对小凡确实关心,从死灵渊下的拼死相救,到玉清殿上的毅然求情,还有那独守望月台的孤寂身影,都说着小凡对于眼前这姑娘的不同。 ‘情’之一字,神奇却又难懂! 修恢复了淡然,看着陆雪琪摇了摇头。“准确的说不是去找小凡,而是找我焚香谷的玄火鉴。我要去一个叫做小池镇的地方,只是很不巧、、小凡和碧瑶曾在那里出现过。” 第52页 没有说明自己的立场,也没将小凡在其中的牵扯说出,修将一切简单带过。 修罗无心,其实不然,只是简单,简单到纯粹,简单到冷漠。 修终究流淌着修罗的血液。 可原本问话的陆雪琪却突然沉默了,淡淡的愁绪涌上了心头,染血的玉清殿,杀伐不断的青云山再一次出现在脑海,只因为一个名字、、 碧瑶! 陆雪琪一阵失神,那一天,肃杀的天地间只有那个碧色的无畏身影毅然决然地挡在了那个被仇恨遮蔽了心智的少年面前,为一场惨烈的厮杀画上了悲伤的句点。 陆雪琪眸光闪烁,不再言语,清冷的眸子里那明亮的光也有些涣散。 修看见这样的陆雪琪,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陆雪琪不再独守望月台,偏偏自己又提及了小凡,可能更多是因为自己提到了碧瑶、、 从前的世界,陆雪琪、张小凡、碧瑶似乎就是一个永远不休的话题。 只是那么聪慧冷静的姑娘也会因为情爱,而露出那么无助迷茫的神情,该庆幸自己没有沾惹爱情吗? 修嗤笑,看着陆雪琪陷入了沉思,良久,踟蹰着开了口:“陆姑娘,如果我说最后小凡会回来、、回到你身边,你、、会不会、、” 说到一半却是说不下去,修不确定该不该告诉陆雪琪自己是穿越而来,穿越到了这部名为《诛仙》的小说里,可惜自己也从不知晓一切的发展,只知道一个结果,一个对于陆雪琪来说算是良好的结果,她会和小凡在一起,他们相爱。 但是这真的是陆雪琪想要听到的吗? 修不敢确定,以陆雪琪的骄傲,亲眼目睹了碧瑶使用了‘痴情咒’的一幕,自己说出的结果只会让这倔强的姑娘更加难受吧。 而且连修也不敢确定这是不是真的只是小说,这里发生的一切都那么真实,一个真实的世界,变数都将存在。 修咽下了喉咙里的话,选择了沉默,只希望到最后不要再有悲伤。 陆雪琪瞪大了双眼,看着话说了一半的赫达修,眸光里闪烁着惊疑不定,虽然赫达修的话止住了,但是有些东西却是容不得忽视。 是否真的对张小凡动了心,师父问,自己回答不了,赫达修这样认为,自己也反驳不了,陆雪琪选择了沉默。 在赫达修的话中,更让人在意的是她的踟蹰,和那一种试探的肯定,赫达修为什么会那样说,是什么让她有自信说出经历了种种的张小凡会回来,她又凭什么说出张小凡会回到自己身边这种话? 从初见就觉得她看自己的眼中带着深意,今天她的踟蹰更让人觉得怀疑。 她、、为何总是好像看透了一切的样子? 陆雪琪的目光如冰,如芒刺身,修无奈地嘆了一口气,“陆姑娘,刚才的话、你别、、我、、” 修皱起了眉,竟会那么踟蹰,这样的自己真是见了鬼,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偏偏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夜风微凉,星星还是那般璀璨,挂在夜空中勾勒出一幅美丽的天景,但星光再亮,始终还是照不亮远处的墨黑群山,照不亮更深的黑暗。 “朋友贵在交心,不过你若有难言之隐,也不必强求。只是、、小池镇一行我随你一起去。” 陆雪琪终究没有选择追问,赫达修的为难清楚地映在了眼中,陆雪琪又恢复了冷冷清清的样子,看向了远处黑暗中的绵延青山。 小池镇、、会找到一些答案吗?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遇到一些事,隔了那么久更新,先说声抱歉! 以后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最多三天就会更一章。 最近思绪混乱,内容有可能有些…… 见谅!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夏季的清晨,阳光早早越过天际的群山,照耀在这片开阔空旷的沃野上,笔直延伸而去的古道,不知被多少人踏过,此刻一红一白两道人影正不疾不徐地走在这条古道上,向着那名为小池镇的地方走去。 陆雪琪在文敏的反对下,求得了水月的同意,与修一同踏上了小池镇之行。 两人沉默地走在路上,飞儿站在修的肩头,闭着眼睛打瞌睡,小狸窝在陆雪琪怀里不愿出来,只有那条蓬松的白尾随着陆雪琪的脚步在摇晃,周围只有早晨微微的凉风,一切都很安静。 渐渐的,古道上的行人多了,或提着篮子,或挑着扁担箩筐,步履匆匆,越过缓慢行进的两人往前去了,一座小镇已然在古道前头,修凝目向前望去,镇旁路口的石碑上刻着‘小池镇’三字。 “陆姑娘,前头便是小池镇了。” “恩。” 简洁到几乎于无的对话,陆雪琪脚步不停,修顿了一下也跟了上去,走近了,石碑上确实清楚刻着‘小池镇’三字,陆雪琪先一步踏入了规模不大的古镇。 清晨的小镇,已经有了不少人,商铺也早早打开了门,不算宽阔的大街上,街边多的是摆摊的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陆雪琪一身白衣,清冷绝色,抱着小狸走在其中,吸引了不少目光,碍于那冰冷的目光和身后散发着寒气的蓝色宝剑,那些眼带着惊艷的人也只是在一旁观望,不过却是利用早市的拥挤,不断缩小着距离,直到又一个惊艷的红影出现在白衣身旁,夺人眼球的红衣,妖冶冰冷的容貌,散发着诡异的红色瞳孔,一下让周围的人都让了开来,躲得远了些。 拥挤的早市街道,修与陆雪琪周围生生空出了一片。 走着走着,陆雪琪怀里的小狸抬起了头,仰头在空气中嗅了嗅,跳了出去,往人群中穿梭而去,陆雪琪与修不得不跟着小狸,看看小傢伙要去哪里,直到它跑到了一家门口卖着热腾腾包子的客栈前面,才停了下来。 修看向陆雪琪,眼中有着无奈,陆雪琪视线与之相交一瞬便看向了小狸,修抿了抿唇,上前提着小狸的后颈就踏进了客栈。 无视小狸乱蹬的小粗腿,走到了柜檯前,“店家,你可知道附近的黑石洞?” 掌柜正写着什么,听见一道悦耳的声音,但话里却是问的那无人敢靠近的黑石洞,抬头一看,更是被吓得不轻,一双如血的红瞳就在眼前,手中墨笔一下扔了出去,浑身发抖,眼前女子美貌非常,却是一双妖瞳。“妖、妖怪!” 修头稍微往一侧歪了下,躲过了飞溅而来的墨汁,看着眼前见鬼般的掌柜,蹙着眉,“我并非妖怪。” 小狸趁机从修手中挣脱,躲了开去。 掌柜压根儿不理眼前女子的反驳,一下缩到了墙角,连闻声赶过来的跑堂、杂役看见那双眼睛也跟着掌柜缩成了一团,即使眼前女子貌美绝色,他们的眼中还是带着浓浓的害怕与防备。“不是妖怪为何要打听那黑石妖洞!你可是要去放出那被困在树林的一干妖物!来人、、” “店家,我们并没有恶意。” 一道冷冽的声音断了掌柜呼喊他人的话,陆雪琪走到了修的身前,挡住了那些带着恐慌的视线。“我们是青云和焚香谷弟子。” 第53页 青云乃第一修真大派,即使是这偏僻的古镇也是有所耳闻,眼前的白衣女子姿容无双,冷冽的气质丝毫不见妖气,正气凛然,身后背着一柄一看就不是凡品的仙剑,散发出幽幽蓝光,仿佛有着妖邪莫近的气势。掌柜与伙计互相看了看,壮着胆子,搭了话:“姑娘真是青云弟子?” 陆雪琪点了点头,并不想过多言语,瞥了一眼站在身后脸色难看的修,还是开了口,“店家,你可知道黑石洞?” “知道,知道。这黑石洞啊……”在一旁瑟缩了许久的跑堂此时也大起了胆子,面对陆雪琪的询问抢着说起了黑石洞,说起了狐妖,说起了解救小池镇的那三个‘神仙’ 修走到了陆雪琪旁边,与她对视一眼,跑堂口中的‘神仙’无论外貌,还是所用法宝确认是小凡、碧瑶无误,两人静静听着店小二的叙述。 跑堂打开了话匣,口若悬河,掌柜和杂役也时不时插上几句补充,言语中对张小凡三人充满了崇拜感激。 “多亏了三位神仙,那狐妖才不能继续为祸。此后那黑石洞外的树林里无端多出了许多怪模怪样的妖物,奇的是那些样貌古怪的东西却不能踏出树林,想必也是三位恩人施了法,保我们一方平安,小池镇才有现在的平静。” “如今那北郊十里开外已成了无人踏足的禁区,姑娘你们打听黑石洞,究竟为何?”跑堂的小二说完,掌柜见认为是妖怪的红衣女子也没有丝毫诡异的举动,眼前两位又是貌美的姑娘不由得追问了一句。 陆雪琪听罢,看向了身旁的修,只见她凝眉思量着什么,对店家的问话恍若未闻,此时,却是小狸一下跳上了柜檯,支起了身子,前腿中抱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包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偷拿的,一下子便吸引了所有目光。 修也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看了看已经开始啃包子的小狸,拿出了一绽银子放在了柜檯上。“店家,这是包子钱,再打包四个。” 一绽银子足以买下整个笼屉的包子,掌柜急着找零,刚才所问就此带过,小二也忙不迭打包好了热包子。 修伸手接过,陆雪琪看了修一眼,并未多言,抱起了小狸,随着接过包子的修一起踏出了客栈。 “姑娘,找你钱!”店家追了出来,那两道身影却早已经走远,没入了热闹的早市中。 ※※※ 买来的包子,不消片刻就被小狸吞进了肚子,小小的腹部胀得圆滚滚的,陆雪琪不得不放它下地。出了客栈,修也没有急于去那镇外树林,而是一直眉头紧锁,暗自思量,陆雪琪随着修的脚步信步在小镇街道。 店家所述的话除了证明小凡确实来过此处,对修并没有任何作用,甚至不如师姐燕虹讲述的黑石洞一役来得有用,看来只能去那被视作禁区的树林再找线索了,只是已经时隔一年有余,也不知能不能有所收穫。 修沉浸在思绪里,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盯上。 一个身穿黄色道衣的老头,鬚发皆白,面容清庸,深深的眼眶里一双眼珠带着狡黠的精光,正紧紧盯着前面衣着不凡的红衣女子打量,还有一旁的白衣女子,身上背的竟然是‘天琊’神剑,老者忍不住口中呢喃:“乖乖,是条大鱼啊。” 老者身边一个扎着两个沖天羊角辫的小姑娘,嫌弃地瞄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一口咬下了手中的糖葫芦,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双明亮有神的黑眼睛眨了眨,十分灵动。 老头名为周一仙,是个四处游历的江湖相士,别看一派仙风道骨却是个爱财如命的老骗子,正经相术不会,骗人钱财倒是拿手,仗着自己孙女小环天资聪颖,相术天赋过人,没少坑人钱财。 一直漂泊四方的祖孙俩,如今故地重游,不免想起了往事,周一仙老毛病又犯了,一双眼睛直转,身为他孙女的小环,一看他那神情便知前面那出众的两道背影已然成为他的目标。 小环忍不住想长嘆,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爷爷难道忘了曾经就是在这遇到了那个绿衣姐姐,被追得狼狈遁逃吗?一种前面那红衣姐姐也不好惹的直觉,让小环想阻止自家爷爷。 可就在这空档,周一仙晃着那书写着‘仙人指路’四个字的卦帆,已经追上了前面一红一白两个窈窕的人影。 “这位红衣姑娘,你乌云盖顶,周身笼罩低迷之气,大事不妙啊!” 修正好决定了要去北面树林查探,此刻突然听见从后面传来这样一句话,连同刚才被当做妖怪的一事,一下让修那隐藏了许久的恶劣性子涌了上来,催动体内真气,目光似冰,缓缓转过身去。 周一仙心里正盘算着怎么敲诈钱财,选择了看起来更好搭讪的红衣女子,巴巴等着红衣女子转身,没想到嵴樑突然升起一股寒意,一双鲜红似血的眼睛正带着莫大的死气看向了自己,仿佛还有一股幽冥之火隐在其中。 “啊!”周一仙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正好追上来的小环,连忙蹲在了他身边,疑惑地看着自家爷爷,“爷爷,没事吧,你怎么了?” “妖、鬼、”周一仙颤抖着手,指向面前女子,哆嗦不清的话还未说完,便看见红衣女子一脸神色淡淡,美艷的脸上丝毫不见煞意、鬼气。“咦?” 修暗自勾了下唇角,上前一步扶起了地上的老头,面无表情。“老人家,快起来,你没事吧?” 语气带着些许关切,端是无辜,好像刚才故意吓人的人不是她一般,瞥了一眼那卦帆,修等着眼前老头缓过神来。 周一仙咳了一声,连声说着无碍,到手的大肥羊怎么能跑了,装模作样拍了拍身上的灰。周一仙看向了扶自己起来的红衣女子,一双红色异瞳极为特殊。“这位姑娘,老夫方才看你神色恍惚,可是遇上了难事?相貌绝色,又生得一双异瞳,恐有大凶之灾啊。” 陆雪琪一直在旁并未说话,眼前这鹤骨仙风的老者,明显是位相士,陆雪琪身出青云一门,对相士多少感觉亲切,此刻听见这老者口中之言,微不可见皱了下眉,站在一旁,打量着老者。 修却是微微笑了起来,眼中戏嚯几不可察。 “哦,老人家可是要为我看相批命吗?” 第41章 第四十章 “哦,老人家可是要为我看相批命吗?” 简单又直白的问话,周一仙被那红瞳所摄,一时怔忪,待反应过来时,已错过最佳接话的时机,眼前女子又目光灼灼看着自己,那眼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周一仙心里犯起了嘀咕,莫不是踢到铁板了? “咳、咳,这个嘛~”周一仙到底是老江湖,装模作样,似是沉吟,握着卦帆的手却是细微地动了一动。 站在周一仙身旁的小环,看见那根挂着‘仙人指路’的竹竿隐秘地在地上点了一点,在心底嘆气,这是祖孙俩特有的暗号,立刻明白了周一仙的用意,小环揉了揉自己的小脸,扬起天真的笑容,踱步到了那个高高的红衣姐姐身边。 第54页 “姐姐,你要吃糖葫芦吗?” 修的手突然被一只柔软的小手牵住,不得不将目光移到了眼前的小人儿身上,很有灵气的一个小姑娘,扎着两个沖天辫子,肤白唇红,小脸粉扑扑的,说不出的可爱,长大想必也是个美人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纯洁灵动,修不免失神。 小环眨着那双水灵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低头的修,一对上那双眸子,小环不禁愣了一愣,又仔细地看了看眼前这个漂亮姐姐,竟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小环心中困惑。 孩子的眼神总是那么纯净,修回过神,拉着自己的小姑娘却是发起呆来,修有些担心,仔细看小女孩的样子,并非被吓到,松了一口气。“小妹妹、小妹妹?” 小环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转瞬又有了主意,立马扬起了笑容,将手中的糖葫芦举了起来,“姐姐,吃糖葫芦吗?”也不等修回应,硬将修的手摊开。 “咦?”小环惊疑出声,双手捧着眼前白皙的手掌一动不动,糖葫芦也掉在了地上。 小女孩奇怪的举动,让修察觉出了什么,也不抽回手任由女孩儿抓着,瞥了一眼旁边脸色变得古怪的老头,证实了心中所想,眼睛动了动,若是燕虹在此,看见修的样子,一定知道有人又要被戏弄了。 修存了使坏的心思,面上却是一派正经之色,察觉到陆雪琪从小女孩过来,便一直落在自己和小姑娘身上的视线,回了陆雪琪一个微笑。 陆雪琪眸光微敛,微微撇开了头,依旧冷冷冰冰站在一旁,从始至终未说一句话,倒是将修眼中的狡黠一览无余。 “老人家,你的话说了一半,是否与此物有关?”修拿出一绽分量十足的金子,看见老头双眼放光的样子,心中好笑。 周一仙按捺住想伸出去的手,头撇向了别处,捻着鬍鬚。“咳、那个,老夫相人无数,岂是贪慕钱财之辈,不过……” “恩,说得也是,是我粗俗,唐突了老人家。”修打断了老头的话,面上带着歉意,连忙作揖行礼,拿出来的金子被她顺手收回。 “赫达修误会了老前辈,实在惭愧,山水有相逢,我们后会有期吧。”作势就要走,手却还是被小女孩拉着,余光看着老头的表情。 果然!还在故作高深的周一仙脸色一变,眼看大肥羊要跑了,也抛下了矜持:“且慢!我们身处凡尘中,也是免不了流俗,姑娘性情中人,老夫甚是投缘,收下你金子,赠言两句,合情合理,合情合理。” 被金子蒙了心的周一仙全然忘了小环的异样,只知道一定要把那金子拿下,只见眼前的红衣女子摊开手掌,看了看手中的金子,又看了看自己,神情端是无辜为难。 突然表情无害的人笑了起来,勾起的唇角带着玩味,修抛了抛手中的金子,本是谦和的语气突地上扬,“哦~原来如此。可是、我并没有要让老人家为我看相批命啊。” 周一仙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眼前女子的表情又是一变,一双红瞳里闪着寒光,那双红唇发出冰冷的声音:“如果命运不握在自己手里,就没有意义了!”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修的手还捧在小姑娘的手中,眼睛直直望着面前错愕的老者,风吹起肩羽,晃了人眼。 红色的羽毛拂过小环的脸蛋,小小年纪的姑娘最先回过神,仔细回味眼前姐姐所说的话,轻声说道:“世皆信命,上到显贵,下至贫贱,就连修真之能人异士,也免不了命理之说,又有谁会说命自由人不由天呢?” 小姑娘的声音很小,但是在穿梭的人群中驻足的修、陆雪琪、周一仙都听得清楚,面色各异,却都看着眼前这小小的人儿。 “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啰~” 扛着糖葫芦的小贩从旁边走过,修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碎银飞进毫无所觉的小贩怀里,两串糖葫芦已然在修的手中。 小环双手中的手掌抽离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两串裹满糖浆的糖葫芦,抬头,那个红衣姐姐笑得温柔。 “小妹妹,倒是通透的人。那你说我该不该看这个相呢,小妹妹你看了那么久又可曾看出了什么没有?” 修颇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小小的年纪却是不凡,这祖孙俩吃的是推命算运这口饭,其中恐怕更多是这小姑娘本事过人罢。 小环拿着糖葫芦,摇了摇头,小嘴嘟起,“命理术数,知前尘,推后生,可赫达姐姐的前尘我丝毫看不出来,遑论后生之事。” 周一仙脸色变得怪异,直直看着自家孙女,不敢看一红一白的两个姑娘。陆雪琪也算看了出来,这个小姑娘才是真正懂得批命之人,看了一眼一脸尴尬的老者,陆雪琪目光落在旁若无人的一大一小身上。 小环还是看着修,一张小脸满是纠结,“世人批命图的是趋吉避凶,看不出的命格,自己能掌握便是最好,若不然、、命运最爱弄人,变数谁又能真正看透呢?不过姐姐你是好人,凡事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小环扬起了笑容,修看着眼前眉眼弯弯的小姑娘,也笑了,纯真无邪,又聪明通透,一种奇妙的感觉,这个小姑娘,修喜欢! 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修看见了身边出神的陆雪琪,一时起了玩心,“小妹妹,那你又看看这位姐姐如何?” 小环将目光移到了陆雪琪身上,好美的姐姐,小环细细看了一会儿,一张小脸又拧成了一团,“咦?这位姐姐的命格、、‘乱魔命’!不对,好像不是,好奇怪,赫达姐姐,我看不出来,只知道这位姐姐身世悽苦,亲人幼年皆丧,其余竟看不出丝毫了,乱魔之命,虽然难测,倒也能算上一、二,可是两位大姐姐的命数,我着实看不出来,怎么会一下遇到两个看不出命格的人。” 修听罢看向了陆雪琪,只见陆雪琪神色平淡,也不在意小姑娘所言,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周一仙脸上从未有过的正经,看着眼前两个年轻的女子出神。 小姑娘所言幼年亲人俱丧,其言非虚,陆雪琪听见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有水月的悉心教导,文敏的细心照顾,陆雪琪并不孤单。 可修因为听见陆雪琪身世,却有些自责,小女孩童言无忌不打紧,自己就不该将陆雪琪牵扯进来,罢了,反正这姑娘什么都藏着掖着,闷在心里,再者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修留意到了‘乱魔命’一说。 “小妹妹,你所言‘乱魔命’又是怎么个说法?” 小环见修转了话题,这下是自己知道的了,立刻回道:“乱魔命是相书里所记载最难测的一种命数,我随爷爷四处闯荡,也只看到过一人拥有,说来也巧,也是在这小池镇遇到,那个碧衣姐姐好像叫他小凡,唉~也不知道那呆头呆脑的大哥哥怎么样了?” 小环吃着糖葫芦说着旧识,修与陆雪琪却是同时一震,看向了对方,两个人眼中都写着同样的讯息。 怎么会那么巧? ※※※ 修手中牵着小环,两人都拿着一串糖葫芦,陆雪琪走在他们旁边,小狸趴在修肩上,不愿走路,飞儿被修遣派了任务,已经不在此处,此刻她们正朝着小池镇北面的树林而去,周一仙扛着卦帆,脸色难看地跟在她们身后。 第55页 小环生性活泼开朗,又机警讨喜,修从前只得小凡、林惊羽两个弟弟,一直想要个可爱的妹妹,如今倒是圆满了。 小环也很喜欢眼前的修,外貌自是不说,那一身装扮一看就是厉害的人,连见多识广的爷爷也看不出她的修为,有她当自己姐姐,想想也是好事,更多是觉得修儿姐姐与自己投缘,毫不吝啬与她分享了糖葫芦,修儿姐姐坦言不喜欢吃甜食,但还是吃下了自己的糖葫芦,全然没有因为自己是小孩子就敷衍自己。 小环与修一见如故,短短的时间就已经姐妹相称,小环更是不顾周一仙的眼色,了解到两个漂亮姐姐要来这危机重重的黑石洞,毅然跟了过来,只因为她们有共同的旧识,就是那个小环认为傻乎乎的张小凡,小环也算当年黑石洞外一役的目击者,听见修儿姐姐想知道当年的事,义不容辞,跟了过来,边走边告诉她当时发生的一切。 妖物聚集的小池镇北,荒凉又杂草丛生,道路很不好走,疯长的怪藤荆棘,都快长到小环胸口,虽然没有任何攻击性,对于小小的小环却是个难题。 小环苦着张脸,修与陆雪琪对视一眼,陆雪琪很自然接过修手中的那串糖葫芦,抱过修肩上的小狸,修弯腰抱起了小环,运起了焚香玉册,橙红的光笼罩了三人,踏入怪藤中,那藤蔓荆棘遇光便缩了回去。 小环高兴地腻在修怀里吃着糖葫芦,看着旁边冷冰冰的陆姐姐,小环忍不住道:“陆姐姐,你也吃点糖葫芦吧。很好吃哦,酸酸甜甜,吃了人也会开心起来。” 陆雪琪抱着小狸,看了看手中少了一颗的糖葫芦,红彤彤的糖浆黏腻地附着在不知是什么的果子上,真的好吃吗?但是小环满眼期待,陆雪琪不忍小姑娘伤心,硬着头皮,咬了一颗,冰糖的甜味在口中扩散,随之而来是果子的酸涩,混杂在一起倒是特别。 面对小环殷切等待回应的目光,陆雪琪回以一笑,很浅,很柔。 修松了一口气,小环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小狸用爪子扯了扯陆雪琪衣襟,陆雪琪递上糖葫芦,小狸张开小嘴就咬下一颗,吞完还舔了舔舌头,还没动爪子,糖葫芦已递了过来,小狸尾巴直晃,小环清脆的笑声飘散开去。 开心的小环全然忘了后面苦兮兮的自家爷爷,周一仙惨兮兮地在荆棘中穿行,他可没有赫达修的本事,听见孙女那欢快的笑声,周一仙脸色更加难看,长嘆:“世风日下啊~” 日已偏西,最后一丝余光,也隐入了群山之后,夜幕降临,林间小道,只有一道橙红的亮光在徐徐行进。 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小池镇越往北,越是黑暗,夜幕中只有一轮圆月悬在上空,皎白的月光倾泻在这片茂密的树林,被茂盛的枝叶阻挡,只留下丝丝亮光,树林中始终盘旋着一阵怪风,不一会儿,飘起了轻纱一般的薄雾,周围亮起了不少成对的异光,或红,或绿,似是兽瞳,不停眨着,有野兽的低呜此起彼伏,众多奇形怪状的黑影隐在树林中,戒备地看着红、蓝交辉的光圈中行进的路人。 矖腾、天琊自行发散光芒,妖物众多,异兽凶猛,也丝毫不敢靠近。 修牵着小环,红瞳穿过薄雾,打量着周围,前面是茂密的灌木丛,丝丝月光从树叶的缝隙洒落,照在灌木丛中,轻轻晃动。 “修儿姐姐,前面便是‘满月古井’了。”小环手中的糖葫芦似是吃不完一般,即使从太阳偏西,走到了月正当空,小环手中始终拿着糖葫芦。 修点了点头,丝毫没注意天琊的蓝光剎那晃动,靠近了灌木丛,修手中燃起火焰,一挥,灌木丛遇火从中散开,亮出了一条通道。 修、小环、陆雪琪踏入了灌木通道,周一仙站在入口,看见灌木上残留的火焰,捻了捻鬍鬚,火焰带着浓郁的灵气,只燃在灌木上,并没有散开去,照亮了道路,周一仙眼中闪过深邃,跟了上去。 穿过灌木丛的剎那,月光如水,倾泻下来,银色的光辉照亮了眼前的空地,照在当中的一口古井之上,千年古井,古旧且布满了青苔,岁月酿造了它的神话。 ‘满月井’古老神秘,月圆之夜,满月时分,顺着月光望下,便能看见心爱之物,曾有个妖冶的女子,在这里蛊惑了一位少年看向了古井之中…… “满月井吗?”修呢喃了一句,胸口血玉微微发热,牵着小环停下了脚步,等着周一仙跟上来,周一仙虽然贪财,见多识广倒不假。 月光、古井、传说,浪漫中带着摄人心魄的蛊惑,陆雪琪莲步轻挪,慢慢走近了满月古井,清冷的目光微微闪烁。 修嘴张了张,只看见陆雪琪月光下的侧脸从眼前晃过,低头,与带着疑惑的小环目光相接,笑了笑,揉了揉小环的头。 近了,陆雪琪驻足在了古井边,抬头望去,皎白明亮的圆月洒下了柔柔的光辉,野兽的低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听不见,只有虫鸣还在周围响着,但是这样四周更显得安静,夜色朦朦,今天正好是满月。 周一仙已经赶了上来,与修站在一起,说着那一年,那个少年在这满月井边发生的事,即使小环已经说过,也不妨碍周一仙再啰嗦一遍,修静静听着,目光落在井边的白影身上,一瞬,便错开了目光,四下观望。 陆雪琪目光落在了井口,小狸早已经从怀里跳了出去,藏在衣袖下的素手,不禁捏成了拳头,陆雪琪看了许久,深深呼吸,似是作出了什么决定,上前一步,顺着月光,看向了古井之中。 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 陆雪琪眼中带着迷茫,月光照射的古井中,水面反射着微光,平静的井水倒映着一轮圆月,忽然月光的倒影散开,水面晃动,有什么慢慢浮现,陆雪琪眸光闪烁,当那水中倒影渐渐地、渐渐地开始清晰,陆雪琪脸色微白。 玉清殿前,比武台上,强行催动‘神剑御雷真诀’的自己,还有那个、、那个古怪的少年一瞬间在脑海闪过。 万蝠血窟、死灵深渊、东海流坡、正魔大战一个个画面不断交替闪现。 陆雪琪目光涣散,井水中倒映的是迷茫的自己,晃动的水面平静下来,一道明艷的身影倒映其中,长发披肩,明眸秀眉,绝色无双,红色的肩羽,随风飞扬。 陆雪琪唇间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呼,脸色惊、变,心神动荡,脚下一个不稳,身子倒了下去,倒进一个浸着夜风的怀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的赫达修,稳稳地扶住了自己,陆雪琪看向井中,井中那个肩羽飞扬的红衣正抱着脸色惨白的自己,水中只是两人的倒影而已,陆雪琪心头一松,从赫达修怀里退了出来。 修本是看见陆雪琪在井边发呆,走上来看看情况,刚走到陆雪琪身边,还没来得及看清井中,身旁的陆雪琪却是一退,差点摔倒,修连忙扶住。 “陆姐姐,你可看见了什么?今天正好是满月呢。”小环咬了口糖葫芦,眨着眼,心中好奇,当初自己可是看见了成山的糖葫芦,陆姐姐看见的是什么呢? 陆雪琪摇了摇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修看见陆雪琪苍白的脸,联想到小环、周一仙所诉传说,有了猜测,胸口血玉也越来越热,修只得在心底轻嘆一句傻姑娘,也感慨上天到底对那傻小子不差,有这样两个痴心女子牵挂着他。 第56页 小环上前牵住了陆雪琪的手,轻轻晃着,唤回了失神的陆姐姐,好奇心还没有满足呢!周一仙的目光一直就落在修的身上。 陆雪琪看着眼前笑得天真的小环,神情莫测。 ※※※ 林中树影晃动,月色微凉,风中传来了一道凄婉的女子声音:“小松岗,月如霜,人如飘絮花亦伤。十数载,三千年,但愿相别不相忘。” 女子轻声低吟,淡淡的哀伤气息扩散开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在静谧的树林中带着诡异,周一仙和小环听见那女子的声音,脸色一变再变,小环更是抱住了陆雪琪,缩在陆雪琪身边,周一仙也靠近了修,眼睛四处张望。 “唉~” 又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嘆息,周围阴风四起,薄雾从林中涌了过来,瀰漫了空地,修拉着周一仙退到了小环和陆雪琪身前,挡在众人前面,戒备地看着周围,血玉在胸口闪烁,薄雾中鬼魂之气正在凝聚。 渐渐的,薄雾散去,两道人影出现在四人面前,一男一女,生的端是美丽,皆是长发披散,肤色白皙,五官柔美,女子如此并不奇怪,怪的是那男子也是生的白净柔媚,眼波似水,说不出的温柔多情。 男子中以修之所见,唯有修罗王能与之媲美。 “啊!三尾妖狐。”周一仙和小环看见那女子的模样,却是发出了一声惊呼。 修和陆雪琪看了一眼周一仙和小环,便将目光落在了眼前两人身上,女子既然是三尾妖狐,那么那男子便是六尾魔狐没差了,天狐一族果然都是貌美之人! 不过三尾和六尾都应该被小凡扔进了黑石洞的熔岩之中才是,修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三尾、六尾,只见他们身子在月光中若隐若现,甚是虚浮,看来只是一缕幽魂而已,不足为惧,修要寻找玄火鉴,这三尾、六尾的魂魄出现得倒是时候。 六尾与三尾虽然身死,但也许杀孽过多,死后灵魂也得不到解脱,随着满月井永远留守在了这古林之中,黑石洞异兽失控,六尾因着受了张小凡恩惠,心存一点善念,以余力划下了结界,将树林隔离开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踏足过了。 六尾狭长的凤眼扫视了眼前几人,老人家、小女孩还有两个貌美的姑娘,白衣胜雪,气质脱俗,美貌比之狐族,多了几分飘然若仙,红衣似火,鲜红夺目,妖冶艷丽,如狐且魅,却又多了几分硬朗英气。 “几位这里不欢迎外人,快快离去罢。”温润的男声,却是不容分说的赶人之意。 修上前了一步,面色如霜,如若不是他们盗走了玄火鉴,上官老头又何苦因为自责枯守玄火坛!但念及狐狱中的那只白狐狸,眼前又只是一缕幽魂,修的眼中并没有战意。“我得到了答案自会离去。” 六尾仔细端详眼前红衣女子,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涌了上来,六尾脸色一变:“你是焚香谷弟子!” “焚香谷赫达修,六尾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焚香谷中多少同胞化为劫灰,连、连自己的……自己也是日夜受着‘九寒凝冰刺’寒毒侵蚀,即使已经化作鬼魂也得不到解脱! 六尾双手连连挥动,周围狂风大作,想来是要动手了,修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却未有动作,修对付眼前鬼魂应该不难,陆雪琪见她未有动作,知道她自有打算,好好护着小环和周一仙。 正在六尾施法的时候,却见三尾突然朝着满月井飞去,“今天又是满月呢,满月古井,虔诚相望,必定能够得偿所愿吧。” 六尾神色突变,停下了所有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三尾飞向那满月井。 三尾在刚靠近古井之时,就被不知名力量弹开,摔在了地上,三尾魂体飘飘忽忽,浑浑噩噩,丝毫没有六尾那般清明,真的只能称作幽魂而已。 但那神情幽怨的美丽女子却是慢慢爬了起来,柔美的面容,混沌又执着的双眼,让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心疼,飘忽的魂魄继续朝着满月井而去,又一次被弹开,反反覆覆,非要走到古井祈愿不可,带着魂飞魄散也不罢休的执念! 六尾眼中带着莫大的疼惜,想去抱着那执着、纤弱的人儿,却不敢相碰!心口疼得想哭,却奈何鬼魂没有眼泪! 月色微凉,风也停了下来,只有宛如飘絮的一缕幽魂执着地在一地月光中做着毫无用处的努力,冰冷的夜色,何时染上了悲伤! “哈——哈——哈——”六尾开始狂笑不止,带着鬼气森森,林中野兽也迎合着长长呜咽,但是都盖不过六尾那诡异的笑声,带着心碎的刺耳。 “原来如此,三尾道行低微,变作了魂魄也甚是虚弱,只凭着执念残存在至今;这六尾妖狐中了九寒凝冰刺寒毒,虽同为魂体却碰不得三尾,碰了只怕加速三尾的消散吧~世间尽是痴儿怨女,多情的狐族也不免于此。”周一仙嘆息,似是想到了故人旧事,只是说到九寒凝冰刺的时候,赫达修微微的晃动还是落入了周一仙眼里。 陆雪琪看着那还不停靠近满月井的女子,神情中带着不忍,天琊出鞘,蓝光大震,在皓月光辉下,天琊高高升起,倾泻而下的蓝色光芒形成一道蓝色的屏障,柔和的蓝光将三尾的魂魄包裹在了其中,阻止了三尾无尽的尝试。 六尾安静了下来,看向那白衣女子,她绝美的容颜在蓝光辉映下还是冷如冰霜,但却是世间少有的景色,是覆盖在层层冰雪下的一颗幼苗,带着坚强,开出世间最温柔、美丽的雪莲花。 “没用的,三尾以执念成魂,每每到了月圆之夜就会周而复始地朝着满月井靠近,除非魂飞魄散,虽然不知道为何魂魄不能靠近满月井,但就算有法儿靠近,也不见得好,得偿所愿,还有存在的理由吗?”周一仙脸上带着沉痛,看向六尾魔狐的眼中有着悲悯,纵然他是妖物,如今也只是不得轮回投生的孤魂而已,寒毒凶狠如何投生,还要忍受心爱之人一次次的自我折磨,进不得,退不能! “爷爷,你见多识广,没有法子吗?”小环抽着鼻子,眼中带着泪花,小小年纪不知情爱,却想帮助眼前的两个可怜的孤魂,纵使他们生前为妖,即使现在他们死而为魂,小环还是不希望看见他们的脸上那么悲伤,可是周一仙的嘆息和摇头终是宣告着他们的悲剧。 一阵红光亮起,一直沉默的修踏入了天琊的光芒中,血玉发出红光包裹了修的全身,修蹲下身,伸手打横抱起了跌坐在蓝色光圈里三尾魂魄。 无视周一仙和六尾惊愕的眼神,修抱着怀中虚弱的女子,一步步朝着满月井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口胡!掀桌! 本来后半要写修看满月井的情形的,怎么写到两只狐狸就停不下来了! 麻蛋!字数都要到四千了,哭~(/tДt)/ 惊、变又差点被口o(╯□╰)o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月光下,怀中的女子越发显得虚弱,修的步子不慢,却好似走了许久,众人的目光皆落在面无表情的修身上,当她离那口满月古井越来越近,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小环拉着陆雪琪的手也越抓越紧,陆雪琪由她抓着,看着赫达修,看着她,也看着她怀中的女子,最后看向了那满月井。 第57页 世间不知多少痴人踏足过的满月井,在修抱着三尾靠近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道模糊的屏障,阻挡了修前进的脚步,六尾和周一仙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向了那屏障,屏障上带着灵气,井水通九幽,这屏障想来是为了阻止阴灵、邪物靠近的结界,难怪三尾和六尾的魂魄无论如何也不能靠近满月井。 六尾心中一痛,想到了悠悠岁月三尾那么多年的陪伴,想到了她成魂后的执念,魂体忍不住颤抖。周一仙紧盯着赫达修,她胸前闪烁的红光,很是诡异,活人直接碰触死灵,也是见所未见,焚香谷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人物? 修停步在屏障前,看向了怀中女子,女子魂体若隐若现,已是极不稳定,但她的目光还是紧盯着那青苔满布的古井,目光幽幽,容颜凄切。 红光大盛,包裹住了怀中的女子,修还是无甚表情,脚步轻抬,周围安静得听不见丝毫的声音,当修抱着三尾跨过了屏障,所有人皆是舒了一口气。 身子极度轻微地晃了一晃,修稳住身形,朝着井边走去,一步一步踏得实在,到了井边,修放下了三尾,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扶着虚弱的她,不断有红色的薄雾,从修身上传入三尾体内。 本是混沌的幽魂,此刻渐渐清明了起来,美丽的容颜也越发清晰美艷,柔媚的女子明明只是魂魄,却微微颤抖,殷切的夙愿将偿,反而有些怯懦了,手上传来一股温和的力量,握着自己的手坚定有力,三尾抬头看向帮助自己的女子,从未谋面的美丽女子,线条冷硬的侧颜有着女子独有的柔和,胆怯忽然远去了。 三尾看向了生前早已看过的满月古井,时光悠悠,三尾静静地看着,虔诚地祈愿,只为心中放不下的那道明媚的白影,那个惊艷了时光,那个温柔了岁月的人,只希望他能从折磨中解脱,只盼还能不离不弃。 月光照在那井边的两人身上,镀上了银色的温柔。 三尾看了许久、许久,众人也看着她许久、许久,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美丽的脸颊滑落,映照出众人惊讶的神情,滴落而下,在快要落入井水中时,化作了虚无,井面似是微微荡漾。 “姑娘,你心中可有牵挂?”三尾幽幽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响起,美丽的三尾妖狐再也不是那浑噩的模样,眼中已有了清明。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修看了三尾一眼,面无表情,三尾的魂魄已经非常虚弱,只靠着血玉魂气支撑着,红瞳映着她的模样,波澜平静,在三尾殷切的目光中,修看向了洒满月光的满月井,夜幕中的圆月,好似低垂下来,悬在了她的上头。 众人纷纷将目光移到了修的身上,那样的女子会看到什么呢? 小环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好奇,感觉手上一紧,看向了牵着自己的陆姐姐,陆姐姐神情莫测,看不出她清冷的视线中潜含着的是什么。 满月井水泛着一圈一圈的波纹,随着时间流逝,波纹慢慢缩成一点,消散于水面,井面平如镜面,修的目光就那么落在了水中。 水中倒映着一轮明月,清晰的井水泛着银光,这个世界的月亮总是那么明亮、皎洁,曾几何时,修最爱天空的明月,如今井中皓月,也是那么柔、那么美,修看到了井中的自己,冷漠的红瞳,越发美艷的容貌,鲜艷的红衣,一切都很熟悉,熟悉到多了几分陌生。 “你看到了什么?” 耳边传来三尾柔和的声音。 修抬头,看着三尾,实在不明白那眼中为何还是带着期待,修能明白她痴痴祈求,为的是一个‘情’字,可幽魂落泪不是说明了她的希望落空了吗?为何还要苦苦追求那缥缈的传说! “月亮,我看到了自己和月亮。”修平淡的回答着。 “月亮?”三尾疑惑,“什么样的月亮?” 修抬头,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夜空中孤悬的明月,孤洁的美丽。 周一仙摸着鬍鬚,看向修的眼中带着深意,心外无物的境界,这女娃的心性倒是适合追求天道,莫怪修为不匪,以后的成就恐怕不可估量,焚香谷到底藏龙卧虎。 “水中如镜,镜子能映照的除了是眼前的真实,还能有什么吗?我所见到的就只有自己的影子,和天上的月亮,镜花水月映照的也不全是虚幻而已,至少这些是存在的。你想要的,也许太过缥缈了。”修很直白,直白得有些刺人。 三尾魂体晃动,渐渐变得虚无,她神色凄切,看了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六尾,他的样子已经多久没有仔细看过了? 纵然两人都成了孤魂,可自己只记得祈求满月井实现愿望的执念,都不曾好好陪着他,如今已经看过了满月井,执念得偿,一切都是虚妄而已。 阴魂自有归处,已经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只是生前虽不曾故意为恶,到底双手染了血腥,到了黄泉之下,还有没有相守的机会呢? “大哥,对不起。我一直祈盼着和你永不分离,却终究落空了……”三尾的声音并没有什么起伏,可谁又知道那其中的悲伤,哀大莫过于心死! 三尾的魂魄渐渐变得透明,脚已经开始化作了点点莹白的光。 “不会的,我也只是孤魂,总有一天会去那九幽之地,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们总归有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六尾温和地说着,嘴角勾着魅惑众生的微笑,有泪珠从左眼落下,滴入了尘土。 周一仙神情动容,动了动嘴唇,到底什么也没有说,看见三尾绽放出的绝美笑容,终是长长嘆息。 三尾带着满足的微笑,渐渐化作了银光,一点点升上了月空。 小环早已经哭成了泪人,不停地抽噎着,陆雪琪也不忍再去看那两只魂魄,撇开了头,修站起了身,看了看小环和陆雪琪,抿了抿唇,找不到安慰的话。 待三尾的萤光都已经消散,林中又吹起了奇怪的风,六尾神情晦暗,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周一仙慢慢走了过去,看着六尾的模样,眼中带着长辈般的心疼:“你这又是何苦,你明明中了寒毒,不可能去九幽之地,只能在世间游离,直到魂飞魄散,你这样说不是让那三尾狐狸守着一个虚无的愿望,苦守九幽吗?” 六尾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了解她,她爱得太深,有一丝渺茫的希望,总好过无尽的绝望,我不愿她就此消散,九幽虽不见天日,终归是个容身之处,哪怕有那么点点希望,她也会在那里好好的,等着我,等着、、我。” “爷爷,爷爷,帮帮六尾哥哥吧,你说过鬼魂不会有眼泪,可是他们哭了啊,哭了啊,你看!”小环呜咽着,泪眼汪汪,指着六尾,周一仙摇着头,上官策的九寒凝冰刺威力不凡,哪有那么容易解! 陆雪琪蹲下了身,将小环搂进了怀里,隐在背光处,看不清表情,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小环的背,小环双手搂着她,眼泪不停。 修皱了皱眉,上前走到了六尾面前,停顿了良久,才开了口:“六尾,玄火鉴可还在你那里?” 第58页 六尾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言不语,低下头,任由泪珠滑落,就连生前也不曾流泪如斯,到了死后,才发现分别比想像中更难,更难。 修未免太过无情了,在六尾那么难过的时候,还准备逼问他。陆雪琪看了修一眼并没有什么变化,小环和周一仙却很是不忍,不过又能说什么呢? 周一仙知道,因果循环,如果不是玄火鉴,恐怕六尾也中不了寒毒,也不会如此这般境地了,可终究只是因果循环啊! 修看见了小环的模样,也猜出了她的所想,不过自己有自己的坚持,玄火鉴的下落总归要明了才行,冷着脸再一次问道:“玄火鉴可随你们一同落入了岩浆中?还是、、另有了去处?” “呵呵,呵呵。玄火鉴,玄火鉴啊——哈、哈、”六尾重复念着‘玄火鉴’,如痴似癫却没有回答,玄火鉴!恨、恼、怨皆有,最终也是化作了那张美丽的脸,留在了记忆中,镌刻进了灵魂里,六尾平静地站在那里。 修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孤魂,杀意突现,就在那一瞬间,修感觉到一道清冷的目光望了过来,修看见了陆雪琪带着不忍的目光,那目光中有着对六尾深深的同情,一直奉行除魔卫道的陆雪琪,被两只妖狐的爱情感动着,还有小环那小丫头,明明不知情爱,还是哭得一塌糊涂。 修深深呼吸,终是松开了握拳的手。 突然! 除了陆雪琪之外无人见过的幽蓝色火焰在手中燃起,不理会周一仙带着惊讶的神情,也不理会陆雪琪的诧异,扯下胸前血玉抛向空中,罩住了六尾妖狐的魂魄,红光笼罩,幽蓝色的火焰朝着六尾而去。 “啊!”小环惊叫出声,只见那诡异的火焰包裹住了红光,一同罩住了六尾。 六尾面目狰狞,长吼不已,渐渐变作了狐身,通体皆白的狐狸,有着六条长长的大尾,修脸色微微泛白,小环忍不住想冲过去阻止修儿姐姐,陆雪琪阻止了小环上前,紧盯着修,眉头紧蹙。 小环不信修儿姐姐那么冷血,明明帮了三尾的她,此刻为何突然就对六尾动了手!但是陆姐姐不让自己过去,想必没那么简单吧。 果然,六尾的吼叫低了下来,一道道白色的烟雾从他体内散出,在空气中凝结成冰,又碎成了粉末,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直到再也没有白烟从六尾体内出来,修才熄灭了幽蓝色的火焰,脸色恢复正常。 空中的血玉红光闪耀,照在六尾身上,六尾慢慢化作了人形,看向修的眼中带着诧异:“为什么?为何帮我?” 修冷冷瞥了六尾一眼,缓缓说道:“我不会乘人之危,而且就算杀了你,还是得不到我要的答案,更不想小环妹妹因为你哭,我也不算帮你,就算寒毒除了,能不能和三尾重逢还要看你们的造化,你的狐身很像我一个朋友,不过她比你暴躁。” 小环笑了起来,看着修的眼中带着崇拜,陆雪琪微微松了一口气,周一仙摸着鬍子,看着赫达修微微点头,六尾沉默着。 良久,六尾开了口:“如果焚香谷多一些像你一样的人,我们又何苦去盗取玄火鉴?玄火鉴本是死物,在于用它的人,它是神器,造福众人才是它的使命,我言尽于此。” 六尾的身子也如同三尾一般慢慢化作了萤光,在血玉红光指引下,飘向了月亮,慢慢地化作了虚无,银色的月光下,只有半空中的血玉发出夺目红光。 修站在原地,神情晦暗,风吹着她的头发,六尾的话,让她终是确定了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抽了吗?抽了吗!!!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最不想看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玄火鉴恐怕真的落在小凡手上。 修抬头看向了天空,明月依旧,还是夜空中最明亮的风景,血玉似有所感,在半空中闪烁着,红光一下一下拂在修的身上,修的影子在光芒照耀下长长拉伸,延伸到了丛林深处,与黑暗的森林汇成了一体。 小环拉着陆雪琪朝着伫立在原地的修走去,帮助了别人应该开心才是,可是修儿姐姐怎么发着呆?修儿姐姐好厉害,比爷爷有用多了! 小环想去牵着那双温柔的手,小小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悲伤来的快,也去得快。 她急急地就牵住了修悬在身侧的手,入手有一丝冰凉,却不妨碍小环将手拉得紧紧的,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扬着微笑:“修儿姐姐,你是好人!小环能认识你,很高兴。” 血玉轻轻晃荡,红光披散在了小环身上,柔柔地轻抚着小姑娘,小环抬头看向了空中的血玉,鲜红似血,鬼气盈盈,但是耀目的红光却是极度温柔,小环好似看到了无数陌生的景象,但最后眼中就只得那块漂亮的血玉,小环咯咯地笑了起来:“呵呵,谢谢你!” 血玉回应般闪烁着红光,周一仙和陆雪琪都奇异地看着空中的血玉,看着小环与血玉奇怪的互动。 修低头看着眼前的小环,血玉好像很喜欢小环,更奇怪的是小环好像能感应到血玉的血魂之力,目光落在和小环相牵的手上,从那小手上传来暖暖的温度,一切愁绪,都在小环弯弯的眉眼中化作了云烟,小姑娘有一颗太阳般耀眼的心。 看着这样的小环,修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万事总有解决的办法,初心不忘,方得始终。 修笑了起来,握紧了小环的手,“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呵呵,修儿姐姐的嘴好甜,比糖葫芦还甜,你说是不是啊,陆姐姐?”小环抬头看向了另一只手牵着的陆雪琪,这个冷冰冷的姐姐总是板着一张脸,能笑起来就好了,刚才拥着自己的怀抱,温暖柔和,与爷爷的很不同,从未有过的感受,是属于这个姐姐的温柔。 陆雪琪看了修一眼,修抬头回望,相视一笑,两人目光都落在了牵着的小环身上,陆雪琪浅浅地笑了。“嗯。” 小环一手牵着一个,咯咯地笑着,看着空中耀目的血玉,笑容更加灿烂,就是它帮助了三尾姐姐,帮助了六尾哥哥。 周一仙扛着卦帆,站在灌木边缘,不远处的一红一白,正牵着自家孙女,柔和地看着她,迎合着孙女欢快地笑声,说不出的和谐,红光披洒在她们身上,融为一道亮丽的风景,就好像、、 一家三口!这个词一下蹦入脑海中,周一仙连连甩头,不过小环都好久没有牵着自己的手甜甜叫着爷爷了,怎么看着那三人,觉得有些寂寞呢?周一仙才不会承认自己吃醋了,吃了两个小丫头的醋! 周一仙踱步过去,暗戳戳地站在了修的旁边,装模作样地摸着鬍子。 仙风道骨的老者,娇俏灵动的小姑娘,两个世间少有的绝色,在月色银光下,血玉红光辉映中静静地站着,一同看着林中的月色。 夜色渐沉,月移偏西,林中忽然捲起了一阵怪风,野兽低吼声阵阵传来,修皱起了眉,松开了小环的手,警戒地放在了腰间。 有黑云慢慢遮蔽了月亮,四周一下暗沉下来,只有血玉照亮着方寸之地。 突然一声轻啸,空中的血玉晃荡起来,似是被什么击中,飞落而下,朝着修四人所在的地方飞来,四周顷刻变得黑暗,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见小环一声惊呼,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同时传来,像是被什么击中! 第59页 “小环!”修和周一仙都同时发出一声呼喊,一阵火光亮起,修手中燃着火焰。 微弱光芒下,陆雪琪将小环抱在怀里,小环双手捧在胸口,脸色苍白,有点点红光从小环手中透出来。“爷爷,修儿姐姐我没事,它也没事。” 血玉好好躺在小环手心,小环并没有大碍,周一仙松了一口气,修却觉得心头一突,一道黑紫的劲气横冲而来,修急忙拉着周一仙后退,朝着劲气传来方向扔出手中烈火,四人被从中分开。 一道清光突现,瞬间熄灭了烈火,四周一片黑暗,太过黑暗周一仙甚至看不见小环,直到蓝色光芒亮起,才看见陆雪琪手握天琊,正护着小环,但是一个黑影速度极快地缠绕在陆雪琪和小坏身边,陆雪琪隐隐不敌。 周一仙在怀中一摸,身形一闪便到了陆雪琪和小环身边,丝毫不顾自己那点点的道行,修警戒着四周,也不知周一仙用了什么道法,根本来不及拉着他! 一阵乒桌球乓的碰撞声,陆雪琪咬紧了下唇,看不清身形的黑影道行极深,自己完全被玩弄在股掌之中,突然陆雪琪发出一声低呼,怀中小环和身边的周一仙一下被黑影掳走,黑影退去,挥出的暗红光芒紧随而来,陆雪琪只能以天琊相挡,追赶不及。 红影一闪,却是修追随而去,陆雪琪暗自咬牙,握紧天琊就要追上去,却是在这时一道青色的光芒,从旁拦了过来,陆雪琪目光闪烁,天琊剑芒在空中划过,两相碰撞,四周归于黑暗。 陆雪琪握着天琊站在原地,一张俏脸冷凝,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有脚步声从暗处传来,陆雪琪紧紧地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天琊一下一下闪烁着蓝光…… ※※※ 修身形极快地穿梭在树林中,即使四周一片黑暗也丝毫不影响修的行动,更何况同血玉血脉相连,循着血玉的气息紧追不放,但修渐渐发现前面的人修为高出自己许多,始终保持着相同的距离,不让自己追上,也不让自己落下太多,像是要引自己去什么地方! 修眉头紧皱,刚才的黑紫劲气和清光让修很在意,但现在小环和周一仙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既然有人存心要引自己前去,去又何妨! 红瞳中有危险的寒光,腰间的‘矖腾’紧随主人心意散发着浓浓战意。 突然黑影的气息消失了,连修罗血玉的气息都好似被什么掩盖,修看着前面的树林,知道引自己前来的人就要现身! 一阵飒飒声,修的身影穿过了树林,站立在了一片空地之上。 四周忽然被月光照亮,修的眼前站着两个人,一身白衣的书生,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修目光中没有惊讶,只有瞭然,从刚才那紫黑劲气和清光就已经隐隐猜出了所来何人。 果然,眼前站着的不是青龙和鬼王又是何人! 青龙还是一身白衣,微笑着站在鬼王身边,本来是陪着鬼王来此处散心,没想到倒是碰到了那个让人如鲠在喉的焚香谷女弟子,青龙打量着她,还是那般张扬的打扮,看她刚才躲开鬼王的攻击,动作灵敏,反击果断,果然不可不去在意。 鬼王双手负在身后,还是那般高深莫测,只是鬓角多了一些白霜,炯炯有神的双眼多了几分浑浊悲伤,看着眼前焚香谷女子,眼中有着骇人的深意。 赫达修! 这个女子身上果然诸多辛密,一身强劲的修为,比之张小凡身兼青云、天音两派真法也丝毫不落下风,法宝诡异,除却腰间缠绕的古怪鞭子,竟还有奇怪的护身宝玉,连一向眼高于顶的鬼先生,都对那奇特血玉兴趣颇深,竟然亲自出手,将赫达修引来此处! 鬼王看向赫达修的眼中带着欣赏,一直在暗处观察着她,冷静果断,被引到此处,见到自己和青龙眼中也没有惊慌,只有无畏的瞭然,连武器都不曾握在手上,呵,果真有趣,有趣! 鬼王见赫达修一双冷漠的双眼四下看了看,扬起了笑容,“赫达姑娘,好久不见,你放心那小姑娘和老先生很安全,我们何不好好叙叙旧呢?” 修站在原地,看着眼前鬼王扬起嘲讽的笑。“我们有旧可叙吗?鬼王宗宗主的待人之道倒是特别。” 青龙和鬼王同时皱眉,这女子一脸无畏,独自面对鬼王宗宗主和护法青龙未免有些过于张狂了! 黑云阵阵,月光若隐若现。 ※※※ 陆雪琪站在黑暗中,不远处就是那载着传说的满月井。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了空地上,手中之物青光阵阵,脸隐在了浓浓的黑暗中,陆雪琪看着那个方向,默然不语。 寒风吹过,躲在云层之后的月亮露了出来,月光慢慢照耀开来,隐在黑暗中的面容渐渐清晰,陆雪琪微微动了动。 熟悉的少年,披散着头发,一身浓黑的衣裳,与黑暗融成一体,脸上再也见不到曾经的憨厚,取而代之的是寒冰般的冷漠,还有潜藏在冰冷双眼中,化不开的悲伤。 曾经的青云小弟子,害羞倔强,会在和那红衣重逢时,像个孩子般扑到怀中哭泣,如今只看见沉沉的死气笼罩,如同行尸走肉,陆雪琪眼中有着不忍,樱唇轻启:“张师弟,你、、回来吧。” 张小凡不可控制地一震,看向了月光下那道白色的丽影,依旧绝尘若仙,张小凡沉默着,手中烧火棍突然发出阵阵青光,张小凡眼睛发红,冷硬的声音从喉间发出,仿佛带着入土的枯朽,“呵呵,那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地方,我为何要回去!那样一个虚情假意的世界,我为何要回去!” 张小凡神色凄凉,双目泛红,宛若发狂的野兽。 陆雪琪目光一冷,举起了手中的天琊,直指那个带着浓浓杀意的人,张小凡红着眼睛,看见天琊清冽的蓝光,看见那女子面色如霜,举剑指着自己,大笑不已。 烧火棍带着煞气朝着那白衣而去,混杂着周围野兽的吼叫,蓝光、青光一片肃杀…… 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眼前的红衣,肩羽飞扬,态度张狂,但表情冷漠,好似她本就是该那般,并非不可一世,而是天生如此!鬼王大笑出声:“哈哈哈,赫达姑娘天生不凡,万某有心相交,不知可有这个荣幸呢?” 若是一般人这样说,修也许一笑置之,不予理会,可眼前是行事处处透着诡异的鬼王,让修如鲠在喉的鬼王!他所拥有的伏龙鼎,带着莫名的熟悉,回想起来,竟和第一次握着‘矖腾’的感觉十分相像。 “鬼王宗宗主这可不好笑,若是年轻男子如此说,定会被我以轻浮浪子之名先打一顿,若是一般中年文士如此说,忘年之交也可考虑考虑,可你嘛,请问你是认为自己还年轻呢,还是只是一个、有点学识的一般老男人?”修语速很慢,却满满都是恶劣,被人算计着,任谁都不会高兴。 “好张狂的女娃!好尖利的一张嘴!鬼王宗宗主岂能容你出言不逊。”青龙收敛了笑容,赫达修天资再高始终也是晚辈后生,竟猖狂如斯! 修嘲讽地弯着嘴角,眼中冷光丝毫不加掩饰。“啊呀,也是。鬼王宗宗主何等尊贵,又怎么会是一般人。我区区一个焚香谷弟子,修行时日不深,阅历尚浅,怎么好结交这样尊贵的人。” 第60页 “你!”没想到眼前冷艷的女子会这般牙尖嘴利,拐着弯地拒绝了鬼王,还不忘冷嘲热讽,青龙眼中杀气具显,“看来你对自己的修为很自信,端的这样有恃无恐!” 修的唇抿成了一条冷漠的线,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有恃无恐?我的有恃无恐,不正是两位给的吗?以两位的修为还费了心思将我引来,可不是只想说交朋友的废话吧!” 青龙看了鬼王一眼,收回了右手,眯眼看着眼前的女子。 鬼王始终笑着,赫达修能猜到自己有所图并不难,本来便是聪明人。“赫达姑娘,天资聪颖,不妨猜一猜。” 修看了鬼王良久,听闻了一年之前那一场正魔大战,虽不知鬼王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身份,但以他的城府,最可怕的无非是他从中推动了一切,如真是如此,鬼王心思之缜密,计谋之深远,让人生寒! “鬼王心思恐怕用错了地,你既然带走了小凡,我的出身也早已不是秘密,我不觉得我有什么能让鬼王窥探的,与其将心思放在我身上,尊驾恐怕还有更大的图谋要去完成吧。如果还存着想要拉拢焚香谷的这一层意思,我想你也找错了人。” 修知道鬼王是对自己曾说出伏龙鼎一事记挂在心,还有那落在矖腾上的目光又如何能视而不见,正魔之争,焚香谷的位置也十分微妙。 一阵掌声响起,鬼王击打着双手,看着修的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赫达姑娘过谦了,你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赫达姑娘是个聪明人,这样的聪明人值得万某花心思。” “小女子承蒙厚爱,如若我们都只是平凡人,能结交万先生倒是幸事,只是你似乎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便是我们身份立场,也似乎忘了唇亡齿寒的道理,鬼王所图太大,焚香谷又如何敢牵涉其中?” 修没有将话说得太死,毕竟实力相差太多,只能周旋,鬼王的心思难测,也只能说得模糊,面对心思城府极为高深的鬼王,修有些厌烦,此刻倒想起了师姐燕虹来,论心思计谋,修这个师姐啊,才是藏而不露,从燕虹身上修也学到不少东西。 鬼王敛了笑意,盯着赫达修眼中带着冷光,忽而又笑了起来,说不出的古怪。“身份不同,姑娘这倒提醒我了,听闻你与小凡同出一村,草庙村倒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你、小凡、还有那个林姓少年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修心头猛跳,鬼王突然说起了草庙村,提起了小凡所为何? 一阵激烈的声响传来,惊飞了林中休憩的鸟,修忍不住看向那声响传来的方向,心中不安不断扩大。 “正道这些年出了不少人才,譬如赫达姑娘,譬如‘天琊’的主人。”鬼王的语调十分平常,却让修心颤。 修再也没有和鬼王纠缠的心思,这莫测的人,若是要动手也不会等到现在,转身便往来处急急飞去。 青龙上前了一步,询问道:“宗主?” “青龙,这赫达修不容易对付,明明不想与我们为谋,偏偏又不将话说死,‘小女子’‘万先生’呵呵,这女子真是不简单,再观察观察吧,毕竟她身上还有我们想知道的东西,如果不能为我所用,就只能除掉!就好比那青云的陆雪琪!” 天琊,正气凛然的九天神兵,使用它的人也必定心性坚定,这种人不会像张小凡一样被噬血珠影响,也不是赫达修这种关键钥匙,能除之,留有何用? 张小凡,瑶儿拼死救了你,你也应该好好回报我才是! 鬼王眼中再也不见浑浊,有的只是骇人的冷漠,他有变化的不只是鬓边的白霜,更是那颗本就装着宏图大业的心,他变得更加冷漠,更加无情! 青龙颔首而立,即使高傲如他,此刻在万人往面前也恭恭敬敬,这位宗主大人的心思越发难测了。 ※※※ 天琊的主人! 修疾驰在林中,心中只有‘陆雪琪’三字不断重复着,来时的路可没有那么漫长!飞了许久,也只是在绕着圈子而已,甚至不能飞到丛林之上。 “该死!五行术数!”这种奇门阵法,焚香谷中只有燕虹才有涉猎,修对此一窍不通,可是现在如何能在这兜圈子。 天琊的主人,陆雪琪! 修手中燃起熊熊烈火,巨型火焰朝着周围散去,但是徒劳无功,竟然被施展了克火的符印,耳边那斗法的阵阵声响已经归于平静。 陆雪琪! 幽蓝色火焰熊熊燃烧,修毫不在意会将整个林子都焚毁,也忘却了林中困住诸多异兽的结界,鬼王的杀意虽然收敛得很好,修还是察觉到了,此刻心中只有陆雪琪的安危。 修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多么焦急,有多么不冷静,眼睛闪着诡异的红光,体内戾气一时激荡,修也全然没有注意到。 “吱!吱!”白色的影子晃过,不知跑到哪里的小狸突然出现,一下跳到修身上,重重撞击了修,尾巴扫过修的脸。 修被撞得胸口一疼,眼中红光消散不见,修稍稍冷静下来,看见小狸在地上晃着尾巴,小脑袋不停朝着一个方向点,修立刻明白小狸能走出这奇门阵法。“快!” 一人一兽穿梭在树林中,有荆棘划破了修的红衣,近了,已经隐隐有亮光在前头。 月亮西斜得厉害,月光已经没有那么明亮,四周显得有些暗。 尽管如此,修的目光还是一下就落在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白衣身上,天琊发着幽幽蓝光,好好插在她身后的剑鞘里,修没来由舒了一口气,看了看周围。 横七竖八的沟壑,周围的密林也断了不少,一看就是大战过后的样子。 陆雪琪呆立在原地,脸色说不出的苍白,失魂一般。手臂忽然被人抓住,力道很大,带着痛意,顺着来人的力量,身子被转了过去,入眼是一张冷凝的脸,长长的头发,飘舞的肩羽,陆雪琪飘忽的眼神渐渐汇聚。 修仔细打量着陆雪琪,从上到下,没有任何伤痕,提着心总算落下,忍不住唤了一句:“陆姑娘。” 陆雪琪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修,想到刚才与张小凡交手,处处落于下风,就在方才,赫达姑娘赶过来前,如若不是他突然收手,自己恐怕非死即伤!张师弟的修为,比之七脉会武更加精进。 修见陆雪琪并不说话,脸色苍白,眼神微微有些涣散,又看了看四周,青龙、鬼王、还有掳走小环他们的黑影,那么方才与陆雪琪交手之人又是谁? 鬼王古怪的笑容出现在脑海,修的呼吸一瞬间的急促,一阵紧缩的心悸,最后看向了陆雪琪,声音低哑:“他,对你、、动手了?” 陆雪琪看了修一眼,点了点头,撇开头去,再一次败在张小凡手下,让她很是懊恼,如果自己再强一点也许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 修的眼中杀意一闪而过,鬼王那阴险的人,竟然派小凡来对陆雪琪下杀手,果然自己与他註定只能是敌人! 修也很想见到小凡,很想,流坡山一别,自己始终还是牵挂着这个弟弟,寻找玄火鉴也存着知晓他消息的小心思,但此刻陆雪琪的模样却让修有些不知所措,该死的混小子,你怎么能对她动手呢! 第61页 “陆姑娘,你、你、” 陆雪琪奇怪地看了修一眼,张师弟出现过又没了踪影,她所关心的应该是他才对,不明白她为何支支吾吾? 修支吾了一会儿,也没说出什么来,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如此嘴笨,在修有些尴尬的时候,却是小狸一下跳上了肩头,两只眼睛湿漉漉地看着陆雪琪,陆雪琪被那眼神看得心软,伸手抱过了小狸。 小狸尾巴拂在陆雪琪身上,陆雪琪心有所感,微微回道:“我没事,并没有受伤,也没有不开心,乖。” 修松了一口气,小狸这傢伙还是挺管用嘛,看向抚摸着小狸的陆雪琪,温婉的笑意噙在樱色的唇边,陆雪琪极少笑,但每一次都带着万物失色的惊艷。 面对鬼王紧绷着的神经,知晓小凡出现过的心悸,几番激荡,几多愁绪,都在那嫣然一笑中淡去,唯有那一抹笑容醉人! “陆姑娘,你果然应该多笑的。”修带着笑意,在心底轻轻说着。 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月亮已经没了踪影,林中更加黑暗,纵使眼前有一抹最美好的笑颜,修也不敢在此处过多停留,闭目在心中感应着修罗血玉的位置,修的眉头微微皱着,小环和前辈可千万不能有事! 一道清光突地闪现出来,在黑暗中分外的明显,陆雪琪一声惊呼带着小狸跳离开去,修急忙睁开眼,青龙面色冷凝地站在不远处,一身杀气毫不遮掩。 鬼王还是存着除掉陆雪琪的心思,不然一直带着微笑的青龙不会是那般认真的模样,该庆幸最后动手的人不是小凡吗? 鬼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小狸很机警地从陆雪琪怀里跳了出去,躲到了林中,天琊和矖腾同时发出阵阵光芒,陆雪琪和修两人并排站在一起,面对着青龙,就如同在流坡山那时一样,蓝色、红色的光芒交相辉映。 青龙看了眼前两人一眼,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皱,也不多话,右手一挥,清光朝着那两人而去。 清亮的光芒却是带着莫大的杀意,修和陆雪琪都见识过青龙的厉害,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两人稍稍拉开距离躲过了青龙的攻击。 陆雪琪随风而起,飘于半空之中,还未等她发动法术,却是青龙的攻击紧随而来,红光突显,带着龙吟声,拦截了那道清光。 陆雪琪一声娇喝,天琊上发出阵阵雷光,朝着青龙而去,青龙左手一挥,轻易挡下了雷光。 突然! 青龙脸色一变,从地上跃起,一条红色的长鞭突地从地底猛然钻出,盘旋而上,如蛇狡灵,带着劲风,席捲而来。 青龙目光一冷,不断腾起的途中,顺着地上隆起的痕迹,看向了那个红色的身影,只见她手中火焰具显,一下注入了鞭柄之上,青龙连忙看向脚下追逐而来的长鞭,果然鞭身带着烈火,穷追不捨,青龙左手捏诀,右手朝着地上一掌打出。 巨大的声响中,尘土飞扬,只听得陆雪琪如霜般冷冽的声音传来:“九天玄剎,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本就昏暗的天空中汇集了层层黑云,巨大的黑色云雾中,惊雷闪电交会,道道震耳、刺眼,照亮了这无尽的黑暗。 半空中,陆雪琪手持天琊,凌空而立,狂风吹起了她的秀发,闪电映照着她绝色的面容,天琊蓝光大振,迎合着主人的心意,耀眼夺目! 修眉头紧皱,看向了陆雪琪,九天仙子下凡,可那苍白的脸色分明说着勉强!修手中燃起幽蓝色火焰,口中默念:“天威难犯,威霸苍穹,重锁离怨,囚魂摄魄!” 地面之上亮起了一个巨大的法阵,带着令人心神动荡的刺目,道道白光汇聚成一个诡异的图案,不断变化,一时之间,法阵白光照耀下,黑夜也如同白昼。 天地为锁,众生难逃! 正是焚香玉册上所记载的阵法‘天锁囚怨’之威。 青龙脸色大变,青云门年纪轻轻的女子,竟是发动了‘神剑御雷真诀’!还有赫达修这个师出焚香谷的怪人,竟是催动了古怪的阵法,那手中燃起的蓝色火焰,竟让人说不出的心寒! 青龙在空中急急翻转,高高飞起,脱离了诡异长鞭的攻击,远离了地上诡异的阵法,干坤清光戒,漂浮于胸前,青龙被阵法所困,已经不能再飞得更高,只见他双手凝决,衣袂无风自扬,口中大喝:“斗转干坤,清光一现,一戒世界,万物不侵!” ‘干坤清光戒’九天神兵,唯世之坚,记载须弥之法,守护重要之物。清光形成厚厚光壁,挡在青龙的身前。 修带着幽蓝色火焰率先与清色光壁相撞,巨大的冲力,让修脸色惨白,青龙修为之高,岂是修能轻易撼动,纵使她手中是燃尽一切的‘红莲业火’,以修现在的修为也只是让清色光壁出现了丝丝裂痕而已,她自己不受控制向后飞去。 青龙脸色难看,身形晃动了几下,捏诀的双手用力,稳住了光壁,狂风带着惊雷,陆雪琪发动的‘神剑御雷真诀’已经接踵而至,又是巨大的声响,周围一切瞬间淹没在了巨大的清光之下。 清光散尽,陆雪琪已经力竭,从半空飘然落下,落入一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怀抱。 修抱着陆雪琪一同从空中缓缓落下,陆雪琪靠在修怀里脸色苍白,修也重重喘气,庆幸多施了一道‘天锁囚怨’,青龙并不熟悉焚香阵法,阵法限制了他的行动,才没有在两人落下的时候,被他攻击。 “赫达姑娘,陆姑娘果然好默契!”青龙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虽然自己修为高出眼前两个女子许多,但两个女子联手,已经远远不是‘清光一现’可以应付得了,几乎全力才压制住了两人。 青龙眼中杀意凶凶,趁着赫达修力有不逮之际,破了古怪的光阵,一步一步朝着那两个女子走去。 修脸色难看,将陆雪琪紧紧拥在怀中,青龙目的十分明显,那带着杀气的眼睛直盯着陆雪琪,自己对于鬼王还有用处,青龙不会对自己下杀手,可要动怀中的女子,说什么也不可能! 飞儿不在,无法急速飞离,血玉不在,失了一道坚强的堡垒,原来自己竟是这般弱小吗?离了法宝,离了飞儿,竟是这般无用! 修咬紧了牙,因为自恼,有些微颤动。 陆雪琪何等精明,青龙出手,一来便是冲着自己,想来就是要杀自己,死,陆雪琪并不畏惧,可是、、 她抬头看向了紧紧抱住自己的赫达修,赫达修的面色还是那般坚定,虽然有些轻颤,可陆雪琪知道她绝不是因为害怕! 陆雪琪神情晦暗,弱小的自己又拖累了她,如若不是自己连累着她,以她刚才发动的阵法威力,足以逃生。 死灵渊下,流坡山上,一次一次,都是她护着自己,都是她挡在了所有人前面,都是她…… 青龙慢慢走近,可两个女子面上丝毫没有认命放弃,同样的冷若冰霜,同样的神色坚定,同样的、、绝色美丽! 可惜、、就要香消玉殒了! 青龙右手缓缓抬起,两道冰冷的目光直视着自己,青龙动作一缓,也就是这一空档,只见赫达修与陆雪琪身下土地,形成了个古怪的漩涡,眨眼之间,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竟是消失不见! 第62页 青龙连忙上前,摸了摸土地,坚实的土地没有丝毫异样,但陆雪琪和赫达修确实逃了! 到手的猎物在眼前逃走,青龙脸上没有丝毫失望,望向了林中阴暗的地方,那里鬼王嘴角带着满意的笑意。 真是场好戏。 ※※※ 只不过眨眼之间,修和陆雪琪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里竟然是古林边缘。 “修儿姐姐,陆姐姐!” “哎呀、哎呀吓死我了,还以为成功不了。” 小环和周一仙的声音先后传来,小环更是一下朝着陆雪琪和修扑了过去,修怀里还拥着陆雪琪,藉以支撑着她,小环这一扑,却是三人皆倒在了地上。 小环、陆雪琪还好,最倒霉的无非是当了两人肉垫的修,矖腾和天琊膈得身上生疼。 三个姑娘家家,姿态不雅地倒在地上,周一仙连连嘆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说完自己先愣住了,都是女子,赫达修,陆姑娘,自家孙女,世风日下从何说起,周一仙拍了拍自己脑袋。“小环,还不起来,你要压死她们吗?” 三人从地上起来,小环双手牵着两人不放,修看了看小环,小姑娘还是那般有朝气,没有受伤的痕迹,腰间多了块骨片形状的红色物什,修也没有过多在意,蹲下身,轻轻地抱住了小环,还好没事。 晨光初现,惊心动魄的一夜终是过去。 “前辈,多谢救命之恩。”陆雪琪牵着小环的手,看了一眼和小环互动的修,对着周一仙道了谢。 周一仙摸着鬍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连声说着客气,脸上带着得意洋洋。小环却是对此‘哼’了一声,“陆姐姐,你才不要谢他,爷爷这个胆小鬼,脱了险之后,就想不管你们逃走,再说救你们的也不是他。”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难道不是我用土遁救的她们。”周一仙被自家孙女戳破,老脸一红,连忙辩道。 小环吐了吐舌头,松开了修和陆雪琪,双手插在腰间,冲着周一仙说道:“哼!才不是你,就爷爷那半吊子的功夫,也好意思说,如果不是师父从旁相助,你还保不准遁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你、你,女生外向!我是你爷爷,有了师父,有了姐姐,就不要你爷爷了。”周一仙气得吹鬍子瞪眼,一老一少旁若无人地吵了起来。 陆雪琪左看看小环,右看看周一仙,难得多事,想要劝解也无从插嘴,看了看修,还是选择沉默不语为好。 吵得起劲,两人的感情确实极好,修没想过要劝架,但是却对小环口中的师父有了好奇,还没有来得及询问,树林一片晃动。 修警戒地看向那丛林深处,只见一个黑影慢慢走了出来。 陆雪琪和修立刻挡在了小环和周一仙祖孙俩身前。 那是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衣里面的人,连面容都隐在黑色的斗篷之下,浑身带着森森寒意,鬼气盈盈。 眼前黑影一晃,修脸色一变,也没见那黑衣人如何动作,一道红光冲着修直直而来,修伸手接住袭来的红光,连连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手中之物正是修罗血玉。 陆雪琪天琊直指黑衣人,此时却见小环从她身后走了出来,蹦跳着,跑到了黑衣人的身边,嘴里喊着的是:“师父。” 黑衣人动了动,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一身黑衣,正面而视的是修的方向,“焚香玉册第四重巅峰,不错,不错。” 黑衣人的声音低沉,涩涩发哑,修听了只觉得眼前之人,高深莫测,话语中却是对于焚香玉册十分熟悉,联想刚才小环所说救助之人另有其人,想必也是眼前之人无误。“前辈,多谢相救,敢问如何称呼?” “哼!称呼不过是个虚名,焚香谷出了你这样的人才,云易岚倒是花费了不少心思。那块血玉世间少有,如若不是我百般不能驱使,它也回不到你手中。救你,也是一时兴起而已,算是我送徒弟的入门礼物。这里不宜久留,如若宗主追来,你们是死是活,我也不会管,只是别连累了我的徒儿!”黑衣人说完,就转身离开,也没见他如何动作,却是渐行渐远,片刻不见了踪迹。 修与陆雪琪面面相觑,最后看向了周一仙和小环,修问道:“小环、前辈,他是何人,如此神秘?” “他是小环新认的师傅,也是刚才掳走我和小环的人,哼,古古怪怪,见我家小环聪明伶俐,说什么她天赋异禀,一定要收她为徒。喏,还送了小环‘血玉骨片’死性不改,就爱装模作样!”周一仙看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眼中忿忿不平,嘴里牢骚不断。 修看了一眼,小环腰间的物什,和修罗血玉有相似的气息,却是弱了许多。“前辈,那他到底是何人,为何好像对焚香谷很是熟悉?” 周一仙看了修一眼,顿了一顿,还是那般不正经的模样,摆了摆手。“鬼先生,也叫鬼医,习有少见的鬼道法术,通九幽之事,晓玄冥之音,修为莫测。他既是鬼医,寻遍世间奇珍异草,见多识广也就不算怪事了,我哪晓得那么多啊。” “鬼医。”修口中喃喃,盯着那鬼医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这鬼先生给人的感觉,如同初见鬼王,让人心绪不宁。 令人讨厌的直觉! 太阳洒下了光辉,小环和周一仙吵闹的声音飘荡在风中,修与陆雪琪各怀心思,一行人离开了这险象频生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青龙叔叔真红娘也~ 第47章 第四十六章 夏季的天空,天高云淡,艷阳高照,和风细细,浓密的树林,古木参天,连接着树林边缘的草地,绿草茵茵,说不出的惬意舒适。 已经离开小池镇三日有余,修等一行四人,走到了这一处古林中,不知名的地界,风景怡人,散去了夏季的热气,小环和周一仙舒适地坐在一棵古木之下,小的手中拿着糖葫芦,靠在自家爷爷腿上,翻看着一本不知名的古卷,老的手中拿着紫青色的葫芦,有酒的醇香飘散出来,周一仙面颊酡红,隐有醉意,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倒是有几分可爱。 修靠在森林边缘一棵细高的树上,看着靠坐在一起的祖孙二人,淡淡地笑了,葫芦中的佳酿被周一仙一人霸占,也没在意,当他们涉险时,没能及时搭救,反而被他们救了一命,就算有什么古怪的要求,赴汤蹈火也不在话下,何况只是酒而已。 陆雪琪站在树的另一侧,与修背对而立,抱着小狸,逗弄着那可爱的耳朵,素指纤纤,小狸张嘴轻轻含住,两只耳朵抖动不停,陆雪琪微微一笑,笑如昙花,转眼凋谢,陆雪琪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 风调皮地撩动了几缕发丝,修双手环胸,倚树而立,顺着风吹去的方向,看向远方蓝色的天空,几朵薄薄的白云,飘浮在天空之上,修微眯着眼,整理着思绪。 当修再一次回想起那一夜发生的种种,先不说玄火鉴一事,与鬼王一行碰面之事,一种一直被算计的感觉就始终萦绕在心头。 第63页 先是一行四人被分开,小环他们遇到了鬼先生,陆姑娘遇到了小凡,而自己见到了鬼王、青龙,是鬼王刻意的安排,还是其中另有人推动?鬼先生,应该是鬼王的人才是,何以出手相助?是鬼王的命令,还是他另有所图? 鬼王安排小凡拦截陆姑娘,言语之中透露出杀意,可小凡最终却没有下手,两人之战似是无疾而终,鬼王是在试探小凡,还是在下更大一步棋? 现在想来青龙最后的出现,虽然杀机重重,但如果鬼王真要下杀手,又何故在自己和陆姑娘会合之时,才让青龙出手? 鬼王既然有心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若在我眼前击杀了陆姑娘岂非得不偿失。 头疼地揉着眉心,重重思绪混乱,有些违背修的做人处世之道。 鬼王啊,鬼王,你所为究竟为何? 与青龙打斗的种种不断闪现,修越来越觉得奇怪,突地想到,青龙出手,鬼王那时又在何处? “难道青龙的出现,目的不是为了杀陆姑娘,而是试探我的实力!” 不管所猜测的是不是真相,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屈辱,让修怒火突生,不够强,自己还不够强! 清脆的鸟鸣,带着醒神的清冽,修剎那的情绪波动被打断,修深深呼吸,失了冷静,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就输了一半。 飞儿慢慢降落下来,小狸在听见鸟叫声的一刻就已经从陆雪琪怀里跳出来,飞儿这些天来回飞往焚香谷,传递着消息,小狸每次都会亲自迎接。 飞儿降落在小狸头上,抓着朱色的果子,脚上带着长老们的回信,修一一取下。 信只看了一眼,便化作了灰烬,修看着手中的朱色果子,噙着浅笑,‘绛珠果’,焚香特有的果子,食之清热润肺,醒神凝气。 燕虹,最疼爱自己的师姐,知道自己好酒,每每都会备一些在自己房中,飞儿每次回去都会带来一些,无非是师姐要告诉自己,独身在外要照顾好自己。 陆雪琪静静看着嬉戏的一鸟一兽,眼中带着淡淡不舍,霎那之间消失不见,陆雪琪知道分别的时刻已经到了,不过在此之前…… 陆雪琪似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眼中带着坚决,慢慢走到了修的身边,看见她注视着手中的朱果,也知道此果的来历,陆雪琪微微停顿。 风中有一缕清雅的冷香,修知道陆雪琪走到了身边,收好‘绛珠果’看向了陆雪琪。“陆姑娘。” “你,又要踏上旅途?” “恩。”旅途这个词,修喜欢。 “我也要回青云山了。”陆雪琪看见修淡淡的笑容,顿了一顿,“在此之前、、” 听见陆雪琪要回青云山,有一丝异样在心头滑过,太快捕捉不及,修归结于少了一个旅途伙伴带来的失落,陆姑娘要回青云山理所应当,自己怎么矫情了,又听见陆雪琪的话传来,修微微疑惑:“在此之前,如何?” “我想与你比试一场。” 风吹起了长长的发,有发丝撩绕着素面,修嘴唇微张,眼中带着怀疑,怀疑是否风儿太过调皮,扰乱了视听。 陆雪琪如玉的面容冷峭,丝毫没有玩笑之意,亮若星辰,清澈如水的双眸有着令人莞尔又无奈的倔强。 为什么? 修好想这样问,但隐隐又明白,这总是让人意外的姑娘为的是何。 骄傲如她,原来在心里生着闷气吗?气自己修为不济,气自己连累了我? 可为何我无端端就成了这姑娘的目标啊。 修有种扶额的冲动,但陆雪琪所想,却是在某种程度上,与自己不谋而合,我们都应该要变得更强。 “不打不行?” “嗯。” 简单又固执,修突地笑了,眼中也有了丝丝战意,与陆雪琪交手,怎么会有莫名的期待呢。 “先说好,输了不许生闷气。”修的脸上是自信的笑容,艷而不媚,美而不妖,修没有说别勉强自己的话,既然这姑娘都提出要比试,肯定会全力以赴,自己亦然!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陆雪琪依旧如霜,冷凝的面容带着不服输的顽强,是盛开在雪山之巅最耀目、最美丽的花。 两人慢慢走到了草地之上,分站两边。 小环和周一仙都感觉到了浓浓的战意,周一仙抱着酒葫芦,阻止了想要上前的小环,他微微摇头,目光落在了草地之上的两人身上。 红衣、白裳,随风飘舞。 ※※※ 陆雪琪面色冷凝,不苟言笑;修目带寒光,唇角微勾。 ‘铮’的一声,‘天琊’出鞘,那是来自九天之上的神兵,蓝光流转,剑气凌绝,有翻天之能,覆地之威。 ‘啪’的一下,是‘矖腾’裂空的声响,那是源于远古修罗的利器,红光耀目,杀伐果敢,坚硬时,削铁断金,开天闢地,柔软处,如影随形,如蛆附骨。 两件都是世间难得的神兵利器,迎合着主人的心意,同时发出夺目的光芒,蓝光似冰,红光如火,在茫茫天地间,幽幽碧草上,交织在一起。 有风儿呼啸而过,同样如瀑的黑发翻飞着。 一个是绽放在烈火中的红色华莲,一个是盛开在寒风里的空谷幽兰,同样的倾城,同样的卓绝,都是世间少有的绝色,都是世间最特别的女子。 黑色的双眸对上红色的双瞳,里面交织的是相知相惜。 叶飘落,云渐开,树林沙沙作响,绿草绵绵弯腰。 窸窸飒飒,是风吹过的声响。 那一剎那,红衣、白裳同时动了。 白裳手握蓝色的天琊,腾空而起,道道雷光,慢慢汇聚,有风捲起了发,空中的白影被蓝色的闪电围绕,如梦似幻。 悠悠天地中,是谁嘴角噙了笑意。 是了,是那抹艷绝的红衣。 雷光闪耀中,有橙红的火光熊熊燃烧,矖腾化作硬锏,赤红的鞭身,缠绕着气势汹汹的烈炎。 雷光!火焰! 伴随着两声娇喝,剎那间在空中交汇,有雷声轰隆,有火光灿烈,两相交汇迸发出绚丽的烟火,炸裂开来。 那是一幅用惊雷描绘的图画,那是一簇用烈火编织的花朵。 空中白影剑指天下,地上红衣沖天而起。 ‘哐当’一声脆响,矖腾、天琊相互碰撞,坚硬的鞭身吻着锋利的剑刃,有火花‘呲呲’作响,两张绝色的容颜,挨得极近,黑眸中有着倔强,红瞳里闪着坚持,谁也没有放过谁。 红衣縴手翻转,燃火如莲,白裳素指曲伸,凝冰成花,皓腕相撞,藕臂相缠,几番争强,几经碰撞,矖腾、天琊终是结束漫长的纠缠,红衣、白裳各自从空中飘落,落地生莲。 两人都是微微气喘,红衣噙着笑,白裳冷着脸。 头顶之上,那绚烂的烟火慢慢湮灭,有大风忽然颳起。 白衣的美丽女子昂首、望天,任由大风吹乱了她的发,忽而!蓝光澄净如秋水的天琊在那素手间腾转翻挪,几许寒冰裂地而生。 第64页 红衣面色微变,双手扶地间,玫瑰色的火焰在地上绽放,阻挡了裂地而来的寒冰,柔软如风的矖腾缠着那婀娜曼妙的红影扶摇而绕,红衣腾空而起。 空中那一抹纯净的白裳已然凌空而立。 白裳面容沉静,如墨的黑发飞扬,素手捏着剑决,悬空踏出七星,剑指苍穹,樱唇轻启:“九天玄剎,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随着那剑诀而起的,是忽然之间的乌云蔽日。 天上的乌云翻涌不止,雷声滚滚,电光闪动,比凛冬还要冷冽的狂风,驰骋在天地之间。 红衣面色冷峭,矖腾如飞舞的彩带盘旋在周围,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双手张开,如蚕蛹隐匿的双翅,慢慢破茧而出,橙红的烈焰,幽蓝的炙炎同时燃烧,红唇微张:“九幽奈落,红莲业火,修罗喋血,焚天灭地。” 小环的糖葫芦掉在了地上,周一仙的葫芦倾洒了一地的酒,目瞪口呆。 昏沉的天地中,只有那白衣、红裳卓然凌空,一个惊雷环绕,一个烈火包围。 苍穹一片肃杀! “喝!” 那是风中两道异口同声的娇喝。 神剑御雷真诀,修罗红莲业火两种强大的法术在空中完成它们命运的碰撞。 ‘轰——隆——’巨大的声响,刺目的光芒,天地之间不能目视。 修面色冷凝,朝着那脸色惨白的白衣直飞而去,陆雪琪苍白着脸,身影几度晃动。 一红一白在空中交会,天琊带着倔强刺了出去,矖腾夹着怒火挡住了剑芒。 红衣、白裳一同在高空中坠下,红光、蓝芒晃动间,‘桌球’作响。 是谁握住了白衣的皓腕,又是谁打落了红衣的武器。 目光交会,双双凝视。 修与陆雪琪在空中几番交手,陆雪琪已经处于了下风,倔强的姑娘不肯服输,挣脱禁锢的縴手,一剑刺出,带着凌冽的剑气,划破了红色的衣襟,有一方白色的素帕,飞舞而出,挡住了两人相交的视线。 素雅的白色锦帕,上面只绣了一朵兰花,素帕随风落地。 与此同时落地的,是陆雪琪和修,两人稳稳落下,面对而立。 陆雪琪刺出的天琊,被修以右手两指稳稳夹住,白皙的脖间毫釐之差的是修左手指尖夹着的一片红色羽毛。 两人都是认真对待,两人皆是全力以赴,陆雪琪已经力竭,修却还有余力,稳稳制住了她,实力之差,显而易见。 这一场比试,终是以陆雪琪的惜败告终。 有掌声响起,小环眼中带着震撼,周一仙眼中有着惊艷,这一场惊世绝伦的比试,此生难忘! 作者有话要说: 抓虫 第48章 第四十七章 天空湛蓝,绿草幽幽,陆雪琪与修面对而立,矖腾和天琊相交插于地上,风儿绕着青丝。 “谢谢。”谢谢你的全力以赴,谢谢你没有手下留情,天地之大,我们都太过渺小,一直以为自己心冷志坚,却原来还是有诸多迷茫,与你一战,如划开了云雾,拨云见日,不够强大,就不能守护心中所愿。 “呵,这谢谢,我收下了,只此一次。”固执倔强的姑娘,坚强不服输的陆雪琪,此战战得痛快!与你的一战,仅此一次就足以,冷冰冰的陆姑娘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惊喜呢? 有细沙扬起,迷了视线,纤尘不染的白衣,拔起了地上的天琊,衣袂翻飞,天琊入鞘,稳稳负于了身后。 已经到了离别的时候,陆雪琪身负天琊走了几步,秀发在空中画出优美的弧度,昂首、驻足,天高地阔,与修一同看过的青云奇景,听修描绘过的焚香美丽,还有宇宙苍穹说不清的美景,心中忽然有了那么一丝嚮往。 “天地之大,风景秀丽,如果我如你一般,足够强大,我也想去看看你能看到的风景。” 目光一直追随着白影,当风中飘来那清音悦耳,修的眼中映出了最美的回眸一瞬。 有嫣然的笑容在那清丽的容颜绽放,那个负剑而立的女子,白衣飘飘,蓝光萦绕,竟是无端多了几分豪情,她是遗世独立的空谷幽兰,是九天仙女误入了凡尘,她是、、陆雪琪。 “独身在外,好生保重。” 剑奏龙吟,白衣仙子御剑而去,徒留下一段冷香,盈盈绕绕,惑人心弦。 有白色素帕被突然的一阵大风吹起,在空中飞舞如蝶,失神的红衣美人,伸手抓住了那张素帕,简简单单,清清白白,素雅的兰花绣于之上,一如它的主人。 陆雪琪为修擦拭伤口的素帕,洗了干净放在修怀中,一直忘了归还。 修连忙用目光追寻着那道白影,蓝天悠悠,那道身影已经渐渐远去,修握着素帕,抚摸着胸前的血玉,嘴角勾着,喃喃出声:“我期待你的强大,保重,陆姑娘。” 纵使天下美景多不胜数,少了一个共同领略的知己,也是寂寞,陆姑娘与你一同看过的秀美青云,一同望过的漫天星河,修不会忘记。 ‘我也想去看看你能看到的风景’这一句话在脑海萦绕,修环胸而立,飞儿跳上了肩头,又飞向了天空,修喃喃自语:“纵使你在那青云山修行,我之所见,你也未必不可知。” 将素帕收到怀中,修拔起了矖腾,矖腾红光微亮,蜷成了一圈,黑金的龙形鞭柄微微震荡,显然还在兴奋当中,修摇头失笑,将矖腾别回了身后,伫立在原地。 手扶在胸前,血玉一如既往贴在心口,修沉思着,修罗血玉,几番救助自己于险境的护身法宝,但是、、修有些游移不定。 在修没有察觉的时候,有金光微弱,从血玉中流转到了矖腾上。 有脚步声急急靠近,小环跑到了那身姿笔挺的红衣身前。“修儿姐姐,陆姐姐这就走了吗?我还没来得及和她说再见呢。” 小姑娘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即使已经习惯了漂泊,面对离别总是诸多不舍。 修摸了摸小环的头,手中血玉炙热,修终是做出了决定。“小环,缘聚缘散,再不再见,何须拘泥,你陆姐姐不愿看到你难过的样子。你和我们的缘分从见面的那一刻就已经来到,我们的姐妹之缘,牢得很。” 道理小环都懂,眨了眨眼睛,修儿姐姐笑得温柔,小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修儿姐姐,你也要走了,是不是?” 修蹲下身,平视小环,牵着那只柔软的小手。“恩。” 小环的眼中有水光汇聚,相识的时间不长,却已经好像熟悉到不想分别,世人皆说缘,缘之一字,乃命运的丝线,悄然而至,镌刻于心,又缥缈玄幻,无迹可寻。书中有提随缘、随缘,说起来简单!和修儿姐姐只是短短的相处,已经感受到了姐姐的宠溺,捨不得就是捨不得! 小环的样子好不可怜,初见时的活泼可爱,为孤魂野鬼殷切求情的善良,不染俗尘的纯净双眸,她的心中人总是善良的,还未被俗世所污,也希望这个纯真善良的小姑娘永远不要沾染到那些丑恶。 第65页 修伸手将小环拥进怀里,天真和纯善,在每个人诞生的时候是不是都有过,修喜欢小环,一见如故,不只是小环的聪明伶俐,更是她那颗不染纤尘的心,这样的人儿,需要保护,也更能了解血玉通灵。 小环窝在修的怀里,小手抓皱了红衣,修抬头看到走过来的周一仙,脚步虚晃,满面红光,浑身的酒气,那双积淀着岁月痕迹的双眼却是清明睿智。 白须白发,像极了已经逝世的爷爷。 修松开了小环,取下了胸前的血玉,系在了小环的颈上,迎着小环的疑惑,周一仙的惊讶,修淡淡笑了:“小环,你天资聪颖,心境纯净,又得鬼医传道,晓幽司之事,通鬼神之能,以后的成就不可想像,不过现在的你还太过弱小,血玉与你有缘,姐姐也要变强,这护身法宝就先放在你那里,等我们下一次重逢,你已经足够强大的时候,再还给我。” 小环擦干净眼泪,摸着胸前的血玉,血玉回应一亮,看着眼前温柔的大姐姐,小环凑过去在那脸上印上一吻,嘟着嘴:“我知道了,修儿姐姐。小环会快快长大,我们一定会很快见面的,是不是?” 修捏了捏小环粉嫩的脸蛋,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恩,会的,一定会的。那个时候的小环一定变得比姐姐还美,还强。” 小环耸了耸鼻子,没有答话,小手牵着修,还不肯放。修也没有松开而是面对着周一仙,深深鞠了一躬:“前辈,救命之恩修牢记在心,之前诸多得罪,也请前辈见谅。” 周一仙一直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自家孙女和赫达修,赫达修这个人,身上太多谜团,不过连日观察,为人坦坦荡荡,不做作扭捏,不恃才傲物,处理六尾之事,恩威并重,面对救命恩人鬼医,又恭敬谦卑,心性坚定,又不失善良,值得结交。 周一仙摆了摆手,面色酡红,还是有些吊儿郎当。“罢了罢了,你一口一个前辈,我也要担得起这前辈之名才是,不计较、不计较。既然小修儿你要道歉,谢恩,这酒、还不错。” 修还未有反应,小环听罢,立马松开修的手,一脚踩在了自家爷爷脚背,矫健的老者抱着脚‘哎哟’直叫,手中酒葫芦落入了小环手中。 “爷爷你脸皮真厚!修儿姐姐,给。”将紫青葫芦还给修,小环小手叉腰瞪着自家爷爷,“她是我姐姐,爷爷你不许占她便宜!” 周一仙红着一张嘴脸,当即怒道:“好你个小环,她是你姐姐,我还是你爷爷呢!按辈分,小修儿也该孝敬我。” “你个醉老头,不准叫修儿姐姐‘小修儿’” “嘿,老夫还就这样叫了,小修儿,小修儿。”一老一少就这样吵了起来,修眨着眼,觉得十分温馨,当自己和小环差不多大的时候,有没有帮着奶奶,对爷爷呛声呢? “好了,你让她自己说,我能不能叫她小修儿。”吵了半天,周一仙口干舌燥,自己养大的孙女伶牙俐齿,反倒把自己给呛着。 小环也是红着一张小脸,呼呼喘气,随着爷爷闯荡,他爱占便宜,贪钱又小心眼儿,小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要占修儿姐姐的便宜就是不行! “呵呵,前辈既是小环的爷爷,叫我小修儿有何不可,以前爷爷也曾这般叫我。” 并不见悲伤,但一直吵闹的祖孙俩却同时沉默了,都是聪明人,都是玲珑心,一瞬间的寂静,小环嘟嘴不语,周一仙咳嗽一声,打破沉寂:“恩,老夫也就唤你小修儿了,小环既是认你为姐姐,你要是不嫌弃也可叫我一声爷爷。” 修愣了一愣,瞥见小环对着自己连连摇头,眼中分明对这坑人的爷爷有着无奈,修笑了:“前辈这、、可真是在占我便宜了。” 周一仙神情尴尬,还未辩驳,只见修又是行了一礼。 “前辈抬爱,小环真情,修都铭记在心。” 眼前女子神情真挚,周一仙点了点头,眼中有一丝欣慰,正道修真还是后继有人的,周一仙面上有了长辈的样子。“小修儿,你与我祖孙二人有缘,老夫也提醒一句,你异瞳在身,生而不凡,老夫能理解修真之人,想要变强之心,只是千万莫忘了本心。” 周一仙也许道法不高,但修从不曾轻视周一仙,皱纹满布,头发花白的老者,见识、阅历岂是修年纪轻轻能企及的,周一仙之话,修自是记在了心里。“前辈所言修谨记在心。” 周一仙点了点头,“你是个好孩子,山水有相逢,我们后会有期吧。” 初见之时,是否有谁说过这句话呢? 小环平复了呼吸,面上还是有些许伤感,小姑娘狠狠吸了吸鼻子,小手一翻,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串糖葫芦。“修儿姐姐,给。” 小狸跳了过来,在小环脚边不停蹭着,尾巴缠绕住小环,又松开,传达着不舍,小环蹲下摸了摸小狸的小脑袋,站起了身,对着修灿烂一笑,眉眼弯弯,好生可爱。 真正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一直不舍的小环留下了灿烂的微笑。“爷爷曾说过人在下一次相逢之前,都不会忘记分别时的样子。修儿姐姐,再见。” 一老一少很快收拾好了行装,竟是走在了修的前面,潇洒的老者,善良的孩子,都不想面对修离开的背影。 修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手里拿着糖葫芦,嘴角有着微笑:“不会忘记分别的样子吗?” 小环,前辈,保重。 芳草之上,有花开得灿烈。 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环和老骗子我还是很喜欢的(*^__^*) 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小竹峰^静竹轩 竹木所建的静竹轩,静谧、安静,青翠的泪竹遍布四周,初秋的清晨,天色还有些暗淡,有山风吹过,竹叶沙沙,轻轻摇动。 山中岁月悟道清修,时光荏苒,五年时光转眼即逝。 水月端坐于屋内竹榻,凝神闭目,有细细的脚步声传来,水月睁开双眼,弟子文敏娴静娉婷,立于榻前。 “师父,弟子们都已做完早课。” 水月听完微微点了点头,不苟言笑,一派冷清肃穆,岁月在那美丽的脸上添了些微细痕。“恩,琪儿呢?” “还是不曾离开后山,现下怕是已经在望月台了。”说起陆雪琪,文敏秀眉微蹙,自从随赫达姑娘外出回来,雪琪便一人独居后山竹林,除了师父传唤,小竹峰师姐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的身影,自己也只有送食、添衣这些时候才能看到她。 与正魔大战之后,独守望月台的低迷不同,现在的雪琪更加沉静,不论何时自己见到的她都在打坐练功,仿佛心如止水了一般,雪琪心事从来闷在心里,文敏不知她遇到了什么,但是、、 “师父,雪琪这样没日没夜练功真的好吗?” 水月看了自己大弟子一眼,面容平静。“能潜心修行有何不好,总好过她牵挂些不该牵挂的事,思念着不该思念的人,随她吧。” 第66页 文敏闻言不再多话。 小竹峰^望月台 孤悬的望月台上,陆雪琪负剑而立,从不离身的天琊,静静地躺在身后的剑鞘里,在微沉的天幕下,发出点点柔和蓝光,山风吹拂着她的秀发,素面冷清的仙子,清亮的目光遥望着远方。 天空之上有流云飘忽,竹林深处有落叶飞舞,她的脚下是一处万丈悬崖。 山风,渐渐大了。 远处有山峰,巍峨屹立,直插云霄,雾捲云舒,在笔挺的山腰肆虐着,盘旋着,扶摇而上,如蛟龙升天,带着沖天的豪情,撞进那双剪水的秋眸里,黑眸如水,有涟漪泛起。 ‘铮——’ 那是天琊出鞘的长长清鸣,回荡在无边绿竹青山里,秋水般清冽的神剑,如凤鸣九天,突地凌空升天,又如长河飞落,直下三千丈,落入了素手纤纤,陆雪琪单手握剑,临峭壁悬崖,负手站立,凌冽山风呼啸,衣袂飞扬。 竹林沙沙作响,飞舞的竹叶,朝着那伫立在崖边的人影飞去,山风冰凉,落叶似刀,一片片,一道道交织在她的身边,纠缠着她的墨发,孤清的美人多了几分肃杀。 山峦,浓雾,流云,砂石,狂风落叶描绘出一幅刀光剑影,有什么在那双秋眸里凝结成冰,是蓝光与清光相撞时的颤抖,是天琊与噬魂交锋后的坠落。 ‘锵——’ 天琊吟奏长鸣,白衣舞动,素手婉转腾挪,脚步凌波踏虚,时而腾空,身卷残叶,时而落地,剑噼狂砂,凌空间,片片竹叶缠绕着裊娜身躯,舞出飞凤翱翔九天,落地处,震荡起满山砂石,剑锋偏冷,蓝光凌厉,划出沟壑残痕。 忽而! 剑走偏锋,那白衣挑起了一剑的落叶,皓腕一翻,剑上竹叶飘舞空中,飘飘飒飒,稀稀疏疏,似飘舞的羽毛,慢慢坠下,凝冰的双眼中有什么慢慢浮现。 在那水眸涟漪中浮现的是那一场淋漓尽致的对决。 是一团炽烈的火,融解了坚冰,是一簇飘扬的肩羽,撩扰着秀发,是一尾绵延的长鞭,缠缠绕绕着身躯,是一袭艷红的衣裳,震撼着心间。 眼前仿佛有绿草悠悠,耳畔好似有洪川潺潺,白衣的人就在悬崖边上,脚下踏碎细沙,天琊蓝光清亮,急速挥舞的仙剑稍稍和缓,绕着山风,如舞翩跹,舞出一段柔情似水。 渐渐,那和缓的剑势又凌厉起来,脑海中好像是惊雷和烈火炸裂的烟花瀰漫,白色的衣袂腾转翻挪,剑气滔天,天地苍穹,青山环翠,那道白衣化作银色流光,破开山石,撕裂峭壁,奏出一曲石破天惊。 望月台,峭壁之上,那道白衣就这样挥舞着手中的剑,是冷花,是幽兰,是傲立于凡尘俗世的如雪莲花。 旭日东升,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了舞动的白衣身上,天琊被高高抛入了天空。 ‘呛啷!’ 山风停止,竹叶飘落,飞石坠地,白衣的人儿,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纤细的藕臂抬起,轻撩微乱的长发,如瀑的黑发丝丝滑落,当那秀发垂顺,天琊稳稳地归入了鞘中。 好一段行云流水,好一场酣畅淋漓! 阳光洒在陆雪琪如玉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身,秀发扬出潇洒的弧度,白衣人儿向着独居的竹屋走去。 那是离望月台很近的一间竹屋,简简单单的竹椅,竹榻,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陆雪琪目不斜视,迳自走到了榻前,盘腿而坐,闭目运起了‘太极玄清道’ 日头当空,陆雪琪依旧坐于榻上入定。 竹窗边,忽而落下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有翅膀扑腾的声音,陆雪琪睁开了双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起身走到了窗边。 飞儿扑腾着收回翅膀,站在窗边,看着走过来的白衣仙子,歪着小脑袋。 陆雪琪伸出手,飞儿跳上了她的手心,放下一片小小的樱色贝壳。 躺在掌心的小小樱贝,色彩柔和,形状美丽,是绵绵青山不会出现的东西。 “这一次她行到了海边吗?” 陆雪琪喃喃自语,一声鸟鸣似是回应,陆雪琪勾着唇角,步入了屋内,梳妆檯上,有一个朴素的木盒,陆雪琪含笑打开。 木盒里面有干枯的花朵,有不知什么材质的透明瓶子,里面装着黄色的细沙,有绿草编织的蚱蜢,还有些奇奇怪怪的小物件,如今又多了一片小小的樱贝。 飞儿跳上了肩头,陆雪琪点点飞儿的小脑袋,带着飞儿走到了竹林中,拾起了一片翠绿的竹叶,放在掌心,飞儿跳过去含住,在空中盘旋着。 “辛苦你了,去吧。” 飞儿画了一个圈,翅膀挥动,如流星,似闪电,片刻便消失在了天边。 陆雪琪默默看了一会儿,离开了竹林,绕着后山,避开了所有人,朝着通天峰所在方向走去。 ※※※ 东海^流坡 再一次踏上这波涛汹涌的海岸,修还是感慨着东海的喧嚣,五年时光,修还是那一身红衣,腰间挂着葫芦,腰后别着长鞭。 唯一不同的是,泼墨长发已经及腰。 “该死的玉玑子,竟然躲进了海贼窝。”红唇发出一句牢骚,修面无表情,有白尾缠住了脚踝,修低头看见小狸正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 修勾起了唇角,眼中有着冷光,“我没生气,他以为躲进了海贼的窝,我就不能把他怎样了吗?敢对焚香谷出言不逊,敢杀焚香谷在外游历的弟子,他就要做好以命抵命的觉悟!” 修在外五年,不断磨砺,结识了不少修真,帮助了许多平民百姓,斩妖除魔,功力因为丹田戾气虽然提升缓慢,但焚香谷的威名却是越来越响,谷中长老见势,几经商议,也不再闭谷自封,相继派出不少年轻弟子外出磨练。 树大自然招风,天音、青云经正魔一战还处在恢复期间,一些魔道妖孽见久居南疆的焚香谷突然在中原地区活跃了起来,自然不会任其发展,年轻弟子不少招了毒手。 修一向护短,睚眦必报,这玉玑子招惹了她就别想有好下场。 玉玑子也不是个蠢货,岂会乖乖等死,见敌不过这风头日盛的焚香谷新秀,往这地势险要,山洞密林众多的东海流坡逃离。 流坡山上也不知何时多了一群凶残嗜血的海盗盘踞,通道法,有蛮力,东海的商旅,渔船长期遭受迫害。 玉玑子不敢以一人之力对抗赫达修,投靠了海盗,那么多人还怕她不成! 修在流坡海岸边疾行,不过眨眼功夫就发现了一处水寨,这些海盗当真猖狂,也不选处僻静点的水湾安营扎寨,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安家在了往海岸必经的海湾上。 修大致观察了一下,水寨范围广阔,规模巨大,看来这海贼数量还不少,让小狸寻了个地方躲起来,修抽出了矖腾。 远离水寨数十丈之远的修挥动起了矖腾,龙吟声回荡开来,矖腾长鞭呼啸着延伸出去,一下击中了厚实的水寨闸门。 ‘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水寨闸门只余破碎的木屑。 第67页 水寨内号角响起,密密麻麻的人影从依山而建的水寨中汹涌而出,气势浩荡,震动海岸。 玉玑子与海盗头子走在最前面,片刻便来到了修的面前,隔着一湾浅水,与修对峙。 海盗头子手中拿着一根狼牙棒,上面凶煞之气盈盈,修为比玉玑子高出不少,数以万计的海盗喽啰或多或少都有些修为在身。 一人和万众,鲜明的对比! 海盗头子与玉玑子并排站立,低语几声,打量着前面的红衣女子,眼中有着惊艷,海盗头子笑得邪淫,玉玑子也面容阴狠。 修的目力非凡,海盗头子的表情巨细无遗地落入眼中,她也不见丝毫反应,肃然着一张脸,有风吹着修束着尾端的长发,在她的眼中那海盗头子和玉玑子已经与死尸无异。 海盗头子向前走了一步,带着令人作呕的笑容,还未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只听得‘噗’的一声。 就在那么一瞬之间,一道诡异的红色长影,从海盗头子脚下钻出,从下而上,生生贯穿了他的身体,破开了头顶,又有熊熊火焰燃起,凶狠的海盗头领甚至还来不及惨叫就化作了灰烬! 一瞬的鲜血飞溅,不少人脸上沾上了热腾腾的血,所有人目瞪口呆,没有任何反应。 待反应过来纷纷看向那燃火的红影,是一条带着倒钩小刺的诡异长鞭,鲜红的鞭身,寒芒点点,是本身的样子,还是鲜血染就! 嗜杀成性的海贼都忍不住心颤,玉玑子浑身颤抖,那对面的红衣女子,勾起了笑容,那诡异的红瞳冰冷,仿佛来自地狱! 玉玑子猛然睁大了双眼,在那不断紧缩的瞳孔中,是红衣一闪,瞬息之间来到了面前,玉玑子还来不及大叫,脖间一凉,感觉自己飞在了空中,可身体分明还留在地面,那脖子上面、、空无一物! ‘咚’头颅滚落在地面,玉玑子睁大的双眼中还带着不可置信! 鲜血从那无头尸体中飞溅而出,红衣女子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把白色的纸伞,鲜血如雨下,白色的纸伞瞬间染成了红色,可那如鬼魅般的女子身上却没有染上一滴,甚至连海边的细沙都不曾沾上她的衣摆,难道只是因为那鲜红的衣裳已经不需要鲜血再来点缀! 剩余的海盗都呆愣在原地,是复仇,还是逃离? 都不是! 双腿在那红衣女子淡淡的一瞥中如磐石般沉重,无形的威慑,再也动不了分毫。 修扔了伞,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转身离开,先发制人,修向来喜欢简单,修不嗜杀,剩下些乌合之众,便不再管。 众海贼只能眼睁睁看着长长的海滩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有棕色小兽突然窜出,跟随着那可怕的红衣渐渐远去。 悬崖边,海风呼啸,修抱着小狸,面色冷凝,方才的杀戮,鲜血牵动了戾气,修眼中红光渐盛。 小狸尾巴直晃,眨了眨眼,小爪子从那红色衣襟中勾出了一方白色,红光悄然而逝,修愣了愣,将那绣着兰花的素帕握在了手中,那张清丽绝伦的容颜慢慢在脑海中勾勒,冷清的双眼,嘴角却是嫣然的弧度。 陆雪琪的样子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每每戾气作祟,看见那方素帕,好像就能听见它主人清冷的声音,醒神凝气。 陆雪琪还有这般作用,不知道若是将此事告诉她,那姑娘会有何种反应呢? 修带着恶作剧般的意味这样想着,嘴角带着淡笑。 有鸟鸣声从空中传来,修伸出了手,摊开的掌心上是一片翠绿的竹叶缓缓落下,飞儿停在了肩上。 修眨了眨眼,捏起了竹叶,微笑着看向远方,轻声低喃:“在外也有五年,是时候该回去了。” 竹叶在那指尖摩挲。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了女神月下舞剑,这一章算是补偿,虽然没有萧大描述的月下剑舞那么悽美,但是不知道豪气的雪琪大家喜不喜欢。 撩头发,收剑,很帅啊有木有! 与此相比我家亲闺女,就要简单粗暴得多o(╯□╰)o 还有要骂我家闺女迟钝的亲们,这都是…… 她的错,你们要吐槽的可劲吐槽吧~ 第50章 第四十九章 青云山 这里是靠近通天峰的一处山谷,有清澈的小溪潺潺,极少有人造访,僻静、安宁。 王二挽着裤腿,也不在意初秋微凉的溪水,正在那水中踏得开心,秋风袭来淡淡香味,是糕点酥香甜腻的味道,王二立马跑上了岸,也不穿鞋,更不介意地上的小石子,满眼期待地看向香味飘来的方向。 洁白的衣裳,墨黑的过腰长发,陆雪琪提着一个食盒慢慢走近了溪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在看到王二满是泥巴的脚时,眼中闪过温柔的无奈。 王二咧开了嘴,拍了怕手,径直跑到了陆雪琪身边,伸手拿过食盒打开,精緻的糕点,王二笑得开心,也不等陆雪琪作何反应,急急地用手抓着放进嘴里,粗鲁的吃相,不时有细末飞溅。 陆雪琪对此见怪不怪,想来是早已习惯,寻了处干净的草坪坐着,目光看着和缓的溪水,秋风吹得舒适。 王二抱着食盒,坐到了离陆雪琪不远的地上,看着这漂亮的姑娘,眨着眼。 “她这次走到了海边,想必又为天下除了一害。连师姐都说,她的名声越来越响,这焚香谷未来的担子保不准会落在一个女子身上。只是以她的性子,恐怕会纠结一下,然后才坦然接受罢。” 王二听不懂陆雪琪说的什么,只是看着她疑惑地眨着眼,嘴里还是不停塞着糕点。 陆雪琪看着王二无辜的眼神,笑了,“直觉她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又瞥见王二满嘴的细屑,陆雪琪无奈摇了摇头。“要是师姐看到你这样喜欢她的糕点,肯定会很高兴。” 草坪之上开了几朵黄色的小花,陆雪琪和王二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一个吃的开心,一个感受着秋风丽景。 天空传来鸟鸣,有细细的脚步声传来,出神的陆雪琪似有所感惊讶地站起了身,带着些微不可置信转身,目光闪烁。 草地之上,有白棕色的小小影子踏着青草疾驰而来,敏捷的身影左晃又跳,在草丛之中,活泼可爱。 “啊、哈。”王二扔掉了手中的食盒,看见那个小东西,脸上带着无比开心的神情,看见小东西向着这方跑来,王二张开手臂也向它跑了过去。 奔驰的一人一兽近了,王二扑向了小兽,小兽敏捷一跳,躲开了王二的虎扑,继续奔跑,向着那个白衣美人,一下跳进了那香香的怀里,王二吃了一嘴的草泥,呸呸直吐,看见陆雪琪抱着那小兽发呆,王二坐在地上又笑了。 小狸眨着湿漉漉的小眼睛对上了那双莹莹秋眸,晃动的白色大尾表达着兴奋、高兴,陆雪琪眨了眨眼,从最初的吃惊中回过神来,柔柔笑了,小狸在这里,那么—— 修避开了青云守山弟子,潜入了青云,只因为不想有那些麻烦的虚礼,哪知刚进青云山,还没有决定先去通天峰,还是先去小竹峰看看,小狸就肆意地跑开。修担心它被人发现,急急追赶,小傢伙自从瘦身成功,速度也提高了不少,甩开自己没入了一道僻静无人的山谷之中,有飞儿在天上带路,修缓下了步子慢慢走进了山谷中。 第68页 当那山谷的全貌映入眼中,修脚下没来由的一顿,目光闪烁几许,惊讶的唇边带上了柔和的笑意。 坐在地上笑得憨厚的二叔,还有站在那里的、、陆雪琪,有含蓄的微笑噙在唇边,有淡淡的高兴从那眼中流露出来。 有风吹拂过草地,四季常绿的青草如波涛般起伏不定,荡向了远方,耳畔小溪潺潺,有鸟鸣清脆,是谁如墨的发丝纠缠着秋风。 “好久不见,陆姑娘。” “恩。” 幽静的山谷,有嬉笑的声音回荡开去,溪水边,王二追逐着小狸,笑得肆意,飞儿盘旋在那一人一兽上空不时传出脆鸣。 不远处的低斜草坪上,一红一白并肩而坐。 从二叔精神的脸上,修知道他这些年过的很好,还留有余香的食盒静静躺在旁边,修感激地看了陆雪琪一眼。 陆雪琪坦然接受,看向小狸,依旧可爱的小傢伙身躯变得细长了些,再也不是当年的肉球,是在外吃的不好,还是旅途太过艰辛? “你这些年倒游历了不少地方,海边,沙漠,草原,幽谷,你、过、、倒过得自在。”陆雪琪看着修,眉目依旧,虽然清瘦了不少,但脸上的笑容实在,她比以前更爱笑了,陆雪琪本来想问过得可好的话,最后变成了些微羡慕。 修听见陆雪琪的话,知道自己让飞儿送来的东西,她都收到了,修笑得灿烂。 “恩,是啊。走了不少地方,看了不少美景,尤其是走到沙漠蛮荒之地,漫天的黄沙在风中飞舞,烈日高照,黄色的沙海慢慢飘荡开去,说不出的缱绻柔和,又是那么壮阔。不过你要以为这沙漠蛮荒就是如此,那就错了,一到了夜里,气温变得很冷,数不清的沙虫,潜伏在地里,还有不知何时就会出现的沙暴席捲,除了天,就是黄沙,稍有不慎就危机重重;除了这沙漠,还有那辽阔草原……” 修说得起劲,陆雪琪听得仔细,仿佛也跟着她走过天南地北。 秋风淡淡,王二和小狸在地里打滚,飞儿落在了聊得开心的人儿肩上休憩,天高云淡,有流云随风飘动,飘向远方。 ※※※ 夜幕低垂,送王二叔回了住处休息,两人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小竹峰后山,那间素朴的竹屋。 陆雪琪进了屏风所隔的里间,修又带来了一颗黑色的珍珠,陆雪琪自是要将之收到那盒里。 修候在外间,放下了食盒,动了动肩膀,下午时分,陪着二叔疯玩,竟是比打了一架还累,看了看这间竹屋,不出意外的素雅,简简单单一间屋子,以屏风隔出睡榻和客间。 夜风带着些微舒爽的凉意,修看了看桌上釉色清雅的白瓷玉杯,摸了摸腰间的葫芦,有了兴致,眼中还有些坏坏的心思。 飞儿与小狸对这小竹峰也算熟悉,避开了人群,修也任由它们自行去玩,剩下自己和陆姑娘,不远处又是那青云奇景望月台,临近中秋,夜色优美,不去赏月说不过去。 待陆雪琪放好黑珍珠,出来时已不见修的身影,连桌椅都不见了踪影,陆雪琪疑惑着眨了眨眼,看向屋外,天幕低垂,有淡淡微光,凭着直觉,陆雪琪朝着望月台走去。 竹林边缘,望月台处,属于自己的竹桌、竹椅安放在那里,而偷窃桌椅的小贼,正闲适地坐在桌边,桌上摆着紫青葫芦,和两个杯子,有醇醇的酒香在风中飘散。 “陆姑娘有兴致赏月小酌吗?”既使酒香醇醇,修还是闻到了那独特的冷香,发出了邀请,眼中带着些恶作剧,陆姑娘应不善饮酒吧,师姐燕虹醉了酒可是会整人的,不知冷冰冰的陆姑娘醉酒会是什么模样? 陆雪琪顿了一顿,看见修端起酒杯放于嘴边小酌的模样,潇洒中又带了几分魅惑,也许是月色太过温柔,也许是美色太过惑人,从不饮酒的陆雪琪忽然有了那么些兴致。 “好啊。”清冷的嗓音带着爽快应道。 半空孤悬的平台,翠叶摇曳的竹林,低垂的夜色,清亮皎白的圆月从望月台下慢慢升起,银色的月光洒在了小竹峰的每一个角落,推杯换盏的两人所在位置,正面望去,月亮就好似在眼前一般,伸手可触,圆月之上隐隐约约有黑影裊娜,不知可是那广寒仙子在翩翩起舞,望月台的月色天下独有! 修又为陆雪琪满上了一杯美酒,陆雪琪举杯饮下,毫不扭捏造作,又优雅得体,一向严谨的陆姑娘喝起酒来,竟是这般豪爽,修眼中带着惊喜,又续上了一杯,忘了那坏意的初衷,有良辰美景如仙境,有知交好友如此美丽,望月小酌好不快活。 “呵呵,陆姑娘就是在此处清修啊,这般美景,陆姑娘想必也进步神速。” 陆雪琪面色无异,但那清冷的目光却微微有些涣散,凝眸间,流露出几分勾人的魅惑,她看了修一眼,修只是很平常的在陈述,陆雪琪却想到了那次惜败,自行倒了一杯酒,仰头饮下,唇角带笑。 “怎么,想比试比试?” 修举杯的手就那么顿在了半空,陆雪琪灿若明星的双眸,带了些微水波,丝丝涟漪泛起,带着些许撩人的意味,似羽毛滑过心间,修忘了回答,眼中只映出那道白影慢慢走近身边,那比月色还要美的微笑慢慢扩散开去,带着醉意发出一声轻笑。 有微热的气息拂面,带着酒香,呵气如兰,修只觉得腰后一凉,待反应过来时,白影离去,步履微摇,白皙的柔荑,矖腾黑金色的鞭柄赫然握在掌中。 有清脆的鞭响回荡在空中,那道白衣慢慢挥舞起了红色的长鞭,白衣舞动着红影,鲜明的对比,带着震撼撞进那闪烁着惊艷的红瞳中。 陆雪琪脚步有些虚浮,但手中的长鞭却丝毫没有凌乱,似是飘舞的彩带,缠绕着纤弱的腰肢,又像舞姬纤长的手臂,挑起了夜色柔光。 谁说贵妃醉酒美不胜收,挥舞着长鞭的仙子,带着醉意踏碎了一地的月光,月亮如盘,悬在望月台边,那白衣仙子仿佛置身月亮之上,嫦娥仙子舞云袖,也怕是逊色了几分。 陆雪琪的脸上带上了些微酡红,醉意更浓,专心致志挥舞长鞭,间或目光流转间,有动人心魄的波光从那双眸中荡进呆坐在竹椅上的红衣美人眼中。 有冰凉的感觉浸湿了衣襟,红衣美人手中的酒杯倾斜,醇香的美酒未进到那红唇中,而是落入了夜风缭绕的怀里,修恍若未觉,只见那月下独舞的清冷美人勾起了笑,竟是从未见过的魅惑,藕臂忽地晃动,红色残影震荡了月光,修只觉腰间一紧,矖腾缠着自己的腰身,一股力量传来,手中酒杯晃落,身体不受控制朝着那崖边的人影飞去。 当瓷器破碎的声音传来,那孤悬的崖边,那皎洁明亮的圆月为背景的夜色中,白衣、红裳面对而立。 修呆滞着双眼,看着近在眼前的绝美容颜,淡淡的粉色染上了从来清雅的香腮,一向凝冰的秋眸中带着些戏嚯。 带着酒香的夜风中,是青丝缠绕在了一起。 “怎么样,我的功力进步如何,你可看出来了?” 说完白衣美人竟是闭上了醉意迷濛的双眸,倒入了柔软的怀抱。 第69页 还处在失神中的修,凭着意识抱住了倒下的陆雪琪,当修反应过来的时候,醉倒了的美人已经横卧在怀抱。 醉酒的腮边染上了樱色,嘟起的樱唇竟是多了几分可爱,修横抱着陆雪琪,因为饮酒而发烫的面上,酡红一片。 夜还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狗腿的作者君:女神,女神,你觉得这样撩满不满意? 雪琪:马马虎虎,不过我冷美人的形象还好吗? 作者君:好,好得很!不下点猛药,以那个看别人看得门儿清,自己还是个愣头青的榆木疙瘩,女神难道你想先觉醒来表白吗? 雪琪:那还是这样吧。 修:我……到底是不是亲妈,作者君,你来你来 作者君(为雪琪捏着动了武酸软的肩):哼!╭(╯^╰)╮ 第51章 第五十章 泪竹婆娑,夜风吹在沾湿的衣襟上带着凉意。 修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看着怀中闭目的美人,摇晃了下有些晕沉的脑袋,抱着陆雪琪朝着竹屋走去。 进了竹屋,越过屏风,竹窗正对的是供人休息的竹榻,修将陆雪琪放在了榻上,坐在床边,为醉酒的人儿盖上了被子。 窗外,夜风吹着竹林,有竹叶沙沙作响,月亮也渐渐隐入了云后面,修静静地看着似已昏睡的人儿,眼中染着醉意。 醉酒的陆雪琪,似乎比谷中的姐姐妹妹们都要让人大跌眼镜。 “怎么,想比试比试?” 这话从那檀口中吐露出来的时候,端是桀骜,又尽显风流,孤冷的美人也自有妩媚天成,修忍不住低笑一声,榻上的人儿秀发微乱,有发丝拂上了秀面,修伸手轻抚那调皮的长发,本是整理秀发的指尖,在触及那锦缎般丝滑的墨发时,忍不住细细摩挲。 仙子舞长鞭,就是这泼墨的长发,似飞瀑勾引着月圆吧,是怎样的弧度,竟是美得如梦似幻,连一向警觉的自己都被那月光中的曼妙身姿惑了心,迷了眼,被缠住腰身拉了过去。 “怎么样,我的功力进步如何,你可看出来了?” 当这话在耳畔响起的时候,眼前就只有那醉眼迷濛的双眸,带着戏嚯,带着诱人,修看到了那层层波光中面色泛红的自己,顷刻间又消失,只有微颤的睫毛,如彩蝶翩跹。 红唇边的笑容渐渐扩大,酒,醉了秋风,醉了人。 床上的人儿秀眉微蹙,似是睡得不舒服微微动了动,拈在指尖的发丝也随之滑落,修凝眸在那让人痴醉的容颜上,玉颜香腮染上嫣红,呼吸流转醉了月光,到底醉人的是酒,还是人? 连修都有些分不清了,酒量甚好的自己怎么越发晕沉了呢,醉意渐染的目光带着不自知的柔情缱绻,一丝丝,一寸寸流连着那恬静美好的睡容,最后落在了那樱唇上、、 似是被什么蛊惑一般,慢慢朝着那樱色靠近,是什么呵气如兰,带着些许撩人的醉意,红瞳中渐渐痴迷,忍不住微阖眼睑…… 近了,很近了、、 “嗯~”榻上的睡美人发出了一丝轻哼。 似有惊雷噼下,修猛然睁开了眼睛,陆雪琪的睫毛被风吹拂着,在眼前轻颤,温热的呼吸打在了面上,红唇离那樱色不过毫釐的距离! 一瞬间,修带着惊愕,远离了那诱人却又仿佛致命的漩涡。 自己在做什么,做什么! 红瞳闪烁不定,胸口剧烈起伏,急促呼吸间,有细汗渗透了苍白的脸,所有酒醉,所有旖旎顷刻间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念头冲击着心头:想、、吻她! 吻陆雪琪! 疯了,一定是疯了!这里是《诛仙》!《诛仙》! 她是自己的好友,她是女子,她是、、陆雪琪啊! “陆雪琪、、陆雪琪、、”修呢喃着这个名字,红瞳里的惊愕被涣散的微光取代,死寂一般,慢慢地,唇角有了一抹苦笑,最后又紧抿成一条线,她看向了睡得昏沉的人。 到底什么时候她变得和别人不一样了? 所有和陆雪琪在一起的画面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浮现,不停轮转,轮转不停,最后定格的竟是初见时那惊鸿一瞥的笑靥,那对着小狸昙花一现的温柔。 不可能的,初见时她就已经不同了吗? 脑海里仿佛有什么在震荡,在告诉自己,喜欢她,甚至是、、爱、吗? 不——想大吼出来的字却卡在了喉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般,喉头发紧。 如同陷入了一个泥沼,想要逃离,想要否定,胸口却传来一阵痛意,很轻,很轻,却容不得忽视,有什么在揪着,不轻易捏碎,但就是不肯放过你。 该嘲笑命运的荒唐,还是指责上天的捉弄。 不,都不是! 痴痴的视线还是不肯离开那个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的人,就那么看着她,看着她。 如果陆雪琪真的是个致命的漩涡,也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说着,沉沦吧,沉沦吧,就这样溺死在名为陆雪琪的深渊里! 屋外乌云蔽月,竹林呼啸着秋风,夜风透过竹窗吹在身上带着莫名的冷,仿佛也在嗤笑着该死的后知后觉。 睡梦中的人,好像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淡淡笑容在唇边绽开,涣散的红瞳渐渐凝聚,凝聚成榻上安睡之人的模样,耳畔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响,心里的激荡,愁肠百结一瞬都化作了云烟。 静! 说不出的静,可能是内心的平静,也可能是周遭的安静。 越来越沉的夜色中,好像溢出了谁的低笑,带着无法言说的意味,流淌在了风中。 “呵。” 原来当我意识到的时候,你已经这么重要。 天,已经泛起了微白。 竹榻上,陆雪琪还睡得恬静,有个僵直的身影,默默地守着榻边。 修就这样枯坐了一宿,静静地看着熟睡的陆雪琪,目光温和,带着缱绻柔情,清明的红瞳中,不带醉意,也没有了挣扎,有的只是那不用目视,便能在脑海中勾勒的容颜。 原来不仅仅是好友,也无关是不是女子,只因为是陆雪琪,那么简单。 天色渐亮,有阳光透进了窗棂。 修将陆雪琪露在被子外的手放好,凝视那张已经非常熟悉的脸,慢慢靠近,迟疑了许久,终是在那额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有鸟鸣声传来,应该是飞儿和小狸回来了,修漫不经心地回头,一瞬间血液上涌,心头一凉。 文敏抱着小狸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阳光拉长了她的影子,一向平和温柔的文敏师姐脸上是一层令人心悸的寒霜。 ※※※ 望月台 秋天的晨光照在身上,说不上暖,倒是秋风带着凉意,吹着有些宿醉昏沉的头,冷,但是醒神。 悬崖边,文敏和修站在那里,隔得不远,也不是很近,疏离而有礼的距离。 文敏看着赫达修精緻的侧颜,面色阴沉,几欲开口,都只是张了张嘴,眼中还残存着震惊。 文敏一如往常早早起来为雪琪做了糕点,没想到却看到了寻香而来的小狸和飞儿,看到那一鸟一兽文敏一下便知赫达修来了青云,本来文敏还有些高兴,赫达修来这儿,雪琪就不会闷在后山,只是没想到,来到雪琪独居的竹屋,一颗雀跃的心仿佛坠入了冰窖。 第70页 当绕过屏风映入眼帘的一幕,生生将文敏定在了原地,赫达修一脸柔和地看着熟睡的雪琪,说不出的诡异,直到她吻了雪琪的额头,文敏才意识到诡异的竟是赫达修脸上的深情! 这让文敏如何能淡定,不过好在雪琪似乎在睡梦中,并不清楚赫达修的行为。 文敏心思百转,纵使素有急智的她,面对这般情况还是震惊不已。 “文敏师姐,有什么就直说吧。”文敏面上的惊怒,修能理解,甚至隐约猜到了文敏想要说的话。 文敏见赫达修面上有着不一般的沉静,默了默,目光似冰,冷声道:“赫达姑娘,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知道。”枯坐了一宿,如何能不知道。 “那你知道,你是女子,怎么能亲、、能对雪琪产生非分之想!做出非礼之事!”文敏厉声道,赫达修眼中的情愫做不得假,就是如此文敏才觉得没来由的心凉。 修直视远方,面无表情,藏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有指甲刺破了掌心,带着钻心的疼,她的脚下就是悬崖,就是深渊,不过那颤抖的拳头最终还是松开了。 “我知道我是女子,她也是女子,不过、、喜欢,只因为是她而已。” 文敏愣了一愣,随即摇头不已,“天地阴阳相合,女子与女子怎可生情!赫达姑娘你莫要失足成恨!” 修看着激动的文敏,还是那平淡的样子。“情若是可控,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痴儿怨女了。” 在赫达修平静的目光下,文敏冷静了下来,眼前的女子沉稳、冷静,她是理智的,这样的女子要比常人来得冷漠,也比常人来得执着! 文敏拧紧了眉,几番思量间开了口:“赫达姑娘,就算情不可控,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喜欢对于雪琪可能是一种伤害,雪琪性子很内敛,朋友不多,知交更少,你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你这样她会何等的为难?而且雪琪喜欢的怕是、、张师弟!” 赫达修突然惨白下来的脸,让文敏有些不忍直视,但是为了雪琪,必定要断了这苗头,张小凡与赫达修关系匪浅,虽然雪琪钟情于张小凡不见得好,但赫达修女子的身份就是无论如何也跨不过的鸿沟! 文敏所说刺中了修的要害,陆雪琪的心意,修不可能不在乎,而是太在乎,在乎到修已经做出了决定。“文敏师姐,喜欢、、可以是一个人的事。” 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文敏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眉眼还是如多年前那般摄人心魄,她这人依旧是当年流坡山表现出来的那般强大、冷硬。 她能明白不拉雪琪下水,应该是件幸事,但为何那句‘喜欢可以是一个人的事’却让文敏心中那么不忍,纵使面前的赫达修十分平静,文敏还是觉得心好像感觉到了淡淡的、、疼。 文敏嘴唇张了几张,终是哑着声音,说道:“赫达姑娘,你、、哎~我承认我狭隘,但是女子与女子始终太过惊世骇俗,就算雪琪、对你也有心,你是焚香谷风头日益强盛的新秀,雪琪早晚也要继任小竹峰首座,你们身后要背负的永远不是你们个人!赫达姑娘你是聪明人,慧剑方斩情丝。” 修笑了,很淡,“文敏师姐所言极是,今日我便会回焚香谷,她不会知道我们之间的谈话。文敏师姐也无需多虑,我是焚香弟子,她是青云门下,远隔千山万水,相见未必有期。” 风始终吹得肆意,文敏沉默着不语,赫达修笑得坦然,可文敏再也忍不住那淡淡的疼,赫达修是个好姑娘,她到底是以何种心情、、笑着说出‘相见无期’。 修看见文敏眼中泛起的波光,沉默,文敏并没有错,谁都没有错,也许喜欢本就是人与人之间最美好的缘,哪怕、、只是单方面。 修转过了身,好像有白色的衣角飘过,心没来由地一疼,修有些颤抖地看向竹林深处,泪竹斑驳,只有竹叶随风飘落。 看来自己还未分开就已经开始想念。 修想嗤笑自己,却没了力气。“文敏师姐,走吧。陆姑娘差不多要醒了。” 竹屋 当达成共识的两人踏进屋子的时候,陆雪琪还躺在榻上,文敏调整好心情唤醒了她。 “师姐。”陆雪琪起了身,柔柔地唤了一句。 文敏看着陆雪琪依旧冷清的脸,眼中有着挣扎,稍纵即逝,文敏笑了起来,仔细一看,雪琪的脸色竟十分苍白。“雪琪,你脸色怎的如此苍白?” 修闻言看向了陆雪琪,在陆雪琪略微的沉默中,不明白为何心头直跳。 陆雪琪淡淡一笑,“许是昨夜饮多了酒。” “真是的,你又不会喝酒,可是头疼?”文敏免不了唠叨起来,连忙取出‘清花玉露’,让陆雪琪饮下,陆雪琪恢复冷清,也未多言,接过玉瓶。 修看见陆雪琪的神色恢复如常,整理好心情,开了口:“陆姑娘,我也应该告辞了,是时候起身返回师门。” 文敏看见赫达修那淡淡的笑容,稍稍撇开了头,不再说话。 正准备饮下醒酒玉露的陆雪琪动作一顿,眼中有什么闪过,借着饮下‘清花玉露’的间隙,掩掉了所有情绪,当她放下玉瓶时,看着修柔和一笑,“恩,后、以后多保重。” “恩。” 后会、、 保重,陆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我的闺女唉~你说你个悲催,刚刚觉醒,就被抓包!你个猪,你要亲亲嘴啊!雪琪都躺在那儿了! 修:…… 雪琪:…… 谜之音:你个没节操的,趁醉偷亲嘴算个鬼!初吻啊,那可是!没表白,没定情,亲个毛的嘴! 文敏(笑容可掬):作者君,你来,你来,我们谈谈人生!(突然暴跳如雷,摸出一把菜刀)凭什么坏人要我当!当就当吧,还让我那么难受,明明人家是聪敏、贴心的师姐! 气喘吁吁的作者君:文师姐、呼呼、本君作为fff团团员一枚,呼呼、没烧你和宋师兄就不错了,为了剧本你就当一下、当一下坏人吧,哎呀别追了!啊! ~作者君卒 再一章(可能一章)就进剧情任务~死亡沼泽副本开启~相见无期怎么可能!!! 第52章 第五十一章 黑石洞^满月井 一路出了青云,在终于没有人的时候,修才真正感觉到身体的颤抖和冷,神思恍惚地飞了一路,当意识到的时候,却是已经身处这黑石洞外的森林,穿过黑暗的密林,走过满地的荆棘,月光还是那么明亮,井还是那口井,但心、还是否依旧? 小狸跟在脚边,抬头看了一眼反常的主人,耳朵不停的抖动,飞儿立在那消瘦的肩上,发出一声啼叫。 仿佛从梦中惊醒般,修扯出一抹笑容,抱起了小狸,走到了满月井旁,也不管那青苔满布,就那么靠着井口坐了下来,抹着小狸的鬣毛,静谧的空地,只有修的声音,带着疲惫的轻。 第71页 “我没事,只是太多、、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狸尾巴扫在井口,抬头舔了舔修冰凉的脸,前爪趴在修的胸口,仿佛在给这冰凉的身躯一个拥抱。 “不用再看这井,喜欢她不需要确认,我也不是为了确认来这儿的,我只是沉浸在思绪中,偏偏走到了这里。”修抱着小狸,敏感的小傢伙总能在适当的时候温暖着自己的心。 满月井,能看见心中所爱。 “呵,无端走到这里,我倒认为是冥冥中,有人恶意的想刺痛自己。吶,小狸,她当时看到了什么?”修像是在自言自语,在她的心中,这个问题,不需要答案。 仰头看向天上的月亮,不再那么圆的月亮,缺了一角,像是在嘲笑谁的伤心。 修微微眯眼,柔和的月光,怎么忽然有些刺眼,有水光模糊了月色。 指尖传来微微的痛意,却是小狸一口咬在了手指上,十指连心,那些许刺痛仿佛就那么随着血液,随着身躯传到了心里,小狸尾巴又是一扫,带着大力的白尾一下打在了修的面上。 就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小狸跳出了修怀里,一直温顺的小傢伙此刻却是满身毛发竖立,对着自己主人发出低吼,两颗豆大的黑眼睛瞪着,带着明显的怒意。 突然而莫名。 修带着疑惑看着小狸那反常的模样,那双兽瞳仿佛在传递着什么,直直望进自己的红瞳中,一人一兽就那么对视着。 忽然,风中飘荡出一阵大笑,在静谧的森林里飘荡开去。 “呵,哈哈哈,鬼灵精,的确我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是要做给谁看!喜欢上她本就是该感觉到幸福的事,因为她值得!” 有泪珠随着胸腔的震荡在腮边滑落,修本来低迷的脸上忽然笑得洒脱,纵然未来会有太多荆棘,自己也会披荆斩棘地走下去,方能对得起自己的‘无悔’二字。 小狸终于安分了下来,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小傢伙趴在了地上,修带着笑,将它抱进怀里,扯了扯那小耳朵,小狸别扭地晃了晃头,最终还是安分地蜷在修怀里。 “她的笑容很美,对吧?”修看着怀里的小傢伙问,小狸耳朵一动,欢快地晃动着尾巴,肩上飞儿也传来一声脆鸣,修笑得肆意。 “那就让我们守住那抹笑容。” 红瞳里闪烁着光芒,带着摄魂夺魄的迷人,陆雪琪是自己心中所属,不忘这个信念,今后会如何,有什么可怕,她一定会幸福! 有乌云遮蔽了月光,昏暗的森林深处,古老的水井旁,有红光大亮,龙吟声呼啸开此地岁月的沧桑。 风吹散了迷雾,月光亮处,光辉之下,是红影挥舞长鞭,一道道鞭影,迅捷、刚猛,划出潇洒,一声声龙吟,惊世、凌傲,呼啸豪放。 有汗珠坠落尘土,有笑容惊艷月光。 淋漓尽致地挥舞长鞭过后,修微微有些气喘,发泄之后,心境也变得更加澄澈,在修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橙红、幽蓝的火焰在那身影边忽地闪现又湮灭,精纯的灵气混杂着淡淡金光飘荡在了空中。 修的功力又精进了一层,而那沉睡的戾气凶兽,也似乎忘了逞凶。 小狸在那散发出微热的红衣脚边靠着,飞儿盘旋在上空,修笑的柔和,在不知不觉中笑容成了最常见的神情。 一声又一声的啼叫在头顶盘旋,修抬头看向空中的飞儿,一向呆萌的飞儿今夜似乎也变得活泼起来,修正待唤回飞儿,脚下土地却是一阵无端地晃动,伴随飞儿越发高昂的啼叫,天旋地转。 修变了脸色,但那晃动却是顷刻之间又恢复安宁,林中有惊鸟振翅远离,四周又变得安静。 “是地震,还是?”修皱着眉,四周除了安静,连风声都听不见。 “呵呵,红莲。” 有温润的男声传来,修眼中带着震惊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当那玄色人影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修的心莫名一颤。 修罗王! 那个曾出现在修混沌意识界中的男人,此刻正站在修面前笑得柔和,金色的眸子里带着怀念,带着温柔,还带着些微的戏嚯。 “你!”太过诡异,修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了,修罗,一直困扰着修的谜团,修的身世,今夜会有答案吗? 为什么反而有些胆怯了呢。 “呵呵,竟然会害怕,红莲,真的变了。”修罗王带着怀念轻声嘆息,美得不像话的脸上带着饶有兴味的神情,走近了僵直的修,细细打量。 没个正行的男人,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仿佛在看一个无比新鲜的装饰品,目光落在矖腾上,眼中闪过笑意。 被人这样打量,修的情绪烦躁到了极点,一向自制的她,面对这个该说相识,还是陌生的男人,似乎轻易就被挑起了情绪,但是却莫可奈何,因为眼前的人,强!强大到不知该如何形容。 一直啼叫不已的飞儿,发出一声长鸣,修罗王伸出了手,飞儿扑腾着翅膀缓缓降落在了那修长的手指上,修罗王点了点飞儿的脑袋,轻声嘆道:“绯叶啊绯叶,你对红莲到底多执着呢,在这异世也被你遇到了她。” 修罗王的自言自语,让修皱起了眉,一直被他无视的修终是忍不住开了口:“你不觉得应该先解释解释吗?你到底从哪里来的!” “伏龙鼎。”修罗王淡淡吐露出三个字,看见修脸上纠结的神情,笑得越发开心,“伏龙鼎,我炼丹的容器,沾染上我的灵气,护着我的残识,也就是你面前的我。” 看见修越发疑惑的神情,修罗王自顾自走到了满月井边,“红莲,这口井,不准备再看看吗?” 修蹙着眉,灵魂深处带着怀念,让修无法拒绝面前出现的男人,难道这满月井还有什么辛密? 在修罗王玩味的目光下,修坦然走向那满月井,秀发随着修的转身,画出漂亮的弧线,修罗王笑意更深。 走到满月井边,修淡淡看向那井中,井水依旧,微微晃动,忽然那平静的水面荡起了层层涟漪,水面中央在慢慢升高,仿佛有什么要从那不知深浅的井水之中出来,耳边修罗王戏嚯的话语传来。 “这直通九幽之地的井,只是某个恶劣的人留下的荒唐捉弄,迷茫的世人却自以为它照出的便是心中所爱,就从来没觉得这是愚昧的自以为是!人心,岂非世上最捉摸不透的。” 修罗王的话,修听在了耳中却没有细细体会,那井水之下要浮现出来的东西,带着莫名的牵引,吸引了修所有的注意。 一阵剧烈的晃动,在修惊讶的目光中,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井,忽然涌出清澈的井水,在那井口处如同烧开的水般喷涌,‘咕咚’作响,有什么东西在那层层水幕中,等待着,等待着宿命中的重逢。 胸口处仿佛有什么在震荡,修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在颤抖,是兴奋,是激动。 那晶莹的水幕,也慢慢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层层水波坠落,一柄纯黑色的弯刀,仿佛经过了千万年的时光,终于出现在修的面前。 第72页 形似弯月的刀,从刀柄到刀身都是墨色的,黑到极致,黑到彻底,黑到、、发出夺目的光,那是让日月都为之失色的光! 修认得它! 它曾在一个银发恶魔的手里,饮尽了无数鲜血。 “‘戮神’!”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不像是自己的,偏偏是那么熟悉,那么怀念,眼前的弯刀发出嗡鸣,仿佛在等着自己握住它。 遵从内心,修握住那颤动不已的刀柄,不过瞬息之间,从那弯刀上传来的,是红莲所有的记忆,排山倒海般涌入了身体,修闭上了眼睛。 红莲,与混沌同生的存在,孤独,宇宙苍穹中的孤独。 当睁开双眼的时候,修,还是那个修,完整的修。 带着不舍摸过‘戮神’的刀身,在‘戮神’轻颤声中,满月井水慢慢收回到井中,那柄饮尽无数英雄热血的弯刀,斩神杀佛诛魔的利刃也随之回到了井水之下,在那九幽之地继续沉睡。 “不准备取回它?它等候了你很久。”修罗王始终保持着微笑,在修将‘戮神’沉入井底的时候,他已经知道,眼前终究不再是那个诞生于混沌的红莲,那个无心的红莲。 “它,已经累了,修罗界也不再是曾经的修罗界,王。”修放得坦然,纵使‘戮神’蕴含的是红莲强大的力量,但已经是超脱这个世界天道法则的存在,一旦取回,修也不会再留在这个世界。 “呵呵,好吧。那祝你在这个世界过得愉快,你,身体里的凶戾,也许试着去接受它,会好点。” 修摇了摇头,“她,不会想看到修罗战场上的那个、我。” 修罗王金色的眸中有着怀念,“曾想过你永远也不要沾惹情爱,呵呵,算了,好好保重吧,以后你的麻烦,还多着呢,修。” 修看着修罗王的身子慢慢变得透明,慢慢消失不见,修在心底,轻轻说了一声:保重,绝。 飞儿回到修的肩上,修看着飞儿的眼神变得更加温柔,月光倾泻,红瞳望月多了几分冷凝,那红唇间溢出了四个字:“四灵血阵。” 肩羽在空中飞舞,修朝着小狸招了招手,一人一兽一鸟踏上了回焚香的路。 ※※※ 通天峰^幽谷 王二躺在草地上享受着秋日的阳光,他的身边有个白衣姑娘正愣愣看着溪水出神,王二忍不住扯了扯那纯白色衣摆。 陆雪琪低头,王二叔黝黑的脸上露出一口洁白的牙,笑得憨厚,有微光在陆雪琪黑色的眼中闪烁。 “她,走了。” 轻轻的话语从那樱唇中溢出后,忽然的,疯癫的王二安静了下来,眨着眼,静静看着那个坐在地上,垂首的白衣,混沌的眼中有着好奇,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黝黑的脸,什么也没有。 安静的空谷中,有仿佛低语般的声音在飘荡,有一个疯子在静静聆听着风中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绝:作者君,本王怎么就只打了个酱油! ‘戮神’:…… (翻译君:兵器没人权,连话语权都木有) 作者君:小绝啊,你的存在就是修复血玉,再起个连接作用,在本君删减剧本下,你能出镜不错了。‘戮神’泥垢! 绯叶:你们知足吧,本姑娘就只有名字出镜而已! 作者君:好了好了,恭喜修罗一众杀青! 修:亲妈君,你有没有忘了什么? 作者君(囧):忘了闺女你也是修罗,木事木事,大家都指望你嫁到小竹峰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修:……哥屋恩! ~~~~~~~~~~~~~~~~~~~~~ 修罗界的人物戏份到这儿,要是对小绝绝和绯叶感兴趣的…… (谜之音):省略号信息量一般略大o(╯□╰)o 第53章 第五十二章 神舟浩土,广袤无垠,浩土之南,中原之外,是那十万大山,耸立边陲,连绵不尽,荒山恶水,瘴气毒物多不胜数,传说更有古怪奇特的奇异荒野蛮人,茹毛饮血,凶残无比。 而那边陲险恶之地,独有遗落人间的仙境,扼守南疆咽喉,保护一方百姓,正是被当地人奉为神仙仙境的焚香谷。 玄火坛^狐狱 百年,甚至千年,狐狱依旧是那般昏暗的模样,漂亮的九尾天狐,趴在前爪上,懒洋洋的,有脚步声传来,狐狸耳朵动了一动,依旧闭着双眼。 在灰暗的灯火中,是红色的衣角率先浮现,来人在看到趴在地上优哉游哉的狐狸时,淡淡的笑意染上了那红色的双瞳。 “这里是师姐炒的花生米,还有我新酿的果酒。” 白狐抬头只看了一眼,便又趴下,一副不想搭理任何人的模样,眼前的女人越发妖孽,与那容貌相应的,便是那讨人厌的性子也越来越让人生烦,自从她外出五年,回到这谷中也过了四年光景,反而是上官策那老东西已经好久不见人影。 多久呢?鬼知道! 狐狱中岁月易逝,被囚禁的白狐已经分不清外面是天光还是夜幕,却偏偏记得赫达修这毒舌女人离开的日子,回来的时间,大概是因为那燕虹的时常念叨吧。 赫达修黑腹、毒舌,她那师姐看着沉静温婉,哪知是个啰里啰嗦的性子,这两个女人真是烦死了! 白狐想到这儿,将压在头下的爪子,放在了头上,捂住了那双狐耳。 修知道白狐暴躁,这些年也不知何时,还染上了别扭。修也不想与她斗气,因着六尾之事,对九尾狐的性子越发包容起来,将东西放在囚栏外,便准备离开。“狐狸,我与师姐不在,你与老头要好好相处。” 锁链声传来,白狐抬起了头,她与燕虹要外出?算了,没了她们烦人,自己反倒清净, 白狐从鼻息间‘哼’了一声:“快滚,快滚。” 随着白狐烦躁的声音落下,那道红衣当真便慢慢消失在狐狱中,周围又只剩昏暗的灯火轻轻晃动。 玄火坛外,烈炎灼日,天空之上微红一片,好生漂亮。 天幕中有一白色小点慢慢靠近,盘旋空中,修伸出了手,不过眨眼,小小的飞儿落在了那纤长的手指上,光洁的羽毛越发的漂亮,只是当红瞳触及飞儿嘴上含着的东西时,微微失神。 一片新鲜的绿色,苍翠欲滴,似弯眉,映在了谁的心上。 是焚香谷绝不会有的青翠竹叶,修点了点飞儿的脑袋,带着些微无奈,些微欣慰,嘆息:“你又到那青山去了。” 鸟儿发出一声清脆啼叫回应主人的嘆息。 这自然不会是修的命令,但呆头呆脑的鸟儿却似知晓主人的心意一样,习惯般地自作主张,总是不经意间,就叼来了小小的竹叶。 红瞳中有无奈,可更多是藏在那眼底深处的潋滟柔光,仿佛也随着飞儿,越过了千山万水,偷偷地看到了,那山,那林,那、、人。 飞儿跳上了肩头,修朝着谷口走去,在通往外界的幽谷通道处,是师姐抱着小狸巧笑嫣然,而白衣潇洒的师兄面对谷口卓然站立。 第73页 燕虹还是那一身青衣,秀媚沉静,时光抹不去的是那眉目之间的温婉,随着岁月的沉淀,那恬静安然也变得更加动人,小狸在那怀中,舒适地眯着双眼。 李洵,这个承担着谷主殷切期盼的热血男儿,也一如多年之前,那般卓然凌傲,英俊的面容变得更加坚毅,双目中光华灼灼。 而李洵身后不多不少有十人,曾出行过东海流坡的面孔,依旧年轻,看到那缓缓而来的红衣丽影,毫不掩饰面上的激动,齐齐呼唤了一声:“赫达师姐。” 焚香谷的菁英们尊奉谷主之令,即将再次踏上征途,纵使危机重重,仿佛有那红影在就无往不利。 李洵听到身后众人的呼喊,眼神微微闪了闪,知道所等之人已经到来,他点了点头,英气勃发的男子,发出浑厚的声音:“出发!” “是!” 伴随有力的声响,一众人踏上了出谷的幽谷通道,向着那西南的穷山恶水,令人谈之色变的死亡之地出发前进。 看着那前面的一众人,修的眼中有着欣慰,紧随上他们的脚步,拈在指尖的竹叶被收到了怀中,随着那紧贴着胸口的一方白色,聆听着生命的跳动。 仔细听,那胸口处生命的搏动,比往日稍稍快了些,带着不知名的、不易察觉的激动。 唯有抱着小狸的燕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红色的衣襟,眼中有忧色掠过,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 青云山 这座神奇而神秘的仙山,依旧美如人间仙境,十年之前那一场厮杀,仿佛已经悄然无痕,只有经历过那场杀戮的人才知道,青云已经不复当年。 正魔大战中,落霞峰、朝阳峰首座战死,苍松叛逃,六大首座去了一半,元气大伤,逝去的首座由青云长老继任,唯独龙首峰一脉由年轻一代的齐昊接任了首座之位,顺应着这个趋势,年轻一辈诸如风回峰曾书书、大竹峰宋大仁出现的机会越来越多,甚至连通天峰掌门之内一切繁琐之事,也多由萧逸才打理。 而小竹峰文敏、陆雪琪自然也接替师长做着越来越多的事。 玉清殿 恢弘的大殿之上,站了不少人,曾书书、宋大仁、齐昊,就连守着祖师祠堂的林惊羽也来到了玉清殿上,和师兄齐昊并肩站立,到场的无不是年轻翘楚,各脉精英,三五成群各自讨论着掌门召集所为何事。 唯那大殿一角,陆雪琪白衣依旧,安静地站在文敏身边。 依旧是那般冰冷清艷,站在一群翘楚之中也是最为出众的一个,大部分的目光都落在那一个凛然的白衣身上,只是陆雪琪神色平淡,目不斜视,那些倾慕的灼灼视线仿佛被挡在了终年不化的冰山之外。 文敏注视着自家师妹冷峭的侧颜,在心底幽幽嘆气。 随着修为越来越高,雪琪的性子也更加沉寂,依旧独居小竹峰后山竹屋的她,除非必要,几乎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即使她现在已经帮着师父处理着大大小小的事务,即使和自己交谈间,会露出淡雅的笑容,但文敏隐隐察觉得到,雪琪的心、筑了一层厚厚的坚冰。 曾经会在师父和自己面前露出些小情绪的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不见,独留下这个冷冰冰的、、小竹峰未来的首座。 文敏不禁在想到底谁能让冰山融化? 一抹红衣出现在脑海,文敏猛地甩头,看见雪琪疑惑地看向自己,文敏讪笑着不知如何解释,恰好大殿之上响起了钟鼎之声,众人立刻肃立。 久候多时的掌门道玄真人在萧逸才的陪同下走了出来,在主位之上坐下,待众人行礼之后,道玄看了萧逸才一眼,道:“逸才,你来说吧。” 萧逸才点头应承,上前了一步,“诸位同门,今日请大家来此,是有一件事情,需要我们青云门最出色的弟子前去完成,近日,天下间纷纷传闻,西方大沼泽之内有惊世异宝将要出世,魔教妖孽也听闻风声,大举西进,意图染指。青云作为天下正道领袖,岂能坐视不管,故掌门真人决定,从本门年轻一代中挑选出色的弟子,一起前往西方大沼泽,持正道义,斩妖除魔。” 萧逸才话音落下,大殿之上便一阵耸动,萧逸才待众人声音小了一点,带着些神秘味道,继续说道:“诸位师弟,此外还有一个要紧处,听说今日天音寺和焚香谷也派出了弟子前往西方大沼泽,自从十年前那场大战之后,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这两派明着和我们一团和气,但暗地里窥视着正道领袖之位久矣。希望大家可不要丢了本门的脸面!” 顿时场上不少年轻弟子喧譁起来,纷纷表示绝不会丢青云的脸,唯有小竹峰的两人沉默地站在那里,隔离了所有热血喧闹,文敏兀自沉思,陆雪琪一双冷眸却是看向了立于高台之上的萧逸才,看着那个掌门师伯最得意的弟子,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道玄离开,萧逸才安排完出行的人次,陆雪琪和文敏才从各自的沉思中回神,陆雪琪冷着一张脸,瞥见朝着这方走过来的宋大仁、曾书书几人,向文敏低语一句,便独自一人率先出了玉清殿,朝着小竹峰御剑而去。 当宋大仁走到文敏身边时,文敏还看着自家师妹离开的方向出神,在宋大仁的询问下,笑着投入到了众人的谈论中去,隐下心头的惶惶不安。 小竹峰 泪竹密布的小竹峰还是那般美丽,陆雪琪从静竹轩出来便迳自回到了后山竹屋,简单的竹屋孤单的建在靠近望月台的竹林边,但陆雪琪独独喜欢居住在这一处。 放下天琊,陆雪琪绕过屏风准备收拾些细软,要远行自是要打理一番,需要带的东西不多,陆雪琪的动作也有条不紊,打开衣柜,动作兀地一顿,清冷的双眸泛起了丝丝涟漪,淡淡的忧伤,淡淡的怀念,最后只剩下一抹淡淡的温柔。 有质朴的木盒,安静地躺在衣柜的深处,指尖轻轻抚摸过木盒边缘,陆雪琪拿了几件衣衫,便阖上了柜门。 竹窗之外,有细风吹过,吹落了片片竹叶,在那或枯黄,或青绿的落叶中,有片红叶被渐渐掩盖,红叶相思,竹林青山之地,怎么会有艷红的枫叶沉睡在了窗沿下。 陆雪琪收拾好东西,坐在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目光似水,裊裊轻烟中,那美丽的容颜变得有些模糊。 “三日之后,死泽之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君(→_→):飞儿,你很懂嘛,嘿嘿! 飞儿:啾啾! 曾书书:不愧是爱情鸟啊~ 本君:喂喂!别来小剧场刷存在感! 燕虹:哎呀,以名字的形式打了几次酱油,终于又有戏份了! 李洵:你好歹还有名字,我都不知道多久没冒过泡了o(╯□╰)o 本君:让你们别刷存在感! 金瓶儿:那么我呢,作者君~说好的死泽副本呢?本姑娘到底什么时候才出镜?嗯~ 本君((⊙﹏⊙)b):下一章~下一章 修(→_→):你就老实说吧,戏份还在斟酌中~不要死撑哦! 本君:才没有呢! 第74页 修(囧):亲娘嘞,傲娇什么劲儿,傲娇只能当受,可懂? 本君:你敢欺负我,当心我虐你! 修:作为你闺女,我百毒不侵! 本君:那我虐你媳妇! 修:……老娘,我错了! 雪琪笑而不语。 众人:……修、、你节操掉了~ ~~~~~~~~~~~~~~~~~~~~~~~~ 如各位所见,后面剧情还需要编排编排,我保证不会坑的! 争取保持日更的,还是那句无重大事情,最迟都会三天更一章 感谢大家支持! 第54章 第五十三章 这死亡沼泽所在之地,仿佛天气永远都是灰濛濛的一层,更有厚厚的灰雾瘴气模糊着视线,地面之上四处都是苔藓满布的水洼,更有无底泥沼藏在杂草中间,稍有不慎便会被那吸力极强的淤泥吞噬,在深深沼泽之中慢慢腐烂。 焚香谷离这死泽之地最近,来得也最早,本来李洵是要更深入去寻找那即将现世的异宝,被燕虹给劝了下来。 “师兄,异宝现世,各方谋定而动,这里更是魔教长生堂新址,我们要步步为营才是。”各中利弊,燕虹没有细细分析,但李洵这些年性子也收敛了一点,素来也听燕虹意见。 当即一行十三人在这死泽之中寻了处安全点的地方,静待青云、天音弟子前来。 修抱着小狸,走到离众人稍稍远点的安静地方,揉着小傢伙后颈,带着讨好的意味,死泽气息腐败,阴雨连绵,小狸对这里的环境很不喜欢,因此闹了脾气。 “好了,我知你不喜欢这荒恶之地,那你可知道,她也会来,难道你不想见她?” 小狸耳朵动了动,尾巴直晃,但看了一眼眉眼带笑的主人,又趴在了她怀里,一副气还没有消的模样。 修扯了扯那耳朵,看向了远方,却只看到一层厚厚的迷雾,有隐隐的担忧袭上了眉间,自从取回记忆,修也忆起了伏龙鼎。 伏龙鼎,算不得什么修罗异宝,如若她还是红莲自是不会担心什么,但现在她的修为才堪堪步入玉阳初期,对上青龙之类也只得五成胜算,更不用说对上修为莫测的鬼王。 从鬼王费尽心力抓捕夔牛来看,‘伏龙鼎’上的‘四灵血阵’想必也被鬼王知晓,只是不知修罗可被他们知晓? 师父追求‘八荒玄火阵’而鬼王追求‘四灵血阵’,这些上位者都是被膨胀的野心迷了心,修为再高也不能化境飞升。 天地之道,死生寂灭,但红尘俗世,太多羁绊,太多迷幻,无心之人易得天道,可那无心之人又有谁能真正做到,连现在的自己不也、、 “呵呵。”修轻轻地笑了,温柔的笑意染上红眸,眉目如画,也许是想到从前那个没有七情六慾的自己,也许是想到了、那抹白衣。 有脚步声传来,不用回头也知道,除了师姐,不会是别人。 燕虹走到修身边,看见她唇角的笑意,眉头微蹙,修自从历练回来,看似没变,但她那些细微的变化又如何能瞒住燕虹的眼睛。 一向潇洒的修,会在独酌的时候发呆,时而蹙眉,时而失笑,这些小女儿般的表情出现在她身上谈不上违和,只说明修的心中有了牵挂之人,而且习惯面无表情的她,越发爱笑了,这应该是好事,但燕虹却不知为何有了那么些担心。 女人的直觉一向来得可怕,燕虹只希望这是自己捨不得妹妹被不知名的人抢走而产生的别扭,不过能让修倾心的到底是怎样的少年英雄呢? “师姐,这次死泽之行,你可有计划?”修收敛了自己的诸多心思,谈论起了正事。 燕虹也回神,听见修的问话,摇了摇头,眉头紧锁。 异宝现世,来得突然,各方势力各怀鬼胎,死泽又是人迹罕至的地界,还有那长生堂对异宝势在必得,焚香谷既要匡扶正道,树立威信,又要在天音、青云手里夺得异宝,难!很难! 况且魔教这些年争斗不停,长生堂虽然懂得暂避锋芒,远离了魔教内斗,但那合欢派、鬼王宗、万毒门又岂是善茬,只怕我们正道互相虚与委蛇之际,也被那魔教算计其中。 谷主一直闭关,蛰伏而动,但最怕真要行动的时候,却已经失了先机,焚香还有兽妖隐忧,师兄又是急功近利的性子,真是让人心操碎了心。 修看了一眼燕虹,师姐心思灵巧,才谋资质,比之师兄有过之而无不及,但终究对那高位,权势无意与之。 “师姐也不必心忧,这正道之中不是还有个萧逸才吗?” 燕虹淡淡笑了,笑容里还是有那么丝担心,“我是担心师兄,虽然他随谷主闭关,修为大为长进,只怕也被谷主壮志薰陶,越发激进了。” “师兄还有——我们,而且据我所知,师姐的修为在上官老头的指点下,怕是早已超过师兄。师姐要是愿意为师兄分忧,其实这谷主之位,师姐比师兄更合适。” 燕虹闻言,嗔了修一眼,“你呀,这话别被师兄听见,免得他胡思乱想,其实最适合谷主之位的不正是你吗?” 修笑而不语,燕虹也止了这话题,真要论起来李洵不过是被两个不喜权位的女人算计了,好在他也乐在其中。 ※※※ 修和燕虹两人就那么站在那里,聊着天,不时有轻笑声传到那一众男弟子中,李洵看了一眼灼灼盯着那一红一青的众人,微微摇头。 这时天空传来一阵一阵轻啸,焚香谷众人都戒备起来,纷纷拿起武器,正与燕虹说着话的修心里却没来由一轻,怀中小狸竖起了耳朵,飞儿也振翅而飞,盘旋在头顶。 “她、他们来了。” 燕虹奇怪地看了自家师妹一眼,但也知道来者不是敌人。 只见空中御剑而来的数十之众,连萧逸才在内的青云一十三人,再加上天音寺法相、法善率领的十个和尚,正道三大门派终是汇集到了一起。 李洵作为焚香谷大师兄,自是迎向了萧逸才和法相。 随行的林惊羽一眼便看到了修,抿了抿唇,却没有上前,和宋大仁说着什么,寻了地方坐下。 青云、天音弟子也各自寻了地方休息,低坑乱石,粗糙男子没那么多讲究, 唯有青云门中的两个女子还站在那里,是在寻找着干净的地方,还是在等待着什么? 修的目光早早就凝在那一抹白衣上,又是四年过去,她依旧凛然于世,还是那一抹举世无双。 纤尘不染的白衣,眉目依旧,怀中突然一空,却是小狸速度奇快地朝着那抹白裳飞奔而去,兀自发呆的修竟是阻拦不及。 文敏和陆雪琪都兀自站着,对焚香谷男弟子望过来的目光视而不见,文敏是在找寻那个让她如鲠在喉的女子,而陆雪琪却是微微出神。 直到有小兽低呜声传来,陆雪琪回神的一瞬,立刻张开了双手,棕色小兽落入了怀中,温热的毛发驱散了死亡沼泽的潮湿冷意,有浅笑噙在了冷冰冰的唇边。 第75页 被小狸引起注意的众人,都看到了那如春风拂面,百花失色的笑容,愣愣不知反应,本来各自交谈的沼泽地,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仿佛天地间只有那可爱的奇兽和冰雪初融的白衣。 文敏看着自家师妹脸上的笑意,眼底闪过复杂。 冰山融雪,转眼消散,只见那一抹笑靥也如消融的冰雪般消失不见,白衣仙子又恢复了冷清,仿佛那笑容只是凡夫俗子的臆想。 萧逸才、法相都回过了神,唯独李洵还不舍凝固在陆雪琪身上的视线,直到萧逸才咳嗽了两声,李洵才回神,李洵冷着脸与法相、萧逸才交谈,目光还不时落在陆雪琪身上,萧逸才、法相何等眼力,自是看出了李洵的心不在焉。 燕虹也回过神来,看见小狸腻在那冷冰冰的陆雪琪怀里,准备过去打声招呼,此次前来死泽的皆是熟人,打声招呼不为过。 拉过修便朝着那方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师妹微微失神的模样。 “陆姑娘,文师姐,好久不见。”燕虹走到那两人身边率先打了招呼。 文敏心尖一颤,含笑回了礼,目光却落在燕虹牵着的人身上,她面色如常,规规矩矩站在燕虹身边,也未流露出让文敏胆颤的神情,文敏稍稍松了口气。 燕虹奇怪地看了那师姐妹一眼,心中闪过怪异,但发觉身边的修默声不语,不由看向她。 修察觉师姐的目光,抿了抿唇,微笑着道:“文敏师姐、、陆姑娘,好久不见。” 文敏目光闪烁着应了声,陆雪琪目不斜视,一直看着怀中小狸,丝毫没有反应,在燕虹以为她又不会回应的时候,却听见轻轻的一声。 “恩。” 燕虹更觉得奇怪,文敏看见燕虹皱起的眉头,不禁看了看雪琪,又看了看赫达修,两人都是平常的样子,却让文敏心惊肉跳,生怕燕虹看出了什么,又担心雪琪察觉到赫达修心意。 着急中,恰逢萧逸才结束了谈话,文敏立即对着燕虹道:“燕师姐,赫达姑娘,我们先过去了。” 燕虹回了一礼,也未多言,毕竟现在的三大派关系微妙,从门下弟子围坐分布,便一目了然。 陆雪琪和修总共才说了一句话,见自家师姐都结束了谈话,两人都是各自上前了一步,陆雪琪伸出手,修抱过小狸,只有小狸从白裳怀抱接到红衣怀中时,红瞳与黑眸才交叠在一起,都有目光闪烁,却是相交一瞬,来不及凝视。 修疑惑地看向那个随着文敏离开的背影,还未细想,也被师姐拉了回去。 ※※※ 正道三大派表面上和和气气,除却门派领头坐在一起商量着什么,其余弟子却是是各自为营,分开围坐,关系微妙可见一斑,莫怪魔教骂正道虚伪。 修抱着小狸坐在燕虹身边,目光飘向青云一众所在地方,这才发现林惊羽也坐在其中,修心底闪过内疚,对着少年微微一笑。 林惊羽愣了一愣,点头回以一笑,便撇开了目光。 文敏坐在陆雪琪身边,时刻盯着赫达修的一举一动,看见赫达修与林惊羽的互动,文敏抿了抿唇,不知为何就看向了自家师妹,陆雪琪还是那般无甚表情,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却没有看向赫达修那边。 文敏欣慰之余,心里又滑过异样,好像是可惜,文敏甩了甩头,怎么自己也变得奇怪。 修知道文敏对自己还百般顾忌,索性闭目养神,心中忽然一阵心悸,修惊讶的睁开双眼,看向那迷雾深处。 “有人!”正与法相、李洵交谈的萧逸才忽然大喊一声。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淡粉色的残影极快地朝着众人而来,所以弟子严阵以待,那道残影却在一众精英中游刃有余,朝着那焚香谷众人去了。 修眼中闪过吃惊,在还未有所反应的时候,那抹残影便晃倒了所有焚香谷弟子,直直扑向了修。 只听见风中一道明媚、娇俏的女声,呼唤道:“修儿姐姐!” 众人定睛一看,一个粉色衣裳的姑娘直直扑到赫达修怀里,双手抱住她的脖颈,脑袋贴在那胸口,好不亲热。 只见那粉裳女子抬起头来,众人又是一惊,女子看上去十七八岁,不施粉黛,裊裊婷婷,肌肤白皙,欺霜胜雪,眉目如画,巧笑嫣然,貌美不输她抱着的赫达修。 少女眉眼弯弯,灼灼地看着赫达修,赫达修也看着少女出神。 若是一男一女,便认为那是久别的爱侣,但两个女子这样抱在一起、怪异中偏偏又多了唯美。 文敏与陆雪琪同时皱眉。 修手扶在少女的细腰上,看着怀里的少女,带着试探开口:“小环?” 少女开心地笑着,正待开口,却只听得一道年迈却高昂的声音长嘆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只见一个老者扛着根‘仙人指路’的竹竿,边走边嘆,慢慢靠近那相拥的两人,发呆的众人竟轻易就被这老者走入了人群中。 “前辈!” “小修儿。”老者捻须而笑。 这一下,原本还有些不相信的修终是确定了面前的少女正是多年未见的小环妹子! 面上喜形于色,收紧手臂,搂着小环的腰,就这么抱她入怀,却忘了小环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小姑娘。 少女清脆的笑声飘荡开去,悦耳动听,听到这笑声的人也禁不住随着少女开心起来,笑声明媚,为这死亡之地添了几分亮眼的春光。 文敏面上越发难看,但陆雪琪却又回到那面无表情的样子,默默看着那人群之中的三人。 修松开小环,细细打量她的眉目,果然如自己所说,小环出落得亭亭玉立,好生漂亮,高兴过后,修猛然意识到,这里是险象环生的死亡沼泽,这祖孙俩缘何进来。 修皱眉问道:“小环,你怎的和前辈来了这危险的地方?” 小环眉目始终带笑,看见修皱起的眉头更是笑声清脆,只听她答道:“是瓶儿姐姐带我进来的。” “瓶儿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文敏:作者君,你是要把我弄精分吗? 作者君:我允许你骂b了汪酱(⊙﹏⊙)b 文敏:…… 燕虹:哎呀,戏份多起来了,会不会招人嫉妒?会的话求删减。 作者君(冷汗直冒):燕虹姐姐,你别拉仇恨值啊~关键是别给我拉啊~ 金瓶儿:已经迟了哦,作者君~ 作者君(心虚):金姑娘,金仙子,你不是最后出镜了吗? 金瓶儿笑而不语,一道紫芒掠过! 宋大仁:作者君卒~ 作者君:喂喂,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啊! 小环:救不救? 周一仙:让我大富大贵,救! 修:让我早点幸福,救! 李洵:让我功成名就,救! 林惊羽:让我报仇雪恨,救! 曾书书:让我、让我想想! 雪琪:……我觉得作者君已经不需要了 作者君卒~ 第76页 第55章 第五十四章 “瓶儿姐姐?” 修不知小环口中的瓶儿姐姐为谁,正待好生询问,却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里,修当即牵着小环,朝着李洵、萧逸才、法相走去,交代了小环的身份,便拉着小环走到了燕虹身边,简单介绍之后,才又开口:“瓶儿姐姐是谁?她怎么带你来这危险的地方?” 周一仙脸色微变,拈鬚不语,小环倒是笑眯眯的,听见周围正道弟子的窃窃私语,眼珠一转,答道:“瓶儿姐姐,就是瓶儿姐姐,要说来这死亡沼泽,还不是爷爷想来凑热闹,偏偏又没本事,跟着瓶儿姐姐还安全点。” 周一仙听了自家孙女的话,面色立马不快,但吹了吹鬍鬚,到底没说什么。 修看了看小环,又看了看周一仙,略一思考,便知道小环口中的瓶儿姐姐恐怕不简单,小环打了马虎眼,想必这里不是谈话的地儿,修看着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的小环,宠溺又无奈,鬼灵精的丫头。 “该说你们什么好,前辈,小环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 修拉过身边的燕虹,走到了一旁,死泽危险,小环和周前辈不宜久待,哪怕这里那么多人,也不安全,遑论三派聚集想必会行动,修准备和师姐商量着,先独自送祖孙俩去死泽入口处的大王村,再追赶上大部队。 小环趁着修与燕虹去一旁交谈之际,正好可以大大方方看看这些正道名门子弟,一一扫视过去,小环面上带了无趣,不是和尚,就是面容严肃的正道弟子,忽而眼睛一亮,手上凭空出现一串糖葫芦,朝看着的方向晃了晃,眉开眼笑。 文敏一直面色不愉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女,注意着少女的一举一动,那奇怪的少女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串糖葫芦,笑容满面的对着这个方向,文敏疑惑不已之际,身边位置一凉,却是雪琪站起了身。 陆雪琪无视四周一下就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朝着笑得开心的少女走去,瞥见那红彤彤的糖葫芦,眼中有着温柔。 “陆姐姐。”小环看见陆雪琪走过来,两三步就跳了过去,牵住那只微凉的手掌,甜甜地叫了一声。 “恩,小环。”陆雪琪应了一声,任由小环拉着自己,目光柔和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少女出落得美丽娉婷,却一如当年小小的姑娘,时刻不忘一串糖葫芦,又看见走过来的老者,岁月沧桑,老人家依旧精神抖擞,陆雪琪恭敬地唤了声:“前辈。” 周一仙带笑回应,摸着鬍子打量着陆雪琪,自家孙女叽喳不停,陆雪琪认真聆听,目光柔和,一身白衣依旧,周一仙连连点头,这女娃修为端是进步神速,论资质直逼当年的青叶祖师也不为过。 修结束了与燕虹的谈话,红瞳冷峻,准备送小环两人离开,回身所见,一下柔了目光,那站着说话的三人,让丝丝暖流拂过心头。 修慢慢走了过去,好像这样就能让相逢的时间更长一点,不过终究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修走到那三人身边,微微停顿了一下,才开了口:“小环,前辈,我送你们离开。” 目光与陆雪琪相接,无需多言,互相颔首,陆雪琪看见面上不愉的小环,不由出声:“小环,听话。” 小环嘟了嘟嘴,十七岁的年纪,嘟嘴这般也只有在亲人面前才会如此流露自然,不过连陆姐姐都这样说了,小环也知道这里不是重聚的好地方,闷声闷气应了声,便走到了修的身边。 牵住修的手,小环对着陆雪琪展颜一笑:“陆姐姐,我在外面等你们。” 美玉无瑕,陆雪琪被那笑容晃了眼,含笑点了点头,看了小环身边的修一眼,陆雪琪转身回了文敏身边。 修收回落在那白衣身上的视线,宠溺地看着身边的小环,低声说道:“走吧。” 一行三人,再加上小狸,修也不理那些疑惑、好奇的目光,牵着小环,领着周一仙便朝着死亡沼泽入口处的大王村去了,师兄那里自有师姐解释。 ※※※ 朝着大王村行进,好在还未深入死泽,离那大王村距离也不算太远,一路上修的速度倒也不紧不慢,走了一段距离,修开口打断了祖孙俩例行的斗嘴,目光带笑:“小环,这里已经没人,该好好解我的惑了吧?” 小环眼珠直转,看见修始终含笑看着自己,知道不说点什么,修儿姐姐必是不能安心的,“哎呀,真是爷爷要来凑热闹,本来是准备在那大王村摆摊算卦的,只是遇上了瓶儿姐姐,我一时好奇便随她入了这死泽,哪曾想,入了死泽之后,玉儿便闪烁不已,我立刻知道你肯定在死泽之内,便寻了过去,当真就找到了你。” 小环将颈上的血玉拿出来,血玉发出红光,光芒澄净且灵力充足。 修自是相信这一说,血玉与自己血脉相连,就是感受到它的气息,修才在最初那么惊讶,而且让修欣慰的是小环真的成长得很好,刚才的营地,一个个的,哪个不是门派精英,却被小环轻易就晃过。 让修在意的是小环口中的瓶儿姐姐,死泽异宝现世,各方势力汇集,那个瓶儿姐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偏偏小环各种打马虎眼儿,避开解释‘瓶儿姐姐’身份,修忍不住捏住小环粉颊,正待明确询问,忽然背后一凉,手中立刻燃起烈火,朝着那迷雾深处扔了过去,紫光一闪,悄无声息。 修放下小狸,立马挡在了小环和周一仙前面,来人修为不低,一阵啸风声,修目光一寒,抽出矖腾便甩了出去。 ‘轰’的一声,修面色微变,一道紫芒接踵而至,修腾空而起,化作一道红光与紫芒战到了一起。 迷雾阵阵,红光、紫芒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急速交锋,时而上天,时而落地,一阵巨响过后,修落回地面,而那紫芒也被矖腾弹回了迷雾深处。 “阁下好身手,何不现身相见。”修面无表情,看着那白茫一片,心里却暗暗吃惊,那暗处的人,出招快而狠,那道紫光,在矖腾之威下也丝毫不见弱势,速度奇快,借着迷雾遮掩,竟连修也没看清楚那到底是何物。 只听一道柔媚入骨的声音徐徐传来:“呵呵,素闻焚香谷出了位道行高深的红衣女子,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只是不知素来以侠义正道自居的焚香谷为何欺负一个少女和老者。” 修眉头一皱,心间一动,却是没有回头去看小环和周一仙,握着矖腾的手一转,鞭身悄无声息没入了地面。“姑娘何出此言啊?” 忽然! 一阵寒意从左侧袭来,却见那道诡异的紫芒不知何时竟从左方飞快袭来,修脸色一变,左臂燃火,与那紫芒相冲,击退了紫光,左臂也颤抖不已,阵阵发麻,一时竟没了知觉。 与此同时,那迷雾之中也是传来一声惊呼,‘砰’的一声,只见地面突然裂开,矖腾赤红的鞭身,裂地而出,长长的鞭身从那迷雾之中慢慢缩了回来,在修的身边如灵蛇般浮动。 “好个诡异长鞭。” “姑娘也不遑多让。” 第77页 同样悦耳的声音,一个柔媚中带了杀机,一个凌傲中染了怒意,有风吹卷了层层迷雾,只见白茫一片中,有紫芒,红光对沖而上,在两道光芒中间之地,仿佛有滔天的气势,席捲了阵阵瘴气白雾,枯草翻飞,砂石碎裂。 “住手!” 却只见那如噬命漩涡的战场中间突然多了道粉色的身影,修面色骤变,右手一翻,矖腾弃了去势,横荡开去,而那道紫芒也急剧晃动着,偏离了轨道,两道凌厉的光华,竟是一左一右,擦着那粉裳衣角而过。 ‘轰隆’一声巨响,矖腾扫断棵棵巨木,紫芒击碎块块乱石。 “小环!你疯了!”带着怒气的声音,却是两道重合在一起。 小环拍了拍胸口,给自己压了压惊,血玉闪烁了一下,红光慢慢变淡,小环急急说道:“瓶儿姐姐,修儿姐姐,你们住手。” 迷雾之中,兀自安静了下来,修也站在原地收回了矖腾,面色难看,小环走到了修的身边,讨好地晃了晃修僵硬的手,修深深呼吸着,最后只能在那水汪汪的眼睛注视下,微微嘆气:“你啊~” 小环立刻展开笑颜,抱了修一下,朝着那迷雾之中去了,迷雾中立刻传来女子怒骂的声音:“让你在原地等我,你倒好不知跑到哪去了,让我一阵好找,刚才又给我来了那么一出,真是讨打!好了,快和我走,我送你出去。” “瓶儿姐姐,我错了,你……”小环讨好的声音渐渐变小,想来是拉着那瓶儿姐姐,稍稍走远了一点。 看了一场好戏的周一仙走到了那红衣身边,几年不见,小修儿的修为越发莫测了,竟是赤手燃火逼退了金瓶儿的‘紫芒刃’! 看了一眼周一仙,老人家还是带着些许高深莫测,修嘆道:“前辈,这小环本事越来越高了,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小环的‘瓶儿姐姐’竟会是她,‘妙公子’金瓶儿。” 一直在猜想‘瓶儿姐姐’是谁,却没想过小环的新姐姐会是魔教中人,还是魔教三公子之一,如若不是以左臂接下了那紫芒,也猜不出那女子的身份,‘紫芒刃’!好一个鬼诡的神兵利器。 “小环得鬼医授道,又得你血玉守护,修为自然提升迅速,至于那金瓶儿,咳咳,纯属孽缘,只怪老夫口无遮拦,差点害死了她,小环心地善良,以阳寿为媒为她招魂引命,救了她,这不两人结为了金兰姐妹,别看这金瓶儿名声不好,但对小环倒是实打实地疼爱。”周一仙解释了箇中原因,说是孽缘,这起因嘛,还是因为他,老脸有些挂不住。 修不否认金瓶儿对小环好,从刚才交手中便知道,突然出手是误会了自己在欺负小环,最后那一下,稍有不慎反而自伤,她也果断收势,只是、、 “以阳寿救金瓶儿,那小环要不要紧?” 周一仙听到此,嘿嘿一笑,“其实也多亏了你的血玉,竟能锁魂拾魄,本来不以阳寿为媒,断是不能阻挠阴司之事,不过小环运用你的血玉倒只是损失了点修为,便救了金瓶儿,不过老夫才不会告诉那个金瓶儿,就让她以为小环为她损了阳寿罢。” 周一仙眼中的恶劣不禁让修摇头,老小、老小,前辈年龄越大,怎的越发孩子气了,算了,看来前辈在金瓶儿那儿吃了不少亏,由得他吧,只要小环无大碍便好。 血玉在小环手里果然被运用得很好,看来这世道要有人习得起死回生的道法了,纯净的心,也许假以时日,小环能化境飞升也未可知。 修正想着小环,迷雾中那道粉裳也脚步轻盈地走了过来。“你那瓶儿姐姐呢?动手之后,也不出来打声招呼吗?” 修的眼中有明显的戏嚯,却丝毫没有怒意,小环面上有一丝尴尬:“瓶儿姐姐还有要事,已经走了,修儿姐姐,我们也走吧,你不是要送我出去,走吧走吧。” 抱起小狸,小环率先迈开了步子,瓶儿姐姐是魔教中人,修儿姐姐又是焚香弟子,还没见面就先动了手,要是见面一言不合,又打起来怎么办?还是快走吧。 修看着小环那背影,深感无奈,偏偏又捨不得对她不好,修跟上了小环的脚步。 不过魔教三公子之一的金瓶儿,所谓要事,会是什么呢? 有不安在心底扩散、、 作者有话要说: 金瓶儿:作者君,好不容易有本姑娘戏份了吧,干了一架,连脸都没露,你给个说法吧,嗯~ 作者君:姑奶奶,你一身媚术,对我家闺女又不顶用,你就知足吧,脸都没露就让我闺女手臂发麻,不错了 金瓶儿:算了,今天平安夜,明天圣诞节,连着两天二更的话,本姑娘就不与你计较。 作者君吐血而亡~ 第56章 第五十五章 死泽^无底坑 正道三大派弟子连日里朝着死泽深处行进,击杀了不少魔教妖孽,那长生堂派出的弟子也死了不少,眼见天色变暗,众人寻了处平坦的土地,准备过夜休息。 安顿好了一切,萧逸才将李洵、法相请到了一边轻声商议。 篝火旁,燕虹将手中的柴火扔进了火堆,飞儿立在她肩头休憩。 一个年轻弟子,被众弟子推了过来,挠着头,问道:“燕虹师姐,我们扔下赫达师姐真的好吗?” 仔细一看却是曾经流坡山那个瘦小的弟子小钟,小钟虽是硬着头皮被推过来,但是所问的话却也是众人所关心的。 燕虹看了小钟一眼,淡笑着道:“放心,师妹修为高强,为人机警,沿途我又留下了焚香谷的记号,想必她很快便会赶上来。你们还是顾好自己吧,要是受伤,你们赫达师姐回来必定还要教训你们。” 小钟憨厚一笑,爽快地应了一声,燕虹看了他一眼,无奈摇头,看见站在一起的李洵三人,目光落在萧逸才身上,眼中闪过厉芒,随即看向了远处,夜里的死泽寂静得让人生寒。 “小钟,告诉大家提高警惕,今夜恐怕不得安宁。” 小钟疑惑地看着温柔的燕虹师姐,却见那一直带笑的面上带了不一般的认真,恰逢李洵也结束了谈话走了过来,面色中隐隐不快。 “小钟,告诉众弟子提高警惕,今夜有事做了。”李洵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却见小钟面上带了笑,当即冷着脸喝道:“笑什么!” 小钟连忙摆手,“没,没,只是燕虹师姐说了和师兄差不多的话。” 李洵看了一眼燕虹,萧逸才说今晚不得安宁,而师妹竟也如此认为吗?李洵不再漫不经心,说了与萧逸才的部署,布下埋伏,等有人自投罗网。 小钟当即应声,准备吩咐下去。 “等一下,”燕虹见李洵嘱咐完,又叫住了小钟,“小钟,告诉大家,就算敌人中了埋伏,也不要没头没脑沖在前面,更不要深入追击,去吧。” 燕虹说完看见李洵皱眉看着自己,心中闪过无奈,“防范于未然,前头自有青云挡着,而且这里我们不熟,魔教也不止长生堂一派,减少伤亡,保存实力。” 第78页 李洵虽然不喜风头被青云占了,也觉得燕虹说得在理,点了点头。 夜开始深了。 夜色中的死亡沼泽,迷雾灰濛,仿佛和天幕连成了一片黑暗,连一丝星光也看不见,唯有无底坑附近,正道弟子夜宿的地方,还有篝火残存的灰烬在挣扎着。 忽然黑暗之中,涌出不少人影,当头的是一个断臂的道人,只见他右手一挥,那些黑影朝着那裹在被子里的年轻弟子们沖了过去。 篝火最后一丝灰烬也消失在了寒风中。 天罗地网已布,这猎物也踏入了网中,只听得黑暗之中传来了惨叫,伴随惨叫而起的是道道耀眼的光芒,青、蓝、金、白、绿,好不夺目。 只映得那断臂道人面色大变,眼中止不住的惊讶,有龙吟声呼啸而过,首先冲出的是一道碧绿的光芒,带着杀伐之气,掠过了沖入包围之中的魔教妖人,瞬间喷血如雾。 林惊羽一鸣惊人,一把斩龙剑,尽斩妖邪,燕虹带领众焚香弟子,稍稍站在后面,看见那个杀伐果敢的年轻人,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当年那个手握青玉,深情款款的傻小子,到底岁月变了人。 ‘青灵石’化作仙剑,绿光一亮,见血封喉,顷刻间便灭了周围的魔教弟子,不过终归是女子下手怎么也不如男子狠厉,其中尤以青云弟子为甚,当中又属林惊羽最不要命,只见他勇猛无双,如不是暗处的断臂之人猛然出手,少年也不会带伤而退。 也就是这一空档,一场厮杀,稍稍停歇。 正道弟子纷纷站到了一起,文敏看见林惊羽鲜血直冒,忍不住上前为他包扎伤口,陆雪琪视线落在林惊羽身上一瞬,却是闪过了不在此处的那人身影。 燕虹给小钟使了个眼色,小钟会意,数十之众的正道弟子,焚香谷众人却是站在了最后面,李洵、法相、萧逸才站在最前端,直面那断臂道人——长生堂堂主玉阳子。 李洵看了萧逸才一眼,师妹一再提醒自己注意此人,这厮料事如神,果真不可小觑,不过转念一想,师妹燕虹也不遑多让,心中竟是生出几许不合时宜的自豪来。 正面对上长生堂一众,萧逸才越众而出,口舌尖利,不消一会就气得玉阳子火冒三丈,当先扑了过来,后边长生堂众也随之而来,李洵等三人立马将玉阳子拦了下来,其余人马又厮杀在了一起。 长生堂一众虽不如这些正道弟子那般天资,但胜在人数众多,开始虽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这番打斗却是摆起了奇阵,进退之间,杀机尽现,一时之间正道弟子竟奈他们不得。 观之玉阳子,虽是独臂,却位居长生堂堂主之位百年之久,道行自是高强,法宝阴阳镜,黑白双面,奇幻莫测,以一敌三,不落下风,更有甚者,白色一面,竟能反弹他人法宝,李洵一时不察,被自己九阳尺擦中,差点也如那玉阳子成了断臂之人。 燕虹在厮杀中游刃有余,瞥见师兄受伤,目光一寒,心神一动,仔细观察长生堂众,发现了那个似是发号施令的中年人,燕虹当机立断,脚踏疾风,沖了过去。 孟骥十年之前的正魔大战便已是玉阳子的左膀右臂,修为不差,更精通奇门术数,指挥着堂众倒也不至于败退,忽然一阵寒意涌了上来,只见被阵法围困的正道之中,一道青光直直逼来。 孟骥当即率领堂众变幻阵脚,但那青光忽闪忽现间,竟丝毫不见缓慢,孟骥当即祭出法宝,攻了过去。 燕虹左手捏诀,‘星火’突现,星星之火,片刻烧得长生堂众阵脚大乱,眼见那中年人攻了过来,燕虹右手一翻,青灵仙剑,带着点点萤光,轻而易举便拦下了攻击,逼退了那中年人。 孟骥脸色大变,阵法已破,长生堂众如何能抵挡那些正道精英,而且那青衣女子修为端是高强,一翻较量,孟骥知道自己断是敌不过她,当即大喊:“堂主!” 玉阳子眼见弟子死伤无数,咬牙切齿,攻击稍显凌乱,李洵三人顿时轻松了不少,玉阳子右臂一挥,挡开了‘轮回珠’大喝道:“诸人先退,我来断后。” 长生堂众闻言,如潮水般退散,溃逃而去,玉阳子却被李洵三人牵制,也不后退,反而跳到了人群之中,大杀四方,阻击追杀堂众的正道弟子,和尚和青云弟子折了不少,焚香谷弟子虽有挂彩却无殒命。 玉阳子势不可挡,左沖右杀,掩护着堂众撤退,阴阳镜黑白光芒下,玉阳子当真威武不可一世。 而在远方,伫立在黑暗中的几个黑影,也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场中形势,尤其是死死盯着大发神威的玉阳子,唯有一道目光是落在那道低调的青衣身上,饶有兴味。 燕虹瞥见师兄追向了玉阳子,手握青灵仙剑,脚尖一点,便追上了李洵,而随之而至的便是宋大仁、文敏、曾书书、法善,连同李洵、法相、萧逸才,一众八人,将玉阳子团团围住。 而夜幕之下,迷雾之中,有一道红影也正急急朝着那无底坑行进,正是将小环、周一仙,连带着小狸安置在了大王村的修。 无底坑中玉阳子被八人围住,独臂的他,竟是丝毫没有惧色,阴阳镜大发神威,一众仙剑神兵,丝毫攻不进那黑白光圈,玉阳子眼中凶悍尽显,身子移动间,带动着八人向旁边游走。 燕虹一直凝神以对,见玉阳子动作,眼中精光一闪,当即大叫:“小心沼泽!” 众人立马醒悟,果然已经被带到了无底深坑边缘,稍有不慎便会陷入沼泽,萧逸才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燕虹,随即看向那玉阳子,玉阳子当真经验丰富,战乱之中还能有这番眼光定力,但终归英雄末路,这八人无一不是正道之中最出色的人才,修为、法宝无不出类拔萃。 玉阳子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青衣女子,阴阳镜光芒大振,青云宋大仁三人,连同法善当即扔出手中法宝朝那玉阳子攻去,白光大盛,瞬间攻到身边的法宝被弹了回去,回攻主人,四人不料玉阳子还有这般本事,顿时一片混乱,围剿之势,当即出现了一个缺口。 玉阳子何等阅历,当即身化奇光,朝那缺口沖了过去,如闪电般,李洵等人如何追赶得及,却见碧光顿起,斩龙剑朝着玉阳子当头噼下,玉阳子猝不及防,眼见就要被噼成两半。 不料斩龙剑虽威势震天,却是噼到了玉阳子左侧断臂处,失去了左臂反而让玉阳子得了便宜,捡回一命,阴阳镜一番,黑光闪耀,林惊羽一声闷哼,伤口迸裂。 此刻,玉阳子前面再也无正道弟子阻挡,面上一喜,暗道今日被这些小辈逼迫至此,待恢复元气必定百倍报复。 死泽之上,忽的一声惊雷炸响! 众人侧目! 只见天空之中一道璀璨的蓝光,陆雪琪手持天琊,凌空而立,狂风嘶吼,乌云狰狞,她绝世的容颜,如冰似霜! 黑暗之中,仿佛也有人微微一颤,远处的红衣,脚下生风,似电如光。 有惊雷在那剑刃之上汇聚,那美丽的女子脚下生莲,樱唇轻轻吟诵,瞬间天际雷声轰隆,云层之中仿佛有巨大的光龙在穿梭。 第79页 玉阳子脸色大变,还不等他反应,那带着雷光的利刃一挥,‘神剑御雷真诀’已然发动,一道由惊雷闪电汇集的光幕轰然落下,陆雪琪面色平静,天琊挥动间,再也无半分吃力,冷眸隐约闪现的仿佛是一团炽热的烈火。 巨大的光柱,由那清冽神剑折射而下,未到地面,旁边正道弟子已然纷纷避退,玉阳子身旁数丈之内,狂风呼啸,树木水草赫然连根拔起,威势惊人! 玉阳子长啸一声,全数衣衫鼓起,阴阳镜急速翻转,悬浮而起,激斗之后,玉阳子仍然有余力直面那惊人的一击。 “轰——” 千钧雷电打在了阴阳镜上,片刻之间就将玉阳子身子压入地底一分,与八人缠斗而未见惧色的玉阳子,此刻面上一丝痛苦一闪而过,但天空之中的陆雪琪身子也是晃了一晃,面色微白。 陆雪琪眼中寒光阵阵,握剑的手用力之间,源源不断的雷电压向那玉阳子,玉阳子独臂支撑,身子被越压越低,玉阳子眼中满是怨毒之意,肌肉一动,竟是咬破了口舌,一口鲜血喷在阴阳镜上,阴阳镜光芒大盛,竟生生顶回了‘神剑御雷真诀’ 陆雪琪身子在空中一旋,稳稳闪开,下落之际有精光在眼中一闪。 萧逸才等人见玉阳子竟挡下了陆雪琪的攻击纷纷扑了过去,唯有燕虹拦住了李洵,微微摇头,看向了陆雪琪落下的地方。 玉阳子右臂一挥,阴阳镜发出厉光,逼退了萧逸才等人,面上怨毒闪过,便飞身而逃。 黑暗之中却是一道燃火的红光,悄然落下,瞬息之间,只听得玉阳子一声大叫,一口鲜血尽数喷出,染红了衣襟,玉阳子也不作停留,甚至不回头看伤人的是谁,拼命冲出了无底坑,不消片刻消失在了夜幕中。 李洵推开燕虹的手,却只听见燕虹轻声说了一句:“穷寇莫追,死泽危机四伏,小心为上。” 一句低语却是和萧逸才大声所言,丝毫不差,众人也就不再追击,纷纷看向了最后击伤玉阳子的燃火之处。 修红衣灼灼,矖腾燃火,站在那里,不远处陆雪琪白衣凛然,负剑而立。 “陆姑娘,好厉害。”由衷称赞。 “你、来得及时。”听不出赞扬,也不见嘲讽,不冷不淡。 陆雪琪秀发一扬,回身而去,只是转身之际,有不可察的微笑噙在了唇边,修皱眉看着那离去的白衣,一阵莫名,最终只能无奈地收回矖腾。 这一场伏击终是以长生堂惨败而告终,一场火拼最大的赢家莫过于焚香一派。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虚弱):金仙子你要求的二更。 金瓶儿:又没有我,你是找打吗? 作者君:群戏啊群戏,这章是燕虹姐姐的主场才对→_→而且金仙子不能说没有你~不要问我在哪儿,自行领会,让我呕血三升先。 金瓶儿:……明天的任务别忘了哦~ 作者君:¥%#@¥@# 燕虹:作者君说祝大家过个愉快的平安夜。 李洵:有吗? 修:有!还说明天圣诞二更! 作者君内伤发作,伤重不治,卒~ 第57章 第五十六章 天色微亮,萧逸才便找到众人商议,大战过后,长生堂已不足为惧,但是异宝却丝毫不见踪影,一番商讨众人决定派骨干弟子入那死泽内泽一探究竟。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纵使那内泽之地比之外泽要凶险千百倍,正道精英也做好了以身犯险的准备,青云门萧逸才、曾书书、林惊羽、陆雪琪,天音寺法相、法善,焚香谷自然是李洵、燕虹,还有修。 站在那汹涌着瘴气毒雾的死泽入口前,修压下了心里越发的惶惶不安,这份心慌似曾相识,仿佛预兆着此行的凶险。 “修,你的脸色怎如此苍白?”燕虹看见修苍白的脸色,忍不住抚上那冰凉的脸,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李洵也忍不住侧目凝视,不能再让修受伤,也许是李洵和燕虹自流坡山后便放在内心深处的誓言。 听完文敏叮嘱的陆雪琪脚下兀自一顿,看着焚香谷三人所在的地方,目光微闪,随即走到了萧逸才身边,目不斜视。 修牵住燕虹的手,握了一下,微微一笑,“我没事,只是内泽凶险,师兄、师姐我们务必小心。” 李洵、燕虹当即点头,如此这般,一行九人终是御物腾空而起,沖入了滚滚毒瘴之中。 内泽的凶险首在便是这剧毒无比的瘴气,滚滚毒雾仿佛包裹着全身,若不是这几人修为颇高断是不敢随意进入这内泽,五彩的光芒在厚厚的浓雾中徐徐前行着,修皱着眉,就算自己目力不凡,于这瘴气中也是无用武之地,可还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前面那道蓝光。 修甩了甩头,全神贯注朝着内泽飞行。 九人也不知飞行了多久,所到之处全是灰濛一片,天幕不可见,地面不得知,而那瘴气也忽然汹涌了起来。 “小心。”前头萧逸才大叫一声,众人只觉得身子不由自主飞了起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众人吸入了暴风眼一般的毒瘴中心。 一时之间,五彩光华此起彼伏,九人无一不控制着法宝,凝决施法,花费了不少力气才堪堪冲破了暴风一般的毒瘴,但本来在一起的九人却被瘴气隔开,失了方向。 修落在地面,皱眉看着四周,目之所及皆是毒雾,矖腾发出光芒将修包裹在了红色光圈之中,胸口忽然擂声如鼓。 一道庞大的黑影带着巨大的腥气突然出现,落在地面的九人无不惊呼而起,原本相隔不远的众人却被那无名巨物一下冲散,那巨恶无比的腥气在五彩光华中也透入了每个人的鼻息。 有红瞳、黑眸目光闪烁,瘴气之中一红一蓝两道光华当即追着那黑影而去,没入了茫茫之中。 修站在一片空地之上,循着那腥气却还是跟丢,茫茫一片青灰毒雾,伴随着越来越严重的心慌,修忽然失了方向,站在原地发呆。 “妖孽!” 看不见的地方发出一声喝咤,隐约传来的是短兵相接的打斗声,修的身子不禁轻颤。 青中带金的光芒,还有一道碧绿的光华,上天下地从不远处呼啸着离去。 林惊羽的声音,修如何听不出来,而那与林惊羽缠斗的光芒,陌生又熟悉,修又如何认不出来。 风中仿佛传来谁的嘆息,人之一世,分别突然,重逢也来得突然,纵使百般安慰自己,即将重逢之际,还是心神震荡,还有些微不可言说的心绪盈盈绕绕。 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随着那纠缠不休的恶斗,远离了的,是记忆中童真的笑容,是不复存在了的故乡、、 曾经那小村古道上,有三个相牵返家的弱小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染就了鲜血,有人甚至已经开始生死相搏! 心,莫名就痛了,为那两个曾如亲弟的男孩,为那已经逝去的亲人,在这死亡之地,铺天袭来的是突如其来的思绪,失去了警惕的人,身体里沉睡着的凶兽,仿佛也见不惯愁思百转的人,莫名凶恶起来。 第80页 痛,身体在发痛! 嗜血的凶戾开始了它肆无忌惮的逞凶,会在突然之间,来个措手不及,早已经习惯剧痛的身体,却快要压制不住那想要撕裂一切的残暴。 双目染就血光,脸色苍白的人,在毒雾之中仿佛恶鬼,饮血蚀骨,唯有胸口处一袭方巾还熨烫着心间,让红衣的人儿还不愿放弃地挣扎着,挣扎着、、 曾经凌傲的红衣,被一团黑气包围着,血气森森! 忽然! 有一丝杀气从迷瘴之中传来,血色浓烈的红瞳,带着屠戮的凶光看了过去,嘴角勾起了兴奋的可怖微笑。 带着黑气的步子甫一迈出,却生生停住,颤抖着反抗的是胸中保有的那份美好,不愿沉沦杀戮,不愿伤害了那冷清的黑色双眸中流露的善良! 凛冽的杀气越来越近了,凶煞之气,突然消失,剧痛的身子不停颤抖,恢复正常的修,却兀自站立,望着那杀气袭来的方向,勾起了浅笑。 浓雾渐开,秋水般清冽的神剑,带着斩破妖邪的果断兀自刺了过来! 但随着冰冷剑锋而至的却是惊讶不已的黑眸,随着越加清晰的视线,那冰山般的人儿露出了错愕不已的神情。 ‘铮——’ 凌厉的声响,是神剑的颤鸣,是离那红色的胸膛不过毫釐的锋利剑尖在轻颤,也不知颤抖的是剑,还是人。 “你疯了!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拔出矖腾!”孤清的人儿,此刻仿佛是沉睡在冰雪下的火山,突然爆发,察觉到莫名的凶煞,本以为是妖邪,没想到剑锋刺破浓雾,在剑尖那头的,却是那抹红衣! 颤抖的天琊,发出一声巨响,地面之上兀自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带着莫大的怒气,那是天琊方才未能发出的气势,也是后怕的惊怒。 剑锋冰凉,差点刺入了胸膛,可心口处却越发热了起来,修看着面前露出怒意的陆雪琪,淡淡笑了,自己一定没救了,为何那生气的模样也那般好看呢? 视线有些模糊,身体不可控制地倒向了那生气的人,红唇张合着、、 陆雪琪睁大双眼抱住了倒下的人,耳边有轻轻的呢喃传来,拥着那纤细腰肢的纤纤素手忍不住收紧,白衣轻颤。 “我、、不愿对你刀剑相向。” 死泽下雨了,可那凶猛的毒瘴却没有畏惧雨势,好在夜晚,那瘴气也安分了不少,一个树洞中,有火光微微闪烁。 修与陆雪琪席地而坐,看着那火光沉默着,当陆雪琪抱着修找到这树洞的时候,修便醒了过来,天色已黑,两人便索性在此处休歇,陆雪琪没有询问修方才的异常,修也就未曾解释,各自沉浸在思绪中,静坐着。 许久,火光渐弱,修捡起身边的干柴扔进了火堆,火光摇曳,‘噼啪’作响。 “你在不安?”淡淡光亮中,是陆雪琪轻声问道。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恩。”修点了点头,在那轻柔的视线中,不知为何就承认了自己的惶恐,自己的、软弱,“我很不安,也有些害怕,越走近内泽,或者离那异宝越近,我便越发觉得不安,就好像、、当年夔牛现世般。” 陆雪琪默然,当年夔牛现世的情景不断闪现,也就是从那时开始,许多事都仿佛脱离了原本的轨迹,变得无奈起来,陆雪琪知道她在自责,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痛苦着,她对亲人有多重视,心就有多痛,骄傲如她,即使拼尽了全力、、那个少年最后还是、、 修握着柴火,呆坐着,一阵冷香浮动,手中的柴火忽然被抽离,一块精緻的点心放在了掌心,修看向坐到身边的陆雪琪。 “王二叔最喜欢吃的红枣糕,吃了早点休息,养精蓄锐。”陆雪琪淡淡说了一句,便自行吃起了枣糕。 小小的枣糕就躺在手心,王二叔、、 养精蓄锐,前途难测,总归要面对,不吃饱不休息好,没有一个良好的心态如何面对凶险,如何保护心中重要之人! 死亡之地,不适合多愁善感。 “谢谢。” “恩。” 天亮了,一红一白御物而起,凭着直觉朝着内泽深处继续前行,坚定而倔强。 ※※※ 瘴气凶恶,还有数不清的奇形异兽,凶花恶草,燕虹拔出插在一个怪蚁身上的青灵仙剑,看了看四周,目之所及,几尺而已,燕虹担心修、担心李洵,却独独忽视了自己,好在燕虹修为突飞猛进,为人又机警小心,一路走来倒没遇到什么危险。 一声轻啸突然传来! 燕虹目光一寒,青光绿芒,迎上突然而来的一道白光,两相碰撞,势均力敌。 “谁!”燕虹拧起了秀眉,来人修为可不低。 “燕师妹。”瘴气之中显现出来的人影却是身负七星剑的萧逸才,萧逸才踱步而来,没想到会遇到燕虹,一行九人失散,如今遇到燕虹倒也倍感亲切,只是、、萧逸才落在燕虹身上的目光带着深意。 燕虹心里也是暗暗吃惊,不过在这凶恶的地方总归有了同伴。“萧师兄。” 两人当即结伴同行,同为正道修真,两人互相帮扶着,在内泽也行进顺利,只是两人都隐隐都在提防着对方。 萧逸才一直觉得这温婉的女子,不简单,随着这几天在内泽中同行,燕虹的眼光计谋,比之李洵高出了太多,修为也超出李洵不少,只是她似乎故意藏拙。 燕虹手握青灵石,看着前方,同时萧逸才探究的目光,燕虹也瞭然,萧逸才这人沉稳睿智,为人正派,却又不迂腐,曾在魔教当卧底,这样的人懂得变通,城府深沉,他恐怕远远比表现出来的来得可怕。 天空飘着雨,内泽的天气比之外泽也不遑多让。 “萧师兄,你看前面,似有古怪。”燕虹忽然喊道。 萧逸才一惊,放眼望去,只见层层雨丝背后,突然有一道微弱金光一闪,随即消失,萧逸才心念一动,那道金光过了许久,又微微闪了一下。 萧逸才与燕虹对视一眼,二人同时想到了异宝现世便是金光沖天,难道…… 燕虹立刻御起了仙剑,几乎同时萧逸才也腾空而起,只是两人都拉开了距离,朝着那金光处,疾驰而去。 燕虹操控着青灵石,速度奇快,同时也暗暗提防着,提防着暗处,提防着身边。 片刻二人便到了一处林间,这林间瘴气微弱,目之所及,树木倒了一片,生生开了一条路出来,燕虹眼中闪过惊讶,此时那林中深处,又响起了一声声的巨吼。 “降魔吼!”燕虹不由说了一句,看了萧逸才一眼,果然他也听出了这喧闹声为何,只是不知这佛门功法,是法相,还是法善? 一声声的佛门降魔吼,焦虑急迫,显然是遇到了什么凶险,萧逸才当即不再停留朝着那林中飞去,燕虹稍稍落后,青云与天音关系自是比焚香谷要好,萧逸才如此行为,燕虹自是意料之中。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林中,凌于半空,将场中一览无遗,不由一愣,大吃一惊。 第81页 场中与人动手的是身材魁梧的法善,全身僧袍高高鼓起,手中一根‘金刚降魔杖’舞得如狂风暴雨般,金光闪闪,口中怒吼连连,好不威猛。 燕虹却是一眼便看出了法善不过是在强撑,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只是困守而已。 到底何人竟能将天音寺高手法善和尚逼迫到如斯境地? 只见法善几尺开外的距离,站了一道鹅黄的身影,身材高挑,婀娜柔媚,似乎是察觉到了空中有人,那鹅黄衣裳的女子,抬眸一望。 那一瞬间,空中二人皆是一震。 女子有着绝美的容貌,细雨之下,黑丝拂面,平添几分旖旎多情,朱唇琼鼻,柳眉星目,那一双璨如繁星的美眸,脉脉含情,抬眸之间,仿佛带着青山绿水间温婉的烟雨看进了心里,只一眼便地老天荒。 萧逸才看到那双眸子,不禁身子一晃,心中突然升起了想和那女子长相厮守的冲动。 那女子瞥了一眼空中二人,唇角勾起一抹魅惑的微笑,细雨沾湿发尖,贴合在女子面上,红唇微张,縴手微动,那沾湿在唇边的发丝被轻轻拨开,而那微启的朱唇,仿佛吐出什么,在细雨濛濛中,晕开了淡淡粉色。 仔细一看什么也没有,但鼻息之间却好像闻到了淡淡的花香。 莫说萧逸才,连燕虹身为女子也不禁被那柔媚入骨的一举一动弄得秀面微红,呼吸起伏间,醒悟过来,好厉害的媚心术!这般媚心之术,天下非合欢派莫属! “喝!”一声娇咤,青灵仙剑化作绿芒朝着那女子直直而去。 鹅黄衣衫的女子面色一凝,身前忽然多了一道紫芒,但那绿光锐不可当,一番碰撞,鹅黄衣裳的女子向后飞去。 燕虹和醒悟过来的萧逸才趁机落在了法善身边,萧逸才连忙询问:“法善师兄,你没事吧?” “小心那妖女是合欢派金瓶儿!”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虹姐姐,你家相公来了哦。 燕虹:谁?萧逸才?恩,不好,心机太深 作者君:o(╯□╰)o不是 燕虹:难不成是法善,这样更不好,他是和尚,我自问不是观音,更比不上佛祖 作者君:…… 金瓶儿:哎呀,燕姑娘,是奴家啦~ 燕虹:……我和你不熟,作者君我能选择单身吗? 金瓶儿:……作者君,滚去码字,我要求对手戏! 作者君:!@#!@¥@!¥# ~~~~~~~~~~~~~~~~~~~~~~ p.s.感谢小林子挺身而出,为你嫂子(姐夫)和姐姐制造相处的机会 第58章 第五十七章 合欢派,魔教中最鬼诡狡诈的门派。擅魅惑之术,讲究和合双修之道,弟子皆是生性放荡之人,心狠手辣,玩弄无情,最为正道不齿,而‘妙公子’金瓶儿便是合欢派近百年来最出色的弟子。 料想金瓶儿容貌出众,却不想今日所见,岂是‘出众’二字能概括的,更想不到她的修为如此高强,连修行佛门心法的法善也差点被她魅惑了心神,如若不是燕虹出手及时,法善恐怕已经成了金瓶儿‘媚心术’下的行尸走肉,一身修为尽废,变作听她差遣的傀儡。 燕虹和萧逸才都拧紧了眉,合欢派的金瓶儿也来了此处,这行踪飘忽的‘妙公子’也现身死泽,那么万毒门、鬼王宗焉有不在之理! 林中树影微动,鹅黄的衣衫随风摇曳,细雨之中,有曼妙身姿轻挪细步,落地生莲。 “这位姑娘,初次见面,怎的一上来便如此重手,要置小女子于死地吗?”金瓶儿撩动着发丝,媚眼如丝地看着林中三人。 燕虹秀眉紧锁,并不接话,显然是不想理这风评放荡的魔教妖女,萧逸才看了看燕虹,站了出来。 “‘妙公子’金瓶儿怎会是‘小女子’,再者我等乃青云和焚香谷弟子诛魔除妖,天经地义。” 金瓶儿一双媚眼轻抬,瞥了一眼长身玉立的男子,一把雕琢着七颗亮星的仙剑负在身后,青云通天峰——萧逸才? 素手轻抬,削葱玉指绕着发尖,轻笑之间,薄唇微启:“呵,天经地义?是谁规定了正魔,是谁规定了正道当立,魔教该诛?萧公子此番言论未免太过臆想,这无非是为欺负我这女流之辈寻个心安理得罢了。” 金瓶儿柔媚入骨,一举一动皆撩人心弦,说出的话狡黠诡辩,字里行间也猜出了萧逸才身份,阅历聪敏可见一斑。 萧逸才一时竟无言以对。 “妖女魅惑人心,杀人取命,我等诛之何须寻求心安理得,杀了便是杀了,为民除害,问心无愧而已。” 不紧不慢的声音,燕虹神色淡然,‘青灵石’柔和的青光映出她眉目如画,一身水绿色衣裳站在那里说不出的温婉柔和,仿佛青山绵绵的细雨,又好似湖泊裊裊的轻烟。 一时之间,燕虹所在之处,视线汇集。 金瓶儿眼波流转,盯着青衣女子的目光灼灼生辉,正道伏击玉阳子,那一片混乱之中,有一抹青衣镇定自若,先是隐忍着蓄势而动,其后又果断攻击孟骥,扰乱玉阳子心神,低调中已是不凡,暗中观察的金瓶儿早已注意到她。 刚才甫一交锋,眼前美丽女子一身修为竟也不弱,与萧逸才相比,不遑多让,焚香谷弟子? 金瓶儿已然猜出她的身份——燕虹! 焚香谷到底有多少奇人妙人呢?金瓶儿心里有着好奇,但眼下却不是满足好奇的时候,萧逸才、燕虹修为都不弱,不过自己要走,他们断也是拦不住的。 紫芒暗暗升起,瞥见萧逸才拔剑而出,如临大敌的模样,观之燕虹却始终端站在萧逸才后面,薄唇勾起浅笑,金瓶儿准备离开,等夺得异宝之后,再陪他们玩玩。 哪知金瓶儿甫一刚动,死泽深处便传出一阵巨响,响彻天地,昏暗的天幕下,厚厚的迷瘴中,一道金光沖天而起,耀眼夺目。 剎那惊讶过后,沖天而起的,便是青光、紫芒,还有脚踏七星剑的萧逸才,法善稍稍落后,也拔地而起,朝着那巨大的金色光柱去了。 ※※※ 内泽深处,雨势潇潇,方圆万丈的死亡沼泽,一声虎啸龙吟般的巨响,响彻了死泽每一个角落,远处有巨大金光升入九天,刺入翻滚的云雾中,风云际会,天地变色,雾捲云涌,围绕着金色光柱急速旋转,形成一个金色的漩涡。 金光照射下,云是金色,树是金色,天地都是金色! 光芒四射的金光,也照亮了夜幕下行走的红裳、白衣,照亮了那双惊愕不已的红瞳。 许久之后,这个金色光柱才缓缓停歇,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不过眨眼之间,惊天动地的奇景如长鲸吸水般回归黑暗,耀目的光华之后,是更深的黑暗降临大地。 天生异象,异宝将出! 各方势力都争相前往了那光柱升起的地方,唯有一抹红裳站在原地,微微颤抖,双拳紧握。 第82页 陆雪琪担忧地看着修,从那道金光升起,她便有些不对劲,叱咤风云的壮观景象,惊讶自是不说,但她的样子却是惊讶中还带着、愤恨! “金芒现世,黄鸟必出!黄鸟、黄鸟!”红唇吐露了一句咬牙切齿的话,意味不明。 那握拳的身躯颤抖不已,想来是用了极大的力气,矖腾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红光,红光照亮了周围的黑暗,也照亮那纤瘦的背影。 陆雪琪眸光微闪,忍不住上前,握住了那绷直的右手,冰凉的手心包裹住了颤抖不已的拳头,陆雪琪感觉到了那僵硬的身躯,那独自承受着的不知名、痛苦。 身边是淡淡的冷香,包裹着拳头的掌心带着冰凉却柔和的温度传到了身上,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安抚了那躁动的心,身体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忽然好想扣住那只温柔的手掌,好想十指紧扣,好想感受那坚定的力量。 好想、、好想、、 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 带着些微虚弱,感激地看了一眼陆雪琪,手还没有抽回,却感觉有淡淡的温热贴合了掌心,当陆雪琪的手掌扣住了自己的掌心时,修还有愣怔,眨眼看着她,她却神色无异。 不过剎那间,两人的手掌已经十指相扣,修这才知道自己的掌心有多么冰凉,身上有多么冷。 可是否、、忽略了什么呢? 陆雪琪看了一眼兀自发呆的修,神色中闪过复杂,不过被她很好地藏在了清冷之下,陆雪琪看向了那金光消失的地方,异宝出世,各方必定争夺,她口中的黄鸟又是什么呢? 她在踟蹰、在、、害怕! 陆雪琪不禁收紧了掌心,当感觉身边的人掌心不再那么冰凉,陆雪琪松开了手,仿佛刚才的十指紧扣只是幻觉。 唯有手掌残留的温度,印证着真实。 修从呆愣中回过神来,眼前的陆雪琪面色如常,修不禁暗自将手背在了身后,兀自张合手掌,仿佛在确认着什么一般,很傻的举动,偏偏做的人不自知。 “你不解说一下吗?”陆雪琪避开了修的目光,看着远方。 修眨了眨眼,呼出了一口浊气,红瞳中有冷光闪烁,“黄鸟,九天灵鸟,上古神兽,守护灵药的看门兽,此次现世的异宝恐怕只是玄丹灵药吧。” 陆雪琪奇怪地看了一眼修,修对异宝毫不在乎,反而黄鸟才让她在意,不过她好像还有话藏着没说。 修自是发现陆雪琪那奇怪的眼神,不过现在不是细细解释的时候,修看着金光消失的方向,眼中寒光点点,矖腾似有所感,红光大亮。 “陆姑娘,我们走吧。” 陆雪琪倒也没有逼问她,点了点头,两人便也朝着那金光消失的地方去了。 天渐渐亮了起来,难得的阳光透过死泽雾气,照在身上,行了两天,所到之处,终是再无那剧毒的瘴气,湿润的雾气铺在面上带来一丝清爽。 远离了沼泽,这是一片枝繁叶茂的树林,雨后初晴,点点水珠从绿叶滑落,陆雪琪和修都忍不住深深呼吸了林间清新的空气。 前方数十丈外的地方,雾气茫茫,却再也不是那灰濛暗沉,而是纯白的颜色,在林间轻轻飘荡着。 修与陆雪琪徒步行进,参天古木,耸立其间,但四周却一片寂静,甚至连鸟鸣都不曾听到一声,修不禁想到,要是飞儿在这儿,说不定能添一丝生气,不过此刻的飞儿想必早已飞到了小狸的身边,在那小脑袋上站立着了吧。 “这里的树木竟是长得如此粗壮。”安静的林间,陆雪琪不由发出一声感慨。 四处可见的寻常树木,却是四五人合抱不住,与修对视一眼,两人当即御物而行,贴着地面,朝着林中深处而去,直到面前出现一块土灰色的墙面,两人才停下,落在地面。 有惊讶在陆雪琪的眼中,眼前的土灰色,竟是一面巨大的木墙,粗糙的树木纹理,带着淡淡的裂痕,陆雪琪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坚硬粗糙,却又温和,带着生命的力量传达到了心里。 修自是看到了陆雪琪眼中的惊讶,对于恢复修罗记忆的修,这木墙是什么早已瞭然,手臂一挥,周围萦绕的雾气忽的散开,陆雪琪眼中闪烁不已,那是一种震撼,那是一种对于天地万物的敬佩。 眼前数丈之高的木墙,却是一截小小的树根,而那烟雾重新合拢之后,陆雪琪抬头望去,纯白雾气之中,那隐约浮现的,竟是一棵无法言说的巨大古木,巍然屹立,直插霄汉,在这巨树面前,小小的人,已非蚍蜉能形容,简直就是微尘! 即使心中惶惶不安,此刻看到陆雪琪的神情,修还是弯了嘴角,拉着陆雪琪,修拔地而起,一红一白两道人影,顺着这仿佛冲破九天的巨树枝干,向上飞着。 随着身体腾飞,映入眼帘的有五颜六色的奇花,有青翠粗壮的藤蔓,有遮云蔽日的巨大枝叶,最神奇的还是枝干粗达百丈不止的树身。 陆雪琪面色已经恢复平静,只是眼中的震撼还是丝毫不减,越飞越感觉到天神造万物的神奇。 手上传来的温度,让陆雪琪侧目,紧牵的双手,随着不断飘过的白雾,若隐若现间,是那浅笑嫣然的侧颜,忽然的、就觉得、、这神奇的巨木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这相牵的飞行,没有尽头、没有尽头、、 不过终究,它只是一棵树而已,而这里始终也只是异宝现世的地方,始终是那个危险的死亡沼泽中央! 修带着陆雪琪落在了枝干上,松开了手,修带着陆雪琪沿着圆圆的树干往另一侧飞去,越来越茂密的枝叶,争奇斗艳的鲜花,一路飞驰。 随着松开的手,两人再也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 ‘嘶!’ 那是空中传来的一声锐响,修与陆雪琪疾驰的身子兀地停住,如此突然,如此之急。 眼前的树干,布满了花海,一座巨大的石门赫然耸立,生生嵌入了树干中,厚实的巨石上,古篆铭文四个大字‘天帝宝库!’ 而那高五丈,宽三丈的石门前,是一个身穿黑袍的高大背影,他的肩上有一只灰猴,他的手中是一根煞气满盈的、、烧火棍、 他是、张小凡…… 作者有话要说: 金瓶儿:喂喂,起来,说好的对手戏呢,燕虹怎么就说了一句话! 作者君:那么两个电灯泡,你还要公然调戏燕虹姐姐不成~安哪~你想要的~后面会有 燕虹:……金瓶儿太轻浮了,我要求换cp 作者君:虹姐姐,知足吧,你要摊上我闺女这蠢货~才真的b了汪酱了! 蓝光、红光一闪,血光四溅! 米娜桑,圣诞夜要愉快的渡过哦!——血泊中的作者君留。 第59章 第五十八章 大王村 小环抱着小狸,带着飞儿,一人一兽一鸟走到了大王村外面,天高草长,风过田野,野草如波涛翻滚。 小环却无心欣赏,周一仙从后面跟了上来,看见孙女蹙眉的模样,忍不住道:“好了,小修儿和那金瓶儿都有好本事,没那么容易出事,危险的我看是后面那个一直跟着的野狗道人。” 第83页 “爷爷,道长送伞给我,他是好人。”看见周一仙又要跳脚,小环又道:“我知两个姐姐都本领高强,但我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周一仙摸了摸鬍鬚,也不再言语,看着远方的古道,沉思着,忽然远方的古道一个人影由远及近,速度很慢,却是片刻便来到了祖孙俩面前。 “好久不见,老友。” 周一仙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气度不凡的中年人,藏在道袍里的手不禁攥紧了拳头,最终还是松开,“小环你到一旁去,等爷爷叫你,你再过来。” 周一仙脸上是难得的正经,小环当即听话的离开,不过还是颇好奇地看了中年人两眼,眼神惊讶。 周一仙和中年人在远处不知在谈论着什么,小环抚摸着小狸的鬣毛,眉头微蹙,‘乱魔相’生平第二次看到,那个中年人到底是谁? 正在小环这样想着的时候,周一仙和那中年人走了过来,小环忍不住低声问了周一仙一句:“爷爷,他是谁?” 中年人看了一眼小环,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小兽上,微闪,“怎么,小姑娘不认识我吗?” 小环茫然摇头。 中年人微微一笑,“你就叫我万人往吧!” 说完中年人袖袍一挥,转身大步离去,迈步间有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扩散开去,只听得风中他的高歌:“天涯路,从来远。儿女意,向来痴。天高海阔八万丈,芸芸众生尽匍匐。星万点,月正明,苍天冷,冷如霜。可笑万物如刍狗,谁为覆雨谁翻云……” 说不出的桀骜不训,祖孙俩只看得他渐行渐远,两人脸上如出一辙的担忧神情,对视一眼,返身回大王村,收拾好东西,便往那死泽去了。 ※※※ 死泽内泽 天帝宝库大门前,花海摇曳,暗香浮动。 修凌于空中,身边就是陆雪琪,修看着那个如墨深黑的背影,眼中情绪复杂,有无措、心疼、不忍,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莫名,最后只剩下、欣慰。 陆雪琪手微微动了动,却依旧悬在了身侧,与修不过一拳的距离。 两人缓缓降落在了树干上,而那背影也终似察觉到了,转过身来,明显一震,阴沉的眸光微闪,刚毅的面容上嘴唇微张,却无声。 鲜花摇曳,藤蔓婀娜,巨大的石门前,一红一白一黑,默然站立。 风吹走的不只暗香,还是已经流逝了许久许久的时光,曾经灰色的身影,已经被染成了黑夜一般的颜色。 “修姐姐。” “小凡。” 都只是呢喃无声,却有怀念悄然而至,又消失无踪。 修与张小凡同时笑了起来,又隐没了笑容,灰猴似有所感,从张小凡肩上跳到一边躲了起来。 青光、红光同时大亮,却只是覆盖了整片花海。 “鬼王宗鬼厉,这里面的东西我要了。”报上名号,鬼厉手握烧火棍,一手负于身后,言语之间再也没有当年的青涩,而是那个位及鬼王宗副宗主的鬼厉。 鬼厉,修忍不住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好一个鬼厉! “焚香谷赫达修,你若想要里面的东西,各凭本事!” 矖腾燃火,天琊出鞘,随着修的声音刚落,一红一白两人拿起了武器,陆雪琪手中的天琊正气凛然,修手里的矖腾神威天成。 ‘噬魂棒’青金光芒大振,看着面前的两个女子,鬼厉脸上神情微微动容,不过终究一脸冷漠,血丝密布的双眼无情冰冷。 光华耀目,剑拔弩张,但是三人始终没有一个先动手。 忽然,传来一丝嘶吼,那声音来自脚下的迷雾深处,仿佛很远,似吼叫,似嘶鸣。 不消片刻,三人脚下的参天大树,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颤抖,三人脸色同时微变,能撼动这巨树的力量,非同小可。 矖腾传来轻颤,脚下轰然而动,修却走到了边缘,眺目望向天际,也不管身后的鬼厉,面色冷凝。 阳光透过云雾,照在了花海三寸之处,鬼厉心神一动,趁着修无瑕顾及他的时候,朝着石门飞去。 一声清冽的剑啸,陆雪琪手握天琊,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让开,我不想动手。”鬼厉看见那依旧美丽的女子,不由喝道。 “你杀了我,自然便过去了。”陆雪琪面如寒霜,丝毫没有要退让之意,他既报了鬼王宗名号,那异宝决计不能落入魔教之手。 鬼厉眼中红芒大盛,飞身而起,周身玄青光芒大作,声势凌厉。 陆雪琪面容冷峻,天琊剑迎空而起,只见她一字一字缓缓道:“两次败于你手,时隔多年,我再来领教你这个当今唯一一个身集佛、道、魔三家真法的人!” 风吹起她的秀发,陆雪琪孤清冷傲,自信耀目,眉目之间,睥睨天下。 鬼厉不由大笑,噬魂棒忽地旋转,太极图案兀自显现,陆雪琪目光一凝,一声轻啸,天琊神剑剑芒大盛,浑厚纯净的剑芒,仿佛将天琊剑无端长了十倍,直直地噼向了鬼厉! 鬼厉脸色大变,陆雪琪修为进步之快,匪夷所思,但鬼厉十年间苦修佛魔道三家真法,岂是等闲。 蓝光、青光斗成一片。 巨树晃动得越发厉害,九天霄汉中,好像有七彩的光辉闪现,修凝望天际的红瞳凝冰,寒冷刺骨,听见后面打斗的声音,修皱眉回身。 鬼厉与陆雪琪斗得不相上下,噬魂棒与天琊脱离主人之手,对沖而上,气势惊人。 红光一亮,龙吟声响彻天际,只见场中巨大红色光柱拦中而降,生生将天琊和噬魂震回了主人的手中,矖腾神威,震撼九霄。 陆雪琪和鬼厉都看向了那个衣袂飞扬的红衣,只见她面色惨白,身影几经晃动,陆雪琪脚下一动,便落在了红衣身旁,鬼厉迈出的脚生生停住,收了回去。 “你怎么样?”陆雪琪面上担忧显而易见。 修捂着胸口,终是稳住了体内翻涌的真气,以一己之力,拦下对沖的天琊、噬魂当真吃力,默默摇了摇头,想说话却是气血翻涌,修看着那个僵硬的身影。 这时,却只听得一声声轻啸,飞速而来,云雾之中,是五彩流光先后而来,当先的紫芒是金瓶儿,身后依次是燕虹、萧逸才、法相、曾书书,还有、林惊羽。 六人也不料有人抢先了一步,不过定睛一看,皆是一惊,赫达修、陆雪琪,还有、张小凡,三人隔得稍远,对峙而立。 萧逸才、法相、曾书书面面相觑,停住了身形,而在他们身后,林惊羽的目光从一开始便落在孤身站在一旁的张小凡身上,握着斩龙剑的手颤抖不已,神情莫测。 一黄一青两道身影一闪,却是金瓶儿和燕虹飞向那站立的三人,不过金瓶儿飞向鬼厉,燕虹落到了修和陆雪琪身边。 “修,你怎么了!”燕虹毫不掩饰自己的紧张,看见修捂着胸口,脸色苍白,一颗心悬起,颤抖不已。 金瓶儿、陆雪琪都不由侧目,陆雪琪抿了抿唇,稍稍为燕虹让了一步。 第84页 修摇了摇头,示意燕虹安心,站到陆雪琪身前,目光扫视了其余众人,眉头深锁,黄鸟将出,一个接一个的人都被异宝吸引到了此处,修最担心的莫过于鬼王也来了此地,想让众人放弃异宝,可这些人,一个个的,哪个像会无端放弃,黄鸟也断是不能落入鬼王之手。 鬼厉负手而立,一个个的看了过去,都是旧识,却早已物是人非,目光与林惊羽相接,鬼厉侧开了视线。 “小凡、”林惊羽还是出了声,纵使已经决定了生死相搏,还是忍不住再一次唤了那熟悉的名字。 鬼厉身子一震。 金瓶儿似有察觉,此处的众人,除却自己,关系皆是错综复杂,否则以这些人的立场,恐怕早已动起手来。 金瓶儿眼珠一转,扫过在场所有人,权衡了一下利弊,顿时有了放弃异宝并离开的打算,只见她微微站在了失神的鬼厉身后,观察了一下周围,道:“啊!鬼厉公子,想不到你比我们还早到了此处,不知道那件异宝你可到了手?” 简单的一句问话,惊醒了鬼厉,也提醒了在场所有的人,萧逸才等人连忙看向陆雪琪,见陆雪琪微微摇头,他们才稍稍放心。 燕虹看了一眼金瓶儿,似察觉到金瓶儿意图,哪知金瓶儿也似有所感,回望了一眼,眼光带媚,丝丝勾人。 不利的环境下,还有心情调戏身为女子的自己,燕虹不由目光一凝,暗骂:妖女不知耻! 却是这时,安静了稍许的巨木晃动得更加厉害,只听得金瓶儿一声大叫:“不好,那畜生上来了!” 除却早在此处的三人,其余人皆是闻言色变,鬼厉知晓金瓶儿厉害,此刻见她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惊问:“是个什么东……” 还未待问完,一股巨大的腥味便传来,闻之欲吐,那个魔鬼一般的巨大身影已经盘旋在了众人面前,鬼厉浑身颤抖,幽幽呢喃:“黑水玄蛇……” 巨大的蛇瞳冰冷地看着每一个人,想来在未上来之前,金瓶儿等人已然激怒了它,蛇类睚眦必报,凶悍无比,腥臭令人作呕,也比不得此刻心中升起的寒意。 九霄忽有龙吟,只见红光一闪,修落在了那巨恶无比的黑水玄蛇前面,众人都忍不住惊讶,陆雪琪与燕虹却是想也没想同时跃起,落在了那道红影身边,直面亘古凶兽。 树干抖动得越发厉害,不可思议的参天奇树,也在玄蛇庞大的身躯下,仿佛颤慄一般,而那蛇瞳前面的三道身影,简直如同蝼蚁。 金瓶儿准备遁逃的脚步忽然就停住了,那兀自站立的三道身影,绿衣清雅,白衣冷冽,却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只因那道傲然的红衣,决然地站在那里。 矖腾围绕着三人,如灵蛇般浮动,红光以实质般的波纹一阵一阵发散,大发神威,那亘古凶兽竟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那冰冷的蛇瞳却紧紧盯着那道石门,吞吐着信子,显然是不肯放弃那宝物。 “诸位还不快走,石门后的异宝这畜生是势在必得,要是诸位想要同它争上一争,那我、恕不奉陪。”修冷傲的声音惊醒了惊讶的众人,是提醒也带着威胁,只希望这些人速速离开,黑水玄蛇都已出动,那么黄鸟也将要现身! 玄蛇加上黄鸟,若是鬼王也来此,那么正道修真的后继之力恐怕要尽数埋骨于此,修只能放弃黄鸟。 众人暗自衡量了片刻也决定放弃,趁着赫达修的神兵还能震慑住玄蛇的时候,离开。 修瞥见那些人的神情,暗暗松了一口气,与陆雪琪、燕虹眼神交流一下,正准备动作,哪知异变突生,石门忽然放出金光,鬼厉的灰猴无措地站在石门前面,竟是触动了开门的机关! 修脸色大变,矖腾包裹着陆雪琪和燕虹,立刻跳离了玄蛇,巨大的黑影轰然落下,纵使修反应迅速还是被烈风吹得身形摇晃,一左一右,陆雪琪和燕虹护住了她。 可那灰猴却没那么幸运,玄蛇笔直地沖向了它,青光大起,鬼厉奋不顾身地扑向了小灰,修甫一站稳,也甩出了手中矖腾,为鬼厉逃生争取方寸之地。 玄蛇却是蛇躯一动,竟是绕住了矖腾,将修拖了过去,陆雪琪脸色一变,飞身追去,燕虹被摆动的蛇尾阻挡,前进不得,更有甚者,蛇尾带动的空气漩涡,将燕虹击飞,紫芒一闪接住了青衣。 被玄蛇拖动的修不得已松开了矖腾,还未待稳住身形,身后劲风一扫,巨大的蛇尾汹涌而至,蓝光大亮,陆雪琪挡在了身后,可是蛇尾凶猛,撞击上蓝光,将陆雪琪直直撞飞,修返身抱住了她,随着巨大的冲力,两人竟落到了石门之前。 鬼厉已然抱住了小灰,修与陆雪琪也并无大碍,但是玄蛇却已汹涌地行至了前面,众人手中兵器立刻掷出,五彩光芒纷纷攻向蛇身,却也只是让玄蛇的动作稍缓,三人立马拔地而起。 忽然!天空七彩流光倾斜,一个巨大的阴影落在了慌乱的众人头上,九天之上传来了凤鸣,阵阵巨大的强风,将腾飞在空中的众人,生生吹落在了树干之上,众人皆被烈风吹得趴在地面,动弹不得。 被风压在地面的修勉强抬起了头,眯眼望去,口中咬牙切齿:“黄鸟!” 一只玄黄色的巨鸟霍然而至,牵制了玄蛇,却也阻了修三人逃生的机会,玄蛇巨尾甩开黄鸟,不要命般沖了过来,可那地上的三人却被烈风压制。 石门轰然,金光闪耀,此刻却是修一左一右牵住了张小凡和陆雪琪,三人合力勉强站起了身,前无去路,飞身而起又不得,只能搏一搏,三人同时朝后面的石门倒飞而去。 黄鸟长啸,玄蛇嘶鸣,天帝宝库已然有细缝开启,而那朝着石门靠近的三人已然成了两只奇兽的眼中钉。 黑水玄蛇更是似电疾驰,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凶猛的巨兽,朝着那三个小小的人影冲去,他们已经背靠石门,但那细缝却还容不下一人! 鬼厉和陆雪琪只觉得手上一松,却见刺目红光阵阵,被玄蛇捲去的矖腾霍然挡在了三人面前,但那黑水玄蛇此刻也没了惧意,来势不减,反而更加凌厉,不入宝库誓不罢休! 修双手凝决,红蓝两色火焰燃于矖腾之上,檀口微张:“抱施救患,取威定霸,捨我其谁!‘霸邪障’!” 巨大的法阵在三人脚下亮起,与此同时,玄蛇巨大的头颅撞到了红光之上,修的口中迫出一口鲜血,陆雪琪与鬼厉心急之下,蓝光和青光同起,一时竟将玄蛇弹开,三人面色惨白。 身后石门传来巨响,有仅容一人的细缝霍然出现。 “快走!”修大叫一声,三人同时飞身往那细缝中飞去。 凤鸣长嘶,漫天黄色的羽毛,似刀似箭,追着三人而去,三人如电飞驰,有腥臭骤然而至,黑水玄蛇喷出了毒液,三人身形一顿,而利芒也随之而来,情势危急,生死之间! 求生的意志让红、蓝、青三色之光,包围了主人,迎着毒液而行,可是红光却忽然一弱,修已然有些脱力,玄蛇、黄鸟一拥而上。 “不要!”风中传来燕虹的声嘶力竭,有黄衣扼住了想不顾一切冲过去的燕虹。 第85页 危急之时,青、蓝两色光芒同时包围了修,意识模糊间,好像是冷香包裹了身躯。 无力施救的众人,只见两只奇兽,带着雷霆之威,与那蓝青色的光芒相撞,三个小小的人影已然随着巨力被撞入了石缝之中。 石门轰响,‘天帝宝库’四个大字金光大振,石门还未大开便渐趋合拢。 黄鸟疯狂振翅,玄蛇狂肆摆动,两只奇兽已然盛怒之至,巨大奇树晃动不已,玄蛇蛇躯不断拍击石门,但却再也拦不住落入天帝宝库的三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小凡凡啊,我不夺你学习天书的机会,你要化身百合男子,守护百合哦~ 鬼厉:…… 林惊羽:作者君明显要你当炮灰,没事我陪你 金瓶儿:你们兄弟情真是感人~作者君,我要求刷燕虹好感度。 作者君:就你事情多! 燕虹:阻止我救修,你已经不需要刷好感,直接出局。 金瓶儿:……怎么妹控比我还严重。 作者君:妹控大法好~ 紫芒一闪,作者君卒~ 第60章 第五十九章 这是一个没有光的地方,一片黑暗,一片寂静,只有些微虚弱的呼吸声,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显得那么突兀。 伴随轻浅的呼吸声,有幽幽的流光浮现,就像微弱的烛火,静静燃烧,烧成了紫色,烧成了青光,最后成了五颜六色的一片,温柔的彩光像丝绢一般漂浮在这陌生的空间里,轻抚着每一寸地方。 有如翼的睫毛轻轻颤动,陆雪琪在流光轻抚下,慢慢睁开了双眼,目眩之中,一时忘了身在何处,直到胸口传来沉重的压迫感,陆雪琪霍然撑起,看向了怀中。 怀中的人,面色苍白,唇角带血,好不刺目,但却有浅弱的呼吸,很轻、很轻、 心头忽地便是一松,陆雪琪松开了抓着红衣已然泛白的手,将她平置于地上,让她枕着自己的双膝,陆雪琪这才发觉自己身上并无疼痛,在黄鸟、玄蛇愤然的一击下,明明气血翻涌,浑身欲裂,现下却毫发无损,除却那一丝丝的僵硬,看到空中漂浮的流光,心里有了猜测。 放眼望了望四周,不远处一个深黑的人影趟在那里,怀中是一只灰色的猴子,陆雪琪眼神一动,看见那胸口有微弱起伏,便收回了视线,低头看着那个昏迷不醒的人。 轻轻擦去那唇边刺目的鲜血,也只有在这时,指尖才敢描摹那已然深刻的面容。 她、、真的很美。 刀锋一般的眉,不知映在了多少人心上,紧闭的双眸,应是流光一般的红色,褶褶生辉,高挺的鼻樑,婉约的鼻翼,一如主人挺拔又不失柔美,此刻苍白的双唇,原本是一抹嫣然的朱色。 冰凉的指尖有眷念,有温柔,还有丝丝的颤抖,颤抖着收了回去,一瞬间的柔情缱绻尽数收回了那双被冷霜覆盖的双眸,陆雪琪掩藏了所有情绪,失神般看着昏迷的人。 那微弱起伏的胸口处,稍显凌乱的红色衣襟间,似有白色的一角,露了出来,陆雪琪目光一凝,带着不确定的轻颤,轻轻拉出来了一些,一朵淡紫色的兰花在那纯白的一角悄然绽放着。 陆雪琪眸光闪烁,咬了咬唇,将那方巾重新塞回了修的怀里,几经挣扎,最终还是扣住了修安放在腹部的手,十指交缠。 “吱吱。” 旁边传来了小灰的叫声,陆雪琪看了一眼,随着小灰醒来的张牙舞爪,那个昏迷的黑色人影动了动,也慢慢醒了过来。 “额。”鬼厉睁开了双眼,眼前是一张模糊的猴脸,刚刚甦醒被吓了一跳,差点就是一掌过去,好在清醒及时,咬牙动了动身体,惊奇地发现没有重伤。 鬼厉撑起了身,小灰在一旁叫个不停,还有淡淡冷香传来,鬼厉下意识就看向了身边,迎上了一双冰冷的双眸,鬼厉忍不住一震,随即放松了僵硬的身躯。 “这里是什么地方?”鬼厉轻轻问道,侧开了身,目光却落在那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陆雪琪收回了视线,松开缠绕的指尖,轻轻抚了抚修的额,“我不清楚,不过我们的确是落入了叫天帝宝库的地方。” 此情此景,和许多年前那冰冷的死灵深渊,多么相像,同样是昏暗的地方,同样是三人,同样是那个红衣昏迷不醒,却早已不是当年。 鬼厉皱起了眉,扫视了四周,只有五彩的光芒萦绕,鬼厉又将视线落在了陆雪琪身上,看见她低头凝眸的模样,一丝怪异涌上了心头,眉头皱得更紧。“她、怎么样?” 陆雪琪顿了一顿,摇了摇头,“呼吸平和,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你最先醒来、为何不杀我?”怪异始终像蒙在心上的一层纱,鬼厉看着那清冷的人,许多画面浮现,“你不是一向最恨魔教中人?” 陆雪琪抬头,看着面前披散着发的黑衣男子,皱起了眉,缓缓道:“你也认为自己是魔教中人了吗?魔教中人,又岂会张口便自称魔教,张师弟。” 鬼厉仿佛被刺了一般,脸色难看,“那个名字我已经许久不用了,也不是你口中的张师弟,我叫鬼厉!” 陆雪琪默然,轻轻放下修,站起了身,看着眼前高大的人影,还愿叫他‘张师弟’,还相信他始终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只因为她、还唤他、、小凡。 鬼厉神情莫测,僵硬着身体,陆雪琪静静地看着他,却是这时,天帝宝库里传来一阵剧烈晃动,五彩流光猛然大亮。 神秘的空间里传来一声巨响,那流光中心,有圆形的木柱慢慢升了起来,上面托着一个一尺大小的木台,平台中间,放着一只形状古拙的杯子,木制的杯子中间盛着透明的液体,有透明石头漂浮在液体之上,晶莹剔透。 鬼厉与陆雪琪都是心思灵巧的人,立马迎了过去,一看便知道,这就是天帝宝库中的异宝,空气中飘荡来异香,闻之精神一振,那木杯所盛看来应是灵药,被玄蛇、黄鸟一击还能毫发无损,想来也是与这流光、与这灵药、与这天帝宝库脱不了干系。 圆柱、木台却是与这巨大神树相连,浑然一体,自然鬼斧神工让人钦佩,众人争夺的异宝就在面前,陆雪琪和鬼厉却没有动作,兀自看着眼前的奇景。 “那杯东西便是天帝灵药‘帝曦’” 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陆雪琪和鬼厉皆是一震,白影飘动,陆雪琪顷刻便落在了靠坐在地上的人身边,鬼厉目光闪烁。 修借着陆雪琪的搀扶,站起了身,捂住胸口,顺了顺气,若不是看到那石头,还想不起这东西,还是红莲的时候只记得‘太一仙府’,哪里有什么天帝宝库。 “修、姐姐。”鬼厉看着那眉目依旧的人醒了过来,不由心随意动,唤了许久不曾呼唤的名字。 修微微一颤,轻声嘆息:“时隔多年,物是人非,你也已经不再是当年无知的少年,而是位高权重的鬼王宗副宗主,难得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姐姐,小凡。” 第86页 鬼厉默然片刻,神情凄清,最终抬起头,看着那双红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东西我一定要得到。” 陆雪琪扶着修的手不由一紧,眉头紧蹙,修侧目看了看她,抿了抿唇,轻轻拍了拍她扶着自己的手,然后看向了张小凡,“为了鬼王宗,还是为了自己?” 修未说出碧瑶的名字,也许是觉得理所应当,小凡救碧瑶本就是应该,那便是为了自己,也许只是因为身边站着、她。 鬼厉先是低迷地摇了摇头,最后又坚定地点了点头,“为了自己!” 修淡淡笑了一下,看着小凡道:“那你便拿吧。” 虽然这、并不能救碧瑶。 陆雪琪拧紧了眉,看到张小凡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又看了看神色如常的修,最终没有说什么,她相信修。 鬼厉庆幸修没有阻止他,正待要去取下那木杯,天帝宝库却是一阵剧烈晃动,玄蛇的嘶鸣不断传来,想来还是不肯放弃这天帝宝库的灵药! 巨响阵阵,流光闪烁,宝库晃动得越发厉害,有木块掉落了下来,有神秘的吟唱声在宝库中响起,只见一片五彩光芒中,斗大的金字一个接一个地凌空出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鬼厉身子大震。 一个接一个的大字慢慢浮现,围绕着三人,在轰鸣声中,飞翔。 鬼厉与陆雪琪为这夺人心魄的奇异景象所震撼,被那四周的神秘文字而吸引,他们如饥似渴地看着,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修皱眉扫过所有文字,不消一会便尽数记在了脑海,此刻她更担心的是一声比一声高昂的黄鸟长鸣,还有不停晃动的宝库! …… ※※※ 天帝宝库外,萧逸才等人远远避在了高空,望着那棵奇树之上两只上古奇兽的争斗,脸色都不由自主的有些发白。 原本生机盎然的巨大树干上,像是遭到了千万年一次的巨大灾劫,到处是破碎的枝叶和枯萎的花朵枝蔓,一片惨状。 黄鸟振翅绵延百丈,黑蛇盘踞稳如泰山,两只天生的劲敌,斗得天昏地暗,而天帝宝库的屏障结界,也在玄蛇有意无意的撞击下岌岌可危。 空中燕虹几经挣扎,想要冲下去,都被金瓶儿死死扼住,只见金瓶儿站在燕虹身后,一手抓住她的双手,一手箍在她身前,将燕虹死死地扼在了怀里,燕虹挣脱不得,而那巨树被两只奇兽占据也靠近不得,渐渐地,她便不在挣扎。 金瓶儿兀自松了一口气,虽是趁乱才能挟持住燕虹,但她没想到看着沉静自持的燕虹会如此之烈,本来是用紫芒刃抵住她咽喉,没想到为了她那师妹,她竟不顾紫芒刃锋利的刀锋,撞了上来,金瓶儿一惊之下,收了紫芒刃,这才用双手从后制住了她。 也亏得燕虹心神大乱,否则金瓶儿还制不住她。 这时却是‘轰隆’一声巨响,空中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众人纷纷看向了那奇树,天帝宝库终于承受不住玄蛇的撞击,轰然倒塌,深陷下去的树洞洞府,一片狼藉,而那正中巍然不动的,便是一个五彩流光环绕的木制古杯。 玄蛇眼冒精光地沖向那树洞,而黄鸟也随之紧攻不止,只见木屑飞扬,一片灰尘模糊视线,那一片灰色尘埃中,玄蛇震怒不已的嘶鸣传来,像是受了极大的痛苦。 待灰尘散尽,众人只见,玄蛇的一只巨眼血流不止,竟被黄鸟啄破了一只,而那树洞断裂的木屑下,渐渐有三个人影踉跄着站起了身,正是被撞进天帝宝库的赫达修、陆雪琪、鬼厉! 鬼厉和小灰离那木台最近,受到的波及也最小,修将陆雪琪护在怀中,一头的木屑,但是此刻她却无暇顾及这些,看到黄鸟和玄蛇,修握紧了矖腾,杀! 杀了黄鸟! 玄蛇口中的毒气不断喷向空中,而修也松开了陆雪琪,身化烈火凶光,沖向了黄鸟,黄鸟更是飞羽化箭,如骤雨般四射而下,众人无不惊讶,陆雪琪与鬼厉只能纵身闪躲,陆雪琪想追着那红衣而去,却是顾及不到。 一片混乱中,是躲在木台之下的小灰趁乱钻了空子,那只三眼的灰猴拿起了那木杯,仰头饮下。 静!寂静一片! 唯有灰猴饮水的咕噜声。 黄鸟和玄蛇都像是僵住了一般,看着那杯中之水,被一只小小的灰猴喝了个干净!而那透明的小小石头也被那猴子像吞花生米般吞下了肚! 天空之中的萧逸才等人无不冷汗直冒、、 忽然黄鸟传来一声痛苦的鸣叫,震耳欲聋,玄黄的鸟身之上,一个小小的红点燃着烈火,矖腾带着杀气插进了黄鸟的身体,黄鸟振翅而飞,狂风呼啸,飞入九天,又迅速下落,只为甩开身上的人。 而那玄蛇也猛然惊醒,只余一只的蛇瞳带着怨毒看向了木台之上的小小灰猴,霍然冲去,鬼厉如临大敌,连忙冲过去,抱起小灰,疾飞而起,而那玄蛇也兀自支起了庞大的身躯,不吞下那该死的猴子誓不罢休。 “小凡!” 鬼厉只听得天上一声大叫,却是黄鸟飞驰而下,而那一声呼喊,是黄鸟背上的修所发出,鬼厉当即心神一动,引着玄蛇便沖向了那黄鸟! 两只巨大的奇兽,带着滔天的怒火,沖向了对方,而那中间是一个小小的黑点! 鬼厉越飞越快,眼见就要撞上黄鸟,一条红色的长鞭兀自缠住了腰身,修手握矖腾鞭柄,大力将鬼厉甩了出去,而她自己也立刻脚下用力,跳离了黄鸟。 众人目瞪口呆,只见那亘古的奇兽,九天黄鸟,黑水玄蛇撞到了一起! 野兽吼叫,神鸟长嘶,悽厉不已,巨大的力量扩散开去,震得鬼厉和修的身子晃荡不停,鬼厉还好,借着修的力量,飞在前面,修却稍稍落后,巨大的力量狠狠打在了背上,修控制不住身形飞了出去,原以为不知飞向何方,却直直扑进了一个冷香满溢的怀抱。 陆雪琪终是接住了那个乱来的人,天琊发出强大的蓝光,凝成一个太极图案,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停了下来。 “吼——” 待所有人回神,那黄鸟和玄蛇已经伤痕累累,兀自停在那巨树之上喘息着,鬼厉踩着噬魂悬浮在半空,重重喘息,真是千钧一发! 陆雪琪抱着修也悬浮在空中,脸色难看,怀中之人太过乱来,她从来不是这样,这一次为何这般—— 还在陆雪琪疑惑之际,修眉头一皱,咬紧了牙,兀自离开了陆雪琪的怀抱,幽蓝色的火焰燃起,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以雷霆之势沖向了黄鸟。 却在这时有古朴的吟诵传来,陆雪琪、鬼厉和修同时心神大震,鬼厉错愕不已地看向了空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站在高空,而那更高的云层之中有红光骤现。 “啊!”修发出一声大叫,心中默念:九幽奈落,红莲业火,修罗喋血,焚天灭地! 鬼王!鬼王! 修全身被幽蓝色火焰包围,眼中是嗜血的凶光,手上是化作硬锏的矖腾,修化身成离弦之箭,不杀黄鸟誓不罢休! 第87页 风云变色,天昏地暗,众人都已忘却了动作,忘记了思考。 “喝!”空中传来厉吼,萧逸才等人惊讶的发现,那高空之上还有人在,金瓶儿眯起了双眼,竟然是他们——青龙、朱雀! 青龙和幽姬立刻拦了下来,但是那见所未见的幽蓝色烈火,却是带着化万物为劫灰的神秘力量直直冲来,青龙和幽姬一时怔忪之间,竟被赫达修沖开。 眼见那化身烈火的人,离黄鸟越来越近,一道沖天的红色光幕霍然降临,红光耀目,比之异宝现世,有过之而无不及,直直笼罩在了黄鸟身上,也弹开了不顾一切冲过去的赫达修。 经历过流坡山之行的人,都是惊愕,都是不可置信,都在颤抖! 沖天光幕,汇于一点,正是九重高空之上的红色古鼎,黄鸟已然伤痕累累,当初的夔牛毫发无伤也被困在其中,而这黄鸟反抗不能,只得认命、、 修在空中连连翻了好几下,才堪堪停了下来,落在了树干之上,愤恨地盯着高空,身子忍不住的颤抖,而众人也先后落下,齐齐看向了那九天之上缓缓下落的人影。 鬼王宗宗主,鬼王!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打了字,还没来得及抓虫,各位担待下~ 燕虹:陆姑娘趁修昏迷乱摸就算了,怎么我也被金瓶儿吃了豆腐! 金瓶儿:人家那是两情相悦,我们早晚也两情相悦,没事~ 作者君:金仙子说得对! 立刻躲在桌子下的某君~然而什么事也没发生 作者君:咦?今天没事? 青光一闪,作者君!!! 修:见过作死的,你这般花样作,也算奇葩了!师姐消消气~来给我说说陆姑娘乱摸一事~ 雪琪:…… 第61章 第六十章 死亡沼泽^巨树之巅 万人往长笑一声,缓缓落到了巨木之上,站立在青龙、幽姬之前,一袭儒袍,腰携一块淡紫玉佩,儒雅潇洒,笑容满面中威慑四方。 鬼厉抱着小灰,神情晦暗地落在了万人往身旁,看着万人往万事都尽在掌握中的模样,皱了皱眉,万人往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此间之事,回头再说。” 言罢,万人往目光远眺,一一看过了在此的所有人。 一片残枝断木中,鬼王神情自若,目光含笑,却让人生寒,萧逸才和法相对视一眼,眼中有深深的担忧。 金瓶儿暗自咬了咬牙,触及鬼王目光,松开了燕虹,隐入了云层之中,消失不见。 万人往看见也未有动作,看着眼前这群年轻人,万人往目光深邃,带着淡淡的笑意,意味不明,而那个众人之前的红衣,刀锋一般的眼神,让万人往笑意更深。 扶摇之风,清爽无比,吹在这一片狼藉的巨树之巅,却带着几分萧索,那困在红色古鼎之下的两只奇兽,也丝毫没有了气势滔天,四周安静得吓人。 本是激烈的战斗,变成了无端的沉默,却仿佛又是另一场的惊心动魄,而造成这一切的人便是那个一派儒雅之风的中年人! 只见鬼王微微上前了一步,一瞬间,安静的巨树上,铮铮作响,萧逸才等人手握兵器,如临大敌,而万人往却只是挪了一步而已。 “赫达姑娘,上次一别,也有九载未见,怎的表情如此可怕,正如赫达姑娘所说,抛开身份立场,万某与赫达姑娘应是忘年好友才对。”万人往说得暧昧,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远处的萧逸才和法相,将他们脸上惊讶的神情收入眼中,心情甚好。 修面无表情地看着鬼王,牙关紧闭,身体微颤,手上青筋毕露,显然是在压制着什么,很痛苦,却不能让人发觉,尤其是眼前的鬼王一众。 万人往也不在意赫达修的沉默,反而用更加轻松的语调说道:“说来,还要谢谢赫达姑娘,若不是赫达姑娘,这黄鸟也不会那么容易擒获。” 离间之计? 萧逸才和法相面面相觑,眼中惊疑不定,按捺了武器,看了看鬼王,又看了看那个一直沉默的红衣,静观其变。 林惊羽和曾书书都皱起了眉,陆雪琪和燕虹更是眉头深锁,盯着鬼王的眼中寒光阵阵,鬼厉忍不住动了动嘴唇,却无言。 修与鬼王目光相接,冷锋以对,终是压下了喉头的鲜血,缓缓开了口:“尊驾心思缜密,一切皆在算计之中,令人生寒,修区区一介女流之辈,断是不敢与之以谋!而我身为正道弟子,与阁下只会是敌人!” 矖腾生辉,气势惊人,陆雪琪、燕虹、林惊羽、曾书书先后落到了修的身边,并成一排,直面鬼王宗一众,法相、萧逸才虽是没动,却也握紧了轮回珠、七星剑。 七人合力还是有一战之力。 万人往忍不住皱了眉,看了一眼随着赫达修语毕,纷纷起势的这些年轻人,微微敛了笑容,随即他又笑了起来,拍了拍沉默着的鬼厉肩膀,一动不动地盯着赫达修,“你说他们这样,我应该怎么做,我的副宗主?” 鬼厉身子一震,看了看对面的众人,收回了视线,喉咙几经动作,开了口:“既然宗主来到此处,自然一切事务,均有宗主决断。” 万人往闻言淡淡一笑,“当日你来死泽我便一切让你做主,我此行只是为了擒拿黄鸟,顺便看看朋友,我老了,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还是你来做主吧!你想怎样,便是怎样。” 鬼王言之凿凿,言语中对鬼厉十分看重。相隔甚远,但修分明看到了那搭在小凡肩上的手,微微收紧。 “呸,妖魔邪道,有种就上来一决生死,何必在那里如妇人嚼舌一般,可笑!”林惊羽面色如霜,声若坚冰,少年人血气方刚,勇猛无畏。 青龙面色首先沉了下来,倒是鬼王笑容渐深,看了一眼林惊羽,又看向了赫达修,“啊,这少年便是林惊羽吧,草庙村的三人,如今倒是聚齐了。副宗主你还没回答我,应该如何?” 修、林惊羽、鬼厉皆是一震,看着鬼王笑容不减的面容,心底生寒,修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威胁,身体因为紧绷,有些颤抖,偏偏还要压制住那种恨不得将鬼王饮血噬骨的怒意。 天琊和青灵石发出温柔的光,轻轻覆盖了修的身体,修稍稍冷静了下来,鬼王步步为营,无非想要逼自己就范! “宗主,此间之事大都完成,宗主费心劳神捉了黄鸟,当务之急还是先将黄鸟收拾好,这些所谓正义之士,要收拾,不急于一时。” 鬼厉终是回了话,坦然回望鬼王,鬼王也看向了他,没有说话,场中又是一阵安静,青龙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幽姬黑纱蒙面,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那僵硬的身子,也说着不轻松。 幽姬的目光在鬼王和鬼厉身上转了转,随即瞄向远处,看到那个红衣女子,看到她周围那些毫无惧色的年轻人,失了神,随即向青龙使了个眼色。 青龙与她共事多年,自然心领神会,只见青龙沉吟了半晌,终是开了口:“宗主,鬼厉说得不无道理,眼下黄鸟已经降服,但那万毒、合欢两派人马均在,迟恐生变。” 第88页 万人往看了青龙一眼,终是点了点头,他重重拍了下鬼厉的肩,又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远处那群人,道:“鬼厉,这里便交给你了,赫达姑娘,我们有缘再见。” 说完鬼王笑着离去,青龙、幽姬紧随其后,都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赫达修,意味不明。 直到鬼王一行人再也看不见踪迹,那种如弦紧绷的压迫感才消失无踪,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场中只剩鬼厉一人,面对所有人,林惊羽等人相继劝说张小凡回头,情真意切。 鬼厉无端大笑一声,声音喑哑,面带寒冰:“回头?我为什么要回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条路我走的好好的,不用你们来救我。” 青云众人,连同法相皆是一颤,陆雪琪也面带薄怒,林惊羽、曾书书等人更是愤怒,情绪激动,眼看气氛紧张,隐有动手之意,这时却是一道长鞭,在鬼厉与众人之间划出了一道沟壑。 只见修对着张小凡淡淡一笑,平缓的声音,带着安抚躁动的清凉:“你既已选择好了道路,便好自为之吧,莫后悔。” 鬼厉闻言深深看了那红衣一眼,默然点头,也不再看其余众人,踏着噬魂,御空而去,林惊羽忍不住追了几步,眼睁睁看着那黑影渐行渐远,他忍不住回头看向修。 修想对他笑一下的,却—— “噗——” 一口血雾霍然喷出,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那道挺拔的红衣如飘絮一般骤然倒下,众人惊呼! 陆雪琪花容失色,立马将修揽入了怀中,却心颤得没有站立的力气,坐在了地上,燕虹也心惊胆颤地随之蹲下,其余众人一拥而上。 陆雪琪揽着修,修双目紧闭,脸上黑气腾腾,嘴唇发紫,显然是中了剧毒,陆雪琪在颤抖,手足无措,想去触碰,却不敢轻举妄动,怎么办! “修!”燕虹大叫一声,看着陆雪琪怀里的修心颤不已。 “修儿姐(赫达姑娘)!”林惊羽和萧逸才等人同时惊呼,但是燕虹和陆雪琪已经严严实实将修护在了其中,几个男人只能围在外边。 “快将赫达姑娘带离这里!”萧逸才看着燕虹和陆雪琪皆是手足无措的模样,不得不喊道。 “不能动她!”远处传来一道俏生生的女声,大喝着打断萧逸才的提议。 巨树边缘有棕色小兽急速飞奔而来,而上空飘落一羽白色羽毛,只见小环急沖沖地从空中跃了下来,冲进了人群中,燕虹一个不慎被她挤开。 小环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打开,细长的银针萤光点点,小环连封了修的三处大穴,左手成佛手兰花状,一滴晶莹的鲜血从指间凝了出来,小环轻轻一弹,分散成三滴,分别飞到了修额头,胸口正中,腹部之上的三根银针上,顺着银针流入了修的体内。 修的身体一阵颤抖,而那黑气却慢慢消退,小环舒了一口气,还好来得及时,多亏了飞儿、小狸找到了此处。 陆雪琪一直握着修的手,此刻见到小环停下了动作,连忙问道:“她,怎么样!” 众人皆是关心,燕虹被林惊羽扶着,没空计较小环那一撞的大力,看着小环,等待她说话。 “中了黑水玄蛇的毒,现下还不能动她,内伤等她蛇毒清了再说,不过你们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修儿姐姐有事。”小环从怀中又摸出一颗黑色的丹药,正待餵入修的口中,却是陆雪琪接了过去。 陆雪琪轻轻启开修的唇,将丹药送了进去,忍不住轻抚她的额头,目光中的担忧丝毫没有减退。 众人舒了一口气之余,看到陆雪琪一身白衣跪坐在地上,向来冰冷的面容是掩藏不了的担心,愣怔之余,感慨陆师姐(师妹)与赫达姑娘几经患难,感情真好! 唯有燕虹心中有那么一丝怪异闪过,凝眉看着陆雪琪,但目光触及修那黑乌的脸,又只剩下担心。 巨树之巅上,有风吹过。 ※※※ 大王村 简陋房间里,木床之上,修神色平静地躺在那里,小狸趴在枕头边静静守候。 当燕虹熬好了药端进房里的时候,脚下兀自一顿,只因端坐在床边的那抹白衣,“陆姑娘,小环妹妹呢?” 陆雪琪站起,让开了身,看着燕虹细心地餵着昏迷的人汤药,神色平静。“她和前辈出去了。” 房间之中,只有燕虹手里的汤碗发出轻轻的声音,当一碗药见了底,燕虹放下药碗,看向了依旧站在房里的陆雪琪,皱起了眉,方才煎药,文敏多次询问她这师妹的人影,而陆雪琪将修从死泽之中抱出来,便一直守在这里。 这冷冰冰的姑娘和修的感情什么时候如此之深了,燕虹暗自思量着,却是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朝着这屋子而来。 周一仙与小环推门而入,祖孙俩正讨论着什么,看见屋子里的两个人,便止了话头,小环扬起笑容跳到了陆雪琪身边,甜甜的叫了一声:“陆姐姐。” “前辈。”燕虹也对周一仙行了一礼,多亏了这爷孙俩,修中的蛇毒才能清除。 陆雪琪对着小环点了点头,看着小环的脸,问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她为什么还不醒?” 周一仙与小环对视一眼,眼中有忧色,但眼前的两个女子皆是对修关怀备至的人,周一仙想了一想,咳嗽了一声,道:“小修儿体内着实怪异,仿佛她拥有着非比寻常的力量,老夫翻遍了古籍也一无所获,不过她却没有危险,只是小修儿似乎在抗拒着那股力量。” 陆雪琪与燕虹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疑惑,更多还是担心,什么力量会让修如此抗拒? “咳、咳。”床上之人发出了几声咳嗽,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陆雪琪四人担心的样子,修淡淡一笑,撑起了身,燕虹连忙垫了个垫子在修身后。 “修儿姐姐,你总算醒了,你再不醒,我的耳朵都要被那些正道弟子问出茧来了。” “可不是嘛。嘿嘿,不过你那些师兄弟们真是关心你。”周一仙嘿嘿一笑,想来是占了不少便宜,不过随即他一脸严肃地看着修,问道:“小修儿,你为何那么拼命,你不该是那么冲动的人?” 陆雪琪、燕虹、小环都是一脸担忧地看着修。 修闻言一愣,不该那么冲动?是啊,不该那么冲动,只是、、看着四人担心的样子,修无奈一笑,问了一句:“前辈,你可曾听过四灵血阵?” 周一仙闻言眨了眨眼,“未曾听过。” “四灵血阵,集齐四种亘古神兽:夔牛、黄鸟、烛龙、饕餮而开启,开启之后可获得巨大的力量,这个世界的人却还没有强大到可以承受那种力量。” “究竟是什么力量?”周一仙问。 “呵呵,便是我一直抗拒的那种力量了。”修从不曾后悔放下‘戮神’,现今的自己再也不是那个无情无心的杀戮工具,可笑的是,放弃了那力量却不能阻止别人去追寻。“前辈可曾知道混沌,可曾知道、修罗?” 第89页 “混沌即是虚无,传说天地便是从混沌而生,至于修罗,修罗、好像是什么神秘又古老的种族,文献古籍,甚至老夫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也不甚了解。” 只听修缓缓道:“混沌为虚无,就如同白纸,你画什么它便显现什么,纯粹又强大,与宇宙同生,化天地万物,而修罗一族,非人非妖非鬼非魔非神非佛,超脱三界六道,似众生而非众生,逆天道、逆大道,修罗界更是集天地凶煞,宇宙戾气而成的空间,故修罗嗜杀、好战、也残忍、更强大,强大到道所不容!强大到宇宙法则来清洗、涅槃!” 修的话让屋子一片寂静,三个姑娘不能从言语体会修罗为何,周一仙见多识广,却已然知道修罗是一种可怕存在。 这时,修的声音又传来:“那四灵血阵开启的便是修罗之力,虽然只是修罗界最后残留的一点修罗之力,也足以让这世间生灵涂炭。” 面对天下苍生之事,周一仙还是存着一份赤子之心,听罢忍不住问道:“小修儿为何那般清楚?你不顾一切阻止却又隐瞒着别人不说,究竟又是为何?” 修低着头,目光有些涣散,静谧的屋子里有白影晃动。 冷香浮动间,是阴影落在了沉默的人身上,修抬起了头,陆雪琪站在了床边,视线相交,那一向清冷的眸子带着淡淡的担心毫不退避地看进了红瞳之中。 修心尖一颤,又沉默了许久,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般,涩然开口:“前辈说我抗拒着体内的神秘力量,那是混沌之力吸收的凶戾,我不想接受,哪怕我、” 在场的四人都惊讶地看着那个坐在床上的人,直觉她接下来的话更让人、心惊。 “哪怕我、是修罗。” 作者有话要说: 第62章 第六十一章 “我是修罗血脉,我的骨血里埋藏着修罗的强大,也埋藏着修罗的嗜杀,也许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件凶器,一件生灵涂炭的凶器,可、、” 修仰着头,高傲地,坚定地仰着头,目光流连着眼前四人的面容,淡淡地笑了,从那唇间清清楚楚地说出了三个字:“我不愿。” “我不愿做一个没有心的杀戮工具,也不愿被骨血里的凶戾驱使,我是修罗,但、修罗也从来不会认命。” 修从来不会认输,但修何尝又不无奈:“修罗强大的代价就是那骨血里的疯狂,修罗界的人们却都活得肆意,活得轻狂,可是、在别人眼里他们就是一群好战的疯子,修罗是应该被遗忘的存在。” 简陋的木屋,是死一般的沉寂。 “修。”寂静的屋子里是燕虹很轻、很轻地呢喃一声。 之后又是一片沉静。 燕虹的眼中是从没有变过的怜惜,对于修罗来说有些可笑,但修却感觉到了胸口的暖意。 “我不知道要修炼四灵血阵的人知不知道修罗的存在,但是修罗之力不能就这样被利用。这个世界已经平衡,修罗之力属于外来的力量,一旦失衡,生灵涂炭也许只是小事,极有可能会发动天道清洗,将一切涅槃重生,所以我必须要阻止。” 已经说到这里,修的心反而一片平静,她看过周一仙,看过小环,看过燕虹,看过、、陆雪琪,最后看向了有阳光透过的窗棂。 “我不能暴露修罗的身份,更不能使用修罗的力量,因为这世界已经有我太多太多的牵挂,前辈,你懂吗?我、又应该如何做?” 周一仙沉默,还处在震惊当中,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纵使他学贯古今,纵使他见识渊博,可现下又该说什么呢? 小修儿就只是个女娃啊,修罗是什么,修罗如何,她也只是个女娃啊,但是她的身份不能被人知晓,她所说的四灵血阵也不能现世,而她要亲手对付的,是与她同血脉,残存的修罗啊! 陆雪琪藏在衣袖里的手捏成了拳头,尽管那人在笑,可为什么还是感觉到心、、 白影微动、、 ‘吱呀!’寂静的门扉发出不容忽视的声响。 “燕虹,谷中来信,要我们立刻回谷!”李洵推门而入,火急火燎,看到了床上坐起的人,严肃的脸上带了高兴,“师妹,你醒了!太好了!正好谷中召我们回去。” 沉闷的屋子,因为李洵突然地进入,而变得有一丝诡异。 陆雪琪收回了手,冷面立在了一旁,小环还反应不过来,燕虹、周一仙惊了一下之余,反而松了一口气。 李洵见没有人反应,摸不着头脑,看见陆雪琪也在,李洵先是呆了一下,随即一脸正经,温和有礼地开口:“陆姑娘,你在此处啊。刚才和萧师兄、法相师兄商议,青云和天音也准备即刻返程。” …… ※※※ 大王村 偏僻的大王村村口从来没有那么多人,数十之众皆是焚香、青云、天音的弟子,这一趟死泽之行终是到了返程的时候。 离别,又见离别。 修远离了人群,和小环祖孙俩站在一起。 周一仙扛着那根竹竿,背着行囊,看着眼前的女子,拍了拍她消瘦的肩,轻声嘆道:“小修儿,关于你说的一切,老夫一介相士,做不得任何评价,不过、你记住,在老夫眼里,你就是小环的姐姐而已,好孩子,苍生固然要救,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依旧是那句话莫忘了本心。” 小环也笑眯眯地抱着修的胳膊,“修儿姐姐,玉儿我还不准备还你,等下一次见面,我会更厉害,一定能保护你。” 小姑娘依旧纯净无暇,血玉的光芒澄净不带杂质。 “好了,小修儿,老夫要去为更多的人指点迷津了,后会有期哦!”周一仙嘿嘿一笑,小环也松开了修,俏生生地立在周一仙身旁,一老一少笑得自在,笑得坦然,仿佛从不曾听过修所说的一切。 “修儿姐姐,再见!” 小环笑着道了别,祖孙俩背着行囊在枯黄的古道上留下了潇洒的背影,没个正行的老者晃着他那根旧竹竿,朗声唱道:“知命理,推前程,十卦皆有九不准,三生七世苍天意,迷途作光醒世人;慕钱财,爱众生,一根竹竿引仙人,脚下既非英雄路,我自逍遥自长生……” “前辈、小环。”站在清风拂面的村口,修低声呢喃,看着那两人渐行渐远。 当那奇特的祖孙俩已经看不见人影,青云一众人中,白衣若仙的人儿只看着那伫立的红衣。 看着雪琪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赫达修,文敏拧紧了眉,难道赫达修已经对雪琪表露了心迹?还是雪琪、、 “我们走!”萧逸才一声令下,青云众弟子皆御剑而飞,相继离去,唯有陆雪琪和文敏还留在原地。 白衣晃动,文敏愁思百结,只能眼睁睁雪琪慢慢走向了那个红衣,而抱着小狸和飞儿的燕虹也默默驻了足。 背后,是一声声清脆的剑啸渐渐离去,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体却不可控地轻轻一颤,似乎在逃避着分别。 第90页 长满枯草的古道,风过草低头,有盈盈冷香,随风缭绕鼻息,微弱脚步声渐渐靠近,心跳如鼓,修深深呼吸,终是回了头。 红色的双瞳迎上黑色的双眸,那一瞬间,风儿更轻了,云更淡了,草地、砂石化作了虚无,只一眼、天荒。 喉头之间干涩无比,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心颤得没那么厉害,修几经启唇,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陆姑娘,我、你、” 陆雪琪先是皱了皱眉,看见那红瞳里微微的闪避,清雅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温柔,“在我的眼中,你就是你,我相信你,相信从来笑得坦然的你,相信爱着焚香谷,爱着朋友,爱着亲人的你。你是赫达修,焚香谷赫达修,不是修罗,也不会成为凶器。” 是什么在心间炽热着! 红色的眼中光芒闪烁,修笑了起来,“谢谢你,陆姑娘。” 陆雪琪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你的谢谢,说得有点多了。”说完却是淡淡一笑。 有吗?修眨了眨眼,好像是的,不过看着陆雪琪的笑容,修还是会不自觉跟着一起笑,傻瓜一样。 在远离着人群的地方,两个人轻轻地笑着,如露水滴在悄悄绽放的花蕊之上,很美,却无人看到,除了脸色已经铁青的文敏和微微颤抖的燕虹。 修有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明明只是简单的一个笑容,却让自己欲罢不能,不过美好的氛围中,修还是察觉到了一道刺骨的视线,文敏的脸上已经不是咬牙切齿能形容得了,与文敏的约定修没有忘记,而这时法相一众和尚也相继离开。 “陆姑娘,你要走了吗?” 陆雪琪看着青天,轻轻点了点头,法相等人的身影也慢慢远去,她回头看向修,却只看见她眉目带笑,只听到她朗声说了一句:后会有期。 陆雪琪抿了抿唇,低眉抬首间,看着修的眉眼,“我走了,裊裊青山,幽幽空谷,相隔万里,你、要好好保重。” 只见陆雪琪轻轻抬手,掌心一片翠绿的竹叶,她轻轻地将它贴在了那跳动着的胸膛,那放着一方白色的胸膛,她又笑了,春暖花开般,她的声音潺潺如水,她说:“后会有期。” 风中有秀发轻扬,天琊发出清冽的长鸣,托着那如仙的人,在天际划出了一道绚丽的蓝光,片刻消失不见。 修愣愣不知反应,手捂在胸口,那小小的竹叶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那白衣转身的一瞬,黑眸之中是否有似水柔情,那是错觉吗? “赫达姑娘,希望你没忘记约定?”文敏走到了赫达修的身边,冷声道。 修看了文敏一眼,脑海里的却只是那轻轻的一眼,不过面前的文敏师姐好像很生气,修下意识地答道:“我没忘。” 文敏狐疑地看了赫达修一眼,雪琪已经没了人影,文敏也不再逗留,御剑紧随而去。 徒留修一人,捂着越发熨烫的胸口,望着一片广阔的青天,思考着是否那一眼是错觉。 裊裊青山,幽幽空谷,相隔万里,是啊,相隔万里,那、又如何呢! 青云山斑驳的竹林已经知晓了我的情,焚香谷飘落的片片枫叶已经知道了我的相思,陆姑娘啊,我喜欢你、喜欢你! 修将竹叶收回了怀里,想到刚才文敏再一次提到约定的样子也只是让修哑然失笑,带着笑无奈摇头,修回身准备回焚香谷,回身一瞬,心头一顿,面色骤变,随即恢复正常,默然站立。 燕虹面色难看的地站在那里,她怀中的小狸蹬着四肢,显然是被勒得有些难受了。 “吱吱!”小狸终是窜出了燕虹大力的怀抱,燕虹也回过了神。 聪敏的燕虹师姐终于知道察觉到修有心上人的时候,那种莫名的心慌、担忧为何了!原来令修动心的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吗? 修动心的,竟是那个冷冰冰的、、陆姑娘! 是啊,姑娘!修竟然喜欢上了女子! 这已经不是心慌、担忧了,而是震惊、惊怒!听到修是修罗都没有那么震惊,可是、、 方才修脸上的温柔,凝眉的深情,还有红瞳中褶褶生辉的光彩,又是那么、那么、 脑海中闪过修在谷中思念心上人的模样,小女儿的蹙眉,小女儿的愁,最后只化为那美丽的脸上留下丝丝甜蜜,那么美好,美好。 燕虹沉默了好久,才哑着声音,开了口:“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修看着燕虹那惨白的脸色,看着向来疼爱自己的姐姐那般失神的模样,侧开了视线,“我们,从来没有开始,但、也许已经开始了。” 燕虹默然的脸上有什么迷了眼,远处李洵叫喊的声音传了来,燕虹重新抱起了小狸,飞儿立在那僵硬的肩上,只听她缓缓说道: “走吧,师兄在叫我们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洵:作者君你让我那般推门而入,是将我往火坑里推啊,本来的戏份就是悲剧了,你还害我,你没看到读者君们说你卡关键吗? 作者君(挖鼻):我知道,我任性,不行啊!你已经比原着可爱多了,乖哦,小洵洵。 修:喂,别管师兄,我又是没表白,再一次被抓包!你够了! 作者君:谁让你们让我死那么多次,你放心,虹姐姐人那么好,你要对虹姐姐出柜,不难。你应该担心雪琪,你看文敏那要吃人的样子! 文敏:下一章我不要做坏人了!同是师姐,燕虹待遇比我好多了! 作者君(抠脚):好了,好了,一个个要求那么多。 文敏(亮出了武器):你态度很嚣张啊! 金瓶儿:哎呀,这只东西,我罩了,先给燕虹来个冲击,我能省很多事,所以~ 文敏:卑鄙! 作者君:嘿嘿。 第63章 第六十二章 焚香谷^红枫岭 这里是焚香谷枫树最多的地方,火红的枫叶如飞舞的彩蝶,片片飘落,缤纷落叶迷人眼,映在了相同的朱色里,修躺在遍地枫叶铺成的斜坡之上,枕着自己的手,仰望明媚的天。 死亡沼泽之行刚刚结束,在这焚香谷中,修最清楚怎样缓解疲累的身体,旁边的小狸用尾巴盖住小小的身躯打着盹儿,飞儿立于枫树之上轻声啼唱,安静的红枫岭,有风勾引着落叶的清香。 宁静中,是青衣踏碎了枫叶,燕虹换了身淡青色的衣衫,踱步而来,回谷复命之事有李洵挑着担子,燕虹和修自是稍得悠哉。 燕虹靠着笔挺的枫树,看着与满地红枫融为一色的人,心绪杂乱,似乎已经久违的悠闲,也不能抚平那秀媚的容颜上深锁的褶皱。 但那红色的一片中有铺开的墨色长发,是一幅不忍打扰的画卷。 燕虹安静地看着。 被静谧的枫林美景包围着的红衣人,完全放松了身心,也失了往常的警惕,也许是因为这熟悉的环境,也许是因为她不知何时拿出的小小竹叶,她并没有发觉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小小的叶子萦绕着淡淡的灵气,摘下不知多久的竹叶还维持着青翠的颜色,满山红叶堆积,修的眼中唯有那一片绿叶。 第91页 “她应该已经回到了那裊裊青山了吧,你们说她将这凝了决的竹叶,送给我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我可不可以有那么一丝期待,期待我在她心里,占据了小小的地方,恩,小小的地方,够了。”一鸟一兽不会回答,安宁的红枫岭也不会回答,修自言自语中笑得、、 小狸晃了一下蓬松的尾巴,换了一个姿势,继续蒙头大睡,即使它醒着也不会想看到自家主人的傻样。 那自言自语,对着一片竹叶,笑得、很傻的人,终是让燕虹看不下去了,步步维艰的燕虹师姐,还是走向了那个躺在地上的人。 大大的阴影挡住了温暖的阳光,修抿唇撑起了身,仰头看着面色冷凝的师姐,该来始终还是要来。 燕虹看着修将那普普通通的竹叶,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眉间的沟壑更加深沉,向来聪明的修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答案是肯定的。 燕虹对上那双明亮的红眼睛,面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你、是认真的?” 修微阖眼睑,平视着燕虹腰间挂着的香囊,“感情的事,只会是认真的!我喜欢她,再认真不过!” “好一个再认真不过!你、你、”燕虹想到了很多话来教育这个不省心的师妹,可那些所谓伦常,所谓道理,修如何不清楚! 那脸上真的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认真,燕虹也没有想过向来在自己面前吊儿郎当的修,会那么认真又坚定地与自己说话,真是百味杂陈。 “什么时候开始的,陆姑娘也、这般吗?”燕虹还是板着一张脸,心烦意乱的燕虹只能希望从那个冰山一样的人方面找到转机。 修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燕虹一眼,又低下了头,轻轻捂着胸口,“如果你问我对她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当我察觉这个地方会因为她而剧烈跳动的时候,她的眉目、她的一颦一笑、她那人,已经很重要了,很重要。” 燕虹默然。 只听修又继续道:“至于她,她并不知道我喜欢她,我也不会让她为难,师姐想要劝说我的,我都懂。” “既然你都懂,那你就应该知道,两个女子如何能、”燕虹没有继续说,不敢相信修会爱上女子,却无法否定修眼中的真挚。 修轻轻地笑了。 “是啊,我们都是女子,但我喜欢的只是陆雪琪、而已啊。我明白女子爱上女子有多么惊世骇俗,我不在乎,可我却不能不在乎她,我会在乎她的心意,我会在乎别人怎么看她,我会在乎她会不会受委屈,我会在乎她会不会为难,我也在乎她对小竹峰的热爱,她是小竹峰未来的首座,要背负的已经太重,所以我、” “不止陆姑娘背负着师门厚望,你也承载着焚香谷的期望!你永远不是个人,你要面对的也不只是你的在乎,还有舆论,还有疼你爱你的人!”燕虹急急打断了修,很残忍地说出了事实,可她只能残忍,“你必须斩断这情丝,断了这情!” 修安静了好久,抬头看着燕虹,看着师姐那微微湿润的眼。 “喜欢,也可以一个人。我会顾虑着许多,会将心意埋葬在心底。但是,我的心告诉我,我不可能不喜欢她,我的心早已经遗落在了那青山竹林,早已镌刻成她的模样,我会做我应该做的事,也会扛起上官老头的期望,但只有斩断这情丝,只有断了这情,我做不到,师姐,我做不到!爱上她,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是我绝对不会后悔的事,你知道吗,师姐!” 修还笑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笑得很美,很美,但那声师姐无疑像重锤砸在了燕虹的心上,她的师妹啊~好蠢、 美丽的红枫岭沉默了很久。 僵站着许久的燕虹,向前走了一步,轻轻将那好蠢的人拥入了怀中,一下一下抚着那绵绵青丝,温柔地抚着。 修贴着那暖暖的腹部,闭上了眼睛,这种感觉不是爱,却也是世间最珍贵的情。 “固然违背了伦常,可我、又如何忍心抹杀你的深情,我的傻师妹。” 枫树林中,是燕虹温婉、轻柔的声音,徐徐飘散。 ※※※ 小竹峰^望月台 夜色微凉,今夜的望月台没有皓月,没有繁星,漆黑一片,竹林婆娑,竹叶凄清,今夜的小竹峰也早已经安然沉睡,在这一片寂静之中,一声清冽的琴音敲醒了夜风。 向来孤寂的悬崖边,安放了一张朴素的琴桌,琴桌之上摆放着一把雅致的瑶琴,而那桌案之前,端坐着如仙的白衣,向来不离身的天琊并未带在身边,今夜陪伴着她的是一把雕琢着细纹的落霞式古琴。 白皙柔荑轻抚琴身,青葱玉指轻挑琴弦,悠然的琴音徐徐飘散在了夜幕之中,夜风亲吻着她的容颜,落叶眷念着她的发丝,陆雪琪目若星辰,看着悬崖之外,那青山的暗影。 微沉的琴音,清如溅玉,颤若龙吟,幽幽回荡在寂静的山岭,一点一点的,有什么在那眸心深处浮现,温柔了紧抿的唇线。 一声一声琴音,一下一下的夜风,成了深心里的痕迹,镌刻成了一个人的容颜。 如火焰般的红衣,在初见的时候就惊艷了眼,别有深意的红色双瞳,在那阴暗的深渊,无情之海的边缘,化为了最坚实的力量。 清冽的琴音忽而凌厉起来。 那是死灵渊脱困之后反常的自己,声声尖利,质问着同样虚弱的红影,是啊,明明那人语带犀利驳斥了想要孤身犯险的自己,在面对那凶狠的巨蛇时,却又做出了和自己相同的决定,凭什么呢! 第一次对着外人生了气。 指尖下的琴音化作了流水,潺潺如清溪,汇入江海,又浩荡成了滚滚波涛,汹涌澎湃。 那是东海流坡的岸边,任性的自己义无反顾地沖入了险境,只为那可怜的巨兽,那人居然也随之而至,神奇的默契悄然而生,而那一次的海边也改变了许多人的轨迹,她是很特别的女子,可自己不知道原来女子也能爆发出那么震撼人心的力量,震慑了夔牛巨兽,也震慑了许多人。 山风,急了起来,吹飞片片竹叶,可那琴声却温柔了下来。 就是在此处,在这悬崖边,她轻柔地安抚了心烦意乱的自己,小村,古河,星海,感受了从未有过的体验,漫漫星空下,本来温馨的景色,后来却因为她言语的游移不定,自己心里的茫然不知,而变成了古镇之行。 险峭深渊边,幽人弹素琴,轻挑慢拢中,宛若蝶翼的睫毛颤了夜风。 小池古镇,狐妖鬼魅也有情,幽幽的一口深井,蛊惑了迷茫的自己,可只看到了那人的倒影,呵,清幽的古井也不过是个美丽的传说,而自己的弱小成了她的累赘,向来不服输的自己向她提出了挑战,自己输了,那一场决斗却成了眼中忘不了的烟火。 夜色深深,琴音低吟。 五年时光,她会细心的送上一件件令自己心仪的礼物,她会在结束旅途的时候来这青山,来这竹林,与自己赏月、对酌,而自己会在她面前毫无顾忌的酒醉,会在看到她望着自己出神的时候,展颜。 第92页 她是知己,是挚友,自己原本是这样认为的,可是、、 美妙的琴音回荡在山谷,指尖亲吻着琴弦,白色的衣袂绽放成花,陆雪琪深沉的黑眸仿佛痴了一般,凝望着远方。 有思念,刻骨。 黑暗之中,是一双带着无尽担忧的眼睛紧紧地看着那个抚琴的人。 文敏沉默地站在竹林边缘,闻弦歌而知雅意,琴音如人,已然很久不曾弄弦的雪琪竟会在深夜独奏瑶琴,那丝丝入心、入骨的清音小调,分明诉说着心动,诉说着思念。 雪琪与赫达修分别的一幕赫然出现在脑海,文敏兀自惊出一身冷汗,在夜风侵袭下,分外冰凉。 “雪琪。” 风中是一声略显颤抖的呼唤,裊裊琴音兀自停了,陆雪琪起身,回望,文敏那微白的脸在夜色微光下看得分明。 “夜风很冷,怎么不去安歇?”文敏踱步到了那默然站立的人身旁。 “突然想弹一曲,可惜没有月色,也没有美酒。”陆雪琪语气中带着淡淡的遗憾。 文敏暗自心惊,雪琪只饮过一次酒,连番观察,似乎一个可怕的事实已经跃然于心中,雪琪她、她动心了! 仿佛安静了好久,陆雪琪疑惑地看向身边,文敏铁青的脸色,颤抖的身躯让陆雪琪意识到了什么。“师姐,有什么话,直说吧。” 文敏侧目,冷面以对,厉声问道:“赫达修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师姐是指什么呢?是指她努力藏好,不愿告诉我的心意,还是你们之间那个不想让我知道的约定?” 陆雪琪淡淡的回应却让文敏瞪大了眼睛,颤声道:“你、你已经知道了!什么时候?” “师姐怎么会猜不到呢,那一天你们便是在这里谈的话啊。” 文敏不是愚人,一下便明白过来,原来一直防着赫达修,害怕她控制不住感情表露心意,却不想雪琪早已经知道了一切,可她为何一直装作不知道,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赫达修感情,还是、、 “那一次是我第一次饮酒,宿醉醒来,虽然头疼,却也觉得高兴,可那个将我好好安置在榻上的人却不见了人影,也许是冥冥中的直觉,我寻了出去,走到竹林中,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脚下的悬崖发出‘呼呼’的声响,仿佛是什么狰狞的巨兽在嘶吼,陆雪琪陷入回忆中的双眸微微涣散。 “我原本也以为她是挚友,从来不曾想过为什么会因为她简简单单的一个举动,一句话便笑起来。直到听到你们的谈话,有什么才在心里慢慢变得清晰,震惊也好,慌张也罢,可心底一丝淡淡的甜蜜却怎么也忽视不了。” 文敏急切想要插话,却看到了雪琪唇边那抹轻浅的微笑,不语。 “你说我恐怕喜欢的是张师弟的时候,那一剎那,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冲出来,对于张师弟,也许曾经迷茫过,可后来想来,死灵渊之后的紧张,只是因为患难与共,流坡山的雨夜,是顾念他的救命之恩,而在玉清殿上的求情,不止是同门之谊,也是因为那为了救张师弟而不顾一切的她太过震撼。” 文敏听到此处,忍不住道:“那为何你没有冲出来,反而在我们回屋的时候,装作了刚刚醒来。” “因为我也有一丝害怕,更因为听到了你所说的她还代表着焚香谷,她热爱的焚香谷若是因为这份感情而受到了伤害,她一定会难过,她一直是一个有责任又勇敢的人,我不愿意她两难,而我也不愿让师父失望,所以我选择了沉默。师姐,你知道吗,她同你的约定,她埋藏自己的心意,其实何尝不是为了成全我呢!” “既然你们都是明白人,为什么不慧剑斩情丝,断了这份不该有的感情!”文敏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有些尖利。 “师姐,做不到的。什么是慧剑?你们总说我天资聪颖,可我情愿做个傻瓜,做一个和她一样的傻瓜!当她在心里越来越重要的时候,我才发觉要掩藏自己的感情很难,可她偏偏就选择最难的路。” “雪琪、、”文敏呢喃了一声,却没了下文。 “师姐,我明白你对我的好。我既然选择了装作不知晓,就已经说明我不会做出有损师门的事,可是要我断了这情,我也是万万做不到!天地之大,时光荏苒,有那么一个人值得你思念,值得你牵挂,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师姐,如她所说,青云和焚香隔得太远,你大可安心,我只要她好好的,便够了。你明白吗,师姐?” 雪琪的身子还是那般清冷、单薄,她临着冷风,她踩着悬崖,可她在笑,向来冷若冰霜的雪琪在笑,笑得没有负担,没有勉强,单纯的笑着,笑起来的雪琪,真的很美。 忽然明白赫达修选择当了一个离经叛道的傻瓜,只为喜欢雪琪,哪怕只是单方面也要喜欢着雪琪,为的是何了。 “傻丫头,你这样会很辛苦,会很辛苦的。”文敏已经湿了眼眶。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是苦的。”陆雪琪看着文敏含笑摇着头,她的声音很轻,却温暖了这冰凉的山风:“想着她的时候,会不自觉会心一笑,念着她的时候,会在脑海勾勒她的样子,即使在这冷风中,心,也是暖的。不苦的!我从来不苦的!” 不苦的,她也在山的那一头,那美丽的山谷中,想着我,那个傻瓜。 文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唯有不停念着三个字:“傻丫头,傻丫头……” 夜幕下的望月台就只剩文敏重复的话语,和陆雪琪与之回应的嫣然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更晚了,我先认错,双双出柜啊,虽然只是对师姐o(╯□╰)o没有让雪琪舞剑,改弹琴了,谈情哦,嘿嘿。 文敏:我觉得燕虹又要圈粉了,作者君,你的亲闺女是燕虹吧! 修:我滴个亲娘嘞,无耻的她与金瓶儿狼狈为奸,师姐要是她亲闺女,这就是分分钟卖女儿的节奏啊! 作者君:你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了,木有发言权! 修:……我倒是想嫁,你不给力啊! 燕虹:不是应该娶吗?我都思考着送什么彩礼了! 雪琪:…… 金瓶儿:来,我来翻译陆姑娘的话,彩礼可以当嫁妆的,最好准备两份,一份你师妹的,一份你的! 燕虹:……你哥屋恩! 作者君:咳咳,今天没剧情任务,剧情任务该到焚香谷副本啰 第64章 第六十三章 焚香谷 位于南疆的焚香地界,小道阡陌,幽谷纵横,被当地人誉为仙境,但此刻的焚香谷却是笼罩着诡异,谷中的看守弟子多了数倍不止,个个神情严肃,目光如炬,给清幽的山谷平添了几分紧张。 全副武装的谷中弟子,按时按点交接、替换,谷中长老和所有弟子都严阵以待,只因为南疆那六十三异族又开始蠢蠢欲动,在这个紧张的时候,燕虹和修两人倒闲了下来。 不用带领师弟们修行,巡逻守卫之事,也用不着她们,大小事务自有大师兄李洵和一众长老打理,燕虹和修每天只需要练练功,陪陪玄火坛的上官策,日子反倒过得清闲。 第93页 燕虹今日一身淡紫色的衣衫,手里提拎着一个雕花食盒,走在疏影嵋之外的小道上,道上的枝桠打碎晨光,洒在燕虹淡色的衣衫上,为这娴静的女子添了几分别样的风华。 晨光之中,清凉的小道上忽然传来低沉的男声:“燕虹师妹。” 李洵刚从天香居出来,看见燕虹打了一声招呼,英俊的脸上有明显的憔悴,修真之人,眼下竟也出现了淡淡的青紫。 “师兄,你是不是太勉强自己了?”燕虹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精緻的小瓷瓶,将它递给了李洵。 李洵接过很自然地便打开,一股舒适的清香徐徐散开,李洵将瓷瓶中凝脂般的玉膏倒了一些在手指上,轻擦太阳穴,疲惫的身体瞬间轻松了不少。“南疆异族猖狂,这些日子总归是忙碌的,不过承蒙师父厚爱,我若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如何承担谷中的未来。师妹,你放心吧。” 李洵男儿血性,眼中神采依旧,燕虹却担心他死撑,师兄被内定为了继承人,很多事情无人能诉说,他又是高傲的性子,不善与人交流,除了自己和修关心他,那些弟子们都不大靠近师兄。 “好吧,师兄。谷中事务固然重要,你也要注意休息,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师妹。” 李洵心间微热,面上还是冷静自持的模样,郑重地点了点头,无论如何还是应该有师兄的样子。“我省得,师妹,你还有事,我不耽误你了。” 说完也不等燕虹回话,转身朝着疏影嵋走去,燕虹知道李洵对于这种关心总感觉些微的别扭,摇了摇头,也转身朝着玄火祭坛方向走去。 已经无人的小道上只有粗壮笔挺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声响,一身锦衣的吕顺忽然从一棵树身之后走了出来,摸着苍白的鬍鬚,看着背对而行的两人,目光深邃、尖锐。 玄火坛 当燕虹提着食盒步入恢弘的玄火坛大殿时,空旷的大殿飘荡着淡淡的酒香,而那一老一少两个酒鬼还睡得很甜。 燕虹也不急着叫他们,而是打开了食盒,清淡的白粥,发散出诱人的米香,精緻的水晶包,勾引着食慾,不用燕虹叫喊,那沉浸在睡梦中的两人自发醒了过来,修双眼放光地看着自家师姐,连上官策那严肃的脸上也隐隐有期待。 燕虹的厨艺就算是这最简单的白粥,也让人百吃不腻,更何况畅饮过后,最希望吃到这清淡、爽口的早餐。 “师姐,你真了解我们。” 修直接从食盒里拿起自己的那份早餐吃了起来,上官策瞪了她一眼,却只得一个吃得欢快的后脑勺,燕虹细心地递上了热毛巾和漱口水,又恭敬地端上了碗、匙,上官策满意地点着头,难得的和颜悦色。 修享受着燕虹贴心的早餐,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师姐,今天好像来得迟了一点。” 燕虹为两人夹着肉包,瞥了一眼吃相豪迈的自家师妹,自从自己表示不会阻挠她感情之事后,修整个人都更加放松了,燕虹无奈又欣慰,听得修口中的话,想起了方才与师兄的照面,轻蹙眉梢,“没什么,遇到了师兄闲聊了几句,不过师兄最近好像很累。” “哼,南疆那些异族,蛮横无理,李洵那小子,要应付他们,还是嫩了点。”上官策向来觉得李洵并非担当大任的材料,奈何眼前的两个丫头都不愿与她们的师兄争上一争。 云易岚要的无非是一个他野心的狂热追随者,李洵倒是符合,上官策嗤之以鼻,忽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上官策仿佛咬着牙才能说话般,狠狠道:“我向来看不惯师兄那野心勃勃的动机,他与南疆异族的勾当,做得隐秘,可这无非是与虎谋皮,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的决定对当下的焚香谷,确实也有所裨益,现下不宜与那些不开化的畜生正面冲突,如若、玄火鉴还在,我泱泱大派又岂会如此窝囊!” “老头,那么多年了,就算没有玄火鉴,你依旧以你的方式守护着焚香,有些心结应该放下了。” 上官策看着面前两个带着关切的丫头,终是平复下来,嘆道:“也是那么多年了,就算玄火鉴还在,以师兄那性子,焚香谷早晚也会成为众矢之的,福兮祸兮,本来就难以判定。我不求什么正道统领之位,只求天下每一个角落都晓得我焚香谷的威名,你没有让老夫失望,而且虹儿这些年的进步,也让老夫老怀安慰,我终究是老了。” 修与燕虹对视一眼,眼中都有对老者的尊敬与心疼。 大殿之上只有上官策沧桑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响着,上官策的伤怀也只是片刻而已,纵使英雄老矣,他依旧是那个精明的上官师叔,只听他道:“外患蠢蠢欲动,这谷中也不太平,两个丫头,纵使你们没有争权夺势之意,也要有防人之心,李洵没有大谋,却不妨碍谷中有些不甘寂寞的老东西们,唯恐天下不乱。” 上官策眼中的冷光骤深,燕虹看见,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便是长老吕顺,看了看修,又想到了李洵,有担忧在那秀媚的脸上一闪而过。 ※※※ 南疆,神舟浩土极南所在,外界传言穷山恶水,盛产毒虫猛兽,而那神秘的十万大山界内茹毛饮血,凶残无比的异族更是多不胜数,中原丰腴之地便少有人会踏足,渐渐的这南疆也成了被遗忘之地。 连着赶了几日路程的金瓶儿也终于踏足了这南疆的土地,死泽之内合欢派弟子被不明鱼怪偷袭,伤亡惨重,金瓶儿追上周一仙那个江湖骗子,询问了关于鱼人族消息之后,便追查了过来。 夜已深,这一晚明月当空,云层颇厚,月华清辉洒向大地,照亮了金瓶儿所处身的山头,依旧一身鹅黄衣衫,金瓶儿烟波带媚地向南眺望,前方恐怕要到焚香谷地界了,金瓶儿嘴角兀自勾起一抹笑容,柔媚中带着杀机。 焚香谷守护着一方百姓,南疆异族凶猛,却从不曾越过焚香,到处逞凶,此番死泽之内竟有鱼人族现身,这正道大派,焚香一门,恐怕出了不为人知的事。 女人的好奇心总是可怕的,于公于私,金瓶儿也决定了,纵使焚香谷是龙潭虎穴,她也要闯上一闯! 天际一轮孤月,穿梭在淡淡黑云之间,仿佛突然之间,多了几分妖异,金瓶儿似有所感,抬头望去,夜色之中一道暗色红光,掠过天际,向南方一处山头,落了下去。 金瓶儿心念一动,却没有即刻追上去,她站在原地思索着,忽而不远的一处山头,也升起了一道青光,往那红光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看见那令人发寒又透着几分熟悉的青光,金瓶儿唇边的冷笑渐深,脚下一道紫芒乍现,托着她慢慢升起,徒然间又加快了速度,往那红芒、青光落下的山头追去了。 南疆多山,山上也多草木,只不过那十里开外的地方,却有一座荒凉的古剎伫立在无名小山的森林之中,金瓶儿当即从空中落了下来,徒步而去,夜空之中,不知何时,明亮的皓月光辉也被层层黑云覆盖。 金瓶儿渐渐靠近了古剎,清凉的黑夜中,那破旧的古剎似乎亮着点点灯火,很微弱,却在黑暗中分外醒目,荒山野岭,荒芜古剎,却有人深夜到此,其中自然有不可告人之事。 第94页 金瓶儿扫视了四周,擅长隐匿的她,身形一动便寻了处隐秘的地方,向那古剎大殿之中望去。 那里已有一个老者,一个年约三十的男子,还有一个身材高大,浑身紧紧包裹在一条披风之内的怪人,那怪人从头到脚都不曾露出一点,口中还发出怪异的声音,似鬼哭,似毒虫嘶鸣,让人难受之极。 金瓶儿自是听不懂那诡异的话语,却不妨碍她听那老者和年轻男子的话,听他们一番虚情假意的交涉,那男子称神秘怪人为族长,金瓶儿眼中冷光徒增。 又听得什么‘兽神’‘死亡沼泽’‘天帝冥石’金瓶儿越发好奇。 黑暗之中,金瓶儿突然瞥见古剎另一方,似有灰色长尾晃动,金瓶儿暗自冷笑:果然这鬼王宗也来了人,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鬼厉,可怜秦无炎心思歹毒,在死泽之内也被这沉默寡言的鬼厉冷不防地背后一刀! 金瓶儿心思直转,那古剎之中的交谈也兀自结束,金瓶儿瞥见那蒙面怪人步出了古剎之后,那老者和年轻男子口中突然提到了‘畜生’‘谷主’,心神一动间,将所有线索串在一起,金瓶儿大胆猜想,这被当地人尊为‘仙人’的焚香谷,恐怕和那些茹毛饮血的残忍蛮族达成了什么见不得的勾当! 呵,这次南疆之行果然值得!焚香谷她闯定了! 眼波流转间,有良策涌上心头,只见黄影微动,金瓶儿猫着身形,也不管那古剎之中的两人,随着那怪人而去。 深山古剎,金瓶儿尾随着那怪人甫一越过一座山丘,突然出手挑开了那面巾,果然不出意外的人身鱼脸,一片静谧之中那鱼人怪发出一声悽厉的叫声。 一道紫芒,在黑夜之中霍然绽放,冲到半空,随即噼下,凛冽的煞气在夜色之中凶然荡开,不过须臾,那鱼人怪从连带着披风从中裂为了两半,血腥之气霍然飘散,金瓶儿衣不沾尘地隐在了沉沉夜幕之中。 只见那老者如飞而至,看见鱼人的尸体,眼中惊愕、震怒交替,空旷之中,他雄浑的声音令古剎也为之一颤:“哪位高人在此,请出来一见,焚香谷吕顺请教!” 暗处的金瓶儿看着那气急败坏的老头,在黑暗中冷笑着,那吕顺和那男子找不到凶手,便相继离开,金瓶儿看着小丘之后,等着那黑色的人影现身。 果然黑衣带煞的鬼厉在黑暗之中现出了身形,他冷冷盯着黑暗的某一处。 夜色冷冷,黑云蔽月。 金瓶儿看见那冷面的男子皱了眉,她方才莲步轻挪,款款现出身形,身姿裊娜,妩媚天成,空寂之中,她幽幽开口:“公子果然厉害,我瞒得过吕顺,却瞒不过你。” 声带幽怨,那妩媚的黄衫女子却分明带着笑意,鬼厉心头猛地一寒,看着她不语。 金瓶儿也不介意他的沉默,反而笑得更加开心,“我有心与公子叙旧,可眼下只怕有人要杀个回马枪,我们还是先走吧。” 鬼厉当即点了点头,两人潜入夜色之中,在荒芜的古剎之中悄然而去,在他们刚走不久,吕顺去而复返,翻遍了古剎也一无所获。 鬼厉与金瓶儿一路潜行,待走到一处僻静的林中方才停了下来,金瓶儿素手轻抬整理着本就妥帖的衣衫,鬼厉皱眉看着她。 金瓶儿丝毫不介意男子冷冷的目光,她直直地看着鬼厉的双眼,大胆又勾人,“公子怎地这般看着我,可是怨我突然出手杀了那鱼怪?那鱼怪害了了公子与我的手下,死不足惜,何况小女子冒险出手,不也是为了我俩吗,焚香谷乱了,我们方好潜入,不是吗?” 深山古林,冷夜美人! 鬼厉却是心头一颤,这女子挑拨了鱼人族与焚香谷不说,也猜出了自己此行目的,心思手段又狠又厉,当真可怕,他面上不显,却丝毫不敢小看金瓶儿,他沉声道:“你要与我合作?” “当然,只是希望公子切莫如对付秦无炎一般,突然在一旁出手将我杀了。” 微微一笑中,美丽当面而来,可深山寒夜,也不及眼前的女子,如蛇蝎,似剧毒,她的语义惹人生怜,可她横着水波的眼中却是洞悉一切的自信,鬼厉漠然开口:“那是自然。” “那我们便夜探焚香谷。” 作者有话要说: 焚香谷副本开启,金仙子和虹姐姐的戏份也会多起来,当然,主角之间的交流也不会少,焚香谷的众人也开始活跃起来。 更文很晚,米娜桑,见谅!怪只怪身体虚弱的我,在这跨年之际还感冒了,头昏脑涨,看文的时候多担待。 本来还想明天元旦二更的,如果状态好的话,我尽量~ 第65章 第六十四章 疏影嵋^李洵房内 一身暗红锦衣的李洵端坐桌前,面色铁青,另一边坐着同样面色难看的长老吕顺。 “吕师叔是说那鱼人族的族长竟在与你会晤的时候被不明人士斩杀了?”李洵眉头紧锁,出声再次确定。 “恩,凶手出手又快又狠,滴水不漏,待老夫追过去的时候,连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曾发现,当真可恶!”吕顺咬牙切齿道,他也是焚香谷数一数二的高手,此番有人竟在他眼皮底下杀人无形,吕顺自是恼怒。 李洵听罢,脸色更加难看,与南疆异族私下合作之事,鲜少人知,但谷中几个位高权重的长老和李洵却是知晓,谷主再三命令绝不能与南疆异族冲突,李洵自是不敢违背,不过转念一想,小小鱼人族又能兴起什么风浪呢。 “师叔,追查凶手,加强严防,那些不开化的畜生必定会来闹事,我会让弟子,手下留情,也会再去请示谷主。” 吕顺点了点头,听得李洵说到谷主,似是想起了什么,“李师侄仪表非凡,雄才伟略,深得谷主喜爱,这下一任谷主之位,李师侄是最佳人选,只是……” 李洵看了吕顺一眼,不知他为何说话说一半,“只是什么,师叔有话但说无妨。” 吕顺故意沉吟了一会儿,道:“只是这谷主亲传弟子还有两人,况且那两人还与上官策交往密切,上官策虽然常年孤居玄火坛,但在谷中的地位绝不亚于谷主,上官策颇为赏识那两人,人心隔肚皮,李师侄要稳当坐上谷主之位,那两人便是最大的竞争对手。” 李洵皱起了眉,看着吕顺的眼中带着些许的生气,“师叔多虑了,燕虹性子无争,修生性散漫,师父也无意与权于她们,这不足为虑。” 李洵喜形于色,吕顺就是看中他这一点,但当下也不宜让他觉得自己在挑拨离间,吕顺笑了起来,“是老夫多虑,燕虹从来与世无争,赫达修也吊儿郎当,虽说谷中不少弟子都以赫达修马首是瞻,但她们终究只是女流之辈,况且谷中正值用人之际,她们二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们三人感情甚笃,不足为虑,不足为虑。” 李洵听罢拧眉,沉吟了好久,“恩,那便是了,师叔夜已深,还是早些休息吧。” 吕顺当即也不再多留,但是李洵方才脸上一闪而过的纠结,却是没逃过吕顺眼睛,绝不可能让上官策赏识的人揽得大权,步出房间的吕顺,看着深沉的天空,眼中尽是冷意。 第95页 待吕顺离开之后,屋檐之上,却是兀自落下一个红影,修无意听墙脚,只是不小心在屋檐之上睡着了,没想到倒是印证了上官老头的话,谷中不缺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修看着吕顺离开的方向冷笑,随即看向李洵的房间,眼中有些微的担忧闪过,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师兄不是吕顺,也不是师父,有什么好担心的。 夜色之下,红影起落间,没了痕迹。 ※※※ 晨光微亮,照在了焚香谷的土地之上,茂密的枝叶之中,有黄衣微微晃动,金瓶儿伸了个懒腰,千娇百媚却无人欣赏。 那一晚本是与鬼厉相约合作,夜探焚香谷,没想到一踏进稍微深一点的地界,就有奇怪的铃声响起,焚香谷中人闻风而至,金瓶儿与鬼厉自是不敢多待,隐去了身形,金瓶儿心思细腻,隐隐发现了端倪,这处处透着诡异的焚香谷,居然用‘土豚’这种生物当做岗哨,当真狡猾。 几经衡量间,金瓶儿当即卖了鬼厉,当再一次夜探焚香谷的时候,利用鬼厉惊动‘土豚’之际,金瓶儿用了独门身法移形换影间倒是顺利潜入了焚香谷。 她也不怕独身一人,与鬼厉一起不也是要时刻提防着他,一个人有利有弊,不过对于擅长暗杀隐匿的金瓶儿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已经知晓焚香谷岗哨的机关在于土豚,金瓶儿一路走来倒也没被发觉。 用媚心之术,勾引了个地位不低的弟子,得知了焚香谷不少事情,可机密要事却一无所获,金瓶儿何等心思,更有以假乱真的高超易容本领,而且也决定了伪装的人选,这不正等着有人自投罗网。 远处的晨辉之中,一袭淡青色,款款而来,这老林深处,有一神奇的花圃,一年四季,皆有百花齐放,天色刚亮,盛开的鲜花花瓣上,一滴滴晶莹的露珠,惹人怜爱,只见晨曦中,温婉伊人,素手轻抬,拈花而笑,好不动人,滴露辉映下,折枝却又蹙眉,自有柔情倾泻于落花。 金瓶儿藏匿在树上,专注地看着那取露折花之人,这处深山花圃鲜有人迹,而眼前的女人却喜欢来此。 她会收集花露炼制醒神的玉膏,她会摘取花瓣做成精緻的糕点,她是地位颇高的谷主亲传弟子,却会对每一个人展露最亲切的笑容,她是燕虹。 她不是绝色,却是越看越觉得美丽的女子,金瓶儿已经连着观察了她两日,她的作息,她的习惯大致都已经了解,正是因为了解,金瓶儿才越发觉得燕虹、美好。 怎么会有如此无争的女子,明明她的才智、她的修为比那个草包师兄要高太多,怎么会有如此体贴的女子,她会细心的为她那贪酒的师妹备上醒酒的朱果,她会知道每一个人需要的东西。 燕虹很疼她师妹,也很关心她的师兄,她会为熬夜的李洵备上缓解疲劳的玉膏,她会帮衣服勾破的赫达修缝好衣衫,每当燕虹对李洵、赫达修展现她的温婉之时,金瓶儿都会觉得分外刺眼,习惯了争强斗狠的自己在心里是讨厌着这样的女人的吧。 “铃——”安静的丛林之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铃声。 燕虹眉头轻蹙,知道有人潜入谷中被发现了,这几日来都是这样,当众人赶去的时候却不见人影,那入侵者的修为不弱,燕虹提着花篮就准备离开,转身之际,突然看向了林中某处。 早晨的树林十分安静,那里只有茂密的枝叶被晨风轻拂着,摇曳。 燕虹暗笑自己多心,青影轻摇,燕虹化作一道青芒远离了去。 摇曳的枝叶之中,鹅黄衣衫的金瓶儿慢慢现出身形,向来娇媚的容颜上一片冷霜,竟是看着燕虹出了神,被突兀的铃声乱了气息。 金瓶儿看向远处高山,嘴角浮起轻蔑的笑容,鬼厉夜探不成,竟想趁着清晨守卫最松懈之际潜入吗?不可能的。 金瓶儿自是不会去管,她走到了花丛之中,鲜花不及她绝色的容颜,她拾起燕虹无意中落下的一朵蔷薇,美丽的花瓣上还有晨间的露珠,兀自吐露着芬芳。 她看着,静静地看着,眼中的冷光凝为寒霜,纤白的手掌成爪,狠狠包住了惹人怜爱的花朵,正待用力之际,那眼中的寒霜最终被一抹娴静的笑靥散去,金瓶儿轻呵一声,暗淡了晨光,手中的蔷薇依旧娇艷,她一凝眸,一抬手之间,片片粉红的花瓣飘散在空中,围绕着她鹅黄的身影,成了无人欣赏的绝美画卷。 紫芒微现,空寂的老林,安宁的花圃,只留下了兀自盛开的鲜花,和融入泥土中的蔷薇花瓣。 ※※※ 疏影嵋 夜色渐深,原本众人居住的地方却只得寥寥几人,其余皆去巡逻、警备了,安静的走廊上,只有青、红两道身影。 “师姐,你早点休息。”修将燕虹送到了房门口,连着被扰了几日清梦的她,也没打算进燕虹房间闲聊,这几日谷中多事,修也没了清闲,脸上带着淡淡不悦。 连日有人触动警报,焚香谷戒备也越发严谨,师兄李洵更是事必躬亲,修与燕虹,一人白日,一人夜间也参与了岗哨。 “好了,那些师弟们还等着你,师兄也需要你帮忙,等抓到入侵者,你要休息,要睡,不到日上三竿,我绝不会叫你。”燕虹如何不了解修,她调笑一句,又递给修一瓶花精,便进了屋。 修无奈失笑,将花精收好,身影起落间便转身离开。 一道鹅黄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现了出来,金瓶儿看着赫达修离开的方向良久,这令人头疼的女人走了,金瓶儿将目光移到了阖着的房门上,勾唇一笑。 雅致的房间里,似乎有潺潺水声,荡漾。 水汽氤氲,雕花釉兰的屏风之上一件一件的衣衫搭上,漆香柏木的木桶中散发着裊裊热气,裸足赤臂的如玉身躯,缓缓没入了洒满花瓣的水中。 一天的疲惫,在浸入水中的时候消失无踪,燕虹鞠了一捧水,轻轻拍在白皙的脖颈上,面带笑意,想到修那幽怨的脸,笑意更深,素手轻漾水波,片片鲜艷的花瓣漂浮于水上,带着让人心悦的可爱。 摇曳的烛火,潋滟的水光,黑发沾湿秀面,向来温婉的美人,多了几丝无人知晓的妩媚,女人爱水,燕虹自也不例外,她闭目享受着热水的包围,房里花香暗袭,安静宁人。 淡紫色的轻烟,带着奇异的香味,与氤氲的水汽融为了一体,悄无声息。 “呵。”一声悦耳的轻笑,在房中突兀响起。 “谁!”厉声质问中,燕虹猛然发觉自己四肢无力,已经不能自由行动,正待再度开口,却连声音也无法发出。 屏风之上映出一个婀娜的身影,燕虹目带寒光地看着那里,闪过惊讶的双瞳中渐渐映出一个鹅黄的身影。 “燕虹姑娘,好久不见,”金瓶儿面带微笑出现在燕虹面前,看着那如烟雨般温柔的容颜,“不对,你没见到我,我可是见了你有些时候了。” 金瓶儿踏着水汽,慢慢靠近木桶,指尖滑过木桶边缘,金瓶儿枕着自己的一只手臂,就这么靠上了木桶边沿,修长的指尖,勾着热烟,轻划水面,微波荡漾。 第96页 燕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合欢派的妖女、戏水,哪怕水中还有□□的自己,她的面上也没有丝毫的慌乱。 听这妖女的话,莫非早就潜入了谷中? 难怪总是感觉一股灼灼的视线盯着自己,原来并不是错觉。 燕虹眼中寒光点点,思索着金瓶儿的目的。 看着那张冷静的脸,丝毫没有死泽巨树之巅上的激烈,金瓶儿轻蹙眉梢,“你总是这般冷静自持吗?还是只有对你师妹你才会失去冷静?” 燕虹听着这无端的话,眉头紧锁,奈何不能发声。 “呵,你也会有这般凶的眼神啊,两日的观察,我还以为,你就如一汪水,温柔无波,却忘了在死泽之中,你出手可丝毫也没有留情,也对,我是魔教的妖女,你自是不需要留情的。”金瓶儿自言自语,枕着手臂看着燕虹,柔媚的目光却似乎没有焦点。 燕虹不知她的目的,听得她的话,只觉得这妖女又要耍什么心机,既然不能说话,燕虹索性闭上了眼,金瓶儿既然潜入自己房中,还费心下药,必是有所求,体内暗自运着焚香玉册,手指微微一动。 金瓶儿回神,见燕虹竟然闭上了眼,一丝恼怒在眼中一闪而逝,她眉梢带情,媚术天生,指尖轻轻挑起了燕虹光洁的下巴,挑衅又煽情。 燕虹睁眼瞪着她,与那眼波含情的双眸对视,清明中带着杀意,金瓶儿微微一笑:“仔细一看,你虽不及我绝色,倒也是个耐看的美人儿,你瞧,这眉,这眼,当真很美。” ‘啪!’ 白皙的手背顷刻红了一片,金瓶儿惊讶地看着打开自己手的燕虹,只见她微微气喘,□□的手臂撑在了木桶边沿上。 中了‘迷迭香’居然还能动! 一阵水波荡起,金瓶儿眼中厉芒一闪而过,一下抓住了燕虹打过来的手,站起身,用力一拉,同时指尖一点,水声晃荡。 温热的水顺着白玉般无暇的身躯滑落,燕虹□□的身体一览无遗地映在了金瓶儿的眼中。 温婉的女子羞怒又无可奈何,娇媚的人儿惊艷又饶有兴趣。 燕虹被一下封了经脉,这下真是完全受制于人。 金瓶儿大胆的目光,一寸一寸看过眼前柔媚又带着淡淡粉色的身躯,宛如巧匠精心雕琢的珍品,没有一丝多余,任何男人看了都会心动不已,金瓶儿不是男人,却有欣赏美的眼光。 燕虹面上的羞怒,更是取悦了金瓶儿,她轻轻抚摸着燕虹的面颊,“我倒没想到你的功力,竟能抵御我合欢派的独门迷香,哎呀,你应该已经能说话了吧,为何不呼救呢,燕姑娘。” 不知羞耻的目光流连着燕虹的身体,燕虹脸上一片红晕,“卑鄙!无耻!下流!” 金瓶儿微微一愣,显然没想过燕虹会一连骂出来,不过怎么忽然觉得很可爱呢,果然见多了色中饿鬼,自己也变得更加恶趣。 金瓶儿挑衅般,用指尖滑过燕虹粉色的双唇,差点被咬,金瓶儿反而开心一笑。 燕虹被热水染得粉红的身体,已经恢复白皙,关好门窗的屋子,也有冷风吹袭,被封了经脉的燕虹,感觉到了丝丝冷意。 “算了,你既然已经落在我手中,我自会慢慢折磨你,你要做好准备哦,燕姑娘。”金瓶儿素手一翻,一件薄纱飞到手中,金瓶儿裹住燕虹,将她抱出了木桶,放在了床上。 燕虹又被封了声音,只看着那放肆的妖女,坐在梳妆檯前,描眉勾唇,不知作何,过了不知多久,当金瓶儿回身,燕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燕姑娘,如何,是不是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2016第一天,来个杀必死,嘿嘿! 修:我说什么,师姐果然分分钟被卖 金瓶儿:我居然这么正直,就这么把燕虹裹好,放到了床上? 燕虹、默默祭出了青灵石! 作者君:!!! 金瓶儿:!!! 修:咳咳,画面太血腥暴力,不宜观看。2016年的诸位,要有个好梦哦~ 第66章 第六十五章 金瓶儿伪装成了燕虹,而真的燕虹被她藏在了一间无人踏足的地窖之中,引以为傲的媚心术似乎对燕虹没有多大的用处,金瓶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面对燕虹刀锋一般的冷眼也丝毫没有生气。 明明自己折磨人的手段有千百种,却失去了折磨燕虹的兴致,反而看她那张温柔的脸上露出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更有意思一些。 昏暗的地窖有一股腐朽的味道,燕虹双目紧闭,如同瘫痪般地躺在冰冷又脏乱的地窖之中,值得庆幸的是金瓶儿没有直接将她扔在地上,而是垫了一层厚厚的锦被。 金瓶儿看着那老实躺在地上的人,眉眼带笑,举手投足竟然温婉怡人:“你看我学你是不是越发自然了,你的师兄弟们,还有那些长老都没有发觉,除了赫达修难对付一点,不过我倒要谢谢那个不断试图潜入焚香谷的人,若不是他分散了赫达修的注意力,我还得花不少心思呢。” 燕虹瞥了一眼搔首弄姿的金瓶儿,与自己一模一样,不过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燕虹索性眼不见为净。 金瓶儿撇了撇嘴,燕虹那么冷淡的样子,弄得自己好像话唠一般,她完全忘了,燕虹说不了话,金瓶儿没了兴致,只见她脚不沾尘,慢慢走到了燕虹身前,躬下身子。 燕虹感觉一缕温热的呼吸打在了面上,睁眼的一瞬,忽然一愣,无比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脸近在眼前,一双深邃的眼睛隐约有紫光忽闪,就是这失神的一剎那,意识飘远,仿佛陷入了紫水晶般的幻境。 金瓶儿额上细汗密布,正用幻术窃取着燕虹记忆,两人面对面靠的极近,呼吸交缠,暗香浮动,旖旎又煽情。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荒乱的地窖之中,安静又诡异。 “呵。”金瓶儿轻呵一声,脸色仓白,眼中尽是冷意,这幻术施展起来也不轻松,她看着疲惫昏迷过去的燕虹,杀意频现,最后、却只余一声嘆息。 燕虹的意志力竟然会那么强,只有这些线索,还不够,不够! 可又能怎么样呢?杀了她? 无济于事,金瓶儿看了燕虹一眼,挥手间轻纱盖住了燕虹,金瓶儿面若寒霜,拂袖离去。 ※※※ 焚香谷 月明星稀,靠近后山边境处,三五成群的焚香弟子围坐着,交接了班,月色正明,连番巡夜也没了睡意,索性坐在土坡之上,喻情于乐,赏月畅聊。 修坐在枯木之上,看着下方一张张年轻的脸,哑然失笑。 笑着、笑着,抬头望月,夜月明,红眸泛起相思,多想饮酒赏月,却少了那一个人,想起望月台的那轮明月,有醉仙挥舞长鞭,那夜、那景,难为情。 “赫达师姐,赫达师姐,大伙儿——叫你、”小钟的叫喊声渐渐低了下去,那枯枝之上的人披了一层月光,银色的光辉洒在红衣绝艷的赫达师姐身上,迎合着她嘴角轻浅的笑容,不忍打扰。 第97页 小钟红着脸退回了众人之中,大傢伙儿也识趣没去打扰那赏月的人,而是燃起了篝火,烤起了野味,也只有在赫达师姐手下,才会有这闲情逸緻。 有男声唱起了山歌,在夜空中悠悠回响,修瞥了一眼玩得兴起的一众弟子,也便由着他们去了,这样很好,太过紧张,弄得人心惶惶,如何应对敌人。 修眺目远方,深山幽谷,有风声、虫鸣,可不知为何,修却拧起了眉,那连接着南疆蛮族的险峭山峰,在这祥和的夜色了凭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轰隆’一声巨响,突兀又震耳欲聋! “叽叽叽叽”还有诡异的声响,越过了警报防线,浩荡而来,混乱的声响压过了所有声音。 “有人入侵!”小钟高呼,抬头一看,晃动不已的枝桠上,已经没了人影。 竟然有人胆敢堂而皇之地攻入焚香! 修身影起落间,已然到了发出声响的后山谷口,血腥味扑面而来,守卫的弟子只剩残骸!而一群人身鱼脸的怪物浩浩荡荡沖了进来,手段残忍,气势汹汹。 鱼人族!修的眼中有怒火燃烧,但那目光却似酷寒的坚冰。 夜深、风急,银色月光下,是耀目的红光沖天而起,是呼啸的龙吟之声飘荡开去。 汹涌的鱼人族大军,在一声震荡山谷的鞭响中,停了下来,他们面前是一道深深的沟壑,沟壑的对面,是一袭身姿绰约的红衣。 红衣红瞳,妖冶鬼魅,凶蛮的异族似乎颇为忌惮眼前的红,兀自站在原地,修眼中杀气腾腾,只要素手一翻就可以取了这些入侵者的命,不过终究顾及着师恩。 呼啸的破空声,接连而来,焚香谷众人闻风而至,看到眼前的情景都是一脸惊怒,李洵和吕顺对视一眼,吕顺越众而出,面色难看却隐而不发,“鱼人族,深夜袭击我焚香谷意欲何为!” 在吕顺等人赶来的时候,修便退回了人群之中,听见吕顺的话,冷笑,同时也听见人群中一声轻蔑的冷哼,修看了过去,一愣,那里站着师姐燕虹,却不知为何离自己那么远,怪异浮上心头,不过对面有了动静,打断了修的疑虑。 “叽叽叽叽。”一个高大的鱼人站了出来,叽里一通,愤怒显而易见。 “孙图你出来翻译。”李洵不耐烦地喝了一声。 鱼人族举族入侵,无非是为了那死去的族长,鱼人族凶悍,又不开化,大有与焚香拼个鱼死网破,至死方休的势头,李洵、吕顺都窝着火,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师兄,去问问师父的意思。”在李洵焦头烂额的时候,修出声提议,李洵当即御物而去,修瞥了一眼吕顺,心生厌烦,也不想在此地多留,随着李洵而去,飞到一半,怪异萦绕心头,猛然发觉,师姐没有跟上来,转念一想,师姐应该有她的想法。 ※※※ 李洵一路进了天香居,片刻之后又出来,一脸不忿,修询问之下,得知师父的意思竟是让上官老头出面调停。 云易岚在利用上官策,上官策在南疆颇有威名,而为了焚香谷他也不得不出面。 修大概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为上官老头心疼,但那也是师父之命,手心手背,修也只能无奈一嘆:“那师兄,去请师叔吧,有他出面,事情简单得多。” 李洵点头,两人去往玄火坛之际,修忽然心头一跳,总觉得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她停了下来,寂静的小道,只有黑色的天和冷冷的月光。 “师妹怎么了?我们还要请上官策师叔,别耽搁了。”李洵不解地看着修。 “师兄,师姐还在谷口那里,那些鱼人凶悍,我先过去,你一人去请师叔便是。”说完也不等李洵回应,便匆匆离开,片刻消失不见。 李洵也没多想,匆忙往玄火坛去了,远处的嘈杂淹没了阡陌纵横的寂静山谷,一个黑色的人影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的肩上站着一只灰色的猴子。 鬼厉来到这焚香谷很久,终于趁着有人袭击焚香,潜入了谷中,还听到了李洵和修的谈话,他无意谷口的热闹,更不愿、面对修,他身影一动,尾随李洵而去。 暗处,原本应该离开了的修,一脸平静看着鬼厉离去的方向,没想到他会潜入谷中,方才的心悸果然预示着什么,留下一声嘆息,修跟了上去。 玄火坛 李洵终是请得上官策出山,上官策一脸阴沉地踏出玄火坛,李洵还在与他解释着目前的情况,而山谷处本已控制住的局面,忽然又喧嚣了起来,上官策化作灰色光芒眨眼飞去,李洵连忙跟上。 修看着上官策离开,又看着藏匿在暗处的张小凡一步一步,走上玄火坛的的台阶,以她的身份应该阻止,可她不仅犹豫,更是暗中操控着守卫玄火坛的‘烈焰凶兽’,放张小凡步入了玄火内殿。 看着他驻足在了曾经安放玄火鉴的机关前,看着他踏入了那关着九尾天狐的狐狱之中,修往谷口处凝望,口中呢喃:“师叔,你肯定会骂我的,不过上一辈的恩怨,玄火鉴引起的种种,今日应该有个了结了。” 狐狱 当鬼厉走进这玄火坛最高一层的通道时,一个低沉而微带惊讶,柔和而有一丝苍凉之意的女子声音,在灯火昏暗的地方幽幽响起:“你不是上官策?你是谁?” 鬼厉没想过这里会有人,还是一个女子,当他拐入了这最后一层祭坛,一座巨大的牢笼映入眼中,更让鬼厉心神激荡的是那牢笼之中,关押着的奇兽,他失神般低语:“九尾天狐,九尾天狐……” 白狐眯着狭长的狐狸眼睛,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她从鼻息冷哼一声:“你居然拿着天下至凶的噬血珠,还将它与摄魂棒血炼为一体,呵,世人都是些追求力量的疯子,你可知你邪力入体,迟早发狂而死。哦~原来你还餵了只三眼灵猴,不过它也怕是三眼凶猴了,和你配得狠。” 鬼厉并不言语,却对九尾天狐之言心惊不已,他看着肩上的小灰,心疼,小灰更是对着白狐龇牙咧嘴。 “呵,我们都是灵物,你何必这样。”白狐瞥了一眼灰猴,眼睛变为白色上下扫视了眼前沉默的男子,爪上的锁链发出一声脆响,“你居然习得了‘大梵般若’和‘太极玄清道’还有魔教天书!你、可是叫张小凡?” 鬼厉不料这九尾天狐一眼便看出自己修行的功法,而那许久不用的名字竟也从白狐口中说出,鬼厉眸光闪烁。 从男子的沉默中,白狐已经得到了答案,冷哼连连,随即她反应过来,声音忽然尖锐了起来:“不对,纵使你修为不低,还是那女人的弟弟,上官策也不可能放一个身习魔教天书的人进来。玄火鉴!你身上可是有玄火鉴!小六呢,小六呢……” 空旷的狐狱之中,锁链的声音刺得耳朵生疼,白狐尖利的声音也一下一下震得人心颤,鬼厉兀自运功抵御之中,也听见了关键,那红衣,那两只相拥死去的狐狸,还有那化作萤光的两只鬼魂浮现在脑海。 第98页 鬼厉终是发出了低沉的声音,静静叙述着他所知道的事情,白狐慢慢安静了下来,在冰冷中沉默着。 而暗处静静聆听着的人也闭上眼睛,隐去了眼中淡淡的同情。 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有个悲伤的结局,白狐却沉默不言,她活了千年,有什么还不能看透?有这个结果她应该为小六和三尾高兴,为他们祝福。 “杀死你儿子,我也有份,你若是想杀我,尽管动手便是。”鬼厉看了一眼沉默的白狐,淡淡道。 “呵,我被关在牢中,力量被封,如何杀你,何况小六能将玄火鉴给你,我是他的母亲,还能不了解他吗?”白狐冷眼瞥了张小凡一眼,冷声接道:“更何况你的命,可是有人想要竭尽全力护住的。” 脑海中是那个讨厌的红衣女人,难怪她从回谷之后对自己越发的好起来,混帐! 鬼厉听到白狐嘲讽的话语,她口中的人,鬼厉不笨自是猜到了是何人,也知道她与这九尾天狐交情应是匪浅,“我能帮你什么?” 白狐终是正眼看向鬼厉,“你要帮一只妖兽?” “恩,世间还有有情人,”鬼厉轻嘆一声,闭上了眼,似乎在回忆往事,少顷,他睁开眼已经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说吧,我能帮到你吗?” “这玄火链非玄火鉴不能破。” 黑暗之中,是一道清冽的声音,让鬼厉和白狐都为之一震的声音。 修从甬道中走了出来,看见白狐眼中的惊讶,淡然一笑,看着那个僵硬的背影,微微摇头,“你想帮她,用玄火鉴即可,救了她之后,你们速速离开此地吧。” “疯女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锁链又是一阵晃荡。 “知道,可狐狸你需要自由,师叔他、也需要自由,一个玄火鉴已经束缚了太多人,有些事情该结束了。”修走近狐狸,与张小凡并肩而站,对张小凡的僵硬恍若未觉。 “不可能的,疯女人,只要云易岚还不死心,只要‘八凶玄火阵’还存在,就没有结束!况且现在玄火鉴也重现人间,你是焚香谷弟子,也应该知道玄火鉴对焚香谷的重要。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白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激动,但赫达修的淡然就是那么让人生厌! “呵呵,这些我都清楚,但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修看向张小凡,“这狐狸是我朋友,你帮不帮?” 鬼厉点头,取出了玄火鉴,递给了修,却不敢与修对视,可她迟迟没有接过,鬼厉不由看向了她,却只看到那熟悉的脸扬着熟悉的笑。 “傻小子,你邪力入体,玄火鉴为至阳之物,你需要它。更何况我身为焚香弟子,不阻止你们已经算失责了,你还想让我亲手放她出来吗?”修背过了身,不再看白狐与鬼厉。 鬼厉眼中有对修的担心,却被他藏了起来,犹疑之中,却是修轻笑一声,道:“狐狸,你是不是曾说过南疆巫族的还魂秘术?” 鬼厉闻言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却只看到修带笑的侧颜,他面上青白相交,咬紧了牙,当即不再犹疑,凭藉玄火鉴开启了玄火链,巨大的赤色锁链轰然落地。 修心中欣慰,知道白狐已经没了禁制,她幽幽的声音又响起:“狐狸,我要你带他去寻找还魂秘术,这是你欠小凡的。” “卑鄙的女人!”白狐低骂一句,似嗔似怨。 “谢谢。”鬼厉虎着脸,闷声闷气道了声谢。 修看也不看他一眼,眼中情绪复杂,她也曾犹疑,却还是坚定了决心,若是碧瑶能复生,也许会改变很多事情,她摆了摆手。 建于火山之上的玄火坛,忽然震荡了起来,四周都变为了赤红色,一片红色中是巨大的九条白尾,妖冶舞动,妖力四散! 建筑恢弘的玄火坛,墙上出现了龟裂的声响,修与鬼厉即刻让法宝护住了身形,巍峨的玄火宫殿,轰然倒塌。 沉寂的火山也熊熊爆发烈火,沖天火光,烧红了黑色的天,滚滚岩浆似要将天烧穿,地动山摇! 就连远隔万里的青山翠林,也隐隐看到了烈火焚天的壮观景象,泪竹林中,一道白衣清丽的人影,目带惊讶地看着黑暗之中的那一片红云,陆雪琪眸光闪烁,那是神州之南,那是、、焚香谷! 火山依旧还在喷发,漫天灰烬中,青、红微光隔开了尘烟,只听得修漠然一句:“你们走吧,小凡、狐狸保重。” 背对着一人一狐,修衣袂飞扬,鬼厉轻声应道,重获自由的白狐却沉默着。 “张小凡你转过身去。”安静之中,那道些许苍凉的女声带着颤抖。 修正要回头,呵斥还不走的两人,一双纤细的手臂从身后环住了自己的脖颈,白璧无瑕,凝脂冰凉,柔软的赤裸身躯贴在后背,微热。 修全身一颤,僵硬不已,耳边传来轻轻的声音。 “疯女人,记住,我、叫小白。” 还有一声‘谢谢’,随着热源的离开,消散在火山的怒吼中,黑色的人影带着一只巨大的白狐,在晃动的山谷中,消失不见。 唯留慢慢放松下来的红衣,无言失笑。 狐狸、小白,再见吧、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鬼厉:贵圈真乱~ 作者君:乱你妹!总比个个女人都对你有好感的好! 鬼厉:那是原着,再说现在我只有姐! 修:…… 雪琪默默拔出天琊! 作者君:!!!喂喂,桥豆麻袋,我家闺女绝对对你一心一意,小白是送助攻的! 小白:全裸出镜,结一下工资~ 修默默拔出了矖腾! 作者君:!!!为什么是对着我?有桃花不好吗? 修:那那把洗捏! 第67章 第六十六章 烈火焚天,天地奇观,发生在神秘莫测的焚香谷,一下让这远离中原的南疆谷地成为万众瞩目之地,有说异宝现世,有说异兽出世,还有人传言焚香谷内乱,流言四起,越传越凶,不少人因此赶往了神州之南,同为修真大派的青云、天音自然也不会落于人后,纷纷派弟子前往‘慰问’,焚香谷本也正是多事之际,更何况还有不能为人知的诡秘,神州之南岂一个乱字了得! 那一日,鱼人族入侵暂且得控,却忽然爆发沖天火柱,天生异象,奇异的天象,让上官策脸色骤变,也让众人蜂拥而至,几乎就在九尾天狐与鬼厉前脚刚走,上官策便在山石动荡中落在了火山旁,看到那个红衣人,上官策神情惊愕中,连忙追问九尾妖狐的下落,随后而来的众人看到火山喷发,玄火坛毁,空气中更有强大的妖力四散,都大为吃惊,一时之间,焚香谷乱作一团,议论之声顿起,猜测不已。 修看到不少人都赶来,更何况吕顺也在场,自是不会说出事实,她只说了也是刚到,上官策面色铁青地沉吟了许久,看了众长老一眼,下令以躲避鱼人之祸,偷闲失责之过失,将修关入了慎思院。 第99页 执法长老上官策威严甚高,而他此刻又面色阴沉,纷纷议论顷刻噤若寒蝉。 焚香谷^慎思院 这是焚香谷弟子静思己过的地方,说是院落,其实是一间石室搭建的囚牢,昏暗、冰冷,谷中一般只有犯了重大过错的人才会被关到这鬼地方,慎思院有特殊阵法禁制,能限制焚香谷弟子的炎阳之力,那冰寒就如冰窖一般刺骨,是对犯错弟子的惩罚。 修坐在石室的枯草堆上打坐,既来之则安之,她料到了会被上官策责罚,也能理解他,不过关禁闭还真的是头一遭。 昏暗的石室,有光照了进来,在刺目的光线中,修看到了那个逆光的硬朗身影和那灰色的衣角。 上官策寒着脸,看着盘坐在囚栏之后的修,他负在身后的双拳紧握,面部颤动几下,仿佛花费了不少力气才克制住脾气,没有一股脑地骂出声,他匀了一口气,面色稍霁道:“修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一直想我解开心结,你与那狐妖交好,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那畜生逃走,我震怒,却也释然,毕竟三百年了,而你也殷切地希望着。” 上官策深呼吸,忽而声音又严肃了起来,“纵使我已慢慢释怀,但妖狐毕竟是焚香谷的重犯,狐妖脱困,你为什么要在那里!混帐东西,我能相信你是刚到,我那心机深沉的师兄,你那野心勃勃的师父,会轻易相信吗?更何况当时在场的还有吕顺那厮,那老东西向来喜欢煽风点火,玄火链非玄火鉴不可破,焚香谷既然已经关押了妖狐三百年,就是为了玄火鉴的下落,你知道你出现在那里,会被如何猜忌!你怎么总是让老夫操心啊。” 上官策不由长嘆,看着修的眼中无奈却又慈祥,“关你来这令人生厌的慎思院,除了让你反省,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虽然不知疑心重重的师兄会有何举动,但你应该会没事,也亏得你在众弟子中树立的厚实威望,只是要委屈你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了,反正你这丫头修为高深,慎思院的寒霜酷刑对你如隔靴搔痒,臭丫头,以后别这样了。” 上官策说完便离开,他还要主持大局,修一动不动地看着上官策离开的方向,许久,他是刚正不阿的执法长老,是铁面无情的上官师叔,却也是修尊敬的醉老头,能解开他的心结,牢狱之灾,面壁思过,小事而已,让他为自己操心,才让修有些难受。 上官策是良师益友,更是将修当成亲生孙女疼爱,修不会后悔所做的一切,却也不想辜负了上官策。 修深吐一口浊气,运功、入定,寒霜酷刑虽冷,却也不失为一个提升修为之地。 而当修静修之际,青云、天音所派来的弟子也踏入了名为‘黑洞’的山体通道中,踏上了焚香谷的土地,天音寺依旧以法相为代表,而青云此次派出的,竟是——陆雪琪。 ※※※ 幽暗的山体甬道,光线微弱,粗糙的山壁,潮湿的空气,仿佛衬着谁的心烦意乱,月白袈裟的法相,看了一眼身边白衣的凝霜仙子,青云会派出陆雪琪,这也是法相始料未及的。 陆雪琪无甚表情,踏着崎岖的道路,目不斜视,此番前来焚香谷,陆雪琪也有意向水月请求,却还是多了几分顾虑,萧逸才意外的推荐倒推波助澜,陆雪琪不知道萧逸才有什么目的,来这焚香谷却正是心中所愿。 焚香谷火山爆发,众说纷纭,幽闭的山谷仿佛笼罩着暗自的汹涌。 沉默中,前方出现几缕光亮,想来已经到了,寂静山道中,是否有谁心跳如鼓,有白衣脚下一顿,又迈得坚决。 阳光一瞬间刺目。 片刻,焚香谷亮丽的风景映入了眼帘,脚下银杏树叶铺满一地,远处又是红枫似火,宽广的焚香地界,有落英缤纷,处处繁花似锦,一层一层绚丽的色彩,在盘踞着彩云的天幕下,散发着独特的魅力,人间仙境,实至名归。 李洵、‘燕虹’率领三五弟子,等候多时,却独独缺了那个曾极力叙述焚香美丽的人,陆雪琪心忽然漏了一拍,莫名心乱。 李洵迎了上来,先与法相寒暄几句,看到白衣依旧的陆雪琪,双目中有炙热一闪而过,法相和伪装成燕虹的金瓶儿何等眼力,李洵心思昭然若知。 李洵一路引领着法相、陆雪琪去往疏影嵋的客房,法相看了一眼沉默的陆雪琪,出声与李洵聊起了此次的火山喷发异象,送上了天音寺的慰问。 “有劳道玄真人、普泓上人挂念,此番不过是自然天灾……”李洵收敛了不时瞄向陆雪琪的目光,一本正经地和法相打起了太极,其中关乎焚香谷的秘密,李洵也非蠢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清楚得很。 陆雪琪沉默寡言,一路听着李洵、法相的交谈,面上一派清冷,心烦意乱。忽然感觉有灼灼视线紧随自身,侧目一望,身边走着低调的‘燕虹’,淡粉衣衫的‘燕虹’目不斜视,沉静温婉,陆雪琪抿了抿唇,微阖眼睑。 而在陆雪琪收回目光之后,金瓶儿放肆的目光落在那白衣女子身上,不停打量,绝色美人,天琊神剑,波澜不惊的冷静,深厚的修为,陆雪琪走到哪里都令人瞩目,可真正让金瓶儿感兴趣的却是死泽之内这冰山一般的美人,几番面对生死危险,对赫达修的连连相护。 同门情谊、姐妹情深?说的是燕虹。而这天南地北的青云陆雪琪和焚香赫达修,缘何感情如此、如此深厚? 一种说不上的直觉,让金瓶儿不自觉地关注着陆雪琪。 金瓶儿放肆打量,陆雪琪兀自沉思,不知不觉中,李洵已经结束了与法相的闲聊,安排法相入住了一间客房。 李洵转身看着陆雪琪,突然有了一丝紧张,“陆、陆姑娘,我带你到西厢房,那里环境清幽,很适合你。” 陆雪琪看见入了客房的法相,点了点头,随着李洵、燕虹的脚步,朝着西面厢房走去,一路无话。 李洵目光游移不定,紧张如同青涩少年,金瓶儿看到李洵的模样,心下鄙夷,暗自冷哼,陆雪琪黛眉微蹙,有话想问燕虹,李洵却又不曾离开,莫名的烦躁,面上越来越冷。 气氛微妙中,只见一个身着焚香谷制服的年轻男弟子,急沖沖地跑到了三人身前,拦住了李洵去路,这弟子陆雪琪也有印象。 李洵面色忽变,看了陆雪琪一眼,生怕唐突了佳人,“钟如韬,没看到这里有客人,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还不快退下。” 这拦路弟子正是小钟,小钟也不管李洵的呵斥,急急开口:“大师兄,燕虹师姐,你们想想办法,让上官师叔放赫达师姐出来吧,七天,已经七天了,慎思院是个什么地方,你们忍心赫达师姐待在那种地方吗?” 陆雪琪呼吸忽然一乱,看着这神情恳切,仿佛快要哭出来的男弟子,神情莫测。 金瓶儿眼中精光一闪,陆雪琪在听到‘赫达师姐’几字时,那忽然的气息紊乱没能逃过金瓶儿双眼。 李洵听完小钟的话,沉默了许久,他拍了拍小钟的肩膀,“小钟,你先下去。师妹的事情,我会向师叔求情的。” 第100页 小钟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对着陆雪琪行了一礼,退了下去,李洵吐出一口浊气,勉强带着笑容看向陆雪琪,“陆姑娘,谷中弟子不懂事,唐突了你,见谅。走吧,前面便是西厢房了。” 李洵走了几步,却发现陆雪琪站在原地未动,还看着小钟离开的方向,而师妹燕虹也驻足看着陆雪琪,李洵不得不疑惑唤了一声:“陆姑娘?” 陆雪琪抬眸,看着李洵,冷着声音问道:“李师兄,刚才那名弟子所说之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赫达姑娘为何会被关起来?” 李洵神色闪烁,一直未曾说话的陆雪琪开口,问的竟然会是这件事情,李洵只得道:“前些日子火山爆发之际,焚香谷关押的一个妖兽逃跑了,而当时师妹正好在现场,执法长老上官师叔以失责之过将师妹关了禁闭。” 陆雪琪皱着眉,直觉李洵还有话没有说,一动不动看着李洵,虽不言语,眸光澄明锐利,带着一份摄人的执着。 李洵看到陆雪琪深思蹙眉的模样,突然有了一种倾吐的冲动,又想到修与陆姑娘交情匪浅,李洵几番挣扎,终是长嘆一声:“其实事情没那么简单,关押妖兽的地方,施了咒术,除了谷主和师叔知道解除咒术的密法之外,便只有本门丢失的镇谷之宝玄火鉴能破解妖兽封印,一定是有人用玄火鉴救走了妖兽。那人绝不会是师妹,但上官师叔会将师妹关起来,我猜测,问题出在那个用玄火鉴救出妖兽的人身上。” 李洵忽然变得扭曲,眼中怒火燃烧,引得金瓶儿侧目,“张小凡!用玄火鉴救走妖兽的人一定是张小凡!不然师妹不会那么巧出现在那里,什么狗屁失责之过,上官师叔那么疼师妹,一定是知道了师妹对张小凡手下留情,才会将她关起来,让她静思己过,可怜那个傻丫头又因为张小凡陷入困境!” 李洵一直仇视张小凡,不,应该是叫鬼厉的人,他看着陆雪琪,又想到了陆雪琪也曾经很重视鬼厉,他严肃又冷酷地说道:“陆姑娘你与师妹交情匪浅,你要劝她,张小凡已经入了魔,再也不原来的那个人,有些情、有些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金瓶儿这下倒是正眼看了一下李洵,不过她更多是把注意力放在那个听完之后,眸光闪烁,沉默不语的陆雪琪身上,静静观察。 许久,藏在袖子里,攥成拳的手松了开来,那个沉默的人,冷着一张脸,开口说道:“李师兄,我、能去看她吗?” 看谁? 李洵、金瓶儿几乎一下就明白了那个‘她’是谁。 “师兄,既然陆姑娘想见修,那我们便带她去吧,说不定真的劝说那个死心眼的师妹。”伪装成燕虹的金瓶儿开了口,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勾着古怪的笑容。 陆雪琪忍不住看了一眼燕虹,怪异一闪而过,捕捉不及,心里就只剩下李洵的一句: “好,我们带陆姑娘去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有人约,就木有更新,米娜桑,见谅。 第68章 第六十七章 焚香谷^慎思院 慎思院的中庭不比别处,没有供人观赏的墨竹,也没有优美多姿的梅花,岁寒三友,也只有一株枯松伫立在荒芜的中庭,地上飘落着不知从哪座院子或是山上飞来的枯叶,腐败、荒凉,一看就鲜有人迹。 越往里走,陆雪琪的脸色便越是难看,李洵察觉不到,金瓶儿却看了个仔细。 李洵驻足在一道厚重的朱色石门前,机关门环为狴犴铺首衔黑金铁环,威严肃穆,却是显示牢狱囚笼之所,随着李洵大力拉扯铁环,从狴犴之口吐出一条粗壮的锁链,石门发出沉重的声响,缓缓打开,一股阴寒的冷霜雾气,从开启的门中散了出来,兀自让人心头一凉。 “陆姑娘,师妹便是在里面最深处的那间石室了。”李洵体贴地走在前面,为陆雪琪挡住了层层寒霜,却没让陆雪琪苍白的脸色有丝毫好转。 昏暗的通道,凹凸不平的石壁上绘有古怪的图案,森然可怖,微弱的照明壁火,在寒霜侵蚀下忽明忽暗,让人顿生反感,名门大派竟然有这样的所在,只为惩罚犯事的弟子,焚香谷的规矩原来这般大吗? 这还只是个过道而已,那深处又该是怎样的恶劣?陆雪琪抿紧了唇。 诡异的通道终于到了尽头,前头已经没了路,但右侧石壁上却多了一道严丝合缝的铁门,上头只有几个指头大小的洞,用以通气,铁门正对的一侧石壁上打通了一扇窗,有阳光照进来,光线明亮,斜映的阳光照在了站在铁门前的三人身上,披洒在陆雪琪的发间,陆雪琪却没感觉到丝毫的暖意。 “这里便是了。”李洵站在铁门前说了一句,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这时却从铁门里传出了一个声音,“师兄?” 陆雪琪闻声,一颤。 修盘腿而坐,闭目修行,听见外面有轻微的声响,没想到师兄会在这时来看自己。 铁门悄无声息打开,一开便有强光刺目,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缕不会忘怀的冷香,修一瞬错愕,为那逆光中熟悉的轮廓。 陆雪琪踏入了石室,没有想像中那么坏的环境莫名让人松了一口气,铁栏之后,那兀自盘坐的人,肩上没了那张扬的肩羽,嗜红的喜好却丝毫不变,没有漏看那些微的吃惊神情,陆雪琪却没有言语,只静静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细细打量。 而那有着明亮红瞳的人也收起了吃惊,默默回望,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却是眸光微闪,是猜测她为何会出现这里?还是、心底深处不足为外人道的欣喜? 安静的对视,不激烈,不缠绵,却仿佛好像这是个虚无的空间,只有她们两人,一种外人无法打扰的氛围。 李洵、‘燕虹’并排站在陆雪琪身边,眼中是两个互相看着不说话的人,竟然连他们也随之安静地站着。 李洵发觉竟有种无法插话的感觉,他归结于不懂女儿心,索性就沉默着。 而金瓶儿却是在两个绝色女子的对视中,萌生一个让她震惊无言的想法。 那对视着的两人,深黑和鲜红的眸光深处,平静之下隐约潋滟着波纹,那叫做情愫,叫做暧昧。 暧昧的情愫,关于、、爱情! 金瓶儿为自己突如其来的猜测,震惊不已,不过到底是师出不拘世俗、放荡不羁的合欢派,接受能力强大,震惊只是片刻而已,回神之后,这魔教的妖女所想到却是如若猜测是真的,那便是握到了一个重要的筹码,无论是对付赫达修和陆雪琪,还是打击青云和焚香,都将是利刃! 想到这里的金瓶儿,正在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一发现,心思飞转间,是一张素净温婉的脸忽然闪现,金瓶儿猛然一惊,连连摇头,结果引来李洵侧目。 金瓶儿是谁,是灵巧鬼诡的妖女,面对李洵疑惑的目光,在低眉之间便有了对策,她看了一眼方才对视的陆雪琪和赫达修,此刻都错开了目光,却还是各自沉默着,金瓶儿又看了一下毫无所觉的李洵,勾起一抹独属于金瓶儿的媚笑。 第101页 “师兄,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金瓶儿首先打破了安静,给李洵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里都是女人,李洵一个大男人在,有什么话也不好聊,好在李洵不算蠢,这时也反应了过来,当即提出了离开。 “陆姑娘,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有什么需要对燕虹师妹说便是。” 李洵走后,石室之内就只剩三个女人,陆雪琪、赫达修,还有个‘燕虹’。 金瓶儿感觉得到,眼前的两人在李洵走后明显要放松了些,不过还是闷声不出。 ‘妙公子’金瓶儿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识趣之人,眼波流转间,也准备让两人独处,毕竟她们感情越深,对掌握了秘密的自己而言,筹码就越大。 不过在此之前嘛,金瓶儿走到了铁栏之前,燕虹的表情她学得惟妙惟肖,只见她轻轻对着修招了招手。 修疑惑地走到铁栏前面,不明所以。 就是这时,‘燕虹’的手穿过栏杆抚上了修的脸颊,轻轻摩挲,弄得修和陆雪琪都是一愣,修更加疑惑,回过神来的陆雪琪却是面色冷凝,看着那隔栏相望的两人。 只见柔情似水的‘燕虹’师姐,轻声说道:“在这里很辛苦吧,傻丫头,你要照顾好自己,否则我会心疼的。” 好不深情,修兀自惊讶,陆雪琪却是瞥开了眼。 金瓶儿瞥见陆雪琪的模样,眼中染笑,看见赫达修眼中疑惑变深,当即撤离开来,立马道:“好了,我去帮师兄处理事情,你和陆姑娘在这里聊聊吧,陆姑娘,若你要离开慎思院,将外面的狴犴铁索按回去便是,我先走了。” 陆雪琪侧身,看着‘燕虹’点了点头,金瓶儿欠了欠身,离开之际,却是回身点了一下修的额头,然后心满意足地出了石室。 修摸着额头,不知是否错觉,师姐转身的瞬间竟有丝丝入骨的妩媚流露出来,师姐好像从来不曾有过那样的神情。 修疑虑顿生,这时,却是感觉后背一凉,石室寒霜好像又加重了一般,修连忙看向陆雪琪,她没有受寒霜影响,却是一动不动看着自己,修猛然发觉,师姐走后,便是两人独处了。 两人独处,在囚笼石室。 ※※※ 阳光透过的囚笼石室,一半明亮,一半昏暗。 黑暗处是有人心跳如鼓,令自己哑然的含羞带怯,该嗤笑自己吗? 修发觉自己有些不敢看那站在阳光中的明亮黑眸,怕藏不住自己的心跳,藏不住眼中的感情,在她送了竹叶给自己之后,在这两人独处的时候。 怕!陌生的字眼,越来越多的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甘之如饴。 矛盾又复杂的心绪,修抿了抿并不干燥的唇,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眼前、是自己的心上人。 心上人,多么少女情怀的字眼,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咳,焚香谷的风景怎么样?”“焚香谷的风景比你叙述的还要美。” 几乎重叠在一起的声音,陆雪琪先一字出声而已,两人都愣了愣,修不禁失笑。 “因为你的到来。”修深吸一口气,找回了平常的自己。 陆雪琪露出了来这焚香谷的第一个笑容,内敛含蓄,看着修的眼神熠熠生辉,站在阳光中,美丽的面容也镀上了金色的不真切。 “焚香谷的美景早已经等候了陆姑娘多时,本来我应该带着你好生观赏一番,却没想到你来焚香所见的我会是这般场景,还真是惭愧。”修不免自嘲一声。 陆雪琪闻言扫视了一下这间不算很大的石室,空无一物,石壁上还是有不明的图案,方形的石室,正中是冒着寒气的黑金铁栏,将石室分成了两半,那个笑着的人,就站在铁栏的另一面,无桌无椅,只有枯草铺成的坐垫。 陆雪琪忍不住走近了铁栏,光滑的铁柱冒着森森的寒气,陆雪琪忍不住轻触,“嘶~”指尖甫一碰触,冰凉入心。 “陆姑娘,你没事吧!”修面色一变,手忍不住握在了铁栏上,一脸焦急。 陆雪琪摩挲了一下指尖,看着修焦急的神情,摇了摇头,看见她慌张之中握在铁栏上的手,急忙道:“你的手!”不过陆雪琪很快发现,握着冰寒的铁栏,修并没有事。 修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握在铁栏上的左手,神色平静:“焚香谷弟子善火,而这间石室的寒铁栅栏暗中铭铸了‘凝寒玄冰阵’来作为刑罚,其实只要修为够,运功抵御这寒霜酷刑便无事,而且还是个熟悉焚香玉册的好地方。” 陆雪琪闻言,运起了太极玄清道,右手握住了修手下那根看着普通的铁栏,刚才那种透心的凉意果然不见了,不过即使如此,这里也不是久待之地,没有人可以不休息。 陆雪琪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忍不住说道:“这里终究是囚室吧,你难道还想一直待在这里?” 修摇头失笑:“我又不傻,谁愿意一直待在牢笼里。只是、现下,也许这里还不错,既来之则安之啰。” 陆雪琪拧起了眉,联想到李洵说过话,一脸寒霜:“这里不错?还是你不愿面对什么人?” 修闻言一愣,看着突然散发着阵阵寒意的陆雪琪,无言。 陆雪琪轻嘆一声,轻轻说着李洵所述修被关的原由,言罢,又轻声说道:“你其实可以多为自己考虑一下,有很多人关心着你。” 陆雪琪面色平静,声音也并不大,但在安静的石室中,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楚。 两人就这么面对着,一步之遥,隔栏相望,握着同一根栏杆的手几乎就靠在一起,是谁手心的温度温暖了寒铁。 石室变得很安静,丝丝的暖意流动在冰寒的囚室里,像谁的处境。 修闻言一笑,甜,若有微苦:“呵,陆姑娘你说得对,我不该让关心我的人担心,可我现在也只能等师叔消了气。” 或许说是云易岚亲自发话放修出去更加准确。 修没有说出那笼罩着的层层暗涌,不想陆雪琪再过多的担心。 陆雪琪直觉李洵所言不一定是事实的全部,修、还有话藏着未说! 这种感觉让陆雪琪没来由的生气,还是说她的烦恼只会告诉她的师姐,面对自己,她就要勉强,做个无所不能的人! 念及此,陆雪琪忽然收回了手,背过了身,看不见表情:“既然如此,那你、保重。” 言罢,陆雪琪便头也不回地踏出了石室,铁门轰然落下,随着陆雪琪的离开,阳光消失了,石室里昏暗一片,凝霜雾气,在脚下浮动着。 修微微错愕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陆姑娘、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该!你个蠢货,把老公惹毛了吧,还没表白,就让老公吃一堆暗醋,操一堆心。 你也是女人也要学会依靠别人,我想雪琪很愿意让你依靠滴。 修:/(ㄒoㄒ)/~~ 金瓶儿:哭也没用,真蠢,我助攻都送出了,燕虹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师妹。 第102页 等一下,燕虹不会也那么迟钝吧!作者君,我要单刀直入,我要深情告白! 作者君:虹姐姐,你怎么看? 燕虹:眼不见为净! 金瓶儿:……难道我也是苦逼? 修:话说,我迟迟没表白,是谁造成的啊! 作者君脚下抹油…… 修:你个天杀的抖m!纳命来! ~~~~~~~~~~~~~~~~~~~~~~~~~~ 今天作者君这里停了一天的电,晚上才来/(ㄒoㄒ)/~~ 第69章 第六十八章 无名地窖 荒废的地窖没有人迹,金瓶儿却走得风情万种,想来心情十分愉快,一打开地窖大门,不禁一愣,本以为有人会用眼神将自己千刀万剐,却只看到那靠在石墙边,睡得恬静的人。 是太镇定,还是自己对她太好? 金瓶儿走到燕虹旁边,燕虹的呼吸很浅,被封了经脉连警惕都失去了吗?自己都走到身边还没有醒,金瓶儿本来想以赫达修和陆雪琪之间那若隐若现的情愫逗弄逗弄燕虹的,现下倒没了心思。 “看来还是我对你太好了,也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金瓶儿为燕虹拉了拉身上搭着的被子,好几天不能动弹也够难为她了。 看了一眼脏乱的地窖也只有这里还垫了锦被,金瓶儿索性在燕虹身边做了下来,靠着土墙,手指绕着发尖,这是金瓶儿私下里想事情最爱做的小动作。 来这焚香谷也好一段时间了,来这目的是为了追查南疆深处的鱼人族为何会出现在死亡沼泽,还杀了不少合欢弟子。 现下却只查到焚香谷与鱼人族勾结,其余一无所获,目的、起因,最关键是接下来有什么计划,一无所知。 兀自思索着的金瓶儿,没有发觉身旁的人睁开了眼睛,一片清明。 ‘兽神’! 曾经听到了这个词,可近日来观察,有关于兽神的事情,似乎连燕虹和赫达修都不甚知晓,焚香谷的水太深,高手又多,待得越久越危险,离开吗? 念及此,金瓶儿下意识朝身旁一看,这一看不打紧,就在转头的一瞬,被限制了行动的燕虹竟悄无声息地一掌打了过来。 金瓶儿连忙出掌相对,燕虹眯眼,用力一推,迫出一口鲜血,被封的经脉却藉助自己和金瓶儿对上的力道相冲破开了禁制。 “妖女!”青芒顿现,青灵石所化仙剑毫不留情攻向了金瓶儿。 金瓶儿眼中寒光顿起,素指一弹,一阵清脆的剑鸣,绿色仙剑颤动不已,在空中打了一转,又朝着金瓶儿直直刺去,金瓶儿旋身躲过,绿色仙剑纠缠不休,金瓶儿脸上怒气一闪而过,紫芒瞬间淹没了整个地窖。 一声巨大的声响,灰尘飞散,绿芒顷刻消散。 粉尘散尽,地窖里只剩金瓶儿一人,金瓶儿看着地窖出口,与燕虹一模一样的脸上,恼怒一闪而过,化作紫芒沖了出去。 陆雪琪从慎思院一路走来,心事重重,也不知走到了哪里,荒无人迹,她面上的寒霜已经恢复成面无表情,生气也只有那么一会儿,剩下的还是对那人的担心。 一声巨大的声响突然传入耳中,不远处似乎发生了打斗,陆雪琪当即化作蓝芒沖了过去,迎面而来一道青光,陆雪琪眼中闪烁吃惊。 燕虹唇角带血,瞬间冲出了地窖,刚出地窖,迎面而来一声轻啸,燕虹眼中映出了陆雪琪的样子,心下吃惊,却无暇多想,身后一道紫气已经近在咫尺。 青天白日下,青光、蓝芒、紫气瞬间相会,空中陆雪琪接住似乎受伤的燕虹,一个旋身,指尖凝决,挡下了紧随不舍的紫气。 不料下方传来一道凌冽的杀气,陆雪琪猝不及防,只得推开了燕虹,紫芒沖天而起,又直直击向陆雪琪,而一道粉色的身影,却是冲着真气紊乱,虚弱的燕虹而去。 天琊出鞘,凌冽的剑气散开,与那杀气腾腾的紫光相撞,璀璨的光华,震耳的声响,修为深厚的陆雪琪竟被逼得退了一段距离,落于地面。 待她稳住身形,只见那道紫芒飞回了对面的所站之人身上,消失不见,看清了对面的人,陆雪琪眼中惊讶不已。 两个燕虹! 一个燕虹面带杀气将另一个面色苍白,一脸怒容的燕虹牢牢锁在了怀里,扼住那白皙脖颈的手只要轻轻用力,就能夺下一条鲜活的人命。 这时,已有焚香谷中人,闻声而来,三五个人,其中不乏高手,甚至连上官策也在其中。 众人赶到现场,只见到一身白衣的陆雪琪手握天琊,剑气凝霜,与人对峙着,而她面对之人,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何方妖孽,竟然胆敢在焚香谷放肆!”一声灰衣的上官策,衣袂无风自扬,声若洪钟,直震得山都要颤上一颤。 金瓶儿面对相继赶来的一干人等,也没有慌张,手中还握着燕虹的命,紫芒悄悄升起。 上官策何等眼力,何等阅历,立马便看出那个挟持着人质的燕虹,是他人假扮!现下想来那日在谷口与鱼人族交涉,有人在暗中突然出手挑拨,竟是这个假燕虹从中作梗。 “阁下好手段,竟然藏身我焚香谷数日无人得知,当真欺我焚香无人!还不速速放了虹儿!”上官策阴鸷着眸子,紧紧盯着那个操纵奇异紫芒的人。 而就在那一瞬,上官策看到了金瓶儿怀中的燕虹,燕虹苍白着脸,虽然唇角带血,但眼中丝毫不见慌乱,那垂在身侧的指间,有细细的粉末落入了尘土。 “呵,焚香谷自是藏龙卧虎,我若放了燕虹还有命走吗?”金瓶儿指尖现出凌厉的紫芒,燕虹的脖颈之上出现了一丝血痕,很浅,很薄,但在白皙的颈间显得分外刺目。 “妖孽,住手!你到底是何人!”李洵当即沉不住气了,但碍于燕虹在她手上,不敢轻举妄动。 “合欢派金瓶儿!”假燕虹没有回话,却是陆雪琪道出了她的身份,方才那句话金瓶儿并未变声,而那道紫芒又是那么特别,陆雪琪何等聪慧,当即猜出了假燕虹身份。 “陆大美人儿,好眼力,好聪明,莫怪引得那么多人对你思之如狂。”金瓶儿长袖一挥,现出了本来的样子,鹅黄衣裙,风流佳人,顾盼生姿,她瞄了一眼李洵,又看着陆雪琪那冷冰冰的双眼,媚眼如丝,别有深意。 陆雪琪无端心中一凛。 “各位,小女子孤身一人,怎敌你们以多欺少,先行告辞了,至于燕姑娘,可是我的保命符。”金瓶儿身法诡异,顷刻化作紫芒带着燕虹消失于众人面前。 清冽凤鸣,当即追去的却是青云的陆雪琪,李洵随之而去。 上官策身后的两三弟子,也在上官策一声令下追了上去,上官策看着几道光芒消失的方向,面色阴沉。 金瓶儿潜伏多日,也不知探听到了多少消息,那个白衣女子,是青云的弟子吧,看来焚香谷没有安宁的日子了。 上官策没有追击,而是看着焚香谷深处的某一处,神情莫测,灰袍素衫,精明、强势的老者,无端多了几分萧索。 第103页 天,已垂暮。 ※※※ 焚香谷^天香居 这是焚香谷深处一个安静的地方,这是焚香谷谷主云易岚闭关的地方。 孤僻的小院,栽种着几株菩提树,在深夜寒风中摇晃树枝,周围都是青青绿草,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天下正道三大巨派之一的领袖人物,住处简单到了简朴的地步,只是里面藏着的却是蛰伏的猛兽。 上官策走在廊上,眼中映着天香居不曾改变的风景,这个地方,已经多少年没踏足过了?上官策对焚香谷感情深厚,若是焚香谷还有一处是上官策不愿意踏入的,恐怕就只有这天香居了。 而如今,他却不得不踏入这个地方,为了一些旧事,为了一个人。 踏进屋中,凭着记忆,轻车熟路地打开一道机关,一条狭长的秘密暗道现了出来,通道不长,很快便到了尽头。 一间石室,朴素无华,走进去空无一物,却有一道屏风隔开了上官策的视线,复杂的视线。 “咳、咳,是上官师弟吧?”屏风之后传来一道颇有威严的声音,上官策心神一震,许多年不曾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如今苍老之极。 上官策上前了两三步,在屏风之前止住了步子,“正是,师兄,你、的身子还好吗?” “我的身子?还好得起来么,自从参透了破而后立,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就这样吧。”曾经威风凛凛的焚香谷谷主云易岚,许久不曾露面,如今这话,这声音听来,竟有几分精气涣散,中气不足,赫然像个垂死的老头。 上官策神色一动,面上越加复杂,当年两人皆是意气风发的儿郎,如今都已是个糟老头子,还未等他回话,屏风后面那道声音又传来:“洵儿尚且年轻,如今你出面主持大局,事情,怎么样了?” 上官策闻声,沉吟了片刻,道:“挑拨鱼人族的,是合欢派的金瓶儿,鱼人族嗜杀,想来是在死泽之内与合欢派起了冲突,金瓶儿出手才会那么狠,那妖女诡计多端,挟持了虹儿,逃了出去,我已命人追击。” 云易岚在屏风后面沉默了片刻,声音忽地沉了下来,道:“那她对我们暗中谋划的大事,可有察觉?” 问的不是燕虹的安危,上官策早已料到,身子却还是一顿,面上一闪而过的厌恶,随即恢复如常:“以我看来,并没有。师兄所谋之事,谷中具悉之人,也只有你、我、李洵师侄和老四。” “如此便好,否则事情泄露出去,多年心血,不免功亏一篑。”云易岚松了一口气,察觉上官策沉默不语,不免说道:“师弟,你可是还在怪我,暗中与那人达成的协议?你要知道,你我志向虽然不同,但都是为了焚香谷,也可算殊途同归!” 云易岚此刻的声音苍老中又是那种炙热的疯狂,上官策闻言一嘆,并不想在此刻反驳他,何况有些事情师兄的决策并不算错,因果循环而已。 “师兄多虑了,师兄作为谷主,不比我付出得少,何况当初的事情我也有责任。如今李洵师侄悉得师兄真传,师兄大可放心,现下他也追击那妖女去了,不过那青云弟子陆雪琪也随之追去。” 最后一句,上官策故意提到了李洵,三个关门弟子中的大师兄,还有那个青云女弟子,若是没有记错,虹儿曾说过这个女子,还曾提过李洵对她似有情愫。 云易岚听闻上官策的话,沉默了下来,盘腿而坐的云易岚,鬚发皆白,曾经两鬓打眼的赤发也悉数不见,面上沟壑纵横,干枯苍老,但那一双深陷眼窝的双眸却是深邃依旧,冷酷、精明。 没想到三百年未见,师弟的脾气倒是收敛了不少,曾经厉声质问自己,后又赌气枯守玄火坛三百年不出,现下倒是看得开。 洵儿和陆雪琪追击金瓶儿?哼! 云易岚冷笑一声,三个关门弟子,洵儿在他这个师叔眼里,怕是最不待见的。 上官策许久听不见云易岚说话,心中寒意顿生,向来与这心机深沉的师兄独处一室,便觉得如芒刺身,如今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候,等着他发话。 良久,云易岚说话了。 “听说你将修儿关进了慎思院?”云易岚开口却是和方才所谈之事无关,但细想之下又丝丝相扣,“为什么?” ‘为什么’三字问得上官策心头一颤,总觉得他这师兄闭关不出,但所有事情都尽在掌握,不过还就怕他不提此事了! “玄火坛被毁,九尾妖狐逃出一事,现下还没有眉目,师兄你也知道那妖狐事关玄火鉴,修儿作为焚香谷弟子,太过散漫,虽然阻击了鱼人,但是中途却离开,还出现在玄火坛,她虽不知秘传咒术,但无端出现在那里,其中又不知多少曲折,失责懈怠,当然需要严惩!” 上官策的话大义凛然,云易岚却听出了几层意思,第一修儿拦下了鱼人大军,第二修儿不知咒术,绝不会是放出妖狐的人,那么极有可能是有人用玄火鉴救了狐妖,而修儿极有可能与玄火鉴的下落有关,联繫刚才他故意提意提到洵儿,暗示修儿是年轻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个,也是他看中的人,师弟这些年倒是长进了不少! “呵呵,师弟久居禁地,我倒忘了你还是本派的执法长老,师弟刚正不阿,执法甚严是好事,不过修儿向来如此,犯不着将她关进慎思院那么严重,再者现下正是用人之际,修儿本领高强,快快放她出来,去救虹儿,擒拿狐妖!” 屏风之后,云易岚的话一字一句清晰传来,上官策闻言,一片平静,躬身行礼,恭敬道:“既然师兄都发话,那我便去放那混帐出来,让她好生辅助李洵师侄,戴罪立功,将功补过!” “恩,你去吧。咳咳。”云易岚咳嗽了一阵,仿佛说了这么一会儿的话,已经花了很大的精力。 “是,师兄。师兄好好保重身体,焚香谷还需要你。”上官策言罢,再行一礼,不疾不徐地退了下去。 正走到密室门边,松一口气之际,云易岚苍老的声音再度传来: “对了捉拿狐妖,取回玄火鉴是大事,师弟莫忘了提醒修儿,千万不要妇人之仁,记住——宁杀错,莫放过!” 上官策心底一寒。 ‘妇人之仁’加重了语气! ‘宁杀错,莫放过’顿了一下,又铿锵有力! “是,师兄。”上官策恭声应道,退出了密室。 出了天香居,冷风吹来,上官策看着天上的冷月,长长嘆气,伫立良久,才朝着慎思院而去。 慎思院关押着的人,此刻还正在打坐。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呼呼,莫怪我更晚了,我最近有新脑洞,正打算存一些货,开新坑。 各位原谅我哦~这文还是保持这种进度更新~安心食用。 尼玛,突然发觉两个老头基情满满,我的口味是不是有点重,嘿嘿! 第70章 第六十九章 焚香谷^慎思院 已经深夜,密室里已经没有丝毫光亮,唯有那个打坐的人发出莹莹红光,照亮了冒着森森寒霜冷气的石室。 第104页 铁门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修看到了那熟悉的灰色衣角。 上官策的脸色并不好看,但却在进门的时候,换上了稍稍和蔼的表情,打开了寒铁栅栏,厚重的铁栅栏缓缓升起,发出‘咔嚓轰隆’的声音,难听的声响中,是上官策低哑的声音传来:“丫头,还不出来。” 修迈过了铁栅栏,终于能踏出这不见天日的石室,但心里却没有丝毫的高兴,“老头,你见过师父了?” 上官策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叙述了今日发生的事情,从发现金瓶儿假扮燕虹开始,说到了那句‘千万不要妇人之仁’,那句‘宁杀错,莫放过’ “丫头,你师父虽然闭关了,但他已经习惯了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总之他主动提及让你安然从这儿出去,也算好事。” 修听罢所有,苦笑。“老头其实你应该清楚,这里更加轻松一点。” 脑海中浮现的是多年前死灵渊归来,还未闭关的云易岚那令人心悸的质问,今次这一声‘千万不要妇人之仁’如何不是警告。 让自己断了过去,断了所有,一心只能想着焚香,只能想着他那个焚香谷谷主之令! 难道在师父心里我就是一个会因为过去的羁绊而背叛了焚香谷的人? 心,忽然有些寒。 即使隐隐约约有过一丝预感,一种徒然暴涨的煞气还是乱了呼吸,自问所做的一切,没有丝毫对不起焚香谷,没有想过让焚香谷受到伤害,只是、终究违背了师父的志向吗? 修抬头,赤色的双眼与上官策相对,“老头,你也觉得我不应该心慈手软,要听从师父的宁杀错,莫放过?” 上官策不语,心烦意乱,矛盾又无奈。 修看着撇开了眼的上官策,也不再说什么,走了几步,与上官策擦肩而过之际,停了下来,“师叔,你是棋子,我也是棋子。” 上官策闻言浑身一颤,修儿的话如一道利剑轻易就刺穿了自己不愿承认的事实,看着修消瘦的肩,猛然发现那张扬的肩羽已经没了踪迹,在她进入这间石室的时候,“丫头你?” 修没有回头,双眼直视前方,眼中闪烁的是迷茫,还是寒光? “师叔,你总说我是焚香谷千百年来的悟道天才,总想我发扬焚香谷,成为修真第一人。悟道修仙?我们现在悟的什么道?修的什么仙?权谋,还是野心呢!” 上官策长嘆一声,曾经豪情壮志,如今白了华发,参不透生死,看不破名利,才会寄希望于继承者,只是听得这一声声质问,上官策一瞬间又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在上官策还在沉思那些问题的时候,那个孩子平静的声音传来:“师叔,我去救师姐。” 踏着烈火,红影消失在了石室里,上官策看到了地面之上,两个深深的脚印。 今夜无星,只有一轮冷月。 红衣缥缈于夜空。 身形移动间,修自责、懊恼,也迷茫,方才情绪失控了,第一次看不清楚方向,第一次怀念那个简简单单的修罗、红莲。 四肢一下冰凉,只有贴在心脏的地方还有东西微热。 ※※※ 天水寨旧址 与现在颇有名气的天水寨不同,现在的天水寨建在开阔的一处平原,而这旧址却是与其余山寨一样建在一处山头,荒废了许久,街道凄清,残垣断瓦,本不该有人迹。 鬼厉与小白本是住在天水客栈,发现有人追逐,落在了这天水寨旧址,一时好奇,便跟了过来。 就在他刚刚进入山寨的时候,一声熟悉的笑声传来,这笑声柔媚入骨,隐隐有惑人心意的力量,正是金瓶儿的声音。 李洵等人穷追不捨,金瓶儿一路带着燕虹逃到了这废弃的山寨,金瓶儿脸上挂着不变的微笑,笑吟吟地站在街道中央,燕虹被她控制在怀中。 李洵和三个焚香谷弟子落在了街道上直面金瓶儿,而金瓶儿身后的一座废弃的高楼上,陆雪琪身负长剑,临风而立,白色衣裳徐徐飘动。 包围之势,将金瓶儿堵了下来,如若不是顾及人质,恐怕早已动起手来,只是金瓶儿要逃怕也是不易。 金瓶儿不见慌乱,笑容依旧,状似无意地往暗处一瞥,那暗中观察的人,心下一凛。 “妖女,还不快放了我师妹!”李洵一声怒喝,恨不得将挟持燕虹的金瓶儿千刀万剐。 金瓶儿闻言毫无反应,笑容不变,握着燕虹纤细脖颈的手却微微用力,李洵当即涨红了脸,金瓶儿眼珠一转,侧过身,看的是那个立于高楼上的白影。“这焚香谷的臭男人追着我不放也就罢了,陆姑娘既非焚香谷弟子,也不是男人,还追得那么紧,莫不是也看上了小女子,还是——为了什么人呢?” 好不要脸! 所有人皆是皱眉、愤恼,唯一不同的便是陆雪琪和燕虹听了金瓶儿放肆的话皆是心中一凉,燕虹甚至抖了一下,总觉得金瓶儿的话别有深意,千万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 金瓶儿紧贴着燕虹,那轻微的颤抖,自是没有漏过,不由暗贊一声,好聪敏的女人,轻轻贴近那白净的耳廓,微不可见低语:“燕姑娘,在想什么?是不是也在想她为了谁呢?那你得乖乖的哦。” 燕虹闻言,眸光闪烁。 “妖孽,焚香与青云同气连枝,你挟持了燕师姐,我自是紧追不捨。”陆雪琪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调戏的,面如寒霜,正气凛然,天琊剑芒清冽,月色同辉。 金瓶儿撇了撇嘴,陆雪琪的话倒是合情合理,不过有没有私心可说不准。 李洵却是眼带炙热地看了那高处的美丽身影一眼,瞥见金瓶儿那戏嚯的笑容,面色一沉,对金瓶儿道:“妖女,你再冥顽不灵,我就不客气……” 话还未完,金瓶儿媚笑出声,右手袖底紫芒突盛,直逼李洵。 李洵本身修为不弱,面上一惊,当即跳离开去,可那身后的三名年轻弟子,却是反应稍慢,其中一个不慎被紫芒击中,当即血流如注,躺在地上已然断了气。 李洵向来自傲,更何况还有心心念念的绝世美人注视着这一切,眼看那妖女出手狠辣,师弟身死,当即掷出九阳尺。 金瓶儿又是一笑,燕虹被她当做肉盾挡在了身前,李洵脸色一变,急急忙忙收回了九阳尺,好不憋屈! 清冽剑鸣,天琊破空而来,直逼空空后背,金瓶儿原地一旋,又将燕虹挡了出去,陆雪琪面上一冷,天琊稍顿,却是围绕着金瓶儿纠缠不休。 陆雪琪修为极高,天琊神剑又与她心意相通,一时之间倒是难缠,陆雪琪不停用天琊骚扰,消耗金瓶儿体力,旁边李洵和两个焚香谷弟子见状纷纷攻击金瓶儿空隙。 金瓶儿冷哼一声,手握人质倒也游刃有余,身法诡异,不仅用燕虹牵制了陆雪琪、李洵实力,更是将那两名年轻弟子逗得团团转,顷刻攻击混乱,甚至差点击中自己人。 “糟了!师妹!”一声惊呼,却是李洵混乱中,乱了方向,那神兵九阳尺没有配合好时机,直直攻向了金瓶儿。 第105页 金瓶儿刚用燕虹逼退了天琊,那九阳尺带着烈火无视燕虹,已经近在咫尺,毫无反抗力之人,非死即伤! 营救的众人都变了脸色,情况危急,又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眼看那九阳尺就要没入燕虹身体,却见黄影一闪,金瓶儿竟然微微一侧,徒手击飞了李洵神兵九阳尺,有血珠飘散。 鲜红的血珠映出了每个人惊讶的样子,特别是听见一声痛苦低哼的燕虹,眸光中的冷静被悄然打破,剩下吃惊不已和满满的疑惑。 金瓶儿受伤了,为了燕虹,为了手中的人质! 将燕虹扣回怀里,金瓶儿眼中杀意满满,向来柔媚入骨的声音竟是说不出的寒冷:“李公子,好手段!好本事!” “我,你!”李洵面上青白相接,口中呵斥金瓶儿不敢放弃人质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徒手击飞九阳尺,这等修为,金瓶儿当真厉害! 天琊飞回手中,陆雪琪握剑而立,面色冷凝,看着金瓶儿的眼中闪烁不已,是惊讶,是猜疑,那妖女是危急时刻的自然反应? 夜空之中,稀疏的黑云散开,月光渐亮,照亮了这荒僻的街道,照在每一个人身上,本是激烈的缠斗,却在戏剧的一幕下,兀自停了下来。 血浸湿了鹅黄衣袖,金瓶儿面带煞气,眸心处寒芒点点,对李洵,也是、对自己。 金瓶儿下意识朝着陆雪琪一望,方才紧紧相逼的人却在发呆,紫芒腾起,金瓶儿带着燕虹飞向了陆雪琪。 “陆姑娘!”李洵大惊失色,连忙高呼,也不知是否刚才太过惊心,李洵竟不敢攻击,只能飞身追去。 暗处,金青色光芒乍现! 金瓶儿眼一眯,速度丝毫不减。 陆雪琪闻声回神,金瓶儿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却丝毫没有杀意,有金青色光芒袭了过来,暗处还有人! 金瓶儿急速向下一坠,躲过了鬼厉的攻击,落在陆雪琪身边,嘴唇张合,似乎说了什么,随后化作紫芒,遁逃而去,李洵几人紧追而上,陆雪琪却没有动作。 “玄火鉴,红衣人。” 方才金瓶儿所说的正是这句话,陆雪琪看向了暗处,那里隐约站着个黑影,陆雪琪心中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 鬼厉,用玄火鉴救出妖兽,让那人关入冰冷石室的人。 心思诡秘的金瓶儿,竟然已经算计到了这个地步,好细密的心思,可为何刚才…… 手握天琊,陆雪琪留了下来,眼下那个黑暗中的人影,将是敌人。 黑暗中,鬼厉慢慢走了出来,目光落在那不曾收回的天琊上,沉声询问:“你留了下来,为了杀我?” 陆雪琪闻言眉头一皱,冷声道:“如果必要的话。” 鬼厉一颤,这白衣女子从来不会开玩笑,一旦出口便是十分认真,为何二字卡在喉咙,鬼厉并不想动手。 暗处,小白抱着那只灰猴,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盯着那白衣女子饶有兴趣的打量,“这美丽的女子是谁?你那主子对她好像不一般。” 小灰吱吱叫了几声,小白瞥了灰猴一眼,满眼嫌弃。 陆雪琪见鬼厉始终将噬魂背在身后,出声道:“你不想动手?那便交出玄火鉴吧。” 鬼厉与暗处的小白皆是一愣,小白盯着那陆姓女子,眼睛微眯。 “你为何、是她告诉你的?”鬼厉微带惊讶地一问,随即反应过来:“不对,若是她便不会让你来取。” 陆雪琪闻言,脸上忽的一寒:“你倒是了解她,那你可曾想过,你拿走了这玄火鉴,她会有何下场。” 想到那个关在冰寒石室的人,想到那人现在的处境,天琊随着主人的心意,蓝光大振,在夜空中划出蓝色的轨迹,向着鬼厉而去,她不信鬼厉不出手。 鬼厉本就不愿出手,陆雪琪的话,更扰得鬼厉心神一乱,眼看天琊近在眼前,鬼厉却毫无动作。 小灰看见主人有危险,连连叫唤,小白面上一闪而过烦躁,脚尖一点,便落在了鬼厉身边,天琊逼近! 小白一手抱着猴子,眼一眯,轻抬藕臂,指尖就那么轻轻一弹,神剑天琊,竟发出一声颤鸣,震了回去。 陆雪琪接住天琊,心下一惊,目光落在鬼厉身边的那曼妙的人影上。 夜色越发亮,月光下的那个女子,美得仿佛不似人间颜色,月光清辉,也在那绝世的容颜下黯淡了几分,一身南疆女子服饰,更添了几分异域风情。 陆雪琪都不免多多打量了几许,随即冷着眼眸,这人好深的修为,出现在鬼厉身边的陌生女子?莫非——是那妖兽! 素手不禁握紧天琊,如临大敌。 小白也在打量着陆雪琪,夜风中,她灵动悦耳的声音,仿佛醉了月光:“绝色美人,修为高超,神剑天琊,清冽绝世,不错,不错。不过,你要取这人性命,可不行。” 凄清街道,两个白衣绝色,绝世无双的女子在月光下,对峙着,美丽却又危险。 远处,红色的人影,脚下无物,御空而行。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闺女你心乱,这个时候就需要雪琪牌安神补脑液,快去,快去,还能见到两美女干架(阴笑ing) 李洵:作者君,来来来,结算这一场的助攻费,工资另算。 作者君:好咧,后面也要卖力点哦,小洵洵。 金瓶儿:好个屁,助攻干嘛要我受伤! 作者君:你不受伤,就不要想追到虹姐姐,哼! 金瓶儿:算你狠! 第71章 第七十章 修疾驰在南疆的月色下,一脸冷霜,关进慎思院的日子里,修为好像又进步了一些,那凶戾莫非真的安分了下来? 不可能! 与上官策谈话的时候,那隐约作祟的,是日渐积压的不忿,也是这不安分的戾气,自己动摇了,怎么可以! 若是迷茫中还有那么一丝不迷茫、不混乱,有那干净、清澈的阳光,那便是那抹天地间最特别的白色,简单、清白。 脚下如风,修的脸色其实很差。 天水寨旧址 夜风凄凄,街道荒芜,残留的瓦砾,断裂的土墙,风席捲了细碎的沙尘,纠缠着两个美丽女子白色的衣摆,灰色的尘埃,染不上那光亮的白色。 风中是墨色的长发飞舞着,陆雪琪手中的天琊发出阵阵清鸣,在夜空中飘荡开去,利器神威,面对那巧笑嫣然的陌生女子,竟有丝丝颤抖,好强的压迫感! 小白勾着唇角,面对那冷面冷衣,一身素白的女子,一派淡然,九天神兵天琊威势摄人,也要看握在谁人手里,面前女子天资甚高,却终究太年轻,小白摸着小灰软软的毛发,垂首低眉,月光亲吻着她的侧颜,美丽的脸上多了几分意兴阑珊,只见那粉色的唇瓣张合,轻吐的话语,轻易便撩拨了他人的情绪。 “你,打不过我的。” 陆雪琪眼中一闪而过恼怒,皓腕翻转,月光下,是天琊冰冷的剑锋闪闪发亮,清冽的蓝光黯淡了月华光辉,陆雪琪迎着冷风,黑眸清亮,看着那轻描淡写说着事实的女子,丝毫没有退意,衣袂飘飘,唇间溢出的是不变的凛然傲气和摄人心魄的坚决。 第106页 “打不过,也要打。” 小白蹙了眉,世间总是有那么多看着聪明实则愚蠢的笨蛋,冷冷的话语从口中毫不留情地说出:“以卵击石,愚蠢!” 陆雪琪却是笑了,“我做我想做的事,愚蠢便愚蠢罢。自不量力也好,以卵击石也罢,我有不能退缩的理由,要战便战,何须多言。” 小白闻言不再逗弄小灰,抬头看向那气质凛然出尘的女子,傲然、坚决,即使实力相差悬殊,竟连自己这活了不知多久的狐妖,也仿佛要被那比星辰璀璨的黑眸摄了进去。 不能退缩的理由?玄火鉴? 一个身怀青云道法的女子执着于焚香至宝,倒是有趣。 “想不到你也对这焚香的镇谷之宝那么感兴趣,传言这玄火鉴是无上神器,修真之人如何不欢喜呢?”小白出言调笑,这言语中自是连她也诸多不屑。 “神器又如何,我欢喜一件没有温度的死物干什么,但这玄火鉴乃是焚香谷的东西绝不能让你们带走。”陆雪琪拧了眉,总觉得那陌生女子在试探着什么。 万火之精的玄火鉴是没有温度的死物?小白不知该嗤笑女子的无知,还是该好心普及一下玄火鉴为何物。 不过忍不住想为这句话鼓掌,倒是不假,无意至宝,又不肯善罢甘休,那便是为了人了! 那个让人讨厌的影子出现在脑海,小白倒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将小灰塞回鬼厉怀里,小白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带笑的模样,说出挑衅的话:“想留下玄火鉴,就看你的本事了!” 月光照着街道,小白曼妙的身影被投射在地上,拉长一个婀娜的黑影,小白风姿绰约地站在那里,身后的影子却是无端多了九条长尾,妖冶、鬼魅。 “小、前辈!”鬼厉没想过这活了千年的老妖怪(!)竟是要和陆雪琪动起手来,不禁出言试图制止。 小白回身一瞪,流露万般风情,却也威势摄人,“女人之间的事情,男人闭嘴,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 素手一挥,强烈的大风突然吹飞了鬼厉,纵使鬼厉如今的修为,一时之间倒是被风带到了街角一边。 残破的街道正中就只剩下两个美丽的女子,剑拔弩张! ‘嘶!’ 那是夜幕中一道秋水般的蓝色,天琊战意汹汹,直逼那个光是站立便风情万种的绝色女子,陆雪琪驭使天琊,手中也不忘凝决,天琊包裹了雷电,脚下的土地也裂冰生花。 小白轻呵一声,面上一派轻松,未见动作,却是身后的影子突然有影子妖尾从地面突了出来,轻松拦下了天琊,小白周围忽然出现绿莹莹的火光,传闻狐族也善火,诡异的狐火,几点零星,包围着那白色的身影,竟是鬼魅般的迷人,脚下围卷而来的寒冰,在小白几尺方圆的地方,停止了动作。 陆雪琪面色一变,实力悬殊太大,天琊被诡异的黑影纠缠住,‘神剑御雷真诀’也使不出来,小白却笑得嫣然。 远方的夜空中,修如电飞驰,若不是出来匆忙,未带飞儿,否则化羽飞行,速度更快。修落在了一处山头,眺望远方,南疆十万大山,幅员辽阔,这追击也不容易,修眺目搜索着燕虹留下的紫菱花粉。 东南方向忽然有光芒乍现,白色雷光隐没些微蓝芒,修瞳孔一缩,当即身化烈火,飞奔而去,南疆部族的村寨一晃而过,越行越荒芜。 近了,离那蓝色的微光越发近了! 小白用妖力控下了天琊,影子妖尾用力一甩,天琊发出凄清的颤鸣,直直向着陆雪琪飞去,妖力阻隔了天琊的灵力,不受控制,同时而来的还有那莹莹发光的碧色狐火,零星的狐火飞在空中,瞬间如烟花散开,一团团,一簇簇,数目惊人,目标就是那个美丽出尘的白衣女子。 陆雪琪岂会坐以待毙当即旋身飞起,可脚下忽然多了几道黑色的影子,抓住了她的脚踝,半空之中动弹不得,而失控的天琊和诡异的狐火已经近在眼前,萤光照亮了陆雪琪一丝惊慌的脸。 那一瞬间,慌乱的心间是谁的身影悄然浮现! “小心!”让所有人都一颤的熟悉呼喊,熟悉中带着不熟悉的紧张、轻颤。 陆雪琪心间莫名的欢喜,不合时宜的甜! 刚飞入那残垣断瓦的街道,惊险的一幕便映在了那闪烁的红瞳之中,红眸从未有过的慌张,震惊、焦急,烈火流光,一下斩断了束缚陆雪琪的怪影。 陆雪琪没了束缚,可天琊已经近在眼前,气势滔滔的妖力压迫了行动,情势危急! 陆雪琪眸中却兀自镇定下来,一只并不强健的纤细手臂牢牢缠住了腰身,身躯紧贴,是强烈的心跳悦动于耳,带着强烈的安全感。 修抱着陆雪琪,眼中血色浓烈,天琊剑袭妖气,迫在眉睫,红瞳一闪,身卷夜风,红衣白裳浑然一体,天琊擦身而过,右手蓝火凛冽,破开天琊束缚,顺势便握住了天琊剑柄。 狐火紧随而至,红衣舞动剑芒,天琊神剑发出响彻夜空的长鸣,撕裂了莹莹狐火,空中的两人顺势落在了地面。 危机消散。 天琊神剑被陌生的人握在手中,却是一阵一阵凤鸣长嘶,战意浩荡。 紧贴的两人站稳了身形,修松开了陆雪琪,稍稍拉开距离,空闲的左手却是不自禁地拉住了那微凉的手掌,红瞳带着血光却也不舍焦急,上下打量着身边的人,同时口中不忘询问: “你没事吧!” “你没事了!” 同时飘于月光下的话语,一字之差,一个焦急,一个欣喜,不远处默默注视着两人的,是谁的双眸,为了什么,微闪。 素来清冷的白衣丽人,深黑的眸中带着淡淡的欢喜,同样打量着出现在这里的红衣人,为她安然无恙出了那座牢笼高兴,为她现身相救,那心底丝丝的情愫高兴。 修发觉陆雪琪并没有受伤,红色的瞳中却还是染着隐隐的煞气,天琊似有所感,在深夜里越发激动,陆雪琪终是发觉不妥,相握的手掌不禁一紧。 修好似如梦初醒,眸色恢复清亮,月光下的红瞳,仿佛宝石般,陆雪琪微微一笑,倾世惑人,修松了一口气,天琊也不再发散战意。 四周除了风声,一切都安静了下来,稀疏的黑云微微遮蔽了月光,天暗了。 “哼。”安静中,是一声女子轻轻的冷哼,很淡、莫名。 修闻声看向了残破、凄清的街道那头,一道白影站在那里,夜色仿佛一层神秘的轻纱笼罩着她,看不大真切,却还是能感觉到那举世无双的美丽风姿。 “你下手太重了!”修的口中说了一句似嗔带怨的话,埋怨也无奈,陆雪琪微微侧目,一瞬便随着修的目光看向了前方。 那头的人却是沉默,仔细听,或许风中还有着一声带着香气的轻哼。 月华光辉透过了云层再一次洒向大地,黑暗中的人,慢慢揭开了她撩人的面纱,月光似情人一点一点吻在那娉婷的白影,小白绝色的容颜渐渐映在了红瞳之中。 红瞳中有惊艷一闪而过,修勾起唇角,语气中带着些微赞嘆,却又一如既往的气人:“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化作人形的样子——其实不老嘛,不错,很美。” 第107页 “你!”小白面上一闪而过的,似羞,是恼,带着颠倒众生的美。 这疯女人口中就不可能有好话,眼中有火,想要回呛,眸心却映出那还自然相牵的两只手,小白没了斗嘴的兴致,眉头微蹙,目光在那相得益彰的红裳、白衣之间流连着打量。 那两人带给人的,竟是一种朦胧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将现未现,隐约有着漩涡般迷幻的危险。 “你此时出现在这里,为了燕虹,还是那两个老傢伙下了什么命令!”小白不再去纠结那捉摸不透的感觉,带着烦躁,心思一转,便想到了另一关键的地方。“以我所看,燕虹虽被挟持却还有能力遗留下紫菱花粉,云易岚那老东西真正想要的,哼!” 天狐一族聪明,小白又与云易岚、上官策作对多年,了解自身的不一定是知己,也许是敌人。 小白的敏锐让修沉默了,面无表情,情绪仿佛在那双红色的眸中兀自汹涌,陆雪琪似有所觉。 手上一紧,两人的手还连在一起,那般自然,修看了一眼旁边的陆雪琪,天琊绕着手腕一转,收了回来,修拉起陆雪琪的手,将天琊轻轻放回了她的手中,淡淡一笑。 小白从没见过修那般样子,那该死的疑云又缠了上来,对眼前的两个女人,竟是有种想眼不见为净的感觉。 陆雪琪接过天琊,剑柄朝下握在手中,剑刃贴着她的手臂有些冰凉,不愿收剑回鞘,是为刚才那神秘女子所说的话。 “燕虹师姐暂时没有危险,李师兄已经继续追击。”陆雪琪害怕修担心,还是简单提了一句,金瓶儿反常的举动,倒是没有细说,现下最重要的便是对面的妖兽。 修点了点头,师姐留下的痕迹未断,暂且没事,微微挡在了陆雪琪前面,目光越过小白,落在了那街角被忽视了很久的鬼厉身上,鬼厉似有所感,一步一步走到了小白身前,直面那熟悉的红衣。 “谷主有令,让我务必捉拿妖狐,取回玄火鉴。”修开了口,是对别人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对面两人沉默不语,陆雪琪心神一动。 安静了许久,有人终于打破了沉寂。 “那你动手便是!”鬼厉沉声说道,手中拿着噬魂,小灰已然从怀里跳了出去,显然也不想束手就擒,如若不曾有希望,或许便不会这样,可现下已经有救碧瑶的法子,不能就这么放弃。 小白没有说话,看了一眼面前有些颤抖的男子,又看向了对面站着的人。 “呵,你若是真想动手,握着噬魂的手就不会颤抖,而我若是要动手,就不会站在这里那么犹豫。”修嗤笑一声。 “你已是鬼王宗副宗主,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谷主命我出来之际,曾说过不要妇人之仁,宁杀错,莫放过。你怎么看?” 鬼厉闻言一颤,这些年在魔教中浸淫,参与争斗不断,万人往是个胸怀大志的人虽没有这般说过,可行为如何不是这样,潜移默化,自己是他一手教出,手段又何尝不是如此,“身处红尘,身不由己,只有心肠够狠,够硬,方能活下去!” “呵呵,心肠要够狠,够硬,才能存活?看来鬼王把你教的很好,很好!好一个身不由己,你的意思便是要我动手?”修讥讽出声,盯着鬼厉,修一字一句道:“可我告诉你,我不会!” 修长嘆一句:“走吧,你真正要做的事不是那个鬼王的棋子,而是你心中还想要挽回的美好,别让我后悔放了你,走吧。” “不行!”修的话音刚落,却是一声冷喝让众人一惊,天琊冰冷的剑锋从手臂离开,陆雪琪直直攻向了鬼厉。 修吃惊地看着那个反常的白影,脚下一动,便追了上去,在那剑锋快要接触到鬼厉的时候,修挡在了鬼厉身前,两指夹住了剑尖,“陆姑娘住手!” 陆雪琪面上一冷,这人总是这般!“他们要走可以,至少也要留下玄火鉴,你说了不让关心你的人担心,现在你身负师命,怎可违抗!” 师命,可笑的师命! 修的眼中一闪而过红光,凶戾翻涌着复杂,侵蚀着修的身体,但面对的那张容颜,神情凄切,关心又是那么真实地撞进胸中。 “小白,带小凡走,他就拜託你了。” 指尖的天琊愤怒抽离,再一次刺向鬼厉、小白所在,丝毫不肯罢休,修再一次挡在了陆雪琪前面,抓住了握着天琊的手,两人面对面站得极近,面对那怒火盈盈的双眸,竟有些胆怯,身体却是越发的疼了,“我会和你解释,让他们带着玄火鉴走,好不好?” 陆雪琪的心,一下便在那一句话和那恳切的神情中软了下来,任由修握着她的手,僵直着身子,良久,终是撇开眼不再去看鬼厉两人。 小白再一次瞩目那两人,连鬼厉都不禁疑窦丛生,但修已经为他们做到这样,鬼厉默了默,抱起小灰,便准备离开,小白却是看着那两人眼神闪烁,尤其是那个向来淡然得讨人厌的女人,今夜竟是如此反常,那般紧张,那样的小心翼翼,分明是、、 小白惊讶地瞪大了眸子,却是鬼厉怀中的小灰拉了拉小白的衣袖,小白抿了抿唇,沉思一下,便和鬼厉一同离开,既然已经答应了带鬼厉去找还魂异术,受人之託便忠人之事。 两人不过片刻便消失在这废旧的山头,月光明亮,几番被踩踏的破旧街道如今就只剩下了两人,冷清。 陆雪琪调整好了情绪,却还是冷着声音:“说吧,你的解释!” 安静,四周都很安静,陆雪琪恼怒地瞪向那个说好解释的人,却是觉得被人用力一拉,手上的力道兀自一松,径直跌入了一个浸满月光的香软怀抱,惊讶。 夜风缭绕,青丝相缠,紧贴的身躯,心脏跳动如鼓,天琊跌落于地,在空旷的街道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雪琪感觉自己被她紧紧地抱在怀中,紧紧地,身体在颤抖,是自己,还是她? 风中飘荡着谁的声音、、 “陆姑娘,一会儿,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 陆雪琪闻声,慢慢抬起了手臂,轻轻缠绕柔软的身躯,轻轻地、用力。 相拥的两人看不见彼此的神情,却是各自收紧了手臂…… 作者有话要说: 鬼厉:妈呀,两个女人打架好可怕! 小灰(不停点头):吱吱吱吱! 小白:呵,只是玩一下而已,哪想有些人那么紧张,哼! 雪琪:…… 修:(/▽\)呵呵呵呵,对了,小白,小凡那小子说你是千年老妖! 鬼厉:o(╯□╰)o姐,你卖我! 修(抬头望天):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啊~ 鬼厉:啊! 作者君:啊哈哈哈!下一章是表白呢,还是表白呢,还是表白呢? 第72章 第七十一章 天水寨旧址 苍穹无星,月移偏西,悬在破旧的高楼之上,斜映的月光,透过还留着些许南疆风情的楼台,落下斑驳的影子,映在古老的街道,已经荒废了许久的老街,见证了岁月的故事,今夜几多喧闹,安静下来的荒山,多了几分静谧的美。 第108页 荒山、古街、残垣断壁,有两个人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中静静相拥,在夜风中微微颤抖的凉意,是拥抱的温度暖着胸膛。 相拥的身躯原来同样的纤弱,陆雪琪再度收紧了手臂,如果能给予今夜莫名的人力量,也只有不断收紧的力道无声诉说。 修靠在并不宽阔的肩上,鼻息间萦绕着的,是她的冷香,燥乱、纷繁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怀中的温度,捨不得放。 这外冷内热的姑娘,在用她的方式给予着自己力量,安抚心灵的力量。 说吧!告诉她吧! 将已经无法藏住的心事说给她听,无论什么后果,什么结果,她早就是自己心甘情愿溺入的漩涡。 她、会静静聆听。 修的目光穿过陆雪琪几缕飞舞的发丝,落在街道的一滩鲜血之上,那里躺着的人,早已没了气息,有些熟悉的面孔,却叫不出名字,焚香谷的师弟,死亡和离别同样的突然。 修瞳孔微缩,抿了抿唇,松开了拥着的身躯,四目相对,默默无言,修迎上那透露几许担忧的眸子,唇角弯了些微弧度,躬下身拾起跌落在地的天琊,放在了她的手掌中。 天琊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曲线,安然入鞘,陆雪琪随风飞舞的长发掩住了长剑,略显凌乱的些许发丝,像是昭示着所属之人的心境。 心跳快了一些。 陆雪琪轻轻呼吸,看着眼前盈满月光的眸,轻轻呼吸。 修眨了眨眼,微阖眼睑,喉间动了动,迳自走到了那已经散发冰凉的血液边,手中燃起橙红的火焰,驱散了冷冷的空气,顷刻覆盖了那叫不出名字的师弟。 年轻的生命,焚香的英魂,用包含着焚香法术的烈焰送行,愿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安息。 陆雪琪默默走到了那伫立的红衣身边,同样送上一份对死者的祝愿。 夜月无声,烈火不消一会儿便熄灭,两人静止站立。 修抬头望向西边的明月,真正只剩两人了,还差她一个说好的解释,还有一颗跳动有力的心,“该从何说起呢?” 简单的一句自言自语。 陆雪琪却好似明白了什么,压下泛起的莫名紧张,陆雪琪也抬头看着月光,“要不要走走?” 脚边还有一滩血迹,空气中也有些许怪异的味道。 修点了点头。 两人便顺着这荒废的古街,在月光下、漫步。 并肩走着,擦肩的距离,青丝在风中缠绕,寂寂街道,夜色正好,幽静之中,淡淡幽香,萦绕身旁,是似水柔情,是缱绻情思。 缓行,缓行,走了不知多长的距离,迎着月光行走,月亮已经移到了山际,夜已不长,想要诉说的人却是安静着。 沉寂中,陆雪琪的声音轻轻,柔了满山的月光,“你说吧,我听着。” 简单的六个字,让人暖了唇角,徐徐而行,修唇瓣轻启:“八凶玄火阵,焚香玉册所记载的一种阵法,传说威力无穷,启动的关键便是那玄火鉴,而我的师父,焚香谷谷主,想要利用那个力量,取代青云正道统领之位,进而问鼎天下,可就如同四灵血阵一样,强大的力量满足的是一个人的野心,毁灭的却是许多人的世界。” 陆雪琪惊讶地看着平静诉说着的人,原来压在她身上的不止修罗的宿命,还有不知餍足的人心,一个玄火鉴背后竟潜藏了可能引发天下大乱的祸端,潜藏了可能诱发两个修真大派互相残杀的危机。 青云和焚香会互相厮杀! 念及此,陆雪琪的脚下兀自一顿,看着修的背影,眸光闪烁。 修也停了下来,看着已经落得有些远的月亮,月光拉长了她们落在地上的影子。 修红色的眸光越发深邃,隐隐有血光乍现:“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名为诛仙的世界,更是天性凉薄的修罗,所有一切和我又是什么关系呢!体内躁动着的血脉这样嘶吼着!但是——” 修眺望远方的天空,却是感受着身后灼灼的视线,修笑了,笑得痴,笑得狂,声音突然提高:“但是这个世界不能毁,绝对不可以毁!这个世界上我遇到了爷爷奶奶、草庙村的每一个人,遇到了师姐、师兄,焚香谷的每一个人,遇到了、、” 激动的话语忽然轻了下来,修慢慢转过了身,红色的眸心映出了那张绝色清艷的容颜,修轻声说道:“遇到了你。” 风乱了发,也乱了心跳,发丝迷了眼,也迷了夜色。 夜空下的两人,在那一步之遥,抬手一臂的距离兀自站立,深黑的眼睛,朱色的双眸,闪烁,闪烁,黯淡了月光。 修轻轻挪了那么半步,“诞生于混沌虚无的我,无情无心,草庙村、焚香谷让我懂得了亲情、友情,而你、让我、” 稍长的停顿,悬了谁的心跳。 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力气,“而你让我、有了爱情,我爱你,陆雪琪。” 我爱你,陆雪琪! 白衣冷静的丽人,颤了身躯,虽早已知晓她的心意,还是在这句话下,颤了心,秋眸盈水,默默凝视。 修唇边的笑意弯成了比初月更美的弧度,“也曾想过为何偏偏来到了这个世界,如今想来,能来这个世界真的太好了,能遇见你真的太好了,虽然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不像认知中的自己,变得瞻前顾后,变得优柔寡断,没了洒脱,也没了淡然,可后来才发觉,这样的我,才是完整的‘我’” “遇到你,我成为了完整的我,你给了我一颗完整的心,会因为想着你的笑容便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会因为念着你的坚强,便觉得再大的困难都可以挺过去,会因为心里有个你,觉得从未有过的幸福,仅仅只是心里有个你,便觉得幸福。”红眸漾起涟漪,修笑得像个孩子,只是说着喜欢,便如此开心。 “你知道吗?不管再难再险,再冷再寒的地方,我都不会觉得难过,因为——”修伸手捂住了跳动剧烈的心脏,“这里,有你,暖着我的心。” “这里也再也无法藏住心意,即使我是女子,我的心也在时刻说着喜欢你,原谅我的任性,只有这一次。” 把对自己的表白当作了她自己的任性吗? 可早在知晓她和师姐的谈话时,便清楚她的心意了啊! 这个傻瓜! 有盈满的水从一只黑色的眸中滑落,顺着绝世的容颜,滴落尘土。 修忍不住抬手,手在轻颤。 略微冰凉的手指触上同样冰凉的脸颊,那浅浅的泪痕却仿佛带着烫人的温度,红瞳中掩饰不了的心疼,“别哭,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美,是世上无双的瑰宝,同样你的眼泪也是世上最珍贵,所以别哭。” 修克制不住手的颤抖,却还是清晰地说着:“我喜欢你转身时飘动的发丝,喜欢你不染纤尘的衣摆,喜欢你如花的笑靥,喜欢你深黑的眼眸,喜欢你死灵渊下不放弃的坚强,喜欢你面对危险时的勇敢,喜欢你藏在冰冷容颜下的善良,甚至喜欢你让人有些无奈的倔强,让人有些头疼的固执。” 第109页 “陆雪琪,我爱你!你的一切,一切,我都爱,包括眼泪,我却、还是不想你哭。” 笑着的修微微蹙了眉,心里也许明白此刻她的眼泪,她眼中盈满的泪光,是因为什么,可就是不想她哭,殊不知自己脸上也带了泪。 陆雪琪抬起了同样有些轻颤的手,轻轻拂上修的脸,带笑的唇间溢出微微喑哑的话语:“傻瓜,我从来没有比谁坚强,而我哭,也并不是因为饱含悲伤,但我笑,却是因为你啊,傻瓜!” 原来真的有泪中带笑。 说别人傻瓜的人,自己又何尝不傻,修握住了脸上的手,轻笑。 月亮已经落入西山,天幕灰暗,时光的流逝并没有影响到那两个泪中带笑的傻瓜,爱人需要勇气,被爱也需要勇气。 无论什么样的女子都不缺乏这样的勇气。 静谧无声,天空泛起微白,心绪起伏的两人,彼此凝视,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眼前的,便是占据了心间的爱人。 艷丽的红裳,绝尘的白衣,她们都是理智、聪明的女子,她们都是被众所期望着的女子,她们可以为大义牺牲,但是她们赢不了爱情,赢不了相许的心。 两颗不再掩藏感情的心灵,渴望着靠近,曾经让她们掩藏彼此的万般愁绪,此时、此刻就只剩下半步的距离。 日出东方,初升的太阳,映在了两人身上,黑夜终将过去,阳光洒在南疆的山野间,宁静的山头,阳光拉长了身影,在影间斑驳。 在陆雪琪迈得坚决的半步里,是渐渐靠拢不再颤抖的身躯,是两人慢慢阖上的双眼,当阳光再也不能透过那紧紧相拥的身影,是香甜的唇、合在了一起。 在南疆大山的日出中,自然而然相触,那么的理所当然,唯有颤动的睫毛,在诉说着、那不为人知的小心翼翼,那不为人知的怦然心跳。 那么的紧张、 那么的、甜蜜。 只是唇瓣相贴,便不可思议的甜蜜! 良久,唇分,暖暖的阳光为两人美丽的容颜镀上了一层金色,也淹没了那泛红的脸颊,情不自禁轻轻相拥,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其实、我早就想吻你了。” 耳边,明明脸绯红的红衣嘆息般说出了燥人的话,捏着白裳的手微微用力,含羞带怯。 另一张染上嫣红的玉颜也更加艷丽,有羞意,微恼、很甜,却是收紧了手臂。 也许未来还有很多险阻,此时、此刻,唯情、唯爱,耀明日,暖万山。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众人齐喝要表白,唯有小衍君,深深爱着我的花样作死o(╯□╰)o 第73章 第七十二章 南疆之地,地广人稀,高山、平原、河川、山谷,地形多变,险峻且复杂,更有数不尽的古老森林,枝繁叶茂,林中更多毒虫猛兽。 金瓶儿带着燕虹,在南疆的险山恶岭,贴着丛林飞行,身后无人,却还有阴魂不散的呼啸声隐约可闻。 受伤的手已经止住了血,但一股灼烧感却从伤口开始扩散,仿佛烈火烧着每一条经脉,金瓶儿脸色难看。 天色大亮,高空飞行,目标太明显,好在那陆雪琪没有追来。 金瓶儿口中默念法决,一道紫色流光从体内凝出,金瓶儿带着无法反抗的燕虹从半空落入密林,而那道紫色流光却往山岭深处飞去。 枝叶繁密的奇形古树树荫后,燕虹被金瓶儿扣在怀里,捂住了唇,唇上的手并没有多大的力气,隐隐还有些冰凉的颤抖,女子独特的幽香浸入呼吸,香而不腻的气息,却有淡淡的血腥味那么突兀地混杂在其中。 心念一动,燕虹只要张嘴一咬,便能发出声音,却没有动作,同时耳边柔媚妖娆的女声也带着那股戏嚯低语:“不可以动哦,如果不想你那师妹和师兄因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的话。” 燕虹眸心一冷,金瓶儿式的尽在掌握,却是魅惑中带着些许虚弱,显然这妖女也是知道自己受伤,才出言威胁。 好狡诈、好厉害的妖女! 果然,她发觉了修的秘密。 燕虹沉了气,看着师兄李洵驭使着九阳尺追着那道紫光从天空飞过,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师弟。 待已经听不见任何声响,金瓶儿这才松开捂住燕虹嘴唇的手,就那么靠坐在灰色的树干上,还是伤得不轻。 在挟持中,燕虹再度被封了经脉,唯一不同的便是能说话和走动,即使如此,不能使用道法的燕虹还不是金瓶儿的对手。 “呵,你果然知道你家师妹和陆雪琪的暧昧,看来我的猜测没错。”金瓶儿唇色有些苍白,却不妨碍她的媚,即使无力地靠在树干上,也是柔若无骨般的魅惑。 燕虹闻言,胸口一阵窝火,面上却是不显,一种被算计的感觉跃然于心,好个妖女! “不知道这个秘密和焚香谷勾结异族比起来,哪个更加重要?”金瓶儿饶有兴趣地看着燕虹,“燕姑娘在你心中哪个更重要呢?” 燕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可恶的妖女,并不回答,心中猜想金瓶儿假扮自己的时间里到底知道了多少事情,体内烈阳真气暗自流转。 没有得到回应,金瓶儿意料之中,燕虹是个聪明的女人,自是不会轻易告诉自己她的心思,而且关于异族的事情,燕虹也是不甚了解,如此一问也不过是突然的心血来潮,只是燕虹脸上的冷静,看着让人生烦! 金瓶儿眼珠一转,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丝毫不像个受伤的人,哪怕她的手已经疼到麻木,“没想到号称正义的焚香谷也是个藏污纳垢的虚伪地方,竟然还对异族忍气吞声,莫不是那个所谓兽神大人便那么可怕?那我可得好好查一查。” 燕虹听罢,脸色一变,不仅是因为金瓶儿出言侮辱师门,更是对那口中提到的‘兽神大人’好奇不已,一直以来都从上官师叔口中隐约知道师门好像受着什么威胁,想必和这兽神有关。 威胁着焚香谷的存在,查? 查! 燕虹脸上终于不再平静,金瓶儿莫名愉快,燕虹瞥见金瓶儿的模样,心间一动,便知这妖女的恶劣,冷冷一笑,燕虹徐徐说道:“妙公子金瓶儿果真本领高超,短短数日便查出那么多事情,还有什么查不到。不过——” 金瓶儿在燕虹停顿的语调中蹙了眉,那端站在那里的女子,影子落在了自己身上,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这时燕虹接着道:“不过任何秘密知道的人多了,便不再是秘密了,也就失去了作用,王牌只能用那么一次。妙公子如此聪明,在这荒山野岭也不忘手中拿捏的筹码,真是厉害。” 燕虹的模样还是那般温柔婉约,眉目依旧清丽,但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带着一种强硬、霸气的无畏和淡淡的嘲讽。 金瓶儿知道,那分明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轻易发散谣言,否则便是鱼死网破,而这里是在南疆的荒山野岭! 聪明、果决的女子,原来那般低调沉静背后是这般强大的灵魂。 金瓶儿和燕虹都勾着唇角,迎着彼此的目光。 第110页 繁茂的古树森林,在阳光下留下一片绿荫,粗壮的枝干在风中巍然不动,轻柔的树叶在风中摇曳生姿,绿树、古林、阳光、晨风,点缀着风格迥异、静止相望的美人,原本应是不可多得的美景。 但目光相接的两个人,燕虹的眸光冷冷的,金瓶儿的眸光同样冷冷的,一站、一坐,斑驳的树影落在那一青一黄两道身影上,晃动出几分争锋相对! 无声、紧张。 势均力敌! 摇曳的林间,悄然而生紫芒、青光。 ‘嘶!’ 那是空中传来的一声剑啸,是独特的蓝色剑芒,飞掠过这片树林,剑上同乘的一白、一红两道人影,闻声抬首的两人都非常熟悉。 相同的眸光闪烁,不同的是一个欣喜中带着惊讶,一个却是杀机突显又微微诧异。 燕虹欣喜看到了几日不见的师妹,惊讶的是那天琊神剑上两人之间,他人不易察觉的亲密,可那亲密却又那么清晰地映在了眸中,如何不惊讶。 金瓶儿看见那两人却是诧异赫达修的出现,陆雪琪加上赫达修!眼中一闪而过恼怒,金瓶儿手中紫芒乍现,一下便拉住了燕虹,速速离开此地才是。 燕虹立即回神,挣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却停止了动作,任由金瓶儿抓住她,耳朵一动,那轻啸去而复返。 金瓶儿在燕虹挣扎的一下中脸色微微一白,随即听到天空中的剑啸,立马钳住燕虹,在一簇枝叶异常茂盛的不知名矮树丛中蹲下了身形。 空中,陆雪琪控制着天琊,和修一起降落在了深深丛林中。 燕虹被金瓶儿从身后钳制在怀里,颈间是不明的冷锋,透过枝叶间隙,两人看到陆雪琪收起了天琊。 “奇怪,确实是在这里断了。”修发出一声疑惑,眉头紧蹙。 金瓶儿听见那低语,心神一动,握着紫芒刃的手不禁紧了紧,紧贴白皙脖颈,却是没有轻举妄动,同时再一次领教了怀中女人的细腻心思,竟是悄无声息留下了线索吗? 陆雪琪闻言,也眉间微锁,看见修脸上的焦急,一丝愧疚涌上心头,抿了抿唇,低声唤道:“修、、” 只是刚刚唤了一声名字,手便被回头的人握住,陆雪琪听到了那人说:“别乱想,金瓶儿如此狡诈,当时又是那种情况,你救不了师姐,没法儿的事。” 还未说出口的话,便这样没了下文,陆雪琪微微一笑,被她握着的手、微热。 这个总爱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的姑娘,修带着有些无奈的笑意,摇了摇头,想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可自己不愿听到。 牵着陆雪琪的手,修看了看四周,师姐留下的痕迹在这里便消失了。 是被发现,还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师姐断了线索,还是—— 修凝眉打量着这树木丛生的老林。 虽然天光,这林中也有些暗,深山古林太过茂盛的树叶,遮挡了尘嚣,也遮了日光,南疆多这种丛林,藏人匿迹,不易被察觉。 躲在隐蔽处的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金瓶儿一动不动盯着那个不断扫视周围的红衣女人,果然难缠,手心微湿,金瓶儿庆幸自己果断挟持了人质,不过那两个难缠的女人牵着的手怎么那么、 金瓶儿钳制着燕虹的手臂不禁缩紧了一下。 而燕虹屏息,除了心中突生的计划,更是因为自家师妹和那清艷的女子紧扣的掌心,自己不在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紧贴身后的人微微一动,燕虹不只止了呼吸,更是心头一跳,深深担忧。 果然该阻止这段情吗? 可是那红色和白衣在树荫映照下,山林之间,又是那么的般配,那么的相得益彰,那么的、美! 燕虹深呼一口气,罢了,自家师妹眼中的流光异彩不可能看不见,那清冷的姑娘身上轻轻的温柔也不可能感觉不到,罢了! 安静的树林间,不同的心跳,属于四个美丽的女子。 修扫视四周都没有发现,但是这林中总觉得有些古怪,也似乎安静得过头了,连鸟鸣声都没有一丝,反常必有妖! 红色的瞳孔不放过一丝动静。 “这里很不对劲。”陆雪琪轻轻拉了修一下,得到贊同的点头。 金瓶儿心头一突,那红色的眼睛漂亮,但是诡异,那白衣女子安静却敏锐,身体越发的疼,金瓶儿呼吸一乱,心头一跳,注意力全放在了那一红一白两人身上,无暇其他。 燕虹察觉到身后的人一颤,心间一动,果然自家师妹驻了足,燕虹面上一片冷静,已有打算,目不斜视,专注地盯着红衣人。 修忽然闻到一股淡到微弱的血腥味,对于血气,修向来敏锐,停下脚步,目光如刀看向了一簇繁密的矮丛。 深深凝视,非凡的目力,穿透枝桠小小的缝隙,徒然一缩,若不是牵着另一只手,立马握住的便是腰后的长鞭。 可就在那一剎那,枝叶那头的一双眼睛却透露出一个让修诧异不已的信息。 燕虹动了动眼珠,很细微地动了动脖颈,头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多年的师姐妹,燕虹知道修一定会了解到自己的意思。 “怎么了?”陆雪琪不明所以问了一句。 修回神,更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师姐的意思竟是不要管她!师姐跟在那个危险的女人身边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过修可以肯定的是,能让淡泊的师姐在乎的只有焚香谷的人们,师姐一定有什么计划需要她留在金瓶儿身边。 修虽然担心,可她相信燕虹,察觉到手中的力道又紧了一分,修回以一笑,口中说着话,却也注意暗处的动静:“没事,这里有些反常,南疆深山多诡异的东西,千万得小心行事,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走吧,我还要回谷复命。” 陆雪琪听到这话,微微诧异,红色眼睛微微一眨,陆雪琪心领神会,无理由相信修的决定,既然这里不能久留,那便离开再细说也无妨。 陆雪琪轻笑颔首,当即祭出天琊,修很自觉站在了她身后,天琊凛然升空,而空中正巧碰到无功而返的李洵,几番絮语,几人御剑而去。 金瓶儿深呼一口气,短短不到两刻的时辰里,不比打了一架轻松,金瓶儿松开了燕虹,胸口微凉。 燕虹却是弯了嘴角,想到修走之前的那句话,心底嗔了一句:“这个师妹啊,变着法儿的提醒自己务必小心。” 为修的知心、体贴感到温暖,同样也为陆雪琪那么信任、了解修而开心,这剩下的便是与妖女的斗智斗勇了! 感觉背后一凉,燕虹淡定回身,果然金瓶儿已经倚在一棵树旁,燕虹静静伫立,暗自控制体内已经能徐徐流动的真气。 金瓶儿同样也察觉出一丝异样,那兀自站立的女子,让金瓶儿勾唇一笑,苍白的脸,还是露出那般妖媚的神情,紫色微光,若隐若现。 各怀心思的两人,没有发觉风中颤抖的枝桠,没有发觉安静得诡异的老林,几许阳光的林间,两人的眼中仿佛就只有对方! 还有暗自升起的紫光、青芒…… 第111页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啊哈哈哈,上章之后有人向本君示爱了,小萌物们,来吧,都来吧,要为本君生猴子的排起队,报数! 燕虹:1 小白:1 修:1 碧瑶、小环、幽姬、水月、文敏、田灵儿、苏茹等:1 雪琪:……1 一堆五花八门的法宝仙器徒然拔出,五光十色! 作者君:香蕉你个巴拉的,喂喂,这一群死忠fans是闹哪样!住手啊——啊! 金瓶儿:1~ 奄奄一息的作者君:都是1,特喵的,逗我?金瓶儿,连你也——说好的盟友呢? 金瓶儿:人家有伤在身,双拳难敌四手,既然你不喜欢1,那就2吧。 合欢派众人:还能bb,打死她! 作者君:感觉不会再爱了!啊!!!!!!!! ~~~~~~~~~~~~~~~~~~~~~~~~~~~~~~~~~~~~~~~~~~~~~~~~~~~ 生物钟颠倒了的本君,白天睡不醒,晚上睡不着o(╯□╰)o 虹姐姐、小瓶儿虐我千百遍,我爱你们如初恋,本君甚喜这两人肿么办? 第74章 第七十三章 南疆的森林,郁郁葱葱,树形或笔直挺拔,或奇形婀娜,奇花百草,藤蔓垂绦,毒虫猛兽多不胜数,美丽却又危险。 在这森森丛林的某一处,是两个人兀自对峙着。 燕虹皱了眉,已经强行破了禁制一次,此刻再度催动真气,内府传来恼人的疼痛,而那依靠着一株怪形古木的金瓶儿,放肆的视线令人如鲠在喉。 金瓶儿负了伤,左臂鹅黄的衣袖已经被血浸成了暗红色,止了血的伤口似乎又裂了开来,脸色苍白不已,却始终带着魅惑的笑意,宛若无事之人,不知是天性好强,还是单纯地和面前的女人较着劲。 “呵,你强行破开禁制已经受了内伤,怎么还想再试一次?”藏在身后的右手有紫气凝在的指尖,金瓶儿忍着那股越来越强的灼烧感,紧盯燕虹不放,“不过我倒想知道,方才你那么老实地没有出声儿,是在想什么呢?” 淡淡青光暗了,仿佛无痕,燕虹暂时放弃强行运功,听见金瓶儿问话,燕虹嘲讽地勾起了唇角:“让修发现我们又能怎么样?让你继续用我牵制着她们,无休无止,还是僵持到你穷途末路拉着我陪葬呢?” 目光落在金瓶儿染红的左手上,丝丝疑惑被燕虹自动忽略,无法言说的感觉,如同金瓶儿这人迷人又危险,燕虹面无表情选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扫视周围。 金瓶儿闻言轻笑一声,不再言语,虽然不用与赫达修、陆雪琪周旋,这沉静的女人又何尝好对付! 看见燕虹一脸平静地坐下,丝毫没有被挟持的样子,金瓶儿眸心一闪而过杀意,取出一个瓷瓶,金瓶儿仰头饮下,灼烧之感稍稍抑制。 撕掉了染满鲜血的衣袖,白皙、光洁的手臂上是一道狰狞的伤口,金瓶儿蹙了蹙眉,粗略绑了绑,止住了血,留了一丝警惕在燕虹身上,金瓶儿坐下,闭目疗伤。 燕虹看了一眼那一截已经不见黄影的残袖,压下心头升起的异样,移开了目光,不去看那疗伤的人,也许这是反制金瓶儿的机会,燕虹放弃了。 奇怪的气氛纠缠着两人的宿命,从金瓶儿闯入焚香谷也许就已经开始。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在林中,光线中仿佛有着细细的粉尘,让人有种想打喷嚏的感觉,安静下来的丛林,只有风在树梢上掠过,林中仿佛静止,一条条垂着的树藤挡住了视野,目之所及不过方圆几丈。 注意力放在周围的燕虹猛然发觉,林中静得不合常理,如此葱郁的森林竟连一丝鸟叫虫鸣,甚至窸窣的微响都没有,南疆多诡物! 刚一想到此处,那不远处垂着的藤蔓似乎晃动了起来,一股寒意徒然而生,燕虹忍不住站起了身,朝后退去。 金瓶儿察觉燕虹的动作,甫一睁眼,立刻听见一声急急呼喊:“金瓶儿!” 燕虹话音刚落,‘轰隆’一声巨响,十分突兀,离燕虹不过三丈距离的土地,树木应声而倒,土地隆起尘沙,似是那地面之下有什么不得了的怪物! 金瓶儿脸色一变,立即起身,就要去燕虹身边,颈上一紧,竟是一根两指粗细的藤条无声无息缠住了脖颈,呼吸不能! 前方尘土飞扬,目不能视,燕虹不见金瓶儿动作,回头一望,脸色骤变,只见金瓶儿被古怪的藤条缠住,身后的那株奇形怪树粗壮的树干上竟是现出了一张似人非人,似怪非怪的脸,黑洞洞的眼睛和嘴巴,如鬼物一般,树精! 燕虹也顾不得内伤,强行运起了焚香玉册,金瓶儿手中也紫光大盛,却是一下又被缠住了四肢和腰身,面上一白,血腥味瞬间融入了空气。 金瓶儿觉得浑身血液竟是从左臂顺着那古怪的藤条从身体流失,四肢麻痹,紫芒一顿,脖颈间的力道也越来越紧,意识瞬间有些飘远、、 金瓶儿视线模糊中,看见青光一闪,‘咔嚓!’一声,颈上压迫的力量突地消失,金瓶儿立即用紫芒刃斩断了树藤,跳离开来,身形晃动间,大喊一声:“燕虹!” 燕虹嘴角带血,手心躺着青灵石,晶莹的玉石连化形为剑的余力都没有,树精的长藤也朝着燕虹,正面而去,那尘土之中却是一条条毒蛇窜了出来,直逼燕虹后心。 燕虹手中凝决,燃起点点烈火,无暇顾及身后的凉意,素手一指,凌空的火焰朝着树精而去,树精还是有些畏火,树藤缩了回去,身后一道紫芒轰然落下,金瓶儿斩断了一条条五彩斑斓的毒蛇,站在了燕虹身后。 那飞扬的尘土也散尽,一个高大的怪物,让金瓶儿脸色一变再变,男人健硕的□□上身,却是长着一张蛇一般的脸,吞吐着信子,说不出的诡异难看,强壮的双臂长满了青色鳞甲,立着的腰肢之下是一条青紫的巨大长尾,蛇怪! 金瓶儿、燕虹两人背对而立,一方是森林之灵树精,一方是丛林猛兽蛇怪,两人不断后退,后背相抵。 “该死!早该察觉到的。”金瓶儿紫气包裹着全身,左臂鲜血直冒,引得那蛇怪长嘶,金瓶儿妖媚的脸上一片寒霜,若无伤痛,这蛇怪又有何惧! 燕虹强运焚香玉册,自身的伤害甚大,听见金瓶儿的话,知道两人现在的情况,都不宜缠斗,看了一下四周,树木众多,唯有从空中逃离还有一线生机,但两只怪物虎视眈眈,一层一层的繁密枝叶又遮蔽了天空,如何是好! 燕虹神思飞转,与金瓶儿相抵的背上传来暖暖的热度,为今之计,唯有合作,但金瓶儿诡诈无比,生死之间,也不能不防她下杀手,燕虹估摸了一下自身的情况,终是下了决心。 “金瓶儿你还能一下击碎上方的枝叶吗?” 身后传来燕虹低语,金瓶儿一下便明白燕虹的意思,心间一动,纵使两人身份立场不同,此刻唯有逃离险境为上,“你想怎么做?” “我用烈火引两只怪物同时发动攻击,那一瞬间,便是逃生之时,你需要一下清除上方阻碍,你、能做到吗?不,一定要做到!” 第112页 金瓶儿也想到了此法,没想到燕虹会亲口说出来,只是——“紫芒刃锋利无比,只要速度够快,破开遮挡有何难,不过你就不怕我暗中对你下杀手,或是弃你不顾?” 燕虹闻言,反而笑了:“就你会暗下杀手?只是现在我们都自身难保,若是还要提防着对方,那就一起埋骨这荒山野岭罢!至于打开了生路之后,生死之间,能否顺利逃离,各凭自己本事,是我看着你自生自灭也不一定!” 金瓶儿笑了,眼中冷光涟涟,看着眼前那丑陋的蛇怪,苍白的唇间溢出微语:“那我便看看燕姑娘本事了!” 这句话落,便是两人达成了协议,燕虹心底冷哼一声,不见得会完全相信金瓶儿,但指间已经凝好了法决。 “三!”脚下是一圈烈火包围了两人,隐没了两人身形。 “二!”是树藤乱舞,是怪蛇长嘶,是两人心跳如鼓! “一!” 树精藤蔓带着疾风刺向那火光,蛇怪引领五彩毒蛇沖向了烈炎,火焰只能维持了那么一瞬,青、黄两道身影腾空而起! 紫芒妖冶,乱了丛林日光,为两人破开了逃生之路,纷落的无数枝桠,擦着那穿梭的两道人影,不断打在了那下方的蛇怪身上,两人化作流光,几乎同时往高空而去。 眼见晴空就在眼前! 燕虹的身形突然顿在了半空,脚踝处是一根细细的树藤拉住不放,砸下的枝桠纷乱不已,燕虹脸色一变,勉力弹开枝桠,凝决化剑,却未断开那死死纠缠的藤蔓。 一瞬的慌乱间,是那逃出生天的紫芒去而复返,一下斩断了那夺命的藤条,手上一紧,被拉进了香软的怀中。 森林中激起了巨大的土尘,淹没了点点星火,尘烟中是怪蛇不甘的怒吼,葱葱丛林之上是诡异却又到了极限的藤条挥舞。 空中摇摇晃晃而去的是那微弱的紫芒,包裹着的两道身影,紫芒划过南疆天空,似乎还有血色的珠液滴落…… ※※※ 焚香谷 修随着李洵去见上官策复命,陆雪琪抱着小狸在一处僻静的树林等候,虽然面上不显,心中还是微微担心那人,小狸用小小的脑袋蹭了蹭陆雪琪的下巴,无声安抚。 “你就不担心她吗?”陆雪琪点了点小狸的脑袋,小狸打了个哈欠,白尾直晃,从鼻息哼哧了一声,空中飞翔的飞儿降落在了陆雪琪肩上,也蹭了蹭那微凉的脸颊,陆雪琪轻嘆:“连你也让我别担心?” “它们是觉得让你担心,是我的罪过,吃里扒外的两个傢伙!”就在陆雪琪和两个小傢伙自语的时候,修已经悄无声息来到了陆雪琪身边,飞儿跃上红肩,小狸却是甩了一下尾巴,眼中竟是对自家主子爱答不理。 修忍不住扯了扯那可恶的小耳朵,换来一咬,指尖被含住,陆雪琪看着一人一兽兀自嬉戏,口中还是问道:“可有被责罚?” “自是被长老们责骂了几句,不过我说我确实打不过九尾妖狐,那些老头子也就不说话了,何况有师叔为我撑腰,惩罚便免了,师兄也会在谷主面前为我开脱,现下嘛,算是安然无事。”修看着腻在陆雪琪怀中,洋洋得意的小狸,二话不说直接拧起了鬣毛,将这鬼灵精拎了出来。 小狸在空中乱挥舞着短小的爪子,却只看到无良的主子那戏嚯的眸子,陆雪琪将小狸救了下来,一动不动看着修轻松的脸,眸中忧虑不减。 修自是注意着陆雪琪的任何举动,看见那满是担心的眸子,柔了声音:“别担心,我答应你,以后不会让自己无端受罚、受伤,好不好?” 陆雪琪自是知道修重承诺,也知道她的诸多身不由己,可她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还是许了诺,该说什么好,傻瓜!“这话我会记着的。” 修笑了,小狸的尾巴一下扫上了自家主子那蠢得不行的脸,修将小狸抱了出来,“小东西,你造反是不是,我还没责怪你,为何没认出金瓶儿假扮的师姐,恩~小狸?” 说到这儿,修就觉得奇怪小狸通灵,居然也没认出金瓶儿,那妖女真有那么厉害? 只见小狸一下将头埋入了修的怀里,似是羞愧地用尾巴盖住了身子,陆雪琪和修都是无奈一笑,飞儿也配合着啼叫了一声。 “好了,我不怪你,不过你要将功补过,追着师姐的气息,帮我找到师姐,飞儿会为你传递信息,你可得卖力点照顾好师姐的安危,知道吗?”修将小狸举起,平视那豆大的眼睛,小狸动了动脖子。 修满意一笑,一声令下:“去吧!” 小狸棕白色的身影不过眨眼便消失在眼前,飞儿也振翅而飞。 陆雪琪柔柔的目光还看着小狸离开的方向,手自然与身边之人相握,“小狸和飞儿去那险恶的地方没关系吗?” “放心,两只小东西机警得很,而且只有它们不在这儿的理由够充分,我那师父和居心叵测的吕师叔,才没理由利用两小傢伙的追踪本领。”修眼中一闪而过寒光,牵着陆雪琪的手信步在这安静的林中。 “这一地落叶真美,却起风了。”陆雪琪似是无意一说,这看着宛如仙境的地方,其实那么多的暗涌,身边之人很辛苦吧。 修也知雪琪意思,让她不要担心,又怎么可能呢,心念一动:“走吧,你也说过想领略这里的美景,我便带你去看看,这焚香谷可有不少好地方被我宣誓了主权呢。” 修脸上的笑意和洋洋自得感染了陆雪琪,忧虑暂时抛在了脑后,陆雪琪一笑,便随着她的步子踏过焚香谷的土地。 而小狸和飞儿的身影也已经跨出了焚香地界,没入了南疆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恩,副cp生死大逃杀,主角组就秀恩爱,恩! 金瓶儿:别以为我受伤就不能收拾你,弄得我和虹儿一身伤,你找死吗? 作者君:我哪敢,我死了,你的性福肿么办?安啦,派了两个萌物过来安慰安慰你。 金瓶儿:你确定是安慰我,而不是监视我的?要是妨碍我和虹儿,你就去狗带! 作者君:你有脾气在虹姐姐面前凶看看,就知道欺负我o(╯□╰)o 燕虹:作者君,我不说话,不代表我没有听哦? 作者君:/(ㄒoㄒ)/~~ ~~~~~~~~~~~~~~~~~~~~~~~~~~~~~~~~~~~~~~~~~~~~~~~~ 各位,最近我更文的时间有些乱,见谅,我想了想还是定个时间,就在11点半左右更新好了。 还有若是有事或者更新时间变动,怎么通知大家,是在专栏发公告,还是弄个企鹅群? 第75章 第七十四章 焚香谷 焚香谷的天空永远飘着那么几朵奇特的红云,应和着阳光,绽放在天幕中,轻盈的脚步沾上铺了满地的枫叶,陆雪琪的眼中映出一大片火红枫林,些许飘零的落叶,整片落枫的红海。 手心很暖,身边的红衣与之融为一体,墨色的发在亮眼的朱色中又添了那么几许别致的风情,美丽的唇角是满足、单纯的笑容,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相牵的双手就那么自然的十指相扣。 第113页 不知怎的,看着这样的景,看着这样的她,‘感动’一词,就那么跃然于心。 耳边传来修温柔的、轻浅的、让眼眶微热的声音:“明明这里来过很多次了,这次不知怎么的,心跳得好厉害,眼睛有些酸,我想我被这看了无数次的风景感动了,因为你。” 修驻了足,一点一点流连每一棵红枫,眷恋着每一片落叶,独赏的灼灼美景,今次身边有了她,牵着她的手漫步,无人打扰,十分宁静,真的是再美好不过的事。 陆雪琪是内敛的,是沉静的,但这神奇的心意相通又如何不让人觉得奇妙,忍不住想说些什么,还是有些羞,有些甜:“我发觉你的嘴越来越甜了,莫不是也和小环一样爱上了糖葫芦。” 难得听见陆雪琪打趣,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每一个人都在被环境、在被身边的人改变着,幸运的是遇到了那个让你变得越来越好的人。 修微微撇了撇嘴,蹙起的眉梢说的不是烦恼,面上的正经诉的是真心:“是爱上了你。我不喜欢甜食的,要说变甜了,那便也是因为你了。” 说完修还自我认同似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忍不住,能表达出来,没想到的开心。 陆雪琪似嗔还喜地瞥了她一眼,这人也不嫌肉麻。陆雪琪不再理她,放眼风景,眉目含笑,一步一步,听见碎叶的声响,化作泥土,滋养大地。 陆雪琪的安静不妨碍修的絮语,相处中总是修的话要多一些,“说到小环,我有些想她了,她应该又在训着那个不拘小节的爷爷了吧,说起来前辈还想让我叫他‘爷爷’呢,你说是不是占我便宜?” 红瞳中明明是喜悦,陆雪琪也不拆穿她:“前辈见多识广,为人和善,多一个亲人疼你,很好。” “其实是小环妹子连连摇头,不让我认亲,小环那么维护我,肯定不想我和她一样,要帮前辈收拾烂摊子。”嘴上说着调侃的话,心里越发想念那两人,那两人都是有福相之人,终有相逢之日。 每个人有他的际遇,小环和周一仙也自有他们的机缘,修无从知晓,相逢之时,闲聊起彼此的情况,彼此关怀才是重逢的意义。 陆雪琪听罢,想到那位周前辈的为人,也哑然失笑,又听见修继续絮叨小环如何维护她,不由想到了什么,开口,戏嚯中又有那么一丝不忿:“小环妹妹自是心疼你这姐姐,说起来,燕师姐也十分疼爱你。赫达姑娘,人见人爱,知交甚多,那个名为小白的女子想必也是你的知己。” “小白?”修闻言不由疑惑出声,琢磨了一下话中意味,顿时噤了声,又立马开了口:“小环是妹妹,师姐是师姐,小白是朋友,每一段相遇都是缘分,遇见那只九尾狐还要从我刚刚修行的时候说起……” 修说起了自己的每一段相遇,顺带说着来这世界的所有经历,巨细无遗,雪琪想知道,自己想告诉她,想让她了解,想被她了解,这就是恋爱吧。 陆雪琪静静听着她诉说,聆听她未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那些时光,渴望着她的所有,这种感觉、名为爱恋。 从天光走到日暮,走过枫林,走过花海,走到了一处名为葬花岗的地界,夕阳余晖留恋着她们的身影,最后不甘的落入了西山,皓月初升。 葬花岗是一处小小的山岗,平缓的坡,不高的山头,不远处却是鲜花成海,芳香萦绕,偏偏这片土坡一片贫瘠,空无一物,但它周围每一簇土地都铺满花的残骸,别样的浪漫。 今夜的葬花岗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年轻的弟子们,没有接到命令之时会在这里放松、闲聊。 人多了,修与陆雪琪的手便默契地松开了,相视一笑,不需言语。 修知道雪琪喜欢安静,却想让雪琪了解一下焚香谷的风土人情,不过—— 犹豫中,那些崽子的目光却都那么自觉地聚了过来,修已经习惯同门的目光,但那些个男弟子落在雪琪身上的视线,让修不爽。 警告的视线扫了过去,被修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一干男弟子,可不敢得罪这恶劣的师姐,当即不再看站在那里的一红、一白,明明那是比鲜花更美的景色。 修还是颇为满意那些识趣的小子,看见处清幽的地儿,既能观赏那些聚集的人们,又能安静的欣赏美景,修便领着雪琪走了过去。 “赫达师姐!”一声呼喊,是小钟奔到了那两人身前,面对两个美丽的女子,颇为尴尬,尤其是修的旁边还有那个白衣女子。 众弟子都知道修安然放了出来,虽然旁边还有焚香谷的客人,但大家都想关心赫达师姐,也想知道燕虹师姐的安危,大师兄已经说了燕虹师姐没事,总还是牵挂。 小钟这倒霉孩子又被推了出来邀请修两人过去,小钟被两人的目光盯着,涨红了脸,对着陆雪琪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陆师姐。” 瞥见修满意地点了点头,小钟松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赫达师姐,陆师姐大傢伙邀请你们过去,烤了野味请你们过去尝尝。” 修瞄了一眼那些偷偷注意着这方动静的人们,用眼神询问了一下雪琪,得到一个盈着笑意的眼神,也便应了下来:“愣着干嘛,还不给陆师姐带路。” 赏了傻站着的小钟一个爆栗,得到傻小子憨憨一笑,当即领着两人去到那围坐一圈的人群中。 两个年龄不大的师弟让了位置,修让雪琪挨着一个小师妹坐下,朗声调笑道:“你们这群傢伙胆子不小啊,敢打扰我和陆姑娘聊天?” 一个胆子颇大的弟子看着那还站着,盛气凌人的红衣,回道:“焚香儿郎在赫达师姐的调、教下一身是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客前来,怎可让师姐一人招待,有赫达师姐和陆师姐这般仙人赏脸,大傢伙才会有福气嘛。” “臭小子!”脚下的石子儿就那么顺脚一踢,不偏不倚正中那大胆发言的小子眉心,‘哎哟’一声,哄堂大笑。 修自然地坐在雪琪旁边,另一边坐着小钟,甫一坐下,便有师弟为修递上了美酒,有师姐妹们为两人切好了烤肉,盛在盘子里,大家都看着修。 修仰头饮下烈酒,又满上,朗声道:“大傢伙儿,我知道你们让我过来想知道什么,你们放心,我好好的,你们燕虹师姐也会好好的,师姐那么厉害,我们要相信她!今夜你们该怎么放松就怎么放松,放松之后嘛,就给我打起精神,为我们的家园,为我们的亲友好好卖力,知道吗!” 在这一群人心中修、燕虹、李洵,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他们地位不高,不懂那些勾心斗角,只懂听从命令,他们同样卖着命! 修能做的是让他们安心。 “是,师姐!”一个个目光都落在那红衣身上,熠熠生辉,看着她举了杯,师兄弟们也举了杯,纷纷仰头饮下,女弟子们就在一旁噙着笑,在那话下安了心。 放下酒杯,围坐一起,月色正好,笑语连连。 “陆师姐,你尝尝这酒,是赫达师姐专门为我们这些师姐妹酿制的果酒,很适合女子。”旁边桃色衣衫的女子友好地和陆雪琪搭了话。 第114页 也许是气氛使然,也许是这些年轻的脸上都是友好的笑容,向来冷冰冰的陆雪琪在今晚的月色下也显得那么柔和,自然而然有人会壮着胆子搭话,要是怠慢了师姐的客人,保不准会被如何收拾。 陆雪琪接过酒杯,轻柔一笑,没发觉那女弟子羞涩的神情,目光落在和众人调笑、饮酒的人身上,这里二十多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那么开心,那人被大家信任着。 气氛和谐融洽,听着大伙儿闲聊中,看见那名为小钟的男子,细心地为修切好了刚考好的野味,小心翼翼隐藏了那眼中的炙热,陆雪琪知道小钟眼里的光芒叫做恋慕,只不过—— 修看见盘中热乎乎的肉,转身便将陆雪琪盘子里分毫未动的冷肉夹了过来,将热的给了她,而自己吃着已经冷了的食物,很理所当然,修也不甚在意,反正在这样的气氛下无人瞩目,最多感觉相交甚好。 有人却黯淡了眸光。 陆雪琪看到小钟明明失落,又打起精神专心切肉的样子,一时觉得心情复杂,目光落在修的身上,心底轻嘆:“这人!” “小钟,别顾着吃,上去露两手给大伙儿助助兴,让我看看你是否进步。”修将手中的盘子放下,拿起了自己的葫芦。 小钟无法拒绝,放下小刀,上去展示着自己,卖力、认真,有人为小钟鼓了掌,在大傢伙的喝彩声中,修瞥了一眼小钟盘中切得整齐的肉,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勾住了身侧雪琪的小指。 陆雪琪轻轻一颤,只看见修严肃的侧脸,修的目光看着那场中舞出烈火的人,波澜平静,陆雪琪心念一动,也勾紧了修的小指。 小钟带着热汗慢慢退了回来,看见赫达师姐为自己鼓了掌,很开心,但盘中的食物已经冷了,而赫达师姐也不再拿起盘子。 众人喝得兴起,自是酒壮人胆,有人大胆提议:“师姐大家那么崇拜你,你不露两手说不过去!” 这一提议得到此起彼伏的应和声,那些聚在一起絮絮叨叨的师姐妹们更是纷纷鼓起了掌,还耸动着陆雪琪也拍了掌,就是让修不能拒绝。 修看过那一张张期待的脸,展颜一笑,在雪琪耳边低语一声,陆雪琪眸心闪过诧异,又笑了起来,那带笑的模样让众人的心仿佛被羽毛轻轻拂过,心中升起期待。 ‘铮——’ 在夜月下霍然腾空的是一把盈着蓝色光芒的仙剑,凌于半空中,浩荡着仙气,与月华争辉,蓝光中凛然而起的是一道红色的人影! 在天幕中,夜色萦绕下,那一身红衣就那么握住了那柄清冽神剑,清脆的剑吟震醒了每一个人的耳朵,修在空中与那蓝光融为了一体。 空中舞剑,脚下无物,踏着虚空,踩着轻轻夜风,修勾唇一笑,在寂寂空中,收敛着天琊强盛的气势,单纯的舞剑,剑芒划过夜空,也划过每一双仰慕的眼,剑势豪迈又不失柔情,豪情燃了儿郎的血液,婉约迷了女儿的眼眸。 蓝光划过,撩过篝火的焰尖,零星火苗升空,点缀夜幕,那道红影翩然落下,取下腰间长鞭,信手一扔,落入的是那端坐着的白衣。 本来高涨的情绪一下到达了顶端,只听见一声声:“陆师姐,来一个!” 玩儿,怎可不尽兴! ‘啪!’是长鞭落在地上,激起尘土。 素雅的白衣仙子脚尖一点,便缠上了那个握剑的人影,鞭影、剑芒,红衣、白裳,两个无双妙人,就在众人围坐的圆圈,篝火裊裊的焰光中,交了手。 虽是助兴,那控制精准的长鞭,那流畅迅猛的剑锋,无一不说着两人的强大,何况还不是自己的仙器,争锋相对,又收放自如,方寸之地也游刃有余。 渐渐地,那交锋的两人,步伐合在了一起,每一个翻转的弧度都在互相迎合着。 陆雪琪腾空,修手中长剑便舞出两翼蓝光缠着那白影,如蝶翼展开,翩然落下时,那长剑又刺出,陆雪琪脚尖便顺势点在剑身,飘飘若仙而飞,矖腾红色的鞭影如彩带盘旋着她清丽的身形,而修也席捲了夜风,旋身而起,身子在旋转,手中的天琊也在旋转,随之而去。 夜空中徒然升起红、蓝两色的旋风,落在了不远处的那片花海,捲起了片片花瓣。 众人忍不住疾行几步,并排而站,只为看那月光之下,飞舞的花海中如梦似幻的人,忘了手中的烈酒,忘了口中起闹的话语,夜空的光好像就只照在那花海一般。 飞舞升空的花瓣中,是视线缠绵,一个瞬间,便瞭然的默契,天琊、矖腾同时脱手,纷纷回到主人手里。 陆雪琪横剑一扫,花瓣在剑上凝成五彩的花,随着挥剑又飘散在空中,脚下一点升空,用剑气引着落花,似在作画,凝在空中,修就地旋身、挥鞭,矖腾形成一个红色的漩涡,盘旋而上,绕着那空中的人,烈风捲起,制造着不落的花瓣。 一众围观的人惊奇地发现那细碎的残花在剑尖下似乎慢慢变成了一幅画,是什么呢? “呀!”小钟低呼一声,那幅用残花绘制的是一个人的模样,模模糊糊,但那用花瓣点缀出的长鞭分明就是赫达师姐! 好巧的心思,好厉害的人,不论是作画之人,还是配合之人,空中之人每踏出一步,那地上之人便挪出一步,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配合得天衣无缝。 月深、风止! 长鞭落下,白衣落地,而那月下花瓣没了维持的气决,纷纷落下,撒在了那站在花海中的两人身上。 有掌声和惊呼声后知后觉响起,修与陆雪琪相视一笑,并肩走向了人群,人们围了上去,唯有小钟站在原地,还保持着拍掌的动作,却是在赫达师姐和陆师姐默契的一笑中,凉了心,不是错觉吧,陆师姐看赫达师姐的眼神! 小钟狠狠甩了甩头,看着被围着的两人,也挤入了人群中,钦佩地看着那两人。 “这下你们可满足了吧!” 在修的调侃下,一群人叽叽喳喳不停,两个年纪稍小的女弟子壮着胆子挽着陆雪琪,眼中说不出的崇拜。 葬花岗说不出的热闹,修看着他们年轻的脸,看着他们眼里那些光芒,那些充满希望、充满热情的光芒。 月正当空,照着此刻的焚香谷,也照着那片未知的南疆土地……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小钟,来姐姐告诉你,你不是错觉,就不要肖想雪琪媳妇了,你家赫达师姐都快成表白狂魔了。 小钟:其实……我是支持她们的/(ㄒoㄒ)/~~ 金瓶儿:你为难一个酱油干嘛,我和虹儿戏份又被你吞了是吧!虹儿你也来说她两句! 燕虹:你离我远点!修,我就问一句,你这样转,想吐不? 修:……还好,雪琪,你为虾米画我(星星眼) 雪琪笑而不语。 金瓶儿:狗腿!人家雪琪画的是自己,就一条长鞭,你怎么知道是你,蠢! 修:金瓶儿我知道你嫉妒我,该! 金瓶儿:你想打架是吧! 修:打就打! 第115页 作者君:来来来,雪琪,虹姐姐我们前排围观!啊——为什么受伤的是我! 修、金瓶儿:失手了。 燕虹、雪琪:…… 第76章 第七十五章 谷地多山川,丛林低谷,有小溪潺潺流淌,夜色中,几多虫鸣,有夜莺低低啼唱,不知名的河谷,在月光中安眠,水面泛着银色波光,与之辉映的是青、紫两道微光。 溪畔山石,金瓶儿和燕虹隔了几丈各自盘腿而坐,逃离险境,首要便是疗伤,这一打坐,便是日落月升,夜也深。 青灵石围绕着燕虹打转,金瓶儿也被紫色的光芒包裹着,两人逃到此地,便谁也没理谁,只顾着自己的伤势。 溪水击打在水中乱石上,发出汩汩声响,碧绿晶莹的青灵石,在空中饶了一圈,回到了燕虹身上。 青灵仙石,化形为气,已经融于燕虹身,存在于血脉中,名气不及天琊之流的九天神兵,却是自成一派,未必逊色神兵利器,燕虹修炼道法向来随和,不追求更高境界,却是在每一层境界的纯熟深远上无人企及,平心静气,敛怀修心,连修都由心钦佩。 当青光慢慢淡了,燕虹睁开了眼睛,总算不用再受制于人,受的内伤在服下炙炎丹后也好了七七八八,燕虹微笑。 有云遮了月光,淡淡紫芒分外明显,燕虹敛下笑意,看向了几丈开外还在运功疗伤的人。 黑云蔽月,河谷便很暗,点点紫色的光芒在这夜幕中莹莹发亮,神秘、美丽,被紫芒包裹的人,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却丝毫没有影响她那张妩媚动人的脸,微蹙的眉梢更添了几分惹人怜惜的意味。 山林清幽,小溪淙淙,鸟鸣嘤嘤,乌云开了,月光便洒了下来,纠缠住神秘的紫色,也纠缠着那道娇柔的身躯,映照着那张绝色的脸。 寒夜川谷,月光美人惹人怜,煽情又富有诗意,妙人绝色,金瓶儿果然不愧为合欢派最出色的弟子,这等姿容确实有媚惑天下的本事,莫怪多少男儿化作那鹅黄衣裙下的亡魂,魔教妖女害人不浅。 妙公子,妙的是人,也是那果决的手段,狡诈的心计! 几番接触交锋,燕虹深知金瓶儿不好对付,此刻她疗伤之际,正是击杀她的好时机,何况她还知晓了修的秘密。 杀了她,也不枉自己下决心留下来,杀了她! 燕虹起了身,却仅仅只是站起了身,而金瓶儿也睁开了眼,望了过来,燕虹毫不避退,视线相交。 “怎么,不准备动手?”金瓶儿勾着苍白的唇,看着燕虹面无表情的脸,燕虹那一瞬间的杀气分明,顷刻又消散。 燕虹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那断了的衣袖处,光洁的手臂上缠着凌乱的布条,偏偏那个失血过多,气虚血弱的女人还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流转的目光不知又在想什么毒计。 燕虹迳自走向了水边,留给金瓶儿一个淡漠的背影和一句:“不是现在。” 溪水有些急,映不出燕虹的样子,却映在了明亮的眸中,金瓶儿看着那道浅青色的身影,自顾自地拨弄着溪水,洗着素绢,溪水反射着月光,映在燕虹眉间,那女人就仿佛一泓清涧也微微泛光。 金瓶儿皱了眉,敛了笑,忍不住道:“现在下手不是最好,你肯乖乖留下来不正是为了你那师妹,不就是为了杀我?” 燕虹闻言,看也不看金瓶儿,淡淡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金瓶儿被一句话噎住,微恼,眨眼间又笑了起来:“哦,我倒忘了,我这可恶的妖女,可是燕姑娘的救命恩人呢,燕姑娘师出名门自是不屑趁人之危的。” 燕虹皱了皱眉,金瓶儿瞭然的话里有淡淡嘲讽,似乎不让自己恼羞成怒就不罢休一般,燕虹拧干了丝绢,擦净了手,坐在溪边,看着金瓶儿,无甚表情:“你倒是明白,不过这般境地,不也是你自作自受吗?如若你不曾闯入焚香谷,不曾挟持我。” “自作自受?呵,燕姑娘的口才甚好。”仿佛自言自语般,金瓶儿发出一声感嘆,但挟恩逗弄的兴致忽然便没了,也不知是不是说这话的人太过冷淡。 金瓶儿身出合欢派什么难听的话没有听过,她都能一笑置之,甚至反唇相讥,可燕虹没有起伏的语调,并不激烈的言辞,却比任何话都要刺人! “你不欠我,如若想杀我,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了,死的便是你了!”金瓶儿没有再笑,冷冰冰的样子与笑里藏刀的模样大相迳庭,“我真的会杀了你。” 又强调了一次,也不知为了什么,认真的神情,是对燕虹,还是对自己? 金瓶儿撇开了目光,紫芒尽敛,斜依山石,皓颈微抬。 天空上,是一轮冷月。 溪水叮咚,人儿安静,那仰望夜空的人,好看的唇线不再弯起,柔媚的面容仿佛裹上了一层寒霜,寂寞一词不知怎的,便映在了燕虹眼中。 带笑的金瓶儿才是最危险。 燕虹眸光微闪,站起了身,走向了金瓶儿,一步,一步。 青光随着她的脚步绕着她的身躯,凝成一颗美丽的玉石,在山谷轻风中,又化作一把青色仙剑,点点寒芒,惊了飞鸟,轻轻啼唱的夜莺不再鸣叫。 金瓶儿捨弃了夜色,移目那个慢慢靠近的人,落在那柄青色的利剑剑锋之上,嘲弄的嘴角弯了又淡了,抿着唇线,紫色的光后知后觉般微亮。 紫芒很轻,微弱、闪烁。 青衣顿了足,呼呼风声,是青灵仙剑舞出的绿光,直直朝着那斜倚乱石的人割去,紫芒淡了,青色的剑带着毫不犹豫的气势刺了过来,映在了金瓶儿眸心。 ‘刺啦’裂帛碎物的声音。 青灵仙剑贴着金瓶儿纤细的脖颈,插在她身后的乱石上,颤动,而金瓶儿黄裙的衣摆裂成了一条一条。 金瓶儿看着燕虹在自己面前蹲下,□□的左臂被微热的指尖碰触,麻木的手忽然有了一丝感觉。 燕虹面无表情地解着金瓶儿胡乱绑在手上的布条,布条已成暗红色,燕虹蹙了眉,小心理着布条,解到了只剩黏在伤口上的那一层。 金瓶儿默然看着燕虹,动作娴熟的燕虹面上是认真的专注,就好像她每一次为她那师兄、师妹缝衣纳鞋般专注无物,而此刻她的眼中映出的是自己左臂的伤口吧。 这般专心致志的模样,是为自己处理着伤口,金瓶儿眸光微闪。 看见燕虹因为伤口黏着布条而踟蹰,金瓶儿不得不轻轻说道:“直接扯开吧,反正也没有多少血流了。” 如果可以金瓶儿其实不想出声。 燕虹仿佛没有听见金瓶儿的话,深吸一口气,扯着布条的一边,一点一点扯开,小心翼翼,力道很轻,伤口与布帛之间的拉扯就更加明显,耳边好像有一种血肉撕裂的声音,燕虹忍不住轻轻吹气。 微热的气息吹拂在皮肤上,金瓶儿的心也随着一颤,就好像一片羽毛落入平静的心湖,激起了微微涟漪,金瓶儿屏息,连呼吸都不愿扰了专注的人。 终于黏在伤口的布条被扯开,露出狰狞的伤口,又流出殷红的鲜血,金瓶儿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也许是手早已经没有知觉,也许只是因为处理伤口的人、很小心。 第116页 但处理伤口的燕虹却是皱了眉,只见她从袖子里拿出那条洗的干净的丝绢,仔细将带血的痂取下,擦掉手臂上的血,又取出一个装着伤药的玉瓶,将白色的粉末撒在露出粉色血肉的伤口上。 燕虹又拿出另一条白色布帛,取出另一个瓷瓶,倒上绿色的粉末,顺手又倒上了凝脂膏,贴在了金瓶儿左臂伤口,捡起地上一条条黄色裙带缠住了伤口。 左臂传来一股舒服的微凉感觉,渗入伤口,流遍全身,经脉里那种炙热的灼烧感也渐渐消散,金瓶儿看着认真打结的燕虹,轻笑:“你做任何事都是这般认真吗?你可知道你在为敌人包扎啊,燕姑娘。” “嘶!”金瓶儿话音才刚落,手臂便是一紧,在毫无防备下,疼痛让人忍不住轻哼。 燕虹狠狠拉紧了结,也不看金瓶儿那张脸,站起身抽出了青灵仙剑。 冷冷的剑锋贴着金瓶儿的脖颈带着浓浓的警告,金瓶儿听见燕虹的声音传来:“你的伤好了,我便能心安理得的杀你了。” 燕虹的声音很冷,金瓶儿却是噗嗤一笑,也不知为何心情那么好,只听她道:“方才你还说我是自作自受呢,结果还是念着人家救了你啊,燕姑娘果然正直。” 燕虹收了青灵石,拍了拍因为蹲下而沾了尘的裙摆,“魔教中人多的是恩将仇报的小人,我自恩怨分明,哪怕是阴险狡诈的妖女,有恩还了便两清,动起手来也不会再束手束脚。” 金瓶儿看着燕虹那般淡淡的模样,咬了咬牙,冷声道:“哼!等我伤好,说实话,燕姑娘恐怕不是我的对手,你这算盘天真了!” 燕虹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金瓶儿,金瓶儿在那目光下,心头一跳,燕虹轻声一笑:“你以为你那伤口需要洒那么多药吗?” 燕虹转身,青衣微扬,剎那风情迷人,金瓶儿却是瞪了眼:“你下了毒!” “有句话叫以牙还牙。”燕虹没有正面回答,留下身后金瓶儿铁青了脸,心情愉快地走到了水边,洗手。 “你可以拆开来看看。” 金瓶儿正要解开左臂布帛,背对着自己的燕虹仿佛后背长眼一般,平淡的话语又飘了过来,金瓶儿咬牙,兀自猜着燕虹的心思,不敢轻举妄动。 月移偏西,夜色正好,燕虹寻了处干净的地儿坐下,聆听夜晚的声音,天空有鸟的鸣叫,林边草丛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金瓶儿瞪着那眉目温婉的女人,只见她又发出一声轻笑:“呵呵,妙公子这是恼羞成怒,还是在想着要和我同归于尽?” 金瓶儿怒极反笑,“我们好歹也同历了险境,生还下来,要是与你同归于尽,那不就是同生共死了,与燕姑娘这样的秒人同生共死,共埋一地,也不错呢。” 丝丝烟波带媚,金瓶儿撩人地看着燕虹。 “哼!”燕虹不再理她,差点忘了这妖女恬不知耻。 燕虹收了视线,金瓶儿也没了对手,河谷没了争锋以对的话语,安静下来,月光洒在她们身上,泛着柔和的银光。 寂寂夜空,鸟鸣便越发清脆,燕虹忍不住抬头,剎那绽开了笑靥,浅浅的笑意带着淡淡的温柔,一直注意着燕虹的金瓶儿微微一愣,又看到那种如细雨烟波的笑容。 “我想你埋骨深山,共眠寸土的想法会落空的。”燕虹喃喃自语,但在安静的夜里,又是素来耳聪目明的金瓶儿,自然一字不落落入了金瓶儿耳中。 金瓶儿抬头一望,黑色的夜空,似乎有微白小点闪电般划过,瞬间无痕,让人错觉眼花,金瓶儿眼睛一眯,暗自哼了一声。 燕虹收回了视线,瞥了一眼金瓶儿,准备闭目养神,哪知那妖女竟然看着自己诡异一笑,金瓶儿收回视线看见燕虹竟是无视自己自顾自准备闭眼,当即盯着燕虹笑了。 河谷微风吹拂着树林,林间窸窣作响,燕虹看见金瓶儿启了唇:“小东西,还不给我出来!” 燕虹的心在金瓶儿的话下兀自一跳,只见黑暗的林中闪电般窜出一个棕白色的小小身影,落在金瓶儿和燕虹之间。 棕毛白尾,长相可爱的小兽在河谷低呜,燕虹眸光闪烁,金瓶儿冷笑涟涟……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虹姐姐,我要为你生猴子! 金瓶儿:你滚!能为虹儿生猴子的只有本姑娘! 燕虹:你们都给我滚! 小狸:吱吱吱,哼哼! 作者君:莫非小狸你说虹姐姐真爱是你!!!肿么可能,乖,莫闹! 小狸被某人摸着头,咧嘴一笑。 作者君:啊!松口,松口!小狸大爷!金瓶儿救我! 金瓶儿:嗯哼~ 第77章 第七十六章 南疆^无名河谷 树影婆娑,小溪流淌,宁静的岸边,棕白色的小兽,竖起了它的毛发,蓬松白尾翘在半空,弯成刀状,小小的身躯吸引的是两个美丽女子的视线。 燕虹本以为小狸藏匿暗中就好,根本没想过它会在金瓶儿轻轻的一句话下便窜了出来,金瓶儿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场中的小兽。 小狸豆大的眼睛盯着似笑非笑的鹅黄身影,龇牙咧嘴,嘴里冲着金瓶儿发着低呜,背对燕虹,全然是个保护者的模样,但那爪间锋利的指甲却是未曾露出来。 “吼~呜~”小狸低吼了一声,换来金瓶儿一声低笑,金瓶儿眸光带笑,冲着那只生气的小傢伙勾了勾手指。 燕虹一愣,随即眸光一冷,暗道这妖女竟连小狸都要勾引!默默观察中,心思直转。 只见小狸哼哧了一声,微不可见地挪了挪步子,随即支起了毛茸茸的前腿,小小的前爪掌心有厚厚的粉色肉垫,它挥动了几下前爪,狠狠地颳了刮自己小小的脑袋,抱着脑袋,埋在地上,低呜。 那撅着个小屁股,抱着脑袋趴在地里的小傢伙是在忏悔,还是在挣扎? 燕虹诧异不已,不由疑惑出声:“小狸?” “吱~呜!”听见燕虹声音,小狸浑身的毛发一抖,耷拉了下来,叫了一声,四肢乱刨黄土,狼狈起身,掉头便窜进了燕虹怀里,用长尾盖住自己,不敢再看金瓶儿,更不敢看燕虹。 “哈哈哈。”金瓶儿这下是大笑出声了,清脆的笑声回荡在河谷,真心开怀,那小傢伙太可爱了! “呜、呜。”小狸在燕虹怀里发出两声短促的低呜,连露在外面的可爱耳朵都缩进了大白尾中。 燕虹眼中更是深深的疑惑,小狸的反应太奇怪了,似乎不敢再面对金瓶儿,小狸通灵,燕虹猛然想起,金瓶儿假扮自己能瞒过人的眼睛,却可能瞒不过小狸鼻子,而此刻金瓶儿和小狸的反应,似乎说着金瓶儿和小狸发生过什么。 “金瓶儿,你对小狸做过什么!”燕虹厉声质问,小狸可是大家的心头宝,这妖女心思歹毒,也不知道小狸受过什么折磨。 金瓶儿被燕虹气沖沖的模样弄得一愣,随即将目光落在那偷偷瞄过来的小傢伙身上,轻哼一声:“分明是那小傢伙对我做了什么。” 第117页 小狸又是‘呜’的一声,直往燕虹怀里埋,燕虹闻言一愣,金瓶儿却是慢慢说了起来…… ※※※ 原来金瓶儿假扮燕虹,借着焚香谷事多,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还是被小狸闻了出来,按理金瓶儿会暴露,怪就怪在小狸闻出燕虹是人假扮的时候,是金瓶儿正入浴的时候。 那天燕虹房里一片水汽氤氲,也不知金瓶儿在浴桶里放了什么,桶里冒着淡粉轻烟,整间房目不能视。 金瓶儿刚将衣物褪下还未跨进木桶,窗户一声轻响,水雾中模模糊糊一个影子向着金瓶儿沖了过去,闪电般,连金瓶儿这等修为的人都反应不过来,就觉得胸上一疼,还有温热濡湿的触感,接着又是‘扑通’一声。 低头一望,白皙的胸脯上一个浅浅的牙印,还有淡淡的水痕,而那个袭了自己胸的罪魁祸首,已经在木桶里挣扎不已,金瓶儿虽是合欢弟子,生性放荡,也从来没被如此占便宜,披了薄纱,挥袖关了窗,冷眼看着那只模样可爱的小东西在水中扑腾,在它已经咕咚冒泡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将它捞了起来,放在了桌案上。 水中放着修炼媚心术的合欢散,能催情,更是毒物,剂量一重便筋脉尽裂、七窍流血而亡,金瓶儿修行合欢道法自是无碍,这毛发皆湿还喝了不少水的小东西可就不一定了。 狼狈不堪的小傢伙,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可爱的鼻子还冒了个粉色的泡泡,金瓶儿又好气又好笑,到底不忍那么可爱的一只小兽就这样死了,咬破手指,用精血救了中毒的小东西。 金瓶儿的精血能化解无药可解的合欢散,这般体型的小兽只需小小酒杯的血,一日三次餵食,连餵七日便能救回来,金瓶儿隐约知道小傢伙是赫达修的宠物,却还是救了它。 救它的时候金瓶儿并不知道小狸如此通灵,那七日金瓶儿与呛水的小兽朝夕相对,对小傢伙呵护备至。 ※※※ “小东西不仅占了我便宜,我还救了它,这成精的小色球儿,见着我这个让它丢脸的美人儿,可不得躲吗?”金瓶儿对着小狸又是一哼,不过通人性的小傢伙在知道燕虹安然无恙之后,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也算知恩图报。 “嗷呜~”小狸在燕虹怀里蜷成了一团毛球,却又伸出爪子勾了勾燕虹衣襟,似乎是在向燕虹道歉。 燕虹听罢前因后果,哭笑不得,没想到小狸和金瓶儿还有这般经历,小狸向来机警却也有冲动的时候,那日定是发觉自己房中有其他人,担心自己才沖了进去,没想到倒差点儿丢了小命。 燕虹轻抚羞愧的小狸,轻声道:“我不怪你,乖,我知道你也很担心我。” 燕虹轻声细语地安慰着蜷成一团的小狸,小狸捂在爪子下的耳朵抖了抖,豆大的眼睛慢慢抬了起来,看见燕虹温柔的笑脸,一下扑着燕虹,不停舔着燕虹白净的下巴,蓬松白尾直晃。 “呵呵,好痒。” 月光清幽,小溪潺湲,清音悦耳动听,在河谷中飘散。 金瓶儿倚着山石,看着在夜色中发着微微银光的一人一兽,小狸讨喜可爱,燕虹、、 淡青色的衣衫融合着月光,燕虹唇边的笑容也如她的人一般淡雅,那如烟雨般的女子总有种让万物亲近的感觉,随和、宁静。 那样的人是晨露微光,仿佛一朵朝阳清辉中的青莲,出水芙蓉,不染浊泥,含苞而放,慢慢吐露她的芬芳,安抚着每一个欣赏她的人。 莲荷千朵,燕虹并不是那种艷惊天下的女子,却是只要有人懂得欣赏,便会越品越有韵味的清茗。 那样的花盛开在阳光下。 金瓶儿忽然觉得有些刺眼,便挪开了目光,落在随着河风沙沙的昏暗树林中,那里黑暗,黑暗中也许藏着吃人的猛兽,那里才是金瓶儿见得最多的风景。 夜色渐深,月亮的光辉还有些许洒在河谷,周围变得暗了,也就更安静了,和小狸温馨相处的燕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抚摸小狸的动作一顿。 嬉闹的小狸也便停止了动作,只有白尾轻晃,眨了眨黑亮的眼睛,燕虹看着那湿漉漉的眼神又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余光瞄到的是一个散发着孤寂的人影。 小狸尾巴一甩,跳出了燕虹怀里,根根毛发倒竖,冲着安静下来的金瓶儿吼了一声,成功吸引了金瓶儿的目光。 金瓶儿疑惑地看着又龇牙咧嘴的小东西,看见它的白尾又竖成了刀状,还示威般地晃了晃,随即尾尖点了点身后的燕虹。 金瓶儿立刻明白小东西是在警告自己,嗤了一声,手中摸到一个小石子便朝那可恶的小东西扔了过去,不带任何气劲的石子,胡乱那么的一扔,轻易便被小狸躲过。 “哼哧~”小狸用喉咙在鼻息间发出一声低哼,又冲着金瓶儿咧了牙 “混球,忘恩负义的东西。”金瓶儿嗔怒,却是没有真的和小狸较真儿。 小狸闻声,呜呜低头,竖立的毛发垂了下去,尾巴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小狸回身看了一眼燕虹。 燕虹一愣,却是对着小狸微微一笑。 小狸看见燕虹笑了,扭头便朝着金瓶儿奔了过去,没有一下扑上去,却是在那斜倚的身影边,打着转,吱吱直叫。 先是炸了炸毛,又低呜着蹭了蹭金瓶儿的腿,金瓶儿冷笑一声,伸手抱起了小狸,举在眼前,平视那豆大的眼。 小狸前肢腋下被金瓶儿微凉的手叉着,用爪子遮住了湿漉漉的小眼睛,似乎是不敢与金瓶儿戏嚯的眸子对视。 “小东西,鬼灵精。”金瓶儿低骂一句,随即将小狸抱在了怀中,轻抚柔顺的毛。 小狸在金瓶儿的轻抚下,抬起了小脑袋,低叫,大白尾巴扫在金瓶儿的左臂上,轻轻拂过,又痒又软。 金瓶儿一下便柔了目光,低头看着怀中的小东西,它不过是只畜生,金瓶儿也曾这样告诉自己,却不忍看它无精打采的模样。 泄愤般扯了扯小狸耳朵,指尖便被湿热的小嘴含住,尖尖的牙刮着指腹,随即便是温热柔软的小舌轻舔。 金瓶儿笑了,在已经暗下来的夜色中,温柔的笑了。 不染纤尘的笑靥映在了谁闪烁的眸中,荡起涟漪。 小溪的水流更加湍急,打在山石上叮咚作响,树影摇曳,而那岸边乱石斜倚黄衣丽人,乖巧小兽舔着她苍白的颊。 燕虹默默看着金瓶儿和小狸的互动,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金瓶儿竟也有那般简单的笑容,一种铅华尽洗般的清丽,返璞归真。 她应该是个表面艷若桃李,内里毒如蛇蝎的无耻女子,放荡不知羞,妖媚又无心,坏事做绝,手段冷硬,原来她也会有发于内心的笑吗? 合欢弟子金瓶儿善于玩弄感情,喜好勾引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魔教妖女,可若男人不好色,又怎会甘愿牡丹花下死,成为风流冤魂。 燕虹轻轻摇头,几不可闻地嘆息,也不知为了好色众生,还是为了谁。 河谷的微风不强,却在月隐山际的时候还是带着微微的凉意。 第118页 金瓶儿袖子没了,裙摆也裂了,被风吹拂,微微抖了抖,小狸用长尾轻轻裹住金瓶儿左臂,金瓶儿指尖在那小小的鼻尖轻轻一点,秋眸带水,便羞得小傢伙不敢抬头。 “呵呵。”银铃微响,金瓶儿轻轻的笑声如同夜色精灵,点缀着河岸。 天空鸟儿啼叫,连一直飞翔夜空的飞儿也慢慢落在了鹅黄的肩头,收起了雪白的翅膀。 小狸都亲近金瓶儿,与小狸形影不离的飞儿识得金瓶儿便不再是怪事,燕虹平静地看着头顶至尾覆羽黑色的飞儿,呆呆立在金瓶儿的肩,歪着小脑袋。 “燕姑娘,你的小小援兵,立场可不一定坚定。”金瓶儿点了点飞儿的头,目光落在安静的燕虹身上,竟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燕虹没有回答,却是小狸轻咬金瓶儿下巴,金瓶儿便收回视线,拉扯小狸可爱的耳朵,揉着那颈部白色的毛。 燕虹也没有计较金瓶儿的洋洋得意,看着小狸在金瓶儿的抓揉下舒服地眯着眼,燕虹便不再看那边,而是闭目运起了功。 没了光亮的河谷,是绿光点点。 “咕——咕——”安静的环境中是不合时宜的声响。 燕虹睁眼,就看见小狸咧着嘴滚在地上,小爪子捂着白白的肚子,金瓶儿竟是不可多见的丝丝羞涩。 金瓶儿恼怒地踢了踢在土里打滚的小狸,又捨不得用力,小狸圆熘地滚了一圈,起身抖了抖毛,朝着燕虹奔去。 燕虹接住跳到怀里的小狸,小傢伙用头蹭了蹭燕虹的腹部,又用尾尖点了点金瓶儿,而金瓶儿的肚子也配合一般咕咕响了一声。 金瓶儿脸上一下便热了起来,也不知道红没有红,目光游移不去看燕虹,生怕会看到那眸中的戏嚯。 燕虹倒是很平静,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迳自起身走向了溪边,而小狸晃着大白尾,一点一点含起了柴火,堆在了金瓶儿旁边。 溪边青光一闪,几条白白的肥鱼便上了岸,青灵石化作绿色小刀,燕虹就着溪水,娴熟地打理着鱼。 金瓶儿一动不动看着燕虹精湛的去鳞,剖鱼,鱼鳞泛着绿光点在金瓶儿眸心,小狸用尾巴扫了一下呆愣的金瓶儿,刨着离金瓶儿不远的碎石,又用脑袋点了点柴火。 金瓶儿瞭然,砌好石块,放上柴火,刚好燕虹也穿好打理干净的鱼走了过来,指尖捏诀,微微萤火围着燕虹,指尖一指,河谷边便燃起了火焰。 小狸围绕着火堆转了一圈,蹲在了金瓶儿身边,燕虹走了过去,金瓶儿自觉地缩了缩修长的腿,为燕虹让了位置。 在小狸摇晃的尾巴中,不消一会儿,风中便飘散着烤鱼诱人的香味。 ‘咕噜’一人一兽都微微动了动喉咙,小狸更是垂涎三尺。 燕虹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个瓷瓶,在金黄诱人的烤鱼身上洒了不知名细末,这下更是香气扑鼻,燕虹翻转了一下手中树枝,便放了一只在小狸面前。 “嗷呜!”小狸发出一声欢快的吼叫,吭哧吭哧地吃起了鱼,眯成缝的小眼睛分明说着满足。 金瓶儿抿了抿唇,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手中的树枝上是散发着热气和诱人香味的烤鱼,金瓶儿对上燕虹波澜平静的眼,最后还是忍不了美食的诱惑,接过了燕虹递来的食物,粉颈微低,几不可闻说了一声‘谢谢’ “小心烫。” “嘶——” 燕虹收回目光,淡淡提了一句,话音刚落旁边便是轻嘶,燕虹回身看到了金瓶儿略显尴尬的脸,苍白的唇倒是红了起来。 燕虹摇了摇头,不去理她,吹了吹手中的鱼,慢慢吃了起来。 暖暖的火光照着她们柔和的脸,柴火噼啪作响,间或是飞儿清清的一声啼叫。 肚腹餍足过后,燕虹抱着小狸靠着乱石闭目睡去,金瓶儿兀自运起了功,飞儿立在她的肩头打盹儿。 不见月亮,夜幕沉沉,火堆就只剩下零星的几点火苗,昏暗中,是柔和的紫芒抚摸着岸边几许轻轻的呼吸。 安静的河谷等待着天亮,等待着另一种风景。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嘿嘿,小狸,你告诉一下虹姐姐,金瓶儿那厮的身材肿么样,尤其是胸。 小狸:吱吱——嗷——呜! 作者君:说的什么鬼?? 燕虹:小狸说金瓶儿的胸——很辽阔。 金瓶儿:……虹儿你怎么可以睁眼说瞎话呢?(挺了挺胸脯) 作者君:就是!虹姐姐竟是瞎说大实话! 金瓶儿:你找死! 作者君:啊!!!! ~~~~~~~~~~~~~~~~~~~~~~~~~~~~~~~~~~~~~~~~~~~~~~~~~~ 萌物们,最近都安静了,本君甚是寂寞啊。 第78章 第七十七章 阳光洒满山林,照着不知名的河谷,溪水在日光中缓缓流,鸟儿啼唱,燕虹在一阵哗哗的水声中醒过来,胸口温暖,是小狸趴在胸前,温暖的白尾盖在上头,燕虹动了动身子,一件淡黄色的薄纱,滑落。 金瓶儿! 跃然于心的就是那个一身黄衫的人,随即懊恼自己竟然睡得那么沉,燕虹抱着熟睡的小狸立马起了身,耳畔,惊了晨梦的声响传来,燕虹望向溪边。 “呀!”燕虹当即背转了身,秀面通红:“你这人!” 燕虹胸口起伏,方才一瞬的景象还留在脑海,不着寸缕的金瓶儿靠坐在溪水中一块凸起的山石上,包扎完好的左手撑着山石,单手掬水映照阳光,晶莹的水珠从她那婀娜的身躯滑落。 惊鸿一瞥,‘天生尤物!’这四字却印在了燕虹脑海。 燕虹深深呼吸,感觉脸颊上一阵热浪,刚刚醒来就被吓到,同为女子,金瓶儿怎么就那么不知羞! 燕虹咬牙,耳畔一阵微热气息轻拂,燕虹徒然僵了身子,不知何时已然来到身后的金瓶儿轻轻低语:“燕姑娘,我这人、怎么?” 燕虹身子僵直,身后的人靠得很近,似乎还能感觉到丝丝潮湿,燕虹不敢回身,面上的热度褪下,让自己冷下声:“你怎么可以、可以露天而浴,不着一物!” 冷着声音还是无法甩开脑里的景象,燕虹恨不得刺金瓶儿一剑。 “呵呵,怕什么,荒郊野岭,你、我都是女人。” 金瓶儿恬不知羞的话语传来,还有衣物摩挲的声响,妖女穿衣束带的景象似要浮现,燕虹一恼,扬声道:“还有飞儿和小狸——” 树梢上的飞儿高声啼唱,歪着脑袋理着羽毛,不知人事,而怀中的小狸耸了耸鼻子,长尾滑落,还睡得深沉,燕虹的话便说不下去。 金瓶儿搭上燕虹僵硬的肩,走到燕虹旁边,语带笑意,心情甚好:“你我都是女人还这般害羞?还是因为知道世上还有女子相恋,也迷上了我这妖女?” 燕虹闻言,浑身一震,女子相恋,说的不正是修和陆姑娘,拍下金瓶儿的手,冷冷地瞪着金瓶儿,一脸冷霜。 金瓶儿本是调笑,看见燕虹冷冰冰的眼,立马知道这是触了燕虹逆鳞,她那师妹便是她的逆鳞。 第119页 一阵莫名恼怒涌上心头,金瓶儿冷笑,伤口处传来一阵清凉,金瓶儿忽然又软了声:“我不过是趁你睡着,梳洗了一下,换了一身衣裳,喏,我可不想再穿着那狼狈的一身。” 金瓶儿目光落在换下来的衣衫上,轻哼。 燕虹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那破烂不堪的衣衫,还有暗沉血迹在那脏乱的黄衣上,燕虹抿了抿唇,金瓶儿没有揪着修的事情不放,燕虹便是冷哼一声。 不再理金瓶儿,燕虹放下小狸,走到了溪边。 金瓶儿将小狸抱在怀里,靠着树坐了下来,轻抚柔软毛皮,目光落在溪边兀自梳洗的燕虹身上,手中动作霍然一顿。 金瓶儿猛然惊觉,自己好像、、太在乎燕虹了! 这意味着什么! 河风轻柔,阳光很暖,照着那水边梳洗的淡淡青衣。 温暖的阳光明亮,刺在金瓶儿的眸心,照在她如凛冬般酷寒的面上,娇媚的面容如同裹了一层坚冰。 紫芒悄无声息升起,刺向那毫无所觉的人,却在离开身体几尺的距离,便停了下来。 熄灭的火堆,沾尘的鱼骨,还有微微刺痛的伤口和脑海中被树精缠住咽喉时,那道救命的青光。 金瓶儿闭上了眼,遮住了晨间暖阳,遮住了那个、和着暖风的人。 闭目、黑暗。 深深的黑色淹没的是那个犹豫不决的自己。 有濡湿的触感在下巴处扩散,睁开冷凝的双眼,低头是一双湿漉漉的兽瞳,眨了眨小小的眼睛,眯成了缝,蓬松白尾摇晃,醒来的小兽打了个哈欠。 金瓶儿剎那失神,随即嫣然一笑,勾起的唇角是惯有嘲讽的弧度,勾魂夺魄,在妩媚中杀人无形。 “燕虹,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开口瞬间声音喑哑,金瓶儿烟波带媚看着回头的燕虹,唇边笑容依旧:“若是捨不得杀我,那我可就不再奉陪了。” 紫芒锐利,不及那眉目之间若有若无的撩人风情。 怪异涌上心头,燕虹眸心一凝,看着紫光萦绕的金瓶儿,看见她将小狸抛出了怀里,心思流转间,燕虹冷声道:“既然你想死,那我便成全你!” 青色光芒从燕虹周围升起,青灵石化剑,燕虹凝决,同时唇间微不可见无声张合,火焰包裹青青利剑,笔直地朝着金瓶儿飞去。 金瓶儿眼中映出了炙热的火光,火光橙色,也非汹汹烈火,燕虹的招式一如她人,并不惊天骇地,却不容小觑。 紫芒大盛,凝成了一把三寸长短的双刃短刀,紫芒刃首现真身,握在金瓶儿手中,却是在顷刻间被诡异的白光包裹住,动弹不得。 金瓶儿惊讶的发现脚下是一个图案古怪的法阵,焚香谷擅神秘阵法,吟唱耗时,威力却巨大,而燕虹发动法阵竟然那么迅速,几乎就是瞬息之间! 不得动弹的金瓶儿,眼睁睁看着那柄燃火的仙剑越来越近。 飞儿振翅而飞,小狸嗷嗷直叫,却只能在安全处焦急,不敢靠近。 ‘轰隆!’ 一棵棵树应声倒下,河岸林中,飞鸟尽飞。 火光湮灭,法阵中间,端站着的鹅黄身影,眼中映出的是那衣袂飞扬的淡色青衣,和一缕乌黑断发,墨色青丝在风中燃烧,灰飞烟灭。 白色的阵法淡了下去,棕白色小兽沖向了那大发神威的青色身影,飞儿啼叫着落在黄衣僵硬的肩。 “为什么?” 行动恢复如常的金瓶儿首先关心的不是额边断了一截的乌黑秀发和微微血痕,而是看着燕虹,眸光闪烁:“为什么?” 燕虹抱起受惊的小狸轻轻安抚,看着金瓶儿,一脸认真地轻声说道:“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现在的你根本打不过我,我说过等你伤好,你的命便不属于你了,就算你恢复,我也未必输你,取你的命,我会堂堂正正!” 河风吹着燕虹的发,燕虹的衣摆,阳光照在她的身上,照着那烟波清渺的眉眼,为那认真的温婉眉目镀上一层耀目的光。 “嗷呜——” 通灵小兽在她的怀里引颈长鸣,仿佛应和着她的正直、干净。 “呵、哈——”金瓶儿笑了,由轻呵到放声大笑,笑到眸光带水,笑得燕虹蹙起眉间,笑得飞儿应和着啼叫。 笑够了,金瓶儿含笑摸了摸眼角,盈水的双眸仰头望着青天,笑着说道:“燕虹,我们两清了!” 在燕虹眉间锁得更深时,金瓶儿看向了她,敛了笑,话语低低:“你放了我的命,我也不会暴露赫达修的秘密,我们、两清!” 燕虹眸光闪烁,金瓶儿明媚敛笑的模样,不一般的认真,燕虹凝视,不知在想什么。 金瓶儿毫不避视,坦然对上燕虹的视线,飞舞的发丝贴着她们的脸。 良久,在小狸低呜声中,燕虹开了口:“金瓶儿,我、不信你。” 我不信你! 金瓶儿的身子不受控制一震,与自身融为一体的紫芒刃,化作紫气便是凝在胸口,安放紫芒利刃的心口一缩,涌起的感觉,从未有过的陌生。 金瓶儿冷冷地笑了:“信不信由你,我要走,你也留不住!” 话音落下,是河谷无端多了的无数落花,那道鹅黄的身影在五彩的花瓣中,慢慢变得缥缈、虚幻。 飞儿振翅,在炫彩落花中,落在燕虹安然若素的肩头。 纷乱残瓣中,是默然的四目相对、视线相交。 当最后一片花瓣化作尘土,那道鹅黄的身影便消失在幽幽川谷。 阳光照着山川,青色衣摆轻轻摇,安然而立。 燕虹转身看向流水,抚摸着怀中的小狸,小狸扬着头,看见燕虹平静的面容,她的目光落在潺潺小溪,波澜不惊。 “两清?”燕虹喃喃自语。 阳光洒在清溪,溪水拍在山石上绽出白花。 燕虹笑了,看着溅起的水花,自语道:“金瓶儿,你想两清,我可还指望你帮忙查‘兽神’,要走留不住你,可没说找不到你。” “呜——”小狸低呜。 柔和的笑容自信、美丽,燕虹将小狸放了下来,点了点小狸湿润的鼻尖,得到小狸欢快地晃着白尾,燕虹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在小狸鼻尖晃了晃,小傢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阳光中微尘浮动,隐约可见的是绿色的粉末落入尘土。 “我下的可不是毒,金瓶儿。” 燕虹拍了拍小狸的屁股,小傢伙嗷了一声,便窜入了林中,燕虹取出一根丝带,手法极快地编了个简单的平安结,系在了飞儿腿上。 飞儿拍了拍翅膀,盘旋高空,长鸣一声,很快便消失在天际。 燕虹脚踏青光,追着没入林中的小狸而去。 不知名的河谷,只剩下火堆灰烬、细碎鱼骨和一件丢弃的残衣。 ※※※ 焚香谷^山河殿 自从谷主闭关久不议事的山河殿,今日聚集了不少人,除了焚香谷的一众长老,还有前来慰问的正道同仁,数十人不等,其中最重要的无非是代表着青云与天音寺的陆雪琪与法相。 第120页 “诸位,在下上官策,前些时候火山爆发,实乃天地正常变化,有劳诸位惦念焚香谷,不远万里前来慰问,托各位的福,鄙谷还没有什么损害。至于什么谷主遭遇不测,更是无稽之谈。”上官策依旧一身简单的灰衣,与吕顺等长老锦衣华服相去甚远,但有点年岁的人都清楚上官策威名,他的话自是颇有威信。“师兄闭关正是要紧关头,不方便出来见客,失礼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上官策抱拳,修和李洵一左一右站在上官策身后,也出来行了一礼。 法相望了一眼陆雪琪,却见陆雪琪面无表情,安静地看着上方几人,法相知道这冷冽女子无论如何是不会主动说话,当即站了出来,微笑道:“既然上官施主都这么说了,想必天灾并没有造成贵谷损失,云老前辈也必定安康,我们也就放心了,此间实在是打扰了。不过听闻此次有魔教妖人趁乱搞鬼,还掳走了贵派燕虹姑娘,不知道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吗?” 吕顺、李洵闻言脸色一变,随即淡定下来,果然该来的总要来。 上官策沉了脸,修隐在上官策身后向着一直望着自己的雪琪眨了眨眼,得到雪琪蹙眉一瞪,修也就安分站着,听着上官老头为了不可言说的秘事,与诸人虚以委蛇。 上官策沉着脸,冷声道:“哼!魔教妖人最爱落井下石,趁着天灾暗中对鄙谷下手,实在可恨,合欢妖女金瓶儿更是掳走虹儿,想藉此威胁鄙谷,可惜——” “可惜怎样?”有沉不住气的人高声追问。 “李洵师侄由你来说明吧。”上官策昨夜与云易岚彻夜商量,云易岚已经想好对策告诉了他的乖徒儿,上官策不置可否,也不愿多言。 李洵站了出来,众人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只听他朗声道:“可惜那妖女被我和陆姑娘围堵,更被我以焚香道法所伤,遁逃而去,金瓶儿想挟持师妹,实不知师妹是为了追查金瓶儿还有什么阴谋诡计才甘愿被俘,魔教害人不浅,我焚香谷竭尽全力,也要追查此事,各位大可安心,师妹没有危险,不信这里有她遣飞鸟寄回的平安结。” 一个简单的绳结吊在李洵手中,上官策、吕顺都忍不住侧目,猜测真是燕虹寄回,还是李洵捏造,唯有修淡定地站在一旁,与雪琪视线相交。 李洵其实也担心燕虹,好在来这山河殿之前,飞儿将燕虹无事的证据送来,正巧被去找修的李洵看到,李洵心思一转,就向修要下了这绳结,李洵向着众人行了一礼:“所以就不必劳烦诸位费心,诸位心意鄙谷心领了。” 话音一落,‘啊,哦’之声响成一片,唯有法相和陆雪琪沉默,法相沉默是因为察觉焚香谷诸多怪异。 陆雪琪却是因为李洵的话并无多大虚言,最多在燕师姐留下的目的上言不尽实,关键那人也对着自己微微颔首,轻轻摇头,陆雪琪知道修不想张小凡暴露行迹,也就沉默不言。 修无碍,燕师姐也平安,陆雪琪便不会多言,但法相却是越众而出,行了一礼。 只听法相道:“阿弥陀佛,李师兄言重。焚香谷能人众多,焚香道法威力无穷,焚香谷更是为了除魔卫道的正义之举不惜让燕姑娘以身犯险,身为天音弟子,又怎可袖手旁观,帮助焚香追查魔教妖人,天音责无旁贷,我想青云也是这般想法。” 法相之言义正言辞,得到纷纷附和,却让修、李洵等人冷了脸,陆雪琪微微蹙眉。 修冷冷地瞪了月白袈裟的法相一眼,修对和尚本就没有好感,先不说法相与普智和尚同出天音,更是因为法相的话分明是将雪琪拖下水,一点台阶都不给下。 陆雪琪代表的是青云,在法相的目光下,虽然一脸冷霜,还是微微颔首,毕竟法相的话说得在理。 法相微笑,李洵脸色难看,这时陆雪琪却是开了口:“魔教妖人鬼诡,南疆深山险恶,诸位道友远行万里,风尘僕僕,只因挂念云老前辈,这追查魔教行迹之事,便由焚香、青云、天音来做罢。” 众人一片应诺,纷纷赞扬三派卫道之志坚定,不愧为正道典范。 陆雪琪不为所动,法相看了一眼凛然的陆雪琪,也不再说话,李洵与上官策对视一眼,上官策微微颔首,李洵便站了出来:“如此,便劳烦法相师兄和陆姑娘了,有劳诸位慰问。” 修看着那端站下方的如霜女子,心间微热,不管他人什么想法,修却知道这折中之法,是雪琪因为自己所言,这样的雪琪,修怎不越来越爱! 如此一来,其他问候的门派诸人回转,焚香谷与留下来的陆雪琪、法相商议,另择一日,召集人手,共赴神秘南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虹姐姐,偶宣你!金瓶儿,废话不多说,拔剑吧! 金瓶儿冷笑! 作者君:桥豆麻袋!让你拔剑,不是下药!你给我次了什么! 金瓶儿:让你□□的药哦~ 作者君:σ( ° △ °)︴,啊!哈哈哈,肿么会是痒痒粉,姑奶奶我错了! 修:木有节操,不过看在你将雪琪留下来陪我的份上,给你。 作者君:!!!你给我辣椒粉干嘛!啊,要死了! 修:( ° ▽、° ) 额,拿错了! 作者君双眼翻白,倒地不起。 ~~~~~~~~~~~~~~~~~~~~~~~~~~~~~~~~~~~~~~~~~~~~~~~ 亲们,企鹅群建了,在文案里。 第79章 第七十八章 焚香谷^山河殿 “如此,明日清早我们便入南疆搜捕一番。”在宾客散去后,上官策定下了入南疆时辰,众人应诺,法相、陆雪琪也没有意见,众人便准备退出山河殿。 上官策未有动作,转身负手站立,上官策地位崇高不与众人同行,也没人在意,他看着气势恢宏的山河大殿,看着那谷主所坐高台,一脸冷霜。 修与李洵同时走向陆雪琪,只不过那里还站着法相,修对法相视若无睹,径直朝着雪琪走去。 李洵作为大师兄却不得不站到了法相身边,若可以他何尝不想走到陆雪琪旁边,只是作为男子,陆雪琪又是冷若冰霜的性子,和法相的话总要多些,看见陆雪琪对着修柔和下来的面容,总觉得有些羡慕身为女子的修。 “修儿,你等一下。”这时却是上官策浑厚的声音在偌大的山河殿响起,引得众人侧目,灰色的背影,笔挺的嵴樑,即使头发花白还是气势惊人。 修应诺,给了雪琪一个安心的眼神,便回到了上官策身边,站立。 “哼!”看着站在那里的一老一少,吕顺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意味不明,引人猜测。 李洵尴尬地站在法相旁边,清了清嗓子说道:“法相师兄,陆姑娘,明日入南疆,我送你们先回客房,养精蓄锐。” 陆雪琪看着那负手而立的老者,看着站在他身后一脸正经的红衣,对李洵的话恍若未闻,却看到修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陆雪琪唇瓣微启,又紧抿。 李洵知道上官师叔还有事情嘱咐修,便识趣地领着法相两人离开,却发现陆雪琪未曾挪步,还未待出声询问,便看到陆雪琪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迳自走向了殿门,李洵与法相对视一眼,纷纷无奈摇头,跟了上去。 第121页 偌大的宫殿就只剩下两人,默然站立。 上官策没有说话,修也便沉默着,自从那夜交谈之后,虽然上官策也在众长老面前力挺修,但两人也不知在较什么劲,谁也没有主动理谁,公事公办,连燕虹主动放弃被营救一事,也是由李洵上报给上官策,两人难得独处。 气势磅礴的山河大殿,安静得仿佛能听见落针的声音。 修面对无人的客椅,侧身笔直站立,目光就是没有落在那灰色的身影上,上官策背对她而站,忽然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嘆息很轻,飘荡在山河殿内却不容忽视,修还是忍不住看向了上官策,简约的灰衣微微佝偻,修忽然喉咙发干,张嘴却无声。 “修儿,陪我走走吧。”上官策回了身,直接从修的身前走了过去,修跟上他的脚步,迈出了山河殿高高的门槛。 两人一路走着,谷中弟子纷纷行礼,上官策视若无物,修点头回应,慢慢偏离了人迹,走到了红枫岭。 满山红叶依旧,仿佛绵延山脉燃烧。 “许久不见满山红叶,还是这般美。”上官策负手站立,目光由远山收了回来,落在地上残枫,嘆道:“哈,以前习惯看红枫灼日,烧遍群山,现在却瞩目这终将化土的残枫。” 宽厚的背覆盖灰衣多了几分萧索,花白的鬍鬚在风中摆了摆,修终是走上前立在了上官策的身边,默了默,看向远方:“师、老头,残叶化土,这些枫树才会长得这么茁壮,才会有这般美景。” “臭丫头,又没大没小叫我老头,确实老啰。”上官策发出一声感慨,衣袖一挥,出掌成爪,那么隔空一吸,修腰间的紫青葫芦便落在了上官策手里。 “呵,就你这一手,宝刀未老!”修听不得上官策说老,每每看到那花白干枯的发,修便不是滋味。 上官策打开酒葫芦闻了一闻,就扔回修手上,长笑道:“丫头嘴变甜了,不生老夫的气了?” 修抿了抿唇,上官策也没有要她回答,敛了笑,一脸严肃:“修儿,此次入南疆,也许不可避免一些事情,老夫留你下来,你可猜到老夫想说什么?” 修挂好了葫芦,闻言,冷了脸:“可是谷主又说了什么?” 上官策看向红衣红瞳的孩子,摇了摇头,道:“他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他的那些深沉心思,不提也罢。修儿,老夫知你重情义,若是遇上了什么人,不想出手,老夫不强求你。” 上官策直视修的眼,深深眼眶中仿佛有千言万语,他拍上修单薄的肩:“你不想抓的人,老夫抓,你不愿做的事情,老夫来做。” “师叔你、”修的肩隐隐有些疼,红眸映着上官策坚硬的脸。 松了手,拍了拍修的肩,上官策隔空拈起一把残叶,只听他道:“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试图阻止,更不可以出手阻止!记住老夫的话。” 棋子,一个就够了! 手中残叶顷刻燃成灰烬,上官策化作灰色光芒消失在红色树海,唯留修看着那黑色灰烬,沉思。 疏影嵋 修脸色不是很好,一路走回疏影嵋,迎面而来的人,让修更是一脸寒霜。 法相不过在院里走了走,正待回客房,却遇上了那个红衣女子,不再是侠女装束,取下了张扬肩羽,换上普通款式的女衣,简单、方便,嗜红的习惯却还是没有变,仿佛那女子就应该穿红衫才对。 法相摇了摇头,对着修喧了句佛号:“阿弥陀佛,赫达姑娘。” 修只是点了点头,迳自从法相身边走过,一步都不停留,法相看着赫达修的背影,苦笑摇头,就算自己刻意避开了赫达修,正面相对的时候,那双淡漠的红瞳,还是让法相心头一颤。 草庙村的人啊,阿弥陀佛。 法相转着手中的念珠,向着客房走去,口中念着不知名的经文。 修看不惯法相那眼中深藏的歉意,也知道是因为什么,可修不需要。 回房的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调整了呼吸,面容稍霁,步子一转便朝着西厢走去,去见她,可不想一脸寒霜。 刚走到去西厢的廊上,就看到师兄一脸懊恼地在那里踱着步,分明面对的是西厢方向,修默了默,走了上去。 李洵刚送了陆雪琪回客房,陆雪琪微蹙的眉梢让李洵有些放心不下,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李洵也算对陆雪琪一见倾心,十年念念不忘,无奈没有机会好好相处。 “唉~”李洵长嘆一气,转身准备回房,结果一回身便看到了修,立马一脸严肃正经,“师妹。” “师兄。” 修看见李洵挺直了腰杆,也清楚师兄总爱在众人面前端着大师兄架子,还未说什么,李洵便又说道:“师妹,要去找陆姑娘?也好,不过明日就要入南疆,不要聊得太晚。” 说完,李洵便从修身边匆匆离去,虽说自己是大师兄,修也没少让自己吃瘪,还是不要再停留,陆姑娘有修陪着,心情应该会好起来。 李洵念及此,又回身看了看后面,带着些艷羡,结果看到修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脸莫测地看着自己,李洵莫名心虚,消失在走廊上。 修轻轻嘆气,摇了摇头,朝着西厢走去。 娴静的独立小院,位落在西厢一个安静的角落,修走到门前,刚抬起手,门扉发出吱呀一声,自己想见的人已经立在面前,修会心一笑,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调笑道:“这是不是心有灵犀?” 陆雪琪白了她一眼,让开了身,让她进了房,合上门扉,那人已经倒好了茶,牛饮而下,没个正行地趴在桌上,枕着手臂,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陆雪琪在那灼灼视线下,淡定地坐到了桌旁,为自己斟了茶,并未饮下,而是看着修,等着她说话,结果—— “雪琪,你怎么能这么好看呢,怎么看都不够。”修歪了歪头,说着肉麻的话,偏偏脸上正经得不行。 陆雪琪觉得脸颊微热,不过瞬间压下了羞意,嗔了修一眼,说道:“你来我这里就是为了说甜言蜜语?可我现在想听的不是这个。” 修闻言,抬了抬头,又趴了下去,撇了撇嘴:“我说的是实话,不是甜言蜜语,实话你不想听,那我没话说了。” 陆雪琪一恼,瞪了修一眼,随即又柔着声道:“你明明知道我想听什么,修,我想知道,告诉我。” 修一下便没辙了,抿了抿唇,还是慢慢讲了上官策所言。 说完,看着雪琪渐渐蹙起的眉,立马坐正,覆上她放在桌上的手,轻轻说道:“没事的,南疆那么大,还不一定能遇上谁。” 陆雪琪翻手,盖在了修的手上,看着修闪烁不定的眼睛,便知事情不可能那么轻松,这人还柔声宽慰自己,该说什么好! 焚香谷诸多怪异,那个神秘的谷主还不知隐瞒了多少事情,此次入南疆,若是追上了燕师姐,对付金瓶儿还好说,若是真的追上了鬼厉和九尾天狐,这人又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第122页 “修——”陆雪琪唤了一声,本想让修听从上官策的话,毕竟同行还有吕顺几个长老,修不宜再做出不合身份的举动,但修不可能让小白和上官策打起来,更何况事关玄火鉴,事关鬼厉的性命,事关八凶玄火阵,要修无动于衷,不可能的。 陆雪琪握紧了修的手,温柔地笑了:“修,有我在,我陪着你,无论你想做什么,去做便是,记着,我在。” 担心修,可更清楚她的为人,何况她做的事情关乎情义,关乎苍生,无法阻止,不能阻止,那便只有相陪相伴! 是什么在心脏处炸裂开来,温暖了四肢百骸。 连血脉都开始躁动,连沉睡的凶兽都开始嘶吼,身体在发疼,可疼得痛快! 是真的痛快! 爱上这样的女子,被这样的女子爱上,是幸运,更是幸福! 得卿如此,此生何憾! 修的眼中红光大盛,本人却不自知,可这让陆雪琪变了脸色,晃了晃修的手,陆雪琪急忙唤道:“修!” 红光瞬间冷了下来,修还是炙热地看着雪琪,察觉到手中的柔荑微凉,修轻轻拉过,在微湿掌心印上一吻。 “我没事,我只是因为生命中能遇到你,觉得高兴!” 陆雪琪微恼,抽回了手,这人怎么能吓自己,随即又抚上了那明媚的眉眼,相对无言,却不妨碍交缠视线。 偏凉的指尖贴上热颊,修带着笑意闭上了眼,感受那掌心的温度。 “不论遇见什么,我都不会输的!” 我想我总归是幸运的,无论是此去南疆,还是暴涨的凶戾,都不会输的! 幽幽庭院,小小房间,微微细语,无惧寒夜。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 第80章 第七十九章 南疆 又是冷冷的月光,复杂的南疆群山鲜有人迹,金瓶儿立在一处崖边,眺目远望,黑压压的一片暗影,起伏不定的山峰,陡峭险峻的山道,衬得人心烦意乱。 御物飞行,这些地势也如履平地,偏偏金瓶儿选择步行了一天,在昏暗茂密的丛林中行进,放空着思绪,天光走到黑夜,走到了黑暗的尽头,月光亮处,是一处悬崖。 默然站立,黄色衣摆迎着悬崖冷风,飘荡。 金瓶儿神情晦暗。 ‘百花行’独门身法,幻象匿形,在与燕虹的较量中,金瓶儿逃了,虽然金瓶儿向来识时务,打不过就跑,但这一次、 有些不同。 面对危险不逃,留下的便是命,为了活命,金瓶儿会放手一搏,但面对燕虹,金瓶儿知道,不逃,逃不掉的,便是自己早已经丢弃的东西,渐渐萌芽复甦,比危险更加致命,不能搏,不敢搏! 是自己绝对不可以有的,名为‘心’。 挽起左臂衣袖,山风打在肌肤上,包扎完美,系的结微微颤抖,金瓶儿伸出的右手,在半空停顿了一下,纤长的指尖勾着系得漂亮的布结,黄色的布条随风散开,飘落开去,剩下一张素绢贴着肌肤,金瓶儿掀开了白娟,叠得方方正正的白娟在空中展开,在那凉凉的指尖滑落,最终也归入了黑暗的深渊。 燕虹的伤药很好,狰狞的伤口只剩下一个难看的疤痕还微微张着小口,周围的肌肤粉嫩,显然是那细心的人,用了美肤生肌的膏药。 指尖颳了一下还裂着的小口,丝丝疼痛入骨,淡淡血丝泛起,金瓶儿放下了衣袖。 金瓶儿向着西南方向望去,在鬼厉的猴子身上动了手脚,现下还是去鬼厉那方,暗中看看有什么情况。 紫芒化作流星消失在寂寞山崖。 山崖边安静的丛林,传来脚步声,青色身影抱着棕白色小兽,立在了崖边。 燕虹摸着小狸的毛发,看着紫芒消失的方向,金瓶儿方才就是站在这里,月光照着她,影子在脚下缩成一团黑暗,鹅黄的背影站在崖边,原来竟是那般单薄。 到底是女子。 燕虹摇了摇头,忽略看着那凄凄背影感受到的孤寂,收回目光,黑暗汹涌的深渊有一张素绢,在浓墨深深的悬崖中翻滚着,挣扎着,随风飘零。 燕虹眸光闪烁不定,金瓶儿自虐般刮破伤口的样子,打在了心上,面无表情的侧颜带着几分萧索映在眸中,挥之不去。 燕虹抿唇,压下不合时宜的淡淡怜惜,心善,要分对象,燕虹警告自己。 小狸抬头低呜着,舔了舔燕虹的下巴,空中一声长鸣,黑白色的小点闪电般,沖入了深渊,顷刻衔起那张素绢,落在了燕虹肩上。 燕虹不得不接过飞儿嘴上衔着的白布,自己熟悉的白娟上面是一片暗沉的红色,山风呼啸,燕虹松开了手,染血的白娟在夜空中,一点一点燃烧,化作了青烟,消失不见。 青色光芒升起,向着西南方向飞去。 半悬深渊的峭崖,留下燕虹意味不明的嘆息,月光照着悬崖,照不亮深不见底的崖底。 ※※※ 南疆^七里峒 狭窄的山道,弯弯曲曲,嶙峋的山体石壁,有水珠不断滴下,本就阴暗潮湿,青苔密布的山石小道,不少地方还聚成小小水滩,金瓶儿皱着眉头,在山道中行进,腹诽鬼厉真会挑地方。 金瓶儿已经追上了鬼厉,但鬼厉身边无端多了个美丽非常的女子,联想鬼厉救了焚香谷关押的妖兽,金瓶儿不得不猜测那女子的身份,安全起见,这两日金瓶儿都不敢跟得太近,落了那两人一些距离,徒步而行,七折八拐,终于走出了这条不知多少年岁的山道,重见天日。 日头正晒,远处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一栋栋带着浓郁苗人风味的房屋拔地而起,金瓶儿在燕虹房里翻阅过一些关于南疆的古籍,知晓南疆五族,也认得这苗人房屋,想了想,隐去身形,向着那依山而建,紧密相连的苗家族寨遁去。 曲折的山道燕虹慢慢走了出来,小狸和飞儿跟在身边,燕虹一脸阴沉,该死的金瓶儿幽禁自己的时日里,谷中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 燕虹一路追踪,无意中发觉金瓶儿所跟踪之人竟然是鬼厉,还有一个陌生女子,燕虹隐隐觉得熟悉,奈何金瓶儿不敢靠得太近,燕虹便离得更远,还好有小狸在,不至于跟丢。 看到鬼厉,燕虹便一阵不安,若说初见张小凡因着修的原因和他老实的性子对他还存着一丝善意,现在的鬼厉,燕虹敬谢不敏。 鬼厉意味着危险,意味着麻烦,只要想到修几番因为他受伤,莫怪师兄恨不得除了他,连燕虹都不愿看见他。 可恶的金瓶儿! 燕虹站在原地兀自思索,一脸冷霜,小狸发出一声低呜,蹭了蹭明显怒气盈盈的燕虹,燕虹躬身摸了摸小狸,又点了点呆呆的飞儿的脑袋。 “小狸,飞儿,记着有危险要好好藏起来。” 得到两个小东西的回应,燕虹隐在林中,追着金瓶儿而去。 热闹的苗寨,威严的祭坛,燕虹心中升起的不安,唯一庆幸,便是修不在此处。 …… ※※※ 南疆 第123页 上官策领着一群人,入了这险峻南疆已有两日,除了不少山精、野怪,也击杀了不少零零碎碎赶来南疆凑热闹的魔教妖人,但要紧人物,不见蛛丝马迹。 日暮西沉,众人在林中休歇,各怀心思。 “上官师叔,这南疆那么大,这般毫无头绪乱闯,也只是耗时耗力,不知上官师叔可有良策?”法相趁着在林中休憩,提出了疑问,因为他隐隐发觉焚香谷一行人并不着急深入南疆内部,只在外围搜索,法相喧了句佛号,恭敬地提了一句:“不知燕姑娘可有消息传来?” 上官策看了一眼从从容容的法相,心底冷哼:这年纪轻轻的和尚不简单!青云的萧逸才,天音寺的法相无论哪个都比李洵要厉害得多! 上官策一脸严肃:“法相师侄,稍安勿躁。” 说完也不理法相腾空而起,立在云层之中,眺目远望,虽着灰衣素袍,自有睥睨霸气浑然天成,九寒凝冰刺幽光刺骨,悬在他脚下。 法相袈裟被风吹得一扬,听闻上官策脾气古怪,果然不假,凌空而立的身影分明是下马威,法相还是一脸祥和,双手合十:“上官师叔,好厉害。” “哼!”吕顺端坐在一块平石上,冷哼,丝毫不掩饰脸上的不悦。 李洵皱了眉,不得不出来打圆场:“法相师兄,金瓶儿虽是受了伤,但向来狡诈,师妹要与她周旋也需耗费功夫,更何况还不知道这深山中还藏了多少魔教妖人,小心为上。” “李师兄所言甚是,贫僧倒是性急了,阿弥陀佛。”法相行了一礼,与李洵聊了起来,交谈中,法相不免提到:“听闻贵谷除了山河大殿建造恢弘,还有玄火祭坛巧夺天工,可贫僧询问之下,竟得知玄火坛轰然倒塌,此次合欢派前来骚扰贵谷,这莫不是也是金瓶儿所为,这妖女莫非真有通天遁地之能?” 法相一言一出,李洵阴沉着脸,一众长老也神情晦暗。 陆雪琪安坐在修的身边不远,几步距离,一直不发一言,此刻也忍不住看了一眼法相,神色祥和的和尚端是几分高深莫测,看向旁边,果然修冷着脸。 修冷冷地看着法相,出言道:“法相师兄果然关心鄙谷,短短两日,连焚香谷的建筑都关心了起来,呵,不愧为出家人。” 法相闻言,笑容一瞬僵硬,避开了赫达修敌意满满的目光,对着李洵苦笑。 李洵明白个中原由,虽然法相留下确实给师父密谋带来了诸多不便,不过为人随和,在正道中颇有威望,不宜与之冲突,只要带着他在外围游荡便不妨事,何况修对法相敌视,不得不说的便是草庙村旧事,还有牵扯玄火坛坍塌的那个所谓‘旧识’ 念及此,李洵反而有些同情法相笑容中的苦涩,瞪了修一眼,对着法相行了一礼:“法相师兄,修无意冒犯,莫见怪,玄火坛建在火山之上,火山喷发,玄火坛坍塌也就不怪了。” 李洵到底是维护修的,玄火坛一事,长老们还对修颇有微词,还是带过为好。 “不妨事,不妨事。”法相经此一闹,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哼!”修冷哼一声,不去看法相,迎上雪琪关心的目光,摇了摇头。 一直观看着情况的吕顺冷冷一笑,古怪说道:“火山爆发倒是不假,玄火坛被毁嘛,就不太好说了,李洵师侄可曾对老夫提过,我们的玄火鉴可能落在那名草庙村的遗孤,如今的魔教副宗主鬼厉身上,这般曲折,哼!” “师叔!”李洵不料一时酒后所言被吕顺记下,吕顺话一出,众人目光纷纷落在修的身上。 李洵带着歉意,法相带着惊讶,惊讶鬼厉难道也出现在南疆,更惊讶玄火坛莫非真的还有辛密? 而众长老却是知晓赫达修的出生,也知晓玄火坛的事情,看着修的目光无一不带着猜疑。 道道目光如芒刺身,隔了几步,也感觉到那些目光带刺,陆雪琪不知那被瞩目的人,又会是怎样感受,不过一定不好过便是了! 修看见吕顺冷笑中带着的幸灾乐祸,看见李洵抱歉的神情,看见长老们审视的视线,站起了身,面向吕顺:“吕师叔,有话不妨直说!” 红衣无风自扬,吕顺也站起了身,气氛一下冷凝。 李洵面色一变,当即挡在了正中,李洵虽恼吕顺,但他始终是长老。“吕师叔,家务事回家再断,此番还是正事要紧!修还不向吕师叔道歉!” 特意在‘师叔’一词加重了语气,李洵倒是没有看修,而是移了移身子,将长老们的目光都挡了下来。 修还是站得笔直,自从知道吕顺有意挑拨自己、师姐与师兄关系后,更是讨厌吕顺,握拳,气息暴涨,却感觉到那道清清视线,侧目,雪琪蹙着眉头。 修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吕长老,修逾矩了。” 吕顺冷哼一声,李洵却是对吕顺使了个眼色,看了一眼端站着的法相,吕顺也便慢慢坐下,李洵松了一口气。 修带着怒气回身坐下,身边人影微晃,雪琪已经走到了身边,坐了下来。 这里只有两个女子,陆雪琪坐到赫达修身边也无人在意,唯有吕顺一动不动盯着赫达修。 陆雪琪知道修在生气,便径直坐了过来。 淡淡冷香,修平复了呼吸,轻声说道:“我没事。” 陆雪琪看了修一眼,冷冷的目光落向吕顺。 吕顺一愣,那身带天琊的女子,清冷目光不烈,却似刀,清冽入骨,一瞬便收了回去,仿佛错觉,吕顺莫名其妙。 修不再理吕顺那老匹夫,轻轻和雪琪说着话。 吕顺见状面色铁青,果然上官策看重的人和他一个脾气,吕顺抬头一望,那灰衣白发的人,还是那般威风凛凛,吕顺目光中阴狠一闪而过。 上官策不知下方情况,望着南疆五族所在方向,眉头紧皱。 突然远方传来一声隆响,隔得老远,还是传到了林中,正是南疆更深的地方。 ‘咻!’灰色光芒转眼便消失在上空。 林中众人,纷纷起身,修的心里忽然涌起不安,当即化作红光追了过去,夜色中,先后而起,各色光芒,纷纷划过天际。 南疆深处,火光烧天。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我家小洵洵还是个好孩纸,就是傲娇了点。 第81章 第八十章 南疆^七里峒 今夜月亮灰濛濛的,带着些许压抑,这是七里峒里一处安静的密林,没有燃起火堆,燕虹将小狸抱在胸前,借着小狸暖暖的体温来纾解心头越发的不安,肩头飞儿立着安睡。 能感觉到金瓶儿也藏在这里,却匿去了身形。 鬼厉、陌生却觉得熟悉的女子、金瓶儿、还有她曾提到的‘兽神’,燕虹闭上了眼,深锁的眉头说着她的烦闷。 夜深、人静。 七里峒热闹的景象都化作了家家户户熄灭的灯火,在夜色中睡去,但有人的房中还亮着灯火,隔着窗摇晃,许久,那灯火也淡了,隔着关上的窗还有丝丝光亮透出来。 第124页 苗寨客房里,鬼厉与小白交谈着什么。 一切都很平静,但那蒙纱的月光,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雨。 忽地,七里峒的上空突然爆发出一声如犬吠般的巨大咆哮,仿佛震动了整个山脉,这声响回荡在七里峒山谷之中,远近都有不绝于耳的回音不住响起,原本的平静瞬间打破。 燕虹抱着小狸窜出了密林,躲在边缘暗暗观察,这般异常,终是印证了心头的惶惶。 苗人乱作一团,纷纷从房中出来,叽里哇啦说着什么,燕虹皱着眉头,此时七里峒原本安静的夜空中,开始出现了巨大变化。 乌云蔽月,浓厚的乌云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风云变幻,诡异之极。 地上渺小的人们发出惊恐的呼喊,纷纷朝着那座祭坛所在山峰跪拜,原本充满欢乐的苗寨,一片悲凉。 燕虹看见苗族一个似头领的人出来指挥着人们,妇孺朝这山林所在山峰跑来,壮年男子手握刀刃、武器,而那黑云之上,显然是藏着修道之人。 念头刚落,天空黑云之中似乎藏着凶猛野兽嘶吼开来,如惊雷炸响,黑云如燃烧一般,云里云外到处是炽热金光。 在燕虹闪着惊讶的眸中,那片云层深处,一团巨大火球从天而落,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最中心还有奇异的黑色火焰。 焚香善火,燕虹看见那团火球,看见那黑色的火焰,隐隐猜到那是南疆巫火,神秘诡异,一落到地上,火球炸裂开来,瞬间七里峒所在山脉烧成火海,巨响不绝,无数断臂残肢随着炸裂火光横飞四溅,四下一片哀嚎。 燕虹看到祭坛所在山峰,出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还不等她作何猜测,那些苗人战士的身后,杀伐之声隆隆而起,一群胸口刺着狰狞熊头的战士,奔腾咆哮,从火焰之中冲进了苗寨,无数脚步震动山脉,嗜血疯狂! 南疆五族之一的黎族! 不过眨眼之间,火海翻滚着热血,苗人家园变作了屠戮战场,那刀刀到肉,巨斧削骨的场景让习惯了道法较量的燕虹震撼不已。 燕虹也杀过人,不过一剑封喉,杀的也无非是魔教作恶的人,但此刻—— 野蛮凶悍的肉搏,喷洒的鲜血,嘶吼、哀嚎,血肉横飞,肉沫飞溅,散发着热气的腥臭血味,令人作呕,小狸将头埋入了燕虹衣襟,瑟瑟发抖,连燕虹的身子都忍不住轻颤。 血流满地,苗人措手不及,但夜空中响起了低沉神秘的声音,那个祭坛之上的苍老身影,终是出了手,苗人战士精神大振,奋起反抗,那祭坛之上亮起红色光芒,向整个七里峒蔓延过去,所过之处,燃烧的火焰纷纷熄灭,延伸到苗人与黎族厮杀的战场,为本就狰狞的血海,添了更加浓厚的血色。 怀中小狸在低呜,在发抖,一直安静的飞儿忽然飞向了高空,长鸣不已,盘旋的残影竟是从未有过的兴奋,但那声声啼叫,却被更大的厮杀掩盖,谁也不知道林中藏着的人影,却映在了藏得更深之人的眸中,闪烁。 厮杀正狂,火光正烈! 不远处突然传来惊叫,妇女孩童的声音,那群凶神恶煞已经杀红眼的黎族人沖入了妇孺藏身的山峰,狼入羊群,颳起腥风血雨,无助的孩童,绝望的妇女,燕虹颤抖着站起了身,青光乍起,张嘴无声。 快逃!快逃! 还未冲出,有人悄无声息捂住了燕虹的唇,燕虹被困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耳边有人低语:“燕虹,别去。” 金瓶儿! 自己连同小狸被金瓶儿牢牢困在怀里,唇上是她的手掌,远处是带血的刀刃和一双双惊恐的眼睛,怎么可以不去! 那些只是孩子,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农家妇女啊! “燕虹,别去。”金瓶儿再一次说道,牢牢困住燕虹,那哭喊声声的山峰,一个黑色的人影落下。 金瓶儿死死控制着挣扎不已的燕虹,眸心处寒光阵阵,看着那个落下的黑影,鬼厉红着眼,手握噬魂如同煞神,浑身散发着危险、疯狂! 巨斧刀光,鲜血顺着凶狠的利刃,如水落,惨叫声声入耳,刺得人耳根生疼,远处那是个回身去抱孩子的母亲,来不及逃脱,身形高大的黎族人,一斧头砍下,她发出悽厉的惨叫,顷刻倒在地上,没了呼吸,稚嫩的孩童被她挡在身下,嚎啕大哭,那母亲死去之后的眼,还不肯闭上,惊恐、不甘、绝望! 孩子,那个哭泣的孩子! 燕虹的挣扎忽然停了,那个孩子被高高举起,短小的四肢在空中乱蹬,而那黎族战士面容狰狞! 燕虹在抖,怀中的小狸被她用力抱在怀里,痛苦着也在颤抖,金瓶儿右手传来剧痛,燕虹狠狠地咬住了金瓶儿的手,嘴中血腥味扩散,却不及风中浓烈。 金瓶儿皱着眉,右手虎口食指疼痛钻心,已经开始发麻,但她收紧了手臂,抱紧了颤抖不已的一人一兽,丝毫不放,有冰冷的液体顺着燕虹的脸颊落在手上,混入鲜血中,金瓶儿抖了一下。 “燕虹,别看,别看。”金瓶儿低声说着,干净的手掌遮住了燕虹的眼,那一瞬间,那个孩子被狠狠地扔在了地上,然后,没有然后了,炙热的鲜血渗入了地里、、 金瓶儿闪烁不已的眸中是否也有丝丝不忍,左手中是谁的泪水如刀割在掌心,金瓶儿闭目仰头,又慢慢睁开,有什么被淹没在冷冷的目光中,在眸心深处独自颤抖。 天空之上,云彩前头,赫然有人现身,如火神周身上下尽是火焰,无数火球如雨落下,沖向人间,那祭坛之上的人拿出一根权杖高举而起,与那云层中人抗衡了起来,金瓶儿眯着眼,方才不过一个火球,就已经惨不忍睹,这无数火球落下,七里峒这个地方,危矣! 紫气升起,怀中颤抖的人没了动静,安然靠在了怀中,小兽低呜,金瓶儿将手从燕虹口中抽出,血肉模糊,打横抱起燕虹,金瓶儿顺着密林遁去。 漠然回头,噬血珠刺目,入魔的鬼厉,狂呼起来。 金瓶儿敛眸,头也不回,带着燕虹和小狸远离这个混乱、危险的地方。 紫芒消失不见,是一个红色的身影落在了山头,红衣红瞳,寒着脸、凝着目光,握拳的手在轻颤,空中黑白色的鸟,躲着火焰,长鸣。 ※※※ 身化红光的修,疾驰在空中,远处的天,落着火光,上官策先行飞走,已经不见了踪影,而那烧红的天,冒着红光的山头,吸引了红色的眼。 红色残影,划破天际,身后各色光芒落得有些远,那道红影已经没入了深山。 修飞在空中,伴随越来越清晰的声响是浓重的血气散在空气中,吸引着内心猛兽,血脉躁动,拧眉越过两座高高山峰,入目、入耳,血光一色,杀伐阵阵。 停顿半空的身影被红光包裹,散落的火球沾上红光便消失不见,但那拼杀在一起的异族战士,嘶吼的声音还震在耳里,那浓浓的血色还映在眸中,令人作呕的战场,却是一抹诡笑开在了唇边,带着不熟悉的怀念。 “啊——”是谁仰天长啸。 和着惨叫声震天,猛然惊醒的修,心颤不已,压下躁动的血脉,目光掠过处,身形不受控制地颤抖,握着拳头落在了一处山头。 第125页 血流成河的土地,狞笑的战士,熊熊火光中四散逃离的是无辜的妇孺,那仰天长啸的人影,是熟悉的面容,带着陌生凶煞,脚边是撕裂、破碎的尸体,沾着泥土,还能看见点点鲜红的血肉。 鬼厉、张小凡,带着萦绕血色,踏出了沾血的脚步,抓起倒在地上,还惊恐张着嘴的少年衣襟,举了起来,手中噬魂棍凶光大振,贪婪地吸着风中的鲜血。 火光、鲜血,无助的哭声与呼喊,狰狞血气好像化作了一张张熟悉的脸,那个魔鬼也曾熟悉,红色的瞳,染血的衣。 在修剧烈缩了起来的红瞳中,鬼厉仿佛化作了噩梦中的自己,提着染血的屠刀,砍杀着珍视的人们。 明明珍视的亲人,化作了凶残的厉鬼,在草庙村那惨烈的一夜,我的亲人们啊,是否也这般无助,这般哭喊着! 为什么!为什么!也曾见过尸骸成山,都经历了家园尽毁,为何还要变作嗜血屠夫染着陌生的鲜血,抓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少年! 可身体在疼,如雾瀰漫的鲜血在咆哮着、勾引着体内凶兽,谁的身躯颤抖,带着陌生的兴奋,带着嗜血的疯狂、、 天空中有长长的鸣叫,在应和蓬勃的鲜血。 “吼!” 腥风血雨中,一声龙吟,修颤抖着握紧了长鞭,猛然挥出,直直打向了鬼厉,噬魂棍血色疯狂,挡住了血色长鞭。 火光摇晃,血幕动荡! 在轰然的声响中,鬼厉的身影如落叶般,被打了出去,倒在地上,稍稍清醒过来的眼中,是那个手握长鞭、红衣飘扬的身影,巍然站立。 矖腾绕着着她的身躯,盘旋着,空中有飞鸟落在那红色肩头,引颈长鸣,墨色长发飞舞,在空中散开,低着头的女子,看不清楚表情。 被一时震慑的战场又嘶吼了起来,有凶狠的战士沖向了那个站立的红影,修抬起了头,唇边勾着点点弧度,比刀锋更冷,却不动,红光大亮的双眸深处,还有着挣扎。 一个手握巨斧的黎族战士,已经沖向了那一动不动的人影,巨斧高举,有人惊呼! “赫达修,疯女人!”远处观看着一切的小白,克制不住的发出惊呼,同时妖力暴涨,长袖一挥,白光迅猛。 那个靠近修的战士,瞬间被白光穿胸而过,高大的身躯倒在了修的脚边,热腾腾的鲜血却洒在了修如玉的脸上。 鲜血沾上红瞳,修微微眯眼,眸光亮时,染血的容颜,咧嘴一笑,死了同伴的黎族战士,更加疯狂的沖向了修,四面蜂拥而至。 鬼厉眼神闪烁,挣扎爬起,又重重落在地上,口吐鲜血,小白连连挥袖,却也救助不及。 “呵。”陌生的笑声溢出唇边,鸟鸣长嘶飞向了空中。 在嘶吼声中,一道道血肉炸裂,噗嗤作响,惊了小白,震了鬼厉,惊骇了战场上的所有人。 围绕着红衣的长鞭,化作道道残影,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打在了围上来的黎族战士身上,惨叫都来不及,甚至还有嘶吼的尾音,以红衣为中心,人的血肉细碎炸开,在空中交织成血雾。 血雾如纱,笼罩着修,落在身上与红衣化为一色,人们惊恐的发现,那血风中散开的黑发,从发根慢慢变成了银白色,又沾染上风中鲜血,说不出的妖冶。 疯了,生来寂寂,何不疯狂! 谁人识得曾经叱咤修罗战场的凶神利器,恐怕唯有天空盘旋的飞鸟,声嘶不已。 诡异长鞭在手中化作三尺硬鞭,闪着寒刃,燃着烈火,赤红色的鞭、幽蓝色的火,笑着的人,红衣银发,脚下一点,顷刻落入了手握刀刃巨斧的人群中,惊叫四起。 银发恶魔,嗜血凶戾。 可奋起厮杀的战士,惊叫不已的人们,甚至被震慑住的小白与鬼厉,有谁看到了那笑容底下的挣扎,那手起鞭落下的颤抖。 谁的心沉入了血海,还在叫嚣着,挣扎、不认输! 乱成一片的七里峒,在盛开一场屠杀,远处的天空,还有人带着心慌,急急赶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双手冰凉、冰凉的。 修:我这是又要跪? 作者君:肿么会,你看你一点伤都木有,安啦。 修:是木有伤,但感觉疯了。 作者君:疯了就次药,你的特效药正在赶来。 第82章 第八十一章 青山绿水环绕的七里峒,火光烧了青山,河流变成了血水,厮杀的战场是一场血色的盛宴,有人将成为盛宴的主宰。 红幕开始衰弱,那个祭坛之上的大巫师已经抵挡不住云层之中的火人,有巨大火球,穿透了红幕,撞入七里峒的地面,被鲜血染红的河水倒冲上天,火焰熊熊,血花四溅,人们在哀嚎,奏响盛宴的哀曲。 修玉颜带血,那些砍杀妇孺的黎族人已经被血风撕裂,修挑衅般勾着嘴角,身影一闪,便落在了更加激烈的战场中,红衣银发如同鬼魅,原本就是艷红的衣衫,染血之后,血色更沉,战场中翻涌的杀气,埋葬了颤抖的心。 天空相继而来,各色光芒,在触及七里峒的一片惨状都顿了身形,火光烧天,整个七里峒瀰漫着血雾,几乎模糊了视线,浓重的血腥味似乎肉眼可见般,飘散在空中,呼吸皆是血味。 人间地狱,何等惨烈! 蓝光清冽的神剑托着一个白衣如仙的人,可在触及那模糊不清、血流成河的地方时,却是颤抖了身形,如若不是咬牙克制住,天琊主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神剑之上、坠落。 天琊颤鸣,蓝光凌乱! 众人发现了陆雪琪的失常,顺着那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去,皆是震惊! 红色的天,红色的山,还有那红雾交织的血海,有个同样包裹着红色的人立在一时怔忪的人群中,幽蓝色的火光比天空纷落的黑火更加妖魅。 一头银色长发,发着妖冶的光,那站立的身形,那变暗的红色衣摆,那绝艷的容貌,赶来的人无不熟悉,正因为熟悉才被这陌生的模样,深深震撼,兀自站立的人带着浓浓凶煞,在那些握着凶器的战士中,不动如山。 陆雪琪在颤抖、面色惨白。 那个放在心间的人啊,为何须臾间,青丝成白发! 心,如刀割。 立在战场中间的女煞星,仿佛有所感,抬头望向空中,那里站着震惊不已的人们,血光深沉的红瞳只看到了那个眸光含水的白衣人,血脉喷张的身躯,心口开始疼痛。 剎那失神,剎那颤抖,一瞬间汹涌起来的是已经放弃挣扎、沉入血海里的心。 黎族,那个和南疆野兽搏斗生存下来的野蛮部族,本来这就是一场不成功便化作枯骨的战役,回神的黎族族长红着眼,杀吧,伟大的熊神啊,给与你的子民力量杀吧。 “啊——”巨人一般的黎族族长高举巨斧,浑厚的声音响起,黎族战士尽数举起手中兵器,步履一致,纷纷朝着苗人冲去,苗人变了脸色,那些赤着雄壮上身的黎族人,胸前的刺青也在暴涨的肌肉下更加狰狞。 此番攻打苗人,黎族的男人倾巢而出,没有万众,也有千人,数不清的黎族人奔腾而上,踏出的脚步,连山仿佛都在摇晃,口中的嘶吼,带着凶残的疯狂。 第126页 而站在苗人之前,修的身影,在个个身形高大的黎族人潮中,是那样单薄。 黎族带着复仇的烈焰,攻入了七里峒,苗人又怎会让家园沦丧,战场之上只有杀红眼的战士,这突如其来的银发女人,站在战场中,顷刻便被淹没。 刀剑无眼,厮杀混乱,杀伐声起,血风呼啸! “不要!” 空中有人,声音凄凄,看着被瞬间淹没的人影,几乎就是眼前一黑,被法相扶住。 砰! 空中的众人,清清楚楚看见,一个胸膛刺着熊头的战士向那红衣砍去,却在触及那红光之时裂成了肉屑,风中血雾又更深了一层。 不断冲杀的战士,站着不动的红衣,修的唇角勾起,立在战场之中,只要靠近她的人,顷刻四分五裂,稍有杀气,便成为了矖腾下的亡魂,蓝色火焰仿佛来自九幽,灼烧着靠近之人的身躯,骁勇善战的战士也发出悽厉的惨叫。 可那操纵着九幽之火的人,似乎更喜欢血肉碎裂的感觉,一步,便是血雾,一步,便是残骸,银色的长发已有过半染成了红色,那染血玉颜带着挑衅的笑意,比血更加红的眼睛盯着每一个握着刀刃的人。 这是场单方面的屠杀,瞬间变作肉屑的肢体,谁不心颤。 谁说苗人骁勇,谁说黎族凶猛,那走在两族战士中,衣过带血,捲起残肢断骸的人,岂非战场杀神! 整个战场再一次愕然停顿,眼中俱是惊恐,挑起这场战争的黎族人,也开始颤抖,血肉交织的雾纱,在那银发恶魔的身边张牙舞爪般翻滚着、沸腾着。 又一步、踏出。 血雾中仿佛伸出一双双嶙峋的鬼手,剩下的黎族残兵四散而逃,退出了犹如地狱一般的七里峒,苗人振臂高呼,却在那红衣回身一瞥中,噤若寒蝉。 那红衣每前进一步,那些苗人便退后一步,就算这浑身浴血的人赶走了黎族,苗人还是惊恐,在那银发之后翻涌的血雾是那般明显,暴戾疯狂! 谁注意到了笑得灿烈的唇角,殷红带血! 这恐怕只是增加了人们的恐惧,谁知道血色之中深埋的痛苦! 连那些原本想要飞去将修拉出战场的人们,不是都生生停止了动作,那如魔王一般的死神,陌生得令人颤抖。 无人敢靠近,无人愿靠近,难道那些眼中闪烁的不是恐惧。 唯有一抹白裳,毅然推开了搀扶之人,带着同样颤抖的天琊,落在了血流成河的地方,踩在了血水泥泞的土地,直面那个令人骇然的血人。 狰狞血雾,铺天盖地朝着那个白裳汹涌而去,空中传来众人的惊呼,无一不呼喊着陆雪琪远离那个仿佛入魔、变得陌生的银发红衣人! 陆雪琪置若罔闻,手中的天琊也在人们惊讶的眼中放下,斜插入地,陆雪琪咬着唇。 你们可曾看到她踏得苍凉的脚步,在颤抖! 哪怕只有一丝丝,一点点,陆雪琪却感觉得到,令人恐惧的人啊,也在恐惧着。 为了什么恐惧,不清楚。 只知道她在挣扎,她在害怕! 腥风血雨中,白衣若雪,绝色的容颜上,是唇边笑容,悄然绽放,带着温柔,樱唇呢喃。 修。 人们恐慌的眼中,只看到红衫如电,在血色中沖向了放下了兵刃的凄凄女子,血雾汹汹,似带如纱,瞬间淹没了两人。 模模糊糊中,那个带着血腥的邪魅人影已经靠近了陆雪琪,血雾之中,红光大亮,再也看不清她们的身影。 空中纷纷落下的火球,烧不进团成半圆空间的血雾,却烧得苗人乱窜,他们奉为神祇的大巫师也在火人手下,败下了阵,古怪镶玉权杖也落入了火人手中,火人遁去,留下七里峒片片火海。 火光悽厉地照亮了夜,照着悽惨的七里峒,照着满地残骸。 红色空间中,修笑得残忍,带着凶煞之气,手握矖腾冲向了陆雪琪,似电如光的身影,不过眨眼到面前,陆雪琪却依旧笑得温柔,眼见矖腾就要当头挥下,却在毫釐之地,生生顿住。 带着杀气的矖腾从手中落下,插在地上,擦着天琊,在血色空间里碰撞出脆响,互相依靠着,震动。 红瞳闪烁,混沌不清,兀自呆站着。 陆雪琪伸出了手,也不管面前的人浑身浴血,一头银发如魔鬼魅,就那么将她拥入了怀中。 触之即亡的红光却老老实实,安分了下来,浑噩的人任由自己贴向了那依依暖怀,耳边一声、一声低语。 “没事了,修。已经没事了。” 浴血的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陆雪琪也仿佛没有闻到一般,怀抱越收越紧,不顾噁心的黏腻,轻抚滴血的长发,一下一下极尽温柔。 银色的发丝慢慢变回了墨色,混沌的双眼渐渐清明,好不容易从噩梦中挣脱的人,霍然发现已经染红了带给自己温暖的白衣。 血污弄脏了白色,染红了纤尘不染的衣襟,斑驳着破碎的凄凉。 “雪琪……” 千般话,万般语,最后只凝成了一个名字,在喑哑的喉间,发疼。 “恩,我在。” 不论发生什么还有我在,如若你沉沦苦海,我便是你的岸,如若你满身带血,我便为你擦干衣,我的心上人啊,别怕,我在。 陆雪琪稍稍拉开了距离,看见面前人苍白染血的脸,轻轻拂上那咬破的唇角,轻轻擦去那脸上沾染的血迹,血已冰凉,面前的人如沾血的蔷薇,在浓浓血色中,颤抖。 “我无法代你承受折磨,但在你的心沉沦挣扎的时候,我还能作为你的力量,你不用让自己一个人坚强。” 修低笑,几分苦,几分释然,轻轻覆上脸上的手。 “我,并不坚强。坚强的,一直是你。” 何论凶戾是苦海! 曾经的银发恶魔何尝不是自己,怎可言沉沦,只是曾经挥动的刀,没有心。 而现在,我有你。 是啊,我有你了,我的力量早已经不是为了杀戮而生,力量从无过错,看清了迷茫,我的力量便不再是凶器。 因为你,不会让我迷失。 接受全部的自己,我不会输的。 血雾开始汹涌,仿佛翻涌着风暴。 落在地上,却又靠近不得的李洵一行人,停止了动作,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奇异血雾。 厚厚血雾一点一点散尽,那面对站立的两人,让人屏住了呼吸。 修墨色的发无风散开,在空中凌乱狂舞,她的面前,陆雪琪安然站立,白衣染着血,也不知浓浓血雾里发生了什么,方才银发的修气势汹汹沖向了陆雪琪,那血色盛开在白衣,如何不让人心惊胆颤。 人们看到那墨发又开始变白,手中下意识地捏紧了武器,也不知在防备着什么,也许只是因为银发的修太过陌生。 谁有勇气,去直面那可怕却熟悉的人吶,去拉她一把。 真正的勇者,只有那凛然而立,面对凶戾涛涛,却巍然不动的陆雪琪,白衣沾着血污,满身狼狈却依旧美丽。 修双目紧闭,眉头紧皱,头上渗出了细汗,发中有血,滴落入土,平添了几分紧张。 第127页 “修。” 人们看到陆雪琪的唇张合了一下,说了什么,还是唤了谁的名,不得知。 有白衣的女子站在远处,看着众所瞩目的两人,握紧了拳,又松开,轻轻的嘆息,几分瞭然,几分意味不明,无人听见。 小白走向了昏迷过去的鬼厉,探了一探,鬼厉体内的邪力在修的攻击下已经安分了下来,受的伤死不了人。 修睁开了眼,飞舞的发安静了下来,垂在身后,墨色如瀑,微微暗沉,修冷凝着脸,看到眼前人蹙起的眉头,轻轻摇头示意。 拔起地上的天琊和矖腾,看见周围的人纷纷握紧了武器,连焚香谷的一众长老都一脸戒备,修的脸色更加冷,冷得泛白,唯一的安慰便是李洵虽然面上还留有惊惧,但眼中始终抹不去一缕关心。 天琊入天,归剑入鞘,矖腾抖落一身血肉,盘成了一圈,安分贴在后腰,肩上落下安静了的飞鸟,又振翅高飞离去,消失在夜幕中。 修转身四下一望,默然不语,陆雪琪挪步,举目一望,无法安慰荒凉,只有安静地比肩而站。 战场安歇,尸骨堆砌,有嘤嘤哭声苍凉,四处火光,苗人已经再也顾不上这些外族人,救人、救火。 李洵、法相同时飞向了那站得萧索的背影,唯有吕顺一众长老端站不动,吕顺看着那比肩站立的赫达修和陆雪琪,阴冷的眸光闪过一丝怪异,看见李洵冲过去,一脸关心,冷哼。 领着焚香谷的人走了过去,吕顺冷喝道:“赫达修,你不是追着上官策而来,怎么他人不在,你又大开杀戒,焚香谷何时有了屠夫!” 屠夫! 修颤了一下,没有任何反应,陆雪琪皱眉,看了一眼修苍白的侧脸,压下怒气,凉凉地看了吕顺一眼,便收回目光,微不可见一动,又靠近了修一些。 法相看了一眼四周残肢断骸,默念佛号。 这时却是李洵捏紧了拳头,站了出来,看着吕顺一脸严肃:“师叔,南疆五族向来纷争不断,方才那是战场,战场是以杀止杀的地方!谁人是屠夫?” 李洵紧握的拳头有一丝颤抖,心里是对自己的恼怒,恼怒自己作为修的师兄,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去帮她,竟然不如陆姑娘一介女子那么勇敢。 “你!”吕顺哑然,李洵这蠢货居然如此维护赫达修。 “师兄。”修清冽的唤了一声李洵,向着李洵摇了摇头,没有反驳吕顺是因为身染血腥是不争的事实,并不需要理由、藉口。 李洵咬牙,没有话说,心里的歉意、怒气无从发泄,只能挪开了目光,这一挪不要紧,竟是看到了远处昏迷的鬼厉。 “鬼厉!”修的反常可是因为他!不管是不是,李洵都怒气沖沖大喊,同时九阳尺掷出,夹杂火光。 这一动作,众人都发现了鬼厉,还有那准备带着鬼厉遁走的白衣女子,小白皱了皱眉,恼怒地瞪了一眼多事的李洵,伸出指尖一弹,气焰熊熊的九阳尺一下便弹回李洵手里,李洵震惊之下,还后退了几步。 那美艷女子修为端是高强。 陆雪琪看见鬼厉和小白,心里便涌起担心,看向修,发现她一脸镇定,修侧目回望,陆雪琪便镇定下来。 “九尾狐,她是九尾天狐!”吕顺突然高呼,身后众人立即祭出武器。 小白将鬼厉放在地上,拍了拍沾尘的衣摆,嫣然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闺女次了药,扩大了hp、mp上限,肿么样,我说你不会跪吧。 修:是不会跪,但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小白:当然了,老娘也是醉了,不止要帮你当保姆,还要看你们秀恩爱,秀吧,你当人瞎了?除了李洵。 李洵:发生了神马?神马秀恩爱? 作者君:我的小洵洵啊…… 法相:阿弥陀佛,李师兄应该是被闪瞎的,你看像贫僧,带上墨镜,不就好了。 作者君:法相你! 第83章 第八十二章 “九尾狐,她是九尾天狐!” 法相不知玄火坛秘密,其余的人却是清清楚楚,场上辈分最老的吕顺一声高呼,众人看见了那明眸媚目的女子,巧笑嫣然。 夜风凄凄,哀嚎遍野,小白轻浅的笑意,令人呼吸一滞,风中血腥似乎也淡了一些。 小白瞄了一眼并排而立的修和陆雪琪,便看向了发出高呼的老头,眼波清渺,凝眸倾城,身后地上是失去知觉的鬼厉。 鬼厉、九尾妖狐那是牵涉着焚香至宝的两人,吕顺站在众人之前,大声喝道:“妖狐!识相的就束……” “哈,你不知道么,我可是从来就不识相的。”小白笑出声,轻描淡写打断了吕顺的话,上下打量吕顺一眼,略一思量,小白点头道:“你这老头,就是当年躲在云易岚和上官策两个老贼背后的那个无胆傢伙吧。” 吕顺登时气得满脸通红,手指着小白,直气得发抖,在周围偷瞄过来的眼光里,大怒道:“看什么,还不上,捉了这个妖孽!” 小白轻笑一声,吕顺当先飞起,焚香谷众人一拥而上,唯有修在吕顺的怒喝中,轻哼一声,站立不动,身边端站的是陆雪琪和法相。 修不动自是不想与小白动手,否则便违背了她的初衷,陆雪琪自然是明白修的。 法相不动,则是不知传说中的九尾天狐和焚香谷有何仇怨,静观其变,以静制动,身边气息平静,安然若素,法相忍不住侧目一望,比肩而站的两个女子,乌丝相缠,法相眸光闪烁,此番入南疆深山,陆姑娘与赫达姑娘之间…… 修似有所察,瞥了一眼,与法相视线相交,将法相眼中的惊疑看在眼里,却是淡淡地收回了视线,并不理法相,陆雪琪也察觉,与法相对视,冷然点头一礼,便也收回目光。 两个人都不甚在意法相,同样淡漠的表情,有些相似。 此前种种场景在法相眸里掠过,看着冷风中面容相衬的两个女子,法相在心底嘆息了一声,口中宣了一句佛号,修又侧目一瞥,法相和尚双手合十站立,面相庄严,修心间一动,只见法相对着修弯身一礼,眼中已然平静。 修瞳孔一缩,随即恢复淡然,落在法相身上的目光随和了一些,随即两人都收了视线,看向了纷涌而上的吕顺等人。 不过一瞬,一念之间,也许泯然而逝,几分仇怨。 焚香谷长老、谷众,十数之众纷涌而上,吕顺怒火中烧,沖在最前头,小白却是看也不看吕顺一眼,白影浮动,一道幽光从她袖中飞出,击中吕顺剑芒,吕顺人在半空,闷哼一声,倒折而退,吃了暗亏。 法相暗暗吃惊,吕顺威名不及云易岚和上官策,却也是焚香谷老一辈的人物,竟是在九尾天狐轻描淡写的一击下,不过一回合便被挡下来,而随后蜂拥而至的人,在九尾天狐不屑的神情中,在那随性挥动的袖间,也被挡了回来。 九尾天狐道行之高,可想而知。 小白又是一挥,不带停顿,白光又现,直直朝着刚刚稳住身形的吕顺打去,吕顺挥剑抵挡,面色涨红,被白光逼退,在地上拖出几丈长的深深沟壑,直直被推向站立不动的修三人,修跨了一步,伸出手一掌抵在吕顺背后,他才堪堪停住。 第128页 “云易岚、上官策我都不惧,你?”小白拢袖,瞥了吕顺一眼端是不屑。 吕顺沉沉呼吸,胸口起伏剧烈,也不知是抵挡妖狐攻击太过吃力,还是被气得气息不稳,面红耳赤,青筋暴起,与一旁沉稳的修对比鲜明,端是威严尽丧。 吕顺看见妖狐戏嚯的目光,当即转头怒喝修:“你站着干嘛!还不给我上!” 修红瞳冰凉,巍然不动,吕顺被看得后背发凉,但好歹是在场地位最高的人,咬牙切齿对着修发泄怒火:“你耳朵聋了,不听命令,焚香养你何用!” 赤色长剑就要对修挥下,焚香谷年轻弟子一抖,连长老们都是一滞,天琊出鞘,修眸光一寒、 “喝!” 这时却是李洵一声大喝,再度飞身而起,九阳尺身袭烈火,李洵连人带尺沖了出去,气势汹汹,对的不是小白,而是地上的鬼厉,小白不屑一顾,地上妖影晃动,九条影子妖尾从地面窜出,黑影不过几下便缠住了李洵。 “阿弥陀佛!”法相忍不住出手相助,轮回珠金光大振,砸向小白。 小白挑了挑眉,也是不惧,素手捏成兰花,一条白色长尾从她身后现出,直接挡回了轮回珠,影子捆着李洵,而那挡下法相攻击的长尾,纯白无暇,泛着美丽的光泽,缩了回去,被小白拢在怀中,如情人般轻抚一下,在小白身边浮动,九尾妖狐说不出的妩媚多情。 小白看向法相的目光带着几分赏识,“大梵般若。天音寺出了你这样的人才,不愧为与青云比肩的正道大派,这焚香嘛、算什么东西!” 小白瞥了一眼被自己妖术缠在空中的李洵,又看向了那一时怔忪的吕顺,嘲讽至极。 空中李洵一脸不忿,喝道:“妖孽闭嘴!我焚香泱泱大派岂容区区畜、额!” 缠住身体的影子一紧,李洵呼吸一滞,小白岂容他放肆,本只是活动活动筋骨,突然妖力暴涨,影子缠上李洵脖子。 却见红光一闪,红色残影袭向了小白,蓝色光芒掠过,斩断了缠住李洵的黑影,李洵坠下。 天琊清冽,陆雪琪身如闪电将李洵拉了回来,而修立在场中,面对因为矖腾一击,而后退了一步的小白。 小白挥袖,巨大的妖力挡回了诡异长鞭,看着站在前头的红衣人,又看到带着李洵回到众人之中的陆雪琪,小白面如寒霜。 小白冷笑,轻哼道:“哼,矖腾、天琊一个牵制我,一个救人,端是好默契,好默契!怎么,我说了焚香谷的坏话,你这焚香弟子便要出来较量一番!那好!” 小白也明白修出手只是为了救李洵,可自己不过是给口无遮拦的李洵个教训而已,心中莫名升起的怒气萦绕在胸口,小白也不等修回话,更不理修眼中传递让自己快走的信息,地上九条妖影袭向了修,身后那条美丽的白尾也一下暴长,向着修当头噼下。 修脸色一变,飞身而起,矖腾挥舞打在地上,凌乱地撕碎了影子,而那条噼下来的白尾,修旋身躲过。 小白冷哼,白尾紧缠不舍,一下便缠住修的腰身,修倒是镇定,焚香谷除却吕顺皆是惊呼,纷纷掷出武器,法相也凝起了决,陆雪琪微张檀口,又抿唇,压下了手中天琊,忍着没动。 各色法器集中攻向小白,只见小白眼中寒光一现,黑色瞳孔变成了白色,场中无端颳起了大风,吹得小白衣发皆扬,长长乱舞的黑发之后,又现出了八条巨大白尾,妖冶的美丽,不过在空中一舞,那些纷至的法宝武器甚至没有碰到白尾便被震回。 众人失色,这才是九尾妖狐,真正的九尾妖狐! 龙吟声乍起,矖腾打向了小白,小白一惊,跳离开来,矖腾在地上溅起点点微尘,缠住修的白尾却是一松,修立马脱身,但小白却不肯收手,九条妖尾纠缠不休,不再颤身困人,而是如鞭挥下,呼呼生风。 修在空中连挡带躲,倒也在舞得密不透风的妖尾下游刃有余,而其余众人却再是帮衬不得,妖尾舞出的风墙,迷了人眼。 到处火光的地界,纷杂乱跑的人影,而那空出来的几丈地方,天上红衣身姿若游龙惊鸿,地上的九尾天狐,九尾尽显,绝世妖魅,绝世美丽。 让人驻步停望,目瞪口呆! 小白原本淡然的面容染着的怒气,虽然那妖尾威力无穷,陆雪琪却发现凌乱的长尾没有一下抽在修身上,不是打在矖腾上,便是擦着修的发,修的衣落在地上,划出深痕。 小白虽怒,却始终不曾出全力,陆雪琪眸心微闪,面无表情。 修不欲与小白缠斗,小白却不善罢甘休,一时之间难捨难分。 吕顺看着赫达修竟能跟九尾妖狐抗衡,脸色一变再变,召集了几个向来一气的长老,低声絮语,脸色阴狠,其余人皆关注打斗,无人注意。 又一道白影重重打在矖腾上震得修的手微微发麻,修眼中一瞬闪过恼怒,这小白,可恶的狐狸,这时候是发什么脾气! 修咬牙,决定一博,若是小白生气,那便让她发泄出来吧,矖腾的气势渐渐回拢,修不再游移,直接承受一下一下的长尾相继打在化作硬鞭横挡在头顶的矖腾上。 修随着小白的攻击,慢慢被噼落,脚下踩上了硬土,一条白尾缠住修的身体,小白也渐渐收了势,面色恢复了平静,风墙消失,九阳尺、轮回珠却是缠上了小白。 修化作流光沖了过去,红光淹没了修和小白的身影,九阳尺、轮回珠不敢贸然闯入红光,只怕伤了修。 红光散尽,靠近了小白的修,出手极快,伸手缠住小白不再挥动凌厉的手,低语:“还不快走!” “那你还不放手!”小白低声冷喝,莫名的情绪发泄,小白也知不可久留。 话音才刚落,异变突生,天空浓云团聚,不远处吕顺连同六位长老,被一个红色光圈护着,形成七星阵型,当先吕顺双手捏印,口中默念法决,一个深红的法阵已经在修和小白的脚下亮起,图案似诡异的火焰,范围数十丈,红色光幕刺痛眼睛,沖天而起,深入层层黑云,黑云变成血色,顷刻间无数烈火似箭雨般,密密麻麻从高空落下。 七里峒再一次下起了天火,映照在苗人惊恐的眼中。 天火七杀阵,范围广阔,威力强大,无数迅猛火雨稍一沾上,便会被天火焚烧,蚀骨燃魂,魂飞魄散,吕顺竟是趁着小白与修缠斗,准备将两人一同埋葬! 可是这周围还有经历了血战的苗人,这法阵亮起的地方还有无数无辜的妇孺,还有神情凄切的可怜老人! 除却那个攻入七里峒的火人,方才交锋、相斗的人,都不曾大范围施法,吕顺竟然就这么发动了杀阵,那骤然雨落的火箭,要添的到底是谁的灰烬! 哇! 那是一声婴儿的啼哭,刚逃过腥风血雨,又是一场炼狱,降临世间不久的生命原本该带来的是新生的希望,怎么这啼哭,清脆得凄凉,惨戚! 随着啼哭颤抖的那个苗人母亲,震碎的可是无数苗人眼中的光,暗淡成了绝望! 铮! 第129页 那是天地间清亮的凤鸣,天琊惊世,陆雪琪人随剑升,握剑凌于血色杀阵的上空,蓝光大亮,形成一个巨大的屏障,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无数烈火流星。 苗人失去光芒的眼中,可有了微光闪烁,点点、微微,映出的是那漫天流火箭雨中,奋力抵挡的白衣。 陆雪琪咬着牙,哪怕在纷落的流火下,她的身躯有一丝颤抖,她依旧倔强地坚持着,蓝光冰凉,却点亮着无数生命。 冷艷的姿容,已然最美,白色的衣,墨色的发,倒映在孩子纯黑的眸中,盛开成了希望! 随着陆雪琪动作,法相紧随而上,轮回珠金光大亮,面容祥和的和尚,抚慰着人心,巨大的万字佛印带着怜悯世人的慈悲,漂浮在蓝光之上,共同抵御着残忍的火雨。 法相的身子同样轻颤,焚香秘传杀阵,由七个修行多年的长老发动,要承受的冲击怎会小。 焚香谷的其余人包括李洵却是震惊得挪不动步,一脸愕然,不知所措。 修红瞳如冰,看着吕顺,杀机具现,松开小白,留下‘走’一字,便沖天而起,顷刻冲出了蓝芒、金光,全身包裹着的是那令人胆颤的九幽蓝火,业火红莲,一朵幽蓝色的莲花开在修的脚下,她的眼发出红光,密密麻麻的火雨停了。 如海中漩涡一般,将修包围,漩涡的中心就是踩着蓝色幽莲的修。 陆雪琪和法相手上一轻,便落在地上,看着天空奇异的一幕。 天幕中,烈火流星,盘旋点点,漫天流火箭雨,如巨鲸吞水般,一点一点被吸入了那朵蓝莲,蓝莲旋转着,慢慢降落,原本凌乱飞舞的火雨,井然有序盘旋在一个人的身躯,遮挡着天幕,壮观之极,缤纷绚烂。 蓝莲落地生尘,就连燃烧在七里峒四处的火焰,聚成了火线,也缠向了蓝莲,连同无数火星,慢慢熄灭。 那个原本令人心惊胆颤的女煞星,此刻却一举熄灭了七里峒的火。 只是她的眼中还血光正亮,看着的是一个红色的光圈,红色长鞭挥舞,撕空裂风,毫不留情击在七星阵型的保护光壁上,轰隆巨响,焚香谷七个长老应声而倒。 修眼冒红光朝着那倒下的人,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吕老四,你的眼红真不是盖的。 吕顺:我眼红?那赫达修那厮,天生眼红,动不动冒光,怎么说? 修:呵呵,你当我红眼病呗。 小白:赫达修这厮天生红眼,最多偶尔发发疯。 吕顺老匹夫,你那是真病,还放弃治疗,易怒善妒,还又蠢又孬! 作者君:嘿嘿!狐狸精,怎么总是说大实话。 小白:谁是狐狸精!滚! 吕顺:火气真大,狐狸精你也病了是不? 作者君:不作不死,吕老四! 话音落,鲜血溅! 第84章 第八十三章 夜幕沉沉。 倒在地上的长老呻、吟,吕顺从地上爬了起来,吐出一口鲜血,但还有目光似刀,割在身上,吕顺看到了眼睛亮着血光的赫达修朝着这方走来。 她的衣衫暗红,沾染的血迹已经干涸,凝在她的身上,却比滴血更加让人心寒,她每挪动一下,脚下便溅起了细碎火星,仿佛踩在地狱滚烫的岩石路上。 一步一步走来,已然只在几丈距离,吕顺好似已经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只看到越来越近的赫达修,看到她收起了手中长鞭,垂着的手,似乎没有杀气,但吕顺还是凉透了心,忍不住后退。 修走一步,吕顺退两步,退过了倒地的长老,退过了焚香谷不知所措的众人。 “哼,无胆鼠辈!”有人轻蔑出声。 小白抱起了鬼厉,鬼魅般闪入一间木屋,抱出一只猴子,飞身离去,没人拦得住她,也没人去拦她,只看着还在后退的吕顺,和逼近他的修。 苗寨熄灭了火,祭坛传来呼喊,为了伤重的苗族巫师,吕顺却觉得仿佛是一声声嘲笑刺入了耳朵,又能听声的耳间,好似是无数的讥讽。 吕顺咬牙停了下来,握紧了剑,看着还在走近的赫达修,纵使声音颤抖,还是大声喝道:“你、你想干什么!赫达修,我可是你师叔!你竟敢破我阵法,放走了九尾妖狐和魔教鬼厉,你可曾想过焚香谷!可曾想过尊师重道!” 修紧盯吕顺,又踏出了一步,声音低沉:“焚香谷弟子尊的是明师,吕师叔罔顾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发动杀阵,这便是为焚香谷着想?这便是焚香谷重的道?” “我是屠夫,你又是什么?屠夫染血,何须理由!”修再上前了一步,眼中红光不再,却依旧是如血红瞳,气势上已然压得吕顺透不过气。 吕顺闻到赫达修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克制不住地后退一步,颤声道:“赫达修,你翅膀硬了,纵使你法力惊天,你有今天,可是焚香谷给你的,当初若不是大师兄将受伤的你捡回来,你何来今日,我可是长老,你要无视焚香谷谷规,要以下犯上吗!大师兄可是捡回一头白眼狼!” 修的脚步停了,因为想到了云易岚,默然站立,神情莫测,不可见的是一丝复杂。 陆雪琪忍不住迈出了脚步,朝着那离得有些距离的修走去,略过发呆的李洵,李洵还有些呆滞,修和吕顺的话回荡在脑海,搅得李洵心烦意乱。 法相看见陆雪琪走得坚决的脚步,微不可见摇头嘆息,也跟了上去。 李洵知道修绝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吕顺这人喜欢倚老卖老,十分讨厌,罔顾普通百姓也非英雄所为,但向来信奉谷主之令,谷主的意志便是焚香谷的道! 李洵说服着自己,回神之际,焚香谷的其他人都是呆立不动,尤其是那些年轻弟子更是满脸迷茫,手足无措,向着那对峙的两人走去的却是别门他派的两人,陆姑娘和法相师兄。 李洵当即深呼吸,准备向着修和吕顺走去,甫一迈开脚步,突然看见了吕顺脸上出现的怨毒,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陆雪琪的身影已经如电飞起,法相一脸吃惊,当即紧随其后。 吕顺被逼得威严不复,竟是趁着修因为他的话失神之时,挥出手中赤剑,阴险的红光闪电般打在了修的身上,修的身子后退了几步,晃了一晃。 “你个不知尊卑的东西!”吕顺见一击得逞,当即卯足了全力,赤剑暴涨对着修当头噼下。 哐! 裂空声响,一柄蓝色神剑从天而降,直直阻断了吕顺的攻击,震碎吕顺赤剑光芒,带着惊天的气势,霹雳般插在吕顺面前的土地,惊雷咆哮,震耳欲聋,吕顺与修之间的土地,横裂出一道骇人的沟壑。 天琊半截剑身入土,在颤动,带着怒气长吟,一道道闪电惊雷缠在整柄神剑之上,发散开来,将剑身周围土地噼得焦黑,将震起的飞石击得粉碎,捲起的烈风如刀,呼啸开来,惊得吕顺连连后退,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沙尘瀰漫,陆雪琪落在了修的身边,关切地看着被偷袭的人,看见修脸上有一道血痕渗出鲜血,陆雪琪霍然转身,走到裂缝的边缘,看着才站稳身形的吕顺。 第130页 吕顺的鬚发被吹得凌乱,眼睛几乎都睁不开,好不容易定神,看见的是那站在气势磅礴的神剑旁边,如雪般白而冷漠的女子。 陆雪琪没有丝毫表情,冷凝的黑眸深处却仿佛翻卷着噼天裂地的风暴。 天琊还在颤,狂舞的雷电敛回了剑身,在剑身上游走,陆雪琪一动不动盯着吕顺,虽然还是那般淡漠,但白衣沾血,鲜红刺目,一样让吕顺心凉。 “我教训谷中叛逆弟子,这是我焚香谷的事,陆雪琪你什么意思!”吕顺不知为何,在那冷冽女子淡淡的目光下,心颤、心虚。 天琊一抖,雷光炫目,在陆雪琪脸上闪烁,模糊了陆雪琪的神情,但陆雪琪口中的话语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散开。 “焚香谷,好厉害的道法!好严的规矩!” 蓝色神剑雷霆飞天,携雷带电,横着的裂缝当中赫然蔓延一道深涧出去,闪电状迅猛裂向吕顺,吕顺登登登后退,一个不慎跌坐在地,那道裂缝戛然停止在吕顺身前,天琊霍然入鞘。 一切不过眨眼间,吕顺被一个年轻女子收剑回鞘的动作惊得狼狈跌倒,涨红着脸,干巴巴叫了一个音:“你!” 陆雪琪已然回身,看也不看他,只一个凛然的背影,而这时却是修走了几步,站在了陆雪琪身边,面对着吕顺。 修抬手让吕顺一震,却只是轻轻抹去脸上渗出的血痕,吕顺的突然袭击除了让身上疼了一下,也就只有这微不足道的轻痕,看着跌坐在地的吕顺,修淡漠道:“吕师叔、吕长老,焚香谷的尊卑,不属于一个胆小卑鄙,不择手段的小人。焚香谷的道义也绝非为达目的,不惜牺牲同门,罔顾无辜人命。” “你!赫达修你手染鲜血,那些黎族战士就不是人命,你有什么资格说此话!”吕顺面容扭曲。 修冷笑:“的确我造下了杀业,我也自会承担业果,所以我不介意再多一条人命,不过吕长老你、不值得!” 修不再看吕顺,也不想再听吕顺说什么,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其余长老,最后看向那几个年轻弟子,修朗声道:“焚香弟子听着,你们今日所见,无论杀戮,还是吕长老所谓以下犯上,我做了便是做了!你们要是怕我,或者认为我的所作所为不符合焚香谷弟子的身份,大可回谷之后向谷主禀告。现在我要救助伤患,而不是去追什么妖狐和魔教的人,愿意的便随我一起,不屑与我为伍的,便听候长老们的指令罢!” 陆雪琪一直静静听着修说话,在修的话音一落,便率先走向了那些苗人妇孺,修转身跟了上去。 两人的背影后,是颜面尽失,一脸狰狞的吕顺。 “阿弥陀佛。”方才站在修的旁边沉默不语的法相,对着吕顺宣了一句佛号,也转身走向那些受伤的苗人。 随着修的脚步,一个个焚香谷弟子跟了上去,长老们对此不发一言,没有阻止,有互相搀扶起身的,也有走向苗人的,还有一两个看了一眼吕顺,却没有去吕顺身边。 吕顺坐在地上没人再过问,这时一个人扶起了吕顺,是李洵。 李洵面色难看,在吕顺正要开口说什么之际,李洵冷声道:“吕师叔,长老还是应该有个长老的样子,坐在地上,像什么话。” 说完李洵,也不再理吕顺,追上了法相脚步,吕顺目光怨毒,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凄凄戚戚的七里峒,人影穿梭,在为悲惨的地方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 七里峒波折不断,远离七里峒以南,有一道紫芒在夜空疾驰而过,金瓶儿怀抱燕虹,从七里峒出来,不知行了多久,习惯在暗中蛰伏的金瓶儿只有一个与以往相悖的念头,只要远离那个杀场便好,别管什么潜伏,什么暗中谋利。 只要离开那里就好,因为、怀里的人。 越过又一座山峰,再看不到七里峒烧红的天,金瓶儿才带着燕虹和小狸落在了一处山谷中。 暗沉沉的山谷丛林中,金瓶儿将昏迷的燕虹小心翼翼地放在地面,然后坐了下来,幽幽山林,金瓶儿神情模糊。 “呜。”小兽低呜,小狸从燕虹怀里挣了出来,靠着金瓶儿的腿,轻蹭。 金瓶儿抱起了小狸,轻轻抚慰,手上一痛,右手手掌深深的一个牙印,金瓶儿望着干涸的伤口发呆,忽有濡湿小舌轻舔伤口,带着微微刺痛,金瓶儿摸了摸小狸的头,轻轻说道:“她真狠,对不对?你也被她勒疼了吧,亏你能忍,小傢伙。” 金瓶儿何尝不是忍着疼痛任由燕虹的牙嵌入了肌肤,留下一个深痕,原本应该涂上止痛生肌的伤药,金瓶儿却没有。 抱着小狸,金瓶儿闭上了眼,靠着树。 山林寂静,低低虫鸣。 有凶光锋利,有血和呼喊,还有留着余温的尸体,堆砌成山,是谁的梦。 金瓶儿额上有细汗,睁开了眼,燕虹惊叫着醒来,惊坐而起,木然的脸,眸光闪烁不定,梦中有个孩童被摔成了一滩血。 燕虹咬住了唇,明明能救他的,可以救他的! 金瓶儿看见燕虹惨白的脸,正待出声,一阵掌风袭来,金瓶儿一绕,抓住燕虹挥过来的手,手臂轻颤,燕虹的颤抖清楚传来,是惊魂未定,是、愤怒。 “为什么!” 燕虹的声音尖厉,有些刺耳,瞪着金瓶儿的眼中仿佛燃着火,一反往常波澜平静。 金瓶儿蹙眉,漠然道:“你救得了一个,救不了所有,那些杀入七里峒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那里不能久留。” 金瓶儿话音刚落,便感觉手上一麻,燕虹震开了自己,迟来的一掌正中胸口,金瓶儿咳了起来。 “救一个也是救!至少那我可以做到。魔教的人冷酷无情,我却以为女子的心总是柔软的,见死不救,怎么做得到,金瓶儿你当真铁石心肠?”燕虹站起了身,看着咳嗽不已的金瓶儿,捏着拳头,浑身都在颤抖。 金瓶儿闻言笑了起来,也站起了身,小狸从她怀里落在地上,点头道:“咳咳,呵,可不是铁石心肠,我便是那最凶最狠的魔教妖女,最无情的女子。” 燕虹咬牙,恨不得一掌噼了眼前还能笑出来的金瓶儿,她应该亲眼看到那孩童被杀的惨状了啊! 金瓶儿捂着心口,背倚着树,平复下气息,笑着道:“燕虹,你很幸运,出身名门,有爱护你的长辈,爱戴你的同门,而我、有的就只有这副铁石心肠,引以为傲。” 笑得灿烂,笑得妩媚的眉眼可有泪光? 金瓶儿风情万种地看着燕虹,燕虹终于不是那般波澜不惊的模样,那变化了的温婉容颜,可有那么一丝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是个可憎的无心妖女。 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金瓶儿并不觉得高兴,但她笑,依旧笑。 燕虹祭出了青灵石,剑指金瓶儿,可那剑却怎么也刺不下去,金瓶儿捂着胸口的右手有血色的牙印,她的脚边小狸不停蹭着,悲鸣。 “金瓶儿,你到底来自哪里?”脱口而出,一瞬捏紧的手,白皙中泛青,说着复杂。 第131页 来自哪里,一身恶果,却有灵兽相亲,媚笑嫣然,总挥不去一丝苍凉,一抹寂寥。 金瓶儿一愣,涣散的目光中可有一路踏过的痕迹,可有过去,造就了现在的金瓶儿。 “我呀,来自地狱。”金瓶儿魅惑地笑着。 燕虹呼吸一滞,心间似乎有什么刺了一下,莫名觉得难受,因为金瓶儿,燕虹再一次告诫自己不要同情金瓶儿,没有任何理由要放弃救一个可怜的孩子,道不同不相与谋! 只是原本团在胸口的怒气,平静了下来,也许沉入了什么地方。 燕虹凉凉地看了金瓶儿一眼,不再理金瓶儿,坐在山石上,双手合十,闭目默念往生咒,为那些自己已经不能救回的亡灵聊表一些心意。 金瓶儿看着燕虹,即刻猜出了燕虹在做什么,想要讽刺这么做无济于事,却看见那认真、虔诚的模样,到底没有说出什么刺人的话。 寂夜无声。 金瓶儿和燕虹又一次安静相处,没有剑拔弩张,保持若有若无,却又无法忽视的距离,一个坐着默念经文,一个倚着树环抱着双臂在沉思。 天空忽然传来轻啸,燕虹起了身,金瓶儿抱起了小狸,两人看到那个在七里峒降下黑火的人从天空掠过。 对视一眼,追了上去。 当她们追踪到一处山谷,却是惊讶地看到那个火人在与一个浑身皆黑的巫妖对话,口中提及的便是那个什么兽神,什么集齐圣器便能复活的话语。 巫妖身后有诡异黑龙,金瓶儿和燕虹互相望了望,小心将自己的气息藏起来,暗中观察。 看着那个充满野心欲望、名为阿台和的人,在巫妖捏碎一颗黑珠后被黑火吞噬为灰烬,金瓶儿和燕虹相视、蹙眉。 那巫妖拿着从阿台和手里夺来的骨玉黑杖,桀桀而笑,转身欲离开之际,忽然回头,看向了山谷一侧暗处,沉声道:“是谁?” 金瓶儿和燕虹都屏住了呼吸,金瓶儿怀里的小狸用长尾遮住了小脸,只露出眼睛,似乎也察觉到紧张,那巫妖身后的黑龙诡异的眼睛在四处张望,伸出鼻子在空气中嗅着。 黑暗中,沉默了许久,久到让人心寒,好在燕虹和金瓶儿都非寻常女子,在那巫妖空洞的黑眼和黑龙诡异的赤眼不停地搜寻下,依旧收敛着气息,不过也非长久,金瓶儿和燕虹交换着眼神,在考虑是合作对付巫妖,还是即刻遁逃。 这时,从黑暗中走出了一个人影,让巫妖和躲在暗处的燕虹和金瓶儿俱是一愣。 灰衣白髯,脸上皱纹横生,正是先修他们一众进入南疆深处的上官策。 焚香谷的二把手和巫妖是旧识? 金瓶儿不知这次南疆之行还会给她什么意外‘惊喜’,看了一眼旁边的燕虹,平静的脸,但是眸光里也是惊讶。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哈,今天看见飘雪了。各位,注意保暖哦。 第85章 第八十四章 南疆临近十万大山的无名黑谷在夜色中呼啸着清冷的风,树林摇晃,晃出几多怪影,张牙舞爪,不见月光,丛林昏暗。 浓黑影子中,燕虹和金瓶儿屏息藏匿,金瓶儿抱着小狸,悄无声息的,有无色无味的气息随风飘散,小狸抬头舔了舔金瓶儿下巴,金瓶儿柔和地看了小狸一眼,独门秘药,也只有小狸这般神兽有些微察觉,燕虹没有发觉一人一兽的动作,目光落在那山谷中的人影身上,燕虹眼中有深深的担忧,却不敢贸然而动,静观其变。 上官策垂手站立,灰衣在风中飘动,脸上皱纹看上去如刀刻般深,本就苍老的面容仿佛瞬间又老了几十岁,他看到了巫妖手中的骨玉权杖,忍不住一嘆:“你们,终于忍不住要出来了么?” 巫妖也是一愣,浑身黑衣在风中飘荡,双脚离地却纹丝不动,最初的错愕过后听见上官策的问话,幽幽说道:“兽神大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上官策闻言,腮帮紧绷,双手负在了身后无端握紧,肃穆威严,干枯花白的头发带着岁月沧桑,上官策默然不语,盯着巫妖手中的骨玉权杖,眼中汹涌着风暴。 巫妖打量着上官策,身后两团赤火闪烁,黑龙呼哧一声,巫妖不由感慨,带着些许疑惑:“多年不见,你似乎老了许多,这功力怎么也大不如前了?” “壮志已消,岁行暮矣,百年时光悠悠,参不透长生,寻不到天道,功力不进则退,人亦沧桑,何足怪哉。”上官策无谓中释然,看着巫妖空洞的双眼,上官策接着道:“不过你们与师兄曾定下了约定,我与师兄也曾在兽神面前说过……” “老友,你那谷主师兄的话,你信不信?”巫妖截断了上官策的话,黑衣蒙面,双眼空洞,不知表情,但语调里几分嘲讽可闻。 上官策默然片刻,眼中杀机具显,冰晶短刺,凝寒刺骨,上官策单手握着九寒凝冰刺,灰衣白须风中乱扬,深陷眼窝的双眼中有烈焰,成名的利器却是寒冰。 那黑暗中的两团赤火红得发亮,黑龙发出凶猛的咆哮,巫妖身形晃了晃却是没有动作,语意森森:“想你上官策当年何等英雄了得,威慑南疆六十三异族,焚香谷双雄修为高深,向来伯仲,可你输就输在心计不如你那师兄深,如今你也是英雄老矣,以你目前的修为断是敌不过有黑龙护卫,加之骨玉权杖在手的我,相识多年,还是留一份情面吧。” 巫妖将黑杖骨玉往怀里一搂,整个人向后退去,转眼之间,慢慢融入黑暗,上官策举起了手中凝决的九寒凝冰刺,微颤,巫妖已然消失于黑暗,幽幽声音飘荡,撞入上官策的耳朵。 “老友,你我各为其主,将来前途凶险,你多保重吧!” ‘嗤’的一声。 九寒凝冰刺强大的寒气将周围树林冻结成冰,方圆土地也铺上一层坚冰,只余浑身燃火的上官策方寸之间的土地还未被冻结,却变得焦黑,上官策整个人都在颤抖,花白的鬍鬚随寒风乱颤。 冰林中间,紫芒包裹着金瓶儿和小狸,周围都是冰晶,漂亮但危险,上官策老则老矣,这般威力还是不容小觑,金瓶儿下意识就看向了身旁的燕虹,淡淡青光包裹的燕虹一动不动看着那胸口起伏剧烈的老者,眼中带着微微心疼。 燕虹几欲冲出,却顾及着上官策的威严而止了动作,只有五成功力的师叔,此刻心里可有不甘? 上官策枯藁的手背青筋凸起,手中寒刺嗡嗡鸣响,最终化作了白烟消失在上官策用力的手上,上官策也稍稍平复了心情,本以为时隔多年入南疆,只是追拿九尾妖狐,却不想故人旧事来得如此快,快到让人措手不及。 “师兄啊师兄,兽妖已经按耐不住,天下将乱。”掌心被自己的法器冻得通红,上官策声音萧索,嵴背佝偻几许,焚香谷危矣! 寒风吹过,冻结成冰的山谷不闻风声,上官策心间一动,沙哑着声音:“世途多妖,人心险恶,该回便回吧。歪门邪道,也莫欺我焚香无人。” 暗处的金瓶儿和燕虹俱是一震,金瓶儿暗暗凝决,上官策意味飘忽的话,让金瓶儿心中一寒,一种行踪已经暴露的感觉汹涌而上,静静观察,却发觉上官策未有动作,而燕虹轻咬嘴唇,凝视上官策许久,竟是自顾自地离开了树林,金瓶儿微微惊讶,又瞥了一眼丝毫不动的上官策,抱着小狸跟上了燕虹,心中疑窦丛生。 第132页 一直未有动作的上官策微微侧目,瞄向无人的黑暗,心中虽然诧异,最后却是嘆息,嘆息兽妖将要出世,这世间未知的命运。 上官策面无表情,心事重重,突地寒冰碎地,上官策化作灰色光芒离开了山谷。 金瓶儿抬头看见上官策的身影消失在天际,收回视线,燕虹神情莫测地走着,不言不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金瓶儿微微皱眉,忍不住拉住了燕虹,燕虹回神,手臂上传来金瓶儿掌心的热度,燕虹冷漠地看着金瓶儿。 金瓶儿的眉头锁得更深,多了几分怒气,因为燕虹眼里的冷漠,金瓶儿深呼吸,心里的烦闷丝毫不减,金瓶儿索性放弃,看着燕虹的眼睛说道:“你在想什么?你那师叔方才已经发现我们藏在那里了吧。” 方才山林凝冰的一瞬,自己与燕虹都不得不运功抵御,气息或多或少乱了一些,金瓶儿细想之下肯定了上官策已发觉暗中藏匿的自己和燕虹,却不知为何没有出手。 燕虹与金瓶儿四目相对,看见金瓶儿眼中的疑惑,拂开了金瓶儿的手,淡淡道:“的确。你也不用猜测师叔为何没有出手了,无非是顾虑着我的安全,别忘了最初我可是被你挟持走的。” 金瓶儿哑口无言,嘴唇张了张,喉咙有些干涩,燕虹总找得到话来堵自己,和燕虹的相处方式在敌对的两人间显得怪异,金瓶儿自是明白因为什么。 孑然一身,俗世浮沉,一直小心翼翼,忘情、绝心,终究还是难逃一劫,也许本就不该挟持燕虹,一步错,情劫噬骨。 当那专注的目光凝在那狰狞的伤口时,仔细撒上的药粉可能真的参了毒,无药可解,名为燕虹。 金瓶儿神色几变,纷杂思绪铺天盖地,最终金瓶儿冷下了脸,“上官策是顾虑着你,那你呢?你又为何留下?” 燕虹一愣,金瓶儿的样子古怪,无端让燕虹心间一跳,也许更习惯与笑里藏刀的金瓶儿勾心斗角,此刻金瓶儿冷着的脸反而让燕虹心头怪异不已,索性看着金瓶儿不说话。 金瓶儿没有得到回答,上前了一步,直直望着燕虹的眼睛,剪水秋眸仿佛翻涌着波澜涛涛,只听她道:“你明明已经脱困,还要追到七里峒,莫非就是因为不信我,要我死才安心。如今我又听到了上官策与神秘巫妖的对话,多知道了一些你师门辛密,岂非更无活路。你留下,为了灭口杀人。” 怀中小狸艰难地动了动四肢,金瓶儿无意中收紧的力量让小狸有些难受。 “呵,燕虹,我们是否真得兵戎相向?” 走近的金瓶儿声音幽幽,带着几分逼迫的意味,燕虹心底莫名一颤,眉梢微蹙,却是丝毫没有退缩,毫不避视金瓶儿视线,燕虹嗤了一声:“金瓶儿,你、我的身份,难不成还能和和气气做姐妹不成?” 燕虹的话止了靠近的步子,金瓶儿听罢燕虹言语,先是失神,后又不禁失笑,金瓶儿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有种哭笑不得的意味。 “燕虹你这人、、”听到姐妹一词,金瓶儿莫名想笑,又有些难受,诚如燕虹所言,两人之间恐怕连‘姐妹’都是奢求。 “你笑什么,笑得这般难看!”金瓶儿莫名的笑意让燕虹有些心烦,方才金瓶儿的话里有几分幽怨,为了哪般,燕虹不明,心头闪过一丝模模糊糊,太快捕捉不及。 金瓶儿一噎,又嘲讽地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无所谓:“我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燕姑娘的姐妹之名,我高攀不起。” 燕虹冷下脸,莫名其妙的金瓶儿竟比口蜜腹剑更难招架,不由说道:“你在自说自话什么,怪里怪气,让人生厌!” 金瓶儿摇了摇头,不语,在夜晚的森林里敛了眸,燕虹就像要命的刺,扎进胸口,已经无法下手拔除,可自己是金瓶儿,魅惑世人、玩弄众生的金瓶儿,又怎么能在这里停止了脚步! 燕虹见金瓶儿敛眉沉默,也便没有说话,直觉揪着金瓶儿的反常不放,事情的发展会朝着无法预知的情形发展。 夜色更浓,林中安静。 沉默了许久的金瓶儿终是睁开了眼眸,将小狸塞回燕虹怀里,金瓶儿媚然一笑,岁月早已经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浸上了凉薄,“唉~罢了,算我倒霉,此次南疆行,能见识燕姑娘的智勇无双,也算开了眼界,我奈何不了你,你要取我性命也非易事,就不要浪费时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走的是歪路,你自是不屑的,就此别过。” 燕虹并未反驳,敛眉沉思着,回到燕虹怀里的小狸,晃着尾巴,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金瓶儿,金瓶儿伸手摸了摸小狸的头,抬眸目光落在燕虹脸上,凉薄之下还是有着些许眷念,眷念那眉目的温婉。 “燕虹,南疆危险,你与小傢伙都不宜再在这里流连,早日回谷吧,我的性命,我还得留着呢。” 金瓶儿趁着燕虹双手抱着小狸,抬手拈了拈燕虹身前的发,带着惯有的轻浮,隐隐约约几分不可察觉的认真,万种风情写在绝色的容颜,动人心魄。 不过一瞬收回了手,金瓶儿留下一声轻笑,踏着紫芒离去,留在巫妖身上的气味已经越来越远,金瓶儿当即追了过去,没有回头,不敢回头。 燕虹一直没有开口,在金瓶儿走后微微失神,风吹起头发拂在面上,带着几缕不属于自己的香味,是金瓶儿身上的味道。 香,却不腻人,不知不觉中便记下。 金瓶儿方才的样子和话语浮现在脑海,纵使燕虹还是想着靠她追查兽神,在上官策与巫妖对话之后,更加想知道兽神的情况,但对金瓶儿似乎多了一些、无所适从。 与金瓶儿相处的一幕幕浮现,小狸舔了舔沉默的燕虹,燕虹嘆气,脑海里回荡最深的,是魅人的金瓶儿笑着的一句‘来自地狱’ 她,来自地狱。 燕虹不得不承认,即使百般自我告诫,对金瓶儿始终有了不合时宜的不忍。 “罢了,只要你不再做危害焚香谷的事,不再伤害焚香谷的人,你的性命又于我何用。”燕虹喃喃自语。 目光望向金瓶儿消失的方向,现下最要紧还是兽神的消息。 燕虹运决凝气,突然发觉气息停滞,不能运功御物飞行,燕虹惊疑后,咬牙切齿道:“金瓶儿!” 秀发上还残留的香味,变作了心底的恼怒,该死的金瓶儿为了防止跟踪,又对自己下了药! 燕虹冷笑,看着怀中的小狸,小狸被燕虹目光一看,忍不住抖了一抖,当即跳出燕虹怀里,抬起小鼻子在空中努力地嗅着。 看着识相的小狸,燕虹眼中的冷意稍退,唇边还是似笑非笑,心底狠狠念了一个名字:金瓶儿! 天空有飞鸟飞来,落在了燕虹肩上,燕虹点了点飞儿的头,随着小狸走在林中。 一人一兽一鸟,朝着十万大山深处迈进。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瓶儿啊,你又惹恼了虹姐姐,虹姐姐很生气,哼哼! 小狸:嗷呜~嗷呜~嗷~呜! (翻译君:金瓶儿你个渣,撩了人就跑,生气的虹姐姐吓死宝宝了,呜~) 第133页 金瓶儿:……跟踪危险,虹儿回谷安全点。 作者君:哟,金瓶儿逃了就逃了,莫找理由 金瓶儿:╰(‵□′╯你找死! 紫芒一现! 谜之音:咦~怎么没有血? 作者君:喏~这朵冰花不就是 谜之音:…… 第86章 第八十五章 南疆^七里峒 残垣断瓦,四处焦黑坍塌的房屋,神情悽苦低迷的苗人脸上有着黑乎乎的灰烬,战祸之后的七里峒只剩苍凉。 四处都有痛苦的哼声,回荡在七里峒里,当修他们走近人群的时候,呻、吟的人们忍住了疼痛,一瞬不瞬地看着这群外族人,经历了血海炼狱的苗人望向这些外族人的眼中还有防备和些许敌意,让人却步。 修靠近人群,人们瑟缩、颤抖,还有苗人男子不禁握着的武器,让修也止了脚步。 有婴儿还在啼哭,孩子的母亲轻轻摇晃安抚,那母亲的手臂上一条狰狞的刀痕还渗着血,失血的脸上除了苍白,就只剩对孩子的关心,那么专注。 陌生的外族人中没有停顿的,只有那个最先挡下了漫天火雨的白衣女子,目不斜视地走向了那受伤的苗人母亲,周围的人微微耸动,瞩目着。 陆雪琪蹲下了身,白色衣摆铺在了血水泥泞的地上,冷若冰霜的容颜在那名苗人妇女闪烁的眼中却是淡淡温柔,陆雪琪无视周围集中的目光,拿出伤药,直接撕碎了白衣干净的一角,为那位苗女包扎受伤的手臂,专注、仔细、轻柔。 耸动的人群安静了下来,甚至婴儿嘹亮的啼哭也变作了轻轻低呜,规矩的布结系好的一瞬,陆雪琪清冷的目光中,带着安抚,苗人妇女口中发出一声模糊的话语,听不懂的苗家土话,却让周围的苗人眼睛微微泛光。 那一刻,白色的衣衫虽然沾着血,但映在苗人眼中的那个冷冽女子有着无法比拟的美,融化厚厚的心墙。 修的眸光无法从雪琪身上移开,一如那些眸中闪烁光芒的苗人,一种仰慕,无关爱恋,只是比苗人更多的,是渗入心底的暖流,在修的心上镌刻上更深的痕迹,刻着那张绝色的容颜。 随着陆雪琪的动作,法相和焚香谷的一众也走入了人群中,救人扶伤,唯有修还站在人群中一动不动,即使苗人已经放下了武器,修依旧面无表情,呆站在原地。 当回神的时候,素来爱干净的雪琪已经抱起了一个脏脏的苗族小女孩,似乎在安抚,周围聚集着一群苗众,语言不通,却有苗家女配合着一起为断臂的苗人止血。 看着雪琪,修的嘴角柔和,静静地看了那么一会儿,没有上前,缓缓走在人群中,也不再靠近任何一个苗人,这一身凝固的血,并未随七里峒渐渐飘散的血腥味淡去,深深染在身上。 挺拔的红影缓慢地走着,冰凉的红瞳有着不被发觉的淡淡怜悯,怜悯家园被毁的普通苗人,怜悯成为孤儿的无助孩童,怜悯失去亲人嘤嘤哭泣的人们,但终究没有再上前,渐渐走出人群,走到高地,眺目而望。 有过拼杀的战场,苗族和黎族战士的尸体、残肢铺了一地,相互堆砌,染着泥土已经分不清,有零星几个苗人翻找着亲人的尸体,杀伐之地只有冷风吹过的荒凉。 修的目光很平静,不论是对苗族战亡的儿郎,还是黎族死去的战士都很平静,对于修来说,只要是战争,死亡就无可避免,而战场的惨烈也早已经司空见惯。 风吹在脸上,冷冷似刀,修笔直地站在高地,及腰墨发风中微动。 陆雪琪被苗人簇拥在人群中,身边几个失去亲人的孩子紧紧拉着她的衣摆,双手都被孩子牵着,四周受伤的人已经尽数包好了伤,说着苗家的土话夹杂几句汉话,生涩难懂,带着亲近,陆雪琪微微颔首,目光穿过人群在寻找着修的身影。 和善微笑的法相周围没有,面容严肃的李洵周围也没有,人群中并有修的身影,远离了人气,看到了挺立的人影,孤独地面对着萧条疆场。 陆雪琪心间微颤,捨不得看到那人孤单的背影,脚下一动,就要走过去,奈何受了帮助的苗人送来了清水,奉上了烈酒,懵懵懂懂的孩童还紧紧牵着手心不放,陆雪琪微微蹙眉,无法在孩子单纯的目光下松手离开,犹豫之时,心念之人回身望了过来。 隔得有些远,那人扬起了笑容,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望不太清的红瞳里似乎流淌着温柔,随风飘了过来,默默相望许久,陆雪琪抿了抿唇,在一个小女孩的晃动下,接过了苗人送上的干净清水,听着苗人咿咿呀呀的话。 修也收回了视线,嘴边笑容淡淡,雪琪的心意已经清楚接收到,不过自己并不想打扰灾难过后并不容易的温馨,雪琪被苗人当作精神力量信仰着,点着孩童的希望,心底升起的骄傲,让自己怎么忍心雪琪无视那些苗人,过来陪自己呢。 修笑着摇了摇头,翻手摊开掌心,紫青葫芦出现在手里,打开了葫芦,浓烈的酒香飘散,修高举葫芦,面容严肃了起来,举头望天,将葫芦里的酒撒在了七里峒染血的土地上,祭奠死去的战士,无论是互相砍杀战亡的,还是死在自己手上的。 修不图什么安心,只是以薄酒敬战场上每一个亡灵,经历过无数战役,已是习惯。 天色微微亮,对于苗人来说噩梦般的一夜终将要过去,只希望作为外族的一群人,举手之劳的行动能安抚留在苗人心上的伤痕。 面容祥和的法相念着禅经,围着他的苗人安静的聆听着,李洵大声地指挥着焚香谷弟子帮着苗人抬起无法动弹的人,神情严肃,俊朗的面容有些凶,有脏兮兮的小孩拉住李洵的衣服,伸出了双手,李洵默了默,弯身抱起了他,不再大声呼喝师弟,抱着怀中的孩子随着师弟们的脚步走向了人群。 安顿好大巫师的族长图麻骨一直默默看着一切,看向那些外族人的眼中不再有敌意,接过护卫递上的烈酒,图麻骨却不是向着人群中的那些恩人,而是走向了那对着战场洒完烈酒的人。 天际洒下第一缕阳光,修抬起放下的酒葫芦放在唇边,满满的酒早已倒完,一滴入喉,修舔了舔干涸的唇,失笑。身后传来陌生而有力的脚步声,修收回了葫芦、转身,一个五十上下的老者站在了身后,身形高大,鬓角微白,双目炯炯有神,手里拿着一个酒罈。 面前的女子容貌美艷,如玉的脸上一道淡淡的血痕丝毫不影响她的美,淡漠的红瞳沉寂得如同红色的宝石,图麻骨不言不语,双手推出,递出了手中酒罈。 修看着递到面前的酒,并未伸手接过,这看起来地位不低的老头此举着实让修有些莫名,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人,修在疑惑。 “敬、击退黎族的勇士!”蹩脚的汉话,一直观察着外族人中最让人害怕的红衣女子,直到看到她走到这战场洒上烈酒,图麻骨也忍不住走了过来。 老者的脸上满是刚毅,拿着酒罈的手强健有力地揭开了酒罈,苗疆烈酒,香味醇厚,修闻言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却依旧未有动作,抿了抿唇,声音平淡:“我并不是帮苗人,杀红眼的我,哪怕接近的是苗族战士,照样成为我手下亡魂,南疆五族争斗,我没有兴趣帮谁,这次只怪黎族运气不好。” 第134页 图麻骨面色一沉,还是举着手中的酒,为的是这女子的直白,也为这女子灭了七里峒的火,图麻骨沉声说道:“那这酒为被救的族人感谢你,我略通汉话,知道你留下是为了帮助我们救人。” 修默然,想到那些普通苗人看着自己胆怯的眼神,苦笑一声,嘆道:“战争是战争,民众无辜,不过真正动手救人的不是我,我这煞神,又怎么会救人呢。” 话音一落,图麻骨还没有说话,已经有人走了过来,修看到了牵着一个小女孩走来的雪琪,如霜黑眸中是丝丝入骨的关心。 小女孩松开了雪琪的手,跑到了修和图麻骨的旁边,有些怯懦,回头一望,看见仙子姐姐点了点头,小女孩勇敢地走近了修,伸出一手拉着修的手,另一只手举起一个精緻的香囊,绣着两条龙形图案,色彩绚丽,绣工精美。 手心陌生的温度让修一颤,不明所以地看着雪琪,只得到温柔的眼神,耳边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吸引了修的视线,看着小女孩,只见她咿呀而语,举着的手不停晃着手中香囊,似乎是想将香包相赠。 小女孩的脸被清水洗过,粉嫩嫩的,目光殷切,见修接过香包,笑弯了眼,修蹲下了身,与小女孩平视,忍不住轻声说道:“你、不怕我?” 修的声音有微微颤抖,小女孩根本听不懂汉话,懵懂地歪着头,看向了图麻骨,图麻骨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朗声说道:“苗族刺绣的双龙,表达对龙的敬而不畏!苗家绣品赠朋友,苗家烈酒敬英雄!妮宝,来!” 图麻骨将酒放到了小女孩手中,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小女孩扬起笑脸,双手捧着酒罈,递到了修的面前。 修看着妮宝乌黑、纯真的眼睛良久,终是绽放笑容,接过了那醇香浓郁的酒,站起身抬手倒下,坛中烈酒倾泻,落入那殷红的嘴唇,滋润干渴的喉咙,随着那扬起的喉间起伏,酒香飘散,有烈酒顺着白皙的脖颈落下,沾湿颈边的发,顷刻间一坛烈酒,一滴不剩。 修信手一扔,酒罈碎裂,倾城一笑:“南疆的烈酒够辣,好酒!” 图麻骨连声道好,经历了祸乱也忍不住朗声大笑,对着修竖起了拇指,声若洪钟:“好,好,你这朋友,图麻骨愿意交,苗家人愿意交!” 修稍稍收敛了笑,笑得含蓄了一些,修弯身抱起了名为妮宝的女孩,掂了下怀中孩子,抱得更加稳当,修说道:“焚香谷赫达修,愿与苗族交好。” 修与图麻骨互相点了点头,修便抱着妮宝走向了那一直默默注视的白衣,修牢牢抱着怀中瘦小的女童,看着雪琪的眸中闪烁着炙热,只为她的体贴,只为她无声的关怀。 走近了,烈酒浸过的喉间动了动,有轻浅的笑意在雪琪脸上闪过,修还未来得及说话,雪琪已经转身朝着人群走去,风中一句轻轻的话语让修笑靥如花。 “我们,不需要‘谢谢’” 修随着雪琪慢慢走向了人群,原本周遭瞩目的视线都相继收了回去,修痴恋的视线落在雪琪笔挺的背影,纤瘦而坚强,总会在最需要的时候给予自己力量。 在雪琪柔和的目光下,修和苗人打了招呼,苗人不再胆怯的眼神让修开心的笑了起来,看着摸着孩童脑袋的雪琪,修的眼中无法克制的溢出爱恋,声音嘈杂,和谐温馨。 被人遗落的一角,有阴狠的目光看着人群,吕顺丝毫没有漏过赫达修看陆雪琪的眼神,惊疑之下只剩怨毒。 天空传来御物飞行的啸声,灰色的光芒落在了七里峒,引得苗人大为紧张,无端耸动起来,是焚香谷弟子们的高呼,止了苗人的喧闹。 “上官师叔!” 正是昨夜最先离开却最后一个到达七里峒的上官策,昨夜发生了很多事,上官策的出现,得来焚香谷众弟子齐齐一声呼喊,威严赫赫的上官师叔才是这次南疆之行的主心骨。 只是都不免疑惑昨夜上官师叔去了哪里? 一行人都向着上官策围拢,四面起伏的敬称,吕顺靠拢的脚下一顿,冷冷一哼,没有人在意,只有靠得近的李洵微微皱眉。 上官策颔首,扫视周围,看到修的时候,一脸诧异,“修儿,你这是?” 打量之下修儿身上并未受伤,可又何曾见过修儿这样狼狈,上官策看向修的脸,一道细长的痕迹在修儿如玉貌美的脸上分外刺眼,唬起了脸,沉声问道:“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闻言,修凉凉地瞥了吕顺一眼,看见吕顺避开了目光,修勾着嘴角:“呵,大意被人暗算了,一点小伤不妨事,与蚊虫一叮无异。” 上官策看见修的表情没有再追问,面容严肃的扫视着周围,看见陆雪琪和法相,上官策陷入沉吟,修发觉上官策心事重重,仔细观察之下,不由瞳孔一缩,惊疑出声,关切问道:“师叔,你的手?” 通红的掌心似乎被寒冰冻伤,一道道青筋可怖,上官策捏拳,将手负在了身后,修想仔细察看他伤势的动作也便止了,收回了手,修一脸寒霜,规矩站立,知道老头不想自己在此刻追问。 上官策看见同样疑惑望着自己的法相和陆雪琪,默了一默,说道:“昨夜遇到一点意外,这点小伤不碍事。” 以九寒凝冰刺扬名的上官策竟会被冻伤右手,什么意外,能伤到修为高深莫测的上官策? 法相心中疑惑,这时却是一声冷笑,不大,但清楚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里,吕顺阴阳怪气说道:“这意外真不识相!否则以上官师兄法力又怎会现在才来,只剩一些不知好歹的年轻人,那九尾妖狐可不就跑啰。” “哼!” 修冷哼一声,正待说什么,却是上官策拦住了修,上官策抬手止了修的话,修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吕顺,便安分站在上官策身后,上官策看着吕顺,威严尽显,顿时让吕顺噤了声,弱了呼吸,上官策声音低沉,却足以让人抖上一抖,只听他道:“此间事已了,九尾狐的事不急,我们回谷再说。” 李洵正要说什么,在上官策淡淡一瞥下,也咽了下去。 法相转着手中念珠,心思直转,看向旁边的陆雪琪,却发现那清冷女子垂眸,不知在想什么,还未细想,上官策板着脸走向了他们,严肃地拱了拱手,引得法相连忙回礼,上官策点头道:“二位大力相助鄙谷,在下感激不尽,鄙谷实在不敢再劳烦二位,请……” “师叔,昨夜多事,疲劳一夜,诚然该回谷再说!”修断了上官策的话,那分明就是逐客令,直觉上官策遇到了比追回玄火鉴更棘手的事件,但雪琪蹙起的眉梢,自己又怎么敢真让老头在这里逐客。 上官策狐疑地看了修一眼,也便点了点头,吕顺却是眼中精光一闪,暗中冷笑。 阳光已经照亮七里峒的每一个角落,一行人也将告别这个满是疮痍的地方,临走之时,苗人簇拥着送行,除却吕顺和后来的上官策,每个人都得到苗人热情相送。 图麻骨领着乡民奉上了烈酒,修和李洵带领着焚香谷弟子豪爽饮下,上官策严肃的神情也不由缓和下来,南疆五族向来排外,焚香谷却得到了苗人友好相待也是好事一桩。 第135页 法相是出家人不能饮酒,是李洵出面代饮,最受苗人喜欢的陆雪琪则是被递到眼前各种的赠别礼弄得一愣,虽然面无表情,但面对热情的苗人着实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接下图麻骨赠送的烈酒,修看见雪琪为难的样子,示意图麻骨管管自己的族人,图麻骨一笑,叽里几句,苗人便安静了下来,一个小小身影越众而出,正是妮宝。 小姑娘手拿一个精緻的香包,双手捧着,赠与陆雪琪,与赠送于修的香包唯一不同,便是绣着蝴蝶。 蝴蝶,苗人最尊崇的图腾,在苗人心里有着无可比拟的地位。 “后会有期了,各位!”修弯身告别,陆雪琪摸了摸妮宝的头。 一行人御空而去,苗人纷纷上前了一步,不少人还带着伤,却也极力挥动着双手,萍水相逢,温暖自在人心。 山头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默默注视,有低沉男声感慨:“他们走了。” 白影没有任何回应,注视着远去一行人中的两个女子,瞥了一眼还在挥动着手的苗人,人走了,留下苗人不忘的回忆。 远处一道红影忽地停住,回头望来,伫立山头的人,忽地心头一震,只是片刻,晴朗的天空,没有了人影,只余一道如水的目光闪烁…… 作者有话要说: 坐车坐得头昏脑涨,但是丝毫不妨碍抽风的本君在家里舒服的大床上圆润地滚来滚去。 滚一个人的床单o(╯□╰)o 第87章 第八十六章 小白站在山头目光望着湛蓝的天空,一望无云,日间细风拂着她的容颜,似水眸光悠悠,眷恋着广阔的天幕,沉寂的小白如一抹绵绵日光,鬼厉站在她身边几次欲开口,最后却只安静地站在一旁不忍打扰。 “你是要去找大巫师吧?”即使出神,小白还是察觉到了身旁男子微微的焦急,小白转身看了一眼鬼厉面无表情的脸,小白勾唇一笑,说道:“只怕昨夜一战,你要见那大巫师不容易,如果他们不让你见大巫师,你怎么办?” 鬼厉嘴微张,什么也没说,便紧抿着唇,沉着脸,负在身后的双手不禁握紧。 小白见鬼厉模样,没有再追问,转身向着山下七里峒走去,淡淡道:“索性昨夜你运气好,被人狠狠教训了一鞭,未屠杀苗人,也许能顺利见到大巫师。你们草庙村的人尽出些疯子。” 说到最后小白的声音已几近不闻,似嘆似怨。 身后鬼厉闻言,抬头望向无人天边,最后默然跟上,无论如何一定要请回大巫师,这是碧瑶的希望,碧瑶。 ※※※ 中土南方^狐岐山 荒凉的山脉,隐藏的是鬼王宗总堂,天然的巨大洞窟深处,是一个满是朱红的血池,巨大的血池浸泡着亘古奇兽:夔牛、黄鸟。 血池上方鬼王面无表情,负手站立在平台之上,望着血池里眼神黯淡的两只奇兽,微微出神,在前方洞窟之顶悬空的地方,伏龙鼎发着一道道红光,笼罩着血池。 有黑影忽地一闪,鬼王宗最神秘的鬼先生从血池飞身上来,出现在鬼王身边。 “如何了?”鬼王还是出神的模样,淡淡问道。 鬼先生一身黑衣,黑纱蒙面,面上黑纱轻动,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苍老,说道:“已经差不多了,两只奇兽已经归灵入阵,四灵血阵,已经成功了一半。” 鬼王没有说话,慢慢点了点头。 鬼先生看了鬼王一眼,淡淡道:“不论正道的话,单这一半威力的四灵血阵,足以荡尽合欢派、万毒门。” 鬼王闻言才缓缓看了鬼先生一眼,说道:“我要对付的是青云门的诛仙剑阵。” 鬼先生默然,全身笼罩黑色,一双布着血丝的眼睛平静淡漠。 “我会加紧寻找其他两只灵兽,这里的事,就拜託你了。” 鬼王边说边背转身,走了开去,鬼先生望着鬼王的背影慢慢走远,眼中异芒闪动,蒙面黑纱诡异的起伏,呢喃道:“诛仙剑阵。” 可怖的眼睛异芒流转,有火焰从他枯藁的手中燃起,橙红光华,焰心却有一点诡异的黑色,和那个名为阿台和的人在七里峒降下的黑火有些相似,一道橙金纹章突然在火焰中出现,奇特的火焰纹章稍纵即逝,一袭古卷出现在鬼先生手中。 古怪的文字,和伏龙鼎赤红鼎身上的铭文,相互辉映着,鬼先生眼睛放光地展开古卷,古窟之中,血腥气味突然浓烈了起来。 天然的洞窟,有无数相连的甬道,石壁壁火摇曳,鬼王宗总堂建在山体内,缺少阳光,一条长长的甬道尽头,是一间寒冰石室,向来是鬼王宗弟子的禁区,能够踏足的人,全鬼王宗上下不超五人。 “这劳什子的鬼地方,再待下去都快憋死老夫了,你倒好,还没事就往这冻死人的地方跑。” 不大的石室里,满是冷气,回荡着高声抱怨,上了年纪的声音一点不显苍老,倒是精神满满。 “你安静点,再不然就出去。”冷冷的女声,隔着一层黑纱传出,白色的寒冰石室,幽姬黑衣黑裙站在其间,蒙纱的脸看不见表情,但隐隐因为吵闹有些不悦。 “嘿~老夫还不想在这儿待呢,也不知是哪些强盗,在老夫睡觉之时将我掳来,鬼王宗也好意思!”黄色的道袍,仙风鹤骨的老者生气地抖了抖搭在肩上的行囊带,高高的颧骨因为不忿通红,鬚发皆白,赫然是行走天下的周一仙。 石室里再一次回荡着周一仙的声音,幽姬忍不住皱了眉头,眼中一丝不耐闪过,冷冰冰地瞪着撒泼的老者。 “好了爷爷,安静点,这里还有病人。”俏生生的声音,从冰床边上一道粉色的身影发出,清脆中带着威严,顿时让老者噤了声。 冰床边端坐着微蹙眉梢的小环,冰床之上躺着一个脸色雪白没有一丝血色的绝色女子,寒冰作的石床寒气森森,一抹碧色幽幽,安静地沉睡,放在胸口的双手握着金色的铃铛。 合欢铃,碧瑶。 原本勾魂摄魄的动人容颜只余一层雪色冷冰,连嫣然的唇色都泛着白,原本灵动美丽的双眸却紧闭着,纤长的睫毛上凝着一丝丝寒霜,深深沉睡。 小环搭着那纤细皓腕的手,抬起,手背抚上了碧瑶冰凉的额头,探了探,没有温度,待在寒冰石室太久,都有些冻人的刺刺感觉,小坏的眉头锁得更深。 周一仙看见小环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撇了撇嘴,那哪里是什么病人,分明就是活死人嘛,被掳来鬼王宗有些时候了,这冰寒的石室倒成了祖孙俩常驻之地。 “哼!”周一仙愤愤哼了一声,为孙女无视自己,还帮着那站在那里可怖的黑衣女人教训自己感到不舒服。 小环收回了手,回头,看见自己爷爷模样,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用目光示意自家爷爷看了看站在那里和寒冰石室一样冷冰冰的幽姬,让自家爷爷收敛一点,得到周一仙一个吹鬍子瞪眼的表情,小环也调皮地耸了耸鼻子,几不可闻一哼,不再理自家爷爷。 第136页 周一仙拿自家孙女没法儿,拿那凶凶的鬼王宗朱雀更没法,气呼呼地坐上一个石凳,冰寒的感觉刺痛屁股,‘哎呦’一声又站了起来,围着那石凳打着转,自己跟自己较着劲。 幽姬看着那晃来晃去不安分的老头,眸中更是不耐,却没有再出言阻挠,走了几步,更靠近石床,凝望碧瑶的模样。 小环在幽姬过来的时候便起身让了位置,对于幽姬眼中的心疼,小环嘴动了动,没有说什么。 “小环小姐,你师承鬼先生,这些日子可想到法子救救瑶儿?”声音幽幽,幽姬坐在床边握着碧瑶冰凉的手。 “啧,小环师父都没有办法,倒是问起徒弟来了,蠢不……”周一仙话没有说完,在小环不断打眼色和幽姬的瞪视下,收了声儿。 小环无奈自家爷爷的性子,看见幽姬收回瞪视的目光,小环说道:“幽姨,你别怪我爷爷,青龙叔叔无端将我们抓、将我们请来,不让我们走出鬼王宗,难免让人有些郁闷在心。碧瑶姐姐三魂去其二,七魄尽散,诚如爷爷所言,师父都没办法,我这般年纪又怎么会有法儿呢。” 幽姬闻言幽幽一嘆,小环手背在身后忍不住握紧,却只是捏紧而已,低垂着眉,不再看幽姬,更不再看床上的碧瑶。 “我也知是我奢望,十年,整整十年,瑶儿睡得太久了。”幽姬仿佛自言自语,旁边小环安静站立,幽姬又不由说道:“小环小姐,你是鬼先生弟子,鬼王宗上下必定以礼相待,外面不太平,你们祖孙俩安心住在这里罢。” “哼哼!”周一仙闻言古怪一笑,看着幽姬凝视碧瑶的萧索背影,捻着鬍子,没有再说什么。 小环对此不做任何评价,又抬头看了冰床上的碧瑶一眼,小环宽慰道:“幽姨,碧瑶姐姐这般妙人总会有神灵眷顾的,总会找到救碧瑶姐姐的法子。” 幽姬点了点头,不说话,小环也不再打扰她,踱步到周一仙身边,拉着自家爷爷便退出了寒冰石室。 石门关上,周一仙便朝着鬼王宗准备的客房走去,回头发现小环靠在石门上,低着头,在思考什么的样子,胸前修罗血玉闪闪发光。 周一仙眼珠一转,当即走过去,将小环唤回神:“嘿,小环,发什么呆?莫不是在想用修罗、玉儿强使招魂禁术?” 小环捂着胸口炙热的血玉,一张漂亮的脸满是纠结,轻轻说道:“爷爷,碧瑶姐姐好可怜。” 周一仙闻言一顿,碧瑶的事早已有所耳闻,这些日子居住鬼王宗更是听了个仔细,也算与她是旧识,她现在这般模样,也让人于心不忍,但是—— “小环,她只余一魂,就算你有玉儿相助,要使用逆天禁术,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要担的可不止生命危险,一旦咒术反噬,伤的可是你的三魂七魄!还有这里是鬼王宗,周围不知多少双眼睛暗中盯着,你不要想得太简单了。” 小环嘟嘴,无端被掳来这生人勿近的鬼王宗总堂,小环自知不简单,但是自从来到这儿玉儿就有些奇怪,无意闯入寒冰石室,听来的事情让小环善良的心很难过,只是玉儿牵涉到的可是修罗事,这里更是鬼王宗,小环自然不会妄动。“知道了,爷爷。只是我心里为碧瑶姐姐难过嘛,也有些心疼幽姨。这些日子都没看到鬼王来看碧瑶姐姐,说不定多听听她爹爹声音,会有奇蹟也不一定……” 小环挽着自家爷爷说着话,周一仙听见小环提到鬼王冷哼连连,祖孙俩依偎着走在长长的通道,慢慢消失在壁火晃动的深处。 两爷孙刚走,鬼王的身影出现在了石室外,小环和周一仙亲切交谈的声音,远远飘进鬼王耳朵,鬼王望着石室的眸光闪烁不已,鬓边的白霜,似乎又更深了一些。 正抬手准备进入石室,一道白影出现在甬道,鬼王目光一寒,看向来人神色中带着微微不耐,见青龙一脸凝重,鬼王深呼吸后,开口问道:“什么事?” 青龙自知鬼王一旦要去见碧瑶小姐,最忌讳有人打扰,但是此事不可不报,青龙上前一步,恭敬站立,低声说道:“南疆传来消息,鬼厉已找到懂得还魂异术的人。” 素来修身养性,镇定自若的鬼王忍不住上前一步,颤声道:“当真?” 青龙点了点头,这事怎敢妄言,心中喟嘆,继续说道:“我想鬼厉不日便会带着那人回来,不过据白虎传回的消息所言,那懂得还魂异术的苗族大巫师似乎受了伤,路上应该会耽搁几天……” “只要能将人带回便好,只要能救回瑶儿就好!” 青龙被截断了话,抿了抿唇,抬眼看了鬼王一眼,便又继续道:“白虎的信中,还提到鬼厉身旁多了个狐媚女子,是九尾天狐,还有——” 高兴的鬼王闻言不免一冷,听到九尾天狐,稍稍冷静沉吟,没有说什么,听到青龙踟蹰,鬼王才不免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赫达修。”青龙得到白虎传回的话,为碧瑶小姐开心,惊讶九尾天狐现世之余,最震惊的就是莫过于白虎所述关于赫达修那个人的消息。 鬼王眸光闪烁,等着青龙继续禀告,只见青龙上前在鬼王耳边耳语一番,鬼王也不免微微震惊。 青龙语毕,便恭敬退开,站立。 鬼王神色难看,白虎传来的消息,竟是说到赫达修奇异的银发形态,还有赫达修突飞猛进的修为,竟能和九尾天狐九尾尽显抗衡?好一个赫达修,赫达修! “看来让你把周一仙请来,是对的,赫达修这人太多秘密。” 青龙没有答话,鬼王眼中的深邃,让人不寒而慄。 “好了,现在最主要的是瑶儿,你再去探探,鬼厉什么时候将人带回来。” 青龙应诺了一声,退下,冰寒石门发出一声声响,鬼王的身影迈入了石室。 昏暗的甬道依旧摇曳着壁火,隔着厚重的石门,有人带着惊喜,低低絮语,等待着从南疆传回的好消息,远隔万里的凶险南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有来得及捉虫…… 第88章 第八十七章 焚香谷 上官策带领一行十数人深入南疆追击魔教中人,接应燕虹师姐,出动了十个长老,还有青云、天音出色的弟子相帮,声势强大出行,但当天空一道道光芒落下焚香地界,焚香谷众人目瞪口呆。 回来众人中不仅没有燕虹师姐,还一个个身带血污,灰头土脸,满身狼狈,尤其赫达师姐那一身变暗的红衣让人心惊肉跳,上官师叔阴沉的脸更让人胆颤,守卫弟子纷纷低头让道,不敢上前,更不敢出声儿。 上官策脚下带风,沉默寡言,一身都是寒气,他没有发话,随他出行的一众人也只能跟在他身后,个个眉头紧锁,一脸严肃,修看了一眼上官策背影,思索着什么,快要行到山河殿前,上官策才止了脚步,霍然转身,扫了一眼焚香谷的人,目光落在陆雪琪和法相身上,瞥见站在他们二人身边的修,皱起了眉,良久沉声道:“回到谷中,一个个的狼狈不堪,还不退下!” 第137页 这话自然是对着焚香谷弟子和长老所言,他们互相看了看便行礼散去,吕顺在上官策阴鸷的目光下也噤声退去,留下李洵和修,还有便是焚香的客人。 上官策依旧寒着脸,道:“陆姑娘、法相师侄,有累二位为了鄙谷琐事一身污尘,今日便在谷中好好将歇,不过二位都是贵派中流砥柱,也不宜再流连焚香,还是及早归去吧。” 言罢,又别有深意看了修一眼,便转身离开,这逐客令下得端是不客气! 上官策脾气向来如此,留下四个年轻人默然站立,李洵苦笑,法相暗嘆焚香谷的人好重的心思,修与陆雪琪皆是蹙着眉,沉思着。 各怀心思,无端的沉默,瀰漫着尴尬。 僵站中,还是李洵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默,说道:“法相师兄,陆姑娘,一番奔波,还是先去梳洗、休息吧。” 看着陆雪琪弄脏撕破的白衣,李洵扯了扯身边发呆的修,修还在感慨逃不过的逐客令,被李洵一拉回神,看见雪琪抬头望着自己,修几乎想都没想,便走到她身边,拉着她便朝着疏影嵋方向,飞身离去。 李洵愣了一愣,听见身边法相宣了一句不明意味的佛号,李洵强打起精神,笑着道:“法相师兄,请。” ※※※ 疏影嵋 修带着陆雪琪刚刚飞入疏影嵋,甫一落下,还未说话,迎面便上来了一群人,将两人堵住,七嘴八舌,一阵聒噪,个个面上都带着担心。 想来是回谷时遇到的守谷弟子,早早来传了信儿。 人群当间,小钟被耸动的人们撞了一下,原本是看着赫达师姐和陆师姐牵着的手,这一撞回神,目光不由上移,看见修拧眉捏着眉间,小钟不由挡下了越靠越近的众人,在众人疑惑不满的视线下,小钟垂着头说道:“赫达师姐、陆师姐都累了,快去烧水,两位师姐好好休息才是。” 聒噪的人群一瞬安静,随即有女弟子动了起来,男弟子也上前簇拥着两人赶紧回房休息,被人们拥护着路过小钟身旁的一瞬,修拍了拍小钟肩膀,小钟抬头,擦身而过的陆雪琪望了他一眼,小钟回以憨直一笑,并未跟上人群。 被围在人群中行走,修和陆雪琪对视一眼,便决定现下还是梳洗一番,遣散了热心关切的人群,两人各自回到房中,那先行离开的几个女弟子已经备好了热水,速度之快,让陆雪琪微微诧异,随即想到焚香善火也就释然。 “陆师姐,这是凝炎咒,要是水凉了,贴在木桶上便是。” 陆雪琪看着眼熟却不知姓名的女子递上一张赤色符咒,不由说道:“谢谢,你、” 女弟子腼腆一笑:“陆师姐叫我青萝便是,我不打扰陆师姐了。” 青萝欠了欠身便退了出去,将门掩好,陆雪琪望着手中符咒,面容柔和下来,很善解人意的姑娘,就像她崇拜的那人,这些焚香弟子对自己这般热情,多半是因为觉得自己与修关系匪浅。 褪下脏破的衣衫,陆雪琪迈入了木桶,恰到好处的水温,洗去一身疲惫,房间里萦绕着一股令人放松的淡淡香味,这般细心让陆雪琪感慨,感慨之下便自然想到影响着这些人的修,想到修,出神。 疏影嵋另一处。 修的房里,同样入浴的修,散着一头浸湿的墨发,除却大大的香柏木桶,还有一盆染红的清水,那是沾在修发上的鲜红。 热水舒缓着身体,修闭目靠在木桶上,回想七里峒发生的一切,当纷乱的画面只剩毅然站在发狂的自己面前,坚定拥自己入怀的那人,修轻轻勾着嘴角,渐渐,又蹙起了眉。 老头消失了一夜,出现之时的异样,让人不得不在意,还有…… 想着想着,原本想要快点梳洗完毕,去见雪琪的修,就这样睡着了。 当沐浴完毕,自行找来的陆雪琪,敲门久等不见人,推门而入,入目便是一大盆血水,陆雪琪抿唇带上了门,越过屏风的一瞬,着实一愣。 还裊绕着水雾热气的漆香木桶里,平静的水面亲吻着精緻的锁骨,裸、露着优美的脖颈,沾湿着乌黑的秀发,秀丽的发贴着如玉肌肤,是一抹旖旎的风情。 容貌艷丽,两靥袭淡淡桃粉的人安静的睡着了。 陆雪琪无意中便放轻了呼吸,轻轻靠近的脚步,微微震动黑色双眸里的缱绻波光,靠近,却连眼中的温柔都怕惊醒睡着的人。 只是为何睡梦中的人儿,蹙着眉梢,天公恩赐的绝色容颜带着丝丝疲惫。 陆雪琪俯身,微凉的唇印上锁着的眉间,想抚平那刺眼的褶皱。 “雪琪。”一声软软糯糯的呢喃,陆雪琪知道自己惊醒了睡美人。 陆雪琪抬身,睁开的红色双眸带着些许朦胧,不似平日精明,多了几分可爱,不过片刻便恢复清明,这让陆雪琪微微皱眉,随即又柔下了的目光。 ‘哗啦——’ 眼神清明了的人,似乎并未完全清醒,一下站起的无瑕身躯让陆雪琪微微张大眼,瞳孔一缩,从那婀娜身躯滑落的水幕,仿佛连流动都清晰可见,淡去的水雾轻烟,只是添了几分煽情。 陆雪琪嘴张了张,微羞又无奈,只柔和地看着起身的人,运功蒸干了身躯、蒸干了发,穿上宽松的红衫。 穿衣的人不见扭捏,默默看着的人也目光温柔,原本应该害羞的场景,却不知为何只剩自然。 当只顾想着不该让雪琪等的修穿好了衣,才清醒自己做了什么,动作一顿,僵了身躯,随即又放松,挥袖开了窗,散去屋内湿热雾气,走到雪琪身前,却又一时语塞。 陆雪琪看着走到面前的修,普通红衫,襟口微开,微微泛红的锁骨,带着几分撩人的意味,陆雪琪抬手,为面前的人拢了衣襟,顺势便拂上了修的脸。 修就着凉凉的掌心蹭了蹭,也不在意自己热烫的脸,只听见雪琪轻轻说道:“修,你太累了。” 累? 可能吧。 “有你在啊。” 毫不在意的语调带着无赖,或许是令人莞尔的撒娇更贴切一点,陆雪琪噙笑,指下光滑的肌肤忽然有极细微的异常触感,一道极其浅淡的细长痕迹在修的脸上十分突兀,陆雪琪淡了唇线,眼中闪过寒光,拉着修越过屏风,命令道:“坐下。” 清冷的声线突地有些强势,修自然便安分坐着,不明所以地看着雪琪突然冷下的脸,直到她拿出凝脂玉膏,用指尖勾了足以恢复深可见骨疤痕的剂量,擦在自己脸上,修才明白雪琪无端生气为了哪般。 陆雪琪不停轻擦,直到凝脂膏完全渗入肌肤,自己那么在意,而俯视的人却兀自笑着,陆雪琪无奈中想到吕顺丝毫没有留情的偷袭,不免冷声道:“你们焚香谷的长老都好大的架子,这谷中规矩真是大。” 焚香谷的主事长老个个都古里古怪,不见其人的谷主更是诡异,想到上官策霸道的逐客令,陆雪琪整个人便一动不动。 是不是又要和这人分开了?答案在七里峒上官策被截断的话下便已有了预感。 第138页 明白了彼此心意,就算千山万水也无法阻隔这份情,也知道同为女子相爱总会有艰难,身处不同门派的两人会有分别,只是知晓了焚香谷深藏的暗涌,怎么能安心! 本来就深深的不舍,忽然浓烈得如刀,想要斩断一切,就这样不管不顾留下来,留下来! 只是——修,她、不愿意吧。 雪琪冷言之后的沉默,让修也静了下来,雪琪眼底汹涌的情绪,修看得分明,也明白,正因为明白,了解雪琪的心意,修才无言。 沐浴之时,所思索的种种问题,似乎还没有对策,睡去之前,无法解答的是这说不出口的分别,又似乎无法避免。 无法让雪琪不顾一切,不忍心让雪琪牺牲,弃了师门,甚至背上骂名,也许她不在乎,可自己在乎,何况现在的焚香谷危机四伏,就算已经找到控制凶戾法门的自己,也不敢妄下海口,能保证两人安然。 但是让雪琪回去,日夜为自己担心,便是对的吗? 暮色的风透过开着的窗,窜入房中,吹着屋内的沉默。 修起身走向了窗边,伸手关上,就好像关掉了外界所有的尘嚣,却终究只是逃避,而这不是修愿意的。 僵直站立不动,看着紧闭的窗,沉思着,忽然背后贴上微热的身躯,腰间缠上一双藕臂,雪琪从身后抱住了自己,不重,很轻,却有跳动有力的心跳撞进了身体。 陆雪琪抱着修纤细的腰,脸颊贴着她的后肩,听着修的心跳声,闭上了眼,陆雪琪知道一时冲动留下,也是不妥,没有理由,便会引起别人猜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世上从不乏居心叵测的人,两人的恋情本是心里的甜蜜,却也可能变成了小人手里的伤人利剑。 自己最不愿看到的便是这人受伤。 如果分别真的无可避免,就把握好眼前的温馨,陆雪琪收紧了手,轻轻唤了修的名。 “修。” 只一个音节便柔了心,修拂上腰间的手,更加靠近身后的温暖,红瞳仿佛穿过紧闭的窗,看着什么,缓缓说道:“雪琪,我想回草庙村了,去那里和二叔一起生活。” 草庙村,那个来到这世上的地方,青云山下的草庙村。 缠在腰间的手一颤,安静了许久,修听见雪琪的声音:“好,不可以让我等太久。” 修忍不住笑出了声儿,双手更加贴紧雪琪的手,笑道:“安居草庙村,当了隐者,什么四灵血阵,什么玄火鉴,八凶玄火阵都不管了,你不会嫌弃我不负责任,不理人间疾苦吧?” 身后又是沉默了一会儿,闷闷的声音传来:“这些不知餍足的人心凭什么要你一个女子来抗,人间疾苦,百姓、、受难,你又不是救世主。” 带着些许赌气的味道,善良的雪琪又怎么忍心看到生灵涂炭,否则现在属于她的那柄天琊神剑又怎么会饮上鲜血。 修笑着转身,挑起雪琪微微低垂的下巴,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说道:“若是力所能及,我们便会做,我不是救世主,也许有人是,碧瑶复生,四灵血阵可能便不会成形,玄火鉴不回焚香,八凶玄火阵便永远沉睡,或许成功的机率很小,但去做了,无论成败,不会后悔。至于焚香谷——” “只有难为师兄扛起重担了,”双手捧着那张眷恋不已的脸,修低语:“等师姐安全回来,我会提出离开谷中,回草庙村生活,谷主的棋子,我从来都是不愿的,这谷中也有人巴不得我走。可能会伤了一些人,不过我是女人,总有任性的特权吧,不会等太久。” 相思总是轻承诺,没有双全法,便只能舍掉一些,不可能放下雪琪,便只能辜负师叔的期望、同门的崇敬,索性自己从不求名利,只要珍视的人安好,就足矣! 陆雪琪眸光熠熠,窗外的夜晚已经有了虫鸣,暗下来的房间,只有脉脉相视的人,红瞳映着黑眸如水,修慢慢低下了头,吻上了诱人的唇,不似初次的小心翼翼,带着渴望的些许迫切,深吻、缠绵。 不大的房间,寂静、安宁,没有摇曳的烛火,没有披洒窗外明亮的月光,只有拥吻的人纠缠在一起的模糊身影,在夜里的房,难捨难分。 明日会有分别。 今夜,或许无眠。 …… ※※※ 焚香谷谷口 天亮着,阳光倾洒,照着铺满叶的地,晨风不乱离别意,没有惊动谁,名为‘黑洞’的山体甬道口,只有四人。 李洵和法相面对面说着话,不远处站着安静对视的两人,旁若无人,引得李洵频侧目,法相默默嘆气,也不知在李洵身边低语了什么,两人便离得更远了一些,不消一会儿,李洵已经返身回谷,修侧目,看见法相对着这方行了一礼,便率先踏入了甬道。 修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人,唇边勾着笑,红瞳生辉,明艷的容颜,在柔和的阳光下,带着丝丝妩媚,墨发调皮跃动着发尖。 陆雪琪还是容颜清艷,唯有黑眸中勾缠着红瞳光辉,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一阵晨风乱,舞动几片飘飞的落叶,飘过两人身边,修抬手,素手一翻,掌心一片微微萤光的枫叶,安静躺着。 陆雪琪看见便明白这是给自己的,红叶、相思,伸手拿过,与自己送她的竹叶一样,凝决的枫叶,不会枯朽,陆雪琪细细打量,哪怕这是焚香谷枫林里随处可见的落叶。 “你对着它用青云寒冰仙术,看看。” 陆雪琪闻言抬头看了修一眼,看见修眼中的狡黠,便默念法决,枫叶凝上一层薄冰,却有橙色光华闪烁,陆雪琪定睛一看,指尖枫叶上赫然是一幅图画,红枫作画,一株树下,两个女子相互依偎着靠坐树下。 很平凡的画工,不一般的心思,当寒冰仙术收回,那幅画便又好似幻象一般,不见。 陆雪琪展颜,将枫叶小心收好,目光流连着眼前笑得温婉的人,轻声说道:“你呀,照顾好自己。” 修点头应允,陆雪琪敛了眸,阳光点在纤长的睫毛,修说道:“我想,我要快点接回师姐。” 陆雪琪笑而不语,展露美丽的笑靥,只为下次重逢不忘这次分别模样,天琊轻鸣似在低诉再见。 修看着雪琪转身走向了出口通道,墨发勾起的弧度还是那般漂亮,当白色的一角都没入昏暗的甬道许久,修又忍不住呢喃:“师姐真的得快点回来啊。” 转身抬头,望向另一面的南疆深处,最深的地方莫过于十万大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晕死,这章怎么看不起了?? 第89章 第八十八章 南疆^十万大山 令南疆人闻风丧胆的十万大山,终年不见阳光,呼啸着黑云冷风,在南疆五族岁月沉淀的传说里,这片山域已经成为邪恶的代名词,活人绝迹,只有凶残的异族怪兽,和一个南疆所有族人都恐惧的魔王,神秘、危险。 十万大山天幕上笼罩着浓厚的黑云,翻卷着仿佛要将天地撕裂的风暴,不时闪现霹雳,进入那片恐怖神秘世界的唯一通道,便是那片巍峨山脉山脚下的一个洞穴,阴森森的,风声穿过,诡异作响,不时还有怪异的尖叫,让人无端打颤,背嵴一凉。 第139页 活人绝不愿意踏入的危险地界,有窸窣声响,那阴冷通道远处的树丛,出现一道淡青色的身影,肩上立着一只黑白色的鸟儿,脚边是模样可爱的奇兽。 小兽比猫略长的耳朵抖动着,伸着脖颈在空中嗅着,似乎用力过猛,打了个喷嚏,抬头看向眸光闪烁的人,白色的大尾摇晃。 “竟然进了这里吗?” 自言自语的呢喃,素来冷静的目光看着横亘在眼前的巨山,看着那上头汹汹黑云,也不免有一丝颤动,最后看向那黑森森的洞穴,慢慢走近洞口,燕虹嘆道:“会不会追得太深了?这里面可有六十三异族啊。” 黑压压的洞穴,呼呼作响,在洞口无用的眺目探视,踟蹰不前。 “呜~”沉思中,腿边是小狸传来低呜,轻蹭。 燕虹低头看见小狸湿润的黑眼睛,失神了许久,忽地勾起微笑,蹲下身摸了摸小狸的头,说道:“要闯龙潭虎穴,可要小心了。” 小狸蹭了蹭燕虹掌心,肩头的飞儿也鸣叫了一声,燕虹轻笑,祭出了青灵石,绿色光芒大亮,燕虹踏入了阴森洞穴。 低狭,黑暗的通道,一道碧绿萤光匀速前行着,黑暗中,燕虹看着围绕身边飞舞的青灵石,微微出神。 金瓶儿下的毒,在天亮之时便自动解了,凭藉种入金瓶儿体内青灵石的粉末和小狸超凡的追踪能力,很快便追踪到金瓶儿的踪迹,只是赶到的时候,金瓶儿已经进了这通道另一头的世界,想来是为了调查那古怪的巫妖。 不知道该赞扬金瓶儿艺高人胆大,还是嘲笑她鲁莽,不知天高地厚,只是自己也在朝着十万大山迈进,半斤八两罢了! 想着金瓶儿,看向了脚边晃着尾巴的小狸,小傢伙越来越快的脚步,可是在担心那妖女? “嗷呜!” 一声低吼打断了燕虹的思绪,突然奔跑起来的小狸速度奇快,飞儿展翅盘旋在眼前,燕虹愣了一愣,随即青灵石流转迅速,化作青芒,在飞儿的带领下,朝小狸追去…… ※※※ 不见天日的昏暗,森林中全是高大的黑色树木,上空笼罩着剧毒的瘴气,随处可见人兽残骨,散落在森林里,森森可怖,发着鬼气盈盈的磷光,也不知在这里死去了多少岁月,整个黑森林一片死亡气息,前方的黑暗似乎永无止境。 金瓶儿妩媚的脸上也不免有了焦灼,碍于那凶猛的黑龙,金瓶儿远远地跟着巫妖,进入了这死亡笼罩的世界,三天不眠不休在这危机四伏的地界穿梭,不仅要小心不被巫妖发现,还要警戒着四周险恶,这般诡异的地方,稍有不慎便可能死于非命,饶是金瓶儿修为高深,也有些睏卷。 黑森林中的绿色幽光,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又似冥冥中沉默的可怕瞳眸,注视着闯入死亡之地的女子。 “嗷!” 忽地一声咆哮,一头猪头熊身的怪兽突然从旁边沖了出来,扑向金瓶儿,金瓶儿目光一凛,身体飞起,黄袖一挥,灿烂的紫色在黑暗中绽放美丽的光。 紫芒刃! 那头冲出来的怪兽,冲过金瓶儿方才站立的地方,冲出几步远,整个身体发出一声闷响,随即‘砰’的一声,鲜血四溅,噁心可怖的怪兽从中分成了两半,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此静止不动。 红色的液体还散发着热气,渗入尘土,染深了土地,磷火闪烁,不知黑森林里有多少猛兽亡魂,鲜血点燃死亡森林的凶残。 还不等金瓶儿落下地,黑暗中忽地爆发出无数野兽嘶吼,轰隆隆的,仿佛森林都在颤抖,那些个虎豹合身,猪熊一体的怪物好像如潮水般涌了出来,百兽啸天! 金瓶儿深深呼吸,饶是她,脸色也不免白了几分。 一声长长的嚎叫轰然而至,如巨川奔腾而来的怪兽群,打破阴森的沉寂,在黑暗中逐渐蔓延,将金瓶儿包围在了中间。 “吼——” 金瓶儿听见了这几日跟在巫妖后面已经熟悉的吼叫,是那凶猛黑龙的咆哮远远传来,在森林中回荡。 那一瞬间,无数的怪兽从四面八方扑向了那个单薄的黄色身影! 黑暗中有五彩花瓣纷飞,碰触到无数狰狞的怪兽身躯便消散不见,只是虚无的幻象,金瓶儿踏着‘百花行’,身影飘动,在铺天盖地的兽群中左躲右闪,同时手中紫芒闪烁,每一次挥舞,都有怪物嚎叫着死去,洒在空中的鲜血,换来更加凶猛的吼叫。 突如其来的兽群实在太多了,片刻之间就将偌大的地方挤得水泄不通,金瓶儿纤弱的身躯连落脚之地都没有,只能点在各种怪兽的身上腾挪。 不过一会功夫,地上已经躺下不下二十头身形巨大的怪兽,金瓶儿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脚下被兽群撕裂了几道口子,染红了裤腿,金瓶儿手中握着一把泛着紫光的双刃短刀,再一次将一只扑上来的怪兽噼成了两半,但兽潮凶猛,这林中的怪兽仿佛杀不尽一般,不断涌出。 金瓶儿紧抿双唇,知道不能与这些凶物纠缠,足下在一只虎头豹身的怪兽背上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向上飞去,也不管会不会暴露,保命要紧,她的身子直直飞起,地面上那些怪兽凶恶,但看来还没有会飞天的。 “嘶!” 就在金瓶儿将要飞到高大黑色树木顶端的时候,又是诡异的声响,原本纠缠在一起的密麻黑树,好像全部活过来一般,黑影幢幢,是无数张牙舞爪的黑影从上往下噼下,其间夹杂浓重腥气,森森然,怕有剧毒。 金瓶儿虽惊不乱,身子硬生生一顿,紫芒闪处,头顶一片紫色光环,那些黑影的真面目便是黑树的树枝,凌空打在紫芒上,噼啪碎裂,腥臭之极的黑汁飞溅开去。 金瓶儿不受控制向下一落,地上的怪兽兴奋吼叫,登时跃起扑向了金瓶儿落下的身躯,金瓶儿脸色苍白,双手连连挥动,紫色光芒空前大亮,包裹住了金瓶儿全身,落下之前,紫芒范围内已是十几头怪兽躯体轰然而碎,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四起,金瓶儿的身子已经被无数兽血染红了一大半。 不敢停顿,身子用力飘起,全力朝前冲去,无尽的怪兽、黑树,让金瓶儿上下不得,处境险到了极点,挥动的紫芒刃已经不知斩杀了多少凶兽,砍断了多少树枝,妩媚动人的女子,全身上下尽是血污,如同血人,金瓶儿感觉已经渐渐力不从心。 生死之间,竟是一抹淡青色浮现心头。 金瓶儿咬紧了牙,身形激烈晃动间,前方忽然出现一丝光亮,金瓶儿重振精神,拼尽全力,向着那光亮之地冲去,紫芒刃见兽杀兽,遇树砍树,硬生生在这诡异莫测的黑森林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逃出生天,金瓶儿脸色却是一变,即将落地的地方,赫然是一个悬崖,不过是黑森林裸、露在外的一块巨大岩石,岩石之下,云雾飘荡,流光异彩,只一眼,便知最毒的瘴气无非这彩色云雾莫属! 落在岩石上,金瓶儿刷地返身,握紧了手中的紫芒刃,脑海中轰的嗡鸣,已有些昏眩,身子不受控向后退了几步,堪堪停在了悬崖边缘,金瓶儿咬破舌尖,强让自己保持清醒,后脚跟踢落的碎石落入见不到底的深渊。 第140页 黑色森林还响彻着汹涌的嚎叫,但迟迟不冲出的兽群,让金瓶儿兀自松了一口气。 一瞬的放松,金瓶儿的身子竟然朝着悬崖倒了下去,那彩色的云雾如浪潮般,翻涌着,如残叶飘零的黄影,朝着崖下直坠而去、、 难道就要葬身于此吗? 沉重的眼睑似乎已经撑不起来,意识飘远中又是那抹淡青色在心头浮现。 金瓶儿! 耳中仿佛震荡着谁的呼唤,双眼已经半闭的金瓶儿忽然睁开了眼睛,咬破的唇渗出血痕,紫芒刃一下插入峭壁,藉此阻隔下坠,可惜利刃在山体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下坠的趋势没有减弱,危机中,金瓶儿向下看去,看见下方的山体上有寒光折射,金瓶儿眼中异芒一闪而过。 就在离那剧毒无比的彩色瘴气几尺距离,金瓶儿坠落的身躯生生停住,纤长的身躯挂在笔直的峭壁上,拉直的双臂,右手是紫芒刃泛着光,左手却是一柄奇形怪状的刀,刀背做锯齿状,粗短的刀身上清晰刻着‘杀生’二字。 金瓶儿深深呼吸、提气,紫芒大振,拖着金瓶儿的身子向上升起,两手的刀刃也脱离了山体,当金瓶儿又回到那悬崖上时,已经没有力气站起身,只能坐倒在地上深深喘气,看着手中杀生刀,沉思。 悬崖吹来带着腥臭的山风,金瓶儿看向前面黑乎乎的森林,想到方才的凶险,身子忍不住一颤。 “好在没丢了……” ‘嗦!’ 金瓶儿睁大了双眼,一个‘命’字还没有说完,金瓶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从林中突然伸出的一条土灰色藤条,如闪电向着自己冲来。 不过眨眼,金瓶儿堪堪站起身,脖上一紧,被古怪藤条缠住,呼吸不能! 藤条越收越紧,金瓶儿的呼吸越来越弱,金瓶儿美艷的脸也因为不能呼吸而显得有些扭曲,金瓶儿仰头映着黑色天空的双眸闪烁。 不!不可以!不可以死在这儿!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在黑暗的世界里闯成了妙公子,好不容易踏着尸骨走到了今天,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金瓶儿眸心深处仿佛闪现着过往的一幕幕,金瓶儿不断挥动着双手,双手中的紫芒刃和杀生刀不停砍在藤条上。 但是毫无用处,藤条非同寻常的坚硬,疲惫不堪的金瓶儿似乎也已经没了多余的力气。 ‘哐当’ 手中杀生刀颓然落地,紫芒刃化作淡淡紫气消失不见,意识越来越远。 一路走来,耍狠,争强,为的只是夹缝中求得生存,为的只是不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为了活下去已经做到了那么多不可能了、、 金瓶儿双手抓着颈间的藤条,虚弱挣扎的脚步,无意中踢在杀生刀上,杀生刀被踢落悬崖,被云雾吞噬,最终埋葬在了深渊,不再有人问津。 呵呵,是不是就像孑然一身的自己? 金瓶儿的手颓然落下,臭名昭彰,不被任何人牵挂的自己,或许死在这里也不错吧。 “金瓶儿!” 是不是又有了幻听? 金瓶儿眸光涣散,黯淡了下去,所有画面都已经消失,金瓶儿闭上了双眼,心间唯一还有的念头:好在对那女人下了药,好在她没有跟来。 “金瓶儿!”耳中的声音似乎又大了一点。 “金瓶儿,睁开眼!”越发急切的呼喊,伴随着轻啸。 不是幻听! 金瓶儿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天空一道青芒,噼开汹涌的瘴气,急急而来,金瓶儿睁开不可置信的眼,青芒急坠而下,脖颈间的藤条剧烈晃动,眸光中映着那道淡青色的身影,握着青色的仙剑,双肩抖动,急喘着气。 那一刻,金瓶儿已经忘了还依旧紧缠在脖间的藤蔓。 燕虹从黑暗通道一路跟着飞儿和小狸疾飞,小狸速度奇快,很快冲出了通道,在洞口等着燕虹,燕虹冲出通道之时,眼中的场景让燕虹震惊,荒山恶水,黑色的丛林,和天幕漂浮的瘴气。 这让燕虹立即将停下来等自己,焦躁不已的小狸抱入了怀中,带着飞儿,御物而行,小狸一路都在喉咙里低吼,燕虹心头一凛,直觉驱使,加快了速度,当越行越深,脚下黑森林里血肉模糊的怪兽尸体,让燕虹惊诧不已。 金瓶儿出事了! 突然停顿的心跳应和着小狸越发急促的低吼剧烈跳动了起来,燕虹越飞越快,瘴气随着气流波动,空中的阻力甚大。 一路飞行,地上数目庞大的兽群和怪兽尸体,让燕虹忍不住呼喊金瓶儿的名。 越过血色地狱一般的黑色森林,燕虹看到了前方的那处悬崖。 眸中映出的场景,颤抖了身躯,燕虹克制不住大喊着,看见金瓶儿闭上了眼,想都没想便沖了下去,甚至无意中松开了小狸也不知,手中的青灵仙剑带着锋利的剑芒,气势汹汹噼向那夺命的藤蔓。 燕虹胸口剧烈起伏,在青灵石一击之下,那藤蔓竟是丝毫没有断裂,燕虹捏诀燃火,青灵仙剑以雷霆之势噼去,反震于手的力道,让握剑的手颤动,那藤蔓还是没有断裂,燕虹心头莫名一急,无数青光带火的残影,砍向藤蔓。 ‘咚!’ 金瓶儿随藤蔓颤动倒地的身影,让燕虹止了动作,那如同血人的人,让燕虹再也不见冷静,颤抖着的手,却挥不出去。 “嗷——”僵持中却是霹雳般的棕白色身影扑向了藤蔓,小狸嘶吼着,一口咬在了藤蔓上,撕咬着,噼啪一声,藤蔓应声而断! 燕虹面上一喜,忍不住冲上前抱住了引颈长鸣的小狸,金瓶儿没了束缚,猛咳着呼吸,劫后余生的庆幸不及那映在眸中的一人一兽。 ‘吼——’ 金瓶儿唇边还不及弯起,异变突如其来,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林中窜出,赫然是那只巫妖身边的黑龙,巨大的爪朝着背对森林的燕虹和小狸拍去。 那一瞬间,金瓶儿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剎那冲过去抱住了燕虹和小狸,燕虹愕然抬头,只看见空中一道殷红的血,从金瓶儿苍白的唇间霍然喷出。 黑龙巨爪重重拍在金瓶儿背上,与微弱紫芒相撞,黑龙赤红的眼中满是残暴,森林中缓步走来的巫妖,阴冷的看着那抱作一团的身影。 两人一兽在巨大冲力下,不受控制朝着悬崖飞去,天空有鸟儿长鸣,那抱在一起的身影已经,落下悬崖…… 第90章 第八十九章 十万大山^黑森林 凶残的黑龙仰头咆哮,震彻山林,一身黑衣的巫妖与黑色的森林浑然一体一般,冷冷看着那胆敢跟踪的闯入者在黑龙的爪下被击飞,看着她们落下了悬崖,巫妖缓缓从森林里飘了出来,飘到黑龙身边,拍了拍黑龙亢奋的身躯。 昏暗的天幕霍然落下残影,在巫妖和黑龙都没注意到的一瞬间,霹雳一样落入那山风呼啸,视野有限的悬崖。 黑龙在巫妖的拍抚下,哼哧了一声,停止了吼叫,巫妖就那一下停留,便飘到了崖边,探身向悬崖底下望去,只见那片厚厚的彩色云雾中多了一个深深的空洞,显然是有什么东西落入其间,不消一会儿云雾缓缓合拢,山风呼呼大响。 第141页 黑龙跟在巫妖身后咆哮了一声,巫妖冷冷一笑,桀桀道:“走吧,我已经等不及看到兽神大人复活的场景了。” 森然的声音随风飘荡开去,巫妖言罢,头也不回进入了黑森林,黑龙晃着庞大的身躯跟了上去,悬崖上洒着点点血迹,山风一吹便被尘土掩盖,没了印记,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黑森林索索作响,又渐渐低沉了下来,野兽的嘶吼与怪异的声响都好似消失了一般,只有腥臭的风依旧肆虐着,山体凸出去的巨大岩石,孤零零地悬在那里。 许久,在稍稍收势的山风中是另一种风呼声隐隐约约,一片白色羽毛从悬崖下飘了上来,有迅捷的影子从岩石下方翻飞而起。 淡青色的身影后背赫然生出一双雪白的翅膀,肩上趴着棕白小兽,怀中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当青衣的脚踩着孤悬的崖石,身后的翅膀发光,光华过后,另一头的肩膀上立着整理双羽的鸟儿。 黑龙的一击迅猛突然,重击之下,不过剎那就直直坠入深渊,被金瓶儿拥在怀中,燕虹震惊不已,当猛然惊觉即将落入彩色毒瘴时,青灵石只能堪堪结出一个保护圈,上有黑龙巫妖,下是剧毒深渊,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芒瞬然入体,燕虹徒然生出了一双翅膀,速度奇快地停住了坠势,从毒雾中直冲而起,闪现到厚实岩石下方的盲点处,借着云雾和山风的掩饰,阻隔了气息外泄,悬飞着。 燕虹从来不知道飞儿还能化羽飞行,也多亏了飞儿奇特的能力才躲过庞然凶物的伏击。 冷冷的目光看向黑压压的森林,燕虹深深喘息,巫妖的自语一字不落听入耳中,燕虹一脸寒霜,凝眸深思,随即低头看向怀中,怀中的人呼吸虚弱,已然昏迷,苍白不已的唇边有一抹血迹触目惊心。 燕虹眸心一凝,咬紧了牙,心中已有了决断,平复剧烈起伏的胸口,青灵石凝气化形托起了燕虹的身体,青芒腾空,从天幕掠去,飞过来时的路,朝着那阴冷的洞穴飞去,那十万大山的出口。 燕虹放弃了追踪巫妖,不自知地收紧了手臂,御着青灵石破开层层黑云毒瘴,疾驰而去。 ※※※ 天空悬着孤月,南疆大地披洒着冷冷清清的月光,川谷间有浅浅清溪哗啦流淌,冰凉夜色中,河谷边一处天然石洞里有暖暖的火焰光芒。 燕虹一路飞出那不见天日的十万大山,冲出通道的时候,已是残阳西沉,燕虹抱着金瓶儿选了一处安全的石洞休息。 金瓶儿还昏迷着,被燕虹安置在了地上,躺在枯草薄衫铺就的地方,流血的伤口已经处理过,火光映照中,金瓶儿的额头不断冒着细汗,眉头紧拧,昏迷中也极度不安稳。 燕虹手里拿着一块浸湿的丝绢,出神般望着金瓶儿那一身满是暗红斑驳的黄衫,小狸在原地不停打着转,低低的呜声焦急不已,又好似生怕打扰到受伤的人。 虚弱不堪的金瓶儿突然蜷成了一团,双手将自己紧紧抱住,石洞中回荡着痛苦的呻、吟,双目紧闭的人突然爆发出大喊:“不、不要杀了,血,好多血,不要剩我一个人,你们睁开眼啊,不要,不要——” 燕虹浑身一个激灵,听得金瓶儿的呼喊一惊,一瞬不知所措,还未动作,那哭喊的人又安静了下来,惨白的唇微微张合,断断续续低语:“我愿意成为合欢弟子,师父,我要活下来,我会成为合欢第一人,我会做到不可能,我不要、不要成为砧板上的鱼肉,即使踩着别人的尸骨,哪怕成为无心人,师父、师父我要、活下来……” 燕虹已经回神,恢复了素日的沉静,只是听得那一声声不断重复、混乱的呢喃,看着昏迷中不断低语的人,眸中闪烁的光是深深的不忍,凝着抹不掉的怜惜,怜惜那褪去艷色却依旧美丽的脸,在噩梦里挣扎,带着脆弱的颜色。 燕虹手中沾湿的丝绢已经被捂得有些热,抬手抚上了金瓶儿汗湿的额,擦去那脸上的狼狈,仔细认真,擦拭的动作十分温柔,似乎想要安抚不安的人。 “冷,我好冷,好冷。” 蜷缩的人侧了身,更加抱紧了自己,纤弱的身躯瑟瑟发抖。燕虹动作兀自一顿,忍不住抚摸上金瓶儿颤抖的手臂,入手一片冰凉,刺得掌心发疼,金瓶儿抖得越来越厉害,有紫光在她身上一闪一闪,原本漂亮的颜色,不知为何诡异得寒意森森。 燕虹脸色一变,连忙凝气贴着金瓶儿的额,探入金瓶儿体内,这一探之下,让燕虹一震,忍不住惊异道:“纯阴之体,还融入了紫芒刃这般凶煞的神兵,难怪紫芒刃威力那么大,这金瓶儿竟然练到了纳阴归渊的境界,只是极阴入体,对自身伤害极大,金瓶儿,你!” 责怪之音戛然而止,燕虹已经镇定下来,抿了唇,嘆息道:“你啊,为了在魔教立足,拿命在搏啊,金瓶儿,你明明是为了生存不是吗?” 回答燕虹的只有不停打颤的呓语。 小狸豆大的眼睛看着金瓶儿低呜不已,金瓶儿双手紧紧抱在胸前,小狸在原地焦急地转了三圈,一下跃到金瓶儿身后,毛茸茸的身躯紧紧贴上金瓶儿背心,却只能贴着金瓶儿一起打颤,小狸低吼一声,白尾捲住金瓶儿,贴的更紧。 燕虹看着那颤抖的一人一兽,眸心一缩,单手捏花成决,石洞中霍然亮起了青碧光华,青色光芒中,间或闪着橙色的淡光,在火光摇曳下慢慢靠近那呢喃着冷的人。 淡青色的身躯渐渐侧卧倒下,燕虹贴近颤抖的人,也不在意那一身血污,伸手拥住了金瓶儿,冰冷的触感让燕虹一抖,随即一道道热源从燕虹身上流转到金瓶儿体内,焚香玉册道法从火,属阳。 金瓶儿脸色稍稍缓和,但眉梢还是紧锁,唇间呓语不已,燕虹贴得极近,低头便看见金瓶儿轻颤的纤长睫毛和那脆弱得让人生怜的角色容颜,燕虹闭上了眼,不禁轻声道:“没事了,安心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伴随温柔的低语,拥着金瓶儿的手还轻轻拍着,一下一下,极其温柔。 噩梦连连的金瓶儿安静了下来,血色黑暗的梦境好像淡了,是什么包裹着身躯,好暖和,有一种怀念的感觉,是遗忘在生命中的温暖,好像婴儿依偎在母亲怀里,又有些不同,身为孤儿,还记得娘亲的模样吗? 这种温暖也有些陌生,却如阳光,令人嚮往,梦中出现了沐浴着阳光,置身花海的身影,朦朦胧胧似曾相识,沉睡中的金瓶儿忍不住更加贴近热源。 燕虹只觉腰间一紧,脖颈间忽然有微凉的气息打在肌肤上,燕虹轻拍的手忽地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轻拍,金瓶儿抱着燕虹的腰,沉沉睡去。 燕虹感受着平稳下来的呼吸和回暖的身躯,稍稍拉开了距离,哪知腰间的手又是一紧,金瓶儿似有所感,贴着燕虹颈窝蹭了蹭,抱得更紧,更近的呼吸吹得燕虹一颤,淡色的唇好似吻在脖颈上,只有微弱的距离,金瓶儿微微嘟囔,含糊不清,但可以肯定不是让人心酸的絮语。 令人避之不及的辣手女子在撒娇? 本来还有些许别扭的燕虹忽然忍不住失笑,这样的金瓶儿让燕虹克制不住心软,轻微挪了挪,让金瓶儿呼吸顺畅一些,生性里习惯照顾人的燕虹师姐索性就任由金瓶儿抱着自己了,手摸到小狸的大尾,移了移尾巴距离,遮住金瓶儿肩背,燕虹将手搭在金瓶儿腰上也渐渐睡去。 第142页 火堆噼噼啪啪,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只剩一点点灰烬,留着残温,在河谷吹来的夜风下明灭,南疆山川中,月飘动,虫儿鸣,夜鸟啼,安静下来的石洞,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平缓起伏,两个身影以极其亲密的姿势相拥而睡。 夜风有些凉,呆站在石头上的飞儿,歪了歪头,忽地浑身发光,光芒散后,飞儿变作羽翼状披盖在了沉睡的人儿身上,小兽哼哧了一声,睁眼又闭上,挨着两人打起了呼。 原本应该是对立的两人,在危机之后难得松懈下来,相拥着入梦,不知明日是何种天光,今夜便是两人一鸟一兽紧挨着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这章有点少 第91章 第九十章 南疆 天色刚刚微亮,南疆的河谷吹着凉凉的微风,光线照着枝桠,晨色的露珠从墨绿的枝叶上滴落,河谷边不知名的小花在河溪潺潺声中悄悄开放,不远处的天然石洞有黑白两色飞鸟飞出了开阔洞口,在林中啼唱。 石洞里一闪一闪淡淡青光,拥护着两人一兽轻轻的呼吸声。 南疆的朝阳东升,越过了群山洒向大地,轻柔的日光斜照进洞穴,棕白色的小兽动了动尾巴抬起了头,迷迷濛蒙的小眼睛眨了好几下,仰头打了个呵欠,才起身抖了抖身体,随即大尾扫到熟睡的人,从鼻息小小低哼一声,放轻了动作,越过相拥的人,跑了出去。 安静的石洞里,有人慢慢睁开了眼睛,后背细碎的动静虽轻,但热源的离开还是醒了安眠的人,眼神由混沌到清明,眸心映着一张温婉的睡颜,近在咫尺,金瓶儿失神的睁着双眼。 昨夜朦胧的梦境浮上心头,落在记忆深处的经历趁机霍乱受伤的自己,紫芒刃煞气作乱,纯阴之体极度深寒,一抹温柔悄然包围,自己才得以安睡,极少的一夜好眠到天明。 青芒夹杂橙光轻轻明灭,一道道热流从拥护之人的身躯传到体内流转,金瓶儿回了神,燕虹的手搭在腰上传递着温暖,而自己一手捏着燕虹衣襟,一手拥着燕虹腰际不自知,醒觉才意识到这般娇弱,金瓶儿嗤笑一声,呢喃道:“真是逃不过的劫。” 金瓶儿眨了眨眼,看着燕虹好看的睡容,听着她平缓的呼吸,索性就着如今的姿势又贴近了燕虹几分,再度闭上了眼。 有人包容丢了伪装的脆弱,这种感觉,走火入魔般入骨,难离难弃。 天色越发亮了,溪流和缓,林中间或的啼叫也渐渐热闹了起来,鸟鸣声中燕虹徐徐醒来,睁开眼睛的一瞬还有些怔忡,看着咫尺之间的绝色,待眼神渐渐清明,燕虹暗道自己睡得好沉。 凝气感觉了一下金瓶儿体内气息,紊乱的内息已经恢复平静,金瓶儿的身躯也不再冰冷,燕虹轻柔地挪开金瓶儿拥在腰上的手,起身之际,衣襟一紧,燕虹眼中无奈一闪而过,看了一眼金瓶儿,小心翼翼松开了她捏在自己衣襟的拳头,这才缓缓坐起了身。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燕虹看向洞口,小狸迈着四肢带着晨光跑了进来,嘴里叼着一丛树枝,枝叶倒是零星,结着诱人的朱果,湿漉漉的,还滴着水。 燕虹看了看小狸湿了的四肢和嘴,柔了目光,接过小狸叼到面前的野果,摸了摸小狸的头,小狸抖了抖全身,甩溅出一身湿润,冰凉的水珠溅到燕虹脸上,换来一个嗔怪的眼神,小狸讨好的低叫一声,燕虹立即抬手竖起食指贴在唇边,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看了看旁边依旧沉睡的金瓶儿,不由嘆道:“睡得真沉。” 小狸凑近燕虹旁边拱了拱,眨眼看着燕虹捏在手中的果子,燕虹会意,却只是一笑,并未着急食用,又探了探金瓶儿的状况,微微蹙眉,担心着金瓶儿的昏睡不醒。 看着金瓶儿一身狼狈,面色苍白,想到那捨命的扑救,燕虹抿唇,摇了摇头,看着身边的小狸,再一次摸了摸小狸的头,轻声说道:“乖,我先去梳洗,你好好照看着她,唉~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来。” 言罢,起了身便往洞外溪边走去,丝毫没有发觉身边之人轻颤的睫毛,小狸跟着燕虹走了几步,回身看见依旧闭目的金瓶儿,从鼻息间哼了一声,走到燕虹放下的野果边,咬下了一颗,自顾自吃着,看也不看金瓶儿。 当燕虹梳洗完毕,换了一身衣,手中拿着沾湿的丝绢回到洞穴时,看见晃着白尾瞑目的小狸趴在一旁,而那金瓶儿依旧闭着眼。 燕虹默然,踱步到金瓶儿身边,轻轻帮金瓶儿擦拭着脸,为金瓶儿整理着一身狼狈,瞥见为金瓶儿包扎的伤口,燕虹嘆息,金瓶儿破烂的裤腿在昨夜处理伤口时便被燕虹撕掉,现在金瓶儿一身衣衫不仅破破烂烂,还满是血污,想到金瓶儿那次当着自己面赤身露天而浴,燕虹抿了抿唇,看着还未醒的金瓶儿,祭出了青灵石。 化形为剑的青灵石颤鸣,金瓶儿的手指几不可见一动,小狸抬头看了一眼燕虹,疑惑地转了转眼珠,随即又趴下,燕虹手上一挥,青光闪过,布帛裂开的声音在洞中响起,金瓶儿脏衣应声而碎。 也不知是不是没了衣物遮挡发冷,燕虹好像看见金瓶儿瑟缩了一下,随即一瞬不瞬地看着金瓶儿身体,当然让燕虹失神的不是金瓶儿的赤身裸体,而是那纤弱肩上刺目的青紫,燕虹眼神一闪,扶起了金瓶儿,眸心当即一缩,好大一片淤青,在金瓶儿并不宽厚的肩背上占据了一大半,与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燕虹眼中又闪过金瓶儿在黑龙一击下口吐鲜血的模样,手中运气,隔空在那青紫的淤血处挥动,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真气,专注治疗金瓶儿的伤,金瓶儿背对她坐着,燕虹自然也察觉不到金瓶儿紧锁的眉梢和咬紧的牙关,直到燕虹额上渗出细汗,金瓶儿肩背的淤青方才散去。 燕虹收了真气,金瓶儿顺势倒入燕虹怀里,燕虹侧了侧身,让金瓶儿枕着自己的肩,看见金瓶儿紧闭的眼,燕虹又是一嘆,怜惜地擦去金瓶儿额上疼出的汗,一点一点擦拭着金瓶儿的脸,从眉眼到腮边,很是温柔。 擦过金瓶儿的脖颈,手臂,燕虹也是好心帮金瓶儿擦身,反正都是女子,金瓶儿也没醒,燕虹本是坦然,但当擦完手臂就该顺势擦拭金瓶儿身前的手却顿住了。 金瓶儿很瘦,但不得不承认凹凸有致,燕虹一时踟蹰,没有发觉金瓶儿弯起的唇角。 燕虹犹豫,金瓶儿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戏嚯的话语从苍白的唇溢出:“燕姑娘,人家冷~” 燕虹闻声一颤,不可思议地低头,看见金瓶儿妩媚的脸,当即冷脸,寒声道:“你早就醒了。” 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金瓶儿也不起身依旧靠着燕虹,垂眸说道:“醒了,疼醒的,浑身无力。” 低眉顺眼,好不惹人怜爱,金瓶儿自然不会说出一直都醒着,目光落在燕虹垂下的手,又媚语道:“燕姑娘,既然善解人意的帮我脱下了脏衣,也帮我擦擦身嘛~” “你!”燕虹眼中恼怒一闪而过,金瓶儿的不知羞早已经领教过了,与她争论,也只是白费力气,燕虹索性镇定下来,平静道:“躺下吧。” 第143页 金瓶儿一愣,燕虹的意思还真是要帮自己? 燕虹看见金瓶儿眼中的惊疑,冷嗤一声,也不说话,将金瓶儿平躺放下,抬手擦了上去,冰凉的触感在锁骨处徘徊,让金瓶儿微微一颤,回神时,燕虹手中的湿布已经继续往下擦去,金瓶儿看向燕虹的脸。 燕虹面无表情,动作有条不紊,仿佛自己诱人的身体对她毫无影响,没有不耐却也不掩饰那眸光中的嫌弃,金瓶儿默然,笑嘆道:“燕虹我的身体美吗?多少男人趋之若鹜,想要得到,甚至付出了生命,到你的眼里就只剩不屑了吧。也对,我这种女子以美色害人,妖颜惑世,是不折不扣的魔教妖女,天下都是不屑的。” 燕虹手下一顿,金瓶儿语带戏嚯,但是说到那些色中饿鬼时眼中闪过的寒光,没有逃过燕虹的眼,燕虹继续手上动作,淡淡道:“色字悬刀,美色无论对于想要得到的人,还是拥有美色的本人都是利刃,世上多欲望丑陋的人,绝色容貌会招来觊觎,同样绝色姿容也是保护自身的武装,众生不好色,色怎害众生,如此而已。金瓶儿你还是昏迷的时候顺眼一点,醒来话太多了。” 金瓶儿闻言愣住,看着燕虹认真的眉眼,默然不语,安静的石洞里,燕虹仔细地擦着金瓶儿身体,许久,燕虹淡定地擦净了金瓶儿的身,说道:“你既然醒了,自己拿衣服出来穿上吧。” 言罢燕虹便背坐了身,拿起小狸找回的果子吃了起来,窸窣的穿衣声在安静的洞里响起。 金瓶儿刚刚穿好衣,靠着石壁,燕虹便递上了一个饱满的果子,金瓶儿接过咬了一口,酸酸涩涩的感觉在口中扩散,又回味成了甘甜,石洞里很安静,金瓶儿看着手里咬了一口的朱果,张了唇,轻缓的声音在明亮起来的石洞里回荡。 “我五岁便成了孤儿,在一群流民中无依无靠的生存着,好在日益出众的容貌和巧言在流民中求得了生机,可是一群四处漂泊的流民,居然还遇上了强盗,凶残成性的悍匪见人就杀,混乱中,我摔倒了,爬不起身,有人踩过我的身体,也有人死在了我的身上,我就躲在那一具尸体下,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当做猎物一样追杀,一个个都死了,全死了。那时的我才十岁,要生存除了一张脸,我一无所有,也许是命中注定,我被三妙仙子也就是我的师父,带入了合欢派,在一群恶鬼中,苦修媚心术,苦练合欢道法,机缘之下,得了紫芒刃,凭藉纯阴之体,强修到纳阴归渊,手中沾染了不知多少鲜血,断送了多少亡魂,终是成了合欢派最出色的弟子,魔教三公子之一的妙公子。” 金瓶儿说完便又吃起了野果,从不愿提起的往事,面对着燕虹说了出来,平静得就像讲着别人的故事,只有朱果白皙的果肉上沾上的鲜红可能还说着不平静,好像嘴角的伤口又破开了,金瓶儿淡淡抹去。 燕虹一直安静听着,直到看到金瓶儿擦去唇角殷红,才出了声儿,拿出一个瓷瓶,说道:“小心点,给。” 金瓶儿未动,燕虹便凑近,勾了药膏,为金瓶儿抹上嘴角,恍若没有听到金瓶儿的自述,但动作很轻,金瓶儿看着燕虹的脸,弯了嘴角,却是嘆息:“燕虹,你的善良,是你最大的弱点,竟然对妖女这么好。” 燕虹蹙了眉,仔细看了一下伤口已经涂好,便盯着金瓶儿双眼道:“你总要拿话刺激我才好过?那你又为何几次相救?” 金瓶儿眸心一凝,看着燕虹不说话,燕虹也没在意,继续道:“金瓶儿,也许你真的是妖女,懂得利用别人的弱点,老实说,我现在对你下不了手,你要怎么嘲讽都好,我下不了手。” “怎么会嘲讽呢。”金瓶儿看着眼前的燕虹,低语。 燕虹听了也没接这话,而是说道:“金瓶儿你也醒了,自你掳我至今,我们恩怨两清,总之,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恩怨两清,是否自己曾说过这话,怎的突然那么刺耳,金瓶儿安静得诡异。 燕虹倒是说完又检查了一下金瓶儿腿上的伤,便作势起身,却是被人拉住了手,燕虹皱眉看着金瓶儿。 “燕虹,你不是问我为何几次相救吗?想不知道我的答案?” 燕虹一愣,金瓶儿的脸色依旧苍白,嘴角噙着微笑,目光灼灼,妖媚依旧,已经见惯却不知为何让燕虹有了一丝危险的感觉,只见她唇瓣张合,燕虹却没有听见声音,疑惑中,金瓶儿唇边的笑意更深,依旧张合着,眸光好似多了一抹似有似无的温柔,带着蛊惑,燕虹忍不住凑近,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低低絮语,好像呼唤着谁的名。 燕虹。 妖媚的眸色潋滟开,浸满的柔情,鼓了谁的心跳。 燕虹兀地停顿了,直觉不敢再靠近,却是金瓶儿凑了过来,香气袭人,燕虹只觉面上铺着的呼吸都带着淡淡花香,当再一次自己名字被人呢喃,那些许尾音消失在了贴合的唇际。 香而不腻的气息越发浓烈,唇上微凉,贴上了陌生的触感,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唇瓣,感受到了撩人的湿润,在口中纠缠,药的清香淡去血的腥味,一瞬的深吻,震荡了眼眸深处平静的湖泊。 燕虹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巧笑嫣然的人微微退开,呵气如兰: “这就是答案。” 燕虹,这就是答案。 一个剎那间的深吻。 作者有话要说: 喵呜~善解人衣的虹姐姐与撩骚的瓶儿,捂脸! ~~~~~~~~~~~~~~~~~~~~~~~~~~~~~~~~~~~~~~~~ 瓶儿自述的身世,乃本君杜撰,轻拍。 第92章 第九十一章 日光和煦,川谷山林回响着飞鸟扑腾和轻轻啼唱,阔口宽大的石洞里安静得只余呼吸声。 燕虹不可置信的双眼映着妩媚的眉眼,唇齿之间留着淡淡余香,迎合着面前之人唇角勾人的弧度。 被吻了!被金瓶儿吻了! 燕虹霍地起身,居高临下瞪着金瓶儿,平静被打碎,燕虹的声音凌乱,带着细微的颤抖:“什么答案!你、金瓶儿,你疯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我们两个都是女子——” 声音戛然而止,燕虹突然想到了师妹修,身躯一抖。 金瓶儿在燕虹站起身时,便也缓慢地起了身,微倚石壁,风情万种,听着燕虹无措的声音,听着她忽然的噤声,金瓶儿笑得魅惑,笑得放肆,淡淡道:“我们都是女子,如何?” 魅人的声线放肆地上扬,随着金瓶儿微微上前的一步,挑动谁的心弦,颤动不已,燕虹忍不住往后缩,金瓶儿轻移莲步,眼波摄人仿佛洞悉一切,直直望进人心里,金瓶儿可知道燕虹想到了谁,话语带笑:“燕虹,我们都是女子如何呢~” 燕虹心绪大乱,金瓶儿眉目风流,勾魂摄魄的笑意里竟是丝丝让燕虹心颤的认真,恍若错觉,踏得缓慢的步子,仿佛踩在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层一层的涟漪,迫得燕虹一退再退。 金瓶儿笑着,眸心映着燕虹慌张失措的神情,继续缓缓逼近燕虹,薄唇张合,字字清晰:“燕虹,燕姑娘,我,金瓶儿,爱上你了。” 第144页 燕虹闻言身心俱颤,明明金瓶儿走得那么慢,怎的越来越近,自己脚步仿佛沉如千斤,在金瓶儿的逼视下,寸步难行,燕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还是抖了字音:“金瓶儿、妖女,不要开玩笑了!” 金瓶儿嘴角笑容忽地嘲讽,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眸心一凝,凝着燕虹的模样,不理会燕虹身上层层防备,一步一句。 “燕虹,任何时候我都不在意你叫我妖女,唯独现在,我的名叫金瓶儿。”眉目丝毫不掩饰认真,认真得令人心悸。 “我这人从来都在算计,绝对不允许自己踏错一步,你曾说我从焚香谷将你掳走,是在自作自受,我也这般认为,不仅伤了身,还丢了心!绝情绝心的金瓶儿丢了心了!呵,孤闯焚香谷,或许是我做得最错的决定,但是——”金瓶儿又是一步踏出,目光熠熠,掷地有声:“我不后悔!” “不后悔闯了焚香谷,命里註定我要闯了那深水龙潭焚香谷,遇上我最大的劫,情劫。” 金瓶儿直直望着燕虹的眸,眼波流转生辉,丝丝勾魂,唇启:“我的最初只是好奇,好奇你胆识、能力过人,却只在幽谷安然做着淡泊人,你的温婉,你对人的好,对着你那师兄的体贴,对着你那师妹的关爱,对待他们事情的认真,让我觉得可笑,分外刺眼,其实、我是嫉妒了,嫉妒这种相互关心。你拈花而笑,让我忍不住想要撕碎你眼里的平静才甘心,我在羡慕阳光下的你。” 燕虹微微拧眉,却没有截断金瓶儿的话,不合时宜的心酸想到的是金瓶儿的出身,但金瓶儿的心思还是让燕虹退缩着。 “也许从那时,我的心里便种下了想要独占你的种子,独占你所有的专注,直到来到南疆,你小心翼翼为我包扎我手臂的伤口,那般专心致志的模样,第一次有人会怕那种小伤弄疼我而那般用心,心底的种子便开始发了芽,我尝试把它拔掉,所以我逃了,却不想它一点一点长成了参天树,树根包围着整颗心,我已经拔不掉。” “连根拔起,树便枯朽,我是金瓶儿,我怎么会让我的心血流成河!” 随着话音落下,是金瓶儿抬手握住了燕虹皓腕,不让燕虹再退,微微用力,便将心绪纷乱的燕虹拉到了身前,拉紧不放,金瓶儿凑近燕虹耳边低声絮语,妖颜魅惑。 “我不逃了,你,想逃到哪里呢?温暖一旦得到过,就再也戒不掉。” 耳畔的呼吸吹得燕虹一个激灵,仿佛力气被抽空一般,燕虹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咬牙伸出手,抵在了金瓶儿肩侧,微微将她推开,但被握着的手腕,却没用力挣开,燕虹也不知自己发了什么疯,在金瓶儿步步紧逼中,竟然还注意到了她脚步的微颤,还注意到了她腿上的伤。 燕虹看着金瓶儿认真又蛊惑的眉眼,一张秀脸满是纠结,思绪混乱,却不得不开了口:“我、我、为你治伤,是因为你为我挡下了九阳尺,是因为我想利用你调查兽神,你明明那么聪明,怎的、我从没想过,你会对我、对我有这般心思。” 燕虹深深呼吸,为了能好好劝服金瓶儿,不让自己的声音再颤抖,只是不知那垂在身侧无端捏紧的拳头又是为了哪般? “你看尽世态炎凉,洞悉人心,悉得合欢精髓,情字在你合欢弟子眼中,不都是可笑,缘何你要以女子之身爱上我!” 金瓶儿闻言皱了眉,随即又轻笑道:“合欢弟子重欲寡情,可你又知合欢一脉创下了‘痴情咒’,咒法痴情,无悔无怨,所以情劫才是合欢弟子最大的劫,超过生死。别想用女子不可相爱搪塞我,呵,你那师妹和青云陆姑娘的事情,你,可是费了心思保护的。” 燕虹一震,抿唇微微挣着金瓶儿的手,金瓶儿也便随她,只听燕虹道:“金瓶儿,你,别犯浑。我接受师妹和陆姑娘,也由衷祝福着她们,不代表我会接受你。” 燕虹皱眉,握住挣开的手腕,手腕残留着陌生的温度,燕虹让自己冷下声音:“我明确告诉你,我不会喜欢你。我可以不杀你,是因为仇恨永无止境,我不想纠缠在无尽的仇怨中,我可以同情你,但除了同情不会有别的了,在你脆弱时,照顾你,是性格使然,就如同对待我师妹一般,我的性格如此,如果让你误会了,我会收起这不合适的于心不忍,出了这南疆,我们的立场、身份也不允许我们再有交集,恩怨两清,于你我都好。” 直白,刺人,燕虹一贯的作风。 燕虹不再避视金瓶儿的眼,只是要用力握着手腕才没有让自己再一次后退,为了什么害怕退缩,燕虹来不及细想。 石洞又无端安静了下来,小狸呆呆地看着那临近洞口的两个人,不明所以,暖阳已经披洒在她们身上,刺着小狸的眼,但是阳光却乱不了两人相交的视线。 许久,沉默中还是金瓶儿打破了寂静,眉目风情依旧,抬手低眸,眼睑的张合都带着抹不开的柔情,一如初见,妩媚的妖女姿容无双,轻轻道:“立场、身份我并不是那么在意,正邪于我从来可笑,世人都说我是妖女了,那么——” 燕虹看到了金瓶儿放肆的魅惑,金瓶儿说道:“燕虹,你既然已经对我有了同情,我便会缠着你不放,我会让同情、怜惜,变成爱恋,你逃不掉的,我金瓶儿想要的,一定要得到。” 金瓶儿缓缓抬手,微热的掌心,覆上燕虹的心口,在燕虹的微颤中,贴上了燕虹的心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燕虹,我要得到你的心。” 神色苍白依旧倾城媚世,石洞里回荡的是金瓶儿素有的自信,恣意、干脆,应和着燕虹为之一缩的心。 燕虹唇张了张,一瞬无言,随即拂下了金瓶儿放肆的手,带着些许慌乱,错开了视线,推开了金瓶儿,“疯子!你、太肆意妄为了!” “怎么会有我这般美的疯子,人生在世,白驹过隙,肆意妄为何妨!”金瓶儿丝毫不在意,被拂开的手,顺势便拂上燕虹肩边的发,指尖摩挲的丝丝触感,让金瓶儿微微一笑,目光流连在燕虹眉眼。 燕虹你的嘴硬心软,我一直看得真切,你的善良是你最大的弱点,你已经对我有了心疼,如何逃得掉,我要得到你所有的疼惜! 被金瓶儿眼神望得浑身不自在,燕虹一噎,霍然转身:“我们后会无期!” 脚步匆匆,是想逃的冲动,对金瓶儿的无所适从越发强烈,燕虹可不想再和这个大胆的妖女再纠缠。 ‘咚!’ 燕虹不过刚刚疾步出洞口,身后却是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燕虹下意识便回头,金瓶儿原本撩人的身姿如飘絮般躺在地上,双目紧闭。 这是计,苦肉计! 瞬间跃上心头的便是这个念头,燕虹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步,咬唇道:“金瓶儿,你别装死,我不会管你的!” 徒然升高的音调,仿佛大声吼出来,就好像真的能做到一般。 回应燕虹的只有石洞里自己急促的回声和金瓶儿腿上再度渗出的血,燕虹眸光一闪再闪,咬牙狠下心肠,转身走了,小狸连忙跟上她的脚步,林中的飞儿歪了歪头,在树梢上跳动几步,也飞落在燕虹匆匆的肩头。 第145页 丛林中,脚步声渐行渐远,阳光依旧照着石洞,照在那倒在地上的鹅黄身影,鲜血浸湿了腿上的白布。 河风吹过丛林,石洞里倒地的人,脸上毫无血色,无人问津,只是那唇角似有似无的弧度,流露出狡黠,无人看到。 ‘啾——’ 飞鸟掠过啼叫,树林窸窣作响,林中窜出的影子,是那棕白色的小兽,去而复返,凑到那躺在地上的人身边嗅了嗅,回头一叫。 脚步声慢慢靠近,风中带着嘆息,妥协般飘散,淡青色衣摆走到了鹅黄身边,从徒步离开,仿佛就已经预示着什么。 燕虹认命般抱起了金瓶儿,走入了洞穴,已经预想到了金瓶儿醒来,得意的模样,燕虹觉得额角猛跳,这金瓶儿比修更让燕虹头疼! 平静的心湖,终是翻起了波涛,也许不大,终究无法真的狠心,让人恼怒的心善!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句话,叫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虹姐姐和小瓶儿,很尽责地在示范o(╯□╰)o ~~~~~~~~~~~~~~~~~~~~~~~~~~~~~~~~ 兽神副本,还木有打到boss关卡啊(面壁思过ing) 第93章 第九十二章 南疆普通的石洞里,燕虹一脸寒霜,看着怀里目光狡黠的女人,方才不过抱着金瓶儿刚刚走回石洞,燕虹心思一动,故意的一跛,便试探出了金瓶儿装模作样的昏迷。 金瓶儿揽着燕虹脖颈,没有避视燕虹冷冷的目光,倒也安安分分没有说出什么气人的话,燕虹沉默,金瓶儿便也不言不语,笑得人畜无害,趁机腻在燕虹怀里。 燕虹有一种一下将金瓶儿摔在地上的冲动,不过更多是对自己硬不下心肠的气愤,选择回来的是自己,对金瓶儿生气也只是恼羞成怒罢了,深知对付金瓶儿最好的方式就是漠视她,燕虹狠狠瞪了金瓶儿一眼,便深深呼吸,不发一言,走到石壁边将金瓶儿放了下来。 金瓶儿一直观察着燕虹神色,此刻也没有赖着燕虹不放,倚着石壁,老老实实坐着,要真把人气走了,得不偿失。 金瓶儿眨着眼睛看着燕虹,温良恭顺的模样激得燕虹起鸡皮疙瘩,燕虹皱眉,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骂金瓶儿,骂她?还不知道无赖的金瓶儿又会说出什么恬不知耻的话来。燕虹蹲下身,烦躁地掰了掰金瓶儿的腿,察看。 血已经渗在金瓶儿裤腿上,极好的伤药,却还是让伤口裂了,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才会让血流成这个样子,到底真气如何动荡,才会让伤口尽数裂开? 明明金瓶儿走得那么的风情万种,若无其事。 燕虹抿唇,面无表情,祭出青灵石一挥,金瓶儿腿上的衣物碎开,露出浸血的白布,燕虹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撕碎金瓶儿衣衫了,额角一跳,胸口深深起伏了一下,清空了杂乱的思绪,动手解开金瓶儿腿上白布。 已经开始癒合的伤口又再度破开,被怪兽利爪抓伤的血肉翻开着,狰狞红肿,周围的腐肉微微泛黄,燕虹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将青灵石化形为一柄小刀,两指拂过刀刃,碧绿色的小刀泛起冰寒的绿光,燕虹蹙着眉梢,抬了一下头,看着金瓶儿道:“会疼,忍着点。” 金瓶儿点了点头,并不在意,只见燕虹将刀刃贴在了腐烂的血肉上,森冷的利刃贴在发热的伤口上倒是清凉,只是燕虹利落的一割,不禁让金瓶儿倒吸一口凉气,这种有过预示的割肉,真的好疼啊! 那种心为之一缩的感觉,微辣、抓心。 与自虐般的自我提醒不同,金瓶儿凝视着燕虹,没有哼一声,不想让燕虹分心,这些年受伤无数,这种程度的伤不算什么,却因为燕虹专注的眉眼而让金瓶儿屏息,仿佛那伤就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身上一般,燕虹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犹豫,擦拭的动作却是轻柔,小心翼翼不让伤口有一丝多余的疼痛,金瓶儿也便忘了痛,不眨眼地看着燕虹,不自觉地越靠越近。 燕虹自然没有察觉,很快清除了腐肉,上好了药,手脚利落的包扎好,松了一口气抬头之际,额上一热,香气袭人,眸中映着优美的颈线,金瓶儿也是愣住,从失魂一般回神,本已经停止了靠近,不想因此激怒燕虹,哪知燕虹会突然抬头。 燕虹触电般退开,居高临下瞪着金瓶儿:“你!无耻!” 金瓶儿轻拂着唇,吻在那额间的感觉还留在唇上,被燕虹恶狠狠地看着,眼珠一转委屈道:“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哎呀,别瞪了,大不了让你亲回来呗。” 好不要脸!燕虹怒极反笑,唇边笑容冷凝,冷哼低语道:“哼,你想得美,无赖。” 转身朝着洞口走去,不想和金瓶儿争论,又被人拉住了衣角,回身看到金瓶儿拉着自己不说话,燕虹心头一跳,不知又会有什么出乎意料,对于金瓶儿,燕虹茫然。 茫然到有些不知所措,被燕虹平静的眉眼掩盖。 金瓶儿看见燕虹转身,手就不自觉地拉住了她的衣摆,不愿看到燕虹可能会走远的背影,抿了抿唇,金瓶儿轻轻说道:“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至少现在。” 金瓶儿心里清楚若燕虹再狠心一点,走得决绝,以自己现在的情况决然留不住她的,只能示弱,而且谁说那认真的眉眼,只是计呢? 心计,心计,金瓶儿拆开了心墙,明目张胆的计,只为了博得一人心,一个一心人。 燕虹默然,目光落在金瓶儿捏在衣角的拳头上,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拂开那纤细的手,握得并不紧,但金瓶儿的目光深深,不愿放自己走的目的又是那么明显。 金瓶儿说,燕虹,我爱上你了。 燕虹面无表情地拉回了衣角,在金瓶儿好看的脸微微变色的时候,平静说道:“我只是去河谷边,我,不走,只是现在。” 说完,青色的衣留下一个转身的弧度,走出了石洞。 金瓶儿看着燕虹的背影,忍不住弯了唇角,燕虹的态度很冷,却丝毫不影响金瓶儿明媚起来的心情,伤好之后,燕虹想走,还要看自己答不答应呢。 金瓶儿心情愉快地翻出一袭紫衫,搭在了自己裸、露的腿上,也不着急治疗内伤,卷着自己的头发,盘算着,眼波流转,顾盼生情。 枯燥的石洞,多了一抹绚丽的色彩,只她一人,风流天成,小狸晃着大尾,一双眼睛滴熘熘地转,看到金瓶儿沉思的模样,一个激灵,浑身毛发,从头至尾一抖,低嚎了一声,就匆匆跑了出去,找燕虹去了,金瓶儿瞥到了小狸,心思一转,嫌弃地收回了目光。 那火急火燎的小小身影,好似金瓶儿是什么洪水猛兽,生怕被她吃了一般。 烈日当空,南疆的深山里,树木繁多,炙热的阳光也被绿荫柔和,燕虹坐在河谷边山石上,素手轻轻拨动潺潺溪水,清凉的感觉吻着肌肤,沁人心脾,林间风声和着鸟鸣,兽类奔跑的脚步声,踏过微尘土地,燕虹擦净了手,小狸迈着四肢,奔入了燕虹怀里,卧在那温软的膝上,燕虹轻轻抚摸着小狸舒顺的毛,小狸享受地闭上了眼睛,飞儿立在树梢上,小小的眼睛映着那溪边的娴静人儿。 第146页 山林安宁,时光静好。 燕虹指尖无意地拨弄着小狸的灵耳,纷乱的心湖渐渐静了下来,翻起的波澜平息,只是湖面还有些许涟漪,一圈一圈泛起。 只因为那林间凉爽的石洞。 那个令人无法忽视的女子。 从死亡沼泽的初见,那便是一个印象深刻的女子,一颦一笑皆风情,能言巧辩,舌灿莲花,危机重重还有心思挑动自己,好不要脸!再次相见越过焚香谷严密独特的警戒防线,孤闯入谷,幽禁谷主弟子,假扮自己,端是胆大妄为! 交集的开始,纠缠的一路,斗智斗勇,金瓶儿果敢坚决、聪明狡诈、一身修为高超,纵使是敌人也不免有了那么一丝欣赏,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巾帼也有相惜。 一身鹅黄艷丽,美人蛇蝎,悉人心,晓计谋,善用迷药,幻术媚人,行为出格放肆,一点都没有女儿家的矜持,总会轻易便撩拨起别人的怒火,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女。 只是那个沾血无数的妖女啊,在用狠毒武装自己。 南疆夜冷,月光悬崖,艷丽之下,藏着一个寂寞的灵魂,金瓶儿自残般用指尖勾破伤口的样子不知怎么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身在虎狼窝,也许她一直在用疼痛提醒着自己,步步为营。 活下去是金瓶儿唯一的信念,所以她狠,她毒,七里峒目睹黎族屠杀苗人妇孺,金瓶儿袖手旁观,甚至阻止了自己救人,但那捂住自己眼睛的手,那被自己狠狠咬着的手,明显的颤抖,真的只是疼吗? 晓得了金瓶儿的过去,燕虹回答不了,想到的是金瓶儿江湖上声明狼藉,却没有一起滥杀罪名。 小狸耳朵在燕虹指尖下抖动,兽类总是用这种方式表达着亲近,燕虹出着神,风很轻,吹皱谁的眸心,在怜惜。 ‘我会让同情、怜惜变为爱恋。’ 溪水拍着水岸,浪花朵朵乍现,燕虹心头颤动,望着水面,眸心荡起一幕幕画面,克制不住的,想到从焚香谷到南疆,一路走来,金瓶儿从未下手摺磨过自己丝毫,甚至几番出手相救。 ‘燕虹,我要得到你的心。’ 霸道的话,挑了谁的眉间,燕虹眉头皱起,嘆息之意又起,只是湮灭在微咬的唇边。 燕虹从未想过要招惹金瓶儿,被一个女子那般直接的告白,而且还是一直争锋相对的对手该是何等骇然?燕虹的世界很简单,那几个在乎的人和安然的生活,仅此而已。 燕虹低喃道:“小狸,等她伤好,我们便回谷吧,有些久了。” 怎么处理金瓶儿好似已经有了答案。 小狸抬手舔了舔燕虹的下巴,疑惑地看着那失神的双眸,金瓶儿已经占据了大半的思绪,只是那丝丝缕缕被拦在了名为‘淡然’的心墙之外。 指尖变幻几下,打出了几道劲气,毫无声息没入水面,片刻水面,便浮起了一条大鱼,燕虹翻手成爪一吸,那鱼便飞了起来,水淋淋,滑熘熘,怀里小狸四肢一蹬便跃起咬住了鱼,燕虹赞扬地摸了摸小狸的头,领着它,便往回走了。 当燕虹刚刚踏入那安静的石洞,便被那枯陋石洞中一抹娇花引去了目光,褪去狡诈,笑得单纯的金瓶儿如晨花沾露般,颤动着,微开着。 “你回来了,好久。” “嗯。” 一句称得上抱怨的话,金瓶儿只是那么简单的一说,燕虹很自然地便接了一个音,单一的音节,是冷漠,怕也是无意中的安抚。 金瓶儿闭目打坐,燕虹处理食材。 当伤好,人走得掉,心真的还走得掉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虹姐姐,你和小瓶儿这是没在一起都要花式秀吗?那老夫老妻的既视感是肿么一回事o(╯□╰)o 你们的模式应该是相爱相杀才对啊! 金瓶儿:嗯~我和虹儿再怎么吵都不会分开的,你一边儿嫉妒去吧。 作者君:~~~~(>_<)~~~~呜呜 各位除夕快乐~~~ 第94章 第九十三章 焚香谷 层峦叠嶂,深山围绕,绝世的幽谷在一阵动荡之后仿佛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吹过幽谷的风,吹动山林,捲起落叶,带落鲜花,汹涌着。 主事的上官策回谷之后,便去了玄火坛废墟,没人敢去打扰,长老们也闭门不出,没有了来去匆匆的巡逻弟子,每个人安守岗位,焚香谷好似恢复了日常生活,安静的焚香谷,安静得诡异。 焚香谷深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飘着落叶,几许萧索,这是通往天香居的小道,地上铺了一层落叶,寂静无声。 谷主闭关之时已经严令禁止打扰,除了上官策和李洵,鲜少有人踏足,此刻却有人踩烂了地上的叶,一身锦衣的吕顺走过了这条路,直直向着道路尽头走去,那座简朴的院落,多年没有人气,已经有几分荒凉。 吕顺回谷之后,在房中关了两天两夜,一大清早便避开了所有人拐入了那座庭院,也是许久不曾踏足过这素朴的院落,几株墨竹孤独地种在院中,吕顺没觉得风雅,反而有种阴冷的感觉。 七里峒一役闪过脑海,吕顺深呼了一口气,伸手推开了房门,循着记忆直接开启了那密室的机关。 昏沉的暗道,不过刚刚踏进去几步,吕顺便被人挡住了去路,晃晃悠悠的壁火中,李洵俊容阴沉,毫不客气地挡下了这个漠视谷主命令的师叔。 李洵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在刚回谷的时候前来向谷主禀告,昨天深夜才向云易岚复述完南疆七里峒一事,云易岚听罢之后一直沉默,不知在想什么,谷主没有发话,李洵便一直候命,沉默亢长,时间流逝,突然的声响,是有人胆敢擅闯天香居,李洵当即出面阻拦,看到吕顺更没有什么好脸色。 “吕师叔,谷主早就下过命令,任何人不得私闯天香居,师叔作何明知故犯?” 吕顺看着李洵表情,怒气一闪而过,却还是笑着说道:“师侄深得谷主重视,想必是来讲述南疆一事,只是能者疲劳,我怕有些事,师侄想不到那么周全,特意来补充补充。” 李洵不屑地道:“哼,师叔多虑了,七里峒一事我已巨细无遗地禀告谷主,师叔为了我焚香‘大发神威’的事,如实不落。” “你!”吕顺被李洵一激,不免拔高了声音,怒道:“好你个李洵,你必定为了袒护你师妹,掩盖事实,诋毁于我,果然我要亲自见师兄才行,让开!” “君子坦荡,流言无畏,我不会篡改事实,而师叔若没有做什么让人诟病的事,有何惧之!没有师父命令,擅闯者杀无赦!” 李洵没有丝毫让步,一脸冷凝,吕顺眼中寒光阵阵,胸口剧烈起伏,手中赤芒乍现,李洵也祭出了九阳尺,剑拔弩张,就在此刻,李洵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阻止了两人。 “洵儿,不得无礼!咳咳,是老四吧?” 李洵面色铁青地收了九阳尺,还未说话,吕顺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了几步,冲着昏暗的通道连忙道:“是,大师兄,是我。” 第147页 那头又是咳嗽了几声,便让李洵将吕顺带了进去,简陋的密室,一面屏风,两张客椅一张小几,隔着屏风,吕顺和李洵并排站着,两人都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屏风之后,行将就木般的云易岚盘腿端坐着,缓缓睁开了苍老非常的眼,看着映在屏风之上的两道影子,让两人坐了下来。 “老四,有什么话就说吧。” 吕顺应诺,又将七里峒一事讲述了一遍,云易岚闭目听着,与李洵所述大同小异,云易岚倒是没想到十年前一念之间捡回来的孩子,如今都已经能抗衡妖狐,大破天火七杀阵,法力直逼巅峰时期的上官策,云易岚那皱纹满布的额头,似乎微微动了动。 吕顺讲述完毕,没有大吐苦水指责赫达修目无尊长,而是说了一句:“师兄,赫达修这人不简单,绝非善类,焚香谷留不得!” 话里却也没有放过修的意思,李洵脸色难看,看了一眼屏风,没有说话,云易岚依旧闭着眼,问道:“哦,此话怎讲?” 吕顺看不见云易岚表情,沉吟了一下,才说道:“这个赫达修,修为进步奇快,红眼已是异常,乌发成白,嗜杀可怖,好似走火入魔,她与魔教中人纠缠不休,身世成疑此为其一;其二则是上官策师兄对其的重视程度不得不防,当年师兄你和上官策,还有、咳,你和他是最有利争夺谷主之位的人,最终师兄你众望所归,上官策成了执法长老,这已成定局,只是现在,师兄着力栽培李洵师侄,他却极度重视赫达修,瞧不起李洵师侄,想必师侄也有所感,其中心思难测;这第三——” 话到一半吕顺停顿了下来,李洵脸色已经铁青,拳头紧握,云易岚也不由睁开了眼,深邃的目光仿佛透过屏风看了一眼吕顺,眯眼道:“接着说。” 吕顺得到云易岚命令,瞥了一眼李洵,心底冷笑,一口气将话说了出来,理直气壮般:“第三就是勾结外人,陷焚香于不义!赫达修与青云陆雪琪暧昧不清,女子相恋!” ‘砰!’ 密室里传来一阵桌椅碎裂的声响,吕顺话音一落,李洵当即拍案而起,桌椅尽碎,李洵大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李洵胸口剧烈起伏,站起的一瞬莫名的眼前一黑,却因为极大的愤怒而咬牙站立,心中闪过的念头,被怒火压制。 吕顺也当即站起了身,直面李洵那凶狠的目光,毫不留情地说道:“我的傻师侄,你待如亲妹的人对你心心念念的女子有了惊世骇俗的情愫,只有你还傻傻看不出来!” “你胡说!”李洵衣发皆扬,玉面俊容涨得通红。 “我胡说?你仔细想想,自从那青云女子来到焚香,赫达修的一举一动,她的目光总是跟着那陆雪琪,只要有陆雪琪的地方,三步之内必有她,葬花岗武斗助兴早已经传遍了全谷,七里峒她魔障一般屠戮,一副见人杀人,诛神杀佛的模样,那陆雪琪往她面前一站,毫发无伤就制服了她,你就不觉得奇怪!” 吕顺的声音在密室里回响,震得李洵一阵一阵发懵,脚步虚晃了一下,屏风之后云易岚如一滩死水沉寂,深陷的眼闪烁几下后,慢慢闭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因为修和陆姑娘让你颜面扫地,你就出言重伤!”李洵大声反驳。 “哼!李洵师侄,还有那陆雪琪,出了名的冷清,却是为——”吕顺冷笑着,还不肯放过李洵,却是屏风后面传来云易岚的声音,打断吕顺的无休无止。 “老四。” 轻轻的一声呼唤轻易就压过了激烈争吵,云易岚在吕顺停下来后,淡淡道:“老四,话不可乱说,女子之间亲密一点也正常,你怎的如妇孺一般嚼舌根。修儿年少功成,一时魔障,幸好青云的陆雪琪姑娘在,她才没有继续犯杀业,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和晚辈计较作甚。” 吕顺还欲继续说,却听见屏风后的云易岚咳嗽不已,好像话多说了几句就喘不过气一般,吕顺眼珠一转,琢磨着云易岚的话,又看了一眼李洵,恭敬道:“师兄说的是,修儿一向特立独行惯了,也算是她的风格,就算那陆雪琪再怎么富有盛名,也不可能引得女子为她做出违反伦常的事,师兄说的是。” 云易岚止了咳,缓缓道:“此次去南疆本是为了追拿妖狐,取回我焚香至宝,领头的应该是上官师弟,只是他却无端失踪,你们为我焚香尽心尽力,妖狐法力通神,跑了不怪你们任何人,没什么事,你们就退下吧。” 李洵心神大乱,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吕顺看着李洵恍惚的背影,也行礼告退,却在踏出密室之时,听到云易岚不疾不徐的一句:“上官师弟我会亲自询问,君子素位而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这谷主,还在。” 吕顺身子一抖,脸色一白,那苍老不已的声音字句打在心头,吕顺当即又对着屏风深深行了一礼,连连称是而退。 简约的密室只剩下一道微微的呼吸声,云易岚匀气睁了眼,深陷眼窝的双眸鹰隼一般盯着某处,飘忽的呢喃声如幽魂一般浮于密室中。 “红瞳银发,蓝莲幽火,修儿,好修儿。” 不长的通道,李洵却好像走了许久,陆姑娘来到焚香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李洵脸色越来越白,身后传来脚步声,吕顺看到李洵,眼珠一转便追了上来,看到李洵脸色,啧啧出声:“啧啧,我的好师侄,怎的这般模样。早就让你注意你那师妹,别被人夺了所爱,又丢了地位。” 通道中无端扬起大风,阴阳怪气的吕顺被烈火一般的狂风吹得倒退了几步,李洵阴冷地看了他一眼,疾步离去,吕顺脸色铁青,站稳了身,也拂袖离开。 李洵疾步冲出天香居,带飞路上一地的落叶,吕顺的话重重敲在李洵心头,陆姑娘和修?不,不可能! 恍惚的李洵一路疾行,肩上一痛,后退了一步站定,抬头一看,红衣黑发,一双宝石红般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搅得自己心海翻波汹涌的人赫然就站在自己面前,一脸的担心。 李洵脸色苍白不已,出神地看着面前揉着肩的女子。 修本是有事求见谷主,远远就看见李洵脚步匆匆从天香居出来,迎面上前,没想到一个大活人,李洵好像没看到一般,直直就撞了上来,修退了一下,肩上生疼,看着李洵苍白的脸,越发觉得不对。 “师兄。师兄?”修唤了几声,李洵都一动不动,修皱眉伸手,正要碰到李洵胳膊的时候,魔怔一般的李洵突然一缩,避开了修的碰触。 修的手就那么落空,悬在了半空,有风吹过,两人视线相对,那停顿住的手莫名其妙的尴尬。 李洵嘴微张,修锁眉收回了手,背在了身后,两人互相看着不说话,在修直率的红瞳注视下,李洵俊容复杂,有无措、抱歉,甚至还有几不可见的挣扎,修眸心闪烁,不明白一向好懂的师兄到底怎么了,却还是微微错开了探寻的视线,担心不减。 没了逼人的红瞳注视,李洵也回了神,平复了心情,让自己正常出声,问道:“师妹,怎的会来天香居?” 第148页 修看了李洵一会儿,微不可见动了动肩,才说道:“我有事想见师父。” 李洵正要说话,从天香居出来的吕顺慢慢走来,修和李洵同时噤声,脸色冷凝,吕顺看到站在一起的赫达修与李洵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对两人冰冷的视线视若无睹,走了过去。 李洵看到吕顺走过来,不自觉地上前了一步,微微挡在了修的身前,修冷冰冰地看着吕顺,心底不免猜测吕顺作何从天香居出来。 吕顺走近,两人也不行礼,吕顺似笑非笑道:“哟,你们两师兄妹,又在商量什么大事?当真感情好,好和睦。” 说完吕顺也不作停留,迳自经过了两人身边,瞥了一眼李洵和赫达修的脸,离开了。 吕顺走远,修便收回了视线,权当阴阳怪气的吕顺为透明,不想因为这等小人破坏了心境,回头却发现师兄还看着吕顺离开的方向,一脸阴沉。 “师兄,你怎么了?可是这吕师叔到师父面前说了什么?”吕顺为人阴险,他去见了谷主,加上李洵的反常不得不让人多想,修又看向已经没有人影的小道。 李洵闻言一震,侧目看着修的侧颜,玉颜如雪,乌发及腰,一根红绳繫着发端,不加修饰,红色的绸缎剪裁成简约的衣衫罩着修长婀娜的身躯,不知何时那个张扬的师妹已经出落得这样婉约多姿,多了几分女子的柔情似水,李洵眸光闪烁,欲言又止,这般风情引得谷中多少男子恋慕,师妹又怎么会、、 久不见李洵回应,修回头好似看到了李洵狠狠甩头的模样,疑惑中,李洵开口说道:“吕顺无非就是去讲了七里峒一事,告了你和上官师叔一状。修,你、为何想见师父?” 修闻言,沉吟了一会儿,平静开口:“我可没有那么吕顺那么多心思勾心斗角,我、要见师父,是为了提一件事情,一件去接师姐回谷后,便要做的事情。” 很重要。 李洵闻言心头无端一凛,急急道:“的确,燕虹出去太久了,不过师父明言不得有人打扰,修,你现在还是不要去的好。” 修不明所以,李洵眺望着远方,一脸莫测,感慨一般说道:“我们早日将燕虹接回来吧,我们三个缺一不可,少了你和燕虹,上官师叔也很寂寞,修,不要做出格的事,免得被小人利用。” 李洵压下心头的不安,不愿再去多想,看着沉默的修,又拿出大师兄的样子,一脸严谨:“好了,近日谷中多事,不少常课都懈怠了下来,你也要有个师姐的样子,待飞儿回来,告诉燕虹我们去接她。” 说完李洵便走了,看着李洵的背影,修突然觉得自家师兄多了好多心事,不再那么好懂,好重,戳了自己的心。 师兄、师姐、自己。 缺一不可,这四个字莫名让心里一酸,还有寂寞的上官师叔…… 离开,离开焚香谷,很重要。 修抬起了手,轻轻捂着胸口,眺目远望,天高云淡,风儿卷细沙,落叶恋乌发,悠悠目光越过高山,越过幽谷,越过河川,好似落在青山竹林,穿过万里河山。 转身,放下了手,被风吹得胸口一凉,朝着玄火坛废墟的方向,脚步踏得坚决。 作者有话要说: 李洵:作者君,你就不怕我黑化,呜呜~~ 作者君:小洵洵,摸摸头,抱抱。 李洵:哥屋恩,哼! ~~~~~~~~~~~~~~~~~~~~~~~~~~~~~~~~~~~~~~~· 每逢佳节胖三斤,三斤又三斤o(╯□╰)o 故意没有在初一初二,放吕老四出来添堵,米娜桑轻拍。 第95章 第九十四章 玄火重地,弟子止步 一块石碑孤单的立在道路一旁,修瞥了一眼那块被岁月风蚀的石碑,才越过了它往深处去了。 一条小径,弯弯曲曲,与幽谷其他风情雅致的阡陌不同,这条路树木稀少,唯有的几棵树木也枝叶枯黄,几点零星地挂着,土地越走越荒芜,地面干枯龟裂,看过无数次的景象,早已习惯,走过无数次的路,却感觉不那么好走了。 热浪阵阵迎风铺面,离玄火坛越来越近,修却无端停顿了下来,一直坚决的脚步莫名踟蹰,跳动有力的心脏剧烈,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又迈开了步子,红色的眼眸直视着前方。 岩浆滚滚,在山体的血脉里流淌,曾经巍峨雄壮的火山祭坛只剩下一片废墟,阶梯粉碎,一片火山灰中还隐约看得到祭坛屋檐,巧夺天工的十三玉柱,截截断裂,飞扬起来的灰土黄沙中偶尔夹杂着一些碎玉细屑,火山沉寂,冒着黑色浓烟。 一个老人,灰衣白发,站在火山口边,浓烟从他身边冒过,他就站在废墟中,面对着残垣断瓦,曾经与恢弘大殿匹配的气势,仿佛也随着祭坛的坍塌,萧索不已,随着岁月的流逝,玄火坛也埋葬了上官策的青春年少,成就一个寂寞的背影。 上官策看着山口里依旧炙热的岩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并没有影响到他,两日里,岩浆的火焰映照在那深陷的眼眶里,忽明忽灭。 修慢慢停下了脚步,在上官策身后几步距离站定,默默看着那恍若未觉的老者,坚定的红眸触及那些许佝偻的背影闪烁,敛回目光,四下一片破败。 就是在这里,修与上官策相遇,行为恣意的少女和严谨威严的老者因为酒相识相惜,修在家园毁灭之后再一次从这不苟言笑的老人身上感受到了长辈的关爱,在这焚香谷,上官策是她的师长,更是她的亲人。 在修的心里上官策是英雄,一个勇于承担错误,耐得住孤寂的英雄,他性格孤僻,性情古怪,脾气暴躁,是个固执又强硬的老头子,却也是修最尊敬的人,孺慕之情,对爷爷还没来得及表达,在上官策身上有了寄託。 想到即将要提出的事情,修忽然的喉咙干涩,就那么站在上官策的身后不说话,除却向雪琪告白,只有此刻面对着上官策,心里才又有了紧张。 烈阳高升,照着本就炽热的土地,热风吹动砂砾滚动,两人的衣发都在风中舞动,天边飘着白云。 渐渐地,烈日躲在了白云之后,在大地上投下一片荫凉。 许久,上官策察觉到修沉默无声,收回了落在熔岩里的视线,眺目远方。“修儿,你来了。” “恩,师叔。”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微微低哑。 上官策微微侧目,却没有回头,感慨道:“这里除了你和虹儿,也不敢有人来了。” 见修没有接话,上官策回头瞥了一眼,眸心一凝,又收回了视线。“修儿,你有心事。说吧。” 颇有威严的声音,不乏淡淡的关心,只一眼就看出了修的不对,是什么让向来对自己有话直言的修儿踟蹰了起来,上官策不免猜测。 却是这时,上官策猛然察觉身后的人跪了下来,不重,很轻的声响清晰的传到上官策耳中,上官策这才转了身,看着跪得笔挺的修,微微惊讶,目光锐利了起来。 修罗跪天跪地,满地山灰,修跪得坦然,没有上官策,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修,修看着老人严肃的神情,微微动容,出口的话坚定,却也不免喉咙发紧。 第149页 “师叔,我要、离开焚香谷。” 简单的一句话,不是询问,不是要求,只是清楚地说了她的决定,上官策眯眼皱眉,眼前的一双红瞳毫不避视,坚定、认真,上官策无端心头一凛,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什么,没有说话。 落在修身上的视线,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上官策没有厉声质问,只静静地看着修。 修再一次重复道:“师叔,我要离开焚香谷,在师姐回来之后。” 不再踟蹰,修一动不动,挺着嵴樑,只有紧咬的牙,鼓起的两腮,说着复杂。 风大了,吹动天上的流云,吹起山灰。 上官策看着跪在眼前的孩子,云的影子,一下一下落在她的身上,纤瘦的身躯在阳光云影中忽明忽暗,山灰扰乱纯色的红衣,落在那不宽阔的肩上,也就是这个孩子,曾跪在这里,跪在自己面前,坚定地继承了自己的意志。 十年前,还完好的玄火大殿里,自己的榻前跪着的孩子,如今又和眼前的身影重合,成熟了的面容,同样的坚决。 上官策长长地嘆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四周不复存在的玄火坛,神情莫测地说道:“修儿,可是焚香汹涌起来的洪流和那些个心怀叵测的小人,让你累了,要捨弃你热爱的土地,要丢弃这方幽谷?” “不,师叔,人心叵测不足以撼动我,我依旧爱着这片土地,依然想要守护这绝世的幽谷,不管我去了哪里,我仍然是焚香谷的赫达修,只是——” 修急切的声音突然顿了下来,上官策看着修意切情真的红眸,淡然地接过了修的话:“只是你的心中有了不一样的牵挂,对吗?” 修微微惊讶,询问的语气,但那双深邃的眼却仿佛洞悉一切,修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是,我的生命中多了一个人,我想要用生命呵护的人。师叔,你知道我志不在名利,我孑然一人,可以为了焚香洒尽热血,但有了她,我只想与她携手,任凭世间落尽繁华。” 上官策闻言浑身一抖,闭目又睁眼,目光紧紧盯着修的双眼,沉声道:“修儿,悟道修仙,也不妨有人结为仙侣,你却作了这个决定,意味着不被认同,为了你的心上人,你要离开焚香来成全,不能光明正大,只能避居一个无人的地方,不被祝福,没有名分,这就是你想要的?” 修瞳孔一缩,上官策沉淀了岁月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复杂,让修心上发紧,膝盖疼了,修却不想退缩,目光灼灼。 “不,师叔,这不是我想要的,如果可以我想要给她名分,想要牵着她的手光明正大的接受祝福,不惧世人的眼光,却不想被俗尘纷扰,淡漠了温暖的心境。”修一字一句清楚而严肃,顿了一顿,开诚布公地说道:“师叔,我的爱人,是一名女子。我无谓得到世上所有人的认同,我却想要告诉你,我视为至亲的人。” 直白的话,让上官策的身子克制不住地退了两步,稳住了身形,厉声道:“修儿啊修儿,你说我是你的亲人,你就那么坦然地让我承受这场荒唐?你是我最看重的人,我寄予厚望的人,尽心尽力培养你,为了一个女子,你要放弃多少?你要如何说服我?为了她,你便要让我伤心?” 上官策闭上了眼,皱纹满布的脸,道道沟壑因为紧锁的眉头而越发深刻,花白干枯的须在颤抖,发在飘动。 “师叔,我敬你重你,可我也爱她,我知道你一直疼爱我,只是在达成师叔的志愿和她之间,我选择了她,我从没觉得爱上她,我就放弃了什么,也从未想要伤师叔的心,只是我终究不能完成对师叔的诺言了,师叔,修儿很任性妄为,你眼中的荒唐,修儿已经做得坚决,绝不后悔,我无法骗你,也无法骗自己,我不惧小人,却不愿让她日夜担心,也不愿被任何人利用,从不知欲望的我,只想离她近一点。” 修很坦然,看到上官策闭目皱眉的模样,却咬紧了牙关,红莲不曾有过的心境,一点一滴,慢慢汇聚成了人性,修看着上官策苍老的模样,忍不住的心酸。 上官策沉默了许久,刚毅的老人,缓慢地睁开了眼,看着那红色的眼中不知何时噙满的水光,也是心头一紧,轻轻地问了一句:“陆雪琪,就那么重要?” “师叔,你!”修的心一震,一直觉得脾气暴躁的上官策没有直接给自己一掌很奇怪,听到此处,修才惊觉老人早已经知道自己的爱人是谁! 上官策面无表情,平静道:“我说了你是我尽心尽力培养的人,你的一举一动我又怎么会不关心,你的变化我又岂会看不出,你视我为至亲,我又何尝不是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师叔嗜酒,人醉了,心没醉,要看出你对陆雪琪感情,不难,在你违抗我的逐客令时,我就肯定,就如你了解我一样,我也了解你,修儿,陆雪琪,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 答案已经不那么重要,上官策眼中的平静已经告诉了修,修的心事他都瞭然,惊觉修恋上陆雪琪,上官策也震怒,只是当时心事被巫妖引去,这两日里看着化为焦土的玄火坛,上官策想了很多,反而看开了许多。 “丫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与陆雪琪女子相恋,要承担的,要忍受的比想像的更难,更何况你们两个都不是普通人,作为执法长老,我不会容许有人败坏焚香名声,作为师长我不希望你误入歧途,受到世人的指责,我不会认同你们的荒唐,但、你决意要走,我也拦不住。你好自为之。” 上官策依旧不苟言笑,目光中的锐利却稍稍收敛了些,也许真的是时间淡化了脾性,否则按照早年间的脾气一定一掌噼在修的身上,上官策负手站在废墟中,花白的发在阳光下刺目。 修听了上官策的话,忍不住闭上了眼,眼泪就那么顺着脸颊流下,修深深伏地一拜,只为老者的关心,无声无息,却注视着每一个细微,仅仅是一句‘不拦’就够了! 好自为之,谁的妥协,无可奈何,又饱含牵挂。 开口涩然,作为他关切着的孩子。 “师叔,谢谢你,修儿,让你失望了。” 流云飘散,上官策的影子落在了修的身上。 上官策伸出一手扶起了修,负在身后的右手,还看得到冻伤,看着修脸上的泪痕,上官策眸光闪了一闪,一直坚强的孩子,哭了。 “不,混帐丫头你错了。”上官策居然淡淡笑了,看着修朗声道:“焚香的威名,随着你的游历越发响亮,你修行的速度,焚香无人能出其二,对得起师门,爱护着同门,重情重义。” “修儿,你,从来不曾让我失望。” “上官老头。”哽咽着只能叫出四个字,修咬住了唇。 眼泪一滴滴落在土地上被蒸发,上官策看着哭得越发厉害的修,鬍子抖了一抖,不再说什么,而是伸出双手,将固执垂泪却不动作的孩子抱进了怀里,轻轻地。 流淌的泪水就那么擦在了朴素的灰衣上,包围着的温暖如这炽热的山,如山高大,如山稳重,上官策又拍了拍修的背,便松开了手,看着修抽了两下气,止住了泪。 第150页 修平复了心情,上官策已经踱步走到了火山口,修看到了上官策身后的右手,脸色刷地难看起来,那整只手掌都是青紫的,还不曾医治,修忍不住问道:“师叔,你在这玄火坛究竟想了什么,连伤口都不医治。” 说着走上前,就要去抓那皱巴巴的手,上官策却避开了,摊开手掌,对着修说道:“这两日,我都待在这里,浮生如梦,一把焦土,有些事不能拘泥,有些事却无可奈何,就好像手上还不曾好的冻伤,人要学会看开。” 焚香谷一直的兽妖隐患,终于在巫妖取走了骨玉黑杖后将要来临,那个惊天动地的人物若是复生,人间浩劫将至,倾尽焚香谷全力都不足以抵挡,土地终究是死的,人没了,什么都没了。 上官策转了转手腕,手一翻,手掌发红如同燃火,那冻伤顷刻之间好了,上官策看着修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说道:“你和虹儿都是好孩子,我钻了三百年的牛角尖,一直将固执理解为了坚守,不断地自我安慰,名利威严都有过,真正的快活却是这短短十几年你们的陪伴、关怀,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错,用情义绑住了你,一直牴触师兄的我,其实也和他一样,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了别人。修儿,你有自己的意志,不是我的附庸!” 修闻言默然不做声,上官策看了修一眼,凝眸远方,深处天香居的方向。 “道,终归要自己去完成。” 上官策话音落下最后一句,化作光芒,飞向了天香居,找云易岚商量对策去了。 修站在原地四下一扫,又看向上官策离开的方向,师叔的心境发生了变化,修为好像也恢复了不少,回想方才与上官策交谈的种种,修知道自己何其有幸,七情六慾萌生,身边从不缺少温暖。 天空忽然传来飞鸟扑腾声,修眯眼,黑白色的鸟儿从南疆深山飞来,落在了修的肩上,修望向青云山方向,呢喃一个名字。 “雪琪。” 伸出了手,飞儿跃上了手指,呆呆地歪着头,修的红瞳闪过疑惑,看了看南疆方向,修转身离开了玄火坛。 飞儿回来了,却没带回师姐的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第九十五章 南疆 深山丛林,枝干粗壮笔挺的古木参天,枝叶遮蔽烈阳,间隙中透过的阳光在铺了满地的落叶间斑驳摇晃,偶尔传来几声鸟的啼叫,这里是焚香和十万大山的中间地段,临近七里峒,野兽山精多,却没有那些个凶猛异常的妖物怪兽,鲜有人迹的古林,一片安宁。 有脚步声踏着落叶在林间疾步行走,飘荡着的两道人声,打破宁静,带着与和谐有异的些许不搭。 “燕虹,别走那么快,我脚伤初愈,还抱着小傢伙,你不能这么狠心。” “金瓶儿,你够了,你还要缠着我到何时何地?” 疾步在前头的燕虹刷地转身,对着身后紧跟着的女人怒目而视,看着她怀里萎靡不振的小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良好的修养,似乎要被金瓶儿这坏女人消磨殆尽。 “你脚伤已经好了!” 金瓶儿本是漫不经心跟在后头,燕虹猛地转身怒瞪,金瓶儿不自觉地规矩站好,僵直了背,又放松,笑着道:“我脚伤是好了,内伤未愈,这里那么多猛兽,不跟着你,跟着谁呢?” 燕虹冷笑:“你妙公子有那么弱,寻常猎户都能对付的野兽,你岂会怕!金瓶儿,我这是要回谷,你、、还要再闯一次不成?” 话到后头,燕虹嘆息中带着警告,金瓶儿拖着内伤未愈的身体,还没进焚香谷,恐怕就被人击毙。 金瓶儿听罢,心间一动,走了几步,靠近皱着眉头的燕虹,摸着怀里的小狸,避开了闯谷的问话,轻声说道:“你要回谷,可小傢伙毒素未清,你总不能扔下它吧?” 听到金瓶儿提到小狸,燕虹一把从她怀里夺过来,怒道:“你不提还好,你疗伤,小狸却误食你用来克制阴气的毒、药,真的有那么巧?遣走飞儿,小狸中毒,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金瓶儿不置可否,燕虹何等精明,自己这些伎俩瞒不了燕虹,谁让燕虹刚刚治好自己脚伤,就迫不及待要离开,只好委屈小傢伙,在自己内伤痊癒之前受点儿苦了。 看见燕虹气得不轻,金瓶儿收起了不正经,认真道:“我从不做无把握的事,你一头扎进了焚香谷,老死不相往来,我现在的情况如何、再闯龙潭!” 妩媚的脸固执得不像话,燕虹心头一颤,阴魂不散的金瓶儿,一副跟到底的模样,燕虹冷声道:“你别傻了,焚香谷岂容你一闯再闯,想进就进!况且你想闯谷找死,什么时候不可以,你却偏偏选择在这时纠缠着我不放,无非是想要我过意不去,想要我在意,金瓶儿,你别傻了!” 金瓶儿也是冷冷一笑,“燕虹,你这是在告诉我,你不会管我生死?可我告诉你,这傻我还犯定了!” “你!你!不可理喻!”燕虹胸口起伏剧烈,想要转身御剑而去,彻底断了金瓶儿念想,但终究顾及着怀里的小狸,只是撇开了目光,不愿再看金瓶儿。 不仅燕虹愤怒的颤抖明显,小狸也是对着金瓶儿低吼,想来察觉到了金瓶儿利用它,牵制着燕虹。 小狸龇牙咧嘴,燕虹脸色阴沉,金瓶儿抿唇看着,心头发紧,身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放柔了声。 “燕虹,从来我想的,我便会不择手段去做,我想要、和你在一起。”金瓶儿凝视着燕虹眉眼,燕虹却视而不见,金瓶儿停顿了片刻,轻声道:“对不起。” 燕虹浑身一震,将视线移到了金瓶儿身上,莫名心头一哽,涩着声道:“金瓶儿,你的对不起,我、要不起。” 金瓶儿脸色一白,气息紊乱,撞得身体发疼,却只是微不可见一颤。金瓶儿看着燕虹不再说话,燕虹也看着她不再言语。 寂静的森林,交锋的视线,谁固执,谁淡漠,都没有放过对方,不肯放松。 许久,燕虹敛下了冷漠的眼神,微微闪烁,两人就像绳子的两端,不断拉扯争执,难道要到两败俱伤? 燕虹抬眼,金瓶儿的脸惨白又坚决。 “燕虹,你要不起,我却不得不说,对不起我手段卑鄙,对不起我不会放弃。” 金瓶儿勾起了唇角,眸中的冷艷,渐渐凝成柔情,慢慢涣散,阖上了眼睑,最后看见的是燕虹惊讶的脸。 燕虹甚至来不及反应,倒地的声音震散空中金瓶儿的话音,鹅黄的身影就那么在燕虹面前倒下,不过剎那,已经迅速而诡异地蒙上了一层寒冰。 燕虹心头一紧,身随意动,小狸从怀里掉下,人已经蹲在了金瓶儿身边,金瓶儿浑身覆了一层薄冰,连眼睫毛上都凝着冷霜,燕虹一探,震惊不已,金瓶儿的丹田已经凝成了冰,开始向五脏六腑急速蔓延。 纯阴体质,极阴入体,金瓶儿的寒毒发作了! 燕虹已经顾不上与金瓶儿的争吵,连忙将金瓶儿扶坐起身,自己也盘腿坐在了她身前,四掌相对,炎阳之力顺着经脉导入了金瓶儿的体内。 第151页 金瓶儿体内的寒气冻得燕虹一抖,燕虹凝气,有些急切地用炎阳之力去驱散金瓶儿体内的寒冰,可是金瓶儿的血液也开始冻结起来,由下及上,眼看就要冻到心脏,燕虹心脏猛烈的一缩。 不要! 剎那间,心头只有这个念头强烈。 燕虹深深看了一眼金瓶儿紧闭的眉眼,闭目凝决,强行驱动全身所有的炎阳之力,浑身的真气凝成一股巨大的热气,涨得燕虹经脉生疼,顺着贴合得紧紧的掌心,一下涌入金瓶儿的身体。 强大的炎阳之力破开了那冻结的寒冰,可金瓶儿的脸也因为冲击的疼痛,扭曲了起来,燕虹睁眼一看,眼神闪烁,咬紧牙关,强行驱使着真气逆转将寒气引到了自己身上,金瓶儿脸色和缓了下来,燕虹唇边却溢出了鲜血,极冷极热冲击着燕虹全身。 金瓶儿渐渐恢复了意识,感觉到体内控制得恰到好处的纯阳真气,睁眼一看,瞳孔一缩,却不敢轻易撤回双手,可燕虹分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着急中,连忙运气,顺着体内澎湃回流的燕虹真气,将热力导回了燕虹体内,将寒气引了回来,燕虹也引导着真气,一直争斗的两人,连此刻都在较劲。 也许是势均力敌,也许是相同的心念,那极端的两股力量,渐渐平息了下来,顺着相抵的双掌,流转在两人全身。 林中,紫色和青色的光芒,渐渐在两人身上交缠,阴阳二气渐融,形成太极八卦的图案流转。 小狸趴在地上惊奇地看着那散发着强大力量的光圈,看着那相对的两人。 天光作日暮,一直到了夜幕降临,那紫青光芒越来越强大,仿佛到了临界点,两人同时睁眼,各自的双臂在空中挽了一个花,又用力抵在一起,狂风大作,两人各自退了好长一段距离,直到抵上古木,才停了下来。 光芒散尽,两人身后的古木发出断裂的声响应声倒地,惊了林中飞鸟。 小狸看了看燕虹,又看了看金瓶儿,两个人都还盘腿坐着,金瓶儿脸色已经恢复红润,暗自运气竟是修为又进了一层,观之燕虹,也是真气渗入了经脉之中,只是为了救治金瓶儿,弄得丹田里空荡荡的,有些力竭。 金瓶儿祭出紫芒刃,紫光盈和饱满,更加纯净,却再也没有困扰的阴寒疼痛,金瓶儿面上一喜,收了功,看向燕虹,只见燕虹靠着那截树桩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些许疲惫地闭上了眼。 方才四掌相对,燕虹的担心关切分明,金瓶儿弯了眉目唇角,起身走了过去,还未近燕虹身,燕虹便睁开了眼,瞪着靠近的金瓶儿,喝道:“你别过来!” 金瓶儿脚下一顿,眯眼看着燕虹,“为什么?” “我不想你过来,以前是,现在是,一直都是。” 金瓶儿闻言冷下了脸,看着燕虹冷淡地闭上的双眼,怒极反笑:“燕虹,你逆转真气,捨命救我,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言罢又朝着燕虹走去,燕虹睁眼,紧紧盯着金瓶儿双眼,平静道:“我只是做不到见死不救。怎么,你的伤刚好,就迫不及待想要强我所难?我越让你别过来,你就越要过来!” “你!”金瓶儿一噎,忿忿地看着燕虹,却也不敢在这时逆了燕虹意愿,其实大可强硬地过去,但燕虹骨子里很烈,保不准会做出什么让金瓶儿反应不及的事。 就如同燕虹对虚弱的金瓶儿无可奈何一般,金瓶儿同样对此刻的燕虹无可奈何。 燕虹见金瓶儿停住了脚步,暗自松了一口气,现在的自己,就算金瓶儿想做什么,自己也没有办法反抗,好在金瓶儿还、没讨厌到令自己生恶的地步。 “金瓶儿,将小狸的毒解了,你的伤已好,再让小狸无精打采,当心小傢伙从此恨上了你。” 金瓶儿脸色不愉,看了一眼燕虹道:“燕姑娘,你这话里有话啊。”要是趁着燕虹虚弱乱来,燕虹必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燕虹不置可否,就只是看着金瓶儿,金瓶儿哼了一声,倒也老老实实,走向了小狸,餵了小狸一颗药。 “呀!”金瓶儿发出一声痛呼,小狸刚吃下药,就着金瓶儿餵食的指尖就是一咬,药效很快,小狸抖了抖全身的毛发,松开金瓶儿一跃,跳到了燕虹跟前,冲着金瓶儿低吼,毛发倒竖,尾巴似刀。 金瓶儿看着指尖渗出血丝的牙印,又看了看炸毛的小狸,脸上闪过内疚,嘴里说着道歉的话,上前了一步。 “小傢伙,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那只是让人昏昏欲睡的迷药,不是毒。” 小狸咬牙低吼,看见金瓶儿靠近,一副扑上去狠咬的模样,金瓶儿伸手想要安抚它,小狸咬牙就是一口,一点都没留情,要不是金瓶儿缩得快,就要掉一块肉,小狸依旧龇着牙。 金瓶儿看着气得不轻的小狸,一脸尴尬。 “活该。”燕虹毫不留情地补了一刀,刺得金瓶儿眉头一跳,恼怒地瞪向燕虹,却看见燕虹躲在小狸身后轻笑的模样。 笑容很浅,带着看好戏的戏嚯,却比燕虹冷淡的样子,要好太多,金瓶儿也是轻笑出声,故作苦恼道:“哎呀,这下好了,棋差一着,算了算去,这下倒是给燕姑娘添了一个忠心不二的小小护卫。” 小狸尾巴骄傲地翘得更高,仰头哼哧了一声,又对着金瓶儿吼了一吼,警告。 “哼。”燕虹轻轻一哼,白了金瓶儿一眼,便将小狸唤回了怀里,靠着树桩,拿出一瓶玉露饮下,自己一半,小狸一半,小狸满足地舔了舔嘴角。 金瓶儿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们,莲步轻挪,金瓶儿甫一动作,小狸就在燕虹怀里冲着她叫,金瓶儿媚眼如丝,嫌弃地瞪了一眼狗腿的小狸一眼,在离她们几步的地方,坐了下来,取出药膏,仔细地擦着指尖并不深的牙印,那瓷瓶分明是燕虹的。 燕虹视线落在金瓶儿身上一瞬便错开,摸了摸怀里的小狸,闭上了眼。 丛林安宁,月色初升。 林中昏暗,皎白的月光几点零星地洒进密林,夜色中燃起了火堆,金瓶儿坐在火堆前,不时添着柴火,身后燕虹似乎已经睡熟,小狸在她怀里,一下一下晃着尾巴。 金瓶儿侧身看了看燕虹,拍了拍手,起身靠近了燕虹。 燕虹怀里的小狸抬起头,警惕地看着金瓶儿,金瓶儿一瞪,小狸作势就要咬她,金瓶儿赶忙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瞥向燕虹,小狸也识趣噤声,看见燕虹熟睡的模样,一人一兽都是松了一口气,金瓶儿取出一袭薄衫轻轻罩上了燕虹身躯,顺势扯了扯小狸耳朵,小狸甩了甩头,低哼,金瓶儿又摸了摸它的头,小狸这下倒是没有反抗。 点了点小狸鼻尖,金瓶儿便收回了手,静静地凝视着燕虹的睡颜,忍不住抬手为她拢了拢腮边的发丝,微微一笑,却又轻声嘆息。 “燕虹、虹儿,我金瓶儿已经在你心里,你可知道?” 没有人回答,只有火堆噼啪作响,阴影落在燕虹身上,小狸仰头一望,眨着小眼睛,看着金瓶儿凑近燕虹,在那额上烙下轻轻一吻。 第152页 金瓶儿微微拉开距离,看着燕虹满足地微笑,夜色中呢喃亲密的称呼,在佳人熟睡的时候缱绻,没了吵闹,安宁。 “虹儿。” 火光摇曳,月影婆娑,金瓶儿端坐在火堆前守着夜,只为身后力竭的人,有个安然的梦。 小狸已经微微打起了呼,阴影摇晃中,燕虹睁开了眼,看着金瓶儿端坐的背影,拂上了额头,眸光闪烁。 火光月色中,心湖映着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2.14最后几分钟,虹姐姐、小瓶儿,实力虐狗了o(╯□╰)o 第97章 第九十六章 高耸入云的山林边缘,树木低矮了一些,靠着河川,草丛一阵窸窣声,一只棕白色的小兽率先沖了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树叶,冲着身后支吾一叫,便自顾自地跳到河边撅着屁股饮水去了。 随着小兽的出现,那树丛间未见其人先闻人声。 “金瓶儿,你放我下来!” “哎呀,虹儿,别闹,你再动摔下来了,怎么办!” 青、黄两色身影出了密林,金瓶儿背着燕虹,小心地跨过那低矮的树丛,燕虹秀静的脸微红,轻咬嘴唇,愤愤道:“快放我下来,谁允许你叫那么亲密,无耻!” 金瓶儿撇了撇嘴,临近河边,寻了处干净的地便将燕虹放下,看着燕虹道:“这叫情趣,虹儿,别那么无情。人家只是不想御物飞行,只得背着你了呗。” 这是还委屈上了,燕虹一噎,将金瓶儿挨在面前的身子推开,怒道:“谁要你背,我自己会走,你只要离我远点就好!” “好~”金瓶儿故意拖长了声音,眼珠一转,当真顺着燕虹的意思退开了,燕虹反而一愣,却是唇上一热,退开的金瓶儿极快的在燕虹唇上一啄,又立马起身离开。 “你!” 随着燕虹微恼的低喝,银铃的笑声在河谷边荡开,金瓶儿看着拿自己莫可奈何的燕虹,笑出了声,几许狡黠,几许娇俏,素来妩媚的金瓶儿就好像一个喜爱恶作剧的少女一般,作弄着心上人。 背着手俏皮站立着的金瓶儿丝毫不违和,那绝色的姿容在日光中,干净、耀眼,燕虹胸口的起伏,在那笑容中渐渐平复了下来,瞪着金瓶儿却无言,随即那旋身走向溪边的黄影好似也带动着日光跳跃,燕虹抿唇,微微撇开了眼,不再去看那身影,唇上稍纵即逝的温度仿佛有些烫人。 背转了身的金瓶儿,在燕虹看不见的地方,低眸浅笑,心里为燕虹对自己不自觉却又越发严重的纵容感觉到丝丝甜蜜,愉快地踱步到溪边,溪水还映照着那微笑的容颜。 ‘啪’ “呀!” 忽地水波荡漾,随着一阵拍水声,金瓶儿一声娇呼,却原来是小狸目睹金瓶儿又‘欺负’燕虹,一下用长尾拍在溪面上,溅了金瓶儿一脸的水,大尾顺势甩在金瓶儿腿肚上,差点没将金瓶儿绊倒水中。 “吼呜!”小狸向着燕虹一看,小眼睛里的坚定弄得燕虹一愣,随即沖金瓶儿低吼。 “好哇,小傢伙,你找打!”金瓶儿满面水珠,几缕秀发狼狈的贴着秀面,小狸大尾扫起的水花还不小,浇湿了身,微凉。 话音一落,一人一兽就动了起来,金瓶儿躬身去捉小狸,小狸纵身一跃,跃起的同时,大尾巴不忘朝着金瓶儿精緻的脸上招呼,金瓶儿侧身一躲,縴手凭空挽出一朵花,眼疾手快。 “嗷~” 燕虹只听得小狸一声惨呼,定睛一看,金瓶儿一手叉腰,空出的一手抓着一条大白尾,小狸被抓住了尾巴,倒吊在空中,举到了金瓶儿面前,四只爪子,还想去抓金瓶儿的脸,却被提高。 “小东西,我还治不了你,哼!” 金瓶儿得意地瞪着小狸倒着的小眼睛,话音一落,只见那眼珠一转,手上一阵晃动,金瓶儿立觉额上一痛,竟是小狸那小脑袋撞了上来,金瓶儿吃痛,手上一松,小狸当即落到浅水中,湿透了全身。 小狸索性就在水中朝着金瓶儿呼水,尾巴一扫,水幕溅起,金瓶儿也被淋透,金瓶儿索性也踏入水中,朝着小狸浇水,一人一兽就那么玩起水来,传来的怒骂声却带着笑意。 岸边安静看着的燕虹,随着嬉闹声柔下了目光,那挽起袖子捲起裤腿的黄影丝毫没有往常形象,那笑容却带着感染着他人的开心,显而易见,很漂亮。 “好了好了,小傢伙,我投降。”浑身没有一处干的金瓶儿认了输,这小狸的尾巴还真厉害。 小狸高兴一呼,抖掉毛发上的水,甩了金瓶儿一脸,迈着四条腿儿就朝着燕虹跑去,懂事地没有跳进燕虹怀里,骄傲地昂着头,眼睛发亮地看着燕虹,好似等着表扬,燕虹笑出了声,温柔地摸着小狸的头,取出干净的布帛将小狸抱进怀中擦拭,小狸舒服得眯眼。 金瓶儿也走过来,与燕虹视线相对,莫名相视一笑,燕虹随即反应过来,撇开了视线,金瓶儿嘴一张,还未说什么,却是蒙头一黑,取下一看,干爽的布,金瓶儿看着燕虹扬起了笑。 “看什么看,爱用不用,你要湿着身,也随便你。”燕虹白了金瓶儿一眼,旋即想到什么又接了一句:“你要换衣,去林中换去!” 金瓶儿闻言,微微瘪嘴,低喃道:“在你面前,有什么关系,再说蒸干便是。” 燕虹闻言面上一红,倒忘了这一茬,只是不想金瓶儿发现自己的异常,只能瞪着她。 在燕虹的怒目而视下,金瓶儿讪笑着进入了林中,留下燕虹擦拭着小狸,天空传来飞鸟的叫声,小狸高兴地睁开了眼,燕虹的手下却是一顿,看着慢慢落下的飞儿,看着那脚上带着的竹筒,燕虹心里没来由地一紧。 林中,金瓶儿闭目运功蒸干了衣发,又不禁哑然失笑,闭着的眉目间都是满满的笑意,林间忽然微风一动,金瓶儿猛然睁开了眼,目光似刀看向林中某处,冷冷道:“出来。” 树影微动,一个黑衣女子从林间走了出来,被金瓶儿冷目一瞪,微不可见瑟缩一下,恭敬道:“姐姐。” “飞燕?”金瓶儿疑惑出声,竟是自己在合欢的副手出现在这里,难道合欢派出了什么事。 “姐姐,你怎的来了这南疆就不回了?莫不是又看上了、”在金瓶儿似冰刀的目光下,飞燕噤声,随即又小心翼翼说道:“师尊传信让姐姐尽快回去,那鬼王宗鬼厉似乎已经回了中原,还带了个人回去,师尊命令、让姐姐即刻回去复命。” 金瓶儿心头一紧,师尊对自己恩同再造,平日里虽严厉,但走到今天这位置也少不了她的帮衬,只是—— 金瓶儿看向了河谷方向,沉默无言,站在她身后的飞燕也随她看了过去,循着金瓶儿的气息找到了她,好像她是和什么人在一起,不过金瓶儿向来不喜欢别人管她的事,飞燕也不敢妄加揣测,否则也不会跟在心思莫测的金瓶儿身边那么久。 许久,金瓶儿才开了口,声音低哑:“飞燕,师尊身体可好?” 第153页 飞燕一愣,随即答道:“师尊很好,只是姐姐不在,师尊总说没有个像样的人在身边,那些个香主、堂主也趁姐姐不在诸多小动作,恼得师尊烦闷。” 金瓶儿闻言,面上一寒,随即看向飞燕,道:“我知道了。” 言罢就朝着林外走去,却是飞燕的声音急急传来:“姐姐,秦玉也来了南疆,姐姐没了消息许久,秦玉主动请缨来找姐姐。” 金瓶儿脚下一顿,冷笑道:“秦玉?我的那个师叔?” “姐姐,你也知道秦玉好色贪权,一直觊觎师尊和姐姐,他的心思早打到姐姐身上,他为人阴险狡诈,姐姐可要当心。” “哼,明争暗斗,秦玉都被我压了一头,他有何惧,飞燕,你先回去吧。”金瓶儿不屑道,看了一眼飞燕,便走出了丛林。 飞燕看着金瓶儿背影,眉宇间有着担心,轻声道:“姐姐,若你有了弱点呢,唉!” 林中余下嘆息,飞燕挥手在空中一洒,合欢派的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息,飞燕洒的粉末足以乱了空气中金瓶儿的气息,人影一闪,飞燕便没了踪影。 金瓶儿心事重重地走出密林,触及那溪边的人影时,又收敛了情绪,扬着微笑,只是当看清燕虹模样时,唇边笑意不自觉褪去。 燕虹坐在那里,一脸失神,那双聪慧美丽的黑眸都有些黯淡,眸光涣散,失魂落魄的模样,金瓶儿不明白自己只是去了林中一会儿,怎的燕虹就成了这样。 金瓶儿几步上前,行到燕虹身边,瞥了一眼趴在她身边的小狸,看到飞儿的时候,愣了一愣,却不及对燕虹的关心。 金瓶儿甫一到燕虹身边,燕虹方才抬眸,涣散的眸光凝成金瓶儿蹙眉的模样,燕虹眸心一闪,恢复了正常。“你怎么去那么久?” 金瓶儿闻言一顿,仔细看着燕虹,凝眉询问的燕虹哪里有什么不妥,只是飞儿忽地啼叫一声,燕虹几不可见的一抖,没能逃过金瓶儿的眼,金瓶儿越发觉得不对,可又该如何回答燕虹问题? “虹儿,我、、”金瓶儿踟蹰。 燕虹奇怪地看着金瓶儿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轻声道:“你怎么了?” 金瓶儿看着燕虹秀美温婉的脸,抿了抿唇,才低声说道:“方才,我的手下找到了我,师尊令我回合欢复命。” 此言一出,换来的是瞬间就寂静下来的沉默,小狸抬起耳朵抖了抖,飞儿也张了张翅膀,燕虹、、没有说什么,微微移开了眼,看向了天空,天空飘着几朵白云,飘忽不定。 金瓶儿见状,敛下了眼睑,当燕虹回头时,金瓶儿的睫毛轻颤,那浮现在秀媚容颜上的失落,是在说明着方才有过期盼。 期盼着什么? 燕虹抿紧了唇线,却是金瓶儿抬眸,微笑着,不见了失落,眸光中依旧深情缱绻,燕虹的心徒然一缩,心上的颤抖和飞儿又一声的啼叫迫使燕虹闭了眼。 燕虹颤动的睫毛,让金瓶儿心头一悸,方才察觉的不对又萦绕上了眉间。 “虹儿,你怎么了?” 燕虹没有回答,好似过了好久,才抬手,金瓶儿看见燕虹的纤长的两指间夹着一张闭合的纸条递了过来,纸张轻颤,是风,还是指尖? 金瓶儿莫名不安,接过纸条,顿了一顿,才缓慢打开,慢慢地,那张不大的纸张依旧摊开了,上面只得两字: 归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还是副cp 第98章 第九十七章 金瓶儿坐在燕虹身边,燕虹看着默不作声的金瓶儿,那掌中的纸条已经被捏皱,她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燕虹默了默,开口声音喑哑:“如你所见,我要回谷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只要飞儿再次回谷,便是他们来接我的时候。金瓶儿,你、走吧。” “走?去哪儿?”金瓶儿失神地呢喃,随即皱起了眉梢,沉思着。 就算面对生死关头,燕虹都没见过金瓶儿这般失魂落魄,燕虹让自己狠下心肠,却不由放柔了声,轻声道:“回你师尊身边。金瓶儿,若是你不走,遇上了师兄和修,新仇旧怨,就算你本事高超,怎敌得过他二人联手,我又怎么会袖手旁观,你一定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甘心?” 金瓶儿闻声看向了燕虹,燕虹紧皱着眉头,一点都不比自己好得到哪里去,不由说道:“你要帮你师兄师妹无可厚非,可为什么我觉得你在犹豫不安,怕我在他们面前表露对你的心意,还是、担心我?” 金瓶儿的目光灼灼,燕虹眸心闪烁,却没有避开视线,说道:“难道一定要到打得非死即伤才好?你搅得焚香天翻地覆,染了焚香人的血,师兄和修不会放过你,而你于我,恩怨交加,我在为难,你却还是不肯罢休。” 无可奈何,是燕虹混乱心绪里的负罪感,掩藏着,连金瓶儿都不曾探知,身为焚香弟子,对金瓶儿、再也下不去手,相处相知,不愿见到她鲜活的生命在眼前陨落,那顽强生存下来的生命。 金瓶儿心头咯噔一下,一颗心仿佛置身寒潭又好似裹着烈炎,水深、火热,肆意妄为的金瓶儿在燕虹的‘为难’二字下一时哑然,面色阴沉,不说话。 出奇的安静,两人并肩坐着,几拳距离,恍若飞天遁地也无法跨过的鸿沟深渊。 沉默的各自思索中,飞儿跃上了金瓶儿肩头,轻轻蹭着金瓶儿微凉的脸,小狸尾巴搭上燕虹皓腕,抖着耳朵眨着眼,两个不言不语的人回神,随即看向了对方,视线相对,青丝相缠。 不过对视一瞬,两人都将视线落在了波光粼粼的溪面,微波荡漾,缓缓流淌。 “燕虹,你给了我希望又要收走,我不答应。”金瓶儿的声音很轻,近似于呢喃。 “金瓶儿,没有希望,你又何尝会放弃。”燕虹同样轻声细语,不知不觉中金瓶儿这个人,好像已经很了解。 心跳很乱,素来沉静聪敏的燕虹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拿金瓶儿怎么办,曾经得出的答案,冷言冷语以对,却化解在点滴中,须臾间。 燕虹起了身,还有些虚弱的身体忍不住地一阵晃荡,被拉住的手,更稳不住步子,直接跌到了金瓶儿怀里,抬头,那张精緻无暇的脸就近在咫尺。 “你又要做什么?要趁我虚弱掳走我?”燕虹没有任何动作,微微目眩,却强撑着直视金瓶儿眼睛。 金瓶儿没有说话,看着燕虹,紫气慢慢升起,缠住了两人,金瓶儿扣住燕虹掌心,柔和的力量从十指相扣的手掌传递,燕虹有些惊讶,金瓶儿在帮助她恢复,燕虹立即运功调理。 安静的河川边,燕虹倚靠在金瓶儿怀中,金瓶儿环抱着她,两只相扣成拳的手亮起了紫青色的阴阳八卦图案,渐渐扩大。 过了许久,当空的烈日已经西移,临近黄昏,燕虹才感觉到空荡荡的丹田又盈满了真气。 紫青光芒淡了,金瓶儿额上渗着微微细汗,并无大碍,一时之间两人保持着依偎,没有动作。 第154页 燕虹突觉手上一松,却是金瓶儿先放开了扣得紧紧的手,燕虹也顺势坐直了身,河风吹过,身体微凉。 小狸头顶站着飞儿,两只小东西就看着那气氛微妙的两人,一脸茫然,却乖乖地没有任何动作声响。 不过一会儿,天上已经彩霞满天,西垂的日光烧红了天,好似青山上燃着火,美丽的南疆黄昏。 燕虹站了起来,轻轻道:“兽神复生,一个令师叔都胆颤的人物,不知这样的美丽,还是否能维持?金瓶儿,我要回去和我的师兄妹们一起,你也有师命要复,早些离开吧。” 金瓶儿拉住了燕虹的手,借势也站了起来,微微一笑,“虹儿,我们之间好像不是打,就是吵,冷嘲热讽,争锋以对,都没有和和气气的相处过,燕虹,我想吃你做的菜。” “你——我们立场有别,道行殊途,知道要分开,又何苦痴痴流连,金瓶儿你、病得不轻。”呢喃不掉心间泛起的涟漪,燕虹嘆息。 “如若相思是病,我想我一定会病得不轻。”金瓶儿轻笑,凝视燕虹容颜,“焚香谷是你的家,我又怎能强迫你随我这合欢妖女漂泊无依,分开若是在所难免,我希望在你忆起我时,不单单只是个讨人厌的妖女。” 金瓶儿风采依旧,勾起的唇角自信美丽,带着顽强,妩媚的眼底已经暗自作下了决定,离开是真,分开却只是暂时的,燕虹我一定会回来,回到你的身边。 燕虹看了金瓶儿半晌,皱眉道:“好,吃了这一餐,让我离开。” “恩。”金瓶儿点头,飞儿跃上金瓶儿的肩,小狸跳入了金瓶儿怀里,金瓶儿开心地笑着。 燕虹撇开了眼不去看她,不敢再看金瓶儿那脸上的笑容,害怕再看一眼那褪去铅华的笑靥,就真的跌入了金瓶儿步步为营,费尽心力编织的网,无力逃脱。 ※※※ 天色渐暗,河谷边已经燃起了火,岸边一个块大的山石被削平,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堆在那石台上,石块围砌的火堆上竟然架着一口锅。 燕虹看着石台上的食材调料还有那一口锅,哭笑不得,看着还在掏东西出来的金瓶儿道:“你离开半晌,忙活半天,就是做贼去了?” 金瓶儿肩上站着飞儿,将最后个陶罐拿出来,满不在乎道:“谁说的,我有留下银子,再说没有这些,你怎么做菜,我可不要再吃烤鱼,山菌、青菜多好。” 燕虹走近,打开那个陶罐,眉头忍不住一跳,无奈道:“亏你连菜油都弄来了,金瓶儿你上哪儿去弄的这些?” “七里峒。” 听见这个地名,燕虹的动作兀地一滞,金瓶儿察觉,一想便知燕虹还记挂着那夜七里峒发生的事情。 “虹儿,酉时都过了,我好饿。”金瓶儿不停摆弄着材料,打断了燕虹的出神。 “不准叫得那么亲密,让开,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燕虹毫不客气地推开了金瓶儿,扫了一眼材料道:“你倒是准备充分,但是、、菜刀呢?” 金瓶儿‘哎呀’一叫显然忘了,随即紫芒突现,一柄双刃短刀出现在手中,金瓶儿将之递给燕虹。 紫芒刃! 燕虹握着硬塞进手中的紫芒刃,狐疑道:“你确定用它?” 金瓶儿点了点头,燕虹哑然,一顿饭,金瓶儿重视到这种地步,短小精悍的护身利刃,握在手中好似千斤重。 燕虹瞥了一眼金瓶儿,摒除了杂念,手中开始了动作,手起刀落干净利索,淡定地做着用九天神兵处理食材的事。 燕虹禁止金瓶儿添乱,金瓶儿就只得抱着小狸和飞儿在一旁等着,抚摸着小狸,金瓶儿目不转睛地看着燕虹专心做菜的模样,归属感,就这么跃上了心间。 燕虹的动作很快,很清淡的两三小菜,两人就着溪边火堆,手中一碗白粥,简单、普通,天幕挂着星河,从环山就水的树林边望去,星光就吻在山的眉峰,银河如薄纱披在山峦大地。 夜色美好,清粥小菜,两人吃着晚餐,小狸挨着她们吃着鱼,飞儿安静地立在树梢整理羽毛。 燕虹很安静,听着金瓶儿间或的话语,听到她说起七里峒的人们挂念着那夜帮助过他们的外族人,心中骄傲且欣慰,自己来不及做的事,师兄和师妹已经替自己做了。 金瓶儿看了一眼燕虹,淡笑,为燕虹夹了菜,也没有被拒绝,金瓶儿开心的吃着,清粥润喉,暖人心脾。 “虹儿,你做的饭菜,是我吃过最好的。” 燕虹抬手的动作兀自就顿住了,金瓶儿不过只是一句赞扬,燕虹却觉得碗中的菜难以入喉了,金瓶儿迳自吃得开心,燕虹却愈发迷茫,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明知不可能,为何还要留个念想! 金瓶儿自是将燕虹的异样看在眼里,眼底精光流转,分开,她也要占据燕虹的心海,一点一滴,立场不是阻碍,暂别是为了更好的在一起。 星河漫天,一餐饭不过一会儿便入了腹,燕虹沉默无言,却是金瓶儿拿出了从七里峒顺来的两坛烈酒。 燕虹看见酒眉头一跳,连忙道:“金瓶儿,我不饮酒。” 金瓶儿愣了一愣,不明白燕虹反应为何那么大,眨了眨眼问道:“怎么了,临别践行,独缺了酒怎么行?还是你不能饮?” 提及离开,金瓶儿没有了任何的异样,好似真的看开,念及此,燕虹心里升起些许异样,对于金瓶儿的问话摇了摇头,不再吱声。 “你若不能饮,没关系的。”金瓶儿将酒放在了身后,看着满天繁星,笑道:“好美的星空,南疆一行,不枉此生。” 语带双关,金瓶儿静静地看着夜空,燕虹静静地看着她,侧颜柔和,原本讨厌的妖娆容颜,不知何时在眼里变得惹人怜惜。 一阵酒香四溢,却是小狸调皮,揭开了酒罈,一头栽进了酒中,待金瓶儿发现,提着它尾巴捞起来,小傢伙已经咕噜淹了好几口,跌跌撞撞几下,便趴着不动了。 金瓶儿哭笑不得,笑骂道:“啧,小东西,赔我饯别酒。” 小狸已经醉了,金瓶儿扯着那耳朵,作弄它,燕虹看着这样的金瓶儿,忽然涌起的不舍,惊得燕虹背嵴发凉,瞥见那酒香醇厚的烈酒,燕虹拿起,仰头饮下。 恩怨难解,情字难猜,南疆一行,醉梦一场,醒不明,何不醉! 星光引酒落,醇香吻腮边,惊鸿一瞥的金瓶儿惊讶不已,温柔的燕虹饮起酒来竟是如此豪爽,待金瓶儿醒神夺下燕虹手中的酒罈时,不小的一坛烈酒已经去了一半。 燕虹秀美的脸上已经泛起嫣红,沾湿的秀发几缕贴着唇边,映着星辰光辉,风情动人,金瓶儿看见燕虹对着自己嫣然一笑,不嘲讽,不算计的笑靥首度展露,温婉中流露惑人的妩媚,金瓶儿一抖。 这样的燕虹,好危险! “金瓶儿,你不是要饮饯别酒吗?你不喝,给我。”燕虹伸手便要夺。 “我喝!”金瓶儿反应迅猛地一躲,当即饮下余下的一半。 第155页 烈酒入喉,辛辣无比,金瓶儿酒量不差,但半坛苗酒,也让她有些酒意上涌,观之燕虹除了秀面通红,一点反应都没有,沉静地看着自己一动不动。 “虹儿,你、”还好吗? 话音还未落,青碧光华突现,青灵仙剑跃然于燕虹的手,当即对着金瓶儿就是一刺,金瓶儿吃惊中本能一躲,青色剑芒又紧随而至。 金瓶儿跃身而起,燕虹紧追不捨,青灵仙剑剑势凌厉。 青、黄两道身影,在星空下如舞翩跹,仔细一看,却见黄影略显狼狈,酒意渐浓,金瓶儿的动作也稍显缓慢,反观燕虹,剑气如虹,有衣物碎裂的声音,金瓶儿的胸前、腰际的肌肤都已经暴露空中。 “不准你叫‘虹儿’!” 金瓶儿还不能顾及自己春光乍现,燕虹怒气沖沖的声音已经飘散,一个脚步不稳,金瓶儿被燕虹迫得倒地,‘刺啦’一声,应声露出的是金瓶儿雪白的大腿。 青色的仙剑架在颈边,燕虹的容颜已经近在眼前,呵出的气,吐在面上,带着酒香。 “听到没有!” 随着燕虹一声娇喝,青芒一阵闪烁,颈边的剑锋化作了雾气消散,青色的气回到了燕虹的身上,燕虹直接扑到了金瓶儿的身上。 金瓶儿半撑着身子,忍不住发笑,微微发晕,却不碍事。“虹儿,你好可爱,我们连法器都那么相配,证明我们是天生的——呜、” 话音消失在唇边,金瓶儿睁大了眼,唇上的温度发热发烫,燕虹的眉眼毫釐之间,恍惚中,燕虹的双眸如墨深沉。 吻带着酒风,纤长的睫毛交缠…… 作者有话要说: 焚香弟子a:燕虹师姐喝酒了! 焚香弟子b:燕虹师姐真喝酒了! 焚香弟子c、d、e……:妈呀! 李洵:我的天,谁给的酒! 金瓶儿:呜、呜! 修:金瓶儿,你、保重!放心,我去找作者君帮你出气,作者君,作者君! 作者君:不要吵,一边儿去,老娘作为‘诶曲’废还在想下一章的、、姬情戏! 下一章…… 第99章 第九十八章 星光灿烂,贴合的唇瓣微热,酒香浓郁,微醺的不止是眸光,还有轻颤的心。 酒醉的燕虹稍稍退开,交缠的呼吸间多了一丝凉风,吹淡了酒香,燕虹醉眼朦胧,低眸看着金瓶儿,嘟囔道:“你好吵,不准吵。” 怔忪中的金瓶儿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半晌才回神,那深沉的黑眸,似醉非醉,燕虹的行为却已经出乎意料,金瓶儿哑然失笑,认真说着醉语的燕虹妩媚又让人怜爱,调笑的话语就这么溢出唇间,媚眼如丝。 “如果我还吵呢,虹儿你这醉猫要怎么做?” 说话间,金瓶儿已经拥住了燕虹,不紧却能限制燕虹出其不意的举动,看着凶悍的醉猫,眼带温柔。 燕虹眨了眨眼,眼前的容颜妖媚风流,清波浩渺的柔情眼神,一丝丝的,好似勾着热络的心跳,脸颊越发热,眼里模糊不清了四周,只有殷红带笑的唇。 燕虹低首,吻上了金瓶儿勾着微笑的唇瓣,一触即离,看见眼中人僵住的神情,燕虹轻笑:“就这么做。” 还不待金瓶儿说话,是燕虹再一次堵住了那令人微恼又诱人的檀口。 酒的香,和不知名的甜,盈和饱满,水润勾人,很适合含入口中,燕虹凭着本能,张嘴轻含金瓶儿下唇,细吮,轻触,有别于酒的香气萦绕鼻息,燕虹闭上了眼,细品。 金瓶儿惊讶地瞪着眼,唇上的触感,微湿、撩人,闭目的燕虹比自己这合欢妖女更妖娆惑人,当濡湿火热的舌尖轻轻启开嘴唇,带着酒意勾缠了过来,金瓶儿却是瑟缩地一抖,松开了燕虹,轻轻抵住燕虹的肩,拉开了距离,轻喘。 燕虹睁眼,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湿吻中断,眼里带着被人打扰的不满,燕虹又凑了过去,却亲在发热的粉颊,金瓶儿侧头避开了,双手能动作的燕虹将整个重量都扑在金瓶儿怀里,两人倒在地上,燕虹捧住了金瓶儿的脸,禁止那恼人的动弹,这个人怎么总是那么讨厌。 微凉的掌心贴着发热的脸,金瓶儿平复着凌乱的呼吸,却在燕虹越来越近的索吻中,越发急促了起来,烦躁急迫的眼眸近在眼前,燕虹在渴求着自己! 念及此,金瓶儿昏沉的醉意越发浓烈,却强撑着保持清醒。 在两唇即将贴合的一瞬,燕虹吻在了金瓶儿纤长的指间,燕虹带着浓浓不乐意,抓住了金瓶儿的手,金瓶儿却是反制住燕虹,燕虹挣扎,金瓶儿反抗,燕虹的重量压在身上,仿佛压住了自己整个的生命,金瓶儿气喘着急道:“虹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金瓶儿想要燕虹,想要她的心,她的人,她的全部,想要在即将分别的时候,留一个美好的回忆,在下一次重逢之前,暖心。 但在燕虹醉意迷濛主动靠近的时候,金瓶儿却迟疑了,对燕虹的爱意超出了情、欲,燕虹是自己想珍惜的人,超过了自己。 在金瓶儿急促的呼吸中,燕虹在金瓶儿的问话下安静了下来,静止一般,双臂撑在金瓶儿腮边两侧,一动不动地看着金瓶儿。 夜风微凉,空气中的酒香已经慢慢飘散,燕虹深黑的眸映着金瓶儿的模样,土地清晰了,在地上散开的墨发也清晰了,更加清晰的是金瓶儿美丽的容颜,且妖且魅,万种风情不及柔情似水,温柔在金瓶儿水润的双眸中荡漾,映出燕虹的模样。 心跳如鼓,停下动作的燕虹循着心里涌起的意愿,单手轻挑金瓶儿下颌,轻轻将唇点在了那眉间、眼睑、琼鼻、朱唇,在唇间流连。 风中好像溢出谁的嘆息,在那摩挲的唇间飘散,又随着夜风远去,随着金瓶儿闭上了双眼,燕虹的舌终是找到了同伴,在唇齿间交缠、共舞,缠绵出细碎的轻哼细语。 良久、唇分,火热的呼吸扑在两人红烫的双颊。 两人的眼眸都已湿润,在燕虹情动的双眸中似有光芒闪烁着无措挣扎,金瓶儿勾住了燕虹的脖颈,将她拉近了自己,呵气如兰,风中是她魅惑的低声絮语。 “虹儿,你自己送上门的、、” 似有粉色的轻烟从檀口中飘出,扑上燕虹的面,香气浓郁,却舒服宜人,燕虹眼里再无其他,只有身下人,本能地贴近了金瓶儿,金瓶儿拥紧了燕虹,爱、欲相加,哪管夜深、风凉。 有紫色绸缎蒙上了星光,是两人再也逃不掉的情网,从空中落下,铺在了大地,窸窣声响,衣衫滑落。 繁星点点,在夜幕闪烁,溪水潺潺,在夜晚湍急,吹着河风的树林边铺开了紫色的绸缎,紫色旁边是破烂的黄衫和散落的青衣,绸缎上是纯洁无瑕的白玉身躯。 …… 燕虹是火,燃烧着金瓶儿,不断播下煽情的火种,点燃甜蜜的折磨,金瓶儿也是火,一把陌生又甘愿沉沦的火,烧成火海,烧尽燕虹所有,烧到燕虹灵魂的深处。 “呃!”那一剎那的疼痛,让金瓶儿咬紧了下唇,过了片刻,她湿了眼眶,引而不发,水雾含在眼眶中,唇边却绽放万物失色的微笑,蹙着眉梢的笑,美丽动人。 第156页 上天还是待自己不薄! 终是给的心上人,给了自己爱的人! 虹儿,我烙上了你的印,我金瓶儿独属于你! …… 天地为被,人痴缠,漫天星海,星辰闪烁不停,似已羞怯,河风绵绵,带动春情漾开,溪水涟涟,也不及春水汹涌,夜深,春、色无边。 林间小兽昏昏沉睡,树上的鸟儿连连跳动了几下,背转了身,压低了尾巴,埋首进了羽翼, 火热相缠的人儿春意沉醉。 ※※※ 天际泛白,阳光洒在了山川,临近川谷的山林苍翠欲滴,在晨光中甦醒了过来,细碎的露珠从碧绿的枝叶滴落,点在微微吐露清香的芳草上,河谷山林慢慢甦醒,鸟儿开始了啼唱。 美丽的紫色绸缎盖着两个相拥沉睡的人,搭在她们身上的锦缎映出底下婀娜的身躯,在鸟鸣声中,有人发出低哼,慢慢睁开了眼。 金瓶儿坐起了身,锦缎滑落,露出白皙的身躯,却点缀红梅朵朵,腰际的酸胀和身下的异样,让金瓶儿望向了身边的人,眼睛适应了晨光,燕虹的睡颜在眸心清晰,温柔沉静的眉眼却让金瓶儿忆起了昨晚惹火的一夜,忍不住低笑。 看了看斑斓的胸前,当真是精彩,金瓶儿后悔没在燕虹身上多烙几个印记,看了看已经不能穿的衣,金瓶儿嗔骂熟睡的人:“我的衣衫,怕要尽数毁于你手了。” 在散落的青衣中摸索出了一个储物戒,金瓶儿直接取出一套淡青色衣衫穿上,踱步到溪边梳洗,溪水映照的容颜更加妩媚,无须动作,仅一个眨眼就已勾人,肩上跃上一只飞鸟,金瓶儿点了点飞儿脑袋,看了看初升的朝阳,轻道:“去吧,去找你主子来、接她。” 飞翼扑腾,飞儿不疾不徐地飞入了空中,往焚香飞去,金瓶儿看着慢慢消失的飞儿,会心一笑,走到还在沉睡的燕虹身边,温柔了晨色,温暖了微风。 金瓶儿动手为燕虹擦身、穿衣,待衣物穿好,燕虹嘟囔一句又沉沉睡去,金瓶儿莞尔一笑,昨夜微微用了一些合欢散,本是缓解燕虹的无措,却不想让她化身为狼,吃得自己骨头都不剩,难怪燕虹不敢饮酒,这醉酒的她当真出人意料。 紫缎上留着水乳、交融的痕迹,叠合着一朵盛开的红花,金瓶儿好好地收了起来。 拂过燕虹眉眼,摩挲那绸缎般的墨发,金瓶儿心念一动,紫芒一闪而逝,随即是两截乌发捏在手中,金瓶儿拨了拨长发,甩在了身后,将手中自己和燕虹的发丝分成了四缕,两两相结,金瓶儿找出两个精緻的荷包,分别绣着紫兰、清荷,金瓶儿将结好的发放入其中,将紫兰荷包放入了燕虹衣襟。 把清荷收好,金瓶儿满足一笑,有微微呼噜声传来,金瓶儿四下一望,小狸盖着大尾还睡得正香,金瓶儿走过去就是一脚,小狸在地上滚了一滚,好梦惊醒,惊跳而起,看见金瓶儿炸了毛。 “小东西,在你主子来之前好好守着虹儿,知道吗?” 小狸闻声,放下了尾巴,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金瓶儿,金瓶儿蹲下身抱起了它,走到燕虹身边放下,摸了摸小狸的头,说道:“我不宜和你主子照面,你听话。” 小狸低呜着抖动耳朵,表示明白,尾巴却缠住了金瓶儿,表达着不舍。 金瓶儿又摸了摸小狸,轻轻安抚,看着它,看着燕虹,又何尝捨得,只是到底要回一趟合欢,至少要去看看师父。 金瓶儿在燕虹唇上一吻,低声道:“虹儿,等我。” 睡梦中的燕虹似有所感,微微一动。 金瓶儿起了身,对着小狸,还未待说什么,林间一阵晃动,金瓶儿瞪向丛林中,跌撞冲出的黑影,让金瓶儿眸光微闪,带着惊讶。 飞燕嘴边带着鲜血,握剑的手捂在胸口,那剑上还有血,看见穿青衣的金瓶儿和躺在那里穿着同款青衣的女子微微一愣,眼中闪烁不已,随即急急唤道:“姐姐!” 金瓶儿身影一动,瞬移到飞燕身边扶住了身形不稳的她,皱眉冷声道:“飞燕,让你回去,怎么受那么重的伤,谁干的?” 飞燕吐出一口鲜血,也顾不得身份扶住金瓶儿手,急道:“秦玉!姐姐,是秦玉伤的我。”又看了一眼那安睡的青衣女子,“姐姐,秦玉早已发觉了姐姐行迹,只是昨日我乱了姐姐气息,他丢了线索,这才下手逼我说出姐姐下落,只怕他早晚找到这里,姐姐,你快走吧。” 金瓶儿闻言脸若寒霜,眼中杀意一闪而过,秦玉即为金瓶儿师叔,一身修为便不弱,若是以前金瓶儿还会避开他,只是现在—— 秦玉早已知晓自己行踪,那虹儿、、 金瓶儿看了一眼熟睡的燕虹,眼中又恢复了温柔,金瓶儿看着竖着耳朵看着这方的小狸道:“小狸,记住我说的话。” 金瓶儿手一挥,扔了一粒药给飞燕,看着飞燕服下,脸色和缓,金瓶儿袖袍一挥,转身负手而立,道:“飞燕,走,我们去拜见拜见师叔!” 语罢化作紫芒离去,浓烈的杀意还震荡着飞燕,飞燕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那青衣女子和可爱小兽,当即飞身追了上去,心中却忍不住担心,姐姐虽处处打压秦玉,却从不曾正面与他起冲突,其中顾及的便是秦玉一身修为。 金瓶儿前脚刚走,燕虹便揉着额角醒来,身上的酸痛让燕虹忍不住轻哼,手臂的酸软更让燕虹皱眉,白影一晃,却是小狸跳入了怀中,燕虹摸了摸它的头,不小心瞄到身边散落的青衣和丢弃的黄衫,燕虹呼吸一滞,低头身上衣衫完好,但一幕幕片段慢慢浮现,昨夜的疯狂跃然于心,燕虹颤抖不已。 身体的异样,仿佛说着一切不是梦,颤抖的手臂,好似还残留着谁的温度,燕虹眸心涣散,金瓶儿这就是你吃最后一餐的目的吗? 良久,是小狸轻舔着她下颌,她才回神,当即四下一望,那个让她心神动荡的人影却不在,徒留下一件不要的衣衫。 燕虹霍然站起,脚下一软,堪堪稳住,异样从隐秘的地方传来,燕虹咬唇,又羞又恼,却没有一丝丝的、恨意,也许是昨夜主动的是她,也许她、不知道。 现在更想的是找到那个不辞而别的人,找到那个留下荒唐一梦的人,哪怕她让自己心烦意乱,哪怕她让自己手足无措,想见她,想要当面理清楚一切! 一夜荒唐,事实不能改变,那么你又为何不辞而别!又或者是、得到了便不懂珍惜! “哈哈哈,小瓶儿,许久不见你似乎更漂亮了,师叔可对你思之如狂啊!” 浑厚的声音仿佛从千里之外传来惊飞了不少林中鸟,足见功力深厚,清晰的内容更让燕虹震惊。 想都没想,青光乍起,就要循着声音方向飞去,忽地一重,衣摆被小狸牢牢咬住,燕虹伸手去抱它,小狸却是只顾往后拖,那声响渐渐消弭,燕虹焦急中,想拉出衣摆过后再来接小狸,小狸丝毫不肯松口。 声响没了,淹没在了寥寥无际的南疆大地,再也寻不到,小狸还是拖着燕虹衣摆,燕虹看着执着的小狸,忽地一个念头闪过,涩声道:“她,让你阻我找她?” 第157页 小狸松了口,又立马咬住,晃了晃脑袋,尾巴乱摆,焦躁不已,燕虹的情绪很不对,但金瓶儿又让它守着燕虹等着主人到来,小狸急得原地打转,又不能松开燕虹,把自己绊了个筋斗,抱着燕虹的腿低呜不已。 燕虹看着腿边为难的小狸,惨澹一笑,颓然道:“你放心,你那么坚决,我不走,不走了,我又能到哪里找?呵,我一直不停赶她,当她走了,我又要找,因果循环、报应,对不对?” 小狸连连晃着脑袋,听不懂,却只能本能这样。 燕虹看着摆动不已的小狸,木然着脸,弯身去抱它,衣襟间掉落一个荷包,兰花、紫色,紫色的兰花,燕虹面无表情的脸微微动容,谁的紫,迅猛锋利,一次次划过眸心。 燕虹久久看着那荷包不动,小狸见状,一下咬住地上的荷包,仰头递向燕虹,燕虹看着小狸殷切的眼神,伸手去取,指尖却忍不住的颤抖。 终是取下了荷包,缓缓打开的瞬间,燕虹忽地噙了泪,结发、结发,金瓶儿你要告诉我什么! 溪水湍急,燕虹站在溪边,手中捏皱了荷包,良久,燕虹举起了手,手在颤抖,心在颤抖! 金瓶儿你霸道蛮横,强掳走我,你又不是没做过!你肆意妄为,强行留下,你又不曾惧怕! 为什么就那么不告而别了! 无论如何也赶不走你,发生了那样的事,你就走得那么、那么、决绝? 谁要你留下的回忆,谁要你的结发! 你、混蛋! 燕虹的眼里惊怒交加,可哪怕有一丝丝的恨,她想要扔出荷包的手都有勇气松开。 怨有,悔也有。 金瓶儿我情愿你一直让我为难,也不愿无能为力地为你牵挂。 金瓶儿,我、讨厌你。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果然被河蟹了,不要再锁了 第100章 第九十九章 风掠过,吹低了南疆的树梢,一道紫芒疾行前方,金瓶儿面若寒霜,飞燕有些吃力地跟在身后,看着前面那道身影,眸中有着担心,问清了秦玉方向,金瓶儿直接御物飞行,大摇大摆行于天空。 丛林边缘,高山悬崖之地,一个男子长身玉立,衣着儒秀,面若冠玉,俊雅的容貌却显得有些阴沉,搜寻着无际南疆大地的目光冰冷,正是秦玉。 天空传来轻啸,紫芒托着金瓶儿从悬崖上空飞过。 金瓶儿低头一望,如烟眼神缥缈多情,直直看进了那伫立着的男子眼里,惊鸿一眼,向着远方飞去,秦玉眼神微闪,眼中的寒冰被一抹炙热烧尽,灼灼看着远去的身影,秦玉妖魅地勾唇一笑,朗声道:“哈哈哈,小瓶儿,许久不见你似乎更漂亮了,师叔可对你思之如狂啊!” 本是自语般的话,从秦玉口中溢出却从南疆树梢回荡开去,许久才消弭,秦玉言罢,飞身追去,眼中是猎人的兴奋。 听得身后紧随不舍的啸声,飞燕脸色发白,心有余悸,金瓶儿却冷冷一笑,看了飞燕一眼,让飞燕跟紧自己,金瓶儿降低高度,窜入了丛林之中,急速飞行,秦玉一惊,连忙追入林间,前面的光芒飘忽不定,忽上忽下,似是要甩掉身后的人,秦玉紧追不捨。 金瓶儿直视前方,面不改色,眼中杀气盈盈,故意拖了一些速度,又徒然加快,南疆地势复杂,金瓶儿带着受伤的飞燕照样如履平地,秦玉初来南疆却也没有落下半点,足见修为高深。 但金瓶儿身法出了名的快,为人又素来狡猾,秦玉深知这样的追逐不是办法,看着前面速度越发快的金瓶儿和稍微落后的飞燕,目光一冷,凝气运法,秦玉启唇,道道绵力扩散开来。 “小瓶儿,上天入地,你要跑到哪里去!” 似情人低语,话里的威慑却又狠又厉,飞燕只觉心神一阵激荡,一口鲜血迫出,原本沖入半空的身影竟直直坠入了林间,秦玉阴险一笑,金瓶儿眼神一凝,估摸着已经追逐了不远距离,当即朝着飞燕坠落的地方飞去。 金瓶儿接住落下的飞燕降落于地,飞燕脸色惨白,借着金瓶儿的搀扶稳住了身形,便恭敬地退到了金瓶儿身后,得逞的笑声传来,金瓶儿收敛所有情绪,看着从天而降的秦玉,气风拂面,金瓶儿眯眼,飞燕身形不稳。 秦玉风度翩翩降落,不见动作,负手而立,但金瓶儿和飞燕四周的树木却倒了一片,所站之地生生空出了一块,秦玉嘴角勾着笑,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摸着自己的脸道:“小瓶儿,怎的越叫越跑,师叔我很吓人吗?” 合欢驻颜有术,与三妙仙子同辈的秦玉看上去不过三十,看着秦玉妖娆的动作,金瓶儿心底冷笑,面上不显,弯身一礼,“怎么会,许久不见,师叔风采依旧,瓶儿女子之身,怕也在师叔面前黯然失色了。” 眼前金瓶儿妩媚依旧,但眉目间一闪而过的怯懦没逃过秦玉的眼,瞥见飞燕更是有些发抖,秦玉面上不掩傲慢,打量着金瓶儿,秦玉挑了挑眉。 青色衣衫淡去了些许妖媚,多了几分动人的温婉,白皙的脖颈间几点红梅分外显眼,原本饶有兴趣的秦玉脸色一变,冷冷道:“小瓶儿不愧悉得合欢精髓,竟连女子都挡不住瓶儿媚心之术。纵情轻欢,不拘泥世俗,爱玩儿素来是合欢人的特性,不过,素来最会玩弄他人的小瓶儿似乎认真了呢,啧,这让我、和师姐如何是好?师叔有些伤心呢。” 金瓶儿暗道果然,却是慌乱道:“师叔在说什么,瓶儿听不懂。” “听不懂?”看着妩媚不再慌张起来的金瓶儿,秦玉笑了,慢慢走了过去,抓住金瓶儿的手腕,明显感觉到她一抖,但素来抗拒自己的她却没有躲开,秦玉瞭然得意,笑容更加灿烂,用力一拉,金瓶儿便靠在了他怀里,揽住纤腰,挑起金瓶儿下巴。 金瓶儿没有反抗,却是飞燕剑指秦玉,秦玉冷冷一瞪,飞燕心头一寒,却是秦玉怀里的金瓶儿对她使了个眼色,飞燕只得握剑不动。 秦玉看见飞燕被自己震慑住,收回鄙夷的目光,温香软玉在怀,眉眼风流的金瓶儿好不娇柔的倚在怀中,秦玉捏着金瓶儿柔嫩的下颌,迫她看着自己,方才说道:“瓶儿听不懂,还是怕我在冰冷决绝的师姐面前参你一本?我怎么会呢,我对瓶儿的心可是昭然若知,小瓶儿,那女子尝尝鲜也无妨,哪有我好?你是聪明人,不会犯傻的,对吧?” 金瓶儿微微敛下了眸,侧开了脸,沉默了半晌,方才咬唇道:“师、玉郎说的是。” 听得金瓶儿的称呼,秦玉眉梢一挑,金瓶儿已经倚靠了过来,正洋洋得意之际,心上突地一寒,慌忙推开金瓶儿,却为时已晚,当秦玉连连退开好几步,低头一看,胸口赫然插着一柄紫色双刃短刀! “你!”秦玉瞪着一脸冷霜的金瓶儿,满眼不可置信,原本以秦玉估计就算金瓶儿突然发难,以他的修为也能安然,可他哪知金瓶儿得燕虹炎阳真力,阴阳双修相辅,修为大增。 金瓶儿冷笑,眼底杀意分明,看见秦玉不敢相信的样子,也没多话,紫芒大盛,只听得秦玉一声痛苦的惊呼,紫芒刃穿胸而过,秦玉身前一个空洞洞的血窟窿,前后贯通,森然可怖,从那血窟窿望过去,金瓶儿面无表情,平静的双眸没有一点波澜,端是比血窟窿上盈盈绕绕的紫色冷气更加令人骇然。 第158页 秦玉倒地,一双眼睛还死死看着金瓶儿,后知知觉的巨大疼痛瞬间袭来,俊容扭曲,但那双眼还是看着眼前冷若冰霜的女子,模模糊糊,好似年少,“我是真的喜欢你、师、、” 飞燕震惊的看着一切,不过一瞬,合欢尊贵仅次门主的玉郎君已经没了气息,而金瓶儿一身淡色青衣,临风而立,不动如山,紫芒刃飞出去甚远,片刻又回到了她的袖底,风中除了飘着淡淡血腥味,就只有那沾尘的血窟窿上的寒冷紫气,说着狠厉、果决。 秦玉死不瞑目,飞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再看地上的秦玉,看着金瓶儿沉静的背影,忍不住唤了一声:“姐姐。” 秦玉身死南疆,久了他座下弟子必定大乱,要是闹到师尊那里,细查之下,那姐姐和那女子的事便瞒不住师尊了,姐姐要怎么办? 金瓶儿恍若未觉,飞燕安静地等待,不敢再打扰她,金瓶儿沉默了许久,突然问道:“飞燕,你跟了我多久了?” 飞燕心里咯噔一下,额上渗出了细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应道:“姐姐,不多不少,整十年了。” 十年,看着金瓶儿剷除异己手段果决,收服人心恩威并重,在一干豺狼虎豹里周旋,摸爬滚打成了圣教三公子之一,终是奠定了继承人身份。 “十年。”金瓶儿呢喃自语,看了一眼飞燕,笑问道:“那你说,我走到今天为的是什么?名?利?” “姐姐心思,飞燕不敢妄加揣测。” 金瓶儿瞥了一眼恭敬的飞燕,收回目光,嘆了一气:“你呀,聪明却又太过严谨,跟了我那么久,连回答我都不愿了。” 飞燕心思一动,抿唇道:“姐姐,我想生逢乱世,为的不过‘安然’吧。” 金瓶儿笑了,“果然跟着我的那么些个人中,你是最得我心的。你剑上有血,秦玉却是孤身一人,看来跑了不少人,飞燕,我们该回去了。” “是,姐姐。” 金瓶儿目光最后流连了一下南疆山林,望了一眼焚香谷方向,终是带着飞燕离去,那些先离开的秦玉走狗不可不除,金瓶儿不惧流言,却不想波及到燕虹,那抹是独属于幽谷的青色宁静,那人是金瓶儿历经千帆后归属的安然。 却说相隔甚远的南疆无名溪边,燕虹依旧端站着,小狸挨在她的脚边,她的面容已经平静,只静静地看着溪水,在这南疆发生的一切好似都随着流水渐渐远去,燕虹还是燕虹。 清啸传来,离去的飞儿落在了燕虹肩头,身后落下两道人影,一男一女,看着那道沉静的青衣,眼中都是带着重聚的激动。 “师姐(师妹)。” 修和李洵同时唤了一声,燕虹转身看着微笑着师妹和师兄,心头一暖,嫣然一笑,素雅温婉的笑容绽放在修和李洵的眸心,恍若隔世般,明明分开没有太久,但发生的事已然太多,在这里的三人,每一个人的身上。 看着眉目依旧,沉静如水的燕虹,修和李洵浮躁的心仿佛又得到了安宁,心底不约而同地感嘆:太好了,她回来了。 “师兄、修,我、安然无恙归家。”燕虹微笑着走向了呆站着两人,小狸小心翼翼跟在燕虹脚边,抬头看到燕虹神色如常,小狸这才奔向了自家主人,一下跳入了她怀里。 抱着怀里乱蹭的小狸,看着翩翩然走过来的燕虹,修侧目看向李洵,李洵也正将看小狸的目光抬起,两人相视一笑,李洵一瞬便收回了目光,一丝迷惑划过修的心头,不及琢磨,燕虹已经到了他们二人身前。 “修、师兄,你们好像瘦了。” 不过一句话,修和李洵同时心间一热,燕虹也比离开时瘦了一些,可燕虹从来都是这样温柔细腻,修将小狸塞到了李洵怀里,轻轻抱住了燕虹,燕虹一愣,随即轻笑回抱,李洵抚摸着小狸,肩头站着飞儿,难得含笑看着,只是目光中多了一些东西闪烁。 只是抱了一下,修便松开了,本就是内敛的人,不过是情之所至,不自禁罢了,燕虹又何尝不是如此,发生的太多,终是在师妹的一抱、师兄的注视中稍稍淡去。 “走吧,回去吧。谷中压抑得太久,该有件高兴的事了。”李洵抱着小狸,带着飞儿当先离开了。 听罢李洵的话,看着李洵离去身影,燕虹蹙起了眉梢,师兄好像多了好多心事,看向修却见她也是失神般看着李洵离去,心事重重,而燕虹同样心事杂乱。 修总觉得师兄有些避着自己,想了良久,侧目一望,发现素来淡然的师姐眸光涣散,眼中好像有了不小波澜,掩藏着,修当即问道:“师姐,你有心事?” 燕虹闻言回神,呼吸一顿,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师兄走远了。” 修眉头皱起,四下一望,瞥见远处的破烂衣衫眸心一凝,沉思着,而燕虹却已飞身离开,修当即也不再停留。 河谷依旧,黄衫破烂、青衣散落。 ※※※ 焚香谷 燕虹回谷了,高兴之余,却也因为确认了兽神复生的消息,焚香谷又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气氛,云易岚在见过上官策后就再也不见任何人,上官策听罢燕虹讲述,长嘆之后,告诉了修和燕虹兽神是何等人物后便待在玄火坛废墟不过问谷中事,全权交给了三个谷主弟子负责。 李洵忙里忙外,打理着谷中大小事,却也越发沉默了起来,心思莫测,修与燕虹帮衬着带领谷中弟子操练,可也时常显得心不在焉,谷中人看在眼里,却是人微言轻,无甚作用,焚香谷兀自沉寂着。 红枫岭 燕虹和修走在枫林间,闲下来的师姐妹在谷中散心,将谷中情况看在眼里,更晓得了兽神复生,焚香谷此刻的平静怕也维持不久了。 “修,你有话要告诉我。”看着满地红叶,燕虹随意拾起了一片。 “师姐,其实我早已下了决定,你回谷之后,我便想要离开谷里,回草庙村生活。”修言毕,燕虹惊讶地看着她,却没有厉声询问,而是静静等着修慢慢道来。 修为燕虹的贴心感到温暖,拿过她手里的落枫,修慢慢叙述了燕虹不在时发生的一切,燕虹安静听着,由惊讶到平静,看着修凝视着手中枫叶,燕虹眸心一闪。 相思叶,修想着与她相许的陆姑娘。 满地落尽谁的相思,心中跃上的黄影,让燕虹心头一震,抛开了自己的思绪,修也叙述完毕。 “修,谷中多事之际,你离开难免背上骂名,再则、羁绊渐深,你可走得心安?”燕虹轻声问道,慧眼如炬,悉晓人心。 修闻言一笑,嘆道:“师姐总是了解我的,我心系焚香,心属于她,自古情义两难全,义重焉?情重焉?” 燕虹闻声不语,有人的眉目在脑海里越发清晰,许久,燕虹才道:“修,你已有了答案。” 修摇了摇头,却是笑着道:“我没有答案,却了解雪琪,我不想她为我担惊受怕,离开焚香必然,可雪琪她若知晓焚香有难必定也会要我回来,甚至会不顾一切和我一起,遇上她,离开何妨,骂名何惧,隐居山水与我心系焚香并不冲突,念及此,我又怎么忍心让雪琪为我来成全,两个人在一起总会有办法解决,雪琪话不多,却总是体贴的,我爱她,已是决断。” 第159页 燕虹浑身一震,修眼中的坚定晃了燕虹的眼,‘在一起’三字重重打在了燕虹心上,‘爱’字的诠释需要勇敢,燕虹笑了,眼眶有泪,片刻又隐去。 “修,你很幸运,遇上了陆姑娘。红尘多纷扰,你若已有决断,作为师姐,只会祝福你。不过,谷主闭关不出,焚香未来一切成迷,而你真要离开,怕也是不易,毕竟我们的师父心思难测。”直觉使然,修的修为大进,有用之身,小人善妒不敌用人维艰,燕虹念及此不由道:“我想你应该多找师叔商量,由他帮衬为好。” “谢谢你,师姐。” “傻丫头,你都叫我师姐了。”看着目光真挚的修,燕虹摇了摇头,一如多年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掩掉眸中的担忧,燕虹未曾言语的还有一人便是师兄李洵,也许她还忽略了自己。 天香居 昏暗的石室只有一道浅浅的呼吸,闭关的云易岚睁开了眼,曾威严的老者只剩枯朽苍老,自从上官策禀告了巫妖一事,云易岚便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百年大计,毁于一旦啊,百年大计、、”声音苍老之极,沙哑低沉,神神叨叨重复着话语。 忽地,云易岚桀桀怪笑了起来,仿佛从九幽之地爬出的恶鬼一般,诡异刺耳,云易岚深陷的眼窝,突地红光阵阵,一双深邃的眼睛,执着、疯狂! 石室红光大振,包裹了那道枯败的身躯,如火焰在燃烧,石室中仿佛回荡着诡异的嘶吼,似酷刑折磨,又似癫狂长啸,持续不歇……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1章 第一百章 即将入夏之际,天已黄昏,散满云霞,青黄相接的古道上空飞过两道残影,速度很快,片刻便离得远了,朱色的玉尺,紫青色的葫芦,向着那钟灵毓秀、闻名天下的青云奇山行进,正是李洵和修。 一处不知名的树林郁郁葱葱,位于通往青云的道路中,离青云已经不远,却鲜有人光顾,先后两声呼啸,有人降落在了树林。 “天色已晚,在这里歇一歇,明日我们拜山。”李洵手脚麻利地拾了柴火,凝决一指,林间便燃起了火。 修与李洵围火而坐,火光在还未暗下的天幕中并不明亮,只散发着柔和的热度,原本融洽的师兄妹却在安静的林间沉默着,陷在各自的思绪里。 云易岚在不日前出关,出关之际就公布了一个决定,举焚香精英之众入中原拜会青云,修与李洵二人奉师命,先行前往送上拜帖。 云易岚出关之时重返壮年的模样惊震了焚香上下,大举进入中原也引得全谷上下振奋不已,唯有少数几个人猜测着个中深意,那个即将现世的人物让人如鲠在喉。 修想到出行之前与师父的谈话,微微失神。 修向云易岚提出重回故里的事,云易岚轻易便应诺了,更明达地让她先来青云与亲人共聚天伦,可修心底总有不安,容光焕发的云易岚妖异的赤发似火刺在修的眸心,那双深邃的眸子看得修心里发凉。 一封拜山贴本应由他最亲厚的李洵送往,修却在云易岚的开明下,同往青云,出动了两个谷主亲传弟子,独留下了燕虹。 天色暗了,火光照在了修和李洵的脸上摇晃,修看向了李洵,李洵俊朗的容貌在火光照耀下,忽明忽暗,似是察觉到修的视线,李洵抬头,面容严谨,只有眸心深处几不可见一缩,低沉的声音响起,李洵轻道:“睡会儿吧,天色未亮便要启程。” 言罢不再看修,折断手中枯枝,丢入了火中,火焰压低又升高,燃烧正旺,在春夏时分的夜里,散发温热。 李洵的避视让修眸光微闪,轻轻应了一声,倚着山石睡去。 夜深、人静,火堆已经熄了,树林中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地站立,一双眼睛看着地上的人影,微亮的星辰,点亮李洵黑色的眸心。 修背对着李洵,侧卧而睡,单薄的衣衫,平稳的呼吸,李洵注视着她的背影,神情晦暗。 “洵儿,你先行去中土,将这封回信交到道玄真人手中,道玄真人看了此信多半要留你在青云暂住几日,你也不必推辞,就在青云多待几天,我随后便带其他人到了,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所思所想为师怎可不帮衬呢,你年轻气盛,戒掉心浮气躁,我这般化枯朽重生的道法也必是传给你的。” 师父的话回荡在耳边,信就放在怀中,本应捂得炙热的信封,冷冰冰地贴在胸口,出行之时多了一人,修在出入天香居之后,奉命同行。 李洵眸光明灭不定,闭眼又睁开,面容冷峻,向着熟睡的人抬起了手,单薄的红衣上多了一件黑红色的外衫,李洵只着紧身劲衣,坐靠着一株树木,环胸睡去。 黑暗中,有人睁开了眼,红色的眼眸如宝石般明亮,双手环于胸前,指尖碰到了搭在身上的衣衫,残留的温度渐染身躯,嘆息随着红眸阖上消散。 夜色已过,天色将亮未亮,天空已经升起了两道光芒,朝着那云雾缭绕的仙山而去。 山峰叠翠,绵延巍峨群山,红眸中仿佛有奇光异彩,诸多心绪好似留在了那无名树林,心跳随着越来越近的青山震荡开去,在胸口处兀自鼓动着,再无其他。 ※※※ 青云^玉清殿 道玄一身墨绿长袍,长须垂胸,端坐在大殿主位之上,两侧座位上坐着青云其他诸脉首座,老一辈的首座七去其三,田不易、曾叔常、水月也是许久未见,少了平日里争吵的人,大殿之上的场面倒是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和睦。 水月大师身后,站着陆雪琪、文敏二人,一段日子未见,久居小竹峰后山的陆雪琪容貌清丽如昔,脸色淡淡不露喜怒,唯有深黑如墨的眸心处有不知名的波光在轻轻地闪烁,映着玉清殿庄严的大门,气质如霜,却多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温柔,不易察觉。 陆雪琪的细微变化落在同站身边的文敏眼中,分明。 想到雪琪从南疆归来的种种,文敏不知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雪琪依旧住在后山竹屋,冷清依旧,可却再也看不到孤寂的身影独守望月台,文敏发觉雪琪笑容变多了,在独处的时候,在听着姐妹们絮语的时候,在不经意间莞尔,昙花一现,默默观察的文敏心生惶惶,徒然滑过心头的直觉似是而非,暗自猜疑着。 直到前些日子去找雪琪,无意中发现那片凝决的枫叶,无意中发觉枫叶的秘密,雪琪对着自己坦白她与赫达姑娘、在一起了,文敏恍然大悟。 在一起,文敏不知一个在青云,一个在焚香谈的什么在一起,却在雪琪点点细微变化中妥协嘆息,曾经蒙在雪琪身上的坚冰在不知不觉中化作缓缓的雪山融水,滋润着那颗冰封孤单的心。 文敏兀自看着自家师妹出神,可苦了一直向她暗送秋波的宋大仁,从齐昊身边被召到苏茹、田不易身边的田灵儿不免打趣起自家大师兄来,随齐昊而来除了田灵儿便是他的师弟林惊羽了,此刻正站在曾书书身边交谈着,目光间或落在殿门,此番聚会并非正式场合,众人大都比较放松,连道玄与田不易、曾叔常交谈着,除了向来冷漠的水月,其他人大都带着笑意。 第160页 随着萧逸才步入玉清殿时的焚香谷二人,入目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只是片刻之后,他们的目光都落在那抹白衣身上,闪烁。 “师父,李洵李师兄和赫达修姑娘到了。” 萧逸才上前向着道玄的一声通报,让大殿瞬间安静,眷恋的目光都来不及流连便微敛,李洵当先站到了萧逸才身边,修落他半个身位,同时对着主位上的道玄行了一礼,同声道:“焚香谷后辈李洵(赫达修)拜见道玄真人。” 男的俊朗,女的美艷,长身而立,一表人才,躬身行礼,殿里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打量。 陆雪琪专注红衣的目光柔和,忽而又蹙起眉来,焚香谷波涛暗涌,可是太过疲累,怎的好像瘦了许多。 道玄看着眼前两个行礼的年轻人,打量李洵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衣着简约却红艷似火的修身上微微一顿,随即也点了点头,微笑道:“罢了,快起来吧。” 二人依言而起,李洵看了修一眼,随即又向周围拱手行礼道:“小辈李洵携师妹,见过诸位青云前辈师叔。” 修在李洵身后同样拱手一礼,向着田不易、曾叔常等人,在触及水月之时,轻轻一拜,看见她身后的雪琪,红眸发亮,平整的唇线这才弯起弧度,陆雪琪柔了嘴角,黑眸里染上了笑意。 田不易、曾叔常等人纷纷颔首示意,水月淡漠的眼神在李洵身上打了一转,不知怎么便落在那红衣女子身上,道玄已经问起两人话来,那女子端站在应答的李洵后侧,不卑不亢,火焰般的颜色却平静如水,气息沉敛,一双奇异红瞳淡然又仿佛聚光,修为竟是达到了同辈中人望其项背的境界,记忆中似有那么一个白衣人如此出类拔萃,同辈莫及。 水月微微出神,此时只听李洵恭恭敬敬道:“有劳道玄掌门挂念,我师尊已于数日前出关,特意派遣我们二人来拜会真人,另书信一封,命我转呈真人座前。” 言罢李洵便从怀里掏出封好口的信,由萧逸才递给了道玄,李洵面色沉静,唯有当道玄撕开信封时,李洵身子莫名一震,修似有所感,微微抬眸,读信的道玄脸色如常,没有丝毫变化,谁也看不出他心情有何起伏。 修暗自感嘆不愧为正魔两道第一人。 道玄看完信,沉吟了良久,目光先是在两个焚香谷的年轻人身上打了一转,李洵小心翼翼回望,修眨了眨眼,任由道玄打量,随即她发现道玄又看了一会儿师兄,目光轻扫,往水月方向看了一眼,水月微微皱眉,修的心无端一突。 道玄收回了目光,咳嗽了一声,方才又扬起了和蔼微笑,向着李洵道:“贤侄,你来青云之前,云谷主可还曾交代过什么事吗?” 李洵微不可见一震,迟疑了片刻,抱拳道:“恩师曾经嘱咐,道玄真人乃是当今正道巨擘,弟子来到青云,拜见真人正好见识一番,再回谷之前,一切但听真人吩咐即可。” 道玄一怔,随即失笑道:“你师父这个滑头啊,什么难题都丢给了我,这样罢,你师父在信中说了不日便会率领焚香谷弟子前来中土,多半也是先来我青云山,你二人在我这里暂住几日罢。” 李洵恭敬应诺,不露颜色,修微微皱眉,正想着什么之际,却是道玄唤了一声:“赫达姑娘。” 修一惊,应道:“晚辈在。” 道玄目光平静,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修,触及那双红色的异瞳也没有任何起伏,只是暗自感嘆此女天赋异禀,天资超凡,听过逸才对此女描述,道玄和蔼问道:“赫达姑娘,你本是中土人士,你师父信中也提到你此次是要重返故里安居,要我多多帮衬,你可有什么难处?” 此言一出,在场的不少人登时都变了脸,赫达修中土何方人士?不就是临近青云山脚的草庙村人士! 草庙村人,不免想到的便是十年前那场大战,田不易、苏茹等甚至水月都脸色难看,齐昊心底苦笑,与田灵儿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同样苦笑的曾书书,暗自嘆息,林惊羽看着修,握着拳才没有颤抖,反观当年坚决斩杀那个身出草庙村叛道弟子的道玄反而一脸平静,仙风道骨,坦然端坐。 道道目光聚集到那抹红色身上,连李洵听到这话,都震惊地侧目而望,修要离谷隐居? 念及此,李洵下意识便看向那道清艷的身影,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成了拳。 一个个视线刺目,唯有那抹白色目光含水,温柔缱绻,凝视着那抹红衣,盛名隐居已然成行,修沉默着,在一道道探究夹带怀疑的目光中坦然的沉默着。 陆雪琪知道她不会一直沉默,哪怕掌门师伯突然的问话,她一瞬惊讶,却又很快镇定,想必这回乡安居她确已向云谷主提过,如何提的,怎么提的,可和她的消瘦有关? 陆雪琪不知,抿紧了唇,等着那个人开口说话。 修没有让陆雪琪等太久,目不斜视,谦恭道:“多谢真人,晚辈没有难处,唯一想向真人请示的便是想要接回我二叔一同回故里安居。” 道玄闻言一愣,“你二叔?” 却是萧逸才走到道玄身旁耳语了一番,道玄方才恍悟:“哦,便是时常出入通天峰的、王二,赫达姑娘孝心可嘉,本座如何能阻你尽孝,必定应允。” 道玄微笑,那个疯子,那个催使张小凡坠入魔道的疯子,赫达修要带走又有何妨。 “多谢真人,青云这些年对我二叔照料晚辈铭记于心,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修恭敬行了一礼,目光大大方方看向了林惊羽,众人也随她看到了那个颤抖着红了眼眶的年轻人。 所多人微微动容,诡异的气氛又缓和了下来,道玄点头道:“赫达姑娘言重,以后安居草庙村,和青云成了邻居,自是互相帮助的。” 一个人和一个大派?道玄的客套话而已,修不慎在意,还是再次拜谢了道玄,察觉那道悠悠柔和视线,微微一笑,柔情似水渐深。 众人皆认为一直面无表情的赫达修是为了返乡重聚天伦高兴,唯有陆雪琪热了眼眶,隐而未发,文敏看见了,又看向了目不斜视的女子,微微摇头,暗嘆两个、傻丫头。 道玄看着笑容温柔的赫达修,又撇到了她身边沉着脸的李洵,想到信中云易岚透露的意愿,心思一转道:“二位师侄,尊师还有几日才来,赫达姑娘也不急在这几日返乡,好好同令师兄一同领略领略青云美景罢。” 修闻言一顿,倒也没有多想,点头答谢,李洵随即也反应过来,行礼谢过,道玄笑着点了点头,却是突然侧首向着陆雪琪道:“雪琪。” 陆雪琪本是看着修,不料道玄突然叫她,吃了一惊,随即站出行礼道:“掌门师伯,弟子在。” “你与他们二位都是旧识,这些年也见过不少次了吧?” 道玄问罢,看见陆雪琪点头应是,随即看向了水月:“师妹,赫达姑娘是女子,你小竹峰座下皆是女子,空置房间也不少,这些日子她便住你那里吧,方便。” 第161页 水月一怔,看向赫达修,同时也看到了李洵,皱眉之后,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道玄满意一笑,众人不明所以之际,道玄却是再次说道:“如此甚好,雪琪,既然赫达姑娘住到了小竹峰,这些日子你便带领他们师兄妹二人在青云到处走走,不可失了待客之道。” 修与陆雪琪都皱起了眉,李洵唇角动了动,到底什么也没说,脸色不见得好,道玄将三人表情看在眼里,微微疑惑,陆雪琪皱眉他能理解,这赫达修和李洵的脸色便有些莫名了,又想了想那封信,道玄唤道:“雪琪?” 道玄眼带询问,陆雪琪不禁看了看水月,见水月并没有多言,陆雪琪看了一眼修,应声道:“是,弟子谨遵师命。” 道玄真人含笑点头,其余人也没有异议,只是好几道目光都在打量着陆雪琪、修、李洵三人,一场聚会许久才散。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不知不觉就已经百章了。 可怜了坚持在拖延症晚期的本君文上的亲们o(╯□╰)o 么么哒~ 感谢亲们陪伴,不管是默默看文的,还是撒花顶文的,都mua~一个 进度落下了,我还是抗个铲铲(cuan,四川话念三声)填坑 第102章 第一百零一章 青山环翠,绿草如茵,在青云山界内御物飞行,脚下掠过的风景秀丽,当先的水月却目不斜视,修与陆雪琪、文敏并行落于水月身后,看着前面冷若冰霜的水月大师,修又不免看了看身边的雪琪,暗自腹诽有其师必有其徒。 修面上倒是正经,眼底精光却落入了陆雪琪眼里,陆雪琪眨了眨眼,又看了看前方的师父,心思一动便知晓修在想什么,嗔了一眼,清艷的容颜多了几分娇媚,修勾唇一笑,不再乱想,两人细微的互动尽数落在文敏眼里,文敏只觉得额角一跳,两个出格的傢伙和毫不知情的师父,文敏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身边气息浮动,陆雪琪眼底的嗔怪还未收好,文敏已经靠近了她,陆雪琪二人侧目一看,只见文敏瞪了她们二人一眼,明显带着警告,修一头雾水,陆雪琪却似明白了什么,对着眼带询问的修摇了摇头,也不是细说的时候,两人当即心无旁骛跟在水月身后往小竹峰飞去。 泪竹舞婆娑,不消一会儿便到了小竹峰境内,小竹峰楼阁殿宇简约,当间围出一处园景中庭,开着花圃,种着翠竹绿草,四道光芒先后落于了中庭,和风细细,小竹峰雅致宁静。 几个路过的小竹峰弟子恭敬地对着水月行了礼,哪怕她们眼里有着好奇,可碍于素来严谨的师父,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水月双手交叠置于身前端站着,不苟言笑,一身白衣较之陆雪琪多了几分岁月沉淀,道袍云袖稍长,自然垂落,姿容端庄,美丽非常,淡漠的眼神从走远的弟子收回落在了修的身上,细细打量。 修正经站立,双手自然垂落,隐在了红袖之中,身形修长,风姿绰约,气息沉敛,剪裁简单的纯色红衣衬得她肤白若雪,姿容无双,端是个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只是这样的女子竟也没让他那师兄动心? 水月目光平静无波,也未曾施压,却自然有一种前辈修真不怒自威的气魄压在了修的身上,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丝丝凉意,修好似看到了冰晶雪花,那是独属于水月的气。 气质如冰的水月大师素来让人敬畏,不少人在那冷冰冰的目光注视下皆颇有压力,陆雪琪见水月一动不动地看着修,不言不语,冷清如常的脸上看不出在想什么,她忍不住挪动步子,稍稍挡住了修,轻声唤了一声:“师父。” 水月看了一眼陆雪琪,依旧未曾言语,赫达修与琪儿私交倒是好,只是此女不仅是李洵师妹,更是草庙遗孤,身份复杂,掌门师兄倒是坦然,想到玉清殿上道玄的态度,水月眸心微敛。 水月的态度弄得三个小辈不知所以,却又不敢妄自动作,都规规矩矩站着,良久,水月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冽:“赫达姑娘,这小竹峰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选间中意的房住下吧,敏儿,琪儿,来者是客,好生照顾赫达姑娘。” 说完也不等人回话,水月便迳自回了她独居的静竹轩,留下呆立着的三人。 文敏暗自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师父知道师妹和赫达修的事了,看来不像,想到这儿,她看向了让她担惊受怕的两人,只见那两人在师父走后,便旁若无人地对视着,眉目含情,文敏只觉一口气堵在了心口,差点提不上来。 “啧,来者是客,师父要我们照顾好客人,我看赫达姑娘只要雪琪一人便够了,我反而多余才是!”文敏气呼呼的话惊醒了两人。 修面露尴尬,文敏自从知晓自己对雪琪的心意,就一直对自己颇敌视,修也不想顶撞疼爱雪琪的师姐,只得带着微笑,不敢接话,陆雪琪却是糯糯地唤道:“师姐。” 讨好又带着嗔怪,文敏瞪着眼,冷哼一声道:“哼,女生外向!得了,她的住处,你来安排吧,我还乐得清闲。” 说罢瞥了眼中有着疑惑的赫达修一眼,文敏便离开了,路上遇到要入中庭的师妹,看见她一脸余怒未消的模样,都不由关心起文敏来,随她而去,这一来中庭当真就只得陆雪琪与修二人。 “雪琪,文敏师姐她、” 文敏这脾气发得倒是让修看出了几分端倪,不由低声开口,正在斟酌询问,却是陆雪琪看向了修,微微一笑,点头道:“师姐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了。” 红眸闪烁,修吶吶道:“那她当时、”可有为难你? 话还没问出,陆雪琪便牵住了修的手,轻声道:“这里是人来人往的中庭,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说话?” 黑眸里有不可多见的狡黠笑意,修被惑得愣了一愣,随即轻笑道:“原来雪琪是想与我说私房话啊~” 红眸明亮,流露出丝丝妩媚,陆雪琪瞪了修一眼,嗔道:“不正经!。” 言罢牵着修便离开了中庭,徒留花圃微香。 陆雪琪领着修走过安静的走廊,几间房间并排而建,陆雪琪推开了其中一间,雅致简约,修立即明白这是雪琪的房间,比她在后山独居的竹屋自是要多些装饰。 修打量了下屋子,调笑道:“水月大师要我选处中意的住下,我看这间就不错。” “你要住让你便是。” 陆雪琪坐在桌边,倒了两杯茶,对修的打趣一派淡然,修瘪了瘪嘴,坐了下来,饮了一口茶,说道:“我住了,你住哪儿,又跑到后山?” 修一点没掩饰对后山太远的嫌弃,陆雪琪轻笑:“这旁边的房一直无人住的。” “原来如此,那我便住旁边罢。”修单手靠在桌上支着自己下巴,一瞬不瞬地看着那柔和的笑容。 “发什么呆?”虽是这样说,陆雪琪却是含笑任修注视,同样她也在细看修的眉眼,屋中一时无话,盈着暖意。 “你瘦了。”许久是陆雪琪轻轻说了一句。 第162页 修听得那带着嘆息般的关心话语,心念一动,眸心微闪,笑着道:“难道你觉得我胖点好看?那我争取。” “你明知我想知道你的近况,还这么不正经,焚香多事,可是很辛苦?” “不会,师姐回谷了,我的事情并不多,谷主也应允了我离谷归乡,你还不如说说文敏师姐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是怎样的态度?”修坐正了身子,手平放于桌上。 陆雪琪未回答,瞥见出现在门外的身影,唤了一声:“师姐。” 正是修询问的文敏,文敏抱着锦被,面色不愉地跨进了房内,看了一眼修道:“喏,你许久不睡这屋,这些是替换的床褥,还有旁边那间的。” 修与陆雪琪连忙起身接过文敏塞过来的被褥放好,听着文敏的话,修细细琢磨后,却是说了一句:“文敏师姐,你好聪明。” 文敏闻言先是不明所以,旋即反应过来,虎着脸:“聪明?哼,这丫头会怎么安排住处一猜便知了,怎么你是嫌我打扰你们谈话了?那我——” “文敏师姐,谢谢。” 文敏不悦的话在修真挚的一声道谢中戛然而止,看着那双诚恳的红眸,文敏抿唇不语,瞥见笑而不语的雪琪,文敏沉默了半晌,嘆息:“雪琪天资聪颖,实则啊,就是个傻丫头,一根筋走到底,固执得让人恼。而你,竟然选择离开焚香谷定居草庙,我又不傻,还看不出你什么打算吗?罢了,反正你们都蠢到一块儿了,我还能说什么。” “你既能为了守住雪琪名声道义而选择隐居,必是疼她惜她的,我这傻妹妹能有个疼惜她的人,我何尝不高兴,你莫可辜负了她,不可让她受委屈,不然我必不饶你!” 看着修郑重点头,文敏绷着的脸终是展露了一个笑容。 “师姐。”陆雪琪动情地一唤,又看着应诺的修,一时语塞。 文敏拉住了陆雪琪和修的手,细语轻声:“我知你们都是女子理应互相帮扶才是,只是我总归希望她待你比你待她更好一点,赫达姑娘,我想你应该能理解,若是换作你的亲人必定也是希望雪琪如此待你的。” “我明白,谢谢你文敏师姐,我会一直爱惜雪琪,这不再是你我的约定,而是我的承诺!” 修不禁握紧了文敏拉住她的手,文敏笑了,只是一句话随着手上的力道在心里加重,文敏将陆雪琪的手放在修的掌心,便收回了自己的手,以后的路,总归是要她们牵着手,自己走下去的。 “说起来赫达姑娘,你们焚香谷此番大举进入中土,究竟为何?”说开了的文敏好奇心也便起了。 “谷主的决定我又怎会知道,怕是多半和兽妖传说有关。一个凶戾屠戮,能操纵百兽,号令南疆六十三异族的兽妖,号称兽神。这么一个存在,必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罢。”修说了上官策告诉她的话。 胆敢称神的人物? 陆雪琪和文敏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文敏感嘆道:“时局动荡,魔教蛰伏,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南疆又出了这么一号人,天下真是多灾多难。” “师姐,除魔卫道正义之士责无旁贷,我们做力所能及的事!”陆雪琪眉目坚定,气质如霜,似冰坚硬顽强,桌边的天琊安放在鞘内不禁发出一声颤鸣,似龙吟回荡,迎合着主人如雪般白的心性。 修牵着雪琪的手,含笑看着她坚韧的侧颜,悟道修真者当如雪琪一般,心性坚定,断虚妄杂念,怜芸芸众生,冷,却不绝情,善,亦不盲目。 参天悟道,一念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 修:水月大师,比雪琪还御,要是顶不住怎么办? 作者君:你脸皮厚,不打紧不打紧。 修:你个不要脸的人,当然觉得谁的脸皮都厚了! 作者君:哎呀,你这么说,我是觉得我今天忘了带什么东西,原来脸掉家里了。 修:你银勒! 第103章 第一百零二章 中土^狐岐山 鬼王宗总堂瀰漫着一股低迷压抑,数日前鬼厉带回的大巫师为碧瑶施展招魂引失败,大巫师油尽灯枯,身死异乡,如今只剩下青龙手中一瓮尘灰。 连日里鬼王宗大小事务都是青龙和幽姬代理,那场变故之后,鬼王与鬼厉全都缩回了自己房中,至今没再出来。 寒冰石室外,青龙凝视手中骨灰瓮良久,长嘆一声,那日的场景依然清楚记在青龙脑海,那日石室紧闭,中间只有鬼王出来命人送上一大盆活人血,之后便是亢长的等待,只是当那个沉重的石门发出‘吱呀’声缓缓打开的时候,从里面走出来的两个男人,令人闻风丧胆,放眼天下无所畏惧的男人都仿佛失了魂魄一般,神情恍惚而悲凉。 鬼王交代了一句不要打扰,迳自回房,鬼厉更是失魂落魄地撞上了石壁,额头出血也恍若未觉,踉跄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被诡异场景震住的众人,已经猜到了结果,当他们向石门中看去的时候,满地流淌的鲜血,还有端坐在血泊中却已垂头而亡的大巫师,那场面悽厉惨烈,实在触目惊心,只有碧瑶依旧躺在寒冰石台上,安详而栩栩如生的面容里,还是如往日一般的宁静,手中的合欢铃,正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青龙又是一声嘆息,石门忽而发出声响,缓缓打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的场景让青龙一震,不过眨眼间从中出来的却是一位身着黄色道袍的老者,只见他面容清庸,鹤骨仙风,只是观之神色却是带着莫大的不悦,正是被鬼王宗‘请’来的周一仙。 “人家的事,你瞎操心个什么劲儿!”周一仙打开石门,疾行而出,嘴里说着抱怨的话,不想门外有人,一下撞上了发呆的青龙。 青龙当先回神,站稳身形,并扶住了倒退的周一仙,有礼招呼了一声:“周老先生。” 周一仙站稳,见是青龙,一张脸便绷紧,又瞥见他怀里的骨灰瓮,脸色更加难看,素来圆滑世故的周一仙,却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青龙对此也没甚反应,心里多是理解,被自己抓来行动受限,更何况他的孙女——青龙往石室里望了一眼,果然那道粉色的身影,端坐在冰床边,看着毫无生息的碧瑶。 招魂失败,石室赫然成了无人踏足的地方,连日里还陪着碧瑶的人,竟只有那个小姑娘了,连幽姬也怕触景生伤,不愿呆在石室里,而那小姑娘倒是天天准时准点进入石室里,没有避着任何人,非亲非故,却做着以前幽姬做的事,为碧瑶擦身,与她说话。 莫怪周一仙发那么大牢骚,青龙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冷清、冰寒的石室,抬手关上了周一仙打开却未阖上的石门,离开了。 石室里,已经没有骇人的血泊,干干净净,仿佛一切如常,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酷寒冻人的冰床上,碧瑶面容祥和安然地趟着,如同一个熟睡的精灵,却正因为这样,让知晓她情况的人,观者心伤,昔日灵动的女子,如今不过是一个活死人罢了! 第163页 石室冒着白色的寒气,在地面上悬浮着,飘飘忽忽,冷冷清清,石室里亮着两盏壁火,明灭不定的火光也好似染着石室的冰凉,只有微光,淡淡的血腥味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散,昏暗的地方,冰床前的空地,曾坐着的是那个客死异乡的苗族巫师,想想都令人嵴背发凉。 只是那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却似乎并没有被这样的环境影响,细细地擦净那握着金色铃铛的手背,又探了探碧瑶的额,眉头紧锁,片刻又松开,喉间动了动,才用悦耳的声音轻轻道:“幽姨今天还是未来,不过没关系,碧瑶姐姐,你若是想知道,小环告诉你,幽姨和青龙叔叔要打理鬼王宗上上下下太忙了,顾及不过来,可还是让小环来陪你,爷爷前几日还同我一起陪着你,这几日走得越来越早,真是没有毅力,还总是暴躁发脾气,不过也别怪他,爷爷那么爱自由的性子,憋在狐岐山内,除了和野狗道长吵架斗气,都没事可做,想来是憋坏了。前天还因为道长夹了他看上的鸭掌,而大吵特吵,真是像个孩子。碧瑶姐姐,你那么聪明,一定有法子整治互不顺眼的两人,当初你追着我两爷孙遁逃的场景可厉害了,你要是醒过、、” 小环的声音越到后面越小,说着说着戛然而止,合欢铃金光依旧,碧瑶依然闭着双眼,睫毛纤长,在面上落着的微影,一动不动,小环抿唇,发出的声音微微哽咽:“我知,碧瑶姐姐真正想听的是万先生和大哥哥的事情,可他们这些日子都闭门不出,小环无从得知,大哥哥他变了好多——碧瑶姐姐、、对不起。” “对不起,若是小环能力再强一点,也许能救你,你也不用睡在这里,见不到父亲,见不到心上人,你不愿见到他们为你心伤吧,你不想他们一蹶不振,颓废度日吧,要是小环再强一点,也许就不会这样了,也许会化解了万先生心中积郁而成的戾气,会让大哥哥再回到你曾欢喜的傻哥哥,碧瑶姐姐,小环无法发挥出玉儿全部的能力,也无法掩盖玉儿运功时的气息,对不起,对不起。” 话到最后,小环再也无法强装乐观地在碧瑶耳边低语,修罗血玉不能暴露人前,曾经属于修儿姐姐的血玉如今在自己身上这事,连师父都得瞒着,明明还有一丝希望,小环却顾虑得太多,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的伤心,知晓了碧瑶的故事,对碧瑶的歉意压在小环心头。 几日里趁着无人来这石室,小环不止一次尝试了用血玉为碧瑶招魂,却终究无能为力,始终还是能力不够,再则周一仙也不愿她以身犯险,小环只能陪着碧瑶,不想在人人伤心之际,留碧瑶孤单的一人,留下合欢铃内孤单的一缕芳魂。 碧瑶姐姐虽魂散,上天却玩笑般地留着她眷恋人世,如若可以,她想醒来,如若可行,她也愿离去,徒留一缕残魂,留在她珍视的人们身边,折磨的是谁,可怜的是谁! 沉睡的人,真的毫无所觉吗? 有晶莹的水珠滴落,小环撑着冰床,坐在碧瑶身边低着头,颊边水光微亮,如微尘般一颗泪珠滴到了冰凉的手上,溅开成冰,溅到金色的铃铛上,合欢铃忽地金光大亮,小环胸前也亮起了红光,金、红相映,剎那又恢复正常。 小环睁开为了止住眼泪而闭上的双眼,错过了那一瞬间的异常,碧瑶还在沉睡,合欢铃亮着淡淡的光,胸口血玉微微发热。 小环忍不住取出了血玉,血玉猛地在昏暗的石室里明亮起来,照亮了整间石室,诡异的红光照着的寒气忽地翻捲起来,密闭的空间霍然有大风颳起,卷出森森鬼气,一个模模糊糊,瘦骨嶙峋的人影将现未现,慢慢汇聚。 小环只是个十七岁的姑娘,一时之间被吓得惊站而起,忍着没有尖叫,挡在碧瑶冰床前,手摸在腰间的血玉骨片上,警惕地看着那快要浮现的影子。 “咳咳,小姑娘,你竟然身习南疆鬼道之术,懂得聚魂凝魄的道法。”一道苍老至极的声音从那模糊的阴影里发出。 “老爷爷,你是谁?”小环看不清阴影的样子,听音出声询问,胸前修罗血玉猛地一震,那阴影中的人霍然清楚,赫然是那个灯枯油尽的南疆大巫师。 小环惊讶的眸光闪了一闪,鬼厉带回大巫师,小环曾远远地看过他一眼,如今已死之人现身眼前,小环惊异片刻又恢复了冷静,毕竟她修行的道法也是鬼神之术,眼前的人,或者称为鬼更合适,虽然鬼气森森却依旧生前和蔼的模样,这也让小环没那么紧张。 大巫师打量了一下小环,点了点头,道:“小姑娘,你心性纯善,在鬼道之上有他人不可企及的天赋,这些日子你为碧瑶姑娘施法,虽徒劳无功,却让我残息得聚,现身见你,也许是天意罢,小姑娘,你看仔细了。” 大巫师话音一落,石室里红光映照下竟是凭空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暗金色,生涩难懂,却仿佛有灵性一般,一个个的撞进小环黑亮的眸子。 小环只觉头脑翁地一下,昏昏沉沉,又好似醍醐灌顶,清楚的看到了苍天大地,曾经修行遇到的朦胧也好似突地清晰了起来。 奇怪的图案,笔走龙蛇般的文字,满满当当装进了小环脑海,‘残魂出体,九魂归来,黄泉九幽,招魂乃引’似是招魂之法赫然也在当中。 许久,那些旋转在空中的文字慢慢淡去,小环额上已经是布满了细汗,在冰冷的密室里激得小环打了个哆嗦。“老爷爷,那些是什么?” 大巫师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可记下?” 小环眨了眨眼,细细回想,只觉方才看过的东西都朦朦胧胧不清,小环闭上了眼,又好似情景重现般,那些文字、图形,好似围在身边,上下飘忽,天地虚无,人若置身幻境虚空,虚空中那些文字,慢慢排列起来,在小环面前形成一个‘人’字形巨幕,又散在了小环周围,围绕着她。 小环睁了眼,看着大巫师。“好似什么也记不得,又好像、全记下了,一个巨大的‘人’字,包含了所见的内容,好奇怪啊。”小环边说还边写出一撇一捺。 大巫师点头微笑,“不怪不怪,灵犀通玄,心有大爱。鬼道与巫术本就同脉,如今我将这些传授给你也算后继有人,鬼神之术,逆天改命,鬼魅非常,非一般人可修行,你身怀异宝,性情至纯,再合适不过。” 小环方才虽只是看了一些异象,却好似花费了莫大的精力,原本能在冰室里自若处之,现下却只觉浑身发冷,冻得直哆嗦,却坚持没有冲出去,看着大巫师,疑惑道:“老爷爷,你我不过一面之缘,这样好吗?你如何能保证,我能习得惊世神通,又如何保证我道法大成后不会逆天作恶?” “道法存乎人心,一念成神,一念成魔,而你,心中唯记得一个‘人’字,人,仁。仁者,悲世间疾苦,悯万物众生,小姑娘,你慢慢悟吧。” 大巫师的身形开始慢慢消散,小环惊呼一声,却连血玉都再也无法维持他的残魂,小环还有疑惑,却只听石室里回荡大巫师最后的声音。 第164页 “莫忘本真,自是得道。” 冰室又安静了,血玉贴在小环胸口,一阵一阵发着热意,小环瑟缩的身躯才渐渐回暖,寒气白茫茫的,小环呆站在冰床边,许久之后,才低声道:“老爷爷、师父,走好。” 唤一声师父,记下传道之恩,小环转身看向了碧瑶,碧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唇边带笑,绝美依旧。 “道是什么我不懂,又谈何得道?真希望碧瑶姐姐你能醒过来,若是我参悟了鬼道和巫术,救醒了你,得偿所愿,可谓作得道?” 小环的声音很轻,消弭在石室里,小环眨着眼,又低笑起来,自语道:“碧瑶姐姐,抱歉扰了你,我不该说那些丧气话,让你不得安宁,真是笨!你放心我去帮你看看万先生和大哥哥,明日再来看你。碧瑶姐姐,我一定有法子救你的。” 小环走了,石门阖上,沉寂的密室,忽然响起了一声久违的铃声,一下便淡了,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仙: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那孙女,别人家的事,她跟着伤心难过,都不多想想我这爷爷! 野狗:小环姑娘为你收拾的烂摊子还少吗?你当初不去招惹碧瑶,她们就不会结缘,你不去招惹赫达修,你也不会因此被带到鬼王宗来! 周一仙:你!哦~你是不敢对小环抱怨,跑来气我吧!来这鬼王宗,你就不能像个跟屁虫一样缠着小环了,你个色胚! 野狗:你、你胡说! 周一仙:呕!你脸红得跟个大姑娘似的,老夫差点驾鹤西去,算了,我还是看我家小环和碧瑶好了,对着她们郁闷一下,也好过看着你吐出隔夜饭! 野狗:老傢伙,你欺人太甚! 周一仙:欺负你又怎么样! 两人瞬间如麻花拧成一团,倒在地上。 小环:哎呀,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爷爷快别插道长鼻孔,道长快放开我爷爷鬍子,哎呀!你们快松开! 鬼王宗围观群众:好精彩!(⊙。⊙) 第104章 第一百零三章 小环出了石室,长长的通道尽头挨得最近的便是鬼厉的屋子,一个鬼王宗弟子守在门口,看见小环知是宗主贵客,恭敬行了一礼,小环扬着和善的笑意,询问道:“这位大哥,大、鬼厉哥哥还是没有出来吗?” 小环娇俏动人,明眸皓齿,天生带笑的眼睛惹人喜爱,守在门口的鬼王宗弟子闻言,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副宗主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环听罢眉头一皱,随即浅笑道:“那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那鬼王宗弟子地位不高,宗主贵客竟轻声有礼地询问,他的职责只是守着房里的动静,又没有得到禁止他人入内的命令,只得点了点头。 “谢谢。”轻轻推开房门之际,小环对着目不斜视守在门口的鬼王宗弟子道了声谢。 踏入房内,密闭的房间,昏暗又不透光,一个黑影窜来,直直扑进了小环怀里,小环凝神,看着怀中灰猴,像抱着个孩子一样拍了拍小灰的背,随即看向的是那木床之上如同死尸一般躺着的黑影。 鬼厉躺在床上,黑衣散发,额头撞破的伤口外翻着腐败的血肉,森然可怖,整个人一动不动,如若不是胸口还有一丝丝微弱的起伏,怕是让人觉得他已伤心魂断。 小环眸心闪烁,胸前血玉亮了一下,小环放下了小灰,摸了摸它的头,便走了过去,素来护主的小灰对小环倒是十分信任,任由她靠近了浑浑噩噩的鬼厉。 小环看见鬼厉头上的伤,默然摇了摇头,四下一望,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洞屋外的阳光透了进来,照亮了死气沉沉的房间,清风也吹了进来,带走屋内枯朽的空气,小环微微仰首,深呼吸。 瞬间亮起的光刺到了鬼厉身上,闭目昏睡的人似乎极度讨厌这突然的阳光,不耐地动了动身子,慢慢睁开眼,看向窗边。 光线大亮的窗棂前站着个逆光的身影,模糊的身形,娇柔婀娜,亭亭玉立,鬼厉眯眼,那个站立的人影也似乎察觉到回过了身。 “你醒了。” 欢快的语调,悦耳动听的声音,鬼厉眸心闪烁,逆光中的容颜模糊不清,鬼厉却好似一瞬错觉,错觉那是十年前那一抹灵动活泼的碧衣。 “碧、、”鬼厉翻身而起,就想扑过去,那个名字也欲脱口而出,可是瞬间缩紧的心脏和虚弱颓然的身体,让鬼厉惊觉,碧瑶、她还睡在那冰冷的石室里,没有醒来,没有醒来! 十年伤心事,点滴在心头,鬼厉颓然而坐,那个窗边的人影也慢慢踱步而来,适应了光亮,鬼厉看到了那张青春美丽的容颜。“是你。” 大王村匆匆一遇故人,鬼厉不曾想再次见面会是在这鬼王宗,只是他已没有心思多想,为什么要醒过来? 鬼厉闭上了眼,咬牙似也无法抑制住心伤,好痛,好痛! “嘶~”额上传来实质的疼痛,被微凉的指尖一戳,丝丝入心,鬼厉不得不睁开了眼,眼前放大的明媚容颜,让他一怔。 小环弯腰看着鬼厉额上的伤口,点了点便直起了身,一大块伤,不好好处理,可是要留下难看不已的疤痕,若是碧瑶姐姐知道或是以后瞧见不是凭添心疼,本着医者仁心,小环取出了伤药布袋,正准备替鬼厉处理伤口,鬼厉却是一下打开了小环的手。 药瓶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小环手上通红一片,鬼厉低吼:“滚,滚,我不需要!” 鬼厉胸口剧烈起伏,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了小环一跳,不过看着那低头急喘的男子,小环也顾不上手背上的疼意,捡起药瓶,端详鬼厉,不消一会儿就动手处理起伤口来。 指尖触碰伤口让鬼厉微微一动,看见小环专注处理伤口的模样,看见那细嫩手背上的红印,鬼厉一闪而过愧疚,随即木然着任由小环动作。 小环见鬼厉不再排斥疗伤,松了一口气,看见那心神涣散的模样,手上动作不停,口中轻轻道:“大哥哥,你要爱惜自己,碧瑶姐姐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鬼厉浑身一震,哑着声音,“你懂什么?” “我不懂,可若是我为了一个人拼尽了性命,不就是希望他好好的,好好的生活,安然的活下去。”抹着伤药,小环轻语。 鬼厉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呵呵呵,留我一人,尝尽相思苦,得到希望又失去,好好的活?呵。” 小环已经处理好了伤口,瞧见鬼厉这模样,皱起了眉,“你怎知就你一人苦?大哥哥,事情总还没有绝望不是吗?” 鬼厉心头一颤,抬头看了小环一眼,不再说话,起身走到书案边,写了一封信,放在枕边,便抱起小灰,准备出去。 小环见鬼厉准备出去,张口想要询问,又止住了,出去好过闷在屋内,见他已然走到门口,不免还是说了一句:“大哥哥,你要保重自己,无事便去陪陪碧瑶姐姐吧,她——” 第165页 鬼厉闻言眸心闪烁,小环乐观纯善的模样浮现在脑海,鬼厉一顿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小环还未说完的话,就剩下几个尾音,渐渐低弱。 “还等着你。”小环收了声儿,轻嘆摇头,胸前血玉又是一亮,小环紧紧地握住了它,看着无人的屋舍,小环暗下决心,一定要救回碧瑶姐姐! 粉色衣摆轻晃,小环离开了鬼厉房间。 ※※※ 本欲去找幽姬了解鬼王情况的小环,半道遇上了不高兴的周一仙,为了安抚发脾气的爷爷,不得不随他回到了房间。 小白随意地走在鬼王宗内,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去看看鬼厉,赫达修那死女人一直很在意这个同乡弟弟,何况鬼厉与自己也不算毫无亲故,走过甬道,听到前头不熟悉的声音,隐去了身形,周一仙两人在她前头一个拐角,拐了进去,并未发现小白。 小白本也没有在意那一老一少,何况甬道昏暗,只是忽然涌上心头的熟悉感,从那小姑娘身上传来,小白眯眼,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嗜红的女人。 “爷爷,我这不是随你回来了,不气了不气了。”小环一进屋便给周一仙倒了一杯茶。 周一仙坐下瞥了小环一眼,深呼一口气,嘴边鬍子都被吹起。“你要天天去看那凶巴巴的丫头,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你还要去招惹那个鬼王,我避他都来不及!” “爷爷,我又没真要去找万先生,只是去找幽姨了解情况。”小环看见周一仙又要跳脚,忙道:“好了好了,我不去便是,哼。” “嘿~你这!什么万先生,他是鬼王,桀骜不训,志在天下的鬼王!在这阴沉沉的鬼地方待了那么久,真是够了,不行,得想想法子,跑啰才行!”周一仙喝下一口茶,来回踱步。 小环见状也不去理他,爷爷的馊主意,还是不要较真儿的好,小环闭目,回想石室里看过的景象,片刻便入定盘腿而坐。 周一仙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久,也没注意小环的情况,忽地房间内红光大亮,小环颈上血玉无端在小环胸前凌空,亮起耀目红光,一间屋子猛地仿佛变作了空荡荡的虚空之地,模糊影子不停摇晃,耳间好似有刺刺的声音回荡,仿佛幽冥之地百鬼夜哭,周一仙观之大骇,这小环什么时候学得如此诡异的道法? 突地,周一仙想起两人急沖冲进屋,房门未关,而这里是鬼王宗!周一仙当即惊出一身冷汗,也顾不得打断小环的入定了。“小环,你干什么,血玉气息太强了!” 小环闻言,猛然睁开眼,血玉晃荡一下,奇景怪象随着小环睁眼一下尽数拢入了血玉之中,小环连忙将颈上的血玉收回衣襟里。 周一仙长松一口气,见小环也并没有大碍,瞪了她一眼,连忙走到房门,正欲关上之际,一个只抵在了门上,周一仙心里咯噔一下。 也不见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怎么用力,周一仙却是退了好几步,房门开了,鬼王负手踱步而入,面色平静地看着房间内惊讶瞪着双眼的两爷孙。 鬼王一身墨色长衫,儒雅依旧,只是他的头发,竟已全数雪白,经年乌丝发,一夕作白头! 周一仙张了张嘴,无言,小环心头猛颤,最令人在意的则是她衣襟内的血玉在鬼王出现的一瞬滚烫起来,一下一下亮着红光,最后光亮竟是透过了衣襟。 鬼王盯住了小环,那红光不烈,一闪一闪,好似谁眨着的眼睛,跃上心头的是瑶儿关切的模样! 鬼王眸心一凝,本是去看鬼厉,不曾想他已留书外出散心,看守弟子一句‘小环小姐来过之后,副宗主便出门’的话,让匿去了伤心的鬼王当即来看看这故人,没曾想竟是发觉了小环胸前怪异的红光。 似曾相识,赫达修! 鬼王眯眼,当即出手成爪,身法诡异地朝着小环抓去,小环当即一呼,察觉鬼王意图,捂住胸口,修为平平的周一仙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速度飞快地挡在了自己孙女身前,胸膛毫无遮挡物地挡在鬼王爪前,眼看就要被那猛虎一般的手抓住,却是鬼王猛地收回了手。 看着松了一口气的爷孙俩,看见小环抱住周一仙胳膊,连连询问他有无大碍,看见周一仙将惊魂未定的小环抱进怀里轻拍安慰,鬼王心猛地一痛,哑然嘆道:“老友,我只想看看你孙女所携之物,你们也不必在我这白头翁前这般模样吧。” 周一仙松开了小环,将小环挡在了身后,面色如霜,鬼王那一爪突然迅猛,谁知道他深沉的心思,看见他满头白发,周一仙眸心一闪,却是冷冷道:“哼,你的心思从来深沉,算计来算计去,你可算到你今日壮志未酬已白头!” 鬼王眸光一冷,“你想说什么?” “父母爱子女,为之计深远,你心思缜密,装的却是志得天下,你爱你妻子,情深不变,她却是因为你而殒命,你爱你女儿,为女白头,然而她也是因为你的计谋成今天这样,当年之事,若不是你一环扣一环,算计了鬼厉,算计了魔教,算计了青云、天音,又怨不得会搭上碧瑶!你要是有心,帮她带走张小凡不是难事,可你做的是什么?你今夕白头,全是你自作自受,业果相报!”周一仙言语犀利,丝毫不顾鬼王越来越难看狰狞的面容。 小环看见鬼王颤抖不已的模样,惹不住拉了拉自家言语带刀、刀刀刺骨剜心的爷爷,周一仙没有理会小环的不忍,继续道:“你如今抓我爷孙俩前来,想必也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诡计,我告诉你,万人往,你要是敢动我家小环,老朽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得逞,你觉得我爷孙俩刺痛了你,那是你根本不懂自家孩子,也不懂怎样做一个好父亲!” “你住口!”鬼王胸口剧烈起伏,身后握成拳的手,已然青筋暴起。 “呸,你要做你的乱世枭雄,就不要怕别人刺痛你!你抓我来,就要做好听我说实话的准备!”周一仙似是爆发连日里被人软禁的怨气,一口气吐完,也是面红耳赤。 小环连忙帮他顺着气,纵使爷爷百般不靠谱,虽然打小随着他四海为家,漂泊流浪,但小环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听着爷爷的一席话,小环眼含热泪,也不知是为周一仙浓浓的爱护感动,还是为鬼王大恸的模样心酸。 藏好的心痛仿佛又被人血淋淋的剥开,心痛不已的鬼王,扭曲着一张脸,看见那相互依偎的爷孙,瞬间暴涨的黑紫劲气,席捲了整个房间,气风带刃,小环脸色一变,当即护在了周一仙身前,血玉大亮,房门、桌椅、木床尽数破碎,红色光圈严密地护着小环二人,可她如何是修为莫测的鬼王对手,秀面已经涨红,兀自在鬼王怒火涛涛的一击下强撑着。 忽地,屋内吹起了一阵妖风,一道白光突然打向了鬼王,鬼王面色一变,黑白两气相撞,光芒刺目,鬼王抬手,以袖挡面,待光芒散尽,鬼王放下了手,屋内哪里还有周一仙两人的身影。 一直守在门外的青龙、幽姬二人,听得屋内争吵默然静待之际,鬼王突然大发雷霆,青龙、幽姬被风墙挡住不得前进之时,却是一道白影闪电般掠入房中,又眨眼间遁去,青龙、幽姬二人只觉眼前一花,却也顾不得什么,连忙冲进了房中,看见负手站立的鬼王,青龙忙唤道:“宗主!” 第166页 “我没事。” 鬼王不欲多言,青龙幽姬二人对视一眼,青龙上前了一步,“那、周一仙二人?” “罢了,他们有贵人相助,他从来云游四海,束缚在鬼王宗那么久,也是时候去了。”鬼王语气淡淡,仿佛方才大发神威的人不是他一般。 青龙、幽姬默然,恭敬站立,鬼王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青龙,去吧,送大巫师重返故乡。” “是。” 青龙告退,幽姬看着那苍老的背影,想到周一仙方才之话,眼神闪烁,鬼王似有所感,却是没有在意。“幽姬,鬼先生呢?” “鬼先生依旧在血池,钻研四灵血阵和那捲古札。” “南疆那里,白虎可有信来?” 方才经历大恸,不消一会儿,鬼王便又恢复了冷静自持,心肠坚硬,让人生寒,幽姬不敢怠慢,声音清冽:“那焚香谷的、赫达修,随他师兄李洵早日间离谷,白虎探听到云易岚已经出关,有意带人入中原一行拜会青云,昨日已经率众出发,白虎也欲动身归来。” “哦?焚香大举入中原,多年不曾有过了,看来又是将有大事发生,呵,青云、焚香,再凑上天音,倒是真正的正道三大巨擘聚首。” 鬼王看了一眼不成样子的房间,眼都没眨,转身离开,幽姬看着无人的房间,想到那奇特的祖孙,轻嘆一声,随即跟了上去。 瑶儿,这鬼王宗越发冷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主角组。 第105章 第一百零四章 中土神州 远离狐岐山山脚三十里开外,一抹白光从天而降,白光还未散尽,有两道人影已经从中落了出来,黄色道袍的老者修为不够,掉到地上狼狈滚了一圈,唉哟一叫,小环稳稳站在地面看见地上的周一仙,连忙过去扶起他。 “哎哟喂,想摔死本仙人啊!”随着小环扶周一仙站起,抱怨的话音刚落,一抹白衣翩然而落,周一仙和小环都被那如天仙下凡般的女子震住,妖媚又不流俗,绝艷却又出尘,端是世间绝色风流。 小白拢了拢衣袖,看了一眼小环,便把目光落在周一仙身上,神色淡淡,“怎么,救了你还不够?” 从鬼王、青龙、幽姬三大高手手中轻易带走两人,出入鬼王宗如出无人之地一般从容,这女子法力深不可测,周一仙很识趣地噤了声。 小白弯了嘴角,将视线移到小环身上,细细打量,很漂亮的一个姑娘,花样的年纪,还未完全褪去的些许青涩不由惹人喜爱,美丽中带着莫可言状的灵性,天资极好! 小环见眼前的白衣女子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那眼里的探究着实让小环有些不自在,不由疑惑。“这位?” 正在小环纠结该叫前辈还是姐姐之际,小白一声轻笑:“我叫小白,算是碧瑶的阿姨。” 一言出,周一仙和小环俱是一愣,碧瑶的阿姨缘何会带走鬼王软禁的人?周一仙眯眼,已知眼前女子不是凡人,小环看了自家爷爷一眼,对着小白行了一礼,道:“白姨,谢谢你出手相救。” 小白年轻貌美这一声姨叫得小环颇有些别扭,小白倒是没有不适,点了点头,笑道:“你们祖孙也是胆大,鬼王宗宗主什么人物,一个明言讥讽,一个敢正面迎击他一招。小姑娘,你胸前之物可是一块护身玉?” 小环脸色一变,却是小白又道:“你别紧张,只是你身上的气息很像我一个故人,一个恶劣、张狂的疯女人。” 小环惊讶,一下便明白小白口中故人是谁,可也不免猜测眼前女子是敌是友? “小妹妹,我啊,虽然讨厌那女人,却还不想和一个随时发癫的疯子成为敌人,你莫多想了,你就告诉我,你们什么关系,为何她会将与从不离身的护身宝玉给你?”小白什么眼力,小环在想什么一猜便知。 周一仙拍拍小环扶着他的手,示意小环不要紧张,一语解了小白的惑:“白狐,小修儿是小环的金兰姐姐。” 周一仙的阅历和眼界倒是让小白一怔,随即恢复平常,“呵,一个弟弟还不够,还又来个妹妹,她倒好兴致。你们激怒了鬼王,还是早早离开这是非地。” 小白似讥讽似嗔怪自语一句,便让周一仙二人离开,言罢小白也不作停留,返回鬼王宗去了,虽说万人往难免会询问,倒也不会真的和小白翻脸。 “啧,用得着你这狐狸精来说啊,本仙人早就想离开这鬼地方了。”周一仙见小白已经走远,又回复了那不正经的模样,拍着身上的灰,没有发觉自己孙女的异样。 离开虎狼窝原本是件高兴事,小环却失神的望着狐岐山方向,想到寒冰室里躺着的碧影,拧起了眉。 “哎呀,我的所有家当还落在鬼王宗。流年不利啊!”周一仙一声惊叫将小环叫回了神,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拉着小环鬼鬼祟祟又朝着狐岐山去了,小环却是没有阻止。 …… ※※※ 青云山,玉清殿。 青云自掌门以下,各脉首座齐聚殿上,另有多位长老也站在首座身后,少有的站立在玉清殿门口,一副等人的模样,如此礼遇,等的人端是不一般。 除了青云门的人,修与李洵站在下首,众人之前,安静恭谨地站着,只是两人似乎都在隐隐压抑着什么,李洵往另一边看去,视线从修的后方越过,那里站着小竹峰的人,白衣清雅的陆雪琪站在面色冷漠的水月大师身后。 三日,在青云呆了足足三日,原是极好亲近心仪女子的时机,李洵却是一次都未有和陆雪琪同游青云,或独自游荡,或与萧逸才结伴,这三日真正与陆姑娘形影不离的、是师妹,修。 李洵念及此,不由看向了端站在身侧之人,越发沉稳、成熟的容颜,褪去张扬意气,修已沉淀如一波深不可测的水,什么时候会无赖让自己搭乘着的小师妹,已经成长得、远了。 修眉头微锁,心头莫名的不安感令人在意,忽地察觉一股焦灼的视线,回神望向身侧,可李洵却已收回了目光,稜角分明的侧脸,似乎因为咬着牙而微微凸起。 想起三日里李洵有意的避而不见,修脸色越发冷凝,陆雪琪似有所感,望向前侧的两人,看见修的一刻,眸心闪过疑惑。 这时,远处山头传来悠扬的钟鼎之声,五声连响,远远的,一个声音传来:“焚香谷谷主,云易岚云老先生拜山!” 几乎就是话音一落,那个火焰一般的身影,出现在了玉清殿门口。“呵呵,道玄师兄在哪里,可想死小弟了!” 气若洪钟,震了修与李洵的眸心,闪烁不已。 一身大红锦衣、满面笑容的云易岚大踏步走了进来,身后跟随一众几十人的长老弟子,燕虹跟在上官策身后,先找寻的便是自家师兄、师妹。 看清云易岚模样,青云门众人不由发出一阵细微的惊疑声音,这个壮年模样的男子,当真是那个数年前已经白了鬚发的云易岚么? 第167页 道玄细细打量了云易岚几眼,越众而出,与云易岚寒暄起来,话语中分明已看出云易岚玉阳境界,云易岚脸一僵,随即恢复正常,两大修真界传奇谦虚互捧,语毕后相视大笑。 修与李洵对视一眼,走了上前,恭顺行礼,同声道:“弟子拜见师父。” 云易岚看了师兄妹一眼,点头笑道:“恩,你们在青云叨扰了几日,可有领略到这人间仙境的奥妙?” 修落李洵半步,自是不用她来答,李洵垂首,虽有苦笑,却无人看见,只听他道:“青云山果然名不虚传,弟子大开眼界。” 云易岚何等眼力,李洵又是他自小看到大的孩子,那一瞬的低迷怎能逃过他眼。 “哦?”云易岚目光落在垂眸的修身上,长长的一个尾音,莫名又意味深长。 却是道玄的声音横插而入:“云谷主,我命水月师妹的高徒雪琪带领谷主佳徒领略鄙派风光,你还怕徒弟受委屈不成,李洵师侄人中龙凤,云谷主后继有人,来,还是上座吧。” 语带调笑,登时却让青云不少人‘翁’的一声,低声议论起来,纷纷看向那出了名冷清的陆雪琪,可看到不苟言笑的水月之时,又不由噤声,陆雪琪几不可见微蹙眉梢,随即漠然站立。 云易岚见状,瞄到修凝眉深思的模样,大笑道:“道兄言重,好好,我们坐下聊。” 道玄与云易岚同坐主位,两侧各是本门中人,两派之长又是一番寒暄客套,云易岚方才说起了正事:“道玄师兄,其实,在下这次前来实在是有两件大事,要向青云门诸位相求。实不相瞒,这第一件便是关系到这数百年来天下罕见之大浩劫啊!” 殿下一片譁然,田不易眉头皱起,问道:“云谷主此话何解?” 云易岚嘆息一声,方才道:“诸位不知,就在月前,本谷世代镇守的南疆十万大山之中,一个绝世妖魔已然复生了!。” 修与燕虹同站在上官策身后两侧,面上带了瞭然,焚香谷众人皆还镇定,青云门人却纷纷皱眉,修抬眸,视线与对面的雪琪相触,微微点头,陆雪琪也便瞭然。 又是一番解释,云易岚神情恳切:“妖魔一事关系重大,非焚香怕事,实在是此事绝非焚香一家能挡,请真人看在天下苍生份上,登高一呼,天下共击之,方才有取胜希望,否则大事去矣,生灵涂炭!” 青云面面相觑,一时无法接受一个突然如其来的妖魔,可道玄毕竟是得道之士,沉吟许久,决然道:“如果真是如云谷主所言绝世妖魔现世,苍生浩劫,我等绝不会置之不理,稍后我就会传书普泓上人,请他来青云相商。” 云易岚长出一口气,代表苍生聊表谢意,道玄笑了笑,道:“云谷主大事有二,妖魔为一,这第二件又是什么?莫非又是一场浩劫?” 云易岚眼光一闪,看向了下首的徒弟,李洵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上官策看见云易岚模样心头一凛,修和燕虹却是徒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尤其是修,看着那头扎眼的赤发只觉仿佛烧进了心里。 云易岚并没有和任何人有视线接触,目光深深看向道玄,“道兄非也,第二件事,却是一场好事了。” 道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那主位之上两大巨擘的微笑,悬停了谁的心跳,修的不安越来越明显。 “在下此来第二件事,便是要为弟子李洵,向贵派陆雪琪陆姑娘求婚!”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炸开锅的玉清大殿,反应譁然的众人,有人颤了身躯,有人白了脸庞,陆雪琪霍然抬头,目光冷冷,高位之上,却是两个微笑着的一派之长。 修只觉得头脑嗡鸣,四肢百骸如坠冰窖,那两个修真巨擘的模样都有些模糊,耳,听不见声,眼,看不见人,心神剧荡! 一片喧譁中,李洵上前了一步,声音几不可闻:“师父,我、”俊俏的面容,有一抹无法名状的神情,随着对面那白衣女子惊愕的冷若冰霜泛成了喉间的苦涩。 “洵儿,怎么,你不是对陆姑娘一见倾心,十年不忘吗?师父便厚着脸皮尝你夙愿了。”云易岚一语,大殿之上又安静了下来。 李洵抬头又低下,握紧了双拳,到底没有再说出什么来,修心头一缩,陆雪琪握紧了拳,一直未有说话的道玄开了口,众人瞩目,只听他道:“李洵这孩子我这几日看了,一表人才,前途不可限量啊。” 云易岚笑道:“真人过奖,不瞒道兄,我倒是的确打算将来的谷主之位传给这不成器的弟子,大敌当前,有这么一件喜事也更能彰显我们同仇敌忾。” 上官策看见云易岚嘴脸,眸色渐深,只是感觉到身后越发急促的呼吸,上官策闭上了眼,燕虹也是心情复杂,忍不住握住修攥得死死的拳头,入手刺骨冰凉。 道玄扫过青云门所有人,将目光移到了陆雪琪身上,陆雪琪眉头紧皱,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顾及着什么,到底没有大声说出来,道玄微笑:“这桩婚事郎才女貌,我也十分中意,只是雪琪乃是水月师妹弟子,该由水月师妹拿主意才是。” 震惊不已的青云弟子纷纷将目光移向了水月,陆雪琪脸色忽地煞白,仿佛失去所有感觉震惊不已的修这才感觉到胸口一阵一阵的痛意,随着雪琪苍白的脸,渐渐深沉,修咬牙! 上官策猛然睁眼,在所有人都瞩目陆雪琪师徒的时候,反手握住了修的另一只手,从那手腕传来的经脉搏动紊乱狂躁,让上官策都颤了心。 陆雪琪忍不住踏上一步,叫了一声:“师父、” 水月看了一眼道玄,目光在陆雪琪绝世面容上转了一转,复杂难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琪儿,李公子对你痴心一片,人中龙凤,乃是良配。” 一句话,惊了其余首座,颤了陆雪琪的身躯,燕虹白了脸,咬牙握住那只纤瘦的手腕,上官策也不得不暗自运功,否则控制不住的是身后越发狂暴的气息,那上座之人有深邃余光瞄来。 云易岚朗声大笑:“哈哈哈,太好了,今日此番佳话,他日必定能够流传千古,天下传颂,洵儿,你还不快……” “且慢!” 忽地,一声轻喝,在这大殿中,号称天下正道巨擘之一的云易岚话中,冷冷响起,打断了云易岚的话。 满堂变色。 白衣若雪,墨发如瀑,一只手中握着的是那柄闻名天下的神剑剑鞘,天琊,素手纤弱,冰冷的剑鞘紧紧握在那掌中。 陆雪琪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缓缓走到了大殿正中,苍白的脸色,冰冷无惧的神情。 随着那女子的脚步,一步,一步,燕虹和上官策猛然惊觉他们手中惊天暴涨的经脉忽地平静了下来,几近不觉,燕虹看向修,却只看见那绷得紧紧的侧脸,和一双专注于那抹白衣的红色瞳眸。 修看着那握剑的女子,一步一步踏着心海涟漪站立,那心尖站立的身影。 道玄脸色微变,水月却已闭上双眼,不再看那道身影,道玄脸色一变再变,沉了下来,慢慢站起身子,道:“雪琪,你有什么话说么?” 第168页 玉清殿上,寂静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那白衣女子。 她的衣襟无风却轻轻飘动起来,纤弱的身躯,恍若浮萍,单薄而不经风雨,黑色的发,飘起、落下,飘起、落下,她微微颤抖的身躯背后,是那透光的玉清大殿宏伟大门,冷冷的日光,照在她的身上,拉长她的影子,她所站立的地方,是一个古老悠久的、、养育了她的门派。 只是啊,她站在大殿正中的身影,颤动着,第一次令人感觉到无助,可她的目光却坚定的扫过了大殿之上的所有人,有长老、首座,有她最敬爱的师父,还有那个心仪她的男子及他的门派。 最后她看向的是那一片颜色中最亮眼的那抹红色,那抹最熟悉的红色,深深凝望。 那、才是她的心上人啊,她的心上人有一双迷人的红瞳,她的心上人绷紧了身躯,她的心上人被她身边的师姐和她身前的老者紧紧抓着,无人看到,更没有看到她暗自汹涌的挣扎。 平静的黑色眸心深处有微光发热发亮,一眼凝望。 那一眼是怎样的情怀? 怎样的深情才会让这冷若冰霜的女子勾起了让众人莫名的微笑,犹若惊鸿,眨眼不见。 陆雪琪紧抿唇线,坚韧目光看着那德高望重的两位正道巨擘,玉清殿上,响起的是她斩钉截铁、切冰断雪的一声: “我不愿!” 静,目瞪口呆的静,眼带赞赏的静,面容苦涩的静,阴沉了脸的静…… 所有人、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那抹绝世的清白。 只有一个人闭上了眼。 一个被死死扼住的人,身着一件艷红的衣。 那一眼,近在咫尺,却好似穿过千山万水,连接幽谷、青山。 那一眼,须臾之前,仿佛走过十年匆匆岁月,聚成一点一滴的画面。 那一眼,很浅,浅到别人看不见那里面冰雪下的火焰。 那一眼,很深,深到带着安抚,带着微笑,带着柔情似水的目光就那么撞进了红色的眼眸里,湿了心。 要闭眼才不会满溢、倾泻。 修懂她,懂她的顾虑,懂她的成全,也懂她那坚定不移的信念,和那一颗毫无保留的真心。 傻姑娘,我的傻姑娘。 修睁开眼,视线模糊,她却笑了,挣开师姐的手,用已经刺破不堪的掌心拂开了师叔的扼制,不重,却有让他们无法阻挡,身心俱颤的坚决,平静的决然,让燕虹和上官策再也无力阻拦。 所有人反应不过来的寂静中,一袭红衣,一步,一步,走了出来,走向了那抹白色的衣。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依旧主角组,如果晚上12点都还没放文的话,估计就是两三点的事情了,明早早起看吧/(ㄒoㄒ) 第106章 第一百零五章 恢宏雄伟的玉清殿上,站着一个白衣人,形单影只,当着所有人的面,毅然拒绝了两大修真领袖已然定下的决定,在道玄阴沉下来的脸色中,不禁都为那顶撞了一派之长的女子捏一把汗,玉清大殿寂静无声。 道玄毕竟是显世的修真大能,震惊片刻便已经反应过来,只是他却只是皱着眉头看着陆雪琪不说话,过了片刻,他的鬍子动了动,似是要说什么,突地感觉一股醇厚的气息浮动,仿佛波涛一圈一圈荡开,一抹鲜红的衣裳,从呆滞的人群中,走了出来。 焚香谷的人群里走出了一名红衣女子,迎着所有人还未平复的震惊目光,走向了陆雪琪。 一直不动声色的云易岚看到那抹红衣走出来时,眼中亮过一抹精光,稍纵即逝,上官策摇了摇头,眼中有着释然,正襟危坐,李洵握紧的拳头颤抖不已,燕虹看见只能在心底嘆息。 人所不敢妄动的时候,一个女子,一个焚香谷的女子,突然地站在了那公然拒绝焚香谷求亲的陆雪琪身边,大殿之上再次惊讶,人群微动。 在耸动起来的细碎议论声中,水月睁开了眼睛,看到那走出来的人,眸中且惊且疑,莫名的不安感,在已然冷面修真的水月大师身上突然出现,只是水月的心湖,早结着一层厚厚的冰,虽然猜测不已,暂时却只蹙着眉静静地看着。 那抹深深凝望的视线从不曾离开,陆雪琪一直感觉得到,支撑着冰凉的身躯,才有了顶撞师门的力量,只是当察觉熟悉的气息越众而出,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陆雪琪直视道玄和云易岚的目光不免又回到了那袭红衣上。 红色的眼眸,明亮清澈,眸心带着耀目的光芒,坚定、深情,陆雪琪惊讶地看着她从人群中走到身边,只是当眼中人走到身边站定,她侧身面对着她的时候,陆雪琪却只剩下无奈了,微苦,带甜。 修的目光一点一点留恋在雪琪的身上,每一寸都细细打量,眉眼、发丝,纤瘦的身躯,握着剑鞘的手。 就是这如霜清艷的眉眼,在血海里安抚一个沉沦里的灵魂;就是这泼墨的长发,温柔着胸口跳动的心;就是这纤弱的身躯,握剑的双手,在危机的时刻扶持着共度险境,在这重重重压下为了守护一份真情,勇敢的说出了那句‘不愿’。 红色的眼眸轻轻闪烁,在这个时候,在她身边的怎可只有那把名为天琊的剑! 四目相对,恍若千言万语,却只是相望,两双嘴唇微启,也无声,却张合成互相的名。 雪琪。 修。 修笑了,陆雪琪也轻轻勾了嘴角,修在满堂诧异的目光中,抬手拿过天琊冷冷的剑鞘,用掌心亲吻着剑鞘的冰凉。 她站正了身,先是对着端坐的水月深深鞠了一躬,随即望向了高位之上,那里有她的师父,焚香谷主,有雪琪的师伯,青云掌门。 道玄眉头皱得更深,看了一眼云易岚,一直不露颜色的云易岚,已然沉声道:“修儿,你这是作甚?可有话要说么?” 浑厚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响起,打断了窃窃私语,随即所有目光皆落到了比肩站立的一红一白身上。 修敛眸又抬眼,在云易岚的尾音消散之际,空出的手,微抬,当着所有人的面,握住了身侧之人微凉的手掌。 掌心相触,有极其细微的轻颤,化作了紧紧的十指紧扣,陆雪琪侧目,温柔地看着那坚韧的侧脸。 修举起了两人相握成拳的手,目不斜视,直视高位,一字一句从那红唇中溢出: “陆雪琪,是我的,爱人!” 清晰无比的八个字,音不大,却震彻整个玉清殿,回荡在每个人的耳中。 水月忽地站起满眼不可置信,在赫达修一拜中扩大的疑惑,终是有了一个清晰的答案,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女子相恋? 大殿一瞬的安静,片刻满座譁然! 道玄亦是震惊不已,观之云易岚,见他也是紧皱眉头,可是云易岚的眸中却有不被察觉的深邃微光闪烁。 陆雪琪拒绝一个青年英才,决然拒婚竟是为了李洵的师妹,这个焚香谷女子。 “荒唐!”人群中不知是谁的惊喝率先爆发,随即便是滔天非议四起。 怒骂和指责忽地就席捲了那两个女子,压向了那纤弱的身体,殿宇高悬的天花吊顶下,宽阔的大殿中央,就只有她们两人的身躯,站得笔挺。 第169页 在非议滔滔中,修面向了雪琪,周围都是一些模糊的嘴脸,唯有眼前是一抹最真实的容颜,修对着雪琪勾起了嘴角。 “我,太任性了。”带着有些抱歉的决然任性。 “彼此彼此。”与之回应的是陆雪琪带笑的话语,令修释然地莞尔。 旁若无人的脉脉凝望,激起的是更大声的怒斥,‘疯了’‘荒谬’‘不知廉耻’‘罔顾伦常,违抗师命’‘漠视天道阴阳相合’…… 周围响彻尽是些怒骂声,打扰了本是缠绵的视线,修红色的眼珠左右移动了一下,平静、漠然,看着雪琪轻笑道:“你听,都是些难听的话啊,我们好像碍着他们的眼了。” 陆雪琪抬手摸了摸修的脸,目不斜视,柔和地看着那双红瞳,轻轻道:“听他们的作甚,我只要听你说,记住你的话,便够了,我们,就是我们。随他们罢。” 本是两个女子的低语,在喧闹中,却依然传入了在场之人的耳中,人群又是一阵耸动,四面八方的斥骂却已然被那相映成辉的红衣、白裳挡在了无形之外。 牵着雪琪的手,感受着她轻拂着面的温度,修笑着,轻语:“是啊,随他们罢。若是尊崇天道,何来苦求长生,若是遵循伦常,何为鄙俗问道?我们相恋,遵从本心,未伤天害理,没入魔成妖,只是他们不理解,便认为我们天理不容,着实可笑!” 红衣红眸,墨发飞扬,轻吐的话语端是多了几分睥睨众生的凌傲出来,陆雪琪摇了摇头,轻轻安抚着心生不忿的爱人。“修。” “呵。”修心领神会,不再出言不逊,在场多为前辈师长,该留的情面,身处俗尘,不可回避,雪琪啊,向来如一。 清雅的纯白和卓傲的红色,大殿忽地安静下来,可还有道道刺骨的目光,带着想要分开她们的坚决,为了所谓的、天理正道。 修轻瞄了一下四周,一片阴沉的嘴脸,为何我的心上人啊,要接受别人的逼迫,要承受这些无谓的压力! “雪琪,和我走吧,天地之大,和我走吧。” 再度令人震惊的一句话,从那红衣女子口中说出,竟已是抛开了所有,不计后果。 周围的一切,修已不会再去理会,只是要雪琪放弃所有,她的语气才带着一丝无奈的嘆息。 陆雪琪笑了,令所有人呼吸一滞,那种溢于言表的欢喜,从素来冷清的绝色面容上绽放出别样的光华,她启唇微语:“天涯海角,碧落黄泉。” 最美的回答,字字柔情,何尝不是不顾一切的决绝。 修握紧了陆雪琪的手,带着她背转了身,面对着玉清殿高高的门,望向了那片无垠青空,天上白云未有飘动,却有忽然吹起她们衣摆的风,一下迷了所有人的眼,随风回荡在玉清殿的话语,是修柔情满溢的字句。 “天涯海角,碧落黄泉。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风停了,人笑了,红瞳里有顿悟的光,修牵着陆雪琪迈出了脚步,在场的高人们,猛然发觉,那股怪异的强风,竟随着赫达修垂落安顺的发丝,好似尽数回敛到她的身上,随着她踏出的步子,又似波纹般荡开,无形之风仿佛实质。 “慢着!” 大殿之上忽然一声大喝,云易岚眼带精光地出声阻止了向着大门走去的两人,修皱起了眉头,停顿却未回头,在众人皆以为云易岚要大发雷霆之际,云易岚却是向着道玄说道:“真人,逆徒出格,着实孽障,但——我们千年大派,真的连两个小姑娘都容不下吗?或、任由她们走?” 话锋直转,众人惊愕,云易岚的意思是接受,还是不轻易放过,令人揣测,心思深沉,将难题踢给了道玄,端是滑头。 “这——”事情太突然了,加之察觉赫达修突然难测深浅的修为,雪琪也是青云年轻一辈里资质最好的弟子,道玄一时难言。 云易岚面上一闪而过莫名笑意,上官策和燕虹同时皱眉,李洵却早已无法思考,兀自垂着一双用尽力气的手。 陆雪琪听得云易岚的话,也满是诧异,不由看着修眉头紧锁的脸,修拿着天琊,又紧了紧牵着雪琪的手,面容已然平静,她轻声,却能让所有人都听到。 “雪琪,我们走吧。” “好。” 两个女子已然有了坚决的心,迈向了那高高的门槛。 ‘砰!’ 一声竹椅碎裂的声响突地响起,随之是令人胆寒的一声厉喝:“琪儿!” 一直沉默的水月爆发了,心湖的坚冰已然随着事情的发展碎裂,却翻涌成了巨浪滔天,雪琪不仅瞒着她与女子相恋,竟然还要绝然离去! 修能明显感觉到雪琪的颤抖,皱眉看向了着月白道衣的水月,却见那饱经岁月的身躯也在轻颤,修眸心轻闪。 “师父。”陆雪琪一声带颤的呼唤,饱含的是亲如母女的情。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是我最心爱的弟子,同门之中,甚至整个青云七脉之中,年轻一代的弟子里,你的天赋是最高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我对你的期望很高,你知道么!你竟、、琪儿,你瞒得我好苦啊!”水月胸口剧烈起伏,素来的庄重荡然无存。 字句皆痛,水月失了冷然的质问,让陆雪琪身形一晃,一直最怕的,最担心的便是她最亲最重的师父。 修不由松开手,将雪琪那颤抖的身躯拥入怀里,让她倚靠住,满目心疼,却又无言,抿紧了唇,握紧了天琊。 陆雪琪在修的怀里,强自稳定了心神,逼迫自己离开那温暖的怀抱,有些事必须得去面对! 陆雪琪对着关切的修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她向着水月走了几步,水月闭上了眼深深呼吸。 “师父。”一声呼唤,陆雪琪已然跪下。 修迈出的步子生生止住,咬紧了牙,看着雪琪跪得笔直的身影,水月看见陆雪琪跪下,慢慢走到了她身前。 看着水月道袍的衣摆,陆雪琪道:“师父,弟子辜负了师父的教诲。” 这是她视如己出,从小带大的孩子,她的脸苍白无色,她的身躯颤抖不已,水月心痛却又不得不狠下心,“你糊涂啊,女子相恋惊世骇俗,你和她走,无非是背上一个永远抹不去的骂名流浪,世所不容,念你年少无知,断了这孽缘,斩了这情丝,你还是小竹峰未来的首座,万众敬仰,静心参悟天道,这不也是你以前所梦想的么?” 陆雪琪微微摇了摇头,苍白的面容多了一抹无法言喻的凄凉,“师父,是我对不起你。断不了,纵然孽缘也是断不了,斩不了。情字,含心。你要我断情绝心,与要我性命何异。做一个无心无情的傀儡,这样的天道,我要来何用,这样的修行,于我有何意义!” “逆徒,你便要为了她,让我动怒伤心,你便是受尽千夫所指也不惧,弃了师门漂泊也绝然么!”痛心疾首,水月颤抖。 陆雪琪脸上已然没有一丝的血色,带着丝丝痛苦,凄楚的身子,竟是比抗婚更加无助,带着令人不忍的心痛。 第170页 “师父,你自小收养了我,将我抚养长大,教我养我,恩深莫过于此,雪琪,不孝。” 一句‘不孝’已然代表了陆雪琪的决心,水月登时脸色大变,深深盯着陆雪琪的脸,眸心深处翻涌着复杂。忽然!手起掌落,一记耳光,响彻了玉清大殿,重重打在了陆雪琪的脸上,满堂目瞪口呆! 场中猛然颳起大风,但见红影一闪,站在了陆雪琪身前,水月的身子登时退了好几步,修绷直了身子,望着水月的一双红眸冒着凶光。 雪琪爱护师门,尊敬师长,有情有义,一再妥协让步,换来的只有委屈,够了,已经够了! 修胸口起伏,转身便去扶雪琪,只是陆雪琪却是对着水月伏身拜了三拜,丝毫没有在意脸上的红肿,修只能压下心里的怒火,谁能真正狠心对待视如亲母的恩师呢! 修扶起雪琪,深深向着水月弯下了腰,对着水月,也是对着青云门所有人道:“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带雪琪走,是我,要占了雪琪对青云的情义!独占她的所有!你们要怨、要恨,就冲着我来吧!” 衣发皆扬,年少轻狂! 水月站稳了身形,心下一骇,随即面如寒霜,错了一切都错了,从前的猜测都错了,真正会让雪琪万劫不复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这个口出狂言的女人! 一个女人,她要带走雪琪!在所有人面前带走雪琪! ‘铮!’ 那是一柄蓝色的仙剑,忽地出鞘。 修的手中只剩一个空空的剑鞘,而对面已然显名于世的水月大师,手中正握着那柄散发着森然寒气的神剑天琊! 剑刃如霜,照着人们惊诧的神情,龙吟惊颤,撕风裂空,朝着那艷红的衣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水月:哼,哪有那么容易就让你带走琪儿! 修:……这是逼我对未来丈母娘动手啊。 水月:是未来婆婆!看剑! 修:……婆婆,我错了。 水月:…… 修:咦,怎么走了? 雪琪:……你呀、、蠢。 第107章 第一百零六章 天琊出鞘,握在了衣袂飞扬的水月大师手中,天琊浩荡着杀意,九天异铁,惊世神兵,蓝光耀目,剑气凌绝,水月脚尖一点,冰冷的剑尖已经如闪电般刺向了那为了情便无畏的红衣女子,剎那间,刺目的光辉淹没了玉清殿。 一脉首座出手,突然而迅猛,犹在惊讶的人们听到蓝光中霍然一声清脆的碰撞声,有些刺耳。 水月直直刺向赫达修胸口的剑,实实在在的刺了上去,只是修的胸前赫然是空空的天琊剑鞘,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适应了耀目光芒,人们看到天琊刺中的是赫达修挡在胸前的剑鞘正中! 剑尖抵在剑鞘之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水月冲过去的身影却还没有停止,随着水月的用力,剑鞘上出现了点点火星,力量之大,集中于一点,修单手抱着雪琪,用力握着剑鞘,随着水月猛烈的一刺只能朝后退去,以此来卸了这股突袭的力。 人已然腾空,水月的去势也丝毫不减,逼得修直直后退,剑尖一直紧紧刺在剑鞘上,三人挨得极近,水月与修的目光在空中相接,谁都没有退缩,一个燃火,一个凝冰,灼烧、冰冻的是陆雪琪眸心和她骤然紧缩的心。 三个人眨眼便飞出了殿门,众人反应过来纷纷涌了出去。 道玄、云易岚领头,两侧站着的是其他首座和上官策、燕虹、李洵等人,一群人站在了玉清殿门口眺目望去,殿前越过虹桥和碧水寒潭,便是那七脉会武的云海广场,而此刻宽广的平台之上,中间三个小小的人影,水月与赫达修、陆雪琪已然分站两端,陆雪琪挡在修身前,与水月中间隔出几丈距离。 修呼吸微乱,右手轻颤,还握着剑鞘,只是挡住杀意满满一剑的剑鞘上赫然结着一层薄冰,紧紧贴在掌心上,冰冷刺骨,修却没有哼一声,目光越过雪琪,面色冷凝地看着对面之人。 水月周身笼罩如霜似雪的气息,在这初夏之际,她周围方圆之地,竟是有片片雪花如羽飘落,点缀着她的身躯,蓝色天琊在日光下盈着寒霜。 小竹峰首座名不虚传! 只是、以剑鞘便挡下天琊一击,在寒冰仙术下还能挡退青云首座的赫达修当真不简单! 连安眠的水麒麟都忍不住睁开了眼,看着云海广场上的人,隐隐躁动,不停晃着大尾。 水月手中的天琊动了动,剑刃在侧转间闪着寒光,修也用力握紧了手中剑鞘,寒冰破裂,片片跌碎在地上,空气中瀰漫着剑拔弩张。 “师父、、”陆雪琪摇着头,抿紧了唇,望着水月的双眸里满是恳求。 向来坚强的黑眸中忽地盈着水光,张开纤弱的双臂,颤抖着白色的衣,可还是义无反顾地护着她的心上人。 水月眸色渐深,握着天琊的手用力,并没有理会陆雪琪,而是看着她护在身后的人。 “你要带琪儿走,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年轻总是冲动,冲动的代价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起。”声音冷冽,水月平静得如结冰的湖面。 月白的道袍,冷峻的容貌,岁月成就了如今的小竹峰首座,只是那已然的冷面冷心,在眼角并不明显的纹路里是否曾藏了不可言的过去,化作笼罩在她身边的雪花幻境?她那手中握着的天琊,夺目的光彩下,是否也曾经历过她的年少时光? 修闻言眸心一凝,并未言语,轻轻压下雪琪张开的手臂,握了握那冰凉的手心,便走上了前,站在了她的身前。 “修。”一声轻唤来自身后,明显的颤了音,修咬牙却没有回头,看着水月。 伸直的右臂抬起,天琊剑鞘横于身前,转而竖立,那握在剑鞘上的手隐隐看得到青紫,显然已冻伤,掌心摊开,剑鞘还黏着手掌,抬起左手用力,方才拔落,有鲜红的液体顺着剑鞘的纹路滑过、滴落。 血珠落地的瞬间,一声脆响,修脚边的土地裂开,剑鞘尾端三寸嵌入石地,兀自颤动着,迎合着修启唇出口的话。 “你说得对,若是连带走她的本事都没有,怎么去承担以后。” 云海广场之上吹起了大风,碧空中几朵浮云亦被吹散。 风吹动红衣,似火焰在燃烧,那飞扬的墨发,就如同炙热焰火中跳动的火苗,右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握成了拳,放在了身后,面对盛名的前辈,单手负在身后站立的身影,说不出的桀骜。 修脚下一点,飞离了陆雪琪所在之地,落在了较远的空地,待水月转过身面对她,她方才祭出了矖腾,化作硬锏,握在左手之中。 红瞳如血,有着激昂夺目的光,红衣飒飒,脚边滴着几朵鲜红的血,她背着右手,散发着战意,秀发飞舞,衣袂飘扬,水月眸光微闪,这般的坚韧,这般的潇洒,似曾、相识。 “前辈,请吧。” “好,好!” 冷面的水月竟然笑了,冷冷地,片刻又恢复了冰冷,随即是天琊长长的一声颤鸣,凤鸣九天,蓝光蔽日,水月握紧了天琊,高高举起,原本美丽的雪花忽地汹涌成了风暴,以天琊为中心形成了巨大的龙捲,盘旋着,直冲霄汉。水月的袖袍垂落露出白洁的手臂,纤细的臂膀仿佛举着一条升天巨龙,一袭月白衣衫飞舞着,单薄的身躯站在宽阔的云海广场上竟似一个巨人般。 第171页 她挥动了天琊,由上自下,向着修噼了过去,龙捲风暴,咆哮着,嘶吼着,如蛟龙出海般呼风唤雨,寒风刺骨,凝水成冰,剎那间就袭向了修。 红色的瞳眯了起来,龙吟乍起,矖腾燃火忽然增长,柔软下来的鞭身甩出,随着手腕转动饶璇,随着矖腾的舞动,修的身前出现一道火焰形成的盾墙,一圈一圈密不透风。 眨眼间,冰雪风暴撞上火焰盾墙,‘兹、兹’和轰隆声响不断响起,火焰烧尽冰雪,白色轻烟瀰漫,修和水月的身形都几不可见晃动了一下。 水月眸心一凝,单手凝决,天琊忽地蓝光大振,只见那道火墙竟一点一点结成了冰,俨然成了冰墙,‘砰’的一声,一道蓝光穿墙而过,冰壁出现了道道裂痕,顷刻粉碎,冰凌四溅,那蓝色的暴风雪如洪流一般吞没了修的身躯。 远处陆雪琪身形一震,暗自捏紧了拳。 风迷人眼,冰雪似刀,片片雪花冰凌就好像剑雨一般,修身在其间,皱眉稳住身形,矖腾化锏挥动,道道残影打碎袭卷而来的冰刃,但冰凌漫天似无穷无尽,一个不注意,修的衣袖被划破,差那么毫釐就是一道血痕。 修单手捏诀,一个白色法阵突地在地上亮起,忽地那白色的图案又变作了红色,缩成一点又猛然变大,弯弯曲曲,不断扩张片刻就蔓延到了水月的脚下,水月脸色一变,当即腾空而起。 从半空望去,那地上亮起的法阵图案,似是一团诡异的火,而水月使用的寒冰仙术在那法阵中竟慢慢消弭。 道玄目光一闪,赫达修竟然已窥玉阳门径,观之云易岚却丝毫没有吃惊。 水月皱眉,只见红光一亮,地面之上的赫达修如离弦之箭,直直向着半空的水月冲去,红影如电,已近在眼前,水月冷哼一声,手中天琊当头噼下,修抬手一挡,矖腾、天琊摩擦出点点火星。 脚下无物,半空中,两道人影凌空交锋,桌球声不绝于耳,法术精湛的水月大师在剑招上也精妙无比,矖腾无论长短、软硬如何变幻,水月都一一拆解挡下,并毫不留情反刺回来。 ‘乒!’矖腾竖着砍在了天琊上,修用力压住。 “前辈,你是雪琪师父,何苦相逼,你我相斗互伤,只会让雪琪难过!”修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低语,红色的眸子面对前辈修真也丝毫未见怯懦。 水月眸间滑过一丝复杂,却是冷着脸道:“哼,小辈猖狂!”一个侧身,天琊绕着手腕一转便卸去了矖腾压下的力,返身就是一噼。 ‘铮!’矖腾横挡住了噼下的天琊,修皱眉,语速偏快,再度道:“我与雪琪真心相爱,前辈却硬要作那阻人因缘的恶人,难道前辈修真悟道多年,从不曾爱过,一颗心已经炼成了铁石心肠,半点不柔情!” 水月闻言脸色一瞬发白,咬牙狠道:“姻缘天定,孽情自生,我断了孽缘自是顺天应命,是你执迷不悟,拖琪儿入苦海,废话少说!” 收剑就是一刺,修的腰侧刺啦一声破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若不是修用矖腾隔开便是实在入肉,修此次开口,已然带着怒气:“前辈!我敬你德高望重,对雪琪恩重如山,一再忍让不代表我本事到此而止!” 水月面若寒霜,如冰心湖忽然被激起了久违的战意,谁的年少没有过拼尽全力也不愿认输的时候,不撞到头破血流,不输得一败涂地怎会知天外有天。“那便让我看看你全力以赴的样子吧!” 天琊剑气猛涨,暴涨的蓝光像是将天琊突然拉长了十倍,不,不止十倍,巨剑参天,神威浩荡,水月双手握剑噼下。 ‘吼’矖腾龙吟惊天,红光遮蔽了太阳,这可是修罗神兵,这可是上古神器! 轰隆一声,巨大的剑气噼在了坚硬无比的矖腾上,水月的身形晃动了一下,眼中微微惊讶,赫达修竟然挡下来了,只是她的手已是颤抖不已,不断垂下。 修额上渗出细汗,用左手还是太勉强了,在水月再度施加的压力下,修手中矖腾脱手而出,人也被噼在地面之上,后退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堪堪停住。 “九天玄剎,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乌云骤聚,朗朗青天忽地深黑如夜,惊雷汇聚,撕裂黑暗,雷光照耀,不见天日,风呼啸,人如霜,水月白色的身躯旁围绕着的雷电竟是紫色,天地肃杀! 道玄惊了,青云的首座们惊了,为了那至纯的道法,燕虹、李洵慌了,为了涌起的担心,就连刚刚赶过来的文敏也错愕不已,惊震在原地,她的怀里抱着低吼的小狸,她的肩上站着扑腾的飞儿,上官策凝眉,已然运气,云易岚眼中竟莫名的激动。 离那电闪雷鸣最近的陆雪琪却是怕了,怕,深深的怕,颤抖着,唇角咬出了鲜血,在惨白无色的脸上刺目。 神剑御雷真诀,水月使出的神剑御雷真诀! 也是白的衣,也是天琊剑,但水月使出的神剑御雷真诀比修所见过的都强,强过雪琪,强过田不易,红瞳中那道半空中的人影,犹如神祇。 天空更黑,乌云更低,天琊的剑刃上已然是雷光窜动!水月看着那毫不畏惧的女子,眼中异芒闪动。 “喝!”让人心惊胆颤的呼喝,剑诀已启! 雷霆神威,尽数落下。 “不要!”一声悽厉的大喊,竟是盖过了轰隆雷鸣。 陆雪琪单薄的身子霍然挡在了修的身前,没有任何法器,没用任何道法,就是那么一个血肉之躯,瘦弱,颤抖,仍然不顾一切挡在了修身前,抛却生死,只为一个情字! 雷光照着人们的颤抖,为之动容的心颤,而那云海之上,赫达修和陆雪琪的身影已然被雷光淹没,看不清了。 雷霆逼近,照着陆雪琪没有一丝怯懦的脸,她也害怕,她害怕的是身后之人的安危,若是能护她,死,有何惧! 一颗泪珠顺着她的面颊滴落,心痛,只是替身后的人伤心。 但、爱人和师父,她又该怎么办呢?只是凭本能挡了出来。 虽死、不悔! 冰冷的身躯突然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陆雪琪抬头一望,熟悉的容颜噙着一抹令人安心的微笑,但冒着红光的双眼,又带着一丝危险。 “别怕,我说了,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我怎么会让你独自一人离去,而且、我还没活够!”话音落下,一头乌丝作白发。 修罗红莲,碧落黄泉未曾惧,业火燃尽血! 右手高高举起,掌心向上不断涌出鲜血,手心精纯的蓝色火焰燃起,红莲业火,猛然悬在头顶,瞬息之间,盛开成一朵蓝色的莲花,庞大的雷电赫然被挡在了那朵莲花之上。 观看的人们无一不是大骇,变作白发的赫达修单手结出一朵蓝火莲花,顶住了神剑御雷真诀! 有见过那嗜血恶魔的人禁不住颤抖,道玄心里大震,云易岚眼中炙火燃烧。 “你们看到了吧,我的雪琪敢以血肉之躯挡着天威雷霆,她的勇敢,她的心,你们何曾理解?什么狗屁天道、天命!天道在我,命若天定,我便破了这天!” 第172页 声色清朗,响彻整个山脉,修的嘴角渗出了血,她却笑了,本来她的血脉里就流着疯狂,她已找到至宝,便会用生命守护,这便是修罗! 脸色已是苍白至极,只是忽然感觉压在身上的雷电弱了,修眼中红光大亮,手腕竭力一翻,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生生顶回了水月的剑诀。 水月身子一晃,脸色微白,可无甚变化的神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白发红瞳,熊熊杀意不减分毫,连青云灵尊水麒麟都仰天长吼,碧水寒潭的水倒沖飞天,修化作红光沖天而起,直直朝着那天上的水月冲去,出手成刀,烧着烈火。 青云人无不变色,灵尊这般模样还是十年前正魔大战时才有的样子,难道又是一个妖魔现世,田不易、曾叔常看见赫达修沖向了水月皆是脸色大变,但两派领袖道玄和云易岚丝毫没有动作,皆一动不动看着那乌发成白的人。 近了,水月挥剑砍向修,只见修左手凝决成爪,蓝火形成一个手掌,霍然凭空抓住了天琊,水月气还未匀,竟是挣脱不得,脸色微变,而赫达修如刀的右手已刺了过来。 “修,不要!” 一声呼喊,修的手猛然停住,眼中红光褪去,手也放开了天琊,发丝慢慢变回黑色,默然。 水月一掌打在修的肩上,修也就稳不住凌空的身形,退回到地面,连退了好些步,陆雪琪上前接住到方才停稳。 修捂着肩,眼中一丝疑惑闪过,破空声响起,水月手握天琊直飞刺来,冰冷的剑锋向着还未匀气的修刺去,陆雪琪挺身阻挡,可到底不敢冒犯恩师,水月剑气一荡,便将她荡开,修眸心一闪,侧身却好像迟了一些,好在天琊只是堪堪贴着面擦过,修脚下一点退开,一缕乌丝,已然被斩断。 就在修刚刚站稳之际,水月的剑又已至身前,眼看就要没入胸膛,修眯眼却未动作,天琊忽地一阵颤动,登时停住了,剑尖已然贴着修的衣。 水月皱眉,握着天琊的手用力,却已再也进不得分毫,远处陆雪琪身形颤抖不已,唇边染血,待水月用力催动天琊,竟是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她弹开,天琊脱手,坠落地面发出一声脆响,观看人们面面相觑,水月和修却同时看向了陆雪琪。 只见陆雪琪身子摇晃,竟是站不住倒下,闪电般,修将她接住,水月拾起天琊,眼中似是滑过一丝欣慰。 “师父,不要再打了。”虚弱的恳求,心神的动荡比实在斗法的两人更伤身,天琊也似回应般一颤。 “吼!”一声巨吼,竟是水麒麟忽地跃到了修和陆雪琪面前,庞大的身躯,与两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云易岚这才变了脸色,眯眼看着那只异兽,在它凑近修的时候,暗自凝决,敛着杀意,道玄和青云门人却是静观其变。 “灵尊。”陆雪琪恭敬唤了一声,水麒麟从鼻息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巨大的头颅凑近半跪在地的修,闻了闻,两只巨眼盯着修红色的双眼,修也毫不避视。 时间一点点过去,乌云已经散尽,阳光重现,水麒麟身躯忽地一抖,竟是在与这小小的人儿对视中败下阵来,仰天长吼,尾巴在地上打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似是怒极。 道玄等青云门人皆是心头一凛,水月却纹丝不动。 修眨了眨眼,忽地伸出手,也不惧水麒麟狰狞的面容,竟是摸了摸那锋利的獠牙,而水麒麟竟然也任由她动作,青云人,连陆雪琪都是满脸惊讶,水月目光微闪。 水麒麟又从鼻息里哼了一声,便跃回碧水寒潭,趴着睡了,不在躁动。 风轻轻吹着,修对着怀里的雪琪微微一笑,陆雪琪也弯了嘴角,两人抬手擦去对方唇边的血迹。 气息浮动,水月握着天琊走向了两人,依旧冷若冰霜。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自家闺女与未来亲家母干架,想想都有点小激动。 水月、雪琪:…… 修:咳咳,婆婆和老公的意思是狗带!作为一个听话的小媳妇,你给我纳命来! 作者君:你!;(⊙﹏⊙) 第108章 一百零七章 一场恐怖而疯狂的浩劫,一段世间犹记千百年也无法忘却的日子在春夏时分伊始,在南疆极南之处爆发,从十万大山中蜂拥出无数怪兽异族,不计其数的怪物,嗜血成性,见人就杀,男女老少无一幸免,凡是活物都免不了被餐食的命运,所过之处,惨不忍睹。 南疆五族奋起反抗,但面对凶恶的兽群和十几个妖力巫法特别高强的奇异妖兽,五族的抵抗也只是螳臂当车罢了,转眼便为之崩溃,偏偏此时连扼守南疆的焚香一派,保护当地人的神仙一流因为谷主正好带领绝大多数弟子前往青云山拜访道玄真人而不在,毫无反抗力的南疆,生灵涂炭,尸横遍野,不少人拖家带口,纷纷北逃。 而此刻的中原地区还相对平静,那一片仙气裊绕的青山依旧巍峨绵延。 通天峰,云海之上 风轻了,广阔的云海广场又汇聚了裊裊白云,随风飘动,聚散无常。 陆雪琪靠在修的怀里,双手中是修血肉模糊的右手,血已经凝固,块块青红,修将右手覆上,轻轻覆在陆雪琪的掌心,余光处是已近在眼前的一袭月白衣角。 “师父。”陆雪琪想起身被修扣在怀中。 修看了一眼水月手中的天琊,说道:“前辈,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天琊一声颤鸣,铮鸣声乍响,只见远处嵌入地面的剑鞘忽地飞了过来,天琊自行入鞘,从水月手中脱落,绕着陆雪琪和修转了几圈,随之安静靠在陆雪琪脚边。 水月淡淡瞥了修一眼,冷眸映出陆雪琪苍白的脸,且怒又似嘆般说道:“想当初传你天琊你还未能完全控制这九天神兵,如今竟是修炼到了与天琊心神合一的境界,连我都再驭不动它了,剑心如人,刺向赫达修的剑进不得分毫还反噬于我,当真是我最疼爱的弟子。” “师父,雪琪无意冒犯,只是、”陆雪琪欲言又止,在天琊要没入修胸膛的一瞬,心底涌起的悲痛直接传达给了天琊,从未要冒犯恩师。 水月抬手止了陆雪琪的话,一脸冷漠,目光移到赫达修身上,声音冷硬,却说不出的平静:“连灵尊都承认你的本事,我这一脉首座也奈你不得,你带她走吧!她再不是我小竹峰弟子,以后与本门再无瓜葛,走吧。” 声音不大,却清楚传到了云海之上,传到了观望众人的耳里,道玄、云易岚目光深邃,凝目水月。 陆雪琪猛地湿了眼眶,一脸悲痛,恩师如母,师门为家,再无瓜葛,再无瓜葛! 水月却早就背过了身,修看着水月的背影目光闪烁,白色的道衣,白色的冷漠,一抹白色的孤独。 毫不留情的话,断义绝情,可卸下的是背负的声名重担,是压在雪琪身上的责任,绝了,绝了叛出师门的骂名,断了,断了青云追究的后路。 修不再说什么,天琊背在了身后,横抱雪琪起身,陆雪琪靠在修的肩上,难过地闭上了双眼,修深深凝望了一下水月不动如山的背影,也不再看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群,转身踏出了脚步。 第173页 今早遇到小狸、飞儿,因为它们突然的异样刚赶过来的文敏也猜到发生了什么,此时正面对着走过来的人,张嘴、无声,唯余一嘆,玉清殿前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燕虹也忍不住一动,却到底止住了脚步,她们的情终还是暴露了,以一种无畏的勇气和不离不弃的坚持,那迎着阳光走去的背影,点亮着燕虹眸心深处的微光,忆起一个鹅黄身影,眼眶微热。 “师妹!”一声厉喝,李洵的身影越众而出,向前行了几步停住,这个被当众拒婚的男子,这个从头到尾目睹了一切发展的男子,浑身发颤,双拳紧握,只听他道:“修!你当真就这么一走了之,强行带走陆姑娘,一走了之,流言辱骂,师门反目,甚至流浪无依,你都不在乎吗,不在乎吗!” 俊朗的男子面容因为悲痛而有些扭曲,声嘶力竭。 修的脚下一顿,微微侧首,却没转身,随即看向的是怀中闭着双眼,脸色苍白的人儿。“师兄,我既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带雪琪走,你认为我还怕什么?雪琪所在即为家,生,得遇她,我,无悔!” 怀中陆雪琪睁开了眼,抬手轻拂修的脸,已经隐去了悲伤,眸深似墨,明亮如星,她让修将她放下,比肩、牵手,陆雪琪要与她一同走下青云山,相视而笑,一同迈开了脚步。 不再停留,路过文敏,文敏只觉怀里一轻,耳边一动,飞儿落在了陆雪琪肩上,小狸爬上了修的肩,那两个女子挺直着嵴背,领着那奇异鸟兽,当真就再没回头了。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李洵忍着男儿泪,青云长老首座面面相觑,道玄、云易岚两派首领却是在想这场荒唐的闹剧该如何收拾残局,互相一望瞭然,节骨眼上,和为贵。 水月自顾自御空而去,看也不看众人,也没人敢在这时候触她不愉,上官策抬头望天,苍穹无垠,天空湛蓝。 修儿她们离开了,没人拦。 ※※※ 已经入夏的夜,星辰万里,繁星明亮,流水声声叮咚,天上星河也越发清晰,这里是草庙村西郊的洪川,夜鸟啼唱,虫鸣清脆。 棕白色的小傢伙撅着屁股在饮水,背上的鸟儿闭着眼在休憩,这样也未曾掉落下来,映着星海的河边,两道人影依偎坐着,没有树林,平阔的河川远处是青山暗影,星如薄纱,山影多姿。 陆雪琪背靠在修怀里,任她为自己挡住了夏夜凉风。“修,我们聚少离多,现在终是不用再分开了。” “嗯。雪琪,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修轻轻笑着。 陆雪琪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地方想去,就这样靠着她看日出日落哪里都好。 “也对,现在时局动荡,还有几处安生景。”修说到此想到了什么,红眸发亮。“雪琪,既然也没地儿想去,不如我们便在草庙村安定下来吧,我再把二叔接回来,我们一起生活,等想到要去哪里,再去游玩,自在快哉。谁说我们非得流浪漂泊,我们便在这青云山脚安家了。” 陆雪琪闻言笑了,点头应允,却是免不了嗔道:“你呀,当真什么都不惧,连我师父也奈何不了你。” 一瞬低迷,又被修的声音引去注意。“我不惧,只想在乱世中也许你一个安稳的家,我为修罗,漫漫一生,若真有惧的便是你了,有了你,我方才畏惧死亡,因为畏惧而无畏,生死寂灭,再度参悟。” “修,你的修为究竟达到什么境界?” 修看着包扎好的右手,笑道:“焚香玉册我已突破四重境,达到了三阳境,少阳、玉阳、至阳我方已迈入玉阳界初期,乌发成白,修罗形态是我启动了混沌凶戾,却才达修罗时期的五成不到,以我如今修为,你们青云首座,我辅以红莲业火,应和田不易差不了多少,对付水月前辈还是差了点,与你师父打斗,她、手下留情了。” 陆雪琪闻言一愣,随即低声呢喃:“师父。” 修不再说话,前辈终究是爱护雪琪的,拥着雪琪,凝望晨星万点,宇宙苍穹无尽。 ※※※ 小竹峰,静竹轩。 窗外泪竹摇曳,静竹轩门窗皆是紧闭,门外一个小女孩恭敬地守着,目光不时望向门扉,陆雪琪拒婚和一个女子离开青云的传言当日便传遍青云,众人皆是议论不已,奉大师姐之命守在屋外的小女孩一脸忧色的望着竹屋。 有脚步声传来,文敏安抚了一众师妹,才来到静竹轩,看见那小女孩,一瞬有种当年小小雪琪初来小竹峰的错觉。“小诗。” 名为小诗女孩儿看见文敏,眼睛一下亮了,忙道:“大师姐,师父脸色好差,关在房内也不让人伺候,我、、” 文敏摸了摸她的头,“行了,我知道了,夜深了,你去休息罢,师父这里有我。” 小诗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支吾问道:“大师姐,陆师姐她当真、她不要我们了吗?” 正待叩门的文敏手下一顿,轻声道:“小诗,你陆师姐的事,不要人言亦言,她是你的师姐,是我的师妹,依旧是我们小竹峰最出色的人,她即使离开也永远不会不要我们,去休息罢。” 小诗默然,点了点头离开,看着那小小身影,文敏摇头嘆息,叩响了门,听到里面冷冽的声音,文敏心底一颤。 推门而入,水月背对着文敏,负手而站,也不知是不是从回来到现在从未坐下,水月的背影僵硬冰冷,文敏心里一疼,忽地就跪在了地上。“师父,你莫再生气了,要怪就怪弟子,不能阻了她们这段情,才让局面一发不可收拾,你罚我吧,不要气坏了您的身子。” 水月闻言微微一动,这敏儿竟也早就知道了,良久,她微微侧目,平静道:“敏儿,起来吧。” 文敏一愣,但水月一旦说话,文敏也不敢反抗,恭敬起身,水月转身看着她的大弟子,娉婷玉立,水月柔了声音:“琪儿是怎样的性子我还不清楚吗?你也不必将错全揽在自己身上,事已至此多言无益,赫达修是用本事带走琪儿的,想必也有在外安身的本事,小竹峰该怎样还是怎样,琪儿走了,也不要让别人看了小竹峰的笑话。你去歇息吧,今日云易岚带来的可还有一件妖魔出世的消息。” 文敏细细琢磨,在水月的目光下,也便不做停留,行礼告退,水月待文敏关上了门,走到窗边推开窗,星星点点。 “琪儿,既然离开了,就什么也不要过问不要管了,好自为之吧。” 小诗听了文敏的话,还是觉得睡不着,虽是不再纠结陆雪琪离开的问题,却还是担心那些别有用心的言论,即使陆师姐已经走了,小诗也不想听到那些破坏师姐声名的话。 走着走着不小心走远了,一大片竹林,黑压压的,遮星闭月,忽地远处冒起一阵火光,小诗忍不住走过去一看究竟。 凄凄竹林中,一个男子手中一坛烈酒,一把玉尺,跌跌撞撞,醉意迷濛,玉尺朱色,似电如风,脚下迷踪,点地燃火,一朵火焰形成的兰花绽放在他脚下。 第174页 忽地他停止了动作,站在那朵火焰兰花花心空地处,扬天饮下烈酒。 “洵儿,你也别伤心了,男儿当志在天下。” “师父,你是故意的,故意让修和我来青云,故意当众提亲对吗?为什么,为什么!” “哼,本来还以为老四妄言,没想到还真是这样,洵儿,你师妹天资太超凡,天生利器,可若是不可控,便会反噬其主,如今她有弱点,也闹到如斯境地,青云容不下她们,我焚香还容不下她们吗?何为天道,天道亦是人心,心有多大,你接受的就有多大,女子相恋罢了,有什么接受不了。若是能得一件开疆拓土的利器,若是有一个强大的筹码,兽妖、天下早晚也尽在脚下,洵儿,天涯何处无芳草。” 那是荒唐闹剧后与云易岚的对话,明明入口烧吼的烈酒,怎的就寒了心! 手中玉尺一挥,一道深深沟壑,轰隆隆裂了开去,过处竹林尽倒,如遗世幽兰的女子,似火焰般的师妹,就好像脚下熄灭的火焰花朵一般,不见了,不见了。 利器?天下?芳草? 李洵旋身飞天,一道道火光倾泻,燃在了竹子上,像是高举的火把照着他凌空的修长身影,忽地他落了下来,酒醉的脚步,踉踉跄跄就这么跌坐在地。 “哈哈哈、”他仰头大笑了起来,震得暗处观看的人心悸,好强的气波。 火被吹灭了,竹林空了一片,星光洒下,那个人还坐在地上,只是那笑声,小了、小了,成了低低呜咽,那个长身玉立,手拿烈酒、玉尺的俊朗男子,躬坐在灰烬之上,说不出的黯淡、伤心。 小诗忍不住走了过去,走近,却又不敢靠近,星光下,那男子脸上折射水光,又哭又笑,抬起醉朦朦的眼,俊眉星目中小诗看见了那眼中自己小小的影子。 “你、是谁?你还好吗?” “哈、好,我好得很,好得很!我李洵七尺男儿,自是要活得好!”猛地抬起手臂一下砸在坚硬砂砾的土地上,手中酒罈尽碎发出一声大响,惊得小诗一抖,瑟瑟缩缩往后退。 “呵,你也穿白衣服,你怕我,怕?嫌弃?哪怕与你一样穿白衣的她面对我有一丝丝情绪也好,也好啊。”疯言酒语,李洵忽地泪流满面,这个骄傲的男儿不知道,除了喝醉能哭以外,他还有什么理由泪流满面。 “十年,十年,陆姑娘你可知我念了你十年,不喜欢不打紧,为何你偏偏爱上的是、修,师妹,师妹,你好厉害,好厉害,师妹!修!” 小诗闻言惊讶地瞪着眼,他便是陆师姐拒绝的男子,他、、“你别哭了,你醉了,快回去吧。” “我没哭,没醉,没哭,醉了。”李洵倒在了地上,泪痕风干了,眼睛看着星星,一动不动。 小诗慢慢挪动步子,想看他又不敢,一阵低喊,随着脚步声靠近,一个身穿绿衣的姐姐出现在了竹林。 燕虹看见地上的李洵,眼中心疼一闪而过,连忙走过去,轻轻摇晃地上的李洵,轻唤:“师兄,师兄。” “师妹,哦,是燕虹,也是师妹,师妹,师兄我头晕。”李洵甩着头坐起,看见温柔轻抚背的燕虹,忽地就抱住了燕虹,靠着她颤抖。 肩上的湿意浸透了衣衫,却无声,许久直到李洵呼吸平静了,燕虹才侧目,师兄睡了,像个孩子。 “燕虹师姐。”又是两道人影,小钟、青萝结伴找来,看见李洵,皆是松了一口气:“呼,总算找到大师兄了。” 对于李洵一身酒气狼狈,小钟、青萝识趣没有多言,只是看着李洵的眼里都是不忍。 “好了,小钟,小青,扶师兄回去,这里毕竟是青云地界,被人看见不好。”燕虹当即令道,小钟连忙抱起了李洵,与青萝一起御剑而去。 燕虹看着星河漫天,嘆道:“只希望师兄伤心过后,能振作起来,今夏真是多事。唉~” 看见一直站在那里容貌灵秀的小女孩,燕虹勉强微笑道:“小妹妹,夜深风凉,不要在外晃荡了,早些回去吧。” 青芒遁去,小诗愁着一张小脸,慢慢往小竹峰走去,今夏真是多事…… 作者有话要说: lolicon 第109章 第一百零八章 通天峰 这座青云山的主峰高耸巍峨,地界宽广,长门一脉香火人气鼎盛,建筑气派,焚香远来贵客也理所当然暂居通天峰,只是经过那场玉清殿的闹剧,焚香、青云两派弟子都隐隐冷漠疏离着对方,谷主、掌门都还和和气气,门下自然也相安无事,气氛微妙。 一抹红衣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通天峰界内,修也没想在此时再度踏上青云,只是心里还是记挂着二叔,从来到青云都是雪琪和自己陪着他,突然离去总还是担心。 岁月变迁,王二老了,疯病却也似好转了不少,至少他记得修,记得时常偷偷照看他的陆雪琪,若不是那日修与陆雪琪感情突然坦然布公,现在的王二应是和修一同返乡。 修与陆雪琪回草庙村将一切收拾妥当,已然安家,商量之下,修决定来通天峰看看,若是可以,自是要将王二接回去照看。 修避开了所有人,身影如同鬼魅,起落间没了踪迹。 通天峰上,焚香谷居住的地方,李洵出门散心,一路走来,总有人瞩目于他,不时小声议论,心底涌起的怒火让一张脸阴沉得可怕,小钟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心惊胆颤。 李洵不想面对那些聚在一起低声絮语的人众,也没有呵斥身后跟着的小钟,慢慢偏离主峰,行到通天峰群一处僻静的山涧,树荫阴凉,乱石成堆,人迹罕至,却不曾想遇到一个不想看到的人。 吕顺也是随处走走,焚香谷众人因为赫达修闹出的动静心情欠佳,他倒是心情不错,看见李洵的时候一愣,随即在心底冷笑,走了过去。“师侄,脸色怎的这般憔悴?也对,被人当众拒婚,还是输给了一个女子,这等奇耻大辱,是个男儿都咽不下这口气。” 吕顺一脸关切,小钟站在李洵身后欲言又止,不敢造次,低下了头,担心地看着李洵背在身后握得紧紧的拳头。 吕顺见李洵不说话,再度道:“唉~师叔我早就劝过你,人心隔肚皮,小心提防你那师妹,你不信,侄儿,这几日,流言蜚语不好受吧。这个忘恩负义的赫达修出格放肆,她把我派名声都搞臭了,当真不要脸!” 李洵脸色更加难看,目光中多了一抹阴狠,吕顺几不可见冷笑,继续煽风点火:“赫达修罔顾情义,背叛师门,是个不忠不义之辈,是、哎呀!” 正说得起劲的吕顺忽地一声大叫,捂着额头,定睛往脚下一看,一块鹅卵石,水淋淋中带着一丝暗红,吕顺额头被擦破一块,目光阴冷,看向石块飞来的方向,山涧乱石堆后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坏蛋,不、不准说修儿坏话!”赫然是疯疯癫癫的王二! 王二本是在乱石后玩耍,不小心睡着了,被人吵醒,一个名字在王二脑海里记得清清楚楚,渐渐好转的王二也能分辨出人的喜怒,看到那老头丑陋的嘴脸,头脑一热捡起手边石头就大力扔了过去,吕顺等三人情绪激动、心绪起伏,竟是没有发觉王二,吕顺被打了个正着,王二却还不满意,又在水中摸起一块石头,准备扔过去。 第175页 “坏蛋!” 王二气息虚浮,实乃普通人,吕顺是身份显赫的焚香长老,躲开扔过来的石头,又听见他的话,脸色登时难看不已,杀意猛增,王二经历屠村,十分敏感,察觉不对,当即逃跑,他住在通天峰十余年,疯跑了十余年,这地方他熟悉得很,顷刻不见了踪影,但吕顺身怀道法,当即腾空而起,紧追而去。 “大师兄。”小钟见两人跑了,惹不住一叫,李洵已经飞身而去,小钟连忙跟上。 王二在山林、溪涧穿梭,吕顺不熟悉一时倒是没有抓住他,但溪水渐渐平缓,王二也便跑到了开阔地方,平坦的草地,毫无遮挡。 “你往哪里跑!”吕顺一声大喝,手中凝决一指,一股气劲直逼王二后心,王二被打中,当即飞了出去,重重磕在地上,头破血流。 吕顺落在地上,一脸阴沉,远处地上倒下的人想必与赫达修有关,念及此,吕顺手中聚起了精纯烈火,向着已经意识模糊的王二挥去,这一下端是没有留情! 血模糊了王二半睁着的眼,越来越近的火焰,却是照出一个红色的身影,如火如血,生死之间,王二睁大了眼。 “老匹夫!” 眼见那火就要吞灭了王二,只听一声厉喝,一阵烈风熄灭了火光,红影一闪,吕顺猝不及防,眼前一花,颈间已经是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吕顺脸色一变,身子被一股大力推着在地上退了长长一段距离后凌空。 吕顺被人举起,双手握住那只夺命的手臂,涨红了脸,眼中映出一双充满杀气的血瞳,一头飞舞的银白色发丝,一个九幽凶神一般的女子。 修在王二住处没有找到他,四下找寻中,猝然见到的一幕让她杀意汹涌,她毫无道法的二叔头破血流,一道夺命的火焰凶狠地朝着他而去,堂堂一派长老,对付一个普通人,用上的竟是三昧真火,要的是二叔魂飞魄散! “你找死!”修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提着吕顺脖颈的手再度用力。 忽而一声厉啸,一道红光逼来,修不得已松开了吕顺,吕顺当即一掌与修相对,借势两人飞离开来,看到救下吕顺的人,修眸光一闪,发丝渐渐恢复。 吕顺摸着脖子,看着对峙的人,冷笑,小钟不料会在此时看见赫达师姐,又看了一眼握着九阳尺的大师兄,心头猛颤。 李洵用力地握着九阳尺,面无表情,修轻轻唤了声:“师兄。” “赫达修,你还有脸出现在我们面前!师侄,这就是害你沦为笑柄的女人,你还等什么!” 李洵没有说话,吕顺却已然开口,修目光一寒,出手成刀,将吕顺剜心剔骨的杀意明显,吕顺面色大变,手上凝决,却见九阳尺燃火,直接拦下了修,李洵脚下一动,法阵大亮,已然和修动起手来。 修惊讶中,又有瞭然,心为之一缩,却也没有手下留情,矖腾祭出,龙吟声起,已然压制住了九阳尺,修跃入阵法,与李洵赤手相搏,李洵同样招式凌厉猛烈,毫不留情。 青天、草地,只听得轰隆大响,小钟心下大急,飞身离去,吕顺冷眼旁观,巴不得两人斗得两败俱伤为好。 不少青云弟子闻声而来,看到相斗的两人,皆是议论不已,看着赫达修的目光算不得友好,无数传言,不少人更愿意相信是这女子强行带走了陆雪琪,叛逆正道。 斗法激烈,李洵又是一拳打出,修侧身一躲,手挽如莲,缠住了李洵的手,暗自凝决直接压制了李洵再度的施法,李洵一掌打出,修借势飞离开去,‘天锁囚怨’却困住了李洵身形,李洵脸色难看,一拳打在光壁囚笼上,光壁一阵震荡过后,依旧发出刺目的光,天上缠斗的矖腾、九阳尺红光大振,仿佛预示着什么一般,龙吟玉响,光华散尽,矖腾回到修的身上消失不见,九阳尺斜插在地颤抖。 李洵,败了。 那是修的大师兄,对修说过师兄妹三人缺一不可的大师兄,是个高傲却会在危险时挡在修和燕虹面前的师哥,修却赢得彻底,没有丝毫礼让,实力压制,因为李洵的骄傲不需要别人相让!在爱情里面也没有相让! 看着李洵不断挥拳打在阵法光壁上,修轻声说道:“师兄,我已臻玉阳初期。” 修对李洵唯一的歉意是没有早早告诉李洵和雪琪相爱的事,但她却不会说出对不起。 李洵闻言不再动作,只是那块光壁还是在他的击打下碎了,一片片,碎落地面,消散不见,李洵看着修,不言不语,心思难测。 “赫达修,你横刀夺爱,还要在李洵师侄面前耍威风,当真可恶至极!”随着吕顺一句话,周围的人开始指指点点。 修飞身直逼吕顺,李洵挡了下来,看了看四周,冷冷道:“他,总还是焚香谷长老。” 侧目一望皆是些目光灼灼的人群,一双双眼睛盯着不放,猜疑、敌视,修不去理会那些自认为理所当然的人,走到了王二身边,王二伤重的模样,让修再度起了杀心,一颗丹药从李洵手中飞来,修接住一看,焚香秘药炙炎丹,谷主弟子一人也只得一颗而已。 修顿了一顿,餵王二服下,又为王二止了血,小钟去而复返,一群焚香弟子当先的是燕虹,燕虹身后却是萧逸才。 这方动静到底惊动了道玄,道玄却只派了萧逸才过来。 燕虹落下,看见地上的九阳尺心颤不已,仔细一看,修与李洵都没有大碍,只是两人的脸色都阴沉得可怕,正要上前,却是修扶起了王二。 “二叔,我们回家。” 平静无波,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度想在青云带走人,端是目中无人,有些心高气傲,听信传言误会的青云弟子,纷纷出言怒斥。 流言误解,随着感情的暴露,修仿佛成为众矢之的,修扶着面色渐渐和缓的王二,瞥了瞥四周,没有注意到王二渐渐清明闪烁的眼神。 修冷冷道:“看来青云真的是太闲了,一群迂腐不化的蠢材,还谈什么参悟!” 毫不客气,端是张狂,修看着拔剑的众青云弟子,嗤笑道:“我倒不介意打着出去,替道玄真人教教这些好听是非,参道之心不净的弟子!” 怒骂声此起彼伏,一群青云弟子将修和王二包围在了其间,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受伤的老头,毫无惧色。 “一个背离正道阴阳的人还敢猖狂,你忤逆伦常,还拖着本门弟子伤风败俗,不要脸!” 这等难听的话不绝于耳,四面都是指责声,仿佛这女子是个十恶不赦的妖魔邪道。 修大笑起来,目光冰冷,“一群自以为是的卫道士,以自己的认知定论着他人,真是可笑!我是残忍嗜杀,还是万恶做尽?碍着正道什么了!可笑!” 苍穹大地,红衣红瞳的女子,在包围中,孤独且狂傲地笑着。 “修儿,不要理他们,相爱,无关性别,但求问心无悔,活着,快乐的活着,很好!”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修的笑声戛然而止,满眼不可置信,围观众人皆是一震。 第176页 王二,那个疯癫十数载的王二,在众人都不理解,都一味谩骂的时候,清晰地说了那么一句话,眼中再也不是混沌不清,带着看透一切的清醒,一宿夜惊魂,十余荒唐梦,醒了,该醒了! “二叔,你!”修瞪大了眼,却在王二微微一笑中,湿了眼眶,一瞬又被喜悦代替。 “孩子,你长大了,走吧,我们回家,回家。”王二憨厚地笑着,双鬓如霜。 修点了点头,不再理会青云门的人,没有比亲人康复更值得高兴的事情,甫一动作,四周剑芒晃动。 一触即发之际,一声厉喝惊震四方:“我焚香谷的人,你们谁敢动她!” 李洵阴沉着脸,没有看修,瞪着青云门的人,九阳尺冲出地面,在他身边围绕飞旋,应和着李洵大喝,是焚香谷弟子纷纷祭出武器。 燕虹擦去眼角的泪,眼中有着欣慰,却是看向了一直沉默观看的萧逸才,萧逸才察觉,适时站了出来,大声道:“各位师弟,南方已有消息传来,兽妖凶猛势不可挡,兽群为患屠戮生灵,天下正值危难之际,理应同仇敌忾,你们有力气应当放在保护天下苍生上!还不快住手!” 萧逸才代表的从来就是掌门意愿,一言既出青云弟子纷纷收手,萧逸才见状才面向了修:“赫达姑娘,王二本就是你亲人,你要走也无妨,大劫将至,还望赫达姑娘好自为之。” “不劳萧师兄挂心了,修告辞。”修淡淡道,祭出紫青葫芦,将王二小心扶上去,修看向了李洵,李洵却没有看她,手拿九阳尺,负手眺目远方,修抿唇,却见燕虹走到了李洵身边,对着修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修不再过多停留,看了一眼那一群带着不舍的焚香弟子,修驭使着紫青葫芦离去,和王二并排坐着,修默然不语,王二只是轻轻拍了拍修的肩,没有说话,修笑了笑,当即全速回草庙村,雪琪还在等着她。 兽妖祸乱将至,草庙村的安全也得加强才是,修沉思着。 “在下谢谢萧师兄,谢谢道玄掌门。”李洵在那道紫青光芒不见之后,向着萧逸才行了一礼。 萧逸才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李洵,这还是那个曾经喜形于色的男子吗?摇了摇头,萧逸才笑道:“李师兄客气,天下将乱,师父和令师正在商量对策,现在我们养精蓄锐才是。” 李洵点头并不多言,看了一眼燕虹,燕虹会意,两人带着焚香弟子向着住处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村长也带回家了,草庙避难度假村正在建设中…… 徵集小包子名字,陆姓,女娃。 取名什么的最讨厌了o(╯□╰)o 第110章 第一百零九章 神州大地那一年夏,千古浩劫降临人世,一群穷凶极恶的妖兽从南疆一路杀入了中原,哀嚎遍野,流民四窜,还未被波及的地区亦是人心惶惶,不时听到哪个城池又被攻陷,哪个村子又被屠灭,兽群残暴,见人食之,人人自危。 苍凉的古道,枯枝乱石,一条长长的人流浩浩荡荡向着北方行进,男女老少,个个面容憔悴,这是靠近南方的百姓,兽妖为祸,人们拖家带口往北逃离,茫然的神情,不敢停歇,除了逃没有别的办法,至少现在的中原地区还算安全。 人们背井离乡,衣食堪忧,途有饿殍,人们的脸上只剩下麻木,甚至还有不少流民做起了乱世盗匪,一夏神州乱,相争不断的正魔两道都暂时停了下来,注视着南方涌来的动静,盘算着自己的对策。 临近黄昏,一条商旅必经的大道上,只有一个老者、年轻姑娘和一个容貌怪异的道士慢慢走着,正是逃出鬼王宗的周一仙祖孙俩和野狗道人。 那日周一仙为了取回家当,倒是联繫了和他一直不对盘的野狗,周一仙得罪了鬼王逃跑,野狗费了不少时日方才将周一仙所有家当取出,周一仙清点了行礼,长长松了一口气,当即招呼有些魂不守舍的小环离开狐岐山那鬼地方,野狗看着小环,也不管周一仙的冷嘲热讽,毅然和他们一同离开了鬼王宗。 继续四海为家,周一仙与野狗依旧吵闹不断,只是原本当着和事老的小环却越发沉默了起来,除了打坐练功,就是握着胸前玉坠发呆,连糖葫芦都很少看到她拿着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荒芜的大道,小环心不在焉地走着,周一仙和野狗稍稍落在后面,照样进行着例行的斗嘴,野狗怎么是口齿伶俐的周一仙对手,又碍着他是小环爷爷,被气得满面通红,也只能咽下这口气,不再理会周一仙,看着前面小环反常的背影,野狗也没了气性,只剩下担心,握了握拳,抖了抖身上周一仙赚钱的傢伙事,走到了小环旁边。 “小环姑娘,可还在担心碧瑶小姐?”在取出行礼那段时间,小环问得最多的便是碧瑶的情况,故野狗有此一问。 小环还没有说话,周一仙走到了小环另一侧看着自己孙女道:“得了,碧瑶是鬼王宗宗主千金,不会缺人照看,小环就算你关心她,狐岐山荒凉危险,也不是多待之地,再说都已经离开了这些天了,小环你也该想通了。” 小环闻言停住了脚步,看着周一仙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轻嘆气,周一仙所言在理,她嘟了嘟嘴,看见关切的野狗,恢复了笑脸,笑过之后问道:“道长,我们离开那日,你从鬼王宗出来,鬼厉大哥可有消息吗?幽姨她可还好?” 野狗听见小环问鬼厉,脸上闪过一丝古怪,倒也如实答道:“鬼厉回去了,我听到他和名叫小白的女子吵架,好似他在外一月日日买醉,又好像有什么内伤,不愿医治,鬼厉窝在寒冰石室不过问教务,青龙还未回来,朱雀使候在鬼王跟前听候命令,看不出有丝毫异状。” 小环闻言止不住担心,内伤不愿治无异于求死!大哥哥你怎么可以!你的命是碧瑶姐姐给的,你还欠她幸福,她还在等,你怎么可以放弃! 修罗血玉一阵红光大亮,周一仙拍了拍小环肩膀,摇头宽慰,野狗又似想到了什么,“鬼王宗一切都很平静,不过鬼王倒是出去过一次,回来后便去见了鬼先生,之后鬼王点了半数以上鬼王宗弟子去训话,也不知是不是有行动?” 周一仙耳朵一动,连忙问道:“哦?什么行动?” “我拿了行礼就出来了,也没参与,怎么知道!”野狗虎着脸,瞥了周一仙一眼又道:“不过鬼王宗的精英骨干都未曾被召集过,想必也不是什么重大行动。鬼王宗、万毒门、合欢派互相牵制平衡,最近平静得很。” 野狗无所谓鬼王宗的事,本来就没把自己当鬼王宗人,心里想着的还是炼血堂,周一仙听了却是沉思。 天色暗了,忽地大道上涌来一群人,全是逃难的百姓,这段日子周一仙三人也见惯不怪,南方的妖兽杀入中原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 “唉~天下大乱,哪里有真正的平静,人们在寻找乐土,可乐土又在哪里?”周一仙摇头长嘆。 “喂,看来这次的妖祸来势汹汹,你有什么打算?”野狗晃了晃卦帆,看着的却是小环。 第177页 周一仙闻言一顿,略一沉吟道:“能有什么打算,总不能和那些怪物硬拼吧。焚香拜会青云,我看与这妖祸脱不了干系,天音早晚也会去青云,早晚天下正道共聚青云同抗灾劫,我看还是随大流,去青云脚下避难为好。” “哼。”听到正道,野狗免不了的就是冷哼。 “嘿,你哼什么!哦,对了,你是邪魔外道,去了青云自是要被灭的,我看你还是回你的魔教,求你们冥王、圣母保佑罢。”周一仙嘲道。 “你!”野狗被噎到,看见小环拉了拉周一仙袖子,也便咽下了气,反正他是打定主意跟着小环,周一仙这江湖骗子,一点本事都没有,要是遇到危险根本保护不了小环。 “小环,我们走。”周一仙拉起小环便朝着青云方向走去,小环被拉着也不忘回头看了看狐岐山方向,血玉温热,玉身变得越来越纯净。 “爷爷,兽妖真的那么恐怖吗?” “谁知道,不过云易岚都举众前往青云,看来不简单,逃难总没错,再者你不想小修儿?” “想,只是我们倒是去投靠修儿姐姐了,有青云、焚香、天音保护,魔教三大派系却是各自为营,我担心碧瑶姐姐和瓶儿姐姐。” “得了,你当魔教的人傻吗?万人往是什么人物,碧瑶轮不到你担心,金瓶儿素来狡诈,你为她看过相,祸害遗千年,不是短命鬼,走吧、走吧。” 随着人群,小环和周一仙的声音也小了,一行三人没入了暮色中。 合欢派,逍遥涧。 景色优美的山涧,是合欢派总堂所在,一个个姿容出众的合欢弟子来来往往,互相调笑,谈论着突然的妖祸,更多是在谈论从南疆归来的金瓶儿这段时间里一番铁血的手段,果断、狠决,直接将秦玉势力连根拔起,传闻秦玉已命丧她手,看来不假,不过门主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众人心底清楚,秦玉早就是门主眼中钉,金瓶儿又是门主最看中的弟子,一番动作,原本地位尊贵的玉郎君已然成为合欢弟子闲来无事的谈资,事不关己,合欢弟子向来冷漠。 一处鲜花环绕的庭院,幽静且景色怡人,是门主三妙的住处,一身黑衣的飞燕恭敬敲门而入。 “师尊。”飞燕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听得传唤,恭敬站在闭目打坐的三妙面前。 三妙的容颜十年也丝毫没有变化,睁开了眼,天生带媚,性子却是冷冷淡淡。“瓶儿,不在?” “是,秦玉手下几个心腹自南疆回来就没有人影,姐姐说斩草要除根,已经查出他们下落,亲自去斩杀他们。” 听得飞燕的回话,三妙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显然对金瓶儿的做法没有任何意见,“哼,那几个起不了什么风浪,瓶儿何必亲自动手,这丫头真是够烈,不过有能力杀掉秦玉,到底我没看错人。” 飞燕恭敬听着,对此默不作声,金瓶儿是烈,可只有飞燕知道金瓶儿对付秦玉势力事必躬亲,亲自处决不过是为了断绝一切会伤害到那名焚香谷女子的可能,金瓶儿现在所下的每一个命令都似在交待后事一般,以她的性子自是不会想死,飞燕明白金瓶儿这是想离开合欢了,以死为生,合欢派失去了妙公子,金瓶儿却有了归宿。 “瓶儿素来有主见,我也任由她行为,只是最近从鬼王那送来了一封信,我还想着和这丫头商量商量。毒神死了,趁乱拿下毒蛇谷,联手除去万毒门,鬼王打得一手好算盘,哼。”三妙轻哼一声,眼中只有冷意,看着飞燕,三妙淡淡道:“让瓶儿早点回来,三派争斗,该有个了结,传令下去,召集众人做好准备,我们去毒蛇谷为那些个老东西们收尸!” “是。” ※※※ 草庙村 曾经荒废的村落如今又燃起了炊烟,那远山仙境必是丹火炉烟鼎盛,只是这人间烟火比那青云香火多了几分暖意,裊裊绕绕,散入西沉红日余光。 整理过的草庙村,也找了人修葺了所有屋子,幽静的草庐,围着篱笆,敞开的房门,散出淡淡饭菜香,不大的方桌,已摆上了家常菜,红衣的人将三副碗筷摆放整齐,一抹白衣正好将煮好的清汤端出来。 陆雪琪将挽起的袖口放下,问道:“二叔,还没来?” “已经让小狸它们去叫了,怎么还没回来?”修忍不住望向门外,甫一跨出房门,小狸晃着尾巴已经跑进了院里。 小狸后面王二慢慢走了进来,带着飞儿,满面笑容,两叔侄也没有多说,直接进屋,坐上了饭桌,修为王二倒了杯酒。 “你们,少饮点。”陆雪琪为两人夹了菜,不免提了一句。 “好,只喝一点。”修应到,王二笑而不语,夹起了碗中的菜吃下,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笑容不曾减过。 “雪琪的厨艺进步神速,比修儿做的菜好多了。” 王二夸赞,修出声抗议,陆雪琪看见王二和蔼的微笑,脸上微热,为修又添了菜,止了修的不忿,桌边小狸吃着自己那份,心满意足晃着尾巴。 太阳西沉,星光灿烂,屋内灯火通明,王二却坐在门口,陆雪琪为王二端上一碗茶,看着院落一角正在洗碗的修,王二侧目,旁边陆雪琪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这便是修儿选择的人,岑叔、阿婶,你们泉下有知,可以放心了,修儿有了对她一心一意的人,修儿很快乐。 察觉到旁边的目光,陆雪琪抿唇,有些不自在,当修将恢复正常的王二带回来的时候,陆雪琪很高兴,只是当两人独处的时候,陆雪琪却没有了面对王二疯癫时的自然,曾经对着疯疯癫癫的王二说了那么多心事,看着那和蔼的目光,总觉得有些、害羞。 “呵,雪琪,你好像很紧张?”王二看出陆雪琪的不自在,原本憨厚朴实的庄稼汉,经受了岁月洗礼,经历了戏剧人生,反而多了一分细腻,一分睿智。 原本只是自己说,王二懵懵懂懂地聆听,这样谈话总让陆雪琪觉得有一些奇妙,轻轻问道:“二叔,我和修的事,你不吃惊吗?” “你们都是好孩子,在我逃避沉浸在荒诞中的时候,还有你们的陪伴,你对修儿真心真意,女怕嫁错郎,只要对她好,让她快快乐乐生活,哪怕是个女郎君又有什么关系?再者我恢复正常了,你也不必介意,难道正常的我还比不上疯癫的我?安心吧,好好过日子。”王二笑着喝了一口茶。 陆雪琪听罢淡淡笑了。“恩。” “你们在说什么?”修甩着手上的水珠,看见两人的笑容,笑着问到,接过雪琪递来的白娟擦净了手,也便挨着雪琪坐在了门槛上。 “能说什么,说你小时候鬼点子最多,将村里那些淘皮捣蛋的小子们收拾得服服帖帖,偏偏你最喜欢一个人坐在树上,那些丫头、小子满村巴巴地找你。”王二笑着回忆往事,看了看天色,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祠堂了。” “我送你。” 修连忙起身,王二制止了她,“送什么送,这里的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不用了,你们两个丫头早点休息。” 第178页 “二叔,慢走,明早我将早点送过去。”陆雪琪抱着小狸说了一句,微笑目送王二离开,回头发觉修蹙着眉,看着王二离开的背影,细细一想,便知她在想什么。 以前的村长屋舍,大堂被改作了祠堂,供奉着草庙村故去的二百多口人的灵位,王二回来不肯和两人同住,硬要搬去祠堂守着,修为此还和他闹了脾气,现在也还不高兴。 “你别多想了,二叔只是想为村人尽点心意,早晚点点香火也好。也如他所说,他年纪大了,在祠堂和我们家来来走走也是锻鍊。” 陆雪琪轻轻抚摸着小狸的鬣毛,修闻言轻轻一嘆,到底还是拗不过二叔,坐在门槛上,飞儿跃上肩头,陆雪琪也坐了下来,轻轻靠在修的肩上,夜风徐徐,眺目望去,星月同辉,依偎着的身影,身后是灯火明亮的家。 修的颊蹭了蹭肩侧的发,两人相互靠着,闭上了眼睛,星月照耀下,两人身上都盈着光,那是体内真气自行流转的光华。 陆雪琪发着白光,只是那中间有淡淡橙色光芒渐渐明显,陆雪琪服用过炙炎丹,修又告诉了她焚香玉册修行法决,凭着她的天资竟是将两者同修,再加上她在天帝宝库看过天书,修为更加精进,青云同辈望其项背,潜力不可估量。 忽地察觉到周围异样,陆雪琪睁开了眼,修已是眉头紧锁,一脸冷凝。 “出来!”一声厉喝,修盯着篱笆墙外。 “赫达师姐。”唯唯诺诺两道声音,小钟和青萝面露尴尬走了进来。 “鬼鬼祟祟躲在暗处干什么,心神起伏,气息不定,你们想干什么?”修一脸寒霜,目光鹰隼一般盯着眼前两人。 小钟、青萝禁不住一抖,青萝忍不住扯了扯小钟袖子,小钟也是害怕,挣开用手肘耸了耸青萝,将两人小动作看在眼里,修眼中一闪而过笑意,依旧虎着脸。 “修,别吓他们。”还是陆雪琪看不过修欺负师弟师妹出声解围:“钟师弟、青萝,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是虹师姐猜到你们会在这里,派我们送东西过来。陆师姐,还有小竹峰文敏师姐也託了我们带东西过来。”陆雪琪一发话,青萝立马回到,推了一下木然的小钟,小钟会意,避着修的视线,闪进屋内,不一会儿屋内就堆满了。 陆雪琪摸着桌上的琴,眼神微动,修看见默了默才问道:“师姐、他们还好吗?” “很好,时常看到大师兄、虹师姐和青云的师兄师姐们聚在一起,只是兽妖为祸,大家都比较忙碌,不少人聚到了青云,连天音寺普泓上人后日都会来青云,虹师姐嘱咐我带来了这个,她说你会用到。”小钟递上了一本古札。 质朴的札记,记载的是五行阵法、守护结界,燕虹的细腻表露无遗,修正在愁草庙村的安全问题,这本札记真的能帮到不少忙。 抚摸着古札,修沉默不说话,青萝与小钟互看了一眼,小钟摸了摸头:“赫达师姐、陆师姐,天色已晚,我们任务已完成,该回去了。” 两张青涩的脸,算是修一手带出来的师弟师妹,伸手拥住两人肩,“走吧,回去之后,嘱咐那些个师弟师妹们小心,恶斗将至,万事沉着冷静,可不要再心神不定,那可不再是挨我一顿训那么简单了,还记得我教你们战斗时想着哪四个字吗?” “记得!杀敌,保命!” 小钟大声应答,修笑了,松开了两人,两个人不舍地走到了门口,青萝回头看见含笑的陆雪琪,忍不住问道:“师姐,我们能经常来看你们吗?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我、” 陆雪琪与修一愣,互相望了望,修点了点头:“想我们了,这里随时欢迎。” 小钟与青萝面上一喜,小钟拉着青萝,行了一礼:“两位师姐,我们走了。”言罢,飞身离去。 看着满屋堆积的物品,修与陆雪琪都没有说话,修忽然心头一悸,疑惑出声:“咦?怎么与血玉的感应忽强忽弱,难道小环妹子出事了!” 陆雪琪闻言一脸惊讶,与修同样面色冷凝,正值祸乱,心头的担心如何能了,互相一看,已有了决定,终是要一探究竟。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章 草庙村 眼见神州大地都被兽妖阴影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澹中,连青云仙境都为了妖祸集结了天下正义之士,修真散仙齐聚,唯有这临近青云的偏僻村落还维持着它的安宁,出村的小道弯弯曲曲向外延伸着,村口处正站着人。 王二抱着小狸和小钟、青萝站在一起,看着即将出门的两人,细细嘱咐:“外面那么乱,你们外出小心,早点回来,让飞儿多辛苦一点,让我知道你们的消息。” “恩,晓得了。”修应道,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师弟师妹,不免再次嘱咐道:“小钟,青儿,就麻烦你们照看我二叔了,虽然现在兽群还未没有涌来这里,但安全为上,若有风吹草动,你们就早日将我二叔和小狸带到安全地方,我们会尽快赶回来。” “两位师姐放心吧,师兄弟们早就商量好,会轮番来守着王大叔的,你们在外面要小心。”虽然知道修与陆雪琪都是修为高强的人,但兽妖的事情被传得神乎其神,小钟和青萝也不免挂心。 修与陆雪琪相视一笑,点头应诺,小狸窝在王二怀里,发出一声低呜,陆雪琪摸了摸小狸的头,随即祭出天琊,与修同乘离去。 剩下牵挂她们的人站在村口,久久伫立,直到天空再也没有那道蓝芒丝毫痕迹,才返身回去。 说是担心小环外出查探,但天大地大,人海茫茫,小环、周一仙又行踪不定要找谈何容易,修只能凭着与血玉的感应,知道个大概的方向,但与血玉的感应似乎越来越弱,修担心早晚连感应都会断了。 已经徒步行走的修与陆雪琪眉头深锁,正走在一条荒凉的道路上,杂草丛生,道路旁每隔一段便能见到腐烂的尸体,人们逃难,病死,疲累而亡随时都会发生,更何况还有不少匪祸横生,哪怕这几日已经看得很多,每每见到还是越发加深了眉间的褶皱。 这里是神州西面偏南的地方,妖怪兽群还没有波及到,人们已经慌乱如斯,可想从南面传来的消息里,那群猛兽怪物有多么令人闻风丧胆。 “这西南方素来是魔教猖獗的地区,可还是没有丝毫前辈和小环的消息,一路上都是些难民,自顾不暇,谁会去注意别人,打听不到任何消息,除了那越传越凶的兽妖,可恶!”关心则乱,修也越发急躁起来。 烈日炎炎,还有不断的蝉叫增添着心里的乱,修心浮气躁,忽地掌心被一股冰凉覆盖,为燥乱的夏季带来了一丝清爽,修随之平静了下来,看向身边,陆雪琪着一身素白,一贯的清艷,轻易便抚平了修的心烦意乱。 扣着那湿热的手掌,陆雪琪轻声道:“修,前辈和小环吉人自有天相,静下心来,再感应一下血玉,说不定我们便能找到他们。” 修闻言闭上了眼,静下心来,苍穹无垠,万物更替,有那么一丝丝细线出现在脑海里,极细,绵延到一处深不可见的黑暗,循着那条发着红光的细线,好似有什么要浮现,突然一声脆响,那条细线断了,如燃烧的灰烬散落,消失不见,一下脑海只剩虚无! 第179页 陆雪琪看见修猛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红瞳森然可怕地看着天际,一道很细的红光从南方沖天而起,直入九霄,很近又似很远,在无云的蓝天分外明显,眨眼不见,不过一瞬间,陆雪琪却好似看到了无数陌生的画面,耳际响彻鬼哭神嚎,一时心神大震。 天生异象,仿佛预兆着什么,陆雪琪只听得耳边修冷冷的一句:“我与血玉的联繫断了!血玉里的红莲精血已经被彻底炼化,我再也感应不到血玉气息。” 陆雪琪面露惊讶,感应不到血玉,那小环妹子、、陆雪琪不敢深想,只看着身边的人。 “修罗血玉,无双异宝,有穿梭阴阳之能,方才一瞬血玉红光竟是要开启幽冥界,是小环!小环竟然达到九幽通玄境界!”修抑制不住惊讶,惊讶之余就只剩担心,开启异界之门,要是被别人看到不知又会引起多大波澜,好在那红光并不强大,也只是有那么一点苗头,除非隔得近,那么一瞬太短不至于人尽皆知。 “雪琪,小环妹子应该就在附近,我们走。”修当即御物朝着红光消失的方向飞去,陆雪琪紧随其后。 一己之力开通阴阳,一旦大成,即为通神,小环的天赋到底有多高! ※※※ 荒山野岭,鲜有人迹,夏季的天气总是多变,原本还是艷阳高照,骤然就是狂风暴雨倾盆,哪怕到了夜里也是雷霆不断,一处石洞,隐隐燃着火光,洞外惊雷阵阵,令人发毛,可洞里的人却无暇去听那令人心悸的雷声。 “周一仙,小环姑娘到底怎么了?你别不说话啊!” 野狗急躁得走来走去,这段时日小环修炼得越来越勤,哪怕在赶路中间也丝毫浪费一丝一毫时间,一有空隙,周一仙、野狗休息,小环就在打坐,直到今天白天小环身上发出一道沖天红光,刺得周一仙、野狗心神动荡,那一瞬间这一生经历过的种种尽数浮现脑海,红光散尽,却只看到昏迷不醒的小环,那毫无血色的脸吓坏了两人,天空忽然开始打雷下雨,两人带着小环找了处栖身避雨的山洞。 周一仙又探了探小环的脉,没有脉象,但又感觉得到小环鼻息,一动不动的小环好像死去一般,看着晃来晃去的野狗,周一仙心烦意乱,喝道:“你给我坐下,小环应是修炼到关键地步,才会进入冥思假死状,我们着急没用,你走得我心慌!” “什么鬼道法,这般吓人!”野狗大声抱怨,看着小环止不住担心,呼呼冷风贯入石洞,野狗将法宝灰色獠牙立在了洞口阻挡风雨。 “可不就是鬼道!得了,小环面色虽白,但你看她嘴角带笑,应是不难受,你好好守夜,老夫眯一会。”周一仙看似没心没肺睡去,可他也是为了小环担心得心神疲惫才不得不小憩一会儿,即使睡下,周一仙还是眉头紧锁,还在想着法儿。 野狗看着周一仙,咽下了口中怒骂的话,又看了一眼身后睡容安详的小环,只能老老实实守着夜,望着火堆,添着手边的柴火。 雷雨声中,冥想状态的小环好似发出了一声悦耳的低笑,细细看那嘴角的笑容慢慢绽放开来,本就绝色的容貌,美得有些不真实,如光似幻。 小环觉得自己在飞,身体很轻,没有任何的负累,就这么张开双臂,便能如鸟儿一般飞翔,飞过山川大地,飞过沧海桑田,飞过苍穹云海,所看所见,景色如画。 丛林中,鸟兽虫鸣,坐在林间草地,鸟儿飞上了指尖,野兔松鼠围绕在身旁,小环如林中精灵。 深海里,珊瑚鱼群,五彩斑斓,双腿变作了鱼尾自由遨游海底,墨发在海水中铺开,鱼儿环绕着嬉戏,一个巨大白鲸在头顶游过,深海如夜,小环就是最美的人鱼。 弥罗之巅,俯瞰芸芸众生,苍生万物尽在脚底,耳边是仙音梵乐,有仙子为之跳舞,小环赫然是昊天大帝,可她只是噙了一抹淡淡的笑,张开双臂飞走了,飞离那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巅,她是不受拘束的仙子,她只是手拿糖葫芦的小环。 “呵呵呵。”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开去,小环从九天飞入了幽冥。 不见天日的九幽地,厉鬼飞舞,阴森可怖,小环身上有着庄严的金光,噙笑的模样掠过厉鬼幽灵混沌的眼,悦耳的笑声回荡在整个黄泉,连这死气沉沉的地方都好像多了一丝柔和,那奈何忘川岸边,彼岸花也张开了火红的花瓣,轻轻舞动着,朝着那道粉色身影飞走的方向。 景物不断变幻,不变的是小环单纯的笑容,没有任何杂念,只是在飞,在飞而已。 慢慢的眼前是一片金黄的麦田,天幕银河垂泄,地上就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麦田,暖暖的金色,暖暖的天地,一株树,树干如同曼妙的女子般斜着向上生长,茂盛的树叶如同顶着一朵金黄色的云,就那么长在天地中,在银河和麦田之间,就只有那一株树。 小环慢慢落在了地上,踩上金黄的麦地,脚尖点地的一剎那,四周飞舞起了点点萤光,美丽的萤火虫,在星空下飞舞,围绕着小环盘旋,又向着远处飞去,飞向那里那株大树,围绕着茂盛的大树和天上的星星一起明灭。 小环走了过去,每走一步都会有萤火虫翩翩起舞,离那树近了,可小环眼中映出的再不是那金黄树叶,而是那金黄色云朵下,站在树身旁的一抹碧色背影。 水绿色的衣衫和长长的墨发,随风飞舞着,那个女子的背影曼妙而孤单,却有抹不去的空灵秀美,高傲的遗世独立。 小环不明原由地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一抹水绿色,黯淡了满地金黄,黯淡了点点萤光,也黯淡了无边星辰,只有那一抹颜色。 对了,自己是为了什么在飞,又飞到了这里的呢? 小环闪烁不已的眸心中,那背对着的人,慢慢转过了身,年纪轻轻的脸,不知为何就生的那般勾魂摄魄,肌肤胜瑞雪,白玉无瑕,眉如柳叶刀裁,眸心染笑,那一双灵动的眼似有千情万绪,美目盼兮,也道不尽那双盈盈眼波,她如初夏樱桃的唇勾着一抹浅笑,是笑世间无颜色,还是笑世间痴情人? 但她却只是柔和地看着来人笑而已,淡淡的,美得虚幻。 那熟悉的容颜,没有任何改变,一如小池镇初见,小小的自己仰望着她时那般绝色,小环的眼中不知怎么就落下了泪,顺着粉嫩的颊,一滴接一滴的落。 是了,毫无杂念的心终于想起来了,自己会来到这里,会飞过美景,看过幻境,最初只是为了救回她,日夜勤练道法,就是为了救回眼前的人,碧瑶姐姐。 “碧瑶姐姐。”简单的一声呼唤,小环的泪水多得像一个孩子,却只是落泪无声,也不知为何,也许只是那么一丝渺茫的希望,依旧还在小环心中发着光。 “小环,不哭。”碧瑶嘴角的笑微微一僵,随即更加柔和,走向了梨花带雨的小姑娘,抬起的手在快要碰触到那美丽的脸颊时迟疑顿住,直到可以实实在在碰触到那面颊,擦去了那脸上的泪,碧瑶僵硬的肩才似放松。 感觉不到小环的温度,能为她擦眼泪也算好的。 第180页 “碧瑶姐姐,你知道我?”小环抽噎了一下,她和碧瑶也只有小时候才见过,而且还是招摇撞骗被碧瑶抓包的时候,眨着眼睛,小环自己抬手擦掉泪痕。 抽噎着发问的小环自然而可爱,碧瑶收回了手,依旧笑着,轻轻说道:“知道,你长大了,而我陪着你长大,怎么会不知道。” 小环闻言,心忽地一缩,随即反应过来,满眼不可置信,看着碧瑶温柔的笑容,吶吶道:“碧瑶姐姐,你、莫框我,你明明、明明,就因为小时候爷爷骗了你钱,你存心戏弄我,是不是?” 小环忍不住嘟嘴,碧瑶却是笑出了声,耐心解释:“我怎么会戏弄我的恩人,我们有此缘分,还要谢谢你的修儿姐姐。” 碧瑶走向那株树,伸手去碰,手却没入了树身,碧瑶的身子也变得透明,整个空间一下变得黑暗,又变了回来,麦田、星河、微风、萤火虫,小环吃惊地看着。 “我魂飞魄散,合欢铃扣下我一魂,可那些七零四散的残息却因为赫达修一时的善心得以在血玉里重聚,本来我虚弱得无法感知外界,是血玉里一抹虚无缥缈的幽灵,毫无魂识,但你和血玉天生感应极强,随着你修为的不断进步,我也慢慢恢复了魂识,直到今日我终是能与你说上话,说一声谢谢。” 萤火虫飞上了小环肩头,忽闪着,碧瑶笑着说道:“小环,谢谢你做的一切,谢谢你为我营造的梦境。” 小环疑惑,不知碧瑶为何有此一说:“我不明白,碧瑶姐姐。” “这里是不是很美?”碧瑶问道,看见小环点头,轻声解释:“这里是你的意识界,如今你已修到与血玉心神合一,它已独属于你,你想救我的信念太强,我这玉内残魂才得以见你。因为在你的心里,一直觉得我很美好,我们相见才会是在银河晚风和暖暖的金色麦田里。” 小环脸颊一红,没否认碧瑶在她心里就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小环心里人总是好的,小环一下拉住碧瑶的手,碧瑶眼神一闪,看着相牵的手微微失神。 “碧瑶姐姐,你已经能和我见面,是不是也可以见其他人了,大哥哥、万先生、幽姨,他们都很想你,很想!尤其、” 碧瑶摇了摇头,抽出了手,拂上小环肩头,却未碰触到那只萤火虫,穿过那只虫,透明的手只能搭在小环肩上。“我太虚弱,似乎除了与血玉心神合一的你,碰不到任何人,也见不了任何人。” 小环心里一痛,双手抓住碧瑶的手,目光坚定。“我会救你,碧瑶姐姐,我一定会救你,你不会再孤单,我一定会救你!” 明明没有任何感觉,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但从那双好像握得很紧的手中,仿佛真的有炙热的温度传来,熨烫了已经感觉不到跳动的心。 忽地四周景象都变作虚无黑暗,小环一下倒入碧瑶怀里,好在碧瑶能触碰她,接住小环,在虚无里坐下,让小环枕在她的膝上,在幻境灵海里游荡的小环,又经历了重大的心绪起伏,已是困极。 一片黑暗中,只有小环和碧瑶,失去意识的小环,小手紧紧抓着水绿色的衣角,嘴角噙着微笑。“碧瑶姐姐。” 一声小小呓语,已经消失的景象又尽数出现,一片无边无尽的守望麦田,没有了孤零零的树,只有两个人,还有那寂寂夜空、无边苍穹倾泻而下的流星雨,碧瑶看着天际倾洒的流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整个人柔和下来。 手忍不住拂上膝上熟睡之人柔软的发,看着那闪烁的星辰,似烟火盛开,如细雨落下。 不再孤单、吗? 石洞里,野狗为周一仙和小环盖上了毯子,小环呢喃了一个名字,看见那唇边的快乐,野狗眼神微闪,不知为何就嘆了气,洞里气氛安宁,洞外依旧电闪雷鸣。 而不远处,因为风雨而不得不放弃冒雨寻找的修与陆雪琪,因此也错过了山里的那道微光。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小包子登场;(^u^)ノ~yo 猜自己生的亲们对不住了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青云山,通天峰。 通天峰上人声鼎沸,随着天音寺僧众的到来,长门通天峰三大正道砥柱齐聚,云海广场上不时看到御剑穿梭而过的人,个个神情严肃,来往匆忙,这些日子都是如此,当下形势不容乐观,来势汹汹的兽妖长驱直入,北上而来,所过之处,河山沦为炼狱。 玉清殿后堂居住之地,安宁中也透着一丝沉默的压抑,仿佛也在为这场浩劫担忧不已,一个偏僻的房间,当今正道最有权势,名声最大的三位高人,道玄、云易岚、普泓正聚在一起,品茗商谈,神情自若,只是随着一声佛号念响,三人神色都变得严肃起来。 “佛家慈悲为怀,老衲一想到世间百姓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心急如焚,清茗也作了苦水,一时失态,二位还请见谅。”普泓上人嘆了一气。 道玄出声,自言惭愧,普泓反相宽慰,云易岚适时出声:“好了,好了,你们这文绉绉的样子,让人受不了,我们还是不要说废话罢。” 道玄、普泓都是一笑,道玄点头道:“云师兄说得是,其实今日请二位来此商量,是因为这场兽妖大劫,似乎有奇怪的变动。” 云易岚、普泓俱是一愣,相互看了一眼,等待道玄下文,道玄面色凝重道:“前几日,萧逸才、林惊羽等精干弟子外出打探回报,原本一直长驱北入的兽妖群,不知为何突然停止了北上,一大批兽妖纷纷往西南方向去了,而朝北方继续前进的兽妖数目,似是只有四成左右。” 西南方向素来是魔教势力范围,云易岚、普泓皆是沉吟,猜测不已,普泓出声,眉头紧皱:“莫非兽妖已和魔教起了冲突,吃了点亏,所以大批兽妖前去支援?” 云易岚却是摇了摇头,冷哼:“我看没那么简单,魔教向来自私自利,苍生苦难,他们只会冷眼旁观,没有理由与兽妖起冲突,以他们作风,只会隐忍退缩,由我们正道与兽妖拼个你死我活,隔岸观火,此番兽群突然转向,必有古怪,兽妖所向披靡,应该是在西南吃了什么大亏,那个叫兽神的妖孽才会调动人马转向西南,西南方向只有魔教有这实力,只怕魔教之中,发生了什么异动!” 云易岚句句在理,心思缜密,道玄闻言沉默,普泓白眉一皱,不免追问:“异动?谷主指的是什么?” 云易岚看了一眼道玄、普泓,嘿嘿一笑:“这个,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普泓上人不禁莞尔,摇头道:“如此说来,云施主先前不是白说了吗?” 一时三人俱笑,道玄沉吟了片刻,已有了决定:“云师兄所说未必没有道理,不管怎样,妖兽大批向南,我们面前的压力也松了不少,至少可以为我们争取点时间,天下苍生对我们期盼之心殷殷,我们也要有所动作才是。” 云易岚眼中精光一闪,看了道玄一眼,“真人意思,是想趁兽妖主力不在,我们下山好好打上一场?” 第181页 道玄正色点头,普泓低念佛号,没有多言,云易岚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随即凛然道:“一切就听真人安排,我焚香一脉愿为先锋,力斩妖魔!” 道玄闻言,抚须微笑:“云谷主这份心意,何愁兽妖不败!不过西南那边,我寻思许久,魔教之事,我们不能贸然插手,但也不能置之不理,如今苍生受难,西南之事,总还是要心中有数才行。” 普泓、云易岚点头称是,普泓问道:“真人如何打算?” 道玄状似无意看了云易岚一眼,云易岚心下瞭然,只听道玄说道:“如此,我们不如派几个道行高的弟子,悄悄跟过去探听一下罢。” 商议至此,普泓方才舒展了眉,却听云易岚一声嘆息道:“唉~说到这精干弟子,我觉得对不住道玄师兄啊,我那孽徒自己混帐也就罢了,还连累了贵派的陆姑娘,听闻水月大师自那以来闭门谢客,不见外人,不知她身子可好?” 道玄闻言一顿,随即苦笑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云师兄这事还是莫提了,水月师妹向来淡漠,一向如此,云师兄不必介怀。现在还是兽妖一事为重,只可惜、原本当作除魔先锋助力的两人,嘿,不说了,以后小辈们的事,我们这把老骨头还是不要参合好了。” 云易岚连连称是,心底却是冷笑,普泓也听闻了此前玉清殿上暴露的女子相恋一事,闭目缄口,茶烟徐徐。 “阿弥陀佛。” 通天峰客房 夜色透窗棂,星光点点,随着房内的人打开了窗,漫天星辰便映入了眸中,闪烁不停。 燕虹站在窗边透气,青云的晚风,总会送来几缕道观的香火味,有些陌生,只是、这无际星空,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星光微微刺身,手靠在窗沿上,掌中是一个绣着紫兰的荷包。 这个令人恼怒的物什到底没有扔入那冰冷的溪水,随着一日一日时光流逝,放在衣襟内的荷包,似乎也染上了胸膛的温度,连那绣着的紫兰仿佛也开得更灿烂了一些,好像在嘲笑着什么一般,像极了那张肆意的脸。 “兽妖转向西南,明日前去查探吗?”低喃着今日收到的命令,感觉风急了一点。 发丝随风微乱,那朵盛开的紫兰被捏皱了。 ※※※ 天空下着濛濛细雨,古道泥泞,弯弯曲曲绵延而去,不知尽头,零零散散的行人,背着行囊,悽苦而苍凉,离乡背井,有人负伤,带着伤痛,有人却只剩身上背着的一块灵牌。 远远的,一把油纸伞,画着泼墨山水,素雅而干净,伞下,红白相映的衣衫,是两个姿容出众的女子缓缓行来,不大不小的纸伞,却罩得住两个纤细的女子,脚不沾尘,简单的白裳、红衫不是普通人。 过往行人却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顶着细雨,埋头继续前行。 陆雪琪身后没有背着天琊神剑,只有墨色过腰长发,微微晃动,与望过来的行人视线接触,那一瞬只看到了空洞迷茫的双眼,陆雪琪敛下眼睑,随即目不斜视,只是那垂在身侧的手,不禁微微握紧,被云袖掩盖着,前方没有尽头的路,没入了大山,被细雨迷濛着,不断有灰头土脸的行人从山里出来,一片茫茫的暗灰色。 忽然响起了雷声,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不消片刻便遮蔽了天空,黄昏如黑夜,雨,大了。 噼噼啪啪打在伞上,顺着伞缘坠落,连成细细水柱,修撑着伞,皱起了眉,轻轻道:“我们和小环错过了,天大地大,失了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以那日所见,小环应是无大碍,也许真的是吉人自有天相罢。”想到那日所见异象,修宽慰自己,大雨滂沱,旁边有路人跌倒,重重摔在地上,然后再也没有起来,身旁的人脚步停了,修摇了摇头,雷雨声中,已经传来了痛哭声。 “修,我们回家吧。”陆雪琪清冽的声音传来,压抑着什么。 面对而站,修伸手牵住了那藏在衣袖里的手,陆雪琪握成拳的冰凉手掌方才摊开,扣住了修温热的手掌,这一路修与陆雪琪已不知为多少不晓得名姓的人立了墓碑,简简单单一块木桩,没名没姓,罹难者之墓,孤单立在道路旁。 修面无表情,目光落在道路旁那大雨中哭泣的身影上,红瞳中也汹涌着什么,却终是随着眨眼匿去了踪迹,柔和地弯了嘴角,看着自己爱人,无声安慰着。 正欲说什么之际,一道惊雷噼在了路旁的一株枯木上,在阴沉的天空下燃起了大火,顷刻又被大雨浇灭,天地一片压抑。 ‘吼!’ 雷声间隙,忽地从山里传来一声野兽的吼叫,与雷声应和着,修只觉掌心一空,伞下已经只剩一人,陆雪琪化作白光,破开风雨,没入了那灰暗的山里,红光一闪,紧随而去。 越过高山,是一处广阔的平原沃野,密布着村落,昏暗的天幕下,村庄燃起了大火,一片绵延,随着雷光明灭,野兽的咆哮传来,随之是人们悽厉的惨叫。 有狼嚎呼啸,变异的巨大狼群,从远处浩浩荡荡而来,黑压压一片,目标也是这已经沦陷的村庄。 半空中,陆雪琪凌空站立,脚下无物,白色的光包裹着她,斗大的雨点,遇光滑落,沾不了那抹白衣分毫,陆雪琪如凛冬霜雪,流星一般落入了那片雨中火光。 几头野兽,似虎似豹,身形是一般野兽的两倍大,长着锋利的獠牙,张着血盆大口,正在肆意屠戮,人们哀嚎,在雨中奔跑逃生,却无力地被扑倒在地,刺破雷声的尖利惨叫,是手臂被生生扯断。 血肉横飞,和睦的村庄血流成河,肥沃的土地变作血水泥泞,哀嚎、兽吼,交织成一片,在哭喊声中,连雷声都淡了,火光烧天,连倾盆大雨都浇不灭这噬人的火光。 人们为了生存逃亡,摔倒又爬起,有人却再也不能爬起来,被同类踩过,被野兽啃食,那锋利的兽爪就那么一划,身子拦腰而断,分开成两半的身子,腰腹只有内脏,而那腿脚已经进入了兽妖口中,咀嚼着,肉沫血水四溅。 陆雪琪甫一落下,眸中所见,已是见之欲吐,野兽狰狞的模样,撕咬着尸体也好似在笑,笑人命的卑贱,笑生命的脆弱。 又是一声划破雷雨的惨叫,一个村妇被兽妖扯断了一只手,可她忍痛奔跑着,只因为她的怀里抱着一个襁褓,那是她才出生不久的孩子,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 今日一过,孩子满月,一家三口便要去北方避难,突如其来的野兽就那么袭击了村子,孩子的爹已经葬身兽口,她抱着孩子夺门而逃,肆虐的猛兽,狰狞的火光,她眼中看到了一抹白色,白色的希望。 雨幕中,一个巨大的黑影跃起,从天而降,直接将那名村妇压在爪下,村妇弓着身子,孤零零的一条手臂在兽爪下撑起了那么一点点间隙,婴儿在大哭,她的血随着她的低头,滴落在了她孩子的脸上,压着她的妖兽伸出了舌头,长长的舌头,长满了倒刺,还留着残肉,噁心、可怖,它一口舔在了村妇脚上,粗糙的裤腿碎裂,空荡荡的碎布下只看见白森森的腿骨,村妇没有叫,口中包满了血,她将舌头咬断了。 第182页 凶恶的野兽仰天长啸,眼中有着兴奋,一头猛兽扑了过来,那是还未尽兴的兽妖,想要掺和,压着村妇的爪子一松,孩子已经没了哭声,强大的信念却支撑村妇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朝着那已经模糊不清的白色跑去,连滚带爬,倒在了陆雪琪面前。 村妇仰面躺着,她单手举起了湿淋淋的襁褓,张开了血色可怖的口,满口暗红,被雨水沖淡,就那么张着,已经发不出一个音,仰头看着陆雪琪,七窍流血的模样十分可怕,雨水模糊中,那眼里的光芒比雷光更明亮。 陆雪琪已经被雨水淋湿,愣愣地站着,雨水冰冷地打在身上,也如同毫无感觉一般,待她反应过来,依旧笔直举着手臂的村妇已经没了呼吸,睁着的眼,断裂得参差不齐的肩,白骨森森的一只脚,一腿、一臂,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妇,将一个襁褓送到了身前。 接过了襁褓,不知为什么手颤抖得厉害,盯着那农妇的眼,陆雪琪已经是一片空白,半跪在那尸体前,雨水模糊了视线,陆雪琪却好似看到那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尸体欣慰的神情。 母亲,孩子,农妇用生命诠释着母亲,可襁褓里的孩子已经成为了孤儿,雨水顺着陆雪琪的脸落在了襁褓中的孩子脸上,闭着眼的孩子仿佛已经死去了一般,沾着母亲的血,闭着眼睛。 头顶的雨消失了,一把纸伞架在了狼狈的陆雪琪头上,湿透的红衣站在半跪在地的人身边,红色的眼中滴落的泪珠,怎敌那村妇腮边的血泪。 耳边兽吼狼啸,屠戮村子的野兽和奔腾来的狼群汇合了,在尸骨满地中,朝着那把纸伞所在冲去。 陆雪琪站起了身,面无表情,将冷冰冰的襁褓塞入了修的怀里,走出了纸伞,风雨吹袭着她单薄的身影,她被沾湿的发却飞舞了起来,在巨大的紫色闪电中,她的手中已然握着一把冒着森森寒气的剑,蓝光凌厉,气贯长虹,呼啸着龙吟的剑芒淹没了雷光,神剑出鞘,天琊绝世,握在那冰凉手掌中的天琊神剑颤鸣着从未有过的肃杀! 狼群猛兽纷纷扑来,一道凌绝的剑气光圈横荡开去,天昏地暗,风雨颤抖,雨幕如同被横割而断,前头的兽群触及蓝光,尽数碎成肉块,鲜血只会让兽妖更加疯狂,而那一抹白色却毅然投身入那群恶魔猛兽之中,一人、一剑,大开杀戒! 泼墨的纸伞下,亮着红色的光圈,修单手抱着那已经被蒸干的襁褓,不为那伞外的肃杀而动,颤鸣惊天的天琊应和着雷声撕裂着一头头异兽,修只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暖暖的烈炎真气流入婴儿的体内,一丝丝的,极其温柔地拂过小小的经络,小心翼翼温暖着那小小的心脏。 雷霆耀目,紫色的雷电缠绕着天琊神剑,陆雪琪挥动了手中天琊,那不断嘶吼的兽群,被紫雷击中,顷刻化作劫灰,不要命的兽群不断涌上,陆雪琪眼都不眨,紫电激起一阵烈火,围住了兽群焚烧。 一夜杀伐,陆雪琪不知疲惫,将那一头头狰狞巨兽销骨噬魂,化为灰烬。 黑云渐渐散了,雷声越来越小,兽妖也越来越少,雨,小了,落在伞上,面色苍白的婴儿脸色已经红润了起来,细细的呼吸声,清晰传入了修的耳朵,红色眼眸染上了淡淡笑意。 ‘铮!’ 天琊清脆的剑鸣响彻天地,最后一头妖狼也作了尘土,陆雪琪单手握剑,凛然而立,天琊蓝色的剑身如秋水般泛起了波纹,渐渐地从陆雪琪手中消失。 踏着细雨而来的陆雪琪步入了纸伞,修将手中孩子放入陆雪琪怀里,为陆雪琪理了理腮边微乱的发,没有说任何话,只还撑着那把伞。 怀里的婴儿,肌肤如剥壳的鸡蛋,白嫩、细腻,粉嘟嘟的脸颊上还沾着一点血迹,甫一落入陆雪琪怀里,便睁开了黑熘熘的眼,发出一丝不明的声响,又闭上了眼睛。 浅浅的呼吸,在渐渐停歇的风雨中,在一把纸伞下,轻轻地响着。 生命是如此脆弱,又是如此坚强。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 修:作者君最近抽风,有话说都变得高冷,诸位见怪不怪,等她抽好了就好了。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风雨已经停息,兽妖屠戮的村子丧失了所有的生气,在黑夜里也作了历史的尘埃,搜遍了所有屋舍都再没有活人,将所有尸骨聚集在一处,一把烈火,将一切尘归尘,土归土,火光点亮的村落,修默然站立。 每每看到破败的村镇,每当燃起祭奠的火光,就好像祭奠再也回不去的时光,村镇可以重建,人,再也回不来了,在宇宙中等着下一个轮回,继续经历轮回的苦楚,永无止境,就像命运的囚笼,人们在寻求着挣脱,谓之得道。 修摇了摇头,火焰燃尽了,无名的村落已经安息,修化作红光遁去。 清澈的小溪安安静静流淌着,溪水滋润着那片沃土,已不知多少年岁,养育了多少人,打磨光滑的河岸,洗刷了遗落的故事,随着黑夜降临的灾难终会像溪水一般逝去。 河岸边开着不知名的花,轻轻摇曳着,不远处倒着一株空心的树干,平整的树身上坐着一位白衣人,陆雪琪已经换去了一身狼狈,怀中抱着同样换了干净襁褓的孩子。 婴儿有粉嫩的肌肤,小小的五官,紧紧闭着双眼,双颊肥嘟嘟的,说不出的可爱,陆雪琪忍不住弯了嘴角,指尖戳了戳那肉肉的脸蛋,睡梦中的孩子皱着小脸,抿住了冰凉的指尖,这是一个女婴,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 指尖微弱的力道,让陆雪琪微微失神,想到了女婴的母亲,那个普普通通的农妇,模样混着血泥看不清楚,大概算是清秀,却有一双传神的眼睛,即使是那么昏暗模糊的雷雨夜,那一双深黑如墨的眼睛也映入了陆雪琪的脑海,残破的身躯支撑了这个小小的生命,生命原来那般重,接过时的颤抖,震荡着心,再也挥之不去。 原本应是和谐的村庄就那么毁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就这样变成了孤儿。 孤儿,孤苦无依,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连他们的样子都还未曾记下,他们便已经离去,失神的陆雪琪抿紧了唇。 “咯、咿。” 小小的哼唧声由怀中发出,女婴睁开了黑熘熘的眼睛,与陆雪琪对视个正着,挥动着四肢,笑了,只有那么一瞬,陆雪琪却莫名红了眼眶。 天际渐渐露出了光亮,黑夜已经过去,陆雪琪柔和地看着怀中的孩子,不眨眼,盯着她每一个呼吸的瞬间,看着她睡梦中表情的变化,手轻轻拍着,唇间溢出不知名的小调,与微风应和着。 当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逆光中,那眉目融雪的绝色,笑了,看着怀中的襁褓,弯弯的弧度绽放在那唇边,染上金色的晨光噙着,白色的身影上泛起金色的光辉,也不知是太阳,还是她本身的光芒,那般耀眼,又那般温柔。 降落在溪边的人,就那么驻了足,静静地看着,连呼吸都轻了,不忍打扰,从雪琪身上散发出的爱,已经感染了夏季的清晨,修慢慢走了过去,脚步轻轻,每一步都踏着温柔。 第183页 身边落坐的温度,让陆雪琪侧首,笑容不曾淡去,只是那双眸中多了一丝丝微光闪烁,在表达着一念期许,未曾开口,额上一抹温柔降临,陆雪琪垂首敛眸,熨烫了心。 天,变透明了,不再下雨,风轻轻地吹着,阳光带着暖意,修轻轻吻上了陆雪琪的额,将她和她怀里的女婴一起拥着,缠在陆雪琪纤腰上的手臂微微收紧,两人交叠放在襁褓上的手却是轻柔,无需多言,修只落下一吻。 短暂的一触,陆雪琪抬首看见修弯着嘴角,犹如耳语般的声音响起,陆雪琪眸心笑意更深。 “我们一起回家,你、我,还有她。” 溪边开着花,朝着依偎在一起的人弯着腰,沾着晨露的花瓣,在阳光下开得更加灿烂,陆雪琪靠在修的肩上,怀中的女婴依旧安睡,小小拳头捏着,捏着修的食指,就不再乱动,在睡梦中发出咿呀声,笑着。 “修。” “恩。” “为孩子取个名吧。” 修闻言眨了眨眼,摩挲着那细嫩的小手,沉思。 阳光已经越发明亮,溪水叮咚,陆雪琪也没有打扰修的安静,修看着水岸边摇曳的鲜花,出神一般,空中落下飞鸟,落在陆雪琪肩上,歪着头打量着她怀里发笑的孩子,张开雪白的翅膀啄了啄。 “陆芷萱,岸芷汀兰,萱草无忧。她,要无忧无虑长大,她,当如香草秋兰般美好,我们的孩子,必定坚强而美丽。” 修缓缓说道,陆雪琪淡淡一笑,并没有多言什么,看着怀中胖嘟嘟的孩子,轻念:“芷萱。” 熟睡的女婴睁开了眼,又对着陆雪琪笑了,手舞足蹈,下下都打在修的手上,刚出生的孩子本就喜欢乱动,打在手上也不痛,可就那一瞬间修有一种陆芷萱是二号小狸的错觉。 “雪琪、、我想抱抱她。”修不知怎么就有些心虚,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就那么突然觉得心情复杂,想想觉得自己蠢得不行,但偏偏就那么做了。 陆雪琪倒没多想,由着修抱过了小芷萱,轻轻点了一下报平安回来的飞儿脑袋,看见修抱过孩子紧张的神情,一瞬疑惑,又被孩子引去了注意。 明明已经抱过她,但当肥嘟嘟的孩子看着自己咿呀发笑的时候,修无端松了一口气,展颜,语带轻快:“雪琪,她胖嘟嘟的,像不像小狸最爱的包子?陆包子,赫达包子,莲花包,按照修罗取名的随性,包子也不错,啊~连我都好想咬她。” 飞儿清脆一声啼叫,也不知是应和,还是嫌弃,陆雪琪抱过孩子,忍不住嗔了一眼,刚正经没多久,就又没个正行,这次倒是作弄起孩子来,修忍不住鼓起了一边脸颊,从未有过的动作,好像因为孩子也作了出来,陆雪琪噗嗤一声笑出来,看了看修,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明明没有血缘的两人,好似被奇妙的线牵了起来,陆雪琪忍不住道:“你要愿意叫她包子,也无妨,大名就叫陆芷萱。” 一锤定音,陆雪琪自顾逗弄孩子去了,修对此摇头失笑,看着肩上飞过来的飞儿,眼中表达着甜蜜的无奈,飞儿却只是歪着头,啄着翅膀。 日已当空,夏季烈日炎炎,可襁褓中的小包子依然睡得舒服,两个娘亲,无论是谁抱着孩子,真气都会自行形成保护圈包裹着她,任由世界怎么变幻,小芷萱都会被两个新晋娘亲护得好好的。 陆雪琪抱着孩子,与修一起向着那个罹难的村庄方向连鞠三躬,修便祭出了紫青葫芦,葫芦落地变大,大大的葫芦正好方便一家三口御物飞行,家里还有盼着她们早日安全归家的长辈,修与陆雪琪倒是没想到本是出门查探金兰妹妹的消息,回去却多了一个小小的生命。 紫青葫芦上,修盘腿而坐,抱着孩子,身后陆雪琪与她后背相抵,正在小憩,碧空无云,晴空万里,这样的天气状况,后日正午便能回到草庙村。 戳了戳小芷萱的脸蛋,修低喃:“小包子,我们回家见二爷爷。” “呜~哇~”就在飞行了两个时辰后,小芷萱忽地啼哭起来。 陆雪琪立即睁开了眼,修哄逗不已都不能止住孩子啼哭,陆雪琪接过同样如此,陆雪琪不免焦急起来。“修,怎么办?萱儿,一直哭闹,怎么办?” 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不是尿了?” 揭开一看,屁屁光滑干爽,陆芷萱就是哭闹不止,修探了探小芷萱的额,一切都很正常,修心思一动,迟疑道:“莫不是饿了?” 陆芷萱已经是很乖巧的孩子,刚足月的孩子能坚持那么久才吵着饿,已是不多见,可刚当妈的两人并不清楚,猜测孩子是饿了,两人对视一眼,登时满面通红。 紫青葫芦就这么悬停在高空,飢饿的小芷萱就在羞红脸的两个妈怀中,仰天嚎啕大哭,哭得陆雪琪和修心疼不已,陆雪琪轻声哄着,修当即落下了地面,寻找孩子的食物。 可落地是荒郊野外,密密的丛林,莫说人家,连野兽都隐藏在森林里,不易看到,可孩子还哭喊着,再怎么也不能饿着孩子,心急如焚,便是形容修与陆雪琪的心情。 “可恶!”越发焦急的修,看着这碍眼的密林,忽地就是一阵龙吟,矖腾红光遮天,一阵巨大轰隆声,方圆数十丈树木应声而倒。 惊了陆雪琪,也吓到了小芷萱,低低抽噎着,倒塌了一片树木,莫说野兽,连飞鸟都不曾飞起一只,倒是有野兽骸骨散落林间,飞儿盘旋高空,修胸口起伏不定,这般随意破坏的修,当真是从未有过的暴躁。 陆雪琪晃着孩子,不禁轻声唤道:“修。” 修咬紧了牙,平缓着心情,心疼地看着抽噎的小包子,忽地天空传来法宝掠空的呼啸,红瞳中一闪而过的冷光,警戒看向空中。 当目光触及那疾行而来的六道光芒,红瞳一缩,修微微惊讶。 受道玄、普泓、云易岚等正道领袖的委託,从青云山出发的正道弟子一行六人,迈入了西南地区,事关重大,三派派出的都是最得力的弟子,註定一般,这些人彼此都认识。 焚香李洵、燕虹,青云萧逸才、林惊羽,天音法相、法善,不停不歇连行三日步入了西南边界,突然地上传来一阵巨响,本就是冒险来查探突然转向的兽妖,一行六人不免都警惕起来。 那突然倒塌的密林,激起阵阵尘土,当先的萧逸才、法相二人,不免踟蹰,稍后的李洵、燕虹心头一悸,那消散的红光,是那般熟悉。 李洵、燕虹率先飞去,剩下四人脸色一变,也只能跟上,李洵驾驭着九阳尺,面无表情,依旧玉树临风,只是那不再喜形于色的性子,连带着一张俊容都多了一抹沧桑,九阳尺光芒精纯,燕虹落他一个身位,眼中欣慰又无奈,师兄已突破四重,步入少阳初期,即将突破少阳步入玉阳界的燕虹只一眼便看出,想来出发之时,那些前辈也有所察觉。 李洵突破境界是好事,只是其中心境,和他隐去的心酸又有谁知? 燕虹微微嘆气,跟随上来的萧逸才不禁侧目,燕虹的容颜,一如往昔,沉静温婉,但那平淡之下,却是一颗睿智聪敏的心,萧逸才眸心一凝,心思难测,天音寺法相、法善倒是如常,落在最后的林惊羽却不知为何有些心不在焉。 第184页 六人先后落在空地,看清了林中的人,一时都沉默了起来。 已经料到的李洵看到修和她身旁站立的陆雪琪,还是免不了握紧了拳,燕虹神情柔和,当看到陆雪琪怀中的襁褓时,微微一愣,萧逸才苦笑,法相听闻了眼前两名女子的事,他也并没有多大震惊,早已经猜到的他,只是宣了一句佛号,法善为人木讷,谨遵出家人不妄言妄断戒律,对此如视无物,林惊羽是愁思百结,直接表现在那张纠结扭曲的脸。 “修儿姐、”林惊羽低喃一句便没了下文,看着修,又看了看陆雪琪,苦笑着咽下心头的酸,修儿姐,她、便是你的选择吗? 修已经收起了矖腾,都是熟人,也曾共同进退,共同杀敌,却只剩无言。 “赫达姑娘,陆姑娘,好久不见。”沉默中是法相站出来,行了一礼,月白的袈裟,祥和的宝相,法相的微笑透着善意。 “南疆一别,法相师兄风采依旧。”修亦是微笑,与陆雪琪一起回了一礼。 法相依旧含笑,看了一眼萧逸才,略一顿,萧逸才却是开了口,一脸正色:“赫达姑娘,陆师妹,好巧,在这西南也碰了面。” 陆雪琪与修还未说话,只听一声冷喝:“哼,兽妖转向西南,没事呆在这里干什么!隐居归乡,就该好好待在那僻壤的村里,出来瞎晃悠作甚,碍眼吗?” 李洵说话火药味十足,看着两人的眼里也是冷冰冰的,燕虹忍不住摇了摇头,修欲言又止,陆雪琪皱了眉,却没说什么,也不曾看李洵,和燕虹视线相对,点头招呼。 夏季燥热的风吹过,尴尬中,是一声响亮的啼哭打破沉静,不管大人的世界是怎么错综复杂,陆芷萱只晓得肚子饿了,被突然吓到一噎,恢复了又忍不住啼哭起来。 “萱儿乖,不哭,不哭,乖,修。” 拍哄着孩子的陆雪琪是众人没有见过的,不再是冰山融雪,而是冬日暖阳,那一声略显焦急的呼唤,是对孩子的关心,又是对爱人的依赖,凑近的修,同显焦急的面容,几不可闻的耳语,让人不忍再去打扰她们。 只是孩子的哭喊越发厉害,那声音都有些哑了,修与陆雪琪已经急得气息紊乱,一旁观看的人都不免随着她们焦急起来,只是两个女子都惊慌失措,你又能指望两个和尚和三个大男人有什么主意。 林惊羽压下了冲过去的冲动,法相、法善挪了几步,又只能念起佛号,萧逸才站立不动,却是垂下了负在身后的手,李洵欲言又止,脚下也是微微一动,看着那手足无措的两人,阴沉着脸,心间一动,忍不住看向了燕虹。 燕虹眉头紧皱,本是不明孩子哭闹的原因,随着观察渐渐清楚,略一思索,已有了主意,突然瞥见李洵回头,眼中的焦急一览无遗,燕虹眸中一闪而过笑意,李洵却是脸色一变,已然转过了头,面色依旧阴沉。 婴孩儿还在啼哭,燕虹不再耽搁,走上前,递上了一个瓷瓶。“修,陆姑娘,给。” 修恍然大悟,连忙打开瓷瓶,清新的花香淡淡飘散,陆雪琪也是眸心一亮,花精华露,不仅培元固本,也是益精养气的上品仙露。 陆芷萱就着修沾着花精的手指吸允,直到咕噜一声,陆芷萱方才停止,咧着包子脸,满足得手舞足蹈,众人无一不松了一口气。 “燕虹师姐,谢谢。”陆雪琪由衷感谢,关心则乱,初为人母,修与自己都太过生疏。 燕虹温婉一笑,“客气什么,来,孩子给我抱抱。” 被燕虹接过的陆芷萱,也是咯咯发笑,不哭不闹,一点儿也不认生,十分乖巧,燕虹母性大发,不免问起孩子的事来。 众人皆是明眼人,已经猜到了孩子来历,只是听闻了过程,不免嘆息,法相更是长宣佛号:“阿弥陀佛,不知那些罹难的村民?” “尸骨皆以火化,归于尘土。”修不愿多提,包子有自己和雪琪,不再是孤儿,不需要过多的悲悯、同情,只要一生平顺、安康便好。 “该死的兽妖,为祸天下,真想现在就灭了这些孽畜,除之而后快!”林惊羽心下已经恨不得与兽妖浴血奋战。 修不由心生疑虑,询问起六人来此的原因,看了一眼萧逸才,又看了一眼师兄李洵、林惊羽,向法相提出疑问。 法相一番解释,修沉吟起来,却是逗弄完孩子的燕虹走了过来,淡淡说道:“好了,修,你不是还要带着雪琪和小包子回草庙村,你们出来已有段时日,我想王大叔日夜都牵挂着你们,早日回去吧。我们任务在身,不宜再耽搁,就此别过。” 燕虹一言出,萧逸才忍不住瞩目燕虹,燕虹却是坦然,李洵对此也不曾多言,剩下的几人更是行礼告别。 陆雪琪抱着孩子走过来,看着熟悉的人,与修目光一触,便已心意相通,两人看了眼怀中安睡的孩子,陆雪琪面色冷凝,凛然无惧,修勾唇浅笑,桀骜不羁。 “我们随你们同行,西南不只兽妖,还有魔教,有我和雪琪,你们便多一份力量,不敢夸下能力敌魔教、兽妖的海口,但危难时,大家一起全身而退的本事,还是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传说中的新手八嘎麻麻,果然还是虹姐姐靠谱点 小包子:咿~呀~ 作者君:咦?你说你开口第一个要叫…… 红光、蓝光、青光、紫光、白光、绿光、金光、五颜六色的光闪瞎人眼! 作者君:我勒个擦,这一把把寒气森森的武器,是要闹哪样? 小包子:咯、咿、 作者君:你个小鬼,拍毛的爪子啊!喂喂、我错了,你们一群八嘎给我消停点! ~~~~~~~~~~~~~~~~~~~~~~~~~~~~~~~~~~~~~~~~~~~~~~~~~ 手牵手一起走,一家三口去虐狗o(╯□╰)o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深入西南查探,一行八人加上一个婴儿,一连四日昼伏夜行,小心谨慎,不曾与兽妖冲突,全速进入西南深处,为了天下苍生,这些师承正道的青年俊杰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条危险之极的路。 只是当越来越接近西南腹地,所有人都变得脸色苍白,整日整夜的沉默不语,连最善言辞的萧逸才和定力深厚的佛门法相,甚至已经见过一个村落覆灭的修与陆雪琪都沉默了下去,两人好好护着不知世事的陆芷萱,眼中的悲悯化作了三人之间越来越深的羁绊,襁褓绑在身前,修单手托着孩子,紧紧牵着陆雪琪的手,感觉到同样重重的回握。 只要身侧之人依旧,乱世亦许安家。 修红眸深邃,沉寂的脸色,暗自深思着什么。 千里之行,越往南,情况便越是惨烈,燕虹的脸也越发苍白,原本还能坐在紫青葫芦上与自家师妹低语,现在只有站在青灵仙剑上僵硬的身躯。 一路上,不是整个村庄整座城池的尸横遍野、白骨森森,就是一片片荒芜人烟,变作焦土的沃野,一群精通妖法的兽妖,放火焚烧、残忍嗜血,很多地方连尸骨都不曾留下,只剩灰烬。 第185页 幽幽鬼鸣,仿佛永远都回荡在南方的大地荒野之上,诉说着凄凉的往事,哀怨不知到底何时才有尽头的浩劫! 一行人小心谨慎,但面临无处可询问的兽妖动向,萧逸才不得不与众人商议,冒险暗中跟随兽妖,哪里的兽妖聚集越多,便往哪里去,看看这些兽妖究竟要干什么? 但兽群庞大,其中不乏一些感觉敏锐,嗅觉听力灵敏的兽妖,好几次都险被发现,好在众人都是绝顶聪明的人物,在间不容发生死关头,有惊无险,尽管如此,连续跟踪了三日之后,众人渐渐丢失了线索,没有任何收穫。 一行人落在兽妖经过的森林,树木焦黄,鸟兽绝迹,法相、萧逸才、李洵三人脸色凝重,此番身负重任,只是这般情况下不免都有些灰心。 燕虹独自站在一处,青灵石已经收了起来,看着脚边倒下的枯树,苍白着脸,一双眼睛有些许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远处林惊羽同样心不在焉,俊眉紧锁,心事重重。 修与陆雪琪站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陆雪琪将陆芷萱抱过去,修便抬首,四下观察了一番,当看到那一抹寂静的青衣,修移步而去。 “师姐,关于你给我的那本古札,我有些问题想问,待回到、、师姐,师姐?” 修已经走近燕虹,却发现燕虹失神一般,连唤几声,燕虹方才抬首,那一瞬间,那黑眸深处汹涌的复杂,让修微微一怔,仔细一看又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却是越发深邃了起来,修心生疑惑。 燕虹却似无事人一般,看着皱眉的修,微微一笑,“你不陪着雪琪和小包子?怎么了?” 修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仔细看着燕虹,又什么也看不出来,修不免在心底微微嘆息,师姐如一汪平静的湖泊,平静得美丽,却又不知深浅,看着燕虹如常的模样,修摇头道:“没什么,眼下还是兽妖一事要紧。” 燕虹沉默,四下一看,眸心深处冷如冰霜,只是当看着李洵、萧逸才、法相三人的神情,不禁抿紧了唇。 忽地一阵窸窣的声响传来,众人当即御空而起,凌空一望,不远处竟是有一个人,跌跌撞撞在林中乱窜,看清那人身着的服饰,所有人为之一振,纷纷朝那人飞去,燕虹看清那人却是一顿,稍稍落后了一些。 众人纷纷落地,眼前是一个身着合欢派服饰的魔教弟子,只是当萧逸才出手制住他的时候,所有人才发现这个人像是经历了什么重大的惊吓一般,已然发了疯,萧逸才连哄带骗,耐心套取着线索,众人屏息以待,一番周折,渐渐知道兽妖此次大举进入西南,竟是和魔教进行了一次大战,而战役的结果,赫然是兽妖大获全胜,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魔教三大派阀,几乎在此次大战中全军覆没。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而在众人之中,落在最后的燕虹,身子僵直得微颤,脸色尤其苍白! 望着这个缩成一团,口中不断念叨着‘怪物’,不时全身发抖,惊吓尖叫的疯子,所有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重重的阴影,陆雪琪轻轻拍抚着低呜的陆芷萱,修皱眉看向了萧逸才,他是此行的主心人物。 萧逸才咳嗽一声,看向法相道:“法相师兄,眼下形势我们大致都清楚了,你觉得该怎么办?” 法相看了一眼缩在地上的可怜人,嘆息一声道:“阿弥陀佛,罪孽啊。诸位,其实我们此行目的,如今已经大致知晓,小僧以为,不如我们先行回山,禀告几位师长目前这个情况再说。” 萧逸才点了点头,想来也是这样打算,修与陆雪琪对视一眼,点头应和,突然瞥见林惊羽,修微微一顿,林惊羽面色冷凝,想要说什么,却又停住,修细想之下明白,心底欣慰又微微嘆息。 “不可!” 突然,一道清冽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众人愕然,说话的人是一直沉静低调的燕虹,在所有人都贊同返回的时候,高声阻断。法相、萧逸才对视一眼,萧逸才也没有掩饰眼中的惊讶,凝目燕虹。 李洵出声询问:“师妹,你莫非有什么看法?” 燕虹脸色依然苍白,声音却是极为冷静,瞥了一眼那发疯的魔教弟子,淡淡道:“我们知道的一切,都是从这个已经吓疯的合、魔教弟子口中问来,他刚才说话,颠三倒四,翻来覆去,很多地方都是我们自己猜测,未免有些武断,魔教向来鬼诡,如此便以为完成师长吩咐,恐有些不妥。” 李洵沉默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修知燕虹素有智谋,只是此番举动着实和她平日里的作风大相迳庭,不免疑惑,陆雪琪抱着孩子,又看了眼那名合欢弟子,却是若有所思,萧逸才看着燕虹,忍不住站了出来,沉吟片刻道:“燕师妹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我们日夜在西南查探,却根本毫无头绪,难道还要这样继续下去?” 燕虹嘴角一动,欲言又止,眸心深处竟是有几丝挣扎流露,萧逸才一愣,李洵和修心头一凛,二人心事烦闷,素来是燕虹从旁宽慰,燕虹是个体贴入骨的人,从来不给别人添麻烦,可靠又细心,只是他们似乎都忽略了什么。 “师妹,你有什么法子就说吧。”李洵上前几步,走到了燕虹跟前,虽然冷着脸,眼中却是明显的关切。 燕虹看着关切的师兄,抿了抿唇,藏着的手不禁握成了拳,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垂首敛眸,所有心思又潜入了眼底那汪深潭,无人可探,只有刺破的掌心知晓。 李洵皱眉,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失常的燕虹,挡下了其余人疑惑不已的目光,萧逸才忍不住想上前,却是李洵冷冷开口:“我倒有一个法子,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所有人都是一惊,瞩目李洵,燕虹猛然抬头,却只看到李洵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李洵转身面无表情,缓缓道:“我刚才认真听了这疯子的话,反覆提到名为‘毒蛇谷’的地方,依我拙见,魔教与兽妖一场大战,恐怕就是在毒蛇谷进行的,更有甚者这毒蛇谷恐怕是魔教三大派阀其中一派的总堂所在,法相师兄,我想你还记得曾出现在死亡沼泽的毒公子秦无炎,万毒门的人善使毒物,毒蛇谷瘴气毒物众多,作为万毒门总巢恐怕再适合不过,只要找到这毒蛇谷,自然能搞清楚这疯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李洵心思越发细腻,众人皆是觉得可行,修皱着眉看着自家师兄师姐,李洵却不曾看她,修看了一眼那合欢弟子,忍不住说道:“已经过了这些天,先不说能不能找到毒蛇谷,就算找到,那里的景象也未必能够保持原貌,而且太冒险了。” 李洵冷冷一哼,目光扫过抱着孩子的陆雪琪,瞥了一眼修,冷然道:“既然已经来到西南,早就做好了冒险的准备,这有何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难道忘了,兽妖放火吃人,放火之后,也有残垣断壁,吃人,但也有不吃骨头的!”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修与李洵视线相对,两人都是脸色冷凝,却是沉默的燕虹突然噁心呕吐了起来,脸色苍白,眼眶含泪,略显狼狈,修与李洵脸色大变,可是却是互相看着,也不知为何较起劲来,法相等人以为是这几日所见种种惨事,让燕虹渐渐到了心理极限,萧逸才忍不住走到燕虹身边低声安慰了几句。 第186页 燕虹苦笑摇头,谢过萧逸才好意,情绪渐渐安定了下来,只有那双藏在衣袖里的手还在颤抖。 萧逸才走向了那名魔教弟子,陆雪琪却是走向了燕虹,李洵淡淡一瞥,也不再看修,修也收敛了心思,走向了燕虹,眼含关切,燕虹却将注意力放在了萧逸才和那名合欢弟子身上。 陆雪琪将一切看在眼里,隐隐有了猜测,陆芷萱精神正好,在喉头里发出不明的嘀咕,乱动着四肢,将修的注意力引了过去,低头看她的修,眉梢的皱褶不自觉地便淡了,轻轻接过了陆芷萱,神情柔和了下来,陆雪琪淡淡一笑,双手扶住了燕虹的肩,那微不可见的颤抖,清晰地传递给了陆雪琪,燕虹只侧目一望,没有过多在意,看着萧逸才询问那名合欢弟子毒蛇谷方向。 李洵将修的神情看在眼里,本以为平静的心,还是烦躁起来。 萧逸才询问发了疯的魔教弟子,却是束手无策,李洵眉头一皱,脸色一冷,忽然大步走到那个魔教弟子身边,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大声喝问道:“那些怪物杀人的地方在哪里?” 那个魔教弟子身体大震,浮现出恐惧之极的表情,张大了嘴巴,片刻之后发出尖锐的惊叫,观之不忍,李洵却仿佛铁石心肠一般,紧紧抓住不放,再次大声喝道:“怪物杀人的地方,在哪里?” 魔教弟子发出一声惨叫,牙关蹦蹦作响,眼中满是恐惧,头颅却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北方,李洵目光一凝,急道:“在北边,是不是?” 那个魔教弟子却已然头颅一歪,整个身子软了下去,瞳孔放大,没有了呼吸,李洵却还是紧紧抓着尸体的衣襟,紧紧地,手背布满了青筋。 李洵似乎是在发泄着什么,在场之人心知肚明,修脸色有些难看,到底什么都没有说,燕虹有心无力,在那个合欢弟子咽气的一瞬,好像也是呼吸一顿,喘不过气来,心脏仿佛已经跳到了喉咙,又渐渐沉了下去,沉了下去。 李洵胸口剧烈起伏,忽然肩膀搭上了一只手,不重,带着安抚,李洵忍不住侧目,法相手拿念珠,轻轻摇头,俊俏的面容,祥和又慈悲,什么话也没有说,身为出家人,并没有暗自责怪李洵的狠厉,反而无声安抚着情绪暴躁的李洵,目光落在那断气的尸体上,也带着悲悯。 李洵平复了呼吸,慢慢松开了尸体,看了看站在一起的修、陆雪琪、燕虹,又看着眼前的法相,渐渐恢复了正常,轻声道:“毒蛇谷,在北边。”法相拍了拍李洵的肩,双手合十默念佛号。 众人都面向了北方,燕虹顺着众人的眼光望去,那一片林海远方,晴朗无云,只是那阳光却刺痛着眼,仿佛看见一片血光。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好吧,我承认我在偷懒o(╯□╰)o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古老而茂密的原始森林中,随风传来一阵阵可怕而焦臭的味道,原本青绿的树林中到处都是被兽妖肆虐过的痕迹,巨大的树木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无数的鸟兽尸骨到处都是,一道道暗色的沟壑,就像是难看的伤疤,深深地划在地表之上。 也如同实质般划在了燕虹眸心,一条条的,难看而狰狞。 正道一行人在找到那个魔教弟子的第二天,顺着越来越明显的兽妖痕迹,渐渐接近了那个藏在深山之中的山谷,一路上都是破败的森林,没有一丝丝生气。 日已当空,正午时分,一行人找到了通往毒蛇谷的古道,苍凉的古道,残破又腐败,被兽妖破坏而生生拓宽了几倍的道路,不用花什么功夫就找到,空气中瀰漫着一股蛇类的腥臭,更让人忍受不了的是一种在日光下渐渐扩散的恶臭,心思通透的一行人心知肚明那是什么发出的臭味,因为知晓更加难受。 修的周身笼罩着一层若隐若现的红色薄雾,隔绝了那些难闻的气味,身前的襁褓里,陆芷萱小小的睡颜,祥和而安宁,在大人们越发压抑的心里,也只有这浅浅的呼吸,还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生机,脆弱、珍贵。 前方便是毒蛇谷的入口,不约而同驻足的一行人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许久,萧逸才咳嗽了一声,说话之时,喉咙干哑发疼:“诸位,看来那名魔教弟子没有说谎,应该就是在这里,魔教和兽妖发生了一场大战。我们、进去看看?” 燕虹头脑一片空白,一路上预想过各种各样的场景,以为已经习惯了重重压在心口无法呼吸的感觉,可当站在这里,燕虹才发觉自己颤抖得厉害,失去了五感般,由心底深处涌起了一种感觉,蔓延到四肢百骸,那是一种无端的害怕,可害怕什么?脑海中一片茫然空白,已经无法思考,亦不敢思考! 那条蜿蜒扭曲的古道,带着伤痕累累没入了山谷中,不知另一头又是怎样的景象? 没有人说话,法相环顾了四周,低声宣了一句佛号:“既然到了这里,我们便无谓再放弃,进去罢。” 无谓再放弃,这个道理众人都明白,只是那个山谷中仿佛有什么诡异的东西,悄悄影响着每一个人的情绪,担忧又压抑。 “走吧。”林惊羽握紧了斩龙剑,面色肃然,当先朝着谷中走去,微微颤抖的剑尖在说着他握紧的双手是多么用力。 斩龙剑出鞘无悔,尽斩妖邪,由少年到青年,这把剑陪着林惊羽走过了十数载的时光,也斩在了他无法释怀的回忆里,看着林惊羽挺拔的背影,修跟了上去,其余人先后跟上。 燕虹迈开脚步,僵硬得厉害,陆雪琪保持与燕虹几步的距离,无声无息地关注着燕虹的一举一动,别人无法发现的异常,陆雪琪看得分明,但她却没有询问,只是悄无声息地陪着燕虹。 偌大的山谷,一望无际的森林,走在毒蛇谷中,周围一片死寂,连细微的鸟叫虫鸣都不曾有过一声,这个山谷已经变作了死气沉沉的鬼蜮,在青天白日下,都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森然。 山路曲折,弯弯曲曲,沉寂让众人更加全神贯注警戒着周围,缓慢前进着,空气中散不去的浓重腥臭味,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随着山风越发明显的另一种腐臭,令人闻之欲吐,仿佛一种无形的诅咒,散发着可怕。 燕虹发觉原来走路是那么困难,每多走一步,身体就冰冷一分,仿佛是渐渐沉入寒彻骨髓的深潭,每一步都带着颤抖,每一步都好沉,前面是一个拐角,一道山坳挡住了视线,可这一步步就仿佛是要步入一个令人无法承受的世界,可一道鹅黄的身影却越发清晰起来。 好害怕、好害怕! 走到山坳处,空气中的味道已经噁心到了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就连修护在怀里的陆芷萱也似是难受得扭动着。 “燕师姐!” 陆雪琪忽地一声惊呼,所有人回头便看到燕虹从陆雪琪的搀扶下冲到了路边,还不及他人询问,就在路旁杂草丛中,拼命干呕起来。 一阵头晕目眩,拼命地呕吐着,却什么都吐不出来,难受的气味随着干呕似乎淡去了,视线却模糊了起来,发丝狼狈地沾在嘴角,颤动着滴落的泪水,像是在嘲笑着谁。 第187页 可谁也没有嘲笑呕吐的燕虹,因为谁也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中,自己能坚持多久,却又像是另一种讽刺。 燕虹从不觉得自己矫情如斯,会因为恶臭坚持不下去,可已经压制不住的胆怯,仿佛只有借着这样的环境,这般作呕,才能发泄出来,随着滴落的泪水,隐藏淡去,才有勇气支撑着去面对山坳之后的场景。 陆雪琪轻轻拍着燕虹的背,燕虹苍白着脸,喘息着停了下来,走回众人身旁,轻声道:“对不起,我、” 法相勉强一笑,出言安慰,萧逸才也劝道:“这个气味谁都受不了,不行的话,要不先去山谷外面等我们罢。” 燕虹摇了摇头,惨白无血色的脸,却有一种异常的坚定。“我们走吧。” 修与李洵都铁青着脸,相互看了一眼,眼中是同样的疑惑和担忧,以修的敏锐其实已经预想得到山坳之后是什么场景,只是燕虹却太过反常。 燕虹轻轻拂开陆雪琪搀扶的手,示意自己无事,陆雪琪站在燕虹身边,对着担忧的修轻轻摇头示意,修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压下了想将燕虹带出山谷仔细询问的想法。 李洵走到燕虹身边,点了点头,低声道:“不要硬撑着。” 萧逸才见燕虹点头,出声让大家继续前进,林惊羽继续走在前头,修却退到了陆雪琪和燕虹身边,看了一眼目视前方的燕虹,轻声道:“前方恐怕是一片惨烈,腐臭都压不下的血腥味还残留在空气里,你们最好有心里准备。” 燕虹身子一抖,依旧目不斜视,修眉头深深皱起,可燕虹若不主动吐露心事,旁人根本无法看透她的心思,烦躁中,手被陆雪琪微凉的手掌牵住,修深深呼出一口气,凝决在陆芷萱身上追加了一道防御禁制,随着众人走向了山坳。 越来越接近山坳拐角,走在最前头的林惊羽握着斩龙剑的手心,开始溢出了冷汗,恶臭已经令人难以呼吸,林惊羽脸色微微发白,一咬牙,一个箭步跨了过去,看到了山谷之中的景象。 他整个人都僵硬了,随着他的异常而纷纷跨过山坳的众人,看清毒蛇谷里的景象,也如同林惊羽般呆住。 如同传说中悲惨的修罗地狱,在青天白日下赫然出现在众人眼中,无数尸骨散落在毒蛇谷那片屋舍内外,有人,也有妖兽怪物,白骨和腐烂的尸体交错堆积,密密麻麻铺在地上的尽是残肢断骸,四分五裂的沾着泥土,分不清是人是兽,土地几乎没有空隙。 就算有,露出的土地也被鲜血染成了深黑色,视线越往山谷深处,情况越是惨烈,惨不忍睹,一干定力十足的少侠英才皆是骇在原地,唯有并肩站立的修与陆雪琪还算镇定,修早就见惯了修罗战场,沉默只是对于生命的祭奠,陆雪琪眼中有着悲悯,相牵的手给予着她无惧的力量。 只是当陆雪琪看见前面又似摇摇欲坠的人,不由得松开了修,一个箭步跨了上去,站在了燕虹身边,想要搀扶,却是顿住。 燕虹晃动着站稳了身形,根本没有发觉上前的陆雪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幕,颤抖得厉害,一张脸麻木着,可放在衣襟内紧紧贴着胸膛的那个荷包,凝成勇气还支撑着她,支撑着一丝丝、一丝丝的侥幸。 可笑而卑微,却是让燕虹咬牙,越众向前而去,带着一颗紧缩得厉害的心,一颗无法诉说的心,独自承受着。 踏着沾血的泥土,跨过无数的尸骨,一路走到了一处灵堂之前,一副棺木让这还能看出是灵堂,这里是搏斗得最厉害的地方,燕虹率先跨了进去,搜索起来,众人也纷纷动作,修与陆雪琪带着孩子,守在门口。 一具具尸体,许多魔教熟悉的人物皆在其间:百毒子、吸血老妖、端木老祖…… 曾经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魔教凶人,此刻却是死不瞑目,成了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躺在这个破败的灵堂。 随着探查深入,许多魔教成名的人物,万毒门毒神的三大弟子,还有一个个合欢派的重要人物皆葬身于此。 燕虹停住了,不敢再前进,她未曾自诩坚强,却也从不软弱,怎么还是模糊了视线,越走,力气仿佛也在一点点的流失,衣襟内发热的荷包也渐渐冰凉,冻得胸口,好痛、好痛。 就那么僵直得站在灵堂中央,眼睛清晰了,却还是迈不动步子,四处搜寻的众人纷纷聚集到了灵堂前,燕虹不远处。 “这里死了很多人,魔教重要的人物都在这里,万毒门好像全死了。” 谁在说话对于僵站的燕虹已经不重要,法善与燕虹擦肩而过,走到了聚在一起的人中,瓮声瓮气道:“屋后空地也是一样,合欢派也死了不少,连三妙夫人都、都在那里……” 哐当! 金属发出的声响,在死寂的灵堂分外刺耳,围在一起的人不禁看向了发出声响的地方,一身青衣的燕虹背对着所有人,脚边是一把沾满血的钢刀,似乎是她不小心踢到钢刀,发出了声音。 “我再去前面看看。” 喑哑的声音,从背对着众人的身影发出,只是交代了去向,燕虹便慢慢走向了法善过来的方向,被目前的情况震惊着的众人,无暇顾及燕虹,谁都没看到燕虹抬手,轻轻擦去了嘴角流出的鲜红,血色在那垂着的白皙手背上、刺目! 修想要跟过去,被陆雪琪制止,不得已只好去到众人身旁,听他们说着发现的线索,忍不住皱眉问道:“有没有看到鬼王宗的人?” 众人一起摇头,随即怔忪,林惊羽看着修欲言又止,双手死死握紧,显然也是在压抑着什么,李洵闻言却是面如冰霜,修倒是坦然,又问了一遍,萧逸才方才道:“鬼王宗的普通弟子死了不少,但好像没看到、、成名人物的尸体。” 林惊羽面色一缓,禁不住走到了修的旁边,修依旧面容严肃,周围枯朽的尸体,让沉默变得紧张,鬼王、会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 环顾四周,修一脸的煞气。 “赫达姑娘,可有什么不妥?”却是法相问了一句。 陆芷萱醒了,在修的怀里蹬着四肢,陆雪琪走上前,轻声唤道:“修。” 沉思的修回过神来,看着怀里的孩子,又看着陆雪琪良久,对着众人淡淡道:“也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葬身的鬼王宗弟子有些奇怪罢了,不知有没有蹊跷,不过也只是我的猜测,我已是个山村野人,此行为义,其余的还是各位师兄多多注意罢。” 李洵欲言又止,看着站在一起的修和陆雪琪,还有那个襁褓中的孩子,握紧了拳又松开,终是垂着手臂,移开了目光,林惊羽微微一动,修却已经拍了拍他的肩,一如从前。 萧逸才、法相对视一眼,法相双手合十点头,萧逸才低声道:“兽妖食人,这里情况惨烈,不过赫达姑娘所言,我们会多加注意。” 一行人又四散开来,再次搜查,修站在原地,四下扫视,又盯着某个方向,似是在踟蹰,陆雪琪微微嘆息,轻声道:“走吧,我们去寻燕师姐。” 第188页 陆雪琪牵着修,走在前头,去处,自是那堆砌着合欢派尸身的地方。 合欢派,魔教中风姿最为出众的门派,此刻已经成了这一堆堆的尸骨。三妙,这个魔教内数一数二的美人,修为高强的女子,也已成了冰冷的尸体,容貌即使因为恐惧有些许扭曲,却还是美丽的,相对那些残破不堪又噁心的尸骨,这具尸体却是破碎的美丽,只是随着时间的尘埃,终会化作森森白骨骷髅。 三妙就好像代表了合欢一脉最后的归宿般,红颜白骨。 燕虹伫立在合欢一脉的尸骨前,目光落在三妙手中的一缕黄襟上,静静地看着,心,好像没有了感觉,或者只是已经痛得麻木。 燕虹缓缓弯下了腰,骨骼好似枯朽了百年般,僵硬迟钝,终还是弯了下去,抬手阖上了三妙死不瞑目的眼,伸向了那一缕残破的黄布,没有颤抖,却好像不是自己的手,灵魂和身体分开了一般,好似看着别人掰开尸体的手掌,取出那缕破布。 直到将那长长的黄色布条握在手中,那布条上斑驳的血迹,在眼前渐渐晕开,燕虹才发觉自己其实早已、泪流满面。 落泪、无声。 燕虹好想笑,仰头看着天空,张开嘴,想要大喊什么一般,终究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怕真的出声,从喉咙里破碎的只会是、 金瓶儿、金瓶儿! 果然,我还是讨厌你,讨厌你的不辞而别,讨厌你的自以为是,你留下荷包就那么走了,可是不愿听到我的怒骂,不愿听到我说出不再相见的话。 你可知道,你这一走,当真、就是后会无期了! 你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都不作数了吗,你不是想要得到我的心,就这么放弃了吗?留下一个荷包,一缕断发,留下一个笑话? 金瓶儿、金瓶儿! 当初我们都该狠一点,狠一点你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你! 再不然一起埋骨南疆,或者葬身那片毒瘴也好过你、尸骨无存。 只可惜,你是金瓶儿、我是燕虹。 我生在焚香,长在焚香,我的一生早就已经烙下焚香的印记,我可以淡然,却做不到不顾一切。 你是不服输又肆意的妙公子,明明不管不顾偏偏又要作深情,可以掳走我的,你却顾及起我的立场来了。 一切就好像是一场作弄般,我们截然不同的两人,就这么纠缠不休。 呵,不休! 是不是很可笑? 可笑在你走了之后,我才不得不承认,你这妖女、料事如神,当真就夺走了我的心,可你,却消失了。 金瓶儿,我没有想像得那么坚强,没有,没有! 忽地就是一片大火燃起,点燃了合欢派所有的尸骨,熊熊火光随风呼啸,映在青色的布帛上,燕虹站在火海前,风再大一点,火再大一点,就能将燕虹一起吞噬,可始终就在离那青衣毫釐之间的距离,吐着火舌,缩卷了回去。 烧吧,一切烧作尘土,烧吧。 手中的那条染血的黄布,也被风卷进了火海,燕虹衣发翻飞着,单薄又笔直地站在那片火光之中,仰头看向天空。 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好刺眼的光,好明亮。 呵,金瓶儿你这可恶的妖女,一定还活着吧,活在某个角落,也许名叫‘黄泉’的角落,依旧那般肆意活着,在嘲笑我的笨,还是在数落我的傻? 你等着,等我魂归黄泉那天,我要去找你,要回你从我这里带走的东西。 已经不再那里了?不要紧,我、习惯了追踪你。 忘了?不要紧,我、是燕虹。 青色的衣,转过了身,不知从何时伫立在那里的修与陆雪琪,看见燕虹笑了,宁静、淡泊,一如那淡青色的衣衫,烟雨般的清渺。 “走吧,到了回去复命的时候了。” 看着步履稳健的青衣远去,纤弱的背影又是那般强大,强大得让人有种落泪的冲动。 “雪琪,师姐、是不是哭过?” “哭过。” 哭过,已经哭、过。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呜~虹姐姐!呜哇! 某个人影悄无声息出现,默不作声。 紫芒一现,作者君倒下了,下了,了……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神州大地,中原北 长长的人流朝着河阳境内涌入,缓慢却看不到尽头,数不清的难民头顶高空闪现了几道五彩的光芒,眨眼了无痕迹,出行西南的一行人在见证了毒蛇谷惨景后连日返回,急速朝着青云山方向飞去。 连绵的青山还保持着它的宁静,在阳光下翠色如黛,眺目而望就是那云雾缭绕的青云仙山,一行人在半空停了下来,底下是潺潺流淌的洪川,还有一条分叉的路口。 紫青色的宝葫芦上是相得益彰的白色和纯红,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孩子,修看了一眼身旁抱着孩子的陆雪琪,对眼前众人朗声道:“诸位,外出多时,我们也该返家,就此别过,多多保重。” 话音一落,看向的是那把青色仙剑上沉寂如水的青衣人,燕虹神色如常,却让修不得不去在意,那清波浩渺的柔和气质似乎也如春江烟雨般泛起了薄雾,清丽的身躯恍若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可细细观察,只能感觉到燕虹如湖泊般的平静,镜面一样平静无波,令人放心不下。 见过兽妖屠戮的毒蛇谷,一行人返回途中都很沉默,压抑在心,此刻面对分别反倒平淡,法相双手合十道:“二位后会有期。” 法善点头示意,萧逸才目光深邃,嘴里也道:“赫达姑娘、陆师妹,如今天下形势严峻,各自珍重吧。” 陆雪琪与修对视一眼一同点了点头,修瞥见了欲言又止的李洵,唤了一声:“师兄。” 李洵身子一动,九阳尺保持着平稳的红光,许久,李洵只淡淡一声:“你、你们好自为之。” 一阵碧绿光芒大振,离得稍远的林惊羽还是惹不住御剑上前,看着修,开口说话,喉咙却有些发干:“修儿姐。” 修淡淡一笑:“惊羽,我们都有自己的选择。不过不管怎么样,你还叫我一声姐,至少那些情谊还在。草庙村还是你的家,你要是、得空了,回去看看吧。” 林惊羽闻言看了一眼陆雪琪,低头掩饰了笑容中的苦,抬头之时,面上带了些许释然:“学道修仙,誓斩妖邪,凌云壮志未酬,有何面目返乡。待除去兽妖,我、会回去看看。” 斩龙剑光芒澄净,林惊羽一脸刚毅,曾经的青涩少年已是铮铮铁骨的儿郎,修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一言不发的燕虹身上,禁不住蹙了眉,却见燕虹笑得温柔。 “修、雪琪,你们二人在一起不易,既然已经卸下了担子,好生过你们的生活吧。珍惜才能长久,知足方可常乐,你们两个都是通透的人,也无需我多言。修,你好好的,师姐便放心。”燕虹轻声说着,温婉如昔,只是目光却似透过眼前的两人看向了远方,那归来的方向,淡淡地笑着。 “燕师姐。”陆雪琪轻唤,燕虹却摇了摇头,眼神中有着瞭然,这气质如冰的陆姑娘心思却是细腻,是个好姑娘。 第189页 又似想到了什么,燕虹提及了那本记载了奇门术数的古札,“修,我给你的那本古籍不如结合焚香阵法试试,以你的能力和见识,应是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修心头一动,眼中精光一闪,感激地看着燕虹,燕虹回以一笑,随即便告了别,萧逸才与法相点了点头,领着人化作光芒遁去,李洵却留在了最后。 看着跟在众人之后的燕虹,李洵皱着眉,回头看见还未走的两人,板着脸道:“燕虹、、你们可是又有事瞒着众人?” 修有些不明所以,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师兄在担心师姐,偏偏还有怨气憋在心头,“师兄,你还是……” 李洵脸上微颤,打断了修的话:“你们若是知道什么,还是早点说出来,不要又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壮举’!什么都瞒着别人,等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这样、、”话到后头却小了下去,“很难看。” 一道清澈冷冽的声音响起,一直沉默的陆雪琪开了口,面色如常,清丽绝艷。“李师兄,有些事不是不说而是不知从何说起,又该如何说,随心所欲终究太过理想,我们身处红尘,皆是凡人,很多事做不到,亦不是圣人。” 陆雪琪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淡,李洵却知道自己的痴心终究只是妄想,在这女子的心里,自己恐怕只是修的大师兄,没有修,也只不过是点头之交的熟人罢了!她对自己的目光,无喜亦无悲! “呵,是啊,我们都是凡人,你们不是圣人,我也不是圣人!”李洵发出一声嗤笑,脸色渐渐变冷,看着陆雪琪良久,最后却只是一句:“陆姑娘。” 陆雪琪微微侧目,看见修深锁的眉梢,皱了皱眉,随即抬眼,正色道:“李师兄,爱情是残忍的,无法强求,深情也是残忍的,无法违心。” “你的深情,用错了人,不应该属于我。我比你想像的自私,也没有那么好,至少该无情的时候,我不会心软,我的心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已经够了!”陆雪琪冷如冰霜,却是如冰雪的白,“李师兄,世上终有一个人值得你的爱,可绝不是我,爱情应该信仰两情相悦,从前到现在,我都未曾对你动过心,以后,也不会!” 斩钉截铁,一如玉清殿上说出的那句‘不愿’般决绝,这样的女子,是深情的,也是绝情的,至少面对李洵的情思,斩断得那么干脆,清清楚楚地直面而来,明明白白得无情。 安静,在陆雪琪不留一丝余地的话音落下后,碧蓝的空中就只剩安静,暖风吹着,吹得李洵心里发凉,放在心头的那个女子,目光干净而纯粹,自己的师妹,感情深厚的师妹,侧身挡在了那女子身前,目光同样清澈又坚定。 忽地李洵仰天大笑起来,九阳尺上下震动了一下,随即稳了下来。 “好,好!”李洵大笑过后,声音清朗得震乱了夏风,直视着陆雪琪,“陆姑娘,李洵受教了!” 陆姑娘,李洵并没有喜欢错人,却错在洵没有这个福气!一头热,苦果自酿! 瞥见修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洵冷下了脸,认真道:“陆姑娘,你为人坦荡,不拐弯抹角,李洵希望你能一直如此,我师妹燕虹的事,你若知晓什么,还望相告!” 陆雪琪闻言一顿,想了想,摇了摇头,正欲说什么,却是怀里熟睡的陆芷萱醒了过来,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陆雪琪连忙安抚,李洵见状,微微蹙眉,又看了一眼修,嘆息道:“罢了,你们一个出走青云,一个离开焚香,已经是乡野闲人。我会自己去问燕虹,我不想再做一个师妹心里想什么都一无所知的师兄!” 似是嘲讽,李洵复杂的目光中却闪过捉摸不及的温柔,背转了身,九阳尺疾驰而去,身后远远的传来一个声音,李洵身子一抖,直视前方的冷凝面容却和缓了下来,嘴角牵起细微的弧度,似苦涩似释然。 “师兄,万事小心!” 修清朗的声音渐渐消散,李洵的影子也再看不到,收回目光,陆芷萱乱动着四肢,瞪着眼发笑,修微笑,想到此前的一些细节,轻声问道:“雪琪,师姐到底怎么了?你可是知道什么?” 驭使着紫青葫芦朝着草庙村而去,修从陆雪琪怀里抱过精神正好的陆芷萱,陆雪琪双手得空,抬手理了理鬓角微乱的发丝,缓缓说起了在天水寨旧址发生的事,那个被李洵忘记的细节,却让陆雪琪记忆犹新。 修越听,脸色越发凝重。 “燕师姐在南疆逗留许久,如今的反常想必和那人脱不了干系,也许在那段时日里,发生过什么。”陆雪琪也有些许暗自心惊,一个魔教妖女用血肉之躯替挟持的人质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你是说师姐和金瓶儿之间有我们不知道的一些事情?”得到陆雪琪的点头,联想到毒蛇谷燕虹的一举一动,修已经是铁青了脸。 金瓶儿,合欢派的弟子,魔教出名的妖女。 焚香谷谷主弟子燕虹与妖女金瓶儿,会发生什么,又能发生什么!还有那毒蛇谷的一片惨状,燕虹的眼泪!坚强又隐忍的师姐,哭了,在焚烧那堆破碎尸骨的火海前! 修只觉心头发颤,默默念着‘师姐’二字,只剩担心。陆雪琪同样拧着眉,心头浮现燕虹的模样,又想起了那个诡诈无比的女子。 金瓶儿。 ※※※ 中土神州西北方向是一片漫漫无际的蛮荒沙漠,滔天黄沙飞舞,稍有不慎被沙尘风暴淹没,再也找不到方向,成为沙尘中的白骨,荒漠里更潜藏着数不尽的危险,亦有无数怪物猛兽藏身其间,一个危险而神秘的地方。 在西方猖獗的魔教追其渊源,便是出自这西北蛮荒之地,幽冥圣母,天煞明王,圣教蛮荒,还有一座淹没在漫漫黄沙中,古老神秘的蛮荒圣殿。 临近沙漠百里之外是一处密林,整片密林在夕阳下早早燃起了火堆,一点一点亮着,似蛰伏的兽瞳。 “宗主,再行百里便到了蛮荒边缘。” 一身黑衣,黑纱蒙面,幽姬恭敬叙述着,冷淡的双眸微抬,看向了那个负手而立的背影,黑衣白发,鬼王微微点头,残阳如血,渐渐消弭在天际,西北的晚风,凌厉且狂肆地吹了起来,却吹不乱那一丝不苟的白发。 一举灭了合欢派、万毒门,暂时的蛰伏等待着那个令众生匍匐的机会,鬼王深邃的双眸,在暗下来的天色中阴鸷得发亮。 许久,连幽姬都觉得夜风冰凉的时候,鬼王平淡的声音缓缓传来:“青龙还是没有消息?” “还没有。白虎已经去找,只是兽妖妖祸自南疆爆发,不知大哥他、” 鬼王微微侧目,蒙面的幽姬看不清表情,声音冷冽却也有几分担忧,见识过兽妖的凶残,幽姬并不乐观,鬼王瞭然,出言宽慰:“青龙本事高强,纵然兽妖凶猛,有九天神兵相护也许能化险为夷,可能发生了什么耽搁,失了联繫。由白虎暗中打探,我们先行去圣殿,他找到青龙自会带他回来。” 第190页 哪怕是尸体!鬼王目光渐冷,虽是利用兽妖灭去了其余派阀,兽妖的凶猛还是令他震惊,回忆起毒蛇谷一役的惨状,鬼王似是想到了什么,“鬼先生可还在忙着救治那伤患?” 幽姬一顿,鬼王语气里的冰冷显而易见,“是,不过宗主放心,那几人已经派人严密监视。” 鬼王不置可否,淡淡道:“呵,鬼先生会答应那女子的请求出手救治倒是出乎我意料,不过她在那种情况下有本事逃离死境,又当机立断胆敢暗中跟着我到安全之地,这无异于豪赌,倒是个人物。三公子,当之妙字,无愧。” 西北的夜空点缀着冷星,幽姬安静地站在不再言语的鬼王身后,一同看着寂寂夜空。 林中另一处搭着一个帐篷,周围皆有鬼王宗弟子守卫,可见帐篷的主人地位不低,帐篷前面燃着明亮的篝火,照在帐篷之上,却在背面拉长了大大的阴影,笼罩着一层黑暗,也在帐篷之后留了密林的安静。 黑暗的密林中,只在间隙透着夜光,隐隐约约立着一道身影,高挑而单薄,寂静地站立着,星辰渐渐明亮,透过林中稀疏的枝叶,照在那道黑影上,渐渐有了色彩。 鹅黄的衣裙,一张苍白而绝色的脸,合欢金瓶儿! 妖媚的脸和不变的鹅黄色,衣衫依旧大胆,色彩鲜艷,只是左臂整条衣袖却是空的,原本该露在外面的藕臂却是严严实实缠着绷带,白中带着暗红,无力地垂在身侧,林中依旧刮着冷风,从左侧吹进衣衫里,金瓶儿却恍若未觉般,低垂着头,幽幽目光,注视着的是右手中一个精緻的荷包。 绣面上只一朵清荷,简简单单开放着,金瓶儿柔了目光,微勾唇角,指间轻轻摩挲着清荷的纹路,眸心的柔光比星光明亮,唇间轻启,轻轻呢喃:“虹儿。” 渐渐那柔光隐匿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金瓶儿的脸色也变得冷凝,左臂隐隐作痛,轻、却钻心,身后忽地传来脚步声,金瓶儿将荷包收回衣襟内放好,转过了身。 从头至脚都笼罩着黑衣的影子从帐篷处慢慢走了过来,只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密布着血丝,森然可怖,凉飕飕地扫了金瓶儿一眼,金瓶儿恭敬地行了一礼:“鬼先生。” “吹冷风对你经脉重续没有好处,你的左臂若是不想要了倒是无妨。” 干哑的声音隔着黑布传来,有种刺耳的感觉,金瓶儿忍不住轻抚垂着的左臂,回忆起什么,目光闪烁。 那一天的毒蛇谷,只一片的混乱血腥,比十万大山黑森林内更多、更凶猛的兽潮疯狂而迅猛地涌入了毒蛇谷,记忆中全是血肉模糊和惨叫声,唯一记得清楚的是自己在一只法力高强的兽妖爪下被师父生生拉出,衣袖破碎在师父大力的一抓中,还有一个扑过来的黑影,在紧随而至的撕咬下,挡下了一击,血肉飞溅…… 瞥见金瓶儿脸上的痛苦之色,鬼先生的眼神依旧淡漠,上下扫视金瓶儿,说道:“你跟踪鬼王来求我,料定我会救你?” “瓶儿又非神仙,无非是赌一把罢了,能救她的除了小环妹子,只有作为小环师父的鬼医,事实证明我赌对了,谢谢鬼先生看在小环妹子的面上,救我们这些合欢残部,瓶儿铭感于心。”金瓶儿面上恭敬,心里却清楚鬼医救人的目的没那么简单,精通南疆鬼道的鬼医,对自己这个从南疆回来的人应该不会无动于衷,金瓶儿确实是在赌,尽最大的把握在赌。 “我治人从来都是看心情,并不是看谁面子,哪怕你是我徒儿的金兰姐姐也是一样,我不过是想看看被兽妖所伤的人有多难医治,你的左臂和你带来的人确实棘手,不过到底从鬼门关捡回了命,现下她应该已经醒了。” 鬼先生瞥了金瓶儿一眼,金瓶儿脸上喜形于色,“谢谢先生,瓶儿这就去看她。” 看着金瓶儿匆匆朝着帐篷而去的背影,鬼先生眸中闪过一丝冷意,烈炎真气,这合欢派的金瓶儿身上竟然有焚香弟子才有的烈炎真气,哼,有趣! 云易岚你带领焚香谷谷众早早逃到了青云山,不知是不是真的有本事抵挡那个来势汹汹的兽妖呢? “诛仙剑阵,兽神。”随着鬼医面上的黑巾一动,犹如从喉咙发出的低语响起,意味不明。 长长的拖地黑色衣摆晃动,鬼医好似幽魂一般飘动着,朝着帐篷相反的方向,往那更深的林中移去。 黑暗的林间,发着一簇隐秘又深沉的红光,在鬼医的手中,是一袭古卷,散发着诡异,渐渐在那红光之下古朴的札记开始蜕变,一点一点现出了本来的样子,玉制竹简翠绿却发着红芒,展开,竹简铭刻的文字古怪难明,与伏龙鼎鼎身铭文相似,与伏龙鼎相关的古札已经渐渐破解开来,鬼医的眼中有着炙热的血光。 相继浮现在竹简上的图形文字,就闪现了一瞬间,玉简顷刻合拢,安静躺在鬼医手心,四个铭金文字印在简身。 鬼医发出沉重的喘息,露在外面的眼睛似乎也蒙上了斗大的汗珠,可丝毫掩盖不了他眼中的兴奋,摸了摸那四个字,玉简又变作了黯淡古朴的模样,消失在鬼医手中。 “修罗札记。”沙哑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 狂风扫过了密林,盘旋的夜风吹得林中沙沙作响,好像是谁的笑声,肆意猖狂,久久回荡。 作者有话要说: 金瓶儿:我终于又出来了,只不过这二等残废般的既视感是肿么回事! 作者君:木有残,你残了,虹姐姐的性福肿么办? 金瓶儿:你这话里有话哦~ 作者君:小瓶儿,你哦得很销魂哦~ 奸笑中的两人…… 燕虹:还好只废了一只手,呼(拍胸ing 作者君、金瓶儿:!!!(os:这是污了的节奏!) 燕虹:你们这什么眼神?一只手废了,好过她没命!金瓶儿,你再敢作死,我就、我就把你四肢都废了! 金瓶儿:!虹儿,我不敢了,为了你的性福,我会当个听话的乖宝宝! 燕虹:恩,手还痛不痛? 走远的两人,留下虐狗的背影 作者君:呜~虹姐姐,你和我们真的在一个频道吗?金瓶儿,我鄙视你! ~~~~~~~~~~~~~~~~~~~~~~~~~~~~~~~~~~~~~~~~ 米娜桑,对不住,最近状态不太好o(╯□╰)o 我会尽快补血补蓝!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绵绵的青草铺满了大地,蔓延到群山那头,水波作响的洪川为炎炎夏日漾出了几缕清凉,回家的路已经越来越近,碧空万里,紫青葫芦不疾不徐,晴空送着舒适的夏风,远处的山野中燃着炊烟,是那隐没在群山里的草庙村。 降落在那通往那小山村的小路上,紧绷了多时的肩都放松了起来,眼见还有几里的路,修选择了步行回家,和陆雪琪并肩踩着踏实的土地,呼吸着清爽的空气,藏不了相视一眼里的轻浅笑意,似乎连小小的陆芷萱都感觉到了两位娘亲的喜悦,一路乖巧的她在进入洪川流域后便越发闹腾起来,不仅让修吃了瘪,也耽搁了一些功夫。 第191页 天天餵食花精华露,还经由修烈炎真气炼精洗髓,陆芷萱现在就是一个精力十足的小魔头,好动不说,此前还尿了修一身,修一脸菜色地为她清理,陆芷萱光着个屁屁咯咯直笑,一回到陆雪琪怀里又老老实实睡去,令人哭笑不得。 说来也怪,也不知怎么养成的习惯,只要陆芷萱想睡就一定要在陆雪琪怀里,不然就哼哼唧唧吵闹,只要清醒过来,就粘修粘得不行,在修怀里手舞足蹈,精神旺盛,不时弄得修手足无措,一身狼狈,偏偏又不能生气,一脸的憋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夏风吹着,青草弯下了腰,离家越近,修脸上的笑意也明显了起来。 “咿、呀、” 陆芷萱忽地发出一声响亮又愉悦的叫声,伴随着修低低的轻哼,小小的拳头毫不留情打在自家娘亲的胸口,也让修噙笑的脸一瞬间僵住,不轻不重,陆芷萱的力气随着时日渐长,打在胸口那么清晰,修低头一望,陆芷萱眼睛都成了缝,吱呀笑着,好一个熊孩子! “修,怎么了?”不明白修为什么突然驻足,陆雪琪询问。 听到另一个娘亲的声音,陆芷萱更加开心,动得更加厉害,修着实体会到什么叫心甘情愿的折磨,单手抱稳陆芷萱,伸出拳头给陆芷萱抓着,陆芷萱才稍显安分,陆雪琪见状瞭然,也不由笑了出来,继续朝着草庙村走去,通往乡村的小路上留下陆芷萱清脆的笑声。 “你个小魔头,就知道作弄我,当心我、、”修忍不住抱怨,突地戛然而止,笑容凝住,看向了隐隐露出村围的地方,“村里有陌生人,不止一个!” 一跃而起,修目光冰冷,草庙村的宁静不容许任何人破坏! 荒废许久,重建不多时的村落,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许多陌生人,男男女女,散在村里每个角落,村心广场聚集的人尤为多,陌生的气息充斥着草庙村。 男女都背着明晃晃的武器,柴刀镰刀之类,打磨得光亮,锋利地发着寒光,在村里走来走去,不时互相打着招呼,自然中却带着一丝严谨,突然颳起了一阵猛烈的风,狂肆而怪异,吹得人眼睛发痛,人们抬手遮挡,广场的正中一道妖魅的红影从天而降。 简单的衣衫,鲜红无比,冷凝绝艷的容貌,一双锐利的眼睛,仔细一看,妖冶的血色,鲜血般的双瞳,明明怀里抱着一个襁褓,可那婴儿清脆愉悦的声音,不知怎的让所有人觉得害怕,也许恐惧的只是突如其来的红衣女子。 “妖、妖怪!”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一把把镰刀斧头举了起来,男男女女迅速有序地围成了圈,包围住了陌生女子,里里外外的人手里都握着武器,脸上带着惊恐,可颤抖的身躯却是清晰传递着敌意。 淡漠的红瞳扫了一眼四周,修脸色如冰,全是陌生的面孔,口音也绝非河阳、青云界周围所有,最重要的是修没看到王二,连小狸和飞儿都没有影子,以它们的敏锐和习惯早应该出来迎接,飞儿也应带回了归家的消息,王二却不见人影,这些握着武器的陌生人俨然成了修满面煞气的原因。 “你们,是谁?”红唇微张,眼露凶光。 冰冷彻骨的声音低低响起,却如同有刺透胸口的力量般清晰,不知是不是被吓得呆住,还是充满敌意,没有一个人回答,只有柴刀铁锹发出几声碰撞的声响,而后沉默了下来。 红瞳一凝,陆芷萱似乎也察觉到了娘亲的杀意,安分起来,不见人回答,修面上显出不耐,眉头一皱,正对着修的是一名壮硕的中年男子,稍稍站在众人之前,眼神较之众人刚毅锐利,修单手成爪,凭空那么一吸,那壮汉不受控制飞了起来,挣扎着,却被冰凉的手扼住了咽喉,纤细的手指有着不容反抗的力量,壮汉直觉知道只要那手指一动,轻松便能夺人性命。 人们脸色大变,向前了几步,在红衣女子凉凉的一瞥中如坠冰窟,面上却凶狠了起来,仇视着修。 “修。” 天空之上传来一声清冽的呼唤,人们看见又一个女子从天而降,白衣墨发,犹如九天玄女,可那美如天仙的白衣女子却落在了那凶狠的红衣女子身边,有种无言的亲密。 修依旧死死盯着爪下的人,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说!” 壮汉咬紧牙,双手抓住修的手腕却无济于事,忽地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乱糟糟的,还有嬉笑声在紧张的气氛中那么突兀,将所有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十多个孩子从祠堂方向追逐打闹着跑了出来,原本嬉闹的神情,在看清楚广场中央的一幕时僵住,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一个小男孩猛地大声哭了起来,随即便是十几个孩子的哭声一齐爆发。 修一时错愕,陆芷萱却如同被感染般大哭起来,陆雪琪面色一变,抱过了陆芷萱安抚,修眉头紧锁,思付着眼前情况。 其余人也反应了过来,十多个女人忙跑到那些孩子身边,将孩子护住,可哭声并没有停止,陆芷萱也哭得更大声,修不由散发出更大的寒意,女人们微微慌张,连忙捂住了孩子哭泣的嘴,一群害怕又锐利的目光就那么看着修。 “啾。”熟悉的鸟鸣声在空中啼叫,飞儿盘旋在了所有人头顶,最后落在了修的肩上,修瞥了一眼飞儿,耳朵一动,松了一口气,目光越过人群,果然看到了飞奔而来的小狸,还有远处那背着竹筐的人影。 小狸挤进了人群,看见修和陆雪琪尾巴直晃,尖尖的耳朵一动,发现了陆雪琪怀中的小娃娃,眼睛发亮,扑向了陆雪琪,围绕着陆雪琪脚边打转,原本举着武器的人们面面相觑。 “怎么了,怎么了,都围在村坝里干什么?” 王二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众人让道,王二领着青萝和小钟一头雾水,待看到修与陆雪琪时,高兴喊道:“修儿,雪琪,你们到了,嘿。” “赫达师姐,陆师姐,你们回来了。”背着竹筐的青萝、小钟同样高兴道,只是看到修掐着人脖子的举动,想要上前的步子一下停住,神色中带着些惶恐。 松开手中掐着的人,抓住那衣襟一推,壮汉便被推到人群中被人扶住,修看着一众将锄头斧子等物收起来的陌生人,皱眉问道:“这些人到底怎么一回事?” 青萝、小钟有些不敢看修,王二看了看周围,憨厚一笑,讲起了这群人的来历,原来这些都是逃亡的难民,是南方不同村落里存活下来的人们,逃亡到北方,河阳城已经人满为患,这些又是见过兽妖死里逃生的人群,与一般逃亡者有些疏离,被人误会为流寇,没有安生之地,无意寻到草庙村,王二心善,留了他们一个歇脚的地。 “他们家园尽毁,逃亡至此,还有那些孩子们怪可怜的,反正村里空地多,让他们歇歇无妨。”王二神色有一丝感伤。 修瞭然,却还是皱着眉,同时瞪了小钟一眼,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冷冷道:“二叔,我知你心善,可这些人来路不明,人数又众多,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反应灵敏,动作井然有序,都是些练家子,能从妖祸中死里逃生,的确不是一般难民。” 第192页 红瞳凌厉,修盯着先前掐住的中年人,一反悲悯难民的态度,修不容许草庙村有丝毫隐患,这里是她与雪琪的家,有她们的长辈,她们的孩子。 那壮汉摸着脖子的手放了下来,明白眼前非凡的女子才是这村子主话之人,越众而出,抬起右臂,握拳贴在胸口,行了个非汉族的礼,大声道:“吾乃莫阿尼,祖上是南疆高山族人,侥幸逃过兽妖,我们这一群人都来自南方,隶属不同村寨,都习过武,都是死里逃生,结伴逃亡,行至此处,恳请姑娘收留!” 修看着名为莫阿尼的人冷冷一笑:“你倒是精明。要是都像你们这般路过此,我都要救,都要收留,岂不没完没了,草庙村不是收容所,我不是大善人!” 陆雪琪安抚好了陆芷萱听到修的话,又看了看被修拒绝而神情悽苦的人们心有不忍,可若是修的决定必是有她的考虑,陆雪琪并未多话,却是王二看着那些个眼泪汪汪,又强忍哭泣的孩子,开口道:“修儿,你看那些孩子,孩子的神情做不得假,没有经历过家园被屠戮、摧毁,他们不会如此恐惧,经历过流亡,他们又是那么坚强,草庙村的确不是收容所,可难道见死不救,眼看着这些孩子们流浪无依,衣食堪忧?” 修闻言皱起了眉,瞥了那些孩子一眼,一个个孩子被捂着嘴抽噎着,害怕又满怀希冀,修沉默,青萝、小钟面有不忍,修却好似无动于衷。 突地上百号的人跪了下来,人群里,男女皆有,有些还是年过半百,花白了头发的人,一齐以头抢地,同声道:“恳请姑娘收留!” 异口同声,不断叩首,殷切希望着有一个落脚之地,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 修依旧如同铁石心肠般沉默,捂着孩子嘴的妇女们也跪了下来,连同那些年幼的孩子,细嫩的头磕在坚硬的土地上,染了乌青,王二神色动容,急道:“修儿,叔与他们相处了半月了,叔知道他们那种想寻求安身之地的心情,叔知道那些都是好孩子,他们还那么小就要经历那么多,叔不忍心,不忍心!” “姑娘,我知道我们强人所难,但求姑娘收留这些孩子,只要孩子有个安身地,我们即刻离开。”莫阿尼又是重重一磕。 “恳请姑娘收留!”不断重复的话语一声比一声大,震耳欲聋,为了生存,停止哭泣的陆芷萱又大声啼哭了起来,和着一个婴儿的哭声,人们头磕破了依旧坚持着。 听着陆芷萱的啼哭,修眉间褶皱渐深,感觉到被人轻轻拉扯,修侧目一望,对上一双清澈的黑眸,面上一松、嘆息,陆雪琪见状便知修妥协了,眸心染了笑意。 “草庙村、、”修开口止住了众人磕头,淡淡道:“不算大,遮风避雨的地方还是有,既然村长都开口要留你们,我也无话可说。” 修看了一眼王二,王二喜形于色,忽地明白修话里意思,一惊:“修儿你!” “二叔,落户安家,分房置地这些事我做不来,你都已经入住村长宅,这村长没跑了,我讨厌麻烦,要是我烦了,直接将这些麻烦轰走,简单清净才是我的作风。” 修打断了王二的话,能收留下这些人是修最大的妥协,修已是揽下了个大大的麻烦,袭击这些人村子的恐怕只是一些脱队的低等兽妖,他们才能侥幸逃脱,可若是真的兽妖大军压境,这么多人的安危,要保障可是个难题,顾好三人不难,这百余号男女老少让修头疼,明显不愉。 “多谢姑娘!” 齐声跪拜,看见一双双感激的眼,修面色稍霁:“若你们都是拼尽全力活下来的人就起来吧,每一个努力顽强的生命都应该得到尊重。” 言罢修也不再看那些人,转身抱过陆芷萱,光明正大牵住了陆雪琪往家走去,跪在地上的人,连忙让出了道,不断的道谢声从身后传来,修面不改色,平静淡然,直到软糯哽咽的声音齐刷刷响起,修的侧颜才弯了嘴角,陆雪琪见之嫣然一笑。 “谢谢大姐姐。” 草庐还保持着离家时的干净整洁,回到家中不由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将陆芷萱放在床上,小傢伙也对新环境很是喜欢,修趴在床边看着自家闺女笨拙地滚动,不足三月就能翻身,筋骨倒是塑造得不错,适应烈炎真气也挺快,修微微出神。 清茶的香气瀰漫了屋子,待修回神,陆雪琪已经泡好了茶,陆芷萱已经睡了,修起身抻了抻腰和脖子,坐到了桌边,桌边正要倒茶的陆雪琪被用力一拉,直接跌坐在修怀里,腰被缠住,颈窝埋入温热的呼吸。 修呼吸着冷香,舒服得闭上了双眼,抱着陆雪琪像个孩子般蹭了蹭,陆雪琪无奈却宠溺地摸着修的发,屋子里只有陆芷萱睡梦中的吱呀声。 落日黄昏,村子里多了许多炊烟,也多了一些喧闹,宁静的草庐也升着炊烟,和着这份人气,屋内已经摆好了碗筷,陆雪琪正在里屋餵着陆芷萱花精华露,当修忙着做菜时,屋舍外传来了脚步声。 小狸和飞儿在前头,王二提拎着酒罈领着背着竹筐的小钟、青萝走入了院子,一进屋子王二便道:“唉哟,忙活了一天能吃到修儿的菜,值!小钟、小青将采来的药草、灵芝放下,洗手吃饭了。” “哎,王叔,我把它们晾好就来,清早采的,不晾易烂。”小钟应道,青萝去帮修打下手。 “咿呀。”陆雪琪抱着陆芷萱刚从里屋出来,吃饱的陆芷萱就欢快地叫起来。 王二眼睛一亮,连忙起身,早早飞儿便带回收养陆芷萱的消息,忙着为那些人分屋舍,倒没仔细看过新来的小傢伙,王二在衣服上搓了搓手,忙道:“雪琪,来,孩子我抱抱。” 王二小心翼翼的模样令陆雪琪忍俊不禁,却倍感温暖,王二甫一将小小的包子抱住,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哟,分量足,声音亮,以后不简单,细丫,我是你二爷爷,来叫声二爷爷,爷爷。” “叔,孩子还小,哪能叫人,要真叫就成妖了。”端菜上桌的修见状戏言,帮手的青萝和干完活的小钟却一下被吸引过去,蹲在了王二身边,一同逗弄小芷萱,陆雪琪一笑,便去和修一同忙活晚饭。 “呸!细丫,你娘胡说。啧,看这白嫩的皮肤,黑熘熘的眼睛,仙女儿还差不多,嘿嘿,叫什么名儿?”王二眉开眼笑,本不指望两个孩子有子嗣,倒没想到捡着个现成的,这齣去一趟还是值得。 “陆芷萱。” 听得修理所当然的三字,王二一愣,默默念叨了两声,神情有些微妙,随即释然,开心唤道:“陆芷萱,好名字,好名字,小萱儿,来叫二爷爷。” 小钟、青萝看见王二模样偷笑,随即也在一旁唤着陆芷萱的名,陆芷萱拍着爪子,显得很高兴,更让三人欢喜,小青感慨:“芷兰萱草,无忧无虑,真适合小萱儿,有自己的孩子真好。” 端上最后一道汤,修听见青萝的话,笑道:“感慨什么,快坐下吃饭了,你自己还是个孩子,想当娘早着呢。” 第193页 青萝闹了个大红脸,瞥见小钟幸灾乐祸,踹了他一脚,便坐上了桌,小钟一瘸一拐坐下,引得一桌人开怀大笑。 夜色渐深,院落里修与师妹师弟站在一起,屋内传来王二与陆雪琪的交谈声,还有陆芷萱的笑声。 “不歇一晚再走?” “不了,师姐你们都回来了,我们就回去了。”小钟摸了摸头,收到师姐要回来的消息,和青萝连着几日都住在草庙村,再不回去得被骂。 “好吧,我也不留你们,到了青云,好好听师兄和师姐的话,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受伤,替我谢谢轮班守护村子的师弟们,代我说声保重。”修摸了摸青萝的头。 得了令的二人笑着应诺,驾驭着仙剑离去,划过漫布星辰的夜空,须臾只剩下闪烁的繁星点点,星河无际,修的身子徐徐升起,脚下凌虚,升到半空,放眼望去,安静的村落也亮着点点萤光,家家户户点着灯火,小村夜色祥和。 久违的夜景,真的久违了。 “哎呀,尿了我一手。”“二叔,让我来吧。”“不用,不用,小萱儿不同凡响啊,嘿嘿。” 依稀入耳的声音伴着晚风,红瞳深邃。 一定要守护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妈呀,你们两就在老家种田吧。 修:( ﹁ ﹁ ) ~→本来就是带媳妇回老家结婚的。 作者君:你个不孝女! ~~~~~~~~~~~~~~~~~~~~~~~~~~~~~~~~~ 我是个傻白甜,我为傻白甜带盐!o(╯□╰)o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晨光熹微,露珠从草径滴落,白色的衣摆也沾上了些许的湿润,陆芷萱在娘亲怀里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对她而言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新奇的,陆芷萱懵懂的模样让陆雪琪微微一笑,托着襁褓,手里提着食盒,朝着祠堂走去,不同于以往的寂静,清晨的草庙村多了几分热闹,早早起来的住户和精力旺盛的孩子一路上都有遇到。 “陆姑娘早。”“陆姑娘又给王大叔送早饭啦,小芷萱早。”“陆姐姐,陆姐姐,今天教我们什么……” 每一个擦身而过的人都亲切招呼这美丽的女子,陆雪琪点头回应,无话却友善,这些被收留的人们不再人人背着武器,质朴的脸上是和善感激的笑容,扛着的锄头镰刀终于发挥着它们本来的作用,进入田地里,开始一天的勤恳。 一座气派的建筑已经出现在视线里,隐约有香火炉烟,作为村长府邸的前堂,祠堂被修葺得很大,是这小小山村里最好的房屋。 王二早早起来,点上几柱香,拜了一拜,插入了桌案上的香炉里,灵龛有好几层,摆放了二百多个灵牌,一日三次的拜祭成了王二的习惯。 “王爷爷,吃早饭了。” 刚拜祭完已逝的村人,王二便听到了充满活力的叫唤,一大群孩子簇拥着陆雪琪进入了祠堂,叽叽喳喳叫醒了这座山村的一天。 祠堂宽敞的前院成了孩子们追逐的地方,王二吃着陆雪琪送来的早餐,听着稚嫩的欢声笑语,陆芷萱咿呀乱叫,欢快地挥动四肢让王二眉开眼笑。 “陆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上课?”一个年级稍大的男孩儿领着一群小豆丁围在了陆雪琪身前,男孩儿黝黑的皮肤,一双黑亮有神的眼,正经的神情透着几分少年老成的意味,他是那天第一个哭出来的孩子,却是这群孩子里最懂事的孩子,他叫穆和,莫阿尼的侄子,当时那种情景让他想起了父母的惨死,情绪失控。 “你们练习我昨日教的字,一刻钟后我就来。”陆雪琪还是冷冰冰的模样,显得十分严厉,这群孩子却喜欢她得紧,听话非常。 看着离去的孩子,王二笑着问道:“雪琪,修儿还未出来?”看见陆雪琪点头,王二摸了摸鬍子,抱怨道:“都已经五天了,从回来第二天就没出来,弄得村里人还小心翼翼向我打听她是不是不高兴,她这是关着修炼什么功?真搞不懂修真之人。” 王二的模样让陆雪琪失笑,想到那个关在房里不吃不喝的人又收起了笑容,轻拍陆芷萱,宽慰,“二叔,现在外面不太平,她一直为村子的安全闷在屋里想法子,不用担心。” 王二闻言沉默,又见陆雪琪若无其事般起身走向那群孩子,摇头嘆息,为难她们了。 宁静的草庐里,密闭了五日的房门终于打开,小狸一下跃入那道修长身影的怀里,修摸了摸小狸的头,用脸颊蹭了蹭随后跃上肩头的飞儿,四下感知了一下,家里无人,修走了出去。 早上的太阳很舒服,照在身上扫去了连日里的疲惫,走在村子里,来来往往的人让修一瞬怔忪,随即反应过来,面无表情,却不妨碍上前打招呼的人们。 “修、修姑娘,好。”“赫达姑娘,早、早上好……”怯懦不妨碍人们想要表达感谢的心情,哪怕是修一个点头都让他们露出淳朴的笑容。 朝着祠堂走去,一路遇到的人都小心翼翼地和修打招呼,和善又恭敬,下意识让道的举动,总让修觉得有一丝微妙感,并不喜欢却也知道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 眼见祠堂不远了,忽地路上涌出一群孩子,看见一身红衣的修,不由停止了嬉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修也莫名停了下来,小狸探出脑袋叫了一声,那群孩子突然一涌而上,围住了修,眼巴巴地看着修,又不知道说什么,穆和作为一群孩子的大哥哥,鼓起勇气叫了一声:“赫达姐姐。” 随即便是接二连三的‘赫达姐姐’‘修姐姐’响起,似乎叫不够一样,孩子不停叫着,年幼的孩子大胆地拉住了修的衣服,亲昵地依偎在周围,修看了一眼那个男孩儿,男孩儿腼腆而羞涩,稚嫩中却透着敬畏。 衣服被人拉扯,一个小女孩儿两岁模样,目光灼灼地看着修怀里的小狸,口齿不清说道:“修几姐,抱抱。” 修一愣,小狸从修怀里跳了出去,一落地就跑开,飞儿也飞开,孩子们相继追了上去,开心地追逐着小狸、飞儿,很是欢喜,小狸和飞儿很受欢迎,在修没有回来的日子里,已经和这群孩子成了好朋友,修看着跑远的孩子,目光柔和了下来,迈开脚步,才发现还被人拉着,那个小女孩还仰着头,穆和站在一旁牵着她。 “怎么了?小狸它们已经跑开了,不追上去?”修疑惑,以为小姑娘要抱小狸,没想到只有她和这个男孩没追上去。 小女孩眨了眨眼,费力地昂着头,修不由蹲下了身,还未再度开口,小女孩竟然抱住了修的脖子。“抱抱。” 脆弱的手臂,稚嫩的声音,眼睛里透着渴望,萱儿再大一点是不是也这样?这样想着,修已经将女孩抱在怀里,继续朝祠堂走去,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雨。”糯糯的声音,小女孩看着修直视前方的双眼,紧盯着红色的眼睛,充满了好奇,一点儿也不害怕,旁边的穆和接着女孩的话道:“小雨,全名唐虞,她出生的时候天上下着小雨,虞就是小雨,我们都叫她唐小雨。” 第194页 修瞄了一眼穆和,很聪明的孩子,穆和腼腆地低下了头,不敢看那双眼睛,小雨却抬手摸了摸修的眼,穆和瞄到脸色大变,修握住那只小手,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小雨的神情分明是对漂亮事物的喜爱,修勾唇一笑,问道:“小雨,你爹娘呢?” 小雨摇了摇头,修的笑容消失了,小雨并没有丝毫异样,没被握着的手紧紧地抱着修,穆和低低的声音响起:“小雨已经没了爹娘,我们这群孩子有很多都失去了父母。” 很沉重的话题,修没有再追问,让小雨双手抱住自己,继续走着,神情显得有些严肃,穆和不敢盯着那脸看,直到看到那迎面走来的人,穆和才看到修又笑了。 陆雪琪抱着陆芷萱,肩上是飞儿,身边是小狸和一群孩子,雪后初霁的微笑泛起,“已经有了法子。” 肯定的语气让修一些泄气,雪琪对自己的了解,不由让修觉得以后想给惊喜会是件困难的事。“天罡五行,地煞阴阳,师姐给我的古籍结合焚香的阵法是个可行的法子,而且我观察村子周围的环境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 修将小雨放下,双手被小雨和另一个小女孩牵着,朝着村外走去,陆雪琪与修步伐一致,身边围绕的孩子显得很是兴奋,被大人们禁止出村的孩子,终于可以看一看草庙村周围是什么样。 周围的田地里,耕作的大人看着领着孩子的两人露出了笑容,修领着他们朝着村子更外面走去,看着远山缓缓说道:“这几日我思索安全之法,远处那座山的另一边与青云山接壤,可我用灵识探入地脉发现,以山为界,草庙村的灵脉十分强大,反之青云仙山,灵气中竟然压着一股强大的凶煞之气,着实有些奇怪,而青云山七脉所在也暗藏玄机,像是一种阵法布阵,雪琪你师承青云可知道些什么?” 陆雪琪皱眉思索,摇了摇头,青云灵脉潜藏凶煞,这件事非同小可。修看见陆雪琪沉思的模样,转了话锋:“雪琪,不用多想,听闻青云祖上青叶真人是不世奇才,创下诛仙剑阵,我看这多半与诛仙有关,不过这可给了我启发,要保护草庙村,创一个强大的阵法结界是不二之选,一个足以挡下通神之力的结界!” 走到村西的洪川,修松开了孩子,向前走了几步,停了下来,眼中是坚决而摄人的光芒,飞扬的红衣站在宽阔的草地,周围似是卷着烈风,压低了青草,从脚下绵延的风吹向了远方,又似尽数回敛在她脚下。 飞儿飞天长鸣,小狸仰天长啸,震慑之感油然而生,让嬉笑的孩子们安静了下来,让天空捲起了狂风,撕碎了白云。 忽地一声震彻天际的长鸣,飞儿化作白光,闪电般沖入了修的体内,九天风云际会,一片片羽毛飞舞,孩童充满震惊的眼中是一双洁白无瑕的翅膀在那鲜红的衣衫身后张开。 随着翅膀挥动,烈风中修渐渐飞上了高空。 陆雪琪一脸严肃,将震惊无措的孩子们召唤到了身边,白色的光圈将烈风挡住,半空凌云的身影,挥舞着翅膀,犹如九天之神。 修的身躯发出一道红色的光芒,举臂指天,红色的矖腾笔直地直指苍穹,一声龙吟惊天变,天昏地暗,强大的赤芒直冲霄汉,击破了云,消弭了风,慢慢扩大,像是笼罩着整个大地,亦将天刺破了一个巨大的洞,天地变色,涌到洪川边的草庙村村民们目瞪口呆,手中的铁斧镰刀跌落在地,渺小的力量如何抗衡天地之威! 红芒散了,天更暗了,汇聚着深厚的乌云,遮天蔽日,一道道红色的闪电,在云中穿梭,仿佛红色巨龙,修将矖腾横在眼前,轻轻抚摸着鞭身,带着怀念,也带着不舍,矖腾颤动,龙吟震天。 龙形手柄,巨龙之口吐着鲜红鞭身,龙眼青、蓝双珠拥有灵动的光泽,修终是闭上了眼,口中念道:“三六天罡从北斗,七二地煞观阴阳,地脉引灵,五行生灭,斗转星移,为天地相!吾命修罗,引天地灵气化作世间不催之盾!” 咔嚓! 铭金的‘矖腾’二字流转着金光,龙形鞭柄开始龟裂,青、蓝两颗龙眼脱落飞入天空,脱落的鞭身遁入了大地,潜入地心深处。 轰隆!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青蓝二珠遇到红雷慢慢变大,悬挂天际,仿佛同时升起的太阳和月亮,日月同辉,风雨雷电际会,大地仿佛地震一般颤抖,人们纷纷跌倒在地,陆雪琪施展道法带着孩子们腾空,大人们只能匍匐在地看着那长着双翅的人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火焰变作了七朵莲花,盛开在她的周围,天神下凡! 青、蓝二珠所化日月发出耀眼的光芒,引领着风雨雷电向着修的身躯噼头而下,修以身躯承受,因为痛苦而面容扭曲,双手快速结印,密念六甲秘祝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七朵蓝莲忽地散开,朵朵携风带雨,散入草庙村七星方位没入大地,群山开始悲鸣,巨大的白色法阵在地面亮起,一座龙形山脉突然拔地而起,龙首为始,龙尾为终,一座巍峨的山脉凭空出现在草庙村周围,龙首环尾,围成十里方圆之地,草庙村正好在龙身正中,人们惊嘆神奇,陆雪琪白了脸。 青、蓝二珠开始缩小,随着修一声悽厉的惨叫,两颗珠子穿透了修的身躯,闪电噼在了修的后背,羽毛黑了,修吐出了鲜血,珠子碎成了尘埃染着修罗的血,散落大地。 法阵消失,贫瘠的山脉却长出了桃李百花,披绿戴红,黑云散去,太阳的光辉洒在大地,天空湛蓝,草庙村依旧青山绿水。 修的翅膀消失不见,飞儿从九天坠落,精疲力竭,小狸飞速而去,高高跃起用大尾接住了飞儿,将飞儿放在地上,用舌头舔着烧焦的羽毛,低呜不已,飞儿趴着动不了,只是眨了眨眼。 陆雪琪面色铁青,已经保护着孩子降落在地,抬眼看着修缓缓降落,捂着胸口半跪在地,汗湿的额,苍白的脸,修得意笑了,陆雪琪眸心一冷,视而不见,四下扫视了一番。 远处有一片突然生长出来的桃花林,陆雪琪飞身而去,原本静止的桃林却如同活物一般动了起来,拦住了陆雪琪,五行奇门! 陆雪琪腾空高高飞起,天空之上却是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了道路,陆雪琪凝出掌、心雷打去,却是滋滋消弭,五彩流光的透明屏障现形又消失,自己的掌、心雷对其一点影响都没有。 一个结界,集合焚香阵法、五行奇门术数和修罗之力的结界,以修罗神兵为媒化形,将草庙村变作了遗世独立的幽谷,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冒着承担天劫的危险。 修忍着剧痛站了起来,颤抖不已,几欲跌倒之际,是村民围了上来将她扶住,不明所以的人们,看了陆雪琪的举动,已经猜出了些什么,这些人都不是笨蛋,这龙形谷里的草庙村被强大的力量保护了起来,因为这个红衣染血的女子。 “这下可以放心了,至少那些兽妖进不了这龙形谷,没有灭神之力也打不破这矖腾和我合力所化屏障结界。咳、咳。”修露出了笑容。 孩子们不知道大人们为何红了眼,只有穆和看着修,牵着小雨,另一只手握紧,憧憬而敬畏。 第195页 陆雪琪怀里抱着陆芷萱,慢慢走入了人群,人们扶着修站稳,纷纷让道,两个姑娘的关系没有丝毫掩饰,人们惊讶却不曾有闲言碎语,她们是极好极好的姑娘,她们之间流露着美好,应该被祝福,只是陆姑娘冷冰冰的脸上分明带着怒气,这让村民们有些害怕,王二扶着修,明显感觉到修一颤,叔侄二人同时心道:完了,雪琪生气了! 陆芷萱绑在陆雪琪身前,可以看到另一个娘亲,没心没肺地拍着爪子大笑,丝毫不清楚自家娘亲苦兮兮的神情意味着什么。 忽地修心神一动,皱起了眉,矖腾之灵融入了地脉,方圆十里的风吹草动与修有一丝微妙的感应。“我们好像来了‘客人’。”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各方人士,至少聚集在青云的修真之士着实感觉到了这方动静,在这敏感的时机,一座绵延的山脉凭空出现不得不让人在意,连道玄都被惊动出山,道玄飞在众人之前,青云七脉山峰鸣叫,灵脉戾气皆是一震,着实让人难安。 属于青云的机密不能外泄,能引起诛仙阵的共鸣,到底是何方神圣? 修的脸毫无血色,却从王二的搀扶下挺直了身子,村人们激动起来,纷纷拿起武器,修喝道:“自不量力,来的人岂是你们能应付的。” 莫阿尼一脸坚定,对着修行了族礼,“我们是人小力微,但赫达姑娘于我们恩同再造,家园要一同守护,我们愿赴汤蹈火追随姑娘,誓与姑娘共存亡。” 村人纷纷应和,村长是王二,修却成了他们的支柱,看着人们坚毅的神情,修不再冷眼以对,无畏一笑:“说得我像是要去送死一般,来的不一定是敌人。你们就给我好好待着吧。” 修话音一落,忽地感觉到一股凉气由嵴背升起让她一颤,原本的豪气忽地消失,弱气地看着散发寒意的方向,陆雪琪一动不动,在一群激昂的人群里沉静如冰,冷眸淡淡瞥了修一眼,怀里的陆芷萱自顾自笑着。 “来了什么人,也用不着你管,要好好待着的人不止他们。” 平静地说完,陆雪琪转身而去,毫无起伏的一句陈述分明有着警告,村人们噤声不语,也不敢阻止陆雪琪,只能看着修,修表情略显尴尬,犹豫了几下,还是跟了上去,一脸悲壮。 小狸驮着伤得不轻的飞儿对自家主子背影嗤了一声,便站在了王二脚边,轻轻蹭着王二,让他安心,没有感知到危险的小狸更想让飞儿快点好起来。 龙形谷的外面站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严肃而惊奇地看着这座突然出现的神奇山谷。 作者有话要说: 道玄:哎呀我去,是不是我不用当肉盾了? 修:想得美!我只有半血,站桩输出才是王道,可以帮忙平a,团战可以参与,单挑什么的还是你上吧。 道玄:你拐走了我家的ap输出,就参团了事? 修:╭(╯^╰)╮不然嘞!我是有家室的人! 道玄:……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形状似龙的山脉凭空出现,环形绵延,巍峨秀丽,青山薄雾,鸟语花香,突然出现的龙形山谷,地界并不大,景色如画。可闻声而来的修真人士却无心欣赏这秀美的风景,甚至这般不输青云的青山秀水让人人皆是眉头紧锁。 看似怡人的美景实则暗藏杀机,枝繁叶茂的树林满是奇门遁甲异术,原本想要进入探寻的人,一进入林中便似入了幻境一般,更有甚者幻境里蕴含五行杀阵,天降雷电烈火,脚下断壁悬崖,不时还有乱石滑落,每一步都是不同的景象,不知晓布阵法门,稍有不慎便再也出不来,不敢贸然入内。 连接山谷的宽阔草地站满了人,众多散门修真,为首的便是当今三大正道巨擘,道玄居中,站于人前,手捻白须,目光望着前头,似在等待着什么,眉间的褶皱已显示出一丝不耐,青云只来了道玄和萧逸才,其余首座和弟子留守青云各脉,七脉事关诛仙剑阵,这眼前的山谷牵动了青云灵脉,道玄不得不重视,道玄一动其余人焉有不追随之理。 天空传来清啸,一道白光降落,道玄放下了手,剑镶七星,来者正是萧逸才。 萧逸才将七星剑归鞘,疾步于道玄身前,摇头道:“师父,不行。我御剑飞行观察完整个龙形谷,没有一处可入之地,谷中被云雾遮挡,目力有限,就算想要从高空御剑进入,也被无形的屏障挡在了外面,我试过用道法击破,施展的道术如同石沉大海,对屏障丝毫没有影响。” 萧逸才脸色微白,想来是费了不少力试图突破,听完萧逸才的叙述,随行众人面面相觑,静待道玄开口,道玄、普泓见状,神情严肃地仔细询问,云易岚眯眼,侧身看了一下身后,随即加入道玄等人的探讨中去。 焚香一门所在之处,弟子们尤为惊奇,上官策神情一如既往严谨,只是云易岚那一眼让他觉得有些奇怪,回身看了一眼,李洵、燕虹分站两侧,身后弟子们却有些耸动,上官策皱眉,窸窸窣窣的,有失体统。 燕虹眼见上官策眼中的威严,不由回身示意众人安静,瞥见青萝、小钟欲言又止的模样,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这里该是草庙村所在,修、雪琪。 燕虹心底默念,似乎是为了回应燕虹的呼唤,只见前头的薄雾如纱帘般从中分开,秋水蓝光照耀四野,天琊神剑。 神剑天琊,乘风而来。 道玄、普泓心里一惊,天琊剑上,白衣飘飘,红衣裊裊,所来之人竟是熟识,只是那襁褓中的婴儿和染着暗色的红衫显得有些微妙,让众人不禁猜测,来人和这山谷的出现是否有关? 云易岚倒显得十分平静,似乎对此一点都不意外,赤色的发,柔顺披肩,嘴角的笑意深不可测。 天琊疾行而至,剑芒清澈,降落于地,剑鞘凭空而现,剑身入鞘,干净利落,嗡鸣一声不见,强大的剑气却是未散,蓝芒如波,九天神兵名不虚传,无人不识天琊之威。 陆雪琪气质如霜,面色平静,身后的修却一闪而过的苦笑,天琊收得干脆,修却差点摔倒,暗道雪琪这气不知何时才消?一路走来,不仅要讲述布阵之法,还得让雪琪消气,可除了询问阵眼方位,自己的好言好语雪琪都似充耳不闻。 修勉勉强强站稳,经脉丹田空荡荡,结界成形所用精力加上天罚雷劫这一噼,不知何时才能完全恢复,看了一眼来访人数,强撑着掩去了力竭。 少顷,天琊的剑气才渐渐消弭,蓝色波纹尽数回敛于陆雪琪身上,了无痕迹,白衣如仙的女子却如平静的沧海深不可测。 “雪琪的修为竟已窥太清!”道玄一眼便看出陆雪琪修为进步神速,暗自心惊,好天资,好悟性! 陆雪琪瞥了一眼面色苍白的修,压下了眼底泛起的波澜,上前一步,对着道玄三人行了一礼:“雪琪见过掌门师伯、云谷主、普泓上人。” 不卑不吭,恭敬谦卑,陆雪琪这三字从小竹峰到整个修真都不是平凡无闻的名字,只是见过身负天琊,力斩妖邪的青云女弟子,如今抱着个婴儿的陆雪琪,让人一时无言。 第196页 “咯咿。”打破沉默的是婴儿清脆的笑声。 来了不少的人,陆芷萱何时见过这么多陌生人,不怕生反倒兴奋起来,头一次在陆雪琪怀里闹腾不已,陆雪琪低声安抚,尤为自然,面不改色。 “雪琪,这……”眼前的陆雪琪让道玄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不止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修为,还有怀抱襁褓所散发的沉敛,都让陆雪琪越发莫测起来。 修瞧见人来疯的闺女有些无奈,走了上前,看了一眼众人,朗声道:“没想到一个龙形谷结界惊动了那么多人,草庙村人士赫达修携挚爱陆雪琪和小女芷萱,有失远迎,诸位莫怪。” 声朗气清,女子之身不输男儿,自有一番卓然气度,若不是那略显狼狈的衣衫,倒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意味。 那些散门修真闻言窃窃私语起来,此前已听闻一些风言风语,女子相恋在这一句话里坐实,大闹玉清殿,言行乖张,这赫达修端是恣意妄为。 世间与常理相悖的事总是缺少了理解,他人怎么看待女子相恋于修和陆雪琪已是无关痛痒,挚爱坦然,无须隐瞒,陆雪琪的脸色在这一句话里稍稍柔和了起来,只是看见修负在身后强撑疲惫而握紧的拳头,陆雪琪还是余怒未消。 无视那些还在讨论女子相恋的人,道玄三人听出了几分端倪,云易岚急忙问道:“修儿,这个结界可是你所创?” 见问话的是云易岚,修不由一顿,点了点头,刻意忽略云易岚眼里的精光,道:“真人,大师,此山脉是神兵矖腾化形而成,焚香擅阵法,我以道法创结界,以山脉引大地之灵,为的不过保家乡安宁,守一方净土罢了,惊动了二位显能,修失礼了。”言罢又向云易岚行了一礼,“师父,结界初成,我精疲力竭,原谅不能好生招待师父和诸位同门。” 修不欲过多纠缠,至少那些并不相识的散修,修更无意与之交流,言下已有送客之意。 云易岚、道玄闻言各自沉吟,普泓双手合十道:“赫达施主道法精湛玄妙,有以器化山之能,如今苍生受难,何不将力量用于拯救苍生。” 普泓出身佛门,慈悲为怀,一心念着苍生百姓,修却是沉默不言,普泓身后不少人还在议论纷纷,与修的沉默相对,有些言论着实刺人。 “这女子行为太过,有违常理,行事作风不似名门子弟,倒像是魔教中人。”“可不是,女子相恋,逆天创山,哪样不是违背道法自然。”“这个节骨眼上弄出如此大的动静也不知是何居心。”“普泓上人是出家人,哪知人心险恶,万一在血战之时,才发现引狼入室,得不偿失。”“贪慾失义,背弃师门,只知情爱,不顾礼义廉耻,空有力量何用,堂堂正道同盟何须此人相助。” …… 世上不缺口杂之人,修闻言冷笑,嗤笑自己先前的犹疑,“看来正道并不需要我这微薄之力。”看了一眼还欲相劝的普泓,修淡淡道:“大师无须多言,有人为义可以义无反顾,有人为情何尝不是捨生忘死,所求不同,所得不同。于修杀戮不断的一生而言,所幸我能做个有情人。乱世安家,寻求安身立命之地,我所要的不过是现在的百姓都想要的罢了,平凡而普通。” “大师何必强求,强我所难,强这些个正道之士所难。”平淡无波的红眸看过那些不屑的人,修向着那些散修道:“道不同不相与谋,我女流之辈,山野乡民,如何能担负得起拯救苍生的使命,龙形谷方寸小地,容不下正道诸位神仙显能,慢走,不送!” 无悲无喜的目光比言论更加轻蔑,一时之间人声鼎沸,有人骂道:“不知好歹,普泓上人诚意相邀,不过建了小小山谷,无知女流,可知一山还有一山高,狂妄!” 修抬眸一看,发言之人是一个精瘦的老头,身着道袍,手拿拂尘,行头倒是考究,修微微一笑:“无能之人就是话多,我够不够狂,等你闯入这小山谷,才有资格评论。” 修转身欲走,那老头和他身后之人却有了动手之意,道玄、云易岚一直未曾言语,这倒给了这些人狐假虎威的气焰。修面若寒冰,倒不介意打一架,只是运气的一下,才不得不承认果然勉强了,莫怪雪琪不愿自己出面,连教训人的力气都没有。 冷香浮动,修皱眉之际,陆雪琪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陆芷萱还是笑眯眯的模样,衬得陆雪琪无甚表情的脸也柔和起来,冷眸一瞥,看向了外人。 “草庙村是清净地,好事者还是尽早离开罢。” 陆雪琪语气毫无起伏,冷冷淡淡,逐客之话言简意赅,一直寡言少语的她言行都不激烈,却有不容抗拒的气势。 陆芷萱拍了拍手,兴奋得很,与之相对,陆雪琪就清冷得紧,不疾不徐地将襁褓的背带松开,陆雪琪对着修轻声道:“希望你还有抱着女儿的力气。” 语落,陆芷萱便到了修的怀里,一通乱蹭,显得更加开心,修不得不好好抱住她,被陆雪琪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弄得有些尴尬,又被那一眼的气势所摄,目光随着陆雪琪而动。 陆雪琪慢慢越过母女两,双掌交叠于身前站立,形容端庄。“龙形谷自在清幽,我二人安居于此,闹事无礼之人不宜久留,你们是自行离开,还是我请你们走?” 气定神闲的陆雪琪似夏日里的一块寒冰,凝霜欺雪,无风自扬的白衣黑发,倒是几分神似水月大师。见没有人应话,陆雪琪脚下凝出一朵冰花,托起了她的身形,高出众人一截。 “小女年幼,村人质朴,见不得打打杀杀,这龙形谷前的土地不宜染血,各位要动手,我们不妨换一个地方。” 气势慑人,龙形谷的另一个女主人冷淡清冽,不比张狂的赫达修来得差,无法察觉而生成的玄冰莲花晶莹透彻,修为高深。 又是没人说话,陆雪琪眼见那几个闹得最凶的人畏畏缩缩,面上显出一丝不耐,“打又不打,退又不退,大敌当前,还有如此闲情逸緻,想必胜券在握。你们要浪费精力,我二人要照顾小女,恕不奉陪。” 玄冰莲花忽地燃起了火焰,橙色的火焰精纯而内敛,由花瓣燃向花心,冰晶化作甘霖,渗入了土地,火焰瞭然无烟,随之消弭,白色衣摆纤尘不染,所使道法纯净强大。 道玄、云易岚同时一惊,相互看了一眼,肯定了所想,陆雪琪竟是兼习太极玄清道和焚香玉册! 太极玄清道由外修内,感悟天地而强自身,焚香玉册由内修外,催动内息而驭火灵,二者皆是精妙的道法,但修行法门上实则相悖,陆雪琪二者同修,还能操纵自如,着实不简单,哪怕焚香玉册还是些浅显的道法,假以时日,也必是凌于绝大部分焚香门人之上。 普泓亦看出了陆雪琪身兼两种截然不同的道法,却是最为镇定,宣了一句佛号,带着怀念和嘆息,道玄心间一动,忆起旧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片刻又恢复平静,缄默思付:赫达修、雪琪二人着实是不可多得,任何人得之都是强劲的助力。 第197页 道玄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云易岚,云易岚眼中的精光一时被一览无遗,道玄敛眸皱眉,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妖祸,道玄叫住了转身的陆雪琪:“雪琪,你虽离开青云,到底师出名门,希望你没有忘记在青云受过的训导,师伯言尽于此。” 道玄不再过多停留,大局为重,既然已知此前动静非兽妖所为,亦无伤大局,眼下带领众人离开才是,保留实力,亦防别有用心之人,道玄道:“谷主,我们走吧,上人,人各有志,强求无益。” 道玄当先而去,道玄一走便带走了大部分的人,普泓也在嘆息之后,带领法相等人离去,云易岚看着相继离开的道玄、普泓,回头看了一眼驻足的陆雪琪,不禁暗骂:好一个老狐狸! 云易岚不便过多停留,却是在看了一眼上官策等人又露出了笑容,飞身离去,带走了剩余的人,只剩下上官策还未离开。 “师叔。”修忍不住走到了上官策身前,此前一别今日得见,上官策面色上佳,曾为自己损伤的经脉已是恢复,失去的修为也回复八成。 上官策不变的灰衣依旧简朴,看了一眼陆雪琪和修怀里的小娃娃,点了点头,细细打量眼前的修,面容严肃,眼神柔和,忽又皱眉,信手一翻,取出了一瓶伤药,朝着陆雪琪一扔,见陆雪琪接住,道:“炙炎丹,虽对如今的修儿已无多大作用,培元固本助她调理多少还是可以的。你们,都很好。既然已得自由,随心而行吧。” 见陆雪琪若有所思,上官策低头看了一眼陆芷萱,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放了一瓶珍藏的‘寒霜炙心’在陆芷萱身上,转身离去。 修拿起了酒瓶默然无语,忽地头晕目眩,紧紧抱着陆芷萱之际亦被人紧紧抱进怀里,冷香萦绕,一个责怪又无奈的眼神。 修嫣然一笑,青光渐亮,紫青葫芦已经变作床榻大小,陆雪琪轻轻一嘆,将二人抱上了葫芦,拥着一大一小,返回谷中。 ※※※ 炎热的西北,多矮林戈壁,贫瘠而荒芜,嶙峋低矮的枯山之上飞掠过几道人影,五颜六色的清凉衣裙,皆是貌美的女子,领头的黄衫女子,容貌秀媚,最为出众。 潜入一处矮林,听见身后的喘息,金瓶儿四下一瞥,停了下来,身后四人也得以休息,平复着呼吸,尽力恢复,一桃色衣衫的女子间隙之余问道:“姐姐,我们为什么要如此急着逃跑?” 金瓶儿转身面对她们,一黑影习以为常立在她身后,金瓶儿看着另外三人道:“鬼医三日前已经离开鬼王宗队伍,不知去向。你以为没有鬼医庇护我们还能安然呆在鬼王宗里多久?纵使一时得保,早晚也被斩草除根。好在鬼王身边现在只剩个朱雀,我们才能趁虚而逃。” 桃衣女子恍悟,又不免追问:“可是姐姐,现在四处都是妖祸,我们伤的伤残的残,又有何处可去?” 金瓶儿闻言沉默了良久,看了一眼三个仅剩的旧部,便背转了身:“如今天下大乱,合欢派也灭于一旦,缘聚缘散,你们走吧,自己去寻去处,好生保重。” 三人闻言一惊,一蓝衣女子急道:“姐姐,你这是要我们各奔东西?”一旁稍显镇定的青衣女子,抿了抿唇,捂着渗血的肩道:“姐姐,师尊费力保你逃生,无非是要留下合欢一点残脉,寻求东山再起,你遣走我们,便是作了放弃的打算!” 金瓶儿默然,回想起那日的情景,不由抬手摸了摸左臂,依旧绑着纱布的整条左臂,白色中多了一巾色彩,一条彩色的丝巾缠在纱布之上。 缠绵丝,三妙的法宝,在逃离之际,护着金瓶儿,随金瓶儿离开了原来的主人,再也无法回去。 三妙的陨落意味着合欢的衰败,金瓶儿闭上了眼,冷漠道:“合欢的实力在毒蛇谷已经消亡殆尽,我自顾不暇,连你们都无法顾及,又怎么重振合欢?我唯一还能做的便是让你们死里逃生,还有一丝生机,至于能不能继续活下去,还得靠你们自己,走吧!” “姐姐!” “滚!别让我亲自了结你们!”金瓶儿冷喝,言语中的杀意让三人打了个寒颤。 三人不敢再停留,一步三回头,终是没了身影。 金瓶儿抬头仰望天空,西北无云,阳光炙烤着大地,矮林中的风也夹着细砂,打在颊上微有刺感,身后有着不轻不重的呼吸声,微乱,极力克制着。 “你怎么不走?”金瓶儿似是自语。 “我不像姐姐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若是姐姐不嫌弃我这个无用的累赘,再带着我一段时日也好,等我发现我的去处,我自会离开。”合欢女子的声音皆是柔媚,这柔媚之声却透着一份让金瓶儿动容的坚强。 “飞燕。”金瓶儿呢喃。 飞燕并未应声,站在金瓶儿身后依旧一身黑衣,只是原本合身的紧身黑衣,显得有些宽松,左袖更是空荡荡的,随风乱舞着,飞燕原本清丽的面容上罩着一层薄薄的面具,遮住了右眼周围大半的脸,隐约可见的眼睑四周像是掩藏着骇人的伤疤,那是毒蛇谷一役后,再也抹不去的痕迹。 金瓶儿并未在出言赶人,飞燕知道她愿意带着自己。“听鬼医消失之前说青云齐聚天下正道,姐姐我们走吧。” 金瓶儿回身看着飞燕,没有说话也并未动作,一心想要离开合欢的金瓶儿从未想过是以这样惨痛的方式断了与合欢的联繫,又是以这般模样去见她,金瓶儿摸着左臂眸光闪烁。 睫毛颤动,金瓶儿睁眼之际,已经掩去了眼底的悲伤,红唇轻启,坚决、自信,惯常的轻浮语调一如绽放的熟悉微笑。 “走吧,我们去正道的云集地,说不定还能碰上我们的恩人鬼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bug挺多,改了一下,变动不大,把龙形谷大小也改得合理了些o(╯□╰)o 第120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龙形谷,草庙村。 夜色已深,还有繁星明亮,亮着零星灯火的村落渐渐睡去,也只有在若隐若现的五彩结界下,才重新体会到了安眠,偶尔传来的犬吠,带着复兴的安宁。 这个村落里的人来自不同的地方,都有着悲伤的过去,无法沉湎于回忆,就只能重新振作起来,所幸上天还是眷顾着他们,在这个小小的山村里找到了希望,在村里深处,一间朴素的草庐。 很多年前,草庐的主人姓岑,它属于一对质朴的老夫妻,村里人亲切地叫他们岑叔,岑婶。老夫妻无儿无女,却有一个孙女,是上山採药捡来的孩子,比亲生骨肉更亲,度过了一段铭刻在记忆里无法忘怀的温暖时光,岁月变迁,当年的小小婴儿也长大成人,有了爱人,也有了孩子。 草庐,还是这个散发着百草香的草庐,依然是个三口之家。 简易的家具,装饰质朴的房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只有里屋还有烛火的光亮。 一张木床,一个躺椅,一张圆桌,几把圆凳,还有雕琢精緻的摇篮,以及挨着摇篮的宽敞地榻。 第198页 摇篮是村里的陈大叔帮忙做的,打磨讲究,所幸收留的练家子里面还有实实在在的手艺人,至少躺在里面的孩子睡得十分安稳,砸吧嘴的模样不知是不是做了梦?又是怎样的梦? “三个月大的孩子已经能做梦了吗?”守在摇篮前的孩子娘亲不禁这样想着,开襟红衫单薄清凉,还有一丝沐浴之后的湿润,微湿的发丝披散着,胸前的几缕贴着那精緻的锁骨,还未曾运功蒸干,修看着陆芷萱的睡颜,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那肉嘟嘟的脸颊,充满弹性的触感让修发出了低笑,似乎这会成为她的睡前游戏也不一定。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还有那熟悉的冷香,在沐浴之后也多了湿热的香味,修轻轻吻了一下陆芷萱的额。“好梦,小东西。” “你又在作弄她了。”白皙的藕臂越过修的肩为陆芷萱理了理被子便收了回去,陆雪琪只着了一层轻薄的白衫,如同罩着一层薄纱,玲珑有致的身躯好似若隐若现,清冷的女子多了几分妩媚之色,自身却浑然不知。 修被美色所惑,回神之时又不自禁发笑,坐在地榻之上的陆雪琪墨发披肩,地榻之上铺着一张张的纸片,歪歪扭扭的字体,出自一双双稚嫩的手,陆雪琪看得仔细。 “都这么晚了,你还要看这些?”问话没有得到回应,修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不是余怒未消,陆雪琪还不见要将歇的样子。 赤足踏过地榻,修自顾自朝着床榻走去,本就宽松的衣衫随着走动敞得更开,待走到床边,前襟已经露出了肚兜,夏夜不冷,修索性解开了那层薄衫,柔顺的丝绸顺着凝脂肌肤滑落在地,四肢纤长,藕臂玉足,修微微蹙眉,坐上了床榻,原本应该等着枕边人上来之后才放下的床帘,慢慢垂落下来,遮住了那曼妙的身躯,浅蓝色的床帘上只隐隐约约投射出一个婀娜的身影。 修曲腿坐在床上,面朝着里,及腰的长发如墨色的瀑布披在她的身后,心衣遮挡胸前,本是欺霜胜雪的肌肤,暴露在外的,却布着点点青紫,修略感不愉,不是矫情的女子,可又有哪个女子愿意一身青紫伤痕,以修的恢复能力还有这么深的颜色,可见伤的不轻。 好在上好的伤药存了不少,曾走南闯北,也受伤无数,能不留疤痕全靠这些精心炼制的伤药。 修取出瓷瓶,用指尖勾起了膏药,轻轻揉在了手臂上,冰凉的玉膏散发着花的清香,得亏从前燕虹的念叨修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看着青紫渐渐淡去,修松了一口气。 恢复白皙的手臂抬起,修将长发拢起,全数拢于左侧身前,修微微侧首,后背的不适感在沐浴之时便感知深切,看不见的嵴背才是伤得最重的地方,天罚之雷毫不留情噼在身上,飞儿挡下了一半的伤害,剩下的一半承受得实在,不用看也知是怎样的惨状。 不能自己处理伤口,着实让修苦恼,想到白日里承受了一天的冷眼,修轻声嘆息。 还是由它自己恢复吧。这般想着的修,本想转身去捡起衣衫,可突然吹进床榻的凉风和熟悉的香味让修僵住了动作。 裸、露的后背被来人一览无遗,一片青黑的肌肤早已失去了本来的白皙。 “你还要自己逞强多久?”似嗔似怨,声音没了平常的清冷,多的只有无奈,陆雪琪放下了床帘,坐上了床。 “我只是不想再惹你生气,可是好像适得其反,雪琪,对不……”修想回头道歉,但从身后环上来的手臂似乎没有给她机会。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后背受伤,靠近的身躯明明贴近,偏偏留着一丝微妙的缝隙,好似若即若离,似凉风轻拂心尖,拿在手中的伤药,被越过肩头的双手抽离出去,那双手收了回去,那带着撩人感觉的距离感也随之消失不见。 清凉的感觉点在了后颈,玉膏被熟悉的指尖揉碎,修也便低垂着头,任由那舒服的凉意带着磨人的刺痛蔓延,不难熬,反倒有种甘之如饴的错觉,也许,不是错觉。 “你知道我并不需要你的道歉。你曾说过不会再让自己无端受伤,我可是说过我会记着的。” 生气都生得这般有理有据,令人莞尔的认真,嵴背的舒适感在那温柔的手掌轻柔下渐渐扩散,暖和的道家真气一点点地疏通着经脉,修唇边的无奈笑意,由甜酿造。 “我并不是想让自己受伤,只是守护又怎会不付出代价,这点代价值得!不是吗?”矖腾化作了山脉依旧在执行着守护的意志,冒险承受天罚换回草庙村长久的安宁,修一点都不后悔。 忽地感觉到背上一痛,修倒吸一口凉气,强忍着咽下。 “你要守护村子,要保护大家,我又怎么会不支持。我生气的是你一个人去思考这些难题,不和我商量。让我一点防备都没有地看着你受伤,我怎么不生气,哪怕你是要做冒险的事,我都不愿一无所知,只要是你想的,我总是支持的。” 冰凉的手掌搭上了右肩,后背的疼痛已经消失,伤已经好了,恢复了白皙,可还是有一种刺刺的感觉,在胸口的位置,越来越清晰,无法形容,却可以肯定不是痛,让修自然得搭上了肩上的手背,然后、指尖相缠。 还能说什么,还需要说什么!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只有一双单薄的肩,两只同样纤白的手掌相合便能遮挡,悠悠岁月,得遇良人。 此时的沉默,很美。 修低眸浅笑,挺直的嵴背很自然的放松着,后颈处忽然感觉到一阵温热的呼吸,突然的触感让修颤慄。 唇,很熟悉的唇,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轮廓,吻上了肌肤,一点都不陌生的亲吻落在后颈,吻在了嵴柱,还是让修不自禁地颤慄。 一个坚强的灵魂依然会需要穿透灵魂的怜惜,体会接受的美好,就如修理所当然闭上的双眸。 一触即离,耳边是她的微语。 “修,我们在一起了,一起,你的快乐喜悦、忧伤烦劳,痛苦和幸福,都有我的一半才对。” 修睁开了眼,侧首,微笑的模样,温婉而含蓄,在眼前人眼中,修就是她深爱的女人而已。 相缠的指尖错开,修的手垂落,双肩都被拥住,剪影落在颊上,渐渐靠近,修仰头,闭上双眼之际,呼吸相闻,吻、落在了唇间。 陆雪琪的吻,如她的人,那样的认真,真挚的爱经由双唇吻进了心里,修很自然地启开了双唇,迎接陆雪琪的甜腻。 冰凉的手掌由肩背移开,指尖滑过嵴樑,引起修的轻颤,颈上的丝带被那葱白的手指轻轻一挑松开,丝滑绸缎与肌肤摩擦,精緻的心衣滑落,赤、裸的身躯还不及感觉凉意,已经被拥进了怀里。 唇齿相依的感觉并不陌生,甚至这样的拥吻也很熟悉,只是修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不满来,白色的丝绸薄衫触感精良,修的指尖却摩挲到了那绳扣,驾轻就熟解开,直到碰到比丝绸更滑腻的身躯,那丝不满才消弭,也许只有这般没有任何隔阂的肌肤相触,才能填满那涌起的贪心。 良久,唇分。 同样绯红的脸颊和相同的喘息,嘴角若有若无的弧度少了的是当初那青涩的羞怯。陆雪琪再度靠近,无需言语,随着越来越近的容颜,修慢慢躺下,踏实躺在床榻之时,两人的动作也都停了下来。 第199页 适度的距离,不远不近,能将彼此的模样清晰地映在眼中,红瞳、黑眸柔情缱绻,修抬手,用指尖勾勒眼中的容颜,一点一点描绘那眉眼,慢慢双臂缠住了她的脖颈,不需要用力,她已经越靠越近,同时闭上的双眸,彼此的样子依然那般清晰。 吻、不够。 烛火已过半,小村的后半夜已经开始凉起来,草庐的卧室里却越发火热,空气里都散发着烫人的灼热,烛火映照下,那淡蓝色的床帘之后,隐约耸动的,是纠缠渐深的身影,似乎演变成更加羞人的场面。 “哇~~” 突然爆发的一声啼哭,清脆嘹亮,在这般无声的夜里轻易便打破了所有旖旎,有着细微耸动声的床榻,在啼哭声中,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交叠的两人停止了所有动作,僵硬不已,原本炙热的温度渐渐冷了下来,修忍不住动了动双腿。手掌传来的压迫感,让陆雪琪忽地笑了起来,将手从修的腿上移开,陆雪琪双臂撑在修的两侧。 “让你总是捉弄萱儿。” 明显的笑意带着一丝调笑,戏弄的话语,让修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恼怒的叫声。 “啊!”短促的低吼,明显的郁闷,修松开了缠住陆雪琪脖颈的手,有种想要捶床的冲动,到底没有这样做,无可奈何。 陆雪琪抬手掩唇而笑,坐起了身,准备起身之际,被修拉进了怀里,修一个用力,翻身将陆雪琪压在了身下,脸色不愉,陆雪琪一惊,还未说什么,唇上一热,修用唇轻点了一下,弯着嘴角,轻声细语。 “我去,你早点休息,她这一闹,怕是非我不可。” 从床帘中伸出一只手,捡起了地上的衣衫,一阵窸窣声,穿好了衣的修走向了摇篮。 啼哭的陆芷萱看见来到跟前的娘亲立马破涕为笑,不是尿裤子,也不是饿了,纯粹想要人陪她玩,大半夜的陪她玩,真是、真是该死的好精力! 修这样腹诽着,却是将陆芷萱抱了起来,高高举起,听见陆芷萱充满朝气的笑声,又为她这般健康的精气神感到高兴。 将陆芷萱抱在怀里,修就地坐在了地榻之上,让陆芷萱踩在自己腿上,面对着自己,母女对望,陆芷萱傻笑,修哭笑不得。 “嘘,小声点,别吵着你另一个娘。” “咯。”陆芷萱站不久,软软的屁股坐在了修盘着的腿上,倒是没有大叫了,不停伸着爪子要去抓修的脸,手短够不到,就抓着修的头发玩,不时还用黑亮黑亮的眸子看修,玩头发、抬头,玩头发、抬头,可爱得紧。 “你个熊孩子,我算是服你了。”修一口啃在陆芷萱粉嘟嘟的面颊上,带着报复的意味,奈何完败在小小肉包子的可爱里。 修打了个呵欠,在心底碎碎念:欲求不满很伤身的,可恶的陆芷萱,就知道折磨你娘我。 枕边少了一个人,陆雪琪翻来覆去睡不着,习惯真是可怕,陆雪琪引以为傲的自持妥协了,揭开床帘,起身,柔了目光。 摇篮边的地榻上,躺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张开四肢平躺的陆芷萱,蜷缩着侧躺的修,两人挨在一起,修贴着陆芷萱,又有着不至于翻身会压着她的距离,陆芷萱砸吧着嘴,小小的拳头里还握着修的食指。 陆雪琪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手里拿着薄衾,坐在修的身侧,为两人搭上了布衾,轻吻两人面颊之后,也就如同她们一般睡在了地榻之上。 整个草庙村都安睡了,只有虫鸣声声,草庐屋舍之上,蜷缩着棕白色的小兽,长长的白色大尾中有黑色小点,还未恢复的飞儿躺在松软的毛发间睡得很沉,小狸耳朵动了动,抬头看了一下天空,星星淡了,夜已过去了大半,小狸扭着身子,伸出舌头舔了舔飞儿,又继续睡去。 屋舍里,草庐的主人们,已然安睡,不知何时从后拥着修的陆雪琪,手也挨着了陆芷萱,一张朴素的布衾搭在三人身上,简单而温情。 不管外面是何种境地,草庙村的和谐被龙形山谷好好的护着,秉承主人的意志,守护。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陆芷萱你完蛋了,阻挠‘诶曲’你罪过啊,罪过。 陆芷萱:咿、咿、 作者君:熊孩子,你还傻笑,当心被人咔嚓了。 天琊出鞘! 陆芷萱:咯、咿、 作者君:得、得、得,你后台硬,继续拍手吧。雪琪淡定,你家孩子没人敢动。 修:……我怎么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无法形容的微妙感o(╯□╰)o ~~~~~~~~~~~~~~~~~~~~~~~~~~~~~~~~~~~~~~~~~ 本来该走剧情的,哪知突然来了脑洞,我才不会承认让陆芷萱为我这个‘诶曲’废背锅嘞。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章 河阳城 这座方圆百里的中心城镇,已经被逃难的人群占满,人群喧闹,越繁华的城池越是混乱,城里的客栈早就住满了人,更多逃难而来的难民只能露天而宿。 人挤人的街道上,一袭艷红的衣裳周围无人敢靠近,斗笠罩纱遮住了容貌,玲珑修长的身形却能看出是个女子,在焦虑的人群里,镇定得如同局外之人一般,今早出现在河阳城里的怪人,四处採购着些什么,河阳城里鱼龙混杂,只要不是闹事的人,人们的好奇心也早被恐惧淹没,无心再去管其他,这般醒目的人也就瞥了一眼罢了,普通百姓里不时看到青云装束的弟子在维持着秩序。 斗笠之下,妖冶的红瞳被薄纱遮挡住了,淡漠地扫视着周围,忽地停下脚步,拐进了街角一间略显萧条的小店,出来之时手里提拎着酒罈,而后在拥挤的街道如影穿行,身形如风,掠过路人身边,仿佛幻觉,偏偏那步履缓慢如同散步一般,有关注到奇怪女子的青云弟子,暗自跟踪观察,眨眼便不见了那扎眼的红色,站在原地兀自挠头。 又是一条拥挤的街,修暗自清点了一下储物戒里的东西,摇了摇头,本是为了村人来这里购买一些日用之物,但即便是高价採购在如今的河阳城很多普通物什也买不到了,人满为患的河阳城,食物供应都变得紧张,物资短缺,相对而言,有些东西反倒成了众人不屑一顾之物,例如酒,谁人还会醉生梦死,因为不知道死亡会在什么时候降临?譬如植物的种子,生死之境,没有人会费心去等下一季的开花结果。 修从一间杂货店出来,将一些手艺工具一一收好,在系上最后一个小布袋的时候,莫名一顿,布袋里全是黑乎乎的颗粒,是店家听闻自己询问哪里有卖五谷杂粮的种子时所赠送,满满的一袋,这些只要春种秋收便能收穫的种子已经没有地方卖,专卖的店铺早就关门囤积起了可以食用的粮食,这些种子就像人心里被惶惶无措淹没的希望,遗弃在角落里。 修将布袋系好收进了储物戒里,继续着她的採购,冷漠地穿梭在喧闹里,直到日暮西沉。 城镇已经黄昏,修手中提着酒,储物戒里装满了东西,费了不少的力气,村人需要的物什基本已经买齐,除了储备粮。粮食什么的,还有其他解决的办法,无谓于这座城市採集。 第200页 修这般想着,看了一眼被夕阳照耀的河阳城,夕阳越过城门,拉长了城墙的影子,阴影投在了人们身上,阴沉沉的,街道还是那般拥挤。 坐在城楼的屋檐上,修静静地看着太阳落山,是在参悟,还是在思考?修罗界没有太阳,曾经的红莲,最爱一个人,聆听从宇宙边缘吹来的风声。 天,黑了。 不知不觉,夜色已经降临,喧闹了一天的河阳城,终于安静了下来,笼罩在兽妖浩劫恐惧中的人们又挺过去一天,睏倦地睡在这个城池的每一个角落,蜷缩的身子,惶恐而茫然,高高立在城池之巅的身影,抬头看向了天空。 “今夜无月、无星啊。” 冷风吹过,修又望了一眼蜷缩在街道边上的人们,便准备回去,神佛慈悲,不知被世人信仰的诸天神佛可曾慰藉了今夜的尘梦? 正欲离开之际,修猛地转身,凌厉的双眸紧紧盯着这座沉睡的城池,深夜的河阳城黑灯瞎火,偶尔的细微灯火是称职的打更人手里的灯笼,明灭不定,似鬼魂幽怨的眼,在这城池里游荡。 红瞳鲜红如血,明亮无惧,正锐利地看着城镇的西边,那是黑夜中一条幽静的小巷,幽幽深深,很长,不知通往什么地方,在河阳城喧闹的街道里来回採买的修不曾踏入过那条僻静的小巷。 那幽暗的尽头仿佛升起了诡异的绿火,瞬息之间消失不见,森冷的鬼气隔得很远也传递到了修的眼里,抬手看着手臂,汗毛倒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体的感应作不得假,那异样的城西散发着危险,修提拎着酒罈,眉头紧锁,犹豫着要不要去一探究竟。 负手而立静静地观察着,森冷诡异的绿火忽地裹上了一层红光,隐隐约约并不真切,城西仿佛被什么人设了结界,而结界里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打斗,打斗被黑暗的结界笼罩住了,凭藉超凡的目力,间或能捕捉到几丝异光,金、青,惨白和幽绿,互相交织着,低闷的轰隆声以一种寻常人无法听见的频率不时作响,忽而外泄的红光让修身子一震,好熟悉的感觉! ‘红莲’‘红莲大人’ 一瞬间涌起的是好久好久以前,在红莲盛开遍野的修罗界里那段漫长的时光,负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修默然站立了半晌,忽地勾起了嘴角,脚下一点,朝着城西而去。 ※※※ 僻静的小巷弯弯曲曲延伸开去,修甫一落地,一道红光真切闪过修的眼睛,霹雳一般的雷霆之声乍响,眼前仿佛迷濛着一层看不真切的薄雾,以小巷地上裂开的一条细缝为界,在前头盘旋着,红瞳向后一看河阳城依旧沉睡着,修冷冷一笑,抬腿迈过了那道裂缝。 ‘砰!’ 墙壁倒塌的声响,随即便是前头不绝于耳的斗法声,一座破败的义庄渐渐露出面目来,无数白色枯骨在天空连成了一条骷髅龙朝着义庄方向嘶吼着,鬼哭阵阵,修凝眸细看,眼中突然精光一闪,一道半圆的红色光壁扩散开来,将那骷髅白骨龙淹没,须臾光灭,白骨碎成一片一片散落。 “你们当真要与我为敌?”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它交给你。” “我不会让你伤她毫发。” 先后传来的对话,属于三道不同的声音,苍老喑哑的男声,娇俏的女声和年轻男子低沉坚定的声音,同时而起还有熟悉的青金色和红芒,光芒清澈耀目。 一丝欣慰还来不及在修心底发酵,天空之上亮起了一个幽绿色的骷髅,仔细一看,骷髅乃是幽冥鬼火,莹莹而成,骷髅黑洞的双眼、嘴巴三处亮起了橙金色的诡异纹章图案,修心头一惊,火焰纹章,竟然是焚香四重火焰纹章! 整个鬼火骷髅巨大无比,呼啸着鬼嚎,向义庄压去,修身形如电,沖了过去。 义庄里一片残破,倾倒的棺材,破碎的墙壁土地,长着枯树的庭院里,有四个狼狈的人影,仔细一看周一仙一行三人和鬼厉面色惨白,神情严肃。 野狗和周一仙还好,除了衣衫破烂一点,毫发无伤,野狗手握灰色獠牙挡在身前,周一仙躲在野狗身后,一双眼睛微眯,手放在衣襟内,带着紧张,暗自咬牙逼迫自己镇静下来。两人身前,半跪在地的鬼厉和搀扶着他的小环便没有那么轻松,脸上毫无血色,鬼厉肩上更是被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正冒着鲜血,两人丝毫不敢放松,凝气以待。 四人一同望着那半空之中与天幕一色的黑影,忽然亮起的绿火骷髅,让四人止不住心底发寒,骷髅眨眼便压了下来,犹在喘息的四人面色大变,小环松开鬼厉,正欲挡在三人之前,却是鬼厉一下将她抱进怀里护住,鬼厉无意之举打断了小环再一次发动血玉屏障,噬魂棒高高飞起,忽而左肩一阵寒意入心,鬼厉站起的身子一歪,噬魂棒一阵动荡,被半空中的黑影弹开,眼见巨大骷髅压顶而至,四人情况危急! 生死一线之间,绿色骷髅映照下,突然出现了红色一点,熟悉的红色身影,让相斗的五人皆是一震,红衣周身泛起蓝色的光芒,蓝火妖魅。 火焰生莲,凝于掌心一点,蓝色幽光回旋,巨大的绿骷髅一点一点被吸进了那纤纤素手上的小小蓝莲中,片刻消弭。 修慢慢落在了地上,手中依旧提着酒,红瞳扫了一眼四人,目光落在紧紧护着小环的鬼厉身上,随即便柔和地看着他怀里的小环。 鬼厉看见修神色复杂,却忘了自己将小环抱在怀里,直到小环带着惊喜的一声‘修儿姐姐’,鬼厉心神一震,松开了小环,抱过小环的手背在了身后,兀自颤抖着,仿佛触电般,疼痛惊心,比肩上的伤口更加噬心。 看着小环背影,鬼厉脸色青紫不定,与一旁看着他的野狗神情,有一丝莫名的相似,复杂得相似。 “小环。” 单手拥住扑进怀里的小环,修轻轻抚摸着她的发,小环高兴地拉开了距离,随即脸色大变,慌张不已,还未及说话,便被修拉住了手,温热的掌心轻易便安抚了小环的慌乱。 修抬头看向了空中慢慢落下的黑影,将小环护在了身后。 “师父。”小环还是轻轻唤了一声黑影,喉头干涩。 如幽魂一般的黑影,也就是鬼先生恍如未觉,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那红色的衣衫,深心汹涌着炙热,正疯狂。“赫达修。” 低哑刺耳的声音让修几不可见皱了眉,细细打量鬼先生,竟有一种寒意涌上了心头,这神秘的人物,比上次相见更加莫测起来。“晚辈见过鬼先生。” “晚辈?”鬼先生一顿,忽而桀桀怪笑起来,“晚辈啊,嘿嘿。” “前辈怎的和小环动起手来?教训徒弟也不必这般严苛。”鬼医的异样让修不安,察觉小环无意握紧的手,更是猜测起来。 鬼医闻言轻轻一哼,看着小环半晌,摇了摇头,嘆息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徒儿天资甚好,百年难遇,若不是我私心未了,倒也捨不得伤她。” 修更加疑惑起来,鬼医对小环的看重不似作假,怎的方才那绿火骷髅不见留情,还有那火焰纹章、、 第201页 修忽地凝决,橙金火焰以雷霆之纹形状打向了鬼医。 鬼医黑袖一挥挡下,可火焰灭而又生,烧着了鬼医衣袖,鬼医一惊,即刻斩断了衣袖,阴沉的眸子,紧紧盯着镇定自若的修,继而又笑了起来,笑不及眼底。“玉阳初期,果然种族不同,天赋异禀。” 鬼厉一惊,看了看修,又看着鬼医,捂着的肩已经止了血,心中的疑惑却不断扩大。 修暗自凝决,声音冷了下来:“前辈这是何意?” 鬼医并未回话,古怪的眼神让修极度不舒服,比之知晓鬼王拥有伏龙鼎更深的厌恶涌起,修冷声问道:“前辈果然习得我焚香道法,修为高深,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你可还记得你是什么人吗?好好的种族天赋怎可无闻于世,七杀破军星绯叶大人!” 低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兴奋,可从鬼医口中说出的名字让修止不住的震惊,只是他似乎误会了什么。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眼见修松开了小环,红瞳血色渐深,鬼医心头一凛,看了看在场的人,暗自运起了鬼道身法:‘幻身’,同时手里那古朴的捲轴现了出来。“我有幸得窥异界事。天道不公,你要寻求明白的不是我知道了些什么,而是在这古卷里沉睡的英魂,是这里面未泯灭的战魄,是你血脉里身负的使命!” 古卷之上铭金怪字映入修的眼底,修心神大恸,耳畔回想起一道温润的男声‘以后你的麻烦还多着呢,修。’修低笑起来,口中喃喃:“原来如此,你不仅留了一口破鼎,还装模作样舞文弄墨,你是什么打算?” 绝! 修恶狠狠地在心底默念一个名字,看着鬼医的眼中已有了杀意,只是猛然惊觉鬼医的身形开始模糊起来,竟是以修罗札记扰乱心神。“该死!” 修的咒骂换来鬼医的笑声,模糊起来的阴冷双眼越过修忽然看向了一旁的鬼厉,“副宗主,你我同为鬼王宗人,青云和兽妖一战,不选个佳位观之吗?赫达修,你与青云兽妖,我很期待。妖祸之后,世间若还完好,我们再见吧!” 刺耳的尾音还盘旋在义庄里,鬼医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不见,那层朦胧的薄雾也消弭,修脸色难看。 “这鬼先生的话怎么怪怪的?”沉默中野狗憋不住气低语。周一仙瞪了他一眼,看向了鬼厉和修,眉头紧皱。 鬼厉神色已经恢复了冷漠,看了一眼修,目光游移了片刻还是落在那粉色的身影上,一顿离开,默然无声地朝着义庄外而去。 小环看见带着小灰准备离开的鬼厉,张了张嘴,握着胸前血玉什么也没说,任由鬼厉离去,周一仙捻须沉思,今日发生的事犹历历在目。 本是拜祭已故亲人,突然遇见鬼医,莫名考验小环道法,中途将三人迷晕,等夜晚醒来,鬼医竟然拿着修罗血玉不断催动,小环醒来立即夺下了血玉,不知从何得知血玉来历的鬼医当即质问小环为何修罗之法催动不了血玉,还要动手夺玉,小环自是不肯,一来二去不免动起手来,鬼医道法莫测,小环不敌之际,鬼厉突然出现,毫无缘由地力保小环安危,那肩上的伤鲜红刺目。 野狗死死看着鬼厉背影半晌,低下了头,默默嘆息。安静中,淡淡的一声询问让离开的鬼厉驻足。 “小凡,你要去找鬼医?” 不会忘记的声音叫了那个无法捨弃的名字,鬼厉停步,却不曾回身,也不言语。 “罢了,凡事小心。鬼医心思难测,神秘古怪,你与他来往,切记三思后行。” 修一样不曾阻止鬼厉的离去,见鬼厉点头便不再言语,看着他慢慢没入夜色之中,有些心结,只能靠自己去解。 修掂了掂手中的酒,面色平静,周一仙移步到修的旁边,看着修的侧颜点了点头,忽而道:“小修儿,鬼医临走留下的话,心思叵测,别你们正道在前头除魔卫道,后院却起了火。” 鬼医会去青云无疑,修沉思了片刻,淡淡一笑:“前辈顾虑我会想法通知青云山上的人。” “咦?”周一仙心思玲珑,听出了别样意味,“你们焚香不也在青云山上,还需想什么办法?” “前辈不知,我已是山野之人,箇中缘由,随我回家之后,我再细说,我们走吧。”纵使在意鬼医,修还是打算将三人带回草庙村中再细想。 牵住小环正欲走,低着头的小环并没有动,修疑惑回身,只见她神色低迷,慢慢摊开了掌心,光泽的血玉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修儿姐姐,小环对不起你。” 作者有话要说: 鬼医:果然!就算点了多项技能,刷了上等道具,还是比不上亲妈挂! 作者君:你说什么?挂?呵呵,我就明确告诉你了,技能点满怎么比得上种族天赋,我的闺女,我任性! 修:你的无耻,我喜欢。 鬼医:……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修儿姐姐,小环对不起你。” 义庄的深夜无声,天无星月,破败的前院里只有一株腐朽的老树,被冷风吹着枯枝,摇摇欲坠,就像小环此刻忐忑的心,无措、愧疚、害怕和一种道不明的决绝,复杂地交织在一起,无法言说地纠缠在心里。 小环深深呼吸,让无声里起伏的心跳安定了下来,小环抬起头,黑色的双眸清澈明亮,爱笑的姑娘表情是那么认真,往常弯在嘴角的美丽弧度平整成一条紧抿的线,严肃而坚定,血玉依旧躺在那手心,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小环?” 眼前的小环有些陌生,在修疑惑的一声呼唤里,曾悦耳的声音字句铿锵:“修儿姐姐,玉儿我还不了,再也还不了。”轻轻合上眼片刻又睁开,清澈的眼里有了与青涩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坚定道:“小环所修道法,不慎与玉儿同修,日渐融合,小环成了夺姐姐法宝的小人。不过、小环不后悔。” 修闻言怔忪,不是为血玉,而是为眼前的小环,昔日的小妹妹似乎变了,黑亮的眸色也变得更深,眼前仿佛是一颗青涩的果实正在慢慢、慢慢的变红,一个必然而又令人畏惧的过程,红瞳微眯。“哦?” 上扬的语调戏嚯又有一丝危险,野狗心头直跳,想要说什么,被周一仙拉住了手腕,周一仙摇了摇头,手捻鬍鬚,看着小环。 小环秀丽的脸上没有一丝畏惧,徐徐道:“无意习得南疆巫术,与鬼道道法相融,本是藉助血玉辅助施展道法,时至今日在师父的质问下,小环才真切感受到玉儿除了我已无他人能催使。箇中因缘小环无法深究,可炼化血玉是不争的事实,虽然本无意夺宝,可对如今的小环而言,就算早知道修习巫术、鬼道会占有玉儿,小环依旧会修炼下去,做这强夺法宝的小人!” “对不起,修儿姐姐。” 一直坚定平缓的声音在说出‘对不起’之时才有了颤抖,而后的默然无声里,黑亮的眸心微光闪烁,修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摩挲束着酒罈的绳结,须臾,勾了嘴角,丝丝邪魅:“原来如此。” 第202页 夜色中,修空着的手泛起幽蓝火焰摸向了血玉,触之即焚的幽火靠近,小环也纹丝不动地举着手里的血玉,当修燃火的手就要触碰到小环细嫩的手掌时,血玉红光大亮,阻隔了修的靠近,在小环的惊讶中,自行飞起,围绕着修盘旋,轨迹奇特,如雷纹似闪电,破风声尖啸。 血玉好像失控一般,小环花容失色,急切惊呼:“修儿姐姐!” 修眼一眯,抬手一抓,血玉的红光被掌心淹没,四周暗了下来,只有小环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修摊开了手掌,飞旋的血玉安分地躺在掌心,一下一下闪着柔和的光,随即飞向了小环,盘旋在小环身边,以柔光照着四周的黑暗。 小环心有余悸,手脚冰凉,看着修的模样似乎要哭出来一般,又极力忍着,修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将小环拉进了怀里,低语:“你呀,就是小人,可爱的小人儿。” 轻抚小环的发,让那颤抖的冰凉身躯靠在怀里,红瞳欣慰地看着围绕着两人的血玉。“所有神器皆有灵,若不是血玉自愿与你合一,你以为炼化一件神器与之心神合一会那么容易?我当初将玉儿给你,虽未明言,其实就是赠玉之意,也多亏你和血玉合一,鬼医才不能以古卷上记载的法门催动血玉,不然可就糟了。本就是被血玉选中的人,又怎么会有存心夺宝一说呢?小傻瓜。” 修的低语换来血玉回应似地一亮,想要拉开距离,却被怀里的人紧紧抱住了腰,衣襟渐湿,兀自颤抖的肩,让修一阵心疼,哄道:“好了,小环乖,姐姐都这样说了,你怎的反倒哭了出来,好了,好了,不哭。” 怀里抽噎了两声,片刻闷声道:“因为一句‘对不起’真的太苍白,因为姐姐你对我太好,纵使玉儿自身有灵,当初若不是姐姐赠玉,小环和玉儿之间不会有如此因缘。还有,小环才没有哭。” 在那温暖的怀里用力蹭了蹭,小环退了开来,声音几近不闻:“又不是小孩子了。” 修点了点小环鼻尖,捏着那粉嫩的脸,无奈而笑,狠狠捏了几下,忽又严肃起来,“小环以后不要再说什么强抢法宝之言了,只不过我很好奇,让小环不惜明知故犯,甘做小人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小环一愣,随即低声道:“为了救人,一定要救的人。” “谁?”修止不住好奇,一个能让小环如此坚决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小环真的在变,也许谓之‘成长’更贴切,小环或许正踏着一条由青涩到成熟的必经之路,欣慰又有些莫名的嘆息之感油然而生。 小环抿了抿唇,轻念:“碧瑶姐姐。” “碧瑶!”红瞳一睁,足见惊讶,修看了眼神情悲伤的小环,又看向摇头嘆息的周一仙和野狗,冷静了下来,询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冷风吹得身上有些冷,直觉这是亢长的故事,修祭出了紫青葫芦,带着三人返家。 “这事说来话长了。唉~”坐在紫青葫芦上,周一仙嘆气,缓缓讲起了他们被抓到狐岐山的经历,在鬼王宗待的时日不长、也不短,小环对碧瑶的同情日益渐深,对她和鬼厉感到惋惜,曾经为了救一面之缘的金瓶儿也甘愿冒险的小环,面对碧瑶和鬼厉又怎么会不全力相帮。 是缘?是孽?因果相生。 “这傻丫头,为了救碧瑶,没日没夜修习鬼道和巫术,好几次灵虚出渊,神游灵海,吓得老夫半死,要不是玉儿护着她的灵魄、主魂,老夫非得让她断了修行念头不可,我养个孙女容易吗?花季少女好好活着不好,偏执得很,就知道让老夫着急,混不混帐!”周一仙忍不住杵了杵靠在肩上的卦帆,气得吹鬍子。 “小环姑娘心地善良,老头你干嘛骂她!”野狗看不过,又与周一仙争吵起来。 小环不曾言语,在周一仙的叙述声中一直握着胸前血玉发呆,修将周一仙所述理清也是轻声一嘆,瞥见争吵得正起劲的野狗和周一仙摇了摇头,抬手拥住了坐在身旁的小环,单薄的肩在夜风里发凉,比之以前膈人,发呆的人回神,仰头一笑,笑颜明媚,似春光暖阳。 修嘆息:“世上从没有白吃的午餐,凡事总有代价,还魂之术,逆天凶猛,要么满手鲜血以杀戮招魂,要么损伤自身以命换命,你自是不肯做那屠戮凶人,不过纵使你之后道法大成,有血玉相护,要救一个七魄尽散,三魂不齐的人,依旧冒着丧命的风险,你不怕死吗?” 修运起焚香玉册隔开了夜风,小环靠着修的肩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怕,死怎么会不怕,我还想和爷爷走遍大江南北,走遍神舟浩土的每一个地方,不过,见死不救,身为医者做不到,力所能及,却眼见有情人饱受折磨,也做不到。我又不傻,不会做那白白牺牲的事,所以我拼尽全力练功,力求将风险降到最小,救人活命。小环喜欢开心的事。” 争吵的周一仙和野狗停止了争吵,只是没有人打扰那前头依偎的两姐妹,坐到了葫芦后面,静静听着姊妹之间的叙话。 “不傻?济世救人是一条荆棘之路,其中艰辛和取捨他人又怎能感同身受。好比你先前压在心头的大石,若玉儿当真是因为你的道法,被强行炼化,我因此和你反目,救人和姐妹之情,孰重孰轻?纵使你以不悔作出了选择,可答案依旧没有吧。以你的性子,若我不曾告诉你玉儿灵识选主,你岂不是要一直背负自责和愧疚。‘卑鄙小人’几字扣在身上并不轻松。你的出发点就註定你当不了真的小人,却可能担着小人之名,一生负累。心绪的磨砺还只是沧海一粟,就为了几面之缘搭上性命,你还不傻吗?” 小环听罢,拧起了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咯咯笑了起来。“这样说来,确实有些傻。不过世上聪明人多了,做傻瓜也挺好。是非总会有他人评判,而初衷本心却只有自己知晓,其实很多事小环都无法去下一个对错的判定,可我不想自己后悔。是非由他人,无悔凭自身,小环想要救她,不尽全力一定会后悔!” 巧言善辩,修有些体会到周一仙一次次与小环争辩是怎样的处境,关心而又无法阻止的矛盾心情,哪怕气闷在心,也会在小环的笑靥中淡去,修沉默地看着小环。 野狗见小环那么坚决要救碧瑶,可连赫达修都说了还魂异术危险,野狗沉不住气了:“世上苦命的、可怜的不止一个,可小环姑娘只有一个。医者仁心,也要分人,善良百姓也就罢了,碧瑶和鬼厉不是普通人,纵然真情可怜,小环姑娘何苦为了他们让自己冒险!” “他们就那么重要吗?”野狗的声音忽地小了下去,神情晦暗,到了后头,声音已经听不见,“也不知是碧瑶重要,还是鬼厉重要。” “你嘀咕什么!”周一仙坐在野狗边上也没听清,顺手一竹竿打在野狗身上。 野狗正值心头烦闷之际,可面对小环的眼睛又不敢表现出心意,不由大喊:“我是说救人难道不用深思熟虑?救了之后若是造成更大的伤害怎么办?善举不就变作了恶事?你们不都是正道之后,碧瑶可是魔教中人。” 第203页 修看了一眼貌美的小环,又盯着暴躁的野狗,古怪的眼神让野狗心头一凛,安静缩在葫芦上,小环却是坐直了身子,微微皱眉,严肃道:“道长,若是小环认为该救,怎么都会救,是碧瑶姐姐救,不是碧瑶姐姐也救,并非她重不重要一说。而且,小环的道,天地惟仁,无关善恶、正魔。仁者仁心,命运总是无常,岁月本就无情,若有能力为何不给生命个机会?也许浪子回头,也许恨怨泯然。单纯也好,愚蠢也罢,世人皆道神佛慈悲,慈悲可能就是一个机会罢了。” 小环笑了,灵动俏皮,对着野狗眨了眨眼。“小环要做个好人,不过若真是十恶不赦,心狠手辣的人小环也不会救。爷爷和修儿姐姐总骂我傻,有些是非我却还能辨。悬壶济世,救心方为上,心黑腐朽之人,小环自问没那个能力。” 野狗无言反驳,只得闷声不语,周一仙摇头失笑,无奈又欣慰,修坐在小环身侧,看着小环弯弯的眉眼,目光越过野狗和周一仙,看向了那座已经很小的河阳城,低喃:“慈悲。” “嗯?修儿姐姐,你怎么了?”小环回过头,发现修的失神,疑惑。 修回神,坐正了身子,指尖点在酒罈之上,勾着嘴角,淡淡道:“我在想修罗谈不上善良,满手血腥,有人的七情六慾,有的通天本领,那么佛的慈悲呢?曾经的修罗界与诸天抗衡,与佛的关系始终微妙,一场浩大的神妖魔与修罗的战役后,战胜的修罗界也是因为佛界从中干预而选择了和平妥协。” 呵,难怪从以前就对和尚无好感。修侧身摸了摸小环的头,认真聆听的小环嘟嘴拦下了修的手,修笑容渐深:“好久之前就在想,佛总说的慈悲究竟是什么?机会?哈、你这丫头呀!”修将手搭在小环肩上,漫不经心问道:“小环,你认为修罗是什么?” 想起之前鬼医的话,修怀念起了曾经的修罗十二将,怀念起了绯叶,虽不知鬼医怎么误会了自己是绯叶,却不得不说鬼医也不算妄言猜度,修罗的强大终被天道清洗,什么所谓涅槃,修罗界的蛮子们才不会承认、不会甘心,若是修罗札记记载了修罗界的没落,那么无法安息的灵魂就是那些不忿。 修罗是什么?是象徵着种族血脉,还是不灭战魂?修不曾想过。 小环将修的手挪开,抱在怀里靠着,小脸认真,显然仔细思考了一番,却是嘟着嘴:“以我看来,修罗是力量,是力量,佛也是力量,力量就是力量,所以修罗就是修罗。” 小环轻声的话语让修微笑点头,修罗就是修罗,在乎:心。 “那你喜欢力量吗?” 小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讨厌,可要说喜欢也谈不上,力量又没有善恶。现在我倒希望正道的力量能阻止这场妖祸,我喜欢这个世界,哪怕不断轮回上演着悲欢离合,生离死别,我也喜欢。” 鬼医的出现带着一本连修都不曾见过的修罗札记,鬼王宗还暗藏着一个记载四灵血阵的伏龙鼎,还有如今声势浩大的妖祸,人命多舛,世间多灾! 小环嘆息:“要是正魔两道能联合起来就好了,万物依存共生,一亡俱亡,早晚而已。” 一亡俱亡,早晚而已! 小环的话点在修的心头,修目光如炬,前头已经渐渐看得到龙形谷,侧目看小环,小环已有些睏倦,血玉安静地系在她的颈上。 小环在成长,成长可能有些陌生,只是目光清澈的小环还是当初那个善良的小姑娘,爱笑,也爱哭,乐天知命。 “前头的山谷里有我的家,一个很美的地方。”龙形谷已经在前头,那个温暖的小山村就在那里,修驭使着紫青葫芦越飞越低。 今夜,比之鬼医知晓修罗事,修更在意与小环的交谈、感悟,碧瑶竟会牵扯上小环,该是造化,还是孽缘?修看了一眼血玉:“我很欣慰,玉儿选了个好主人,我认了个好妹妹。” 小环坐直了身,握着血玉发笑。“我也很高兴你是我的姐姐。修儿姐姐,小环答应你,会和玉儿一起,帮助更多的人,和玉儿都会快乐。”血玉闪烁回应。 “恩,我相信你。” 修点了点头,想到此前小环的坚决,忽而调笑:“想起你先前那般决绝固执的模样,要不是你性子纯善,我还猜测是不是你有了心上人。啧,说起来,你那视死如归的模样,倒还真有几分像为了救心上人不顾一切。” 已经到了山谷之外的平原,紫青葫芦停了,修翻身而起,潇洒落地,小环愣然,片刻反应过来修的作弄,脸上莫名发热,撇开修的手,哼了一声:“哼,修儿姐姐就喜爱戏弄人。明明都知道前因后果了,还取笑我,我一定要救碧瑶姐姐。可碧瑶姐姐是女子,怎么会是心上人呢?真是的~” 嘴里嗔怪,小环搭着修的手,跳下了葫芦,立马转身不看修的小环,没有看到那弯起的嘴角,似笑非笑。 “女子?这可说不定。” 意味不明的话语,让小环回头,却只看到修温柔的眼神直视前方,前方昏暗的山谷有一盏火光,缓缓而来。 “三位,请吧。”修收好葫芦,率先迈开了步子。 跟在后面的小环三人脸上都有疑惑,灯笼越来越近,须臾到了跟前,明亮的烛火有些晃眼,待适应了光亮,看清楚修的举动和来人的三人惊讶地瞪大了眼。 提着灯笼的白衣人,怀里抱着个小娃娃,冷清的脸上有着一丝久候不见的焦急,凝在微蹙的眉间,手中的胖娃娃在灯笼的摇晃中到了修的怀里,接下了修手里的酒,理所当然般自然。 小环失声惊呼:“陆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小环,你喜欢你两个姐姐不? 小环:喜欢,小环想像两个姐姐一样厉害。 作者君:嘿嘿,那感情好。来,修儿、瓶儿告诉你们的小环妹子,你们最厉害的地方是哪里? 金瓶儿:得到了虹儿的心!与虹儿两情相悦! 修:和雪琪有了自己的家! 作者君:咳咳,小环,你明白了不?有没有感觉新世界的大门正向你敞开? 小环:……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雨水滴落在洪川之上,叮咚作响,龙形谷外青草濯露,雨露滴香,本有林鸟婉转,却时时飘荡着兽类不安的低呜,打碎了平野的和谐,站在谷口的四人神情严肃。 “你打算怎么做?”一身黄色道袍,周一仙摸着鬍子,深邃的目光询问着那冷漠如霜的红衣。身旁小环也是秀眉紧蹙,低头安抚怀里哀鸣不已的小狸,不停扭动的兽躯传达着浓浓不安。 红色连帽开襟长衫被风雨吹乱,手拿白墨油伞,红瞳冷凝,修抬手摸了摸小环怀里的小狸,动作轻柔,声如寒冰:“前辈认为我会怎么做?” 周一仙拧眉,看了一眼端站在修身边的陆雪琪,陆雪琪神色淡淡,怀里的小娃娃咧着嘴咿呀而语,周一仙摇头一嘆:“鬼医有意潜上青云,如今,你、怕是不愿再上那青云山,可飞儿、、” 第204页 小狸又是一声低吼,周一仙止了话,也伸手轻抚小狸。小狸一双兽瞳紧紧看着自家主子,焦躁不已,修看向青云山方向,远方的山脉连绵,山峰在低沉的黑云下显得几分狰狞,修喃喃自语:“以飞儿的速度当夜便可返回,这过去一天一夜了,送信未归,恐怕出了岔子。青云山上的人,不至于会为难飞儿。飞儿乃绯叶‘灵犀羽翼’所化,能留住它的,怕是只有拥有修罗札记的鬼医。” “吼!”小狸跳脱了小环的怀抱,慌乱的四肢践踏起落地的风雨,引颈长呜,前夜里飞儿离去一炷香之后,小狸就一直焦躁不已,听到主人下了定论,如何还按捺得住! 红瞳温柔,修轻声道:“你别慌,飞儿实体非鸟兽,并非血肉之躯,就算被抓也不会有事,你与它朝夕相处,飞儿已有自己灵识,鬼医就算能抓到它,想要控制飞儿除非有绯叶精血。连矖腾都化作了山脉,这世上哪里还有绯叶精血。我们慌张,不正是中了鬼医下怀。鬼医修为到了何种地步,修罗札记里又记载了些什么,我们都不清楚,以静制动为好,飞儿暂不会有事。” 小狸安静了下来,小环蹲下身也不管小狸湿透的毛发,将之抱起,周一仙嘆息:“飞儿送去的提示定是没有到正道手中,鬼医心思缜密,小修儿你不宜贸然上青云,罢了,一切都是造化,且看正道青云天命归何处吧。” 一直不曾作声的陆雪琪微微一颤,秋眸剪水,黑瞳如墨,眨眼间的涟漪,在陆芷萱的咿呀声里,随风雨沉浮、隐去。 “其实,信、还有个地方可去。”雨小了,修将伞递给了陆雪琪,四目相对,无需多言,在周一仙疑惑的目光中,修平静道:“河阳城。” 周一仙瞭然。红瞳妖异,修将帽子拉起,长衫遮蔽玉颜娇躯,风雨不欺,修转身没入了细雨中,朝着河阳城而去。 陆雪琪静默无声,陆芷萱乖巧可爱,雨水顺着纸伞滴落,红色的影子已经走远了,陆雪琪看了一眼女儿的笑容,抬头,远方的山脉,怪峰凸起,巍峨屹立在风雨中。 “陆姐姐。” 小环一声轻唤,陆雪琪回神,手中的伞已经被小环接过撑住,周一仙看着那伞下的陆雪琪,捻须而语:“回吧,风大,娃娃不宜久吹风。” 雨势渐收,远处笼起了薄云白雾,青云仙山若隐若现。 百草庐 小狸有气无力地趴在门口,擦拭过后的毛发蓬松凌乱,小狸也没有舔舐的心情,长长的大尾被一双小手抓住、揉搓,小狸低呜一声,小环将被陆芷萱蹂、躏的尾巴拉出来,抱着不满的陆芷萱轻轻拍哄。 天还下着濛濛细雨,屋檐滑落的雨珠,落地无声,坐在檐下的野狗挥袖抹掉滴在脸上的雨水,起身寻了个干爽的地儿,看着逗弄孩子的小环,捨不得移开视线,只是看着那怀里的小娃娃,野狗一张脸略显抽搐。 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娃,只有两个母亲,陆雪琪和赫达修。 野狗暗自嘀咕:时隔多年,赫达修还是这般出人意料,不入圣教都可惜了这般肆意妄为,没想到这青云陆雪琪也如此气魄,与一女子毅然离开师门,小村成家。 从屋里走出来一袭白衣,越过门槛,站在门口,抬起了手,洁白的衣袖滑落,露出了縴手玉臂,屋檐滴落的雨珠在那掌心溅开,一滴一滴沾湿了手掌,绝色出尘的女子丝毫不在意,素手捏如兰花,轻捻雨珠,细雨绵绵,女子如仙。 野狗看呆了,小环也看呆了,原本扯着小环颈上血玉的陆芷萱,看见自家娘亲,拍起了手,惊醒的两人急急收回了目光,野狗低着头自我唾弃,小环小脸发烫,嫣红带羞,抱好不安分的陆芷萱,感嘆于心:莫怪修儿姐姐情根深种! 陆雪琪浑然不知无意中蛊惑了他人,雨水微凉沁人心脾,可天空的厚云却显得压抑,比之雷雨怒吼,更让人烦闷,将歇未歇,欲散未散。 ‘铮!’ 清脆的凤鸣突地破开了细雨,陆雪琪的身上泛起了蓝光,只见一道道秋水蓝光直入天际,丝丝缕缕,在九天之上渐渐汇聚成了那把闻名于世的神剑:天琊。 天琊鸣于九天,清音悦耳,忽而长啸一声,旋动于天,蓝光流泻,天琊旋转如圆盘,蓝中带橙,太极初现,天空之上厚厚的白云被大风吹着,一点一点散开,太极图案明晃晃之际,草庙村上空,云散了,雨停了。 阳光透过天琊剑身,洒在了草庙村,太极图案消失,天琊如流星,飞坠而下,在不大的院子里盘旋呼啸,忽上忽下乱窜,像个调皮的孩子,陆雪琪眼中无奈一闪而过,纤指一弯,捏诀一引,呼啸的天琊便飞回陆雪琪身边,安静围绕。 陆雪琪摊开手掌,天琊又转了一圈,落于掌心,剑身嗡鸣,随着玉指轻抚宁静无声,陆雪琪并未召唤天琊,哪知神剑随意动,自行现身驱云散雾,止了不肯歇的雨,陆雪琪抚剑而立,白衣长发,如泼墨画卷。 陆芷萱咯咯直笑,娘亲的无意之举显然取悦了她,兴奋得很,陆雪琪垂手,反握天琊,无奈又宠溺地看着眼睛弯如细缝的女儿,步入庭院之中,松开了手,天琊自行悬空竖立,陆芷萱伸出手朝着陆雪琪所在抓着,小环会意走过去,陆芷萱一到陆雪琪怀里便安分了下来,吸允着自己手指,似瞑非瞑,有了困意。 天琊的柔光和着太阳,照在母女两身上,陆雪琪对着女儿轻轻一笑,抬头看着天琊,目光柔和,面上恢复了平淡,不言不语,如霜玉颜在想着什么,旁人无法得知。 “好一把天琊,好一个陆雪琪。”周一仙从屋内走出来,捻须负手,目光睿智。 “剑灵归心,人剑如一,你对天琊的掌控,超过了水月,超过了真雩,甚至超过了枯心上人,而你的修为已初窥太清,青云千百年,怕只会出一个陆雪琪!”周一仙惊赞之余,复又摇头嘆息,似为了什么感到惋惜,又似感慨什么。 陆雪琪心念一动。“前辈阅历丰富,雪琪佩服。前辈天资比雪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何修为?” 周一仙嘿嘿一笑:“嘿,雪琪你莫谦虚了。要那么高的道行干嘛?修为低又怎么样,我比现在青云山上的那些人快活得多。逍遥长生吾之所愿也。” 陆雪琪闻言一笑,忽又敛下笑容,静静看着天琊不说话,周一仙见状终是嘆道:“逍遥、逍遥,身之自由,行百岳河川,走锦绣山河;心之自由,随心所欲,达无为逍遥之境,老夫自诩逍遥人,这些年岁,还是空有逍遥身罢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陆雪琪身子一震,目光惊疑,看见周一仙凝目远方的模样,又慢慢恢复平静,双眸淡然。 周一仙侧目点了点头:“老夫方才还暗自感慨,所谓众生平等,细末之处,从未平等过!观你释然。你心志坚定,至情至性,有天资超群,也不忘自强苦修,有如今突破诚是必然!你明如初雪,可达心无杂念,偏又专情重义,责任极强。你无悔与修儿避世隐居,却又记挂青云恩情。唉~雪琪,你与老夫一样,做不到以百姓为刍狗,我们是人、非神,处在轮回中。” 第205页 陆雪琪眸心一凝,天琊依旧清冽,只是锋利的刀锋已经不知饮过了多少鲜血,黑眸明镜如水,坚定明亮,陆雪琪轻声道:“我已无心杀戮,却不知下一次天琊会沾上谁的血?前辈,此何解?” 周一仙闻言笑道:“雪琪啊雪琪,你已有了决断,心明志清,偏还来问老夫。老夫一介相士,无力斩杀兽妖,保百姓安危,你却是青云名门,身具大神通,有大法力,能斩妖除魔,还天下安宁。老夫为天下苍生,游戏人间,你为天下苍生,剑染鲜血。” “为人指点迷津,安慰颠沛流离的百姓和尽一份神通,消灭祸乱天下的兽妖,其实是一样的、一样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陆雪琪听罢,弯起了唇角,嫣然一笑,长袖一挥,天琊化气,消失不见,蓝色微光却久久不灭。 看着正气凛然的陆雪琪,周一仙眼底的惋惜也渐渐淡去,心念一转,问道: “小修儿,又会怎样?” “我心,她心。” 周一仙仰天大笑起来,陆芷萱被笑声吵醒,大哭,周一仙抱过陆芷萱,又求又哄,再不见半分高深,使劲浑身解数,让陆芷萱展颜,周一仙高高举起小娃娃,任阳光倾洒,周一仙脸上的笑容,质朴而欣慰。 ※※※ 河阳城 天色将黑未黑,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终于停歇,天上还是压着厚厚的黑云,一层压着一层,让人透不过起来,原本人满为患的河阳城,北门大开,零星几个人影在街道穿梭奔着北门而去,前夜里遭遇了兽妖突袭的河阳城,数不清的百姓已经浩浩荡荡离开,河阳已是空城。 站在被突袭兽妖破坏的城头上,萧逸才和林惊羽等一众青云弟子个个神情沧桑,十分疲惫,不过一天一夜,像是瘦了一大圈,每个人说话,嗓子都是哑的,只因为组织百姓避难,声嘶力竭,好歹大部分人已经离开。 眺望远处渐渐消失的百姓长龙,萧逸才不免苦笑,哑着声音:“总算送走了,只待城外那些零星汇聚而来的人也安全离开,便可回山复命。” 林惊羽等众弟子纷纷点头,这差事比与兽妖大战一场更加苦不堪言,眼见百姓都入了城,往北门去,城外没了人影,萧逸才等人长吁一口气。 突然! 一声巨吼响彻整个河阳城,萧逸才等人只觉城墙抖动不已,随之便是一声声大喊着‘兽妖!兽妖!’的惊叫。 青云弟子纷纷御剑而起,另一面的城墙轰然倒塌,灰尘散尽,城西一只巨大无比的怪兽出现在众人眼中,其状如牛,只有一只眼睛,惨白而无瞳仁,一条长长的蛇形巨尾,众人见所未见,却知道这是兽妖,凶狠无比的兽妖! 只见那怪牛速度奇快地沖入了河阳城,所过之处,石壁房屋顷刻坍塌,古怪的黑气吞噬着石块瓦砾,将之一点一点腐蚀殆尽,有百姓传来惨叫。 “妖孽!”林惊羽怒不可遏,已是咬牙切齿,斩龙剑长鸣,林惊羽手握斩龙剑,聚起十丈碧芒向着牛怪噼去。 怪牛名曰‘蜚’,乃是兽妖大军里十三妖兽之一,一身蛮力,身带剧毒,行水则竭,行草则死,它一靠近,黑气团聚,沾之即亡触之即死。 只见蜚牛角一顶,蛇尾一甩,斩龙剑剑芒顷刻震散,蜚‘哞’地一叫,口吐黑雾,朝着空中的众青云弟子而去,七星剑出鞘,萧逸才身化白光,与之战到一起,林惊羽等人紧随其后。 蛮牛凶猛,单目射出黑光,被射中的青云弟子即刻化作枯骨,血肉不留,蜚身形巨大,长尾灵活,摆动间颳起大风,萧逸才、林惊羽等人面色惨白,心下大骇! 一来蜚法力惊人,二来众人都是疲惫不堪,几个回合下来,已有数个青云弟子丧生,萧逸才大叫:“走!” 众人纷纷返身离开,林惊羽飞到半空,忽听见那些来不及逃走的百姓呼救,心头一凛,复又回身,直直冲向了蜚兽,萧逸才阻拦不及,紧随而下。 蜚笨重的身躯竟是高高跃起,巨大的阴影覆盖了整条长街,也将萧逸才、林惊羽和来不及逃走的人笼罩,一时只听见绝望的惨叫,悽厉、嘶哑! 林惊羽、萧逸才将仙剑挡于身前,精疲力竭,逃不能,放手一搏,还能有一线生机,七星、斩龙双剑凝起两道太极光辉,急速流转。 蜚轰然坠下,还未触碰到太极屏障,萧逸才二人已经白了脸,只怕是非死即伤! “喝!” 一声惊叱,地上亮起一个巨大的法阵,焚香法阵‘霸邪障’!萧逸才二人只觉一股灼热真气气贯周身,如同精神回复饱满一般,两道太极图案徒增数倍,踏下的蜚兽被生生顶开,重重摔在地上,一道幽蓝烈火瞬间贯穿了它的一只腿,只听得蜚兽大吼,连连滚地也灭不掉腿上越烧越凶的火,起身溃逃而去。 萧逸才二人和众青云弟子长长松一口气之际,一个青色大葫芦已经驮着被困在河阳城的那群百姓,往北面去了。 林惊羽眼露精光,望向了残破的街角,只见罩在红帽长衫里的人影走了出来,拉下了帽子,红瞳如昔,容貌艷绝。 “惊羽。” 林惊羽兴奋迎了上去,萧逸才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众青云弟子落在他周围,看着出现在这里的红衣女子神色都有些难明,不知该怎么对待她。 修没有废话,更没有解释,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萧逸才等人,只对林惊羽轻轻说了四字:“后院起火。” 林惊羽一愣,还在默念这四字之时,眼见修已转了身,忙道:“修儿姐,这是、” “赫达姑娘!既然已经出手相助,何不随我们青云山上的一众正道修真同御妖祸!苍生需要姑娘!”萧逸才领着众弟子过来,一番打斗,单就一头怪牛足见兽妖大军实力强悍,萧逸才不由出言相邀。 林惊羽想要询问的念头也由此被引去,一同劝说修参战,修默然,良久冷漠道:“苍生关我何事?” 萧逸才等人一噎,剩下的青云弟子想要说什么,在红瞳一瞥下噤若寒蝉,心情复杂不已。 修终还是收起了一身寒意,拍了拍林惊羽的肩,出言告诫:“前夜的修罗鸟,今日的蜚兽,能控制它们,兽妖不简单,你们最好快撤回青云,万事小心。” 言罢,修不再停留,林惊羽眉头紧锁,萧逸才脸色凝重,剩下的青云弟子皆是面面相觑,纵使冷如冰霜,红瞳坦然而真挚。 “赫达姑娘!”这下不止萧逸才,还有青云弟子都忍不住喊了一声。 修脚下一顿,“快走吧。” 淡淡的话语刚落,众人只见红影一闪,追着紫青葫芦离开的北面而去,淡漠的姑娘走了,残破的街道之上却留下一双深深的脚印。 萧逸才上前看了一眼那还燃着烈火的痕迹,摇头嘆息。 沉默之时,忽然兽吼撕天,震得人心惊胆颤,萧逸才愕然抬头,南面的天空,黑云之中雷声隆隆,闪电刺破苍穹,众人飞身而起,向远处望去,只见远处沙尘漫天,千军万马般奔腾而来,大地在颤抖,天地肃杀,逼迫人心的煞气即使相隔老远,已经扑面而来,直达灵魂深处,渗入骨髓,九幽冰寒。 第206页 “快、快走!”沉稳如萧逸才都不免惊骇。 所有人不敢再怠慢,祭起仙剑朝着青云山返回,烈风呼啸,林惊羽回头一看,河阳城头已经站上了不少异兽,无穷无尽的兽群疯狂涌来,大地之上仿佛已是恶兽海洋,没有一丝丝人气。 兽妖占领了河阳,浩劫终是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山海经》:“又东二百里,曰太山,上多金玉、桢木。有兽焉,其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晨香滴露,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雨。 太阳升上了山头,照耀四野,日光映衬下的山谷,只有几滩积水,还记得昨夜的雷雨交加,龙形谷外开着鲜花,红艷似火。萋萋芳草之上,煞风景的躺着几头怪异可怖的妖兽,血污脏了碧草。 衣着鲜红的人坐在洪川边上,风吹淡了血腥,带着一缕缕的酒香,窖藏百年的好酒,修仰头饮下一口,许久,再一口。酒入口不烈,回味却醉人,于小酌慢品的修而言,丝毫没有醉意。昨夜,好心送难民走了一段距离,这无意发现的美酒算是善心有好报,耽搁了一夜,已经走到了龙形谷外头,独酌的人没有归家。 龙形谷灵气充裕,谷里谷外皆景色怡人,和风细细,间或带来不协调的嘶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那座繁华不再的孤城河阳,河阳城被兽妖占了,兽吼连连,万兽齐吠,方圆千里廖无人气,除了那人声鼎沸的青云山,就只有这遗世幽谷不被惊扰。数头不知死活的妖兽,甫一踏进外围密林,就被烧成了焦土,几只徘徊在谷外的,偏偏遇上了归来的女煞星,成了下酒的祭品。 酒,盖过了血腥,神色淡淡的人,没有如往昔一般将妖兽尸体烧成灰烬,只慢慢喝着她的酒。 养了女儿之后,已经许久不曾贪杯畅饮,小酌怡情不尽兴!奈何敌不过女儿另一个娘亲的轻轻一瞥。 念及此,那淡漠的唇角弯起,随后站起了身,遮雨的外衫,被兽血弄脏了一块,衣摆也被抓破了一角,修皱起了眉,红瞳阴寒可怖,脱下外衫扔入河中,真可惜了一件好衣裳。 “兽妖。”唇瓣微启,低喃。修唇角的笑意变得邪魅起来,很久很久以前,红莲每次请缨出战便是这般神情,英勇无惧,战气凌人。 掂了两下手中的酒,最后饮了一口,信手一扔,酒罈碎裂在河边的山石上,未喝完的酒流进了洪川里,酒香四溢,该回去了。 “这么好的酒,可惜了。”陌生声音突兀响起! 修眸心一缩,略感惊讶,有其他人,自己竟然没有察觉!皱眉转身,看向声音来处,一瞬的惊艷,红瞳闪烁诧异。 一袭鲜红的丝绸,一个清俊的少年。 身材清瘦,红绸鲜艷,少年俊逸得近乎妖异,肤白唇红,又带着几丝病态,美,不逊色于女子,清风吹着他的衣,长身玉立,几分寂寥,几分云淡风轻。 少年眉梢微蹙,看着那破碎的酒罈,明显的惋惜。灼灼目光烧身,少年看向了同样鲜红的衣裳,惊艷,丝毫没有掩饰,惊艷之余,是一丝莫名的凝视,在少年微微失神的脸上,疑惑,又怀念。 “好像。”少年喃喃自语,一声‘好像’,不知是说自己,还是说谁? 眼前的少年看不出深浅,间或流露的气息竟有几分熟悉,就好像丹田里沉睡的戾气,在与少年的呼吸共鸣。红瞳微眯,任由少年放肆的打量,修的目光同样凌厉。 “不是,不像,她没有如此妖艷,也没有这样锋利的眼。”少年摇了摇头,眉宇间多了一分隐匿的伤。 修皱眉,一丝不耐闪过,少年似是透过自己在怀念着谁,素昧平生,记忆里绝对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物。“你是谁?为何来此?这里不欢迎外人。” 轻描淡写的问话,却自有傲然无物的气魄在。 少年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那些倒在地上的兽妖,眼神平静,淡淡一笑,“我是谁并不重要,若说我只是循着酒香来此,找酒喝,你信不信?” 不曾错过少年神情丝毫,修心头一突,随即冷静,笑言:“信。醉里干坤大,壶里岁月长,美酒滋味,同是贪杯人,为何不信?” 眼前女子勾唇浅笑,紧身劲衣束得好身段,挺拔修长,豪气尽显,少年低低发笑:“哈,贪杯人,好个贪杯人。贪杯图一醉,人生寂寞。” 少年眼中的伤痛一闪而过,修轻轻摇了摇头,笑而不语,少年见状,有了兴致,“姑娘摇头,意为何?” “你饮酒,为了醉。我饮酒,却是为了不醉,只享受酒意朦朦,醉眼不醉心,且醉且清明,世间图醉的人多了,我为何要与之同醉!醉一时,醉一世,发生了的早已发生,该记得的始终记得,图醉是因为不无情,人生若不能长醉不醒,岂不是如酒一般,越酿越醇,苦更深。虽同为贪杯人,我们还是不一样。” 修翻手一展,摊开的掌中多了酒罈,朝着少年扔了过去。 风中带火,力有千钧! 少年眼一眯,长袖一挥,烈风止,得美酒一坛,少年接下酒,微微心惊,面上不显,看着手中的酒罈,少年有些失神,喃喃道:“且醉且清明,姑娘好境界!既然不一样,姑娘又何故赠酒?” “我非你,不懂你的伤,你非我,也不明我之乐。醒和醉都需要勇气,至少我们都是勇者,相逢即是有缘,一坛酒罢了。乱世相遇,希望这酒合你意。” 女子红裳,巧笑嫣然。少年打开酒罈,酒香浓郁,深吸一口,已微醺,少年展颜,黯淡周围风光。“神仙醉。好酒!” 举坛饮下一口,烈酒烧心,溢出口中的酒,少年抬袖抹去,柔媚的脸,豪迈的动作,万般风流。洪川叮咚,鸟语花香,红衣女子艷若夏阳,少年不掩眼中欣赏,四下一望,被兽血脏了的草地上,有红花开得艷丽,少年脚下一动。 也不见多余动作,少年已离原本所站十丈开外,毫不在意越过妖兽尸体,少年折下了红花,朝着修慢慢走去。 少年走得很慢,修却发现少年走过的地方有淡淡黑气,一股凶烈无比的煞气扑面而来,随着少年靠近越发浓重,少年仿佛不自知一般,越走越近,红瞳一凝,修负在身后的手握紧,呼吸间适应了那股凶戾。 少年走近,三步距离驻了足,看见若无其事的修,眉梢一挑,饶有兴趣,转了转手中花枝,递向了修,笑容人畜无害,几许天真。“鲜花配美人,身无长物,鲜花一朵,谢姑娘赠酒。” 修看了眼前红花半晌,负在身后的手已经止了颤抖,修方才抬手接过鲜花,手指摩挲花茎,修心底有一丝哭笑不得,红色郁金香,虽暗自腹诽,在少年的目光中,修倒是坦然接受,低头浅嗅红花。“客气。” 貌美的姑娘拈花而笑,英俊的少年含笑相望,同样鲜红的衣裳,同样的超凡脱俗,无言相对,如仙如画。 由小狸领着寻来的陆雪琪,入目便是这样的场景,熟悉的人,身前站着一个不熟悉的男子,陆雪琪禁不住皱起了眉,以至于忽略了躺着的只只妖兽。 第207页 修心有所感,几乎在陆雪琪出现的同时,便发现了她,也顾不上眼前古怪少年,行了过去。 小狸对着走来的主子嗤了一声,目有不屑,看向那少年之时,浑身一抖,汗毛倒竖,小狸蹭到了陆雪琪身后,小狸的古怪陆雪琪自是没有发觉,看到走到跟前傻笑的人,免不了嗔了一眼。 “怎的不回家?”陆雪琪自是信任修,只是闻到淡淡酒气,免不了嗔道:“又偷偷饮酒。” 察觉到陌生男子打量的目光,陆雪琪回望,暗自心惊,蹙着眉,一瞬便恢复淡然,点了点头,算是行礼招呼。少年一愣,眼中透着古怪,待看见两个女子自然相牵的手,和举止间的浓情蜜意,淡漠如他也惊讶不已,随即少年无谓一笑,笑中还有几分赞赏。 十指相扣,修牵着陆雪琪走向了那还站在原地的少年,少年的笑容里透着瞭然,修笑道:“看起来你并不惊讶。” 少年大笑:“惊讶?为什么要惊讶?世上竟是些迂腐不化的蠢材,你们这样出格的,我倒是喜欢!好,好得很!果然只有你这样不一般,才配起这般红,这般烈酒!” 抛了抛手中酒罈,滴酒未洒,少年笑如孩童,偏又透着恶劣、邪肆,又看了一眼透着古怪的幽谷,少年已有了猜度。“狗屁天意,狗屁伦常,害人不浅!诸如你这般豪情的女子,竟然也免不了受世俗所迫,本还奇怪如你这般身怀不凡,怎的会默默无闻守着一个无名的山谷?原来如此。” 倾坛倒下烈酒,少年豪饮而下,衣襟、长发皆湿,少年毫不在意,烈酒尽,坛碎,人狂,少年满身狂戾,龙形谷中,百鸟惊飞,百兽齐鸣,云,遮蔽了太阳,落下大大的阴影,小狸低呜,瑟瑟发抖。 修、陆雪琪皱起了眉,复又平静,任由少年仰天大笑。陆雪琪发现了周围的妖兽尸体,眼前的少年更加奇怪,一股由心底升起的寒意在看见这少年时便流遍全身,只是掌心的温度依旧如初,陆雪琪丝毫不惧,一派淡然。 少年笑了许久,渐渐平静,披散的长发都有些凌乱,衣襟、长袖湿透,神情哀伤,忽然一张素帕递到了面前,顺着纤白的手,少年看见清艷无双的容颜,冷冰冰的女子面无表情,话语却温柔友善。 “擦一擦吧。” 不是同情,也没有不耐,白衣女子久久举着手帕,仿佛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少年一时愣怔,良久方才接过,白衣女子垂下了手,一身内敛的气息丝毫没有被影响,在少年无言不解之时,只见她对着身边的人,浅浅一笑,少年忽然笑了,似懂非懂,眼眶有泪。 “你们辛苦吗?”少年如是问。 “我们很幸福。”修如是答。 答非所问。 少年默然,静静看着眼前两个女子,云淡风轻的双眸在云影下,似乎浸着抹不掉的忧伤,只有在没有阳光的时候、流露,却还是只有那么一丝丝。 修忽然便想到少年说的‘人生寂寞’,是啊,寂寞。“要是不嫌弃,到寒舍一坐吧,还有烈酒。” 少年身体一震,为这般如亲友相邀的话,明明萍水相逢而已,先前也在互相试探、较劲,少年低呵一声,摇了摇头,看着眼前两个比肩站立的女子,少年敛下了笑:“这山谷,很美,你们,很美。若是日后,世间还能留下美景,我再来听你们讲故事。不过,我想,不需要了,美丽、丑陋,辛苦、幸福,很快、很快,都不重要了。” “你到底是谁?”少年眼底的杀戮浓重,一身煞气能与修罗比之。 “我是谁?我是谁呢?”少年抬头望向了天空。 云散了,却是更大的阴影投下,九天之上,一头奇兽翱翔而来,四目黑皮,形容丑陋,大头大嘴,巨大无比,龙形谷中,百兽齐齐哀鸣,小狸烦躁不已。 修举起了手中鲜花,轻轻转着花茎,神情变得复杂。“万兽匍匐饕餮现,号令群兽,万兽之神,兽神。” 陆雪琪一惊,忍不住握紧了手,手背上的摩挲带着安抚,陆雪琪镇定下来,脸色却不再轻松。 “哈,世人皆叫我兽妖,只有你叫我兽神,好好珍惜这个人间剩下的日子吧。”兽神转身欲走,身后传来的话,让他脚下一顿。 “还不一定。” 兽神侧身,看向红衣女子,皱起了眉头,纵然看不出她道行深浅,兽神也不认为这女子能与自己抗衡。 “我虽不知你为何要灭世,但——”修将两人相扣的手举起晃了晃,孩童般一笑,“我在青云山上等你!” 只见那白衣女子也凛然而有礼地点了点头,兽神朗声一笑:“好、好!这里的清净,就待青云之后,再来判定吧!” 抬手一指,黑火将污了草地的妖兽尸身焚毁,兽神飞入九天,立在了饕餮头上,待黑火散尽,兽神和饕餮御风而去。 小狸爬上了修的肩长鸣,修与陆雪琪相视一笑,手中的郁金香犹带着露珠。 “我们又要忙了。” “天琊等着你这句话。” “哈,原来如此,可惜你、我相携,天琊却少了矖腾作伴。” 修语带调笑,从陆雪琪身上发出一声战意浩荡的凤鸣,仿佛是不悦一般,蓝光若隐若现,山谷也鸣叫一声,修大笑不已,理所当然收下陆雪琪的白眼,两人往谷中走去。 “哼!” 本是安静的风,携来一声轻哼,修眼中寒光一闪,破空而去的是手中那朵娇柔的花,霹雳一般,朝着山拐角的密林飞去。 花朵裹了一层烈火,一道白光从暗处飞出,熄灭了火,完好无损的鲜花躲过白光,依旧朝着暗处所藏之人而去,一棵大树啪地断裂。 “呀,疯子!”一声女子娇呼,似怒还嗔,在巨树倒下之后,手拿鲜花,慢慢走了出来,清凉的白衣,异域的风情,天生尤物,美艷无双,妩媚风流为女子中最美,九尾天狐,小白! 陆雪琪眸心一凝,修冷笑,嘴里却是贊道:“我这算是借花献佛了,这么美的花,应该配这么美的人。” “呸!不就看了一会儿戏,你是想要我命不成?”小白啐了一口,手里的花红得刺目,想要朝那皮笑肉不笑的女人扔回去,到底还是捏在了手中。 “脾气还是这么燥。”修摇头嘆息了一番,方才展露了微笑。“你还活得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果然祸害遗千年。戏看得可满意?” 小白一瞪,赫达修这女人脸皮却厚得很,牵着陆雪琪笑得好不得意,小白看着那相牵的手,眼珠一转,捂嘴一笑,风情万种。“满意,怎么不满意!俊男美女,以美酒鲜花调情,当真是一齣好戏,看得人家心醉。” 小白言语间已经踱步到了两人跟前,对着陆雪琪挑了挑眼,抬指挑起修的下巴,呵气如兰:“少年郎,美娇娘,红衣双双春意漾,啧,明明都已将夏末。” 察觉手里一松,修还在想怎么反唇相讥之时,陆雪琪已经自行离去,小狸哼哧了一声,也跳下地,跑到了陆雪琪脚边,随她回去。 第208页 修脸色一变,看见娇笑不已的小白,恨不得踹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一脚。“你!算你狠!” 小白冷冷一笑,理了理本就不乱的鬓角,满不在意,步履缓慢地跟上了那脚步匆匆的女人,看到她站在谷口等着自己无可奈何的模样,面上说不出的得意,解恨! 百草庐 小白的出现,让周一仙三人一愣,小环欲言又止,小白倒是没有丝毫不适,漫不经心地看了一遍还算雅致讲究的屋舍,便走到庭院里晒起了太阳。 小环对她心存感激,野狗也便殷勤地为小白搬了一把躺椅,小白斜倚而坐,说不出的风情,压根没把自己当外人,看见抱着个奶娃娃的修,嗤之以鼻,丝毫不掩饰嫌弃,修也对她没有好脸色,反而陆雪琪尽显主人风范,挪出了小几,端出了茶水,摆上了瓜果糕点。 对着小白和和气气,面色如常,仿佛刚才先行回来的人不是她一般,小白见陆雪琪都这般客气,也没了斗气的兴致,挑了一块西瓜,与众人聊起了近况。 陆芷萱看见生人,也不知怎的,就朝着小白方向直奔,不停踩着自家娘亲的腿,人小力气倒是渐长,正巧讲到陆芷萱,修也就随陆芷萱去了,好在小白也没拒绝,接过了陆芷萱。 “狐狸,你小心点,要是摔着了我宝贝闺女,我非得和你打一架不可。” 躺在椅子上的小白这下看也没看修一眼,轻描淡写的嘲讽,堵得修哑口无言,“为人母,我还轮不到你来教?” 别看小白吊儿郎当,陆芷萱到她怀里便笑个不停,比在修怀里还高兴,修只能闭嘴,小白给了修一个白眼,与陆雪琪聊了起来,聊起了陆芷萱的身世。 小白静静听着,还不忘吃西瓜,陆芷萱乖巧地趴在小白身上,不动也不闹,依旧笑得开心,抓着小白颈上一颗白色小珠玩,衣襟被陆芷萱弄乱,春光乍泄,小白也没在意,周一仙和野狗心头一突,感慨世风日下,便出了院子,去祠堂找王二去了,留她们一群女人闲聊。 日头正好,修架起了遮阳伞,正巧陆雪琪也言简意赅讲述完了陆芷萱身世,小白听罢,扔掉了手中瓜皮,捏了捏陆芷萱肉脸,见她还玩得起劲,伸手取下了颈上白珠,套在了陆芷萱颈上。 “狐狸,你?”修能看出白珠不简单,怕是仙品狐珠。 “又不是给你,你紧张什么?这小丫头片子身世虽苦,却有个坚强的生母,更有你们疼爱,一定会成长得很好。狐珠可保她妖邪莫近,百毒不侵。”瞥见陆雪琪欲言又止的模样,小白坦然,“我赠她护身狐珠,不过是看她顺眼,又敬佩她的生母罢了。” 同为人母,小六却再也不会回来。小白一瞬低迷,陆芷萱得了狐珠,迈着短腿试图爬起,摔在小白胸口,只见白晃晃的胸脯一个口水印子,陆芷萱摔了没哭,抓着狐珠不放,正傻笑着,小白也不甚在意,淡定擦掉口水,让陆芷萱坐好,轻嘆:“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小丫头片子,不要辜负了你娘。” 陆芷萱懵懵懂懂,只知道喜欢包裹着她的香香,看见小白又吃起西瓜的红唇,有样学样,咬了过去,倒是没啃着西瓜,啃到堪比西瓜红的软唇上,傻笑。 修扶额又偷笑,陆雪琪都有了歉意,胸脯也就算了,小白唇上也留下口水,小白瞥了修一眼,随意擦了一下嘴,淡淡道:“这下你们要去青云可以放心了,我看这豆丁粘我得紧,不会吵着要娘。” 修与陆雪琪对视一眼,又看向了小白,微笑。 “得了得了,别这么看着我,烦!关于兽神,我倒知道一些情报,告诉你们无妨,当交房租了。”小白烦躁摆着手,不看两个心有灵犀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陆雪琪,你家女人得好好管管!免得被人教训! 修:你闭嘴,我就谢天谢地了!走,萱儿,这老女人有伤风化,少儿不宜! 陆芷萱:白、白 小白淡定抱过陆芷萱,销、魂一哼~ 作者君:喂喂,闺女,你别石化啊~闺女~你打我的时候,我也有这种心情~ 修:……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行将夏末,雨多且繁,晨风送着一丝凉意,今日倒是天晴,青山经由雨露洗过,苍翠欲滴,潮湿的水汽凝聚成松柏枝叶上晶莹的露珠,寂静的山道上瀰漫着淡淡的薄雾,缠绵着这闻名于世的仙山。青云的山脉,奇峰险峻,山势雄伟,此间的通天峰更是壮阔,高耸入云,屹立于周围群山当中,颇有独立云间天下群山尽低头的气势。 自从兽妖占据河阳,青云的守卫也变得更加森严,彭昌、方超是山前守山弟子,身负仙剑,整肃威严,纵使兽妖一路所向披靡,闹得人心惶惶,他们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尽心尽责守好山门,哪怕兽妖一旦突袭,他们便处在最危险的地方,身为青云弟子也不会有丝毫怯懦! 彭昌长长吸了一口气,山风清新而舒爽,他的身后是他屹立不败的师门——青云门! “彭师兄,你看前面!”身旁的方超忽然叫了一声,彭昌立马警惕地看向前头,薄雾盈盈,偶尔只有几声鸟鸣,山静风轻,这般安宁,彭昌也不敢有丝毫懈怠,皱眉定睛一看。 薄雾中娉婷而来两个人影,一白一红,姿容无双,彭昌、方超惊讶又心生复杂,方超更是心绪难明,那慢慢走来的白衣和她身后那柄蓝色的仙剑一如多年前一般,一人一剑,清冷如霜,非凡绝世。剎那就穿梭了十载光阴,那一年的七脉会武,那一年的云海广场,而眼前的人,形容依旧,却早已今非昔比了,岂止望其项背! 方超低喃:“陆师妹。” 正如方超所唤,来人已经站在了山门之前,修已然听到那一声低喃,不由多看了几眼神情恍惚的青云弟子,陆雪琪已然道:“彭师兄,方师兄。” 彭昌不比方超,不曾与陆雪琪对阵,但对这位师妹却熟悉得很,甚至连她身边那名女子一併如雷贯耳。彭昌看了一眼方超,道:“陆师妹,赫达、赫达姑娘。兽妖已至河阳,青云身负厚望,守卫森严,陆师妹你、来山前所为何?” 彭昌还算客气,却依稀几分疏离和防备,也许只是他职责所在,陆雪琪抿紧了唇,一阵默然,天琊蓝芒几不可见一乱,却是修坦然道:“正是兽妖已至河阳,我二人虽隐居避世,也不忍生灵涂炭,绵力虽小,聊胜于无,这位师兄不妨去山上通传一声。” “这、”彭昌一愣,当初这女子两度从青云带走人,彭昌虽不曾亲眼见到,众人传言里无一不是‘放肆猖狂’云云,她与青云关系可谓冰冷至极,却不想如此谦逊有礼,这要紧时刻,彭昌也知晓轻重,“赫达姑娘谦虚了,我这就上山禀告,你与陆师妹暂且等候片刻。” 彭昌言罢,方超点了点头,彭昌立即御剑而去,剩下方超不知该与二人说什么,只能无言以对。修也不甚在意,对着他点头行礼,便端站如松,陆雪琪却失了神,望着彭昌没入缠绕青山的云雾,却望不见云端里的山峰,天琊在她的身后,安静。 第209页 青云主峰名为通天,玉清殿恢弘雄壮,山门却简朴,只一个红木樑架,安一块金漆牌匾,上书写‘青云’二字,越过便是山道,笔直绵延到云层深处。这条路天琊路过了无数次,陆雪琪也走过很多次,初次踏上这条路是参加七脉会武,她还只是小竹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弟子,而后的出行、任务都踏过这山道,最后一次、是和修牵手走下山,之后再也没有上去过,此番前来,却成了需要通传的人了。 陆雪琪不后悔和修离开,却捨弃不了青云,她的道法、天琊,与青云千丝万缕,幼年入青云,成长在青云,青云养她、教她,恩深如海,如何能断! 良久,彭昌返回,走下仙剑立即行了一礼:“天下灾劫,正需要二位,掌门师伯请二位上山,请!” 一个‘请’字,陆雪琪一颤,彭昌、方超让了道,路就在前头,陆雪琪却无端停滞,手掌有些凉,不冷,因为已经有人牵住,坚毅的侧颜,有一抹淡淡的笑。 “客气也不一定是疏离,他们总还没有拒绝。不是有我吗?”看着前方的修侧头,俏皮眨了眨眼,感觉到陆雪琪的异样,能理解她的失落,修只轻轻拉着她的手,一如当时下山那般。 邪魅的修罗卖起了乖,陆雪琪莞尔,不再低迷。“恩,有你。” 修微笑,直视前方笔挺山路。“雪琪,你的心里燃着青云魂,你想的,我奉陪,如你予我的成全体贴。青云能养育出一个陆雪琪,不会败!” 陆雪琪收紧了掌心,直视巍峨青山,目光坚定而清澈,天琊嗡鸣,正气浩荡。 彭昌、方超眼见紧紧相牵的两女子面上闪过尴尬,但听出几分端倪的他们心头微热,一直不多话的方超轻声道:“上去吧,陆师妹。” “对,陆师妹,大家等着你。”彭昌紧添一句,语罢两人恢复肃穆,严守山门,身形挺拔,自有凛然正气。 陆雪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修看了两人一眼,贊道:“青云不愧正道第一门,养育诸多好儿女。” 越过山门,修牵着陆雪琪踏上了前往玉清殿的路,陆雪琪轻语:“青云门徒中我算是叛逆了。” 前头牵着自己的人嘴角弯得更深,但笑不语,陆雪琪满目温柔。 所幸遇良人,不负青山不负卿! ※※※ 玉清殿前,云海广场。 不过清早,通天峰广场已经站满了人,看来河阳沦陷已让众人如鲠在喉,寝食难安,由守卫小弟子领着的修二人甫一走上云海,直感觉愁云惨澹。 看着走来的二人,各派修真面色各异,危难当口倒没有人嘴碎低语,纷纷让开了道,上首端站的三大巨擘目有精光,青云七脉首座六脉神情微妙,唯水月面无表情,平静如昔,不似早已料到,也丝毫不见吃惊,同样平静的还有焚香上官策和燕虹。 “赫达施主,你终是愿意为苍生出一份力了,阿弥陀佛。”刚刚穿过人群,修二人还未行礼,普泓已经口宣佛号,眉宇间皆是悲悯。 修不置可否,到底点了点头,陆雪琪对道玄恭敬行礼,道玄点头,也没看周围众人,只盯着越发看不出修为深浅的修。“雪琪,你们上山是要和我们一起共御妖祸?” “青云教诲弟子未忘,危机关头,自是与青云同在。”陆雪琪神色依旧冷清,流露的坚毅让青云门人纷纷点头,有不少人向水月望去,还是只有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道玄抚须颔首,见修没有说话,皱起了眉,所有人目光自然也落在了修身上,其中不乏见不惯修作风的人,如芒刺身,修不为所动,直到云易岚有开口的迹象,修方才道:“我没有什么大情怀抱负,简单明了,唇亡齿寒罢了。真人也曾说过,我们是邻居,该互帮互助才是。” 周围一阵唏嘘,却没有人再出言驳斥,反倒有些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一脸的不屑。修侧目一扫,冷笑中暗自翻了个白眼,田灵儿站在苏茹身边,忍不住噗嗤一笑,苏茹瞪了田灵儿一眼,也不由再一次仔细端详这传闻满天的女子,没了曾经的招摇装束,性子倒是一如既往的与众不同。 修的表情那些自以为是的散修看不见,殿前所站的人却看了个仔细,这个赫达修明显故意为之,倒是不怕误会越来越深,端是乖张,无奈又只能顺着她,道玄咳嗽了一声:“咳,确实如此。” 陆雪琪暗自拽了一下修,让她收敛一点,修撇了撇嘴,正色道:“兽妖大军非同小可,如不齐心协力,寄希望于一人,一把古剑,死伤将不可估量。兽神自是不用说,神秘莫测,关键还有、、” 修还没有说完,有人已经沉不住气打断:“如此紧要关头,你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不是扰乱人心?” 修没有看发言之人,冷然道:“决胜之心必不可少,但不是盲目!我们要对付的不止一个强大的兽妖,还有数不清的妖兽大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修儿,你继续说。”云易岚脸色微沉,兽神何尝不是他心腹大患,“知道些什么,都说出来。” 修看了一眼云易岚,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接着道:“此番大战,几点需格外注意,其一兽妖非人非兽,化戾气而生,似是不死不灭之身,至今不知其弱点,更有甚者,他所携戾气有蛊惑心神之力,乱六欲七情,不止兽类会变得更加残暴,人也会变得好斗嗜杀,极难对付。其二则是兽神所携异兽饕餮,饕餮为上古异兽,龙之五子,传言吞天食地,一张巨口能吞山饮海,威武无比,也是棘手。其三便是无数兽潮,南疆六十三凶蛮异族亦在其中,虽然不少灭了迹,剩下的十三妖王犹胜千军万马。此前袭击河阳的修罗鸟和攻击萧师兄等人的蜚兽皆是十三妖王之一,此外还有白骨妖蛇、刍吾等,任何一只都有凌驾散仙法力,非同小可,蜚兽身带剧毒……” 修一一介绍了神秘的十三妖兽,更预估了一下兽神实力,一时之间议论声嘈杂混乱,道玄、普泓亦一脸忧色,云易岚神情晦暗,心底惊愕不已。“修儿,这些你从何得知,又怎么知道如此详细?” 此言一出周围安静了下来,这般神秘莫测的兽妖大军,这赫达修怎么有本事知道正道弟子诸番查探都未知之事?甚至好多连云易岚都不曾知晓。周围众人静等她解惑。 修扫了一眼周围,冷笑,“怎么,你们怀疑我?” “非也,赫达姑娘。诸位只是想更了解兽妖罢了。还请姑娘不吝赐教。”法相越众而出行了礼,众人纷纷应和。 法相面子,修愿意给,坦言:“法相师兄,实不相瞒,这些是我一朋友所授,修已知无不言。至于兽神、我与他有一面之缘,那般强大的压迫,非强之一字能概括,所幸并未动手,否则我能不能站在这里还是未知数。信或不信,由你们。” 道玄看向陆雪琪,见陆雪琪点头,道玄面色铁青,旁人看不出,道玄不可能感觉不到,赫达修的修为已非青云首座能比,若是先前水月还能暗中留情,现在只怕水月全力以赴也敌不过她了,连她这般轻狂性子都放弃偏安一隅,可见兽妖可怖。 第210页 “赫达姑娘,如你所言,兽妖压境,青云山上所有人不就命悬一线,你素有急智,可有良策?”一个无名散修于众人之间大喊,与那些看不惯修的人不同,此人似是颇为敬佩修。修不由看过去,有些面熟,细想瞭然,曾外出游历,此人是那时帮过的一个小门弟子,对着他点了点头,那人反倒一愣,显然没想过修会记得他。 修瞥见了燕虹,见燕虹对她点头,修将自己所想说了出来:“你们齐聚青云无非也是为了合力放手一搏。根据兽妖大军特性,我方以守为攻为好,防御可分三段,每个部分由各派长老、首座统率众弟子和众散修。” 修对陆雪琪颔首,陆雪琪会意,天琊蓝芒大亮,汇聚成通天峰山貌幻景,修走到幻影前继续解说:“我们数量上并不占优势,成千上万的兽潮为大患,阵法是不二之选,通天峰地形占优,焚香精通法阵,其弟子为先锋头阵无误,在山脚开阔处以山林遮掩合焚香众力,施展一个威力巨大的法阵,以期灭掉大多数修为等级、低下的妖兽。其次天音道法醒神静心,居中梵音咏唱,护卫众人心脉,金刚罩气也可为天然护盾,进退皆能支援。最后青云精威力巨大的远程剑诀,于后方隐匿处施法杀敌,此为布阵大观。” “哼,还以为是什么妙计,不过尔尔!兽妖以野兽本能杀戮,越是厉害的妖兽越在前头,当先的要是十三妖王怎么对付?你将众人分工散开,岂不是摆着让那些畜生个个击破,让人白白送死。”吕顺站在一群正道散修之中,听了修的计策当即提出了异议,兽妖如此可怖,焚香怎可当先去送死! 吕顺一言出,便有不少人附和,其间在龙形谷外与修呛声的老头也不免激昂道:“说得没错,这样还不如聚在一起,拼个鱼死网破,为了天下苍生,吾辈早已置生死于度外!” 修冷眸瞥了一眼吕顺并未管他,看着那豪气沖天的老头,修冷喝:“天下苍生的性命是命,你们的就不是命吗!你要捨生取义是你的事!你可以不在乎,我在乎!我在乎我焚香冲锋陷阵的儿郎,我在乎这山上我师弟师妹们年轻的生命,在乎山上众多有义之士鲜活的生命!狗屁的正义,别把死亡说得那么伟大,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苍生如蝼蚁,万物为草芥,想要苟活没什么不对!正视你们聚集在此的内心吧,无非是为了活着,为了自己,为了他人都是为了活着罢了!能存活为什么不好好活着,能减少伤亡,为什么不尽力而为!我们与兽最大的区别在于我们有脑能思考!你记住先要活着,你才有资格谈你的道义!” 云海之上噤若寒蝉。 修一双冷眸,如血深沉,扫过默然的众人,挥袖散去天琊蓝芒幻景,修面容严肃:“此布阵不为妖王、饕餮和兽神,只为面对数目庞大的兽潮减少伤亡,让更多的人能好好活下来。吕顺所言并非无道理,可越是凭藉本能碾压的猛兽越无脑,我们需要少数道法精湛的人先行纠缠十三妖王和饕餮,保留我方绝大部分的实力,其余兽潮便能以智压制,兽神不会冲锋陷阵,灭剿兽潮之时,谨记见好就收,迅速遁回山上。纠缠十三妖王的人务必力挫它们,兽妖必定大乱,兽神越早出手,乱得越凶,我们要保持冷静,那时便有劳师父、普泓大师和道玄真人出手终结这场生灵涂炭。” 道玄、云易岚没有说话,普泓不由问道:“此法并非不可行,只是这引诱十三妖王和饕餮的人、、” 修点头回应普泓未完之话,声色冷淡:“没错,引诱妖王、饕餮非同小可,危险之极,但诚如你们所言捨生取义为苍生,难道没有勇士?此法也许并不是什么良策妙计,但相比起聚在一起血拼,我那些道行低微的师弟师妹们才会有更多生机,我这个人自私得很,极度护短,为了我那些不成器的同门,就只能算计道法更高强的人了。我也不想知道有多少人认同此法,只想知道愿意主动引诱妖王的人有、还是没有?” 焚香子弟纷纷表示不惧死亡,被修冷眼一瞪噤声,诡异的安静,陆雪琪轻轻牵着修的手。 “有!” 洪亮硬朗,李洵走了出来,并肩而出的是神色平静的燕虹,李洵看了一眼神情隐忍的焚香子弟们,朗声道:“我是大师兄,守护他们本就是我的责任。” “阿弥陀佛,小僧愿为除妖先驱。”法相也走了出来,身后法善紧随。 “同为大师兄,又岂能落于人后呢?”长身玉立,七星剑,萧逸才,他何尝不是担负着众多师弟师妹性命。 “哎呀、哎呀,好歹都是旧识,别忘了我啊,英雄我还没当过!”书生玉面,玩世不恭,整理着歪了的纶帽小跑而来,看见牵着手的两人,曾书书笑道:“当年倒是一语成谶。” “师妹,师姐我的道法可不算差,小诗她们还小,该有个光明的未来。”文敏也笑着走了出来,宋大仁自然不会落后。 齐昊身为龙首峰首座,有自己的任务,看着熟悉的人群,看着他们笑面危难的神情,心头发热,奈何只能忍耐,四下一看,却没发现热血过旺的师弟林惊羽,却是田灵儿了了他的心愿,走向了修。 陆陆续续,青云、焚香、天音三派年轻有为的弟子皆表示愿意身先士卒,不少散仙也愿一同除妖,三十几人,修估摸了一下,对付十三妖王这些人足以,剩下的人要对付兽潮大军便容易得多,修立即将人进行了编组,让他们之间尽快培养出万无一失的默契,针对每个妖王特性迎击。 没有避着任何人,云海之上的众人皆听得清楚,十三个小组,一群无畏的勇士。长老首座、前辈修真皆慈爱地看着一张张年轻认真的脸,危难之时,这帮孩子表现出来的品性才是此番大战最鼓舞人心的力量! 水月也默默柔了目光,看着陆雪琪、文敏,摇了摇头,几不可闻嘆息,无关悲伤。 编组很快完成,最不拘小节的曾书书点了点编组,又数了数人数,大叫一声:“诶~不对啊,十三组对十三妖王,饕餮怎么办?” 陆雪琪又紧了紧手中握着的手,早有所感,修大胆地牵起她的手,在手背落下一吻,安抚。“曾师兄,十三组里可没包括我。” “对付饕餮,我一人绰绰有余。”修对着道玄等人淡淡一笑,平静而自信,云海之上,日头已当空,暖风袭袭,卷着秀发长衣。 云易岚似笑非笑,普泓闭眼默念佛号,道玄眯眼思量了半晌,朗声宣布:“就按此法行事。众弟子排兵布阵,长老们负责指挥,逼兽神早出手,减少无谓伤亡。诸位好好歇息,邪不胜正,天地正气气数未尽,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云海广场之上气势惊人,随后纷纷返回住处养精蓄锐,道玄看着还聚在一起商量的先锋队,轻声道:“你们身负重任,好些休息。” 众人应声,青云众首座已先入了玉清殿后堂,道玄也送走了云易岚、普泓,正要转身之时,修忽然叫住了他。 “真人,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第211页 “哦?你还有顾虑?” “呵,非也。只是修想要提醒真人,全心抵御兽妖无妨,莫要忘了残息尚存的魔教,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前山我们冲锋陷阵,后山防卫可莫要失了守。” 道玄闻言脸色微变,仔细打量修,却只见她坦荡的目光,道玄目光一寒,复又微笑,“你所言甚是,不过、这青云后山没那容易失守。好生将歇,你天纵奇才,饕餮也非等闲。” 道玄微笑着看了一眼几步开外的陆雪琪,转身离开。 修站在原地,有些诧异道玄的自信,道玄谨慎且微有多疑,竟然如此自负?看了一眼通天峰后山方向,修摇了摇头,罢了,还是对付兽神为要。 作者有话要说: 彭昌、方超:汪、汪、汪! 田灵儿:二位师兄,你们怎么了? 方超:被人秀了一脸,这才是我们母语吧!;( o`ω′)ノ 田灵儿:……难怪云海广场上‘汪’了一片 修:秀你们一脸,团灭! ~~~~~~~~~~~~~~~~~~~~~~~~~~~~~~~~~~~~~~~~~~~~~~~~ 计策、排兵布阵神马的,还望多多担待。毕竟装逼之风,常伴吾身╭(╯^╰)╮总要堵上那些碎嘴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空积着一层厚厚的乌云,阳光在云间若隐若现,烈阳周围蒙着一层压抑的光晕,仿佛预示着什么,就像这场迫在眉睫的血战不知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爆发,亦不知会以怎样的形式收场? 青云山上的人们知道该养精蓄锐,山道上却不时走过面色凝重的人,借着林木香气舒缓着大战前夕的紧张,巡山的弟子更是丝毫不懈怠。 “赫达姑娘。” 通往山下平地的路上,走过了鲜红的衣裳,擦肩而过的人们或点头,或招呼,神色冷淡的女子一一点头回应,无论当中是不是有过不屑、出言不逊,在这个时候都是站在同一战线的人,都有共同敌人。修为平平的小门弟子目送那去往焚香弟子聚集之地的背影更多了一份寄託,点着心中微小的希冀。 通天峰的山脚有一块扇形的平地,是通往山上的必经之路。比之山上的沉闷的安静,这里人头攒动,显得嘈杂,熟悉着百人阵法的焚香弟子,不时发生碰撞,跌倒又站起来,作为第一道屏障的他们有些紧张和混乱,当那火焰一般的红色出现,心神不宁的焚香弟子都停了下来。 “赫达师姐!” 面对一张张带着崇敬的脸,修并没有说话,血色的双瞳冷冷扫过。“你们就是以这样的状态冲锋陷阵?” 众人噤若寒蝉,在毫无起伏的问话中低下了头,上官策领着焚香长老走了过来,安静地看着散发着寒意的背影,并没有丝毫过问的意思。素来和善的彭长老忍不住替众人开了口:“发动天火阵型素来都是长老级别的人,多人布阵本就困难,何况还要在其中加上辅助防御阵型。那么短的时间,要熟习威力过猛的强阵和不熟悉的变阵,唉~还要确保万无一失,为难他们了。” 随着彭长老的长嘆,众长老都摇了摇头,深知这些弟子心头的压力,彭长老看向了上官策希望他也能说几句,上官策却一脸淡漠,负手不语。修回头看向了众长老,看着十几个愁眉苦脸的老头皱起了眉,目光森寒,瞥见不动如山的上官策,收回了冰冷的视线。 “不是为难,而是一定要!面对即将到来的残酷,无人敢保证什么!能帮到他们的只有他们想要生存的信念!都知道面对的是怎样凶残敌人,不拼尽全力,难道在死后才来悔恨现在所谓的‘为难’?”修并不想斥责谁,看着低着头的众人,大声道:“焚香谷的生机是要靠自己去搏的!焚香谷没有懦夫!我、和你们同在。抬起头来!连死亡都不足以让你们低头,你们还怕什么!抬起头来!你们记住你们是焚香弟子,你们身体里永远燃着火!不灭的火。” 血色的瞳映进了每一双抬起来的眼睛,鲜红的衣裳就像一簇天生的火焰,烧在焚香子弟的眸心。 “还愣着干嘛?我们没有时间浪费。”一直没有说话的上官策适时开了口,不大的声音传到了每个焚香弟子的耳朵里,停止动作的众弟子又动了起来。 天空的乌云更厚,响起了沉闷的雷声。 天气闷热又压抑,焚香弟子们脸上都滴着汗珠,杂乱无序的步伐变得坚定,哪怕还有错误,在下一刻也调整了过来,脸上带着不服输、不认命的坚毅。 修点了点头,向着上官策走去,上官策依旧板着脸,看见修不经意瞥了一眼身后的长老,上官策望向了天际窜着雷电的黑云,对着身旁站定的修淡淡道:“长老们也是关心弟子,眼神别那么吓人,没大没小的。” 一道惊雷打向了大地,好像一道狰狞的裂痕悬挂远方,斗大的雨点拍在土地上。 “都是为了他们,眼神才凶了点。长老们这点度量还是有的,不会与修计较。”修对着长老们淡淡一笑,众长老早就知道修的性子,无可奈何苦笑。 不过眨眼,大雨倾盆,片刻焚香弟子脚下已经雨水泥泞,焚香众人没有丝毫想要休息的样子,踏着泥,动作也越发熟练。 修看见青萝摔倒在地上又立刻爬起,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留下几道泥痕,转眼被雨冲掉。 “我知道长老们都担心他们能不能做到,但你们看,他们眼里的光越来越明亮。他们就像大雨都浇不灭的火种,只要我们有信心,给予他们信任,一定能熊熊燃烧。我们都不知道大战会是怎样的结果,可无论如何我们不能丧失斗志,长老们相信他们吧,他们不是永远需要保护的雏鹰。” 修轻声说着,雨水已经模糊了眼,整齐默契的脚步声在雷雨声中却清晰无比,长老们互相看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随即相继走向了依旧演练着弟子们,耐心指点。 修长长的睫毛已经被雨压低,依旧不眨眼地看着努力的同门,忽然头顶的雨消失了,上官策撑着一把青布伞。 “师叔?” “这雨真大。你是他们钦佩的师姐,这点特权可以有。你已经点着了他们心火,你的心意他们感受得到。” 修哑然失笑,复又问道:“不怪我明言是为了他们能有更多生机,却把他们放在了最危险的位置?” “反正都是生死搏斗,这样更血性,更有价值。你信任他们,他们信任你够了。你看这些老傢伙们哪个没对你的行为作风颇有微词过,现在不都认同你了吗?” 上官策冷笑,修无奈摇头,上官策这怪癖的性子也是一如既往。“我可是有样学样。也不是全部都认可我,我们的吕长老好像不在。”提及吕顺,修的杀气一闪而逝。 上官策扫了一眼四周果然没看见吕顺,冷哼:“你还会在意他?成不了气候的东西,提他作甚。对了,陆雪琪没和你一起?” “她和师兄师姐他们在一起商讨练习,确保对付每一个妖王万无一失,知晓了妖王的特性,他们都是正道最出色的人,凭他们的默契修为一定可以挫败妖王。” 第212页 雨水打在伞上啪啪作响,修想到陆雪琪就柔了目光,在雷电暴雨中噙了一抹浅淡的笑,上官策瞥了一眼,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嫌弃。 “你们两个都来青云了,你二叔和小娃娃怎么办?真的那么放心那个结界。”上官策想到一面之缘的胖娃娃脸色缓和了起来,漫不经心一问。 “兽神目标在青云,一个小山村还入不了他的眼。再者还有、九尾天狐坐镇草庙村。”修看了一眼上官策脸色,果然上官策一愣,随即阴沉着脸。 “难怪你那么清楚兽妖的事,那狐狸当年在南疆混得好得很!”上官策提及小白还是冷言冷语,见修想要出言宽慰,抬手止了她,长长吐出浊气。“混丫头,你真的长大了,有了交心的朋友,有了爱人,有了家。想当初闯入玄火坛,你还是个贪酒和不知好歹的愣头丫头。呵,青云风景虽好,总缺了点什么,你那山谷倒不错,大战过后,备好烈酒,我要去你那里好好喝上一番,拿走了我的珍藏,你也得放放血。” 修笑道:“这么自信我们能赢?” “因为老夫不想输!”上官策狠狠道,郁结于心的窝囊气早该发泄! “师叔武威。”修轻声调笑,“师叔想要喝酒一定备好,只是我不陪师叔畅饮至天明了,雪琪下了禁酒令,小酌怡情,大饮伤身,我觉得很有道理。” “呸,好一个没骨气的混帐东西。滚滚滚,滚回山上去,这里有我看着,你去陪你那‘禁酒令’,别在这里碍眼!”上官策虎了脸,将伞塞给修,一把推开了她,拂袖赶人,迎着大雨,走入了人群,让他们休息恢复精力,时刻保持最好的状态。 修握着伞,静静看了一会儿雨幕中的众人,往山上走去。 ※※※ 雨势越下越大,聚集在一起商讨演习的十三组人在回廊里避雨,唯有一人在雨幕中不肯休歇,剑势破开了雨幕,衣发早已经湿透。 萧逸才一组共四人,三人都站在廊口,萧逸才看着雷雨下气势如虹的人影,眉头紧皱,大喊道:“燕师妹,等雨停了再继续吧!燕师妹、、” 另一组的李洵、法相走了过去,法相搭上萧逸才的肩止了萧逸才无用的呼喊,大雨滂沱,雷声轰隆,盖过了萧逸才的呼喊。 燕虹恍若未闻,动作丝毫没有缓下来,旋身而起,青衣横溅水花,脚下血色阵法大亮,阵法当中,燕虹踏着水花,飞起、又落下,不断重复着,青灵仙剑清雅的绿光在雷光、火焰中都变得森寒,倾盆的大雨仿佛被冻住一般,在阵法周围,缓慢降落。 李洵阴沉着脸,几次找燕虹谈话都被巧妙避开,燕虹要是不想说没人可以逼她,温婉的性子藏着恼人的固执!见萧逸才还想试图呼喊,李洵打断:“随她吧。难得、难得燕虹会任性。” “李师兄,你说什么?”李洵后半句几近不闻,萧逸才追问,这雷雨天连带着人也有些烦躁,好在他定力修为皆出众,不至于失态。 “阿弥陀佛,燕师妹道法精妙,心思细腻,自有分寸,萧师兄你看,鄙师弟愚钝,燕师妹这般重复演习,法善才会领悟该如何配合。”法相一言,萧逸才见法善果然在认真观看燕虹身法,虽觉得燕虹有些反常,也收了劝阻的心。 三人身居大师兄之位,为三派领袖的左右手,眼见雨势没有停歇的趋势,也不能待在回廊里虚度,交代了几句各自返回师父跟前听候差遣。其余各组也都结束了商讨,纷纷返回休息,回廊里只剩几个人,好事的曾书书拉着宋大仁、田灵儿、法善聊个不停,远处清净一点的地方,陆雪琪和文敏站在一起。 一阵烈风忽地颳起,燕虹阵法之上又亮起一个法阵,火苗蹿起如荷花绽开,凝而不熄,将暴雨化作了青烟,燕虹同驭两个法阵面不改色,挽手捏诀间,法阵同启同灭,燕虹复又单手结印,两个法阵交替运行,橙红中闪过淡紫,耗时的阵法于燕虹跟前几乎就是瞬发, 这般迅速的引决起阵,焚香只得燕虹一人,一道惊雷划破天际,似一头狂野的猛兽,只见青灵仙剑引火莲一指,雷电竟生生断开,虽只断开一瞬,足以令人嘆为观止! “好强的控制,好厉害的道法。”文敏忍不住感嘆,看向了微蹙眉梢的陆雪琪,见陆雪琪目不转睛盯着雨中的燕虹,收回目光担忧道:“燕师姐好严的心思,杀气腾腾藏得虽深却过强,好反常。这般不顾雨势的操练过狠了,慧极必伤。” 陆雪琪闻言抿唇,摇了摇头。“燕师姐自是极聪明的人,聪明人却也逃不过一个情字。索性还能借这冰冷的雨发泄出来。” 文敏有分寸,没有过深追问,而是嘆息道:“都是些痴人。” “师姐不也是痴人,亦有痴人陪。”陆雪琪朝着不断望过来的宋大仁看了一眼,得到文敏嗔怪的一瞪。 “他不是痴,是傻,一块愚笨的木头。没有继承田师叔的本领,也没得到苏师叔的聪敏,一点儿眼力见和讨好人的本事都没有,哼!”文敏冷哼,看也不看宋大仁。 “师姐,你还欺负人家,宋师兄对你可是实打实的好。”陆雪琪轻笑,复又低声道:“师姐,我听小诗说了,前段日子,田师叔上小竹峰提亲,但师父她、、” “你又听小诗这鬼丫头闲扯什么!不是师父,是我不想这时候嫁。妖祸未除,何以成家?大家未曾安好,如何顾得小家。我可想当个开开心心的新嫁娘,不想担心这儿担心那儿的,那样的亲事我才不要!”文敏又哼了一声,倒是送了宋大仁一个白眼。 “师姐、、”陆雪琪欲言又止。 文敏深知这师妹性子,猜也猜到她在想什么,嘆道:“唉~你别多想,师父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不会做那种迁怒而毁了徒弟幸福的事。她恼你瞒着她,气你胳膊肘往外拐,也一样只是一段时日罢了,她的心里还是疼你的。师父平日虽严厉、冷淡,对我们却是极好的,这点你也清楚,缘何还要多想?我知你孝顺,记挂师父,但你若是还乱想,便是对师父最大的不敬!” 陆雪琪哑口无言,片刻陆雪琪小小声问道:“师姐,我能去静竹轩看看吗?” 文敏扑哧一笑,“我还想你要什么才会说出这句话呢?”文敏转身便走,见陆雪琪未动,回身,“愣着干嘛?走吧。” 陆雪琪眼睛一亮,又看向燕虹,瞥见打着雨伞而来的修,视线一对,便随着文敏离开。 修目送她们离开,已经猜到她们的去处,虽有些想跟过去,但眼前双色阵法更让人在意,温柔的师姐,话少了,剑冷了、狠了。 瞥见慢慢靠近阵法的伞,燕虹握紧仙剑一噼,荡开了大雨,仙剑消失,阵法也随之消散,雨顷刻打在燕虹直直站立的身上。 看见遮在头顶的雨伞,燕虹朝着住处走去,一间偏僻安静的房间。 燕虹自顾自进了房,走向屏风后的浴桶,冰冷、澄净的水,并未贴上凝炎符,燕虹解开衣衫,便步入了水中。 第213页 修关上房门,坐下,听着水声,皱起了眉,屏风那头,燕虹平缓的声音传来:“最近我时常在想,我们和魔教虽分了正邪,但同样都是满手的血腥,说不定死后都会去同一个地方,在地狱里再来一场死生的再会,不止不休,呵。” “师姐、” 伞倚靠在门边流了满地雨水,屏风上已经映出燕虹穿衣的身影。 “其实死了,都一样,还有什么正魔,都一样。”屏风后橙光大亮,燕虹慢慢走了出来,浑身干爽,丝毫没有回来时的狼狈,可明明淡粉的衣却似还带着雨水的冰凉。 燕虹坐到了桌边,为修和自己倒了茶,开始讲述起了那划在眸心的紫,刻在心上的鹅黄。“我遇上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妖女……” 讲了那人的大胆,讲了那人的无赖,讲了那人的卑鄙,讲了那人的坚忍,也讲了那人的坏、的好,还有一次次的生死与共。 “结发、结发,她想告诉我的是此生共结发,恩不尽,爱无悔,长相随。但她没有回来,甚至连听我承认喜欢都、”燕虹摩挲着荷包,神色平静,眼神却变得朦胧,“也许真的应了‘结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她不再来,我便想念、罢了。” 贴身收好了荷包,燕虹温柔一笑,不变的温婉,变了的淡泊,浓浓的牵挂。 是悲伤吗? 好像是。 只是那笑容,让修哑口无言,无法安慰,也无法开导,甚至连怒骂那个可恶的金瓶儿也显得多余,只能静坐着,陪眸色越来越淡的燕虹静坐着,任热茶变凉,涣散了黑色的眸心。 修几度想开口,却好像有东西堵在喉咙,最贴心的师姐,自己该怎么帮她? “谁!” 就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不妥,修越门而出,雷声依旧,雨也未收,溅满雨水的过道只有一缕冷风吹过,偶尔吹动前头茂盛的大树,一切如常。 霹雳坠落,潮湿的空气也好过方才屋内的沉闷,修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准备转身,却是一道身影忽地沖了出去。 “是你吗?”披散的发一下便被淋湿,燕虹站在庭院正中转了一圈,四周只有雷和雨,吞噬了燕虹的问话。 没有得到回应,有些失态的燕虹嗤笑了一下走了回去,面对修关切的眼神,冷静解释道:“方才有一瞬心悸得厉害,我以为是她。也许是兽妖越来越近了,我变得有些草木皆兵。” “修,别用这样悲伤的眼神看着我,兽妖还没死,你的眼神应该是坚定而锐利的才对!修,在这个时候,人们都需要一双无所畏惧,冷酷坚决的双眼!” 燕虹抬手,修随着她的动作闭上了眼,感觉冰冷的指尖轻轻拂过眼睑,修握紧了拳又松开,睁开眼时已经是那双明亮又摄人的红瞳。 “对,就是这样。不管来多少兽妖,都会成为烈火的祭品。” 白中带血的闪电噼过,照亮燕虹的微笑,眸色黑亮,坚决中带了一丝狠,像极了金瓶儿对敌时的眼神。 将兽妖焚毁的狠厉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事情多,进度落下了。(;′⌒`) 呜、、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青云山连日的阴雨终于放晴,大好的晴天,原本该有明媚的太阳,偏偏远方的天空一片巨大的黑云盘踞,缓缓地,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了过来,烈阳都照不明那片黑暗,狰狞的黑云生生将苍穹分成了两个极端,白天与黑夜同在,一阴一阳分天! 万年不遇的奇特天景似乎预示着一场久久不能抹灭的记忆即将发生。 通天峰上人头耸动,狼嚎虎啸,随风送来,人人凝重的神情随着密密传来的兽吼渐渐躁动起来,道玄左右看了看普泓、云易岚,三大正派之首对视一眼,向着下首一齐点了点头,剑啸声声,得到指示的所有人纷纷飞至了该去的地方,紧锣密鼓的演练终于要迎来大战,山脚亮起的巨大红色法阵点燃了大战降临的第一道烽火。 血战,青云山严阵以待! 青云后山。 后山的一切都还被阳光普照着,空气还是那么清晰,独身一人的鬼厉继续朝着后山深处走去,微微失神的目光中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惨死的隐士老者。 万剑一! 鬼先生这样叫他。 鬼厉停住了脚步,鼓起的腮帮是暗自咬紧了牙,微微侧目,林中发出细微的声响,鬼先生阴森森地出现在了身后。 “副宗主不想看见我?”鬼医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与那身不变的黑衣一般深沉,“虽然你并不需要,我的确是帮了你,只是手段并不光彩罢了。” 鬼厉不发一言,阴沉的目光紧紧盯着面目不明的鬼医,瞥见他腰间笼罩着黑布的小笼子顿了一顿。“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不要再跟着我。” 鬼医察觉到鬼厉浓厚的杀气似是发出一声低笑,感觉到腰间笼子里的躁动,鬼医瞥了一眼鬼厉,眺望了一下通天峰方向,便真的转身,走向了林中,脸上黑布微微动了动。 “风雨欲来。” 暖暖的阳光从天际洒在了鬼厉的衣襟之上,鬼医的气息已经渐渐远了,鬼厉耳际却还回荡着鬼医离开的低喃,皱眉望向了通天峰,那里黑云沉沉,狂风呼啸,隔得不算太远,与所处的后山却完全是两样的天气。 黑云之下间或流光异彩,鬼厉想到了之前一战的老人,青云千年大派果然卧虎藏龙,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淡漠地收回目光,鬼厉继续朝着幻月洞府走去,为了什么?不清楚,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驱使着他,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不清楚了。 鬼厉走后许久,林惊羽一脸怒气地出现在后山,斩龙剑颤抖不已,相处十年的老人全身骨骼尽碎惨死,林惊羽遏制不住心里的仇恨,老人教授他斩鬼神这般神通,亦师亦父,他如何能放过凶手,如何能! 林惊羽咬着牙,四下看了看,地上浅浅的印记激红了他的眼,握紧了斩龙剑,往后山深处追去。 林惊羽前脚刚离开,一个人影走了出来,鬼医去而复返,解下腰间的笼子,揭开了黑布,铭刻满符文的鸟笼里,飞儿双眼发着红光,上蹿下跳极度不安稳。 “小东西,稍安勿躁,待去看看幻月的秘密再去找你主子不迟。”沙哑的声音极度刺耳,鬼医又将黑布盖上,一阵金光,飞儿的啼叫已经被完全遮盖,鬼医不疾不徐地跟上了前头的林惊羽。 远处的通天峰上,黑色的云彩越来越厚…… ※※※ 淡淡的腥气已经隐约可闻,玉清殿外还留守着不少的人,却是一片寂静,人人俱是面色凝重,也就是在寂静之中,忽地,远方一阵沖天而起的长啸,如同鬼哭狼嚎,尖锐破空,远远逼来。 那声音在白云险峰间转了几转,才缓缓低了下去,就在它堪堪收声的那一刻,山脚之下,万兽齐吼,震破天际,直将天地都变了颜色,通天峰的天空暗了,如同黑夜降临。 第214页 一团黑雾从山脚之下升起,翻滚着,似狰狞猛兽无声的怒吼,不知是谁第一个呼喊,只见那浓厚腾飞高空的黑雾当间,一个红衣少年正负手站在猎猎风中,面无表情,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山的人们。 天地眼中,人,是什么模样? 少年轻轻挥手,目光却穿过了山脉,山脚之下,万兽嘶吼,腥风阵阵,天昏地暗。 黑暗中,山下的血色大阵越发明亮起来,红光窜入了黑云,天火骤降,同时而起的是天音寺僧人的梵唱和青云剑阵的雷光,惨呼声、血腥味,厮杀开启! 兽妖猛而无谋,面对三大派早有准备的联手,第一波冲锋陷阵的兽妖死伤无数,高空之上的兽神却视若无睹,嘴角竟是勾起了一抹微笑,伴随着浓厚的血腥味,少年妖冶的笑颜说不出的森寒。 兽潮一波接一波,仿佛无穷无尽,鲜血更刺激兽性,少年从容地站在云端,似在欣赏通天峰上人们紧张的神情,又似目空一切,没有什么能入那深邃的眼。 少年忧郁的黑眸扫过众生万相,目光淡得缥缈,似百无聊赖,更像是轻蔑的张狂,缓缓收回视线时瞥见一双红色的眸子,少年又是一笑,脚下的黑雾躁动不已,饕餮狰狞的嘴脸若隐若现,少年轻轻用脚点了点脚下黑雾,黑雾中便安分了下来,少年看向下方配合默契的人类,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有趣。 少年轻轻拍了拍手,无尽兽群一齐爆发出令人肝胆俱颤的怒吼,直感觉偌大的青云山脉都抖上了一抖,兽群中涌出数个巨大的黑影,朝着青云而来,不多不少整整十三个,十三妖王现身! 玉清殿前,萧逸才恭敬唤了一声:“师父。” 道玄等人对着十三个整装待发的小组点了点头,“你们去吧。” 五颜六色的光华先后亮起,正道精英加入了战局,目标就是那气势汹汹的十三妖王,那屠戮无数生命、沾染了无数鲜血的妖兽。 唯有修还未有动作,拧着眉头看着高空之上那团仿佛吃人的黑雾,还有那个看戏一般的少年。 陆雪琪对着水月和小竹峰一众师姐妹点了点头,天琊剑跃然于手,冰霜玉颜,剑气凛然,清艷的容颜一如既往的坚定,临转身之际,微微侧目复又看向云端之上傲视天下的少年,轻声道:“不要受伤。” 没有得到回答,陆雪琪注视着身边人,只见她噙着浅笑,却不曾应声,深知她的为人,陆雪琪抿唇又道:“你、不能有事。” 修嘴角的笑意扩大,点了点头,红眸摄人明亮,“绝对不会有事。”无法保证毫发无伤,不能轻易许诺,却一定会惜命,珍惜这能陪着她渡过漫长岁月的生命,和她一起、回家。 有这句‘绝对’便够了! 天琊蓝光大盛,陆雪琪赫然转身,冰冷的视线已经望向了那凶猛冲锋的十三巨兽妖王,窈窕、挺直的背影散发着浩荡战意。修瞄向那顶着黑暗而来的凶兽,微眯的红瞳透着一丝危险,微笑不改,轻语: “小心。” “恩。” 那抹白衣踏着清风,深入一片腥风血雨中,扑杀而起的兽群与蓝光相撞绽成了一朵朵血花,沾上血色的白衣一往无前,手中的剑,坚决。 修伫立了半晌终还是动了,本该迎战饕餮的她,却是向着天空的兽神而去,凌虚腾飞的身影周围包裹了一层如烈阳般橙红的火焰光晕,在与红衣少年比高的云端踏虚而立。 “焚香玉册?焚香谷。”兽神微眯着眼,有过一面之缘的红衣女子独身飞上这高空,与自己面对而立不见慌乱,兽神不由轻笑一声,“我倒是看走了眼。” 高空之上,同样鲜红的衣衫,正面相对,隔得很远,却又仿佛那日龙形谷外几步间的距离,只是没有了酒,没有了花,有的只有脚下无尽厮杀、、 浓重的血腥气息,笼罩了通天峰,懒洋洋的水麒麟都焦灼不安地在碧水寒潭中来回不断游动,发出低低的嘶吼,天上的黑云降着烈火,金色的巨大万字佛印是一道厚厚的盾墙,盾墙之后是不断涌出的雷光寒冰,正道联合形成的城墙盾壁前无数兽妖尸体堆砌成山,却还有数不尽的兽妖仿佛不知痛苦恐惧,如大浪海潮不断冲撞而上,狂风暴雨一般的气势,让正道中人心底生寒。 前线凝聚的法宝、阵法豪光越来越暗,天上真真的血雨洒在咬紧牙关的焚香、天音、青云和一众正道弟子身上,模糊了视线,沾满了脸,又随着汗液滴下了地,流入了衣襟,血腥味,闻之欲吐,焚香谷守阵的弟子身躯已经颤抖,天音寺念咒的僧人梵唱亦越来越快,犹在强撑着屏障,可这雷火佛印终还是出现了缺口,青云弟子和一众正道散修已然飞身上前提剑砍杀,剑刺入兽身,刀刀到肉,血肉横飞,惨呼嚎叫不绝,和着兽群以血肉之躯不断撞上光墙雷火的咚咚声,直直刺入深心处。 而这场惨烈的战役因为十三只巨大无比的妖王加入添上了更加浓厚的黑暗。 奇形怪状的妖王个个都带着可怖的黑气,还未靠近已经地动山摇,黑气如同要将人吞噬一般狰狞,直叫人心神不宁,修为不够心志未坚的弟子,稍微的手软,巨力便涌来,兽群趁机又破了一个缺口,瞬间扑上的兽妖将数人扑倒,只听得惨呼声,尸骨却无存! 萧逸才率众飞出了屏障,齐刷刷挡在了众人之前,光墙有了精英散修加持,渐渐稳定了下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兽妖的尸骨又堆积成山,过多的尸骨碎肉如山崩滚石崩塌落下,尸骨涌进了缺口处,竟生生埋掉了力竭的数人,足见数量可怖! 山颤抖得更加厉害,一道惊雷于无声处乍响,如同号角一般,妖力强盛,身躯巨大的妖王已如雷霆冲撞而来,近在眼前。 妖王或牛头独目,或蛇形白骨,形状怪异,飞天,遁地。即使早有准备,定力不够的弟子还是被吓破了胆,行动敏捷的兽妖趁势一口咬断头颅,随即便是野兽粗暴的分食,尸体眨眼、支离破碎。 残暴的分尸画面一幕幕上演,燕虹四肢百骸皆寒,冰冷的目光中却烧起一把熊熊的火。 是什么?悄然浮现。 就这么、红了眼。 萧逸才只觉身边一阵烈风吹过,一抹青衣已经迎头飞向了那只展翅遮天的巨鸟。 十三妖王之一的修罗鸟,体型巨大而敏捷,飞行奇快,擦肩而过的烈风都足以让人四分五裂,翅膀与双足皆锋利无比且带有剧毒,尖锐的叫声更有惑乱人心的妖力。 四人一组,燕虹为后方列阵辅助,竟当先沖了出去,萧逸才惊诧之余,随即一声令下:“我们上!” 十三小组齐齐而动,牵制妖王,瞬间缓解了正道弟子不少的压力,但兽妖可怖远远比传言更加凶猛,哪怕知晓了妖王特性,面对强悍无比的妖怪巨兽,还是稍显吃力,更有无数猛兽飞禽不断干扰偷袭,兽群没有防守,攻击便是它们唯一的方式,源自野兽的本能,而人有思想有谋略,恐惧也比野兽来得更快、更容易,恐惧是与野兽/交战最大的弱点,一瞬的惊惶便是万劫不复! 白骨妖蛇,森森然的白骨,三丈长的身躯,连接骨骼的三对斑斓翅膀,模样说不出的诡异,盘着身躯面对法宝仙器纹丝不动,散仙法宝对它竟似挠痒一般,只见它挥动着翅膀,口中吐着黑气,巨头扫过,迎敌的三个正道散修竟生生被击落,瞬间被兽潮淹没,白骨妖蛇没了阻碍,扭动着巨大的身躯直直撞向了那阻挡兽潮的光墙。 第215页 天火大阵的阵眼处众焚香长老脸色大变,上官策一声厉喝:“定住阵型,这般情况我们一定不能乱!” 眼见巨蛇头颅就要撞上光壁,天音寺、焚香谷不少弟子目光中已经流露出惊惧,危急之时,一声清脆的剑啸,浩荡回旋于九天之上,光壁的正中忽地出现一个握剑的身影,斑驳着血色的白衣,滴血未沾的蓝色仙剑,陆雪琪寒着一张俏脸,面无表情地拦在了白骨妖蛇之前。 天琊凤鸣惊世,十丈蓝色豪光沖天而起,巨剑之形霍然噼下,气势汹汹的白骨妖蛇迎头嘶吼,竟然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将天琊神威视若无睹,挥动翅膀一跃而起,白森森的獠牙朝着陆雪琪咬去,散发着冰冷的白光,陆雪琪黑眸中映出白骨妖蛇如此的狰狞,目光没有一丝闪烁,脸上依旧冰冷的一片,似不将那白骨妖蛇放在眼中,周身忽然涌起的烈火,剎那烧断了妖蛇的黑气,蓝光巨剑如斩开了乌云,在白骨妖蛇反应之前,一下削断了妖蛇一对彩翅! ‘咔、嚓’ 白骨妖蛇愕然地停止了攻击,只见那连接彩翅的骨骼处出现了淡淡裂纹,紧接着迅速扩大,片刻噼啪爆裂,粉碎飞溅开去,白骨妖蛇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吼,痛苦至极。 震耳欲聋的吼声中,天琊蓝芒悉数回敛,盈在陆雪琪周身,白衣神剑,不可侵犯! 忽地一头巨牛霍然而至,观其形,乃是蜚兽,正是陆雪琪一组迎击的妖王,但见蜚兽尾部鲜血直冒,一条蛇尾似被利刃从端首齐齐斩断,单目注视着陆雪琪似有无尽怒火,连同白骨妖蛇,两只妖王一齐对着陆雪琪怒吼不止,无数兽妖朝着她一涌而上,天上地下一齐发难。 陆雪琪秀眉微微一蹙,皓腕一翻,四溢的蓝光一下将围上的兽潮碎成肉沫,一声惊叱,朝着白骨妖蛇直直飞去,蜚兽见状紧追而上,妖蛇也张开巨口,只见陆雪琪一个旋身,赫然加快了速度,只留下一道残影仿佛凭空消失一般,蜚兽、妖蛇俱是一怔,妖蛇发呆之际,只觉有什么点在头颅之上,一晃而过,随即二兽追了上去。 将二兽从屏障处引开,陆雪琪霍然转身,二兽妖王已然在眼前,只身一人,陆雪琪竟也没有丝毫的惧色,但听兽吼破风,陆雪琪一人一剑,迎上两只妖王,一人牵制两兽,不落下风,凌厉的剑招,丝毫不留情,一招一式没有一丝迟疑,冰冷得近乎残酷的道法,在此刻却重新点燃了正道中人心中的战火,烧掉那份恐惧,光壁再次大亮。 高空之上,仿佛隔绝了万兽嘶吼。 众人都只能顾得上眼前,谁还注意得到上方静静的对峙,连道玄等人面对远远超出预想的兽潮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 兽神始终带着一抹轻浮的微笑,面对凝眉的女子,声音微小却仿佛穿透千里:“你,上来送死的?” 修未有应话,杀气尽数敛在了红眸深处,不过瞄了一眼黑雾中隐约的兽瞳,饕餮便发出了一声不安巨吼,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兽神。 “哦,原来你的目标是饕餮。好想法,对我手下的这些畜生你们倒是准备充分,不过似乎错估了野兽好战的本能,而你要杀饕餮,不得不面对、我~”一个‘我’字,天地唯他的傲气具显,兽神的表情却始终很淡。 修淡然一笑,微敛眸,睁眼之际,一头青丝悉数变化,睁眼银发夺目,纯白无暇,没有丝毫发饰,简简单单,只在发尾束着一条红绳,银色长发披在红衣身后,衬得修玉颜如雪,恍若天人。 “死?我可不要,我每一次的出战,要的只有胜利。” 红瞳银发,狂得理所当然,狂得轻描淡写,兽神眯眼:“你不是人?” 修轻笑反问:“你又是人?” 兽神一愣,忽而大笑,“好!世间还有一个你。”意味不明的话,兽神的目光柔和了起来,那种惺惺相惜的眼神,不该出现在兽神孤独的眼中,偏偏又那么自然。 修似乎明白兽神此刻的感受,异类,他们都是异类,为、为妖怪,或者什么异数都罢了,偏生凡心。 天幕始终被黑云覆盖,一片阴沉,这场残酷的厮杀已经不知进行了多久,越到后头,厮杀更接近于野兽肉搏,不断有兽妖从缝隙缺口突入山上,人们也奋起搏杀,相似的嘶吼,扭曲了的脸,人/兽/交战,血色瀰漫。 人与兽皆有伤亡,兽潮太过壮大,人类的尸体要么被啃得骨头不剩,要么便被埋在了兽堆之下,与野兽尸体残肉混在一起,分不清了,满地尸骸,没有停歇的血雨腥风,流淌在地上的血,如同山流着血泪。 “你看,生死关头,人狰狞的模样和染着血的利器,和他们口中的畜生、兽妖又有多大区别呢?”面对如此令人作呕的惨烈情景,兽神语气淡得如同闲聊,哪怕入目都是些妖兽残骸,也没有什么起伏。 修皱眉沉吟了半晌,忽地嗤了一声,似嘲讽,又似陈述,“都是本能而已。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无论是兽、是人,本能地为了生存罢了。要说区别,无缘由的杀戮,和自保?” “哼,杀戮需要什么理由。我想杀了便杀了。”听出一丝怪责,兽神如同孩童间相互置气一般变脸冷哼,漠然着脸,忽又低吟:“这样的人世,留有何用?” “那战也便战了。”修微笑着应了兽神的那句赌气一般的‘想杀便杀’,而后正色道:“如果可以我不想与你为敌,也许我们更适合满上烈酒,看谁千杯不醉,邀你到家中,喝酒比个高低,不也痛快。你心中有灭世的理由,这些兽妖却空无一心,纵你天下无双,但、孤独。也许你空有人性,却不曾融入过名为‘人类’的世界,复杂却又团结的世界。” 带着一丝惋惜,修眼中没了杀气,反而是一缕温柔,那么的不合时宜,也许面前的兽神在修眼里还是龙形谷外那个找酒喝的寂寞少年,香醇的酒、沾露的花,相似的红衣,也便多愁善感起来。 修嗤笑自己不该在战场上优柔寡断,犯了大忌。摇了摇头甩开了一切杂念,所有人都还在血战,此战、无可避免。 右手中燃起的幽蓝火焰烧掉了修的衣袖,整条右臂就像一柄带火的刀,修轻声道:“不要小看了世人,这世间还有奇法高人。这场仗、”看了眼玉清殿前眼角虽然抽动,但神情并无什么变化的道玄,还有他身边众人,修发出低嘆:“你一定会输!” 兽神心思何等通透,无畏大笑道:“好,我们就打个赌,赌你方才的话。” “以世间作码的赌。” 兽神妖冶的容颜上有种天下尽主宰的狂傲不羁,在那淡漠的双眼中世间的命数又会是哪般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更新,以后会是隔两天更一章,有时间上调整我都会通知。 原谅我个懒癌患者,致我逝去的无忧无虑的更新日子,我这个上班的二货伤不起~~ 收到读者君们暖暖的关心补充了不少能量。 ~~~~~~~~~~~~~~~~~~~~~~~~~~~~~~~~~~~~~~~~~~~~~ 第216页 关于那个冒充本宝宝的小六耳,就当这次是对我迟迟没更文的一次发泄不满。 不过这种行为有些不好,对我,还是对等着看文的读者君们都是插一把刀啊,苦追却被弃坑落空的感觉不会好受。等待是种煎熬,但希望理解。 当然本宝宝也有反省,拖延癌,懒癌神马的…… p.s这次定的更新时间虽然不比原先勤快,却是我现在能保障的限度了,呜~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通天峰上已经尸骸满地。 除却还站在玉清殿前的青云首座和道玄、普泓、云易岚三人,面对无尽兽潮三大派长老都已悉数出手,加固的光壁杀阵抵挡着无脑冲锋的兽潮,僵持不下。兽妖中最勇猛的十三妖王,陆雪琪一人牵制了两只,其余精英队压力稍减,而后加入的青云长老合众力,少顷斩杀了五只法力稍弱的妖王。 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似乎出现了一缕淡淡的曙光,一场生死大战,在微弱的优势下好像生出一丝希望。 天空轰隆一声巨响,明亮的火焰如烟花炸裂开来,一声悽厉的高鸣在烟火中划过长空,似兽吼,似鸟鸣,火花四溅,巨大的修罗鸟被烧得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骨架,冒着浓浓黑烟坠落在地,压死了一大片来不及逃脱的兽群。 几道身影随着纷落的火苗降落在地,落在了黑乎乎的骨架前,正是萧逸才一组四人。 周围兽妖见人落地,一涌而上,青色的光芒瞬间淹没了方圆数丈,烈火光圈阻隔了想要扑上来的猛兽,犹陷在火圈之内的兽群纷纷扑杀而起,却发出一声声悽厉的嘶吼,顷刻间相继倒下。 在火花中飘飞着血雨腥风,一剑封喉,斩首挖心,一截截断裂的妖兽四肢如雨落,火圈之内再无一只兽妖生还。 “阿弥陀佛。” 面向粗犷的法善闭目宣了一句佛号,身旁的萧逸才握着七星剑,渐渐皱起了眉头,嘴唇微张,犹要出声之际,肃杀的青芒剑气收起了神威,回敛于修罗鸟枯骨前的身影上。 素色的青衣已经蒙上了浓浓的血色,犹在大片血红中依稀看得出青色的只角片衫,反观萧逸才、法善和另一名散门修真只弄脏了衣衫点点,微微气喘。 那背对着萧逸才的身影四周残肢断骸,一片狼藉,素来淡雅的青灵仙剑握在那縴手之中,犹不断滴着鲜血,如水流一般从剑尖落入土地。燕虹胸口起伏剧烈,许久才平复,一动不动地看着修罗鸟黑乎乎的骨架。 被大火挡在火圈之外的兽群嘶吼不停,只衬得燕虹诡异的安静,许久她动了,手起剑落,青灵仙剑甩溅出的血花,一下溅到了萧逸才等人面上。 灰烬漫天,修罗鸟的尸骨被青灵剑捲起的烈风吹散,随着周围火光的熄灭,萧逸才和兽群都看到了一副巨大骨架一点一点随风而逝,玉人、浴血,脚下尸骨堆砌如山,飞灰缠着她淡如清水的脚步轻挪,隐隐盈着她身子的淡紫,勾勒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兽群不知道为什么在发呆? 直到燕虹举剑一噼,将最近的一只兽妖由首至尾一分为二,呆怔的兽群才嘶吼而起,双双兽瞳映出一张清秀却面无表情的脸,恐惧的一瞬间已经成了青灵剑下的血祭! 法善和另一人也祭起法宝随着燕虹深入兽群中,燕虹剑招狠厉,剑剑到肉,原本淡泊沉敛的人,犹如杀神,烧死了修罗鸟,砍杀了大片兽妖。 “燕师妹。”萧逸才低喃,注视着燕虹半晌,方才手握七星剑腾空而起,引决一指,同样势不可挡。 这场战局在正道齐心合力下终是越来越有利。 “赌?” 高空之上,修余光瞄了一下地上战局,对兽神突然的话感觉到一丝莫名。兽神看着下方渐露颓势的兽妖大军如没事之人一般,仿佛置身事外,淡漠从容。 见修露出疑惑的样子,兽神勾着唇没有应话,笑容明艷,俊逸如仙,忽而目光锐利起来。“你可知我为什么叫兽神?” 修一愣,不知为何,忽地从心底涌起一丝寒意。 只见兽神周围升起一股极度凶煞的黑雾,连他脚下的黑云都汹涌了起来,狂风呼啸,黑雾眨眼之间铺天盖地,笼罩了整个通天峰,淹没了厮杀的人和兽。 “吼!” 爆发的万兽齐吠,仿佛要吼破苍穹,不安涌上每一个人心头,道玄等人脸色大变,纷纷瞩目天际,云易岚眼眸中似闪过一丝恐惧。 兽神脚下巨大的黑云,落下了一朵,转瞬压向了地面,所过之处,人/兽草木俱空,只余光秃秃一片土地,修红瞳紧缩,那片浓烈的黑雾,让心跳骤然加快。 只见黑雾笼罩下,人们相继开始嘶吼,就好像他们身前那群野兽,双眼渐渐发红,而后当真如同野兽一样厮杀起来,血战更浓! 不止人与兽肉搏拼杀,人们仿佛失去理智,杀红了眼,提剑便刺,举刀便砍,不分敌我,连不少天音寺僧人都痛苦倒地,遑论别门弟子,修为浅的正道弟子有些甚至已经捨弃了武器,四肢伏地,如真的畜生一般肉搏厮杀起来,更可怕的是在那黑雾影响下,兽妖大军气势大振,再度勇猛起来,凶残更胜之前! 光幕破了! 饕餮吞天食地,兽妖无穷无尽,妖王妖力暴涨,局势逆转! 惨叫声此起彼伏,首当其冲的便是焚香谷弟子,只见前排焚香弟子瞬间淹没在兽妖洪流中,连惨叫都显得那么苍白,短促的一声,那么渺小,那么悲哀。 尸骨、无存。 “你还在发呆?” 兽神轻飘飘的话传了过来,修心头大震,本就如鼓的心跳,有那么一瞬克制不住久违的暴戾,修咬牙,红瞳映出大地一片悽厉,当即如流星沖了下去。 火色的残影拖出一条长尾,天空残留的蓝火久久不灭,兽神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便气定神闲地注视着玉清殿前的道玄等人,瞄到云易岚勾着一抹嘲讽的笑,道玄看着那如胜券在握的少年心头一凛,对着身后首座说了几句什么,只见七脉首座竟纷纷离开了通天峰,朝着青云各峰四散而去。 七只妖王妖力大盛,原本还能牵制它们的人竟然转瞬之间死去了大半,几只突破重围的妖王一下冲撞上本就残破不堪的光壁,人群被撞得四飞,重重摔在地上吐血不止,或当场死亡,或连痛呼都不及就被紧随而至的妖兽撕肉啃骨。 领着一众焚香长老犹在强撑屏障的上官策也被巨力迫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花白的鬍子,看着加入战局的饕餮,大吼:“不行了,退!快走!走!” 声嘶力竭却只能眼睁睁一个个焚香弟子淹没在兽群中,血泊之中连尸骨都没有剩下,谁还记得他们年轻的脸? ‘轰!’ 一道烈火流星轰然落下,熊熊大火卷着烈风将兽妖先头部队烧成了灰烬,吹淡了涌起的黑雾。 修火焰一般的身影挡在了万兽之前,断了衣袖的手臂,燃着一把幽蓝色的火刀,冰冷红瞳战意凶凶,银色的发轻轻动着,修挥手一噼,红蓝双色大火绵延而去,在兽群中生生烧出了一条长长的缺口,修脚下一动便沖入了茫茫兽潮,不将妖王和兽潮放在眼里,朝着兽妖大军中间的饕餮而去,所过之处,鲜血如雨,铺出一条血水泥泞的血路。 第217页 红瞳银发修罗将,千军万马尽低头! 衣过带血,挥手断魂,银发染上了血,红白辉映威慑四方,面对依旧鲜红的衣衫,兽群中爆发出惊恐的吼声,是对红色本就忌惮,还是凭藉野兽本能感觉到了危险,连妖王都未曾靠近阻挡那如入无人之境的杀神。 脸上带着一抹鲜血的银发红衣人,残酷嗜血,片刻就斩杀了数不清的兽妖。 得救的焚香子弟们,看着前头那一人胜千军的气势,纷纷握紧祭出了武器,不知是谁振臂高呼,熊熊燃烧的战火瀰漫。 “杀——” 焚香谷、天音寺、青云门,还有无数正道中人,纷纷握紧武器,随着那冲锋陷阵的红衣杀入了兽群,什么道法,什么派别,都汇聚在了手中的仙器法宝上,狠狠地刺入了兽妖的身体,杀,只要杀,只有杀! 杀! 挥动手中的利刃吧,倒下了同门啊,灾难的亡魂啊,此刻犹活着的人们,用手中的剑,手中的刀,燃烧心头的怒火,用手中的武器去迎接想要得到的胜利! 杀敌、保命! 亡魂满山,满地鲜血,到了这个时候,谁会在乎血腥。 以杀止杀! ‘铮!’ 天琊噼开白骨妖蛇的黑气,星火点点骚扰着试图冲撞的蜚兽,陆雪琪微微气喘,妖力突然暴涨的两只妖王,动作变得更加敏捷了起来,纵然她身兼两种道法,太极玄清道已窥太清,此刻也变得吃力起来。 冰冷的目光掠过攻击又起的白骨妖蛇和蜚兽,是曾经那簇影响至深的鲜红肩羽浮现在眸心深处,怎么可以输! 厮杀声正烈的地方,那人红了白发,击杀着万兽众妖,面对上古凶兽饕餮,明明兽妖无数,她还是杀到了那么近的地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人冰冷又温柔的目光,怎么能输! 脚下突生火莲,托着陆雪琪凌于半空之上,风声猎猎,浓云翻涌,有雷光窜动,有火光乍现,陆雪琪手举天琊,面目庄严似神如仙,凝神聚气,利目一瞪间,缓缓念道: “九天玄剎,冥心烈炎,心火天威,以剑引之!” 只见轰隆雷电在天琊剑刃之上汇集,脚下火莲经由挺拔的身躯融入剑身,紫电中多了烈火,妖蛇飞天俯冲而下,蜚兽四只一蹬沖天而起,齐齐向着空中的陆雪琪冲去。 陆雪琪脸色微白,犹一动不动举着天琊,天琊颤动着,发出阵阵嗡鸣,雷声轰隆,火光强烈,就在二兽霍然而至之际,陆雪琪一声厉喝,剑上雷火一齐迸射而出,毫不留情噼在了妖蛇蜚兽身上。 神雷天引,炙焰心生,烈烈雷火,斩妖除魔。 只听两声巨吼,轰隆一声,地上砰的一下激起了厚厚的灰尘,两只妖王都被打落在地,痛苦地扭动着身躯,雷电噼黑了蜚兽皮肤,击碎了妖蛇骨骼,烈火焚烧着它们身躯,二兽气数已尽。 陆雪琪有些不稳地落到了地面之上,半跪在地,以天琊支撑着身体,呼吸有些吃力,周遭妖兽趁着陆雪琪尚未回力之际,齐齐扑来。 “烈火明尊!”“无相妙法!” 危机之中,两声厉喝,法相、李洵及时赶到,手握九阳尺,李洵飞身一旋,四溢流火击杀了涌上的妖兽,法相扶起陆雪琪,递上一颗丹药。“陆师妹,快服下。” 陆雪琪立刻服下佛门灵药,堵在胸口的气散去,陆雪琪对着法相点头致谢,匀气拔起天琊,当即朝着那动作明显一滞的红衣人所在而去,法相待李洵落下,紧随而去。 兽潮最多的地方,手臂如刀的修,狠狠地噼开了周围跃起的妖兽,目光阴狠,心头却是一松,动作也更加凌厉起来,脚下一动,完全不顾身后偷袭的兽妖,更快地沖向了饕餮所在。 数只敏捷的狼妖朝着修后心抓去,蓝光锐利,一下斩断狼爪,陆雪琪已然追上了修,随后李洵、法相也紧随冲锋,兽群之中,以他们为首,正道将如海潮的兽妖撕开了一条仿佛无法癒合的口子,兽妖半数伤亡。 “吼。” 刍吾发出一声巨吼倒在了地上,燕虹落在刍吾巨大的头颅正中拔出了青灵剑,发白的脸丝毫没有消弭一点点的杀意,一身衣衫就只还能看见斑斑点点的青色,萧逸才、法善相继落在燕虹身边,四人小组,只剩三人,法善气喘不已,而燕虹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血色,出力最猛的她不肯休息,哪怕握剑的手都有些颤抖,她依旧朝着兽群飞去,左噼右杀。 突然一声巨吼,法善瞪大了眼,萧逸才大吼一声,飞身而起,“燕师妹,小心!” 只见场中仅剩的两只妖王不知什么时候冲到了燕虹几人所在,一头似虎似牛的巨兽速度奇快地沖向了燕虹,穷奇,速度从风的妖王穷奇。 电光火石间,穷奇跃起的影子已经严严实实覆盖了燕虹,谁的惊呼已经不可闻,燕虹看着压顶而至的利爪,眼中却只有平静。 似乎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接下这一击,逃,倒还有一丝力气,可为什么不想动了? 剑颤了,也累了,都不知道杀了多少兽妖,够了吧,已经够了吧,好、累,就那么一瞬间燕虹反而侧目看向了修的方向,修勇猛无敌,一定会赢得胜利,这场妖祸会在青云结束,结束。 ‘叮——’ 青灵剑落在了地上,燕虹最后的力气仿佛都已经离去,眸心映出带着残肉的狰狞巨爪,那一爪拍下都不知会变作什么模样?只怕血肉成泥,面目全非,可这浑身浴血的女子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面对死亡是那样从容,一如往昔的淡泊。 “燕师妹!”萧逸才大吼,可穷奇更加令人胆颤的吼声仿佛带着得逞的得意,盖过了他的呼喊。 “吼!” 突然地! 穷奇吼声悽厉,身子不知怎么一歪,巨大的身躯在地上滚了一滚,待它站起,前肢处一个血窟窿分明,却不知是怎么伤的。穷奇愤怒得摇头摆尾,撞飞周遭一切事物,长尾一甩,危险地重重打在燕虹几尺开外的地上,溅起一堆血泞的泥土。 燕虹得救,却一动不动,急急赶到的萧逸才,一把拉住了燕虹,将她带离了危险之地,而后赶来的曾书书、文敏、宋大仁、法善等人相继缠上了受伤的穷奇和另一只紧随而至的妖王。 萧逸才带着燕虹落到一片空地,燕虹都未有动作,待他定睛一看,眸心一凝,柔弱的女子泪流满面,嘴角却一抹如烟微笑,温婉依旧,几分飘渺的美,一缕隐约的释然,更多却是莫名其妙的意味。 是喜悦吗? 萧逸才直觉是,又觉得莫名,这般危急的时刻,兽神不曾出手,胜利还不知在何时,她、还流着泪。 什么值得喜悦! 偏偏就是这种时候,燕虹秀媚苍白的脸犹有泪痕,嘴角的一抹微笑,却淡了满身血味,淡了满山腥风,淡了周遭嘶吼杀戮,如细雨洗刷着狼藉的青山,焕然一新。 萧逸才忍不住轻轻唤,“燕、” 忽然倒入怀里的纤弱女子止了另一个未出口的字,七星剑斜插入土地,萧逸才接住倒下的燕虹,白衣跪在地上沾上了脏泥,萧逸才抬手轻轻擦掉了燕虹脸上残泪,力竭的女子已然昏了过去,只是嘴角的微笑不曾消失,还是那么莫名、其妙。 第218页 谁知道她只是在生死之间好似再一次看到了熟悉的紫芒? 萧逸才抱起了燕虹,看了一眼在文敏、曾书书等人围剿下渐露颓势的两只妖王,朝着后方飞去。 兽瞳无数残暴,人眼双双愤怒,一双冷厉又含情如烟的眸子却于厮杀中静静注视着离去的七星剑。 萧逸才觉得如芒刺身,不由回头一望,一片惨烈的战场只有缠斗在一起的人与兽,模样在扬起的尘土中难分难解,模模糊糊的影子,分不清是人、还是兽? 银发已经沾满了血,修的周围再无妖兽敢靠近,饕餮已在眼前,始终藏身在黑云中,只听见它震耳欲聋的吼声,传递着无尽的战意,却没有动作。 修眯眼,衣衫有些破,右臂更是露出了光洁的肩膀,破掉的衣摆间大腿也若隐若现,撩人的性感此刻只作了勇武的豪迈,气势惊人的女子,聚火成刃,指向了凶兽饕餮。 “吼!”饕餮一声巨吼,竟是黑云慢慢缩小,在修微微惊讶的眼神中,饕餮缩成小小的一团,忽地飞天而去,融入了兽神脚下的黑色云彩。 修看见俊逸少年居高临下一笑,耳际忽然响起了他淡淡的声音:“我们的赌就要开始了。” 这个声音仿佛从心底升起,修知道兽神用了传音之法,邪逸的少年不知打着什么算盘。 “希望你的藏酒足够,这世间的命运恐怕真的要你、我拼酒来定。” 兽神瞥见相继聚在了修身边的众人,抬手止了兽潮的进攻,看见人群中间比肩而立的两个女子,兽神眸心微缩,剎那失神,冲着修和陆雪琪温和一笑,缓缓收回了目光,看向玉清殿前还站着的三人。 观望的人群不明所以,目光放在了四周不动的兽群警惕着。修与陆雪琪对视一眼,一同压下了战意,天琊化气消失于陆雪琪身,修周身烈火也消失不见,趁着兽神未有动作之际,恢复体力,互相打量着。 陆雪琪抬手,以袖擦去修脸上的血,看见她染红的发,眉梢微蹙。修勾唇一笑,牵住了陆雪琪的手,随即望向了天上的兽神,皱眉。 “这场仗,我不会输,什么奇法高人,尽管来吧。天命正道,以我为妖,我便逆了这天!” 兽神的话在陆雪琪和修耳际响起,其他人却一无所知,但见那九天之上的少年轻轻拢了拢长袖,便激起浓云豪风翻涌不止,忽大忽小的异兽现出了真身,在红衣少年身边焦躁地扭动着身子,兽神伸手摸了摸饕餮的头,滚滚黑云霍然静止,就像是,世间猛然凝固,唯有苍穹中的少年一下一下摸着狰狞凶兽,唇角含笑。 无数妖兽齐齐长啸,人们脸色大变,修和陆雪琪脑海里却清晰回荡着少年桀骜的话语,未为兽吼所动,万兽仰首向天,朝着空中的身影长啸不止,兽神负手于九天,面无表情地看着战乱山头,血腥人间。 他的黑发随风轻轻飘动,居高临下的目光睥睨一切,他,才是神,兽神! “吼啊!” 饕餮一声巨吼,无数兽妖跟着大声嘶吼起来,声浪突如排山倒海,一时间风云变色,沙飞石走,苍穹黑云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兽神上方。 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风柱凭空汇聚在众人面前,急速旋转发出尖锐破空声,从天空缓缓降落,天幕低垂,狂风凛冽,黑色巨柱仿佛要吞噬掉整个通天峰,天地一片凶戾景象,末日犹在眼前! 玉清殿前,普泓宣了佛号,云易岚紧了紧护腕,道玄低声道:“正主终于出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受神和我回家吧,我疼你~~~作为单身狗,我们要团结! 哎呀!谁打我!出来! ;σ(⊙▽⊙"a 桥豆麻袋,群殴是不对的,兽受要相亲相爱才是,喂喂,我错了,兽神管管你手下啊~~~ 金瓶儿:活该! 第129章 第一把二十八章 黑云巨柱仿佛连接着天地,走石飞沙,猎猎风中只一道鲜红绸缎衣睥睨人间,宛如神祇的却只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他平静的目光掠过满山尸骨,就像早已看透了生死。 静止的兽潮,屏息的人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少年轻轻地挥动了手,但见满山枯骨,齐齐朝着黑色巨柱涌去,在无数双闪烁惊恐的眼睛里慢慢汇聚成了一头前所未见的狰狞巨兽。 从未见过的怪兽,随处可见白森森的骨骼,浑身不停流淌着血水,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阴森的黑气笼罩着骇人的凶戾,似火焰一般烧着那腐烂的血肉,让人很快明白,这就是死去的无数妖兽重新拼凑起来的恐怖凶灵,庞大的身躯比十三妖王大了数倍不止,人与兽在它面前如同蝼蚁! 黑云旋风如升龙,凶灵吼声破苍穹,天地为之一颤! 人们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黑云漫漫遮天蔽日,狂风如刀切肤蚀骨,兽神杀伐的冰冷眼神好似将万物都看作了毫无灵性的畜生,将天地笼罩在末日的黑暗里,有如实质的煞气撼动了本就脆弱的人心,黯淡了人们眼眸里生命的光。 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是玉清殿前升起了三道豪光,成了无数双失去颜色的空洞眼神里仅有的光彩,照亮了黑暗。 道玄、普泓、云易岚。 当今正道受万众尊崇的三大修真巨擘,飞上了高空,站在了那不可一世的少年兽神之前。 墨绿色的道袍随狂风呼啸,道玄真人目光与少年相接,心底大骇,少年平静无波的黑眸下,是吞天噬地的无尽凶煞,道玄冷凝着脸,宽松的道袍罩着他仙风道骨的身躯,没有任何表情,任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又到底以怎样的心情,许久,许久,一动不动? 眼睁睁看着云易岚、普泓先后出手,又在少年轻描淡写的妖法下吃了大亏。纯阳烈火,大悲金轮,竟然都不能伤害兽神少年分毫,一时之间,万籁俱静,谁知道又生出了怎样的绝望,在兽神淡漠的目光下浓烈涌上每个人心头。 黑云低垂,压得很低,很低,覆盖着这一片血流成河的土地。 “施主法力高强,当真是老衲生平仅见,佩服,佩服!”目视前方虚空,普泓上人双手合十长嘆,悯苍生可怜,几乎就在话音落下普泓喷出一口鲜血,染上了僧袍,晕成妖冶的花。 “中土修真之术,果然亦有不凡之处。”脸色发白的少年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云易岚,由衷贊了普泓一句,依旧淡漠。 云易岚攻击成空,普泓口吐鲜血,而兽神却只微微白了些脸。 通天峰上一派譁然。 如此强悍的实力,何止惊骇。 谁的脸上不是凝重!这个法力通天的妖怪,这场惨痛的灾难,到底有没有尽头,又将是怎样的尽头! 普泓受伤落地,云易岚一击之后再无动作,也退回地面,天空之上只剩道玄,却始终未动,情况不容乐观,人们开始怀疑起来,担心起来。 人群里,陆雪琪与修同样表情严肃,仰望高空,紧紧相牵的手不曾放开。 饕餮犹在低吼,兽神一脸无畏,与满山愁云惨澹的人们、颤抖匍匐的万兽相比,那样从容不迫,犹如胜券在握的无形气势狠狠压迫在每个人心头,黑云龙捲盘旋在他脚下就像要将所有人吞得尸骨不剩,将世间一切都摧毁! 第219页 风吼雷鸣,云卷石飞,一声咆哮响彻天际。 水麒麟,青云守护兽,灵尊水麒麟,从碧水寒潭沖天而起,托起了道玄清瘦的身影,水麒麟的怒吼回荡于青山,衬着道玄真人坚毅的神情,在恐惧中重振人心。 只见吼声中,水麒麟猛一抬头,淡淡青光闪过,竟是从口中吐出一把似石非石模样的长剑,凌空飞起,道玄真人伸出右手,一把接住。 剎那间,风止,云顿,整个青云山都静止了下来,而片刻之后,震天一般的呼喊如潮水一样迸发出来。 古剑——诛仙! 传说中不可一世,无坚不摧的诛仙古剑,正道里降妖伏魔的无上仙器,终于在十年之后,重现人间。 “天赐神剑,诛杀邪魔。” 道玄握着诛仙的手几不可见一颤,随后他紧紧地握紧了诛仙,时空都好似静止在他周围,隐约蛰伏着比野兽更凶猛的煞气。 似石非玉,古剑诛仙,朴素古朴的剑锋下,不知葬送了多少亡魂,淡淡萦绕的剑气,是否还残留十年之前剑刃下的魂魄? 诛仙现身,无数人为之欢呼。 “这就是诛仙古剑?”雀跃的人潮里,修盯着那柄诛仙剑,低喃。怎么会有不输兽神的凶戾缠着剑刃,融入剑心?修压下/体内一瞬兴奋的凶煞,深深皱起了眉头,为了诛仙,为了大笑不止,诡异而笑的兽神。 兽神与道玄在若隐若现的层层黑云中说着什么,饕餮、水麒麟的吼声盖过了他们的对话,旁人无从得知,也未曾在意,诛仙现世,还有什么比得过道玄手中的长剑。 “恩,那就是诛仙。”陆雪琪轻启朱唇,几不可闻的话语也不知是在回应修之前的疑虑,还是记起一段无法忘记的回忆,诛仙剑、十年之前,好远、好近,青云人都不会忘记那一年同样洒在青云山峰上的血。 也许,对诛仙、青云人不止崇敬,也复杂着。 那一年,碧瑶、张小凡。好无助的少年,好傻的姑娘。 陆雪琪微微侧头,看向了身边,一闪而过的温柔红瞳在稍稍注目之后,便又看向了前方的风起云涌,微眯着,认真、坚毅。陆雪琪微微勾了嘴角,很淡、很淡,在这危难关头、血腥满山,只因为手心的温度,和令人安心的侧颜。 好在这一次,你在。 诛仙现世,剑气万支,数不清的剑雨忽然瀰漫通天峰上空,而兽神,那个清俊的少年也变作了一只无数怪臂巨膀的丑陋妖物,南疆巫术,诡异莫测,威力骇人,诛仙神剑,剑阵之尊,惊天动地,强强相撞,直震得青山颤抖,天幕动荡,一场旷古烁今的激战,深深地映在了通天峰所有生灵的眼里,轰隆声不断,斗法光芒耀眼夺目。 彩色剑气,黑色毒雾,碰撞着,怒吼着,直将天与地都作了陪衬! “了不起,了不起!” 爽朗的笑声忽然盖过了漫天轰隆,狂风吹过,天际寂然,道玄与兽神少年,都是世间无二的人物,厮杀止,又起。 诛仙无敌,兽神无惧,一场超脱凡世的决战不知何时会结束,尽管诛仙万千剑气加持,兽神千臂强躯亦凶悍无比,彩色的流光四溢,那激斗的两人已经淹没在云层豪光中。 无形音波,随着劲风掠过,青云山头,人人耳中嗡鸣,面容失色,哪怕激斗于九重天,豪战余波,照样波及山头渺小的万兽众人,天幕下,人如蝼蚁,兽似蚍蜉,剑操纵了灵,神掌握着力,剑灵神力,狠狠相斗,谁又会去在意青云山会变成什么模样! 修为浅弱的弟子已经七窍流血,口吐鲜血,妖力浅薄的猛兽亦痛苦倒地抽搐不已,更有黑气和彩色小剑不时相撞四散如雨,这些失去控制的刚强剑气巫术,又怎么会分得清,是人,还是兽! 管他同类还是部下,碰上黑气、剑雨顷刻身躯爆裂,鲜血四溅! 死亡之时,无论人还是妖兽,一样渺小,一样惨叫,有谁在乎了,这同样的生命,这逝去的鲜活! 天和地好像合在了一起,混沌、黑暗,九天恶斗仍持续着,青云山上的生灵却如同被天地大网网住而搁浅的鱼,挣扎却卑微。 ‘轰——’ 一道红蓝相间的豪光忽然覆盖了地面,绵延开去,于人们和兽妖上方凝成半圆屏障,像是罩住了整个通天峰,天上纷落的失控剑雨、黑雾,被挡在了光壁之外,落在红蓝光圈上轰隆作响。 光壁的中心,是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悬空而立,陆雪琪和修,同时颤抖了一下,随即稳稳噹噹的撑起了屏障。 可能只是厌倦了死亡罢,为万兽人群架起了光壁,蓝光清冽,红光耀目,红色的衫,白色的衣,牵着手。 “陆(赫达)师姐。”“赫达(陆)姑娘。” 没有兽神巨形威武,没有诛仙万剑震撼,两个窈窕单薄的身影,简单而安静地悬在空中罢了,却已然映在无数瞳眸中,化作消弭于风中的声声低喃。 ‘轰——轰——’ 九天之上,万千气象,锐芒无限,苍穹中剑雨如蝗,巨臂似盾,兽神与道玄斗得难分难解。 但听一声尖啸,道玄一声大喝:“天机印!” ‘嗡——’ 山脉开始震动起来,只见从通天、落霞、风回、小竹、朝阳、大竹、龙首七峰升起七色彩光,极速汇于诛仙之上,剑雨徒增,剑芒暴涨,兽神的脸色也为之一变,道玄脸色苍白不断张合着唇,似在念着什么咒诀,手中诛仙剑一派肃杀之意。 山在悲鸣,地在颤抖,苍穹浓云雷电滚滚,天地肃穆,剑气纵横! 饕餮开始咆哮,兽神巨大的妖形霍然撞上了剑刃万千,天地动荡更加厉害,巨大冲力中,道玄的脸因为紧握诛仙而变得扭曲,双目中隐隐闪过凶煞,淹没天幕的爆炸里,只听得兽神狂肆的笑。 群山悲鸣中,那被光芒淹没的恶斗已经目所不及,没有一个人不紧张,那一刻,危险和死亡就好像近在眼前。 修红瞳微眯,看着越发燥乱的诛仙剑气,隐有不安,微微动了动,手中无端一紧,一瞬又松开,没有来由,又理所当然,莫名却又入心,止了修的动作,也断了她想要飞上去的想法,修心尖一颤,只静静的,静静的,握紧了手。 陆雪琪黑色的眼眸里映出无数支诛仙剑气,听得兽神轻狂的笑,察觉修想要松开手,忍不住握紧,又在青山悲鸣中,渐渐泄了力,眸中暗自汹涌着挣扎,黑眸深邃。当察觉到手中回握的力度,陆雪琪抿紧了唇,握紧了手。 原来人,真的比想像自私。 诛仙、兽神,被那相撞生成的漩涡吞噬,还能剩下什么? 陆雪琪竟不愿去深想,更加握紧了掌心的手。 犹记得当年的诛仙一斩,也亲眼目睹兽神强悍,不想松开,不愿松开! 可青山若不复存在,世间又该何去何从?那个小小山谷,小小村庄,小小的家,该何去何从? “哈,了不起!” 少顷,兽神衣衫全毁,再度沖向了道玄,道玄颤抖着身躯强驭诛仙毁天灭地一噼。 第220页 天际破了一个窟窿,无数烈风龙捲呼啸,如巨鲸吞水,吞噬着周围一切事物,巨树连根拔起,野兽抓着地面亦被吹起,无数弟子四乱而飞,相撞而亡,剑雨暴/乱,刺破了屏障! 野兽嘶吼,人哀嚎,岂一个惨字了得! 终于、陆雪琪还是松开了手。 轰隆隆——轰隆隆—— 无数炸裂开来的雷芒电光中,陆雪琪眸心映出修略微惊讶的脸,红瞳轻轻闪烁着,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陆雪琪轻轻拂上了熟悉的脸,轻轻的贴着,微微一笑。 “去吧,我等你。” 修身体一颤,无声地笑了,贴着微凉的掌心蹭了蹭,转身面对无法靠近的诛仙剑雨和兽神巫术。 苍天本无情,凡心怎堪寂寞! 萱儿还小,她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世界,开心的,伤心的,好的,不好的,都没有感受过,怎么能就这么毁了!师兄、师姐还没有找到他们的幸福,师叔还盼望着胜利,师弟师妹们还年轻,青云、天音、正道还在努力! 雪琪、、还念着这青山! 陆雪琪在,青云就在,世间就在! 烈火龙吟! 地上忽然沖天而起一条橙金色火龙,焚香谷众人心头大震,云易岚目瞪口呆,火龙,八荒火龙,没有玄火鉴,没有八凶玄火阵,竟然凝出了龙形,谁! 是谁的火龙,盘旋在众人上空,阻挡了纷飞剑雨,阻隔了猎猎狂风,明明熊熊的火焰却护住了青山! 火焰之中是一道燃着蓝火身影,沖入了云端,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靠近了那场旷世争斗,谁都不知道那红衣白发的女子要做什么! 九天之上,光芒辉煌! 兽神飞速冲撞向道玄,道玄手举诛仙彩芒巨剑迎头噼下,诛仙主剑狠狠砍在了兽神巨身之上,兽神的身体在剑芒重压下慢慢变小,诛仙剑芒也慢慢变小,剑雨依旧凌空乱舞,四坠,漫天剑芒中,兽神身躯被诛仙剑横贯而出,道玄亦被兽神当胸一掌,口吐鲜血,两人热血浸染诛仙,一道细小的裂痕,出现在诛仙古朴的剑身上。 道玄牙呲目裂,双眼发红,大喝一声,兽神惨白狼狈,犹带笑意。 ‘砰!’ 猛然的爆炸,将两人弹开,水麒麟、饕餮分别驼住了两人,地上的人们只听见诛仙剑在嗡鸣,无数彩色小剑暴动起来,天上地下乱窜。 苍穹中孤零零一柄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古剑。 这柄不可一世,举世无双的古剑诛仙,在天地间,雷电中悲鸣着,缠绕的雷霆仿佛它的怒吼咆哮,纷落的剑雨,就像它对这世间充满着憎恨,直想将大地戳得千疮百孔,才能消它浩荡神威! 人们恐惧起来,无数剑雨倾盆而下,面对兽妖还能搏杀,面对无形剑气,触之便是爆体而亡,那么无助! ‘铮!’ 凤鸣九天,烈火巨龙掠过天际,龙首处是一抹白衣驭龙举剑,挡下了剑雨,望着那道剑雨中疾驰的身影,陆雪琪足尖一点离开了那人聚出的火龙,落于地面握剑端站,任由火龙飞天盘旋。 修。 你在,我就在。 我等着你。 三大派长老们架起了新的屏障,道玄、兽神离开饕餮、水麒麟齐齐飞向诛仙。 地上人人自危,只有少数人看到了那道在剑雨中还依旧朝着诛仙、道玄、兽神飞去的身影。 修,穿梭于密密麻麻剑雨中的修,目光死死盯着诛仙,兽神、道玄两败俱伤,唯诛仙杀气不灭,此时的诛仙比任何妖怪都要危险。 仿佛是感觉到杀意,诛仙又是一阵悲鸣,连同七脉山峰,道玄脸色惨白,兽神表情凝重,脸色阴沉,他要灭世,骨子里却还有一股子傲气在,他要的胜利,是彻底的征服,征服这世间的一切,什么诛仙,什么正道邪魔,一切万物都要成为她的陪葬,可眼前这柄古剑,着实世间独一无二,上古神器,诛仙! 好一把诛仙,诛仙! 诛仙剑阵万剑齐落,密不透风,兽神忽然睁大的眼中,是那于万千剑雨中,极致迅速的身影,飘逸迅捷的动作,只让人眼花缭乱。 天空之上,无数个残影,与剑雨相对应,数不清,数不尽,仿佛有万千剑雨,就有万千赫达修,可剑雨却如无物一般穿过那些红衣银发,却是修的速度太快,已至影子留有幻象! 道玄、兽神心下大骇,这女子到底什么来头,诛仙剑阵下亦有如此令人惊愕的身法。 世人怎知道,修罗红莲,素来万军从中游刃有余,弯刀蓝火唯快、狠、准三字要诀! ‘铮!’ 眼看逼近诛仙之际,只听得诛仙与山脉同鸣,青云后山一道红光沖天,诛仙剑雨万剑归一! 剑芒凝成一体,单一柄巨剑诛仙,浩荡的剑气化去修迅猛的残影,波纹扩散的光纹困住了修的手脚,仿佛凝聚了诛仙最精纯力量的巨剑霍然对着不能动弹的修当头噼下! 是否有人在惊呼,又是谁咬破了唇,才没有惊叫! 红色的瞳孔映出近在眼前的剑锋,脑海中却嗡地一声巨响,黑暗的空中好似有一轮弯月,黑色的弯月! 黑到极致,黑得彻底。 修的眸中复杂又欣慰,于生死之间,她似妥协般嘆息,复又勾起了唇角,目光如炬,怀念地呢喃了两个字: 戮神! 作者有话要说: 道玄:单挑就单挑吧,还不多给老夫几个pose和镜头,简直不要脸! 作者君:嘿嘿,谁叫我是亲妈,疼我家亲闺女呢,第一男主地位都不保了,真人、兽神也就不要有意见了。 ~~~~~~~~~~~~~~~~~~~~~~~~~~~~~~~~~ 简化了道玄与兽神的打斗,轻拍。 第130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黑。 漆黑的一片,见不到日光。 雷电闪动,忽明忽暗,茫茫四野,浩瀚穹天,只一柄巨大无比的古朴仙剑于黑云中流光溢彩,威慑了整个青山,人和妖兽都屏住了呼吸,仰首凝望,就仿佛它、是天地中的唯一,剑中的至尊,古剑诛仙。 嗡! 诛仙嗡鸣一声,直叫万兽齐吠,痛苦不已,人掩其耳,心惊肉跳。竖立于九天,悬浮于黑云里的诛仙,在浓厚的云彩里横摆剑身,长鸣不已,只见彩色流光四溢,剑芒刺骨,随着诛仙冰冷的剑尖指向了一个地方。 修! 被五彩流光束缚住了手脚的修,双手双足都被如彩带一样的剑气拉扯着,就像被绑在了空中,不能动弹,而她的面前是诛仙势不可挡的锋芒,是一柄仿佛噼天裂地,无比巨大的神剑。 修,就像只蛛网里的飞蛾。古剑,雷霆加身,就如同捕猎的猛兽毒蛛,只差一个锲机,上演一幕残酷的捕食! 轰! 终于,诛仙动了。 青云七峰如同地震,地面龟裂,兽吼树断人倒,诛仙挥动了巨大的剑身,朝着它的猎物挥动了利牙,对着修当头噼下,直将苍穹划开一道裂痕,久违的阳光透过被划破的黑云缝隙,又被诛仙光芒吞噬,只让人感觉到了更加残忍的冷! 地面已经不能看清天上的情形,修为浅薄的野兽、弟子已经被诛仙浩荡的杀气折磨得苦不堪言,或倒地抽搐,或七窍流血,人人自顾不暇,天上与日月争辉的彩芒剑气亦掩盖了视野,只能模模糊糊看到诛仙神威,兽神、道玄、修早已淹没在诛仙光芒下,辨不清了。 第221页 唯有有心人,即使在那么刺目的光芒中,依然看到了令人呼吸一滞的情形。 一阵蓝色的风吹飞了周围狼藉的一片,天琊不歇的颤鸣,淹没在了诛仙和青云七峰的共鸣里,在人与兽的哀嚎声中兀自颤抖着。 陆雪琪周围俱空,面无血色,咬破的嘴角留着一抹刺目的殷红,紧握天琊。 要怎样的决心和信任,才可以这样克制住想要去她身边的冲动!才会在抬起天琊挥下的一剑里再度击散了诛仙实质一般的音波! 天琊醒世,清冽的凤鸣破了方圆数米的诛仙嗡鸣,救下了周围被折磨的同道,在陆雪琪垂剑的手中,天琊强忍着颤抖。 ‘绝对不会有事!’ 就是这个‘绝对’,陆雪琪才生生压制住了冲动。 诛仙非同凡响,看似简单的一噼,有着不容他人靠近的气势,连兽神、道玄都被迫得纷纷退回饕餮、水麒麟身上。 此时就只有不能动弹的修,于漫漫云雾里,直面诛仙一剑! 在迫近红瞳的彩光中,死亡原来是那么近。 修却笑了。 红瞳映出的天空里,好似有一道黑色的弯月,在那月牙里,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脸,白衣墨发,清艷脱俗,忽而嫣然一笑,倾城倾世。 人生,一如初见。 雪琪,陆雪琪。 “戮神!” 修被紧紧拉扯张开的手臂猛然绷紧,握紧了拳头,朱唇启合间,只听她溢出一声嘆息般的低喃。 弯刀,戮神! 轰隆隆—— 山停止了震动,风忘记了呼啸,连雷声都在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里,仿佛消失,云止,风歇,雷电停下了肆虐的叫嚣。 一柄弯刀,月牙似的弯刀突然降临,在少数还能观望的人们震惊的眼神里,砰的一下,砍上了惟我独尊的诛仙剑,一下震碎了诛仙凝出的巨大剑身,彩光又化千万小剑。 道玄惊骇,兽神震惊,犹在观望的普泓、云易岚,连同少数修为深厚的人们已经目瞪口呆。 圆月弯刀,精緻又诡异形状的刀柄,似龙非龙,窄窄的刀刃,寒芒森森,通体黑亮,整个都黑得那么彻底,黑到极致,却有着不输诛仙彩色剑气的压迫力,直叫看见的人,由心生寒,成怖! 众所惊诧,心里发紧的时候,陆雪琪却是心头一松。 那柄弯刀握在那红衣银发的人手中,那么相称,哪怕肃杀! 天空开始盘踞前所未见的浓厚黑云,在诛仙一剑里一现的阳光又消失于黑暗中,不停堆积的黑云甚至强过了兽妖压境之时,直将天地拉得越来越近。 修横握弯刀,指尖拂过了刀身,刀嗡嗡作响,清音悦耳,锋利的刃却是无穷无尽的煞气漫天,将云彩渲染得更加的黑。 诛仙动荡得更加厉害,连剑身上那道细小的裂痕都变得狰狞,在戮神弯刀出现的那一刻,诛仙的煞气也仿佛悉数觉醒了一般。 在修凌虚而立的身前,诛仙横剑怒指,千万小剑整齐划一,一齐指向了同一个方向,修的面前赫然一面高达数丈,宽约千米的彩光剑墙,密密麻麻的彩色小剑,震动着锋利的剑尖,就似等待着一个号令,要将修刺个千疮百孔! 修只感觉手中的戮神颤抖不已,这样的颤抖,那么熟悉,但求一战的兴奋,克制不住刀刃汹涌的战意。 戮神、诛仙,一触即发! 黑布一样的天幕中,雷鸣电闪,紫电红雷,似蛟龙潜海,在云层里穿梭,一瞬间的寂静之后,是更加惊天动地的风云嘶吼咆哮,自然之威,令万物臣服! 兽妖蜷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许许多多的人被大风吹得匍匐在地,剩下零零星星不到二十的人犹在烈风里强撑着,即使模糊着眼,也不敢放过天上一分一毫的动静。 “哈哈,好刀,好刀!” 肆意的笑声,让人心头一突,云雾里如同梦魇的声音,直教人心神不宁,兽神赤身裸/体,被饕餮吐出的黑雾遮挡着身躯,哪怕胸口渗着鲜血,面色一片惨白,同样不知畏惧地大笑着。 与他同高的道玄捂着胸口,面容扭曲,一双眼紧紧盯着诛仙,和弯刀在手如同战神的赫达修。 仿佛有红色轻甲覆盖了那窈窕的身躯,银发沾血,衣摆阑珊,手握弯刀的女子仿佛天生为战而生,缠绕着身躯的蓝火,叫人看不清到底是她握着刀,还是她本就是一把刀,一把足以撼动天心的刀! ‘吼!’水麒麟、饕餮齐齐嘶吼。 地面之人只见一直盘旋在青山的火龙,霍然直上九天,没入了云层里。云层之中,狂风大作,天幕中浓厚无比的黑云开始旋转,天空之上,渐渐现出巨大的漩涡,黑洞洞的,好似宇宙的口,吞没一切! 陆雪琪不知为何,心底突然升起了寒意,那黑洞洞的漩涡就像是谁狰狞的笑,要将最重要的东西夺走,最重要的、、 修! 风云捲成了漩涡,云雾散去,昏暗的天幕下,一道蓝火,一柄神剑引人注目,流光剑墙,在火龙沖入蓝火之时,赫然发动,令人胆寒的诛仙剑阵,齐刷刷地涌向了蓝色的小点。 没有攻击兽神,诛仙剑竟然朝着赫达修攻去。 在众人不忍直视之际,仿佛听到了谁的笑声,很轻,轻轻地传到青云山每一个角落。 “呵。” 修闭上了眼,握着戮神的手抬了起来,正对着天上那深不可测的漩涡,蓝色的火沖天而起,笔直地撞进了漩涡的中心,烧得雷颤电闪,有金光流泻而出,人们只看到天空之上两个金晃晃的大字:天道! 天道,什么是天道,天道是什么! 兽神眼中涌出了汹涌的恨意,修真人士却在这个时刻流露出无比炙热的神情,他们穷其一生,就是要参悟天道。 如今,好似近在咫尺了。 只见那握刀的女子,挥刀一噼,诛仙千万小剑,被从中震开,直到诛仙剑锋与黑色刀刃相撞,看不清表情的女子也没有伤到丝毫。 戮神一阵一阵颤抖,兴奋不已,不停涌入体内的力量,终是破开了附着在修丹田的煞气,整个丹田焕然一新,空荡荡的,又好似包罗万象,丹田当间忽地燃着一团小小蓝火莲花,除此之外空无一物的丹田却有种足以容纳苍穹宇宙之感! 修睁开了眼,面无表情,有烈炎烧在眸心,握紧刀柄一噼,燥乱的诛仙竟被生生荡开,飞向了漩涡,一直注视着的道玄大喝一声,水麒麟便仰天长吼,飞向了诛仙,同时兽神也猛地呼喊,饕餮亦随之而动,向着天上的天道二字冲去。 就在道玄接住诛仙的剎那,兽神扭曲了的俊脸也突然在他面前放大,眼见兽神出手为爪抓向了道玄,地上人们纷纷惊叫出声。 “不要挡我的路!”兽神对着眼前的水麒麟和握着诛仙剑的道玄视若无睹,眼中映出的‘天道’二字,激起了眼底最深处的怒火,狗屁天道! 道玄微微赤红着眼,大喝一声:“妖孽!”凌厉的诛仙随之挥下。 九天之上,耀眼的光芒刺得人们眼睛发痛,不得不护住眼睛,挨得最近的修,皱眉抬起左臂还稍显完整的衣袖遮了一下,在光华未散之时,沖向了僵持的道玄、兽神。 第222页 兽神赤手抓着诛仙,道玄死死握着剑,两人空余的另一只手都深深扎在了对方的肩上,饕餮、水麒麟互相啃咬着,不肯松开。 当修靠近,冷眸望向金晃晃的‘天道’二字,一闪而过的狠戾,看向仿佛不死不休的兽神、道玄,忽地摇了摇头。 “够了,住手吧,二位。”一声轻嘆,修轻轻挥动了戮神,本就斗得两败俱伤的兽神、道玄竟然在戮神刀面碰触下被生生分开,饕餮、水麒麟更被震落下去,重重摔在了地上,兀自喘息。 有浓浓黑雾挡住了三人身影,看不清天上的人们,只能静默无声地等候,应和着兽群的哀嚎低呜,盘踞成心底巨大的阴影。 陆雪琪已经忍不住向前迈出了几步,握成拳的手,刺破了掌心。 犹斗红了眼的兽神、道玄再度沖向对方,却是修挡在了二人中间,巨大漩涡始终盘旋在他们头顶,‘天道’二字正对修的上方,雷电轰隆,震得受伤的兽神、道玄面容扭曲。 在道玄、兽神沉下去的脸色中,修抬头看向了头顶,握着戮神的手紧了紧,轻声道:“二位,收手吧。” “哈,凭什么!” “妖孽不除,必有大患。” 桀骜与强硬,同样的固执,兽神、道玄死死盯着对方,心下却警惕起这浑身都散发着非凡气息的女子来。 修没有说话,眼神充满着危险的杀气,随着戮神举天一指,‘天道’二字也随着漩涡急速旋转起来,红雷紫电竟然慢慢汇聚成了一股,连兽神这般化戾气而生的存在都不由惊愕不已。 一阵强风托着道玄他们的僵住的身形,将二者分开,漩涡之下,就只有举臂而立的修,冷冷的红瞳里映着金色的大字,抿着唇角,天地静止于一瞬。 黑色的刀亮着蓝色的火,浑身散发异光的女子在一片黑云中是唯一的明亮,轻抬的手臂,直有逆天之威,威势逼人。 “天劫,天劫!”兽神忽然喃喃自语,原本桀骜不驯的面容不知为何变得悽苦起来,有怀念,有不甘。“玲珑,原来真的有天劫,真的有。” 后山,幻月洞府。 奇幻的山洞里有两个对峙的人影,和一截断袍,咬牙切齿的模样,杀气浓烈,就在一触即发之际,洞穴动荡起来,只见原本平常的洞壁,忽然透明起来,直看到了通天峰上空奇特无比的天景。 林惊羽与鬼厉都忘记了争斗,暗处一双阴沉的眼睛却忽然闪烁起来,有震惊,又有炙热,腰间的黑色笼子不停震动。 画面一闪而过,可那金晃晃的大字,和红紫交加、如同樑柱一般粗壮的雷光让人久久不能平静。 “那是什么!”林惊羽忍不住一呼,莫名不安。 鬼厉也沉默不语,心底突生的惊惶让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当年目睹村人惨状的害怕再度涌上鬼厉、林惊羽心头。 “传说中的天刑!这兽妖当真妖气强盛到天亦不容的地步,要天刑厉雷灭之!”天音寺中一干枯老僧感慨。 普泓、上官策等人面色凝重,看不清的天幕上,不止兽神,道玄、修亦在,传说天劫何其可怕,但凡修真之人无一不惧,三人临得那么近,一旦天劫启动,谁还有活路? ‘铮!’ 那是陆雪琪手中天琊所发出的铮鸣,极度的不安直接传达给了天琊,连带着迈出的一步都有些踉跄,在陆雪琪看不见的地方,修,安危不明! ‘轰——’ 就在陆雪琪稳住心神欲飞入云层之际,壮如樑柱的雷电霍然落入那云层之中,直惊得野兽四窜,人人捂心掩耳! 狂风烈烈,雷鸣声中,是谁的长啸划破天际,又被更大的雷声压过。 陆雪琪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力气,那一剎那,分明是修的嘶吼传来。 只见那由‘天道’二字噼下的雷电几缕残光从云层里泄了出来,打在地上,顷刻将地上砸出个可怖的深坑,深不见底,周围生灵尽数丧命。 接着便是一道又一道的巨大光柱击入了修三人所在的黑云中,不断流泻的雷光,所过之处,炽烈无比,将周围所有皆煅化,仅仅是流泻的雷光便如此,那直接噼进黑云的光柱又该何等可怕? 手握一把弯刀的女子,就正以血肉之躯承受着这避无可避的天地巨威! 天道为何? 天道就是不容反抗,万物遵循的法则,就是一个不容被破坏的平衡。 苍天无情,方能长生不老,一旦产生逆天之物,就是雷劫加身! 曾经的修罗界如此,现在的修亦如此,重新握着戮神的那一刻就註定修逃不掉,外来之力註定天所不容! 外来者,终归是个外来者,有该去的地方。 身上一下一下的雷霆仿佛这样告诉着自己,可修布满细汗的面容却带着不屑,红色的瞳孔里满是倔强! 区区雷劫就想要我屈服,是不是太小看我了?修嘲讽地勾着嘴角,曾经的红莲能承受住天道清洗,如今亦然! 道玄、兽神强撑着未被烈风吹风,一道禁制护住了他们的身形,在他们震惊的眼中,修手中的弯刀竟然生生斩断了光柱,仰天长啸。 四十九道紫红雷电不多不少,修一一承受,在最后一道雷劫击中身体之后,修的眉心忽然亮起一朵蓝色莲花。‘天道’二字停止了旋转,漩涡出现了一道白光,照在了修的身上,像是指引着她去到什么地方,一个遗失于九天之外的世界。 “修罗红莲,异世破境飞升,既已得道,速速归位!”黑云里响起了一道悠远而古朴的声音,只修一人得闻,众多修道之人梦寐以求想要寻得的声音,却让修嘲讽地勾了嘴角。 眉心雷纹印记,挣脱凡身,长生的证明,修的手心却燃起了火,竟然抬手生生抹去。 “红莲,你已超脱这个世界,不要执迷不悟!不然修罗界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古朴的声音带着一股怒气。“你不属于这里!” 金色大字再度流转起来,较之之前更加汹涌。 “我不属于这里,又该属于哪里?修罗界?别忘了,修罗界毁了,就毁在天道二字下!”轻甲加身,修轻抚刀身,战意凶猛。 “六根不净,你不再是那个能在天道清洗下还能存活的红莲!咎由自取,怨不得谁!”那个声音从天道二字中再度响起,轰隆隆的,比之方才更强的光柱汇聚。 比之先前的四十九道天雷,这一次只一道光柱轰然落下,修举臂挥刀,却在刀刃碰触雷光的一剎那,无数影像悉数袭来。 “红莲,下手太狠了。”“莲,不要一个人喝闷酒嘛,我陪你。”“红莲大人。” “修儿,帮爷爷把烟杆拿来。”“修儿,来帮奶奶穿下线,人老了,眼神不好使了。” “修儿,继承着我的意志你会让焚香谷发扬光大。”“赫达师姐。”“师妹。” “修儿姐姐,世人皆信命,谁人知道命自由人不由天。”“慈悲也许是机会。” 第223页 “修姐姐。”“小修儿。”“修儿。”“疯女人。”“咯、咿。” …… 六根不净,多了七情六慾,似乎也多了束缚,多了伤痛,雷电打在身上,比过往任何时候都要痛,痛彻骨髓,是从前的红莲从不会有的懦弱,在沾染了人性之后,埋进了心里。 修弓起了身子,面容扭曲。 是痛苦吗?是。有悲伤吗?有。 修罗凡心,心性不再至纯,曾经的白纸已经一点一滴绘上了人的颜色,所以有太多放不下,有太多捨不得。 雷电一道仿佛不肯停歇,无止境的悬在黑云之上,修真者苦苦追寻的天道二字,在风云变色,天昏地暗里是那么苍凉,那么、无情。 天琊剑柄上的那只手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有红色的液体顺着剑柄流在了剑刃上。 狂风呼啸,雷霆不歇,威威苍穹无垠,陆雪琪竟然迈不动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却看不到想见的那个人。 本是滴血未沾的天琊,有血滴下,这斩妖除魔的利剑,可想过,竟有一天会饮下主人的血?那么无助,无能为力的悲凉,却又有无法言说的倔强,在那即使满手鲜血也不肯放下的剑柄上,铭刻。 修,我等着你。 修的身子已经越来越低,戮神的刀刃已经擦破了手臂,仍敌不过雷电钻心,仿佛应了那句‘咎由自取’捨不得凡尘,痛苦又怨谁? “修。” 谁,谁在叫我?宛如耳边。 一双黑色的眼眸,是谁的眼?在泪竹摇曳中,那么坚强。 修低低笑了:“哈,雪琪。我、绝对不会有事,绝对!” 一点一点直起了腰,在万顷雷霆光柱中,修挺立着,冲着那黑色的漩涡掷出了戮神。 哐的一声。 就像是什么碎裂的一声,只见‘天道’两个金色大字赫然插着一把刀,出现了一丝裂痕,随即丝丝碎裂。 漫长的一生走马观花一般重新浮现,什么都懵懵懂懂的红莲和懂得越来越多的赫达修,都是我,是同一个人。 “我怎么不属于这里?我的道从来与你们不同!吾道不孤。”在四散而落的金色粉末中,修似自言自语。 即使痛苦,亦坦然,因为不会只有痛苦。 盘踞的漩涡散了,戮神回到了修的手中,然后融在了她身体里,天幕开始震荡,那道由漩涡发出的白色光柱开始变细,慢慢缩为一点、膨胀,隆隆爆炸,巨大的吸力将道玄、兽神一起向漩涡吸去。 道玄和兽神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力气,眼见就要被吸到白点中,是修一手拉住一个,道玄看了一眼修,失去了意识,兽神却一动不动看着修。 经历了雷劫的女子,什么变化都没有,又好像有些不同,兽神不解:“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很聪明的没有让我和道玄前辈联手对付你。可你赢不过诛仙,也不一定打得过我,不是吗?”抱着道玄,修的目光平静,却多了一丝透彻的悲悯,即使面对赤条条的兽神也波澜不惊,“不过,你也未曾输。” 兽神看了一眼昏迷的道玄,又看了一眼带着裂痕的诛仙,笑着说了一声:“不错!我未曾输!我们该好好比一场。” 话音一落,兽神竟是从九天之上直直坠落,被饕餮接住遁去,兽妖大军群龙无首,乱作一团,纷纷溃逃,云易岚立即带人追击,修看了一眼,没有动作,只见道玄手中的诛仙也凭空消失。 修挥袖散去乌云,阳光重新洒在了通天峰上,众人寂静,随后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赢了!这场无休无止的大战,终于赢了! 九天之上,忽地降落一道影子,人们纷纷涌了上去,修抱着昏迷的道玄落在了地上,已经被里里外外的人围住。 不知何时回来的萧逸才从修手中抱过了昏迷不醒的道玄,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只看着呼吸微弱的道玄发愣。 “怎么,就是这样迎接我们的英雄?前辈只是累了。”修轻轻的一句话让青云人反应过来,纷纷围住道玄,这个击退兽妖的英雄。 随即有人发现诛仙不见了,乱作一团,乱成一锅粥的人群里,修被心系道玄的人不小心挤开,看着所有人拥在道玄身边手忙脚乱,顺势默默退了出来。 退出人潮的一剎那,看见的便是那个娉婷而立的清艷女子,修走了过去,伸手将那冰冷的身躯拥进了怀里,埋入了肩窝,同时感觉到背上收紧的双臂。 “我平安回来了。” “恩。” 吵杂的人群旁,在默默相拥的一对身影里,这一场惨痛的妖祸终于在青云结束。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章 苍翠的青山被血洗过了一番,焦味和血腥还久久留在空气中,留下抹不去的惨烈,还有残留的兽群未被肃清,尸骸成堆,不知是谁一声杀喊声起,拼杀又起。 道玄昏迷,兽妖重创而逃,诛仙剑不见踪影,七脉首座未有在此,通天峰上乱作一团,正值青云门群龙无首,手足无措之际,是萧逸才未自乱阵脚,先是令人护送道玄去安全处休息,再让人去七脉山峰传讯六脉首座,又令门人肃清妖兽,而长老们则负责找寻诛仙下落。 “兽神重创遁逃,兽群慌乱四散,现下当先驱逐清除青云山上的兽妖为重,切记不要单独行动,三五一群,不宜追击过甚!”吵杂中传来萧逸才大声的指挥,脸上带着血迹,稍显狼狈,却没有丝毫乱了素来稳重儒雅,一身白衣,手握七星,举手投足尽显大将之风。 一时之间,人们来往匆匆,以萧逸才马首是瞻,将萧逸才围在了中间,人群之外,修看着几人护送道玄离开,看向了人群里的萧逸才,贊了一声:“不愧掌门亲传,青云掌门重担必落萧师兄肩上。” 护送道玄的人已经没了身影,陆雪琪收回视线,听见修的话,也不免看了一眼人群,对于萧逸才为下一任掌门,青云门人心知肚明,已不是值得稀奇的事,可修一副由衷赞赏的样子,让陆雪琪有些无奈。 明明这人衣衫褴褛,狼狈不堪,还有心去感慨他人,连露出几分春光也不慎在意,好在这时虽人来人往,却人人心繫大事无人在意,否则都不知道修已经赤膊露腿,甚至连纤腰都露出大半的一身会引来多少人瞩目、遐想。 看着这一身仿佛风一吹就碎成沫的破烂红衣,陆雪琪本就拉得紧紧的手再度紧了紧,一分都不想松开,哪怕修发热的手掌刺得陆雪琪血迹斑斑的掌心微微犯疼,她依然不肯松开。 修有所察觉,收回了目光,落在相牵的手上,红瞳里何尝没有闪过一丝无奈,手心已经炙热,哪怕心疼陆雪琪手心的伤,奈何雪琪从拉开拥抱起就倔强地牢牢牵住,固执得修不得不妥协。 余战未歇,青峰依旧乱,修却已无心再伫立在这吵杂的人群里,瞥了一眼周围,便拉着陆雪琪默默穿梭于人群里,朝着更安静的地方走去,低调远离人潮。 “疼不疼?” 周围人群擦肩而过,慌慌张张,陆雪琪听见一声低低的询问,温柔得一如村子里晚饭过后的散步,哪怕这里没有柔和的夕阳,只有低沉的阳光和血腥。 第224页 陆雪琪微微摇了摇头,手动了动,相牵的手变为指间相扣,修无言,勉强牵着嘴角,幸福又懊恼,却只能顺着雪琪。 怎么会不疼呢?傻姑娘。 只是疼,又怎么敌得过目睹雷劫的无能为力,以致于天琊剑柄上都是那么血肉模糊。 想到天琊化气时的匆匆一瞥,修的心就一阵发紧,好在平安回来,好在没有屈服于天。“雪琪,不管发生什么,最后我一定都会回到你身边。所以、、” 有些像是不好预示的话,陆雪琪却清楚修的心意。 “我会爱惜自己。”清冽如常的语调何止信任,修止了未完的话,因为已经不需要。 走在喧闹里,踏着红尘路,掌心一抹安然的温暖,够了。修终于淡去笑容里的那一抹勉强。“你太了解我,我该怎么办呢?在你面前都感觉无所遁形啊~” 陆雪琪闻言几不可见挑了挑眉,“怎么,这是在怪我断了你撒谎的后路?” 虽然平淡无波,修却听出一丝丝危险,讪笑:“不敢、不敢。不敢怪你,不敢说谎,怎么会说谎!” 一脸正直,偏偏眼神里面有那么一丝促狭,陆雪琪摇了摇头,嗔道:“不正经。” 兽神退去后青云便重见了阳光,在乌云里若隐若现,蒙着一层模糊的光晕,带着大雨之前的压抑,此刻噙在陆雪琪嘴边的一抹浅笑,才真正像散去黑暗的光,只得修一人独赏。 从身边匆忙掠过的人,犹沉浸在妖祸余威中。 “呵呵。” 忽地一声陌生低笑,修猛地驻足,只听见耳边一道娇媚悦耳的声音:“飞儿,后山,危险。” 简单六字让修瞳孔一缩,锐利的目光猛地扫视周围,却只看到形色匆匆的正道弟子严肃的面容,丝毫没有一丝反常,可那陌生的声音又是那么清晰。 “修,怎么了?”陆雪琪疑惑,感觉修忽地散发出的寒意莫名其妙。 扫过周围都没能看到是谁在用秘音传话,修看着青云后山盘踞的乌云,眯了眯眼。勾唇一笑:“没什么,雪琪,我们走。” 不少正道追击兽妖,犹焚香云谷主最积极,焚香弟子紧紧跟随,天音寺普泓上人受伤也陆续退去,通天峰上只余青云弟子和一些散门修真。 “师兄,这里都没发现诛仙?”一弟子小声通传。 “怎么会。”萧逸才拧眉,沉思。却是这时老实沉默的宋大仁说了一句:“何不问问赫达姑娘?当时她救下了掌门师伯,说不定她会知道。” 文敏眉梢一动,当即瞪了宋大仁一眼,弄得宋大仁莫名其妙,萧逸才闻言眼睛一亮,忽又似想到什么,眉头皱得更紧,看了看周围,却没看见修,“赫达姑娘呢?” 萧逸才这声询问声不小,通天峰上众人当即四顾起来,却发现那个能在道玄真人和兽妖斗法之时毅然闯入并安然归来的女子已经没了踪影。 “咦?陆师妹也不见了。”曾书书摸着光洁的下巴,虽表现困惑,脸上却还是那么玩世不恭。田灵儿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道:“赫达姑娘都不在了,陆师妹当然和她一起了。装模作样。” 众人不由都面面相觑,大战中这两个表现非凡、立下大功的女子不知何时就这么悄无声息走了,甚至连听所救之人一声道谢都不曾。 “怎么会,上次就是这么不辞而别,我庐阳玉灵门上下谨记赫达姑娘大恩,这次赫达姑娘又走得那般快,唉~世上诸如赫达姑娘这般,怕都是施恩不图报的奇女子罢。”只听人群里曾在云海广场上提问的小门修真一声长嘆,想来其间有段故事,他的一番话倒是引起陆陆续续附和。 文敏忽地倍感欣慰,赫达修不知不觉中用她的方法、作风,让越来越多的世人认同她们。“傻师妹,你傻是傻了点,好在运气不算差。” “敏儿,你说什么?”宋大仁不知文敏为何自言自语起来,奈何自从提亲被拒后,文敏就一直不给他好脸色。 文敏懒得理这木头,索性走过去拉着田灵儿和曾书书站在了萧逸才身后候令,宋大仁无法只好有苦往肚里咽。 青云弟子皆整合站好,旁门小派犹议论纷纷,萧逸才听得四方动静,深锁的眉头不曾放松,在想什么旁人无法知道。 ※※※ 青云后山。 险峭的后山未曾被兽群波及,树林古木都还是那么安宁,细微脚步声传来,通天峰上犹在议论的女子出现在了后山。 换了衣衫,终于不再乍泄春光,修看见地上轻浅的脚印,陆雪琪眉头一皱,前方大战激烈,青云几乎倾巢而出,这后山素来鲜有人迹,如今这凌乱的印记显然不是一人留下。 通天峰后山素来是青云禁地,何人胆敢冒犯!念及此,陆雪琪引剑出鞘。 “雪琪,前方是何地?”见陆雪琪缠着纱布的手还不忘紧紧握着天琊,修目露寒光。 “穿过短林,是一条分岔路,一方通往祖师祠堂,一方是青云禁地。祖师祠堂只供奉青云先祖灵位,清净、简朴。”言外之意,若是外人必是朝着禁地去的。 修不再多言,既然有人传话,不管是什么意图,关乎飞儿此行必然,后山禁地,此前消失的诛仙古剑怕是多半与禁地有关。“雪琪,你对诛仙了解多少?” 听到修突然提及诛仙,陆雪琪不免想到诛仙失控的一幕,当时黑云模糊视线,不知多少人看到,陆雪琪却是看个清清楚楚。“诛仙为镇派之宝,轶事传闻都不甚多,遑论了解。你可是发觉了什么不妥?” “先前说过青云灵脉藏戾气,当看到诛仙我才发觉这戾气一脉同生,诛仙剑戾气过……”还未有说完,在堪要迈出短林之际,修忽然顿住。 陆雪琪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前方平地,树倒地裂,乱木四碎横陈。修只停顿了一下,便凝眉走了出去,当陆雪琪随着修的脚步走出短林时,她才发觉沟痕满布的土地上躺着一个老人。 老人一身狼狈,胸襟之上染着一大片的血,没有明显伤痕,显然是内伤而亡,修蹲下身探了探,随即摇头道:“全身骨骼尽碎,内脏俱裂。” 这般痛苦的死法,老人皱纹密布的脸上还能如此安详,想来生前一定是个人物。“雪琪,你可认得他?” 陆雪琪摇了摇头,“不曾见过。”看了看周围打斗的痕迹,这朴素的老人绝不简单,何况陆雪琪看着这死法惨烈却犹带笑容的老人总有种莫名心悸,也不知为何,却是天琊莫名轻颤,嗡嗡发出细响,似在悲鸣、啼哭。 陆雪琪心底一讶,皓腕一翻,安抚天琊异状,修瞥了一眼天琊,却见前方有异光流泻,忽而轰隆作响,龙吟咆哮,青光幽森,修眸心一颤。 “罢了,死者已去,无畏惊扰。”将老者略扭曲的身体安置好,修褪去了外衫,轻轻盖在了面容祥和的老者身上,陆雪琪亦对老人鞠了三躬。 愿逝者安息。 死者本应入土为安,但前方密林深处的斗法声已经越来越激烈,碧芒龙吟和金青色的光辉,陆雪琪与修都不陌生。 第225页 修站起身,面无表情,只有眸心微闪,陆雪琪轻轻唤道:“修。” 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修不再停留,脚下一蹬,飞身而行,纷纷后退的林间光影,就像流逝了的许多光阴。 当一个平缓山坡映入眼帘,修一瞬间仿佛看到,记忆中那两个笑得露出洁白牙齿的少年。 一个七尺宽度的洞口嵌在山坡上,周围都是绿色藤蔓与荆棘,有几枝垂下洞口,超出常人一半高的洞口前,鬼厉、林惊羽分站两边,皆喘息不止,怒目相向。当间的土地上,一柄长剑深深嵌在土地中,剑质怪异的剑身上清晰地雕刻着两个字:诛仙。 鬼厉的样子似是极端痛苦,林惊羽亦是龇牙裂目,本是亲如兄弟的两人不知何时变作了这般敌视的模样,血丝布满双瞳,剑刃深染杀意。互相凝视纠缠的视线,那么紧,又是那么烈,以至于眼中只有彼此,也不知发红的眼中是不是都预见了将武器插入对方胸膛的情景! 鬼厉仰天长啸,噬魂棍青芒诡异,妖气化作黑气缠着他高大的身躯,发红的眼就像是一只喘息咆哮的野兽,那般陌生。林惊羽亦爆发出一声大喝,俊逸的脸也变得扭曲,斩龙剑暴涨的碧芒中可有痛苦?可有颤抖?怎的会在吼得那般声嘶力竭。 但、斩龙一出,举剑无悔! 斩龙剑、噬魂棍,幻月洞府前瞬间变作了飞沙走石的杀伐地,犹静静插在地上的诛仙,裂痕诡异的纹路就像是在欣赏一场好戏,在嘲笑这场反目成仇! 震耳巨响在青云后山爆发,连带土地都在颤动,青光、碧芒激得尘土飞扬,暗处一双眼睛惊奇而炙热。 当灰尘散尽,林惊羽、鬼厉纷纷后退数布跌坐地上,当间屹立的除了古剑诛仙,多了一道修长身影,红衣白发。 随风飞扬的白发丝丝回复墨色,鬼厉和林惊羽皆吐出一口鲜血,血中带苦,失神低喃:“修姐姐(修儿姐)。” “小凡、惊羽。” 温柔的轻唤,一如当年,却早已不复当年,诡异的安静,只有无知的风还兀自喧闹,吹动着三人的发,干涩了眼。 本是不死不会善罢甘休的两个男子,在那女子出现的时候,都将头撇了开去,再看不清表情。 “闹够了吗?” 安静中是一声清冽的询问,轻易就让两个骄傲的男儿颤抖了身,同时抬头一望,却只见声线冰冷的女子不知为何微微一笑,剎那就让两个人眼眶微湿。 还记得许久以前,好胜心切的小子总会为了小事争吵不停,总会在大打出手的时候,在一双红瞳凉凉的一瞥中安分下来。 ‘闹够了吗?’柔中犹嗔的询问,轻易就让人羞红了脸,吶吶言和。 随即便是青黄的小道上,三道并肩返家的身影,嘻嘻哈哈,走过小草露出初芽、青草芬芳、草根枯黄。 时光易把行人抛,匆匆已近三十年。 风打在诛仙剑刃上,低吟。 惊醒了呆立的鬼厉,人生并非大梦初晓,他又何尝不想一切是梦,梦醒他还是张小凡! 可十年痴梦,诛仙犹笑! 玉石无光,还是仿佛刺入了胸膛! “让我毁了诛仙,我就收手。”鬼厉站起了身,红目散发,浑身鬼气森森,妖力强盛。 仿佛也在剎那惊醒,林惊羽亦恨恨道:“他杀了我敬如亲父的前辈!”用力太狠,竟咬伤自己,新的鲜红盖过干涸的血色印记,林惊羽抬手狠狠擦去。 “没想到玄火鉴都不能压制你体内妖力。”望了鬼厉一眼,鬼厉避开了视线,修复又看向了林惊羽,“过刚易折。”林惊羽亦移开了目光。 看着两人模样,修摇了摇头,“非打不可?” 却是两人同时点头,修望着两个召回武器的人,轻轻嘆息,曾经两人打架,修从未阻止,都是等二人发泄得差不多方才介入,似乎总是因果循环。 “好吧。”风中传来妥协的嘆息声,让鬼厉二人心中一轻,修背对洞穴而去。 忽地一声惊啸! 惊得林惊羽、鬼厉纷纷捂耳,只见原本似要放任的修手中忽地一把黑色弯刀,直将诛仙气势也压了下去。鬼厉、林惊羽心底大骇。 “不听话的弟弟,只好教训教训了。”红瞳森冷,温柔的话语却染上了杀意,一直默默注意一切的陆雪琪不由皱起了眉,修绝不会想杀林师弟二人,怎地杀气这般重? ‘啾!’ 一声鸟鸣让陆雪琪解开心中疑惑,却又担心起来。只见修朝着她死死盯着的某处挥刀一噼,一道红光沖天,随即鸟鸣长嘶,一道白光从密林暗处飞速窜入了修体内。 灵犀羽翼,白羽化形。 林惊羽、鬼厉目瞪口呆,白羽展翅,美丽非常,纷落的羽毛划过眸心称得红衣玉颜如梦似幻。 “原来如此!红莲,修罗异数红莲!”暗处一个阴沉而惊讶的声音响起,鬼厉面色猛然阴沉。 “先生,戏看够了吗?我的两个弟弟可让先生见笑?” 挥刀噼开一株三人合抱的大树,木竟是空心,神神秘秘的鬼医似慢实快地飘了过来。 “红莲,红莲。被修罗王称为王影的修罗!”鬼医似入魔一般面对虎视眈眈欲除他而后快的几人,只疯魔一般诡笑。 修闻言冷冷一笑,倒是没想过‘绝’对自己评价如此之高。凝气流转收了羽翼,白光闪过,羽翼重化鸟形,可飞儿的身体却若隐若现,呈透明之状,灵力微弱,修眸心一冷,凝决渡了一道真气在飞儿身上。 飞儿一声长鸣,身形不再飘忽,扑腾几下翅膀,飞到了陆雪琪处,似乎变得有些小的体型竟能在陆雪琪肩上趴下,看着小小只的飞鸟,陆雪琪松了一口气。 鬼医见状止了笑,一双眼睛盯着修手中的弯刀,“方才雷劫可是化境飞升的七劫天雷?你已超脱凡身?” “我从来都不是凡人。”轻描淡写,修收起了戮神,戮神杀气太盛,更何况还有诛仙在此,若不是为了引出鬼医,修决计不会祭出戮神。七劫天雷尚还好,若是招来九刑重雷,刚接下七劫天雷的自己断是受不住的。 “哈,好好好!果然如记载的一样。红莲韧而狂,是一把利刃!只是没想到当年唯一能受过天道涅槃的红莲竟会成为了焚香谷门人!”鬼医莫名看了一眼陆雪琪,桀桀怪笑。“你的传闻我来这青云又听了不少,当真厉害!” “你想表达什么?”鬼医看陆雪琪的眼神,让修蹙眉,杀意渐浓。 鬼医抬手,“等等,你对我好像有很深误解,不如我送你一份礼物如何?” 只见一阵妖风四起,鬼哭狼嚎,修挑了挑眉,瞄了林间一眼,只见一个红色锦衣的人被无形之风扼住喉咙,送了出来。 陆雪琪、修都未有惊讶,林惊羽和鬼厉反而惊了一下,竟然是焚香谷长老吕顺,因为斗得太厉害,居然除了鬼医还有人跟踪也没察觉,好在两人都只是微微讶异很快恢复平静。 “救、救我。”吕顺在半空蹬着双脚,双手抓在脖子前,脸已经涨得通红,这已经是仅能发出的声音,一直看不惯修的吕顺,此刻眼中的红衣人却是那么亲切,仅有救命的稻草。 第226页 鬼医哼笑,抬手轻轻挥动,只见吕顺也随之摆动,面容更加扭曲痛苦,偏偏吕顺周围不见任何一样,但他就是不能呼吸,无法反抗。 修默默看了半晌,良久就在吕顺已经翻了白眼之际,淡淡道:“我对他不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便当热好了,吕老四发挥你的价值吧。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对他不感兴趣。” 在修冷淡的一句话下,吕顺双眼徒然张大,眼睛里面闪过极度的惊恐,反倒是鬼先生低笑一声,露在黑布之外的眼里一副意料之中的目光。 “哈,这样啊。” 只听鬼医似遗憾地低喃一声,吕顺感觉脖子上的力度渐渐松了,身体也在慢慢落地,心头一喜,还不及他双脚触地,猛地被一股大力吸了过去,回神之际入目是一双仿佛孤魂野鬼一般枯朽空洞的眼,布满着血丝却没有一点点生气,直教人寒入了心底,那黑色的瞳仁之中,又有那么一丝丝的熟悉,随着扼住喉咙的手爪,渗入骨髓,吕顺浑身一颤。 鬼医黑色的衣服随风轻轻摆动着,单手提着吕顺,一派轻松,瞥见面不改色的红衣女子,藏在黑巾之下的眉挑了挑,忽又皱起眉来,却是吕顺双手紧紧掐住了他的手腕,犹在挣扎着,鬼医心间一动,低低一笑,干枯的手指微微松了一点。 “不、不要杀我。放了我,三、、”突地感觉脖颈一紧,吕顺脸色大变,瞥见站在一旁的几人,连忙道:“救我,我错了,救我,师侄!” 鬼厉冷冷一哼,轻蔑之色溢于言表,林惊羽亦闪过一丝不屑,吕顺好歹一派长老,竟是如此贪生怕死之辈。 陆雪琪默默为飞儿输送着真气,对吕顺不甚在意,唯看着鬼医微微蹙眉,修却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似乎是任由鬼医处置吕顺。 见修无动于衷,吕顺复又对鬼医颤颤巍巍道:“你、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没听到、没看到,放过我,求求你放了我,看在相……” 摇尾乞怜说的就是吕顺这副模样,可惜在鬼医冷笑之下,声音戛然而止,只得蹬着双腿苦苦挣扎,却是修心念一动,在吕顺语无伦次下听出一丝端倪,在吕顺青筋凸起,呼吸困难之际,淡漠道:“杀这种人,先生不怕脏了手?” 鬼医听见修又开了口,嘿嘿一笑,手中动作却是停止,“焚香谷的几个老傢伙心是黑的,血是臭的,杀了确实脏手。” 吕顺摔在了地上,摸着喉咙咳嗽不止,就在众人都以为鬼医收手之际,却见脱离危险的吕顺痛苦大叫起来,在地上翻来覆去,同时不停抓着全身。 “不过,我的手已经脏了,他,又算什么。”干涩嘶哑的声音冷冷传来,倒在地上不停打滚的吕顺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见到血森森的骨头,一张脸更是抓得面目全非,他却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 忽地吕顺抬手插进了自己的左眼,手指刺入肉的声音似乎都能够听见,伴随他痛苦的大叫,却是他生生扯出了左眼,吕顺的身体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空洞的眼窝黏黏糊糊,沾着他挖出来抠破了一半眼,噁心至极!更甚者,吕顺痛苦嘶吼着,哭喊着,同时将手中的残肉送进了自己嘴里,咀嚼着自己的生肉,场面极度残忍! 一切发生在须臾之间,当众人回神,只剩反胃和不忍直视,即使吕顺为人令人诟病不止,这般场景也让人心生出不忍来,诸如鬼厉这般在魔教浸淫多年都挪开了目光,遑论青云门下的陆雪琪、林惊羽,纷纷撇头不看。 “救、呕,哈哈,救我。”仿佛疯了一般,吕顺又吃又吐,又哭又笑,纵使这般折磨下,犹听得微不可见的呼救,还残存着求生的渴望。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 吕顺贪生不可不畏执着,修终是凝决扼住了吕顺四肢,令他再不得动弹,低嘆:“先生,何必。” “身为焚香长老,众人都在前头抵御兽妖之际,他却躲到了后山,不仁不义。”鬼医冷冷嘲讽,似有怒气,“而且、我这是在帮姑娘除了后患。” 看了一眼形容惨烈的吕顺,修摇头道:“你扭断他的脖子岂不简单痛快,这样折磨他、是在帮我,还是另有所图?”察觉到吕顺停止了所有动作,修生出一丝警惕来,将手背在了身后,暗自凝火。 “当然是在帮你。”鬼医一直注视着修,一个微小动作都不曾漏过,瞥见她负手而立,眸心一闪,翻手拢袖之际,手中出现一袭玉卷,“你就不怕这修罗古札所记载的一切被吕老四这种人听去大肆宣扬?红莲大人。” 看见修罗札记现身,修眉间一跳,陆雪琪亦暗自戒备,林、张二人却是心头一惊,修罗?红莲? “会不会泄漏全看先生意愿,不是吗?”冷笑在唇边溢出,只见地面只剩一个幻身犹留在原处,修却已然出现在鬼医面前。 鬼医心底大骇,哪怕没有松懈一丝一毫,却连眼前女子何时动作都未曾看清,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伸手抓向了修罗古札,这便是修罗的速度! ‘滋!’ 一阵烈火灼烧的滋滋声突兀响起,原本突入鬼医身前的修不知怎么退回了原地,垂手而立,一张俏脸冷凝得可怕。 “修!”陆雪琪忽地一声惊呼,人眨眼便到了修的身边,抓起了修的右手,其余人包括鬼医这才发现,一只纤长秀丽的手不知怎的被灼烧得血肉模糊,掌心似从什么灼热的物什上生生扯开,鲜血淋淋,血肉周围焦黑,空气中隐隐约约飘着一股焦味。 “我没事。”修对着陆雪琪轻轻一笑,抽回了颤抖不已的手,背在了身后,心头却凝重起来。 鬼医低头一看,手中的修罗古札碧光纯粹,铭金大字金光闪闪,通透的玉身一处有显眼的黑痕,黏灼着肉色,忽地一声呼咤之声从玉简中响起。 “喝!” 但听得在场众人心神俱荡,鬼厉、林惊羽更是气血上涌,嘴角渗出血痕,鬼厉清明的神志更是一阵晕眩,藏在身体里的噬魂妖力又开始作祟起来。 修眸心紧缩,凝出一道红色光圈护住了她和陆雪琪,失神低喃:“修罗精魄,历代修罗将魂精魄。” 陆雪琪心头一紧,修突然惨白下来的脸色让她冷冷看向了鬼医,天琊嗡鸣。修罗古札光华耀目,一闪而逝,玉简之上的那抹黑痕却已瞭然无迹,古朴玉简安然躺在鬼医掌心,没有丝毫波动,可没有人敢小看它,鬼医更是大笑起来,透着一股炙热疯狂。 “哈,玉无锋,将魂战魄犹有功。一朝修罗倾天覆,恨怨何从显神通!” 安静的诛仙也开始颤动起来,应和着鬼医的笑声,戾气四溢,修心神大震,从修罗札记里传来的,仿佛是无数战死的修罗亡魂怨恨的怒吼,无数修罗子民在重雷天刑下不甘的呼喊,一瞬间,悉数涌入了脑海。 怒吼,那么狂,那么烈! 呼喊,那么惨,那么悲! 一声声,一幕幕,嘲笑着天道轮回,长啸出命运不甘,在红瞳中染出那个古老的种族更深红的血性。 第227页 “啊——” 修痛苦地大叫起来,躬下了身子,直叫得陆雪琪浑身俱颤,还不及将颤抖不已的人拥入怀中,那人却已沖向了抚摸着修罗玉简的鬼医。 “修!” 有浓重的煞气形成实质黑气缠绕着红色的身影,幽蓝色的火焰在疾风中熄灭又重新燃起,摇曳的焰翼,似乎在身后那声急切的呼喊中稳定下来,焰翼呈刀,直直朝着鬼医噼了下去。 鬼医黑袍连动,眼里犹惊,在那蓝色焰刀挥下之际,一个人影突然挡了过来,蓝色焰刀生生斩下了来人半截手臂。 “啊!我的手,我的手!” 吕顺不知为何会挡在了鬼医前头,半截手臂被砍断,蓝火还燃烧着他剩下的半截左臂,要将他燃烧成灰烬,只见吕顺右手抓住了残臂,用力一扯,在惨烈的惊呼中,将残臂扯断,以止了红莲业火! 幽幽蓝火犹在烧着断臂,诛仙周围的土地霍然龟裂开来,巨大的裂缝朝着修的脚下而去,修皱眉跃起,诛仙犹战意汹涌。 前有手握修罗古札的鬼医,后有虎视眈眈的古剑诛仙,纵使如修也不免眉头紧皱,不敢松懈分毫,而前山已经隐隐传来搜山而来的人声。 乌云已经覆盖了整片青空,天色阴暗了下来。 鬼医听得诛仙颤鸣,看着将吕顺断臂焚毁得不留痕迹的蓝色幽火,心底凝重了起来,看了一眼凌空的修,收起了修罗古札,长长的黑袍开始扭曲起来,在修直坠而下时,他已经如幻影一般消失在原地。 “修罗灭世,我们后会有期。” 修的掌中火打入了土地,激起一阵尘土,扑了个空,风中只留下鬼医一句预示一般的话语久久不散,缠绕着修僵直的身躯。 风中屹立的人儿,被黄沙脏了衣衫,原本绿树环绕的青山不知怎的好像变作了一望无尽的沙漠,漫漫沙尘,一抹单薄的红衣,好像天地间只一个孤独的她。 陆雪琪兀地颤了心。 好孤单的身影,这么近,那么远。 肩上的飞儿虚弱鸣叫了一声,扑腾的翅膀,还未有离开陆雪琪的肩,便坠落下去,跌落在冰凉的掌心。 不能言语的飞鸟还记得朝着主人飞翔,安静伫立的身影,又怎么会孤单? 陆雪琪朝着修走去,失神的人也回头望了过来,坚毅如她,红色眸心深处是不是也有了一丝软弱? “啊——” 激斗尚且还有一丝喘息的机会,可是赫然爆发的两声大喊,似乎都不想让修有一丝休息。 吕顺猛地攻击了修,鬼厉已然和林惊羽再度交手,诛仙在幽森的古林间散发着古朴的光,却似利剑,寒冷地刺入人们的胸膛。 “救我,师侄。我不想死!” “让我毁了诛仙!让开!” “除非你先杀了我!” 修不知道,怎么就乱成了一团。 吕顺如同牵线木偶一般不知疼痛,不断攻击着,明明有自己意识,也似傀儡,生不如死。而林惊羽和鬼厉已经斗得伤痕累累,还残留的情义,成了诛仙古朴剑芒下的笑柄,错开刺入对方胸膛的一招里,须臾间又留下了什么,抓住了什么? 混乱中一双担忧、心疼的眼睛划过了眸心,当修回神之时,左手已经扼住了吕顺的喉咙,衣袖之上留下吕顺手心里的残肉。 吕顺口里仍然在呼救,在说着‘不想死’,可一团黑气已经从吕顺身上流入修的手臂上,修心头一凛,尸毒!由尸骨提炼出来的毒,将活人炼成血尸,医毒不分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鬼医将吕顺一点一点变作了尸人,好毒的心思! 不仅操控吕顺为他所用,更将尸毒引到修身上,一环环,一步步,心思之严密,不由得令人细思极恐! 好在尸毒于修并没有大碍,燃起蓝火,在吕顺惊恐又狰狞的面容下,修淡漠道:“师叔,让我为你解脱吧。” “不,不。你是在报复,报复!你会下地狱!一定会下地狱!”剧烈地挣扎让本就脆弱半只眼睛掉了下去,脸上抓痕深可见骨,左眼处一个腐肉乱翻的血窟窿,右眼怨毒地紧盯着修,吕顺面容恐怖至极,不停咒骂着,这般阴森的模样仿佛什么诅咒都能应验一般。 修却无动于衷,闭上的眼掩去了眼里的慈悲。“那就让我们在地狱里再重逢吧。” 一声悽厉的惨叫,吕顺心窝一把蓝火利刃横贯而出,红莲业火一点一点吞噬着他的身躯,他的右手还紧紧抓着修的手臂不放。 斩龙剑的怒吼传来,鬼厉浑身浴血,已然紧握诛仙。 两个对峙的男子,红衣女子单臂举着烈火焚身的人,悽厉的惨叫,无情的风,只有诛仙在阴沉的林中发着古朴的光。 白衣的人,蓝色的剑,清冷的女子满目疼惜,悲鸣的飞鸟,啼唱着谁的伤? 当青云长老连同萧逸才等人出现在幻月洞府前,入目便是这样的情景。 不知何时进入了青云禁地的赫达修,她手中人正灼烧的人,从依稀能辨的衣物中,赫然是焚香谷的长老,痛苦的惨叫不少人听出了是吕顺,赫达修杀了吕顺!还是以这般残忍、冷酷的方式,吕顺的惨样,一瞬间的惊惧了所有人。 可更让青云门人惊愕的是鬼厉,手握诛仙剑的鬼厉! 青云众长老和萧逸才等人脸色纷纷大变,像是被这突然冲出的众人惊扰,原本在鬼厉手中安静的诛仙,忽地起了变化。 粗糙的古朴剑身,那道裂开的细痕之上,在刚才的激斗之中赫然又扩大了几分,细痕之内血光流动,竟然是在吞食鬼厉身上的鲜血,连剑刃都变作了血一般的红色,一时之间,青云门人俱是愕然,万籁俱静。 沉默、沉默。 任谁都看到了诛仙的变化,可谁也没有动,没有人去管那个被诡异诛仙吞噬精血的男子,连他痛苦的嘶吼都只是让众人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除了、林惊羽。 “啊!”爆发一声大吼的男子,身上伤痕累累,手中碧色仙剑却澄净依旧,可气势惊鸿的斩龙利剑,为何会颤抖? 在那被吸食得如同枯骨的男子痛苦的挣扎声中,似要不顾一切沖入诛仙浩大的剑气之内,是要趁机杀了他,还是要、同归于尽! 众目睽睽之下,林惊羽就那么沖入了诛仙茫茫剑气中,沖入了鬼厉青、金、红三色异芒笼罩下,在众人意料之外的惊诧注视下,一道道血痕出现在林惊羽身上,剑势如虹的男子却如离弦之箭义无反顾地刺入了光芒中心。 诛仙一阵悲鸣,鬼厉仰天大吼,林惊羽已经七窍流血,却还是不肯停下,诛仙红色的剑刃发出红光,浩大剑气忽地形成漩涡,缠住了斩龙剑剑尖,林惊羽身子不受控制飞了起来,四肢被无形剑气扯开,痛苦大叫,和鬼厉嘶吼和到了一起。 狂风大作! 当众人以为两个人都凶多吉少之际,却见鬼厉佛、魔、道三家道法融为一体,临死一击,林惊羽亦破开了诛仙茫茫剑气,落地不得不以斩龙剑支撑,却强撑着一步一步走向鬼厉,伸出血淋淋的手,是要抓住他的衣,还是要掐住他的咽喉? 第228页 一道红影落在了颤巍巍的林惊羽身旁,适时接住了强弩之末的男子,当林惊羽抬头看向搀扶住他的人时,来人才清晰地看见男子血泪之下的水光,清白的泪水,懊恼、怨恨、不甘,以及藏在深处的、不忍。 修扶着林惊羽的手一颤,红瞳看向犹在与诛仙抗衡的鬼厉亦是一颤。一直静观其变的青云长老此时却如同惊醒,纷纷扑向了鬼厉,一道道法宝打在鬼厉身上,直打得他血如泉涌。 “修儿姐,让我杀了他。让他、、”林惊羽几不可闻的一声,已是疲惫不堪,在青云门人的呼咤中又是那么重。 修愣愣地看着手臂之上林惊羽紧抓的手,抓皱了衣袖,抓住了吕顺留下的残血,修忽地就摸了摸林惊羽的头。“好孩子。” 似是一声嘆息在叱咤声中令人一颤,萧逸才亲眼目睹了纷纷围攻而上的众长老被一阵红色光圈震退,凛然站立的女子目光如刀,她身边男子已经疲惫地躺在地上睡了过去,一时间就像回到了流坡山宿命的一夜,那个无助的少年和站在他身边的红衣女子。 红衣依旧,女子却已不是当年无能为力的模样,依旧凌厉的眼神,更为令人惊惧的是强悍无比的修为。 青云众长老如临大敌,只见在赫达修庇护下,鬼厉与诛仙之间猛然爆发出一声巨大轰鸣,鬼厉整个人竟是被巨大莫名之力生生打了出去,划过众人头顶,远远落入了远方树林之中。 青云门人一时震骇莫名,呆愣原地,青云长老心头大乱之时,纷纷举剑指向了修,却见一抹白衣凛然无畏地挡在了修的身前,一声厉喝:“陆雪琪,你要保护这个包庇魔教妖人的女子,与师门为敌吗?” 陆雪琪面对厉喝不为所动,只安静地挡在修的身前,任由修蹲下身抱起了昏迷的林惊羽。 天空闪过惊雷,大雨将至。 毫无杀气的女子只将昏迷的林惊羽温柔横抱而起,男子硬朗英俊的面容依稀还能看到当年的少年,草庙村还剩下的,除了二叔,就只有他们了。 抬头仰望天空,爷爷奶奶、乡亲叔婶我能为他们做的真的不多。 “萧师兄,惊羽伤得很重,再受不得任何冲击。” 修走向萧逸才,萧逸才接过林惊羽,稍显愣怔,众长老互相对视一眼,见陆雪琪和赫达修两人都不再动作,纷纷带人追击鬼厉。 萧逸才见修没有阻止长老追击鬼厉,不由猜度起修的用意来,“赫达姑娘,你、、”看了一眼怀中林惊羽,萧逸才似乎明白了。 修没有任何反应,还沉浸在林惊羽和鬼厉互斗相残的忧伤中,陆雪琪走过来牵住了修的手,默然无话。 “哎呀,你们还愣着干嘛?”曾书书受不了这般沉重的气氛,抱过林惊羽飞身离去,不少青云弟子相继离去不少。 萧逸才看了一眼吕顺尸身留下青黑的灰烬,发现端倪,低嘆一声道:“赫达姑娘,你之后是什么打算?我们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不妨告诉我们,要是尊师追问起来,我们也好为你、” 修轻轻摇了摇头,看向了身后,萧逸才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一愣,红色的诛仙安静地插在地里。 一把拥有斩神之威的神剑就距离修几尺开外的距离,修看着它的目光已然平静,哪怕那裂痕中的血液仿佛在鲜活流动,修亦隐去悲伤。 诛仙,缘起缘灭。 握紧了陆雪琪的手,修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为了诛仙,也为了昏迷的人,逃亡的人。 啪! 那么轻脆的一声,半截剑刃连着剑柄,掉落在地上,而另一半剑刃,依旧倒插在土地里面。 诛仙、断了! 剎那间,青云门人都屏住了呼吸,一片空白,狂风大起,沙飞石走,风雨突然降临,瓢泼而下。 天地恸哭,神剑夭折!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风雨中传来修淡漠如昔的声音:“萧师兄还是想想贵派之后的事吧。我和雪琪该回龙形谷了。” 陆雪琪目睹诛仙断裂同样震惊不已,只是身边之人如常的语调里,怎的有了疲惫的轻,飞儿长鸣一声化作一片羽毛飞入了修的怀里。 淋着风雨,修就这么牵着陆雪琪走下山,满目尸骸,血流成河,瓢泼大雨都沖不走的血泞,走过恍如人间炼狱一般的青山。 “这样的人间还用得着修罗灭世吗?”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修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焚香、天音、青云,还有许多不知道派系的人,有的还留有尸骨,有的就只剩一缕残衣。 兽神、诛仙。 修忽地冷嗤一声,“莫怪天地不仁。”小凡、惊羽。 一把油纸伞忽地遮住了倾盆的雨。伞下她如霜,暖过风雨。 “我们回家。” 面对面站立,陆雪琪抬手轻轻抹去修脸上的雨珠,修上前一步,将陆雪琪拥入了怀中,陆雪琪亦轻轻抱着修。 “幸好,我们不会为敌。” “因为你说过不会对我刀剑相向。” 风雨滂沱,纸伞遮住了相拥的身躯。 作者有话要说: 吕顺:就算我是个奸角,招人恨,这便当领得也太狠了吧。 作者君:哇呀呀!吕老四卸了妆再来和我说话! 吕顺:怪我咯?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龙形谷 电闪雷鸣过后的清晨,万物都被大雨清洗过了一番,沖刷掉了脏污的血迹,绿草茵茵,晨风吹过带落几滴露珠,阳光越过山头,洒落在洪川河畔,任凭外面几多风雨,早就经历过炼狱的村庄,此刻就像是被遗忘在了尘世之外,清风依旧,炊烟裊裊。 哪怕兽妖涌上青云山时,不少脱群的妖兽徘徊在龙形谷外,最后却都成了幽谷结界的祭品,只能在谷外踩着同伴的灰烬,兀自不甘地吼叫,更何况谷中还有个修为莫测的九尾天狐坐镇,村庄怕是妖祸肆意人间最后的净土。 小白一身单薄简约的白衣随风轻拂,安静地伫立在穿过幽谷的溪边,赤足踩在清凉的水中,晨光眷恋着她绝世的容颜,为她眸中映出的景洒下柔和的光,添上了一笔为博卿一笑的绚丽色彩。 小白看着远处那不为季节变幻的奇特桃林,唇角微勾,溢出一声轻哼,“真是个疯子。”似嗔还笑,也不知骂谁。“龙形谷这般违背常理的景色,倒真是她的作风。” 小白柔软的黑发被微风吹到额前,她抬手轻轻拢起,动作细微而轻柔,身姿微动中浑然天成的娇媚散发出来,惊心动魄! 无人欣赏,自羞煞了清风晨景,美,非人间颜色。 这个时候,在这龙形谷中,有这般闲情逸緻欣赏美景的,怕是只有小白一人了。因为美景迷离的目光慢慢收回,凝聚在眸心化作夺人心魄的明亮,草地传来被人踏过的微响,小白微微侧身,一抹粉色的倩影怀抱一个胖胖的娃娃慢慢走来。 慢慢走来的女子容颜青涩而秀丽,连小白都得承认小环绝对是一个美人儿,纯净而自然。只是当瞥见小环怀里不断朝着自己伸出双手求抱抱的小白胖子,小白不由挑了挑眉。 第229页 陆芷萱不怕生人,几乎村里任何人抱她,她都笑眯眯的,可不知为何特别喜欢腻在小白怀里,也许只是因为狐珠的关系,狐珠挂在陆芷萱脖子上,映衬得白白胖胖的陆芷萱就像年画里的娃娃,可爱得紧。 “咿、呀。” 小环刚走到溪边,小白已经从水里上了岸,也不用多说,陆芷萱已经移到了另一个香香怀里,笑得不见眼。 “你呀,醒了玩,饿了吃,吃了睡,真是幸福!可怜最近村子里的人,人人愁眉苦脸。我看你两个娘再不回来,村里都怕要夜不能寐了。”小白抱着陆芷萱嗔道,唇带微笑,轻而浅。说到‘愁眉苦脸’状似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小环,小白目光总是凉薄而轻浅,偏偏直入人心,勾人心弦。 小环愣了一愣,随即欲言又止,轻咬下唇。小白微微一嘆,瞄到小环颈项间愈发剔透的血玉眉间稍蹙,随即展眉道:“小丫头,有什么要问直说吧。若是担心疯女人和陆雪琪,大可不必,她们命硬得很。” 小环闻言呵呵一笑,眨了眨眼,将手握在了安静的血玉上,“修儿姐姐和陆姐姐修为高强,我自是不担心。”血玉没有任何徵兆,说明修她们没事。反倒是自从上次一梦,小环与碧瑶见过面后,就再也不曾见到,哪怕现在与血玉越来越契合,鬼道和巫术也进步奇快,小环也感觉不到碧瑶的气息,不免心事重重。 看见小白深邃的目光,小环抿了抿唇,还是问了出来:“白姨,狐岐山、现在怎么样?” 小白微微诧异,随即恢复如常,笑道:“怎么~你还怀念待在那不见天日的洞窟里的日子吗?”见小环想要张嘴反驳又咽下话语的模样,小白眼珠一转,“还是你怀念那里的人?” 要说小环一行三人都熟悉的人,怕就只有鬼厉了。这丫头莫不是对鬼厉、、看这丫头不通情爱,偏又心生玲珑的性子,鬼厉这人可是相当危险。一个寡言痴情的沧桑男子,还是旧识,曾经的张小凡、如今的鬼厉,要不谙世事又多愁善感的小姑娘不好奇怕是难! 正当小白这样想的时候,只听小环问道:“鬼厉哥哥离开狐岐山来了中原,那碧瑶姐姐、、”小环顿了一顿,反倒小白一愣,目光来回在小环身上打量,听这话小环似乎在离开狐岐山后遇到过鬼厉? “碧瑶姐姐可有人照顾,万先生还是极少去看她?那幽姨呢?碧瑶姐姐的情况可有什么异状?”一旦问出口,似乎也没那么难,这里还能和碧瑶有些关系的就只有小白,小环一股脑地问出了心中的担心。 小白本还有些意外,见小环这般急切,皱了皱眉,随即摇头道:“我可比鬼厉更早离开狐岐山,狐岐山的状况我不清楚,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小环急道。 小白瞥了她一眼,抱好了怀里自顾自玩耍的陆芷萱,眯起了眼,“只不过有消息传来,万人往举众朝着蛮荒去了。他的心思,向来难测。狐岐山现在怕是一人不剩。”想到狐岐山现在荒凉满煞的情况,小白不由眉头紧锁,见小环瞬间低落不已,又道:“鬼厉既然能放心出来,说明碧瑶至少没有任何异状。”小白目光温柔,难得一见,也许小环总是会让人不由对她友善。 小环闻言,立刻抬起了头,复又垂眸吶吶低语:“真的吗?”眉目之间尽是关心。 小白见状不由眉梢微挑,眼珠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倾城媚笑,单手抱着陆芷萱,靠近了小环。小环本还沉浸在思绪里,突然一阵异香袭来,她不由抬眸,小白美艷非常的容颜已近在眼前。 “你和碧瑶很熟悉?” 被小白一双眼睛看着,小环仿佛要陷进去一般,脸莫名就红了,不由自主道:“一面之缘。在我年幼的时候见过碧瑶姐姐一次,再见的时候,她、只是躺在冰冷的石室里。” 说到碧瑶,本是脸颊发烫,神情恍惚的小环像是清醒了一般,低垂目光,不再被小白美貌蛊惑,“我想帮碧瑶姐姐,她和鬼厉不应该是这样。” 小白轻呵一声,“呵,你很在意碧瑶的事情?”见小环沉吟了一下点头,小白伸出指尖,挑起了小环下巴,呵气如兰。“小丫头,你可知道对一个人过度关心是深陷红尘的开始,然后越陷越深,当你发觉的时候,你早已深陷泥潭。” 风情万种,小白浑身散发着危险的妩媚,只教小环面色羞红,喉咙干燥,偏偏小白语气中带着一丝嘆息,仿佛看破红尘,可眸心深处分明有什么在闪烁,微微失神。 小环未曾发现,听见小白的话皱眉,嗔道:“白姨,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愿有那么多悲剧,再说我和碧瑶姐姐怎么可能、、”想到了什么,小环声音戛然而止,在小白戏嚯的目光中,撇开了头。 龙形谷的微风很惬意,美景怡人,而小白另一只手里,还抱着一个娃娃,陆芷萱。 “呵,有什么不可能呢?这谷的主人,你的好姐姐,不就化不可能为可能了吗?小妹妹,世事难料哦~”小白已经回神,举止轻浮,似乎看见小环如玉面庞染上羞恼很是愉悦,调戏单纯的小环倒是很有趣,好过被人气。 小白指尖从唇边滑过,叫小环浑身一抖,激起一层鸡皮疙瘩,看见小白心情愉悦地逗弄陆芷萱,小环不由哼道:“白姨坏心眼儿!”莫怪总是和姐姐斗气了,性子真是一样的恶劣!小环有些想修,喃喃道:“修儿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小白逗弄陆芷萱的手指一顿,“谁知道。” 风吹起发丝迷了视线,谁在垂眸。 小环拢好头发,看了一眼目空一切、淡薄红尘的小白。恰逢一阵脚步声传来,穆和带领着一群孩子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围住了小白二人。 “白姑姑,外面,外面、” “喘口气再说不迟。”小白目光凌厉,“外面怎么了?” “兽妖、兽妖全都跑了,阿叔去察看情况,发现兽妖仿佛受惊一般,跑了!”穆和一脸惊奇,还是第一次听到凶残无比的兽妖会害怕得跑走。 小白听罢,眸心一动,神色淡淡,看见在一群孩子中间尾巴直摇,兴奋不已的小狸,平静道:“跑就跑了,你们还想去追不成?去村口守着吧,到时才有你们高兴的事。” 一群孩子面面相觑,小白却已自顾自抱着陆芷萱离开,小狸跑在她们前头,小环走了几步停了下来,随即回头招呼一群愣在原地的孩子。 “修儿姐姐和陆姐姐要回来了!” 瞬间爆发的欢呼,一群孩子相继朝着村口跑去。 日正当头,安静的草庙村村口里里外外聚着一群人,几乎全村的人都汇集到了此处,除了还在祠堂祈福的王二及与他作伴的周一仙。 人群吵杂,每个人翘首以盼,人群之前,本是被人声吵得不行的小白忽地眯起了眼,阳光刺目,碧空中零星飘着几朵白云,晴空万里。 小狸沖了出去,随即便是小白的微语,“小东西,你娘回来了。” 第230页 太阳迎着村人炙热的目光,久候多时的两道身影终于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当白云遮挡了阳光,送下阴凉,修与陆雪琪已经走到村人面前,丈外距离,脚边是欢欣不已的小狸,和它背上休憩的飞鸟。 一如离开之时,一红,一白。只是手上都多了刺眼的伤,被白色的纱布缠绕着,格外不舒服。 “修姑娘,陆姑娘。” 一声声低低的呼喊此起彼伏,村人未曾一拥而上,孩子也停留在大人身边,只是那目光依旧热烈,没有询问妖祸,亦没有追问伤势,当两人都笔挺地站在村人面前,已经够了! 修目光扫过的一张张脸,始终保有敬畏,却随着时间推移多了亲切,本来陌生的人渐渐开始熟悉,修不知为何目光闪烁。 直到一缕幽香悄然而至,修失神的目光才有了焦点,小芷萱在小白怀里抻着双手朝修抓着,用含糊不清的话语呼唤着。 “你的手应该不至于抱不起你的宝贝女儿,难得她那么小,还知道你才是她的娘。”平举着陆芷萱,小白难得没有呛修,似乎还有、若有还无的温柔。 “咿、啊。”一声开心的叫唤,修抱着陆芷萱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亲了亲她肉嘟嘟的脸,便将陆芷萱送到了陆雪琪怀里,看着她们两母女脸上的笑容,修的红瞳终于恢复了夺目的光彩,松下了僵硬的肩。 收回焦灼在陆雪琪和陆芷萱身上的视线,修上前了几步,经过小白身边轻声道了谢,没有注意小白闪烁的眸光,修看向了村人。 “我们回来了。”很轻的话,却让人会心一笑,拘谨的孩子们终于冲到了修的周围,拉住她的衣角不放,叽叽喳喳不停。 小环走到陆雪琪身边,望着被人们淹没的修,两人相视一笑,小狸跳入了小环怀里,带着虚弱的飞儿,小环的低呼虽然被人群淹没,丝毫不妨碍她催动血玉光华包裹住飞儿,有小环和修罗血玉在,飞儿的灵力在慢慢恢复,陆雪琪放了心,与小环轻声说着话,目光不曾离开过人群之中的红衣人。 陆雪琪看着抱起小雨与众人说着妖祸已解、让众人安心的修,目光似水,小小的陆芷萱深深埋入陆雪琪怀里,小手抓着她衣襟已然入睡,香甜而安心。陆雪琪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只是当看见人群之外另一抹注视着修的白衣,陆雪琪眸心微闪。 小白安静地站在一旁,像是在看着修,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当修从她身边走过,她清楚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掠过。人群之中的那个人再也不是当初不知好歹的黄毛丫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焚香谷里无数枯燥、乏味的岁月里,多了一个令人烦躁的红色? 一次次挑起怒火,一次次争锋相对,又若无其事地在见面离开之时留下烈酒,明明是立场相悖的敌人,不知不觉却摸清了对方的性子,成为了似敌似友的、、知己? 漫长岁月里要是太无聊,真的会寂寞罢。 小白收回了视线,依旧云淡风轻。无意中撞上了陆雪琪的目光,小白心底一沉,敛下眸光,嘴角几不可见微勾,似笑非笑,她又是怎样的人呢? “修姐姐,兽妖真的不会再来了吗?”小雨被放下了地,拉着修的衣服不放,软糯糯的声音似乎还很害怕的样子。 修笑着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小雨,不相信姐姐?放心吧,就算还有怪物,我和雪琪姐姐也会保护小雨,我们大家都会保护小雨。” 小雨眨了眨眼,也不知想了什么,突然大声喊道:“我也会保护姐姐!还有萱儿妹妹,还有大家!” 甜美的声音配合着小雨小小的身躯只会让大人发出慈爱的大笑,修竟然会在那纯真的眼神里看到了认真,也许尚且还说得含糊不清的誓言终将有一日会酝酿成欣慰。“恩,姐姐知道。” 看了一眼穆和,又看着围绕在身边的孩子,修哑然失笑,纵使已有长生之体,意志也未曾从心里消失过,但忽然察觉不知不觉中竟然有了意志的继承者,还是会觉得微妙。 “二叔呢?”修站起身,轻声问道,背对着所有人,牵着小雨率先朝着村里走去,与往常无异的普通询问,没有人知道前头的她是什么表情。 “王大叔还在祠堂祈福吶,要是知道姑娘回来了,肯定高兴得很。”村里人热情的回话,没有人知道红瞳一缩。 “都到了正午了,大傢伙回去做饭吧。”烟火人间,果然村里不能少了饭点时的炊烟。 修放开小雨,摸了摸她的头,遣散跟随众人,迳自朝着祠堂走去。 发生了的不能改变。 曾经的,已无法挽回什么,至少如今还有能力给予希望。 村人对修从来言听计从,当即四散归家,早早做好了饭菜也好为修一家送来。质朴的人们只想着表达小小心意,也发觉不了修再度僵直的肩。 陆雪琪抿唇,在小环和野狗随着修的脚步离开之时,还停在原地,当小环回头发觉陆雪琪还没有跟上的时候,却只见小白走向了陆雪琪。 有影子落在了怀里熟睡的陆芷萱身上,陆雪琪抬眸,撞进一双凉薄的眼,似看透一切,又不曾忘却红尘。 “她怎么了?青云山上发生了什么?”毫无起伏的问话显得冰冰冷冷,莫名让人觉得有了一丝质问的意味。 陆雪琪看着小白,与她一样蹙起了眉,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小白目不避视,一时之间两人都望着对方,默然无话,气氛忽地变得有些紧张。 同是倾城绝色,一个仙一个媚,相似的白衣,相似的冷凝,隔着一个熟睡的胖娃娃,沉默相对,不知在较着什么劲? 作者有话要说: 米娜桑,久等了!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龙形谷,草庙村。 溪水轻轻拍着河岸,发出细微的声响,微风中,泼墨长发轻拂,辉映飘飘白衣,两个女子无声对峙着,白云落下阴凉,融入了她们印在草地上的倩影。 隔着青青草地,小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野狗默默站在她身后,看着那散发着寒意的两个女子,忍不住抖了一抖。 “陆、”小环嘴唇微张,正准备呼喊站着不动的两人,却是野狗拉住了她,野狗微微摇头,对上小环清澈的眼睛,手像是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我们等等她们罢。”只这样说了一句,野狗便低下了头,背在身后的手,兀自张合着,看不清的表情不知是在懊恼唐突了佳人,还是在回味方才握在手中的柔荑? 小环不解野狗突然制止为何,不由得皱起了眉,复又看向陆雪琪和小白,眨了眨眼,直觉使然竟是听了野狗的话,看着看着不自觉地握住了修罗血玉。 九尾天狐天生带媚,眼波如水,妩媚入骨,偏偏对上了一双秋霜冬雪一般的黑眸,天性里带着冷清,仿佛任何迷幻、诱惑都不能乱了那汪冰湖,坚韧而顽强。 陆雪琪给人感觉总是冷冰冰的,可清冷如霜的女子骨子里总是有一股不服输的傲然正气,看似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实则外冷内热。 第231页 小白看了陆雪琪良久,也任由她看了许久,忽地噗嗤一笑,“不说算了,她、怎么样,又干我何事呢。” 小白悻悻然收回了目光,转身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发丝,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慵懒的凤目挪向了远方,又收了回来,却是连余光都没有再看过陆雪琪一眼,便朝着小环走去,任陆雪琪在她身后,静静注视着,在陆雪琪看不到的地方,隔绝了所有情绪般,面无表情。 “修在懊恼。” 当后面传来平静无波的声音,小白莫名一颤,脚下也停了下来,陆雪琪也便走到了她的旁边,说起了青云山上发生的事。小白看着陆雪琪无甚表情的侧颜微微出神,随即在那轻缓的声音里眸光闪烁,片刻恢复正常,却又慢慢皱起了眉。 原本透着一丝猜疑戒备的陆雪琪此刻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抱着陆芷萱领着认真聆听的小白走向了小环二人,没有打算隐瞒谁,陆雪琪以不会吵醒陆芷萱,又能让三人听见的声音叙述着青云山上的一切。 诛仙、兽神、惨烈的大战、惊心动魄的雷劫、动机不明的鬼医,以及后山那两个互相残杀的男子。 “林师弟重伤昏迷,张、鬼厉生死不明,我们回来的时候,除了满山狼藉惨烈,就只剩下形色匆匆的青云弟子。现在青云山上怕是戒备森严。”隐去了诛仙剑断一事,冷清如陆雪琪也不愿再去回想青云一战,那被同门、同盟,还有妖兽堆砌的血色山路。 小环握着发烫的血玉只听得心惊肉跳,正欲追问什么之时却听见一旁传来冷冷一哼,小白不屑道:“当然会是戒备森严。诛仙吸血,鬼厉身份、修为,无一不让青云如鲠在喉,如今鬼厉重伤,正是他们除掉鬼厉的好机会,那闷葫芦怕是凶多吉少。” 小白言罢,只剩沉默,小环握紧了血玉,野狗观察小环神色,晦暗地低下了头,陆雪琪没有说话,前头祠堂的屋檐已经露出了一角,怀里的陆芷萱醒了过来正朝着娘亲傻笑,陆雪琪低头柔了目光,却牵不起嘴角。 小环和野狗心头怎么想,小白不甚在意,见陆雪琪模样,小白忽地皱了眉,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祠堂,在即将踏入祠堂正门之时停了下来,正色道:“雷劫加身,不是那么简单,你们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吗?她与其懊恼,还不如想一想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话自是对着陆雪琪说的,陆雪琪也便停了下来,心头一颤,因为小白严肃下隐忍的怒气。 小白很敏锐,也很了解、修。 而修、 面对小白总是那样不客气与随性,黑腹毒舌的同时,是一丝若有若无的放纵,纵容小白的性子,也毫无遮掩地释放她性子里的恶劣,那是绝对不会对自己使的坏心思,让人又气又、 无法形容,却能感觉到小白冷笑下的小小愉悦,千年天狐看淡人间一切,云淡风轻,洒脱如她遇见了修,轻易便暴躁了起来。 与小白接触并不多,可每当她和修见面的时候,总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或许连她们自己都未曾发觉,却让人无法插足,沉溺在让对方哑口无言的针锋相对里。 这样的感觉,沉淀于朝夕。 在那遥远的幽谷,在不知道的时光里,是无法触及的光阴,属于她和她。 陆雪琪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嫉妒,不受控制。 小白见陆雪琪不说话,以为她还不曾了解天劫利害,小白毕竟是千年修为,阅历自是超过世人,这天劫一说自古就有,化境飞升未曾亲眼目睹,传闻却听过不少。 “四十九道雷劫,就算是我们天狐一族化形的时候也不过十八道天雷,妖魔现世也未曾有过紫电红雷异象,这般骇人听闻的天威,怕是只有破境飞升才有,而她、是现世飞升第一人!不,她本就不是凡人。你说她额间现过奇特雷纹,只怕那是挣脱轮回的印记,可她竟然抹去了?那不就是、逆天。”小白说到后面竟是出了神,眼眸里似是出现了那抹红衣刺目。“果然是疯子。” 小白言罢,似出神了许久,方才看向陆雪琪,只见陆芷萱笑嘻嘻地用手指戳着陆雪琪脸颊,陆雪琪不动不恼,神色平静,任由陆芷萱动作,若不是面无血色,还真就以为她真如表面那般波澜不惊。 和疯女人一样,也是一个有事藏心里的主儿。小白很好奇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就走到了一起,冒天下之不韪。“你就不曾想过她从何而来,或者,又将从何、而去。” 天空飘着浮云,风吹散小白几不可闻的嘆息。 状似无意的一问,却无疑刺中陆雪琪藏在心底的不安。修变得越来越强,也好像离众人越来越远,神、不可侵犯。 也许忽然有一天她就不见了。 只见陆雪琪浑身一抖,脸色忽地煞白,久久沉默。 小环、野狗不敢发出一丝声响,默契地保持着安静,连陆芷萱都察觉到娘亲的不对,安分地收回了小手。 “呵,或者你想过了,只是不愿去面对罢了。人,总有不敢面对,却又不得不去面对的事。”小白不知是在宽慰陆雪琪,还是在刺陆雪琪,就好像曾经想要打破修的淡然一般,想看看陆雪琪失去自持冷清的样子,却又见她咬唇隐忍的模样而生出一丝后悔,后悔直白的残忍。 就在小白张嘴想要说什么之际,陆雪琪的声音方才缓缓响起。“想没想过又怎样?修就是修,什么都好,只要她还是她,纵使很多事我都免不了胡思乱想,也的确不愿面对一些事,有一点始终没变,她还是我爱的那个,就够了。只要她还爱我,我又何惧呢?我相信她。” 小白怔忪当场,小环、野狗也倒吸一口气,只因为含蓄冷然的陆雪琪原来也会如此大胆,这般理直气壮。 陆雪琪说完之后,忽地轻松了,方才瞥见小白面上一闪而过的抱歉,似乎也能更好的面对小白,不会再觉得别扭拘谨,陆雪琪对着怀里流口水而不自觉的陆芷萱微微一笑。 笑容晃眼,小白回神挑了挑眉,轻哼了一声,道:“呵,难道这不会太过天真?造化弄人,才会有那么多无奈,命运总无常,谁又真的能做到绝对、极致。” 小白冷笑,拢袖迈入了祠堂,淡漠如昔的素色背影不再停滞,她何尝不是将心事都藏在心底。 ※※※ 宽敞的祠堂,只有简单几张桌椅,入门而对的除了主位座椅方桌,便是那面大大的灵龛和供奉的香炉桌案。 二百多个灵位,整齐地安置在灵龛上,黑漆金字,一眼望去总有种肃穆之感,这里供奉着逝去的先人。 祠堂安静威严,空旷的堂前只笔直地站立着一个人。 红衣黑发,长长的墨发,简单地束着,双手自然垂落,缠着白色的纱布,红色瞳孔映出供桌上冉冉飘浮的轻烟,三支供香,忽明忽暗地缓慢燃着,已去了三分之一。 王二、周一仙在一旁安静地伫立着,互相看了一眼,眉头紧皱,却保持着沉默,看着那祭拜上香之后便一动不动的人,微微嘆气。 小白等人相继踏入祠堂便只看到那仿佛化石一样的人,谁也没有去打扰,一同看着香火轻烟缓缓上升,飘过当前正中两个灵牌消失不见,黑漆漆的牌位,金字铭刻‘岑公、岑氏’。 第232页 香火过半,那伫立不动的人仿佛真的就如隔绝了一切一样,依旧一动不动,白色的纱布被血渗透,微微染红,似乎是觉得鲜血对祠堂不敬,一直僵直站立的修方才动了,却不过只是将手背在了身后而已。 陆雪琪微挪了一步,到底还是止了步子,小白却是不悦地皱起了眉,小环已经依偎到了周一仙身侧。 那‘岑氏’灵牌左右两侧,分别安置着的是张氏一家与林氏一家灵位,没有太过考究,当初王二安置灵牌之时,不过还念着这三家还有后人在世,也许有朝一日,会跪在堂前奉上那一柱子孙香! 太阳慢慢西斜,照进祠堂的阳光,拉长了所有人的影子,除了咿咿呀呀的娃娃叫声,祠堂里什么声音也没有。 哪怕堂口早不知何时就站满了人,也无一人敢上前打扰,风中微微飘荡的菜香已经慢慢消散,村人手里捧着的汤水小菜已经凉透,还是不肯散去,只默默地看着那正中僵立了好久的人,时间就像在她身边静止,负手而立的红衣周围无形散发着勿扰的气氛。 哪怕那背在身后的纱布都红透了大半,村里人也只能欲言又止,连陆姑娘都没有上前,他们也便更不敢了。 本来修二人平安回来是件高兴的事,怎诡异得凝重! 安静之中,一声怒斥忽地响起。 “真是够了!你要装死到何时?你就算感觉不到这么多人目光灼灼的看着你,也该听到你宝贝女儿在叫你!” 村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爆发的小白,小孩更是被吓得抖了一抖,连陆芷萱都被吓得一哽,没了声儿,陆雪琪看了一眼小白,又看了一眼那无动于衷的背影,抿了抿唇便轻轻为陆芷萱顺着气。 “说话啊!对着一堆灵牌装什么深沉!你不是向来猖狂得很,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当时没有救鬼厉,现在来忏悔?还是你从来都没有打算要救他,只是来这里道歉?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多余得可笑!不会显得你重情重义,只会让我觉得你矫情,虚情假意!”向来仿佛置身于一切之外的小白尖酸起来让人瞠目结舌,尖利不已的声音也好像丢了往常的悦耳,犹如泼妇,并怒气沖沖地上前推了一把仿佛没有听到的修。 小环忍不住想要去拉小白,周一仙连忙拉住她,摇头制止,狐狸精那模样分明是谁去谁惹一身骚,去不得! 修顺着小白的推搡的力道只退了一步,抬眸看了一眼小白,皱眉却未曾说话,复又走向供桌,续了几支香显然不想理小白,小白见状咬牙,不管什么情况这人都令人恨得牙痒痒! 小白沉默了半晌,见修一副不想搭理任何人的模样,怒极反笑,转身正对上陆雪琪双眸,小白忽地嗤笑道:“哦~我明白了。你分明是顾及着陆雪琪,才不愿正面与青云起冲突,啧,原来你也会这样自私。我还以为你一直是捨己为人,捨生忘死呢!到底是焚香那两个老傢伙教出来的人,呸!” 陆雪琪、王二浑身一颤,小白仿佛被莫名的怒气沖昏了头一样,不止骂修,连带牵扯上了陆雪琪,修的脸一下就冷了,瞥见王二一瞬的变脸,抬眸瞪向小白的背影,却没有看到陆雪琪眸心的闪烁。 陆雪琪看着小白,看见了小白无声张合的唇,本是因为小白的话而一沉的心,竟是莫名安了下来。 “可怜的鬼厉,心里还一直相信你还是他的那个修姐姐,却不知你有了情人,他的死活就不是那么重要了。”小白就像不依不饶,嘴上一点也不留情,仿佛就要刺中那块逆鳞才好,“人总会亲疏,时光从来不无情,改变的只有人心。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人性本就如此,会不会更加回不了头!也对,人性如此罢了,你又何必这样假惺惺!反而辜负了这些人的好意,让更多人担心!还是你想表现得有多在乎陆雪琪,果然陆雪琪……” “够了!”一声怒咤令小白声音戛然而止。 一阵异风突起,不大,却吹得香火轻烟断了一瞬,吹得众人身体一寒。 小白的怒骂终于让修有了反应,却不是众人想看到的结果,那红瞳里的寒光,及那狠狠握住小白手腕的血手,只会让人担心怒目相瞪的两人打起来。 仿佛针落的声音都能听到,修皱眉看着小白,小白也嘲讽地看着修,一触即发的两人却良久未动。 忽地,众人看见小白手动了,不少人下意识就闭眼,却见小白轻轻拂开修受伤的那只手,缓缓抬手勾起鬓边微乱的发丝别在了耳后,举手之间又是那个媚倾天下的天狐小白,众人又听见那慵懒而悦耳的声音。 “你肯说话了?” 就像刚才撒泼的人不是她一般,修也收起了眼中的寒意,低嘆:“闹够了?满意了?” 小白若无其事地哼了一声,“哼,结果还是要提到陆雪琪,你才会有反应。”见修又皱起了眉,小白也不甚在意,“如何,刚才我说中了多少?你一句都没有反驳,真是无趣!” 修闻言一愣,不料小白有此一问,沉吟了良久,就在众人以为她不愿与小白继续闹的时候,她无奈一笑:“哈。我、也不知道。你说得似乎都对,人性不就如此?不是不想救小凡,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有对先人的歉意,也为了离乡背井的两人不能归来的惋惜。还有、、我是不是真的变得矫情了?” 小白闻言直觉修还有话不愿意说,但她什么表情都没有,理所当然道:“是矫情,不过你是女人,矫情怎么了?虽然是个疯女人。” 嗤了一下,小白缓缓道:“你比初见的时候更多愁善感了。也许我更习惯焚香谷里的赫达修,却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赫达修更有魅力。比起那个心外无物,仿佛从不曾融入这个世界的你,现在的你终于没有那时的淡然,多了令人甘愿凝聚的血性。现在的你才更像一个‘人’,或许说是完整的你更合适,你可能会迷茫,但也会认清迷茫。” 小白目光扫过祠堂,转过了身,面向了还不肯散去的人们。“不过,你那闷骚的性子该改一改了。你既然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了,就该知道什么都闷在心里会让人担心,很多人不会那么了解你,至少还有一个人深知你心,能听你倾诉。” “你这种深沉闷骚的女人竟然会有这么好的运气,真是老天无眼!呵,你又何曾将老天放在眼里。当心不要太过猖狂被命运摆了一道才好。”话里藏着担心,小白嘴上还是不饶人,对着陆雪琪点了点头,便朝着大门走去。 修心念一动,忽然唤道:“小白,你、、” 目不斜视,小白不曾停顿,也未曾回头的背影仿佛预示着什么,只听到小白淡淡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既然外面那么不太平,我看我还是去看看那个被人託付照顾的人罢。在玄火坛关了太久,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我不舒服。” 陆雪琪与小白擦身而过,互相一笑。修上前接过了陆芷萱之时,小白已走到了门口,迈出门之时回过了头,看到了对视着的两人,夕阳余晖洒在了小白身上。 第233页 “疯女人不要什么都自己扛,也不要冲得太前,你沖得太快太远,别人会追不上的。你、还有个人在后面担惊受怕。” 当小白的声音再度传来,修只看到逆光中与斜阳同辉的身影,看不见她的表情,陆芷萱朝着那个方向抓着手,修与陆雪琪相视一笑。 “小白,谢谢。” 小白转身的动作一顿,一点都不稀罕的啧了一声,对着痴痴看着她的村人们,小白缓缓收起了唇边笑意。 “还死守在这里干什么?那么大的天,饭都搜了,快回去快回去。真是一点儿眼力都没有,别人一家三口有悄悄话要说,你们蹲什么墙角。” 外面传来小白不耐烦的话,随即便是离开的脚步声相继响起,小白回头看了一眼祠堂正中四目相对的两人,转身离开,小环盯着大门良久,眼珠一转沖了出去,野狗紧随其后,王二、周一仙摇头一嘆同样结伴离开。 当伊吾乱叫的陆芷萱安静了下来,太阳已经落下了山头,暗下来的祠堂里只剩陆芷萱和她两个娘。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正施工中,各位明天起早看吧。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草庙村,祠堂。 四周传来虫鸣,星空璀璨,夜幕下灯火点点,犬吠声声,安静的祠堂也点亮了烛火,昏黄的灯火下,有微影乱晃,映在灵龛上。 大堂中间多了两个蒲团,陆芷萱坐在修腿上正瞪着眼看着前方,动来动去,也不知她高兴的神情,是看到自己的影子觉得新奇,抑或是看到了前方的另一个娘亲。 陆雪琪拜了三拜,将手中的香插到了香炉里,慢慢走到了修身旁坐下,灯罩蒙着一层淡淡的光晕,祠堂里只有精神正好的陆芷萱嬉闹的声音,并肩坐在一起的两人竟是一时无话。 一声长长的犬吠从堂外传来,陆芷萱兴奋地随着叫了一声,小粗腿蹬到修怀里,非常有力。 “小胖丫头,越来越有劲了,敢蹬你娘,找打!”修笑骂道,高高举起了陆芷萱,陆芷萱手舞足蹈,咯咯笑个不停。 陆雪琪看见嬉戏的两人,柔了目光,察觉修若有若无瞄来的视线,陆雪琪嘴角噙上了浅笑,在烛晕下温柔满溢。 “明明该高兴的气氛,却被我破坏了。咳、雪琪,对不起,我太沉溺于自己的情绪,忽略了你。”放下陆芷萱任由她在怀里闹腾,修吶吶道,知道陆雪琪不喜欢听抱歉的话,修却不得不说。 陆雪琪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我很高兴你恢复了精神。” 青云后山一行,目睹张小凡、林惊羽互相残杀,修的反常,陆雪琪能够理解,更何况自己不也陷在思绪里,闷声不吭。 那黑云团聚的天雷里,修到底经历了什么,鬼医、修罗古札于修又是怎样的威胁,陆雪琪一无所知。 害怕,只能眼睁睁看着修孤身奋战时,陆雪琪害怕。看着修窥得天道,臻入化境,陆雪琪害怕。 修罗,一个未知的古老种族,一个强大到陌生的修,陆雪琪也害怕,害怕与修越来越远,再也追不上她,就像那雷劫真的要带走修,并非错觉一样,修的强大,是好事?还是坏事? 陆雪琪没有答案,若不是小白,也许这真的会成为心头的一根刺,让陆雪琪陷入一个怪圈,迷失了方向,到回过神时,修就真的远了。 “修,会不会有一天,你突然就消失了?”终于还是问了出来,陆雪琪明白自己没有坚强到真如坚冰。 修身心一颤,为了陆雪琪的隐忍,也为了无法再避视的一件事。 久久得不到回答,突然觉得好冷。陆雪琪想要修的承诺,哪怕让重诺的她为难,任性便任性了,有些可笑,更多是无可奈何。 “不会!我绝对不会从你面前消失!”缠满纱布的手覆上了另一只缠满纱布的手,如同火焰驱散了寒冷。 “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陆雪琪展颜,不再说话,静静地靠上了修的肩,修竟会觉得莫名的高兴。 因为雪琪突然的孩子气?修噗嗤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闭着眼睛,陆雪琪轻声问道。 “这样的你,只有我能看得到。也只有我能让出了名的冷美人变成这样。”显而易见的骄傲,只有不谙世事的女儿在场,修像是在向所有人嘚瑟一样。 有殷红染上了香腮,陆雪琪没有压抑脸上的热度,蹭着修的肩,点了点头。“恩。” 独属于陆雪琪的可爱,直率得可爱,修哑然失笑,陆芷萱瞄了修一眼,打了个哈欠,扒着修的身子,蠕动着短小的身体,笨拙地爬到了陆雪琪怀里。 陆雪琪轻轻拍着陆芷萱,发出细微的声响,应和着拍哄声,修的声音轻缓飘荡。 “红莲,由混沌降于修罗,能看懂六欲七情,却只凭本能行事,简单到粗暴,简单到不像是一个生命,更像是一把利器,一柄锋利的刀。曾以为那便是漫无止境的一生,却原来仅仅是个开始,从修罗界灭亡开始,却是真的红莲诞生。” 修陷入了回忆,却像是在讲另一个人的故事,而那个人属于她的一部分。 “红莲不懂这个世界,不懂天道命运。所以她放弃不老不死得天独厚的身世,坠入轮回,去寻找她该走的道。捨弃了记忆,捨弃了力量,她再度降生于世,成为了一个名为贺秀的女孩,一个柔弱不堪,病弱得只能靠药物维持生命的修罗后裔。在无数文明演变而成的遥远时代里,一个淡忘了传说、没有了神话的社会,过着重复而枯燥的日子。红莲如同白纸,贺秀也不过是在纸上添了几个粗略的线条,都还不懂得或来不及了解情感,没有眷念,可以降生到任何地方,也可以离开任何地方,如同世界的局外人,贺秀只存在了十八个寒暑冬夏,便开启了下一段旅途,缘启之时。” “人们亦将天道命运谓之‘缘’,反抗着,也接受着,自愿入轮回的红莲亦然。于红莲无穷无尽的生命,贺秀不过是个意外,可短暂的十八年,却是蜕变的伊始。在贺秀降生的世界,有一种情怀,影响了一代人,有一本书名为‘诛仙’……” 在陆雪琪猛然抬起的头里,修讲述着那个遥远的二十一世纪,也讲述着‘诛仙’。 就像是冥冥註定,当我们接触到这个世界时,其实早已经身在局中。 “一点一点,草庙村,焚香谷,龙形谷,草庙村。终于那个穿越而来、淡薄的岑家修儿,成了如今的赫达修,龙形谷的修姑娘,你的修。”看见陆雪琪震惊不已的神情,修勾起了唇,眼中闪过熟悉的狡黠。 任谁突然被告知,自己的一生不过是一本书,一齣戏,谁都会震惊吧。 可谁说人生不是一齣戏呢?修忽地凑上前去,亲吻了那微张的唇瓣。 陆雪琪一惊,回过神来,却因为唇齿间的甜腻和熟悉自然而然地闭上了眼,直到呼吸困难,作怪的人才退了开去,任由陆雪琪微微气喘时的一瞪。 第234页 修笑着缓缓道:“如果没有我,你不会离经叛道,离开青云,不会承受世人异样的眼光和无端的责骂,会在结局与你的心上人重逢。甚至、你也许会拥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一个家,一个爱你的丈、” “不会没有你!我现在也有女儿,也有家,而你就在我眼前。”陆雪琪打断了修的话,莫名微恼,原本匀好的气差点被眼前笑眯眯的人气得一岔。 看着被吵醒的陆芷萱,修无良一笑,“我说的如果、” “没有如果!”陆雪琪凤目一瞪,“人生无常,世事难料,谁知道结局,谁又稀罕一个既定的结局!纵使你来自异界,你也早就是这里的一部分,我的一部分,萱儿的一部分!谁都无法将你的存在剔除!我、不准。” 修再度凑了过去,几乎相擦的鼻尖,乱了谁的呼吸,陆雪琪注视着那双特别的红瞳,厉言也变作了微语。 “恩。”交缠的呼吸间是修的轻嗯声回荡,红眸如宝石璀璨,“这才是陆雪琪。我早就和这个世界千丝万缕,谁能抹杀我!我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你也是我的,早就是我的。”在近在咫尺的唇瓣上落下蜻蜓点水一吻,修抬头望向了灵龛,“有先人作证,他们很乐意我拐回个大美人。” 陆雪琪一愣,随即推开了修,在祠堂这般亲热,让陆雪琪面容剎那通红,在先人面前简直不敬,陆雪琪恼怒地瞪了修一眼,修微微一笑,接过了在陆雪琪怀里闹起床气的陆芷萱,还是那只受伤的手轻轻牵住陆雪琪受伤的手。 祠堂烛光照出几只飞蛾的影子,陆芷萱咬着手指聚精会神的看着。缠满白色的两只手,隔着纱布,传递着温热。 “修罗灭世?如果失去了陆雪琪,也许我会,可能比兽神更加残忍。可你就在我身边。”修喃喃而语,“雪琪,我们想要过避世隐居生活,可能还太早了。” “你不会变成第二个兽神,我也不会让你变成第二个兽神。不管你有什么打算,告诉我,我陪你。纵使我没有通神的本事,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好。” 几只飞蛾飞入了灯罩,奋力飞向灯芯,被灼烧了翅膀,扑腾着许久再一次飞起,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修与陆雪琪互相依偎着头,闭上了眼,烛光落在蒲团上,陆芷萱不吵不闹,专注地看着一只又一只飞蛾。 门外,隔着前院,几个影子,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三人。王二低头正对上小狸、飞儿仰起头,王二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对着里面摇了摇头,坐在了院门前的台阶上。 摸出一只破旧的烟杆摩挲,王二取下酒葫芦,将酒洒在了地上,随即抱着小狸,坐在台阶上,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夜色渐深,繁星几许。 当繁星隐去,天际洒下微光,小狸与飞儿窜进了祠堂,修原本闭上的眼睛忽地睁开,目光凌厉。 龙形谷外,数十之众聚集,好些都是散修境界的人,萧逸才越众而立,身后不乏几位首座、长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都好久没这样腻歪了,不能诶曲,可以亲亲。 mua~mua~——来自单身狗的愿景!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龙形谷 天色微亮的早晨,墨林白雾缠绕的幽谷,林间响彻着山鸟清啼,盛开在草径的鲜花吐露着芬芳,晨露沾湿了站在谷外草地之上的人们鞋履。 “赫达姑娘,青云萧逸才请姑娘现身一见。”身负七星剑的男子一脸正色,雄浑的声音气劲十足,响彻方圆,震得林间百鸟振翅而飞,他身后站着不下五十的人,手中握着的刀刃都来不及收起,面容疲惫,却皆是面色凝重地看着那深幽的地界,曾叔常等首座长老更是面色阴沉。 龙形幽谷地界不大,山势不高,却是自有一层令人心悸的神秘,不可侵犯。地上还残留着灰烬,那云雾之后若隐若现的群鸟,盘旋高飞之下,天幕之上那层五彩琉璃之光的屏障又与天色趋同,消失不见。 万里河山皆染血,只有这小小十里方圆之地,青山依旧,溪河叮咚,连那胆小的飞鸟也在扑腾之后再度栖息在林中,萧逸才的传音之术仿佛石沉了大海一般。 “赫达姑娘,这个时候本不应来此叨扰姑娘,实则有事恳请姑娘现身一见,陆师妹,请出来一见。”萧逸才不得已再度凝气呼喊。 又是一刻钟过去,天色已经明亮,晨露消失在日光之下,可那幽谷云雾还如薄纱罩在前方,美丽而遥远。 萧逸才眉头微皱,在这要紧关头,显然不会有那么多时间来浪费,凝聚十成之力,正欲再度出声之际,身后一群长老已然沉不住气。 “哼,好大的架子!赫达修也就算了,这陆、” “范长老。”萧逸才唤了一声,范姓长老被打断了话,瞥见萧逸才眼色脸一沉,也深知现在不是闹事的时候。 萧逸才看了一眼站在站在文敏身前,旁若无人的水月,暗自松了一口气,首座来了其二,水月脾性得罪不得。 此番来这龙形谷实乃情势所逼,请水月出面也不知是好是坏?萧逸才在心底一嘆,却是另一长老站了出来,严肃道:“神秘黑衣人于曾师弟手下救走鬼厉,道行修为高深,又刻意隐去了路数,此番这赫达修避而不见……” “哼!”向来和气的曾书书竟是冷冷一哼,似是对那长老所言颇为不屑,曾叔常立刻横了他一眼,曾书书也便不说话了。 任何人都清楚鬼厉与这草庙村、赫达修千丝万缕,鬼厉深受重伤,被追捕的人发现,眼见那妖魔气数已尽就要束手就擒之际,却是神秘人将之救走,连首座曾叔常都吃了大亏,诛仙异样,端是和鬼厉脱不了干系,他是青云绝不会放过的妖人,任何人包庇他就是和青云作对。 兽神一役,道玄道行惊天动地,若说还有人敢不惧青云道法,想来想去就只有这龙形幽谷的主人了,何况她有救鬼厉的理由。 可曾书书不相信那女子是这种敢做不敢当的人,虽然父亲发现鬼厉时他并不在场,但依那姑娘性子,绝不会黑衣蒙面还隐去道法路数,只怕有人从中作妖! 萧逸才观曾书书脸色便知他所想,摇头道:“阳长老,话不要乱说,赫达姑娘于兽神一役与青云同气连枝,救下多少正道子弟,再者赫达姑娘行事光明磊落,要真想救鬼厉,在那幻月洞府前就、、”萧逸才看了一眼水月,意味不明。“莫妄言。” 阳长老哑口无言,曾书书连连点头,水月与文敏皆是微微皱眉,范长老当即接道:“赫达修行事乖张轻狂,的确不像是做那种偷摸之事的人,可若是、她有不愿与青云冲突的理由呢?你也无法确定那样出格的人不会做包庇魔教之人的事情,不是吗?” 在场都并非愚蠢之人,几乎范长老言毕,众人纷纷看向了沉默不语的水月,水月此时与曾叔常一同出现仿佛也印证了范长老的一些猜测。 文敏本欲张口,可水月在此,她也便收了声,水月冷冷的瞥了众人一眼,范长老不敢再吱声,连同辈的曾叔常都不敢开罪水月,旁人如何敢冒犯,却是萧逸才见状,走了出来,对着水月躬身一礼,苦笑道:“水月师叔,你也知诛仙于我派何等重要,若是鬼厉此次逃跑,那后果、、还望师叔、” 第235页 水月凉凉地瞥一眼萧逸才,道:“你也不必拐弯抹角了,要我来,无非是怕被人拒以千里之外,又莫可奈何。可若是赫达修真的要救下鬼厉,你们又能拿她怎样?指望琪儿?女生外向,琪儿一心跟着赫达修,你们难道看不出?” “这、”萧逸才一噎,水月一言仿佛刺中众人要害,端是赫达修孤身一人闯入道玄、兽神恶斗就足见其修为高深,天降异象,道玄、兽神两败俱伤,唯有她安然归来,其人真的是焚香谷弟子那么简单?怕是连云易岚都不及她一身修为! 萧逸才沉吟了良久,抬头之际,一脸正色道:“兽妖灾劫,天下生灵涂炭,恩恩怨怨在灾劫面前又算得什么!纵使赫达姑娘此前与青云关系微妙,此番大战之后,理应恩怨两清,何况她于雷霆之中将师父安全护送归来,于青云着实一大恩情,青云绝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无礼之辈!只是一码归一码,鬼王宗鬼厉实乃青云心腹大患,若是赫达姑娘执意要包庇他,逸才也只能得罪了!” 白衣七星,萧逸才脸上满是刚毅,水月不由上下打量着他。他,便是青云的未来?水月微微眯眼,眸光锐利:“哼,依此前看来,那赫达修现在的一身修为怕是不会亚于你师父,端是这龙形谷结界,就让人束手无策,这样的人,得罪得起?” 连一向眼高于顶、冷傲的水月都如此说,青云一干人等也不由面面相觑起来,毕竟水月所言是事实,只有文敏看着自家师父,眼中闪过迷惑,随即看向萧逸才又瞭然。 只听萧逸才大笑一声道:“哈,是。这龙形谷诡异坚固,赫达姑娘修为深不可测,但我青云弟子又岂会是怯懦无能之辈!青云千年大派,何曾怕过谁?本意不是与赫达姑娘为难,可也绝不会让别人为难我们!为了信仰,逸才亦有血性!” “恩?信仰?”水月目光带着审视,萧逸才却丝毫没有胆怯。 萧逸才朗声道:“护我青云根基,守我青云荣光!这便是逸才的信仰了!还请师叔出面,请陆师妹二人出来,也好当面说清楚,免得频生误会。” 萧逸才话音落,周围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曾叔常暗自点头,文敏看向了水月清冷的背影,只见水月沉默了半晌,忽地一嘆:“我一向不满掌门师兄刚愎自用,却不得不承认师兄眼光,罢了。” 青云长老面上一喜,却见水月嘆息之后,并无动作,正疑惑之际,水月淡淡道:“等着吧。她们也非避而不见之人,既然来了那么多人,躲着不是她们作风。” 萧逸才闻言点头,看见水月瞄了一眼青云众人握在手中的法宝,心思一转,立刻道:“水月师叔说得是。诸位先收起法宝吧,此番并非来闹事。” 长老们互相看了一眼,也便依了萧逸才所言,仿佛是为了印证水月所言,前头的白雾终于起了变化,一只奇兽从那云雾中跑了出来,白色的大尾,似狐非狐,文敏几人立刻认出了小狸,却不见它的主子。 白雾从中分开,露出了一条通往谷中的道路,小狸站在道路正中不紧不慢地摇着尾巴,眼睛不停打量着谷口的人,随即朝着谷中方向晃了晃头。 “这是?”阳长老微微疑惑,通往谷中的路径已经现了出来,却不曾见到赫达修,只看见她的宠物,难不成她是要让一只宠物来带路? 本就等得不耐烦的范长老,立刻沉不住气,怒道:“这赫达修好生无礼,未免欺人太甚。” 萧逸才不由皱了一下眉,正欲劝说,却是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那道路之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孩怯生生地站在了萧逸才等人面前。 穆和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身着道袍的人,显得有些紧张,小狸窜回了他脚边,轻轻蹭着,穆和便壮起了胆子,大声道:“谷中作息不比外界,怠慢了客人,赫达姐姐让我先向各位道个歉,谷中地形复杂,诸位务必跟紧我和小狸,切莫用法术,以免触动机关。里面请。” 难为穆和小小年纪,知晓这些都是修道之人,还能如此不卑不亢,小狸满意地晃了晃尾巴,当即朝前带路,对那个无良主子不屑哼哧,她倒是去沐浴更衣,让一个小孩来当领路人。 穆和见小狸都走了,他也便跟了上去,这阵法奥秘除了赫达姐姐知晓,就只有小狸能出入自如。 “还愣着干嘛?”水月当先跟上了穆和,不像其余长老那么计较,文敏自是跟在她身后。 白雾如同纱帘开始慢慢闭合,青云长老也没心思再计较什么,纷纷涌入龙形谷,萧逸才见状,松了一口气,带领剩下弟子一起踏入了这神奇的谷地。 ※※※ 青云山,通天峰。 人来人往,通天峰议事堂聚着其余首座,道玄昏迷不醒,青云山上群龙无首,解开天机印,青云首座面上并不轻松,遑论诛仙剑断这等令人惊骇的大事,其中当属田不易面色最为铁青。 气氛凝重的议事堂没有一丝声音,一个急匆匆赶来的弟子怯懦地站在门口,迟疑着不敢开口。 “什么事?”还是齐昊发现了他,开口询问。 “那个、、”经历过灾祸,这些弟子心里依旧慌乱,何况在面容严肃不已的首座面前更显紧张,田不易最是心烦意乱,当即喝道:“吞吞吐吐的,到底什么事!” “焚香谷燕虹师姐求见。”弟子被一喝,当即说清楚了来意,却是田不易等人皱起了眉头。 “燕虹?焚香谷?”田不易低喃,云易岚追击兽妖,普泓受伤带领弟子归去,其余正道也先后告辞,此刻青云山上理应没有外人才是,更不宜有外人。 “燕师姐,此番大战力竭昏迷,是大师兄将她送回令人照看,现在她醒来,此番是来向诸位师叔伯告辞的。”弟子见田不易等人半晌不发话,不由说明了燕虹来意。 田不易听及此,略一沉吟,道:“你请她进来罢。” 梳洗过后的燕虹已不是那染血玉人,一身青衣淡雅,不疾不徐地步入大堂正中,行礼过后说明辞意,“本门既已悉数离开,燕虹也不宜多加叨扰,特来向诸位前辈告辞。” “燕姑娘言重,身体可还有异?这两日青云的吵乱可扰了姑娘?”田不易话说得客气,却透着一层深意,也不曾放过燕虹神情。 “吵乱?”燕虹一脸莫名,虽直觉田不易在试探什么,却没有深想。“我昏迷两日方才甦醒,多亏贵派照料,我已没有大碍,有劳田师叔挂心。” 田不易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既然如此,那姑娘路上小心,来人,送姑娘下山。” 田不易高喊一声,立即有人来带领燕虹,又是几个虚礼,燕虹随着那领路弟子走了出去,待望不见燕虹,田不易冷着脸叫来了那个守护燕虹的女弟子。 “你确定她是今日才醒过来?” 那女弟子想了想,点头道:“是的。” “好了,你下去吧。”田不易皱眉挥手,遣退了所有弟子,齐昊方才大胆问道:“师叔,可有不妥?” 第236页 “诛仙剑的秘密,绝不能外泄,燕虹低调,可她的背后是焚香谷。唉~”田不易一嘆,随即问道:“掌门师兄还是没有醒?” 得到点头,田不易圆圆的脸上一脸寒霜,沉默了很久,寂静的议事堂只剩一声久久不曾消弭的嘆息。 青云山道的污血亏得前夜里的大雨,被沖刷得一干二净,可留在山上的伤痕却是没那么容易抹去。 燕虹在山脚註视青山良久,看着那些被野兽掠过刮出的沟壑,眸光闪烁,就好像又看到了那一天的毒蛇谷。 昏迷的两夜里,穷奇的怒吼好像还在耳边,但梦中却是有个声音在低低诉说着什么。 那天,那混乱不堪的战场,真的是她吗? 是,又该如何? 燕虹淡淡笑了一下,抬手看了看灿烂的阳光,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巍峨的青山。 不疾不徐地飞驰在空中,却见青天白日,忽地有烟火炸裂,隔得很远,只余点点残缺火星,却让燕虹隐去了唇边的笑意。 青灵石化剑,御剑疾飞。 焚香谷的急召烟花,在外发现大敌召集同门的信号,不是追击兽妖吗?怎么会有烟火急召! 朝着那烟花消失的方向,燕虹很快不见了身影,剩下一个暗处的影子,慢慢走了出来。 “姐姐,不见她吗?” “还不是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卡文了!!我居然卡在了过渡章0.0 还有两章,明早早起看……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神州大地,伤殍遍野,海啸般呼啸而来的兽群,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可杀戮却远远没有停止,一方止,一方起,趁着兽神重伤败退的趋势,若是能生擒兽神,此等功绩必定名震天下,由此不停追击的大有人在,其间势头最盛当属焚香谷主云易岚。 先不说本就是三大派系之一,门下弟子实力雄厚,云易岚在青云一役中也不过是粗略一击,相较道玄、普泓,几乎没有任何损耗。 不知名的平野,硝烟四起,残火冒着浓浓黑烟瀰漫了青天,轰隆声不绝于耳,仿佛雷霆近在耳旁,有细微痛苦呻、吟于斗法声中断断续续。 九寒凝冰刺从天际划过,碎裂的冰花落地,将周遭草木冻成了寒冰,玄冰白刺嵌入土地,发出一阵阵颤抖,白色的刺刃上缠绕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黑气,可上官策却无暇顾及。 天空不停乍响,上官策目光触及那缠斗的身影闪烁不已,四下一望,地上除了死尸累累的兽群,便是兀自苟延残喘的焚香谷众,被黑气缠身,仿佛陷入噩梦幻境,苦苦挣扎。 已经为数不多的弟子,陷入了梦魇,痛苦不堪,而那天空之上凌空而立的人影仿佛目空一切一般,火红的衣衫,火红的发,眼中似乎冒着熊熊烈火,只看着眼前的敌人,面容阴狠。 “区区巫妖还敢放肆,妖孽还不束手就擒!”云易岚宽阔的脸上肌肉鼓起,一声厉喝直叫四野一震,除却九寒凝冰刺嵌入的土地,周围草木皆被烧得空空如也,大地一片狼藉。 只见与云易岚高空对峙的,正是那只金瓶儿、燕虹二人曾追踪过的巫妖,只见他乌黑的衣衫好似浓重了几分,周围黑气涣散,像是受了极大的伤,但云易岚厉喝之下,他却只桀桀怪笑。“哈!云易岚本事了!竟然敢冒犯兽神殿下。我呸!束手就擒?那也要拉着你徒子徒孙一起陪葬!” 但见巫妖言罢,身子如同黑布徒然扩大了好几倍,遮天蔽日,阴冷的风突然颳起,鬼哭狼嚎,一堆堆火焰被吹得忽明忽暗,灰烬四飞。 “啊!”痛苦的大喊霍然此起彼伏,本是微弱的呻、吟,变作了痛苦的惨叫,焚香弟子满地打滚,他们脸上的黑气也无端狰狞了起来。 “来啊,云易岚,你若是想让焚香从此销声匿迹,就尽管来吧!哈哈哈。”巫妖张狂的笑声如同索命凶咒,直叫周围鬼气森森。 云易岚脸色一沉,地上除却上官策,所有人皆中了巫妖诡异的巫术,连最看重的李洵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依着九阳尺,勉强站着。 “我的命和他们连在一起,但凡我有事,他们也不要想活,云易岚你要怎么做呢?”巫妖黑气笼罩之下,忽然出现了一群高大的野兽,其间一头只有头部的异兽身上,躺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少年。 红色的绸缎只遮挡着少年下身要紧处,胸前一处剑骷髅,狰狞得可怕,可本是闭目休息的少年却缓缓睁开了眼,看着天空之上的人,苍白得吓人的脸上无悲无喜,波澜不惊。 巫妖身子本就没有实体,如雾如布,笼罩在天幕上,发出嘲讽的笑声,嘲笑不敢妄动的云易岚,云易岚咬紧了牙,腮帮鼓起,显然隐忍着怒气。 只有上官策在看到那云易岚垂在身侧猛然握成拳头的手时,寒了心。 “云易岚。”巫妖再度直呼其名,几乎就在巫妖声音响起之时,被动的云易岚却突然消失在半空,当他再度现出身形的时候,却是手中凝出纯阳之火,砸向了巫妖变大数倍的身体中心。 巫妖当即发出惨叫,随即便是漫天火海霍然烧起,天上地下,火光一片。“云易岚,你疯了!你竟然不顾门下死活,发动了焚香玉册秘技南巫天火!” “哼,要想除掉兽妖,怎么会没有牺牲!放心吧,就算他们今日魂断,我也会用你们去祭奠他们在天之灵。”云易岚丝毫不为所动,只有谷主才能修得的焚香玉册密卷竟是与巫术相通。 犹在火光中强撑起屏障护住一干子弟的上官策心颤不已,不为焚香玉册之密,只为云易岚话里的绝然! 鲜血染红了鬍子,深深嵌入地面的九寒凝冰刺拔地而出,插入上官策脚下一寸之地,突生的冰罩隔绝了漫天火海。 烈火灼烧冰罩冒着白色的烟,扰乱了视线,李洵模糊的双眼里只映出了那个鬚发皆白,却巍然不动的灰衣,随即失去了意识。 “妖孽,你们气数已尽。”红发倒竖而起,就像是燃烧的火焰,身着红衣的云易岚如同火神不可一世。 即使上官策保住了焚香子弟,云易岚也不甚在意,透着疯狂的眼神里,甚至已经将巫妖视若无物,只看见那只丑陋的饕餮,那个苍白的少年。 终于、终于要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云易岚手中珠子大小的纯阳火球猛然变得有鹅暖石大小,随即变作了如盘大小,只见他面上的表情狰狞起来,盘子大小的烈火已然朝着兽神掷出。 死吧,死吧,什么神,什么妖!都去死吧! 纯阳之火离少年越来越近,映在了少年清澈的眸子,少年却是笑了,如同孩童,纤尘不染。 “吼!”那是饕餮一声巨吼。 只见黑乎乎的饕餮突然从狰狞巨口中吐出一个通红的火盆,云易岚纯阳烈火撞上火盆,发出一声地动山摇的声响,可那威力巨大的火球却被火盆吞噬尽了。 云易岚满眼不可置信,就在他震惊不已之时,猛然发觉兽神不见了踪影,待他心底一寒,后背一阵凉意,他的耳际好像听到了谁的笑声。 第237页 ‘噗——’ 云易岚满眼震惊地低头,只见胸前一只黑气凝成的鬼爪,从他左胸贯出,不断侵蚀着他身体的黑气仿佛吞噬了他所有的力量,云易岚被人贯穿了胸膛! “咦?”兽神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疑惑,兀自张合的手掌中,并没有抓着什么,而那只黑气凝成的鬼手掌心亦空空如也,不及他细想,云易岚回身一击,直直将兽神从九天震落。 饕餮接住了兽神,嘶吼不已,兽神迫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洁白的胸膛,他淡定擦干净,眯眼看向天空中的云易岚,只见云易岚左胸一个血骷髅血流不止,身子几经摇晃,从九天坠落在地。 四散的火焰渐渐熄灭,有风吹散了硝烟。 巫妖回到了兽神身边,身子虚浮几近透明,而远处云易岚半跪在地,一张脸扭曲得可怕。 太阳洒在了兽神苍白如玉的身躯上,兽神不由咳嗽了几声。“算你命不该绝,心脏竟然异于常人。” 没有丝毫懊恼没有杀掉云易岚,兽神淡淡一笑,“凭你就想杀我?呵。最差的结果也是我们同归于尽罢了,可你捨得死吗?” 云易岚封住了经脉,制止黑气扩散,也止住了血,呕出一口黑色,恶狠狠看着淡然的兽神,“今天就算倾我焚香之力,也要除掉你!” 从怀中掏出一支炮仗,云易岚举天而放,奇特的图形是聚集先前四散开来追击兽群的其他弟子,还有长老未曾来此,只要聚集了长老和剩余弟子,还除不掉强弩之末的兽神、巫妖和一只畜生? 看着那炸裂的烟火,饕餮驮着兽神咆哮了几声,甫一迈开步子便重重趴在地上,呼喘不已,巫妖忍不住唤了一声:“殿下,不宜久留。” 兽神却丝毫不见慌乱,看着云易岚眯起了眼,笑道:“哈,你为什么不自己来呢?以你的能力应该还能战斗。” 云易岚慢慢站起了身,脸上阴晴不定,目光如狂却又有几分退缩,半跪在地,恢复体力的上官策皱起了眉,看着云易岚一脸阴沉。 只见兽神拍了拍手,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你还存着保留实力的心思。连搏一搏的勇气都没有?也许我真的毫无反抗之力了呢?你真的是她的师父吗?啧。可惜了,可惜了。” 不知是为了云易岚白白错失亲手除魔的机会可惜,还是为了谁可惜,兽神摇头不已。 “哼,妖孽的话怎可信!”云易岚不为所动,生性多疑的他从不贸然行事。 天空传来飞啸声,云易岚面上露出了欣喜。“兽妖,你的死期到了。” 饕餮哼哧了一声,努力要爬起,兽神却从它身上站起,借着另几头妖兽力量站着,意味不明一笑。“是吗?” 云易岚心头一突,只听得有些熟悉的轻啸声中,已然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先行来到,熟悉又令人生厌。 “呀,果然比起窝在那谷中,外面更精彩一点。”白衣飘飘如仙降落,当那风姿绰约的女子从天而降,端站在云易岚和兽神中间时,上官策瞳孔紧缩,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眸光中还是有那么一丝不悦不肯散去。 云易岚看清女子容貌,咬牙切齿,“是你!” 简约轻薄的白衣,正是离开龙形谷的小白,小白看见云易岚模样也闪过一丝惊疑,随即又是那幅慵懒的模样。“呵,返老还童必有妖,你与我不是一样了吗?” 云易岚面色一沉,正欲大喝,却听见小白已然啐道:“呸呸呸,瞧我,我们怎么会一样。我的心可没有那么黑!” “妖孽!”云易岚怒喝。 却见小白嫣然一笑,妩媚动人,轻声微语:“可不是。”那眼波流转的模样似是不以妖孽为耻,仿佛那是极高的赞扬。 云易岚被一噎,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小白却不知何时露出了一条白尾,正抱着轻轻抚摸,模样端是气煞人也。 “妖狐,你来此作甚?”却是上官策慢慢站起了身,走到云易岚身旁。 小白忽地一愣,本以为见面一定会大打出手的上官策却是如此淡漠的样子,那急脾气的老头子真的还是那个上官策? 一抹红衣悄然浮现,小白释然一笑,“干你何事?” 上官策眉头一皱,冷冷道:“你这狐妖莫不是还要来阻我焚香谷的事?多年前的代价还不够你醒悟?” 小白闻言,脸色骤冷,眼中厉芒恨不得将眼前两人戳个千疮百孔。“既然我当年能坏你们好事,现在亦然。两个糟老头子,欺负人家偏偏少年郎,我这狐狸精当然看不过去!” 兽神眉头一挑,看着小白背影忽地一笑,云易岚、上官策却已然有动手之意,百年仇怨哪有那么容易消散。 九条妖尾尽显,小白瞳仁变白,妖相摄人,“你们伤的伤,老的老,真要妄动肝火?一大把年纪还这么不甘寂寞,当真以为这少年郎会眼睁睁看着我被你们两个老东西欺负?” 云易岚动作一滞,上官策却是耳朵一动,一道青影落在他们面前,燕虹甫一落地,目光一扫便惊愕不已,看见躺在地上的李洵和师弟师妹们,心头直颤,好在他们胸口还有轻微起伏,待看见上官策两人,惊呼道:“师父!师叔!” 上官策微微点头,随即担忧得皱起了眉头,若如只有他和师兄两人,不见得师兄会动手,但现在虹儿来了,以她修为要牵制如今的兽神、饕餮不难,依师兄性子怕是、 “虹儿,你来得正好。”果然云易岚恶狠狠一笑。 燕虹脚下一顿,云易岚眼中是否闪过诡异红光,疯狂又危险? “哼,云老头,你以为燕虹来了你便有胜算了?”小白嘲讽一笑,随即便是兽神将手掌生生插入了自己身体,一块剔透的骨玉被兽神从身体里挖了出来,只见他将之递给了巫妖。 原本精气涣散的巫妖在接过骨玉之时,竟然再度森然起来。小白淡定瞥了一眼,朝着云易岚一笑,“怎样?” 云易岚脸色阴沉,没有应话,却是燕虹回身见到兽神一惊,随即她看着挡在兽神前面的九条妖尾惊讶之余反而镇定了下来。“九尾。” 小白哼了一声,算是回应,看见燕虹弯起的嘴角,挑眉。“啰嗦女人,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 燕虹被如此称呼,也不恼。“我知道,只是、、” “费什么话,虹儿,这畜生可是焚香大敌!”云易岚凝出烈火就欲动手,小白目光一寒,警惕起来,却听得身后传来笑声。 “哈,有趣,有趣。可没有那个人,你们怕是奈我不得!”从饕餮口中飞出的红色火盆,盘旋而起,云易岚三人面色大变。 云易岚惧怕兽神还留有后手,上官策、燕虹却担心现在人事不省的焚香谷众,只听见诸多飞啸声相继而来,焚香长老亦赶到,只是当看到眼前场景,他们又如何不胆怯。 受伤的云易岚、上官策,昏迷不醒的焚香弟子,还有那个不可一世的兽神和修为莫测的九尾天狐,焚香长老心生退意。 第238页 云易岚见状,知道这怕是打不得,一种屈辱感直烧得他心头怒颤,面上却丝毫不显。 燕虹四下一望,看见上官策摇头,与小白眸光一对,心下有了打算。“念在相识一场,都放彼此一把罢。” “你确定你师父有这打算?” 小白嘲讽一笑,却只见燕虹摇了摇头道:“只要你们离开,保证不会再有人追击,至少现在。” 小白想了想,云易岚为人狡诈,若是硬拼也讨不到好。“哼。”冷冷一哼,小白旁若无人地准备带走兽神,当真如燕虹所言,云易岚并未有动作。 待看不见人影之际,却是捂着胸口的云易岚,一掌打出,一个巨坑赫然出现在地面,无人敢作声。 上官策看了一眼,摇头嘆息,“虹儿,扶起你师兄弟们,我们回谷。” 燕虹、长老得令,纷纷动作,却只听见一声怪笑,云易岚面容显得有些扭曲。 “回谷?是啊,该回去了,不过——有个人别忘了。” 众人面面相觑,除却死去的人,所有人都在这里了,还有谁? 看着云易岚负手而立,威严不已的背影,燕虹心头一悸,那似曾相识的寒意,让燕虹默默祈祷。 千万不要是、修。 正在燕虹猜测不已的时候,云易岚缓缓询问道:“老四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套路,全特喵是套路。 o(╯□╰)o 连我自己都有点方。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龙形谷,草庙村。 本是安宁的祠堂,忽然多了很多人,堂内坐着青云首座、长老,堂外站着不少青云弟子。 主位之上王二端起了茶敬道:“青云诸位远道而来,王二有失远迎,望不要见怪。” 曾经好好的庄稼汉一夜痴癫疯魔,又在十数载后变作一村之长,命运无常,造化弄人。 王二见没有人动作,也不慎在意,放下了茶杯,索性就这样静坐着,一点也不怕失礼于人,疯癫了十载有余,更加荒诞的事情恐怕都做过了,失礼又算得什么,何况、来者不善。 看着祠堂外不停扫视着周围的青云弟子,王二不得不开口道:“修儿、雪琪受伤而归,正是疲劳休歇的时候,不知诸位显能来此为了何事?” 青云众人表情变得微妙起来,萧逸才见没人说话,不得不出面应道:“王二叔,此番前来只是有事想向赫达姑娘证实,还请赫达姑娘出来一见。” “什么事,非得修儿出来不可?此前最大的事不就是那个妖魔,如今妖魔即退,还能有什么事?当真连一点休息养伤的时间都没有!”王二脸上不愉起来,想到修二人手上的伤,还有她们今早略显疲惫的模样,王二怎么也客气不起来。 得了安逸,谁愿意招惹麻烦,何况还是青云。 按理说王二疯癫那么久,是青云收留了他,他理应感恩才是,可这立着的二百多个灵位,不也和青云有关,纵然不是青云造下的杀业,却也因青云间接而起,苍松,那个诱发了青云惨案的主要人物之一! 纵使现在苍松叛离青云,可有些事细数之下,谁能理清恩与怨! “唉~修儿只是个女子,纵使她本事超群,她也没有三头六臂。我不知你们又有什么大事要找她,但她不止有正义,还有责任。她是这山村里的精神支柱,也是小萱儿的母亲!纵然你们有天大的道理,可曾站在修儿立场想过,到底她当初是为何返乡隐居?”王二站起了身,面向了灵龛,佝偻的背影令青云一众哑口无言。 想到一路走来,农田里警惕的村民,想到那一群好奇又不敢上前的孩子,萧逸才摇头嘆息。“王二叔,赫达姑娘善心收留难民,给他们安身之所,着实善举大功德。这里的宁静我也不欲叨扰,只是若这里什么都收,什么人都护,那想要平静怕是求不得啊。” “萧公子什么意思?”王二一脸莫名,随即看见萧逸才言罢纷纷附和点头的青云长老不由皱起了眉。 祠堂里,香炉轻烟绕茶凉。 萧逸才望向了水月,见水月点头,萧逸才道:“王二叔,我知赫达姑娘重情重义,可有些事还是三思后行的好。” “萧师兄,此言何意?” 一道女声突然传了进来,红衣女子慢慢从分开让道的青云弟子里走进了祠堂,曾书书立刻唤了一句:“赫达姑娘你总算出来了,陆师妹呢?”曾叔常见状,气曾书书没出息。 修容光焕发,将受伤的手藏在袖底,对着曾书书一笑,又向水月、文敏行了一礼,“萱儿还没醒,雪琪正陪着她。”随即修敛下笑容,面对萧逸才,正色道:“萧师兄,这里都是些山野村人,拐弯抹角不适合。这个时候你们不在青云山上整肃,来我这小地界,倒是好兴致。” 萧逸才一噎,却是水月开了口:“赫达修,鬼厉在是不在这里?”曾书书等人倒吸一口凉气,水月当真问得直接。 修闻言皱起了眉,看向门口站得整齐的青云弟子,忽地冷哼:“你们这是来质问的?” 众人在那冷若冰霜的话语下,不由一颤,文敏看了一眼同样冷冰冰的师父,不由唤了一声修,随即讲起了那夜救走鬼厉的神秘黑衣人。 修听罢沉吟了半晌,方才道:“既然你们都说黑衣人故意隐藏道法路数,你们又为何认定了我是救走小凡的人? “你有救人动机,何况在幻月洞府前,你不就出手助他平安。”阳长老回到。 修淡淡地瞥了那长老一眼,迳自走到了灵龛前,居中负手站立,背对着青云众人,让人摸不清这性子乖僻的女子到底在想什么,可面对青云门人的猜疑沉默显然只会让人觉得她在心虚。 就在青云长老忍不住又要说什么时,修霍然转身,本是柔顺朴素的衣摆随着她的转身竟是划出凌厉的弧度,直教人精神一凛,寂静的屋堂里忽如冷风拂面,不寒,却无法忽视,只能一动不动看着那抹火焰般的红色,端正而立的女子挺拔如松,瞳色妖冶,却无端让人觉得庄严肃穆,灵牌堆砌,香菸模糊,就像是一道厚重的墙伫立在她的身后。 “的确,他是你们青云叛道弟子,他是魔教鬼王宗副宗主,是杀人如麻的血公子鬼厉,可他、曾是张小凡!”修的目光穿过大堂,穿过门扉,望向了远方的一片晴空,就好像那里有什么,怀念。 “你们脚下的土地,有我和他一起踏过的十三余载,你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我曾看着他哌哌坠地,看过他无忧忧虑,而我的身后还有我草庙村两百多口亡灵在注视着,其中一户姓张。难道我就不该助他!换作是你们,能做到袖手旁观?”修收回了视线,一动不动看着先前出声的阳长老,阳长老竟是在那双红瞳注视下避开了视线,无言以对。 沉默了半晌,青云众长老面面相觑,终还是有人打破了平静,范长老站起了身,正色道:“纵使你理由充分,但时光不再,人心易变,他不再是当初的张小凡,执迷不改沦为魔道,你再护他便是助纣为虐,又如何让先人在天之灵安息!青云一门除魔卫道,若是处在你那位置,为了阻止他一错再错,也必是会大义灭亲的!” 第239页 修闻言淡淡地勾起了嘴角,“你们能做到,那不代表我就要做到。你们是千年门阀,有荣光颜面,我如今山村野鹤,随心随性,做我应该又想做的,我护他护得光明正大,你们又能奈我何?” “你!”好不猖狂。 被那轻描淡写的神情一激,范长老怒极却只喝出一个‘你’字,萧逸才当机立断拦在了范长老面前,却是阳长老也站起,肃然道:“赫达姑娘,你这是铁了心要包庇那贼人,与青云作对?” “呵。”回答阳长老的是一声似笑非笑的轻哼从修的唇间溢出,气氛端是冷到了冰点。 碧日晴空,白云浮动。 天上有云飘过遮挡了阳光,阴凉下来的天幕,连带着敞亮的大堂也暗了下来,呼吸有声,寂静无比。 萧逸才看着那鲜红的衣衫无端心底一凛,只感觉一种强大的威压,就像眼前生生伫立着一块形似巨山的火焰冰。 萧逸才张了张嘴,却干涩得未有出声,一道冷风轻轻吹过,令被无形威慑的众人回过神来,水月站起了身,冷声道:“赫达修,鬼厉要是你救走,就早早交出来,要打还是要怎样,别浪费时间了。” 水月说得轻松,心里却也不免慎重起来,动手是最不明智的决定,只是看着毫无动作的赫达修,方才暗中收敛了真气。 “是我在浪费时间,还是你们在浪费时间?我要是真想与你们动手,何须拐弯抹角暗中救走小凡,怕是在幻月洞府前就已经与你们撕破脸,我没有阻止你们追击他,还不够吗?前辈。” 水月闻言皱眉打量了修须臾,随即挥袖转身,“既然鬼厉不在此处,也不必再多费唇舌,时间耽搁不起。”水月说完竟是迳自走了出去。 “师、”文敏话都没叫完,水月已穿过中院出了祠堂,她看了一眼呆愣的青云长老,犹豫了一下便闷声追了出去。 修见状,朝着祠堂的一角微微点了点头,只听一声鸟鸣,飞儿飞了出去,小狸却追了两步后,转身跳进了修怀里,仰着头,小小的眼睛里透着几分不乐意,显然有些不乐意飞儿还未恢复到处乱飞。 修轻轻揉了揉它的颈部安抚便将它放下,微笑着嗔了一眼便让小狸也跟了去,随即看着萧逸才等人道:“怎么?你们是要在这里用过午膳再走?若是跟丢了飞儿、小狸,出不去迷阵结界,可不要怨我。” “哼,凭你三言两语水月就断定鬼厉不在此处未免武断!”范长老冷哼,阳长老拉了拉他,却也没有动身的迹象,带了那么多人来,从他们的神情看来似乎有想搜一搜才会安心的意思。 修冷笑,“信不信由你们,但草庙村还由不得你们随心所欲撒野。”修背转了身,“我不想有人乱了这里清净,更不想会有血污了这里干净!诸位,请吧。” 这逐客令下得强硬,青云众人不由窝火,但没了水月到底不敢随意和赫达修起了冲突,范长老冷冷一哼,拂袖而去,阳长老摇了摇头,也拧眉带着众人离去,曾书书跟在曾叔常后面嘀咕:“真不知道费这事干嘛,说不准救走张、鬼厉的人趁此都逃之夭夭了。” 曾叔常瞪了曾书书一眼,到底没有说什么,细细回想起那个黑衣人,雨势虽大,视线模糊,但那确实也不像是女子身形。“唉~” 听见曾叔常嘆息,修回过了身,目光落在还站着未动的萧逸才身上微眯,只见萧逸才对着修行了一个礼,道:“赫达姑娘,多有叨扰,见谅。你也知青云目前……” 修摇了摇头,“萧师兄,无需多言,修明白。我只说一句,我虽能护小凡一时,护不了他一世,可既然他这样也能从你们手中逃走,说明他命不该绝。生死莫强求,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有果必有因,因果循环。” 萧逸才闻言,心一沉,头脑中浮现的竟是那年的正魔大战,随即回神,看着神色如常的女子目光深邃,抱拳道:“萧某受教。赫达姑娘,告辞。” 萧逸才转身之后面如表情,但修的声音却再一次从他身后响起。 “萧师兄,诛仙剑断固然危急,但道玄真人驭使诛仙过度怕也、萧师兄贵派正值混乱,保重。” 萧逸才面色一变,莫不是诛仙秘密、、“萧某省得,谢姑娘提醒,后会有期。” 修看着萧逸才的背影慢慢走出了祠堂,白影微动,修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摇了摇头,背转了身,和王二一起进了后堂。 萧逸才面色如霜,跨出祠堂门槛,停了下来,四周无人,萧逸才却说道:“既然来了,怎么不现身?出来罢、”一个人影站在了萧逸才身后,萧逸才回身之时,同时轻唤出声,“陆师妹。” 陆雪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祠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见萧逸才出声点破,也便走了出来。“萧师兄。” 萧逸才见陆雪琪打了个招呼就不想多言的模样,嘆气:“陆师妹,你想必早就到了吧,难为你了。” 陆雪琪摇了摇头,并未接话,却是萧逸才又道:“鬼厉当真不在这里?” 陆雪琪脸色微冷,到底还是答道:“自然,修不屑说谎。” “陆师妹莫怪。”萧逸才略显尴尬,随即正色道:“你也看到那天幻月洞府前的情景,要是能捉到鬼厉最好不过。但、唉~罢了。陆师妹,诛仙剑断非比寻常、如今你虽已不在青云,可——” 看见萧逸才有意无意瞄向空无一人的祠堂,陆雪琪会意,“萧师兄,放心吧。不管发生什么,我始终还是青云弟子,知轻重。她,你亦放心。” 萧逸才松了一口气,略显疲惫。“这就好,陆师妹,青云多事之际,我就告辞了。” 陆雪琪点了点头,看着萧逸才疾步离去不见了踪影,陆雪琪方才踏入了祠堂,后堂门帘轻动,修却已然从里屋出来。 “不去送他们?” 陆雪琪摇了摇头,修也就一笑带过,问道:“萱儿,睡了?” “恩,也不知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够,睡得正熟,莫婶帮忙看着。”陆雪琪走到了供桌前,点了三炷香。 王二从里屋出来正看见陆雪琪上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皱。“修儿,你说小凡那孩子现在会在哪儿?到底怎么样了?” “谁知道呢。” 一声啼叫打断了嘆息的尾音,飞儿已经飞了回来,小狸还不见踪影,又是一刻钟后,当大堂里静得没有一丝声音的时候,小狸跑了回来,嘴里似乎叼着什么东西。 修目光触及小狸嘴里的物什,眸光微闪,待小狸口中的物什安然地躺在修掌心时,修与陆雪琪对视一眼,摇头失笑。 “二叔,放心吧,小凡没事。” 小狸竟是含回了一颗沾着泥土的菩提子,独属于佛门须弥山的须菩提,竟会沾上了草庙村外稀有的三色土,显然是有人特意埋在底下,既不想有人得知,又特意为之,怕是想到小狸通灵,赌一把罢了。 第240页 菩提,天音寺。 修将菩提子收好,想起那个面容和善的和尚,不再说话,王二见状也不再多问,陆雪琪轻抚着掌心中的飞儿,飞儿抖了抖羽毛便跃上了她的肩,陆雪琪随即朝着小狸招手,向来粘着陆雪琪的小狸竟然忽地转头跑了,那雀跃的样子让陆雪琪一头雾水。 修却神情复杂起来,当小狸白色的尾端消失在门外时,只听见修呢喃道:“他们来了。” 刚刚送走一波人的龙形谷外,又站着不少人,色彩鲜艷的衣衫,火焰祥云加纹其上,一众人领头的人物,红衣赤发,脸上微微带笑,正值壮年。 天边有人御剑而去,云易岚看见天际那些慢慢消失不见的细微小点,眯眼微笑,小狸的身影已经再次出现在龙形谷外,欢快地蹦入了燕虹怀里,轻蹭。 燕虹低头轻抚小狸,没有人看见她眉目间深深的担忧。 “修儿,也该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卡得好销魂o(╯□╰)o 好想跳过直接写结局、番外o(╯□╰)o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龙形谷。 幽静的谷外吹着细风,可爱的奇兽兀自在青衣人怀里叫得欢快,以至于忽略了旁人的低迷,道法从火的门派却是连衣衫上绣着的火焰纹路都变得黯淡不已,尽带灰尘,燕虹低着头轻轻抚摸小狸,触及那湿润通灵的兽瞳,几缕欢欣,更多惆怅。 “修儿。” 众人之首的谷主轻轻溢出了一句低喃,悲喜不明,心思难测。青草微香里有着些许不和谐的淡淡血腥,由这个赤发红衣的壮年男子身上散发出来,让人有种不寒而慄的心悸。 云易岚红色的衣襟处染着一片暗沉,被兽神一爪穿胸而过,即使用了上好的伤药,一时之间也无法痊癒,狰狞的伤口被层层笼罩在衣衫之下,渗出的鲜血却没让云易岚脸上有丝毫难受,反倒是一种无法言说的似笑非笑。 前方的幽谷白雾层层,仿佛一幅静止的画,平静之下却不知藏着怎样的凶险来惩戒擅自闯入的生灵。 云易岚眯起了眼,地上焦黑的灰烬终于让他忍不住捂住了胸口,也不知是伤口又痛起来,还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云易岚微微皱起了眉,随即瞄向了燕虹怀里的小狸。 本是乖巧摇晃着尾巴的小狸触及云易岚目光一抖,忍不住往燕虹怀里缩了一缩,燕虹微不可见一震。 “虹儿。”只唤了燕虹的名云易岚便不再多言,扫了一下众人,焚香弟子伤的伤,残的残,一片惨澹,连最为意气风发的李洵此刻也要靠旁人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稳,云易岚眼神锐利起来,说不出的冰凉,忽而勾起的嘴角,隐隐透着一丝危险。 燕虹抱着小狸的手不禁用力收紧了一下,喉头微微发涩,抬眸间镇定下来,对着云易岚点了点头。轻轻安抚有些瑟缩的小狸,燕虹将之放在了地上,然后站起身看向了幽谷,小狸昂头看着燕虹低呜了一声,得到燕虹点头示意,小狸晃了晃头便朝着谷中扬颈长吼,只听那片云雾笼罩的森林里也传来了一声鸟鸣,似在回应。 云雾从中开始散开,入谷的道路终于现了出来。 小狸往谷中跑去,云易岚看着没入林间的小狸身影,举臂一挥,当先踏上了那条通往谷中小村的路,垂落的衣袖后缓缓跟着沉默的焚香谷众人。 由着小狸带领徐徐深入,一路所见让云易岚又惊又怒又喜,端是复杂,上官策面无表情地走在云易岚身旁,与平常无异。 自从入了龙形谷地界,上官策便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任何反对一副全然听从谷主之令的模样,云易岚微微侧目,冷冷一笑。 林间的光亮了起来,已经走到了丛林边缘,云易岚收回了目光,待走近草庙村,欣欣向荣的田野阡陌让云易岚都不免微愣,那年见过的破败当真早已过去多年,似梦亦逝。 村里人见又是那么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入村纷纷驻足观看,何况不比青云,焚香谷衣衫偏艷更带血污,路过之时,村民脸上无一不戒备,莫阿尼阅历较深识得焚香谷标志,又见小狸带头,立即便使了眼色让众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云易岚何等眼力自是将村里人表情看了个仔细,不过前头稍显气派的建筑让他没有多余心思去注意这些凡人。云易岚眼神炙热起来,他知道那座宗祠里面,要见的人就在那里等着他,那个当年他从这里救走的女娃。 如今已经能与兽神抗衡。 赫达修。 云易岚目如鹰隼,亲手种下的因,就该结出想要的果! 修背对着门庭,王二被修支开了,原本想要连雪琪也支开的修,却敌不过雪琪瞭然的双眼,在那轻轻一瞥下妥协。 陆雪琪静静站在修的身边,看了一眼修,便望向了门庭之外,她的肩上站着飞回来不久的飞儿,正歪头啄着羽翼。 当声声脚步传来,修的身子微微动了动,却没有转身,凌乱而沉重的步伐打碎祠堂的宁静。 陆雪琪张开了双臂迎接率先奔跑而来的小狸,几乎就在小狸落入怀里的一瞬,那个无论看几次都觉得惊奇的焚香谷谷主已然跨过了门槛进入中庭,却止步堂外。 重返壮年,闻所未闻,焚香谷道法当真奇妙又透着一丝诡异,陆雪琪看见率众而立的云易岚,眸心一缩,皱起了眉。 “修儿,出了谷连为师都不愿见了?” 云易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宠溺的责怪,就好像修还在谷中那时一样,还是那个备受宠爱、地位尊贵的谷主三弟子,可只有陆雪琪知道修随着那一声询问的轻轻一颤。 “师父。” 嘆息一般,背对着门庭的修呢喃,然后才缓缓转过了身,入目便是威严赫赫的云易岚,即使不及年迈庄重,那种雄心勃勃的神容还是像那一头赤发一样不容忽视。 “师父。”修忍不住再一次唤道,随即看清云易岚整个人忍不住一讶,疾步走了出去,待看清楚焚香谷众人,修不由惊怒道:“这是!”没来得及刨根究底,修瞥见了被一个长老搀扶的李洵,立即过去将他扶进了屋里,让他坐下休息。 炎阳之力探入李洵体内,巫族咒术还缠在李洵内婴处一点一点腐蚀着他的身体,修目光一凝,当即凝决将那团恶毒的巫咒拔除,李洵哇地吐出一口污血,修收回了手,皱眉。 李洵脸色渐渐好了一些,修却已不言不语地取出一块布帛擦拭着地上的污血,仿佛刚才的惊怒是幻象,那些狼狈不堪的同门也好像不曾映入眼中。 陆雪琪嘴唇微动,这时却是云易岚领着上官策、燕虹慢慢走入了大堂,而其余人依旧还站在门外。 “举谷中精英进入中原,原本意气风发,可现在还站在这里的人竟然半数不到。”云易岚盯着那个自顾自擦拭着地板的人痛心疾首道,也不知是不是用力过狠,猛烈咳嗽起来,看见修慢慢停止了擦拭,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云易岚眼中闪过精光。 “通天峰恶斗,追捕兽神,正道三大修真门派,青云六脉首座毫发无损,天音众僧伤了皮毛,而我焚香竟然就只有这不到一半的实力留下!青云、天音一个安居北上中原,一个立于须弥仙地,而我焚香却在那妖孽出世之地比邻!为师为了焚香未来的安危,不得不趁势追击兽妖,却也伤在了那败逃的妖孽手上,若不是我心脏异于常人,怕是命丧那畜生之手!咳、咳、咳。”云易岚神色激动捂住了胸口,有血渗出他的指缝,上官策皱眉扶住了他,却被云易岚推开,“兽妖重伤尚且还有如此本事,若是让他逃回南疆难保不会东山再来!那时我焚香就真真成了兽妖屠世的首要祭品,天音远离世外,青云还有道玄真人和诛仙倚仗,而我伤亡惨重的焚香还能有什么倚靠!什么除魔先驱,什么正义领袖,届时事过境迁,谁还会记得妖祸中焚香洒过热血的儿郎,只怕世人只会记得那些存活在世的英雄,焚香还能剩下什么!” 第241页 ‘嘶!’ 一道劲风席捲了整个祠堂,吹得人眼睛作痛,巨大的衣帛碎裂声响惊了众人,只见原本衣着得体的一谷之主,赤着上身,露出青筋暴起的肌肉,左胸处一个骇人的血窟窿深可见骨,来不及长好的血肉前胸后背都是一个深陷的血窝,正狰狞地流着鲜血,若不是云易岚是得道高人,这样的伤口足以让他命丧黄泉,鲜血顺着他的身躯流淌,令云易岚就像一头因为受伤而越发狂暴的野兽。 无一人敢靠近,流满云易岚身躯的血比那赤色的发更加刺目,许久、许久,云易岚才缓缓平复了剧烈起伏的胸膛,烈阳真气盈在伤口处止住了血,可一道道血痕就像扭曲的伤口布满着他的身躯,深深扎进修的眼睛。 这是修第一次看见云易岚如此失态。 “修儿,放虎归山无异于自掘坟墓,焚香如果失了这次机会,真的再也无法留存于世了,这一场浩劫就像难以癒合的伤痛,人们会选择遗忘,或是只记住最管用的那一剂药,世人总是如此善忘又薄情。我不能让焚香败在我的手里,所以修儿,你回来吧,焚香还能倚靠、你。”云易岚说得很平静,与方才的疯狂大相迳庭,却如此沉痛,剎那间仿佛他依旧还是那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师父。” 一声低唤来自李洵,而后相继是焚香众人呢喃‘谷主’,上官策欲言又止,燕虹沉默不语。 云易岚说得不对吗? 至少此刻没有一个人出来反驳。 修没有说话,只是徐徐上前站在了云易岚面前,抬手施法护住了云易岚伤口,便取出一件长衫为云易岚披上,缓缓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云易岚和长老脸色一变,焚香谷弟子虽然也有些惊讶却没有任何微言,安静地站在堂外,互相搀扶着。 “修儿,你当真这么绝情,还是——”云易岚瞥了一眼陆雪琪,从一进来就注意到陆雪琪,也不意外她会在这里,“因为那日玉清殿上为师没有帮你?可为师该如何帮你,不阻止已是为师能做的。你与陆姑娘一事,青云态度那般坚决,要紧关头为师如何能和青云撕破脸,卑鄙也罢,为师心头念着妖祸。” 陆雪琪闻言眉头紧锁,修摇头道:“师父,我既然作了离谷的决定,自然不会想着让师父为难,怎么会怪你当时没有帮我。” “那你为何——”云易岚追问,却是修再度摇头打断道:“师父,我既然创立幽谷避世隐居,就是不想再理俗尘。” 修静静地看着云易岚,透过眼前披着外衫的中年男子,修也看到了那个老人,那个将修救回焚香谷,授她道法,予她安身之处的老人。 威严有,算计有,却也有放纵疼爱。 犹记得初次见面那藏在威严之下的温和,不忍刺激精神脆弱的自己,满腹疑问的老人留了一个安静的空房间。 行为不受拘束的自己,在规矩森严的谷中,也是因为老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宠溺而度过了最恣意的时光。 只是什么时候那个老人渐渐不见了,流坡山之后的谈话让人难受,闭关不见的十年里慢慢陌生,当这个满头赤发的男人出现的时候,焚香谷谷主云易岚,真的还是那个自己尊敬的师长吗? 修的目光扫过焚香谷的众人,扫过她的师弟师妹,好多小子丫头都不见了,青萝吊着手臂,小钟伤了一只眼,甚至她最敬爱的上官师叔灰衣上都血迹斑斑! 她又如何能放下他们。 只是啊—— 修再度看着云易岚,披在他身上的衣衫一晃一晃的,露出道道血痕,就像妖魔的图腾纹在那身躯,形似饕餮。 “师父,我不愿焚香再受到伤害,也愿意为焚香贡献我的力量,只是、” 我信不过你,师父。 修没有说出如此伤人的话,搪塞道:“焚香规矩以下犯上者重刑以驱,甚者,以火刑清理门户。修已经没资格再做焚香弟子,我、” 云易岚抬手止了修的话头,眉头紧皱,修的百般推脱有些出乎他意料,暗付:以修儿重情的性子决计不会弃谷众不顾,难道—— 想到之前看到离开的青云等人,云易岚眯眼看着一直不发一言的陆雪琪,这女子是修儿软肋,可惜、是把双刃剑! 云易岚沉吟了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莫测地看了一眼陆雪琪,诡异一笑又忽地沉了脸,道:“修儿,一个不顾同门、贪生怕死的人早就不算焚香谷的人,你青云后山的举动又算得了什么以下犯上,反而是你、给了老四解脱,你做得对。”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修与陆雪琪对视一眼,心头一紧,云易岚马不停蹄追击兽妖,是如何知道吕顺一事?青云后山之事又知道了多少?那诛仙? 上官策皱眉,细细回想,中途只有分散找兽妖所在众人分开了,难道就是那时、、 别人兀自猜测云易岚为何如此神通广大,陆雪琪却细细回想云易岚一言一行来,知晓了云易岚野心,这心思叵测的云谷主总让陆雪琪觉得有一种刻意为之的意味。 挑拨修与自己、青云?还是挑拨自己与青云?亦或是、皆有! 陆雪琪心底不由一寒,一动不动打量着云易岚,想从云易岚脸上再看出些什么。 却见云易岚咳嗽了好几声,而后嘆息道:“罢了,修儿你也不用违心地推三阻四。你是焚香谷天资最好的弟子,我却将洵儿定为了继承人,他人想必是觉得我有私心,偏颇唯命是从的洵儿,可真正原因是我知道你太过重情,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如今看来诚然。你与陆姑娘,焚香与青云,哈,当真为难你了。罢了、罢了!” 云易岚态度忽变,像是放弃劝修回谷一般,转身。“走吧,纵使焚香实力损半,那畜生受了重伤,大不了与兽妖同归于尽,为天下除害,也算流芳之举。弄脏了祠堂,真是失礼。只是、”忽然转身盯着修的双眼,云易岚略显嘲讽道:“修儿,你这幽谷结界当真是隔绝俗尘的一道高墙,可筑墙之人是挡住了外人,还是、关住了自己?避世隐居看似潇洒不羁,实则不过妥协在世俗偏见之下,若真是随心随性,何不让天下不得不、认同你们!用实力折服世人,你又何须这堵高墙。” 堂外微风吹起了云易岚披着的外衫,云易岚顺势弃了弄脏的衣物,取出一件干净的红衣,不急不慢穿上,再度遮挡了伤口,红发赤衣,又是那个气度不凡的一谷之主。 这般气度不枉一派巨擘之名,威慑四方,修藏在身后的手暗自握紧,不得不承认师父犀利,红瞳清澈直视云易岚。 云易岚也静待她凝视,笑意从容亦目光锐利。 祠堂里良久没有声音。 对视的师徒俩就像专注的战士,修不想被云易岚利用,云易岚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不到最后不知道战役的输赢,偏偏—— “不好了,我家小环被狐狸精拐走了!” 忽然闯入的周一仙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手里拿着张信纸火急火燎,当察觉祠堂气氛不对,当即噤声,看清了云易岚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第242页 “狐狸精?”云易岚没见过周一仙,但话可听了个清楚,似笑非笑的一问直叫周一仙捂着嘴连连摆头,求救似的望向修。 修当即走到周一仙身旁隔开了云易岚森寒的目光,接过周一仙手中纸条一看,脸色立变,“师父,我还有要事要处理,你、” “哼,走。”云易岚轻轻一笑,招呼众人识趣离开,临走之时驻足,“成为除妖英雄,是个不错的提议。” “我会考虑。” 听见修这个回答,云易岚终于满意,纵使修儿不信任自己,还是有方法逼她就范,况且、 云易岚看了一眼周一仙,已经不担心修去不去南疆的问题,只要去了南疆还愁她不出手对付兽神。 看着小狸带着焚香谷的人离开,修没有漏看燕虹和上官策关切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安心,便目送他们离开,修早已有去南疆的打算,但是没想过那么快。 陆雪琪走到修身边,轻声询问:“修,你打算怎么做?” “师父心思越来越难猜,既然他那么想我尽快回谷,便回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而且他得知了后山多少,你焉有不管之理?”修挑了挑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诚如云易岚所言,筑起高墙无非躲一时,有些事不解决总还是要来烦的,譬如饕餮,譬如鬼医。 陆雪琪不置可否,沉思片刻又道:“那颗菩提子怎么办?” 修扬了扬手中纸条,冷笑:“哼,还能怎么办,有人已经替我想好办法了!” 陆雪琪接过纸条一看,哑然,担心道:“不会有事?” 修摇了摇头,“不知道。”将纸条塞回周一仙手里,修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随即牵着陆雪琪往外走去,祠堂里弄脏了,还得好好清理。 “餵、喂,你们打什么哑谜,倒是告诉我怎么办啊,连那只疯狗都带上了,把我一个人扔这儿!”周一仙咋咋呼呼跟了上去,手里乱挥的纸条上写着娟秀的文字。 修儿姐姐,小环不放心,跟白姨走了,请勿担心。勿怪小狸。 “外面那么乱,小环妹子当真没事?” “哼,她现在本事大了,连自保都做不到,胆敢这么任性就是自作自受!”几分生气,修还是不免道:“唉~这丫头能神不知鬼不觉出我结界当真好本事,跟着小白也无妨。既然小凡有她们去寻,我没有理由不尽快解决南疆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云易岚:人家露了,小策,作者君恶趣味~ 上官策:难道不是你自己变~态? 作者君:说得好! 云易岚:你、找死! 作者君:混蛋,别突然变脸啊,露壮硕的肌肉几个意思啰,喂喂,你在小剧场不是走娘娘腔路线吗? 啊!云易岚,算你狠! 云易岚:人家没下杀手,你嚎什么。 作者君:你居然打脸!老云就让你在装装~逼,你嘚瑟不了多久了! ~~~~~~~~~~~~~~~~~~~~~~~~ 憋得那么晚o(╯□╰)o也是够了。一种痔疮要犯了的感觉 第140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草庙村 “真的非去不可?” 终于没有外人的草庙村似乎又恢复了应有的平静,可从祠堂传出的声音却透着几分不悦,间或夹带着几声孩童的伊吾碎语,王二抱着精神饱满的陆芷萱脸色并不好看。 “你们才回来就又要出去,还是去遥远的南疆追捕那个魔头,这样的奔波何时是个头?天下能人异士那么多,作甚他们总找上你们。”得知修又要远行,王二看着那跪拜先人的两人免不了抱怨。 南疆地恶山穷,更是那妖兽群怪老巢,危险自是不必说,何况南疆幅员辽阔,二人此番前去又不知归期几何了?看了一眼怀中年幼的陆芷萱,王二摇头嘆息,却没有再说什么,粗糙的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陆芷萱,换来小芷萱清脆的笑声,那么无忧无虑。 而修也便在此刻站起了身。 火焰一般的衣衫罩着高挑的身躯,通红一片,单一的色彩,简洁的衣式,唯一不容忽视的便是微开的襟口之上,金线暗纹的一团似火的云朵图案,那是修每一件衣衫上必不可少徽章,如同那双天生的异瞳象徵着她的种族一样,那小小的纹路代表着她从属的门派。 焚香,隐匿神秘的古老门派,那座幽藏在南蛮之地的山谷,终究在修的身体里燃烧了许久许久,现在仍然没有熄灭。 “草庙村是我的责任,焚香谷亦然。”望着嬉笑的陆芷萱,修轻轻说到,唇角忽然勾起的笑容,让这本就明艷的女子仿佛化身为火,与烈日争辉。“我天性不羁,本应无拘无束,如今踏入红尘羁绊渐深,若这是命运强加于我的,那我必定要在我的意志内做得漂亮、做到最好。世上很多事必须去做,也许不一定喜欢,那便是责任的意义了。世事如棋,我早已身在局中,挣不脱便主宰棋局。” “回南疆,非去不可。” 修垂落的衣摆轻摇,芙蓉秀面笑如桃夭,灼灼光华之后,掌心的温度来自身后,默然注视的陆雪琪终于还是忍不住牵住了这如同焰火璀璨明亮的女子。 回眸的相视一笑中,眼中映出的便是彼此,那么瞭然,那么懂。 相互重叠的手掌,只四字:携手与共。 “我陪你。” “你们、唉~”王二欲言又止,那对视的两人眼里哪里还有别人。 小芷萱懵懂地拍着手掌,头顶的嘆息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小小的手掌爬上了王二的脸,轻轻拉扯着,扯平了那低垂的唇线,王二低头望着那天真无邪的笑脸,又不免再度看向了芷萱的两个娘亲,却正好对上那两人含笑望来的目光,落在调皮的芷萱身上,嗔怪又宠溺。 “萱儿。”随着修的一声轻唤,放肆的陆芷萱似乎乖巧了下来,收回了不安分的小手放入口中轻吮,随即又嬉笑着朝修伸出,欢快地挥动,许是修不时用烈炎真气为芷萱炼经洗髓的缘故,小芷萱渴求修的怀抱。 王二见此情景,所有埋怨都变作了哭笑不得,萱儿啊萱儿,你娘又要远行了。 陆芷萱自然听不见王二心声,以她的年纪也不会懂,见修还没有过来焦躁了起来,发出像是要哭泣的低呜,修二人见状立即走到了王二跟前,陆芷萱即刻停止了呜咽,抓住修的袖子作势就要往她身上爬,修也便顺势抱起了这熊孩子,陆芷萱沾满口水的肥手丝毫不客气地就往自家娘亲明艷的脸上乱糊,咯咯的笑声肆意,复又乱蹬着小短腿想踩上修的肩朝陆雪琪爬去,陆雪琪也便伸手抱过了她,兴奋的小胖子一到陆雪琪怀里立即安分了起来,躺在那臂弯里为那洁白的衣襟印下一个口水掌印,便紧紧捏着衣襟,乖巧得很,这般模样引得修忍不住去掐那胖嘟嘟的小脸,她却直往另一个娘怀里钻,躲过了修的魔爪。 王二见此场景,起身笑嘆:“罢了,连萱儿都站在你们那边,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言罢王二便朝着堂外走去,转身之时,门口伫立的人,让王二顿住了脚步,“周老哥,怎的站在门口?” 第243页 周一仙没有应话,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外没动,表情显得有一些严肃,扛着他那卦帆背着行囊全副武装,也不知来了多久,祠堂里三个人竟是没有一人发觉。周一仙的目光落在修、陆雪琪、陆芷萱三人身上,似乎是在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直到王二走到他面前,周一仙方才回过神来,恢复了笑脸,道:“我是来道别的。” 突然得让所有人一愣,修皱起了眉头,上下打量周一仙,瞭然的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愉,“道别?” “是,道别。”周一仙点了点头,云淡风轻,“习惯了漂泊,在一个地方待不长的,何况、还有个不省心的孩子让老夫牵挂。” “果然。”修眼里的不愉化去,却依旧不贊同周一仙此刻离去,“外面妖祸方歇,世道混乱,小环妹子行踪未定,前辈要去哪里寻,此时出去,我认为不妥。我这地界虽小,好歹安全,待我此番出行顺道打探到小环消息,前辈再离开不迟。” “哈,小修儿这里是个好地方,安全是安全,终归太小。来来往往都已是熟人,老夫不好下、咳、”周一仙嘿嘿一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小修儿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老夫无用武之地。囊中羞涩与身处险境于老夫着实无异也,还是游历四方的好。小环和老夫祖孙缘深厚,即使无去向,该找到还是找得到的,无妨、无妨。” “前辈、”陆雪琪见状不免轻轻唤了一声笑容洒脱的老者,周一仙却摇头阻止了她的劝意。 “老夫心意已决,雪琪也莫多言。红尘命运多可笑,无求无知最无聊,老夫仅有这丝小乐趣,可不要阻止啰。” 修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修望着眼前清庸的老者良久,忽而且笑且嘆道:“前辈牵挂的、何止小环。” 周一仙闻言一愣,脸上的笑容也在修的注视下慢慢隐去,望着修出了神。 那双红瞳着实透彻,此女天资当真无人能及,千百年来世间仅有,本以为世间终于有人可化境飞升、登峰造极,终有人可挣脱红尘困苦纷扰,寻得长生、脱离轮回,偏偏、、 周一仙将目光移到了怀抱婴孩的白衣身上,眼里似惋惜似感慨,命运终究难以捉摸。 “你二人,一人命格从‘无’一人命定无双,放眼天下都是非凡之人,何况一人师从焚香,一人出自青云,若是在那幽谷、青山静心修炼,窥天道、破轮回亦未可知也,偏生命运弄人,生生将你二人拉入红尘,被俗世困住,挣不脱逃不了。既入红尘又怎会了无羁绊?你们有,老夫亦有,何足怪。”周一仙摇头苦笑,抬手捻须,一双眼睛忽地深邃不已,直欲望入深红似海的双眸里,那双眼与血趋同偏又清澈明亮,周一仙正色道:“小修儿,老夫问你,以你如今超凡的境界,你是否也觉得这命运天道难捉摸?” 莫不是早已被看出修得长生之躯?修心底一讶,旋即恢复平静,沉吟了片刻:“在我看来,谁人生来不是‘无’?万物复杂,岂能一眼定论。或许命是天定,但事在人为。人心的无常又岂是上天能操纵的,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天道如何?命运又如何?” 周一仙闻言大笑起来,连连点头,“哈,对了对了,世人怨天尤人,皆是不明白罢了。小修儿能有如斯心境,有今日之能实非意外。可——”周一仙精明的双眼忽的好像恍惚了起来,低声道:“你既然已参悟天道,为何又不舍轮回,甘愿在这俗尘里沉浮,拒绝飞升?你可知天理为恒,恒者,衡也。不管万物如何演变,平衡是维持运转的法则,过刚易折,过强易满,一个世间的平衡,有生即有灭,从来无二。顺应天命,羽化飞升而去,尚还好说,反其道而行,硬要留下,执迷终究招祸。你可知?” 陆雪琪闻此言目光闪烁,似是想起前日里的担忧,又似想到了别的事情,但片刻便恢复如常,轻轻拍着陆芷萱,而陆芷萱也在她的拍拂下似瞑非瞑,听着另一个娘亲的声音徐徐飘荡。 修抬手抹去萱儿留下的水渍,垂手而立一派淡然,“也许会受缚于命运捉弄,但我走到今天,从来都是自己的决定,头顶苍穹,脚踏坤灵,从来无悔。有了执着,方才了解执着,有了牵挂,才懂得牵挂。佛言放下,天道伦常,我非是要反其道而行,而是参悟为一心,各修其道罢了,我做的决定,走的路,因果都坦然接受,无怨无悔。所谓正途天命怎可抹杀我。谁的脚下不是道呢?既如此,命运、天理,又能奈我何。我又何惧之。” 周一仙闻言浑身一震,似释然终欣慰,皱纹之中深陷的眼窝隐隐潮湿,修为之一愣,在周一仙慈爱的笑容里心生疑惑,抿唇问道:“前辈,你到底是谁?” “我?”周一仙抖了抖身上竹竿,笑道:“我是周一仙,道立于一的‘一’,神仙的‘仙’。一个江湖术士周一仙。可还有疑问?天罡神算,一卦十两,熟人打个对摺,小修儿,怎么样? ” “哈,前辈,你啊~”修哑然失笑,周一仙亦一同大笑,笑声中低低溢出周一仙的声音。 “吾道不孤。” 凉风吹入堂,书写着‘仙人指路’的卦帆,随风摇晃。 良久,二人才止了笑,修想了想道:“前辈,你既然要离开,与我同行如何?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周一仙先是点了点头,复又摇头,神情古怪:“不不不,老夫是爱凑热闹,但南疆那地方,啧,云易岚的地盘,还是算了。人间世俗繁杂,人心世故,妖魔鬼怪尚且能合力击之,勾心斗角,欲望无穷,才是最可怕。我小老儿一个,没有九条命。”周一仙连连摇头,模样滑稽。“小修儿,你还是顾好自己的好。你可、、嘿嘿。”可不止与焚香千丝万缕。 周一仙看了一眼低头注视着小萱儿的陆雪琪,笑得颇有深意:焚香与青云,免不了要面对一个问题,小修儿,雪琪,你们会怎么做? “当真不和我们一道,有我和雪琪在,怎么也比前辈孤身一人来得安全。”修没发觉周一仙的狡黠,更没发觉身后的陆雪琪异常的沉默。 “好了好了,周老哥,修儿说得对,你还是同她们一道的好,小环丫头机警过人,自然凡事逢凶化吉,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得不偿失。”一直没出声儿的王二适时劝道。 “呸呸呸,什么三长两短,老夫福泽绵长,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咳,我看与小修儿二人一道也无妨。” “是是是,是老弟失言,走走走,我请你喝酒赔不是,也算为你们践行。走,修儿,你路上可要照顾好周老哥。”王二见状打起了圆场,拉着修与周一仙,便走出了祠堂,慢慢走远了,偌大的祠堂只剩下陆雪琪和她怀里的芷萱。 “知道了,二叔。” 远远的还传来修应承的声音,却已经没了人影,陆雪琪一直看着陆芷萱的目光才缓缓抬起,望向了天际那一片火烧的云。 第244页 夕阳烧红了天空一片,笼罩着远方群山,那烧红的火云之下,山势挺拔,巍峨屹立,越过龙形谷蜿蜒低矮的山头望去,气势恢宏,却孤峰独立。 陆雪琪眸光微闪,出神凝望,醒过来的小芷萱忍不住拂上了娘亲白皙的脸,小手为那脸上的冷霜带来零星温热,陆雪琪抬手抓住。 “咿呀。”被拉住小手,陆芷萱欢快不已,手舞足蹈,陆雪琪宠溺之余,渐渐隐去了笑意。 一声鸟鸣悠扬,飞儿从堂外飞了进来落在陆雪琪肩头,修久不见陆雪琪跟上,派飞儿前来迎接,陆雪琪却看着肩上整理着羽翼的飞鸟眸心一敛。 松开陆芷萱小手,覆手一翻,一个小小的竹筒出现在掌心,朴实无华,却在筒身上刻了一个雷电形状,显然内里藏着重要事物,陆雪琪将之拿在手中,一动不动,连小芷萱都好奇地想去抓那吸引了娘亲注意的竹筒,奈何人小无用,甚至连娘亲的目光都没有夺回来。 黑眸深沉,几度闪烁,当天边火烧云慢慢隐去之时,陆雪琪终于抬起了手。 天已经慢慢黑了,从祠堂里飞出一只白翅飞鸟在天幕中盘旋了几许,一声长鸣,白色小点化作天幕流星远去,划过龙形谷山头,朝那远山暗影飞去,天际还有零星一朵红云,将灭未灭,远山暗影名曰:青云通天。 抱着娃娃的白衣人缓缓走出祠堂,面无表情,怀里的小芷萱不知为什么连娘亲的怀抱都变得有些凉,兴致阑珊地埋入了浸满冷香的怀里蜷成一团,步步缓行的人,轻轻哼着小调,白衣如仙。 远处群山成了她的背景,黑压压一片,只衬得白衣若雪,清冷淡雅,而她却没有再去看一眼淹没白色飞鸟的山峰。 太阳最后一丝余光也淹没在大地。 黑暗的前头,一袭红衣无声站立,异色的双眼在夜幕下也泛着温柔的光,很自然伸出了手,准备接过已经走到身前的人手中的孩子。 “怎么这么久?飞儿呢?” 谁的手在相触的时候微微一颤。 “许是找小狸去了。” 睡着的胖娃娃被一团温火包围,修将睡得死沉的陆芷萱掂了一掂抱稳,习惯去抓身侧的手时,一缕冷香已经从身旁掠过,往家里方向去了,不快,修踏了两步就追上,可是落空的手掌却只能再度回到自家女儿身上安放。 …… ※※※ 草庙村,龙形谷外。 天色将亮未亮,谷外的平原,清风偏凉,穿过原野的洪川还十分湍急,不停拍打着两岸,一抹白衣悄然而立,一柄蓝色仙剑安静地躺在她身后的剑鞘内,黑色的发丝一下一下轻抚着精緻的剑鞘。 天琊,就像是远行的人必定背着包袱,天琊便是她的行囊。已能化形入体的神剑,久违地负在陆雪琪身后,代表着此行不简单。 可另一个形影不离的人却不见人影,陆雪琪不知为何一人早早出了谷等候,休息调整了几日,今日她们便要赶去南疆。 小狸晃荡着尾巴趴在她脚边闭目养神,突然传来的鸟鸣声,让它一下抬起了头,竖起的耳朵抖动着,看着天际飞来的鸟儿,小小的眼睛里似乎显得非常困惑,又显得有些不愉快,轻轻哼了一声,小狸骄傲地扭开了头。 飞儿近来时常不见踪迹,经常一起玩耍的两个小傢伙似乎闹了脾气,怕也只是小狸单方面不高兴罢了。 陆雪琪看了一眼脚边蜷成一团的小狸,抿了抿唇,旋即抬手摊开掌心,那个刻着闪电的竹筒随着白影一晃,安静地躺在她的手掌心,飞儿落在她肩头,啄着羽毛。 白袖微动,竹筒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细长的纸条,写着墨色的小字,陆雪琪低头细看,不知为何目光闪烁不已,唇瓣也似乎是因为震惊而微张。 “放心吧,琐事我已经交代好莫叔,二叔就送到这里罢,萱儿就拜託你了。” 从身后传来的细碎声响让陆雪琪身子微微一抖,手中的纸条随着她拢袖垂手,飘落水中,没了踪迹,陆雪琪抬头之际,仿佛刚才的震惊都是幻觉一般,平常如昔。 随着修与王二一同出来的周一仙望着沉静站立的陆雪琪,捻须但笑不语,只是那笑容里分明有着几分深意,旁人不察,他却发觉身边的人脚步莫名一顿,周一仙眼中精光一闪瞭然,摇头失笑,一副高深莫测洞悉一切的样子令王二摸不着头脑。 王二这方还在疑惑,身侧人影一晃,修已经朝着陆雪琪走去,明明速度不快,片刻却已经到了陆雪琪身前。 “已经入秋,不比夏日。作甚不和我们一起出来?怕捨不得还酣睡的小包子?” 陆雪琪唇微张又合上,笑着摇了摇头,修也便一笑带过不再追问,只是看见站在陆雪琪肩头的飞儿,红瞳里闪过异光,眨眼不见。 王二和周一仙也慢慢走到了河边,小狸跳入了王二怀里,周一仙和王二却没有出声打扰那凉风中却烫人的脉脉对视。 修微笑着,安静看了陆雪琪好一会儿方才轻声道:“这次去南疆,可不是回去观光。要面对的除了兽神,更有藏在暗处的鬼医需要提防,还有便是、我那野心勃勃的师父。你可准备好了,青云的陆姑娘。” 修笑着,话里带着点作弄的坏,陆雪琪一愣,下意识欲嗔怪之际,却是在那玩笑般的话里感到点点微妙。久违的称呼,自从互相表明了心意之后就不曾再这样唤过,如今再一次听见,怀念中又有种无法言说的意味,她出自焚香,自己来自青云,彼此的身后都不曾忘了那两个悠久古老的门派。 焚香和青云。 这两个关系微妙的派系,从很久以前就暗流汹涌,束缚着名利的枷锁,两大名门大派表面和气,暗自里谁也不服谁,为了正道之首,从不放过任何树立威信的事。 或许正是这种各怀心思,才会有了空桑山之行,才有了她和她的相遇。 命运为她们种下的因,似乎一直缠绕在她们的宿命里。 “你知道了?”陆雪琪何等聪明,可她的爱人何尝不是,修点了点头道:“猜的。” 两人默契得仿佛心灵相通,哪怕细微的反常都逃不过彼此的双眼。陆雪琪抿了抿唇,“修,我、” “我很庆幸。”修打断了陆雪琪的话,突兀得让人感到丝丝疑惑,陆雪琪不解,修却颇显无良一笑。“庆幸我入了焚香,而不是魔教。还好没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对立的两方,我真怕我会错过你。” 陆雪琪一怔,随即心间微热:这人总是这样,听不得自己任何的抱歉,也总有她特别的方式来宽慰自己,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赫达姑娘,也会怕?”陆雪琪不甘示弱一般回敬那声‘陆姑娘’,扬起的微笑里却多了几丝不自觉的魅惑,几分邪、几分媚,最后都化作了黑眸里潋滟的深情:“就算当初你来到这个世界入的是魔教,如果命运安排我们相遇,缘分依旧断不了,若爱上了你,我依旧会义无反顾。命运弄人又如何,我愿意!因为我、明知故犯。” 不再去想什么青云、焚香,陆雪琪知道只要修在,便不会让她为难。 第245页 从初遇开始。 “不用对我感到任何抱歉,只要是陆雪琪,哪怕是谎话我也深信不疑。何况我的雪琪从来不屑说谎,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和我说,对吗?”修抬手牵住了那微凉的双手,用自己的温度去摩挲,既深情又有几分揶揄。 “肉麻。”望着那明媚的笑脸,陆雪琪毫不客气嗔了一句,带着嫌弃,但身子却朝着温暖的身躯靠近了几分,紧紧握住的手掌也没了闪躲,牵得实在。“修。” 溢出的名字柔情缱绻,十指紧扣,两人索性双肩互倚,几乎依偎。这样再怎么严肃的话题,都化作了爱人之间的微语。 “兽妖过后时局动荡,萧、” “咳咳,雪琪、小修儿,你们这样让我们两张老脸燥得慌。”突然插入的话,打断了陆雪琪。周一仙以袖遮面还不忘再加一句他时常挂在嘴边的‘世风日下啊~’王二也笑得颇揶揄。 陆雪琪脸上微燥,微微挪开了距离,却是修一把将陆雪琪搂进怀里,仗着身高,霸气地搂住了陆雪琪的腰,这下素来清艷高冷的陆雪琪陆姑娘霎时有了小鸟依人之态。“私以为,以前辈阅历,早该见怪不怪才是。这一路上,前辈要早早习惯才好。” “啧啧,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两人一唱一和直教陆雪琪羞红了脸,一脚踩在得意洋洋的人脚背上挣脱,转身隐去脸上的燥热不已,哀怨之声和笑声顿起,一下淡去了离别的愁意。 “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还有什么悄悄话也留得路上再说罢。”周一仙抬头看了看,抖了抖身上的行囊,笑道。 一言出,其余人也便正色起来,王二抱着小狸勉强扯起了笑容,细细叮嘱:“在外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什么事都扛在自己身上,不要……” 修和陆雪琪一直默默听着,唇角含笑,还是周一仙出面止了王二的喋喋不休,“好了好了,小老弟。我会好好看着她们,放心罢。” 王二点头,却依旧不舍,修却已然祭出了紫青葫芦,上前摸了摸小狸的头,陆雪琪也便笑着向王二道了别:“二叔,保重,我们很快回来。” “诶!好好,雪琪的话,叔相信。”脆生生一应,王二的目光却还是落在修的身上,又在陆雪琪和修之间来回,已然牵挂。 “回吧,叔。”将周一仙扶上紫青葫芦,修驭使葫芦腾空而起,慢慢离去。 王二还站在原地,白色的双鬓被风儿吹乱几许,看着大葫芦一点点变小、远去。 葫芦上,修抬手挥舞道别,陆雪琪亦比肩而立,周一仙见状,想到自家孙女,忽而感慨: “儿女大了,半点不由人。” 作者有话要说: 早该放文的,事多耽搁。 只好二合一了。 ~~~~~~~~~~~~~~~~~~~~~~~~~~~~~~~~~ 终于要到老云作妖的时候了。兽神还是免不了炮灰~~~ 第141章 一百四十章 神州大地自初夏伊始,留下了满目疮痍,连通南北的主道上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影,路旁荒草黯淡,随着乍起的秋风一点一点枯萎,散落道路中间的砂石混杂着枯骨,孤寂地躺着,不知那暗沉无比的表面是否曾经染上过鲜血,那么的荒凉。 突然的!荒无人烟的大地震动起来,震得细碎的尘土不停颤动,远处尘土飞扬,漫天的黄沙就像云雾一样忽地笼罩大地,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就像雷霆轰隆,浩浩荡荡而来。 黄沙掩盖不了的野兽嘶吼呼啸四野,那是人间忘不了梦魇。 妖兽大军,这一群在大好山河内留下血淋淋的罪魁祸首,再度肆虐了这片土地,哪怕战败溃逃且数量已经不及来时的三分之一,也轻易碾碎了枯朽的砂石。 一只只面目狰狞,模样怪异的狼蛇虎豹中间,是那一辆支着殷红大伞的车,由饕餮为马拖着,诡异而摄人。 吃了败仗的兽群,不停不歇地朝着南方回撤,兽神的受伤没有让这群凶残暴戾的傢伙们惊慌太久,远离了青云地界,这群妖兽又恢复了气势,方圆百里了无生气。 兽群中间的辇车上,兽神枕臂屈膝仰卧,似睡似瞑,失血过多的肌肤苍白得吓人,微开的衣襟上隐隐约约还看得见可怖的伤口,但这俊逸的少年,似乎丝毫没有因为颠簸而有一丝难受,睡颜安稳而平和。 似乎是感觉到了少年在休息,原本呼啸嘶吼的兽群都纷纷安静了下来,只是那滚滚的踏步声依旧令大地颤抖不已,教人心悸。 “到南疆了吧。”睡着的少年没有睁开双眼,却忽然开口说了话,似自言自语又似询问,也不知这令万兽敬畏的辇车上,少年在跟谁说话? 因为并没有人回答,兽神不由微微睁开了眼。 “你还在生气?”从兽神嘴里溢出的嘆息于漫漫尘土中竟是说不出的温和。 辇车并没有多豪华,胜在宽敞,古朴细緻的雕琢和奇特的图形丝毫不失尊贵,足以配得上‘殿下’二字,但这尊贵的辇车之上显然还有别人,被红伞遮住了。 身着白衣的女子安静地坐在另一侧,依旧没有应话,朱色的伞影染红了白衣,映在女子的容颜上,为那绝色加上了更加浓重的妖冶,妖媚无双,独一无二。 小白淡淡的眸子瞥过兽神,丝毫不掩饰的表露二字:当然! 兽神无奈失笑,视线落在了小白周围,“人不是都还好好的,那几头畜生也让你杀了,怎么还不足以泄愤?” 一个人躺在车上阴影处,盖着一件灰布衾,分辨不出模样,呼吸微弱,而小白盘坐的膝上也枕着一个睡着的人儿,情况不明。 辇车上竟是不只小白一人。 小白听见兽神的话,心头一寒,不由抬手轻轻抚了抚膝上之人的发,很是温柔。兽神眼中透着一丝新奇,小白看得分明却任由兽神打量,低头细细看着怀里的人,眸光闪烁不已,直到怀里的人微微动了动,似乎要醒过来,小白才又恢复了那风轻云淡的样子。 “哈,太好了,小妹妹你终于醒了,要不然我这车可要被人拆了。”兽神眼睛亮了亮,一点儿也不见战败的垂头丧气,反而像是外出游玩一般。 一双清澈的黑眸懵懂地眨了眨,扫过周围,待完全清醒过来看清楚眼前俊美的少年,目光里滑过一丝心有余悸的害怕,却因为一缕淡雅清香而慢慢平静下来,一只手轻轻拂上了额,年纪轻轻的女子仰头,低声唤道:“白姨。” “哼。”几若未闻的轻哼算是回应,小白不知此刻该气还是该笑,沉着一张脸,却因为小环坐起身来而松了一口气。 看见小小环视线闪躲,不敢与自己相对,小白冷笑道:“你胆子当真不小。可是那女人借了你胆子,恩?” “没、白姨,你别生气,也别、别、、”黑眸扫了扫周围身躯庞大的兽妖,禁不住抖了一抖,也便弱弱收了声,小环脸上满是纠结。 “别什么?别把你送回去?”将她表情看了个分明,小白没好气道:“哼,你倒是想得美,就算我想把你送回去,也要看看有人答不答应!既然你有胆子从草庙村跑出来,就应该有胆子陪我去十万大山走一遭。” 第246页 小白虽是骂着,却是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兽神,但兽神向来心思难测,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小白凝眉,暗中思付着。 “不错不错,镇魔古洞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兽神却是兴致勃勃,目光落在小环身上带着深究,瞥见那脖颈间露出的血玉,微微眯眼。 小环身子又是一抖,却是小白将她拥进怀里。 “别怕。”小白还是那般冷漠的模样,声音却很温柔,看向兽神,眼中带着警告,“你那镇魔洞何时变得如此好客了?” 兽神笑而不语,再度闭上了眼,自顾自休息起来,小白暗自咬牙,这般态度不明最是让人恼,低头看了一眼小环,小白嘆道:“当真是她的妹妹。” 小环依偎在小白怀里,听见头顶无奈的嘆息,机敏如她,不由心生愧疚:“白姨,对不起,我偷偷跟着你只是想去找张大哥,哪知道会、” 小白皱了眉,随即舒展,“罢了,跟都跟了,还有后悔药不成。我也没想到一出来竟会遇上焚香谷那些个老东西和这个煞星。”摸了摸小环的头,难不成真和小辈计较?小白微微一笑,安抚着倚在怀里的人,却不知想到什么失神。 “待我了了心事,必将你安全送回去,不会让人动你分毫。” 小环不由直起了身,心中闪过疑惑,却因为看清楚小白模样而只是轻轻唤了一声:“白姨。” 小白回过神来,对着小环笑了笑,摇了摇头,小环也便没有追问,小白暗道好个聪敏的丫头,顺势拥过小环的肩,小环也自然而然便枕在了小白肩上,丝毫没有别扭之感。 “她的什么弟弟、妹妹,你倒是最讨喜的一个。” 从旁望去,依偎在一起的两人,似姐妹又似母女,一直默默观察的兽神,终于屏蔽了五感,悄然睡去。 小环靠着小白,小白没有说话,她也便不吱声,静静地靠着,小白却忽然道:“小环,我虽能护你周全,但你要答应我,再也不能乱来,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从哪里去找个妹妹赔她?” “白姨还是怪我任性偷跑出来?” “以你的机警和本事,偷跑出来倒也不算大事,但、你怎可乱用还魂禁术!”小白看着那躺在灰被之下的人,心有余悸。 小环沉默了半晌,而后道:“道长是为了保护我才随我同行,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丧命,我做不到。” 小白却是冷冷一哼:“保护你?我看是拖累你才是!他自己本事不济被兽妖围困,还要累你为救他铤而走险,这叫保护你?” “道长不过是为我和那几个受伤的难民去找食物,他怎么料得到会撞上兽妖!当我去找他时,他已经、已经,我只能冒险一试,道长是个好人。” “好人?野狗?”小白忍不住一嗤,但到底没有点破,“总之,你不可以再乱用还魂禁术!最好也停止修行这般鬼魅法术。” “白姨,我不会再随意用还魂术,但、、我不会停止修行。”小环此刻倒是异常固执。还有坚持、心愿未达成,野狗的死而复生给小环极大的振奋,已经初见成效,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你!”小白嘆息:“到底为了什么?” “心之所愿。”小环淡淡一笑,“白姨,待你了结你的事,我们找到张大哥回狐岐山好不好?” 小白眸光闪了闪,“小环,你当真要拼上性命救碧瑶?哪怕以命换命也要救吗?你有没有私心?” “私心?该有什么私心?佛祖许下普渡众生的宏愿,身为医者,最大的理想怕是能医尽天下人,可医人容易医心难,小环自问不可能做得到医尽天下疑难困苦,只能尽力而为罢了,治想治的病,救该救的人,而碧瑶姐姐便是我想救又该救的人。”避开了小白前面两个问题,小环轻轻说着,“碧瑶姐姐醒了,白姨不高兴吗?张大哥,幽姨,万先生都会高兴。碧瑶姐姐醒了,张大哥也许就不会再是这样,修儿姐姐也便放心了。” “你这蠢丫头。”小白骂道,拥紧了小环的肩。这样的孩子世间有多少? 小环笑而不语,目光落在道路两旁,眸心带着不忍,散落的枯骨和不知名的木制墓牌,每隔十步或几里便有一座,一直延伸到路的前头,这被兽群踏着的道路,仿佛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白姨,镇魔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什么样的地方?反正是个不好的地方。”不过倒是值得去一次,摸着小环柔顺的黑发,小白露出一丝微笑,危险而迷人,那双浸满凉薄的双眼终于有了微光,仿佛不再迷茫。 ※※※ 河阳城 兽妖在青云止了步,似乎代表着这场灾难终于划上句点,但妖兽留下的创伤远远没有结束,繁华的城镇几乎变作孤城,倒塌的城墙、破损的街道就像伤痕,醒目而凄凉。 好在还没有失去希望。 太阳透过云间洒向大地,河阳城的百姓陆陆续续回到了这座空城,经历了灾劫的人们,正逐步修复着被破坏的建筑,在一点一点填平心中的伤痕。 人们脸上有苦,也笑。可笑苍生如蝼蚁,而这些百姓就正如蝼蚁一般渺小而顽强地活着,重建家园。 残破的街角,鲜有人迹,却有微影晃动,映在了拐角的墙上。 “你当真决定留在这里?”柔媚入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在小巷子里响起,那道婀娜的鹅黄身影环胸而立,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人。 眼前人比金瓶儿清瘦,一身黑衣更显得她单薄的身子禁不住一阵稍强的风,那条风中乱舞的空袖说不出的悲伤,金瓶儿望着面前带着面具的人,再度道:“飞燕,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南疆?” “姐姐,你已经问了很多遍了。”向来恭敬的人此刻也有些无奈了,飞燕再度肯定道:“我决定留在河阳静养。” 金瓶儿眉头紧锁,沉吟了良久,方才道:“河阳不比从前,百废待兴,并不是个养伤的好地方,何况这里是青云的地盘,你伤势未愈,还是另选个地方。” 飞燕并不应话,金瓶儿沉了脸,明显不耐:“要是不把你安排妥当,我如何放心去南疆。” “姐姐。”飞燕并不恼,她明白金瓶儿表现出来的不耐无非是要逼自己就范罢了,“妖祸初歇,青云乱,焚香险,你不放心在焚香的人,又不肯错失良机,埋下了暗桩,除了我姐姐还能用谁?” “我自有安排,不用你来费心。”金瓶儿目光瞬间变得冰冷起来,面上带着被人洞悉心计的恼怒。 飞燕却丝毫没有惧意,“姐姐所谓安排不过是用媚心术操控别人罢了,这般打算着实有损姐姐妙公子威名,当初姐姐遣散了姐妹们,现在除了我,姐姐能用何人,又有何人可信?” “你!”紫芒乍起,金瓶儿煞气四溢,扬起了手,但在飞燕扬起的笑容下,迟迟落不下去,飞燕这样的笑容极少见,不比公事公办的谨慎小心,亦不是奉承,金瓶儿终是嘆息:“飞燕,机会总还是有的,你不必如此、” 第247页 “姐姐,机会错过了就不会有第二次。”飞燕打断了金瓶儿的话,“你曾应我自行选择去处。” 金瓶儿看了飞燕半晌,低喃:“我怎知你会选择这样危险的去处。你果然是最得我心的,合欢派已经散了,你不用卖命,却连我的话也都不肯听了。”似是感慨,金瓶儿的眼底深处冰冷却又摄人。 “罢了,由着你自生自灭罢。”不再阻止飞燕,金瓶儿转身离开。 正走到拐角处,身后飞燕忽然问道:“姐姐,你遣散了姐妹们,后悔吗?” 金瓶儿久久驻足,平静的背影看不出丝毫波动,直到她开口也不见她声音起伏,缠绵丝依旧缠在那左臂之上,彩色却冰凉。 “不后悔,于你们,于我都不后悔。”头也不回,金瓶儿慢慢走了出去。“万事小心。” 直到已经感觉不到金瓶儿特有的气息,无人的街巷才溢出飞燕的苦笑:“那于合欢呢?” 金瓶儿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那种人即使迷茫了,也会朝着认定了的目标全力以赴,哪怕粉身碎骨。 这也便是飞燕愿意跟着她,一跟就是十年。 摇了摇头,飞燕取下了面具,原本姣好的姿容半张脸上布满了可怕的伤口,断去手臂的衣袖被风吹得扬了起来,遮住了那可怕狰狞的脸,待风止,依旧是那身黑衣,姑娘却变作了总角少年。 “姐姐,放心吧。” ※※※ 茫茫四野,天际飞过紫芒,调整好心情的金瓶儿急速朝着南方飞去,突然脚下的密林散发出一股极度凶煞的气息,直教紫芒刃光华微乱,金瓶儿止不住惊讶,心底略一思量,隐去身形潜了下去。 没有一只鸟兽的密林,仿佛隔绝了所有阳光阴暗不已,越往里走,金瓶儿越觉得有一种从心底升起的凉意。 待走到最深处,躲在巨树身后的金瓶儿发觉自己竟然双手发抖,没有来由的发抖,金瓶儿不免心头一凛,小心翼翼探出头去,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映出眼中,金瓶儿被冷不防地吓了一跳,急忙缩了回去。 鬼先生! 见似乎没有被发觉,金瓶儿眼珠转了转,再度探了出去,只见一个碧绿的玉简围绕着鬼先生盘旋,从黑布之后溢出的桀桀怪声,似痛苦似愉悦,诡异非常。 金瓶儿心底一寒,心生退意,突然鬼先生仰天长啸一声,没有任何惊天动地,只有天上流云似被无形之风吹散,又聚拢,鬼先生没有了任何动作,林中又恢复了安静。 “师兄,我该回来了。” 低喃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鬼先生收回了玉简,慢慢离开了密林,没有御物飞行,一步步朝着林外走去。 金瓶儿看见越走越近的鬼先生,连忙用独门身法隐去了踪迹,鬼先生似乎也没有发觉,依旧朝前走着,金瓶儿看见鬼先生离开的方向,眸心闪了几闪,暗自思量了片刻,拧眉跟了上去。 …… 南疆 自从兽神出世,就鲜有人出没的南疆古道上,突然多出一支队伍,身着偏艷色的衣服,在衣襟,或袖口处以金线绣纹火焰祥云,十分醒目。 循着兽群偌大的足迹,云易岚领着焚香谷众终于也踏上了南疆的土地,没有停留,也没去在意地上留下的妖兽脚印,云易岚带着人朝着谷中走去,上官策走在他身后,左右两侧分别是燕虹、李洵,眼见地上一个个深坑,人人神情阴沉。 突然,直往前走的云易岚驻了足,转身抬头眺望归来的方向,天空积着一层薄云,云易岚望着望着,无端心悸,从心底涌起了一个声音,陌生又熟悉,仿佛在呼唤着谁,云易岚困惑不已。 “师兄?”上官策没有什么表情,看见云易岚呆呆的望着天空,开口叫了一声,前面便是通往焚香谷的通道,云易岚的驻足让人疑惑。 云易岚回神,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谷众,面不改色,几缕赤发被风吹到了眼前,那双眼中仿佛也变作了赤色,渐渐深沉。“走吧。” 踏入了通道的那一刻,上官策听见云易岚喃喃自语: “焚香谷里不知道还留下了什么,山河殿?玄火坛?” 上官策胸口骤然紧缩。 通往南疆的遥遥千里开外,一个紫青葫芦正徐徐赶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套路已下,就等会师,咩哈哈。 ~~~~~~~~~~~~~~~~~~~~~~~~~~~~~~ 作者君:天气热,整个人浮躁得很。 修:让雪琪来帮帮你? 天琊出鞘 作者君:额,不用了,真不用了。雪琪,剑收起来,收起来。 修:没事、没事,天气那么热,不用出镜,你让我们那么闲,该让你舒服舒服~ 作者君:呵呵呵呵呵……你、厉害! 金瓶儿:呵呵个屁,不是有人打赌,说我不会出镜,五毛算你的,我的? 作者君:!姑奶奶你不是吧?五毛、五毛啊!啊~谁打我!啊!干嘛群殴我? 众人:让你看不起五毛,让你看不起五毛…… 奄奄一息的作者君:尼玛,要打人直接动手就是,下什么套,说好的真诚叻!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焚香谷 土地龟裂,木石干枯,空气里一阵一阵散发着燥热,这里是焚香谷最特别的地方,玄火坛。 巧夺天工的玄火禁地已经没有那座恢弘的祭坛,只有立在入口的一座枯碑代表着这里曾经多么的令人敬畏,玄火禁地,弟子止步。 上官策眸光深沉,站在这片流淌着岩浆的土地上,热浪卷着他的灰衣白发,无端萧索。伫立了良久,上官策忽地蹲下了身,迟疑了片刻才伸出手,抹开满地山灰,灰烬中可还残有玉屑?莫名的刺眼。 这里曾是他守了三百年的地方。 热风很大,灰却好似还积得很深,半晌也见不到玄黑的土地,上官策眉头也渐渐深了起来,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嶙峋的指缝里都沾满了灰,直到指甲终于划到了炽热无比的岩石,上官策的动作才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停了下来,掌心还贴着烈火一般的地上,他却好似没有痛觉一样,出神的看着深黑地上的一抹红痕。 嗡! 一阵嗡鸣突响,火山之地忽然颳起了寒风,有寒冰包裹了上官策拄在地上的手掌,上官策身上映着淡色的蓝光,他失神的眼眸终于抬了起来,一柄冰蓝色的精緻短刺悬在他的上方,散发着柔光,上官策眸光渐聚,看着九寒凝冰刺久久不动。 九寒凝冰刺乃当世久负盛名的仙兵利器,自行护主不足为奇。 良久,上官策方才站起了身,一阵冰晶纷纷坠地,化为轻烟,他伸手握住了九寒凝冰刺,寒风猛然呼啸,击散了燥热的空气,满地山灰如群魔鬼怪乱舞起来,飘过上官策阴鸷的眼,冰蓝光芒大振,吞没了灰茫茫的天,待光华散尽,上官策脚下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空地。 漆黑的岩石,一个诡异的图案。 赤红的颜色,弯弯曲曲画在这片巨大的岩地上,那鲜艷的对比,似硃砂更像是鲜血,如一头狰狞巨兽。 第248页 上官策慢慢收回了九寒凝冰刺,看着这个完好无损的图案,神情变得复杂了起来,旁人看起来诡异无比的图形,在无数岁月里支撑着他的信仰,是他身为焚香门人的骄傲,怎的如今看起来令人、 看了一眼周围山石枯竭的景象,上官策摇了摇头,再度回到那个不苟言笑的焚香长老。 几不可闻的脚步声由身后响起,上官策面不改色,头不回,只皱眉打量着眼前的阵法图案。 八凶玄火阵! “上官师弟,怎么样?”赤发红衣,云易岚站立在了上官策身旁,目不斜视,盯着地上的八凶玄火阵,双眼深邃。 衣襟微开,看得见包裹得严实的纱布。云易岚甫一回到山谷,面对荒败不已的山谷,面不改色,取出珍藏的炙炎丹令诧异不已的众人服下,便立即下达了命令。 修葺山河殿,追捕兽神踪迹,封绝、玄火坛。 雷厉风行的做法,让人来不及喘息,也来不及悲伤。 而上官策便是接受封绝之令的人,下达封绝,便不止禁地这么简单,而是设下了结界,完全隔绝了玄火坛,外人不得入内,更、晓不得里面的事。 封绝阵法结界素来用于闭关静修,云易岚此令一下,便是不启八荒火龙不会善罢甘休! “阵法完好无损,但没有玄火鉴、”上官策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云易岚面色一沉,望着十万大山方向沉默了许久。 上官策忍不住侧目,云易岚却在此时开了口:“继续想法子,八凶玄火阵非启不可!必要的话……” 云易岚言而未尽,可那双阴沉的眼却让上官策都忍不住心头发紧,那张曾见过无数次的脸,仿佛穿越了时空,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那意气风发的儿郎再度刻在了眼中,却不清楚是熟悉,还是陌生了。 青云一役,焚香伤亡不可不谓惨重,纵使与其余两派相较,焚香长老、精英除却老四无一人战亡,但也是伤残各半,调养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却不想师兄拿出数目惊人的炙炎丹,不论修为深浅令每一个人都服下,霎时伤情得控,焚香主心力量竟得以保全八成。 原本该值得庆幸的事,上官策心底却止不住发寒,炙炎丹修炼不易,上品更是难能可贵,以云易岚拿出数量来看,竟不知道收集了多少年岁,又是为何留在了今时今日? 遥想当年,细思之下,直教人遍体生寒。 各怀心思,一时之间安静得渗人,焚香地位最高的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站在八凶玄火阵之前,直到山谷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两人方才一起转过了身,眯眼看向了入谷的甬道方向。 “终于来了。”云易岚低语,似笑非笑。 上官策沉默不语,云易岚看了他一眼,不甚在意,八凶玄火阵在二人脚下交织,云易岚整理好衣襟,淡淡道:“这里的事就有劳上官师弟了。” 不等上官策回话,云易岚便迈开了步子,只手负在身后,微微成拳,上官策静默伫立,望着赤发红衣徐徐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上官策才走向了玄火坛入口处,静静看着谷口方向的天空许久,轻声嘆息。 “烈火坚冰封太虚,六合之内绝万物,定!” 一声怒喝,玄火坛内火山烈岩和着熔浆腾空而起,九寒凝冰刺拖着上官策身形随之而上,但见整个玄火坛地界上空以上官策为中心形成了火龙龙捲之风,遮天蔽日,火红的一片唯有中间一点呈冰蓝之色,一个半圆形状的巨大屏障霎时笼罩了玄火坛,狂风大作,巨石碎成了砂,岩浆随风逆流上天,上官策面色沉郁,双手捏诀,身子猛然一坠,九寒凝冰刺一下陷入风火流浆之内,幽光大亮,照耀四野。 光华过后,半圆屏障晶莹剔透,橙光炫彩,霎时又消失无踪,封绝之阵,已然启动。 上官策慢慢落在地面,将手向眼前虚空伸出,封绝屏障现行,砂石熔浆流转其中,汹涌澎湃,上官策收回了手,四野寂静无声,再度看了一眼身后,上官策负手迈入了封绝结界之内。 封绝结界包围了玄火坛,橙红的光壁一阵刺目过后吞没了上官策的身形,待结界无形,玄火坛的入口,依旧还是那块岁月风化的石碑。 禁地、止步。 ※※※ 焚香入口。 通往焚香谷的山体高耸入云,成为幽谷天然的屏障,黑暗甬道口处伫立着三道人影,看着这入谷的地方。葱郁的树木倒在一旁,野兽踏过的痕迹清晰可见,走过无数次的地方让人觉得有些陌生。 “小修儿。”周一仙轻轻唤了一声。 修侧目微微一笑,平静之下犹有厉芒划过眼眸,“有些感慨罢了。不过这点心理准备我还有,走吧。” 作势就要入谷,周一仙却是摇了摇头,还未待说什么,一声鸟鸣,飞儿扑腾着翅膀落在了陆雪琪指尖,脚上还是绑着那个竹筒,陆雪琪渡了一道真气给飞儿,方才取下竹筒,看了起来。 修与周一仙也就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想来一路上早已习惯,自也知道这书信来往于何处,只是两人都从没有过问,也未曾看过书信内容。 周一仙望着黑漆漆的甬道,瑟缩了一下,讪讪道:“嘿嘿,小修儿,我就不进去了。” 修皱起了眉,上下打量周一仙,不知他又打什么主意,“前辈,这方圆百里除了这里荒无人烟,你不进谷又要去哪里?” 周一仙连连摇头,“荒无人烟好,荒无人烟好,焚香谷里可没有生意做,在外头比里面舒服自在多了。”一副铁了心不进谷的模样。 修见状,沉吟思索了片刻,无奈道:“也罢。前辈,外头虽自在,也要当心,南疆不比中原。” 周一仙连连点头,晃着竹竿便慢慢远离了名为‘黑洞’的甬道口,仿佛那是吃人猛兽一般,边退还边笑:“嘿嘿,省得省得,老夫走南闯北,什么都没有,避灾保命的本事倒是不差,放心放心。” 片刻就没了踪影,让修止不住摇了摇头,哑然失笑。收拾好心情,修转身朝着洞口走去,两步之后,疑惑回身,一抹白衣轻扬,秀发微微遮挡了秀面,看不清神情,展翅的飞鸟在那肩上低头啄着羽翼,修轻唤道:“雪琪?” 陆雪琪缓缓抬起了头,剎那隐去了眉宇间的担忧,信上的内容与先前几次所言都是同一事,可越发严峻的形势让陆雪琪有些担心,看着自踏入南疆便越发沉寂的人,陆雪琪又怎想她分心?摇了摇头,陆雪琪将纸条化去,走上前牵住了那温热的手。“走吧。” 修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但陆雪琪已经率先迈开了脚步踏入了漆黑的山体内,进入黑暗的那刻,修微微失神,随即抬头看向了前方牵着自己前行的人的侧颜。 越走离光线越远,于有夜视能力的修而言,丝毫不妨碍她看着陆雪琪,甚至连那纤长的睫毛都一清二楚,也看到了陆雪琪的认真,以及目不斜视透露出的、坚定,修也便没有询问,低首失笑。 待天琊蓝光微亮,照耀更加黑暗难行的甬道时,修已经抬起了头,晦涩的红瞳里终于恢复了它该有的明亮,以这山体黑暗熟悉的厉芒,回到焚香。 第249页 即将要迈出通道的剎那,光线有些许刺目,比肩而出的两人皆抬手微微遮挡,等适应了光亮,放下手的两人都莫名一顿,一阵秋风乍起,吹着她们的秀发。 依旧是色彩斑驳的树与远山,只是倒在路旁的树木,让近处的杏黄与远山红叶都变得黯淡,秋风吹得萧索,修的眉忍不住皱起,还不知谷中是怎样的情形? 没有停顿太久,修负手朝着谷中走去,每走几步,眼中就锋利几分,陆雪琪与她并行,也一脸冷霜,通往山河殿的鲜花主道只剩下枯径,焚香绮丽的景也未曾免于这场灾劫,带着一丝丝凄凉的寂静。 没有沉寂太久,随着修慢慢接近山河殿,山谷骚动了起来,前来查探的守卫弟子看见身着红衣白裙的两人先是怔忪了片刻,随即返身狂奔而去,不消片刻,巨大的脚步声响起,略显急促地靠近驻足的两人。 焚香谷的弟子出现在了修二人面前,以小钟、青萝为首,都显得有些呆滞,小钟嘴微张着,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眼部一道狰狞的划伤令随和清秀的年轻人多了几分沧桑。一旁的青萝嘴张了几张,才涩涩地叫了一声:“赫达师姐。” 随即一声声‘师姐’低低响起,修负在身后的手垂了下去,慢慢走向了眼前这群亲手带起来的师弟师妹们,什么也没有说,扫过他们年轻的脸,修再度将手背在了身后,陆雪琪看了一眼修的手,默默上前了几步,冷霜更深。 修没有多说什么,收回了视线,看向前方,只说了一句‘走吧’前头便让出了一条道来,和陆雪琪一起穿过人群,修顿了一顿,燕虹和李洵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在人群之后。 “师兄、师姐。” 除此之外再无多言,李洵、燕虹亦没有多话,侧了身子,像是等待着什么,修与陆雪琪便走到了他们中间,没有作停留。随即便是燕虹、李洵和一众焚香弟子跟随,朝着山河大殿走去。 脚步齐齐作响,令谷中长老也忍不住出来一探究竟,年轻的一队人,除了脚步声只有沉默,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一扫往日低迷,长老们看到了队伍最前头的几个人,那名青云弟子陆雪琪以及、 三名谷主亲传弟子,李洵、燕虹、赫达修。 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了?年长的人感慨起来。 修没有去在意远远观望的人,前头山河大殿已经映入眼帘,与一路所见破败不同,山河殿依旧宏伟壮阔,高高的千层台阶中间的一道宽敞浮雕依旧流着清澈的山泉,台阶中段的雕龙泉眼源源不断涌出甘泉,依山而建的大殿重楼飞檐,山河大殿巍峨而庄重。 “修儿,你终于来了。”浑厚无比的声音让前行的一队人纷纷驻了足,从天而降一道人影缓缓落在了山河殿之前,红衣赤发,俨然与身后山河殿浑然一体,威严、不凡。 修点了点头,陆雪琪看见云易岚的一刻秀眉忍不住微蹙,随后不动声色,云易岚打量着修笑得柔和,轻轻点了点头,“回来就好,就好!”视线移到陆雪琪身上,目光中闪过一道隐晦的冷光,笑道:“陆姑娘。” 陆雪琪见云易岚望着自己,行了一礼,“云谷主。” 云易岚点头,扫过陆雪琪身后的天琊,神情和蔼:“果然陆姑娘也来了,只是、不知陆姑娘是因为修儿,还是代表青云呢?” 云易岚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如同话家常一般,话音一落,修、燕虹、李洵却皆是眉头一皱,陆雪琪反倒平静,依旧冷冰冰的样子,并没有因为云易岚地位身份而表现出丝毫不同来,不卑不亢,反问:“这有什么区别吗?” 陆雪琪目光清冷而锐利,直直望进云易岚眼中,云易岚眸光一凝,面上不显,“哈哈,也对。”避开了话题,云易岚慈爱地看着这一众小辈,那双背在身后的手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握成了拳。“你们仨多久没这样站在一起了?一路劳顿,先去休息罢。” 丝毫不提其他的事,云易岚就像一个久候孩子多时终于等到她回来的长辈一样,可谁都清楚,休息、不过是为了之后更辛苦的奔波,南疆之地、十万大山,谁知道里面又是怎样的危机四伏。 修静静地看了云易岚半晌,方缓缓颔首,欲转身之时,一声巨响让人忍不住停住。 轰—— 所有人惊讶地看向了发出巨响的方向,这个并不安定的时候,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人草木皆兵,何况望过去的地方,岩浆砂石逆流沖天的景象令人望而生畏,玄火坛!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奇景之时,修眉头深锁,那流浆碎石中的冰蓝微光让修忍不住看向云易岚,却见云易岚望着玄火坛方向并不奇怪,反而一副意料之中、理所应当的平淡神情,随即他察觉到修的视线,微微一笑。 修眉头皱得更紧,眼中带着询问之意,可直到那方动静消弭,云易岚也是那但笑不语的样子,所有人都望向了云易岚,云易岚只淡淡道:“是上官师弟罢了,各自归位去吧。” 说完也不看任何人,朝着天香居去了,修看见了一众长老紧随而去,看了看周围的人,在云易岚说了那句‘上官师弟’后,焚香弟子面上也恢复平常,修不由望向燕虹,希望她给一个解释。 燕虹看了一眼李洵,轻声道:“那是师叔的封绝阵法。” 修欲再度询问,却见燕虹摇头的模样,便知连燕虹也不知启动封绝阵的用意,望向李洵,李洵却只道:“你的屋子已经令人收拾过,但兽妖毕竟入谷肆虐过,不比以前,有缺或需要,记得知会一声。”说完再不言其他,深深看了修一眼,便拍了拍小钟的肩,走了。 小钟看了一眼站在一起的燕虹和修二人,与青萝眼神交汇,也便领着绝大部分随着李洵而去,只留下青萝和几个女弟子听候差遣。 燕虹看着眼前的修和陆雪琪,轻语:“你们、” “师姐,不必多言了。我是焚香谷的弟子。”修打断了燕虹的嘆息,与陆雪琪对望一眼,便走向了等候的青萝。 燕虹站在原地看着修她们朝着疏影嵋而去的背影良久,直到已经没了人,燕虹才回身看了一眼修葺完好的山河殿,许久收回了视线,也慢慢离开。 在燕虹清瘦的身影背后,依山而建的雄伟宫殿釉色庄严中带着一份沉郁,如同守卫着这方幽谷的战士孤高地伫立在山巅,孤独却又睥睨天下。 燕虹的步子很慢,但素来平和的眼里也多了一道锋利的锐芒,走过还残有破败的路。 进入十万大山搜寻已迫近。 中原。 临近南方之地,一道黑影如幽魂一般走在无人的路上,路的前头没入了山弯,这在乱世中还如此镇定的黑衣人不知要去往哪里。 一抹鹅黄悄无声息地跟在黑衣人后面,不敢靠得太近,十分隐秘。 跟踪了鬼先生几日,金瓶儿越发不知道前方的人到底要做什么?那日所见的诡异场景也再没有出现过,鬼医更像是在游玩,只不过欣赏的景是路旁白骨,看的山水血流成河,世道悽苦,金瓶儿也不知鬼医哪里来的这般闲情逸緻,或许、他另有打算? 第250页 鬼医的危险不比鬼王少,甚至金瓶儿觉得这冷淡的鬼先生有时比鬼王看起来更加渗人。到底该不该因那日所见而继续跟踪? 金瓶儿暗自思索着,可沉思的她却没发现前头慢慢走远的人停了下来,那双仅露在外面的双眼似乎带上了笑意,往回看了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藉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雪穗 ~~~~~~~~~~~~~~~~~~~~~~~~~~~~~~~~~~ 刚开始看这本小说,还没看几页就觉得压抑得很,这不是安利,只是觉得这段不错。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镇魔古洞 阴风徘徊在幽深的古洞,吹在这终年不见阳光的黑暗里呼呼作响,悽厉的风声可在诉说着什么,诉说着已经遗忘了的传说。 风不止。 人、已逝。 唯有古洞的深处寂静着,猖狂放肆、哀怨婉转,都仿佛留在了外面,而将安静留在了黑暗的深处。谁人知道这里栖息着令人闻风丧胆的绝世‘妖魔’?是那令神州大地遍体鳞伤的兽神复活之地。 黑暗中偶尔传来喘息,扰乱了深处的清净,一缕幽光随之在这如同虚无的黑暗里发亮,妖冶的绿。 狐火,独属天狐一族的幽绿火焰在洞穴深处亮起,伴随一声野兽低低的咆哮,那道柔美悦耳却又仿佛不带任何感情的女声在洞里回响起来:“你那只饕餮,似乎一直对我没有什么好感。” “你何必在意,它从来不相信人类。” 红色的微光取代了狐火,一个温润的少年之声回应了不悦,丝绸红衣,兽神。 兽神还是那温润少年郎模样,斜靠在一处平台的石壁上,竟是一丝说不出的妖艷,面前一个形式古拙的火盆正徐徐亮起火焰,照亮了洞穴深处,照在兽神脸上,死灰一样的白。脚边、依偎着的,便是恶兽饕餮。 火焰忽明忽暗,映在另一方。 小白透过火苗淡淡地瞥了一眼模样丑陋的饕餮,轻哼了一声:“难道它也把我当作人类了吗?不要吵着她了!” 小白的身边,一个粉色的身影盘腿而坐,闭着双目,仿佛听不见外界任何干扰,全然入定,胸前衣襟掩盖下,几不可见的微光有序明灭着,入定之人面容姣好而带笑,犹如一尊祥和而美好的塑像。 “哈,你呀。千年道行不就是想当人么,你应该高兴才是。”少年失笑,瞥见对面之人面上的寒霜,抬手稍稍敛去了一丝笑意,嘴角依旧挂着笑容,“好了、好了,我让它安静一点便是了。” 兽神看了一眼入定的小环,毫不掩饰眼里的兴趣,察觉到小白身上越发的寒意,不由收回了视线,笑道:“小妹妹好像睡得有些久了。” 话音一落,洞穴里忽地颳起一阵冷风,吹得火苗乱动,几要逼近了兽神美艷的面容,却又在毫釐之距散裂,点点火星眼看就要落在兽神长衣上,却像是静止一般停在了兽神面前,兽神伸出修长的手指动了动,火星一点点凝成一个火球,悬在了他的指尖,随着他轻轻一指又回到了火盆之中,洞里的光再次安定起来,却是饕餮怒吼一声,作势就要跃身扑起,兽神将手放在了饕餮头上,轻轻拍了拍,饕餮在喉咙里低吼一下方才又挨着兽神趴下。 “你我相识不下千年,怎的对我还是如此戒备?” “哼!不就是你告诉她什么巫术、鬼道么!我不相信你,就像饕餮不相信我一样。” 兽神闻言笑了起来:“好好好,不相信。你既然不相信,缘何又要帮我?又任由我指点小妹妹修行法门?” 小白沉默了下去,一会儿才幽幽道:“只是如今我想要的,只有你能给我了。” “你说的是这些丑陋的图案,还是、”又看了一眼那入定的人,兽神笑道:“还魂禁术?” 连通外面的甬道忽然涌入了一阵大风,洞穴里一阵黑暗,谁也看不见谁,连饕餮都沉默着,只有兽神所说的丑陋图案亮起了红光,一条火龙幻影霍然出现,又眨眼消失,火盆再度亮了起来。 八凶玄火阵! 踩在兽神脚下的便是传说能召唤八荒火龙的八凶玄火阵了。 小白眸心微微闪烁,一瞬恢复如常,没有回答兽神方才的话,既不看八凶玄火阵,也不看小环,冷哼:“也只有这傻丫头才会信你,玲珑姑娘的还魂禁术,不也是一死一生。世上岂有便宜事!谁能捉摸难解的命运,就连你口中这丑陋的图案,不也正是困住了你那么多年,直到现在你、也不曾挣脱。” 轮到兽神无言,饕餮再度对着小白龇牙咧嘴了起来,低吼连连。火盆的火,突然地灭了,随即便是兽神的大笑,只是黑暗中,也不知那是苦、是讥,还是冷了? “我都不知道告诉你,我和玲珑的事,该是不该了?还是你就爱这般刺人伤疤?” 小白脸上微动,抿了抿唇,什么也没有再说。 兽神和玲珑,听过那么多的流传,只有从兽神口中,小白才知道传说终究只是传说,当年的事实早已风逝而去。 却是兽神的声音轻轻在黑暗中回响:“你放心吧,这个小妹妹,是我这么多年来除了玲珑第一次看到有人在南疆巫术上的领悟力如此超凡,没人比她更合适还魂禁术,倒是你、我可是头一次见你那么关心天狐族以外的人。” 小白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讥笑一声,可那风情万种的白眼只落入了一片漆黑中。“你还是想想怎么对付焚香谷的那帮老东西罢,你伤成这样,云易岚焉有放过之理?枉你与他定盟,与虎谋皮何异!” “呵,世上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像这小妹妹一样的太少。”不甚在意,兽神倚在石床,换了更自在的姿势。“不过这都月余,还不见焚香谷动静,倒是有趣。” 明显的调笑,兽神像是一点都不在乎虎视眈眈的焚香谷一样,小白啐道:“云易岚生性多疑,谨小慎微,没有十足把握从不轻举妄动,何况现在他知道我在你这儿,怎敢让他的徒孙来送死?除非、、” 小白忽然收了声,有些魂不守舍,也许因为黑暗所思所想才敢放肆。兽神久不闻小白下文,不由看向了小白所在,眼里闪过一丝讶色,微微疑惑:“除非什么?” “她来了。”小白回过了神,一种好像被人窥伺到什么感觉让她眉头微蹙。 “谁?” “一个能够要你命的人!” “哈,焚香谷还有这等人物?” “有!” 兽神一愣,也不知是为了小白眉宇间的肯定,还是想到了什么,胸口剑伤隐隐作痛,眉头微皱,复又展开,一双倦怠的眼明亮了起来,似期待,又像是兴奋,于漆黑一片里亮得摄人,终于少年的眼神有些像野兽了。 如同栖息在暗处的猛兽,捕猎,还是被捕猎? 第251页 ※※※ 南疆,天水寨。 繁华的南疆水寨已经人去楼空,街道屋垣依稀可见血迹斑斑,身着火焰祥云图案的一队人马出现在萧索的街,领头之人一身简衣,也掩盖不了红衫艷丽,刀削的眉,锋利的眼,像火,猛而烈! 好在身侧还有一抹洁白如雪,清艷无双,与之相衬,消融了那凶煞,让艷色更加醇厚,令人不禁错觉,红与白,竟是浑然一体的吗? 修扫了一眼四周,便对青萝为首的一队人点了点头,青萝等弟子便立即四散开来,搜寻起来,十分熟练。 这里还没有到十万大山深处,自然找不到兽神,但焚香谷周围六十三异族余部残留甚多,那些茹毛饮血的蛮兽怪物,还在焚香势力边缘逞凶,足足肃清了一月有余,周围怪兽妖物的踪迹才渐渐少了,其间那抹最鲜艷的红衫衣袖轻轻一挥下,不知多少凶兽化残烬。 青萝等一干弟子也一扫回谷之时的颓势,更加利落起来,就像现在,四散开来的众人脸上带着残酷的冷硬,却是最适合当下的神色,连燕虹脸上都冷峻起来。 燕虹站在修的另一侧,一如既往的低调,却是修回来焚香之后最安心的人。 慢慢走在天水寨的街道,修扫过房梁下的枯骨,面无表情,“师姐,师兄那边没有问题吗?”李洵不一同行动,早已在修意料之内。想起师父为人,修知道李洵一定有密令在身,只是修有些不安。 “除却青萝这小队十人,其余人手都在师兄身边,暂时、没事。” 修眉头一点都没有放松,欲言又止,却是陆雪琪开了口:“燕师姐,我不明白,兽神重伤,修回谷之时,便是击杀兽神最好的时机,纵使焚香周围还有妖兽作乱,待兽神一死,这些不过乌合之众,可云谷主却让修一直在十万大山外围徘徊,不是白白错失良机?反而给了兽神喘息的空隙。” 燕虹瞄了一眼陆雪琪话音一落便静待回答的修,嘆道:“师父心思难测,吕师叔之死、炙炎丹,哪一样不让人意外?也许他还在部署,也许、”深深看了陆雪琪一眼,燕虹言而未尽,摇了摇头。 修心头一凛,面上骤冷,“也许因为雪琪、这个青云弟子在,嗯?师姐,怎么连你也变得含糊不清起来了?” 显而易见的怒气,这还是燕虹第一次看见修对自己发怒,心头不由五味杂陈,不过燕虹始终是燕虹,一点不见恼,冷静道:“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师兄与我们分开行动,极有可能已经进入了十万大山,不过也只是探探虚实罢。修,冷静下来,事情不会拖延太久,你真的准备好了吗?面对可能会很糟糕的情况。不变而应万变。” 言尽于此,燕虹朝着陆雪琪使了个眼色,便转身朝着前方走去,天水寨空旷的街,就只剩陆雪琪和修两个人。修面色变得有些青,一脸寒霜地望着燕虹消失的地方,望见了绵延不绝的十万大山。 秋风吹起修垂落的衣袖,隐隐约约露出那握成拳的手,天水寨除了风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直到修也察觉到安静得诡异时,她才发觉陆雪琪没有一丝声音,甚至还走远了几步,静静伫立着没动,修疑惑回身。 只见陆雪琪望着另一个方向在发呆,远山如翠,高丘丛林间可有高楼飞檐露出一角? 怎么会让孤清的白映上了秋日清辉,连身后肃杀的天琊都柔和起来。 天水寨旧址。 月光,铺满的街。 陆雪琪笑了,很淡、很浅。 犹如吹过整个夏季的风。 吹在修面上,让浮躁不已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修轻轻地走了过去,轻轻地、拥住了天琊,也拥住了她。 故地重游,竟是这般光景,总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唯有再抱紧了一点,埋入了那颈窝。 “冷静下来了吗?”感觉到脖颈间微热的呼吸,陆雪琪闭上了眼。 “恩。”闷闷的声音响起,有点丧气,有点、不好意思。 陆雪琪哑然失笑,稍纵即逝,稍稍退了开来,面对着微微垂首的修,冰凉的双手覆盖了温热的颊,轻轻捧住。“我喜欢各种各样的你,只有我能看到,但是、” “冷静而自信的你最有魅力,记忆犹新的还是初次见面那张扬的肩羽,张扬明艷的你。”陆雪琪轻轻抚在了修的右肩,那里早就没有那标志性的一袭红羽,可谁也忘不了那一眼惊艷的人。 陆雪琪没有笑,眼神柔和,神情认真。 正是这样认真的眉眼,让修脸上突然燥热起来,原以为该修炼得‘厚颜无耻’才对,怎的有些不敢看雪琪的眼了。 垂眸。 眨眼间,一抹温热在唇上掠过,一触即离。 “你要好好向燕师姐道歉。” 修惊讶地抬起了头,却只有秀发从面上轻轻拂过,那抹白衣已经自顾自走了,脚步可是有些急?已经没入了拐角。 摸了摸唇,还染着那抹独特的微凉,不是错觉啊~ 修笑了,这算是独特的安慰技巧吗?陆雪琪式的?摇了摇头,修抬头又看了一眼天水寨旧址,目光如炬。 疾步向前头的人追去,那疾行如风的女子哪还有一丝低沉。 修没行多长便追上了陆雪琪,陆雪琪正和燕虹站在一起说着话,不知在说什么,修现身那一刻,齐齐都望向了她,修莫名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走上了前去。 “呃、师姐,我刚才、对不起。”瞥见雪琪无甚变化的脸,修无端瑟缩了一下,随即正色,道了歉。 燕虹浅笑着摇了摇头,“你能保持冷静就好,毕竟、、” “青龙放开我!我要去那劳什子镇魔洞找小环姑娘!”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燕虹的话,有些熟悉、更让人惊讶! 红影一闪已经没了踪迹,陆雪琪、燕虹紧随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青萝、孤魂野鬼等):喂喂!不到七夕,这一嘴狗粮,是怎么回事? 金瓶儿:虹儿,你、你怎么能送助攻呢(咬手绢ing)混蛋,敢秀虹儿一脸! 燕虹:…… 作者君:你要干什么!秀恩爱的又不是我,不是我,是我,我!啊! 修:( ̄? ̄)ψ该!让你在山里面吼,让你惹一个空虚寂寞冷,还抱不到对象的女人! 金瓶儿&作者君:……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南疆古林 鸟兽绝迹,荒无人烟,兽潮退去过后犹在苍郁丛林留下大片大片伤痕累累,树倒草枯,静谧得荒凉,吹过古林的风似乎都还残留着蛇兽特有的腥味。 “青龙放开我!我要去那劳什子镇魔洞找小环姑娘!” 怒气沖沖的大喝突兀的在这南疆之地回响,惊落了几片萧瑟秋叶,两道人影踏着枯枝残骸出现在林间荒丘。 白衣的玉面书生,灰袍残破的丑道士。 脸似恶狗的道士凶神恶煞,因为嘴里越发激烈的谩骂形容更加扭曲起来,万分不情愿地跟在书生身后,不想朝前行进的脚步,因为绑在身上的一条绳索而不得不随着书生的拉扯继续行走。 第252页 “青龙,你聋了!”又是一声大喝,书生似真的聋了一般毫无反应,依旧保持分毫不差的步子继续走着,道士挣扎着停下了脚步,牵动了书生手中的绳索一头,只见书生眉梢一挑,绳索发出一阵耀目白光,道士脸色涨得通红也阻止不了被牵着走的情势,不得已道士又破口大骂起来。 “你奶奶个熊,有本事放开道爷我!我们来大战三百回合!”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凭你?”青龙终于有了反应,淡淡地瞥了一眼犹如疯狗的人,“野狗,你能叫得如此猖狂,也算不枉费小环小姐一番心意,不是她,你现在早就是一条死狗,若不是怕小环小姐心血白费,我又何需在这里和你费口舌?哼!” 野狗沉默了半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又走了几步后,野狗再度暴怒起来:“去你爷爷的!道爷不需要你管!我的命是小环姑娘给的,自然要跟着小环姑娘,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放我走。” 青龙闻言冷冷一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回过头的一瞬,青龙声音戛然而止,连眼中的轻蔑也淡了许多。 野狗目呲欲裂,血丝满布的双目看起来像整个眼睛都是赤红,疯魔一般,他全身奇怪的绷紧,奋力隆起身体,意欲挣断身上的灵索,通红狰狞的脸上慢慢地、慢慢地多了一抹鲜艷的血色。 一缕血痕在野狗的嘴角渗了出来,野狗紧紧咬着牙,恶狠狠道:“我要去找小环小姐,放开我。” 青龙收回了目光,看着前方不再看野狗,“你要去哪里找?镇魔洞在哪里根本没有人知道。凭你的修为连这小小‘束灵索’都挣不开,又怎么找得到。” “有心一定找得到!你只要告诉我小环姑娘离开七里峒后往哪个方向去了,我一定找得到!” 青龙不为所动,头也不回,只轻轻摇了摇头,再度迈了脚,手中束灵索一拉,野狗积蓄了许久的真气顷刻被打断,只得随着青龙慢慢离开。 “有白姑娘在,你又何苦去负累她二人。” 野狗闻言头低低地垂了下去,青龙以为他放弃了,却听到了野狗低沉粗哑的声音。 “我是没什么本事,不过知道她去了那魔头老巢,又如何能安心?九尾天狐在又如何?世上谁人能不死!万一、万一,小环姑娘……不,我要去找她,若有幸找到了她,在她身边生或死,我都无憾!若不幸死在途中,我、也死得其所!什么也不做,我会后悔,会后悔!” “咚!”的一声,青龙愕然回头。 只见野狗以头抢地,重重跪扣在地,绑在身上的束灵索磨破了他的衣袖勒进了肉里,野狗也没有痛觉一般,跪在了青龙面前,即使收服炼血堂残部时,野狗也不曾祈求谁放过,青龙料不到他竟然会、 “我求你,青龙使,我求你!我野狗自小到大,除了养大我的野狗、炼血堂,就只有小环姑娘还值得我倾尽一切去守护了。我贱命一条,但我已经尽我所有了。” “你!”青龙从没正眼看过野狗,在他眼里连炼血堂的年老大都不屑一顾,何况野狗,只是现在跪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他不得不去看,原来野狗长得很高大,即使跪着也几乎到了青龙的胸口,可青龙也只是看了罢了。“痴人!” “青龙叔叔,一定要将道长带到安全地方,他醒来不要告诉他我的去向,告诉他我很安全,一定要带他离开这里。” “哼!人各有命,野狗醒来后的死活干你何事?为了他你要欠多少人情!” “白姨,道长是好人,好人有好报。兽神哥哥不会为难我一个小丫头的。” 红衣的妖冶少年闻言柔和一笑,轻轻点了点,面如冷霜的天狐却愤恨一哼。 …… 七里峒里的人们遭受了从未有过的噩梦,重伤而苟延残喘的青龙没想到会遇上熟人,那个总是带笑的小姑娘和天狐九尾,还有那个令青龙忘不掉的梦魇就那么跟在两人的身边。 小环带着昏迷不醒的野狗找到了七里峒,看到了青龙,治好了青龙的伤,也託付了野狗的安危,然后在群兽簇拥下,小环和小白就同那少年走了,去一个名叫镇魔洞的地方。 野狗在小环刚离开第二日便醒来,一无是处的野狗心思却是细腻,凭藉猜测竟从青龙口中套出了端倪,一来二去,演变成了如今模样。 忆起此前种种,青龙蹲下了身,嘆息:“我答应了小环小姐护送你安全离开,又怎么会失信于她。” 野狗见状,脸色铁青,腮帮颤抖了半晌,破口大骂:“我呸!你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孬种,你要是怕那、唔唔!” 骂声突然停住了,野狗忽然失去了声音,青龙站了起来,掸了掸衣摆的尘土。 “又想用激将法?不要枉费心机。走吧。”青龙封了野狗的口,也许再让他狂吠下去,会动摇也说不定。 转身欲走,手中的绳索却拉不动了,野狗居然执着如斯令青龙始料未及,不过青龙也只是再度嘆了一口气,手上用了力,拖一个野狗走,算不上难事,气定神闲迈出了第一步。 忽然,青龙心底一寒! “嘣!” 一声脆响,青龙还来不及向四处观望,手上一松,一个踉跄,束灵索无端断了! 一股寒意压顶而来,青龙想也没想向一旁侧滚一翻,一声轰隆巨响霍然而至,尘土飞扬。 一个深坑出现在青龙方才所站的地方,砂石成灰犹在燃烧,摔倒在地的野狗,坐起了身,一道红影慢慢落在了他面前。 “唔!唔!”野狗激动得扭动身子,奈何口不能言,身子也还被绑着,踉踉跄跄站起身朝着出现的红衣人跑去,却在感受到强大的杀意时顿住了脚步。 巨大烟尘中,青龙退了开去,白衣沾满了灰尘,狼狈不已,看清了烟尘对面,青龙脸色变了变,一脸冷霜。 墨发红衣,赫达修。 修看也没看野狗,一双红瞳死死锁定了青龙,鬼王的左膀右臂之一。 兽神出世,饕餮现身,在兽神大败而回的时候,青龙出现在南疆,怎么看都不简单!念及此,修垂在身侧的手臂,一道幽火慢慢浮现。 “赫达姑娘,久违了。”青龙笑眯眯打起了招呼,心下却警惕了起来,背在身后的右手握成了拳,在看到修手上燃起的烈火时心底大骇,干坤清光戒光华大亮。 “哼。”一声轻笑算是回应,笑不及眼底,修举手轻轻一挥,空地之上燃起两道笔直的大火直直朝着青龙逼去,速度奇快。 焚香道法‘烈焰袭’! 简单粗浅的焚香入门道法,却让青龙猛然变了脸色,左手结印,右手成掌奋力向前推出,一道光壁成形挡在了身前,那熊熊烈火也顷刻而至,隆隆作响,被光壁格挡开去,分散四方,砸在地上砰砰炸裂,威力非凡,青龙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站定了身子,烈焰袭也被挡了下来。 一招而已,青龙脸色已是一变再变,不过数月罢了,这女子修为竟然进步到足以令人不寒而慄的程度,着实令人惊骇! 第253页 眼见修手中又燃起一道火,杀意明显,青龙急道:“赫达姑娘,怎么一言不发便动手!” 修略显嘲讽地勾起了嘴角,倒是渐渐收起了手中的火,倒不是想与青龙叙旧,而是将目光移向了别处,目光似刀。 那里是还未被毁掉的古林,树多林深,昏暗荫凉,视线有限,大风吹过,只有枝桠摇曳,与南疆数不胜数的古老丛林丝毫没有差别。 修收回了视线,一言不发地看着青龙,面无表情。 一段时日不见,这姑娘容颜越发美艷起来,但那一双眼睛却像是万物皆空一般的寂静,平静到可怕,空到冰冷。 仿佛天地融于红瞳,又像是目空一切的淡然。 生,与死,都似乎在那女子的一念之间。 就像是被人死死扼住了咽喉,自己的生死存亡都握在了别人手里。 纵横江湖几百年,青龙是第二次有这样的感觉,红衣少年,红衣女子。 “恭喜姑娘修为更加精进,只是小生当真非死不可,值得姑娘下手那么重?”青龙拢了拢袖子,遮住了右手,脸上带着淡定的笑容,却摩挲着指间的清光戒。 “青龙使好兴致,还有闲情逸緻与我闲聊?”修漫不经心的话音一落,两道轻啸先后而至,青龙眸心一凝,没了笑容。 白衣清艷,神剑冷冽。青衫淡雅,玉石润翠。 陆雪琪和燕虹也一前一后落在了修的身边,天琊还是安静地躺在陆雪琪身后剑鞘里,青灵石也只围绕着燕虹飞舞,两人不像修那般杀气凛凛,却也让青龙诧异。 纵使青龙料想到了陆雪琪天资非凡,进步神速,也想不到她会进步得如此高深,连自己都看不出她到底到了何种境界,还有那青衣女子是焚香谷的燕虹吧?为何修为也如此深厚,以她的年纪,悟性奇高! “陆姑娘竟然也在这里?天下大乱,身为青云弟子的陆姑娘难不成是来找赫达姑娘叙旧的?”青龙气息些许不稳,修的杀气太过明显,让青龙有一点担心能否安然无恙离开? 曾经让二人陷入苦战的情形,如今倒反了过来。 修和陆雪琪听到青龙的话,忍不住皱了眉,有一丝诧异,随即又都恢复了面无表情,修再度看向了古林中,问道:“鬼王,如今可还健在?” “你!”青龙不料这女子还是这么牙尖嘴利,冷笑道:“哼,宗主雄才伟略,自然福寿绵长,他日说不定会请赫达姑娘一叙旧谊。” 红瞳一缩,修的唇角有了一丝冰冷的笑意:“是吗?那一天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不过可以肯定的是——” 青龙双瞳骤然缩紧,双袖连连挥动了起来,干坤清光戒发出强所未有的强光,形成一个清光壁罩护住了青龙全身,一个个符印出现在清色光华里,倒竖而起的汗毛让青龙不敢再留一丝余力。 “你看不到!”修拉长的尾音由风吹远,手臂呈刀,燃火霍然朝着青龙方向噼下。 由纤细的臂膀沖天而起的烈火像是一条巨臂,凝火成刃,无坚不摧! 剎那染红了天,野狗激动得张大了嘴,急切地想要喊出什么,奈何没有一人注意到他,只看着火刃噼向了青龙。火光映照下,陆雪琪忽然皱了皱眉,燕虹亦眉梢一跳。 丛林深处,极快地窜出一道黑影,落在了青龙旁边,而那一剎那,火刃撞上了干坤清光戒的屏障。 “砰!砰!砰!” 连响三声,头两下皆是互相碰撞的巨响,唯有最后一下,好像是什么碎裂的声音。 烈火散了,清光淡了。 青龙周围的土地被压深了丈余,而青龙也半跪在地,白衣染血,不过身边却多了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除了野狗,其他人都没有一丝惊讶。 通体都是黑衣,还罩着一件黑色的斗篷,连眼睛都看不见,身形异常高大,连站起身的青龙也只到他的肩而已。 “鬼王宗的人都喜欢一身黑吗?”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修眼里倒出现一缕厌恶,想到了鬼医。 “彼此彼此,与焚香嗜好红色一样,魔教喜欢黑,没什么不对。”高大的黑影声音却清润,忽而又变化了,时而尖锐,时而低沉:“况且、红与黑,染了血,没有什么区别,一个看不出,一个看不见。” 修挑了挑眉,陆雪琪和燕虹却觉得这黑衣男子像是话里有话。尤其燕虹,这一句话里面,男子声音竟然是变了好几变,不知为何就想到了那张妖媚又变化万千的脸,这男子也隐隐有那一种不易捕捉的感觉,燕虹心念一动,有了猜测。 这男子怕是精通幻化之术的高手,比那人更加厉害! “哈,有趣,报上名来。”修笑了,目光却状似无意地瞄了一眼黑衣人纹丝不动的衣摆。衣摆很长,连黑衣人的鞋子都看不见。修眼里闪过冷光,面上倒一派淡然。 “白虎。”黑衣男子倒是言简意赅,可就是报完名号的一瞬,白虎和青龙周围的空间好像变得扭曲起来,渐渐模糊,眼见二人就要在眼前逃脱,修也没有一丝动作,反而四下瞄了瞄,皱起了眉。 “铮!”天琊出鞘! 就在青龙、白虎二人影像越来越模糊的时候,天琊连剑带人破空而去,陆雪琪踏着虚空,一剑噼下,‘乒乒’两声,幻境被破,陆雪琪与白虎也兵刃相接。 白虎带着青龙退了开去,手臂之上忽然多了白森森的臂爪,看来那冷刃森森的臂爪便是白虎的武器法宝,只是那爪刃上多了一层薄冰,被白虎奋力一抖,震碎。 陆雪琪手握天琊,荡剑而立,衣衫不沾薄尘,墨发微微拂动,一人一剑,让青龙眉头紧锁,低声急道:“老二,你走!能走一人是一人。” “你们还走得掉?”修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野狗瞪大了眼,急急跑向了修。 可红影一闪,修已经从原地消失,野狗被燕虹拦了下来,燕虹看了看野狗,青灵石化形。 而修的身影,瞬间便出现在青龙二人面前,青龙脸色甚至都来不及变,燃火的一掌已经打向了青龙心脏,一声痛苦的低喝,青龙左肩被烈火洞穿,却是白虎带着青龙跳了开去,修挑了挑眉,低喃:“白虎从风?” 能在修的速度下躲开致命一击,白虎的身法着实高超。 可白虎二人还来不及喘息,破空声接踵而来,天琊突然刺入了白虎与青龙之间,不知何时来到跟前的陆雪琪皓腕一翻,横剑一扫,一下把白虎和青龙分离开来,白虎用力一跃,躲开了划向他那方的天琊,陆雪琪看也不看青龙,紧紧跟上了白虎。 裂地生冰,动作敏捷的白虎,被围上的寒冰弄得动作稍缓,天际又接连不断落下惊雷,只见白虎双手臂爪相交于身前,也不知念了什么古怪的咒诀,他高大的身形突然躬成了虎状,双手也扑在了地上,手上臂爪向上翘起,当真如同猛虎一般,双手双足齐用,速度更加迅捷。 可半空中的那白衣女子眸心一凝,天琊剑柄朝下,剑尖朝上被她收在了身侧,背剑凌空而立的女子,单手结印,朵朵雷光,直噼在寒冰冻结的土地上,溅起冰凌,划向白虎,弄得白虎稍显狼狈。 第254页 “老二!”青龙不料陆雪琪道法已经纯熟如斯,连白虎都被逼得用上了‘虎形步’!“一戒须弥动,一指一世界……”清光大亮,青龙口中念着法决,脚下也一跃而起,可人飞到半道,连法决都才念到一半,一个人影已经挡在了面前。 红衣红瞳,玉颜如冰。 “青龙使,还有心情担心别人吗?你的对手是、我。” 手臂燃火,聚火成刃,修挥动手臂,砍向了青龙,青龙推掌一挡,竟被生生震落在地,倒退了好几步,才堪堪停住。 “若不是干坤清光戒以防御显名,你已经败了。” 青龙脸色微白,原以为赫达修没有了诡异长鞭,凭藉清光戒的防御怎么也不至于被击落,哪曾想火焰凝聚而成的刀刃,竟不输一把成名的仙兵利器,青龙左右四下望了望,不得不逃。 “四处张望的话,会死哦。” 淡淡的话语飘进耳里,待青龙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双红瞳已经望进了青龙眼里,似乎望进心底深处,将怯意一览无遗。 “呀!” 一声轻呼,却不是青龙发出,而是一道女声,属于燕虹。 修动作一顿,也便让火刃落空,青龙藉机退了开去,修回神眯眼,两指燃火,曲掌而指,指向了青龙,一道火光从两只玉指间流出,击中了青龙膝盖,青龙发出一声闷哼,动作减慢,修手中燃起了蓝色的幽火,火莲业火,燃魂灭魄,这下当真毫不留情! 而白虎也被陆雪琪逼得岌岌可危,显然白虎精通幻术,可修为上却不及青龙,遇上生性清冷,心冷志坚的陆雪琪,又处处克制于他,败势早定! 天琊挥动,业火渐趋,眼见鬼王宗两大圣使就要殒命南疆,修那边却异变突生! 修只感觉后面有什么猛然沖了过来,没有杀意却有一种令人心惊的气势,修欲斩杀了青龙,再来一看究竟,却不想腰间忽然一紧,竟是被人死死抱住! “野狗!”修诧异低头,只见野狗双手死死抱住了修的腰,因为太快而跪倒在地,又即刻抬起头来,灰头土脸,嘴角还挂着血痕,但一个劲摇着头张着嘴,甚至不顾幽蓝色的火焰趴着修的衣裳将修的双手也束缚住,死死抱着修,不留一丝让她动手的机会。 所有人都被突然的一幕弄得一愣,陆雪琪也不由得顿住,白虎反应迅速,也不顾手腕的伤,一跃到青龙身边,却是修一下踢起脚下的碎石,碎石带火击中白虎,白虎重重倒在地上,腹部血流不止。 修是铁了心不让青龙二人逃走,奈何野狗也不知发了什么疯,将修越抱越紧,修皱了眉,凝气一下挣开了野狗,野狗甫一弹开立即又扑了上去,却扑空在地,修脚步轻抬,却又被人死死抱住。“野狗!” 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杀意,可野狗死死抱着修的腿不让她走,陆雪琪缓缓落在地上,眉梢已经越皱越深,愣住的燕虹方才回神,正欲朝着修飞去,却是一声长长鸟鸣让修、陆雪琪、燕虹仰起了头。 本是被陆雪琪谴回中原的飞儿,不知为何又回来了,有些奇怪。 野狗见修没了动作,顺着修的腿爬起,抱着她的腰,生怕她又突然沖向了青龙,可当他看向青龙时,他又惊讶得瞪大了眼,松开了修,朝着青龙、白虎方向飞奔而去。 只见土地突然出现了漩涡,悄无声息,有些像土遁,又有些不同,一个人影从土中窜出,身着紫衣,个子矮小,容貌倒也清秀,只是留着两撇八字鬍,有些好笑。 只见那小个子抱住青龙、白虎二人就欲窜土而去,却是野狗扑了上去,也不见小个子什么动作,一道八角菱形状的屏障将野狗弹开,那三人也遁入了地中,在沙地里如同飞天一般离去,片刻消失。 野狗沖了出去,追了几步后,重重倒在了地上,头破血流,他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愤恨地锤砸着土地。 “青龙、白虎,看来是玄武了。”修看了看青龙三人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虽然有些可惜不能斩了鬼王实力,但也算是青龙等人命大,几番交手,这次就当还他罢。 修看向了地上的野狗,慢慢走向了他,如鬼神似恶魔,一脸杀气,奈何野狗还在疯魔一般,陆雪琪欲上前的脚步,却因为飞儿落在肩上停住,雷纹竹筒。 野狗又用力捶了捶土地,割破了手,一道影子落在面前,野狗抬起了头,对上赫达修那又妖又凶的眼睛,又急切地张着嘴。 修不耐得皱起了眉,衣衫上全是野狗的手掌印和灰尘,恰好燕虹走到了两人旁边,眼珠一转,有了猜测。“道长声音被封了。” 修闻言,抬手一挥,一道真气窜入野狗体内,野狗浑身猛然抽搐了一下,发出的第一声,却是大喊:“小环姑娘的下落,青龙还没有说出镇魔洞在哪个方向!小环姑娘!” 声音震耳,仿佛要将嗓子撕裂一样,连站在陆雪琪肩头的飞儿都被惊得挥了挥翅膀。 修眉梢一跳,眼底的冷意稍退,又看了看懊恼的野狗,便也不再管他,反倒是随后过来的陆雪琪扶起了野狗。“小环怎么了?你们作甚来了这南疆?” 陆雪琪总有种让人冷静的气息,野狗不再狂躁,感受到修的冷眸,这才打了个寒颤,吶吶道:“追着九尾狐跑出了村子,因为、因为种种原因,小环姑娘和九尾狐被兽神带去了一个叫镇魔洞的地方,只有青龙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种种原因?”修古怪地看了野狗一眼,将野狗的心虚看得分明,冷哼一声,倒也没和他计较的心思,问道:“除了青龙、白虎、玄武,你可还见过鬼王宗其他人?” 野狗回想之后,连连摇头:“没有,没有,青龙命悬一线,不是小环姑娘他也活不久,若真还有别人,以青龙地位早就被接回去治疗了。我看白虎、玄武也是先后出来找青龙,却不知为何现在才找到。” 修倒是正眼看了一眼细细回想的野狗,看到他浑身的伤,和他的额头,修收回了目光,望向十万大山深处,又看了一眼燕虹,一声啼叫,修看向了陆雪琪肩头的飞儿。 陆雪琪手指点了点飞儿,嘴张了张,还未说出什么,一个焚香弟子匆匆飞来。 “师姐,谷主有令,命所有弟子即刻回谷。” “所为何事?”修皱起了眉。 “师姐他们、来南疆了。”陆雪琪轻轻的声音,让修和燕虹皆是一愣,随即瞭然,脸色凝重。 “南疆,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燕虹低喃,陆雪琪和修皆沉默,随即三人都朝着谷中飞去,野狗看了看几人,眼珠一转,跟了上去。 丑脸道士轻声嘆气:人多,就意味着纷乱。可只要能尽快找到小环姑娘,人多,未免不是好事。 南疆无名的山头。 一个黑衣男子居高站立,深邃的目光看着南疆的山林一片冷漠,肩头一只灰猴挂着酒带,晃动着尾巴。 “到了南疆了?你的伤还好?”除了一只猴子,鬼厉也不知是在向谁询问。 第255页 “还死不了,放心吧,我会好好为你带路的,副宗主。”柔媚娇柔的女声从林间传来,花香飘散,人影未到,花香先至,鬼厉皱起了眉头,小灰打起了喷嚏。 一道鹅黄身影婀娜而至,站在了鬼厉身边,彩色的丝带缠在她的臂弯上,随风轻轻吹到了鬼厉身上,似情人轻抚,又似利刃割身。 缠绵丝,合欢派。 鬼厉皱起了眉头,身边的女子却嫣然一笑。 妙人无双,公子红颜,合欢金瓶儿。 作者有话要说: 小钟、青萝等焚香众:野狗,你自己剁手吧!哪只手抱的,剁哪只,两只手抱的剁四肢! 野狗:你们这群nc粉! 燕虹:你貌似没资格骂青儿他们,小环姑娘的终究痴汉! 小环:…… 修:野狗,你居然有胆子抱我,竟然没有胆子向小环表白? 陆雪琪:修,你先把火刃收起来再和道长说这句话。 野狗:那你手上的天琊……啊~道可道,非常道……啊,五蕴皆空,贫道该一心向道! 青龙、白虎、玄武:现在的年轻人啊,一言不合就动手。 ~~~~~~~~~~~~~~~~~~~~~~~~~~~~~~~~ 作者君:二合一,写打戏有点收不住了~~~~其实应该再精彩点才对,单方面虐菜啊~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圣使是菜?是~菜? 作者君:(¬_¬)小剧场分割线啊↑你们的眼睛勒,越界了!!! 因为更晚了,16号也是两章。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焚香谷,山河殿 恢弘大殿,气势惊人,丝毫不输于青云山的玉清殿,甚至那堂前千层阶梯层层讲究,当间更是雕琢一块巨形龙形浮雕随着阶梯层层拔高,正中龙首泉眼喷洒甘泉,更不知从何处引来,栩栩如生,巧夺天工,比之玉清殿更多了份奢华。 曾书书、文敏等人初次踏足这焚香主殿也不免为之震撼,如今坐在殿内,倒也恢复平静,望向那高位端坐之人,焚香谷主云易岚。 长老不曾出面,除却零星几个守卫弟子,其余门下也不知去了哪里,偌大个玉清殿只有个谷主云易岚出面会客,着实有些寒碜。 可曾、文二人丝毫不敢有一丝轻视。对视一眼,曾书书清了清嗓子,站起作揖道:“云谷主,正如方才所言,如今乱局稍定,鄙派师长们恐妖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特派我等前来再尽绵力,以此彻底绝了妖魔东山再起的可能。云谷主于此次爆发的妖祸中功不可没,南疆又素来是焚香庇佑之地,此番前来师长嘱託,务必协助焚香全力清缴余孽,青云弟子但听云谷主吩咐。” 曾书书说罢半晌没有听见云易岚出声,不由抬起头来偷偷瞄了一眼,剎那仿佛看见云易岚嘴角一抹古怪笑容,定睛细看云易岚却似乎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意,未曾变过。 “师侄言重了。除魔卫道本就是修行之人本分,贵派道玄真人此前大显神威击溃兽神,云某与他相比,哪里算得上功臣。何况——”云易岚眼中隐晦地闪过一缕冷光,笑容不改,“此前青云山大战惨烈非常,这个时候,你们还能拨冗前来,不愧正道第一门。与此相比,我焚香谷着实惭愧。对了,师侄,道玄师兄可还好?” “呵呵,哪里哪里。”曾书书也不知为何心头无端一突,尴尬笑道:“掌门师伯此前与兽妖一战,虽重创兽妖,自身也被其所伤,如今正在静养,有劳谷主挂心,掌门师伯尚且安好。” “哦,是吗?” 大殿一下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在云易岚一双眼睛注视下,文敏等人竟是觉得压抑在心,着实不舒服,想起与雪琪往来书信,她也到了这焚香谷才是,却不知为何不见人影,云易岚也只字不提,反而不停打听青云之事。 “云谷主,怎么不见李洵师兄和燕虹师姐?” 忽然又听到一声询问,云易岚望向了出声的文敏,别有深意地笑了笑:“他们,自然是去找寻兽妖下落。如今还在外奔波,不过已命人前去召回。苍生为重,我焚香怎能懈怠。”顿了一顿,云易岚状似恍然大悟道:“哎呀,说来贵派早有门下弟子身先士卒,我这糊涂虫竟然还以为终于能先你们一次,沾沾功劳。” “云谷主此言从何说起?”曾书书一头雾水。 “哈,贤侄,这陆雪琪姑娘早就来此找寻兽妖踪迹,她与修儿形影不离,让我一时忘了她本就是青云弟子了,糊涂糊涂,怎么?陆姑娘就没有与你们联繫?” 云易岚此言一出除却文敏,青云弟子脸色都变得不好看,这是在说陆师姐已是他焚香谷的人了不成? 云易岚见气氛一下僵硬起来,大笑打起了圆场:“啊、不打紧不打紧,陆姑娘也快来了,到时你们在叙叙旧。” 曾书书勉强跟着笑了笑,文敏脸色阴沉,暗自骂道:老狐狸! 回荡着云易岚大笑的山河殿,忽然跑进来了一个弟子。 “禀谷主,师姐她们已回谷。” 话音刚落,一红一白一青已经跨过了殿门。 云易岚笑着点了点头,对上修的目光温和如初,陆雪琪甫一进来便看向了青云等人方向,眸心一缩,微微疑惑,只见除了曾、文二人,其余弟子都目光闪躲,略显僵硬,有一种不知该以何种表情面对陆雪琪的感觉。 文敏摇头,曾书书苦笑,陆雪琪心下一凛。 燕虹倒是平静,看了看青云弟子,又看向了谷主处,不见李洵,她微微皱了眉。 “师父。” “恩。修儿你与曾师侄他们也是旧识了,来者是客,好生安排。” 修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文敏等人,眉头微皱。“师父,已经有一段日子,先除掉兽神才是。” 红瞳里面不带任何一丝感情,曾有过的孺慕似乎都被严肃覆盖,云易岚眸心微闪,面色一瞬阴沉,不知为何瞄了一眼陆雪琪闪过冷光,笑道:“那也不急在今天。” 修默了默,脸上多了不悦,正欲说什么,却是燕虹走了上前。“师父,今日在天水寨附近遇见了鬼王宗的人。” “鬼王宗?”云易岚低喃,冷哼一声:“哼!师侄他们连日赶来尚且劳顿,休息过后,你们便进入十万大山与洵儿会合吧。” …… ※※※ 南疆月冷,深夜风寒。 不知名的古林中,点点篝火忽明忽暗。 “吱吱!”灰色的猴子从树上跳到了火堆旁,红彤彤的野果堆在了黑衣男子身旁,小灰得意地晃着尾巴,在如今的南疆,只有一些野果尚且还能充飢。 鬼厉轻轻揉了揉小灰的头,笑得温和,拾起野果,鬼厉看向了身边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的女子。 火光摇曳,映照在那柔媚的侧颜,优美的颈线微扬,修长柔美。举头望月,女子无意地抬起了手,指尖勾了勾腮边被夜风撩扰的发丝,是月色太美,还是月光太温柔?女子似乎在笑。 第256页 鬼厉面上多了诧异,眸光闪烁不已。 银色光辉下,金瓶儿的唇边是笑,还是幻觉? 轻柔、妩媚,动人。 连素来讨厌金瓶儿的小灰都安静了下来,与鬼厉一起看着那个反常的女子,世上见过妙公子笑靥的人数不胜数,那些化作冤鬼的魂魄,可曾见过这样的金瓶儿? “呵呵,我美吗?副宗主。” 鬼厉如梦初醒,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小灰龇牙咧嘴起来,在金瓶儿回过头来的淡淡一瞥下,一下窜到了鬼厉身后,抓耳挠腮,懊恼不已的样子。 金瓶儿对上鬼厉阴沉的眼色,无谓一笑,收回视线,抓起身侧的枯枝,丢进了火里,再度安静了下来,一反常态的,没有继续挑逗鬼厉。 “你、”鬼厉欲言又止,他本能的觉得金瓶儿变了,变得更、更懂得魅惑男人,变得更惹人怜惜,具体是怎么样的感觉,鬼厉又说不出来。 或许,他本就不曾了解金瓶儿,又怎么知道金瓶儿是变了,还是、没变。 “我?”金瓶儿嗤笑了一声,望向了鬼厉:“你不会现在对我感了兴趣吧?这深夜古林,孤男寡女的、、” “哼!”鬼厉冷冷一哼,不再看金瓶儿,“十万大山的入口究竟在哪里?” “呵,你不是还闲心去那七里峒,现在急了?”金瓶儿面上带了一丝嘲讽,察觉到鬼厉身上的杀气,金瓶儿又媚笑道:“你也看到了,焚香谷弟子频频出入南疆,要是你不怕对上那帮人,我倒不介意御物飞行。” 鬼厉沉默,焚香谷不是什么好地方,终究是修姐姐的师门,若是可以,鬼厉不想与之有瓜葛。 金瓶儿冷笑瞭然,捡起了野果用水洗干净,自顾自吃了起来,答应与鬼厉同行,也不过是迫于鬼医,只是金瓶儿没想到鬼厉修为竟然进步如此神速,能与鬼先生势均力敌还稍占上风的他,修为到底到了何种地步?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是鬼先生的人。”安静中,鬼厉忽然道。想起重遇金瓶儿的种种,鬼厉眯了眼。 从天音寺离开才几日,便被鬼先生找到,鬼先生一言不发动了手之后,下达了鬼王密令:捉拿饕餮。 要捉饕餮,就要面对兽神,鬼厉倒是不惧,只是兽神踪迹成迷,茫茫南疆无处寻,让鬼厉犯了难。 “副宗主觉得为难?以副宗主如今修为,还怕对付一个重伤的兽神?” “先生,何必挖苦。兽神逃回南疆,要费些时日。” “这点你不用担心,十万大山入口隐秘,有一个人或许能帮你。” “谁?” “出来吧。” 当面色苍白的金瓶儿出现在鬼厉面前,鬼厉忍不住诧异,他知道金瓶儿投靠了鬼王,可他从来不认为这女子真心归降,更不知她会对鬼先生言听计从。 “我是谁的人,很重要?”金瓶儿嫣然一笑,笑不及眼底。 鬼厉皱眉,沉默了一会儿,不解道:“从燕回那传来的话来看,你既然从鬼王宗逃了出来,便是那里已经容不下你,为何你又会在鬼先生身边?” 金瓶儿侧开了头,许久,微微一笑,望向鬼厉的目光,让人又怜又爱:“我一个女子,乱世想要生存,除了找一株大树荫庇,还能有什么法子?当今圣教鬼王宗一脉独强,鬼王对我起了杀心,鬼先生却能护我,我可不就跟着他了。如果公子你能成为瓶儿倚靠,瓶儿也愿意追随公子,我便是这样的女子了。你、会看不起我吗?” 鬼厉脸色一变,撇开了视线,半晌冷哼一声:“你要当真在意别人看不看得起你,就收起你的媚心术!”言罢,就不再与金瓶儿说话。 金瓶儿也乐得清净,看着鬼厉背影冷笑,看见他抱着那只猴子,嫌弃地收回了目光,起身走到了远处,寻了株树倚靠。 夜风很安静,没有一丝虫鸣。金瓶儿摸了摸左臂,已经不疼了,可那种由心而起的寒意还是让金瓶儿心有余悸。 缠绵丝缠在那臂弯,仿佛已经成了金瓶儿的一部分,也见证了那日金瓶儿的险象环生。 ※※※ 本是跟踪鬼医,哪知鬼医早就发现了金瓶儿,当金瓶儿又跟了几日后不愿再浪费时间时,鬼医忽然出手了! 隔得十丈开外,金瓶儿忽然不能动弹,仿佛有无形光壁将金瓶儿困住,脚下一阵白光,连紫芒刃都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摆脱纠缠,可鬼先生已经拦在了金瓶儿面前。 “你的伤好了?” 金瓶儿脸色一变再变,鬼先生毫不意外的语气只让她觉得如同蛛网中的猎物,挣脱不能,调整了呼吸,金瓶儿欠身笑道:“多亏先生医术高超,瓶儿已无大碍。先生贵人多忙,瓶儿就、可有能帮上先生的地方,以报先生大恩。” 鬼医见金瓶儿话锋转得快,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女子虽然见风使舵,诡计多端,却不可不谓聪敏,懂时务,晓人心。何况她合欢道法内—— “你,可知道刚才困住你的是什么?” 金瓶儿见鬼先生忽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心思直转,方才的道法、、金瓶儿忽然睁大了眼睛,好在低着头,鬼先生看不清她神情,金瓶儿压下心惊,镇定道:“先生道法高强,瓶儿怎敢妄断,瓶儿不知。” “不知?”鬼先生古怪一笑,“那我来告诉你,那便是焚香道法‘天锁囚怨’!正是用你现在体内所有的炎阳真气能驭动的焚香阵法。” 金瓶儿脸色大变,转身欲逃,鬼医却再度拦在了她面前,身法不知比她快多少,几缕鬼火出现在鬼医身侧,鬼医嘴上黑纱微动:“你跑什么呢?” 一股寒意由心底升起,金瓶儿感觉得到鬼医动了杀机,却不知为何,紫光大亮,强烈的紫芒朝着鬼医飞去,金瓶儿踏出百花行,哪曾想一个橙金色的火焰纹章震散了紫芒,金瓶儿脚下也多了一个奇怪的红色法阵,金瓶儿飞在半空的身形忽然有了一阵力竭之感,克制不住向下坠去! 甫一落地,金瓶儿甚至来不及催动紫芒刃,鬼医身法诡异地出现在了她身后,将她左臂扯住,反手钳住,疼痛传来的瞬间,金瓶儿不得已半跪在地。 “说!你体内如此浓郁的炎阳真气是谁给的?长老,还是李洵?” 金瓶儿抬头,望了一眼鬼医血丝密布的双眼,又垂下了头,没有应话,发丝遮住了她的面容。 鬼医皱了皱眉,手上微微用力,听到了金瓶儿痛苦的低哼。“我能为你治好经脉,也能让你断了手臂!说!你是如何得到焚香炎阳真气的。” 手臂传来剧痛,只要鬼医在大力一点,就能被一点一点生生扯断一般,金瓶儿却始终没有说话,本来以她为人,随意说一个人的名字皆可,可直觉告诉金瓶儿什么也不能说! “啊!”金瓶儿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又被她咬牙死死忍住,有血从她的面上滴在地上,鬼医微微诧异,许久,金瓶儿面前的土地已经被汗浸湿,她也不曾吭过一声。 第257页 鬼医手上的力量不由松了一些,“你、动了真情了?” 话一说完,连鬼医自己都惊讶得放开了金瓶儿,金瓶儿倒在了地上,勉强直起了身,抬头看了鬼医一眼,没有回答,左臂如同断掉一样悬在她身侧。 金瓶儿如同飘絮,无力地倒在地上,强撑着,鬼医此刻却已经收起了惊讶,甚至连杀意都淡了一些。“你动了真情!哈、哈哈哈。”不再是疑问,而是肯定,只是笑声里面还有些不可思议。 笑了一会儿,鬼医蹲了下来,直视金瓶儿双眼,死气沉沉直教金瓶儿心惊肉跳,不过金瓶儿强定心神,倔强地望了回去,鬼医便站起了身,一颗药丸扔到了金瓶儿手上,见金瓶儿拿着发呆,鬼医冷冷笑了。 “没有毒的,一个残废,怎么配帮我。” 金瓶儿闻言,二话不说吞下了药丸,一股热流流遍了全身,左臂一种似痛非痛的感觉明显,细微却钻心,金瓶儿香汗淋漓。 鬼医见状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中似乎颇为赞赏金瓶儿,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古朴的竹简,扔在了金瓶儿面前的地上。 竹简古旧,看来年岁颇远,可上头一朵火焰祥云还很分明,金瓶儿见过,并不陌生,焚香的标记。 捡起打开,看了一眼,金瓶儿瞪大了眼,“这是!”好在已经见过鬼先生出手,金瓶儿很快镇定了下来。 “好好修炼,你接下来要做的事,道法太差怎么行。起来吧,带你去见个人。” 鬼先生说完,便转身走了,金瓶儿将竹简好好收好,才奋力站起了身,跟在了鬼医身后,已经不敢逃,也不能逃。 ※※※ 抬头看着夜空,金瓶儿将缠绵丝挥了开来,薄纱搭在了她身上,她静静地看着这并不陌生的夜。 南疆的夜空总比中原来得明亮,冷月很孤单,金瓶儿却不甚在意,反而再度笑了起来,在鬼厉看得分明的眼中,金瓶儿泛起紫光的身躯,一个火焰法阵,在她身躯之下,忽闪忽灭。 “金瓶儿的道法怎么变得如此高了?阴气入体,断不会进步如此神速。”鬼厉如是想。 “副宗主,就劳驾为小女子守夜了。你心有所属,瓶儿安心。”察觉到鬼厉又望了过来,金瓶儿出言调笑。 小灰冲着金瓶儿叫唤了几声,鬼厉制止了小灰,闷声点了点头,收回了视线,留放言欲睡的金瓶儿依旧睁着眼,望着月亮,越看越痴。 虹儿,搜山累不累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还有一章。 要见面了啊~~~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十万大山 穿过了那个古老的通道,不同于外面的南疆,这里野兽山精多不胜数,毒雾瘴气依旧肆虐,拔起插在一头猪妖身上的九阳尺,李洵望了一眼前头的黑森林。 “师兄,这黑森林的兽妖都杀得差不多了,我们还是不过去吗?”小钟正了正面上的眼罩。 李洵阴沉着脸,握紧了九阳尺,最终只能摇了摇头,“妖狐果然跟着兽神回去了,我们去便是送死。” “那、” “大师兄!”小钟还未说什么,一个弟子跑了过来,在李洵耳边耳语了一番,李洵眉头紧皱,待那弟子退下,李洵沉默了很久。 “师兄?” “小钟,我们先退出去,稍后越过黑森林,去那镇魔洞。告诉大家,打起精神。”收起了九阳尺,李洵转身,率先朝着那个通道走去。 青云门的人来了,师父你要我怎么做? ※※※ 七里峒 曾经山清水秀的地方,已经残破毁坏得不成样子,原先连绵云集的房屋,几乎都是残垣断壁,街道上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没了奔跑玩耍的孩子。 整个七里峒,瀰漫着一股哀伤而颓败的气息,偶尔有几个孩子站在屋外,竟也是双目呆滞,满是迷茫与害怕,不消片刻,就会有大人从后面出来,将他们重新拉了进去。 当修他们踏入七里峒时,纵使有了准备,还是为眼前景象倒吸了一口凉气,连曾书书、文敏都颇有不忍,遑论陆雪琪等人。 戒备而来的苗族战士,看清了来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就有人转身跑向了那座狗头石像所在的山,不消一会,修等人面前已经聚满了苗人。 有呆滞,有泪光,有恨,有怨,唯独没有戒备。 陆雪琪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那些苗人孩子,也围到了她的身旁,什么话也没有说,什么声音都没有,就只是围住了陆雪琪。 文敏、燕虹望着那些呆滞的孩子,忍不住也走到了他们中间,可也只是和陆雪琪一样,望着他们稚嫩却满是苍凉的脸,什么话也说不出。 修默默看了一眼,对着苗人问道:“你们族长、” 还没有问完,苗人中间分开了一条道,高大的老者领着几个年轻的武士,向着修走了过来,精神抖擞的老者,似乎都佝偻了许多,不过那双眼睛还依然有着苗人的傲骨。 “赫达姑娘,好久不见。” 修在老人的笑容里一顿,然后才点了点头,“你们,还好吗。” 除了这句话,修不知道该对他们说些什么,图麻骨却淡淡一笑,“还好,还有大半的人活了下来,新的大巫师也继了位。” “族长,妮宝呢?”看过了所有孩子,陆雪琪却没有看见那个乖巧的小女孩。只是她的话音才落,已经有一位苗妇嘤嘤哭了起来。 图麻骨始终挂在脸上的笑意这才消失不见,只见他摇了摇头,陆雪琪的心却忽然痛了。 “呜哇!”一个孩子终于忍不住哭泣了起来,随即便是孩子们放肆的号哭,此起彼伏。图麻骨身后的一名战士,动了动,却被图麻骨拦住了, “让他们哭吧,当他们成了战士,就会忘了怎么哭了。”用的是苗语,外人听不懂。那个战士重新站好,神情还是那么庄重肃穆。 燕虹、文敏已经忍不住抱住了身前的孩子,让他们尽情在怀里哭泣,其余孩子见状纷纷扑到了陆雪琪身上,抱着她,哭花了那一身白衣,陆雪琪蹲下身,张开双臂将他们搂在了身前。 围着许多人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许久,哭声小了。一个身着南疆巫术袍的少年也穿过人群来到了修等人面前。可他也只是看着孩子们微笑着,没有打扰。 又过了半晌,图麻骨朗声喊了一句听不懂的苗话,甚有威严,但也不失温和,只见哭泣的孩子们,抽噎了两声,自己擦干了眼泪,回到了各自父母的身边,图麻骨慈祥地点了点头。 “失礼了。”图麻骨歉意一笑,可没有人会觉得这样失礼,修轻轻地牵住了沉默的陆雪琪,摇了摇头,她望向了那巫师少年。图麻骨会意,说道:“他是新任的大巫师。” 好年轻。这是修的第一印象,随即她看到少年一成不变的温和笑容,点了点头,少年巫师笑容更深,行了一礼。“赫达姑娘,陆姑娘。代表苗寨的孩子、百姓谢谢你们。” 第258页 “我们什么也没做,怎么担得起这声‘谢谢’。” 年轻的巫师摇头,笑道:“肆无忌惮的哭了,这便对了,哭过之后,他们才不会再迷茫。” 修没有接话,她拉紧了陆雪琪冰凉得微微颤抖的手,雪琪牵着妮宝走来送上双龙刺绣的情景,仿佛还在昨日,那个蝴蝶刺绣也被雪琪收藏得好好的,可、 “兽妖那么凶,你们当时怎样度过的?”气氛沉重,是话最多的曾书书忍不住问道。 大巫师笑了笑,图麻骨道:“多亏了一名送前任大巫师骨灰回来的勇士,是他引开了兽妖,苗族才不至于一人不剩。” 听到此,修立刻道:“那人可叫青龙?” 图麻骨显得十分诧异,大巫师却很镇定,只见他点了点头,随即还拿出一样让修和陆雪琪吃惊的东西。 大巫师手中是一片小小的红玉,他将红玉交给了修。“青龙侠士早在多日前便离开了七里峒。这是一位姑娘托在下交给你的。还有,她们往西南方向去了。” 修握着手中的‘血玉骨片’,对着依旧笑着的大巫师,道了一声谢,大巫师还是笑着摇头。“那两位姑娘身边跟着一个少年,青龙侠士对他甚是忌惮,赫达姑娘还请小心。还有若是、” 大巫师想到此前来过的鬼厉,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没什么,以姑娘神通,小心便是。” 燕虹觉得这少年颇为不凡,将来必成大器,看了看这里的苗人,燕虹状似想到了什么,最后却也微微嘆了一口气,本来他们也是焚香应该庇护的人,但谷主却弃谷去了青云。 修再度望了一眼图麻骨和苗人,对着大巫师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恢复平静却异常沉默的雪琪,轻声道:“我会的,你们保重。” 修带着一众人等转身离去,苗人挥动着手,一如数月之前。物是人非,情谊依旧,修沉着脸离开,赶往西南,得知青龙早在饕餮现世之前就来了这南疆,修也没有丝毫轻松,毕竟白虎和玄武也现了身,鬼王应该也知道了饕餮,只是不知他会作何打算? 燕虹落在了最后面,她看了看离去的众人,看向苗人,对上大巫师温和的眼,燕虹沉吟了片刻,笑着拿出了一个荷包,做工精细,一看就是出自燕虹之手。 大巫师看着燕虹,微微疑惑,却在听到燕虹说的话时,颔首一笑,眉目清秀的女子,睿智、精明,深知南疆文化,接过那荷包,大巫师将之交给了族长图麻骨。 燕虹对着苗人轻轻作了揖,生涩的苗话从燕虹口中说了出来:“后会有期。” 直到看不到燕虹,图麻骨握着手中荷包才和年轻的大巫师感慨道:“焚香谷,卧虎藏龙啊。” ※※※ 出了七里峒一行人便朝着西南行进,修看了一眼后来跟上来的燕虹,用眼神询问,燕虹却只笑了笑,没有多言,修也便没有追问,望了一眼身边的人,也不在意在场那么多青云弟子,再度牵住陆雪琪的手,紧紧扣住。 “她去的世界,不会再有伤痛。” “我想萱儿了。” “我知道。” 将手再拉得紧了一点,修的脚步变快了,燕虹、文敏、曾书书还好,其余的人几乎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曾书书四下望了望,前头那两人牵着手,旁若无人,左右一看,一面是微微出神的燕虹,一面是沉思的文敏,唯有他一个大男人,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嘿,说来也奇怪,苗族遭遇横来之祸,那个年轻的大巫师却一直笑眯眯的,那个族长也是,除了那些孩子哭了一阵,苗人脸上似乎没有想像的那么沉痛。” 曾书书找话聊,修和陆雪琪没有理他,文敏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却是目光不知落在何处的燕虹,轻声道:“他们一个是大巫师,一个是族长,如果连他们都沉浸在悲痛里,苗人还有什么力量去面对如今的境况。” “就是懂得伤痛,他们才更要笑着。” 曾书书闻言,忽然对那两人肃敬起来,“燕师姐,生得一颗玲珑心。”由衷贊道,曾书书笑眯眯地望向了身边。 玲珑心吗?若傻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被那人看上,徒增孽缘? 燕虹轻轻笑了,不反驳,也没回应,目若含烟,笑若春风,清雅而淡然,曾书书看着看着,不知怎么脸就红了,心扑通扑通的跳,却感觉到一股异常的平静,就在那清风一样的眉眼中,纷扰皆散。 好、温柔的女子,夏荷秋风。 “唉哟。”肆无忌惮看着燕虹的曾书书,突然低低呼了一声,文敏毫不客气地拧了一下花痴一样的他,曾书书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轻浮。 搓着被拧的地方,曾书书对上燕虹疑惑的目光,尴尬地收回了视线,转移了话题。“哈哈,不知李师兄,现在在何处?” 提及李洵,前头的修心头一动,连自己都多日不见师兄了,淡漠地回了曾书书的话,修瞄了一眼随行的青云弟子。“十万大山里面。” 随着修的话,周遭的空气都像是冷了下来,曾书书、文敏正色起来,青云弟子开始紧张。 只有燕虹,只有燕虹,在心底默默念了一个人的名字。 其实早就走过了那条通往阴冷大山深处的洞穴,越过了血腥的森林,甚至落下过凶险的悬崖。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生命是不是止于悬崖好一点? 燕虹不想要答案,青云山上千钧一发时出现的紫芒,似幻觉、似真实,有了一点点希望,可又不知道这希望能做什么? 只是燕虹再也生不出面对穷奇时的那种心情,再一次走近那森冷的幽长洞穴,燕虹终于记起了上一次踏入的初衷。 从一开始,她为的便是焚香谷罢了。 现在也是! 她是焚香谷的燕虹师姐,不仅仅是那无赖口中的、虹儿。 “金瓶儿。” 她的名埋在谁的心底,轻轻呼唤着。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哟西,虹姐姐隐藏气场要全开了~小瓶儿,准备接招吧! 金瓶儿(星星眼):好啊,好啊,热水已开,大床已备,奴家已~不带一丝俗尘~ 燕虹:…… 作者君:脱光了,就说脱光了好了!我没有说让你们xxoo啊~ 金瓶儿:(╰_╯)#!你找死! 作者君:喂喂,但我没说不完成你心愿啊~~~~ 金瓶儿:嗯哼? 作者君:嘿嘿,你还记得你伟大的心愿是什么不?我这不是在为那铺垫吗?连黑手都伸到刚上任的小白兔巫师那儿了。(手动挑眉ing 金瓶儿:你是说——咳咳,暂且放过你。 作者君:得了,话说就要见面了,仙子,你不拾缀拾缀? 金瓶儿:不用,本姑娘天生丽质。 作者君:那你手上的镜子……(¬_¬) ~~~~~~~~~~~~~~~~~~~~~~~~~~~~~~~~~~~~~~~~~~~~~~~ 哟西,该去镇魔洞观光旅游啰。 第259页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十万大山 还没有走近那片连绵山脉,天色都与方才有了差异,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积着一层厚厚的云,透不过阳光,灰濛濛的。 云层在天空无声的翻滚着,就像一个漩涡,漩涡的正下方,便是一片高耸险峻的黑色山体,令南疆人闻之色变的十万大山入口,便在那山脚隐秘处,终年不见阳光,阴风呼啸。 眼见越来越接近那座看起来就阴森森的大山,曾书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四下一望,有草,有树,奇形怪状,在灰暗的天色下,是一种说不出的阴沉颜色,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常年照射不到阳光的原因,让人不舒服。 走在前头的陆雪琪与修,曾书书看不到表情,但从冷冰冰的背影看来,也能想得到那两姑娘脸上严肃的冷霜,曾书书下意识搓了搓胳膊,又看了看身旁的文敏,见她眉头紧蹙,也是一副极度不适应的样子,可是她却强忍着,曾书书本来还想和她说几句话缓解缓解不适,在这种情况下也就咽了回去。 文敏素来稳重,连她都是这幅样子,曾书书不免又看向了与文敏有些相似的燕虹,本以为她也会露出嫌弃的神情,却只看到淡雅如初的侧颜,曾书书微怔。 燕虹很平静,哪怕连许多男弟子都露出不适与反感的样子,燕虹也是平平淡淡的模样,沉寂得如一汪清泉。温婉而素雅的眉眼,纵使那样认真,也让人觉得心平气和,仿佛她的身上总是能让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宁静,如初夏含苞待放的清荷,内敛、娴静、美好。 曾书书免不了暗自感嘆:燕虹师姐真是个美人啊! “师兄。” 突然传来的凛然女声让走神的曾书书一惊,见前头走着的人忽然停了下来,也下意识停下了略显心虚的步子,待他回神,他们一行人已经处在黑山的脚下,在修和陆雪琪前面,一队人马似乎早早便等在了那里一样。 李洵,焚香谷的大师兄,此刻正站在一个冷森森的洞穴前面,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正火冒三丈地训斥着他一群师弟,曾书书正要竖起耳朵听,身侧人影微动,燕虹已经越过他,走向了李洵等人。 “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这个洞穴前都不能缺少人手!竟然白白空出了三个时辰,小钟!” 小钟被一吼,抖了一下,看了一眼瑟缩的另外两个师弟和已经来到面前的修等人,小钟支吾起来。“方才、” “师兄。”燕虹使了个眼神让小钟退了下去,李洵看见明显松了口气的小钟冷哼了一声,收敛了怒气,回身看见青云一众人,冷面打了招呼。“曾师兄,文师姐。” 李洵一反翩翩公子常态,曾书书尴尬之余,竟是觉得这样的李洵才正常,小心翼翼瞄了一眼从刚才就被李洵无视的修一眼,曾书书发觉那姑娘压根就没在意被无视,一双红瞳只淡漠地看着那吹着阴风的洞穴。 反倒是文敏,看了一眼李洵,又看了一眼站在李洵身边与他小声絮语的燕虹,皱起眉来,将目光移向陆雪琪像是要寻求什么,却见陆雪琪也如修一样只看着那通往十万大山深处的入口,连那皱眉的弧度都仿佛一模一样。 女生外向!文敏在心底轻嗔,收回了目光,走上了前去,行了一礼,“青云一别,李师兄修为又似精进了,可喜可贺。为除妖魔,李师兄身先士卒,可谓典范,不知李师兄近日来、” “文师姐言重。”李洵见出来话事的竟是陆雪琪的师姐,还是忍不住看了那抹白衣一眼,一瞬又收回了目光,又觉文敏态度虽友善,话里隐露出试探,李洵皱眉打断了她的话。“既然我们都已会合,当下还是穿过这黑山,找寻妖孽为重。” 一直望着洞穴的修,闻言挑了挑眉,不由将目光落在了李洵身上,长身玉立,公子翩翩,但那张俊逸的脸,真的不再是当年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少年,师兄、变了。 修不知道这样好,还是不好,渐渐沉稳的师兄,可能连那一点可爱的别扭都已经忘记,或许是藏了起来,不再去触碰,为了更符合继承人的身份。 李洵似有所感,对上了那双红瞳,有光微闪,李洵收回了视线,胸口处,紧缩的感觉还存在着,恨焉?怨焉? “出发。”大手一挥,李洵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领着焚香谷的弟子率先进入了那个不见深浅的洞穴。 曾书书脸上早就正经了起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在李洵打断文敏的话时就消失不见,他与文敏互相看了一眼,率领青云弟子跟了上去。 不见一丝光亮的洞穴,不消片刻就亮起了各色微光,由明到暗,慢慢地往深处去了,修站在洞口,停顿了许久,陆雪琪也沉默了许久。 “要进去了。”一抹火焰出现在掌心,修牵住了陆雪琪的手。 轻轻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陆雪琪任由修牵着她,走进了漆黑的洞穴,就算闭上了眼,也有她在前面照着路,呼啸着怪声的洞穴,好像一瞬回到了那年的万蝠血窟。 只是她再也不用惧怕蝙蝠,再也不会掌心冰寒。 连修的掌心火都已经在黑暗中走远了,落在最后的燕虹,才点亮了青灵石,“这两人,呵。” 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燕虹踏入了这阴冷的通道,没有一丝迟疑。 青灵石光华不乱,盈和饱满,映着燕虹冷静而坚毅的容颜。 通道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长,当紧张戒备着的青云门人走出了洞穴的一刻,不免都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并没有危险。 曾书书将轩辕仙剑收在了身侧,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师弟,正在暗中点数时,却觉衣袖被人扯了扯,他疑惑地看向拉扯他的文敏,却见文敏对他暗暗使了个眼色,他随着文敏视线望去,前头似乎是条路径的地方,横七竖八的倒着好些死状惨烈的兽妖,瞥见李洵等人淡定的样子,曾书书皱了皱眉,好烈的手段! “这里的兽妖都是些低等牲畜,恐怕只有穿过前面黑森林,才能找到那妖孽老巢,但黑森林危机四伏,青云道友们务必小心。” 也不知是不是以前的李洵太过嚣张跋扈的原因,明明李洵面上没有一丝傲色,倒让青云弟子觉得他暗藏轻蔑,许多年轻气盛的青云弟子忍不住祭出仙剑,作势要先入森林,好在曾书书二人还算理智。 曾书书眼珠动了动,见李洵手握九阳尺就要入林,问道:“李师兄,不等赫达姑娘?” 李洵眉梢微跳,见曾书书笑眯眯的,看不出丝毫异样的样子,冷声道:“她们自会跟上来。”说完就走进了黑森林,瞬间没了影子。 古古怪怪的黑森林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文敏凑近了曾书书,轻声说道:“小心一点。” 曾书书心领神会,让青云弟子牢牢跟上,将轩辕古剑灵气散了开去,隐秘地追着李洵气息,不让他察觉,一行人就这样小心翼翼踏入了古林,没有离焚香一众人马太远,也靠得不是很近。 曾书书等人前脚刚走,修牵着陆雪琪就步出了洞穴,掌心里的火早在跟上曾书书等人时就灭了,曾书书、李洵却没有发觉她们气息。 第260页 将方才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修和陆雪琪脸色都不好看,反倒是后来出来的燕虹慢慢走到两人身边,淡淡道:“你们早该有这个觉悟,门第之见,素来就有,无论正道、魔教,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就有猜疑。师兄他、很难。” 修闻言没有说话,这个道理都懂,就是懂才觉得心、凉,并非因为李洵,而是因为、云易岚。 “至少燕师姐永远值得我们信任。”沉默中是陆雪琪轻轻的一句话驱散了压抑,黑色的眸心映着那一抹青衣,陆雪琪眼中只有钦佩,与燕虹接触不算多,可这世上能让身边的人打心眼里甘拜下风的人,怕是只有眼前这女子了,只为那聪敏与气度,无人能及。“即使以一个青云弟子身份,我也对燕师姐深信不疑。” 燕虹闻言,微微一笑,她的目光望向了黑森林深处,忽地眸心微闪,修察觉到燕虹气息剎那乱了一瞬。 “师姐?” 燕虹收回了视线,目光如炬,让修微微一怔。“除了师兄他们,还有人进入了这里。” 修心头无端一紧,走近林子边缘,修在一头兽妖尸体前停了下来,神情严肃。 “修,怎么了?” “噬魂棍的煞气。” 一团火丢在了妖兽尸体上,随着火焰慢慢蒸发出来的黑色妖气,令人不寒而慄,张小凡,不,应该是鬼厉也来到了十万大山里,可能比李洵他们更快找到兽神藏身处。 小凡为人,自然不会是想杀兽神立威,能让他踏上这里的理由,恐怕只有、饕餮! 鬼王! 修不再说话,负手向着曾书书等人消失方向,追了上去,陆雪琪自然同她一起,燕虹仔细看了看被修的蓝色幽火烧成的灰烬,一团黑雾却凝而不散,映在了地上。 “鬼厉的修为好像又精进了。” 进入十万大山后,燕虹首次皱起了眉,只因为鬼厉的无端出现让所有一切更加棘手起来,连方才那一丝丝莫名的心悸都被抛在了脑后,青灵石化剑,燕虹化作青芒而去。 黑森林里面吹着一股腥臭的风,一株流满黑汁的怪树枝干上,一道浅浅的划痕,正闪着微弱的紫气,在燕虹没有察觉的地方,被慢慢吹散。 ※※※ “洵儿,若是青云当真不怕死的话,黑森林、镇魔洞,就让他们有来无回罢。化作阴灵,替我们镇守南疆!” 脑海里回荡着云易岚曾说过的一句话,李洵领着焚香弟子早就穿过了黑森林,却在十万大山险峻的高山里胡乱地穿梭。自出关起,云易岚心思更加难测,变化无常,可那颗心好像变得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可怕! 疾步而行的李洵猛然停下了脚步,脸色发白,克制住想要给自己一个耳光的冲动,咬紧了牙,怎么可以质疑师父! “师兄?”小钟担心地看着李洵,这些日子都跟在李洵身边,只有小钟知道大师兄已经连着好几日不眠不休,几次闭目养神,师兄都好似从什么噩梦中惊醒一样,满头大汗,然后便是一宿枯坐。 李洵冷面摇了摇头,正想要问青云的人跟上来没有,他忽然眼尖地看见路旁一块被削成两半的细石。 有人进来了! 李洵一直派人守着那入口,偏偏就在曾书书他们来之前,那里失了防守,李洵即刻想到了有人暗中潜入了这十万大山深处。 “立马叫上青云门那帮人,就告诉他们已经发现了兽妖洞穴!”已经耽搁不得,师父,洵所做是对的吧? 想起云易岚拿给他看过的地图,那标记着‘镇魔洞’三字的地方,真的离这里不远了。 黑森林里安静得诡异了,连一头兽妖都看不见,修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 “这是师姐留下的信号。” 陆雪琪瞥见了青云的暗号,修与燕虹对视一眼,师兄在计划着什么? 三道光芒腾空而起,一道橙黄光圈包围着三人,阻隔了天上汹涌的瘴气,瘴气蔽目,修目光一冷,长袖一挥,橙黄光圈徒然增大直接震散了天空上盘踞了不知多少年岁的黑雾毒瘴,陌生的阳光照进了这片大地,在她们三人左前方,越过七座险峰,一处隐秘的山坳里透出几道微光,三人立即化光而去。 黑灰色的云朵又重新聚拢起来,盘踞在黑森林上方,阳光消失不见。 当修三人寻着光芒就要找到李洵等人的时候,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率先撞进耳里,威力不凡! “焚香谷的人,还不给我速速退去!”左手握着大盾,右手持着巨剑的一位战士横在了一个古穴前面,但见他的身躯全是由白气组成,赫然不是生灵! 更奇的是那只跟在兽神身旁的巫妖也在那里,两只阴司幽冥的鬼物,一黑一白对比鲜明,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 李洵手握燃着烈火的九阳尺,恨恨地瞪着那两个怪物,“妖孽,放了我师弟!” 只见李洵不远处,焚香弟子倒了一地,面色灰黑,缠着一团黑气,赫然是巫妖所为,只是奇怪的是,原本该和焚香一起的青云等人竟是不见了踪影。 “若不付出点代价,怎么演得成一齣好戏!你师父没教过你?”巫妖难听的声音刺入李洵耳里,直教他心神一阵动荡,好不容易设计青云那帮人先进了洞里,哪知这只妖孽会突然杀了出来,几句话里,竟然将守山凶灵说服,一同发难,眼见师弟们受难,李洵恨不得一尺将巫妖烧成飞灰! “动焚香的人,你还不够资格!”就在李洵束手无策之时,一声冷喝霍然而至,李洵心头虽喜,目光却复杂。 “是她!”巫妖听见那冷喝,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那白色凶灵很是诧异。 当修的身影出现在两只死灵面前时,巫妖竟是收起了巫术,连那白色凶灵都忍不住灵体震荡。 红衣夺目,墨发雪肌。 “你、你是、不,不对!”凶灵怒目而视,“报上名来。” 修冷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眼前看上去如同战神一样的凶灵,手中捏诀,一股纯正的炎阳真气散了开去,罩住了躺在地上的焚香弟子,他们慢慢醒了过来。 “好厉害的道法,姑娘,尊姓何名?”凶灵浑厚的声音直让刚醒来的小钟等人心神巨震,脚下不稳。 修还是没有说话,与陆雪琪站在一起,不将这凶灵放在眼里,陆雪琪四下一望,没有看见文敏等人,心头一凉,却是巫妖低沉的声音响起:“大哥,她便是那孽障要等的客人了。” 凶灵猛然安静了下来,失神一般,又疯癫起来。“哈,那孽畜还在肖想?还在肖想!” “他一直都在想,不过你错了,以他对娘娘的感情,并非你猜测的那样,他欣赏这位姑娘,但绝不会、而且——”巫妖让开了身子,“这位姑娘怕是世上唯一能杀掉那孽障的人。” 凶灵再度沉默了起来,修却已经知道巫妖口中的孽障为谁,好奇地看了一眼巫妖,慢慢走向了那身形庞大的凶灵,强大的压迫感,让凶灵震惊。 第261页 “你是自己让开?还是、”修的话还没有说完,组成凶灵身躯的那团白雾就已经慢慢变小。 “罢了,凭我怎么阻止得了你。也许你早点进去,还能救一救那群不知死活的人,就算那孽畜不出手,跟在他身边的那个道行高深的妖孽和后来进去的两个人,都不是他们对付得了的。”凶灵感慨着让了路。 陆雪琪闻言瞪向了李洵,李洵面色一冷,神情坦然,像是根本不为所动,直到修和燕虹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李洵方才撇开了头。“小钟,带着他们先走,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大师兄、”小钟担忧地叫了一声,李洵也受了伤,只是不明显,李洵横了他一眼,他即刻噤声,随即扶起了师弟们,咬牙道:“赫达师姐,拜託了。”说完转身离开。 拜託了,让大师兄、虹师姐安然无恙回来。 小钟他们还没有走远,巫妖再度说了话。“你们进去吧。” 那个洞穴也渐渐露出了它的样子,洞口高三丈,宽五丈,终年不停地有阴风从中呼啸而出,阴森自是不必多说,可最显眼的却是洞口正中,端端正正立着的一座石像,如真人大小,看去是个美丽的女子,面向镇魔洞深处,默默伫立。 修等人越过了巫妖和凶灵,走向了洞穴,走到那座石像前,自然免不了好奇打量,一瞬间,石像前只有风声依旧,其余什么声响都没了。 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婉约的眉,瓜子一般的脸,细腻中有稍显刚硬的线条,她的眼决绝,她的神情温柔,有一点哀伤,还有一点酸楚,千万年的风霜,也抹不去这绝世的红颜。 为了谁,你在岁月里孤单伫立? 连燕虹都忍不住想去触摸那石像女子,遑论李洵,魔怔了一般,被那石像深深吸引着,熟悉又陌生。 “哼。”一声轻哼让两人瞬间清醒,修漠然道:“好厉害!竟连一座石像残留的灵气都有如此魅力。” “娘娘自然是厉害的!你们莫要叨扰娘娘,速速进去罢!”凶灵有了一丝不悦,想来对着石像女子相当虔诚。 却是燕虹又看了那石像半晌,突然惊了一下,“修,你有没有觉得这石像的模样、、和你很像?”李洵恍然大悟。 “没有。” “不像。”重叠在一起的声音,都有一丝冷漠,正是属于那一红一白交织在一起的身影。 “一点都不像。”就连再度出口的话都是一模一样,修牵住了陆雪琪的手,陆雪琪抬头又看了看那石像,冷冷道:“轮廓可以有些相似,但修只是修,独一无二,天下无双。这位姑娘亦然。” “好!好!好!”突然从洞穴深处传来了一阵爽朗大笑,温润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两位姑娘,我等你们很久了。” 兽神! 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李洵脸色变了变,竟是想也没想率先飞了进去,修都阻拦不及。 李洵越飞越快,忽然前面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在甬道里显得尤为突兀,李洵听见了曾书书的怒喝:“妖女,伤我文敏师姐,看剑!” 玄黄光芒一瞬暴涨,却一下就被突然升起的紫光湮灭。 “呵,明明是她自己撞上来的,怎么能怪我,恩~”柔媚入骨的声音,李洵脸色大变,这声音,这紫芒!金瓶儿!李洵咬牙切齿起来。 上次被她只身闯入焚香谷作乱不说,还掳走了燕虹,杀了师弟,这人可是焚香大敌! “妖女!”一声大喝,李洵握着九阳尺就沖向了那紫芒。 突然一旁横拦出一道白光,生生将李洵震落了下来,随即便是一道悦耳清音犹如萦绕耳畔,“呵,前面的好戏,可不要断了才好。” “谁!谁敢与焚香作对,与天下正道作对!”李洵火冒三丈,握着九阳尺的手颤抖不已,方才要不是自己反应快,那白光怕是直接要了自己命! “我呸,什么时候焚香代表天下正道了?无知小辈,这些早就是你家姑奶奶几千年前玩儿剩下的了。” 李洵心头一跳,怒道:“好大的口气,阁下是谁?” 那暗处的人却没有回答他,安静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竟是自己笑了出来,“哎呀,姑奶奶唉,好久没这么说话了,居然连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唉,难道真的老了么?呸呸呸,怎么想起那疯女人来了。” 暗处的人自言自语,李洵怒极,奈何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却是这时一道蓝火猛然向着洞穴某一暗处射去,只听得那头惊叫一声,绿火突现,与蓝火相撞炸裂。 “你说的疯女人是我吗?” 天琊蓝光照着两道人影走到了李洵身旁,修红色的眸子在黑暗里如同宝石璀璨,那暗处的人却忽然安静了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就像是走了一样。 “果然那凶灵口中的妖孽是你。让我们过去。”没有追问为什么来这里,修平淡陈述道。 那头依旧没有声音,良久,一声冷哼传来,“哼!如果我不呢!”不知为何总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莫名其妙。 “妖女!” “轩辕束!”前头忽然传来文敏冷喝和曾书书引决之音。 “呵,好个青云门,不过想抓住本姑娘,还得有那个本事才行!”美丽的紫芒盛开在了黑暗里,妩媚又恣意就如同那声音的主人。 只见那前头一道紫芒拐了个弯不知没入了什么地方。 修立马动了动,甫一动作,一道黑影却是从身后缠住了腰,连陆雪琪都惊呼了一声,修定睛一看形如长尾的影子,将她和雪琪束缚住了。 而意欲飞起的李洵,也被一道白光再度打落在地。“想走?我还没答应。” “嗦!”正在那暗处声音刚落的时候,一道青光已经越过了修三人,快速消失在前头,速度快得连修都诧异不已。 “糟了,狡猾的女人。”暗处的人意欲追上去,却是动弹不得,定睛一看,影子尾巴一条被人抓在手中,一条被人用天琊神剑钉在了地上,以影子为媒介施展了定身困人的法术。 李洵趁机追了上去。 “好本事!”一声娇喝,影子妖尾收了回去,暗处的人慢慢走了出来,倾城绝色,天狐九尾。 “呵,你不也是一样,我二人的定身法都没困住你。” …… ※※※ “妖女莫逃!” 漆黑的洞穴,好像有不少暗洞,偏离了主通道,四通八拐,端是复杂,曾书书等人追逐着前面那道紫光,渐渐变得吃力起来。 那阴险狡诈的妖女身形身法端是厉害,不消片刻不见了人影,而曾书书等人这才发觉,已经不知身在何处。 可是忽然! 一道青色光芒凭空出现,又在剎那间消失在众人面前,徒留一阵冷风呼啸,吹得人心头一寒,而后没入那紫芒不见的方向。 “方才那道青光、、”曾书书挠了挠头,脸上有些诧异和不敢相信,那惊鸿一瞥而过的冷面女子是、 第262页 “是燕师姐,没想到她的道法竟然如此之高。” 黑暗中,是谁在追逐? 这片黑暗,又何时是尽头?还是无休无止? 根本没有想就冲动地追了上来,燕虹可是在笑? 笑痴傻。笑魔障。 “金瓶儿。”轻轻呢喃着。 只是那温柔的笑靥怎么忽然就咬破了唇,狠狠地,流出了血,温柔的眼中,映出的紫芒,怎么汹涌成了烈火,烧在那漆黑的眸子里,忿、恨。 忽然紫芒没了,就好像一下从眼前消失,什么也没有了,燃在燕虹眼睛里的火也一瞬间湮灭了去,只余下空洞洞的眸,茫然的望着被青光照亮的石壁,嶙峋而怪异,包围了燕虹停顿在半空的身影。 唇边尝到了淡淡的腥味,燕虹眼里惊慌了起来,抬手抹去那血腥,沖向了连青灵石的光芒都照不亮的黑暗。 只是为何青灵石的光芒越来越暗?可是因为黑暗越来越深?就像是一个见不到底的深渊,将燕虹吞噬了进去,什么光也没有了。 只剩下盲目地向前飞着。 “咚!” 是什么碰撞的声音?燕虹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也许是撞上了墙罢,怎么好像连五感都消失一样。 痛呢?血呢?还有、、燕虹闭上了眼,什么也看不到的黑暗里,自己是不是在下落? 虹儿。 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可闭上的眼,就那么睁开了,还是好黑呀! 看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可闻到了!闻到了那抹熟悉的幽香,近在咫尺,香、却不腻人。 也摸到了,那在黑暗中依旧婀娜的身躯,就在没有距离的地方,紧紧地包裹住了自己冰冷的身体,不留一丝缝隙。 原来自己就那么一头撞进了她的怀里。所以才、不疼? “金、瓶、唔。”谁的声音在黑暗里颤抖着带上了哭腔,可还没从喉咙里吐露完,就已经被淹没。 那是谁的呼吸,在漆黑里带着烫人的温度就那么肆无忌惮地碰触到了冰凉的唇,继而带着火焰,烧烫了心。 就在什么也看不到的黑暗里,将那唇含进了温热,将舌霸道地掠夺,甚至连呼吸和、心,也仿佛被一併吸了过去。 放肆、大胆、旖旎煽情,又不肯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喏,我说什么来着,不要心急嘛,你看这不吃上了热豆腐,还是投怀送抱那种。 金瓶儿:…… 作者君:喂喂,你瞪什么瞪!好好亲你的就是了,我就吃个瓜,看个戏。 燕虹:唔、唔! 作者君:啊!虹姐姐,你! 燕虹拔起了青灵石…… 金瓶儿:该!非礼勿视你不懂?啊,虹儿,你! 燕虹:哼! 金瓶儿:虹儿,你别走啊( ° △ °) ~~~~~~~~~~~~~~~~~~~~~~~~~~~~~~~~~~~~~ 喵,长长的一章,不要嫌弃我啰嗦啊~~~~~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十万大山,镇魔洞 魔王栖居的古老洞穴幽深漆黑,不见五指,阴风烈烈犹如鬼哭狼嚎,在耳畔无休无止的诉说着悽厉的往事。 “你果然还是来了。” 幽绿色的狐火在黑暗中点亮,绝美的天狐淡淡的嘆息之声仿佛将周围阴风都散去了一般。狐火映照下的小白身影,有了一丝不真实,似幻似梦。 天琊蓝光下,一双红眸如星明亮,狐尾妖影消失,修收回了空落落的手,“你并不意外。” “呵。”小白发出一声低笑,悠悠目光映着点点绿火,带着一丝莫可名状的怀念。“有什么好意外,当年劝你离开焚香谷,你拒绝了,你出现在这里,也就不奇怪了。” 修闻言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有说,天琊蓝芒几不可见一乱,陆雪琪抿紧了唇,那头妖冶的女子却是又一笑,似嘲讽似愤恨。 “如你,还是免不了成为了云易岚的爪牙,他手下的一颗棋子。” 通道里安静了下来,没有了声音,狐火染绿了小白的衣衫,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无双姿容无端阴冷起来,既美、是妖。 “他在哪里?带我过去。”沉默了良久的修终于再次开了口,却换来了小白的沉默,修也不在意,迳自朝着小白身后更深的地方走去,在经过小白的时候停了下来,低头看着拦在胸前的手,眯眼。“不要拦我。” “你是一把刀,锋利无比的刀。可直到现在刀柄都还握在云易岚手里。他在利用你,你明明知道,却还是、、也许你来这里不是为了云易岚,但一旦你杀了兽神,云易岚心头大患一除,剩下的便是、兔死狗烹。”小白脸上从未有过那么认真的表情,只是当她看着身边面无表情的侧颜时还是闪烁了眸光,侧开了视线。“天音避世,青云元气大伤,只要没有了兽妖的威胁,还有谁阻止得了云易岚。你本事通天,却已非当年,你的弱点,早已暴露在云易岚面前,天下人面前。” 蓝色神剑世间无二,小白望着那柄神剑主人,微微勾了嘴角。 天琊的光芒利了起来,与之对应的是陆雪琪锐利的眸光以及修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修冰冷的眼看向了小白,也看到了那来不及掩去的涩,可修还是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声音都冰冷了起来。“那又如何?” 小白迎上了修的目光,剎那间,胸口紧缩,如血的眸子,淡漠而锋利,平静之下仿佛藏着嗜血的疯狂,像极了、像极了杀心起的兽神! 思极玲珑,天下为葬。 小白的手,慢慢地垂下,“直走,他就在最深的山洞里。” 修收回了视线,越过小白,一阵脚步声渐行渐消,狐火湮灭,一阵冷香未远,小白抬头望向了停下来的陆雪琪。 天琊映着两个女子的白衣,不同,又相似。 “我不会成为她的弱点。还有、、谢谢。” 小白一愣,回神之时,陆雪琪也随着那人走向了洞穴更深处,小白摇了摇头,忽而低笑:“或许吧。”理了理衣摆,小白吐出一口浊气,轻轻哼了一声:“谢个什么东西,等你们见到那洞里的情形,别怨我才好。” 静静站了一会儿,小白朝着洞里的另一方走去,青云那些不知好歹的晚辈后生可还不清楚这洞里的厉害。 越走周围越安静,也越暗,连天琊的光都不能完全照亮这里的黑暗,也不知道这个洞穴到底有多深多大。 直到前头忽然出现了亮光,修知道,这走了许久的通道,终是到了头了,兽神就在那火光明灭的石室里。 修停了下来,待陆雪琪收起了天琊,她轻声道:“雪琪,我们进去吧。” “恩。” 没有一丝犹豫,两人并肩走入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妖魔居室。 进入的一瞬间,石室里的光让人有些不适应,片刻两人便看清了这间居住着绝世妖魔的地方,微愣。 洞窟的深处就如想像的一般,空旷、巨大,但中间一个古朴火盆就将这里照亮,每个角落都清清楚楚,也正是这样,也看清了那个熟悉的黑色身影和那个沉睡中的少女。 第263页 青云山上受伤逃跑之后就下落不明的鬼厉此刻正站在兽神石室,孤身一人背对着洞口,一动不动,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任何打扰,哪怕与兽神共处一室也没有让他移开落在眼前少女身上的目光。 小环,犹如暖阳的少女平躺着睡着了,爱笑的姑娘连此刻脸上都带着笑容,最奇特的是小环的身躯悬空漂浮在半空中,全身被红色的光笼罩着,在她的胸前,一块血色的玉发着耀目的红光。 纵使已有心理准备,眼前情形还是让修和陆雪琪惊讶,修看着小环更是皱起了眉。 “你们来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安静,也让修二人回过了神,看向了发出声音的那个男子,这间石洞的主人。 兽神还是穿着那一身红色的丝绸长衣,只是微开的衣襟让衣服看起来更像是随性的搭在他身上一样,容貌俊逸的少年慵懒地倚在石台之上,看着出现的两个女子露出温和的笑容。 鬼厉微微一动,从专注中回过神来,同样看向了修和陆雪琪,早前听闻了她们的传言,鬼厉震惊中带着一种恍然大悟之感,无法理解也无法多言,只是这两人依旧的容颜,还是与遥远的当年那么相似,无意识地挡在了小环身前,鬼厉轻轻唤了一声:“修姐姐。” 修点了点头,虽没有什么表情,一丝欣慰还是滑过了眼底,“很好,天音寺之行于你受益匪浅。”一眼便知鬼厉修为已非同小可,辅以玄火鉴、噬魂棍,放眼天下已是数一数二,更何况那双眼里似看开了许多。 鬼厉面露惊讶,脑海里出现法相笑容又恢复如常,轻轻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修身旁的陆雪琪面色如常,颔首招呼,便又看向了小环,不再说话,不为外界所动的样子让人侧目。 陆雪琪眉梢微蹙,既担心小环,又为鬼厉的出现感到不安,却是修轻轻牵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小环没事。” “小妹妹已归灵入渊,悉得巫术精髓,现在应是梦到高兴的事。”兽神坐正了身子,似是牵动了伤口,咳嗽了几下,“这里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人。” 修皱了皱眉,瞄到兽神衣襟内的染血的纱布挑眉,那手法分明是小环手笔,四下看了看,除了自己和雪琪,洞里只有小环、小凡和兽神,空旷得冷清,修眼里厉芒一闪而过。 兽神看着修二人,笑问:“你二人来此,为了杀我?” 修没有回答,牵着陆雪琪走向了兽神,鬼厉耳朵动了动,不知为何握紧了拳头,看着眼前不见醒来的小环,眼里担心明显,没有妄动。 修绕过当间的火盆,慢慢走到了兽神前,左右瞟了瞟,自顾自坐到了兽神身侧的一处石凳上,兽神一直含笑看着二人如同老友一般落座,眼神好奇又危险。 “不是杀我?” “是,也不是。” 修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话语轻述间犹如嘆息,拿出了一坛‘神仙醉’放在了兽神面前,兽神挑了挑眉,也不客气整坛拿了过去。“哈,此话何解?” “于我而言,对你并未有过杀心。” 修目光落在一旁鬼厉与小环身上,眼神温柔,手中又多了一坛新的酒,本欲启开的酒罈,因为看了身边的陆雪琪一眼,停了下来,轻声唤了一声,“小凡。”顺势将酒给了鬼厉,淡淡一笑。 鬼厉接过酒,出神般看了良久,默默收了起来,又将视线落回小环身上。修微微勾了嘴角,陆雪琪的手也就在那一刻落在手背上,修轻轻握住,看着兽神。 “甚至已将你当作了朋友。” 兽神将两人举动悉数落尽眼里,唇边笑意渐深,饶有趣味又微涩,缓缓酌酒,醇香入喉,有些无奈,兽神笑道:“你们两人到此究竟是做什么的啊~” 修默了默,状似想到了什么,轻笑:“呵,来续赌约。青云山上的打赌,你输了。” 兽神一愣,大笑起来。“哈哈哈,输得痛快,痛快。” 本是凶险的兽神洞窟,竟如同老友会面般和谐,不陌生亦不热烈,君子之交,淡如水。 酒已没半。 “我原来还是有朋友的啊。” “难道我不是?” 兽神笑了,点了点头。聚火盆里的火光炙热地照在洞里,光亮之下,地面之上的狰狞图案淡了,淡了,却不会消失。 酒意微醺,兽神目光依旧锐利。“你们进来时,见到她了吗?” 陆雪琪皱了眉微微不悦,修倒是没有什么在意,兽神一看便知她们见过了,见过了洞口的那尊石像,玲珑。 兽神取出了两个玉杯,远处的石桌在他挥袖间隔空落在了他们三人面前,兽神将酒杯放在了修二人之前,满上。“想听听我和她的故事吗?” 修二人对视了一眼,一同点了点头,修问道:“这是你第几次讲?” “这将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 “事不过三?” 挑眉的女子一如初见不羁,兽神莞尔,摇头未答,缓缓讲起了他和她的故事。 镇魔洞窟内聚火盆的火光和小环身上的红光忽明忽暗,一时之间只有兽神温润低缓的声音回荡,诉说着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 玲珑和兽神。 创造者与被创造者,巫女与妖魔。她是庇护一方的巫女,是受万人敬仰的神女娘娘,他却是集至凶戾气而生,不死不灭,绝世而为魔。 他本就是她所创,为她而生。 “要我死,她说一句就够了。” 他所生为长生,却终究逆了天,她创了他,也亲手毁了他,毁了他的长生不灭,毁了他的天真,毁了他的心。 “是这个天下苍生害了你!” 于是她成了传说,成了镇魔洞前的石像,他甦醒成魔,成了屠戮苍生的兽妖! “我只是、只是想和她在一起而已。” 在那红色衣襟上晕开的水渍,是酒?是泪? “我生来是丑陋的,她从不让我出去,因为吓人,怪我、怪我,我非人却因人心而生,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不该的,不该的!” “你看我现在的模样,是不是和她很像?她很美对不对,一点都不吓人,可世人依旧见了我就跑啊!哈!”邪魅的脸上掩藏不了的伤,掩藏不了的恨! 对自己,对世间,对、玲珑! 爱极!恨极! “是天下苍生害了她!我害了她!我眼里只看得到她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当我见过了人,我懂了,我想和她在一起啊!” “‘让我变成人吧。’当我这样向她喊出,我现在才知道她当时的神情为什么那么复杂。因为她懂了、她明白,我想和她在一起。” “可是她却用了最残忍的方式来、杀我。” “我变成了血肉之躯,她不在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最后一句低喃淹没在兽神的唇间,酒罈碎裂,跌落在地上的空坛,滴酒不剩,破裂的碎片,一片一片,地上、少年的衣衫上,染着少年掌心的血,悲凉。 第264页 酒,烧吼,不暖心。 洞窟里没了声音,兽神坐在石台上很平静,闭着双眼。 鬼厉收回了视线,故事落幕,他也闭上了眼。不伦之恋,又是一场不伦之恋。 哈哈,不伦! 鬼厉睁开了眼,布满血丝,瞬间汹涌的恨意在看见熟睡的小环时,又一点一点平静了下来,只剩忧伤依然不去。 静得渗人,只有修再度拿出了一坛酒,轻轻放在了桌上。 兽神睁开了眼睛,只见修向陆雪琪看了一眼,陆雪琪点了点头,二人几乎同时举起了酒杯,对着兽神一敬,一饮而尽,然后修便再次斟满了酒,酒杯不曾偏移的落桌,就仿佛那酒从来没动过一样。 兽神看着二人,突然笑了起来,“哈,这里来的倒都是些漠视伦常的人。” 她和她。他和她。 少年终于哭了,泪流满面,没有声音,突如其来。泪水这这样顺着少年俊逸的脸滑过他的唇,滴在了衣衫的碎片上,绽开。 “其实,玲珑对你、也一样。” 陆雪琪忽然开了口,许是不忍少年的悲凉。兽神却一下目光森寒起来,冷冷望向这清艷的女子,修皱了皱眉,举杯示意兽神,也挡住了兽神如同吃人的视线。 一口饮下,修平静道:“玲珑也想和你在一起,你其实察觉了,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接受不了她选择这样的方式与你在一起。骨肉同生,血脉相连。” 一阵碎片落地,兽神衣襟之上的残片一片不剩,目光似刀,在修斟酒间,却又柔了下来,举坛而饮。“是,你说得对,当我看到她伫立在洞口石像时,我知道了,她对我一样的。但她选择了苍生,而非我。” 修任由兽神为她满上酒,又是一饮而尽。“是吗?我觉得不对。” 兽神微怔,陆雪琪几不可见动了动,收紧了掌心,牢牢握紧了修的手,修轻道:“你所生为长生,集世间万恶戾气,不死不灭,而她虽亲手创了你,她依旧还是肉体凡胎啊,有老去的一天,有死去的一天。当你得到过,你还能舍掉这温暖吗?当你眼睁睁看着她离去,死,死不得,痛,痛不止。到那时,你可能比之现在痛苦百倍千倍不止。她,捨不得!以玲珑姑娘聪敏,以她的博识远见,怕早已料想了千万种方法,最后才以这样的方式,一直陪着你。” “她选择的,不是苍生!是你!” 那样一个女子,怕是早已想到过生灵涂炭,她的所想、同生同灭。 修声音一直很平静,脸色却不可见的苍白了起来,被火光掩盖,手心轻轻的颤抖来自她,也来自另一个人。 雪琪。 在她的声音里,兽神心神大震兀自丢了魂,在她的声音里,是谁的心骤然紧缩,微痛噬心,一点一点,仿佛预见一些不愿面对的事情。 兽神笑了,却又再度哭了起来,又哭又笑,从容淡漠的少年终成疯魔,举坛敬了修二人,再度长饮。 “咳、咳、咳。”常浸酒中的酒虫也被烈酒呛了吼,咳嗽不止,湿了襟口,雪白的纱布,渗出了血。 “急饮伤身,你的伤口还是少喝点。”有些想阻止少年不要命的海饮,陆雪琪清冷的面上露出了不忍,少年与修神似的容貌,让陆雪琪于心不忍。 兽神抬首,陆雪琪神情真切,毫不作假,蓝色神剑一身正气,少年眼中温柔,却是看向了修,看了许久,悽然一笑。“你呢,你要是我,你会怎么做?” 一句话,问得修心间发凉,陆雪琪浑身一颤。 长久的安静,静得倾倒的酒罈烈酒滑过石桌的声音仿佛都能听到,静得酒水滴在了地上,滴答、滴答、滴答。 “我、”修不敢看雪琪的脸,脑海里一片空白,如果她是兽神…… “我不知道。” 滴答、滴答、、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洞里再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小环。” 忽然的,是鬼厉轻轻唤了一声小环,许是第一次念出这名,鬼厉的声音有一丝干哑,却是一动不动看着小环微颤的睫毛,等着那爱笑的眼睁开。 修、陆雪琪、兽神也暂时止了谈话,纷纷看向了那个少女和鬼厉。 小姑娘慢慢睁开了眼,黑亮的眸有一丝初醒的氤氲,秀丽的容颜,精緻的五官,尤为传神的眼睛睁开的剎那,极为动人。 可本应如同春神复甦般的气息没有传来,那眼中竟是一抹陌生的哀伤,仿佛染在灵魂里,沉淀了许久,惹人心弦。 鬼厉心神大震,对上那双眼的剎那,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袭来,当小环的手轻轻拂上面庞的时候,鬼厉才惊觉过来,诧异又、没有阻止。 连陆雪琪和兽神都十分惊疑,唯有修皱眉望向了小环胸前的血玉,奈何什么也没看出来,不由也暗自为那两人的奇怪吃惊。 “小、”鬼厉嘴张了张,忽然失了声。 却是小环又闭上了眼,悬空的身子忽然落下,鬼厉立即抱住了她,有些慌张,“小妹妹,小妹妹。” 许是鬼厉轻晃起了作用,小环再度醒了过来,没了那丝氤氲,眸心纯净明亮,看清面前的人,小环喜形于色,有些惊讶,又有些高兴:“大哥哥?”四下环顾了一下,还是在镇魔古洞没错,鬼厉却出现在了面前,可当发觉自己被鬼厉横抱在怀里的时候,霎时羞红了脸,“张大哥。” 察觉姑娘脸上的羞意,鬼厉一下清醒,略显慌乱却又小心地将小环放下,将手背在了身后。 小环站好便恢复了正常,反倒是鬼厉样子有些奇怪。小环没有注意到,兽神所授还魂禁术,初有成效,又与鬼厉重逢,大喜之下,小环倒是没有觉察到气息沉敛的修与陆雪琪,只见她笑逐颜开,对着鬼厉道:“张大哥,我们快回狐岐山,我有法子、、” 突然!一阵红光无端亮起,光华耀目,鬼厉眼睛一刺,连洞里其他三人皆以袖遮面,小环声音戛然而止,待修等人放下手,只见小环再度昏倒在了鬼厉怀里,在小环的衣襟内,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血玉一闪一闪,渐渐归于平静。 鬼厉愣愣地看着怀里的小姑娘,从进入兽神石室看到小环开始,鬼厉就一直守着小环,听见小白连讽带刺地诉说了小环入定的原因,面对金瓶儿和小白的一唱一和,鬼厉充耳未闻,心里却有某处地方刺了一下。 傻姑娘。 鬼厉小心护着小环,修与陆雪琪都微微皱了眉,看向了兽神,兽神摇了摇头,“小妹妹巫术初成,鬼道真法一时耗尽,好好休息便无碍,她当真聪敏。” 修二人放了心,三人再次看着那两人,柔弱纯善的少女,男子高大沧桑的背影,奇怪的氛围,让三人隐隐觉察了些许微妙。 修二人还好,只紧了紧相牵的手,兽神收回视线,落在修二人身上,无端复杂了起来,看向了鬼厉,眼里竟是一抹决绝一闪而过。“世间尽是些痴人,哈。” 陆雪琪和修心间猛然一跳,只见兽神一动不动看着修,仿佛要看进修心里一样,似柔实狠,启唇问道:“你还没有好好回答我,如果你是我会怎么办?” 第265页 “你是在逃避?或者你也清楚,你可能将遇到玲珑预见过的一些事。”直白,绝然,兽神收起了不忍,伸出两指指向陆雪琪,“焚香谷掌控在云易岚手里,她却是那青云的弟子,你与她註定没有宁静,即使你们冲过了重重险阻,你已长生,而她却是凡人,当她死在你面前,你会怎样?” “告诉我,你、会怎样?疯,还是成魔?”兽神丝毫不掩饰眼中暴戾,命运,如果世间万物俱灭,还需要什么命运! 再度被提及这个话题,陆雪琪的脸还是剎那间苍白,修依然久久沉默,只是冰凉的心间,暖了起来,因为陆雪琪一直没有放开的手,素来冰凉的手,依然还是温暖了掌心,慢慢流进了心里,修回想走过的一路,从红莲开始,修罗界,贺秀的世界,草庙村,焚香谷。 一路走来的所有人,所有事。 “我、不知道。”修笑了,“许是一样疯魔罢,正义是什么,我也不清楚,若是不沾鲜血,那我非正。魔是什么,是滥杀无辜,心狠手辣,那我非魔。只是与雪琪一路的回忆始终在心里。她是善良的,她的善良让我学会去看世间风景,学会去爱这世界,还有爷爷奶奶,二叔,师兄师姐,萱儿,好多好多的人、、只是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失去了雪琪,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笑着,如同丢了魂,第一次修失魂落魄,勇往无畏的红瞳都黯淡,仅仅只是个假设,失去了陆雪琪…… “不会!”清冽的声音伴随着天琊的颤鸣,醒世惊人,陆雪琪微微站在了修的身前,直视兽神,“修不会疯魔,亦做不到天下为葬,非是她不及你,而是她不会成为你。一路走来,修经历了多少覆亡,谁曾知道?她的世界,她,她的亲人、朋友,一直都是毁灭、重生、毁灭,周而复始。她若真是淡漠、凉薄,她就不会记得一清二楚,她的眼里就不会流泪,她要真是如你,如世人,早该疯魔!可她没有,不是因为她不懂,而是她坚强,在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坚强着。这种坚强连她自己都可能没有察觉,我却知道,即使没有了我,她也会好好活下去,因为她清楚我希望她、好!” “修比任何人都早懂得这个道理,经历了毁灭,所以她才懂得珍惜。珍惜她身边的每一个人,不强烈,却从没有熄灭。一直一直珍惜着,包括一直在利用她的云易岚。她所承受的不会比任何少!” 洞窟忽然起了一阵风,聚火盆里的火几经摇曳又安定。 两抹鲜红的衣衫都为之一震,隔在那鲜红中间的白裳,纤尘不染,单薄又高大,如一堵高墙,让相似的红,终成两极。 红色的眼眸恢复光彩,映着眼前人微颤的身躯,陆雪琪的胸口起伏着,字句锥心,修无奈一笑,“雪琪,你、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坚强?”摇了摇头,修不敢再去设想陆雪琪不在,“我都不敢肯定,我会、” 陆雪琪转身抬手,指尖压在微凉的唇上止了修的话,“可我可以肯定你不会疯魔。我希望你好,你知道,你便会做到。而我、也不会让你失去我。难关,我会克服,长生,我会做到。纵使命运无常,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以任何方式!” 清冷的声线决绝、狠厉,却让听见的人都为之心颤。 “玲珑。”兽神忽然懂了,握紧了双拳,鲜血滴在了地上的朱色阵法上。 鬼厉失了神,却是修笑了起来,低笑至放声大笑。“哈——雪琪!” 看着兽神,修只轻轻说了一句:“我与你不同,只是我比你幸运。” 兽神面上一冷又一笑,竟是点了点头,笑容里面有别人看不到的释然,却是正色道:“此行都是为我而来,杀我,你说‘是,也不是’,不是,是因为你不想,是,便是那焚香谷了吧。你可知道你那师父为什么那么忌惮我?因为我不仅操纵着足以覆灭焚香的兽妖,更知道如何启动八凶玄火阵!除了玲珑留下的玄火鉴,就只有我是世上唯一知晓焚香玉册秘密的人了。我的存在始终威胁着你的师门,我不会束手就擒,你也不能袖手旁观,你与我一战,不可避免。那就再来打个赌吧!” “我们俩谁生?谁死?” ‘呋!’ 突然升起的聚火盆让石洞一下暗了下来,又一下将洞窟照得更明亮,最为耀眼的是那俊美少年腾空而起的身形,红绸长发。 凶煞之气突如实质,如墨纠缠在少年的身躯,单手隔空举起火盆的少年,如同火神下凡! “焚香玉册,八荒火龙,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吧!” 随着少年话音一落,洞窟剧烈震动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其实捨不得兽神…… 我心疼玲珑,她在原着和我的文里面都没有多的戏份,但我心疼她! 强大的大姐姐,玲珑qaq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镇魔洞 古老的洞窟没有一丝光亮,四通八达的幽径错落在山脉里,人在其中不知身在何处,呼啸的怪风已经淡了,一片黑暗里,了无一点生气。 岁月风化的古窟,隔绝于世的妖魔地,无风、亦渗着冰凉。 “嗯——” 轻微的喘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撩动了时光的静谧,伴着烫人的体温纠缠着,驱赶了洞窟的寒,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那带着旖旎的婴宁还来不及溢出又被吞没了。 暗香浮动,填满了不知大小的山洞。 在黑暗中痴缠着。 是谁在掌控着这炙热的节奏。 虹儿、虹儿…… 从离开南疆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的想念,终于在再度踏上南蛮之地泛滥成灾,只是越靠近,越胆怯起来,无法言明的。不只因为与鬼厉同行,身不由己,更是内心深处的、不确定。 不确定不辞而别,这外柔内刚的姑娘究竟会如何对待自己? 金瓶儿不知道,直到进入这镇魔洞中,依旧不清楚,隐约打探到一些关于云易岚的秘事,迫切想要见她,又因为诸多妨碍不得见而生出一丝侥幸,掩饰住了深心里那一点点的怯意,不想、 重逢就来得那么快。 意料之中,又有些猝不及防。 急匆匆地穿梭在这不知几多凶险的兽妖山洞,越走越偏,金瓶儿甚至都忘了自己是为了甩开纠缠的正道弟子,只一门心思引着身后的那道青芒,想见、又不知如何见。 任由紫芒刃暗了,湮没在了黑暗里。 也许这样才遮掉了那点点的踟蹰。 结果、、 好姑娘,就这么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 带着一身的冰凉和消瘦,以及那已经让自己思念得走火入魔的清香,剎那崩断了脑海里名为‘理智’的弦。 想念她的眉眼,温婉而动人的眉眼,想念她的气息,夏荷春雨般的气息,想念她这人,那柔软的唇,不盈一握的腰肢,消瘦又坚强的身躯,想她的好,她的温柔。 燕虹,我好想你! 第266页 想到金瓶儿直接吻上那令人痴迷的唇瓣,拥紧那几度梦回的身躯,紧一点,再紧一点!金瓶儿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不想留一丝的缝隙,将燕虹的呼吸悉数掠夺,吻再深一点,深一点,用火热来驱赶黑暗的寒冷。 思念已成魔,以至于金瓶儿明明感觉到了燕虹的挣扎,亦将之忽略,不断勒紧的手臂,仿佛要将燕虹嵌入自身的骨血里,哪怕唇舌纠缠间,猛然泛起了血的腥味,金瓶儿也丝毫不肯停止近乎狂乱的吻,把燕虹和着自己鲜血的香涎尽数饮下。 还能活着与她重逢,唇被咬破的痛,算得了什么? 一如初识,金瓶儿还是那么任意妄为,那么霸道,那么不知、羞耻。 仗着黑暗,极尽火热的撩拨燕虹,越吻越深,越吻越煽情,燕虹狠狠咬破了那恣意的唇舌,依旧被那湿润的柔软吞没了所有,带着血,三分霸道,七分的温柔,让人失了力气。 怎么斗得过极尽魅惑的合欢妙公子?只能顺着她的香气,轻轻抱住了那纤细的腰,依附着她同样瘦弱的身躯站立着。 金瓶儿。 淡了,挣扎淡了,鲜血也淡了,已经不知吻了多久。 金瓶儿却吻得更温柔了,不想结束,仿佛要一直一直吻下去。 只是那配合得愈发契合的深吻间,怎么会忽然多了一丝苦涩,不经意间滑过,温热的,泛着咸味的涩。 燕虹、哭了。 意识到那是燕虹的泪水,金瓶儿霎时僵在了原地,离开那发热的唇,一动不动,明明什么都看不见,怎么眼前还是仿佛出现了两道泪痕,泛着令人锥心的光。 金瓶儿喉咙动了动,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燕虹的手还轻轻地放在腰上,她的呼吸还那么近,可是她、哭了。 没有一丝抽噎的,安静的,哭了。 漆黑的山洞里,终于什么声音都没了。 紫色和青色的光,慢慢亮了起来,紫芒刃和青灵石几乎同时升起,围绕着静默的两人,一点一点照亮了洞窟,切开了黑暗的面纱,嶙峋的山洞里,金瓶儿和燕虹眼眸里,终于映出了对方的样子。 黄衫、青衣。 在紫青色的光照下,都有了一些不真实,却又那么熟悉。 从金瓶儿腰上滑落的、燕虹的手,平静的,垂在身侧。 料想过一切重逢的场景,可当燕虹的眼泪就这样映在眸心的时候,金瓶儿终于不知所措,整个身体都疼了起来。 燕虹。 从来没有正面看见过她的眼泪,原来、那么疼! 艰难地抬起了手臂,慢慢地触碰到了那还悬在腮边的泪痕,缓缓垂落的眼泪依旧像是刀一样割在指间,可是仿佛已经全身凝固的血液,是流不出来的。 “不要哭。”好痛,不要哭。 近乎不闻的声音,但燕虹的泪水当真就没有再流下,任由金瓶儿微微颤抖着,一点一点擦去,然后收回了手,握成了拳头。 紫芒刃和青灵石转着圈。 燕虹缓缓抬起手,抚上了金瓶儿留着咬痕的唇,明明燕虹咬得很深,金瓶儿的唇却像是失血过多一样的苍白。 “祸害遗千年。你,还活着。”像骂又像是庆幸,犹如嘆息。 原以为自己会将青灵仙剑架在金瓶儿脖子上的燕虹,却只轻轻摩挲着金瓶儿不堪的唇瓣,然后取出了膏药擦在了伤口上,她没死,活生生的站在面前。 瘦了,还是那么妖。 咚—— 燕虹手中的瓷瓶忽然掉在了地上。 金瓶儿抱住了燕虹,“燕虹,我爱你。真的,真的。” 燕虹愣怔了一下,笑了,略显苦涩,慢慢将手放在了金瓶儿背上,很轻很轻。 “妖女,原来你还没有放弃啊。” 感觉到燕虹的回抱,金瓶儿收紧了手,埋进燕虹颈窝,被燕虹的温柔包围。 “可是你让我哭了,不止一次。” 听不出丝毫的怨气,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燕虹感觉到了金瓶儿渐渐用力的拥抱。 “对不起,虹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有太多想骂自己的话,到头来只有一声声的‘对不起’,金瓶儿的眼泪湿透了燕虹的肩。 她,第一次哭得、像个孩子。 燕虹笑出了声来,轻声道:“呵,金瓶儿,我们扯平了。” 松开了金瓶儿,燕虹挑起她的下巴,好一个梨花带雨,燕虹如同方才金瓶儿一样,擦掉了金瓶儿脸上的眼泪。 金瓶儿抽噎着握住了燕虹的手,得来燕虹微微一笑,只听燕虹道:“我们都还活着,谁也不再欠谁。” 金瓶儿心上突然升起了一股怪异,却见燕虹微微踮起了脚尖,将吻落在了金瓶儿唇边,轻轻的一下,退了开去。“你不用对不起,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个。” 燕虹抽回了手,青灵石也回到了燕虹手上,失去了陪伴的紫芒刃,光芒霎时震荡了起来,闪烁了几下,才稳定下来,紫芒刃上下窜动。 “虹儿,你什么意思?”呼吸急促,金瓶儿去拉燕虹的手,却被躲了开去。 “金瓶儿,我的人,我的心都已经是你的,都可以给你,但——”燕虹退开了几步,看见金瓶儿眉头深锁的样子,微微侧转身,只有背对着她,不去看那张惹人怜惜的脸,燕虹才有勇气继续说下去,“我的余生,只会奉献给焚香谷。” 金瓶儿愣在原地,那纤瘦却又挺拔的背影止住了金瓶儿所有想要问出口的困惑,负手而立的青衣,竟是从未见过的陌生,决绝而刚硬,浑身散发着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虹儿、”你怎么了? 燕虹勾唇一笑,不见温婉,随即面无表情。“我从前最想做的便是在焚香谷修行、养花,过低调的生活。有修和师兄,我以为纵使天真了一点,也是可以的。可现在、我不可以再逃避我的责任。悠哉得太久,我都忘了,师兄高傲又沉不住气,修又太过意气用事,而我身为谷主二弟子,本应该平衡两人,却还是让一切都失了控。当看见南疆满目疮痍,焚香谷一片破败,有些事,非我去做不可!” “金瓶儿。”燕虹回过头,嫣然一笑,就好像是最后一次的温柔,让金瓶儿四肢冰凉。 “你既然爱我,就要好好活下去,像以前那样充满韧性的活下去,不可以再做任何危险的事。” “瓶儿,离开南疆。” 叮! 青光化形,青灵仙剑猝不及防地御空而去,甚至让金瓶儿连一个字都来不及说出口,片刻不见了踪影。 燕虹道法从来不弱! “像以前?离开?”金瓶儿失神呢喃,“怎么可能做得到!” “燕虹,你让合欢金瓶儿再也回不到从前,难道就不该负责吗?”喃喃自语,金瓶儿抬起了头,指尖拂过唇边,妖媚一笑,冷中还魅。 穿梭在蜿蜒曲折的洞穴里,燕虹知道身后还紧紧跟着那道紫芒。 两人从来没有停止过追逐,只是都不能再任性了。 第267页 互相牵挂着,也好。 ※※※ “无知小儿,这镇魔洞里岂容你们自由来去!我劝你们不要再向前。”突然前头传来了冷喝,天狐悦耳的声音染着寒冰。 “该死的狐狸精,滚开!”李洵暴躁的怒吼亦随之而来。 随着洞窟里的妖风越来越强盛,一直了无生气的镇魔洞似乎也从沉睡中醒了过来,潜藏在黑暗里的妖物,慢慢地睁开了血红色的眼。 兽妖! 密密麻麻的蝙蝠兽妖挂满了甬道的墙壁,在青灵仙剑的光芒下那些蝙蝠现出了原型,黑压压一片,略带红色的绒毛,像妖火连接在红色的眼部周围,密不透风的挨着,像是妖瞳长在墙壁上,比之当年的万蝠血窟更加噁心,没有粪便,却是一堆毒液在地面上一晃一晃。 毒火妖蝠! 一想到方才经过了这样的一条道,燕虹心里涌起一阵一阵的噁心。忽然,一阵花香驱散胸口闷气,紫色的光,托着那道修长的黄影,停在了身侧。 “给我一个必须离开的理由。”金瓶儿纠缠不休。 燕虹皱眉,冷声道:“焚香谷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若是我偏要留呢?”金瓶儿赌气道。 “谷主不会答应,不要让我再伤心,甚至、寒心、死心!”想起云易岚令人遍体生寒的眼神,燕虹狠下心肠,冷漠地看着金瓶儿。“与其你要去送死,我还不如就当你已经死在了毒蛇谷!” “你!好,我答应你绝不再以身涉险,但——” “吱吱吱!”醒过来的蝙蝠嘶鸣起来,打断了金瓶儿的话。 运起法决,燕虹以火焰光罩罩住了自身,那些刚刚醒过来的蝙蝠振翅而飞,妖影几乎淹没了青灵石和紫芒刃的光,可不知道是不是畏惧火光,毒蝙蝠叽叽喳喳乱飞,却丝毫没有攻击二人的意图,反而朝着通道的一头,成群结队的飞了出去,片刻一只不剩。 “该死的妖孽,又想用什么妖法!烈火明尊!” “李师兄,蝙蝠有毒。” “大家住手,曾师弟,快用护身仙术。”只听得空旷的地方先后传来李洵、曾书书、文敏的声音,随即就是如潮水般的蝙蝠振翅的吼叫。 混乱中,天狐淡漠而疑惑地呢喃:“奇怪,这些畜生怎的那么惊慌?” 须臾,剧毒无比的蝙蝠群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师兄!”曾书书收回空中的轩辕仙剑后,惊呼了一声。 小白皱着眉收回了视线,只见李洵脸色发青,倒在了地上,显然中了毒,这镇魔洞里的毒火蝙蝠,除了黑蝠妖王都不会主动攻击别人,李洵这厮倒好,一把火烧过去,不仅让天洒毒血,更加重了毒火蝠的毒性,愚蠢之极! 这些不知好歹的年轻人,死在这里,活该! 虽是这样想,小白将一道白光打向了李洵体内,李洵当即吐出了黑血,昏睡了过去。 曾书书、文敏等人疑惑地看着小白,这人道行高深,言行似敌非友,缘何又一度劝说众人离开,甚至出手相助。 “看什么看,滚!”冷眸横了青云众人一眼,小白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一看到李洵就想到云易岚那老东西,焚香谷的人,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小白总是这样想着,可想到在兽神石室的那两人,还是一次一次破了例。 有青光紫芒先后而来,小白凉凉地瞥了一眼,冷哼。 燕虹落在了李洵旁边,金瓶儿站在了小白身后,没有再望对方一眼,也就没人知道她们方才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 只有小白注意到了金瓶儿和燕虹的唇,一个还没有褪去牙印,一个唇瓣微肿,小白心头一震,随即冷笑。 云老头,当你睁开被野心蒙蔽的双眼,你身边还剩得了什么! …… 南疆,高山族避难营地。 五族之乱,互不相让,只是素来较为平和的高山一族却选择了最为偏远的地方安居,也因此借着地势躲在石林围绕的地貌中躲过了兽妖的屠戮。 高山族人深感巫神保佑之际,也静静等着灾劫过去,重新回到家园。 高大的石柱中间的空地上,高山族族人围坐在一起,分食着为数不多的肉类,附近已经很少见到鸟兽和可食用的山果野菜,採猎不易,囤积的粮食已经撑不了多久。 高山族长与众人商量着,让成年男子一起出去找食物,留下妇孺老弱在这安全的地方等待。 夜深,最后一队高山族男子也出发了,希望能平安归来。 族长和一个老妇站在巨石坡上,一直看着他们手中的火把消失在丛林中。 “叽叽咕咕噜噜。” 年迈的族长嘀咕着高山族土话,只见老妇点了点头,驻了驻手里的拐杖,又张开双臂向天一拜,回了一句高山话。 “神会保佑我们。” 族长脸上放松了起来,两人一同转过了身,朝着营地走去。 一阵寒风忽然吹在了他们的后颈,当他们心感不安地转过身时,只见一道黑影从天边飞过。 高山族营地的上方黑夜一下像被火烧穿了一样,通红一片。 族长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老妇手中的拐杖掉在了地上,咚的一声。只见天上落下一朵朵炙热的火焰,砸在周围石头上,轰隆轰隆,碎石一下淹没了营地,惨叫声,哭喊声顿时响彻寒夜。 一个黑影,随着火焰降落了下来。 在悽厉的火光中,鲜血漫天,风吹起了谁的衣角。 血、猩红。 …… 镇魔洞 曾书书背起了李洵,燕虹站在众人之前,看着小白,和她身后的那人,一时无言,小白挑了挑眉。 “还捨不得走?” 燕虹皱眉,斟酌了片刻,抱拳一礼,“她们就拜託你了,前辈。” 也不等小白回话,燕虹向文、曾二人使了个眼色,不带一丝留恋地转身朝着镇魔洞入口处而去。 “前辈?哼。”小白冷笑了一声,微微侧目,金瓶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与呛声鬼厉时大相迳庭,小白眯眼。 金瓶儿却已然回过了神,巧笑嫣然:“前辈,有何指教?” “呵。”小白笑而不语,眼中却有寒芒掠过,本欲回兽神石室,想到那里面的人,又改了主意,上下打量了一下金瓶儿,道:“洞里烦闷,既然不识相的已经走了,陪我走走?” 妩媚天成,眉目睥睨间风情万种,连素来妖媚的金瓶儿都差点着了小白狐媚术的道,目光一冷,莞尔笑道:“好啊~” “不错,果然悉得媚心之术。”察觉到各路洞窟里的兽妖都躁动了起来,燕虹他们也还没有走远,小白不介意再护送一程。“走吧~” 轰—— 还没有走几步,山体却突然剧烈晃动了起来,一股热浪从镇魔洞最深的地方,如海啸般涌过了山体甬道,吹起了小白衣发。 小白惊讶地望向兽神石室方向,身旁的金瓶儿却已经朝着燕虹的方向追了过去。山没有停止颤抖,通道里的石壁开始崩塌,碎石如雨。 第268页 “卬——” 亢长的龙吟声,伴随着轰隆巨响,回荡在了镇魔洞里……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金瓶儿,拔剑! 金瓶儿:你对虹儿还不死心? 燕虹:不要欺负她,怪可怜的。 作者君:得令! 金瓶儿:……我尽量。 燕虹:用空手就好,别用紫芒刃。 虹姐姐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金瓶儿:;-) 作者君:(⊙_⊙) 小白:( ﹁ ﹁ ) ~知道什么叫一脸懵逼吗?↑↑↑↑↑ ~~~~~~~~~~~~~~~~~~~~~~~~~~~~~~~~~~~~~~~~~~~~ 还要更一篇番外,晚上下了班放,估计又是凌晨勒。 第150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十万大山 终年不见天日的深山,只有黑沉沉的天空苍穹压着大地,在这古老的山脉里,藏着无数凶妖诡兽,凶残无比,经年不见人烟。 郁郁森林仿佛只有死亡的沉寂,在这广袤的山野瀰漫着。 突然,在一片寂静中,大地忽然开始颤动起来,死寂一般的森林一阵一阵扬起了漫天飞舞的黄沙,伴随着野兽惊慌的嘶吼,数不清的妖兽不知从何处奔腾而出,朝着四面八方逃散而去,仿佛预示着这片诅咒之地更大的不详。 那座笼罩着千万年忧伤的山峰上空响起了隆隆雷声,山顶之上的云层开始疯狂的翻涌,厚厚的云层里突然射出了一道金色的光芒,如利剑一般,从天而降,刺穿了沉重的黑暗,紧接着整个云层的边缘都开始透射出淡淡的金色光芒,让山与天都如同镶嵌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 似乎有某种神秘莫测的力量,在不断甦醒,让天地为之动容。 镇魔洞洞口处扑腾而出的热潮代替了经年不歇的阴风,吹散了谁的嘆息。 恩怨,还是情仇? “一旦火龙复生,在此降临,便是这一场冤孽结束之时!” 事过境迁,恨难消。 风云更急了,大地震颤得越发强烈。 镇魔古洞幽深的黑暗里也在此刻轰然迸发出怒吼,如巨龙长啸,龙吟对天,那股神秘的古老力量,终于完全甦醒了! 深邃的兽神石室里,已经完全被火光所笼罩,先前照不亮的黑暗被彻底驱逐出去,巨大无比的石室,再也找不到一丝丝阴暗的地方。这火光,远远超过了世间任何的光芒。 巨洞天顶之下那个红衣少年悬空而立,浑身泛着淡金色的光芒,微阖微启间的唇瓣吟唱着古朴的咒语,面色苍白无血的少年俊容庄重,神秘的咒文以火焰的纹路盘旋在他的周围,漫天。 太阳神降临,怕也莫过如此! 石室里那个布满风霜的古旧阵法,也随着兽神曲手一指,冒出越来越盛火焰,古老而恐怖的力量,再一次出现在了这个空旷的洞穴,慢慢地,慢慢地甦醒。 八凶玄火阵! 丑陋的阵法中心,庞大火焰的焰心处,仿佛一个正待孵化的赤焰之卵,孕育着某种可怕之物。 “卬——” 一声亢长的龙吟如实质波涛从八凶玄火阵中震荡开来。 岁月尘封的石室从四面八方涌起了一阵阵热浪,炙热的风吹在脸上带着一股将肌肤烧焦的滚烫,石洞里的所有人都已经被不断膨胀的火焰挤压到了石室边缘,连几尺开外的墙壁都仿佛在燃烧,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鬼厉将小环抱得更紧了一些,在这样的烈焰下,脚下就像被灼烧一样,昏迷的小环却好好的倚着鬼厉站着,面色如常,只是忽而微蹙的眉梢没有一人注意到。 血玉沉寂,没有人知道这可通鬼神的小姑娘在灵渊梦境里又是怎样的场景? 火焰越来越热,鬼厉只感觉这石室如同燃烧正旺的火炉,在烘烤着他的身心,榨取着身体里每一滴的水分,没有汗水,每一滴汗水还未流出便已经汽化,即使身前有噬魂棍,淡青色光芒中闪烁着金色光辉,厚厚光壁下,依然是鬼厉通红的脸以及微颤的身躯。 忽然—— 灼人的气息淡了,一道红蓝相间的屏障出现在了熊熊火光中,在角落里围成了一个一丈方圆的结界,将鬼厉罩在了半圆光壁之下。 鬼厉侧目望去,那一红一白两道倩影笔直地站在烈火前方,热风捲起了她们衣,捲起了她们比肩的墨发,青丝相缠。 在浓浓的火舌乱舞下,一柄蓝色的仙剑和一把黑色的弯刀,顶起了光壁,在震耳欲聋的龙吟声里,刀剑无声,静静地,同样锋利的刃,剑,蓝如秋水,独一无二,刀,黑到极致,举世无双,各自分开旋转着,又相映成辉。 红蓝相间的半圆光壁在刀与剑的旋转中一点一点变大,将烈火缓缓推了回去。 火焰上空,兽神嘴角弯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天空中神秘的咒文也在此时越来越急,忽而又霍然停止,令人猝不及防的瞬间凝固。 漫天火芒,所有火焰,以及那不断扩大的半圆屏障都停止了。 最炽热的火焰深处,缓缓裂了开去,从一个大小左右的缝隙,变作了数倍之巨的空洞,在刺目火光中,那条缝隙里,仿佛是不可思议的最深沉的黑暗,然后,似什么东西,在那裂缝深处,冷冷的,向这外面的世界注视了一眼。 鬼厉浑身一颤,一股凶戾充斥着令人发疯的绝望,瞬间掠过石室里的每一个角落。 下一刻,所有火焰瞬间迸发出最热烈的光芒,龙吟声越拔越高,似放肆的狂欢,无休无止,如黑暗的深渊,穷极绝望,那远古的神明,带着烈日一般耀眼的火焰,从另一个世界降临! 巨大的头颅,从裂缝中慢慢探了出来,角为鹿,头为驼,眼似兔,项似蛇,两侧牛耳,嘴边长须,龙! 八荒火龙! 南疆古老巫族传说中,幻灭世间万物的可怕凶兽,焚香谷焚香玉册八凶阵法最终极的召唤灵物,终于在千万年之后,重现于人世间。 龙首仿佛就已经占据了所有空间,八凶玄火阵阵法凶神光圈在龙首背后,若隐若现,带着颤抖,龙首的每一次呼吸都让整座石室剧烈抖动,这个狭小的地方,甚至不能让它的身躯现行。 “吼——” 嘶吼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么不真实。 是绝望吧! 地动山摇,巨焰如同怒涛海啸倒沖而起,地面就像是地狱熔岩,龟裂无数,赤红的岩浆在脚下如浪花奔腾咆哮,如浪花潮汐一般飞溅,打在残留的焦黑岩块之上,不停灼烧着,发出滋滋的声音。 眨眼,整个兽神石室就只有不足一丈的地面还残存着,其余都被熔浆吞噬。 那是一刀一剑撑起的半圆,阻隔了滚滚岩浆,这块岩石就像是火海里的孤舟,无依无靠,鬼厉被映得通红的脸庞,额角似有青筋闪现,即使有天琊剑和黑色弯刀加护,火龙灵威还是叫人心惊胆战。 天琊和弯刀旋转得越来越快,在龙吟声里,刀剑惊鸣也似被淹没一般,旋转那么快,却又那么静,光圈被压小了,小了,回到最初的大小,与火焰抗衡着,仿佛这便是极限。 第269页 鬼厉忍不住看向了刀剑的主人,可那两个女子还是如之前一样,笔直地站立,比肩站着,即使几人脚下的岩石因为岩浆而动荡不已,那两个女子却似连抖动都不曾有过一般,任由剑与刀在她们上空旋转,不停歇的,像是她们操控,又像是刀剑擅自护着主人。 滚滚火焰,铺天盖地,整个石室都被绝望笼罩着,死亡那么近,她们竟是平静得令人诧异。 只是、 那两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牵在了一起,很轻,很轻。 火海地狱。 修与陆雪琪的手轻轻地牵在一起,天琊和戮神都带着一丝轻颤。 八荒火龙没有想像得那么简单,即使龙族修见过不少,如此强大的火之龙神,还是让修不得不祭出戮神方才撑住。 可修的唇边却是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只因为烈火灼身的一瞬间,没有任何言语就和戮神同时升起的天琊,以及山崩地裂下,她微凉的掌心。 修问:“不怕吗?” 她停顿了许久,笑着摇了摇头,答:“不怕,你呢?” “……”沉默了片刻,修笑了起来。 火舌烈烈,巨龙嘶吼,陆雪琪听到了修的回答,嫣然一笑,眼睛泛了水光,非喜非悲,莫名、红了眼眶。 “不该,却怕。” 戮神抵御了大半的烈焰之力,修的手比平日里凉了一些,依旧温暖着掌心,她不羁的唇角弯着,红色的眼望着八荒火龙,适应了甦醒的火龙,龙眼中间燃烧着一簇红润透明的火焰,焚天灭地。 仅是对视,就仿佛预见了汹涌澎湃的凶煞之气。 修罗与龙神,天毁地亡! 戮神已经抑制不住战意,兴奋得颤抖,可素来不羁的戮神却没有擅自挑衅巨龙,一反刀锋披靡战意,依旧撑着光壁,旋转着,在、天琊身边。 修罗啊,好战的修罗,怎么会畏惧一条火龙,即使龙神,戮神弯刀也会在银发恶魔手里再度饮下久违的龙血,可她说:怕! 怕什么? 怕敌不过吗?不是的。 相牵的手不紧,如同寻常一般牵着,可只有岁月知道,这种相牵,走过了多少个春秋,经历了怎样的相识、相知,才终于牵手。 本以为两处相思,天南地北,各自安好已是结果,可还是敌不过,敌不过心,喜欢了,爱了、、直到再也不想分开了。 走到今时今日,是命运吗?如果是命运,怎么样都接受吧! 陆雪琪早有觉悟,能遇到她,就已经是命运最大的恩赐,困境也罢,苦难也罢,和她,已经超越了性别、种族,甚至、生死了! 自己早该从容无畏。 所以我轻轻牵你的手,生,我陪你白头,死,魂伴你终老,若你的岁月无尽,我亦铭刻相思到天荒。 区区火龙我不怕! “修,我与你生死相依。” 耳畔是雪琪低柔的话语,穿过龙的咆哮,神奇的清晰,修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呼出,炙热的空气,很闷。“我知道,生死相依。” 生死相依啊,怎样个生死相依法? ‘以任何方式!’回想起雪琪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态,修还是心颤。 唇角的笑意变深了,修的眼神却越来越冷,越来越狠,满头青丝慢慢变作银色光辉,白发修罗将! 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意外!修的眼里有将眼前火龙撕裂的杀意。 “我和你还要长相厮守。”放肆轻狂,修轻挑地扬眉。 高空中的兽神开心的,笑了。 巨龙狠狠地吐出了一口龙息,卷着地底岩浆,向着红衣白发的冒犯天威者而去。 铮! 天琊忽然从半空落了下去,光壁也随之而破,在鬼厉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滚烫的岩浆烈火已经铺天盖地而来,鬼厉双目圆睁,一道锋利的寒芒就在那一瞬间划过了他的眸心,鬼厉惊讶得嘴唇微张,火浪擦着他的鬓发扑腾而去,两侧火海深深,他什么也没做,却安然无恙。 只见,火龙唤起的可怖火浪,忽然分成了两股,被荡了开去,就像是海啸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中噼开一样。 黑色弯刀! 垂落的长袖露出纤白的手臂,噼开了八荒火龙的一击,修高高举起戮神,火浪四溅的火星乱舞,修挥刀一荡,一阵无形之风吹散了火芒,八荒火龙不可置信地停止了嘶吼,只剩粗重的呼吸,似乎没有料到眼前渺小的生物竟有如此大的力量。 陆雪琪反握天琊,稍稍站在了修的后侧,冷容不变,十分严肃,微不可见的是那淡淡的温柔,轻轻凝视着身前单薄的背影。 鬼厉看到了陆雪琪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无声地捏着太极玄清道太清真诀,他的眸心闪烁惊讶。 他惊讶的不是陆雪琪竟然达到太清境界,而是那敛而未发的巨大道法,竟只是轻轻隔去了周围的热风捲来的点点火星,不让它烧着了风中翻飞的长发。 惊讶过后,鬼厉忽然沉默了,火光如时光的箭,穿过光影,回忆当年。 腥臭的巨蛇前,她们的身影可是似曾相识? 无关修为深浅,孰强孰弱,生死间可有人与你相伴,可有人不曾捨弃? 鬼厉下意识看向了身边,昏迷的小环保持着平常的模样,安详地睡着。古怪的红光在她胸前闪烁着,又像是温柔轻拍着的手,护着小环安然入眠,也护住了他,他没有再感觉到热意。 她会梦见了什么? 啪、啪、 一阵掌声将鬼厉的目光引了过去。 巨龙顶上,兽神拍掌而笑,“好,好,打赌开始。” 纯粹的笑容,不知是为了可以尽情一战,还是胸有成竹,只见他割破了手腕,滴入聚火盆里,随后将聚火盆扔入了八凶玄火阵阵眼位置,本就凶相毕露的火龙,面容更加狰狞起来,嘶吼又起,这一次还伴随着龙首剧烈的晃动。 修眉头皱了起来,握着戮神的手开始颤抖,戮神在兴奋,修却谨慎了起来,强所未有的烈阳之力从火龙身上迸发,修习焚香玉册的修竟然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威慑力,创下法阵的玲珑,当真可怕。 一瞬间的敬畏,犯了对敌大忌,龙息已经近在眼前,完全压制了修体内的炎阳真气,眸光微变的剎那,一个太极图案,突然挡在了身前,巨大火柱竟被格挡开来,随之凌冽的剑气,噼了出去,直将岩浆噼断了一瞬。 “别分心。”丝毫没有掩饰气息的不稳,显然为了挡下那一下陆雪琪花费了很大的力气,虽然修并没有乱了阵脚,但陆雪琪还是不想有丝毫让修受伤的意外。 修的神情一瞬变得很吓人,连带着戮神都散发出可怖的煞气,红衣身上开始出现一阵一阵的黑气,像极了变暗的鲜血。 银发飞舞的修血眸深沉,让人分不清这是她本身,还是那个被凶戾控制时的煞神。 山体开始脱落,半空中的兽神看着两个女子,再度笑了,随即他投身到烈火之中,剎那不见的踪影,可修知道,他竟是与火龙融为了一体。 修满眼不可置信,若他不曾割腕以血献祭,修还不至于惊讶如斯,可他献祭之后,又附身火龙,便是与火龙签订了通灵血契,法力数倍增长,对通灵双方却也伤害极大,施术者极有可能油尽灯枯。 第270页 “来吧,全力以赴吧。”狰狞的龙首忽然从口中飘出少年温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即使堵上了生死! 擎天火柱击碎了山,将山顶冲破了一个大洞,直烧进了浓浓黑云里,轰隆隆的雷声在天上汇聚,火柱如同龙捲风,一下朝着修涌了过去,只是不知是不是兽神重伤未愈,这一击并没有发挥出通灵血契成倍增强法力的作用。 可修来不及细想,脚下一动,化作无数残影,戮神的刀光也漫天飞舞,巨大龙捲风忽然颳了起来,渐渐无形之风,变成了蓝色,红莲业火附着在刀刃上,丝毫不惧火龙橙红色的火光。 红色的火柱和蓝色飓风顷刻撞到了一起,火柱沖天,山体开始瓦解,庞大无比的山脉,开始坍塌,伫立在洞口的那一尊石像,沾上了山灰,那个镇守凶灵开始恸哭,可与之回应的却是一道晴天霹雳,和爆发的火山。 火山爆发将凶灵连同那一尊玲珑石像一起吞噬了,火龙发出痛苦长吟,火雨倾盆,噬魂棍亮起的屏障下,陆雪琪和修都震惊地看着那嗷叫不止的火龙。 兽神毁了玲珑石像! 如玉少年从那受伤的龙首中现了出来,苍白的面容,浑身都已经仿佛血液干枯,“咳,厉害!”一口鲜血从兽神口中呕出,妖冶的面容都诡异了起来,兽神却还笑着。 “你根本不是打赌!”修忽然怒吼了一声,挥出去的一刀震碎了鬼厉光壁,直接将地面划出一条深深的悬崖,十万大山地震了一般,修半跪在地,有些力竭。 “哈。”兽神笑而不语。 天琊勉强挡下纷落火雨,陆雪琪轻轻唤了一声‘修’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我已经全力以赴,可这一场打赌,从一开始……”狂风大作,山灰瀰漫,兽神伸出颤抖的手掌,虚空抓了一下,将拳头轻轻贴在了胸口。 “你在寻死!”怒不可遏,却又无从发泄,修气得握刀的手微颤。 “修姐姐。”鬼厉低低唤了一声,带着怀念。 “算是吧。”兽神直接坐在了地上,火龙还在嗷叫,一只龙爪竟然从裂缝中伸了出来,扒在空间裂缝上,像是要从中出来,兽神抬眼看了一下,波澜平静。“可即使如此,你也对我手下留情了。” 修咬紧了牙不说话,当两股力量相撞的时候,修才发觉兽神的伤比想像的更严重,这样的他根本敌不过全力以赴的自己。 “对不起。”一句道歉出自桀骜的兽神之口,让所有人都是一愣,“玲珑给我的生命,我应该更珍惜才对。可惜两位姑娘,我们、认识得晚了。” 话音一落,火龙竟然从裂缝中钻了半身出来,兽神看着那条龙,眼中竟有怀念的温柔,轻轻捧起一簇山灰,兽神站起身,直面曾经将他焚烧的敌人。 “她,最喜欢百合花。” 火龙眼里满是怨毒,半条身子还不曾出来的它却不能杀死与召唤它出来的兽神,它龙首一摆竟是一口将兽神吞了进去。 更大烈火将周围都烧成了灰烬,火龙发狂似地吐着烈火,那龙眼内好像映出兽神的模样,他闭着双眼,一脸平静。 “我不能同你拼酒了。” 长长的嘆息仿佛回荡在耳际,兽神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只剩发狂的火龙张口喷出一口龙息。 擦着修的发,点燃了修身后那片山,龙息歪了,可修举起的刀却怎么也挥不下去,那个和自己像极的少年,在龙的眼睛里。 狠狠握紧了戮神,修终于狠下了心,却又是一阵猝不及防的火山喷涌,修和陆雪琪都跌倒在地,八凶玄火阵被毁,发疯的八荒火龙失了控制,妖力竟然暴涨。 戮神和天琊纷纷挡在了主人身前,戮神更是一阵一阵惊颤。 火龙在口中汇聚了焚毁一切的纯阳之火,下一刻竟是朝着鬼厉和小环喷涌而去。 “小、”字音卡在了喉咙里,修奋力想起身,却被戮神压下,牢牢护住。 电光火石间,鬼厉手掌心突然多了一块似玉非玉的牌子,周围一圈翠玉环绕,中间古老的火焰图案,正是万火之精,玄火鉴。 纯质之火射在了玄火鉴上。 剎那间,时空凝固,万物都静止,连喷涌的火山都如同被冻结一样,成了一根火柱。 然后一个来自幽冥的声音,温柔而舒缓的吟唱,一个穿着古朴的女子,手握一根法杖,出现在凝固的火龙面前。 像极了兽神,像极了修,更像极了那座和山灰熔为一体的玲珑石像。 火龙眼中,兽神醒了。 “玲珑。” 风又开始呼啸,飞灰亦开始飘舞,感觉到时空停顿的修终于也回过神来,可她看到的却是一片火海中,飞扑而去的红衣少年。 魔怔了一样。 “兽神!” 玄火鉴在旋转着,回过神的火龙终于忍不住向着曾经焚毁的敌人喷出了毁灭之火。 兽神带着幸福微笑,慢慢被火舌吞没。 修爬了起来,想要去抓那火中的少年,一双手却抱住了她。 “修,让他走吧,这样、更好。” 一滴温热滑过了脖颈,声音平静的女子,却埋在爱人颈窝不曾抬头,紧紧抱着。 龙形山谷,鲜花,美酒,红衣少年。 “兽神。” 终于和石像一起,都化作了火中的灰…… 陆雪琪埋在修的肩窝不肯抬头,那火舌吞吐间,陆雪琪看到了一双女子的眼睛,温温柔柔望进了心里,好多陌生的景象出现又消失。 一眨眼间,就好像与那陌生女子深谈了一番,如同老友。 可怀里只有修微微颤抖的身躯,深深地抓着地上滚烫的灰尘。 火龙带着不甘再一次回到了时空裂缝当中。 焚香谷、苗家寨、十万大山入口、、 有人正望着南疆烧红的天。 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整理,方便观看 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章 南疆,焚香谷。 烈火焚天的奇异天景再度出现在神州之南,犹如雷霆的轰鸣之声回响在南疆大地,沉闷地传到每一个角落,相隔遥远,焚香谷也久久回荡着不息的轰隆,神威浩荡,连焚香谷的屋舍楼宇都在颤抖。 山河殿在土地的微颤里伫立在山峰,李洵等精英弟子进入了十万大山,剩下的留守弟子不是在值岗巡逻,便是呆在自己房中,无人靠近这威严的殿宇,除却深夜,山河殿在此刻最是冷清。 远方是一片通红。 两个身影站在山河殿大门里,默然伫立,向着遥远的南方天际眺望,巨大无比的火柱还朝着天际冲撞着,奔腾如龙,赤红的岩浆烧破了黑灰色的浓浓云层,洒下无数岩石碎片,向着四面八方溅射而去,火雨天降。 十万大山,火山爆发的中心究竟是怎样的景象? 没有人知道,这里的两个人,焚香谷地位最高的两人都不知道。 地面没有停止轻晃,一块细小的瓦砾忽然从颤动的屋檐落了下去,掉在殿宇前,又慢慢抖动着滚下了殿前的千层阶梯。 第271页 云易岚微微眯眼,一瞥便收回了目光,脸色看去很冷漠,连一个字都没有说,默默注视着火柱烧天。他的身边,便是上官策,也一样眺望着巨大火柱,只是脸色却比云易岚复杂得多。 上官策深陷皱纹的眼轻轻朝着云易岚看了一下,云易岚波澜平静的眸光,让他眼神里的光又苍老了几分,佝偻了几许的嵴背后背着他枯藁的双手,拳着。 良久。 黑暗也悄悄到来,天色渐渐黯淡,随着黄昏的被夜色吞没,远方还是红色的天,阴沉沉的红云依旧压着大地。 角落里有虫鸣,忽响忽灭,偌大的山河殿,如同冰雪一般的冷清。 云易岚在阴影里的身子,动了一下,在上官策默默追随的目光里,转了过来,悲喜难测的眼神在半空中与上官策目光接触了片刻,随即转开了,慢慢转身,云易岚朝着山河殿里走去。 上官策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南方天际,恢复了往昔锐利,也转身向里走去。 低沉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山河殿,不容忽视,沉沉脚步声,像踏在心间! 谁的? 上官策看着云易岚在大殿正中的座位上,慢慢坐了下来,他站在云易岚下首,没有再上前,恭敬站着,他是云易岚师弟,脸庞容颜,却不知比云易岚要苍老多少。 云易岚坐在黑暗之中,面容看去竟然也有些模糊了,半晌过后,他忽然道:“呵,她果然没让我失望。这世上还是有人可以杀死那个妖孽。” 看不清表情,话里却带着渗人又诡异的笑意,让人分不清是高兴,还是恨?上官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些,淡淡道:“当日青云道玄既然可以重创兽神,能在那样的缠斗里脱身的、修儿,杀得死兽神,也算不得惊讶了。” 云易岚沉默着打量了上官策许久,没有说话,稍许,他状似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人算不如天算,百年心血……修儿,若是我焚香的人就好了。” 上官策皱起了眉,握成了拳的手,掌心依旧敌不过刺骨的冰凉,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忍不住说道:“难道她不是吗?” “哈,是、是!修儿是我焚香百世修来的奇才,可惜——”云易岚拖长了声音,长长嘆息道:“她终究没有继承焚香的意愿。” “洵儿在焚香出生长大,到底比修儿、若是修儿能早早压过洵儿,扛起焚香重担,一切就不会那样失控了。” 波澜平静的声音竟是带着冻结血液的冰寒,深沉如上官策也不禁不寒而慄,他没有说话,此刻却有些感谢忘了掌灯的弟子,黑暗里,他和云易岚谁也看不清谁。 却在这时,云易岚忽然唤了一声:“师弟。” 上官策无端一抖,恭声应道:“什么?” “那里,可好?” 上官策震了一下,通体生寒,莫名涌起的却是一阵又一阵挥散不去的血腥恶臭,以及……他握紧了拳头,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停止了颤抖,正常回话。“一切按照师兄计划进行着。” 那高坐的黑影动了动,像是点了点头,上官策松了一口气,却是云易岚又开口问道:“师弟,你还记得当年祖师为何要在南疆焚香谷此处偏僻荒蛮之地开宗立派的秘密罢?” 上官策后牙微咬,眼神阴鸷,忽而嘆了口气,说不出的沧桑。“怎么不记得?这是焚香谷道法最大的秘密,祖师发现了上古南疆巫族遗蹟玄火坛,并在其中发现了巫法之秘。古巫族种种神秘巫法,加上历代祖师传下的真法道术,这才有了我们焚香谷今时今日的地位声望。” “不错!千年,我焚香哪一代不是英雄辈出,哪一任谷主不是天资独厚,且经历残酷的选拔,继承使命!”忽然、云易岚声音带上了一丝苍凉,“可就是这巫族最强大力量‘天火’,穷极几代,上千年我们却仍只掌握了皮毛。多少天赋极高的祖师为了研究巫术秘密,耗尽了心血,却因不得其要,郁郁而终,何其可惜!” 黑暗的山河殿,云易岚的声音忽然拔高,狠狠道:“当日我继承谷主之位时,曾在历代祖师面前立下重誓,必定发现巫族天火之秘,让我们焚香谷一脉从此称霸天下,领袖群伦!为了千百年的夙愿,为了无数焚香英魂!我们脚下早已踏着血路,铺着数不尽的枯骨,敌人、甚至同门亲朋!我们都无法回头,只有放手一搏!这个道理,你我早就经历,早该懂了!这个时候便是展现那时磨砺的成果了!所以无论如何,这一次的计划只能成功!丢失了最重要的玄火鉴,甚至连镇魔洞内八凶阵法这里也断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法子,师弟!” ‘啪’的一下,竟是从云易岚身体飞出无数朵烈火,火花瞬间将殿宇里的烛火层层点亮,山河殿忽然灯火通明。 上官策的身子剧烈震了一下,字句穿心,心中不由大恸,已经僵硬到仿佛没有知觉的手掌,拇指动了动,摩挲着成拳的其余四指,深深呼吸过后,吐出的浊气,带着凄凉的沧桑,而后躬身行礼,应道:“是,师兄!” 高位之上,云易岚阴沉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起来,看着弯着腰的上官策,眼里似是闪过柔和。“唉,我不后悔,自从当上谷主,我便没有后悔过。可是近日里,我时常想起从前,你我那时都还年轻,老四还是毛头小子,想起、他。” 上官策没有说话,却是抬头看了一眼恍若失神的云易岚,又收回了目光,默然站立。 良久,云易岚回了神,眼神又恢复了犀利、冷漠,他看了一眼失神中的上官策,正欲说出口的话,停顿了半晌,方才说道:“上官师弟,外面的火好像还在烧,兽神虽死,但洵儿他们还未回来,既然一切按照计划在走,你便去十万大山那里看看吧。也好看看他们是否受伤,将他们平安带回来。毕竟是这样凶猛的火柱烧天。” 上官策心里一紧,面上不显,点了点头。 “嗯,你去吧。” 上官策应声,不做停留地离开了山河殿,灯火通明的孤高殿宇,只有孤单的一个身影,久久坐在殿上最高的位置上。 “那么凶猛的崩毁,镇魔洞里能活下几人呢?” 呢喃声在黑夜里带着诡异的低笑,慢慢荡开,最后消失在虫鸣里。 ※※※ 七里峒 一阵剧烈的晃动激起了漫天飞舞的尘土,大群大群的兽妖踏过七里峒的土地,飞奔而过,兽吼连连,妖气毒液四溢,浩浩荡荡就像横穿过七里峒的一支毒箭。 七里峒空无一人,屋舍房门大开,杂乱的桌椅像是被人翻过,连山上祭坛里都早已空空如也。 前任大巫师的灵位处只有一个空空的龛,骨灰不见踪影,这里的事物最乱,空龛上因为剧烈的震动抖落了层层灰尘,落在了地面上,一个祭祀的瓶子又滚动了几下,未曾干涸的水,流淌过灰烬,消失不见,水会流到哪里? 就在祭坛高山数丈之深的地底,竟是一个巨大的空洞。 第272页 黑暗、微微潮湿,无数人影依偎在一起,大型地底空洞里唯一的光亮竟是一块木桌上,供奉的烛火,桌上安放着一坛骨灰。 还未过守灵,前任大巫师的骨灰还不能入土。 一个高大的老人和一个清秀的少年站在骨灰前,一同抬头望着不断抖落灰尘的地洞顶,即使洞深数丈,还是感觉到了巨大地震动,可见上头是怎样可怕的场景。 图麻骨和少年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向了族人,族人有些颤抖,但并没有慌乱,孩子在大人怀里,或饮水,或吃着粮食,水和储备粮还很富足,看起来一切都还好。 图麻骨和年轻的大巫师,松了一口气,图麻骨心有余悸:“还好早早躲进来了。” 大巫师巫袍加身,腰间一块玉,一只锦囊,温润如玉,轻声道:“是啊,该感谢她。” ※※※ 靠近十万大山的密林,一道黑影看着天际的红云火雨,默然伫立,浑身不见任何露在外面的肌肤,通体黑色,只有一双布满可怖血丝的眼睛瞳孔缩着,深邃、阴沉。 黑衣人身形高大,隐在一巨树根处,有些模糊,直到又一阵火山喷涌,再度大亮的火光,才照亮了那处阴暗。 鬼先生,行迹神秘莫测的鬼先生竟然也现身南疆,他看了前头还有些距离的十万大山,收回了目光,那里异象摄人,鬼先生也丝毫没有过多在意,微微惊讶过后,他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他的一举一动永远有他自己的打算,无人知晓。 手中一卷翠绿玉捲发着微光,鬼先生爱惜了摸了摸,玉简绿光没有任何波动,却还是在简身上现了四个铭金大字:修罗札记。 鬼先生目光变得温柔起来,就像那是他心爱的情人一般,却更加诡异起来,他看了一会,就在天火微光下,将目光移到了旁边,一道大大的灰色影子倒在那里,鬼医黑衣长摆动了动,碰到了灰影,像是用脚踢了踢。 灰影动了动,慢慢起来。“吱——吼!” 竟是鬼厉视为亲人的三眼灵猴小灰,小灰还是金刚巨猴模样,短暂吱叽了一下一声巨吼,甩了甩头,看清鬼先生,一跃而起,作势要向他扑去,又立刻跌坐在地上,身子慢慢变小,回到了灰猴模样。它瞪着眼睛一动不动看着鬼先生手里的玉简,作势要去抓又不敢,对着鬼先生龇牙咧嘴。 “你这畜生,我念你灵识通窍不易,没下杀手。好歹算与你主子相识一场,也没将你也收进去,你吵个什么。” 沙哑刺耳的声音让小灰捂住了耳朵,继而歪了歪头,眼珠一转,又手舞足蹈起来,周围看了看,看见个木棍,抓了起来,对着鬼医比划了几下,重重挥在地上,狠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鬼先生倒是颇有耐性看着猴子比划,想了一想明白了它的意思,桀桀而笑:“哼,当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家主子,他,我还不至于怕。” 小灰立即跳脚,在鬼医阴测测一瞥下,蹦跶了几下,低垂了头,形势比‘猴’势强,小灰可吃了大亏,它惨兮兮地看着修罗玉简,似有抱歉。 “走吧,你不担心你家主子?” 鬼医话音一落,小灰才如梦初醒一般望向南方,瞪大了猴眼,不过贪玩跑了出来,那里怎么就成了那样?小灰怪叫着,沖了过去。 鬼先生慢悠悠地跟着前面那闪电一样的猴子,这省了他不少功夫。 …… 临近十万大山入口的地方。 数十道人影飞在半空中,看着十万大山里的火山喷发,更近的距离,让火云直下,山崩裂地的震撼更深切。 他们脚下是飞扬的尘土,数不尽的逃窜兽妖,形成灰色的河,其间还有六十三异族法力高强的兽类,更有不输兽神麾下妖王实力的深山老妖跑了出来,可或多或少都带着伤,那里面究竟是怎样的场景? 青云弟子瑟瑟发抖,曾书书和文敏对望了一眼,束手无策,不由看向那柄青色仙剑。青灵仙剑上,李洵昏迷着,整个搭在燕虹身上,燕虹将李洵小心扶好,望着那巍峨高山都挡不住的奇异火柱,看着纷落的火雨,燕虹眉头紧锁。 她的不远处,紫色的光芒托着黄衣佳人,金瓶儿也是一脸震惊地望着不久前还待过的地方,还好听见龙吟声时,所有人都急速逃离了那个地方。金瓶儿追着燕虹出来,都能平安无恙,已是万幸。 金瓶儿才不会过多在意十万大山里是怎样的境况,现在是只要有燕虹在的地方,金瓶儿眼里就没有其他,但当她望向心心念念的人儿时,忍不住皱起了眉,该死的李洵! 燕虹似有察觉,只是她没有在意,甚至不曾转头看一眼,当下还是该作何打算才是!她想了想,已有了决定。 燕虹朝着四下望了望,夜色已深,可在天火照耀下,并无大碍,她望向一处密林,朝着青云众人喊道:“曾师兄,我们还是先下去再说。” 青云弟子抖了抖,地上可还有兽妖,文敏、曾书书也是一顿,看了看燕虹指的地方,又是一个眼神交流,决定听从燕虹指挥。 要说如此近距离看见烈火焚天还能神色不改的人,在场的正道弟子中就只有燕虹了。燕虹知晓曾书书、文敏都是通透的人,其余青云弟子却惊慌失措。 “各位,地上虽有兽妖,可它们自顾不暇,我们不可能一直呆在半空,而且陆姑娘和修尚还没有从中出来,那里隔兽群较远,火山喷涌到现在,这一波恐怕已是最后一群,剩下怕已经被、” 燕虹停住了,也有些不敢去想像里面的场景,“待我们下去,稍等片刻,兽潮必定过去,我们也好趁机休息一下,随后再入魔窟!那么多正道弟子互相扶持,没有什么可怕的。”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曾书书立刻飞到燕虹身边接过李洵,燕虹感谢地看了他一眼,曾书书咧嘴一笑,随即青云门的先后飞向地面,燕虹却在这时,朝着金瓶儿看了一眼,随后追上了文敏等人。 半空中,金瓶儿默然伫立,燕虹那一眼里分明带着警告,不让自己再跟着,可再入镇魔洞,怎么能不管? 她分明知道,眼神还是那么冰冷。 金瓶儿忽然生起气来,一口气堵在胸口,无视燕虹话语里的提示,偏生朝着正道弟子栖息的树林飞去,就像和谁在怄气。 树林不算高,在南疆数不清的山林里,这里算是低矮的小林,视野还算开阔,也便不宜藏身,因此兽群基本不会逃入这里。 曾书书抱着李洵率先落了地,他正要寻处地方将李洵放下的时候,燕虹却已将地方找好,并打理好,一块薄衾,怎么也比直接躺在地上舒适,曾书书对燕虹好感再度上升。 将李洵放在薄衾上,曾书书看着燕虹餵李洵吃下伤药,正欲问话,却见一道黑影,飞速穿过众人,往十万大山去了,起落间只剩暗灰小点慢慢消失不见,那影子曾书书觉得莫名熟悉。 燕虹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丝不安,敏锐的直觉,让她警戒着四周。 “咦?” 干涩沙哑的一声,让众人一个激灵,拿起武器四下张望起来。 第273页 只有燕虹看着一处阴影处,暗自握紧了青灵仙剑,挡在了李洵身前,眉头深锁,脑海里飞速想着对策。 阴风忽起,在漫天火光中,让众人感觉到一丝凉意从嵴背升起。 借着天火,文敏终于也看到了发出声音的人,神色凝重,只见那人从暗处慢慢出来,似走似飘,犹如幽魂,曾书书等人也相继发现他。 “来者何人?”曾书书大喝一声,握紧轩辕仙剑,直觉告诉他此人不简单。 “哼。”一声轻笑来自神秘人面上的黑纱,轻蔑之意顿显,丝毫没有回答得意思,如雾的黑气却已在神秘人身上出现,令所有人如临大敌,举剑以对。 一触即发! “鬼先生。”天上一道柔媚的呼喊,道明了来人身份。落在黑衣神秘人身旁的金瓶儿更让形势变得紧张起来。 鬼先生,魔教中人! 金瓶儿恭恭敬敬地对着鬼医行了一礼,谦卑的身子挡在了鬼医正前方,燕虹脸色更沉,四下寻着出处,不宜久留! “不错,活着。没有看错你,辛苦你了。”鬼医点了点头。 文、曾二人一惊,金瓶儿竟是他的下属?竟然连金瓶儿都如此服帖,此人该是何等可怕。 金瓶儿低垂着头,眼珠转了转,有些担忧的瞄向燕虹,“先生谬赞,能为先生效力,是瓶儿的福气,先生有任何事吩咐瓶儿去做便是,赴汤蹈火也会完成。”奉承着鬼医,却暗自希望燕虹快走,奈何燕虹却一直望着另一个地方,让金瓶儿无端着急。 鬼医何等眼力,狐疑的看了金瓶儿一眼,她不该如此不识相,以她机警,此刻早已经站在身后,等着自己收拾这帮不知死活的后辈。可现在,奉承得过了。有些碍眼了。 忽然鬼医眯眼,看着正前方恭顺的金瓶儿,心念一动,莫非这里、、 燕虹在这时收回了视线,望着站在鬼医与众人之间的金瓶儿,眸心微微闪了一下,妖女,非要和自己作对! 傻! 说的谁? 金瓶儿眼珠急转,鬼医的视线,让她冷汗直冒,咬牙,恭恭敬敬朝着鬼医走去,默默站在了鬼医身后,紫芒暗生。 鬼医瞥了一眼如常的金瓶儿,便看向了一众名门子弟。“宗主总说正道出了不少出色的后生,如今正好见见怎样个出色。” 一瞬间,密林中各色光芒大亮。 兽群已经慢慢跑远,留下黄沙,火花依旧在下,映在一双淡漠的星眸中,盖过了林中各色的光芒。 风吹起白衣一角。 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南疆,十万大山。 响彻天地之间的巨大轰鸣,让大地颤抖的火山咆哮,疯狂爆发了三天三夜之后,缓缓减弱了下去。如同末日景象一般的漫天火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天际的黑云慢慢散了开去,被灼烧了许久的天空,洒下了和煦的光辉,终年不见天日的十万大山,竟是在几乎毁掉一切的天火中,重新沐浴了阳光,甚至连山脉里盘踞不散的毒雾黑气都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 举目远眺,无数山峰、河流、大地,到处都是被灼伤的痕迹,阳光下,仍有火头在这片苦难的土地上焚烧着。 只是,轻轻吹来的风,送来的硫磺焦味里再也闻不到令人丧失理性的迷瘴。 是结束,也是开始。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谁逃过了轮回沧桑? 只是对于这片古老的土地,这一次刻下的伤痕,终是代表着浴火重生罢。 太阳西沉。 再度染红了天。 在南疆十万大山的边缘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晚霞,仿佛绵延到宇宙的尽头,连天幕下山头升起的黑烟,都淡了、消弭,红霞万丈。 明日该是个大好的晴天。 离那霞光远远的,是一处高峰上的断崖,孤悬出山峰一丈左右,几乎眺望整个十万大山,有单薄的影子默默望着这里的山、水、林、原,自然也能看到那隔得甚远的、天火爆发的中心。 当日的镇魔洞口依稀就在那遥远的山涧,可再也看不到那座令人闻风丧胆的山峰,一切都在那天化作了灰。 兽神,玲珑。 红色的眼眸轻轻阖上又睁开,修任由山灰吹上了发,看着远处那片夕阳美好的天,那个少年的脸又浮现,青涩又天真。 修轻轻呼吸,很长、很轻,像是要散去鼻息间硫磺燃烧的臭味,又像是无声嘆息。 脚步声在身后响了起来,眨眼就来到了身侧。 看着修依旧望着天边的侧颜,陆雪琪抿了抿唇,那日的场景再度浮现眼前,陆雪琪久久没有说话,和修一起看着慢慢淡了的天。 她们身后,天琊和戮神安静地躺在地上,依偎着,再过去一点便是昏迷着的小环和鬼厉,两人并排躺在地上。 那一日,兽神投身火海之后,失控的八荒火龙爆发出前所未有神力,即使有玄火鉴,还是险象环生。鬼厉因为玄火鉴之威口吐鲜血,自顾不暇还要保护小环,陆雪琪和修已经力竭,修更因为兽神的自我毁灭而大受打击,眼见火龙的毁灭之火再度汹涌而来,那一刻,陆雪琪甚至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却是天琊、戮神极力护主,挡住了火龙喷出的火柱。鬼厉手中的玄火鉴更是沖天而起,猛然击中了疯狂的龙首正中,为他们带来了一线生机。 而后玄火鉴立即弹了回来,不是飞回鬼厉手里,竟是飞落在了陆雪琪掌心,修亦回过神来,闪到鬼厉、小环身边,奋力抱起二人,一道玄火灵罩由陆雪琪为中心笼罩了几人,将几人从漫天火海里带了出来,而八荒火龙也带着不甘的怒吼被收回了裂缝。 镇魔洞所在山脉彻底变作了熔浆地狱。 几人落在了这处悬崖,鬼厉已经晕了过去,修和陆雪琪也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安置好了小环和鬼厉,就在这座山峰恢复精气。只听那火海处又是一声巨响,抵挡火柱的戮神、天琊也带着火星飞落在了山头,惊颤着互相呼应良久,先后倒在地上。 戮神被烧得发红的黑色刀身上,被天琊擦出一声脆响,凌冽如冰的蓝色光芒轻轻抹去了戮神刀刃上的滚烫,随即刀与剑交叠着,宁静地躺在那里。 陆雪琪与修也便这样,在这处悬崖一边恢复着,一边看着下了三天三夜的火雨,在这离镇魔洞仿佛很远又最近的地方,看着火海翻涌,又慢慢消失。 太阳已经落在了山头,红霞也淡了,东面的天空出现了几颗淡淡星辰。 “他走得很满足,你不要再伤心。” 望着僵站了许久的爱人,陆雪琪终是轻声安慰,她真的把兽神当朋友了的,甚至将那个神似的少年当作了、亲人。 “伤心?不知道有没有到伤心的程度,只是难受。想过会和他一战,只是没想过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死亡,这比我亲手杀了他更让人难受。”修苦笑了一声,“完全被他算计,当作了枪使。”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赢。以他为人,断是做不出自我了断之事,他想和我痛痛快快打一架,至少这样还留着兽神的骄傲,也、不算辜负玲珑给他的生命。他打得一手好算盘,可明明胜负还未分,他却投身火海了,这算什么!” 第274页 修不禁握紧了拳,陆雪琪嘴唇微张,想去握住的手动了动,却是轻轻交叠在了身前,十指微凉,没有再看修紧绷的侧脸。 “因为他懂得玲珑姑娘的一片苦心,却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陆雪琪轻声说道,纤长的睫毛在黄昏微风中轻颤,低眉抬眸间,风华绝代。白衣若雪,仿佛岁月从不让她染上一丝俗尘;眸似星辰,有着透彻聪敏的光彩。 “玲珑姑娘要他以血肉之躯去感受这个世界,这个玲珑姑娘想要守护的苍生,他却毁了它。也许兽神没有辜负玲珑姑娘给他的生命,却辜负了留给他的时光。” 天际最后一丝光辉都没入了山际,深山暗了。 修看了身侧陆雪琪一眼,她的侧颜在夜色里有些模糊,微微低着头,有一种朦胧的美,却又带着点点悲伤,红眸眨了眨,修低沉着声音:“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是那种会一死以谢天下的人。” 陆雪琪没有反驳修,也没有再说什么。 那日在兽神投身的火海里,仿佛看到了相拥的身影,少年纤弱的身躯不再那么孤单。那个聪明绝顶的女子,是否早就预料到了今天? 陆雪琪想到了那双眼睛,似乎并不是错觉,而是在诉说着什么。 修依然为兽神的死耿耿于怀,许是惺惺相惜,她一时还接受不了,可耳畔又响起了那道温柔的声音。 “倘若当初兽神复生,他彻悟的不是对苍生的恨意,而是玲珑想要他好好活一回的心愿,也许一切都会不同。可诚如他所言,太迟了。兽神憎恨这个世界,这个世界还给他的也只剩恨意,那样的兽神是孤独的,甚至是可怜的。他就这样离开,很好。” 修听罢长长嘆息,“你说得对,可我总觉得遗憾。” 明月初升,繁星点点,晚风送来一丝凉意,夜色已经悄然降临。 陆雪琪笑了,月光如水倾洒而下,她牵住了修的手,而修也终于如同往昔一样回握,不再兀自攥紧拳头。 “于他们而言,只要无憾就好了。当火龙归去,尘归尘、土归土,他们早已经是一体,错了过程,没错结局。” 陆雪琪话音一落,一块玉牌从她怀里飞出,围绕着她打转,正是救他们脱险的那块玉牌,像是在贊同陆雪琪一般,与她异常亲近,修仔细一看,恍了神,轻声呢喃:“玄火鉴。” 陆雪琪一愣,看了一眼玄火鉴,眼神平静,她摊开掌心,玄火鉴乖巧的落了下来,散发着温热,可陆雪琪却是慢慢走向了昏迷的鬼厉,将玄火鉴放到了鬼厉怀里,没有丝毫迟疑,然后为小环搭上了一层薄衣,才又走回修的身前。 “我想玲珑姑娘早就料到,才会将玄火鉴流放到南疆五族之外,给世人一线生机,算是她任性妄为的弥补。” “可能吧。”修深深呼吸之后,微微一笑,目光轻轻落在了陆雪琪身上。 衣似雪,人如玉。 温柔的眼,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何其有幸。 月光倾泻,岁月无声,喧嚣过后,平静的夜,眉目如画的你,是幸福啊。 修唇边笑意扩大,伸出了双臂,忽然地,就将陆雪琪抱进了怀里,那双温柔的手也在微怔之后,轻轻怀住了腰。 “呵,陆姑娘好大的胆子啊,焚香谷的镇谷之宝当着我这焚香弟子的面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送给他人。” 气息洒在脖颈带着一丝调皮的酥、痒,陆雪琪瑟缩了一下,任由修撒娇似的蹭了蹭颈窝,淡淡一笑。“那,又怎样?” 清冷的声线忽然霸气,修闻着独特的冷香,笑道:“哈!怎样?那可是法力通天的神器,灵性非凡,看它样子对你颇有好感,你怎么就拱手让人。要知道,南疆的一切因它而起,焚香谷为了它倾尽全力。” 陆雪琪目光一冷,却没有一丝波澜,察觉修还不知靥足地蹭着,嗔了一眼,无人看到,宠溺又无奈。“于我,它是什么也罢,本就不是我的。于你,它的存在,根本就是万恶之源,还是下落不明的好!” 万火之精、名门珍宝、无上神器似乎在她眼里都是不屑一顾的,何况要是玄火鉴真的回到焚香谷中,还不知道云易岚会用它做什么,就这样罢。“我不过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张师弟,难道是外人?” 修倒是没有反驳,抬起了头,挑了挑眉,“不是外人,难不成是——”红眸微微眯起,陆雪琪亦抬头,修眼里的狡黠却没有逃过她的眼,果然修调笑道:“未来小叔。” 陆雪琪白了修一眼,迳自坐到了悬崖边,不去理那恢复正常就没了正行的人,繁星正明,月色正亮,悬崖边的风却有些凉,可凉意还来不及侵袭身体,她已经坐在身边,将自己揽了过去。 轻轻靠在修的肩窝,陆雪琪也享受着难得的宁静。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这样的安宁,自从决定出谷,已是非常珍贵。 在那依偎着的身影后,有人缓缓睁开了眼,星眸映着灿烂星空,小环的眼却是清冷一片,她看向身侧,鬼厉还昏迷着,只是小环的眼里已经没有见到鬼厉时的那种高兴,反而有些哀伤困扰在她明净的眼眸里,她微微皱起了眉。 血玉散发出柔光,照在两人身上,小环将身上的衣衫搭在了鬼厉身上,坐着发呆。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又是为何看了看血玉,又看了看鬼厉,如此反覆,最终微微嘆气。 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摩挲着血玉,小环在心底问道,回应她的仿佛也是同样的一句嘆息。 小环皱起了眉,只是看到崖边依偎着的背影时,小环眼里才恢复了暖意,忽然她的神情又悲伤起来,甚至落了泪。 兽神哥哥。 无声的,胸口处微微刺痛着,好难受。 她其实早就醒了,在昏过去的不久,意识就已经恢复,可是她睁不开眼,只能透过血玉,看着兽神灰飞烟灭。 绝世大妖魔死了,小环却觉得心里十分难受,不深又无法忽视,如陆姐姐所说,他该是走得很满足,那一瞬间的时空停顿,一定是玲珑姑娘来接他了,可为什么、兽神得到了解脱,心里还是像有针轻轻扎着。 该高兴的,劫后余生,该庆幸的,他不用再受相思煎熬。 小环吸了吸鼻子,擦掉眼泪,可是泪珠还是顺着她的脸轻轻滑落,一滴接着一滴。 修和陆雪琪都没有完全恢复,以至于小环醒过来的时候,她们都没有发觉。 或许这和小环日渐强大的道法有关,兽神教她的道法。 身旁的黑影动了动,鬼厉从混沌中醒了过来,星月璀璨让他剎那恍神,随即他意识到他们已经脱险,缓缓坐起了身,修与陆雪琪依偎的背影一下便映入了眼睛,他默然无语,看了一眼地上的戮神、天琊,便望向了身边,登时瞳孔一缩。 梨花带雨,太阳一般的女孩无声落着泪。 “你怎么了?”哑着声音,喉咙干涩得厉害,鬼厉还是轻声询问道,甚至抬手想去擦掉那刺眼的泪痕,却顿在了半空,一滴泪珠正好溅在手背上,带着刺骨的冰凉,鬼厉握着拳收回了手。 第275页 发呆的小环这才回了神,略带惊讶的擦掉脸上的泪,看见鬼厉醒了,笑着说了句:“你醒了。” 鬼厉皱了皱眉,点头,不停打量小环,泪痕还很明显,她的眼眸却不再像方才失了魂一样的空洞。鬼厉也便收回了凝在小环身上的视线,看向了崖边。 修和陆雪琪在鬼厉出声的时候就起了身,并肩站着,静静地看着他们二人。 “修儿姐姐。”鬼厉身边一下空了,小环已经奔向了那令人安心的红衣。 不用再担心会打扰到修和陆雪琪,小环一头扎进了修怀里,瑟瑟发抖,不知为何,泪水湿透了修的红衣。 “乖,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一下一下抚摸着小环的发,修感觉到小环在迷茫却不知道为了什么迷茫,只能轻声哄着,陆雪琪也伸手摸了摸小环的头。 “陆姐姐。” 好不委屈,抬起头的小环惹人怜爱,陆雪琪轻轻擦掉她的眼泪。“没事了。” 从修怀里退出来,小环第一句话竟是:“兽神哥哥,真的走得很安心吗?” 陆雪琪和修皆是一愣,随即缓缓点头,修暗了的眸子望向西移的月亮,轻声嘆息道:“大概罢。” 小环没了声音,低垂着头,鬼厉朝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摸出怀里发热的玄火鉴,出神地看着。 修和陆雪琪互相看了一眼,一个眼神交流,陆雪琪点了点头,轻声安慰小环,拥着她冰冷的身躯离开了悬崖边,坐在了天琊和戮神旁边,修站在原地,负手眺望着远方,映在红眸里的,除了星月群山,还有什么? 究竟如何强大,才让悬崖边的红影,挺拔如初。 鬼厉看了一眼陆雪琪和小环,慢慢走了过去,悬崖风大,修巍然不动,当站在了修的身边,鬼厉才知道,放眼望去,天地浩大。 纵使伤痕累累,天地河山依旧壮阔。 “小凡。”依旧如初,她轻唤。 鬼厉深吸夜风,吐出浊气之时,他终于可以如同当年一样回应。“修姐姐。” “呵,傻小子。”她抬手揽住了男子宽厚的肩,没有当年那么好抱了,要抬高手才能够到,拍了拍,收了回来。 鬼厉木着脸,手不自觉背在了身后,像修一样负手站立,像是在掩饰什么,有些别扭,复又不禁失笑,嘆着应了声:“啊。” 两人一同笑了起来,笑声飘出了悬崖,身后陆雪琪凝视着修的目光,更加温柔了起来。 “修姐姐,这个,还给你。”笑过了,鬼厉取出玄火鉴递到了修面前,只有她才能完全发挥玄火鉴的威力罢。 修看了一眼,没有接,而是冷冷地注视着前方。“以你如今阅历,你认为这该不该还?” 鬼厉顿了顿,想起云易岚阴狠的脸,将玄火鉴收了起来。“该还,不过还不到时候!” 修笑而不语,鬼厉亦无声相陪。 天色已微微亮。 一声轻啸,响彻了清晨的深山,就像宁静终会迎来喧嚣。 戮神恢复了精神,重新回到了修的手里,修轻轻抚摸刀身,如同黑色弯月,冰冷摄人,靠近观察的鬼厉,浑身不寒而慄,像是想起许久的疑问,鬼厉轻轻问道:“修姐姐,你究竟是什么人?” 刀身一颤,修停顿了一下后将戮神收了回去,望着鬼厉的眼睛,“这很重要?” 被那红瞳所摄,鬼厉摇了摇头,复又担心道:“不重要,修姐姐就是修姐姐。只不过、宗主,还有鬼医似乎都很在意。” 修冷冷一笑,“哼,该来的,总会来。”话锋一转,修眯眼问道:“小凡,你来南疆为了什么?”鬼厉一愣,却是修已为他作了回答。 “饕餮。” 鬼厉点了点头,直觉其中定不简单,修身上的气息忽然变了,鬼厉心底一寒,“修姐姐也是为捉饕餮而来?” “捉?”修挑眉红眸似刀,只是想到饕餮的主人,她眼里的煞气才淡了些许,“是、杀!” 以鬼厉如今修为还是被那杀气冻得浑身一颤,却是一声惊呼传来。 “不、不要!”小环站起了身,一脸慌乱,“饕餮是他唯一的伴,兽神死了,连饕餮都逃不了死亡的命运吗?” 修有些吃惊小环反应,但没有丝毫动摇,“小环,你知道,饕餮不能落入鬼王手里。” 小环噤了声,别开了头,陆雪琪将她拥住,身后却背着天琊,修看向了鬼厉。“小凡,饕餮在哪儿?” 看了几人一眼,鬼厉眉头紧锁,这是鬼王嘱託他的事!迟疑了许久,鬼厉还是妥协在修的目光下。“在你们来镇魔洞之前,它和小灰早就跑了出去,现在我也不知道,它们去了哪里。” 剎那间,修的脸阴沉得吓人,黑色的凶煞之气凝聚成形,缠上了修的身躯,连鬼厉都不禁后退了两步。 “吱吱!” 一道灰影忽然从悬崖底下攀登而上,窜到了鬼厉面前,抓耳捞腮,焦急得很,找了三天,小灰终于找到了鬼厉。 忽然! 小灰感觉喉咙一紧,凶狠地龇牙,却在看清楚当前情形时,瑟瑟发抖,充满杀气的红瞳,红色如血的衣,纤长的手臂抓着小灰的后颈将它提了起来。 “修姐姐!” “饕餮在哪儿?” 小灰浑身一个激灵,朝着北方指了指,随即就被放下,它立即跳进鬼厉怀里躲起来,好可怕! 举目望去,没了厚重云雾遮挡的十万大山入口方向,似乎吹着极不寻常的风。 那里,黑衣人、灰袍老者,以及身着白裙的绝色女子已经对峙了许久。 燕虹看着倒了一地的人,心头发紧。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南疆 遥远的天空一片蔚蓝,天高云疏,朝阳已照耀群山遍野,南疆原始的森林,古木参天,绵延成无垠的绿海波涛,仿佛要一直延伸到天际,丛林枝桠相缠,遮天翳日,威严而幽深,多少年的岁月才孕育出这样古老而厚重的山脉?又有多少故事流传在这片褐黄色的土地? 时光易逝,古木长青,天地间是太漫长的岁月,相似的山林早已经历沧海桑田,蓝天之下白云苍狗,留下南疆多少陵谷沧桑?就像这吹过神州之南的风,也说不完这古老神秘的南疆往事。 谁,又能知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故事? 原始森林包围的丛林间裸/露了一大片红褐色的土地,树倒石碎,如同老人苍老的模样,沟壑纵横,贫瘠而刺目。参天古木有的甚至被连根拔起,悽然倒地,断裂的枝桠杂乱地铺在伤痕累累的土地上,被风吹起夺目惊心的冰凉。 曾书书一行人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幸还有微弱的呼吸残有生命的迹象,刚刚脱离生死火海,又遇险境,正道一众人就只剩一个燕虹还尚且清醒,沉稳如燕虹,紧握着青灵仙剑的掌心也不禁渗出了细汗。 树倒地裂的林间是太过诡异的平静,在绝世妖狐缓缓摇晃的九条白色妖尾下,更像是酝酿着一场更加凶猛的风暴,静待天那边的火雨停歇。 第276页 云袖低垂,遮了皓腕雪肌,也遮住了指尖锋利的长甲,小白瞳仁皆白,妖尾尽显,妖相毕露,依旧绝色的容颜,却在眸心点了一抹利芒,一颗纯白色的光球绕着她的身躯,在九条长尾之间来回跃动,妖力强盛,她的眼扫过四周,蹙眉之后,是一声轻蔑的冷哼回荡在风中,面无表情。 “火停了。”沙哑低沉的嗓音率先打破了沉寂,身形高大的黑衣鬼医如同幽灵,收回了幽幽目光,死水一样看着前方的人,毫无波澜。 燕虹不寒而慄,目光对上的却是恭敬站在鬼医身后的金瓶儿,以及那双担忧的眼。金瓶儿站在鬼医后方不远处,妖娆的姿容下是藏在袖中不敢妄动的紫芒刃,鬼医深不可测的实力再次让金瓶儿心慌,他手中那捲神秘捲轴竟然轻易就逼停当世两大显能,九尾天狐和、 上官策。 焚香执法长老还是那一身朴素的灰衣,失神一般望着那黑色头巾中露出的双眼,暗嘆:到底还是回来了。 望了望四周,燕虹尚还好,李洵却已经面色乌青,早就受伤昏迷的李洵难道在之前的斗法中被下了毒?“解药拿来。” “你知道我不轻易用毒。” 上官策鬍鬚微微动了动,皱起了眉,燕虹上前,低声急道:“师兄先前被毒火蝠所伤,被白姑娘用法术震住毒性,眼下怕是毒性失控蔓延。” “堂堂焚香谷下一任谷主竟然中了毒火蝠的道?哈!”鬼医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大笑起来,黑袍一动,一根银针从他袖底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入李洵胸膛,但听李洵一声痛苦低吟,口吐黑血,脸色却是慢慢恢复正常,不过须臾,这般本事端是无愧鬼医之名! “哼。”小白将一切看在眼底,不掩轻蔑,也不知是嘲笑鬼医口中的‘堂堂’二字,还是不屑上官策望过来的目光?“焚香谷,果然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不仅认识兽妖,还与魔教鬼先生交情匪浅?” “白姑娘,先前你不也为了护着这些年轻人,与我大打出手吗?我记得你可是宗主的故人,狐岐山原来的主子。” “哼!狐岐山哪里还是我在时的模样。万人往娶了小痴那傻丫头,就真当把我天狐一族纳入麾下了?”小白拂袖一挥,变回了寻常模样,那一挑眉、一眯眼说不出的冷艷。“莫说小痴不在了,就是小痴在世,我与万人往也没什么交情。我想做什么,想怎么样,从来轮不到别人来管!” “白姑娘真性情,不愧当年敢杀入焚香夺宝之人。”鬼医平平道。 小白脸色骤变,燕虹也暗自一惊,虽然已察觉鬼医与焚香有旧,却不想连当年天狐一族入侵之事他也知道,那平淡而显得嘲弄的目光不止‘知道’怕是清楚!这可是只有谷中老人才知的事,焚香从不外泄,若不是燕虹地位不低,也不知禁地里关押着一只胆大妄为的九尾狐。 小白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鬼医未作答,反倒是上官策神情复杂了起来,鬚发皆白的他终是长嘆:“你果然没死。为什么还要回来?” 徐徐飘浮的黑袍仿佛剎那静止了下来,鬼医死寂的眼睛变深了。 “难道我回来的不是时候?二、师哥。” 小白、燕虹面露讶色,连猜出一些端倪的金瓶儿也一惊,神秘莫测的鬼医竟然是上官策的师弟吗? 一卷玉简在手,鬼医在小白和后来赶到的上官策夹击下毫发无伤,这等修为已不可不谓恐怖,可他竟然称上官策为‘师哥’! 上官策嘴唇微张,欲言又止。 冷风乍起,吹低了南疆山林的树梢,吹过山野,风中飞舞的花白鬚发在上官策身上刻下了太深的岁月,久违了多长的怀念? 故地重游,深入南疆危山,却不想碰上九尾狐和一黑衣人相斗,燕虹与那魔教金瓶儿对峙,李洵等人倒在地上生死未明,来不及多想加入战局,三人登时斗成一团,互相牵制且难捨难分,谁料神秘黑衣人突然祭出一袭古卷,生生分开了三人,修为不可不谓高深,若不是胜过上官策和小白,怕是做不到! 当然三人缠斗,上官策、小白都有所保留。 “二位,都是为了那妖孽而来,现下不要动手,静观其变为好。” 当那黑巾之下的声音传来,上官策才恍然惊觉,那双眼原来曾经那么熟悉。 盯着鬼医手里的玉简看了半晌,上官策负手而立,握成拳头的手青筋毕露。 “你不愧是鬼神之才,已经是我望尘莫及的境界修为。当年就嫉恨你修行神速,如今我老成这样,怕是再也比不过你。”上官策闭上了眼,无奈、奈何,他、回来了。“老三。” 鬼医的眼闪了闪,收起了手中的修罗古札,在那一剎那,鬼医异常高大的身形像是矮了一截,金瓶儿暗道:原来他一直悬浮在空中吗?他到底是鬼,还是人? “二师哥,过谦了。你天赋虽不及我和他,修行上却从来不曾落于我二人,可惜你认真又固执的性子,是利亦是蔽,反被限制。”像是在回想着什么,鬼医沙哑的声音竟莫名温和起来,“阴沉、冷酷、心思深沉,你倒是没怎么变。偏偏看起来最严肃无情的你,其实是最重情的一个。不够决绝!” 上官策睁开了眼,沉默之后放声大笑。“哈哈哈,难怪当年师父私下对我说,谷主之位你和师哥任何一人都足以胜任,而我则适合辅佐。当时是怎样的嫉妒犹记在心间,恍如隔世。如今当真他掌管了焚香,我做了长老,你却走了一条我和师哥都没有料到的路。” “你与他关系最亲近,这样很好。” 上官策苦笑,“当年师父收了四个入室弟子,我们都还很年轻,老四尚且幼小。师兄弟三人,师哥成熟稳重,我年轻气盛,你沉默寡言,虽互相竞争激烈,但感情不可不谓深厚,只是你爱独居研究奇法诡术,才让我和师哥觉得越来越看不透你,我们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你到底在想什么,直到现在也不了解。” 突然想起云易岚无意提及过吕顺死状,上官策睁开了眼睛,复杂至极:“老四、是你杀的?” 鬼医眼神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连声音都不曾变化,极其冷酷:“不错,我已经没有资格清理门户,杀他只是兴起罢了。你、太纵容他,这点——正是你不及我和他所在!我们比你狠。” 上官策无言,那略显佝偻的背影让燕虹不禁心疼,握紧了青灵仙剑,眼前这个她原本该尊一声‘师叔’的人,却是魔教的鬼先生,又不知与她的师长有着怎样的恩怨情仇? 金瓶儿对他毕恭毕敬,他的出现为了什么又神秘莫测,燕虹着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疯子。” 声音来自小白,只见她凤目冰冷,嘴角噙着冷笑:“上官策这老东西不及云易岚不是他不够狠,是他没有云易岚疯,由疯成魔!” 上官策回过神来,神情还是带着几分复杂,却是想到了一处关键,颤声问道:“老三,你难道一直与师兄有着联繫?” 第277页 鬼医顿了一下,缓缓点头,上官策脸色霎时铁青又变得苍白,瞪大了眼,“你、你,你们到底谋划了什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谈何谋划?只不过有一种互惠关系是我和他都需要的罢了。他怎么想得到我还活着呢,哈!” 上官策忽然觉得遍体生寒,“他不知道你还活着?又怎么会信任你提供的消息!” 鬼医轻笑了一声,双眼里是疯狂的炙热。“你真当他还是当年那个云易岚?焚香谷主之位一旦坐上,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是自己!权力力量是会让一个人迷失的。只要提及青云、兽神,他又如何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呢?如今形势,不正是我和他都想要的结果?” 血丝密布的眼里如同燃起了血红色的火,竟是像极了云易岚。 上官策摇着头,神色说不出的复杂,什么也说不出来,历经沧桑的眼里,是痛,还是悲,也让人分不清了。 “到底是什么结果!到底是什么结果!”上官策大笑,“哈,我不懂,不懂你,不懂师哥。” 焚香谷啊,还有红枫遍野,落英缤纷吗? “上官老头你废什么话!不管他是故人还是敌人,不除他,必成你心头大患!”小白凝着秀眉高呼一句,流转的眸光藏起了狠厉。 “你!”却是燕虹不知为何对着小白怒目而视,一番对话,听出的不只有同门之旧,更有不明的仇怨,这九尾狐分明打着坐收渔人之利的主意! 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上官策已经祭出了九寒凝冰刺,冰晶剔透,凝结成锋利的冰棱,寒意森森,让那本就渗人的冰泛起淡淡蓝光,一尺玄冰刺,因为凝结的冰刃竟然变作了一把造型奇特的玄冰长剑,握在上官策手里的那一端,形如刺猬,包裹着上官策的手以及九寒凝冰刺本体。 脚下一个以上官策为中心的阵法不知何时已经形成,范围巨大,将所有人都笼罩其间,诡异狰狞的图案,见之便知其凶猛。 “虹儿带着你师兄退开!” 燕虹不敢再多言,飞速抱起李洵退得远远的,想起还有文敏等人,小白已用狐尾卷着他们落在了身边。 远处鬼医瞥了一眼法阵一动不动,金瓶儿脸色却是变得慌张。 “鬼先生!”金瓶儿急急呼唤了一声,站在这阵法中,感觉千斤重量压在身上,两股澎湃的力量由双脚升起直达心里,似火烧又似冰冻,炎、寒同生,仿佛两种煎熬缠在身体。 “你退下。”黑袍一挥散去了些许压迫,金瓶儿不作停留也退了开去。 远远的,豪光大亮的阵法里就只有一灰一黑两个影子,无声伫立。 风一起,黄沙萧瑟。 “二师哥,你真的谦虚了。”鬼医翻手一展,修罗札记出现在他掌心,若是不借修罗力量,与上官策缠斗,两败俱伤! 上官策皱眉,没有说话,见鬼医又拿出了那个古怪的玉简捲轴,率先发动了阵法,人也如离弦之箭朝着鬼医飞去。 归去来兮,今是昨非,阵法‘归去来’,孰是去?何为归? 上官策一剑刺向了那团黑色,仅露在外面的双眼里,冰刃那头,鬚发花白的老人闭上了眼,剑,却没有丝毫留情,用尽了全力。 玄火坛坍塌,成就了上官策修为突飞猛进,许多看不透的,放不下的,一旦参悟,修为竟是超越了鼎盛时期,他没有留手的一击,不忍与决断同起亦同灭。 老三,你不该、不该! “帝释、婆罗。”鬼医低声念了一句咒诀,身影化作黑气从原地消失不见。 上官策脸色大变,一团团黑气模糊了四野,怪异嶙峋的黑雾汹涌翻飞,耳畔如同鬼哭狼嚎之声响起,直教人心烦意乱。 “鬼道!你当真身习旁门左道!” “哼!我拜入焚香时,就是带艺入门,只不过师父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们罢了。南疆道法,万法同宗,师父他老人家当时眼界心胸早已超出世人百倍。我与云易岚皆得其心怀一二罢了。奈何他老人家灵根天生缺陷,註定四重顶峰瓶颈,郁郁而终!旁门左道?鬼道谓之诡也,二师哥。” 话音刚落,上官策只觉嵴背一阵凉意直冲头顶,一丝冷气吹在后颈,回身一刺之时,一团黑气又如雾散开,上官策咬牙。 “三昧真火驱邪灵,烈火明尊燃法心!” 脚底阵法突变,橙金色的火焰如同玫瑰花在地上绽开,一下将四周黑雾驱散,一股黑烟冒了出来,鬼医现出了身形,黑袖一挥,直将燃火的衣摆斩断。 “好好好!二师哥脾气还是那么燥,最喜欢简单的。可惜,我这次的目标不是你,否则真想和你好好比上一场。”连道三声‘好’鬼医忽然施展了鬼道幻身,消失在阵法中间。 忽闻一声巨兽咆哮,一道巨大的红色光罩忽然压顶而下,将上官策困在了其中,瞬间而来的凶煞之气,在上官策惊讶神情中,将他压得半跪在地,光壁呈四方形,火云图案隐在光壁中间,红得发亮。 九寒凝冰刺周围的冰刃一点一点脱落,跌碎在地,用九寒凝冰刺撑住身体,上官策狠狠道:“天锁囚怨!” “师叔!”燕虹欲助上官策,却被人一把拉住。 “别去送死,那鬼医道法高的离谱!”小白脸色也变得凝重,料想鬼医道法强于她与上官策其中任何一个,不曾想竟是高出那么多,小白看着想要站起无法的上官策,拧眉道:“轮不到你出手。” 一团小小的白色光球出现在小白指尖,强大的妖力凝聚,慢慢变大,燕虹不由嗔了她一眼,早如此又何必挑拨师叔先出手,当真是个狡猾的狐狸。 “不错!天锁囚怨。自从离开焚香谷,我再也没有用过焚香/道法,可要困住你融合了天锁囚怨的困龙阙阵法正好!”九天之上,那独属鬼医的沙哑传来。 小白、燕虹俱是一惊,一声轻哼由身后李洵发出,李洵毒素一解开,却是最先醒来,只是看清当下情况目瞪口呆。 “这、这是、上官师叔!” 李洵奋力起身欲冲去救人,被燕虹拉住,“师兄,小心。” “你、”听闻鬼医之话,上官策顿了一下,高声道:“焚香/道法,你不配再用。” 鬼医缓缓落下,红色光罩也慢慢变小,一丈高的顶端正是那捲修罗札记,萤光微弱,却压得上官策动弹不得,上官策欲破阵便是凶煞引得心神动荡,让他不敢妄动,似有兽吼不时从玉简中传出。 鬼医看了上官策须臾,眯眼呢喃:“口是心非。” 突然!强大的妖气从旁袭来,鬼医眼神一变,跳了开去,地面被砸了一个大坑,修罗古札颤了颤,光壁里的火云纹章也淡了,趁这一间隙,上官策破壁而出,一道白影飘到他身旁,上官策侧目瞥了一眼,迎上小白同样不屑的眼神。 “哼!”两人都从鼻息里冷哼了一声,却是一同看向玉简落下的方向。 第278页 “我不是帮你。” “我知道。” 小白指尖生出利爪,九条白尾一同露了出来,上官策举起了九寒凝冰刺,两人同时一喝,一齐朝着鬼医攻去。 “作甚逼我呢。”鬼医摇了摇头,目光一冷,低喃:“修罗魔骑。” 修罗札记悲鸣起来,强悍的怒吼声震得金瓶儿、燕虹、李洵心仿佛要跳出来,纷纷运功抵御,可怜昏迷的青云众人口吐鲜血,修为较弱的七窍流血。 一团黑气从玉简中慢慢飘了出来,渐渐凝成一个黑色的幻影,高两人有余,形如人马,手握长矛,矫健的四肢,健硕的身躯,头带钢盔,面容模糊,只有血红色的眼睛发着红光。 战马长嘶,那黑气腾腾的战骑幻影朝着小白和上官策奔腾而去,脚下如风,所过之地,焦黑一片。 还未靠近,上官策和小白同时感觉到一股之力扑面而来,两人不敢硬接长矛,同时往两侧闪去。 “什么怪物?”小白以为又是焚香诡异的法术。 “我从来没见过!”上官策回到,也是一脸凝重,鬼医素来偏爱奇门诡术,这么多年,他发现过什么也未可知。 “鬼医你找死!”突然一声厉喝,远远传来,叫所有人为之一震。 鬼医眼神一闪,继而又似意料之中,但见一柄通体黝黑的弯刀从天而降,一阵刀啸声破空而过,噼在了鬼医召唤出来的黑色幻影上,将它噼成了两半,让它变回了黑气。 弯刀气势不减,直嵌入地上,引地震风鸣。 幽蓝神剑气贯长虹,如脸色流星刺向了鬼医所在,鬼医脸色一变,用手中玉简将之逼退。 待天琊回到陆雪琪手中,鬼医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师父。” 周小环,鬼厉,陆雪琪和赫达修。 鬼医看着也退回去和他们并排站立的上官策、小白,沉吟了许久,笑道:“来得好。” “吱吱吱!”鬼厉怀中的小灰朝着鬼医伸着猴抓,不停叫唤。 修目光一寒,杀意顿起。“交出饕餮。” “那可不行。”鬼医怪笑,忽然结了一个古怪的印。 “御魂术·摄魂锁魄!”小环惊呼,众人警戒,却见昏迷了的青云众人忽然一同睁开了眼,起身飞向了鬼医,站在了他的身后,目光无神,神情呆滞。 燕虹这才惊觉,原来在他出手之时,就已经暗中施了咒术! “既然都来了,陪我一起去见故人吧。”鬼医笑道,飞身而去。 修等人慾拦下他,却是文敏挡在了前面,其余青云众人跟在鬼医身后相继飞去。 “师姐!”陆雪琪急急一唤,飞向文敏,文敏举剑一刺,陆雪琪不敢伤她,只能躲开,退了回来。上官策却无顾忌,飞身一掌准备打开文敏,却是修不知何时跟着他,拉住他的手将他拦下,将他拉回。 “让我来。”一声娇喝,小环脚下一点朝着文敏而去,双手各执一只银针,身法迅捷,宛若凌波,也不知她将银针点在了何处,失魂一样的文敏忽然停止了动作,从空中坠落,被陆雪琪接住。 “追!”上官策冷喝一声,率先而去,修看了陆雪琪一眼,紧随其后,李洵主动接过文敏,与陆雪琪对视一眼,一同飞去。 “张大哥,我们走。”小环唤了一声迟疑的鬼厉,便跟了上去,鬼厉顿了顿,放心不下,也便一起去了。小白冷哼一声,看了一下那幻影踏过的地方,抿了抿唇,一脸忿忿,化作白光追去。 留下燕虹看了一眼前方,那里已经没了人影。 “曾师兄!” 追上了前面的人,燕虹看见那拦住众人不是曾书书,又是谁。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小环小心!” “曾师弟!” 急切的呼喊回荡在南疆荒野,被人担心着的姑娘旋身一退避开了刺向她胸口的惊心一剑,落在地上表情惊讶,黄色仙剑迅如闪电,绕着众人头顶转了一圈,再度刺向她,小环捏指凝决,胸前血玉咻的一下腾空而起,挡下了轩辕仙剑,轩辕弹回眼神空洞的曾书书手里,曾书书凌于半空中,手握轩辕一动不动,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隐隐黑气萦绕着他的身体,连那张英俊的脸都像阴魂一般。 “曾师弟快醒醒。小环姑娘,帮帮他。”已经醒过来的文敏还十分虚弱,只是看着此刻被控制的曾书书,苍白的脸上满是急迫。不知道被鬼医带走的其他人又会怎样?“小环姑娘。” “师姐。”陆雪琪扶着文敏,明白文敏的焦急,只是看小环的脸色,曾书书中的咒术似乎与文敏不同,连轩辕仙剑都似乎比寻常凌厉霸道了许多。 不仅如此,曾书书修为猛然提升了不少,而且出招不要命一般,尽是一些损己害人的道法,逼得人不敢与他交手。 “雪琪。”文敏抓住了陆雪琪的手,借着她的力量站稳,却不自觉抓紧。 周围上官策面色阴沉已十分不耐,是赫达修拦在他面前他才没有出手,异常沉默的李洵,面无表情的燕虹,以及一副置身事外的白衣女子和动机不明的鬼厉,除了陆雪琪,文敏不知道还能信谁。 “修儿,你让开!”上官策厉喝,看到空中犹如战斗傀儡的曾书书,最后一丝耐性也被磨光。“老三素来心思缜密,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再不让开莫怪我翻脸无情!” 修何尝不知,又何尝不焦急,文敏的无助和雪琪的隐忍她看得分明,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曾书书死,即使明知这在鬼医的算计之中。 “前辈莫慌。”一旁的小环忽然开口,只见她表情严肃又眼带不解,不明白鬼医为何对青云众人种下不同程度的御魂咒,随着她召回了血玉,一直拦着众人的曾书书霍然从半空落了下来,一道黑影迅速接住了他。 “曾师弟。”文敏冲到了鬼厉旁边,看着昏迷的曾书书松了一口气。 “好在并非御魂死咒。”小环嘀咕着,蹲下身点了两支银针在曾书书胸口,但见曾书书吐出一口黑血,神情舒缓了一些。 几声轻啸已经远了,在曾书书落下来的那刻已经有人飞身离开。 小白看了一眼手法娴熟的小环,说道:“你天赋极高,这鬼道之法纯熟,可临阵经验不足,连这点都计算在内,鬼医、可怕!”望着离去的修、上官策、燕虹李洵四人,小白皱起了眉,随即看了一眼立在文敏身旁的陆雪琪,追了上去。 “小环,张师弟,照顾好师姐和曾师兄。” 不过须臾,天琊便消失在了天空。 鬼厉、文敏、小环互相看了一眼,鬼厉将昏迷不醒的曾书书抱起。 三人望向焚香谷的天际,黄昏已近,南疆寂寂。 鬼医、可怕! 秋霞万丈,干坤笼青山,霞光将山与天仿佛都连成一片金黄。 焚香谷一望无际的高空上,多了几道人影,悬在半空,注视着晚霞中的焚香,居高望下,焚香谷群景一览无遗,还有破败,兽神之祸焚香也遭侵袭,好在一个空谷只有山林房屋留给野兽破坏,枫林、山丘、池塘……唯有孤峰伫立的山河殿依旧。 第279页 夕阳透过飞扬的屋檐落在殿前的水幕清泉上漾出几缕金黄,顺着千层阶梯缓缓流淌的山泉仿佛还是如多年前一样清凉。 鬼医看着、许久。 焚香谷的土还是炽热的,鬼医望向了那座建在火山上的祭坛,玄火坛已经没了,封绝阵将里面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朦胧里,若隐若现中偶尔升起一点凶煞之气,似红似黑。 鬼医微怔过后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哈哈哈,好!好!云易岚就是云易岚。” 寂静的山河殿内,打坐入定的云易岚猛然睁开了双眼,昏暗里,那高坐之上凌厉的双眼仿佛一头甦醒的凶兽,凝眸即肃杀! 察觉到焚香谷来了外人,云易岚化作一道红光一下从山河殿里消失,再出现之时已经出现在山河殿的屋顶,仰头望向昏黄的天,一瞬的惊讶,剎那阴沉。 “回来了,你终于还是回来了!”气若洪钟,澎湃的真气四溢开来直教整个焚香谷都像是抖上了一抖。 所有弟子长老受惊纷纷涌了过来,赶到山河殿前的广场,就只看到谷主站在山河殿之巅仰天大笑,犹如雄狮咆哮叫人耳痛心震。红衣赤发,不羁的衣襟露出健硕的胸膛,云易岚衣发无风自扬,不怒自威,若神! “哈哈哈,回来得好!”笑得疯狂,云易岚丝毫没有上官策的恍若失魂,反而像是与故人久别重逢的高兴,豪迈之后,是惊诧众人的温柔轻声呼唤。 “老三,老三。回来了,快下来吧。” 高空之上,鬼医的身子微不可见一震,双眼里是惊疑、是复杂、是太多太多无法言说的积淀,那山河大殿之巅的中年男子一副意料中的模样令人诧异,那刚毅的面容隐约还有年轻的样子,天生异发,生而不凡。 一阵风起,携来几片枯叶,吹过。 焚香谷异样的安静,所有人都望着渐渐黯淡的天空,夕阳余晖渐消,黑夜遮来,仿佛也遮住了什么? 遮了鬼医那身融入黑暗的黑衣,他的身影变得模糊,黑夜一样的衣,遮了容貌,也遮了过往。 黑夜来了,来不及掌灯的焚香谷漆黑一片,分不清天在哪里,地在哪里?忽然一点幽绿的光,分开了天地,鬼医身上的绿光像是鬼火飘忽。 他带着身后的人慢慢落在了地上,踩上了久违的土地,剎那间有一种不真实感涌上心头,忽然点燃的火焰让他回过神来。 焚香弟子点燃了篝火,山河殿周围都亮了起来,众人握剑在手,满是戒备地围住了鬼医几人,训练有素倒是与印象中有些许差别,鬼医望向焚香谷长老所在,熟悉的人已没有,不见故人,看来真的离开得太久。 “云师哥、哈!”重回故居想说的太多,到头却只是仰天而笑,他望着山河之巅高高在上的云易岚嘆道:“浮浮沉沉几百年,闯过天南地北,见识过无数英雄豪杰、枭勇霸主,也佩服过几人,唯有师父与云师哥让我敬畏着!” 已将鬼医打量个遍,自然也看清楚他身后身着青云服饰的人,云易岚冷笑道:“怕是也、恨着吧!” “恨?如何不恨!”鬼医的眼神凶戾起来,身后的青云弟子也祭出武器,面对警戒的焚香众人,鬼医丝毫没有放在眼里。 “恨你,义深又怨重!恨师父,眼见深远独到又顽固!恨焚香,恩深似海又残酷至极!我无悔入焚香,亦无悔离开焚香,如今该斩掉我最后的孽缘!” 鬼医话毕,他身后的青云弟子便举剑沖向了周围的焚香谷弟子,霎时间篝火摇曳下,刀光剑影! 也不知道鬼医用了何种方法,原本泛泛的青云弟子修为暴涨,丝毫不亚于一个散仙,寥寥数人竟是与焚香一众弟子厮杀成了一片,丝毫不惧疼痛和异常强悍的青云弟子隐隐占了上风,焚香谷吹起了猩风。 隔着偌大的广场和长长的阶梯,云易岚和鬼医互相看着,看了不知道有多久。 厮杀汹涌,丝毫没有波及到鬼医周围,一个圆形阵法将鬼医与厮杀隔开,置于血雨腥风内,片血不沾身,而云易岚面对不断倒下的焚香弟子亦巍然不动,地上已有流淌过的热血干涸了凄凉的印记。 “云师哥,到底高位坐久了,心肠也变成石头。” “哼!比狠,彼此彼此。焚香于你有再生之恩,师父对你有养育之恩,你如今带人杀入焚香,谈何怜悯?可笑!” 一个青云弟子被众人合力击毙,化作一滩毒血,尸骨无存,沾上毒血的焚香弟子也七窍流血倒地不起,一朵血雾在鬼医面前散开,鬼医眼睛都不眨一下。 “悲悯不适合焚香!” “对!不适合。我就是太犹豫当初才会留你一线生机,让你如今回来霍乱!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一直和我暗中互通的人就是你?当初我是有心放你一马,我太了解你了老三,正如你了解我一样。焚香谷的规矩有资格继承谷主的人最后只能留一个,唯一的一个!如今就让我真正落实谷主之位,彻底贯彻我焚香谷遗留下来的规矩。只有够狠,才能达到目的!对所有人!” 是谁眼中的疯狂在燃烧? 云易岚手中聚起了一个火球,纯阳之火金黄耀目,鹅卵石大小慢慢变成如盘大小,一点一点汇聚,周围的温度也在慢慢上升,青云弟子露出痛苦的神情,脸开始溃烂,流出黑色的污血,鬼医眼神一变,口中默念咒诀,双手掐印,一团团幽绿鬼火升起,包裹住青云弟子,将青云弟子化作了一身绿色的火人,从喉咙里发出的低吼仿佛来自地狱的傀儡。 而此时云易岚手中的纯阳火球已越来越大,被他高举于顶,宛若太阳,焚香众人纷纷撤开,离得远远的,广场上只有五个青云傀儡和站在他们中间的鬼医,地上的阵法变作很奇怪的形状,以五个青云弟子为顶点形成一个纹路交错的五角之星,发出诡异的绿光。 “萤火之光也妄图与日争辉!区区鬼道岂敢与焚香争高下?” 云易岚嗤笑,手中如日之火霍然朝着鬼医掷去,地动山摇! 火球像是撞上什么,一下炸裂开来,一团团火光中,鬼医阵法的绿光已经被淹没,只听见青云弟子的哀嚎嘶吼,而后更强的大火直接将他们一同吞没,广场中央变成了火海。 云易岚却是眯起了眼,只听一声巨响,殿前的阶梯上的水幕清泉泉眼龙首处忽然炸裂,泉水都沖天而起向着火光中涌去,水火相交,一时黑烟瀰漫。 火小了,广场的青石砖已经漆黑,只剩一堆灰烬和残烟。 忽然! 灰烟扭曲了起来,慢慢幻化作了一个黑衣人,鬼医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焚香谷众人大吃一惊,不是为那奇特的幻象,而是鬼医的面纱忽然掉落,黑袍也被烧去了大半,只剩紧身黑衣贴着他清瘦修长的身躯。 “你!”云易岚终于露出讶色,满是不可置信。 没了面纱的鬼医,在周围的火光照耀下竟是一个清秀的少年模样,年轻得叫人震惊!清瘦的脸,端正的五官,若不是那双阴沉而血丝密布的眼,倒像是一个病弱的少年。 第280页 那面无表情的模样分明和当年一模一样,熟悉的容貌因为时间过去太久都变得陌生,云易岚脸色阴沉了下去,咬牙切齿道:“玉阳境!” “不错。玉阳境返老还童,鬼道鬼蜮境永葆青春。”鬼医的声音还是苍老沙哑,与他模样极为不符,但见他双手枯藁,手握修罗札记。“我之一生鬼道、焚香高下难分。” 云易岚脸色凝重起来,“带艺入谷,反弒其门,厉害,好厉害。” “呵!与弒师比起来,严重了?我是身习鬼道法术不错,云师哥也不遑多让,我倒要看看你玄火坛内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云易岚脸色大变,惊道:“原来你的目的是那里!你要报仇得问问焚香先祖英灵答不答应。” 话音一落,云易岚双手中出现了通体泛红的双器,长近二尺,如同日月交叠,前后左右皆是刀尖,共有四尖八刃,锋利无比,云易岚就握着日月相交月弓处,一手一只,如狩猎猛兽的利爪,血淋淋的颜色。 “子午鸳鸯钺!”鬼医叫出了那双短兵器的名。 世上鲜有人知,鬼医却清楚得很,很多年前的神州之南,与九寒凝冰刺一同威慑南疆的神兵,云易岚手中的利刃,饮下无数鲜血的凶器!“它的颜色?” 子午鸳鸯钺,九天神兵之一。 是一对象牙白的双钺,陪着当年那个儿郎扬名立万,令南疆群妖闻风丧胆,有‘饮血之刃’之称,如今再度重现人间。 “喝干了师父的血,它便成了这样,成为真正属于焚香的利器。”云易岚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动用过它,举起手中双钺,云易岚神情都虚幻了起来,光听声音,任谁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欲善其事,先利其器。修行者,修行所得仙兵神器皆为造化,能助其修行,亦能护身,九天神兵更是不可多得,观之天琊便知其厉害。 可云易岚将它藏得太久,以至于世人不知这样一个修为深厚的一谷之主,手里还握着九天神兵! 鬼医听罢久久无言,而后只将脱落的面纱重新扣好,低声道:“不见故人,故人不见。不变的只有一副臭皮囊罢了。” 没有再多言,鬼医祭出修罗玉简,过去不过是用来怀念或遗忘,若一切不复存在,是重生、还是轮回呢? 远古的玉简发出沉敛的幽光,微弱又悠远。 “喝!哈!” 一道呼喝之声凭空响起,犹如从九天降临,惊心动魄,所有人只觉得心跳得厉害,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连云易岚都不禁心神一荡。 云易岚脸色猛然一变,以他如今定力,只一声喝咤就叫他心绪不宁,鬼医手中的法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鬼医没有理会云易岚的惊疑,双眼平静,血丝狰狞,黑纱之下,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低喃道:“飞天罗剎。” 那惊天喝咤再度响彻苍穹,震耳欲聋,焚香谷弟子痛苦得只能捂住耳朵,即使徒劳,却不知除了这样,还能怎么抑制从心底涌起的恐慌? 云易岚肃然,子午鸳鸯钺血色深沉,但见一个黑影忽然从那玉简中沖天而出,漆黑一团中包裹着鬼魅的红光,如一条红线连向了九天之上,而后将夜空撕开了一道血红的口,红光四溢。 天,像是张了一个丈余的血盆大口,夜空中被红光照耀的浮云,像是血口中滴落而下的血,一个身带双翼的人影,就在那滴血红光中降临人间。 看不清面容,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身形婀娜,像是一个绝美的女子,忽然她模糊的脸上亮起了两抹血红,轻轻闪着,好像是她睁开了红色的眼,背后张开的黑翼很长,几乎遮住了天空那个血洞,透过黑翼的红光更加邪魅起来,竟有一种异样的美。 一个看不清容貌的黑影,却让看见的人觉得那一定是一个美丽又危险的女子! 天上的血窟窿已经慢慢消失了,黑影却睁着她红色的眼扫视四方,黑翼振翅,宛若天神。 云易岚对上了那黑影眼中的红光,霎时一股凶戾涌来,教他心悸,鬼医的修为与神秘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太多,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了!“日月过千帆,饮血未干不归还!子午鸳鸯钺一出,不饮鲜血不回头,老三!” “老三!!!”云易岚爆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吼,身上锦衣刷的一下撕裂开来,露出他强健的身躯,道道奇形怪状的红色痕迹令手握双兵的云易岚看起来狰狞可怕。 看清楚云易岚身上的痕迹,鬼医眼中不再平静,抑制不住的惊讶,那是一个古老的图腾,祭祀着远古的凶神! “无论是谁,我都不会让他破坏我的计划!无论是谁!” 但听云易岚暴吼一声,沖天而起,山河殿之巅霍然倾塌了一角,子午鸳鸯钺像划过天际的红月,鬼医眼睁睁看着云易岚一下将他召唤出来的飞天罗剎噼成了两半! 黑影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一分为二,鬼医手中的修罗玉简猛然晃动了一下,云易岚稳稳落地,将地面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赤着上身的他尽显狂暴之气,也许这是藏在气度不凡的焚香谷主锦衣下的另一个他! 惊讶只是片刻,鬼医立即回过神来,他握紧玉简,眯起的双眼中血丝像是又多了几条,让整个眼隐隐发红,与凶暴的云易岚像极了! 鬼医知道以云易岚修为还不至于怕一个飞天罗剎阴魂,却不想竟然一招击散飞天罗剎,还有那一身血红的图腾,他,竟是! 忽然,一股凉意涌来! 鬼医当机立断施展了幻身,消失在原地,但见他方才所站之地被砸出个大坑,灰尘中,秀发飞扬,红衣飒爽,冰冷的红眸中汹涌着拆骨扒皮的狠厉。 “鬼医,你一再犯我修罗英魂,该死!” “哈,来得真快!” 鬼医大笑现身,看见修出现眼中有着炙热的光芒,“红莲大人!” 云易岚一惊,不动声色收起了双钺,默不作声,看来他掌控的还是太少了。 修死死盯着鬼医,奈何只有那双令她厌恶的双眼,依然疯狂,“你到底要做什么!” “老三!”上官策、李洵、燕虹也相继赶来,看到眼前情景,惊惶顿生。 鬼医并不意外他们的到来,该说这一切都在他预计之内,他仰天大笑,黑色劲衣利落又萧瑟,他单薄又修长的身子站得笔直,霍然笑声戛然而止! 他低头轻轻抚摸修罗玉简,目光涣散,低喃:“我要做什么?做什么?” “我要让修罗重现人间!天地涅盘!” 没有预兆的曙光降临大地,流逝太快的时间,带来的是光明,还是更深的残酷…… 作者有话要说: 失踪人口回归o(╯□╰)o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修罗重现! 天地涅盘! 骄阳初升,照亮了整个焚香谷,阳光洒在每个人身上,穿过风落在黑烟里翻飞的那抹红衫上。 一剎那间,迷了眼的,是风,还是扬起的灰烬? 第281页 穿过间隙的晨光映在那双骤然紧缩而阴狠起来的红瞳里折射出凛冬一样的冰冷。 时移事迁。 曾经是不可回溯的时光,记忆却在深心遗落了下来,镌刻在匆匆岁月。 修轻轻眨了眼。 很久很久以前,在同族、战友、至交的哀嚎怒吼中沉寂下来的毁灭,就好像随着朝阳的光穿过了时间的巨轮再次出现在眼前…… 漫无止境的黄沙和一片虚空,万籁俱静,天地重生。 如是轮回? 她,还会是那独开在沙海里的红莲一朵吗? “不可能。” 修睁开了眼,回敬了鬼医毫无起伏的三个字,面无表情下,出现在她手中的是弯刀‘戮神’,黝黑的刀身在朝阳下发亮,轻轻的‘不可能’突然像是重了千百倍,压在鬼医心头。 鬼医心头一悸,在他警惕起来的剎那,那抹鲜衣已经消失在原地,一股寒意不禁由心而生,那一刻鬼医本能地将右手中的修罗札记挡了出去,就在他左颈毫釐处,‘铛’的一声,刺耳的摩擦声贯入耳内,锋利的刀刃噼在了玉简上,赫达修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对上了那双赤红的双眼,冰冷至极,仿佛眼前是一具只有杀性的躯壳,与颈侧的弯刀散发出同样的气息,名为:死亡! 这一击就在眨眼间,鬼医不禁一个激灵,可他还来不及施展鬼道身法,只见那柄冒着森然黑气的弯刀在赫达修的掌心转了个圈,以极快的速度划向了另一侧脖颈,鬼医眼色骤变。 避无可避—— 忽然! 从修罗玉简上传来一股澎湃的真力,只听到凭空一声乍响,由修罗札记发出来,犹如金刚怒吼,修罗札记发出一阵强光将赫达修震了开去。 修被震飞几丈远,在地上滑出一道长长的拖痕方才停住,此刻,修罗玉简也从鬼医手中沖天而起。 修眯起了眼,将刀身微侧,注视着飞上天的修罗札记,鬼医默默收起了右手,背在了身后,藏住克制不了的颤抖,即使修罗玉简在手,在赫达修的一击下,右手也仿佛失去了知觉,好强的女子,好霸道的力量! 他不动声色,只将目光也移向了高空。 阳光普照,一望无际的碧空中,修罗玉简闪烁着沉敛的微光。 札记玉身古朴并不明亮,胜在纯净无暇,在半空上发着幽暗的光,那轻缓的萤光如它本身承载了千万年岁月的厚重一样,不耀眼却不容忽视! 光真的很暗,一闪一闪的,若不是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根本不易发现。 阳光已经有些刺眼,那玉身散发的绿光也渐渐泛成了一圈一圈的,形似波纹,同时天地之间伴随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喝! 喝! 地动山摇,李洵、燕虹当即运功定住身形,面色涨红,而其余焚香众东倒西歪,其中不乏长老,他们只觉得血脉喷张,像是要肝胆俱裂!诸如鬼医、云易岚、上官策等修为深厚的人也不免心跳如鼓。 嗡—— 戮神发出阵阵颤鸣,好像按捺不住兴奋一样嗡鸣不止,修眉头微蹙,将戮神汹涌起来的战意压住。 不料空中变化又起! 玉简波状光芒忽然静止了,如同那半空中的时空都停止了一样,须臾之后那光芒徐徐黯淡,直到消失不见,广袤天空下,只有一卷孤零零的修罗札记死寂般悬在高空,一动不动。 许久、许久。 山河殿前沉默着,连风声都几近不闻。 秋风微凉,不经意间吹在一名焚香谷弟子颈侧,他哽了哽,喉头无声地动了一下,一滴汗珠滑落,没入土地。 整个焚香谷都寂静着,山河殿前没有一丝声音,所有人也都一动不动,连胆颤的焚香弟子也极力克制着害怕的抖动。 突然—— 吼!!! 比先前更大声的的怒吼声响了起来,那声音短促却无比惊人,霎时,焚香众人所在地方多了一片血雾,功力尚浅的焚香弟子纷纷迫出一口鲜血。 天空上,修罗札记黯淡的玉身此刻却发出耀眼无比的金光,金光四溢,瞬间强过了烈阳光芒,刺得人眼睛发痛,待适应了那刺目金光,只见那墨绿色的玉身竟是缠着两行相同而交错的金色大字。 唵、嘛、尼、叭、咪、吽! 佛门六字箴言!竟然是佛门六字箴言! 这六字于修行之人甚至是这世上众人都不陌生,名声显赫的修真大派,青云、焚香、天音,这天音寺正是地地道道的佛门修真,佛门慈悲为怀,除魔卫道,匡扶正义,属于佛门中人口念之词谁不知道! 所有人大为吃惊,连修都因为惊讶而瞪大了眼,佛家箴言怎么会暗藏在修罗札记里?脑海里又浮现那个总是带着狐狸笑容的男人。 修罗王。 狂妄邪魅得令人发指的男子。 修很快镇定了下来,那位总是出人意料又任性的王,对他的任何惊讶都是自寻苦恼罢了。 她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修罗王到底要做什么? ‘你的麻烦多着呢。’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太阳在忽然笼罩的黑云里若隐若现,半空中的修罗玉简黯淡无光,在佛家金字缠绕下,轻轻抖动了起来。 唵、嘛、尼、叭、咪、吽!两行交错的金色大字飞舞得越来越快,天空的黑云也越积越厚,淹没了阳光,如同黑夜,但金光照耀四野,好像将世界都映成了金色,修罗玉简也抖动得更加剧烈。 修右手传来了异动,她疑惑地望去,讶然! 戮神刀身黑气紊乱,战意不知何时变作了杀气,刀身颤抖不止,刀下累积了千秋万世的煞气仿佛要甦醒了一般,修脸色大变。 乌云蔽日! 山河广场前无端颳起了猛烈的大风,捲起了地上砂石,盘旋不息,一点一点壮大,龙捲而起,好多树被压弯了腰,笔挺的银杏不肯屈服,只落得断裂的下场,不少房檐被吹飞,连建造精细的山河殿也在飓风里颤抖。 眼睛睁不开了,所有人以袖遮面,赤/裸的云易岚用宽大的手掌挡在眼前,阴鸷的眼透过指间间隙看到了对面的鬼医,看到他捂着胸口,眼神却无比兴奋,霎时云易岚目光阴狠无比,而他远处的上官策也在风中望着同一个方向,只不过他看的却是巍然不动的那抹红衣、白发! 青丝顷刻间成为白发,没有其他任何颜色,白得微微泛着银光,手中那把弯刀上的黑气已经缠上了修纤长的身躯,在她身体周围肆意翻腾,身后白色长发就在那鲜明的红与黑之间轻轻地飞舞,她的背影看起来很平静,在飓风中像磐石,不动如山。 上官策在心底嘆息:这样的修儿很强,也很陌生。 九寒凝冰刺支起了一层薄薄的冰晶屏障,焚香众人聚集到了上官策周围,云易岚只是轻轻的瞥了一眼,目光再也没有看过那一群苦苦支撑的弟子。 他全身肌肉暴起,透过青筋毕露的双掌,他在心底狠狠默念:老三、修儿。 山河殿的屋檐终于在飓风中坍塌,与云易岚破坏的一角正好一左一右对称,此刻的山河殿就像原本伟岸的男子忽然干瘪颓然。 第282页 也就在山河殿被破坏的一刻,飓风肆虐的焚香谷,忽然响起了阵阵鬼哭神嚎之声。 那声音嘈杂不已,似哀嚎,似怒吼,似嘲弄,似哭泣,像是在大笑,又像是在恸哭,好像喜怒哀乐,七情六慾都尽在其中,让你清楚的感觉到,你却又听不清楚那些声音到底说的是什么! 风还在呼啸,焚香谷里的人却再也感受不到方才痛苦的压迫,他们疑惑地抬起头,盘旋整个焚香谷的风都好像朝着一个地方聚集过去,无形之风竟是有了灰黑的颜色,如一条升天的黑龙,飓风席捲的周围,土地爆裂,砂石尽碎,而那风暴的中心,正是站着他们的赫达师姐! 握刀站立,修的身影在黑色龙捲风里有些模糊了,可那白发和红衣还是那么鲜明,纵使在风里翻腾不止,她的脚也不曾移动一下,连她头顶之上的黑云也慢慢旋转起来,变作黑色的漩涡,就像地上的龙捲风倒映在了天上,天与地忽然很近很近。 那鬼哭神嚎之声依旧回荡在焚香谷里,听不真切,可扰得人心烦意乱,巨大的心慌感压在焚香谷每一个人的心头,他们握紧手中的武器,紧张地注视着,那捲金光四射的玉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移到了修的头顶,越来越翻滚汹涌的龙捲风和黑云也像是靠得越来越近,天地连为一片,地上是赫达修,天上便是那神秘的玉简。 可是为什么,赫达师姐不动呢? 那风暴的中间,土地已经因为龙捲风而裂开,砂石飞舞,巍然不动的赫达师姐又是什么样的神情? 他们不知道,可他们也动不了,连鬼医、云易岚等都僵在原地,所有人都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一白一蓝两道光芒先后飞进了焚香谷,小白和陆雪琪落在了离山河殿还尚远的地方,看不见山河殿前是什么情形,天空异象和升腾的黑色龙捲风已经让她们震惊不已,而山河殿周围也被奇怪的风墙阻隔,将山河殿所在整个隔离开来,也因此她们才飞不进去。 两人都朝着那黑压压的天望去,心头都压抑着莫名的慌乱,像是有些怕,可怕什么?见识过兽神之乱,况且她们都不是平常女子。 忽然,陆雪琪的神情变了,变得有一些慌乱,抖动着手中的天琊,就准备朝着那飓风中飞去,一只手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做什么!飞不过去。” 小白拉住陆雪琪,不明白她怎么那么慌张,只有陆雪琪知道,她看到了修罗札记,在那高空之上发着令人心凉的光。 陆雪琪没有说话,试图挣开小白的阻止,小白皱起了眉,将她往身后一拉,双袖翻飞,口中念了句咒诀,在手中凝出一个白色光球朝着风墙砸去。 千年九尾妖狐,法力高深,可那个光球砸向风墙,却只见风墙多了一个漩涡,将小白的光球吞了进去,连抖动都不曾有过,依旧如巨山横亘在两人面前,小白寒着脸。 “好强的结界。” 铮—— 小白话音刚落,耳边已经响起了天琊的轻啸,凤鸣乍起,只见陆雪琪旋身一转,举起天琊狠狠朝着风墙噼去,蓝色豪光一瞬刺目,而后无声。 小白放下袖子,见竟是豁开了一条口子,小白不由侧目,陆雪琪却已经朝着那道缺口沖了进去,小白也便跟上她的脚步,风墙在小白进入的剎那闭合。 借着天琊剑气的冲锋,两人在风墙里穿梭,强大的压迫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时还伴随着飞沙走石,不能飞行,两人在地上奋力奔跑,一旦风墙合上,被困在这里面非死即伤。 用天琊击碎迎面而来的一块巨石,陆雪琪奋力朝前跑去,哪里还有半分优雅沉着,这风暴的后面,又会是什么模样? “小心。” 小白忽然惊呼,两块细碎的石子,以奇快的速度飞向了前面的陆雪琪,小白指尖一弹,击碎了一颗,可另外一颗已经逼近了陆雪琪死角,小白一惊。 但见陆雪琪目光一寒,脚下一蹬,身子在腾空一旋,白衣在空中画出优雅的弧线,石子贴着她的发丝擦肩而过,在她腾在空中的时候,即将合闭的强风又吹来几块大石,陆雪琪挥动手中天琊,挽了几朵蓝色剑花,碎开石头,强自在巨风中稳定的身形,半跪落地,她以天琊撑地。 小白躲过飞石,已经在前头,她回身欲拉她,却见陆雪琪惊了一下,大呼:“不要管我,找她!” 小白伸出去的手被陆雪琪打出的一掌击中,借着推力小白朝前方飞去,前面已无去路,风墙已合,陆雪琪拔起天琊,奋力挥出一剑,剑气带着青云御岩术再度破开一道小缝,将小白送了出去,她却被困在了风墙结界里。 小白冲出了风墙,落在地上,她大叫陆雪琪名字,闭合的风墙之内,被飞沙模糊,已经看不到那道白影,她抬头望向山河殿方向,在穿过风墙的时候,她听到了结界之外听不到的阵阵鬼神哭嚎。 小白回头又看了一眼,咬了咬牙,她朝着山河殿飞去。 巨风呼啸的风墙内,天琊轻啸中,忽然传来了一声鸟儿的高鸣。 小白很快飞到了山河殿前,眼前一动不动的众人,让她止不住讶色。 云易岚那身上的诡异红痕让她心生怀疑,只是她顾不得死对头,龙捲飓风已经发出了爆破一样的声音,那中间的人为什么就站在那里任由碎石不断砸到她身上,一动不动。 “疯女人!”她大声呼唤了她。 修还是没有任何动作,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谁也看不到她的神情,那双紧紧闭上的红眸,被额前飞起的白色发丝吹拂着,吹拂着。 飞舞的砂石落在地上都能砸出一个深坑,打在修的身上,她却没有管,很痛,却不至于让她流血,打吧、打吧。 除了这些飞舞的石块,此刻还有什么能打在她身上。 手中的戮神在哭泣。 ‘红莲,我好痛苦啊。’‘红莲大人’‘杀呀、杀啊!’‘从来只有战死的修罗,没有屈服的修罗!’‘为什么,为什么!’ 好多好多熟悉的声音,就在飓风中心清楚贯入她的耳朵,鬼哭神嚎,对呀,鬼哭神嚎! 这是修罗的恶鬼们在恸哭,是死去的战神们在哀嚎! “我不甘心!” 那听不清楚的鬼哭神嚎之声,终于有一句清清楚楚回荡在幽幽深谷,久久不息。 鬼医兴奋不已,云易岚、小白众人神情戒备,天上的乌云翻滚得就像是要将人吸进去,风暴里爆破连连,犹如雷声震耳欲聋! 不甘心!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巨大的毁灭即将来临的时候,一道细长的红光忽然沖入天际,由风暴中心穿入了黑云中心,与空中的玉简连在了一起,又穿透了天空。 不甘心—— 回声轻了,一道刺眼的光芒忽然穿透了天空,所有人遮住了眼。 有暖意洒在身上,人们惊讶的发现,乌云散了,太阳重新出现在天空,那黑色的龙捲风也一点一点慢慢小了。 黑色的弯刀,白色的长发,当风终于停止的时候,那身鲜红的衣衫外多了一身红色的轻甲! 第283页 锃亮的红色铠甲,非常合衬地穿在修的身上,纹路清晰,铠甲上的花纹雕琢精细,一朵莲花盛开在铠甲正中,与那身形修长的女子浑然一体。 女将军! 修睁开了眼。 一位手握黑色弯刀,红衣银发的女将军! 她低头看了一眼胸前栩栩如生的莲花,低喃:“风雷红莲甲。” 陪伴她征战多年的轻甲终于再度穿在了她的身上,不再是灵体形态,而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铠甲的温度,看似寒铁的铠甲,实则有着柔和的温度,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指尖摸过莲花的纹路。 “好久不见。”这身铠甲比戮神还陪伴红莲更长的时间,她喜欢穿着它,修罗界的所有人看得最多的就是穿着风雷红莲甲的红莲大人,也最喜欢看到那样的红莲大人。 干练、冷酷、强大! 正午的阳光洒在红色轻甲上,照得轻甲更加光亮,修露出一抹怀念的笑容,皓齿微露,如孩童天真。 “怎么回事?”鬼医不可置信地低喃了一句,有些不相信眼前的阳光普照之景,山风轻柔,幽谷宁静。 天空之中,修罗玉简还在颤抖,戮神也还在颤抖,那两道佛门金光依旧耀眼夺目。 鬼医暗付:难道是这佛门箴言阻挠了修罗重现!他目光一狠:“红莲大人,修罗一族骁勇善战、所向披靡,面对神妖魔三界联军都能战而不败,身为修罗王影的你,作为修罗人心里的另一个王,你难道就甘心让道貌岸然的佛界折磨你修罗一族的亡灵吗?” 修笑了,轻道:“你懂个屁!” 鬼医一怔,小白不禁挑了挑眉,燕虹暗笑,李洵、上官策皱起了眉,云易岚却不动声色。这般粗鲁的话从修的口中说出,此时此刻倒是有几分军痞的味道。 “红莲大人、” 鬼医皱着眉头还想要说什么,修打断了他,“我现在不叫红莲,你在和谁攀关系——三师叔?” 鬼医一噎,眼神阴狠了起来,修却又道:“当年我虽不喜欢佛界,对那群大光头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何况佛与修罗追其溯源,倒也颇有几分关系,总比神妖魔那群杂碎来得亲近。你以为破了这佛家金光,你的目的就能达到吗?我要破,就不止是佛家金光!” 鬼医尚还在为修的话思索,听到她最后一句,惊恐地睁大了眼:“你要!” 修对着他妖冶一笑,无视戮神颤抖,她霍然飞向九天之上,鬼医上前了几步,大喊:“不、你疯了!疯了……”想到了什么失魂落魄。 红色的光缠着妖异的黑气如同离弦之箭飞向了修罗玉简,在飞向它的途中,修冷凝的表情又想的什么? 戮神悲鸣,在修的手中如盘飞旋,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修罗玉简,红色的眼瞳里倒映着它的模样,闭上又睁开,她手掌一摊一合,握住了戮神刀柄,朱唇微启:“灭神一式。” 嗡—— 戮神的悲鸣终于停了,它已经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弯刀泣血,手刃同族,戮神的煞气终于完全甦醒,它是凶刀,一柄饮尽血、为杀而生的凶刀,刀刃开锋,一刀灭神! 天地间又吹起了狂风,地上的人们看见那飞到空中的人将刀举了起来,弯刀落下的剎那,风中是否飘过一声‘对不起’? 卬! 就在弯刀砍在修罗玉简上的一刻,忽然响起了一声龙吟,修面上一惊,金光闪耀,碎裂的佛家金色大字,射出一道金光击向修的胸口,将修击退。 之后,金字暗沉化作了石块坠落,一条金龙,一尾八身,从修罗玉简中升出,金光闪闪,威风八面。 修落在了地上,捂住胸口,咳了一下,死死盯着那条奇特的金龙,其余人已经被眼前震惊得不知如何反应。 “八部天龙,咳。”又咳了一下,修站了起来,面色凝重,看到那佛门八部天龙慢慢回到修罗玉简中,她克制住右手的抖动,目光阴沉。 佛界在保护修罗玉简! 金光消失了,所有人兀自惊讶,一切归于平静,可明明正午,天却暗了下来,没有乌云。 “看!你们快看太阳!” 不知谁大叫一声,所有人抬头望去,太阳竟然被不知名的黑影一点一点吞噬,天越来越暗。 小白、上官策异口同声道:“天狗食日,魔沖七煞,天地巨变,死而后生。” 在南疆古老的传说里流传过的一段话,南疆的人多数都听到过,可流传下来的话里却没有说过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过,一切都是传说。 可如今真的出现,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九刑重雷。” 天际忽然来了雷声,修低头看了看手中戮神,苦涩一笑。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问世间谁无忧,唯有天神自在逍遥,传言神居大罗天外,不老不死永生不灭,红尘困苦,六欲七情交织,所以世人寻道,以求羽化飞升。 可轮回、生灭是宇宙万物的基本规律,凡人慾飞升就必须经历天劫考验,只有经历过天劫的洗礼蜕变才能彻底摆脱凡身,炼就神体超然物外。 雷之无量,便是天道考验,亦名九刑重雷, 传言天道之下有九圣,一圣一重雷,重雷复分九道,合为无量量劫,始于天地混沌,万物生,万物灭,毁灭亦是生机,承受得了脱胎换骨成神,承受不住化为劫灰,重归混沌。 天地造化,变化无穷,天地不仁也好,慈悲也罢,唯一肯定的是,对万事万物,对所有生灵,乃至神仙佛魔道,都是公平的。 强,则劫重,弱,则劫轻。 而诸如修罗等强大种族,从来天劫都是最重的! 天越来越暗了,不过片刻整个太阳都成了黑色,只有一个金色的光环,天空变成了靛青色,飞鸟迷失了方向坠落,山风变得冰冷刺骨,焚香谷的红枫银杏落叶,被风吹得漫天飞舞,徒添萧瑟。 轰——轰—— 什么地方在响着雷声,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眼睛!我的眼睛!” 天狗食日,目不转睛的焚香弟子突然哀嚎起来,不少人流下了两道血泪,徒留狰狞的面孔和蜷缩扭曲的双手。 “不要再看了!”燕虹和李洵大喊着,人群乱作了一团。 “天狗食日,魔沖七煞,天地巨变,死而后生。” 死而后生、死而后生、、 隔得较远,小白和上官策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对方,目光交汇,原本的死对头,竟是有了几分默契来。 同时望着对方不动,同时惊慌地缩紧了瞳孔。 流传在南疆的谣言竟然是真的吗?死而后生?死、生,为谁? 小白和上官策一同看向了那个站在前方的身影! 咔! 漆黑中,一道银光噼开了黑暗,狠狠划过眼睛,小白和上官策就眼睁睁的看到一道闪电噼在了修的身上。 土地抖了抖,小白和上官策也随之晃动了几下,那个人站在那里,如山屹立不倒。 第284页 噼里啪啦——是雷缠着她的身躯发出的声响,在那红色的铠甲上溅起火星,地上一片焦黑,雷光窜动,是天雷余威未消。 轰隆隆! 上官策、云易岚、鬼医、小白等人抬头看了看,看不到的天雷还在天上回响,‘哐当’又是一道迅雷噼在修的身上。 噼里啪啦——这一次是山河殿经不住地震,倒塌大半,那个被天上的隐形的雷所盯上的人还是不曾挪动过一步。 天上一道青光照了下来,照在了她的身上,她头顶的修罗玉简再度发光笼罩了她,青光照亮的那片天空,是一个深深的黑色漩涡,望不到底,偶尔窜过银色白光,正是天雷所在。 “师妹!”李洵扶起身旁倒下的师弟,呼喊着想要朝着那愣在原地的人跑去,不少人也杂乱的大喊:走啊,赫达师姐。快躲开,赫达师姐。离开那青光。 躲? 修勾起了唇角,冷酷一笑,又一道惊雷噼在她身上,雷光顺着她身躯流窜,流到戮神上,火花四溅。 躲不掉!修罗玉简躲不掉!天劫也躲不掉! 她身上流的是修罗的血,她手中的刀已经沉寂太久!她不能躲,更不会躲!穿上风雷红莲甲,她的身后就不会再有退路!从前是,现在是! 多少强大的修罗在天劫下化作了劫灰,强大的修罗族,被诅咒的修罗族。 “不要过来!” 修的声音冷酷至极,黑色的煞气强所未有的巨大,如沸腾的水沖天而起,高达数十丈,如鬼兽利爪嶙峋,似妖魅乱舞,所有人被那杀气腾腾的身影所摄,如同置身冰窖,不敢妄动。 也就在他们迟疑的时候,已经有二十七道天雷打在了修的身上,她周围的土地早已龟裂,碎块岩石倒飞在空中悬浮着,不时闪着雷光,一片枫叶被吸了过去,瞬间燃成青烟,连灰烬都没有! 他们想靠近也靠近不得。 天雷还在落,一道比一道粗,一下比一下重,所有人都退开好远好远,还是感觉得到地面剧烈的晃动,甚至御物而起的人都觉得天地都在颤。 三十六,四十五,四十六——戮神开始悲鸣。 第四十七道——风雷红莲甲亮起了红光。 第四十八道——修后退了几步。 轰! 第四十九道! 比数人合抱的古木更加粗壮的雷电,以肉眼几乎要捕捉不到的速度穿过中间的修罗玉简,轰在了修的身上,咚的一声,修半跪在地上,膝盖将土地裂开,碎石块擦着她翻飞的白发飞起,悬浮在她周围,相互交窜着雷电,密密麻麻的电流不停砸在红色铠甲上。 “疯女人(修儿)!”小白和上官策再也按捺不住,尽管他们已经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无以复加,即使他们知道那岩石倒飞的地方危险无比,也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她受苦而不管。 两人一齐飞了过去,半路,飞行中的上官策却被人拉住了手,他回头,云易岚脚踏双钺,严肃地对他摇了摇头:“不要过去。”神情认真,手上劲力极大,上官策竟是挣脱不得。 另一面,燕虹也同样拦下了李洵,却拦不下小白,连修都承受得如此辛苦,他们过去不过是白白牺牲罢了!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不知道还会强到什么地步! 小白管不了那么多了,修的身子已经被压得越来越低,近了,离那红衣越来越近了,抓得住吧,一定抓得住吧,她伸出手。 “啊——”忽然那跪在地上的人爆发出一声嘶吼,狂风呼啸,戮神刀气咆哮,霸道的劲气四散开来,风刃也朝着小白飞去。 小白脸色一变,露出妖相,迅速躲开了风刃,停了下来,只见修眨眼间站起了身,挥舞起了手中弯刀,天雷神威浩荡,竟是被她挥舞出来的风刃一道道都噼成了两半。 被噼散的雷电杂乱地轰向了周围,落地便爆炸,余威强大。小白离得最近,不少落雷都落在了她周围很近的地方,可她仍是望着飞沙的那头。 目光悠悠。修自是感觉到了,她看向小白,厉声喝道:“不要过来,快离开那里。” 已经数不清是多少道天雷了,天雷落下的速度很快,间隔也很短,修的动作变得有些慢了。小白没有动作,看着修挥刀的身影竟出了神。 “呵,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小白嗤笑,失神自语,随即回了神,那一刻目光锐利,不再有一丝迟疑,她朝着天罚所在飞去,九条妖尾在她身后拖出道道绚丽的光点。 落雷已经已经有丈余粗,风刃噼开天雷,分开的雷光好像很长很长的银白缎带从中裂开,天上的黑色漩涡就在那里像一个空洞的巨眼,而半空的修罗玉简正好是它的眼珠,睥睨众生万物。 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分开的雷电中间,九条狐尾张开,妖颜无双,新的落雷接踵而至,照亮了小白绝色的容颜,白色的瞳仁,直视迎面而来的巨雷,没有一丝闪躲,由心底升起的寒意也没有阻止她挡在天雷和修之间,哪怕她可能抵挡不住。 千年了,她的道行千年了。 小白催动了体内所有灵力,就在天雷即将砸到身上的时候,小白甚至已经做好了剧痛的准备,一只手,纤细而冰冷的手握住了小白的手腕,黑刀挥舞,雷霆被撕得粉碎,她被人拉到了身后,有几根白色的发丝轻拂脸庞。 她回头,红色的双眼明亮:“我不想欠你那么大个人情!” 小白瞬间失神,一股力量将她抛了出去,手腕处有一道红色的握痕,很浅,比刚才更加凉,白色的衣逆风飞舞,她被扔出了天罚之地的范围,那越来越远的红影孤独而倔强着对抗着天威,流光飞舞,小白的眼珠慢慢回复了黑色。 “唔。”小白忽然闷哼了一声,肩上传来痛意,她迟缓地收回目光,才发现左肩被流光击中,血染红了白纱,她被扔得很远,落在了地上,捂着左肩,“咳、咳。”咳出几朵妖冶的花,浸红了土地,斑驳着美丽。 太阳依旧被黑影遮着,好像再也不会变亮了一样。 修头顶之上的修罗玉简早已经暗了,那雷光越来越亮的黑色漩涡却越来越巨大,而原本银白色的雷光竟然也变了颜色。 青、赤、黄、白、黑、绿、紫、红、绀。 九色雷!这彩色雷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在黑洞里翻腾。 有紧张担忧的人清楚记得——修已经承受了七十二道天雷! 天上,黑洞变作了青色,好像一个巨大的毒池,翻滚着世间最恶毒的毒液,‘轰’的一声,青色的巨大雷电,足有数丈方圆,霍然而落。 所有人僵立原地,不敢呼吸,连云易岚扼制上官策的手也松了,鬼医也头脑空白,瞪大了眼,看着青雷穿过修罗玉简,降临人间。 一道红光飞起,向着那象徵毁灭的青雷沖了过去,红中带银色白光,无声的沖入了雷光里。 轰——轰——轰—— 巨大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青色的巨雷光柱整个炸裂开来,不少流光落雷,四处乱飞,飞到了焚香弟子中间很宽的地方,照样将周遭几丈方圆的所有东西炸裂,人被炸飞起来。 第285页 而那黑洞却已经变成了赤色,像是烧红的火盆,第二道赤雷已至!每多一道雷,光柱就粗几分。 “啊!”“跑啊……” 惨叫不绝于耳,到处都是落雷,到处都是被炸飞的人,到处都是爆炸,焚香谷树毁、屋残、人亡! 修破开白雷,间隙间看了一眼四窜的同门,不少师弟师妹伤了眼,极其可怜,死伤无数,修咬了咬眼,目光狠戾,四下扫了扫,修化作红光终是离开了修罗玉简下,朝荒芜的地方飞去。 那黑色的漩涡也追着修移动,云易岚脸色大变追了过去,还残留的人慌忙跟了过去,空中修罗玉简亮了亮,慢慢回到了落在最后的鬼医手中,鬼医看见了简身上多了一条八身金龙,他收起了修罗玉简,追了过去。 红影奇快,越飞周围的景色越荒芜,土地干裂,寸草不生,危急之中,修只有转移地方,这里没有人烟,这里没有青山,光秃秃的山坳,光秃秃的地。 一块石碑就在不远处。 “来吧,什么天罚都来吧!我赫达修的一生怕过谁!神挡杀神,魔挡杀魔,天若要灭我,我便覆了天!哈哈哈,天道?哼!” 张狂的笑声震彻四野,许久没有这么狂过了,红莲笑过佛,斩过神,杀过魔,灭过妖,上天入地,手中戮神所向披靡,没有了修罗玉简的克制,修竟是越战越勇。 云易岚等人也相继来到此处,远远观望,一座突起的山峰上,红衣银发将挥动着手中的弯刀再度破开了紫雷。 七十九道,已经七十九道了。 赫达修到底什么来头? 云易岚阴沉着脸,咬牙切齿,暗中狠狠道:好巧,偏偏来这里! 玄火重地,弟子止步。 上官策身子在颤抖,脸色尤为古怪,可没有人发觉,所有人都望向了天空。 天,整个变成了红色,那漩涡鲜红如血,电光流窜,同样发红,像血盆大口在天空滴着湿淋淋的鲜血,狰狞得可怕,修却只冷冷一笑,她率先朝着漩涡飞去了,戮神黑气包裹,徒然将刀刃拉宽了几倍。 突然,飞在半空的修感觉到一股寒意,还来不及戒备的时候,后心忽然被什么东西打中! “噗!” “师妹(赫达修)!” 上官策震惊地张着嘴,小白和李洵、燕虹已经惊呼出声,云易岚只不动声色地看着,目光甚至没有一丝起伏。 他早就看到了,看到鬼医的出现,也看到他用那神秘玉简偷袭修,可他什么也没做,甚至暗暗挡住了上官策的视线。 上官策看着眼前的背影只觉得心,凉得彻底,在这个位置,他们是最容易发现鬼医动作的人!看着云易岚背影许久,上官策合上了嘴…… 修坠落了下来,将地上砸出了个巨大的坑,是谁的尖叫声划破长空! 燕虹惊讶地捂住嘴,修还没有站起来,天雷落在了坑里。 落雷停了,漩涡也停止了转动,红雷在缓慢地,缓慢地变作绀色,可那巨坑里的人,还没有站起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戮神倒在地上,她的手轻轻地压在上面,银白的头发,红了半截,是她的血,她的血—— 许久、许久。 万籁俱静。 “不、不、疯女人,赫达修。”小白颤了声,她不相信!她朝着那方奔跑过去,左肩红了大片,哪里还有绝世妖狐的风华。 轰! 雷声又起,绀雷已经在汇聚,暗红的颜色,让那血口漩涡更加触目惊心。 焚香谷之外,两个吓傻了一样的人,终于回过神来,黄色道袍的老人手中的竹竿掉在了地上,浑身惊惧地颤抖着。“最后一道,九九八十一道无量量劫,最后一道了。” “疯女人。”小白喃喃念着,才跑到一半距离,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拦在了她面前,怀中抱着灰猴。小白瞪着他,冷冷道:“滚开!” “你会死的。”鬼厉沉声道,他又何尝不想冲过去,可是,那天空之上聚集的滚滚绀雷,只望一眼,他或者她过去都没有任何生的可能,况且——鬼厉望向前方。 小环落在了小白身边,没有说话,手中握着修罗血玉,凝重地望着修的那边,压抑着冲过去的冲动,而且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她的身体有些失控。 绀雷已经越聚越大,差不多足以压掉玄火坛所在整个山头,那漩涡中压抑着极为巨大的力量,滋滋作响,几道被挤压出来的闪电流泻下来,落在那个巨坑周围,又形成了奇怪的反重力磁阵,一股飓风呼啸开来。 小白、鬼厉、小环、云易岚、上官策、鬼医全力定住身形,李洵、燕虹身子已经飞起,若不是及时将武器狠狠插入地下,已经不知道飞到何处。 小白等人的身子在滑动,深坑那里再也进不得。 雷声滚滚。 忽然! 天际传来了清脆的啼叫,小白仰头,一片飞羽缓缓飘过她眼前。 “陆雪琪。”云易岚咬牙切齿。 一身清丽的白衣,一双美丽的白色羽翼,手握一柄蓝色仙剑,冷艷绝色的女子张开身后的翅膀,缓缓地从天空落了下来,如天神降临。 蓝光破开磁阵里的飞石,陆雪琪身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身后双翼轻轻挥舞,稳住了身形,她在众目睽睽下落在了倒下的人身旁。 “修。” 戮神嗡了一下,压在戮神上的手指动了动,修慢慢抬起了头,一只眼睛已经被额角的鲜血糊住睁不开,她抬眸,而后轻轻一笑。 陆雪琪伸出了手,修也伸出了手,她把手放在她摊开的掌心,陆雪琪收紧了掌心,一如平常修所做的一样。 修站了起来,任由她支撑着自己,仅仅是掌心的力量。 “怕不怕?” 陆雪琪摇了摇头,修笑了,只睁着一只眼,半张脸被顺流而下的一道血痕挡住,很是狼狈。 “对付九刑重雷,你必须全力以赴,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修将手抽了出来,打开陆雪琪的手,将戮神放了上去,微笑。而后,修重重倒在了地上,只有喘息的力气,她仰面看着陆雪琪,微笑着闭上了眼。 陆雪琪跪了下去,弯下身,在修的额上落下一吻。 刷—— 羽翼张了开来,白色的羽毛飘满了山,陆雪琪一手握剑,一手拿刀,挡在了修的前面。 远处,小白目光闪烁,苦涩一笑,袖口已经在滴血,她抬手捂住了左肩,一阵晕眩,一个趔趄,若不是身旁有小环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可能就摔在地上,小白失血过多,就这么倚在了小环怀里。 她的目光还是看着前方,只不过看的换成了那抹白衣。 轰! 绀色巨雷发动了,最后一击! 陆雪琪扇动了翅膀,风,发出一声尖啸,她飞了起来,沖向了巨山一样的天雷,冷若冰霜,目光坚定。 绀色巨雷殷红如血,如血海,似泰山,压顶而来,流窜的细电,已经在白衣上划出了道道血痕,陆雪琪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第286页 只有一次机会。 同生,或共死。 近了,很近了,巨雷光柱有一股很大的吸力,将陆雪琪吸过去,她没有阻止,反而加快了速度朝着雷柱飞去,在快要与绀雷碰撞的时候,她将天琊和戮神交叉相叠,横在了胸前。 一把刀,一把剑,一把属于她,一把属于自己。 它们才认识不久,还有好长好长时间可以相处。 戮神阵阵嗡鸣,天琊放肆咆哮,白色流光就生生撞入了绀色巨雷光柱里。 什么惊天动地,什么神鬼俱颤,没有,都没有,只有不断的爆破声,尖锐刺耳,让人耳朵嗡嗡作响,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地面在晃动,焚香的土地裂开了许多深深的峡谷。 陆雪琪化作白光横贯绀雷,在九天之上,将如泰山的巨雷一分为二,血早已浸红了她的衣,她穿梭在巨雷中,已过半,只要穿过去,穿过去,就赢了! 浑身剧痛欲裂,她只微蹙了眉,眼看就要冲出去,她的双手已经抖得握不住天琊、戮神,她再度催动本就极限的真气。 “噗!” 天空中盛开了一朵血色的花,因为天狗食日,没有任何人发现,只有天琊和戮神上流着血泪一样的痕迹。 陆雪琪将手握得紧紧的,掌心鲜血淋淋。 铮!铮!! 戮神和天琊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般,爆发出极为强大的力量,最后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双翼包裹着陆雪琪身躯,如箭矢一般刺穿了巨雷,破雷而出。 在一阵阵爆炸声里,陆雪琪在高空张开了翅膀,霎时,飞羽如雪洒满天,那苍白带血的女子,如神睥睨人间。 地上扬起了巨大的灰尘,陆雪琪慢慢落了下来。 结束了吗? 云易岚等人奋力望去,黄沙很久,很久才褪了去,笼罩太阳的黑影也慢慢散了,夕阳如血,霞光万丈。 那黑色的漩涡慢慢小了,一点一点缩成又长有瘪的圆形,就像天空裂开了一条缝,悬在夕阳旁边。 “咳。”陆雪琪以天琊撑地半跪在地上,咳出一大口鲜血,另外的一只手已经握不住戮神,戮神安静地躺在地上,挨在修身旁。 赢了吗?修。 “修罗红莲,速速归位!” 突然从那黑缝之中传来令人紧绷心弦的声音,低沉浑厚,令万象沉浮,大风颳起,湖泊颤抖,群山回唱,连鸟兽都齐齐鸣叫。 巨大的吸力笼罩了陆雪琪和修所在位置,陆雪琪脸色一变,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戮神拾起,本能地用它钉住了修的衣服。 归位,归去哪里? 陆雪琪拔起天琊朝着那无底黑洞飞去。 白衣泣血,陆雪琪大有与那神秘黑洞同归于尽的气势! 她的归,是家! “雪琪,不要啊!”燕虹大叫,小白张嘴无声,小环、鬼厉等被大风阻隔,飞都飞不起来。 远处偷偷摸摸潜入的两人,其中一人讶然道:“天呀,无量量劫已过,那黑洞是鸿钧之门,鸿蒙飞升!” 天上的黑洞就像将所有一切都吞噬毁灭一样,那白影义无反顾沖了过去,那一刻,她真的抱了必死的决心,小白眼尖,她看到了陆雪琪捏的诀。 “自爆!她想要元神自爆!” 惊了的何止小白,鬼医也为其震撼,上官策竟眼眶泛泪,身子抖动,最后闭上眼长长呼出一口气,而后睁开,目光锐利无比,连云易岚都不禁微微动了动唇,又紧抿。 “阻止她!阻止她啊!” 小白抓紧小环的袖子,他们很想照她说的做,但是无能为力啊,此刻他们多么希望,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能站起来,能一如既往地解救一切危难,可是她闭着眼睛,躺在地上,连呼吸都好像没有了。 无能为力了吗? 她与她! 陆雪琪终于还是沖了进去,那夕阳下的黑洞就像是一张可怖的笑脸,嘲笑着世人的痴?世人的愚昧无知。 突然! 鬼医、鬼厉,还有云易岚一震,惊讶不已,只听三声尖啸,鬼医手里的修罗玉简、鬼厉怀里的玄火鉴,还有云易岚死死盯着的弯刀戮神无人驭使,一齐自行飞向了那黑洞。 只见那黑压压的一片里忽然无声闪烁,一明一暗良久,忽然道出一声嘆息: “执迷不悟。” 话音一落,黑洞合成一条缝消失了,小白等人心头一紧的时候,一张羽翼所成的飞毯拖着一个人落了下来,落在了修的旁边。 羽翼消失,先是变作飞儿模样,最后凝成一根羽毛,飘进了陆雪琪怀里。 陆雪琪闭着眼睛,没有了呼吸。她躺在修的身边,朝着相反的方向。 天空闪过光芒,修罗玉简飞回了鬼医手里,玄火鉴回到鬼厉怀中,云易岚眯眼,阴测测地盯着鬼厉。 而天琊和戮神不见踪影。 小环朝着修她们飞去,一道黑影忽然飞落下来,阻了小环,戮神,黑色的弯刀斜插入地,悲鸣不止。 又是一声轻啸,天琊也飞落入地,与戮神相交,轻轻颤抖着,蓝芒忽明忽暗。 两道血痕在天琊剑身上还未褪去,就像天琊的两行血泪。 戮神发出犹如恸哭的震动。 修醒了,她侧头看了看戮神、天琊,而后她奋力想要仰起身,想看看身边的人,可是她发觉自己做不到,没有一丝力气,她像是嘲笑自己的弯了弯嘴角,一点一点挪动手指,终于尾指勾住了陆雪琪的尾指,闭上了眼睛。 头偏了,偏向陆雪琪,也没了呼吸。 小环再度慌张地挪动步子,哪知‘啪’的一声,令她再也动弹不得。 嗡——戮神哀鸣! 天琊。 天琊剑,断了。 断剑,孤刀。 无声中,有风在哭。 作者有话要说: 我脑壳开了瓢~~~这章有没有人捶我??? 肯定虫很多…… 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焚香谷,玄火坛外。 夕阳最后一丝余光也没入天际,无月无星,山风吹得萧瑟,玄火坛内设有封绝阵法,连经年不歇的热流都被隔绝,南方的夜,已泛凉。 天雷爆炸肆虐之后,是死一样的寂静,沉闷笼罩着玄火坛外面贫瘠的山,四五成群的人围出一个小圈,等待着。 人群中间蹲着几人,小环跪在其中,地上全是碎石,她已经维持跪姿一个时辰有余,她的腿恐怕早已经麻木,她却还是不曾起来一下。小环双臂伸直,掌心朝外,一块晶莹剔透的红色玉玦悬在她掌心处不停闪烁,修罗血玉温润柔和的光笼罩着地上的两人,照亮她们平静祥和的脸。 修和陆雪琪并排躺着,尾指挨着尾指,脸白若凝雪,眉目倾城,双眼紧闭着,嘴角皆带着一抹浅浅的笑,从容、宁静。即使如此,从黄昏日落到夜凉如水,方才到现在,小环用尽了所有方法,也还是阻止不了她们越来越冰冷的身体。 红色的光暗了,血玉上下晃动了一下落在地上发出脆响,小环歪了身子,以双手撑地,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风声很轻。 第287页 “怎么样?”李洵哽着喉,向来最为急躁的他此刻也低哑着声。 没有回应。 小环的头低垂着,没有人看到她的表情,她撑在地上的双手狠狠地抓住了地上的碎石,用尽了力,连玉儿都无能为力,连还魂禁咒都不能施展,她们的魂魄都像是消失了一样。 人之精气,凝三魂造七魄塑元神,肉身灭犹可留一口精气在,通幽冥转轮回,什么人才会没有魂魄?魂飞魄散! 沉默比回答更让人心凉,哀大,才无声。 铛——小钟手里的剑落在了地上,双膝跪了下去,石子刺入他的膝盖还不够,他双手狠狠锤在了地上,接二连三地,周围焚香弟子手中的武器都落在了地上,失去了支撑,他们疲惫的身子纷纷跪倒,青萝和一个师妹互相支撑着,年少的师妹扑在她怀里,嘤嘤哭泣,抽噎声压抑着,被风送了出去…… “赫达师姐!陆师姐!” 谁的嘶吼咆哮久久徘徊在幽谷内,从山的这头飘到了那头。 恸哭声忽然就淹没了古老的祭坛。 李洵半跪着昂起头,咬牙忍着男儿泪,燕虹还不停搓着她们已经如同冰块的手,反覆、反覆,小白坐在小环身边,目光落在她们的脸上,失魂落魄,鬼厉捂住了胸口,刺痛不停刺激着那里,他伸出手,想要去抓什么,才发现手抖得厉害,他想要叫什么,嘴巴张合着却没有声音。 修姐姐、修姐姐、姐姐…… 到头来他只有无能为力的难过罢了,鬼厉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他咬紧牙站了起来,不敢再看那两人一眼,跪倒的圆圈内,只有鬼厉一人站着,伴着哭声。 远处,戮神已经没有声音,黑色的刀身像是失去了所有光泽一样,黯淡地插在地上,刀刃的旁边,断裂的天琊紧紧挨着,剑身上刻下了两道血痕,像剑的泪痕,而这泪痕也断作两半。 孤刀、断剑,萧瑟了凄凉。 只有夜风静静吹,焚香谷很暗,很暗。 有脚步声慢慢靠近,恸哭声中,靠近天琊和戮神的是三个高大的身影。 云易岚看都没有去看一眼他的门人,心硬如铁石,身后跟着神情晦暗的上官策,步履健朗的老者,此时悄无声息如同幽魂,夜晚掩去了他的表情。 孤零零插在地上的天琊、戮神处,很快便到了,黯淡无光的冰冷刀剑,被夜色模糊,云易岚眯起眼,抬起一只手,掌心火焰燃起,照亮了地上的刀与剑,也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抽气声,他无暇细看刀剑,回过身去,对上上官策满是惊愕的眼。 从回谷到现在,上官策此刻才看清了云易岚的模样,赤/裸的身躯正值壮年,一道道血痕才让人触目惊心!他的师哥啊,竟然——苍老的眼终于渗出了水光,也不知是因为他最疼爱的孩子,还是其他,上官策哭了,背在身后的手却是用力握成了拳,青筋毕露。 “你、你、”紊乱的气息让上官策哽了喉。 云易岚脸色变了变,皱了皱眉,回过了身不再看上官策,正要去拔戮神的时候,手腕被人拉住,他一脸阴沉地看向上官策。“放手。” “师哥!” 手腕处的手抓进了肉里,云易岚失神了一瞬,冷冰冰地看着上官策,上官策一脸悲痛望着云易岚,深呼吸了好几下,才问道:“你是不是立下了龙魔血契?” “你是在质问我?” “告诉我是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放手。” ‘啪!’ 云易岚阴着脸握住了上官策突然挥过来的拳头,上官策挣了挣动弹不得,云易岚狠狠道:“你不要一再挑战我的耐性,冒犯谷主威严,滚!”松手一搡。 上官策倒退了几步,苦笑:“呵哈哈,谷主?恩,谷主!堂堂焚香谷谷主竟然自甘堕入魔道,将灵魂献给远古凶神!师哥!” 云易岚眉头紧锁像是不耐烦了,一瞬出现在上官策面前,脸挨得极近,用几乎耳语的声音道:“你要记住我先是焚香谷主,其次才是你的师哥!” 上官策心头一凛,云易岚眼底隐隐带着一丝暗红,里面的杀气做不得假,胸口处像是被什么重击了一下,他怒道:“为什么,为什么!你答应过师父绝对不会唤醒龙魔,你已经用了血魔禁咒为什么还要这样!” “为什么?”云易岚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下,古怪地笑了,身形一下从上官策面前消失,再度出现时已经在戮神旁边,他朝着暗处极快地打出一掌,一个身形现了出来,倒退了好几步,胸口处燃着烈火。 “云师哥,好厉害的身法!”鬼医掩掉了胸前的火,咳嗽了两声,心不由沉了一下,若不是胸口处放着修罗玉简,方才他快要握住弯刀的时候就可能已经被云易岚一掌穿胸。 云易岚脸色很难看,死死盯着鬼医胸口露出来的墨绿玉简,指着他对上官策道:“这就是为什么!他,太出乎我的意料,当初我就不应该因为你的求情一时心软,违背了师父的必杀之令!已经忤逆了师父一次,还差这第二次吗!” 鬼医、上官策同时身躯一震,鬼医沙哑的声音忽然拔高:“混帐!当初明明是你为了坐上谷主之位对我痛下杀手,你还要推卸给师父不成!你犯下弒师大罪,还要毁师父名誉,我杀了你!” 玄火坛忽然地震,一个红色法阵出现在地上,一个浑身烈火的金甲战将出现在阵法当中,足有三个壮汉高,手握燃火大刀,朝着云易岚冲杀而去。 这方动静早已惊动了另一面沉浸在悲伤中的人,小白、李洵、燕虹同时一惊,异口同声道:“烈火明尊!”鬼厉暗自心惊,好高强的烈火道法。 烈火明尊法阵修炼到极强,可在阵中召唤浑身带着三昧真火的金甲战神,焚香能将此招用到如此境界的绝对不超过五人,这鬼医随随便便就用如此大杀招,他的焚香道法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金甲战神速度极快地沖向了云易岚,云易岚仿佛视而不见一样,一动不动,鬼医顿生疑虑,李洵欲大叫,哪知一个人忽然挡在了云易岚面前,一层厚厚的冰墙拦在了金甲战神前面,冰火相交,大烟瀰漫,待烟雾散去,燃火的神将被冻成了冰,刀刃就停在凝冰之人额前三寸。 “九寒凝冰刺。”鬼医皱眉,压下了结了一半的法印,道:“你也要参一脚?若是,我便不会再手下留情。” 上官策拔下了插在金甲战神身上的九寒凝冰刺,金甲战士由头裂开,碎成了一块块的冰块,冒着寒气,在白色寒烟里,上官策闭上眼,低声道:“老三,他说的、是真的。” “你胡说!”鬼医瞳仁一缩,显然不信,“你与他向来同气连枝,我不杀你,无非是因为你在当年急流勇退,退出了当年的事。” 上官策摇着头,老泪纵横,“老三,你错了,杀你确实是师父的意思。可是师父还有另外一半命令你不知道,那便是让你也杀了师哥,而你们当中活下来的人最后一个指令是、、” 第288页 “小策,闭嘴!”云易岚突然出声打断了上官策,上官策心底一颤。 “是什么!”鬼医厉声追问道。 “是什么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那是谷主才有资格知道的事,而现在我才是焚香谷主。”云易岚推开了上官策,身上的红痕亮了起来,鲜红刺目,就好像他的身躯要爆开了一样。 鬼医警觉起来,上官策脸色大变,他伸出手去拦,却只抓到一个残影,云易岚只是轻轻蹬了一脚,甚至连真气都不曾运,就消失在原地。 “师哥,不要!” 来不及阻止的不止当年。 李洵等人只觉得土地一震,云易岚方才所站的位置无端陷了个三尺大坑,这等力量绝非人所有,小白却已明白过来,冷笑道:“哼!云易岚这老东西入了魔道,现在已经是头野兽,凶神跟前的一头畜生!” “混帐!出言不逊。” 九阳尺从很近的距离横了过来,小白看都不曾看他一眼,一柄青色的剑将李洵拦住,燕虹拦住李洵示意他不要冲动,忍下悲痛,燕虹问道:“前辈,你知道什么?” 小白瞥了燕虹一眼,她眼眶红红的,顿了片刻,道:“龙魔血契,是一种以自身魂魄献祭的极凶之法,立契之人一旦召唤龙魔,需以自身精气血脉孕育魔魂,一旦成功立约,筋骨强悍是常人的数倍不说,连修为也都提升数倍,云易岚身上古怪图腾便是魔之龙纹‘狰狞’。你看他身上像不像一只狰狞兽,他像不像一只狰狞兽!” 燕虹随着小白的指尖望过去,云易岚和鬼医已经交手,那赤身肉搏的人真的是她那威严赫赫的谷主师父吗?四肢并用,身形若豺狼虎豹,出手一击,似掌若爪,与野兽肉搏何异! 小白却又接着道:“龙魔血契虽强,知道启用方法的人却寥寥无几,会真的用它的更是没有,因为它不仅是邪术,更是令自身万劫不复的深渊。魔教中不乏供奉恶神的偏门左道,可若要他们修炼这龙魔血契怕也是没有人愿意的。一则道法能达大乘的人少,二则修炼的结果只有成为龙魔傀儡,成为一具被龙魔吞噬了魂魄的躯壳,即使天下无敌,他本身却早已成为了祭品,试问哪个笨蛋会明知道这样还去修炼呢?” 话音一落浓浓的讽刺久久不散,李洵、燕虹心登时一颤,那样的笨蛋,不正是他们的师父。 “难怪云易岚越来越让人憎恶,哼,报应!” “你!”李洵恨不得缝上小白的嘴,可是想起云易岚种种行迹,他只剩越来越冷的心。 鬼医、云易岚已经交手不下百招,鬼医渐渐吃力,两人道法不相上下,甚至身兼两派道法的鬼医还要更胜一筹,偏偏云易岚仗着狰狞纹加持,以体术相搏,鬼医凝决被制,越拖只会越险。 刺啦一声,云易岚一爪抓破了鬼医胸膛,红色的抓痕渗出了鲜血,云易岚作兽状,四肢着地,他抬起手指吮了吮,诡异一笑,众人一惊,以云易岚身份断是不会做出如此动作。 鬼医阴沉了眼,胸口火辣辣的疼,一股凶煞之气直逼心脉,魔气入体。胸前发出暗光,鬼医拿出了震荡起来的修罗玉简。 “师哥!”上官策趁着间隙,飞到了战圈,云易岚身子好像震了一下,他缓缓站起了身,莫名沉默了半晌,看到鬼医拿出了那古怪玉简,脸色一变。“走!” 他拉了一把上官策,两人刚刚一离开原地,一个黑影便踏在了原地,人马形态,正是先前在南疆深山出现过的修罗魔骑。 战马长嘶,鬼医的身子已经飞在了半空上,摊开了玉简,玉简悬浮在他身前,他划破了手指,一手凝着鬼道血咒,一手用鲜血在修罗玉简上画着什么。 上官策与修罗魔骑纠缠,云易岚看见鬼医动作,脸色一变,突然朝着戮神飞去,就在要握住刀柄时,两道杀气从旁袭来,云易岚侧身一躲,躲过几道狐火,要握住戮神的手却被一人拦下,鬼厉握住云易岚手腕,但见云易岚身上红痕一亮,鬼厉如触烈火般收回了手,同时噬魂棒运起大梵般若和太极玄清道毫不客气打了过去,一旁一条白色狐尾也压顶打了下来,不得已,云易岚祭出子午鸳鸯钺,一手隔开噬魂棍,一手挡住狐尾,以一敌二,云易岚全身而退,可是也没能拿到戮神。 鬼厉收回噬魂棍,暗自用大梵般若运到方才握住云易岚的手上,若不是撤得及时,恐怕现在已经魔气入体,心智大乱,好强的魔力,堂堂焚香谷主竟然比魔教中人魔气更盛。 小白与云易岚对峙,上官策与修罗魔骑对抗,鬼医正在召唤着什么,一时,才平静了的焚香谷又起波澜,高手之间的斗法,焉有完石,所有人皆退到了远远的地方观察着,人墙背后,只有小环还在不停朝着已经冰冷的两人输送着真法,一次次的石沉大海,一次次的尝试。 “住手,你会力竭的。”心底有个声音响起。 小环摇头,不行!不行!“修儿姐姐,陆姐姐。”血玉再度落了下来,小环倒在两人冰块一样的身体上,趴着重重喘息,还是不行…… 上官策撕碎了魔骑残影,鬼医一晃神,突然一个灰影跃上半空,待他反应过来时,修罗玉简不见了。 “吱——吼!”一只金刚巨猴蹲在地上挥动着修罗玉简。 一瞬间的,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 “小灰!”鬼厉喊道。 金刚充耳不闻,它仔细看了看玉简,而后抓着修罗玉简狠狠朝地上砸了砸,像是要把它砸烂,看似脆弱的墨玉,却硬得出奇,它慌了,越砸越狠,一个满目杀气的人影出现在了它的身后。 鬼厉脸色一变,撤离了云易岚和小白之间,朝着小灰飞去,在鬼医下杀手前,将小灰救下,小白没了鬼厉帮手,身上又带着伤,根本不是云易岚对手,眼见红色的双钺就要刺入胸口,一柄短刺横了过来,上官策救了她。 “这是还你的。下次自求多福。” “哼!” 云易岚要夺戮神,鬼医要阻止他便要抢回修罗玉简,鬼厉要保护小灰,上官策、小白也参在其中,一时之间,几人缠斗在了一块,互相牵制,难捨难分。 ‘嗡——’ 沉寂了许久的黑色弯刀又亮了起来,黑色的光泽在夜里夺人眼球,非明亮,却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刀,如同弯月,自是勾人。 嗡—— 颤动的刀身将它周围的碎石都震了起来,碎石围绕着它打转似是无形的刀气操控着碎石,将碎石如葫芦波纹一样一圈一圈荡开。 人们看着它,戮神。 嗡…… 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戮神 弯刀如月,光寒天下。 在诸神眼里它来自幽冥,在妖魔眼里它是天之巫月,没有人知道它从哪里来,似乎从混沌初开,它就已经存在,无数年的岁月里,它辗转无数人的手,它的主人或残暴,或孤高,皆是创下无数丰功伟业的枭雄英豪,它追随着他们饮尽了世间最热的血,时光流转,它已经不知道侍奉过多少人,很多人都已经被岁月埋没了名字,唯有它还被光阴记住了名字:戮神。 第289页 戮神,孤刀。 它是世上最忠心的刀,也是世上最绝情的刀,它可以随着主人戎马一生,也可以在主人身死后就变作了别人手中的利刃,只要你得到了它的认可。 孤独是什么? 于戮神而言,是傲视群雄的寂寞?还是周而复始的杀戮? 它是孤独的,它的主人也应该是孤独的,一人独占紫禁之巅,只有孤独才配得上英雄,配得上它。 悠悠岁月里,它孤独地流浪。 直到遇到了它现在的主人,修罗红莲。绝情冷酷的修罗,强悍霸道,符合成为它主人的一切条件,于是它选择了她。 事实证明它没有选错,红莲用它让三界六道甚至天外天都闻风丧胆,她比它以往任何一个主人都强大,可也就是她将它封在了九十九层幽冥内。 它不怪她,等待着,等待着她再一次握住它。 或许一切在它与她重逢的时候,已经悄然改变…… 嗡! 从前的戮神根本不会悲鸣,可当那截断刃擦着它刀身时,它的颤抖可是因为痛?天琊,年轻的剑。 断剑上的血已凝固,是戮神饮过最热烈的血。 碎石一圈一圈被震开,戮神长鸣不止,一声高过一声,直到一声几乎穿透耳膜的高鸣响起,悬起的碎石落了下去,升起却是已经黯淡无光的天琊。 铮的一下,戮神飞了起来,带着天琊划过夜空。 云易岚目光不由一寒。 人群一下子散开,戮神落地,带动地面晃动了一下,艰难撑起身的小环,伸出颤抖的指尖抚摸了落到身边的刀与剑。 嗡——滚烫的泪水滴落,哽咽了无能为力的悲伤,冷刃寒光下,映照出小环脸上晶莹的泪光。 人们有过一丝期待的心,又沉了下去。 “哼。”云易岚发出一声轻微地冷哼,朝着戮神走了过去,悄无声息。鬼医与鬼厉对峙,上官策、小白等众人皆还没有回神,他就一路畅通无阻地接近了人群。 最先回神的是燕虹、李洵,云易岚的脚步虽轻,已经快要行至眼前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况且那种由心而起的敬畏一直存在他们骨子里。看着云易岚阴沉的脸,燕虹心里咯噔了一下。 “师父。”李洵行至云易岚面前恭敬一唤,身子下意识遮挡了身后的人群,云易岚看都没看他一眼,迳自向前。 “师父。”燕虹亦走上前,与李洵一左一右正好将云易岚卡在原地。云易岚皱起眉头,目光越过李洵、燕虹正好看到周小环拾起了断掉的天琊,而戮神的光辉也在那时更加明亮,云易岚眸光一沉。 “让开。”李洵、燕虹身子一抖,两人互相看了看,没有动,云易岚脸上露出不耐再次沉声道:“让开。” 一股寒意铺面,李洵、燕虹背嵴一凉,咬牙未动,也一声不吭,云易岚见状冷冷一笑,“哼,好得很。” 李洵闻言抬头,云易岚的一掌已经打了出去,打在李洵毫无防备的胸膛,他身子飞了出去,脸上却还是错愕不已的神情,直到燕虹及时接住他,他还是满脸不可置信。 “师兄,你没事吧?”燕虹紧张地打量着李洵,李洵嘴角渗血,脸色苍白,好在没有性命之忧,燕虹暗自出了一身冷汗。李洵摇了摇头,目光呆滞般地望着那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便越过他们的师父,伤了内府。 云易岚一身血痕,曾被兽神伤过的胸膛还有个黑乎乎的洞,令他更加可怕,焚香弟子哆嗦着让开了一条道,心里想要上前阻止云易岚靠近,身体却被那气势所摄,动弹不得。 两道人影忽而跃了过来,阻止了云易岚上前,上官策往前一站,皱眉道:“师兄你要做什么?” 云易岚看了一眼上官策身后的小白,那妖狐左肩虽然受了伤,但他知道她的实力还未全拿出来,孽畜!“焚香逐鹿中原,问鼎天下,就差一柄足以抗衡古剑诛仙的神兵利器,你让开。” “师兄,那是修儿的法宝,她、、你要在这时夺她神兵?”上官策咬紧了牙。 云易岚放了一丝注意力在身后,鬼厉与鬼医似乎已经斗得如火如荼,一只三眼灵猴加上鬼厉身修佛魔道三家真法一时倒与鬼医难分上下,他日鬼厉也必成心腹大患,云易岚耐下最后一丝性子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我再说一次不要再阻止我。” 上官策噤了声,小白见他没了反应,担心他被云易岚说服,又与他为谋,那时云易岚加上上官策,她必败无疑。 “哼,一丘之貉。” 讽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上官策回过神,冷冷瞪了一眼小白,便将目光挪向了人群里,那个躺在那里的孩子,瞬间,剧烈的心痛再也压抑不住,僵在原地。 “师兄,我、” 云易岚见他模样,共事多年他的秉性早已巨悉无遗,冷哼:“感情用事。”言罢云易岚绕过了上官策,上官策没有拦他。 错开上官策,云易岚还没走两步,强盛的妖力迎面而来,小白露出九尾妖相,白色瞳仁冰冷地盯着他,一簇簇狐火悬在她周围,呈莲华宝相状。 “你一再与我作对,留你不得。” 云易岚动了杀机,小白也不恼,目光上下扫了云易岚一眼,冷冷一笑。 “老怪物。” 云易岚杀气一盛,双目中红光一闪,消失在原地,小白脸色一变,狐火一下如烟花散开,朝着四面八方炸开,小白警惕着每一个角落,云易岚气息的消失让她整个人都凝重起来。 砰的一声响,小白一惊,当即从地上飞了起来,只见她方才所站的地方,土地如波浪拱起,忽然爆炸,她双袖一挥,一条狐尾朝着那地底处狠狠刺了过去,粗壮的白色狐尾没入土地三丈有余,小白却忽然脸色一白,剩下八尾当即弯成圆盾状挡在了后心死角,呲的一下,炙热的烈火撞上了狐尾,不知何时出现在小白身后的云易岚用燃火的手掌拍在了妖狐白尾所成的屏障上,他冷冰冰地看着小白被打落了下去,随即眼色一变,抬手向外一翻,一条妖尾不偏不倚打在了他手背上,他运功震开试图要削断他手臂的妖尾,悬空站立,居高临下,眼神说不出的阴狠。 烈火灼烧妖尾,小白身子重重落了下去,八尾挥舞灭掉了三昧真火,一齐撑在了地上,将小白落下去的身子接住,她旋身一转,稳稳落地,最后一条狐尾也正好被云易岚打了下来,九尾齐开,妖艷非常。 一个回合,小白纯白的八条尾巴上都带上了难看的焦黑印记,唇色苍白,左肩又渗出了血,云易岚手背上一条青紫长痕明显,他抬手一看,被狐尾所伤的地方,赫然起了一层难看的皱褶,如同枯藁,他目光骤冷恨不得立即撕了小白。 “咳咳,老怪物,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哼,口舌之利!” 有龙吟声忽然大作,云易岚身上狰狞痕红光大亮,在高空鄙夷地看着小白,若她没有受伤可能棘手,现在只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第290页 云易岚忽然召唤出七张绘制着奇异黑火图案的朱色幡,一股阴邪鬼气盈在幡旗之上,但见幡旗飞舞呈七星北斗状,他冷冷念道: “浓云雷霆归何处,赤血金乌破苍穹,南巫悠悠千万载,天火——” “修儿姐姐!陆姐姐!” 惊呼忽然止住了云易岚发动南巫天火阵,他惊疑望去,那发出叫声的女娃娃一脸错愕。 原本一动不动躺着的两人,身子悄无声息的起了变化,赫达修浑身泛了一团幽蓝色的火,先是胸口一朵燃火蓝莲,而后莲花绽放瞬间将她整个人都包在了滚滚蓝火之中,而一旁的陆雪琪,则全身上下冒起了白色的雾,那白雾渐渐凝成了一朵冰晶兰花,兰花晶莹剔透,旋转着,似慢实快地渗入了陆雪琪胸膛,只见陆雪琪忽然被一层坚冰包裹成了一尊冰雕人像,火与冰挨得极近,奇特的并存着。 戮神飞了起来,在她们上空罩下了一层白色幽光,就好像是在保护她们。 幽光寂寂,戮神无声,蓝火裊裊吞没了那一抹鲜红,冰雪皑皑覆白衫,雕刻出栩栩如生的绝色眉眼。 云易岚落下了身子,观察了片刻之后,眼神一狠,在所有人都被那变化吸引的时候,飞向了戮神,出手成爪。 “不要!”两道相同的惊呼一齐响起,李洵、燕虹飞身追了上去。 侍奉云易岚多年,看到他飞向戮神,李洵、燕虹想都没想就拦了上去,快得让云易岚都诧异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们会那么快飞到身前拦住去路,可他只是一滞,而后毫不犹豫一人打了一掌,将他们震了开去。 燕虹、李洵一左一右飞出去老远,停住身形的时候,口吐鲜血,顾不上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易岚离戮神越来越近。 突然地! 一道厚厚的冰墙挡住了云易岚,上官策落在了冰墙之上,手握九寒凝冰刺刺入冰墙,但见光滑的冰面生出了无数尖锐冰刺,几乎就要刺入飞得极快的云易岚身体,云易岚及时停住,冰刺破冰而出,登时整个冰墙化作无数冰棱小刺,齐刷刷刺向云易岚,云易岚双拳凝火,双臂一挥,瞬间将冰刺雨阵灭了去,他亦被逼退。 上官策慢慢落在了地上,与云易岚同时落地,隔得老远,四目相对。 “师叔。” 李洵、燕虹飞到了上官策两侧,三人望着对面之人,默然无声。 “好,一个个都反了。”子午鸳鸯钺再度出现,云易岚这一次没有再压抑双钺上的凶戾,饮血之刃,凶光大亮。 铮—— 却是戮神插入地面。 幽光暗了,蓝火渐渐熄灭,厚厚坚冰也徐徐消融,染血的白衣在冰雪融化后焕然一新,红色的衣衫在烈火灼烧中丝毫未损,那绝色容颜上额心处相同的两朵莲花雷纹,隐隐闪着金光。 只是那两个人还是一动不动,没有一丝呼吸。 “陆姐姐,修儿姐姐,陆姐姐,修儿姐姐……”小环扑在她们身上摇晃着,呼唤着。 风声吹起,又飘远,小环的声音没了。 “怎么会?”燕虹不知问着谁,眼泪登时流了出来,李洵咬牙,上官策仰天闭目,任风吹乱华发。 扑在她们身上的小姑娘终于发出了忍了好久的啜泣声,抽泣的那一刻,也意味着放弃了坚持的悲凉。 云易岚不知为何,没有了动作,夜色中看不清表情。 “吼!”金刚巨吼。 小灰被鬼医击中了胸口,为了救分神的鬼厉,修罗玉简再度回到了鬼医手里。 腾空而起,鬼医快速画着咒诀,云易岚如梦初醒,沖向了小环三人所在,其间小白欲拦被云易岚冲撞开来,狂暴的力道让她退出去好远。 云易岚终于拿起了戮神。 “师哥(师父)!”上官策、李洵、燕虹飞到了他面前,看着他双眼炙热地打量手中弯刀。 “事已至此,你们阻我何用?”似乎是因为得到了戮神,云易岚此刻并没有起杀机,只是看着三人悲痛的神情,冷笑了一下。 “不!还没有!” 所有人为之一震,趴在修与陆雪琪身上的小环忽然直起了身子,犹带泪痕的脸上双眸带光,她握住了那两人的手。 “体温,她们的手热了。” 像是为了回应小环的话,轻微的起伏忽然出现在两人胸膛,一层稀薄的金光在二人身上忽明忽暗。 上官策三人一下围了上去,云易岚脸色却大变,看向手中,戮神并未有任何变化,隐隐还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力量,很冷,却与云易岚身体极度契合,他心中一喜,飞了开去,离上官策他们远远的。 “雪琪,修。”燕虹摸着修的额,轻轻呼唤。 起伏得越加明显的胸口伴着已经能听到的呼吸,终于让几人松了一口气,禁不住露出了笑容,真的有奇蹟。 修与陆雪琪额心的雷纹越来越暗。 天际出现了一缕微光。 天已破晓。 朦朦白光照亮大地。 天空上,一个黑色的身形画下了最后一笔。 神嚎之音再度响彻大地。 “修罗十二将,之七。” 灰白色的天空霍然裂开了一道黑色的缝隙,一点一点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人们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狂风大作,万籁无声,连风都无声地吹着。 黑洞里忽然亮起了血红色的闪电,穿梭着,交织出一副红色巨网,像是要从天而降,将万物都笼罩在其中。 ‘锵——’凤鸣九天。 那黑色巨洞之中,红色细电缠绕之下,有什么缓缓地伸了出来。 玉足纤纤,腰若束素,背生双翼,目带赤红,一个女子黑影降临人间。 看不清楚模样,像极了之前出现过的飞天罗剎,但双翼却比之前出现过的罗剎黑影大得多。 黑影身形婀娜,羽翼张开,手握一条黑色的长鞭,缠着她的身躯徐徐舞动,诡异又惑人,那黑色长鞭,忽长忽短,长时鞭身生刺,短时笔直如剑。 众人心里咯噔了一下,莫名的熟悉感涌了上来,那黑影一定是一个极美丽的女子,那一定是一条最神奇的长鞭。 忽然的,人们望向了那昏迷不醒的红衣。 “吼!”小灰巨大的身形跃地而起,朝着空中唯一的一人抓去,金刚怒了,胸前五道血痕狰狞,它双目泛红光,凶暴至极。 鬼医错开了金刚巨爪,见小灰模样一惊,小灰体内的噬魂妖力觉醒了。 风声忽然响起,凤鸣长唳。 一股巨风将小灰吹落了下去,身带双翼的黑影出现在了鬼医头顶,翅膀轻轻扇动,巨风呼啸,土裂山崩,巨形金刚将四肢狠狠嵌入地面竟然也被风吹得不断后退,发出怒吼。 “小灰!”鬼厉掷出了噬魂棍,一条黑色长鞭砰的一声打在噬魂棍上,鬼厉心神一震,心跳如鼓,噬魂棍被击落。 长鞭挥舞,羽翼遮天。 云易岚握着戮神,站在远处静静看着。 第291页 佛家吟唱忽然响起,八卦光壁升起,鬼厉一身黑气萦绕腾空而起,混杂着金刚怒吼,鬼厉飞到了与鬼医齐高的半空。 风声更大了,地面一下碎开,金刚终是被风压在了地上,鬼医看着对面将佛魔道三家真法运到极致的男子,启唇默念了什么,修罗玉简内发出血光。 缠着黑影的红色细电落到了地面,黑色的身影,从足至顶,慢慢有了色彩。 赤足如雪,紫衣白羽。 朱唇琼鼻,睫毛纤纤。 一双妩媚至极的紫眸,一个美极的女子。 妖狐天生带媚,不及她媚中带柔,陆雪琪绝色,不及她笑容明媚,美女在场有不少,却都没有眼前女子惊艷,仿佛那袭紫那片羽天生带着蛊惑,惊艷无比。 只是这般绝色特别的女子,眉心处偏生一道黑色的细缝煞了风情,细缝又细又长,像开了一道难看的眼令人生恶。 “绯叶。” 谁咳嗽着呢喃,剎那恍惚时光。 ……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紫衣女子衣裳清凉,轻纱薄装,雪白的长腿在裙摆流苏间若隐若现,轻挑大胆又不失华贵风情,一双紫眸轻轻瞥了一下人间,嫣然的笑意让人心神为之一荡又忍不住遍体生寒。 鬼医默默地落在了地上,手握玉简。 “呵呵。”银铃般的笑声忽然回荡在群山间。她霍然挥动了手中黑色的长鞭。 巨大的声响轰然而至,黑影长鞭打在一座山头,嶙峋山峰赫然裂开,从山顶当间裂至半腰,豁开了一条大口。 女子眉心的黑缝更深了,她的笑声疯狂了起来,巨大的杀气忽然笼罩了整个幽谷,那清脆而急促的笑声一声高过一声,柔媚入骨,媚极生怖。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升起了同一个念头:笑声止,大开杀戒时! 笑声戛然而止,浸着凉薄的紫眸睥睨四方,她轻轻勾起嘴唇,舌尖撩人地滑过唇角,黑色的长鞭与她的身体一下升起了漆黑的雾,凶煞剎那间强盛,令天地变色。 天灰濛濛的,山也灰濛濛的,风吹起的落叶一下定格,万物都静止了一样。 羽翼张开,天昏地暗。 天幕投下了一个巨大的黑影,那阴影之中的紫衣女子模糊了身影,双目亮起了红光,似魔。 她是谁?来自哪里? “绯叶。” “修儿姐姐!” 不知道何时坐起身的人,咳嗽了一声,呢喃了谁的名,红眸里是怀念,也有措手不及,七杀破军,战将绯叶。 “修,你怎么样了?”燕虹让她靠在怀里。 回过了神,周围已经拥上了一群人,目光关切,连天上滔天杀意都被忽略了,修哑然一笑,无奈、、无奈。 “我没事,只是没有力气。”修看向了身边,陆雪琪似乎还没有醒,她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众人无言。 “陆姐姐!”小环的欢呼打破了沉寂,陆雪琪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徐徐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额心雷纹早已消失不见。 小环扶起了陆雪琪,让她靠着自己,与修一样,她也没有力气,起身都困难,身体里空空荡荡的,她与她,互相看着,静静的看着。 远处。 云易岚冷漠地收回了目光,继续观察着天上的动静,手上忽然涌起强烈的战意,澎湃的煞气直入胸膛,引得龙魔血契凶戾一同震荡,云易岚面部猛然扭曲,急急松开了戮神,挥动双拳,压□□内真气。 戮神脱手,插在地里,无声颤动。 群山开始震荡,九天传来凤凰鸣叫。 修、陆雪琪等人的注意力也终于回到了天上,皆为之一惊。 道家八卦,佛门金光,魔道妖法汇集到高高升起的丑陋短棍上。 天空大亮。 是那紫衣女子收拢了翅膀,围绕着她身躯的黑影长鞭,黑气更盛了,朦朦胧胧的黑影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 鞭身细长,倒生勾莿,上粗下细,由上嵌入鞭柄,在那结口处,一个镂空龙首口衔鞭身,如巨龙吐焰,龙头鞭柄栩栩如生,龙眼一青一蓝,妖异夺目,那样的模样,分明是:神鞭矖腾! 唯一的不同,是矖腾通体泛红,那女子手里只是一个轮廓形状与矖腾一模一样的黑色影子,可凶戾之气却比矖腾大了百倍千倍不止。 霎时,天空之上,云捲成了漩涡,太阳黯淡了光辉,大风咆哮。 “绯叶。” 陆雪琪侧目看了修一眼,修失神了一瞬便清醒过来,看了周围有些发抖的师弟妹等,立即道:“你们快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小凡与绯叶一旦交手,必定会产生强大的漩涡将你们吸进去,以你们修为,只怕粉身碎骨,快走!” 修艰难支起身,推了燕虹一把,已经刻不容缓。 陆雪琪亦推开了小环,靠在修的肩上,身旁挨着断剑天琊。 小白恰好落地,见她们模样,气从中来,还未待怒骂,旁边传来上官策沉重的声音。 “来不及了。” 怒吼从鬼厉口中发了出来,七窍流血,面对对面异界来的女子,他必须倾尽全力一搏,而绯叶却一派淡然地挥舞起了长鞭,眉心黑色细缝霍然胀大了几分,狰狞而丑陋。 长鞭落下,噬魂棍沖了过去。 梵音、道法、魔障! 千军饮血,杀伐霸道! 不同的世界,不同的道法,在同一个地方发动! 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 “上官老头!”小白厉声喊道。 上官策、李洵、燕虹和两三个剩下的长老与小白同时发力,一个彩光屏障霍然在风云变色中升起,流光异彩。 屏障将身后的修、陆雪琪,还有所有焚香弟子都护了起来。 嘭!!! 震耳欲聋的爆炸响彻了天地,玄火坛所在的山头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太阳淹没在豪光里,爆炸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山石倒飞,草木俱毁,地壳开始裂开,地面碎成了一块块的,地动山摇,玄火坛所在的山头断裂开一道道幽深险恶的缝隙,红色滚烫的岩浆露出了地面,有什么东西出现了裂缝,要碎裂开来。 李洵呕出了一口血来,举起的双手开始颤抖。 “大师兄!”倒在地上的小钟想要站起来,又重重摔在了地上。 燕虹咬着牙,连叫一声李洵都不敢,生怕泄了力,光障一定不能破! “撑住!”上官策颇有威严一喝,一层薄冰冻住了光罩,他与小白对视一眼,同时飞身而起,九寒凝冰刺悬空升起一层冰墙,妖狐九尾飞起,供出一个圆顶,三重屏障,护住了焚香仅剩的人命。 有了上官策和小白在前抵挡,李洵、燕虹顿时轻松了不少。 砰砰而响的爆炸不歇,整个玄火祭坛外的平野,就只剩几块零星的土地还完好,被无数裂缝深渊、岩浆烈火分成了斑驳的碎块。 爆炸霍然停了! 一个人影从天上急速坠落,金刚巨猴跃起将他抱住,被余力一同砸在了地上,小灰变回猴子原形,鬼厉呕出一大口鲜血,将整个下巴都染成粘稠的暗红色,眼耳口鼻,皆流着鲜血,形容可怕,狼狈至极。 第292页 天上太阳光洒了下来,巨大的羽翼张开,阴影笼罩在大地,透过间隙落在身上的阳光,说不出的冰冷。 绯叶阴沉着脸,拂过手臂上长长的一道伤口,深可见骨,十分骇人。 古怪的咒语忽然响起。 只见绯叶眉心的细缝,又深了几分,黑中带紫,紫黑诡异,绯叶浑身冒起了黑雾,那手臂上的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须臾间完好无损。 鬼厉大骇! “我是亡灵。”酥音软语。 绯叶开口说话了,紫眸凉薄而空洞,如同看着死物一样看着地上男子,能重伤她的,算个人物!可惜她早已不是生灵。 修罗亡灵,为杀而杀,是天地最恶的戾气,杀心最重的亡灵。 她举起了长鞭,这是个很美的幽谷。 现在,罢了。 忽然! 绯叶空洞的紫眸一缩,停住了动作。 一柄黑色的弯刀沖天而起,噼在了长鞭上,绯叶麻木的神情有了一丝变化,但眉心处紫黑光芒一闪,她双目变红,又变回那个魔神一样的女子。 与戮神战到了一起,天上地下。 白羽满天,人们只看到两道残影。 云易岚忙着压制龙魔血契,心头凝重起来,目光扫过不停念咒的鬼医,又看向鬼厉。 鬼厉抱起了小灰,艰难地站了起来,晃动了几下又半跪在地上,气息沉重。 铮——绯叶手中的黑鞭噼在了戮神上,戮神被打落下去,落在离修他们不远处的地里,隔着一条长长的岩浆, 修摇了摇头,意料之中,没了自己的戮神,怎么敌得过绯叶、亡灵。 没了阻碍的绯叶,看见了人最多的地方,道法高深的小白、上官策都在的地方,她笑着,挥下长鞭。 上官策、小白脸色一沉,陆雪琪的手不由微微用力,奈何她早无多余力气,反倒是修迷了眼,不见慌张。 眼见长鞭就要落在上官策众人所在,却忽然打偏了,将本就脆弱的平野噼得更碎。 “啊!是你!” 忽然传来鬼医低哑的痛呼。 他错愕的看着面前神情紧张的小姑娘,她胸前一块鲜红血玉遮蔽了她的气息,以至于鬼医连她什么时候到身后都不知道,被她一掌打在后心,鬼医面上的黑巾暗了一些,跪在了地上。 “小环杀了他!”小白的声音远远传来。 年纪轻轻的姑娘受惊,无意识地举起了颤抖的手,挥了下去,可久久落不到鬼医身上。 “师父。”颤抖了声音。 鬼医目光一冷,指尖一动,一根银针刺向了小环胸膛,修罗血玉红光闪烁,挡开了凶险细针,小环未动的手掌落了下去。 砰——修罗玉简落在地上,陷入厚厚山灰,光华散去。 “啊——” 女子尖锐的痛呼响起。 修等人紧张地看向了天空,天空上,绯叶身上的黑雾紊乱,一点点上升而后不断消失,她像是很痛苦,长鞭滑落,也变成一团团黑气慢慢消散,她痛苦地抓着自己双臂,双翅展开到处乱飞。 她的嘴里已经不是人的痛呼,如同飞禽悲伤后悽厉而尖锐的叫声,刺得人耳朵像是要裂开。 焚香弟子纷纷捂住耳朵,绯叶掠过,翅膀几乎贴在地面,划开岩浆,燃烧起来,打在几个来不及躲避的人身上,将他们撞飞,倒地吐血而亡。 绯叶飞了起来,美丽的白羽变成了火翅,她的面容也因为痛苦扭曲起来。 修的手不知不觉间抓紧了地上的沙,渗出了血也不知,蓝色的血,妖异的颜色。 ‘锵!’一声飞鸟啼叫惊彻天地。 陆雪琪胸口飞出一道白光,笔直地飞向了天上的绯叶。 白光中,赫然是一片白色的飞羽。 飞羽穿过绯叶燃着烈火的双翼,冲上九霄,火熄灭了,绯叶身后的翅膀变成黑气消失,那片白羽化作了一只飞鸟,振翅啼叫。 “飞儿。”陆雪琪呢喃。 有无数白羽如雪花飘落,那小小的飞鸟淹没在白光里,在太阳下,晕出彩色光晕。 天地间响起了凤凰长鸣。 飞儿现出了本来模样,一只纯白无暇的白色凤凰,褪去了鹡鸰之身,褪去了杂色,雪一样的白,张开双翅,凤鸣大地。 灵犀白凤,它的名。 白凤沖向了半空中的绯叶,穿透她身体的一瞬化作白光,绯叶空空的后背再度出现了美丽的白羽,凤凰之翼,羽翼灵犀。 天地间的声音戛然而止,绯叶抱着自己的双臂垂下,那双紫眸再度睁开,水晶一般灵动。 她的身体依旧化作黑气在消失,眉心的黑缝凝成了一块紫黑的水晶。 人们看到她笑了。 挥动着双翅,飞了下来。 上官策、小白、李洵、燕虹,甚至远处的云易岚都朝着那直直冲下来的绯叶掷出了法宝、火焰,但全都穿过她的身体落空。 在上官策等人惊愕的神情中,绯叶的身躯如虚幻的光穿过人群,停了下来。 张开的羽翼下,三个美丽非常的女子,见了面。 “呵呵。”如少女般清脆的笑声飘来,连汹涌的岩浆都缓慢了许多。 “莲,红莲。”绯叶笑了,剎那迷了陆雪琪的眼,竟是生出一丝丝自惭形秽之感。 绯叶的身体从脚开始消失,一团团黑气变成了透明的泡沫,在阳光下化作彩色,一点一点升起,她的脸朝着修的脸靠近了几分,紫眸看着那双闪烁的红眸,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陆雪琪,笑出了声。 “铁树,终于开花了。”她的腰成了泡沫。 “小姑娘,初次见面,我送你个礼物。”身后双翼消失,不断升起的泡沫将她们三人包围在了一片柔和的炫光里,朦胧了身影。 绯叶手中出现一片白色,是一片羽毛,羽开出三根,形同枫叶,陆雪琪抬手接过,绯叶嫣然一笑,手在那刻成了泡沫。 修的瞳孔缩成了一点,绯叶摇了摇头,她的胸膛消失,她向着修凑了过去,在修的脸颊,很轻的印下一吻。 “我终于能好好和你道个别了,后会有期,你这个大木头。” 绯叶眉心的紫黑水晶形状像是一颗泪,脱落,她的笑靥映在陆雪琪和修的眸心,化作最后的泡沫,慢慢地,慢慢地消失在阳光下。 紫黑水晶落在一只布满蓝色的手掌中,裂开、碎成粉末,摊开的掌心来不及合拢,风已经吹走了它。 “后会有期、吗?” 手握成了拳。 那颗晶核很美,实则是一个毒极的诅咒,诅咒着这个强大的种族,只拥有杀戮的灵魂,碎了,是解脱,也是、、 “修儿。”上官策落在了修的身边,抓着她的手打量,看见她流出蓝色的血,惊讶不已,但没有过多的想,他撕开衣服,给她包扎好。 李洵、燕虹也走过来,还有失神似的小白。 有什么玻璃破碎的声音在他们附近响起,上官策一下变了脸色,李洵、燕虹、小白三人抬头望去,玄火坛内雾蒙蒙的封绝阵屏障好像出现了裂缝,玄火坛所在上空鬼气森森。 第293页 “呀!” 远处小环发出了惊呼,被鬼医制住了胳膊,小白、上官策一起沖了过去,同时的还有一人,乃重伤的鬼厉。 鬼厉还不像修和陆雪琪一样全身无力,尚有一丝余力,实则胸口玄火鉴在斗法时将他护住,他见小环有难,哪里顾得上自己。 哪知半道忽然拦出来一个身影! “小凡,小心!” 修惊呼了一声,可惜迟了,当她话音落下的时候,鬼厉的胸口已经被划出一条长长的口,若不是魔教十年的杀伐炼就他强烈的身体本能,及时一躲,恐怕已经成了一双极凶之刃下的亡魂。 子午鸳鸯钺。鬼厉胸口鲜血直冒,血液像是有什么控制一样,流向了前方,流进红色双钺里,红光照亮了云易岚赤红的双眼。 玄火鉴。 落了出去,在空中翻滚。 鬼医不由松开了小环,双目圆睁。 “糟了!”小白一声惊呼,上官策沉痛地闭上了眼。 咔——嚓—— 在修他们的身后,封绝阵经不住连番斗法波及碎裂开来。 厉鬼的咆哮,一下回荡在幽幽深谷。 天,暗了,太阳被黑压压的鬼气遮住,一股极度恶臭的血腥味猝不及防地刺入了众人口鼻,连修都干呕了一下,极度难闻。 只有堆砌的死尸才会发出这样的恶臭,只有成河的鲜血才会有如此重血腥。 敏锐的直觉让所有人心底一寒。 无数恶鬼忽然从玄火坛里涌了出来,有老有少,全是些老弱妇孺,四肢扭曲诡异,或爬或飞,断耳少鼻,双目空洞洞的一个血黑骷髅,凶神恶煞,怨气冲天。 成百上千,皆是怨气深重的厉鬼! 离得最近的李洵众人惊愕在原地,厉鬼嘶吼着,沖向了他们。 “快,快走啊!”上官策大呼。 他们却愣着,玄火禁地怎么成了鬼蜮! 空中翻滚的玄火鉴终于落在了一只手掌里,紧紧握住,青筋毕露。 “呃哈哈哈……” “终于,这一天终于到了。” 疯狂的笑声在厉鬼咆哮的伴随下回荡,满身红痕的身影腾空,号令群鬼。 鬼医、小环、上官策、小白、鬼厉眼睁睁看着恶鬼凶潮即将淹没人群…… 第160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厉鬼嚎哭,铺天盖地,不时还伴有渗人的尖笑,孩童的,女人的,老人的,密密麻麻,令人心发慌,头发麻。 恶鬼丑陋,生前或受了极大冤屈,或遭遇惨无人寰的对待,死后变作厉鬼,充满对人世间的怨恨,遇见生人,剥皮拆骨,饮血吃人! 高高的天上,怨气遮阳,阴气大盛,鬼风阵阵赫然阴司鬼蜮。 云易岚木然着脸,冷漠地看着他的门人弟子被鬼潮淹没。 玄火鉴是炽热的,他的心早已是坚冰。 厉鬼迎面而来,阴冷之气令人打起寒颤。 小钟、青萝等人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惊颤地挥出手中武器,厉鬼无形,刀剑难伤,连焚香烈火也驱不散这鬼魂怨气。 噼散一个女人模样的恶鬼,黑气恶毒,笑声可怖,霎时出现在身后,利爪挖心,鲜血、惨叫换来阴魂不散的森然厉笑,冲击着快要破胸而出的心脏,鲜血很快浸湿了仅剩的土地。 恶鬼一拥而上,匍匐舔舐着鲜血,更多的狞笑着再度扑向了人群。 “啊!”小钟被一只幼鬼咬住了胳膊,他用带火的剑插入了它的心脏,它发出一声孩童啼哭化成黑水,小钟的胳膊已然黑了大半,血液滴在地上,一群恶鬼扑向了他! 一方玉尺从天而降,九阳玉尺烈性阳刚,威慑了群鬼,李洵一把拉住小钟飞出包围,落在了燕虹身边。燕虹手扶青萝和另一师妹,青灵仙剑腾空飞舞不断噼散涌上来的厉鬼,鬼无实形,无休无止。 “呃啊!” 师弟的惨叫再度传来,修眼睁睁看着他在面前被厉鬼五马分尸,穿体而过,变作了碎尸血雨,群鬼贪婪,啃骨食肉。 一只女鬼抬起了头,她扭曲着脖子,伸出长长的舌头意犹未尽地添了整个脸,而后诡异一笑,飞身扑向了不能动弹的修和陆雪琪。 “修儿!”上官策飞扑了过去,鬼潮汹涌,怨气滔天,他直到现在仍还在边缘纠缠。 冰冷的红眸映出了厉鬼丑陋凶残的模样,修将陆雪琪压向怀中,脖子被鬼发从后缠住,她本能抬手一挡。有布帛碎裂的声音,蓝色的血滴落,划过陆雪琪闪烁的黑眸,她慌张抬头,修的手臂已被抓出四道深可见骨的黑色抓痕。 修咬破嘴角忍住了痛呼,额上全是细汗,红眸里的光依然如火燃烧,死死盯着再度发难的恶鬼,女鬼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被火焚烧,两把仙剑从它身后穿过,露出剑尖,它被烧成了黑血。 “赫达师姐!”负伤累累的两个师弟及时冲到了她们身边,尸鬼之潮汹涌可怖,道法低微的他们却没有逃。李洵、燕虹带着尚还存活的师弟妹们聚了过来,众人成圆圈将陆雪琪和修护在了中间。 修虚弱地靠在陆雪琪肩上,蓝黑色的血不停流出来,也不知怎么的,鬼气忽然像是汹涌了百倍,群鬼盯着冒出蓝色血液的女人兴奋起来,鬼魂噬人以涨道行,那蓝色的血灵气充沛,食之大补,李洵、燕虹都是明白人,看着这群如同脱缰野马的恶鬼,都紧张了起来。 恶鬼如同失控一样,争先恐后地围攻上去,目标显然是最中间的两人,他人入不了眼,李洵、燕虹尚还好,其余人面对如此凶猛的恶鬼无比艰难,一个焚香弟子不敌倒下,两三只厉鬼扑向了他,更多的还在往里沖,眼见出现缺口,立马有人补上,除却李洵、燕虹所守方向,其余都有三层人墙守护,绝不让一只恶鬼冲进去! 陆雪琪抱着修的手紧紧抓皱了她的衣,不断有焚香弟子倒下,圈子被四面八方的恶鬼压得越来越小,修看着,咬紧牙,不再说一句让他们走的话! 小白、小环、鬼厉、上官策从不同方向都朝着里面沖,奈何鬼气汹涌了百倍,恶鬼失了控,眼看着情势危急,上官策大喊:“师哥,救救他们!救他们!” 九天之上,尚还有一人可展神威,浑厚的呼喊回荡九霄,云易岚冷漠的眼有什么闪烁了一下,看着那尸鬼凶潮的中间,面上似微有动容,他微微张了嘴,抬手看向手中玄火鉴。 焚香至宝…… “师哥!” 云易岚浑身一震,面容忽然凶狠起来,冷冷地看了上官策一眼,却是头也不回地沖入了尸潮涌出来的地方,玄火祭坛。 上官策霍然噤声,任群鬼咬上了他的身体,灰衣血迹斑斑,百鬼蚀骨怎敌得上心寒! 群鬼尖啸中,刺耳的是焚香弟子传来的惨叫。 玄火坛内红光一盛,所有厉鬼一涌而起。 黑暗一下遮蔽了天空,李洵、燕虹眼中只映出压顶而来的鬼潮,心底生出了绝望。 “不要——”小环的尖叫刺破了风,刺中了鬼厉、小白、上官策的心凉,重成了绝望。 第294页 忽然! 只见周围的岩浆翻滚起来,那块被厉鬼包围的土地突然扭曲了起来,土像是化成了水,一圈一圈成漩涡,众人只感觉自己在往地里陷,来不及慌张,眼前一黑。 厉鬼一下淹没了那块平地…… 预料的血腥并没有出现,群鬼散开,上下翻飞,极度狂躁,空空的平野只有一滩滩血迹,根本不见了人! “妈呀妈呀,还好赶上了!” 远远地,传来一声心有余悸的声音。 远离鬼潮的平野,黄袍老者坐在地上擦着满头大汗,丑陋的道人身前插着一根狼牙棒,七窍流血,半跪在地。 焚香众人一脸惊讶地看了看周围,才意识到死里逃生。 四声风啸,上官策、小白、鬼厉、小环飞了过去。 “前辈,多谢相助!”燕虹跪地一拜,李洵、众焚香弟子也跪地一拜。 老人喘着气,挥了挥袖子,摆手道:“得!小修儿有难,我不能不管。” “前辈、周爷爷。”修虚弱地叫了一声,一声爷爷老者心领神会,挪到了两个女娃身旁打量,伸出手掌在修头上放了一下收回,目带欣慰。 “好!好!我就担你这声爷爷。没想到这脚底抹油的本事还挺管用,这次你们真得谢谢野狗,若不是他全力撑着我这土遁之法,救你们难哦。” “爷爷!”小环落地扑来,抱了老人一下,立即为众人疗伤。鬼厉走到野狗面前,野狗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个男人对视了半晌,鬼厉伸出手,野狗顿了一下,借力站起了身,抹掉脸上血痕。 野狗出身魔道,自知正道中人看他不起,哪知这个个焚香弟子欲言又止,表情分明带了几分感谢,只是不知如何表达,野狗忽地脸上发热,看着修道:“你是小环姑娘姐姐,又多次对我手下留情,救你是还你的!” 修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上官策看着众人,失神了一瞬,而后蹲在修的旁边,察看她的情况,又看了看陆雪琪,一动不动。 小白察觉出一丝异样来,却是远处群鬼又厉啸起来,玄火坛内红光耀目,群鬼哀嚎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了回去,如潮水退散。 玄火坛的上空,阴气未息,太阳发出血一样的光,血日在天。 一道黑影飞了进去,鬼医不再理会那方众人,循着鬼潮进去一探究竟,率先进去的云易岚让他心有不安,李洵见状,提起九阳尺就追去。 “大师兄!”众焚香弟子呼喊,小钟与身旁师弟对视了一眼,追随李洵而去,燕虹不及多想,师兄鲁莽,鬼医狡诈,谷主怪异,她心下担心,也飞身而去,剩下弟子站起身,狠狠抹掉脸上的血紧随前去。 修想要阻止的话就这么咽在口中,陆雪琪见他们离去,想起他们拼死相护,不再沉默:“上官前辈,请上官前辈快去玄火坛!” 上官策正搭着修的脉,闻言抬眸看着陆雪琪,纹丝未动,小白心里越来越觉上官策不对劲,却是鬼厉也飞进了玄火坛。 “嘿!小环你这丫头回来!” 小环见鬼厉受了重伤还往那阴气最盛的地方去,不放心的跟去了,周一仙气得拍腿大骂女生外向,野狗抵了周一仙一句,两人对骂着去追小环。 荒芜的平野,一下就只剩下四人,热风滚烫。 “你不担心你弟子?”小白看着反常的上官策问道。 哪知上官策并未理睬她,将小环粗略为修包扎好的伤口拆开,掏出焚香秘药,小心包扎,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修才知道他的手指在颤抖,只有陆雪琪讶异他双目噙泪。 玄火坛,弟子止步,地位崇高的祭坛即使坍塌之后,焚香弟子也鲜有能踏入里面,遑论外人。 当周一仙和野狗进入里面时,他们的担心变作了好奇,又由好奇升为惊骇! 先前进来的众人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僵直的,看着什么。 进来之前就能闻到极重极浓的血腥恶臭,周一仙、野狗走到小环身边才看清,这恶臭的来源竟然是一个巨大的血池! 倒塌的玄火坛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个巨大的坑,坑非常巨大,里面放满了血,暗红色的,黏稠不已,俨然一个巨大的血池,血池里面浸满了一具具尸骸,老人妇孺居多,隐约穿着南疆异族服饰,有的仰面躺着张大着嘴,有的背嵴朝上腐肉里露出白骨,有的沉在血池底,只伸出一双手,一只手白骨森森没有手掌,一只手指节古怪像是要抓着什么,各种各样,堆满了血池。 数目巨大,怕有万人之多!众人都被这万人尸池惊骇,甚至连满鼻恶臭都闻不到,全部僵站着,尸池旁开了一道细长的槽,连接到玄火坛废墟,流到一个古怪的图案上,图案如一团妖异的火,八方摆着几个凶神恶煞的石像。 八凶玄火阵! 鬼厉心底大震,那八座凶神石像个个都变成了红色,仅剩下头顶一寸地方还是灰色,在不断吸食着血池里的血,连周一仙见多识广也被惊得心神大乱。 众人前面是一个黑影,同样满眼震惊,而后仰天狂笑:“哈哈哈,云易岚,云易岚……” 鬼医不停念着云易岚名字,但最先进来的云易岚却不见人影。 血池最中心忽然沸腾起来,如烧开的水不停升高,波浪荡开,血池里的尸体也不停上下飘动,隐隐约约的,像是有个人要浮出水面。 所有人的心骤然缩了一下。 血池中间,浑身浴血的云易岚从数不清的尸骨里升了起来,粘稠的血顺着他强健的身躯滑落,布满他躯体的狰狞痕红得发亮,他升到尸池半空,无数厉鬼从血池中飞了起来,冲着他的躯体咬了上去,连看的人都觉得痛,云易岚却闭着眼睛神色平静,一个个的厉鬼咬上云易岚一个便被云易岚身体吸进去一个。 血,顺着云易岚的红发,他的躯体,他的脚尖滴落血池,一大块、一大块,血花不停溅起,一朵、两朵…… 玄火坛外。 修的伤被上官策包扎得很好,他还给了陆雪琪一颗炙炎丹,看着她吃下,其间没有说过一句话,小白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天上的烈日,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师叔,封绝阵法遮掩下,玄火坛里发生了什么?” 卬——有龙吟从玄火坛内传来,流淌在玄火山脉的岩浆翻滚起来。 上官策看着修,沉默了许久。“孩子,不要怪师叔。” 修疑惑不解,上官策却将一件东西放在修怀里,一个玄铁令牌,年代久远,黑泽光亮,精细纹路中间一面刻着一个‘玄’字,一面刻着‘焚’字,连修都没有见过。 “这是?” “修儿,你要好好的。”上官策把修的手和陆雪琪的手合在一起,“我做得最对的一件事也许就是没有阻止你离开。” “上官老头你、、”修不知道那令牌,小白可知道,突然她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白狐,我知道我们宿怨已深,但我还是要拜託你一件事。” 第295页 “什么?” 上官策起身,道:“修儿感情用事,虹儿天性淡泊,洵儿为人浮躁三个人都还欠火候,他们就拜託你这前辈多多教训了。” “师叔,你这是何意!”修隐隐觉得不对头。 小白眼珠一转,冷笑道:“哼!上官策,焚香老不死的还有那么几个,作甚你要让我这个外人,甚至仇人来帮你管教门人?” “因为你、曾为人母!” 没有再看三人,上官策望了望天上血日,飞向了玄火坛,血迹斑斑的衣角在修的眸心划过。 “师叔!”修抓了个空,竟然咬牙站了起来,陆雪琪随她起身,本想扶她,奈何双双身形不稳,失神的小白回过神一讶,将两人扶住。 “你这是作甚?” “快、快过去!” 小白犹豫,铛的一声,玄铁令牌掉在了地上,三人望去,厚重的令牌在风沙里依旧光亮,不知被那个老人摩挲了多少次。 焚香玄火令,执法长老信物。 小白眼神闪了闪,露出狐尾缠住陆雪琪和修二人腰身,朝玄火坛飞去。 数千厉鬼在半晌间被云易岚吸收得干干净净,他的身体布满厉鬼咬痕,红色的狰狞痕开始闪烁,有龙吟声隐约响起,云易岚身上的恶鬼咬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黑色的伤口像是陷入皮肤一样的消失,他睁开了眼,双目赤红! “呵呵呵,云易岚你不仅使用龙魔血契,还动用了血魔禁咒,连我这鬼道高手都不敢触碰的禁忌你也敢做!好!好!” 冷冰冰的目光落在鬼医身上,云易岚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一动不动望向了依旧处在震惊里的焚香众弟子。 “师哥!”上官策落地,心头一颤,“收手吧,师哥!” 云易岚依然望着焚香弟子。 “哈哈哈,二师哥,我没想到你竟然放任他动用血魔禁咒这等阴狠毒辣的禁术。” 上官策没有理会鬼医。“师哥,收手吧!龙魔血契加上血魔禁咒,你道法再高也受不住啊!” 云易岚有了反应,弯了嘴角。“怎么会?小策,我现在感觉很好。”头发上还滴着血,云易岚手指一履,竟然将它放入口中吮掉。 众人心底一骇。 血红色的眼根本不是人类所有,上官策颤了声:“师哥。” “嘘,小策不要吵。你听龙吟声,八荒火龙,我可以召唤八荒火龙了。” “师哥!八凶玄火阵早就毁了!世上已经没有完整的八凶玄火阵,没有了!” “不,有的。我已按照焚香玉册上的法子重塑法阵,八凶玄火阵由八荒凶神镇守,承天地戾气而生,我用活人之血血祭,更布下这万人血坑的血魔禁咒,如此怨气煞气,怎么会没有八凶玄火阵?阵法开启在即。” 上官策哑然,看着眼前这惨绝人寰的炼狱,痛心疾首道:“你残杀南疆五族遗部,血洗他们营地,活捉老弱妇孺,以生人血重画阵法,以生魂献禁术,可是血魔禁咒必须用一万个怨气极重的人魂祭之方可启动,就算你寻遍南疆你始终凑不齐一万个怨魂!天意如此!” 小白带着修和陆雪琪藏在了暗处,所听所闻,憷目惊心! “确实我已杀够九千九百七十人,还差三十人,世上最能成为怨魂的是老弱妇孺,可还有一种!”云易岚猛然朝着小白藏身的地方扔出火球,小白被逼现了身,云易岚看见她们三人,仰天大笑:“哈哈哈,天意?确是天意!小策你数数加上她们三个,这里有多少人?” 众人心底一凉。 云易岚道:“不算老三和后面出现的这几个阿猫阿狗,对我怨恨已久的九尾孽障加上我门下的这些个弟子不多不少正好三十!” 铛! 武器掉落的声音入耳,焚香弟子怔在原地,弃剑凄凉,怎敌心如死灰! “你竟然要!” “不错!被最尊敬的谷主师父献给凶神,这样的怨气难道不够吗?这才是天意!” 卬——龙吟亢长,血池里的血尽数流向了八凶玄火阵,八座石像都成了血一样的颜色。 云易岚飞到了八座凶神中间,身上的狰狞痕裂开来,深可见骨,他的模样变得有些扭曲,裂开的伤痕里长出了噁心的鳞片,所有人警惕了起来。 “快跑啊!”周一仙怪叫,叫醒了失魂落魄的众人。 “走!”连修都大叫,小白立即卷着她和陆雪琪飞起来,所有人愣了一下之后,一哄而逃,只有上官策和鬼医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已经没了人样的云易岚。 四面逃散,就算云易岚有三头六臂也分/身乏术,哪知他只是笑了笑,而后、、拿出了玄火鉴。 鬼医、上官策眸光闪烁,历代门人视为无上尊宝的万火之精,在此刻只让人不寒而慄。 卬!!! 逃开的众人只觉一股巨大的热浪吹来,强烈的吸力将所有人吸了回去,八凶玄火阵的上空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色裂缝,一只燃火的尖锐巨爪抠在了裂缝边缘,纯阳烈火从缝隙里不断泄出来,那利爪足有半山大,奋力地扒着裂缝。 藏在裂缝后的庞然大物,想要穿过时空裂缝。 热浪席捲荒山,玄火坛的土地整个塌了下去,高山成了深渊万丈,底下翻滚着炽热岩浆,所有人御物飞行,热风吹得他们摇摇欲坠。 一个很大的紫青葫芦忽然出现,成了一座空中浮岛,众人立马站了上去。 修趴在紫青葫芦上,沉重喘气,握在手中的戮神发着微光,借着戮神灵力,修才有力气唤出紫青葫芦,让众人有个落脚之地。 鬼医有修罗玉简相护,自是不必乘上紫青葫芦,可云易岚竟然在如此大的热浪中凌空飞行! 不动用任何法宝,他站在空中! 龙吟声更加大了。 热风更加强劲,云易岚的嵴背突然有白骨破皮而出,生成了白骨翅膀,龙有千种,魔龙便有翼! 子午鸳鸯钺出现在云易岚手中,被他身体吸收的厉鬼怨气倾数注入到双钺中,双钺颜色变得暗沉,戾气强盛,他挥动骨翅冲出九霄,而后从天而降,化作火流星,一下将双钺噼在了空间裂缝上。 天在震动! 另一只巨爪伸了出来,裂缝被扒开了一条口,巨龙之首,露了出来。 火焰焚天! 众生匍匐! 焚香弟子生出了敬畏臣服之感。 “八荒火龙。”鬼厉低喃,恍惚了三人神情。 修、陆雪琪、小环。 巨龙卡在裂缝里,它朝着‘浮岛’吐出了烈焰…… 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章 八荒火龙。 纵千古,横八方,御六合,焚万物。 天地动容。 火龙威风凛凛,龙首一出,烈日无光,龙息一吐,掀起千层热浪,玄火坛所在,高山沦为火海,埋藏了千万年的滚滚岩浆从万丈深渊翻天而起,卷出汹涌的火舌,天烧成了红海,天地同色! 第296页 滚滚红潮,烈火波涛,一方碧绿如同汪洋中的一叶扁舟,随波乱颤,在火舌中艰难漂浮着。 火龙金目,巨大凶戾,喉头一动,大如巨山的火球砸向了火海中唯一的颜色,葫芦状的浮岛剧烈晃动起来。 小钟扬着头,望到的已经不是天,是越来越大的火球,是同门手足眼中一样的绝望。 “法元结节阵!” 眼见火球就要吞没浮岛,一声厉喝惊醒了众人,敕令贯耳,身随意动,焚香众人几乎同时划开手掌,凌空画符,烈火之印,道道鲜红,一面血光闪烁的屏障包裹住了浮岛,各色法器凌于各自主人身前,剧烈颤动。 心脏,忽然紧了一下。 所有人。 小白、上官策看向了众人之前的那个女子,秀发飞扬,半遮面,坚毅的目光,陌生又令人安心,不惊艷的眉眼,总有种令人平静的力量。 燕虹。 青灵原石朴素清雅,乍一看不打眼,化为利剑韧于金刚,光芒映出燕虹严肃的脸。燕虹双唇无声张合,胸前青灵仙剑,急速旋转,深黑色的眸心映出如落日撞地的火球,亮着摄人的光。 轰——火球撞上了浮岛。 “修!” 剧烈的震动,修几乎要趴在地上,斗大的汗从她额上滴下来,还未落地便被蒸干,戮神刀柄上染上了蓝色,一双手紧紧覆盖了上来。 “雪琪,我还撑得住,一定得撑住。”红色双眸映出那些颤动的背影,映出他们脚边的血迹斑斑。 “恩,恩!”点了点头,陆雪琪握紧了双手,戮神黯淡的光亮了几分。 晃动的紫青葫芦稳定了一瞬。 “凝神百鍊,结法为钢。”燕虹念道。 小钟众人划破另一只手掌,深可见骨的伤痕横贯每一个人双手掌心! “元气焚魂,以火攻火!”念下最后一道口诀,李洵大喝,一口鲜血淋湿了身前玉尺。 “噗!” 血雾漫漫,各种各样的法器滴下了滚烫的鲜血,热血在高温下化为乌有,保护屏障却越发命亮。 三十人同心,三十人同命! 焚香最强护法大阵,以元灵为媒,用燃烧寿命的代价结下护体屏障,一旦过度油尽灯枯,既已成形破釜沉舟! 巨大的纯阳火球如同泰山压顶而下,小小浮岛如同蝼蚁早已被烈火包围,一点点微光破开火海,火被从中分开,顺着浮岛外面的光壁滑落,掉进深渊熔岩,在山间掀起火的海啸,升起又落下。 铛! 一件件法宝砸在了紫青葫芦上,燕虹半跪在地上,用青灵仙剑撑着身体,望着天上,唇角竟然勾出微小的弧度,唇角的殷红妖冶起来。 微光既能破晓,蝼蚁亦可翻天! 苍生如蝼蚁,渺小并不代表不可能。 天地忽然静了下来。 鬼医满眼震惊,云易岚与燕虹目光交汇,闪烁着不可思议,连八荒火龙都没料到第二次被人破开纯阳烈火,还是一群法力低微的凡人。 卬—— 龙首剧烈摇晃起来,龙爪抓着时空裂缝边缘,将本就参差不齐的裂缝抓得更碎,八荒火龙咆哮着,怒吼着不甘心,像是一定要挣脱裂缝冲出来将一切都焚毁一样。 看来不完全的八凶玄火阵还是不能完全召唤火龙。 云易岚挥动着骨翅,面无表情。 浮岛忽然急速下坠。 “陆雪琪,赫达修!” 戮神歪倒在地上,修和陆雪琪都双手伏地,费力支撑着,咬着牙两人起身,合力支起戮神,浮岛停住了,两人却已脸色刷白,眨眼间,软下了身子。 小白、上官策一人接住一个,紫青葫芦以比刚才更快地速度坠落。 失去了支撑的戮神眼见就要倒下。 “完了,完了!”周一仙鬼叫起来,急得跳脚,连野狗、鬼厉都被他一把扔在地上。 云易岚古怪一笑,眼神变得深沉。 “喝!”一声娇喝。 一柱红光罩住了戮神,就在浮岛即将没入岩浆时,小环以修罗血玉顶住了浮岛,紫青葫芦重新升了起来,已经被熔掉了一半。 “卬!小丫头坏我大事!” 云易岚发出一声龙吟,整张脸上布满暴突而起的青筋,容貌狰狞,骨翅无羽,周围的火舌却被吹得飘忽,一团团火球落进地底岩浆,轰轰炸响。 小环丝毫不为所动,专注地支撑着戮神,只有当八荒火龙也和着云易岚吼叫时,她的眸心才有了闪烁。 镇魔洞,妖魔窟。 “定住心神!”心底有个声音提醒道。 小环咬破二指在修罗血玉上画了一道奇怪的符,双手挽莲,盘腿而坐,随着她口中默念,她悬浮起来,修罗血玉带动戮神长鸣,血玉红光包裹着紫青葫芦开始朝着玄火山外飞去。 “想往哪里跑!” 飞人形状的影子罩在了紫青葫芦上,阴影遮天,青萝抬头望去,一双漆黑无比的眼睛吓得她差点惊叫出声。 云易岚双眼不知何时成了漆黑一片连眼白都看不见,黑洞洞的只剩一个眼眶,在眼睛最中心,一个红色的小点分外显眼。 砰的一声,子午鸳鸯钺砍在了光壁上。 小环的脸一下惨白,好在紫青葫芦并未受影响,继续逃离玄火坛。 云易岚不断冲撞着光壁,狂躁让他的模样再生变化,额角破开,一对赤红龙角带着血肉从他顶上长了出来,他再次发出龙吟,俯冲下去。 眼见云易岚冲撞下来,不人不鬼,已非人类,子午鸳鸯钺燃起黑中带红的火,杀气逼人,光罩岌岌可危,周一仙忍不住扑向了自家强撑的孙女,燕虹的声音却在这时传来:“小环,快收了血玉!” 小环不及多想,双袖一挥,拢回身前,血玉掉在地上,戮神黯淡光芒倒下,紫青葫芦猛然坠下,骨翅擦着紫青葫芦划出一道长长的刮痕,众人分散着摔了出去。 紫青葫芦碎片将一汪平静的湖泊砸得湖水倒飞,鹤渡塘里的水生生少了一半,云易岚赤着双脚踩在了满是碎石的地上,骨翅收拢,在他背上像两片锋利的刀刃。 惨叫接二连三响起,焚香弟子四散摔在地上,□□不止,已无起身之力。 小白、上官策护着修、陆雪琪、鬼厉、周一仙、小环、野狗落地,与云易岚隔着宽宽的鹤渡塘。 云易岚没有看他们,而是看着落向远处树丛的黑影,嘴角勾起,迈出了脚。 上官策抱着修脸色一变,九阳尺从天上掉下来,插在了他们周围,光滑的玉尺已经狼狈不堪。 鹤渡塘边的树林刷地一下倒了一大片,被落下来的黑影推到了一大片,一大片血色拖痕在褐黄的地上分外明显,尘土飞扬。 “师兄!”略带哭腔的声音从灰尘里传来,接着是李洵的咳嗽。 云易岚脸上的笑越发古怪,伸出异于常人的舌头舔了舔嘴角,如同野兽。 天是红色的,龙吟声还从玄火坛不断传来。 灰尘散尽,李洵半跪在地上。 第297页 燕虹被李洵整个揽在怀里,支撑着李洵,贴在他胸膛的手想用力却止不住颤抖,一只三指粗木棍从李洵后背穿胸而出,在几寸就是他的胸口,燕虹却只是有几处擦伤。 在冲撞下都失去了平衡,尤其是靠近被攻击一侧的燕虹更是来不及稳住身形,只能任自己飞出去,是李洵将她死死护住。 “师兄。” “咳、我、终于做了身为你的师兄该做的事,师妹。” 来不及对燕虹展颜,阴影压在了身上,李洵抬头漆黑一片,越过黑影头顶,远处的巨龙仰头朝天吐出烈焰,将天空穿透,火光下,是一张冷漠的脸用黑洞洞的眼眶看着他们。 “虹儿、洵儿!” 来不及了,云易岚已经在他们面前。 李洵将燕虹往怀里一压,骨翅张开的一瞬,李洵闭上了眼,可不知为何云易岚迟迟未动。 李洵、燕虹抬头一惊,云易岚一只眼睛褪去了黑色,变回原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你们,哼。”云易岚笑了。 李洵、燕虹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幼年时,那个悉心教导他们,将他们抚养长大的威严老者,总会在他们有所成时微微一笑。 “师父。”一声师父,泪水模糊了双眼。 “憎恨我吧,孩子。” 变了模样的云易岚身后,透过光秃的白骨翅膀,是还在奋力爬出来的八荒火龙,大火已经从玄火坛蔓延出来,滚滚岩浆流过焚香谷,一切焚为灰烬。 这美丽的幽谷,像是流出了血泪。 师徒三人这就样对视着。 忽然两条狐尾缠住了燕虹、李洵腰身,小白站在远处,将他们二人拉了过去,不作停留带着他们飞过百丈宽的鹤渡塘。 云易岚转身一动不动地看着小白将燕虹二人救走。 “师兄,师姐。” 小白将他们二人放在了上官策身边,修在上官策怀里伸出手握住了燕虹颤抖的手,李洵咬牙拔出了胸口的树枝,血流不止,小环立即施展道法为他止血,而后软在周一仙怀里,对着周一仙摇了摇头。 上官策看在眼里,看向了鹤渡塘的另一头。 云易岚也看着那边,他的周围还有不少□□的弟子,被早早逃出来的焚香众长老们扶了起来,都看着他,一谷之主。 云易岚额上的龙角忽然缩回了一只,留下一个血森森的□□,一下白了头发,脸上的青筋也散了去,恢复成中年男子宽阔的脸,只是一只眼睛依然是漆黑的洞,中心的红点发亮,触目心凉。 卬——八荒火龙迟迟不能挣脱时空裂缝,狂躁起来。 云易岚望了过去。 如今修他们还留有的战力,恐怕只有上官策和小白,燕虹、小环或许还能战斗可是还有一个隐去了身形的鬼医不知道藏在哪里虎视眈眈。 “上官老头,走吧。在这个关头,我也就不计较,和你合作一次罢。”强盛的妖力瀰漫开来,小白露出九尾妖相,与之前不同的是,此刻她妖冶的脸上多了两抹长长的三角红痕,想来是妖力全开。 上官策看了小白一眼,深邃而庄严的目光,竟让小白身心无端一颤。 “师叔。”修唤了一声。 上官策低头,看见她眼中的担心,松开了修,让她靠在陆雪琪怀里,看着她们,又看了看燕虹、李洵,竟然一笑,弯了眼角深深的皱纹。 那一刻,深邃的眸光,是欣慰,还是泪? 他伸出枯藁的手摸着修的白发,竟然开起来了玩笑:“年少白头,可惜修儿俊俏的模样,好在你已有所属。” “白姑娘,老夫先前嘱託的事,务必拜託了,来世、、”上官策深深一拜,模糊了神情。 “我说了我们是仇人!”小白忽然渗出一身冷汗,上官策却已经消失在眼前,一层冰罩突然将他们罩住,小白挥袖破开了它。 “不要过来!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了结。” 决绝的话,让小白皱眉僵在原地。 “去帮他,去帮他!小白!”修已经有不详的预感。 小白浑身一颤,狐尾飞了出去,却是将飞出去的燕虹又拉了回来,面对修、燕虹、李洵三人目光,她抬头望向对面,只摇了摇头。 卬! 八荒火龙的吼叫越来越高昂,不断吐出的火球,不只四散在焚香,甚至吐向了南疆群山,整个焚香谷被一个个燃火的山头包围。 上官策已经落在云易岚面前,几步开外。 “师哥。” “……小策。” 嗡!上官策将手中的九寒凝冰刺刺入地上,而后重重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一,谢谢师哥在我幼时百般照顾又在少年多次相救传功授法!” 头磕在地上,灰沾上了白发。 “二,谢谢师哥忍辱负重多年,保我焚香千年基业。” 地上沾上了鲜血,眉心染上鲜红。 “三、三、”喉头忽然哽咽,上官策深深扣在地上,“师哥,这么多年辛苦你了,辛苦你了。” 有什么浸湿了土地,一滴、两滴、一片…… 脚步声在耳边响起,云易岚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了下去,沉默了许久。 “小策,起来。”云易岚扶起了他。 突然! 左胸一阵冰寒,他低头,冰蓝色的短刺深深插进了胸膛,云易岚仰天大笑,骨翅一挥,将上官策逼退了开去,手中又追击了一道烈火球,九寒凝冰刺随之飞了出去,血涌如柱。 上官策后退落地,定住身形,双手呈刀,挥袖如风,破开烈火球,胸口一闷,忍住口中鲜血,接住了九寒凝冰刺,灭掉了衣袖上的火。 “哈哈哈,好,好得很!” “和从前一样,我不这样,赢不了师哥你,兵不厌诈,你教我的。” “那我有没有教过你,面对敌人不能心慈手软,必须一击制胜,以绝后患!” “有!有!”上官策脱掉了烧毁的灰袍,剩下内里紧身劲装,九寒凝冰刺握柄处生出了坚冰。 “那为什么,你刺穿的是我的左胸!”云易岚忽然消失在原地又出现在上官策身边。 “难道忘了,你师哥心脏长在右边!”一爪抓下,布帛碎裂,上官策右胸至左腹多了五道血淋淋的抓痕,他用九寒凝冰刺一晃,与云易岚同时退了开去,拉开距离。 上官策抬手摸了摸颤抖的伤口,黑色的魔煞之气附着在伤口上,他撕碎了上衣,露出健硕的身躯,老当益壮,伤痕累累,是他多年赫赫战功,是他令南疆众怪、深山群妖闻风丧胆的资本,是他威慑六十三异族的勋章。 “咳!师哥,我长久以来的心愿就是彻底打赢你一次,这让我多次午夜梦回惊醒,多少次忿忿饮酒长恨!从前都是打赌珍藏、法宝,今日我们再赌一次,以生死!” “哈!以前你输,现在你也输!这赌有什么意义,我的生死掌控在自己手里,你的生死却掌握在我的手里,由不得你!” 第298页 鹤渡塘的水忽然全数倒飞上天,形成高达数丈的水幕。 隔着水幕,众人只看到两道模糊的身影,和令人眼花缭乱的光芒,红、蓝、白、黑,一会儿在天上,一会在地上。 水幕下落,湖泊中心却开始结冰,一瞬就将落下的水冻成了冰墙,一柄冰蓝色短刺嵌入湖心坚冰。 冰墙斑驳的光影后,一个人悬浮在空中,身有双翅的人不断从四面八方冲击他,他在空中又上又下,就是落不了地。 ‘嘭!!!’冰墙碎开了,冰晶散落。 上官策被重重打在了结冰的湖面上,拖出长长血痕,他仰面呕出一口鲜血,躺着重重喘气,花白的鬍子已经全染成了红色,身上全是拳头印,紫红的,乌青的,甚至还有鲜血淋淋的。 一个拳印深深陷入上官策右胸,透过裂得更开的伤口,似乎可以看到断裂而穿过肉的肋骨。 收拢双翅,云易岚落在了他旁边,蹲了下去,看见他这副模样,双钺摩擦了一下,“啧啧啧,看看,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抖掉手臂上的冰,露出被刮出白骨的伤口,黑色的那只眼里的红点亮了几分,狰狞痕蔓延到脸上,云易岚手臂的伤口缓缓长出新肉。 “你说我是先挑断你的手脚筋,还是先毁你丹田?小策,嗯?” “哈哈哈,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不用废话了!”上官策笑道,九寒凝冰刺悄无声息渗入了冰里,他忽然惊恐地看向云易岚身后,“师、师、师父!” 云易岚表情一下变了,转过头去,只有八荒火龙巨大而狰狞的头还在天边,不断往外挣着,他的脸瞬间扭曲起来,高高举起右手。 “啊!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像是疯了一样,云易岚用手肘朝着上官策狠狠捶了下去。 上官策呕出鲜血,染红了半边脸,双手却趁这时用力握紧了云易岚手中的子午鸳鸯钺,吸血之刃红光大亮,云易岚表情猛地变了一下,却是这时湖面再度化成了水,两人落入了水中,鲜血染红了湖泊。 云易岚奋力抽回了不断吸血的双钺,一柄玄冰刺却在水中带着烈火狠狠贯穿了他的后背,上官策握住他的手臂奋力一拉,云易岚口吐白泡,像是痛极大喊。 众人只见湖水再度倒飞上天,轰的一声,两个人影落在了地上,血流满地。 “我的手!” 上官策手中赫然抓着一只断臂,鲜红的午钺在断臂中黯淡了下去,上官策将断臂轻轻放下,带火的九寒凝冰刺回到了他手中,上官策使用玄冰都尚能善火,对水、火更是能很好利用。 云易岚被断去一臂,连龙魔血契都不能为他恢复,斗大的汗珠模糊了他脸上的血,他瘫倒在地上。 上官策走过去,举起了九寒凝冰刺。 云易岚脸上的狰狞痕褪了一些,仰头望着烧红的天,竟是微笑起来,连八荒火龙的龙吟声都像是仙音梵乐一样,满脸怀念。“哈!这里曾是兰最喜欢的地方,她喜欢对着高飞的仙鹤抚琴。” 上官策心骤然一缩,会下去的九寒凝冰刺刺在了云易岚耳边,他跪在地上,“师哥,师哥!收手吧,收手吧。” 忽然! 上官策惊讶地抬起头,从云易岚身体里生出了白色的骨刺,刺穿了他的腹部,他看见云易岚断臂的血止住了,心里一凉。 “收手?为什么要收手!如今八荒火龙近在眼前,多年夙愿就要达成,呵,夙愿,哈哈哈!谁也不能阻止我,谁也不能!龙魔!” 云易岚大喝一声,狰狞痕处的白骨嵌得更深,正常的那只眼正在慢慢变暗,由红入深,天上的红云扭曲起来,他扬起头,眉心出现一道黑色的光射入云层。 “啊!”一声大吼,奋力起身的上官策一拳打在了云易岚脸上。 云易岚整个飞了出去,上官策紧接着追上去,一拳一拳打在云易岚身上,成名多年的修真显能,竟然像市井斗殴一样,拳打脚踢。 “夙愿!你还记得你的夙愿是什么吗?你还记得师父吗?还记得、记得……” 拳狠狠打在了地上,上官策声音小了下去,随即又抬起手再度打在云易岚脸上。 “师哥,你还记得我们怎么遇见?” 那一年,他才八岁,那一年他已是焚香谷主入室弟子。 他笑容灿烂:“兰姐、长老这就是你小弟?好小只!” 年幼的他狠狠踢了他一脚。 又是一拳。 “当年在赤焰崖你又对我说过什么!” 那一年他十八,也成为了焚香谷主入室弟子,首次与他征战异族,击退了不知多少山精野怪,站在南疆高高的悬崖上看着远方火一样的晚霞映照下的群山。 他说:“小策,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让焚香的火烧尽南疆妖怪邪族,护我家园保我同门,还南疆一片太平盛世!不,不止南疆!” 一拳落了空,云易岚单臂隔开了上官策,举起的子钺迟迟落不下去。 “可是一切都变了,变了!你看看,看看!师哥啊!” “住口,你住口!”云易岚面容扭曲,红着一只眼吼道:“变了,早变了!谁都不可能一成不变!不变只会受命运的摆布,受人愚弄!我不能再做当年那个空有满腔热血的愚蠢儿郎,我要完成我的使命,我要贯彻焚香先祖遗志,召唤八荒火龙,我要把天都踩在脚下!” “不,那不是你的使命,那是师父的愚忠!是先祖的春秋大梦!师哥,我们都醒醒吧!你还要让龙魔继续迷惑你的心智,继续疯下去吗!” “疯?我早就疯了!龙魔,龙魔只是我的棋子,我云易岚岂会是那么不堪一击!疯了才好,不成疯魔枉在世间走一遭!早就教了你狠,对世人,对自己!得了几年天伦小乐,就忘了抱负,可笑!” 云易岚狠狠踢了上官策断裂的肋骨一脚,将他踢出去甚远,他看向了鹤渡塘另一边,那个他亲手带回来的女娃。“该死的恻隐之心,就是你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让我焚香谷的人都变了!我要杀了你!” 骨翅再度挥动起来,云易岚几乎瞬间出现在对面,用被九尾狐九尾穿心的代价掠过她,出现在了修面前,在小白飞身来救的时候,一下将修、李洵、燕虹三人制住消失在原地。 小白看着沾满血的白尾乱了方寸。 “修!”陆雪琪奋力站起来,却倒在小白怀里。 “修儿姐姐!”小环飞起来,一道无形屏障却将她挡下。 周一仙往地上一看,原来不知何时,云易岚已经施展了焚香阵法天锁囚怨! 远处。 子钺指在了修的鼻尖。 “是不是没想到我能穿心不死?这便是龙魔的好处。你还有什么遗言?” “师父不要!”“不要啊师父!” “虹儿(洵儿)求你!”一左一右抱住云易岚腿,燕虹、李洵苦苦哀求,养育之恩如海深,恩师好比亲父! 第299页 “哈,好一个同门情深!这样吧,你们谁要是杀了其他两个,我就放过所有人,并将谷主之位传给他,自刎谢天!立下血咒为誓。怎么样?谁动手?两条命换天下人的命。赫达修,你是最得我心的,快动手。” 修笑了,仰天大笑,而后轻声唤道:“师父。” 云易岚一愣。 “你知道我做不到,正如师父你也做不到。做不到杀了师叔,杀了鬼医,杀了吕顺。” 卬——火龙四处乱溅的火球,忽然落下了几朵,其中一朵直直砸向了修三人,云易岚挥动骨翅挡下,魔龙骨翅顷刻被烧毁一半,他不曾痛呼一声。 热浪吹起了他再度花白的发,他轻嗤:“那你可知道我亲手杀了我的师尊,我上一辈的所有长老,包括、呵!修儿,没有什么做不到!你太天真了!” 举起的子钺终于不再迟疑,云易岚狠狠刺了过去,一个人影闪了过来,子钺深深刺进他的身体。 云易岚表情变得慌张起来,震惊得愣在原地。 “师叔!” “你干什么!”云易岚回神,奋力抽回子钺,上官策却紧紧抓住,自己往前将子钺刺入身体,他的血在快速流失。 “放手,你快放手!啊!”云易岚受惊般收回了手,倒退了几步,口中不停念叨:“阴魂不散,阴魂不散!” “师叔,快放开手啊。” 燕虹让上官策枕在膝上,李洵要为他止血疗伤,上官策却始终不肯放开子钺。他昂头看向修,道:“你看你们师父的蠢样,心魔难消。好在你们不像他,焚香弟子早该像你们一样打破宿命。修儿,修儿。” 上官策伸出手,修立即握住,上官策忽然严肃道:“师叔求你个事。洵儿当了谷主,你一定要好生辅佐,好好辅佐他。好吗?” 三人忽然沉默了。 “修儿,答应我,师叔求你。” 喉头发紧,修涩然道:“好,修儿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 “好,好。”上官策笑着打断了修,“乖,我知道你会做到的。你、从来没让老夫失望,过去到现在。” 泪水溅在了手背,上官策抬起手擦掉,起身,将修抱进了怀里,一如当时她决定离谷时那样,泪水湿了灰衣,他轻轻拍着她的背,片刻松开。 修甚至来不及抓住那灰色的一角,上官策已经沖向了云易岚。 深红的子钺,不知饮了多少人的血,其中又有多少是敌人,是亲人? 可有想过会是、 主人! 子钺被狠狠刺进了云易岚身体,云易岚瞪大眼看着子钺喝着他的血,血一点一点再流失,他却笑了,上官策的血也从伤口被子钺一同吸进去。 “你还是输了,不过、”看向八荒火龙,看着它到现在还没有挣出裂缝,云易岚嘲讽地勾起了嘴角,凝视上官策,“谁也没有赢。小策,梦是该醒了。” “恩。师哥,下辈子做一个简单一点的梦。” 吸食着两人鲜血的子钺,颜色没有变深,反而越来越淡,慢慢地,子钺变回到原来的月牙白,在弯刃交汇的握柄处,刻着二字‘朔月’ 云易岚的模样慢慢变回了正常人,狰狞痕淡了,他又成了那个健壮的中年人,而后赤发再度变得花白,他的脸开始出现皱纹,眨眼间成了老翁,一道道沟壑,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欢迎回来,师哥。” 云易岚一笑,恶狠狠道:“我一辈子是你师哥,下辈子也还是!你永远别想爬到我头上,哈哈哈!” “青出于蓝胜于蓝,他们就是最好例子,话不要说得太满!”又看了一眼跑过来的三人,看着被李洵、燕虹撑在中间的修,嘴唇张合。 保重! 卬—— 八荒火龙悽厉地叫了一声,原本恢复了正常的云易岚竟然再度现出了狰狞痕,一块玉牌飞了过来,穿过了云易岚身体,鲜血染红了玉牌。 上官策失声道:“玄火鉴!” 随即云易岚发出痛苦的叫声,黑了一只眼,无数阴魂厉鬼从他身体里跑出来,窜进玄火鉴里,云易岚将子钺拔了出来,身上每一道狰狞痕都开始渗血,他的血像是流不完,又恐怕早已流甘,这些血都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惨死在他手上的五族遗民的? “回不来头了,小策,我已经回不了头,现在是报应到了!”云易岚扭曲着脸,身体破开了一个大洞,最后一只恶鬼从他身体里破体而出,一团黑气在空中聚成一只巨大的黑龙,身有双翼,头有犄角,身子却短而肿大,与任何一条印象中的巨龙都不一样,它小得多,也丑得多。 “西方魔龙!”修一惊,一眼认出了它。 龙吟响彻苍穹,火龙痛苦的叫声和着魔龙兴奋的吼叫,魔龙魂灵窜入了玄火鉴里,血魔禁咒不足万人,一只魔龙恶灵却已抵千人,血魔禁咒已成。 烈日发出血光,天上的裂缝忽然大了。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八荒火龙,整条八荒火龙沖入人间。 天与地都好像小了,盘旋的巨龙,比整个焚香谷都还要大。 玄火鉴飞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下,陷入了火龙身体里。 “卬!!!” 火龙金色的双目变成了黑色,魔龙恶魂借着玄火鉴霸占了八荒火龙躯体。 难道真是末日降临? 八荒火龙却忽然扭曲起来,在天空中翻滚着庞大的身躯,热浪将一座座青山烧成了荒野,天上捲起红浪,玄火坛内的岩浆从万丈深渊飞到万丈高空之上,淋在火龙身上,火龙在怒吼,身躯在烈火中慢慢缩小,金目越变越黑。 “怕是二龙在同一个躯体里争斗,魔龙仗着玄火鉴和无数恶灵,早晚压住火龙神力。不好!一旦魔龙成功霸占火龙躯体,得到火龙神力,万事休矣!”周一仙神神叨叨自语。 小白横了他一眼,却是陆雪琪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忽然拾起地上戮神朝着火龙已经缩成普通幼龙的身躯扔去,对准了玄火鉴嵌入的地方。 吼——龙发出惨叫,戮神插在它逆鳞处,但却不足以要了它的命。 “快,一起攻击戮神,将法力注入戮神里。”陆雪琪高声之下脚下不稳,野狗、周一仙连忙扶住她。 一时间五彩流光纷纷飞向八荒火龙。 “卬!”神兽之躯受痛,体内二龙似是停止了争斗,龙吟吐息,炸得地动山摇,火龙竟然朝着化作深渊熔浆的玄火祭坛飞去。 “聪明的孽畜,火是八荒火龙之源,地心熔岩集万物滋养,隐秘深邃凡人难进,养伤逃难再适合不过,万事已休!算来算去还是算不过天!”云易岚自嘲,他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 “是啊,休矣,你我休矣。” 上官策将手狠狠刺入云易岚腹部,挖出一个黑色的晶核,云易岚笑着刺穿了上官策的胸膛,又留了他一口气。 云易岚笑道:“与其被畜生所灭,不如死在自己人手里,你输了,我也输了,但是他人永远不会赢!” 第300页 上官策捏碎了晶核,云易岚唯一的一丝生命力,晶核为魔龙所结,龙魔血契虽不是双生共死,但宿主的陨灭对其也会有损伤,云易岚在急速衰老,本就皱纹满布的皮肤更加干瘪,撑着最后一口气笑道:“你还想当英雄不成!你双手也沾满了无辜血腥,成不了。” “我也只是不想让畜生赢,八荒火龙,不过如此,我们两个傻瓜,哈!” 上官策自嘲,望向了那站在一起的三个孩子。用只有他和云易岚听得到的声音道:“最后再做一次棋子,做你们做不到的事。师哥,走吧。” “哈哈!谷主捨我其谁!” 云易岚的笑声回荡在了深谷,他和上官策一起飞向了火龙落下的地方。 所有人追了过去。 玄火坛已经没有一处空地,只有深渊里翻滚着炽热的岩浆,双目深黑的八荒火龙朝着那里飞去,云易岚和上官策同时召唤了武器,没有御剑飞行,而是双双掷出法器,一同落向了万丈深渊。 子午鸳鸯钺和九寒凝冰刺一同刺入火龙身躯,和戮神一起定住了火龙,两个年迈的老人露出得意的笑容,一人伸出一手,合力结出法印,复杂的法印,让随后而来的人们终于知道了什么。 翻滚的热浪早已经将幽谷烧得伤痕累累,可那炙热的岩浆同样代表着这个门派狠而烈的作风。 是毁灭吗? “不要!”李洵和修同时一喝,其他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同从青灵仙剑上跳了下去。 热浪已经烧着了衣,他们已没有飞行的力气,可是快要抓住了,就要抓到那两个老人了。 他们的手已经紧紧合在一起,准备最后一个印结。 修抓住了上官策的一只手,李洵抓住了修,四人手连着手一同掉了下去,热流已经快将没有护体的他们烤化,感觉到上官策在挣脱,修颤了声音:“不,师叔,不要,不要,求你不要,不要……” 眼泪已经无法流出来,她第一次这样恳求他,可他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一句话。 “哈,你们这两个蠢货,要陪我们两个本就命不久矣的糟老头子送死吗?好啊,这样才好!” “师父别这样,师父,师叔,不要,不要结最后一个印,千万不要!”李洵松开修的手,奋力抱住了云易岚,苦苦哀求。 眼见他们越落越深,一条丝带缠住了修和李洵的腰,一把青色仙剑颤颤巍巍地悬在深渊里,燕虹咬紧牙拉紧了手中丝绸,深渊里烈火因为八荒火龙产生了强大的吸力,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再说一句话,只是勒进掌心的绸缎代表着她的决心。 “真是傻,焚香规矩,只有够绝才能继位,你们既然做不到,就由我来帮你们完成吧!” 云易岚竟然一下隔断了拉着他们四人的绸缎,打了李洵一个耳光,将他踢了出去,而上官策也挣开了修的手。 “记住答应我的事,辅佐谷主。修儿……” 最后两个字已经听不清,修被他打出了深渊,只能看着他的鬍鬚不断抖动。 保重、保重、保重…… “不——” 伸出的手再也抓不住,抓不住那双枯藁而有力的手。 修飞了出去,上官策结下最后一道印! 元神自爆! “师叔,师父!”燕虹还要往里沖,小白将她拉了回来。 两个老人看到了在小白怀里满眼震惊的陆雪琪,上官策朗声笑了,依然那么浑厚威严。 “你这小女娃能做到的事,我们也能。” 卬——魔龙发出绝望的吼声,戮神、九寒凝冰刺、子午鸳鸯钺的光连成了绳索,牢牢困住了八荒火龙的躯体。 “快,快走!”周一仙大叫,脸上没了表情。 上官策闭上了眼,他没看到云易岚扔出了什么,也没看到火龙体内飞出了什么…… 所有人落在了焚香谷边缘,两个人还妄图朝里面沖。 一道沖天白光沖入苍穹,天地瞬间变得苍茫,所有人眼睛里只有白色,地震来袭,连小白这等修为都只能跌坐在地。 似乎有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在响,可沉默着的人们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一个个呆坐在地上,或互相看着,或闭着双眼。 什么时候天与地恢复了正常? 月亮什么时候出来的?太阳又几时落下的? 不知道,呆在原地的人们都不知道,是惊心动魄的一天终于结束?还是已经过了几个日月轮回? 天上出现了星星,地上终于一片平静。 李洵和修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 天上忽然飘下了什么。 一片,一片…… 修茫然地抬起头,晶莹的白色落在了睫毛上,被涌出的湿热,融成了水,睡着脸颊滴落,她摊开掌心。 焚香下雪了。 在这没有入冬的南方。 “啊——”李洵堂堂男儿终于痛苦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鹅毛大雪不消片刻覆盖了焚香土地,熄灭了肆虐的流火烈焰,满山冒起黑烟,原本玄火坛所在,成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山顶积着厚厚的白雪。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了头,南疆唯一一座白头山。 焚香谷内吹起了风。 幽谷落叶黄,红枫满地伤。 “不、不好了,燕师姐,兽妖、兽妖朝着焚香谷冲来了。”曾书书忽然出现在了焚香谷,拖着疲惫的身子跑来报信,虽然已经看到焚香异象连连,可黑压压一片兽妖突然朝着这里挺近,为首的是一只巫妖,扬言要灭了焚香,让焚香从此销声匿迹。 可一个个焚香弟子只是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眸,双眼空洞。 曾书书望去,李洵将头深深埋下恸哭,赫达修如同木头跪得笔直,燕虹闭目站立,一个个长老苦大仇深,没有一人动作。 “喂,兽妖就要过来了,你们快想办法啊!要打还是要撤,说话啊!餵……”曾书书急得快要跳脚,可是没有一个人理他,他走向陆雪琪:“陆师妹!喂!”连陆雪琪都像是木头人,只看着另一个木头人。 鬼厉拉住了曾书书,和野狗、周一仙、小环带着他走远了去。 小白和陆雪琪默然。 雪,已深。 这里全都变成了白色,什么颜色都被染成纯白,一切都埋在了雪里。 兽妖的吼声好像越来越近了。 天上好像掉了什么东西,一个飞向了陆雪琪,一个落在了燕虹脚边。 飞向陆雪琪的是玄火鉴,上面的黑气淡了,魔龙的戾气已散,只有冤死的亡灵还未安息。 燕虹躬身捡起了地上的东西,眸心闪烁。 她闭上眼睛又睁开,看了一眼李洵和修,深深呼吸。 “众焚香弟子听令,焚香家园,以命守护!” 手中的剑再度亮起了光,青光映在雪白上,点亮了一双双空洞的眼,他们看向那抹飞扬的青衣,娇容带血,目光坚定。 第301页 “焚香家园,以命守护,以命守护……”整齐响亮的高呼颤了树枝,震落了雪。 青衣率先飞了出去…… 谁可以安慰这场无休止的厮杀?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初冬的第一场雪,也是南疆的第一场雪。 白雪纷纷,片片冰凉,覆盖了伤痕累累的焚香幽谷,却遮掩不了破败与苍凉,路旁枯萎的黄杏,倒塌的枫林下埋着一具具惨烈的尸骸,在白雪下还未曾完全冷去,新的鲜血又再度染红了这片白。 荒山白头,霜雪如寒刃,雕刻在曾经流浆肆意的火山,埋葬了滚滚熔岩,也埋葬了逝去的时光,那两位老人用魂飞魄散的方式平息了神龙劫,结束了发生在焚香的一切。 他们亲手种下了因,也便成了他们亲身所偿的果,今朝身死魂灭,过往前尘事尽数勾销,徒留一座白头火山,孤立在茫茫南疆深山,他们走得决绝,刻下忽视不了的殇。 那伏地的人已经披上了厚厚白霜,哀到无泪,只有手用力握紧了冰雪,恨极也痛极! “师父!师父!师父——”回应他的只有雪山的风以及被风送来的兽吼,越来越近,李洵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忽而又哭又笑起来。 状似疯癫的男子身旁不远处,跪着一个木头一样的人,雪白的头发与白雪融为了一体,赤红的双目失去了光彩,好像谁来了,谁走了,都不再重要。 风中除了白雪还飘着冰蓝色的碎屑,‘咣当’一声,落在他们两人之间雪地里的东西是一把月牙白的单钺,紧紧插/在了一截断骨里,靠在那手骨中的红色单钺上。 “赫达姑娘,兽妖已经冲进焚香谷了,快去帮燕师姐吧!”曾书书又回到了这里,听过周一仙大致讲述,还是为刚离开的燕虹担心,可是赫达修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曾经的玄火坛冻了一层厚厚的冰,透过冰还能看见深渊下的岩浆仍然在缓缓流动…… “吼——” 无数野兽的嘶吼已经震颤了焚香的山,强盛的妖气从那入谷咽喉处涌出来,比白雪冰冷,地面在颤抖,兽妖的数目比想像更多。 死而不衰,种系庞大的兽妖周而复始,延续了千百年前的传统再度杀入这方幽谷,是落井下石,还是累积了多年的宿怨已经分不清,兽妖与焚香的争斗,从来没有停止过。 即使兽神已死,焚香亦哀。 追随着前头那抹青光的焚香门人,算上长老也只剩五十不到,仅仅剩这些了。 燕虹皱起了眉,不是因为兽妖数目惊人,而是在前方的山坳拐角,兽妖嘶吼的源头,有人拦住了兽妖,才让这一群孽畜没有肆无忌惮闯进焚香谷。 是谁? “吼!” 铛—— 越过山坳的一瞬,虎豹之形的妖兽捏断了什么,断刃锋利,划过了谁的眉梢,燕虹侧头一躲,神色忽然一变,有人似风中残蝶被兽妖打落。 “文师姐!” “杀!” 小钟领人沖入了兽群,腥风血雨刮过白雪,留下憷目惊心的鲜红。 燕虹接住文敏落在了安全一点的地方,文敏手中仙剑已断,受了重伤,好在意识尚且清醒,看见燕虹面上一松,欲开口说什么,却是一口气堵在胸口。 “文师姐,先控制真气。” 燕虹点住了文敏两处大穴,却见她抬手指向了天上,心,忽然紧了一下。 “你到底是谁?”巫妖化为黑雾飘于天空,将白雪都染成了黑色,低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恼羞成怒。“阁下修为路数不像是焚香狗,为何要淌这趟浑水!” 被黑雾包围住的人影没有说话,一身夜行衣将身形容貌都裹得严实,分不清是男是女,是敌是友,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黑雾中的某一处,泛着冷光。 两道烈火忽然在黑雾中燃起,将雾化的巫妖烧回了人形,所有人一惊。 “焚香烈焰袭?你是焚香谷什么人!”巫妖满是吃惊,随后看向右手,那里黑雾模糊成了一片,竟是被烧得化不了形,它的眼神变得狠戾起来,与鬼医相似的打扮,却已经称不上是人。 “啊——啊——” “吼!!!” 巫妖仰天发出怪异的尖啸,三长一短如此反覆,像是怒极,更像是什么神秘的暗号,只见兽群狂躁起来,本来见焚香弟子杀来而有些退缩的兽群此刻比先前凶暴了数倍,其中六十三异族之一的鱼人族率先杀了过来,惨叫从焚香弟子口中发出。 天洒红雪! 彭长老一众十二人见状不妙退了回来。“虹儿,兽群凶猛,如今焚香已是强弩之末,还是快撤!”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一些。 焚香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不见了褐红的土,不见了杏黄,不见了红枫,唯一还看得到的颜色是一朵朵绽开的血,和着雪白化成了烟。 倒下的是焚香弟子,不灭的是焚香英灵,干坤炽地圣龙乡,火一样的门阀,火一样的意志! 在焚香长老的注视下,燕虹站起了身,雪湿了她的秀发,她的剑却燃起了橙金色的烈火,映着她青色山湖般的衣。 “炼狱劫波,炽炎千里,炎阳腾空,千命一瞬……” “虹儿!”听得燕虹口里念出的法决,众长老惊了,彭长老急道:“虹儿住手!太渊六合玄火阵非百人不可驭动!你莫、” 燕虹像是听不到一样,用手中的剑,在雪地上点出了两个相交的北斗七星,目光里竟是从未有过的杀性,也是令人胆颤的坚定,众长老忽然沉默了,只听燕虹继续念道:“江河湖海归一处,焚尽忧患焚尽愁!焚香不能让妖邪辱了去,焚香的根基不能在这里弃了去!太渊业海,祝融火典,太渊六合玄火阵,启!” 交错的七星北斗亮起了红光,数个红色光点围绕它呈圆弧散开,在雪地里如同一汪火海涌起的波涛,拍击的是妖邪,还是心! 十二个焚香长老面面相觑,那每一个红点就代表着一个人,一百个就是一百个人,即使那中间是融合了变阵的天火七杀阵型,这里也只有一十三个人! “太渊六合玄火阵,启!”再度传来的厉喝,终于惊醒了发愣的长老们,他们看着那个率先落入阵眼的人,在那两座北斗星交错的一点上,殷红的血渗出了她的唇边,她抬手竖于身前的剑却没曾有过一丝颤抖,焚香弟子燕虹…… “喝!” 随着整齐的一声怒喝,北斗双阵剩下的十二个光点归位,焚香长老一齐从口中吐出了一颗橙中带金的珠子,在接触空气的时候,燃起了金色的火,焚香特有的纯阳内丹,焚香人修行一世最宝贵的真元,暴露在了众妖兽圆睁的瞳孔中。 “长老(师姐)!”谁在呼喊? 十二个长老七窍流血,斑驳了华发,十二颗燃火的珠子,飞到了最中心的人周围,围成了一个圆,天火淬鍊的圆。 天道曰圆,地道曰方,方以智,圆而神,圆者干坤也。 第302页 “玄火既出,万邪俱焚!”燕虹剑指苍穹,十二真元珠沖入云霄。 只见原本白茫茫的天霍然乌云密布,雷霆交加,浓浓黑云里红色的光一闪、又一闪,像极了心跳的频率,震出来的是一声高过一声的雷霆,令群兽胆颤,令众生惊心。 巫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阵眼中的人,太渊六合玄火阵威力非凡,代价却过大,燃烧的是所有启阵者的修行真元,是同归于尽的杀阵!连云易岚都不敢发动的阵法,有如此魄力的竟然是一个年级轻轻的姑娘。 在那苍白而坚定的面容下,闪烁了多少眸光? 巫妖暴露在外的眼睛血丝密布,绷紧的黑纱,是不甘与怨毒,兽群开始畏缩,巫妖的一声长啸却让它们不受控制地沖了上去。 轰! 霍然落在地上的是一团巨大的烈火,将兽群中央砸出了一片血肉模糊,将如潮的兽妖砸了个尸骸四飞,骤然响起的是群兽哀嚎。 焚香长老的模样开始干瘪,一滴一滴的血滴穿了积雪,渗入了地里,巫妖似乎还不肯罢休,在天上发出更大的尖啸。 燕虹的眼神越发冰冷,单手结了一个古怪的印,天上的云更厚了。 卬—— 突如其来的龙吟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一条火龙从滚滚黑云里窜了出来。 万兽齐哀,即使受控于巫妖,也开始逃窜,巫妖没有继续再施法,而是望着那条火龙惊疑不已,又看了看那个稳如泰山的年轻女子,半晌,巫妖化作雾气遁去。 地动山摇,更大声的是焚香弟子们举剑欢呼,而后振臂一呼: “杀啊——” “不要追!”厉喝阻止了杀红眼的焚香门人。 “燕师姐!”“长老!” 十二个长老齐刷刷倒在了地上,燕虹半跪在地,火龙消失了,乌云消散。 阳光重新出现在焚香谷,雪开始融化。 “燕师姐。”青萝跪下欲扶燕虹,她摇了摇头,手捏兰花,十二颗黯淡了光泽的珠子飞了回来,众长老盘腿而坐,焚香弟子立即列好队,一齐坐下,伸出双手一个抵一个后背,接力为其输送真气。 燕虹站起了身,一个踉跄,一直在旁担忧着的文敏欲扶住她,燕虹却用青灵仙剑撑住了自己。 “不要勉强。” 燕虹对着文敏摇了摇头,“还不能松懈。文师姐,劳烦你附耳过来。” 文敏疑惑着凑近,燕虹温热的气息打在耳廓,文敏瑟缩了一下,而后眼睛越睁越大,燕虹最后一字落下,她闪烁的双眸就只剩对燕虹的钦佩。 “如此,就劳烦文师姐了。” “燕师姐放心,文敏定不负所托!”话音一落,文敏朝着兽妖侵入的谷口飞身离去。 “小钟、青儿,咳,你们各带十人跟上文敏师姐,一切听从她的吩咐。” “是!” 看着青萝等人都已没了踪影,强撑着的燕虹才坐在了地上,没有急着疗伤,她望向了暗处晃动的枝桠,似有黑色的一角飘过,燕虹一直绷紧的身体,这才放松。 终是安了心。 残阳没,风声止。 夜,悄无声息的降临。 深夜,焚香山河大殿。 今夜无星月,波折不断的焚香谷在寂寂夜空中安宁了下来,坍塌了一半的山河殿周围,没有一丝声音,除了来往的急促脚步,连虫鸣都听不到。 主殿之上,尚且完好的大厅一角,数人围坐在一圈,中间立着一个人影,眉梢皱成了山,十二个长老还在盘膝打坐疗伤,焚香弟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返于山河殿与焚香各处要塞之间,严谨肃穆。 “虹师姐,西口迷阵已设,四面八方凡是通往谷中要道,无论天上地下皆已布置完毕!” “恩,辛苦了。你们布阵中可有异样?” “这、”小钟仔细回想了半晌,回道:“八山四水,除了青萝负责的那片水域被去而复返的鱼人一族偷袭、” 彭长老一听,急道:“那可被那群孽障得逞?” “长老放心。孽畜若得逞,焉得安宁?危急之时,先前那个与巫妖纠缠的黑衣人救下了青萝他们,并助他们设下五行迷阵,现下焚香各要塞关卡皆按照虹师姐指示设好屏障。” 众长老一听心下惊疑,面面相觑:“这个神秘人是谁呢?”看向燕虹,却见她面上一派沉静,彭长老欲问之,却听燕虹道:“如此便好。”复又拿出一捆红色三角旌旗,“小钟,你将这四十九面旌旗给各处布阵的弟子,将之放入布下的五行幻阵里,之后,便领众师弟师妹去休息吧。” “这、虹师姐,谷中的巡逻?” 燕虹只摇了摇头,无需多言,小钟便不再追问,接过旌旗挺着腰板走出了山河殿,彭长老拂须点头,回头却见燕虹眉头依然紧锁。 “虹儿,可还有什么不妥?” 燕虹摇头,长嘆一口气,“长老,我只是担心你们。伤了真元珠,非半个甲子恢复不了,如今你们与二重界弟子无异,唉,是虹儿的错。” “诶~说什么傻话,若不是你,焚香已不保,我们这把老骨头纵使得以逃脱,也无颜面对焚香列祖列宗,你莫要怪责自己。” “是啊,彭长老所言甚是。虹儿,若不是你当机立断布下玄火阵变阵,又幻化出火龙吓退众妖,我们焚香、、唉——”一身形微胖的老头嘆息。 “老李莫嘆气。虹儿如此机敏,又有如此修为,实乃我焚香之幸,否则纵使有百人使出玄火阵,我们又岂是半个甲子能恢复的!”另一长老心有余悸。 众长老纷纷附和,回想起那惊心动魄的瞬间,不得不为燕虹的胆识感到钦佩。 太渊六合玄火阵,以命相搏,同归于尽,连身为焚香长老的他们都以为那是玄火阵,遑论被震惊的巫妖,哪知燕虹只是将天火七杀阵两两叠加,营造出玄火大阵假象,加上她修为已暗中达到玉阳境中期能幻化出巨龙之形,一时让群兽以为八荒火龙再度复生,纷纷溃逃。巫妖被她修为所摄,亦不敢再贸然行事。 可怜焚香门人在兽妖侵袭下所剩不多的人又折了不少。 “可惜,若不是我们焚香早前屡遭大劫,一定灭了这群落井下石的畜生。”火爆脾气的长老越想越气,一时激动牵动了内息又咳嗽起来。 燕虹赶紧为他顺气,“林长老宁心静气,导入神通。”轻轻拍打着他的背,燕虹柔声安抚。 “虹儿,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彭长老话一出,山河大殿安静了下来。 燕虹一下又一下拍着林长老的背,出了神,众长老也安静等着她。 一阵脚步声传来,小钟去而复返,后面跟着脸色不愉的青萝。 燕虹回神,眼珠一转,站起了身,不动声色,等着青萝开口,果不其然,率先开口的是青萝。 “虹师姐,青萝前来复命。” 第303页 “青儿,我不是命你们放好旌旗便去休息了吗?” “师姐,如今这般情况,我怎么睡得着!” “胡闹!”燕虹一改往常温和,厉喝道:“你既知现在的焚香形势,就该明白好好休息的重要,难得今日兽妖已退,有间隙可以修养,谁也不敢保证之后会发生什么,我要你们尽可能拿出最好的状态!明白吗!” 青萝红了眼,深吸一口气,大声应道:“青萝明白!” “恩。好了,青儿,去休息吧。” 青萝转身,复又想起了什么,回身道:“师姐,文敏师姐还在殿外等候。” 燕虹拧眉,点了点头,“你速收拾好一间客房,将文敏师姐带去休息,她身上有伤,还为我们来回奔波,焚香上下予以厚待。” “是!” “小钟,你等一下。” 小钟欲和青萝一起退下,燕虹却在此时又叫住了他,青萝不解,小钟递给她一个眼色,她也便退了下去,抬头发现燕虹和长老们齐刷刷看着他,他满脸尴尬。 “虹师姐,青萝只是担心你们,才会、、” “我知青儿是率真的性子,你不必紧张,我留你下来,正是因为你比她稳重。” 小钟闻言,顿了顿,道:“虹师姐,还有什么吩咐?” 燕虹却在此时不说话了,却是彭长老道:“小钟,我们的人,还剩下多少?” 小钟的呼吸乱了一下,许久才哽着喉道:“算上诸位长老,整个焚香谷的人只剩下三十三人。”尽管小钟抿紧了唇,眼泪还是从他左颊滑落。 “唉~”嘆息成了一片,焚香长老们摇头太息以掩涕。燕虹启唇无言,默默看着满脸哀痛的长老们。 彭长老深呼了一口气,又问道:“那我问你,帮助我们的那个黑衣人可还在谷中?” 小钟摇头,“他帮了我们之后就走了,其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 “只是什么?” 小钟的脸忽然红了,磨蹭地拿出一个竹简,方才道:“只是他将这个给我的时候,我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像是个、” “呈过来!”长老们的注意力显然被竹简古卷吸引了去,古卷虽旧,上面的火焰状云朵却清清楚楚。小钟连忙递上去,彭长老反覆看了,要打开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迟疑了片刻,看了一眼燕虹,将竹简递给了她。 燕虹接过观察之后瞭然,随即拿出了她在玄火坛内拾起的东西与竹简併在了一起,众长老一看,顿时沉默。 燕虹拿出的是一卷玉册,与竹简一模一样的外形,相同的云朵火焰,不同的是一个是竹简,一个是碧玉。 焚香玉册,历来只有谷主才能观看的焚香玉册总纲。 他们想起了那个红衣赤发的男子和灰衣老者。 “唉——”再度响起一片嘆息。 “想云师兄多么精明能干的英雄豪杰、当世显能,前任谷主在世时就不止一次说过他是天才,可惜误入歧途,晚节不保。曾经称霸南疆的焚香谷双雄,如今落了个尸骨无存啊!”彭长老老泪纵横,“上官师兄啊,没了你主持焚香法纪,焚香威严何在!威严何在!” 燕虹摩挲着手中的焚香玉册总纲,它上面似乎还有雪的冰凉,她闭上眼睛又睁开,启唇一哽,暗自隐去了喉间涩然。“小钟,他们还在玄火坛?” 小钟想起那冰天雪地里的两人,沉重点头。 恸哭声止了,彭长老狠狠擦去眼泪。“小钟,你给我仔细说说那个神秘黑衣人。” “这个,我虽然与‘他’面对面,但是他的样子始终像蒙着一层纱一样模糊,只是‘他’身上带着一股奇香,虽然‘他’像是有意掩盖,但——” “谁!出来!” 正在众长老听得聚精会神的时候,燕虹忽然打断了小钟,朝着大殿之外厉喝。所有人茫然地看着她,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来到了大殿前,众人警惕起来。 “虹姐姐。”周小环在殿门处唤了一声,燕虹似松了一口气,将手中古卷收好。 “小环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环见燕虹朝她招手,跨过门槛走到她身边,上下打量着她片刻,拧着眉拉过燕虹的手替她搭脉,真气顺着小环的手指渗入燕虹体内,“我想帮你,虹姐姐有什么你尽管开口,我一定尽我全力。” “傻丫头。”燕虹严肃了许久的面容,露出了第一个笑容,理了理小环的秀发,忽然又严肃起来,越过小环的头顶,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几人。 “诸位都来了,焉有站在外面的道理,里面请。” 鬼厉变了脸色,燕虹这一声看似客气,其中却暗藏深厚的内劲,这女子道法绝对不弱于当世高手,反观周一仙、野狗却似什么影响也没有,率先走了进去,鬼厉心下一凛,这其中暗劲怕是冲着自己而来。 “燕姑娘,兽妖退了?焚香谷安全了?”野狗是个实在人,不喜欢扭捏藏话。周一仙瞪了他一眼,尴尬赔笑,野狗不屑地哼了一声。 燕虹笑了笑,“道长放心,现在的焚香不敢说固若金汤,让道长将歇的余地还是足矣。诸位为我焚香多有劳顿,现天色已晚,不如让鄙门师弟带诸位下去,好生休息休息。诸位在我派危难时刻伸以援手,焚香必以礼待。小钟,带他们几位去上房休息,好生安排。” “是,师姐。诸位,这边请。”小钟恭敬一礼,鬼厉脚还没站稳,燕虹三言两语便打发了他们,着实厉害。 周一仙是个机警的人,看了一眼一直盘腿正襟危坐的焚香长老,又看了看鬼厉瞭然,只是有一事,他着实好奇。“燕姑娘,我有一事不明,望你解惑。” “前辈但说无妨。” “素闻燕姑娘修为似乎在李洵和小修儿之下,但你玄火坛内的表现和拥有击退兽妖的能力,本事怕是不止于此,老夫自认眼力过人,可看来看去也看不透你的修为到了何种境界,你可愿告诉老夫其中奥秘。” 燕虹一笑,“前辈见多识广,我无心隐瞒前辈,只是世人求道,多往高处去,我这人倒喜往深处去罢了。” 周一仙、鬼厉、小环闻之若有所思,周一仙再度上下打量了燕虹,此女清如水,明如镜,沉敛如湖,深不可测,天资上佳,贵在心思如尘,外柔内刚。“哈!原来如此,老夫明白了,只怕燕姑娘在焚香道法上,比小修儿更为精进几分。恩,恩!”连连点头,周一仙又成了那幅高深莫测的模样,野狗在旁嫌弃地翻了白眼。 燕虹不骄不躁,任由周一仙打量,见时机差不多,道:“前辈过奖。请。” 小钟接到燕虹眼色,礼道:“前辈、诸位这边请。” 燕虹一直保持着微笑,直到人影消失,她收起了笑容,也丝毫没乱过一丝沉稳。彭长老将一切看在眼里,暗自点头。 第304页 “虹儿,这鬼厉、野狗皆是魔教中人,你留他们在谷中,这、可是不妥?” “李长老,现下正是焚香用人之际,他们虽是魔教中人,但只要、”燕虹神情恍惚了一下,继而严肃道:“只要修在,他们便是焚香最好的帮手,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再者他们于我们有恩不假。我所构思各处五行幻阵,若有鬼厉他们帮以加持,必定再牢几分。” 长老们低声议论,而后点头道:“好,你既然已有打算,一切都听从你安排便是。” “虹儿听令。众位长老,你们好生休养。” 众长老纷纷点头,一直没有说话的彭长老却在此时举手,众人看向他,他放下手臂,缓缓道:“伤,我们会养。但,眼下还有一件当务之急要解决。” “老彭,你快说,别卖关子。”林长老急性子,燕虹在彭长老的眼神下隐隐有了预感,面色微变,山河殿响起了彭长老的声音。 “国不可无君,家不可无主。如今焚香谷主仙逝,群龙无首,选出一位足以令上下咸服的新谷主是当务之急!” “这老彭说得对!可是这谷主、、” “诸位长老,焚香新谷主,先师在时已有了定论,何须讨论。师兄李洵,为谷中鞠躬尽瘁,论威望,论资历,他是不二人选,无谓浪费精力在既定的事上面。”燕虹欠身一礼欲走。 “虹儿,站住!虽说谷主内定之人我们心知肚明,但眼下的焚香有更适合的人继承谷主,那就是你!” 燕虹停在原地,背对着众焚香长老,看不清表情。 “虹儿,我知你性子温和,与世无争,但是你也知道如今焚香怎样的严峻,人丁单薄,百废待兴!洵儿热血有余,智谋不足,修儿,心有挂碍,感情用事,况且,他们、唉——我知道,云师兄尸骨未寒就要立新谷主于情难忍,但是正是这般要紧的时候,越需要人站出来,支撑起整个焚香,支撑起希望。你,便是!” 山河殿久久回荡彭长老激昂之声。 燕虹却只说了一句话,令众人沉默。 “若真有这么简单,焚香一代一代,又怎么会落到今日境地?”燕虹拿出了焚香玉册,玉身上斑斑澜澜的瑕斑,像一块块血迹,沉淀了太多,禁锢着一代又一代焚香门人。 “罢了!”彭长老想起等同于同归于尽的上官策、云易岚,想起上官策诀别时不断嘱託宿敌九尾妖狐的话,心如刀绞。“罢了,我们等吧,等着李洵从玄火坛出来继任谷主。” 宿命就像焚香玉册上的斑点,刻在焚香门人骨子里,骄傲,又悲哀,传承了千百年。 久久嘆息,而后山河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皎白的月亮从云层后露了出来,焚香夜深,再度有了虫鸣。 诸位长老惋惜着,抬起了头,看见还没有离开的燕虹依然背对着他们,挺着着纤弱的背。 山河殿内烛火早已熄灭,久久沉默的燕虹只有个模糊的背影,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虹儿?” 她动了,侧过了身,负在身后手举起焚香玉册,低头凝视。 月光照进了山河殿,拉长了站在门口的身影,照着焚香玉册,也照着坚毅的侧脸。 “规矩不仅限于遵守,必要时可以打破。诸位长老放心,若焚香真的需要燕虹挺身而出,燕虹亦敢当仁不让!燕虹不敢保证再创焚香巅峰辉煌,却能倾尽全力让焚香东山再起,保千年基业。” “夜深了,我去巡察各处幻阵结界,虹儿告退。” 握在燕虹手里的焚香玉册在发热,那个工于心计的云谷主临死抛出的遗物恰好落在了燕虹脚边。 是云易岚选择了燕虹?还是命运选择了燕虹?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朝阳东升。 南疆的一切终于恢复平静。 荒凉的山头,长着几簇灌木针叶,除了前头那座被白雪覆盖的火山,南疆依旧四季常青。这里离那座神秘幽谷很近,被余火波及烧毁了大半,只有最贱的灌草存活了下来,一个黑衣人伫立在山头,看着焚香谷的方向出了神。 焚香谷的大火都已经熄灭,谷口处有五彩流光隐隐约约,不过一夜已经遍布焚香四围,黑衣人仅露在外的双眼轻轻闪了闪,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一个同样黑衣蒙面的人出现在他身后,黑衣人没有在意,依旧望着那雪山方向。 蒙面人扯下了面罩,身形扭曲了一下,露出了本来样子,娇柔妩媚,一双眼睛却冷冰冰地看着山崖边的背影。 “恭喜先生大仇得报。” 鬼医回身,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来人低眉顺眼,恭恭敬敬,他低声一笑:“报仇?报什么仇?” 金瓶儿抬眼看了一眼鬼医,又低下头,心头一凛,面上不动声色,没有接话。 鬼医收回了目光,再度看向焚香谷,许久,他缓缓道:“我虽恨极了那个地方,但我与焚香从来都没有仇。” 那一刻他低哑的声音仿佛又苍老了许多,金瓶儿抬头,鬼医的背影佝偻了几分,她心下疑惑起来,藏在暗中的紫芒刃却不曾收回去。 “那——先生之后有什么打算?瓶儿但听先生吩咐。” “我的目的是毁了八凶玄火阵,如今目的达成,要拿的东西也拿到,是时候回去了。” 金瓶儿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鬼医会这么轻易就离开。“回去?” “狐岐山。” 鬼医说了一个地名,金瓶儿一惊,莫非鬼王已经从蛮荒回到了中土? 侧过身,鬼医看见金瓶儿模样,开口道:“宗主自然还在蛮荒圣殿,可回来不过早晚之事。你的身份不宜再出现在鬼王宗,你若想留在南疆,留下便是。” “这、”金瓶儿抿唇思量了片刻,跪下一拜道:“先生洞察秋毫,瓶儿谢过先生。” 鬼医一笑,眼中闪过讥讽,再度看了一眼焚香,迈步缓缓离开,越过金瓶儿,他的声音飘过山崖。 “焚香已经衰败,你放不下你心上人想留下来那也无妨,反正这也是最后的安宁了,我说的是这世间。” 一件东西落在了金瓶儿面前,鬼医脚步不曾停下,金瓶儿低头一看,一个形状奇特,年代颇远的骨玉落在了脚边,那骨玉前面被融成了熊头形状,后面刻着一个篆书雕刻的‘黎’字。 金瓶儿站起了身,手里拿着骨玉不解其意,抬头看向鬼医,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 “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不要妄图杀我,这是忠告。” 金瓶儿心头猛然一颤,立马跪了下去,颤声道:“瓶儿恭送先生。” 抬起头来时,山头已经只剩她一个人,金瓶儿收起紫芒刃,浸出了一身冷汗,她望着鬼医离开的方向心有余悸,随即冷哼一声,也离开了这座荒山。 ※※※ 焚香,山河殿。 兽神乱,神龙劫,谷主殁,幽谷毁,事情接二连三,谷主、执法长老一同陨命,焚香剩下不到四十的人数,兽妖再度霍乱南疆,焚香可谓陷入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第305页 “焚香善火,五行幻阵变化虽多,归根究底源其火相。索性世上妖邪多惧火,加诸法力、宝器神通灌溉的关卡屏障倒也坚固。你们不要担心自己法力低微,按照我教你们的方法,每日变更五行幻术旗,宵小想要侵我焚香也要做好死的觉悟!能活到现在,你们便是焚香谷最精锐的弟子,焚香有你们,绝对可以重新站起来!因此我们不能松懈,这里有每日的巡逻安排,务必严厉执行。” “是!”众人应道。青萝上前接过燕虹手中巡逻表,领着众人退下,留下小钟听候差遣。 看着退下的弟子,燕虹松了一口气,连着几日彻夜不眠,焚香的防卫终于成形,彭长老走上前,轻声道:“虹儿,你已经几天没有休息了,去歇歇吧。” 燕虹摇了摇头,彭长老嘆息着没有再劝,连他们这些几日里都在修养的长老都尚且留有疲态,燕虹却依旧精神奕奕,挺拔如山,柔柔弱弱的女娃和铁打的一样。 “虹师姐、” 小钟自然也想劝劝燕虹休息,但燕虹却问道:“我吩咐你的事,怎么样了?” “这、”小钟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早前兽神出世时,谷主带我们离开焚香,周围民众没了焚香保护早就死的死,逃的逃,南疆五族也行踪成迷,最近只修好了一些住房,其余的屋舍没有多余的人手,修葺山河殿就更、、” 燕虹抬手制止了小钟说下去,眉头紧锁,山河殿代表着焚香千百年的气派,也是焚香人心中的圣殿,并非燕虹要为难小钟,而是此刻人心更加不能乱。 “这事,我来想办法。”燕虹舒展了眉头,没有再露出一丝苦恼的神情,小钟也便定下心来,却听燕虹又道:“师兄,醒了吗?” 小钟心头一紧,沉重点了点头,长老们已提前问过此事,不免嘆气。 这李洵在大雪天里又哭又笑,本就受伤的身子终是受不了,昏倒过去,高烧不退,好在有周小环这才保住了性命,哪知他醒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谁也不见。 原本指望他出任谷主凝聚人心,看来前途茫茫。 “唉~今天送去的汤药也是原封不动送回来,一个李洵这样,另一个、咳。”林长老话说到一半被旁边长老拉了拉,对上燕虹平静的眼神,自动收了声儿。 “醒了就好。小钟,你去把药给我。” “诶,好!” 小钟带着喜色退了下去,燕虹回头看了看山河殿里的主座,没有再说什么,抬头,透过山河殿空荡荡的屋顶,天空,蔚蓝。 焚香,疏影嵋,东厢。 幽谷破败不堪,常年四季居住之地尚还有一砖片瓦遮风挡雨,燕虹独自来到了李洵门前,手里的汤药还冒着热气。 她在门口顿了一下,而后叩响了门。 此刻小钟等弟子皆已出门,东厢空旷,叩门声显得亮,房内没有任何声音。燕虹便徐徐地再度叩门,不紧不慢,叩门便一声、又一声。 “滚!滚!”里面传来怒吼,并伴随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李洵声嘶力竭,一个杯子摔在门框上。 “师兄,是我。” 房间内安静了片刻,而后传来李洵哽咽低沉的声音:“滚。” 药已经有些凉,燕虹推门走了进去。 房里很暗,到处都是破碎的杯碗,燕虹的进入为里面带来了阳光,她将碗放在了桌上,隔床的屏风已经倒在地上,李洵正坐在床边的地上,只着一身里衣,披头散发,蓬头垢面,一双无神的眼看了一眼燕虹,讥讽似的笑了一下,又低下头去。 燕虹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了看屋子,收拾起来,汤药的轻烟徐徐升起,燕虹和李洵谁也没有说话。 屋子里只剩下燕虹收拾房间的声音,不大,但琐碎。 李洵烦躁地皱起了眉头,霍然起身却因为太虚弱而倒在床上,他自嘲大笑:“呵呵,你还管我做什么?我们都是弃子!弃子!连恳求他留下都做不到,他连死都不屑带上我!我自恃焚香继承人,却根本不了解这个焚香,不了解养我教我的师父,不了解所有人!如今我于焚香何用,焚香于我又何用……” 燕虹走到了床边,阴影投到了李洵身上,他停止了呢喃,茫然地看着燕虹,眼神再也不是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儿。 “现在了解也不迟。你的名字前缀永远写着一个焚香谷,焚香谷李洵。” 李洵的眼中有光闪过,一瞬即逝,他摇着头,笑了,笑着流泪。“焚香谷李洵,焚香谷李洵……我恐怕再也说不出当年那种骄傲了。” “我却还能!焚香谷燕虹。我甚至能比以前更骄傲地说出自己的门派。正是有焚香,才有今天的燕虹,岂能不骄傲!” 燕虹眼中的厉芒像一把利剑,李洵猛然捂紧了胸口,喘不上气。 “荣耀是要靠双手去创造的,焚香能成为正派三首之一,也绝对不是虚假的。或许她是造了孽,焚香也尝到了业果。今后的焚香会成为什么样,才是我们应该去想,应该去做的事。” 李洵将耳朵捂了起来,似乎不想再听,燕虹并没有丝毫心软,甚至脸比方才更加冷。 “绝境或许会使人很痛苦,但同时也是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是错误的结束,是选择正确道路的开始。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而能自拔者,才配做焚香谷的领袖!洵哥,你要站起来,你是我们焚香谷未来的谷主,你必须得站起来。为了那些亡去的灵魂,为了大家的期望。你要对得起李家的列祖列宗,对得起传你九阳尺的李伯伯。” “啊!!!”李洵大吼一声,双拳捶向两侧,轰的一声,床榻了下去,他蜷缩在地上,还捂着耳朵,泪水模糊了脸,他伸手艰难地拉住了燕虹的裙摆。“燕虹、虹妹,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青梅竹马的称呼,从他们成为孤儿拜入云易岚门下起就再也没用过,他们的父母、先辈也皆是为焚香抛头颅洒热血的焚香门人。 “我。我只是个没用的废物,连被利用,恐怕也是师父掌控不了你和修才选的我。天才、天才,你们一直这样叫我,我也可笑的以为我便是新一代弟子里最厉害的,只有我能抗下重任,可是到头来,我不及你和师妹一半。我嫉妒修,当我听闻她在游历时的事迹,我嫉妒她,嫉妒她在江湖上树立的威望,嫉妒她修行的速度,我一度曾暗暗把她当成了我最大的对手,之后更甚者我竟然听从了师父的指令,设计陷害曾书书、文敏他们,明明他们是陆姑娘的同门,可我还是做了,虽然他们并没有事,但我起了杀心也做不得假。” “我,正、做不到顶天立地,骄傲善妒。邪、做不到心狠手辣,反反覆覆。我连自己都对不起,还能对得起谁。” 燕虹蹲下了身,轻轻将李洵抱入了怀里。“你还对得起我们这些师弟师妹,对得起焚香。当我们都还修为尚浅,有什么危险你总是沖在前头,将我们好好护在了身后。守卫焚香,你总是身先士卒,兢兢业业,以前他们虽不亲你,但那一声‘大师兄’叫得心服口服。洵哥,我们都等着你重新站起来。” 第306页 燕虹拿出了焚香玉册,竹简和玉简正好合成完整的焚香玉册,燕虹将之递到李洵面前。 李洵见到眼神闪了闪,明白了什么,再度流出眼泪,只是看见燕虹坚定的脸,他颤抖着抬起了手,将焚香玉册推回燕虹怀里,深吸一口气。“燕虹、你让我静一静,静一静。”似是还想逃避。 燕虹皱眉,旋即也不再勉强,柔声道:“那把药喝了。” 李洵点了点头,趟回废墟一样的床,闭上了眼睛。燕虹将凝炎咒贴在药碗上,才离开带上了门。 回归黑暗的房间里,李洵睁开了眼,看着封闭的门,很久,很久,不眨一下眼。 “凤凰源于火,灭于火,重生于火,只有尝尽极痛才能浴火重生,其音更亮,其羽更丰,其神更髓,辉煌永生,焚香正是一只浴火凤凰。虹妹。” 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久久回荡。 ※※※ 玄火坛,雪山。 焚香四季如春,只有这里才有冬天,可这里明明是一座火山,从前还会流淌出炙热的岩浆。 燕虹踏着积雪慢慢走向玄火坛,那座石碑怕是已经碎成了沙。 玄火禁地,弟子止步。 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 燕虹没有什么表情,还是那温婉的眉目,可总像是多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越过山坳,看见那里的情形,燕虹意料之中。 焚香的客人,全都在这里,鬼厉自己站一处,文敏、曾书书站一处,剩下的几人站在一起,离那一直跪着的人最近,燕虹没有再上前。 修,一直跪在那里,没有动过一下,膝盖下,那已经陷进去几寸的积雪,曾经或许是玄火坛的台阶。 她,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望着已经越拔越高的火山,山顶飘着雪,在云雾上头,那里是火山口,被地震拔高,也冻了一层透明的冰,透过冰能看到火山里涌动着不会灭的地心之火。 “陆姐姐,你去劝劝修儿姐姐吧,她现在应该静养才是。” 陆雪琪没有说话,只看着修,从她跪下起,陆雪琪就没有劝过她,只是她跪了多久,陆雪琪便站了多久。 戮神已经重新回到修身边,插在雪地里,修却没有看过它一眼,身前是一些碎掉的蓝色冰晶,和一白一红的子午鸳鸯钺,安静地躺在雪地里。 周一仙扯了扯小环袖子,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同样站了几天几夜的小白,嘆了一口气,暗自拉着野狗、小环离开了,越过所有人,看到站在山口的燕虹,眼睛一亮。 小白其实好几次想要将修拉起来,但连她心里都有种怅然若失之感,她、又是怎样的心情? 鬼厉慢慢走了过去,越过陆雪琪和小白,走到了修的身边。 “修姐姐。”只是叫了一声,便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他本就不是一个善言辞的人,况且他看到焚香谷发生的一切,更加不明白,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突然旁边传来一声轻笑,他低头,对上修的眸子,里面很混沌,如同蒙着一层纱,看不真切,却有种看入人心的感觉。 “呵,你在迷茫什么?” 鬼厉一赫,却也知瞒不过修,索性道出心里话:“这些年走过正道魔途,修为是越来越高,我却越来越看不清脚下的道路。正道有嗜血好杀的人,魔教也有心地善良的人。世间正邪是什么?” “是牢笼。” 鬼厉愣愣地看着修,她的微笑清晰地映入了眼。 “小凡,我问你,你走到今天是被逼的?还是自己选择的?” 鬼厉心头一震,想起了普智,想起了当年的流坡山,也想起了诛仙,想起了碧瑶,他沉默了。 “正邪是牢笼,禁锢着世间所有人。但也正是这牢笼,世人才不孤独。” “不孤独?是吗?”鬼厉喃喃自语。 “你在青云,有大竹峰和一干亲友,你在鬼王宗,有一些我可能不知道的人,但你总是能感觉到他们,不是吗?这样想来,你孤独吗?” 鬼厉看了一眼曾书书,又看了一眼野狗,无法反驳,心里隐隐有了触动。 “我本就是没有正邪的,但我庆幸入了焚香,受到了管束。或许很多人认为没有了束缚,没有了禁锢便是自由,但你知道以前自由的我,是什么样吗?一个人,不是不依靠人,而是依靠不了任何人,也就习惯了自己强大。没有人会告诉你对错,也没有人能管得住你,只是你却是、一个人。这样的自由,给你你会要吗?” 鬼厉想都没想便摇了摇头。 “呵。所以你该庆幸,无论正邪都有人在身旁告诉你路该怎么走。我能告诉你的是:人云亦云自古有之,问心无愧顶天立地。有自己的是非判断,做自己的选择,然后、义无反顾!” 鬼厉犹如当头棒喝,那双红眸里的真的是纱吗?还是深邃! 他自嘲低笑:“本是想安慰你的,却不想被你开解了。” “因为我并没有迷茫,纵使他们满手血腥,走错了路,他们一个是我师父,一个是我师叔,这一点不会变。他们错了,我们要让他们迷途知返,我伤了,你们全力相护,这便是世间枷锁孽障存在的意义。我们不是神佛,也成不了神佛。” “你痛苦,因为你心有魔债,我难受,因为我心有挂碍,可真的只有痛苦哀伤吗?你们都回去吧,我不会有事!”修知道所有人都在听,都听得到。 雪山呼啸起了冷风,飞雪映着白发,那一身红衣挺拔而干净。 “修姐姐,你是我的姐姐,一直都是。”鬼厉转身离开,背对着那个背影,看了一眼在周一仙、燕虹身旁的小环,他离开了焚香。 文敏、曾书书随后也离开玄火坛,小白凝视修半晌,终是走向了周一仙他们。 “赫者,盛大也,达者,豁达也。小修儿无愧之名,修罗赫达修,焚香赫达修。你为什么不过去?有她帮你,你近日可以轻松许多。” 燕虹轻笑:“她何须我来安慰?”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小白,越过她看向了另一人,一瞬收回目光。“我本就是来请你们回去休息的。”话是对着所有人,目光却落在小白身上。 小白脸色一变,随即在燕虹的目光下泄了气,焚香谷的这两个女人啊—— 云易岚、上官策。 小白在心底默默念着他们的名。 “走吧,不要再赖在这里了。”小白拢了拢衣摆,率先离开,燕虹领着周一仙他们紧随其后。 茫茫雪山,漫天飞雪,就只剩下两个人。 陆雪琪走到了修的身边,静静地站着。 “修儿,你是不是又冲撞了秦长老?去猎杀三十头火焰兽。” 她便沖入了火焰岭,花了三天三夜,才完成了惩罚,修为大进,回天香居复命的时候,他只拿了几瓶伤药给自己,什么也没有说。 可她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老人,在那三天三夜里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清楚自己受的哪怕一点轻伤。 第307页 “死丫头,说好了过不了三招就给我一瓶好酒,想反悔不成?” 灰衣老者虎着脸,连犯了酒瘾都如此正经,她笑着奉上好酒,趁机偷袭,结果被打得三天不能下地。 “好好,今天不错已经过了十招,接下我这招就赏你一瓶珍藏。” “修儿,你无故缺席早课,去猎杀十头野猪兽妖。” “丫头,你尝尝我最近新酿的酒。” “修儿,‘归去来’阵法讲究……” “恩,果然好悟性。”“恩,修儿你做的很好。” 她年轻气盛,当年总是犯下一些目无法纪、不敬师长的错。 那时他会说:“我虽然喜欢你这臭丫头性子,但焚香有焚香的规矩,有些你一定不能犯,犯了我第一个不饶你!” 他会说:“比武,技高者胜,是你爱徒技不如人,修儿有何错。吴长老,长辈该有长辈的气度。” …… 他说:“你们做不到的事,就由我们来帮你们做吧!” 他说:“保重!” “师父、师叔……” 风雪越来越大,积雪却融化了。 先是一滴,然后一片,化成了一滩水。 陆雪琪伸出了手,将修紧紧抱进了怀里,她的头深深埋在腰间,湿了陆雪琪的衣。 “啊——啊——” 她终于嚎啕大哭出来。 “雪琪,雪琪,雪琪……”她一遍遍叫着她的名。 “我在。”她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发。 风雪的呼啸,淹没了女子的哭声。 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夜深人静。 玄火坛的风雪已经停歇,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周围连虫鸣都没有,只有月光映照着这一片雪白的世界。 戮神半截刀身被雪覆盖,不远处的雪地里留着两个深刻的印记,人却已经不再那里,玄火坛被地震重塑了地貌,白雪覆盖下是散乱的岩浆石,一块裸/露的巨石上依偎着两个人,在安静的夜里听着轻风吹过。 子午鸳鸯钺立在她们身前的雪地里,散发着柔和的光,九天神兵在那样强烈的元神自爆下竟然能完好无缺,这让修感到惊讶,按理它是不可能回来,连戮神灵力都耗费了大半,可修庆幸又哀伤,双钺至少还能留下供奉,可惜九寒凝冰刺却已经化为乌有,连蓝色冰渣也随风而去。 陆雪琪拂下修肩上的积雪,理了理她湿润的白发,犹带泪痕的侧脸,在月光下让人心疼。 “还难受?” 她的声音很轻,和雪很像,却轻易填补了伤心,修点了点头。 “可能会一直难受,但——想起他们也能在不经意间莞尔一笑,他们留给我的不止是悲伤,在长达十余年的岁月里,我能感受到的是关心。” 修摸了摸身前的午钺,红色的钺身亮着月亮色的光,很舒服,她微微一笑,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在自己身上摸索不已,陆雪琪疑惑不已,“你在找什么?”修没有回答,直到她摸出一枚戒指,“找它。” 戒指是储物戒,修找的自然不是戒指本身,而是取出了一件东西,便将戒指扔在了身后,陆雪琪看见她手里沉甸甸的黑色罈子,一时无言,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修看见陆雪琪无语的模样,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有这一坛偷偷带在身上,你不会是想在这时找我算帐吧。” “就算你背着我偷藏了十坛酒,我知道了也不会说你什么,最多、不理你罢了。”陆雪琪歪着头像是认真思考过了一样,她拿过修手里的酒揭开了封口,酒香四溢,醇香无比,她将之洒在子午鸳鸯钺前面的雪地,祭天地、祭双钺、祭故人。 她做的,正是修想做的。 陆雪琪将酒罈里剩下的酒放回了修手里,却发现修一脸正经地看着她,她以为她要说什么。“怎么了?” “雪琪,冷暴力是不对的。” 若不是她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她真想不顾形象翻个白眼,陆雪琪无奈地用袖子擦着修的脸。“好,可真的要我骂你,我做不到,也不知道该骂什么,那、我生气的时候怎么办?” 修眨了眨红色的眸子,倒是认真想了一想。“这、我不惹你生气呗。” “这倒不错,不过,我有点不信,我们以后的日子那么长,我才不信你真的能做到不让我生一点儿气。” “这、呵,那好,如果我让你不高兴了,你大可以找二叔、师姐、师兄、小环、周爷爷一起来骂我,他们绝对骂得出来。” “呵,这些都是你亲人,我要告诉他们,他们可不一定帮我。” 看见陆雪琪以袖遮唇,眉目带笑的模样,修也便乐得和她逗趣,眼珠转了转,状似有些苦恼的样子,又透着一些狡黠。“我应该怎么办?” 陆雪琪微笑着,并没有接话,只是伸手轻抚修柔顺的白发,眼眸里只映出她的样子。 修也看着她,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柔和,感觉到她的手冰凉,便将她的手放在唇边哈了一口气,贴在了脸上。“那你就跑回小竹峰告诉水月大师和文师姐,她们若知道我欺负你了,一定饶不了我。” 话说得逗趣,红色的双眸却是那么认真,陆雪琪感觉到了什么,不止手是暖的,连心都是,嘴上却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傻瓜,我知道你是不会欺负我的。” 修却忽然挑了挑眉,“这可不一定,欺负……”仰头喝下了手中的酒,拔起了子钺把玩,言而未尽,意味深长。 陆雪琪直觉修别有深意,却没有追问,看着修对月轻抚钺身的模样,也便陪着她一同看着夜雪冬月,不知道焚香谷里有没有狼,夜月长嗥时是不是和此刻以酒清洗钺身的她很像? “从来没有见过师父使钺,这种兵器十二战将里有一人用,可惜他不是双钺。”修试着舞了舞,快如疾风,却自己摇了摇头,“使不出转魄那种境界,对了,转魄是一把黄色单钺,也是修罗十二战将之一的天狼战将之名,他的一手单钺舞起来,我都不敢小看,不过也是,十二战将哪个可以小觑。” 修将午钺放下,老老实实清洗起了子钺,比午钺更更认真是因为那上面还有上官策的血。 “修,南疆有没有什么特有的歌谣,你哼给我听吧。” “……哈,好。” 轻柔的小调回荡在玄火雪山,从山顶出来的风雪都轻了,飘飘洒洒。 风不知从哪里的山带了微弱的虫鸣,一直沉寂的戮神抖落了刀身的风雪,修的歌谣忽然停了。 月正当空,一只只孤魂野鬼出现在玄火雪山,虚浮、缥缈,容貌丑陋。 陆雪琪胸口忽然发热,她取出了异样的玄火鉴,在月光照耀下,玄火鉴滚烫无比,一团黑气被它逼了出来,飞到了鬼魂野鬼身上,站满雪地的丑陋魂魄恢复了人的样子,只是双目茫然,成了名副其实的孤魂野鬼。 第308页 玄火鉴黯淡了几分。 “是它净化了怨气吗?” 修点了点头,“恐怕是的,他们也是玲珑的子民。” 忽然一阵怪风吹起,飞雪眯眼,修抬袖遮挡住了她和陆雪琪,待她放下袖子,定睛一看,雪地里空无一物,孤魂野鬼全不见了踪影,她冷冷地盯向一处。“出来!” 一个人影慢慢走了出来。 粉色的衣衫,胸前一块红玉微亮,映着她美好的容颜。 可是那原本娇俏温暖的面容,如同这遍地的冰雪一样,冷冰冰的,眼神也犀利了许多。 “你不是小环!”修立马觉察了不对。 “我不是。”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容貌,可来人的眼神却深邃而悲伤。 修罗血玉做不得假,来人却承认她不是小环,那——修、陆雪琪心头一凛。 同一具身躯,住着一个陌生的灵魂。 “你是谁?为什么吞噬了这里所有的魂魄?” ‘小环’没有回答,低着头像是有些难过。 陆雪琪眸光一闪,惊讶又有些不可思议,带着猜测轻声道:“碧瑶?” 修同样一惊,却不想对面的人竟是缓缓点了头,修皱起了眉,思索起来,良久,似乎理顺了一些线索。 “你吞噬这些孤魂野鬼是为了重塑魂体?可这些冤死鬼还带着血咒的煞气,你知不知道?” 碧瑶点头,“小环告诉我了。”血玉亮了亮,碧瑶的神情猛然变了变,双目红光一闪,又恢复了正常。 陆雪琪、修皆仔细打量着她,她毫不避视地看了过来,看来这个‘小环’还是碧瑶。“看来小环并不想你吞噬这些怨魂,正在试图夺回主动权。血玉凝神塑魄的能力我还是知道的,小环又是修炼鬼神之道,你能附体她身上也算造化,既然你有机会重回人世,为什么不见他?” 陆雪琪扯了扯修的袖子,可修倒一点没有怜香惜玉。“只要你见他一面,就不必吞噬这些带着血咒的魂魄,种下业债。” 碧瑶悽然一笑,用小环的模样,让修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倒也没有逼碧瑶回血玉。 “我怎么忍心他再造杀孽,也许他已经不在乎。”碧瑶摇着头,却没有再说下去,纵使她的眼神悲伤到了极点,‘小环’的脸上还是不曾有一滴泪。“我来现身表明身份,一来是瞒不过你,二来我要你帮我。” “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一定会帮你,你残魂占小环肉身,可知对她伤害有多大!”修的眼里有了一丝杀意,纵使她同情碧瑶,却更爱惜小环。 “这便是其一,你帮我的理由。”碧瑶丝毫不惧修的眼神,“要想我不再占有她的身体,便只有让我脱离血玉才行。你可知你的傻妹妹对我下了什么咒印?鬼道同生印!以魂养魂!” 陆雪琪一惊,修暗骂:傻丫头!面上倒不显。 “其二,她一心想帮我还魂,可还魂禁术是什么东西,稍有差池便玉石俱焚。我只有修回完整的魂魄她的胜算才会更大。我用血玉吞噬的魂魄还没有炼化,你得为我护法,必要时出手帮我,我才能修复魂体,届时不用再依附小环,依附血玉,有血玉完全的灵力支持小环,小环的道法才会更强。你必须帮我,不然我这缕残魂可要拉上你的好妹妹陪葬了,不值得。” 一股杀气将碧瑶逼退了两步,赫达修脸色冷得吓人,若不是陆雪琪在一旁牵着她的手,也许大开杀戒也不一定,碧瑶却丝毫惧意也没有,嘴角含笑。 “要救小环并不止一个办法,彻底让你消失也行!” 声音冰寒刺骨,碧瑶却挑衅似挑了挑眉,笑出了声:“对着这张脸,你可以试试。” 连陆雪琪都冷了脸。 却是血玉再度红了起来,‘小环’神情惊慌起来,继而猛然沖向了戮神,将之拔起对准了血玉,“你要再敢威胁我,我就碎了玉儿,这样也犯不着你再费心费力,一了百了。呵,你说那样的话,不是威胁我是什么。” 碧瑶像是在和谁争执,自言自语。 “好了,我心意已决,你若再不听话——”话还没说完,‘小环’神情似乎软了下来,有种令修二人诡异的温柔,因为她们看不见碧瑶看见的。 许久,碧瑶放下了戮神,看着修,一双眼睛在月光下明亮而锐利。“你是要帮我,还是杀我?”血玉又红了一下,碧瑶一顿,又接了一句。“你若是认为我刚才是自导自演演了一齣戏给你看,大可出手,我没有时间再耗!” “哈,你、很好!”修似乎是咬牙切齿才说出这句话,与陆雪琪对视一眼,两人一齐飞向了‘小环’,一左一右落在她身边。 月光下,血玉腾飞悬空,三人一同盘腿坐下。 …… ※※※ 焚香,葬花岗。 燕虹、小钟错了一个身位,一前一后走在葬花岗的路上,本来两人一组应该在此处巡逻的弟子,其中一人旧伤复发,燕虹命他二人皆去休息了。 “虹师姐,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算你是铁打的,也都七天没有歇息了。” “你不也是五天未曾休息,我的修为比你高,服下了花精华露,不碍事。” 小钟还想劝,但看见燕虹认真思索着什么的模样,又不忍打扰她思绪,大师兄虽然肯吃饭喝药了,但还是关在房里不出来,赫达师姐也还在玄火坛雪山那里,虹师姐下令不准任何人靠近打扰,这也便是让她自己一人扛起了焚香所有事务。 “唉~”小钟轻声嘆气,燕虹在想事情,没有听到,一个人影匆匆走向葬花岗,小钟连忙上前。“周前辈,你这慌慌张张的样子是怎么了?” “还不是我家那不省心的孙女,躲在房间里两天没出来了,结果我今天闯进去一看,根本不见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还没告诉野狗,不然你焚香安宁了几天的日子又要鸡飞狗跳了。” 周一仙说着气得鬍子一翘一翘的,好在他为人精明早就看见小钟后面慢慢走来的燕虹,压低了声音,想来也是不想打扰这几日忙坏了的女娃。 “这,那我命人帮你找找小环妹妹。” “别,你们焚香谷现在恢复修养为重,不用为了她兴师动众,她本事现在大着,出不了什么岔子。” 小钟也便没再强求,燕虹正巧走过来。 “前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如此月色,想出来转转,转转。”周一仙四下打量起来,还活动活动了筋骨,但当他看见葬花岗荒芜的山丘,和远处枯萎的花圃,停止了动作,看向燕虹,果然见她眉头紧锁。“虹丫头,你、” “小钟,你先回去吧,我陪前辈转转。” “……是。” 燕虹回神,打断了周一仙,支走了小钟。周一仙随着燕虹脚步慢慢走在葬花岗的道路上,踩着花瓣残灰。 第309页 “本来该让前辈尽兴,可惜焚香美景毁了大半,着实惭愧。”燕虹的身子忽然晃动了一下,周一仙伸手去扶,哪知燕虹自己稳住了身形,只抬手点了点眉中心,还是温婉有礼的模样。“让前辈见笑了。” “唉,你这丫头,在我这个老头子面前逞什么强!”周一仙掺住了燕虹,拉着她便坐到了路旁的石头上,语重心长道:“你在你师弟妹面前要神采奕奕,现在只有我这个糟老头子,你可以歇歇。” 燕虹却依旧坐得端正,周一仙无奈摇了摇头,坐在了燕虹旁边。“你这丫头怎么说不听。” “前辈是个通透人,那你说燕虹该怎么办?”燕虹淡淡笑了笑。 周一仙摇了摇头,“虹丫头,我知曾书书、文敏都是青云的人,但是你焚香现在缺人手,留他们下来也无妨,怎么就打发了他们呢。” “前辈,回去中原只有一条道,焚香出了那么大的事,让曾师兄、文师姐此刻回去,我才能争取更多的时间,可惜焚香谷还是只修复了一点。” “唉~好聪敏的一个丫头。只打发了青云的两人,却留下了鬼厉、野狗,就算那些闻风而动赶过来的好事之徒能耽搁些日子,但以焚香如今人手匮乏的现状,那点时间杯水车薪。” 燕虹笑着揉了揉眉心,终于在周一仙面前嘆了气。“这便是我愁的了。”对小钟说了办法她想,但燕虹自己知道想要在天下江湖人士赶来前修好山河殿太难。 “虹师姐!”清脆的叫声急急传来,燕虹立马站起了身,迎了过去。 “青萝,出了什么事?” “南方的五行幻阵被破了!”青萝上气不接下气。 燕虹、周一仙一惊! “你说什么!”燕虹正欲飞起,眼前一黑,好在强行稳着身形,也正是这一顿被青萝拉住。 “但、但、哈——” “哎呀,你这小丫头,匀好气再说啊。”周一仙也急。 “但好像不是敌人,是一队苗人,男男女女、有老有少,为首的一个小白脸让我把这个给你,说你会明白的。”青萝递上一个精緻的荷包。 燕虹接过,大喜。“哈,前辈,焚香的及时雨要来了,枯木逢春。” 青芒一闪,不见了踪影,留下周一仙和青萝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 月移西山,葬花岗吹过一阵夜风。 暗下来的夜,一个人影走出来,恶狠狠地看着燕虹三人离开的方向。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焚香谷,葬花岗之南。 天色微微亮,薄雾缥缈,晨光熹微。 五行幻阵的树林中,三个焚香弟子依旧用剑指着一个人,即使他只是温和地笑着,他们也不敢放松一点警惕,茂密深邃的树林外,身着苗人服饰的老老少少,翘首望着树林内,小孩脸上还带着害怕,等待着。 苗族的大巫师被锁链捆绑得严严实实,可一点也没影响他的随和,面对剑尖也没有一丝畏惧,他也在等待着,等待着那个留下荷包的女子。 “休得无礼!” 一道青光飞落树林,年轻的大巫师眼睛亮了亮。 “虹师姐。”焚香弟子收剑行礼,燕虹点了点头,越过他们解开了大巫师身上的锁链,抱拳道:“非常时期,师弟师妹得罪了,大巫师莫怪。” “姑娘言重,若不是姑娘留下忠告,我苗族一脉已遭横祸,如今不请自来怎敢言怪罪。”大巫师拾起了的权杖,忽然拜下,行了个苗族重礼:“此次破贵派法阵实乃情势所迫,我恳请姑娘收留我族遗民。” “大巫师快快请起!”燕虹连忙去扶,却发现这巫师年纪虽轻,却颇有几分道行,燕虹没强行将之扶起,只能也半蹲着身子与他说话,“大巫师有话起来说。” 大巫师摇了摇头,道:“姑娘,兽妖出世,人间浩劫。犬神庇佑,苗族得以苟延残喘。然兽妖虽败难保不会东山再起,焚香一脉也不会置身事外,我苗族残弱妇孺本不欲参与贵派和兽妖之争,只求一个安生地,但妖孽一出,南疆众兽群妖早已失控,倾巢之下,焉有安生?我终究有些天真了。幸得姑娘窥得先机,让我们尽早避祸,才不至于重坠地狱。如今绝世魔头虽除,南疆的安宁却早已破灭,若是光靠苗族剩余的力量根本不足以生存,迟早灭族绝迹,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姑娘。” 燕虹站起了身,表情严肃而沉重,“大巫师南疆现在是什么情况?” “六十三异族已经不再安居十万大山,现在的南疆到处都是兽妖。” 虽然已经料到,燕虹的心还是又沉了几分,看着这危难之中接下重担的年轻大巫师,苦笑:“大巫师,你可知我焚香也自身难保?” 大巫师亦收起了笑容。“贵派如此动静,不想知道也不可能,只是此番并不是为求焚香大树荫庇,只因信得过姑娘!相信姑娘必是此刻能託付之人。” 年轻男子眼中闪着智慧的光,燕虹这一次扶起了他,大巫师在被托起的那一刻眼神一瞬闪烁,而后神情更加坚定起来。燕虹却反行了一礼,道:“大巫师谬赞,这次苗族朋友的到来,才是焚香的一场及时雨。是我有所求才是。” 大巫师心头一松,托住了燕虹行礼的手。“既然贵派与我族互相需要,也就不用再拘泥虚礼,何不结盟!” “大巫师所言正是燕虹所想。” 相对而立的两人相视一笑,太阳的光辉穿过他们之间洒向了森林,通往焚香谷的大道上迎来了一队千人之数的外族人,像一条小溪注入焚香,虽小却如同久旱逢甘露,来得正及时。 就算很多年以后,这前所未有的第一次也依旧在焚香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墨。 有了人手,焚香的一切皆在恢复之中。 山河殿。 孤峰独立,山河之巅,雄壮气派的殿宇再度傲居两山之间,绝顶之上,两座青峰如同护卫,山河殿凌于两山之间的一座险峰上,下乘着山涧。焚香最高的不是这里,最恢弘尊贵的却必定是这里! 山居神,水载龙,神龙之乡,山河所载,千秋万代。 来来往往的壮汉扛着石英巨石正在堆砌上山河殿的阶梯,阶有千层,雕龙引泉,山涧的泉眼正在重塑那座栩栩如生的龙头喷泉。 重新铺好的广场上,都是忙碌非常的人,男的抗沙搬石,女的移花接木,人群中站着一位老人,拂须看着周围的人。 燕虹和苗族大巫师一边指点着各处一边谈论着什么,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周一仙,燕虹结束了交谈,大巫师朝着周一仙点头一礼,便离开,燕虹走到了周一仙身边,一同看着大巫师指挥众苗人。 “七天就可修复如此,苗人果然鬼斧神工。” “观过苗寨,他们出色的建筑技术也就不足为奇,奇的是这位大巫师出色的统领才能和渊博的知识,可谓帮了我大忙。” 第310页 周一仙点了点头,却是将目光落在了燕虹身上,“他再奇,也比不上你这丫头目光深远,南疆五族排外,历史比焚香更悠久,你一只荷包便将之驯化,论奇论聪慧,他当不了你七分。” “前辈说笑了,我不会未卜先知,赠荷包是不忍南疆百姓再遭遇灾难,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哪知一时之念却在这时解了困。燕虹还要谢谢前辈,前辈见多识广,如若没有前辈从旁指点,焚香阵法与苗族巫术要相融不会那么快,多亏前辈焚香防御关卡才会更坚固几分。” “诶~虹丫头多礼了。我只是多说几句话而已,忙里忙外还是你指挥得当。天健地坤,厚德以自强,善有善果,你的好心肠换来这样的盟友,实乃你应得的。” 燕虹淡然一笑,继而又皱起眉来,“但是——” “但是什么?” “纵有苗族相帮,以这点人口和剩下的战力还是无法保一方安宁。焚香地泽灵长,觊觎有之,若不能在这次浩劫里站住阵脚,恐难逃物竞天择之律。若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不可不担心。” 周一仙拂须未言语,这几近破败的地界灵脉未损,福泽深长,福兮祸之所伏,自古福祸相依,想到此前燕虹向他透露过的决定,她所言未必没有道理。 “报——”焚香弟子急急飞落。 燕虹心里却已然有数,那是她派去守在‘黑洞’入口之外的弟子,中原到底来人了,是福还是祸呢? 示意弟子起来,燕虹的眼睛深邃了起来。“探到了什么?” “禀师姐,百里外有人朝着焚香飞来。” “可知来者何人?” “天音寺,法相。” “只他一人?” “是。” 燕虹松了一口气,“来人!随我一同前去等候天音寺法相大师。” “是!”焚香弟子皆收拾好了手中的活,整装列阵。 燕虹与周一仙点了点头,率领众焚香弟子往‘黑洞’谷口而去。大巫师看着燕虹他们离去,收回了目光,示意族人加紧手中的事,北面的幻阵关闭,闭塞的焚香开启了北面关卡。 月白衣衫的僧人孤身一人走出了甬道,焚香谷的弟子一改往日艷色衣衫,清一色换上了白服麻衣,头戴白布,只是那飞扬的衣角一如既往绣着火焰祥云,法相看到了那个领头的女子。 兽神败逃,不少人追击而来只为抢一个头功,可焚香大派常年居于此,那些零散小派不敢争锋,却也不曾离开,此前南疆多番异象,江湖四方早就炸开了锅,关于焚香的流言四起,直到焚香谷主仙逝的谣言越传越凶,天音寺再也不能袖手旁观,前来拜望。 “阿弥陀佛。”宣了佛号,“燕师妹,”眼前情形,似乎已经不需要在过多询问,法相心底犹存惊讶,和恩师、道玄真人齐名的云谷主竟然真的驾鹤西去了吗?一时不免难以置信。“你们这是?” 燕虹也没有过多隐瞒,说出了云易岚和上官策与八荒火龙同归于尽的事,其中隐去了过程,法相身为出家人自然不会追根究底,却依旧惊讶得失了态,双目圆睁。 “什么!云谷主当真仙逝?连上官前辈也——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法相尽量让自己从容一点,可惜感慨已随经文流泻,念毕往生经,他嘆道:“造化弄人,家师重伤在身,派我前来,本以为一切皆是谣传,没想到故人早逝,徒留伤悲。若不然定会奉上一支薄香送别故友,以慰孤寂。” “家师一生寻道,如今不过是踏上归途仙去,有上官师叔作陪,不会孤单。法相师兄是出家人,更应该看开才是。”燕虹表情很镇定。 “燕师妹,焚香究竟发生了什么?”法相到底还是没忍住。 “那对于焚香谷的人是深刻的伤痛,昔人已逝,往事随风,我不想再提,只是不知道世人又是怎般传闻了?” 法相一顿,暗念阿弥陀佛,弒师篡位、道魔勾结、除魔立威雄霸天下……各种猜疑皆有,各种险恶人性皆生,“世道传言根不净,心不纯,无谓纠结,听多了反而增生六毒妄念、因果业障,是小僧冒犯了。对了,怎么不见李师兄?” 法相及时转了话题,燕虹却变了脸色,想到那个依旧关在房里时不时大笑,时不时痛哭的人,一脸难受。李洵开始吃东西喝药,伤也在恢复,但人如同失去了灵魂,像行尸走肉,不敢见阳光,把自己关在昏暗的屋子里。 “师兄他……”燕虹边领着法相进了谷,边说了李洵的情况,对于法相燕虹还是信得过的,领着法相来到了李洵的门外。 门窗都关得很紧,今日李洵没有哭笑,安静得渗人。 “阿弥陀佛,燕师妹你打算怎么办?”法相站在门外,问了最要紧的问题。 “焚香之丧早该公告天下,拖到今日,已是不敬了。如今法相师兄作为第一位来凭弔的客人,无需过多担心,我只希望法相师兄身为天音寺大弟子或许可以帮我开导开导洵哥。” “阿弥陀佛,小僧尽力而为。”不妄言,法相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又轻轻阖上,昏暗的房内,一僧一人。 不消一会儿,哭声和着往生经。 燕虹红了眼,但忍住了,欲转身离开,还没走出院子就碰上了匆匆而来的焚香长老。 “虹儿,你真的决定择日将兽神已死和焚香谷主、执法长老双双仙逝的消息公布天下?” “纸包不住火,与其让人相继找上门那么被动,不如大大方方让那些好事之人进来看个究竟。” 众长老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彭长老代表道:“好!一切你要安排妥当,不能让别人看了焚香笑话。” “焚香谷内的事物都修复整理得七七八八,谁也不能在这时欺负了焚香,否则——有来无回。”燕虹认真的神情让众长老松了一口气。 众长老又交代了一些事,陆续回房,只有彭长老一个人留下,看着燕虹。 “虹儿,你身体还撑得住吗?” “撑得住。”轻描淡写。她回头看向了传出佛经的房间眼神才恢复以往的温柔。 彭长老暗自嘆惜,继而无比认真道:“虹儿,先前你在山河殿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燕虹皱眉,彭长老却没有理会,继续道:“谷主发丧,举谷齐哀,天下英豪群集,只有一个坚韧果敢的继承人才能让到场的人知道,焚香英魂不会散,焚香千年万世不会倒!时也、命也,当仁不让。你好好考虑一下。” 彭长老说完也不等燕虹回话,离开了,剩下燕虹站在李洵房门外的院落里,身后跟着小钟、青萝等弟子,眼中闪着希冀的光。 燕虹站得很直,仰望天空。 院落里很冷清,吹着清凉的风,枯黄的落叶就在风里一点一点挪动着。 第311页 苗族的大巫师轻轻地走了过来,站在回廊的拐角看到了那个笔挺而消瘦的背影,他也扬起头。 天空很蓝,入冬的南疆也有暖和的太阳普照大地,很舒服。 那个女子站着,他也就站着,听着若隐若现的经文,尘世里杂乱的俗务,就等等吧,再等等吧…… “虹师姐。”轻轻低唤,小钟上前轻声提醒:“大巫师来了。” 燕虹收回了目光,转过了身,微笑,大巫师愣了愣,小钟、青萝领着其余人自觉退了下去,大巫师走了过去,燕虹做了个邀请的姿势,离开了这座院落。 焚香谷的风,吹着路边的树,倒在地上的树身还有斑斑点点的黄色痕迹,风一吹,散去的硫磺味又隐隐约约。 “大巫师,苗族朋友可还习惯?” “他们很好。山河殿不日就可以修复,姑娘,可还有什么安排?” “辛苦了。” 燕虹没有回答,大巫师也没有追问,两人就一直沿着蜿蜿蜒蜒的路走着,走到了玄火雪山,没有进去,燕虹只看着那高耸的雪峰驻足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一路无话,大巫师也没有丝毫不悦,安安静静地陪着燕虹四处巡视,鹤渡塘、葬花岗、暗香阁、演武场、黄杏坡……然后红枫岭。 坍塌的枫林里,不少焚香弟子和苗人妇女在播种植树,十年树木,百年成林,四五个男子抱起倒在地上粗壮枫树,小心翼翼扶正,枫树裸/露的根还有一点点分支嵌在泥土里,他们将它重新种好,用特殊调制的灵露浇灌。 黯淡的红枫岭,重新有了色彩,一个个小坑,一株株树苗,在仙露浇灌下快速成长着,要不了多久,想必这里会再度红枫遍野,青山映火。 燕虹看着不少救回来的枫树,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大巫师的方法果然管用。” “那也是姑娘深知花草植被习性,苗疆巫术才有发挥的作用,姑娘博学,我实在佩服,只是为何独独分了大部分人力来修复这红枫?” “因为我喜欢。”燕虹笑着道。 大巫师惊讶了一下,燕虹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很意外吗?只要是焚香谷的人,就没有人会不喜欢像是燃透了青山白云的红枫岭。就算是我,也爱极了这火一样的树。” “大巫师,这边请。” 燕虹带着大巫师离开了红枫岭,两人讨论起了正事,年轻的大巫师仔细地听着这个女子提出的各种计划,一股热流流遍了全身。 这个温婉如水的女子收敛了笑,正经的眉目间隐隐有一丝锋芒透露出来。 就好像平静的湖面,从湖心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终有什么会从那里升出来,青山白云为水,飞腾九霄,四海环宇尽遨游。 红枫岭的枫叶会再度吹落焚香每一个角落。 ※※※ 是夜。 月明星稀。 在南疆永远不缺月光。 与大巫师分开,与周一仙谈了话,再度巡视了四处,又去长老别院参拜完毕,月亮已经升得很高。 披着满身的风雪,燕虹朝着自己的房间别院走去。 又在玄火坛外面站了很久,还是没有踏上那座冰封的火山。 修,还好吗? 有陆姑娘。 他们、好吗? 雪花扑在了面上,深夜里,很冷,燕虹再也没有踏入的勇气。 推开的房门立刻又阖上。 燕虹靠在门上,在黑暗的房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由急促到平缓,再到没有,似乎过了很久,这个女人才站直了身子,木然着脸,走到了房中间,本来该有桌椅可以坐下的,因为忙碌,也就忘了再补添,原来她的房间有那么大吗? 燕虹孤零零地站在正中,这才发觉原来房间少了中间放茶具的桌子,空得有些吓人。 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一瞬间有种天旋地转地感觉,她踉跄了一下,站稳后朝着卧床方向扭头,自嘲式地笑了笑。 还没有迈开步子,忽然地—— 被人从身后抱住,悄无声息的。 燕虹身子紧了一下,又慢慢放松,这时那熟悉香味才萦绕鼻息,她没有说话,忍了好久的情绪,还是在来人的第一句话里就红了眼睛。 “虹儿,我走了,又、回来了。” 燕虹转过了身,在黑暗的房里借着一点点的月光,看着那双明亮的眸子,那双眸子闪烁着,小心翼翼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只有她。 她没有责怪她,也没有再赶她走,只是抬起手环住了她的脖子,之后将头深深埋入了她怀里,在透着凉风肩窝,闭上了眼睛。 倏尔响起了低声的抽泣。 湿了来人的衣。 “瓶儿,师父,师叔、死了、魂飞、魄散,修受伤了、师兄倒、了,好多师弟师妹都死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巫妖却又打了进来……” 金瓶儿的心缩成了一团,她抽噎着断断续续说着焚香发生的事,即使这些她都知道,即使她知道她都知道,她还是一股脑地说着。 像个、孩子。 金瓶儿昂着头,好不容易平稳着呼吸,却只是抬手抱着她,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发,咽下了‘虹儿,不要再赶我走了。’这句话。 渐渐地,她的哭声轻了,发出呜咽一样的低喃:“师父、师叔,师叔、师……”人,已然在睡梦中。 金瓶儿这才敢狠狠收紧双臂,哑着声音,一声又一声却只重复地念着两个字: “我在。” “我在。” “嗯。”燕虹最后抽噎了一声,之后再也听不见呜咽。 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照在了床榻。 金瓶儿打横抱起了燕虹,走向了床边,轻轻放下,睡梦中的燕虹挂着泪痕,金瓶儿蹲在床边,看着睡着的她,抬手擦去泪痕。 月光洒在金瓶儿身上。 月光洒在燕虹的脸上。 金瓶儿凝视了许久,也躺上了床,什么都没有做,睡在外侧,将睡着的她整个挡在了阴影里,想要轻轻拍她,又收了回来,撑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燕虹,燕虹却自己缩到了她怀里,紧紧拉住她的衣襟,蜷缩着,松了眉头。 那一刻,不敢拍下的手掌轻轻拍着燕虹的腰间。 和着月光流泻的节奏。 月光成了朝阳,她们都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撑着头的手臂已经没有知觉了,那又怎么样?金瓶儿痴痴地看着燕虹。 “砰砰砰!” 叩门声打扰了她。 “谁!”强烈的杀意呼动了床帏,因为燕虹的扭动,急切地压了下去。 “虹师姐是我,小钟。”小钟神情慌张,也就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来。 挥动袖子粉色薄雾让燕虹睡得更沉了一点,金瓶儿再度开口已经是燕虹的声音:“什么事?” “青萝急报,萧逸才已经进入南疆境内!” “萧逸才?怎么会是他来?”金瓶儿很诧异,听见小钟唤燕虹名字,又道:“来了多少人?” 第312页 “萧逸才、曾书书,还有青云弟子十人。” 金瓶儿冷笑:“青云倒是操了十足的心,好大的诚意!你命人去谷口等候,我随后就来。” “是!” 听见小钟离开,金瓶儿起了身,扭动着僵硬的手腕,眯起了那双妩媚的眼。“萧逸才,这个时候还来焚香,好兴致!” 没了金瓶儿的燕虹,侧了头,平静的睡颜没有因为金瓶儿冰冷至极的声音受影响,金瓶儿唇张了张,温柔一笑,躬身吻上了燕虹的唇。 恋恋不捨。 金瓶儿抬身,祭出紫芒刃在掌心转了一圈。 眼神透着杀意。 大袖一挥,房间里就只剩下燕虹睡得深沉。 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疏影嵋,燕虹别院。 安静的卧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燕虹睡得很安稳,自从焚香遭逢大变以来这恐怕是她睡得最沉的一次。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阳光透过窗棂,能看到空气中的尘埃颗粒,是一种让人想打喷嚏的感觉。 安睡的燕虹倏地睁开了眼,猛然从床上坐起了身,眼神清醒的剎那,神情也由慌张慢慢恢复平静,抬头望了望关闭的窗,已经过了晌午。 她难得发起了呆。 从来没有睡到过现在,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人下了药,燕虹并没有怪她,只是忽然又皱了眉:这么久了,怎么没有人来找过自己? ‘吱——呀——’门扉响了。 推门而入的人解了燕虹的疑惑。 与燕虹一样的脸,带着燕虹眉宇间不会有的煞气。 金瓶儿脸色很难看,萧逸才比她想像中更难缠,想到日前飞燕的来信,金瓶儿脸色又沉了几分,即使打发了萧逸才去客房,心情反而更差。 “怎么了?” 传来的声音有一丝沙哑,金瓶儿瞬间展颜:“你醒了。”快步走到床边坐下,金瓶儿抬指轻拂燕虹微肿的眼,满脸心疼。“怎么不再多休息会儿?” 燕虹微阖眼睑,任由金瓶儿的动作,摇了摇头,退开了一些,“瓶儿把妆卸了吧,我自己的脸有些别扭。” “怎么会别扭,很好看啊。”金瓶儿嘴上这样说着,倒也听话起身去卸了妆,穿着一袭淡紫色衣衫,靠着床边坐在了地上,上身倚着床榻,仰头看着燕虹。 目不转睛的样子,说不出的乖巧,燕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金瓶儿的头,手轻柔地拂过秀发,金瓶儿像猫一样眯眼,抓住燕虹收回的手来回摩挲。 “虹儿。” “恩。” “虹儿。” “恩。” 轻轻吻了一下燕虹的手背,金瓶儿像偷了腥的猫,不停呢喃燕虹的名:“虹儿……” 燕虹也不恼,勾起一抹浅笑再度将手放在了金瓶儿头上:“乖哦,摸摸头。” 那一笑映着带着粉尘的日光,有种令人微醺迷醉的美,素来妩媚动人的妙公子金瓶儿竟然差点克制不住自己发出‘喵呜’的声音,好在没有失态。 “虹儿,我再也不走了,从今以后,你在哪儿,我在哪儿。好不好?” 燕虹动作一顿,表情瞬间凝固,慢慢收回了手,陷入了沉思。 咚咚、咚咚、 金瓶儿从没有想过会这样听见自己的心跳。 随着时间,越来越沉。 “好。” 金瓶儿的呼吸剎那停顿,明明简短的一个音,却像是百转千回,回过神来的一瞬,笑逐颜开,一跃而起,将燕虹扑倒在床上。 眼眸里的那个女人在笑,怎么忽然就模糊了眼? “起来。”看着身上傻笑似哭的人,燕虹颇有威严地说了一声‘起来’,金瓶儿从令如流,当即起了身。 燕虹坐起,嫣然一笑,又摸了摸金瓶儿头。“乖~” 金瓶儿吸了吸鼻子,反应过来,挑眉:“虹儿,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小猫小狗了,恩~” 燕虹笑而不语,抬手擦了擦金瓶儿眼角,拉她坐到了身边,拂过她的眉眼,整理着她的发,是不是没有这样好好看过她?乖巧而温顺的她。 “虹儿、、”金瓶儿发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细微地扭了下身体,侷促地叫了一声,又捨不得那样专注的眼神。 这是害羞吗?真是见了鬼了! 金瓶儿在心底骂道。 “呵呵。”燕虹笑出了声儿,紧紧拉住了金瓶儿的手,表情忽地严肃起来,非常认真道:“瓶儿,我不会再赶你,可是我必须要告诉你,焚香百废待兴,局势不容乐观,我有我必须的责任,而你只占了一点。你的身份不能泄露丝毫,在我身边你可能永远得不到一个名分,甚至你的样子、名字都要捨去,这样的觉悟你做好了吗?” 金瓶儿沉默了一会儿,笑了:“呵,虹儿你也太小看我了。如果没有这个觉悟,我金瓶儿绝不会在这里。只占了一点?一点就够了。只要够真、够深!别说是名字、模样,就是性命,我金瓶儿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燕虹笑着,忍住了心猛然一缩的痉挛,泪就这样湿着眼眶,不停转着、转着,没有流下。“你呀,我从来没有小看过你,又怎么会小看你。” 她把手与她的十指紧扣。 “你许我生死相依,我应你天荒地老。瓶儿,我答应你,不离、不弃。我魂归处,有你、有我。” “你隐姓埋名,陪我刀山火海,我便许你一个足以挡风避雨的家!从现在开始,你金瓶儿不用再浪迹江湖,这里、就是你的家。有我燕虹在的地方,你就不需要再流浪,不需要担心被欺负,我发誓,我一定会让焚香成为最坚固的堡垒,不求天下无敌,但求无人敢欺!” 谁的眉目熠熠生辉?如朝阳映水。 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波涛,一圈又一圈,不猛、不烈,映出娇花照水,映出锦绣江山! 映着不灭的太阳,不息的火! 金瓶儿知道,她的虹儿,言出必践。她的虹儿,心有猛虎。 “好!这一生这一世,我金瓶儿是你燕虹的人。与你抛头颅洒热血,同生共死,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我浪荡半生,从今以后愿意择一城终老,伴一人白首,陪你兴家安邦,一心一意!名利算什么!正邪算什么!长生不老算什么!我要与你一起,不择手段也要一起,万劫不复也要一起!” 是不是也曾犹豫过?可心从来都在剎那间便选择了她。 金瓶儿,你到底输了。 输得彻底,也赢得漂亮! 安静的房里,是痴缠的四目相对。 交缠的十指,用尽将对方揉碎入骨的力量。 倏尔一同笑出了声儿,异口同声道:“手麻了。”多么傻的较劲。 “瓶儿,谢谢你。” 金瓶儿笑着倚了过去,“诚意不够。”竟是无赖地嘟起了嘴。 燕虹好笑地挡开,“别闹,我说的是挡下巫妖,救下青儿他们的事。这谢谢是替他们说的,你都是我的人了,我犯不着和你说谢谢。” 第313页 金瓶儿一噎,竟是无处反驳,眼珠一转,顺势腻进了燕虹怀里,枕在膝上,把玩着燕虹柔顺的发丝。“虹儿,我发觉你、越来越霸道了。” 燕虹挑了挑眉,没接话,也许吧,时势所逼,她必须强硬起来,可金瓶儿话锋一转,道:“但是我喜欢!” 眼波流转,金瓶儿媚态自生,含情目,凝珠唇,嫣然而笑,魅惑众生,妖魅中带着一丝坏坏的邪气。“虹儿~” 燕虹心一突,嗔了金瓶儿一眼,按住了她顺着锁骨下滑的坏手。“你不是受制于鬼先生吗?” “其实也不算,他也没硬逼我。我总是存了探探他底细的心思,没想到他竟然与焚香、、”见燕虹神情悲伤起来,金瓶儿马上转了话锋:“对了,他放我离开的时候,还给了我这个。”金瓶儿拿出了‘黎’字骨玉,燕虹接过仔细端详。 “我对南疆不熟,看不出这是什么,虹儿你说这是什么?他又是什么意思?虹儿、虹儿?” 燕虹拿着骨玉沉思,越想越惊,眸光闪烁不已,金瓶儿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须臾过后,像是理出了头绪一样,燕虹脸色平静下来,眸光坚定。“这是南黎骨玉。” 只说了这一句,金瓶儿自然不会满足,伸手去扯那骨玉的穗子,燕虹拍下她的手,将骨玉收了起来,正色道:“今日你化作我的模样可有什么事发生?” 这正经的模样,分明是不让自己放肆,金瓶儿本来只想撇撇嘴,听得燕虹的话,却忽然变了脸色,一脸不忿。 “怎么了?干嘛忽然瞪我?” 金瓶儿猛然起身,将燕虹压在了身下。“今日萧逸才来了。哼!青云第一弟子,名义掌教在青云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还亲自前来慰问燕姑娘,燕姑娘好大的面子。” 燕虹一惊,手撑在金瓶儿肩上,却没有推开金瓶儿,确认似的问道:“萧逸才来了?” “可不是。还有个曾书书,明明受了不小的伤,还死皮赖脸地跟过来,非要见你,其心可昭。你说,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招人了?我得把你看好了才是。”收紧怀抱,又压下几分。 燕虹抵住,微微用力推着她坐了起来。“好了,别闹。你说青云乱成一锅粥又是怎么回事?” “具体不知道,像是出了不小的事,青云个个首座长老皆是愁眉不展,青云弟子人心惶惶。萧逸才受命掌管大局,却在文敏、曾书书回去的第二天就动身来南疆了,哼哼!” “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自有方法,以后和你解释。现在是想想怎么应付这个萧逸才,他可不是曾书书、也不是法相,他的野心大着。现在我暂时将青云一众人安顿在了西厢客房,派人看着。” “萧逸才能力过人、城府极深,不容易应付,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燕虹陷入了沉思,金瓶儿却在一旁不屑冷哼:“你还敢夸他。我的傻虹儿,你就没想过,他来也许是为了你吗?” “我?”燕虹惊了一下,从来没想过。萧逸才这人一看就是心怀大抱负的人,凡事大局为重、冷静自持,显然不会儿女情长。 “傻瓜,他再厉害也是一个男人,会嚮往一个女人,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可是合欢派的妙公子,阅人无数,他必是对你有倾慕之心了。”想到此,金瓶儿恨不得现在就去把萧逸才给戳个千八百个洞!燕虹是她的,她金瓶儿的! “这、可为什么会是我?他那样的人,江湖阅历丰富,心思深沉,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一心问道,匡扶正义,怎么忽然动了凡心?” “正是因为见过太多美人,能让他动心的就必定非一般女子,虹儿你是一块璞玉,有眼光的人都看得出来。现在你的光芒越来越大,狂蜂浪蝶也会越来越多!”金瓶儿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燕虹本来还皱着眉,看到金瓶儿模样忍不住笑道:“好了。脸都快拧到一堆了。我早就被人连身子带心都强取豪夺了去,任他再多狂蜂浪蝶也晚了。你作甚这模样。” 金瓶儿冷笑:“怕就怕世上男人自负,认为女人最终得依附他们男人才行。有些男人为了达到目的,可是无所不用其极,还偏偏有理有据,冠冕堂皇。哼,你的性子外柔内刚,萧逸才的眼力也确实不差,怎会看不出这一点。在这个时候来焚香,可走的一步好棋。” 屋子里一下沉默了起来。 燕虹何等聪慧,自然知道金瓶儿的担心,目光锐利起来。“你放心,无论他想走什么样的棋,也要问问我答不答应!‘正人君子’这名头,不止是最好的粉饰伪装,也会是最好的枷锁,无论是不是真君子。” “我该做什么照样做什么!” “虹儿,你想做什么?” “联五族,平兽妖,定南疆!” 烟雨初霁,锋芒毕露。 江南烟雨般的风景,也能骄阳如火,河山正好。 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焚香谷,玄火雪山。 白茫茫的山野吹着烈风,大雪将入定的三人堆砌成了三座雪雕,发着不同寻常的光。 青、白、红。 雪被染成了彩色。 这里是玄火坛半山的一道山坳,玄火坛的大雪早已经停了,只有风声呼啸,三色光芒忽明忽暗,当阳光突破玄火坛上空厚厚的云层时,三色光芒也渐渐暗了下去,覆盖在修、陆雪琪、小环身上的大雪像皮一样一层一层剥落,露出了她们精雕玉琢般的样子。 修和陆雪琪率先睁开了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毫无反应的小环,微微皱起了眉,七日凝魂,碧瑶的强势和坚定终是将近万只冤魂厉鬼吞噬,重塑元魂,此刻应该从血玉里脱离出来了才对。 风,又烈了几分。 修罗血玉突然窜出一道细长的红光沖天而起,直冲霄汉,像一条细线,绵延上九天之外,越来越细,须臾消弭,小环盘坐的四周,雪成了漩涡形状,一个模糊的身影,作白烟状,从小环身上慢慢升起。 碧瑶。 合欢铃响为情故,三生七世有情痴。 这个容貌一如多年前一样的女子,教人恍若隔世。 一时连修和陆雪琪都只有沉默。 时光容易把人抛,修和陆雪琪身上都有了岁月的沉敛,形容气质也更成熟了,只有碧瑶苍白虚弱的脸上还是多年前的一样,花季的十六岁。 “好久不见。”碧瑶微微一笑,率先打破了沉寂,风吹得她的魂魄有点虚浮,眉心多了一条鲜红的细长痕迹。 笑靥如花,灵动绝伦,似乎剎那就让时光倒转十余年,如若不是双眸里沉淀了沧桑,不会让人醒觉,时光倒转终究是错觉罢了。 修回过神来,看着碧瑶魂魄片刻,掩去了嘆息。“你,今后是什么打算?” 碧瑶愣了一下,举目茫然四顾,阳光映着白雪,光华折射在四周,穿透了她虚无的身体,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第314页 “不知道?”修凝眉,“你背负血咒业债塑魂转生,重见天日,痴心太重,你却告诉我不知道今后怎么打算?” 碧瑶倏尔一笑,“我什么打算,又与你何干?赫达姑娘不像那么热心的人。”见修眼中凶光一闪,碧瑶话锋即转,严肃起来:“你又希望我怎么做?” 修被碧瑶一噎,竟也一时语塞,面前孤魂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只有知道她故事的人才看得到那双眼睛深处藏起了多大的悲伤。修压下了脾气,平和道:“你至少可以见见小凡和你父亲,甚至重生。你茫茫然,又不像是要重新修炼的模样,血咒缠身的你不能投胎,还会每日受到万箭锥心般的业果煎熬,难道你就做一个孤魂野鬼不成?” 碧瑶失了神。 父亲、小凡…… “见了又怎么样?我终究只是一缕魂魄罢了。重生,我重生的代价,可能搭上的就是这个傻丫头的命了。”碧瑶隔着虚空抚摸小环发顶,十年,变了的,太多。 “总会有办法的,碧瑶姑娘。”陆雪琪开了口,“我和修会帮你的。” 碧瑶笑了,目光在修和陆雪琪身上打转,感慨有之,羡慕有之,最终就只剩下淡然。 “姐姐好心肠,肯帮我这魔教的妖女。正魔之争宿世斗,终归一笑泯恩仇。这情碧瑶记住了,她朝有缘再见,再报两位姐姐这份心吧。告诉小环,告诉那个傻小子,不用再找我,世上再无碧瑶。”碧瑶已转过了身,看来去意已决。 “你这是?”修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朦朦胧胧的。 “我不要小环为我冒险,更不想那个傻子、为难。一个孤魂碧瑶可以成全太多、太多。你是他们的姐姐,会成全我的懦弱对吗?” 修的心骤然停了一下,就在碧瑶回眸的一笑中,心中的迷雾仿佛散开了一样。“你是说他……”话未尽,修不再阻拦碧瑶,尽管她也曾希望碧瑶复生。 修:“碧瑶,懦弱这词不适合你。你想去哪儿?我护送你一程。” 碧瑶:“哪儿?不知道。” 修:“哈!好一个碧瑶!后会有期。” 碧瑶:“是无期。” 碧色的虚影,缓缓飘过了雪地,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她,走远了,成了阳光下一个绿色的幻影。 “修,这样好吗?” “无论我们多么希望碧瑶活过来阻止一些事情,改变一些事情,但这是碧瑶自己的选择。” “可我总觉得碧瑶姑娘是在、、”陆雪琪欲言又止,碧瑶已经走得越来越远了。 砰!!! 突然地,周围的雪翻天而起,风捲残云,遮天蔽日,地上飞扬起的大雪迷眼,修和陆雪琪不得不以袖遮面,一声惊呼,从远方传来,是碧瑶! 修挥开雪花,只见修罗血玉已经突破烈风沖向远处,牢牢锁住了碧瑶,二人立马朝着身旁看去,小环还端坐在雪地里,只是眉宇不知何时已经蹙起。 “小环住手!”修立即明白这是小环意念在操纵血玉,不肯让碧瑶离开。“她现在吞噬了近万怨魂,你不能再以魂念养她!” 修出手抓向小环,哪知一股力量直接将她震开,陆雪琪立马抵住修的后背,二人合力才没有滑远,好厉害! “啊!”远远的,碧瑶发出一声惊呼,被血玉红光吞没,血玉很快飞回小环面前,一道红光窜入了小环眉心,一直闭着眼睛的小环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云散了,风捲起修、陆雪琪、小环的发,不见了碧瑶魂魄,小环眉心却多了一道红痕。 “你!”修显怒于色。 “修儿姐姐,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小环将血玉握在了掌心。 “你为什么非要趟这浑水!碧瑶都说了不用你救!” “早就趟了,半途而废更可笑。”小环站了起来,眉心红痕为她添了一丝违和的戾气。“我年纪是不大,不代表我真的天真得什么都不懂。她不能走,更不能逃避!事到如今,我反而非救她不可。从前是同情,现在是贯彻我的道!一个碧瑶能成全太多,她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受她的成全!该不该她来成全!” “小环你——”陆雪琪忽然觉得小环不一样了,眉宇间多了摄人的气魄。 “你把血咒业果强行分了一半在自己身上,简直胡闹!”修气得瑟瑟发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知不知道万箭穿心是什么滋味! “对不起,修儿姐姐、陆姐姐。小环也有自己想做的事。”血玉忽然躁动起来,小环目光一凝,轻易便压制住了血玉里碧瑶的魂魄,对着血玉道:“你不用再挣扎了,碧瑶姐姐。我现在就去狐岐山取你肉身,助你还魂!至于你和张大哥,那便是你们自己的事了。届时你是走是留,我都不会再阻止!” 将血玉收回怀里,小环一脸坚定:“两位姐姐,请告诉爷爷,我去办一件重要的事,事成之后,我和他再行天下。” “你敢!” “修儿姐姐,你还未完全复原,拦不住我。” “小环,不要意气用事。” “陆姐姐,我意已决。希望你能帮我拖住张大哥。” “你给我老实待着!”修突然出手成爪,意图制住小环,哪知只抓到一缕幻影,小环已经消失在原地。修咬牙切齿:“鬼道幻身!” “修儿姐姐,小环这次是为了自己!消除孽障以证道!后会有期!” “小环!” 山峰的雪,塌了几分,玄火坛哪里还有小环的气息。 “可恶!”修一掌轰塌了雪山一角,平复了心情,嘆道:“罢了,随她了。这丫头。” “连你都留不住小环,世上能留住她的也没几人了。她为人机警,定会逢凶化吉。当年的小妹妹终归长大了。” “是啊,长大了。”修的眸子慢慢移向了山坳口,陆雪琪也随之望去,鬼厉的身影出现在了玄火坛,不消片刻来到了面前。 “修姐姐。”鬼厉叫了一声修,却不知该怎么叫陆雪琪,在他心里,或许还未原谅青云。 陆雪琪也倒不介意,反倒是修牵住了她的手,直勾勾望着鬼厉,望得鬼厉一脸尴尬,不得不叫道:“陆师姐。” 修满意了这才开口:“你不好好养伤,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来辞行的。” “做什么急着走?” “我终归是鬼王宗副宗主,而且——”鬼厉瞄了一眼陆雪琪,“萧逸才他们来了。” “萧逸才?”修皱起眉来,陆雪琪也有一丝诧异,旋即镇定。 “我不宜再多留,就此别过。” “张师弟。”陆雪琪想到了小环的嘱託,手上一紧,修心领神会自然接道:“小凡,你重伤未愈,不用这么急,萧逸才是个识大体的人,不会在此刻闹事。” 第315页 “不用了,修姐姐。我与青云之间牵扯太深,况且我、想回狐岐山了。你保重,我会回去看你的。”言罢,鬼厉也不作停留转身离开,修对陆雪琪摇了摇头,陆雪琪也便顺其自然,只是鬼厉走出去几步,倏尔停下,转身犹豫挣扎了片刻道:“修姐姐,小环姑娘、、已经好些天没看见她,她尚且年轻,心不设防,南疆不太平,可不要出了事。” “她没事。” “那就好。后会有期,修姐姐。”鬼厉不再停留,几个起落便没了影。 “唉——造化弄人。” “修。” “没错,造化弄人!” 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修身体一紧,李洵驾驭九阳尺御风而来,却不知在天上停留了多久了。 “造化弄人,弄人的何止造化,你说是不是修、师妹?”李洵笑里带着明显嘲讽,双眼散发着强烈的敌意,死死看着修和陆雪琪相牵的手,九阳尺落地飞到了他手里,他却不曾收起。这几日里他消瘦了一大圈,连双鬓鬓角都多了一簇白发,被他好好束在羽冠内,一身暗红锦衣,身段依旧风流,却已沧桑。 怨恨浓愁,少白头。 “这里,师父和上官师叔就葬在这里。”李洵双目赤红,衬着那双鬓的白丝,像极走火入魔之状,九阳尺猛然就对准了修。 “雪琪,你先下山。” 陆雪琪本不愿,但修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她,温柔又强硬,她又看了一眼李洵,理了理修微乱的白发。“小心。” “好。” 李洵对此视若无睹,深沉的双眼混沌一片,嘴角依旧在笑,却变得耐人寻味。 陆雪琪收起了地上的天琊断刃,须臾便消失在山坳,徒留戮神在雪地里震荡起一圈一圈战纹。 李洵手中的九阳尺颤抖起来。 “她走了,你想要说什么?” “哈哈,好强的战气,好霸道的刀!拔起你的刀!” “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诸缘业障皆成空,明火一炬了凡尘!烈火劫波!” 纯阳玉尺化作烈火流星,在白雪皑皑的山坳托坠出一道深痕,映在红色的眼眸里。 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焚香,玄火坛。 烈风吹雪,吹拂起的大雪封住了入山的路,玄火雪山半山腰汇聚了厚厚的白雾,看不到山峰,陆雪琪甫一飞落山脚,一道佛字金光突然就印在了入山的山口,形成了一道朦胧的风雪墙。 佛门浮屠印! 陆雪琪微微皱了眉,玄火雪山被设了结界,她的不远处一位月白僧袍的和尚正收回一颗闪烁金光的佛珠。 “法相师兄?” “阿弥陀佛,陆姑娘。”法相行了佛礼,面带微笑,僧袍一动,作出了请的姿势。“这里有点危险,陆姑娘我们这边说话。” 话音一落,玄火雪山内传来一声轰隆,山雪崩塌,陆雪琪、法相脚下一点飞离了山脚,大雪将入山的路又堵上了几分,待陆雪琪落地时,此方动静已经惊动了焚香谷里的人,豪光纷纷而至。 青光为首,燕虹落地,看见陆雪琪和法相站在一起脚下一顿,心里无端一紧,身后的萧逸才等人却惊疑不已。 燕虹身后跟着青萝、小钟,走了过去。“雪琪、法相师兄,发生了什么事?” “阿弥陀佛,他们——在上面。”法相应道,陆雪琪也对着燕虹点了点头。 他们。 燕虹顿时镇定了下来,心绪五味陈杂,示意青萝、小钟不用紧张,望向雪山的目光却闪烁起来,教人不忍打扰。 萧逸才皱眉,上前追问:“陆师妹,法相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山上有打斗的声音?” 法相默宣佛号,摇了摇头,选择沉默,陆雪琪却根本没有理会萧逸才,目不转睛地看着雪峰,半山腰的风雪翻涌得激烈起来。萧逸才心底微恼,不明不白的感觉让他不舒服,燕虹这两日也有意无意的避而不见,除了刚来的那天,这竟是他来焚香第二次看到燕虹,她沉默地望着雪山,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萧逸才看见了浮屠印,看了眼法相,与曾书书对视一眼,二人意欲上前一探,一人却瞬间拦在了他们身前,曾书书唤道:“燕师姐。” “这是焚香的家务事。” 燕虹面色冷凝,衣袖随风飞扬,单举一臂就叫萧逸才二人不敢再妄动,见他二人不再上前,燕虹拂袖转身而立,目光不再离开玄火雪山,萧逸才、曾书书看着她的背影面面相觑。 青色的衣衫很单薄,燕虹凌风伫立,烈风铺面,她的发剧烈地颤动在风中,青萝、小钟安静地守在她身边,玄火雪山内轰隆作响。 风雪飘扬,视线模糊。 李洵眯着眼看着九阳尺击中的地方,一个深深的雪坑,九阳尺插在当间,一个人影脚尖点在九阳尺上,稳如磐石,站立如松,修轻易便躲过了‘烈火劫波’,压制住了九阳尺,九阳尺又陷入雪地三分,颤抖不已,仿佛顶着千斤重物。 被吹起的大雪纷纷落下,远处的戮神安然地插在地上,被雪又掩去了几分,刀气依旧。 李洵看了一眼,便紧紧盯着对面的人。“拔起你的刀!” 修没有什么表情,额间莲形雷纹若隐若现。“给我一个理由?” “是焚香谷的人就拔起你的刀,与我认真一战!” “我们为什么要打?况且我根本不需要拔刀!”修眉头一皱,旋身离开了九阳尺,凌空一脚将深陷雪坑的九阳尺踢出,九阳尺直直飞向李洵。 李洵面色一变,凝决定住飞来的九阳尺,九阳尺去势太强,在李洵眉心几寸处悬停在半空,李洵人却已在雪地拖出一道长痕,铁青着脸握住悬停的九阳尺。“好狂!从前你、我交手你到底藏了几分?你以为你赢定了?我们打个赌!” 修皱起了眉头,能感觉到李洵道法突飞猛进,若不是她天赋异禀,重得神体,要应对如今的李洵怕也不容易。“什么赌?” “你与我全力一战,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无论什么。怎么样,敢不敢?”李洵勾起一抹笑容,俊朗无比,那鬓角的白发仿佛被这雪染就。 “明知打不过还要打,师兄你何必。”修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看着李洵的白发的目光却温柔起来。 “哼!就沖你这一声师兄,我们非打不可!我自问在焚香玉册的天资上不比你差,若是只比焚香道法,我不一定就输了你!来吧,用焚香道法决个高下!我们从来没有认真打过,怎知打不过。”李洵一脸高傲,自嘲一笑道:“心高气傲才是李洵不是吗?不比怎么甘心!” “师兄。”修轻轻叫了一声。 “废话少说!” 李洵两指拂过九阳尺尺身,九阳尺上燃起一道熊熊烈火,橙金之色,火息之间暗露火云图案,举臂一挥,焚香烈焰袭不由分说就沖向了修,修纵身一跃,避开了烈焰袭,地上李洵的烈火明尊阵法却已然启动,金甲战将悄无声息出现在修身后,举起燃火大刀,重重噼下,荡起地上厚厚的积雪,化成了轻烟,修却已消失在原地,李洵一惊,四下搜寻,却丝毫感觉不到修的气息。 第316页 修的幻影出现在李洵身后,无声无息,看着他警戒却又毫无所获的样子,出了声:“师兄。” 李洵一个激灵,当即将手中九阳尺反手一挥,却连修的衣角都没碰到,蹬地一跃,紧追退去的修而去,九阳尺舞得虎虎生风,丝毫没有留一丝余地,修却始终在躲,没有反击一下,李洵怒从中来,一记三昧真火直逼修的心脏,九阳尺脱手而出,紧随其后,他自己却双脚蹬入雪地,稳稳站住,双手结法印。 修挥袖隔开了三昧真火,九阳尺却紧追她不放,上天入地,风啸雪崩。 李洵双手结着杀阵,恶狠狠看着依旧没有出招的修。“赫达修,你若再不出手,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要是输了,你就不得不听从于我,届时就算我要你自刎于人前或是离开陆雪琪你都不能出尔反尔!” 修眉头一皱,取指弹开了九阳尺,九阳尺翻了几圈又再度缠上,李洵声音却又传来:“你到现在还不肯与我一战,从前到现在,我就像个小丑,自以为是的认为我强于你,要保护你!可是你却连交手都不曾用心过?怎么?是觉得我不配与你比吗!” 修闻言动作一滞,随即指尖燃火,两指成刃,向着飞来的九阳尺一噼,轰隆一声,九阳尺被噼落山间石缝,散去了气劲,不能再纠缠,李洵身子一晃。 “师兄,你明知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想我输得太难看?可笑!与人交手,全力以赴是起码的尊重,你有没有敬我是你师兄!天锁囚怨、幻海炼狱!” 一连两阵,修心神微乱的片刻,已经被天锁囚怨锁住,炼狱之火熊熊燃烧,玉阳境初期杀阵,名曰炼狱之火焚魂噬骨,幻镜迷阵苦海翻波,焚身、乱神! 入幻海炼狱阵法者,必受肉身和心神双重折磨。 李洵面无表情看着修被他的阵法包围,一个玄红色阵法却突然在天幕亮起,绵延几丈,像是将覆盖了整座山,李洵几不可见弯了唇角。 霸邪障! 红光映雪,光彩刺目。 李洵身子剧烈一颤嘴角渗出了血,光华散去的那头,一缕白发在风中被烧成了灰烬,修安然地站在雪地里,玉阳境杀阵竟连她周围的雪都没有融化,她一身红衣,全身都包围着橙金色的火,雪白的头发,仿佛与雪山融为了一体,她的手臂成了一把火焰刀。 “咳、咳,好好,你终于出手了。来吧!” 九阳尺破石而出,李洵握住它飞向了修,纯阳玉尺火势汹汹,修燃火为刃,与之抗衡,几个回合间,已经亮起了不知多少焚香阵法,或还未完全启动就夭折,或两两相撞而消弭,在九阳尺与火刃之间碰撞出的轰隆声里,大雪纷飞,烈风不止!地上的雪被他们震得倒飞而起,不停打在他们身上,被火烧成一缕烟,雪山开始震动,雪崩不断,大雪如同海啸从山顶滚落下来,剎那淹没了他们二人,却丝毫没有打断交手的二人,在雪崩里依旧矫若两条火龙,只看到火息拖出的长线。 火刃隔开了刺向咽喉的九阳尺,修一掌打在了李洵肩上,李洵退出去老远,口吐鲜血,修没有追击。 “来啊,继续!”李洵一吼,纵身朝着雪山山顶飞去,修紧追而上。 玄火雪山的山顶,是火山口,是曾经玄火坛,也是上官策和云易岚埋骨之地! 一层透明的冰封住了火山口,困住了火山腹内翻滚沸腾的大地玄火,李洵和修落在了冰层上。 李洵衣襟已经染红,反观修除了身上几处衣服破开和被烧去一截头发,滴血未落。 “师兄,按理你已经输了。” “呵,你记不记得师父在这里说过的话?要想成为焚香第一人,就必须杀了所有的对手。焚香之争,只有生死,没有输赢!八荒火龙!” “师兄住手!” 卬—— 龙吟声乍起,巨大的火龙幻象出现在玄火坛上空,巨龙金红,威武不凡,焚香道法:火龙幻象。 除非焚香道法修炼到少阳境巅峰,否则不能凝出火龙幻象。那是八荒火龙的幻象,大成之时至少有八荒火龙七成威力,李洵竟然凝聚出如同真龙一样的火龙,着实天资极高,但一看他满脸通红,青筋暴起,便知他是强行驭动! “师妹,来个了断吧!” 卬——火龙长吟。直直朝着修俯冲而下,再也没有留一丝余地!修闭了眼,又睁开,一缕蓝色从她嘴角渗出,她在龙吟声中启唇: “火龙幻象!” 卬!!! 玄火坛里的冰层碎了,玄火山剧烈震动起来,被大雪冰封的火山,喷发了! 巨大的火柱沖天,犹如天崩地裂,雪崩、岩浆,剎那就涌向了山下。 法相祭出轮回珠,将事前设下的佛门浮屠印加深了数倍,风雪冰墙结界有法相加持,倒也阻拦了奔腾而来的雪崩和岩浆,看来他早有准备。 火山喷发的声音就像梦魇,其中还夹杂着龙吟,燕虹化作一道青光冲过了法相结界,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 若不是陆雪琪及时出手稳固结界,也许焚香就要重复多日前的噩梦。 岩浆和雪崩已经让玄火山看不清,火柱烧天,大地神威,天昏地暗! “燕师妹!”萧逸才大惊,曾书书已经惊震得说不出话,傻傻看着那抹青光扎进了山雪、烈炎里。 七星剑出鞘,萧逸才握住七星剑就欲冲进去,青萝、小钟却已经挡在他面前,面无表情。 萧逸才怒道:“你们让开!你们没看到里面很危险吗!” “这是焚香的家务事,萧师兄自重。”青萝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小钟亦是目光冰冷。 萧逸才握紧了七星剑,怒不可遏:“危险面前顾不得那么多!让我去帮燕虹!” 一个人出现在小钟、青萝中间,阻止了意欲动手动的萧逸才,陆雪琪对着萧逸才摇了摇头,一脸冰霜。 萧逸才不得不忍下冲动,却不减脸上焦急。 龙吟声骤然停了,火山喷发也在顷刻停止,玄火山震动了几下,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纷纷望向山峰。 天空褪去了红色,恢复了苍茫。雪停止了崩塌,岩浆被雪熄灭,烈风止。玄火山里的一切都静止了一样,法相松了一口气,用衣袖擦着脸上豆大的汗,月白的僧袍已经被浸湿了大片。 停歇了的火山里,冰层碎裂的火山口内。 在半腰岩壁上悬挂着两道人影,一上一下,纷乱不已的头发被热浪吹起,李洵头发散乱,对着上方的修灿然一笑,蓝色的血液滴在李洵面上,李洵开口道:“你输了。” 修一脸铁青,左手抓进炽热的岩石内,右手拉着李洵的腰带,九阳尺搭在她右肩上,微微割破了她颈上的皮,在深几分就能取她咽喉。修红目凶光一闪,左手用力,岩壁脱落一大块,她带着李洵飞离火山口。 落地时,修松开了李洵,九阳尺却还未从她颈边离开。 修看了一眼九阳尺,望着李洵,狠狠道:“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317页 “过奖,是不是很意外,一向鲁莽的我,有这样的妙计。一旦我有危险,你是不会放我不管的。承让了,师妹。”李洵笑了笑,将九阳尺往外移了移,却依旧压在修肩上。 “哼!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李洵却突然沉默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修,直教修不耐地皱起了眉头,他忽然道:“我要你离开陆雪琪,从此与她永不见面!” 骤然紧缩的红瞳里是李洵阴狠至极的模样,修微微张开了嘴,又死死咬住牙,浑身微颤,李洵却笑了:“是不是没想过自己会输?怎么,做不到?” 修不说话,死死盯着李洵,李洵仰天大笑,突然扣住了修的命脉,封了修的内息,道:“哈哈!你也有今天!要么受死,要么照我说的做。二选一!” 修内府一痛,看着李洵不说话,李洵眼中只有阴沉,散乱的发,青丝染白,疯狂又悲哀,修缓缓闭上了眼睛,九阳尺又重了几分,李洵的冷笑传来:“我知道你会选前者!受死吧!” 肩上的九阳尺离开了,一股寒意却迎头而来,又在额前毫釐停住,一股凉意侵入颈侧,如针刺痛,修疑惑地睁开了眼,李洵却已用手绢沾着药膏为她擦拭着伤口。 李洵挑眉一笑,“被人耍的滋味如何?”话音一落,人便被撂翻在地,仰面躺在雪地里,阳光好刺眼。 玄火坛的火山口又重新冻起了冰层。 李洵大笑:“哈,一直都被你耍,终于也耍了你一次。” 一捧雪落在李洵面上,呛得他连忙坐起,修恶狠狠地看着他。“好玩吗?” “挺好玩的。”李洵整理起了头发,无视修的冷脸,片刻便梳理整洁,斜飞入白鬓的俊美微挑。“我终于明白,当年你那么爱捉弄的我原因,这感觉挺好。” 修冷笑,凝气震开了李洵封印,掌心凝出了一团火球,李洵笑容一滞,当即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扔了过去,修接住一看,一坛酒。 “不是什么好酒,烧刀子。好好烧一下你这把烈刃。” “哼!”修冷哼一声,却踱步坐到了李洵旁边,揭开酒罈,烈酒浓香四溢,修陶醉地闻了闻,洒在了雪地里,而后递给了李洵。 李洵也不多话,如同她一样将酒倒在了火山顶上。 “师父、师叔,安息吧。” 雪映着他鬓角的白发。 “师兄,对不起。”或许欠了太久。 李洵神情一僵,而后释然一笑。“没关系。” 阳光照在火山口,冰层折射出彩色的光。 李洵喝了一口酒。“这几日我想了很多,很多事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成这样,想到近乎走火入魔,最后听从法相师兄的话,有些事不用明白更幸福。但是若不和你打这一架,我想我不会走出心魔。”李洵将酒递给了修,修却摇了摇头,李洵笑了笑,不勉强。 “这一架也让我看清了一些事。这些日子,我真是太不像话了。就在方才,我终于有勇气祭奠师父、师叔的时候,我心里已有了一个想法——修,回来吧。”李洵叫着修的名,站起了身,伸出了手,逆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修一笑,将手搭在李洵手里,借力站起,弹了弹身上沾着的雪。 “好!” “那么干脆?”李洵挑眉,“都不问问我的想法是什么?” “不想听。” “算你狠!” “过奖。” “……” 沉默了片刻,二人相视大笑。 李洵将九阳尺向前伸出,尺身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他看着修。 修一笑,一声巨响,一柄黑色弯刀飞上山顶,在天空中捲起一阵风,飞到了修的手中,修挽了几朵刀花,将戮神搭在了九阳尺上,寒芒烁烁。 看着戮神和九阳尺,李洵摇头:“真是不搭!” “太不搭了,少了一样。” “对!少了最不可缺少的一样,没有它,戮神、九阳尺留有何用!” 两人望向了同一个地方,一个青衣人在那里站了有些许时候了,就因为不想打扰那坐在一起的背影,那久违的光景,那站在一起笑着的两人。 “燕虹(师姐)。”李洵和修一起叫到,异口同声:“站着干嘛,就差你了。” 燕虹闻言嫣然一笑,快步走过去,在一声清脆的剑啸中,青灵仙剑搭在了九阳尺和戮神之上。 三件神兵利器交叠着,九阳尺在左,戮神在右,当间是一柄绿色的仙剑。 李洵和修终于满意了,相视点头。 燕虹看着默契的二人,笑容滴落了眼眶的泪,只有一滴,凝固在了山顶的冰雪里。 “洵哥、修,欢迎回来。” 玄火坛所在的山峰似乎鸣叫了一下,守在山下的人,凝目望去。 云雾破开的雪山上,飞下来三个人,两红一青,皆脚踏烈火。 一柄刀,一柄剑,一把玉尺。 迎着小钟、青萝无声的落泪,焚香谷最特殊的三人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夕阳如血,焚香谷。 落日染青山,天与地都是一片金红色。 雄伟的山河殿前,宽广的龙息广场上,青云门的弟子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曾书书站在他们中间,说话间免不了白了他们几眼,余光却不时瞄向广场的另一处,更靠近山河殿雕龙阶梯的地方,那里陆雪琪、法相和萧逸才站在一起,远远的,旁人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世人都说这焚香谷是遗落神州之南的人间仙境,如今看来这落日长天,满山霞光当真美不胜收。”萧逸才望着远处的黄昏落日感慨着,视线中看见了那座孤峰独立、挺拔险峭的雪山,目光闪烁不已。“南疆气候温暖终年无雪,火山烈岩无数,却不想眼前这座南疆最大的火山竟被大雪冰封,山势高耸入九霄,傲立南疆中,一览众山小,其高说是南疆第一山也不为过。今日但见雪山喷火,火光带雪,冰火交融下,云雾漫天,气势磅礴,教人望而生畏,心生震撼,此刻雪山映着夕阳余晖,又是说不出的静谧美好。南疆之美,世间俗语不可概之!” 陆雪琪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什么的样子。法相听之,微微摇头:“萧师兄所言甚是,南疆美景无数,可惜美景之下,不知有多少枯骨成堆。浩劫起,天下乱,焚香首当其冲。这余晖之下的静谧怕是南疆存活下来的人们最好的安慰了,阿弥陀佛。” 萧逸才听罢,欲言又止,但见法相不想多说的样子,又看了一眼陆雪琪,也就不再多言,回头望去,雕龙阶梯笔挺直上,龙首喷泉栩栩如生,巍峨殿宇气势恢宏。 两山之间,山河殿。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辉在照耀了那翘起的檐角后沉入了山间,景已静,在那三人终于都从沉痛中恢复过来的时候,灯火辉煌的山河殿内不知又会是怎样的场景? 第318页 “你说他们会在讨论什么?”萧逸才还是惹不住问道。 “焚香谷主瓮,执法长老逝,伤亡惨重、百废待兴,南疆群兽无主,巫妖作乱,兽妖横行,焚香内忧外患,群龙无首,首要当是让新谷主继任!” 萧逸才莫名一顿,“新谷主。法相师兄,这焚香新谷主你又有何高见?” “阿弥陀佛,焚香之事贫僧一个外人本不该妄言,但青云、天音、焚香向来同气连枝,焚香新谷主也必然关系以后正道大事,照以往云谷主和焚香门人透露出来之意,李洵师兄应是谷主的不二人选。但——”法相依实而言,想起入谷那天看见李洵的模样又在心底嘆息起来。 “法相师兄,这里三人,但说无妨。” “但今日看见他们三人一同飞下玄火雪山的场景,不好说、不好说。” 萧逸才心里咯噔了一下,却笑道:“呵呵,法相师兄,这谷主继承人不是云谷主之前已经当着众人承诺过给李洵师兄,之后也不曾听闻云谷主他老人家有改任之意,难道还能违抗了谷主遗命不成。怎么个不好说啊。” 法相奇怪地看了萧逸才一眼,连一直没有说话的陆雪琪也侧目看了一眼,而后两人都收回了目光,法相嘆道:“你也看到了火山喷发之时的情景,那还是小僧事先设好了防护结界加上陆师妹从旁帮手,方才没有让那岩浆火舌肆虐。而先前传闻中,火山爆发可是连焚香之外的青山都被波及,可想而知那是怎样的毁灭。但你进谷之后,除了那些倒在路旁的树木,和一些烧焦的痕迹,可还曾发现所谓的毁灭之景,眼前的广场和山河殿哪里不是气派!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些事的人,阿弥陀佛,不用小僧多言,萧师兄也该明白,此人必定有继任之才!还有、”法相看了一眼陆雪琪止了话头。 萧逸才笑容僵在脸上,而后慢慢消失,他明白,焚香三人皆有接任之才,李洵、赫达修,还有、燕虹……萧逸才看着高高在上的山河殿嘆息道:“现在里面怕是在激烈讨论罢!” 法相点了点头,陆雪琪却全然没有听他们谈话的样子,在指尖燃起了一点小小的火,在日落之后的广场,那点火照亮了她的脸,丝毫没有去在意那些汇聚在她身上的目光,专注地看着摇曳的火苗。 那人从雪山顶上下来的第一个瞬间,便是对自己灿烂的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傻乎乎的,好开心。 陆雪琪微微一笑,法相不为所动,萧逸才楞了一下之后微微摇头,周围的私语却不知不觉消失,一双双目光随着火苗摇曳,在指尖那点火星熄灭之后,惋惜不已,陆雪琪却已将目光投向了山河殿灯火明亮的窗。 山河殿内。 长老皆在,听罢燕虹说完如今焚香形势,却没有一人在说话,原本外人所想的热烈商议,因为归来的二人沉默着,李洵鬓角的白发让长老大为吃惊,修无法复原的一头白发也让他们无言,焚香最为器重的三人,竟有两个未老白头。 焚香弟子,人间龙凤,器宇不凡,如今却是青丝不复,沧桑如雪,这次焚香大劫,痛至骨髓! “洵儿、修儿……” 平日里最为和善的彭长老惹不住轻唤了一声,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李洵看着谷主之位发呆,修也默然不语,倒是燕虹见长老们一脸悲痛的神情再度开口:“依我先前之言,如今焚香内部虽定,南疆群妖却被巫妖所控,妖兽为患,师父、师叔仙逝的消息我们虽然秘而未宣,但以南疆如今越聚越多的江湖人士来看,早已走漏了风声,我们应该让洵哥尽早继任谷主,带领大家力抗妖魔,守卫南疆,重塑焚香声威!” “虹儿说得对!”燕虹此言一出,长老们纷纷附和,当务之急已经不是沉湎悲痛,而是重整旗鼓,以今日玄火雪山闹出的动静来看,焚香如今的实力并不算弱,何况洵儿、虹儿、修儿三人相携而归,焚香一心同体,正是东山再起时!林长老立马道:“如今青云、天音的人都在,我们更不能有半点颓势!洵儿既然已经恢复就该立马继位,安定人心!” “对,对,对……”长老们议论起来,燕虹却皱起了眉头,目光落在依旧望着殿上宝座而不发一言的李洵身上,又看了一眼修。 修侧目看了一眼李洵,上前了一步,开口打断了众长老的议论:“诸位长老所言甚是,谷主继任刻不容缓,但新谷主上任后,面对如今焚香人员凋零,外忧内患的情形,下一步又该怎么做?” “这——”长老们面面相觑,林长老是个急脾气,提议道:“之后的事,等谷主继位后,再行商讨,现在来看焚香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可不能丢了威严!” “不、不、不,我认为还是应该有个计划才行,虽说谷主继位不能缓,但如果没有明确的下一步,谷主上任也只是虚有其表罢了,何况如今人丁匮乏,新任谷主若没有一个明确而有用的复兴之计,恐怕也不能稳定人心,反而浪费人力物力,又落人口实。” “老徐言之有理。”“我看……”大殿之内终于有了激烈的讨论声,却不是外人所猜想的那样,只有彭长老在众人的讨论中,未曾发一言,而是看了看李洵、看了看修,又看了看燕虹,满脸纠结。 洵儿名正言顺,虹儿心思细腻,为人沉稳,能力过人,修儿修为高深,凝聚力强,三人皆是谷主人选,但谁最合适呢?彭长老有心推举燕虹,却也不想违背了云易岚生前的意愿,何况他也是认同李洵的,而修又有强大的实力,故心不在焉。 想不出答案的他,摇了摇头,嘆息了一声,加入了讨论中去。 那声嘆息虽小,却落入了修和李洵耳中,一双眼睛落在彭长老身上,又收了回去。 “虹妹,我想听听你的打算。”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一直沉默的李洵打断了长老们的讨论,长老们看着他,他看着燕虹,“新谷主继任后,你觉得下一步该怎么做?” 一时所有目光都汇聚在了燕虹身上。她看着李洵惊了一下,随即镇定,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群雄汇聚南疆,新谷主继位在即,而人力却显不足,我提议,入南疆、寻五族,接纳五族遗民。” 长老们窃窃私语起来,李洵微微笑了一下,随即目光锐利了起来,正色道:“虹妹所言不失为一个办法,但你可知五族排外,四分五裂,同为南疆巫族遗脉尚且互相争斗厮杀,我们焚香为外人有可能联合五族势力吗?何况如今谷内人手匮乏,谁又能去找五族?” 众长老纷纷称是,燕虹却道:“五族排外,我们焚香不也是一脉传承,如今南疆大乱,非常时期,形势危急,有荫庇而不受者,只有灭亡,五族的人也不是傻瓜,面对穷凶极恶的兽妖肆虐,有一处联合的阵营焉有不附之理。届时纳其民,授其法,结其盟,焚香人力缺乏一事得解,南疆五族也得荫庇,两全其美。至于寻找五族的人,我早已有安排,很快他也该有所回复。” 第319页 众长老还是议论不已,似乎不是很贊同。 千百年遗传下来的固执哪有可能那么容易拔出?燕虹虽然说得轻松,要做的事情却也困难,但见燕虹坚定的眼神,李洵没有就此追问,而是说道:“哦?你说的人可是那位至今没见人影的苗族大巫师?” 李洵此言一出,众长老才反应过来,已经几日不见那位年轻大巫师的人影。 “你就那么肯定那人有能力能劝服固执了千百年的南疆五族?要知道,接纳外人,也意味着被吞併的风险,五族是,焚香也是!”李洵所言犀利起来,这也正是长老们担心的。 “是啊,洵儿所言不无道理,接纳五族倒也无碍,反正苗族也入谷了,也帮了我们不少,但要授其法,这——”本来对于外族入住也是形势所逼,这下长老们犹豫起来。 燕虹见长老们还食古不化,目光亦犀利起来。“既然与苗族结了盟,我便相信我的伙伴一定不会让我失望!我们都生存在同一片土地,追其溯源也许同根!如果一味排外,固步自封,只会布巫族后尘。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血的教训深深刻在南疆大地!而授其法,只是必要的手段和诚意,学之,能为我所用,不学,可收买人心。担心吞灭的,不止我们还有他们,双方若不能金诚合作,联盟意义何在!我们就不要自己给自己增加阻力了。联五族势在必行!” 众长老一时为燕虹气势所逼,哑口无言,倒是李洵忽然鼓起掌来,“好!好!好!焚香遭逢大劫,群雄围而观之,偏疆僻壤,有心有力相助的人少,看热闹见缝插针的人多,联合五族一法,不管成不成形,都是焚香最好的选择!” 李洵一锤定音,至此长老再无异议,却是李洵看着燕虹的目光深了起来,“况且如今的南疆五族,所剩的人丁也不多,都是绝境,怎会选择穷途末路。虹妹伙伴,比我们想像得厉害!” 众人面面相觑,李洵却对修使了个眼色,修闪身进了偏殿,片刻领了一个人出来,正是那位苗族大巫师,燕虹一惊。只见那位大巫师带着温和的笑容,对众人行了一礼,双手递给李洵一份羊皮卷,李洵接过,将之展开,四个奇怪的图腾印在上面,正是五族族徽其中四个。 “这是?”长老吃惊。 “洵哥,你们!” 燕虹惊讶的不是羊皮卷,她早已同大巫师书信往来中知晓,她吃惊的是不知李洵什么时候与大巫师会了面,就像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和法相离开了房间一样。 李洵却对她一笑,修也忽然和大巫师一起站到了李洵身后,燕虹心里一紧,却听李洵举着羊皮卷道:“这正是高山、土、壮、苗四族联印,他们的人已经在谷中。形势之下,果敢决绝,博弈之间,悉得人心。我们所担心的,苦恼的,燕虹已经暗中解决了这么多,这些日子来,她的领导力和凝聚力大家有目共睹,若我说,谷主之位燕虹当仁不让,可还有人有异议!” 燕虹和众长老目瞪口呆。 李洵一笑:“若无异议,昭告天下,焚香择日举行新谷主燕虹接任大典!” 一时,偌大的山河殿内只有李洵掷地有声的‘燕虹新谷主接任大典’久久回荡,甚至连龙息广场上都回荡着李洵浑厚的声音。 青云众人、曾书书、萧逸才包括陆雪琪都是一愣,有些不相信这是跋扈的李洵所言,只有法相轻轻点头微笑,而后是萧逸才有些黯淡的目光,望着那高堂殿宇苦笑。 山河殿内,回声渐渐消弭。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彭长老,他大喝一声:“好!” 修和大巫师当即对着失神的燕虹一拜,“拜见(燕)谷主!” 众长老反应过来,纷纷称好,已经高声议论什么时候是吉时吉日,喧譁中,却是燕虹一喝:“我不同意!” “虹儿,你别固执,难得洵儿看得开……” 彭长老好言相劝,却被燕虹冷冰冰的一眼看得噤声,燕虹看着李洵:“洵哥,你已看破心魔,修为大进,你为焚香鞠躬尽瘁,又有师父遗愿,名正言顺,何必让我——” “你错了!”李洵忽然打断了燕虹,正色道:“为焚香鞠躬尽瘁的不止我李洵,焚香弟子人人如此,而师父——真正选择的人是你!焚香玉册便是最好的证明!” 燕虹欲反驳,却又被李洵打断:“虹妹。不要在推脱了。是谁说过当仁不让,谷中弟子之中,唯有我们三人有资格继位,论智谋、论修为,你都是我们中最强的,不要再推脱,也不要再犹豫了!” 燕虹听了李洵的话,先是恶狠狠地瞪了彭长老一眼,而是道:“胡说,修为明明是修凌驾于我们所有人之上,她的威信和魄力也是谷主之选。” “师姐,不对哦。单论焚香道法,我可是不及你的,至于威信、魄力,你不妨问问小钟、青儿他们,可有一人不对你心服口服,钦佩至极!”修双手击掌,但见偏殿又出来两人,正是小钟、青萝。 “燕师姐……”“不对,是谷主!”小钟、青萝一唱一和显然也是对燕虹继任贊同不已! 燕虹咬唇、浑身微颤,李洵又道:“虹妹,就算你有心让为兄接任,但大巫师说了,他们不信焚香,只信燕虹!你说谷主要不是燕虹,怎么让其余三族族长信服?” “你们!”李洵此言一出,燕虹终于知道她被李洵算计了,又想哭,又想笑。 “虹妹,焚香需要你来领导。” “虹师姐,答应吧!”“虹儿,不要犹豫了!” 燕虹看向了修,修却耸了耸肩:“师姐,爱莫能助。我比武输给了师兄,谷主你当定了。”而后,修正色起来:“焚香上下一心,众人咸服,请新谷主下令!” 请谷主下令! 下什么令? 燕虹望着齐齐躬身行礼的人,惹不住闭上了眼,而后睁开,一片清明锐利。 “传令下去,打开黑洞要塞!三日之后,发丧入殡,七日之后,继任大典!” “是!” 满天繁星,山河殿的大门轰然打开。 为首而出的女子,目若星辰,凛然而立,身后是焚香最为传奇的一代人! 第170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天破晓。 晨光很快照耀大地。 封闭了许久的焚香谷,打开了中原方向的黑洞甬道,翘首而望许久的各方人士,看着黑漆漆的高山甬道,反而怯了步,在焚香谷外的山野里三五成群,各自猜疑着。 云易岚仙逝、燕虹继位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谷主发丧和新谷主继位相隔四天,为什么新谷主不是传闻的李洵?为什么云易岚去世得那么突然,甚至还搭上了上官策?如果与那绝世妖魔的灭亡有关,为什么又对发生了什么绝口不提? 神州边远之南的焚香谷比想像的更加神秘。 世人在犹豫着该在死因不明不白的老谷主发丧日去祭奠,还是应该在新任谷主的继位大典那天,名正言顺地入谷? 第320页 不管外人怎么猜疑,三天后的祭奠,燕虹的预想内,除了青云、天音,没有别人。 山河殿。 “报——黑洞已开,不过那些中原人士还是驻扎在百里外,未有人靠近。”小钟殿上禀告道,大殿上燕虹、李洵、修三人在上,长老分坐下手,苗族大巫师客位参谋,青萝等两三个修为较高的弟子殿上候令。 青萝听罢小钟的话,忍不住心中疑惑,“虹师、谷主,为什么他们不进来?” 燕虹没答,先问了小钟:“小钟你可按令将消息散播出去了?” “已按令广散消息。” “好。焚香旧主不幸瓮之,举谷悲痛,然天下邪魔未尽,焚香不敢懈怠,故广发英雄帖邀天下英豪于冬月初七参加新谷主继任大典。这样的消息,那些在谷外探头探脑久候了许久的人,又怎么会贸然入谷。大开黑洞入口,外面的人也要掂量掂量有没有胆量入谷问个明白,有没有本事干预焚香家务事!”燕虹眼中一片冷光,也解了青萝的疑惑,而后道:“现下不必理会外面那些人。四族遗民和青云、天音的人你们可安顿好?” 青萝端正了身子,正色道:“禀谷主,已按你的吩咐安排,四族遗民分入焚香民居,安家落户,青云门的人依旧在疏影嵋南偏厢,只是让法相师兄住到了周前辈、野狗道长在的北厢,靠近赫达师姐和陆师姐住的地方。” 燕虹点了点头,收敛了眉宇间锐气,唤道:“大巫师。” 那位一直静静坐着的大巫师站了起来,朝着燕虹行了一礼,“燕谷主,叫我图尔台便是。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只是有劳大巫师为我们焚香奔波,顺利找到了高山、土、壮三族,还劝服他们签下盟约。”燕虹踱步下了高位台阶,扶起了图尔台的手。 “十万大山封印已解,灭亡了万年的巫妖族重现人间,兽妖大肆破坏。南疆没有选择。只要姑娘遵循盟约誓言,那我们苗、高山、壮、土四族岂能不依附!” “好!我燕虹以焚香先祖起誓,从今以后五族与我焚香世代为盟,平等互助,互不侵犯,和平共处!如违此誓,必遭万火焚身,永生不复,血咒为证!” “虹妹(师姐)!” 燕虹话音一落,修和李洵一惊,立刻跃下台阶,可惜晚了一步,燕虹已将一支血红色的钥匙形状小剑刺入胸口,片刻没入她身体,燕虹嘴角渗出鲜血,图尔台连忙扶助她。 “燕姑娘,你这是!” 燕虹站起身,抬手制止了涌上前的人们,“咳、口说无凭,以古老血咒,大巫师尽管让焚香盟友们放心!” “燕姑娘的诚意,图尔台必定转告!只是血咒太重了!” 修立马拉住燕虹手腕,一探之下面色十分难看,对着李洵摇了摇头,“咒术已成。”李洵也立马搀住燕虹,冷道:“虹妹,你如今谷主之躯,怎么可以下手那么重!” 焚香谷的人皆脸色铁青,图尔台大为感动,这流传在南疆许久的恶毒咒术,这姑娘面不改色便施于己身,果敢而真挚。 “无妨。只是损掉十年修为罢了。比起南疆的未来,算不得什么。” “姑娘真是性情中人,可惜图尔台有负姑娘重託,五族还差一族不肯结盟,唉!” 燕虹让修、李洵二人松开了她,擦掉唇边血迹。“大巫师不必介怀,今日请你来,正是为了此事,那余下的一族,便是黎族了吧。” “恩。黎族与苗族向来不合,此前七里峒苗、黎两族一战,他们又因为、”图尔台看了一眼修,对上那双如血的红瞳收回了视线。“修姑娘一举灭掉他们最精锐的部队,也几乎是他们全部的战力,黎族族长一直以为那是我们串通好了的,如今我作为焚香说客又怎么靠近得了黎族营地。” “你是说他们的战力几乎全部折损?”李洵却是听到了一处不解,“那他们又是怎么在如今的南疆保留了营地?” “这也是我所奇怪的,找齐其余三族后,遍寻黎族不到,后来发现他们躲到了比高山族更偏远的山坳,那里终年被大森林遮盖,阴暗潮湿,资源匮乏,却是最好的隐蔽处。不过很快也被四处乱窜的兽群寻到,黎族族长性子极为刚烈,领着一些残弱妇孺倒也保住了营地,那里也不可再久居,但我在黎族营地外流连了三日,他们却没有撤离,从最初的慌乱突然一下井然有序起来,我接近了黎寨,探听之下,他们好像说什么寻回了圣女,也就不再惧怕兽妖。” “这是怎么回事?”修皱眉问道。 “修姑娘有所不知。我是苗族大巫师,南疆五族同出一脉,又怎会只有一位大巫师,其余各族也是有他们的巫师的。只不过随着时光流逝,其余各族的巫师遗脉已经渐渐消亡,到一千年前,就只剩我们苗族和黎族还有巫师血统的人,凡是巫师必定会强大的巫术,所以我们和黎族成了五族中最强大的两族,并且黎族的巫师巫术始终还要强上一筹,好战的黎族也成了南疆最强大的部落。不过七百年前,黎族唯一的大巫师继承人忽然失踪,从此黎族巫师便渐渐消亡,从此苗族成了五族中最强大的一族。” “那圣女又是什么?” “圣女便是巫族里的女性巫师,也是巫师中最厉害也最纯正的血统,有了圣女,的确可以不惧怕兽妖的。所有要想黎族同我们更是难上加难。”图尔台摇头嘆息,如果五族重聚,说不定可以恢复到玲珑圣女所在时代的兴盛、和平。 一时人人都沉默了起来,在场不少人也看过修那次屠戮黎族的情形,当真棘手。 “大巫师,你确定黎族的人说找回了圣女吗?”打破沉寂的人是燕虹。 “当然。虽不知道他们怎么找到圣女,但是他们的营地外确实有了一层结界,我都不容易潜入。”图尔台还是小有实力,连他都这样说,看来圣女一事不假。 要是能让黎族也入盟,这必定是南疆史上最光彩的一笔,也是焚香的大功德,何况还收纳了一位实力不凡的巫师圣女,可惜黎族有了圣女又怎么会加入呢? “好!三日拜祭完师父、师叔后,我们去请黎族的朋友加入!”燕虹突然的话,让众人都不解地看着她,却只看到她自信的笑容,令人安心。 “众人听令!”所有人为之一震,纷纷站到了燕虹面前,端正身躯,挺拔站立。 “三日之后祭奠恩师、先祖。洵哥、小钟,拜祭完后你们留在谷中负责接待陆陆续续会来的中原人士。” 小钟站在李洵身后,和李洵一同应道:“是!” “大巫师,麻烦你训练谷中五族遗民,编制谷内的防御部署!” 图尔台应道:“好。” 燕虹看向了修,“修!你和青儿领五名弟子,三日后随我入南疆,请黎族!” “是!”站在修身后的青萝应了声,修却没有声音,青萝疑惑抬头,修却看着燕虹,微微皱着眉头。 第321页 “师姐,你确定我同你去请黎族?” “当然,非你去不可。”燕虹眉宇一挑,让修摸不着头脑,倏尔,燕虹凑近了修,在她耳边耳语,修瞳孔微缩,待燕虹站正后,修躬身一礼,应道:“是,谷主!” 燕虹一笑,“好。如此三日之后依令行事。诸位长老,你们便留在谷中操持七日之后的继任大典,一定要拿出焚香该有的气派,燕虹必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局面!” “散了吧。”燕虹挥袖打开了山河殿厚重的门,率先步入外面灿烂的阳光里。 修领着青萝,李洵领着小钟也各自离去,剩下图尔台和众长老随后也相继离开。 灿烂的阳光照射进山河殿,金碧辉煌。 出了山河殿,燕虹慢慢走在回天香居的路上,一身素白面容更是苍白,胸口处血咒留下的余痛还在作祟,她微微蹙着眉头,身子单薄挺拔,步履稳健。 天香居的道路已经修葺完好,路旁的杏树棵棵笔挺,黄色的杏叶铺满地,偶尔落下几片吻过她的鬓边,与青丝擦肩。 天香居向来幽静,更不会有什么人,燕虹摊手接住了一片杏叶,浅黄色,比一般的黄褐色更亮些,她捏着叶茎转了转,让手中的黄色旋转,目光忽而温柔了起来,因为手心如同起舞的鹅黄。 低头把玩着杏叶,燕虹离天香居越来越近,本不该有人的小径多了一个来回踱步的人影——萧逸才。 燕虹抬头的瞬间,眼神已经恢复犀利,手中的银杏叶也已经扔了,缓步朝着已经站定了身子的萧逸才走去。 白衣玉立七星剑,萧逸才也是俊朗的儿郎,更多了一份成熟稳重的气质,只是此刻他的目光却有些闪烁,随着眸心的女子越来越近,连心都忐忑起来。 “燕师妹。”等候了许久,萧逸才打了个招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萧师兄在此等候,有何贵干?” 目光如炬,眉目依然,只是那份温婉淡去了许多,锐利的锋芒却越来越明显,他真的看过她的眼泪吗?萧逸才问自己。 良久,燕虹微微蹙眉时,萧逸才方沉声道:“恭喜。恭喜燕师妹即将成为焚香谷主。” 燕虹心底一凛,萧逸才的目光不再是以往那般清明,那么炯炯有神,充满着睿智而深邃的气魄,黯淡了许多,也、柔和许多,一丝丝闪烁、一丝丝忐忑。 那是男子看着心上人,期待又畏缩的目光。 “多谢萧师兄。萧师兄也是未来的青云掌门,以后燕虹还要师兄多多关照。焚香和青云可是匡扶正道好伙伴,当然——还有天音。” 萧逸才瞳孔骤然一缩,几不可见地低了下头,而后保持着一如既往地风度笑道:“那是自然。正巧法相师兄也在,我们也可聚上一聚。” “当然好。届时小妹的继任大典过后,我必定邀你和法相师兄小聚,也好谢谢你们这几日帮扶我焚香的义气。焚香、天音、青云同为正道三大派,这份情谊可不能失了。” 萧逸才苦笑。“燕师妹说的是。” “近日琐事多,燕虹有些疲累,萧师兄大可四处观赏一番,只是恕燕虹不能奉陪。”燕虹对着萧逸才抱歉一笑。 萧逸才愣了一下,之后立马让开了道,燕虹头微点而去。 徒留萧逸才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三日后。 焚香谷,玄火雪山。 这一日艷阳高照,玄火雪山大雪纷飞。 迎着漫天风雪,焚香谷上下祭奠他们的谷主云易岚,他们的上官师叔,还有无数焚香英魂。 火一样的门阀,今日全是素白,披麻戴孝,与雪成了一色。 为首的燕虹,左右站着修和李洵,领着众人一同跪下,主持仪式的大巫师念起了悼词。 法相默念经文,萧逸才带着青云弟子也一片默哀,不见陆雪琪。 片刻,燕虹领头抬起双手,敬下了第一杯祭酒。 而后李洵倒下第二杯:“师父、师叔。” 修倒下了第三杯:“焚香列代英灵们。” “不肖弟子燕虹今日领焚香上下祭我派英魂,请饮下这祭酒三杯。第一杯,凡我焚香弟子,火中生,火中死,其魂不灭!第二杯,玄火重燃山河之巅时,焚香重整声威之日!第三杯,以敌人之血,祭我泱泱焚香!此生以生为焚香弟子立于天地之间!” “此生以生为焚香弟子立于天地之间!”整齐划一的吼声,山崩雪裂。 崩塌之后,是玄火雪山停歇了的暴风雪,轻风带雪扑面而来,冰凉浸入了心,点起了浑身炙热的火,那是流在焚香弟子身体里的血。 燕虹领着众人起了身,一件件白衣傲然而立,像极了这座流淌着炙热岩浆的高大雪山。 “洵哥,我们出发了。” “我等你带回好消息。” “出发!”修高喝。 五名焚香弟子随着燕虹和修的脚步朝着南面而去。 第171章 第一百七十章 南疆之南。 曾经风景秀丽的青山古林一片狼藉,兽妖大肆乱窜过后,南疆山林间的妖气浓郁起来,像极了被瘴气笼罩的十万大山,藏在美丽之后的危险脱去了伪装,浮在了明面上,万物总有两端,矛盾地共存着。 燕虹和修带领着五名焚香弟子走在阴暗的丛林里,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兽妖身上独特的恶臭还瀰漫在这片丛林里,阳光仿佛隔绝在了树梢之外,枝叶间隙透过来的阳光都带着一丝晦暗,好在一路上除了几只落单的兽妖,并没有发生别的事情,大部分的兽妖潜藏在古老丛林的更深处,睁着嗜血的瞳看着穿越这片丛林的其他生灵,在稍稍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地,从某个阴暗的角落扑出来,用锋利的爪牙将猎物撕碎。 纵使身为修行之人,在丛林里穿梭的几人都不敢放松了警惕,因为不知道哪里藏着致命的危机。 七人走得很近,燕虹和修走在队伍前头,燕虹眼睛不时注意着周围,分辨哪一条路能更顺利到达大巫师标记的黎族营地,而修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兀自沉思着什么。 “在想什么?” 安静的丛林里,燕虹突然的询问让修反射般地绷紧了身体,随即又放松下来,眼睛瞄了一下周围,又不由紧皱眉头。 “南疆的妖气比之前重得太多,那些孽障似乎也变得精明起来,而很多草木都被妖气侵蚀而妖化,导致很多区域都不能御物飞行。这里,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诡秘。” 燕虹看了修一眼,忽然在指尖点起了一道烈火,向外一指,一株低矮的妖草还没来得及发难便化作了灰烬,看来是刚成精没多久。 “时间会让很多东西丢失,这片土地已经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岁月,有我们不知道的不足为奇。就连兽神可能都不知道在他出现在世间之前,这里还发生过什么。巫族,这个神秘的种族,我翻阅了很多古籍都不能了解一二,希望这次重聚五族遗民也能从中获得一些线索。你这样皱着眉头,恐怕不单单是为这里的反常担心吧?” 第322页 修看见了燕虹揶揄的笑容,没有说话,师姐性子似乎变了许多,也许这只是藏在温柔之后的另一面,又或许、是受了什么人影响。那个妖孽而放浪的女人模样一闪而过,修挑了挑眉。“我对她有信心。” 燕虹眼神柔了下来,“这便好。” 修的心被轻轻触了一下,也放松下来,微笑。“快要到黎族营地了吧?” 让她更有信心的,是燕虹。 “依据大巫师的探得的消息,穿过这片山林,前面高山腹内便是黎族营地。” 修和燕虹的脚步都不由加快了,间隔几步便留下一堆灰烬,身后的青萝等人不禁抖了几下,此行危险,但在如此环境还能谈笑风生的两位师姐,似乎更加可怕,他们快步跟了上去。 穿过阴暗密集的原始森林,黎族的营地便在崇山峻岭内一处更加险峻的深山,此处背阴,四面也都是高山,只有一条狭小的山道通往山的内腹,山道在悬崖底下,被三面绝壁包围,不过三人宽,而黎族营地就在最里面的那座山腰的一处山窟里。 黎族所在的山道入口处有一面彩色的光壁在嶙峋的山里非常刺目,古怪的铭文布满了光壁,透着一丝丝诡异,燕虹等七人驻足在屏障前。 燕虹看了一下周围环境,这是绝壁之下的一片空地,像是一口井,周围的绝壁很高,岩石被侵蚀得突兀怪异,像是锋利的尖刺生长在岩壁上,薄如刀刃岌岌可危,就连善于攀援的猿猴恐怕也难以借力,她复又仔细观察了黎族设下的结界,面无表情地对着修点了点头。 修会意,慢慢抬手,只见她的右臂在抬起的过程中化作了火刃,青萝五人立马朝后退了几步,修红眸微眯,举臂挥下,火刃发出一道霹雳烈炎重重地轰在了黎族结界上。 结界周围被轰起一片尘土,地面剧烈震动起来,那些锋利的岩刺纷纷被震落,如落雨利剑朝着他们头顶坠下,燕虹头也不抬,看着那尘土飞扬的地方,眼见锋利坠石的影子已经覆盖了她们的身影并越来越大的时候,青萝等五名弟子拔剑出鞘,凌空挥舞一阵,坠石顷刻化作了飞灰,淹没了七人。 灰尘散尽,结界并未有什么损坏。 另一面,修和燕虹的头顶都有一道伞状的真气,青萝和一名女弟子用剑引气为她们隔开了碎裂的粉尘,纤尘未染。 一切又恢复沉寂,青萝等人收好了剑,修走到了燕虹旁边。“结界很坚固,接我三成力仍然未损,这个黎族圣女有点本事。我看这次结盟,困难。” 燕虹没有说话,甚至到了这屏障前就未曾挪动过一步,很平静,连修都猜不出她现在到底在想什么,所有人也便安安静静地站在了燕虹身后,静静等待。 很快齐刷刷的脚步声传来,光壁扭曲了一下,从里面冲出来十数名武士,手持狼牙棒和铁锤巨斧,肌肉虬起的胸膛刺着的熊头图案依旧狰狞无比,为首的便是那名曾经在深夜带领黎族入侵苗寨的黎族族长。 十几个黎族人很快包围了燕虹等人,嘴里不停说着黎族话,像是威吓,并不断挥动着手中的武器,却没有攻击,因为他们一眼便看见了七人里面那个一头白发的女人,纵使她今天一身麻布白衣,他们也忘不了那件染满了他们族人鲜血的红衣! 黎族族长示意手下安静,充满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修,口中厉喝了几句黎族话。 修皱了皱眉,听不懂他叽里咕噜的话,但那神情不会是什么好话。 黎族族长见修等人都没有反应,一身肌肉暴起,大喝了一声:“胎离咕!”周围的黎族武士纷纷附和,一同涌了上去。 眼见还未交谈便要动手,却是燕虹突然站了出来说了一句黎族话,黎族人顿时停了下来,面面相觑。 黎族族长仔细打量燕虹,良久,忽然用汉话问道:“你会说黎族语?” 这汉话说得端是标准,燕虹回了一句黎语‘懂一点点’暗自打量起这黎族族长来。 黎族族长高出黎族武士一头之多,异常的强壮,一只眼睛罩了黑纱,想来是在兽妖之乱中伤了一只眼,裸/露在外的壮硕胸膛上从左肩到右后腰有三道野兽的抓痕,深深刻在他身上,长好的皮肉依然外翻着,让他胸口的熊头刺青更加狞恶,他的全身上下都布满着大大小小的伤痕,一双眼睛锐利无比,整个人看上去凶神恶煞,就如同一只生存在原始森林里野熊,身经百战,勇猛刚硬。 这个人,不简单! “你说结盟是什么意思?”黎族族长眯起了眼睛,有些不明白眼前这女子方才的话,更多的注意力还是留在修的身上。 燕虹拿出了一张牛皮卷,将之展开,黎族族长一惊,不由得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牛皮卷上,一脸不敢相信。 牛皮很大,黄底,黑纹。浅黑色的暗纹是一种阵法的图案,形似六角星,每个角上都有一个圆圈,最顶上一角的圆圈内是焚香谷的火云图案,两边依次下来竟然是苗、高山、土、壮四族族徽,每个图腾旁皆用各族文字写了同一段誓言,即结盟誓约! 天降灾劫,南疆殇,妖祸不息,万人亡。 魔头虽死,劫数仍在! 神秘古老的巫妖族重现人间,众妖兽从十万大山跑到了南疆森林,数以千万计,昔日家园早非净土,然五族世代居住此地,如同森林不能断根,山涧不能绝源,誓死也要重建家园。 妖生,道起。 求道寻仙之焚香谷历代与兽妖抗衡,扼神州要道,保一方居民,然妖祸之中仍未幸免,仅存三十三人,道之末路矣! 南疆气运亦衰也! 惜天地不仁,感万物维艰! 妖孽横行无阻,尚存之士难以维生。 故焚香新主以血咒为誓,保南疆遗民,授火焰之道。 盟曰: 其一盟友入居焚香谷,壮人丁,焚香授其道法,结为战盟。 其二战盟焚香为首,南疆遗民需听令之,然焚香亦不能干涉其内政,族长与焚香谷主同位。 其三各盟友间亦不可互相干涉。 …… 诸天神祇,九泉幽冥,血咒立盟,至死不毁。 此举创千年之先河,势必联五族,重塑先祖之威,平南疆,安一方生灵! 大任将至,焚香存义! 焚香谷主燕虹立! 周围一片沉默,山风吹入崖底盘旋,发出古怪的声音。 “好一个大任将至,焚香存义!”黎族族长忽然冷笑,“不过是冠冕堂皇之词!分明就是穷途末路的苟延残喘罢了,说得好听!高山、土、壮三族的蠢材还被这样的理由说动了,连苗狗都同意了,呸!”显然他对焚香有极深的成见,那一口痰刚好吐在了燕虹鞋上。 “你!”青萝五人率先沉不住气,拔剑指着黎族族长,修的眼里也闪过一丝杀机,反而是燕虹不慌不忙地抬手示意青萝等不要妄动。 但见燕虹不怒反笑,“族长说的没错。的确是穷途末路了,可如今的南疆谁又不是穷途末路呢?” 黎族族长登时收起了笑容,这女子的一双眼像是洞察了一切一样。“那又如何!焚香今日或许能和五族联盟,他日危难过后,谁又能保证你焚香谷当真不会吞併五族!要是焚香真是那么大仁大义,在妖祸爆发的时候,为何会举众弃谷而去?为何早不来调和五族,为何在七里峒杀我万名烈士!” 第323页 黎族武士手中的武器纷纷指向了修,咬牙切齿,又不敢轻举妄动,修面无表情,红瞳里没有一丝情绪。 黎族族长皱眉,燕虹微微挪了一步,将修挡在了身后,双手作揖,深深一拜,而后诚恳道:“我燕虹代表焚香向黎族战亡的勇士致以最真诚的道歉!”燕虹继而又拜了两拜。“或许以前的焚香有诸多不该,但我保证今后必定言出必践!还南疆一个太平。凡我焚香弟子皆敢以血咒为誓言,如有违背,万劫不复,魂飞魄散。血咒之毒,族长不可能不清楚。和焚香结盟,是一个明智的族长应该做的决定。” 黎族族长带着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这是他第一次正视燕虹,有些不敢相信她便是焚香谷的新谷主,可是从刚才到现在这女子都让他太过震惊,不过他还有最后的保障。 “你!”黎族族长用手中的狼牙棒指着燕虹道:“的确是位有魄力的首领。不过联五族,平南疆,哼,好大的口气。也许苗狗要依附你们焚香,但我黎族不需要!滚吧!” 黎族族长召回了手下战士,但驱逐之意已经很明显,见燕虹等人未动,黎族族长用黎族话说了几句,黎族战士纷纷破口大骂起来,用的黎语,却能从动作表情分辨,形容可恶。 “敬酒不吃吃罚酒。” 冷冷的声音从燕虹身后响起,修慢慢走了出来。黎族人纷纷噤声,神情紧张起来,修的红眸亮起了血光,一步一步朝着黎族人逼近,黎族族长在那森冷的目光下有种想要后退的感觉,但被他压下,他咬牙举起手中狼牙棒跃起,朝着修重重噼下。 修抬手,赤手空拳,隔空挡下了如同巨熊一般的黎族族长的一击,像是一道无形真气握住了狼牙棒,落地的黎族族长怎么也抽不回来。修轻轻捏住了手掌,嘭的一声,玄铁炼制的狼牙棒无端碎成了片。 黎族族长被四溢的炎阳真力震得倒飞回去,一块铁片也因为震动追着他而去,眼看要没入他的胸口,突然地!从那道光壁之后飞出一道身影,紫光一闪,一道暗紫色的火焰将铁片熔毁,救下了黎族族长。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挡在了黎族众人之前,警惕的看着修等人。 少女相貌平平,眼睛清澈,还算清秀,穿着黑紫色的长袍,头上罩了一层黑色的网纱顺着她长长的秀发垂着流苏,带着一丝丝神秘、魔幻的色彩,这是黎族的巫师服,看来她便是苗族大巫师口中提到的黎族圣女了。 “圣女!”黎族族长确定了少女的身份。 少女不由将头转向了黎族族长,说着黎语,语气焦急,想来是在询问族长情况,只见黎族族长拍了拍胸口的熊头,回了一句黎语,少女明显松了一口气,继而少女突然发难! 她双手交叉,捏指如莲,几团紫黑色的黑火在她身边燃起,簇拥着她,形成一个光圈,那黑火修见过,在七里峒。 但见少女双臂往外一挥,那一团团黑火便朝着修一众七人而去,修本来没有在意,抬掌一挡,没想到掌心传来刺痛,黑火里还下了虫咒,修心下一凛,握拳收掌,而黑火也窜上了她的衣袖,修握拳覆手一震,便将黑火震散,但她的衣袖也被烧黑了一块,修的脸色更加冷峻。 而青萝等五人则是略显狼狈才躲开了少女的黑火,连燕虹的面前也祭出了剔透的青灵石,青灵石的光辉轻轻一荡便散去了黑火。 少女脸上明显吃惊,又看见了凶神恶煞的修,不由得有些胆怯地退了两步,但还是硬着头皮挡在黎族人之前,说着脆生生的黎语。 修冷冷一笑,散发着浓浓杀意。 “这便是你焚香结盟的诚意!”黎族族长自知圣女可能敌不过修,不由得喝道。“若你想如此逼我们就范,黎族上下誓死不从,即使全军覆没也绝不妥协!” “喝哈!”黎族战士呼喝。 但修的杀意一旦起,就好像收不住一样,依旧一步步朝着黎人逼近,黎人仿佛又看到了七里峒那一夜的恶修罗一样,微微发抖。 “修。”一声轻柔的呼唤立即停止了白发修罗的靠近,燕虹上前道:“不得无礼!回来。” 修眼中的红光淡了,冷冷地瞥了黎族族长一眼,规规矩矩地站到了燕虹身后,黎族族长松了一口气,也不得不再度重新估量这个焚香新谷主。 燕虹一下闪到了圣女面前,那少女吓了一跳,黎族族长大喝:“你要做什么!” 却见燕虹只是微笑着看着少女,用黎语柔声道:“对不起,别怕,我没有恶意。”少女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燕虹收回了视线,对着黎族族长道:“原来这就是族长能够不结盟的理由。好有灵气的少女。” 黎族族长上前将圣女拉回了身后,“不用废话,给我滚!滚出黎族营地。” “我为师妹的鲁莽向黎族朋友道歉,不过我真是诚心相邀。贵族巫女端是厉害,可惜和苗族新任的大巫师一样,尚且年轻。想必兽妖的可怕,族长也知道,绝对不比我这位师妹差,难道你忍心熊神最后的子民葬送在兽妖腹中吗?我相信只要将我们的力量结合起来,平定南疆只是时间问题。燕虹看得出来族长是个聪明人,已经失算过一次,不要再算错另外一次。” 黎族族长脸一沉,却无言反驳,七里峒一役便是他失算的第一次,黎族战士差点全军覆没! 他沉默了片刻,只冷冷地‘哼’了一声,便转过了身,不愿再多谈。 修和青萝等人都皱起眉头,燕虹却嘆了一口气,“罢了,看来真是燕虹无缘结交黎族勇士,不过如今的南疆危机四伏,这支是焚香特有的信号烟花,族长不愿结盟我不勉强,但黎族也是南疆遗民,一旦有难,焚香千里相护!望族长收下。” 黎族族长身子微微动了动,还是没有接下燕虹手中的烟花,但在燕虹看不见的地方却是对着正好在他前侧的黎族圣女使了个眼色,黎族圣女不由用纯净的双眸看向了燕虹,那个一身素白的温柔女子。 燕虹见黎族族长不接,正好又对上那名少女的目光,不由一笑,用黎语对着少女说了几句话,少女犹豫了几下,终是接下了那支信号弹。 燕虹对着黎族众人行了一礼, “我们走。” 青萝等人慾言又止,见燕虹已经转身离开,也不得不跟上她的脚步,有些消沉的离开,无功而返。 修冷冷地看着黎族族长的背影,冰冷的目光下却是晦暗的光在闪烁,说不清那是什么,而后她也头也不回地走了,临走时,看了一眼悬崖之上的青天。 白云遮日。 黎族营地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圣女将手中信号烟花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面色阴沉的黎族族长,黎族族长接过之后,不知道在想什么站在原地不动,圣女安静地候在他身边。 突然地—— 一声巨大的兽吼响彻了崖底。 第172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南疆,黎族营地。 在焚香谷一行七人离去不久,高山毫无预兆地颤抖起来,伴随着野兽的嘶吼盘旋在悬崖之上,有碎石从山顶滚落下来。 第324页 “怎么回事!”黎族族长举起狼牙棒打碎一块大石头。 话音一落,高空之上,忽然落下一只庞然大物,一条长约数丈的蛇妖忽然从悬崖壁上滚落下来,击落无数岩刺石刃,落在了黎族众人面前。 妖蛇无足有翼,是一只还未完全成熟的白骨妖蛇,倒在黎族族长面前足足有他两人高,蛇妖一动不动像是不小心滑落悬崖摔死了过去,黎族人不敢妄动,紧张地看着有着斑驳双翼的妖蛇。 许久,周围变得安静,蛇妖好像真的死了一样,一动不动,黎族族长小心翼翼靠近观察,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旁边的少女大叫了一声:“小心!” 那只众人以为意外摔死的白骨妖蛇忽然蹿身而起,扁平的蛇头一跃数丈之高,挺起粗壮而已经隐隐露出白骨的躯干,仰天长吼。 黎族圣女闪身飞到巨蛇前将一时愣怔的族长拉了回来,白骨蛇妖冰冷的蛇瞳看了一眼眼前的人类们,一股怨毒阴光在那蛇瞳深处发亮,它吐了吐信子,再度疯狂的大吼起来。 吼!!! 山一下晃动得比方才更加厉害,碎石也落得更加厉害。 “快,快看上面!”不知是谁惊恐的叫声,黎族族长抬头望去,只见崖顶忽然涌下来无数五彩斑斓的蛇,像是瀑布巨浪,顺着被白骨妖蛇巨大身躯剐蹭得光滑的崖壁如浪潮一般沖了下来。 巨大的腥臭令这位身经百战的族长通体生寒。 “啊!快看!是兽妖!” 黎族战士猛地爆发出更加惊恐的吼声,飞石落岩模糊视线的对面,那狭小山道的出口处,几只豹头熊身的怪兽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那里,正露出了凶恶的獠牙,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惊恐的黎人。 “兽妖又攻来了!”黎族战士渐渐聚拢在了黎族族长和圣女身边。 野兽的吼声比方才更加大了,已经有近百的豹头野兽进入了崖底,毒蛇蛇潮也越来越近。 “快!快退回去。”黎族族长立刻下令,带领众人朝着结界撤了回去。 光壁在他们进入的时候扭曲了一下,而后恢复原状,那些进入崖底的野兽也在那一刻纷纷扑向了结界光壁,砸得光壁轰轰作响。 “圣女快!”甫一退回结界内,黎族族长便大呼一声,那名身着紫黑巫师袍的女子立刻拿出了一件物什朝着结界扔了过去,一个巨大的熊头光纹加持在了结界之上,少女双手结印顶住了结界,兽妖撞击的轰隆声顷刻小了一些,可惜结界已有些发抖,外面的兽妖好像越来越多。 黎族武士们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这次的兽妖数目比之前遇到的多了太多,甚至连悬崖峭壁都不再阻拦得了它们,这群恶兽妖魔已经找到了进入营地的路。 “族长。”一名黎族战士小声的唤了一声伏地听声的族长,黎族族长起身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身后半山腰那个巨大的山窟里传来了孩子的哭声,那是黎族的‘营地’。 严格地说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山窟,只是山腹一处内凹的平地,开阔的一个洞,就像山张开的一张巨口,连遮风的地方都没有,黎族人只能躲在大一点的石头后面,躲避每个夜晚吹来的冷风,但对于失去了家园的人们能有地方避雨休息可能已经足够了。 可如今这最后的地方也面临着沦陷的危险。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一个个人影慢慢站到了山窟的边缘,有抱着幼童的妇女,有蹒跚的老人,有残疾的战士,一个,又一个地站了起来,一双双眼睛全都望向了被不断冲击的结界。 是茫然,还是麻木? 失去了光。 伟大的熊神似乎已经遗忘了他们。 黎族族长睚呲欲裂,怒吼:“撑住,即使战死!” “吼!”不到五十的黎族战士齐齐怒吼,高高举起了手中残缺的武器。 山腰处一位看清楚情况的老妇,忽然丢掉了手中的拐杖,颤颤巍巍的,用枯藁的双臂交叠在胸前,跪在了满是碎石的地上,朝天大拜,闭目念起了古老的语言,那是向天祷告平安的祭祀咒文,她的三个儿子早已经战死在野兽的口中,可她还有山下战斗的同胞。 而后山腰处的人们纷纷跪地默念起了古老的祭文,熊神啊,保佑你的战士们平安吧。 可惜—— 天暗了,青天白日下是无数阴影在晃动,透过半空透明的结界,那是幼年修罗鸟在寻找食物,它们只有飞鹰大小,却比雄鹰凶残百倍。 巫师少女的唇边也渗出了血,面色惨白,颤抖得越发厉害的结界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尽头了吗? 伟大的黎族真的到了尽头了吗? 黎族族长用力握着狼牙棒的手掌流出了鲜血,而另一只手,颤抖地握着一支竹筒,刻着火云图案的烟花竹筒。 轰——结界破了,头破血流的兽妖沖了进来,无数怪鸟俯冲而下。 咻!!! 同时天上盛开了一朵火云烟花。 炸死了几只首当其冲的修罗幼鸟,却没有阻止更多的飞鸟朝着山腰毫无战斗力的老弱妇孺飞去。 “啊——”谁悽厉的怒吼响彻山谷。 怎么可能有奇蹟,即使求助了焚香,不久前才被赶走的焚香门人,即使能上天入地也不可能来那么快。 那个最先跪下的老妇人艰难地挺直了她佝偻的腰板,虔诚地将双臂放在胸前:“啊咕噜古辘夫,拍啉狼咻依。” 南疆远古的天神啊,救救你的子民们吧。 眼看修罗鸟尖利的嘴就要啄食那名老妇和黎族族人,那些怪鸟却猛然像撞击到无形屏障一样,头破血流,利嘴歪曲,纷纷坠落下去,扑腾着翅膀退回了天空上。 那名老妇人身前好像有一道蓝色的光,在保护着黎族人。 是伟大的熊神终于想起了他的子民吗? 仔细一看,根本什么都没有。 修罗鸟群也再度从高高的天上俯冲下来,比刚才更加疯狂,地上的野兽也与黎族战士厮杀到了一起,蛇群开始盘山! 卬——一道如柱火焰忽然轰天而起,如一条巨龙突然地吞噬了凶恶的修罗鸟。 阳光重新照在这个山崖洞天。 兽妖被突如其来的火焰柱震慑住的时候,一个白衣、白发的女子从天而降。 反射着阳光的银白长发飞舞着,伴着无数化为灰烬的修罗鸟骨灰落下,掌心燃火,红眸如血,宛若天神! 修看见火云烟花,去而复返。 燃臂成刀,修朝着斑斓的蛇群挥动了火焰,无数嘶嘶声顷刻响成一片,毒蛇的腥臭在火焰下荡然无存。 黎族族长怎么也想不到,最快赶过来救他们的,竟然是那个屠戮了黎族战士的杀神。 修的出现很快控制住了沖入黎族营地的兽妖,兽群朝着蜂拥而上,黎族人便减少了伤亡。 只见一只只兽妖朝着修扑了上去,片刻堆成了一座黑压压的山,将修淹没,连一片衣角都看不到,只是惨叫却是兽妖,一股热浪席捲了崖底,火光从兽妖堆成的小山里照耀出来,就像利刃破开了巨网,兽群被震了开来,倒在地上,死伤无数,而那名白发飘飘的女子未曾挪动过一步,丧服连一点灰烬都没有沾上。 第325页 不断涌入的兽群停止了沖入的脚步,站在头排的兽妖们开始瑟瑟发抖,那冰冷的血红色眸子就像一把利刃要插入它们的咽喉一样,那名浑身散发着死亡的人类正在一步一步向它们走来。 “嗷——”不知哪只兽妖先恐惧地嗷叫了一声,之后一只只兽妖纷纷开始逃跑,朝着狭小的山道跑去,只是修注意到,山道虽然被撞开了许多,还是不算开阔,可这些逃跑的兽群却没有出现任何慌不择路或互相抢道的情况,甚至显得有些井然有序,修暗自皱了皱眉头。 忽然,山上的黎族人传来一声惊呼,他们焦急地看着那名突然出现的白发天神,说着修听不懂的话,她朝后瞥了一眼。 地面霍然裂开,那只最先掉下来的白骨蛇妖突然从地底钻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将毫无防备的修吞了下去,那是这次的兽妖袭击里妖力最强的一头妖兽。 巨大的蛇头死死地咬着那块地面,尾巴乱扫,黎族武士被打得四飞。 黎族族长也不可幸免,眼见巨尾扫来,却是圣女挡在了他的身前,结出了一面光盾,可惜还是被蛇尾打飞出去,少女迫出一口鲜血,一个白影却在这时飞了过来,一手一个接住了被击飞的两人,少女正好倚在她怀中,抬眸,一张微笑的脸,正用黎族的话,轻声安慰着她。 “没事吧?没事了,我们来了。” 其他的黎族战士也被相继赶来的青萝等人救下,黎族人只伤未亡。 燕虹将黎族族长和少女放下,将二人挡在身后,拉着少女的手,眯眼看着那只作乱的妖蛇,一脸冷凝。 巫师少女,愣愣地看着被握得很紧的手,忽然的低头,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眼波流转生情。 砰! 一声巨响,妖蛇被打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山壁上,一道道火光从它身体里透出来,它顷刻血流如注,发出悽厉的嘶吼,怨毒的蛇瞳盯着那个毫发无伤的白发人,用它最后的力气咬向她。 修单手抓住它的一只毒牙,将它举了起来,它没有反抗余地的被一股力量抻直了身躯,而后蛇瞳一缩,那只手掌一捏,妖蛇碎成了渣,在空中燃烧,最后连渣都不剩。 修抖了抖袖子,走向了燕虹,黎族战士们看见那深红的双眸,不禁往后挪了挪,可是修连看都没看他们,只在黎族族长面前停了一下,冷冷地瞥了一眼之后,站到了燕虹旁边。 燕虹点了点头,转身之际,也松开了手,巫师少女有些失落地退回到黎族族长身边,恭敬地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黎族族长脸色并不好看,看着焚香谷去而复返的人,一时也没有说话,倒像是在等着燕虹先开口一样。 燕虹轻轻一笑,“黎族的朋友,我们来迟了,见谅。” 黎族族长扛起了狼牙棒,不再看焚香谷的人,朝着山腰走去,黎族战士也跟在他身后一起回去,其后远远传来族长标准的汉话:“上去吧。” 剩下青萝等人互相露出了一丝笑容,修依旧面无表情,而那名巫师少女则抬眸看着眼前的燕虹,燕虹对上她的视线,也直接而大方地看了回去,勾唇浅笑,目光温柔,而后领着修和青萝他们跟上了黎族人。 负手挥袖间全局在握,举手投足都是一名谷主该有的从容自信。 留下巫师少女看着她的背影许久,而后羞涩一笑。 少女整理了下衣衫,腰间挂着她方才用来加持结界的一块黎族骨玉,她小跑着跟了上去,失了身为圣女该有的稳重,符合她少女年纪的跃动中,骨玉的流苏欢快地晃动,古纂雕刻的‘黎’字,在骨玉摇曳间若隐若现。 半山窟上。 风吹来灰烬和烧焦的味道,黎族族长将狼牙棒靠在一块大石旁,示意族人帮伤员包扎后,一动不动地看着燕虹,而燕虹也任由他看着,始终保持微笑,青萝等五人面色严谨地站在燕虹身后,身姿挺拔。 只有修一个人走到了山窟边上,似乎没有兴趣去听燕虹和黎族族长的交谈,风吹着她的长发,她的身影孤独而美丽,吸引着黎族男男女女的目光,只是她的眼中,又看着什么呢? 修看着对面悬崖之巅,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片峭壁有妖蛇划过的长长痕迹,可是她不在乎。 那有些高的山巅,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一片白色的衣角被山风吹拂下,在山崖边若隐若现,似乎有个人站在那里,而后衣角不见了。 修的红眸也为之一缩,却最终也只是安静地站在半山峭壁边,面无表情。 “老实说,我还是信不过你焚香谷的人。”沉默了许久的黎族族长开口了,圣女在他旁边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似乎是有些不懂为什么族长的语气听起来还是那么不友好。 “难道血咒还不够吗?”燕虹也只是笑了笑,“族长也看到了,兽妖能破你们结界一次,就有第二次,而我们焚香有这个实力保护你们。”燕虹看了一眼远处的修。 黎族族长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那白发女煞神绝对有这种实力。“你们既然有实力又何必来找我们结盟?哼,你没有所图,我不会信。” “族长英明。索性也不瞒族长了,焚香百废待兴,新主继位,如果没有一番功绩,如何在赶来我焚香的天下豪杰面前立威!身为一位领袖,难道不会想要一番丰功伟绩吗?” “好!老子就喜欢有野心的人。我叫阿合鲁,我认可你这位领袖。”黎族族长大笑了一声。 “那结盟之事——” “慢着,我只说认可了你是一位领袖,却没说认可焚香谷。要想我答应结盟,光靠血咒当然不够!你必须得拿出更大的魄力和更强的诚意才行!想要重新联合我们南疆五族,你凭什么资格?又凭什么让我信任你?”黎族族长凶横的一只眼充满着挑衅。 燕虹皱了皱眉,而后一笑:“看来我要得到黎族朋友的信服,必须得倾我所有才行。我深知南疆五族自从玲珑娘娘仙逝后,分崩离析,玲珑娘娘大慈大悲,法力高强。我焚香虽不过千年门阀,但——”燕虹忽然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黎族人看见那样东西,一脸不可置信,而后纷纷行礼跪拜,那东西正是玄火鉴! “但我们也是玲珑娘娘天命所选,责无旁贷!我燕虹敢以玄火鉴作证,我绝对有能力联合五族,甚至让你们更强大!” 黎族族长站起了身,一时竟被一直温和的女子摄入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她高举玄火鉴的样子像极了流传在南疆的玲珑娘娘画像。早就听闻玄火鉴在焚香谷,是他们的镇谷之宝,只是听过没看过,如今得见,黎族族长心底一沉,不动声色听着燕虹继续说下去。 “族长想要更大的魄力,我甚至可以将我焚香的镇谷之宝押上,交与五族看管,一日不退兽妖,一日不取回玄火鉴!”燕虹死死盯着黎族族长的眼,迫得他禁不住退后了一步,燕虹复又收敛了目光,柔声道:“而你想要更大的诚意,我倒知道在贵族有一种古老的咒术,可以保证我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你们黎族的事情。” 第326页 黎族族长一惊,“你知道?” “族长不是也想燕虹这样做吗?子母蛊虫咒!那是特殊的一种虫咒,只要两人以盟约宣誓,并用自身精血餵给施咒的毒虫,将之植入体内,一旦有一方违背誓言便会万虫噬心而死,我说的对不对?”见黎族族长不说话,燕虹又道:“我愿意接受子母蛊虫咒!” “不行!”一直没有说话的修突然开了口。燕虹贵为谷主,怎么能接受这种毒咒,要是黎族有异心怎么办? 燕虹对着修摇了摇头,“我心意已决,你不能违抗谷主的命令,修。” 修咬牙,黎族族长却狐疑地看着燕虹,“你当真敢接受虫咒?”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你们的圣女与我定盟。” 黎族族长皱眉,燕虹又道:“我知道你是族长,可是你们最大的实力却是圣女,要我拿出诚意,是不是你们也该拿出诚意?” 黎族族长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沉吟了许久,点头。“好,我答应你。”而后他用黎族语和少女说了半天,只见少女脸上震惊、瞭然等复杂的表情来回替换,不时用眼睛偷瞄着燕虹,看见燕虹微笑的模样又急急收了视线,最后在黎族族长说完长长的一段话后,点点头,接过他拿出的一个竹篓。 里面是一对萤光紫的蝴蝶,说是虫却是很美丽的蝴蝶,却不知这双蝴蝶一旦被种入体内,天下地下无解。 燕虹坦然地站了过去。 “谷主!”青萝他们唤了一声,却不能阻止燕虹。 巫师少女也站到了燕虹旁边,一个人却突然用手掌盖住竹篓。 修闪身到她们二人面前,一动不动地看着燕虹,不解地看着她,即使师姐一心想要联合五族,也不用做出这样的牺牲。“师姐,你要平定南疆,我愿意留下来帮你,十年、二十年,甚至是百年,我绝对不会退缩,你没必要为了一个黎族,而让你自己涉险,你是焚香谷主!” “五族,不能少了黎族,六芒星怎么能还差了一角。听师姐的话,修。” 修无言以对,她用的是师姐的身份,还怎么阻止。 见修收回了手,燕虹对着身旁的少女伸出了手,少女将手搭在她掌心,两只蝴蝶飞了起来,围绕着她们,二人必须在心底立下相同的誓约,蝴蝶才会化茧,滴上了鲜血过后,将茧放在胸口处,便会自动融入心脏,咒术才算完成,任何一方都不得违背。 蝴蝶发出炫彩的光,紫色的光圈包围了燕虹和少女,一黑一白的衣服洒满了蝴蝶飞舞的花粉,明明是天神都不能解开的毒咒,却十分唯美。 修眯眼看着仪式完成。 山腰忽然发出一阵强光。 光华散后,燕虹和少女的眉心出现了同样的蝴蝶咒印,而后消失不见,她们同时睁开了眼,少女抽回了手,回到黎族族长旁边,点了点头。 燕虹示意修她没事过后,微笑道:“那阿合鲁,现在你可愿将你族民的性命交给我!” 阿合鲁一下单膝跪地,单拳捂胸,黎族人见族长跪下,也纷纷下跪行礼。 “熊神在上,今我黎族上下愿与焚香结盟,愿将性命託付给焚香谷主燕虹!” 黎族族长双手奉上了族徽图腾。 第173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万里江山万里尘,天下大事无非兴衰存亡之事,万象之更替也。 正魔之争,妖灾横祸,乱世中一段短暂平静的时间里,当今天下最大的事便是焚香易主,群雄汇聚南疆。 兽妖之灾过去了多久?几天,一个月,还是一季? 由初夏伊始到了寒冬冷月。 深冬的季节里,还有太多不怕死的人选择在妖祸之源,神州边陲的南疆度过,他们在焚香山门大开之后,陆陆续续进入,如今终于见识了这方绝世幽谷。 还留有残破的土地,还没有完全修复的房屋,以及那少得可怜的焚香弟子和一群穿着不同风格服饰的异域人士。 这些前来或观礼,或凭弔的人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在猜疑? 焚香谷,天香居。 谷中已经来了不少外人,新谷主的继任典礼也在紧张地筹备中,焚香里里外外除了玄火雪山,就只有这里还很宁静,谷主庭院,外人免进。 带回了五族最后一支遗民,李洵高兴之余,听闻燕虹被种下了子母蛊虫咒,顿时气得脸色发青,大发雷霆,燕虹被李洵勒令好好在天香居休息,只要燕虹一日没有正式继位,就必须得听他这个大师兄的! 李洵命令小钟率人把守住了天香居,防止有不识相的人打扰燕虹调养,现在这里任何人都靠近不得,包括长老,搞得像是软禁一样,而修则被拉去李洵数落了一通,现在估计正和李洵、长老们商量着大典事宜。 天香居庭院里的翠竹随风摆动着竹叶,沙沙作响。 “你怎么会来这里?”这是燕虹的声音。 “我过来看看你。”另外一道小小的女声,带着几丝娇怯的轻:“不行吗?” 屋子里沉默了一下。 “怎么会不行,只是——” “你放心,我有分寸。” “那好吧。”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委屈你了。以后辛苦你了。” 房间里忽然没了动静,有很轻很轻的风吹了进去,更像是在耳语。 “好了,我不能随意离开太久。我走了,你要好好休息哦。”又是那道女声,带着少女式的尾音。 “恩。回去吧,别让他们担心你。”这次是燕虹,倒是明显冷静平淡许多。 “好~~” 门扉开了,一个人影倏地一下消失在天香居,身法快得连风都来不及捕捉,一片竹叶缓缓落在了地上。 修慢慢走近了庭院,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的落叶,她似乎看了一道陌生的黑影,修皱着眉慢慢走到了燕虹房门前,房间里传来燕虹平缓的呼吸声。 “师姐。” 房间里似乎安静了一瞬。“修,进来吧。” 推门而入,燕虹正盘腿坐在榻上,修便走到桌子旁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茶香四溢,修看了一下凳子,眯眼。“师姐,有客人来过?” “呵,师兄让人把这里守得那么严,不准任何人打搅我休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囚禁我这快要上任的谷主呢。谁敢这么不识相。” 燕虹神色无异,可修分明发觉凳子刚有人坐过,“是吗?”师姐不愿意说的事?修没有再追问,“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我很好,并没有什么地方不对。” “真的?” “当然。” “真不知你这自信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居然敢和黎族那个来历不明的圣女种下虫蛊,莫怪师兄发怒,这次我站师兄这边。黎族族长深藏不露,精通汉语,为人斗狠好战,野心勃勃,此人以后或成大患,我不认为他值得你这般做。” 第327页 燕虹笑了笑,“我为的不是他,是焚香。既然要重振焚香威名,没有比平定五族纷乱更适合的选择。何况对于巫族、巫妖我们知道得太少,四族文献都失传了许多,再加上兽妖作乱,有用的信息少之又少,反而被苗族驱逐到穷山僻壤的黎族可能留下了一些有价值东西也说不定。至于黎族族长我自有分寸。” “分寸?难道就是和那黎族圣女种下无法解除的毒咒?任何一族都还好说偏偏是黎族。”修摇头嘆气,但见燕虹一点不见忧虑,不由又道:“还是你有什么瞒着我和师兄?师姐,你可能不能做危险的事!” “好了,我既然决定当谷主我的命就不能有闪失,难道我还没有这种觉悟吗?”燕虹嗔了修一眼,“对了,此次能顺利带回黎族,还要多谢谢雪琪。” 话题一转,修却突然沉默了,表情有一丝僵硬。 “怎么了?”燕虹何等眼力,“她责怪你了?” 修摇了摇头。“回来之后忙着别的事,还没有和雪琪见面。再说——她怎么会责怪我。”无奈、高兴、又心疼。 “她确实不捨得责怪你的。不过也正是不责怪,你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吧。比责怪更可怕的是沉默,她捨不得生你气,却又觉得这件事违背了她一向的原则,把气闷在了心里,自己去消化对吗?” 修点了点头。“恩,她什么都没有问便照我们的计划去做了。其实我应该把整个部署都和她说明了才对,我却害怕她为难而只告诉她把兽群引到地图上标记的地方就好。没想到差点伤了黎族无辜百姓,若不是雪琪暗中出手,那些老弱妇孺便会被修罗鸟所伤。结果我还是让她难受了。” 燕虹自然清楚事情的经过,因为把兽妖引到黎族营地本来就是燕虹策划! “雪琪这个人体贴,却又异常固执。为了我可以什么都不顾,可她本性又正直善良,会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她也许不是沉默,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真的是傻,傻得我不得不去爱她。” 燕虹闻言促狭一笑,“好了,早就知道雪琪是个好姑娘,你不用在我面前强调你爱她。我想她只是一时没解开心结,她不会捨得真的冷落你的。说起来,是我算计了雪琪妹子才对。这次的手段确实卑鄙了。” “不!我认同师姐的做法。若说雪琪天性纯善不忍伤及无辜,那师姐逼迫自己去伤及无辜更需要勇气!我和雪琪甘愿被师姐算计!” “呵,你不用为我开脱,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特殊的时期必须要用非常的手段,这是必须坐到谷主之位上才会明白的感觉。我时刻得提醒自己的是不能忘了本心,所幸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果然,由师姐当谷主,真的最好不过!修在心底轻嘆,看着燕虹正襟危坐的模样,笑道:“或许,师姐你坐上谷主之位真的是师父的安排。” “那我们这些不肖弟子便要在谷主继任大典上好好感谢师父的在天之灵!” “好!” 离继任大典的时辰已经越来越近。 ※※※ 焚香一千七百元年,冬月初七。 山河殿,龙息广场。 今天的焚香异常喧闹,沉寂了许久的幽谷,今日张灯结彩,红枫灿烈,龙息广场上站满了人,没有青云抗妖时那么摩肩接踵,天下正道修真却也来了半数有余,青云道玄真人和天音普泓上人重伤未愈不能出席,但青云、天音两派大弟子皆在,焚香新谷主即位大典,如何不声势浩大。 一/条长长的红地毯横贯了长约百丈的龙息广场铺满了千层台阶一直延伸到山顶之上的山河殿前,山河大殿滂沱大气,恢弘雄伟,屹立在两座险峭的山峰之间,殿门敞开,宽广的殿门前今日却摆了一座方台,上面有着灵牌和香鼎,乃是祭祀之用,台前是雕龙宝座,龙案靠背,龙首扶手,火焰底座,尊贵无比直逼九五至尊,正是谷主宝座,焚香所有长老分站在宝座两边。 红毯从头至尾都站着身着焚香服饰的弟子,身姿挺拔,个个器宇轩昂、人中龙凤,千层阶梯的中间浮雕龙首喷泉喷洒着五彩的水,绚丽多彩,千层阶梯每一层都站着一个人,穿着五种不同的异族服饰,却都是神色肃穆,一手手持古卷,上面书写着五种不同的文字,一手拿着不同形状材质的宝器,分别为权杖、骨玉、白珠、玉牒、圆环五种。 还没到正午,阳光柔和。 “这么大阵仗,不愧为三首之一的焚香谷。” “听说经过兽妖一役,焚香谷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连前谷主和执法长老都死了,怎么焚香还有这么多人?” “你没看到焚香有很多穿着奇装异服的异族人士吗?听说南疆有五族,比焚香历史还悠久,台阶上面的服装不多不少正好五种,我看这是南疆五族的人。” “南疆五族不是一向排外且一直互相残杀,争斗得厉害吗?怎么如今一派和气?” “不清楚,只不过听说五族的人都住进了焚香谷,还和新谷主达成了什么协议,我看他们是结盟了。” “新谷主?那不是原来云易岚的二弟子燕虹。” “新谷主竟然不是李洵,也不是那个赫达修,而是向来低调的燕虹,这也是奇怪。” “云谷主、上官策死的不明不白,南疆五族又入居焚香谷,这南蛮之地火山喷发连连,还竟然无端多了一座雪山,你说会不会和燕虹当上谷主有关?” “云易岚的三个徒弟赫达修修为最高最霸道,李洵又是云易岚亲口承认过的继承人,只有燕虹从来不出风头,这燕虹凭什么当上谷主?” 龙息广场上来访的人们兀自讨论得激烈,人群的最前面,却是一群安静的人,不参与议论纷纷的队伍中去,他们身着道袍或僧袍,为首的便是青云和天音的大师兄萧逸才、法相。 两人听得旁人议论,也只是相视笑笑,不过法相是为世人愚昧笑,萧逸才却是笑中带点苦涩。 燕虹凭什么当上谷主? 凭重聚五族的手段和重振焚香的魄力。 只剩下三十人的焚香现在何止三千人!四分五裂的五族,现在竟然同吃同住一地,连积怨最深的苗、黎两族现在也并排而站,而现在这般气派的阵仗又岂是灾祸后初见时能比的。 法相和萧逸才自问这么短的时间内做不到这样。 两位未来掌门和主持身后都站着各自的师弟,法善也在日前带着天音寺的弟子赶来,以壮声威,此刻他正和曾书书站在一起,青云门的人群中还有一个最特别的人,那人一身白衣,素雅冷清,站在聒噪的曾书书旁边如同一座冰山,无疑是陆雪琪。此番盛况,她站在这里也很正常,毕竟不管发生了什么,正道三大派依旧同气连枝。 “我也真的没想到燕师姐会成为谷主。”曾书书啧啧称奇。 “阿弥陀佛。”法善念了个佛号,没有多嘴,但是当收到师兄来信时,他和各位师尊也是惊讶的。 第328页 “谷主有什么好的,可惜燕师姐那么好一个女孩子,就要被这高位束缚终身,太可惜了。” 法善没有接曾书书话茬,倒是法相侧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人理他,曾书书也能自言自语:“不过燕师姐也是真厉害,我们刚来那会儿,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能见到这样的阵势。你说燕师姐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就让五族乖乖听她的话了?我可是听说黎族和焚香还有血仇的啊。” 话音一落,曾书书忽然打了一个寒颤,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起,他不由回头一看,那里只站着一个目不斜视的陆雪琪,可是那股寒意还是让他又打了个哆嗦,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吃坏东西了,如此最聒噪的一个人也闭了嘴,青云、天音所在的地方又恢复了安静。 一直安静的陆雪琪冷冷的瞥了一眼曾书书的后脑勺,之后便又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宝座发呆,她在等着。 等着典礼的开始。 日已当空。 ‘砰!!!’ 烟火三响,鸣金击鼓,台阶之上的各族巫师皆念起了祭祀之音。 烟花绚丽,长虹贯日。 一支队伍走上了红毯一端,慢慢朝着山河殿的高台走去,那是一只十三人的队伍,为首的是一位小童,走在队伍的中间,手持托盘,上面供奉着一个圆形玉牌,识货的人一眼看出那是焚香至宝玄火鉴。 其后一左一右,站着一男一女,男的英武俊朗,女的容貌倾城,却是红颜白发,赤色异瞳,那便是最可能继承谷主之位的李洵、赫达修。 修和李洵在队伍的第二排,身后分别跟着青萝、小钟,而后是八名最为精英的焚香弟子,也是男女分站,步履整齐,气度不凡。 不多不少一个队伍十三人。 除去托着玄火鉴的小童子,其余人皆身穿红服锦衣,上锈一朵火云,栩栩如生,如炽烈的火焰燃烧,华丽非常。 李洵和修的衣服颜色稍微深一点,样式和纹路也更复杂一点,穿在身上尊贵而英姿勃发,两人不苟言笑,目不斜视,神情肃穆,强大的气场连带着周围吵杂的人群都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 队伍很快走上了阶梯,当他们从青云、天音的人群走过的时候,法相对着重新振作的李洵点头微笑,曾书书纯碎看热闹,萧逸才表情倒看不出什么来,而陆雪琪则是看着修微微张了张嘴,又紧紧抿上。 修还是第一次穿那么华丽正式的衣服,红衣白发更显得她冰肌玉肤,绝色美人几字她当之无愧,可更吸引人的是她坚定的目光和坚毅的侧脸,从她的身上陆雪琪看到了焚香门人骨子里的桀骜和热血,那是这个门阀的精神。 陆雪琪眸心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她回过神来,修和李洵已经站在了山河殿前,玄火鉴也安放在了方台中间。 所有人都在疑惑新谷主在哪儿。 “请新谷主上台祭天!” 主持的长老高呼。 人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了红毯的开端,一位女子款款而来。 身着深红色大袖衣,外加霞帔,红罗长裙,拖地长摆,上锈金龙火云纹,发梳朝云近香髻,以银钗束之,长发拂腰,雍容华贵。 眉如远黛,目似含刀,若烟雨温柔的容貌,却有睥睨天下的气度。 一时人人为之所摄。 她的眼,有星辰大海,她的美,如春尽江南。 步履稳健,曳步生辉,素喜清雅的女子红袍加身,艷动四方,经过人群,带走的是谁的目光? 萧逸才已痴,世人已痴,连法相这般出家之人也将目光紧紧追随,甚至连陆雪琪都目露惊艷与闪烁。 一步一台阶,不骄不躁,不缓不急,有序的节奏如同踏着每个人的心跳,有种激动,叫待她君临天下。 当踏上最后一阶台阶,翻袖转身,负手之后,看尽天下。 “恭迎新谷主!” 恭迎新谷主! 久经不歇的吼声回荡在龙息广场上空,飘荡到焚香每一个角落。 谷主燕虹。 “唉~”曾书书嘆气,唤回了不少人。 “你嘆什么气。”法善瓮声瓮气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本来对燕师姐很有好感,可现在,我没有机会了。纵使我是青云掌门,也怕娶不了这样的女子。当她站在高台上,转过身的一剎那,竟是有一种莫名臣服感涌上来,她的光芒在出现的那一刻便是最耀眼。那是沉寂得太久的光,被她自己刻意的藏起来,一旦出现,你憧憬之,却也怯步之。不想那光熄灭,又想占为己有。最后,那光早已照耀了世人,你无法独占。”曾书书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嘆息。 他没有注意到他师兄的轻颤,也没有注意到陆雪琪望着燕虹充满深意的眼神。他得到了法相、法善的点头。 光,一个名为燕虹的女子。 “南疆五族自今日起,惟燕谷主马首是瞻!”黎族族长和苗族族长率领五族族长上前行礼。 “惟燕谷主马首是瞻!”五族战士齐吼。 “南疆子民愿追随燕谷主保卫家园!”苗族大巫师率领五族巫师行礼,巫师和五族遗民同言:“保卫家园!” 谁的眼脉脉含情,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注视着今天的主角。 李洵和修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卬!!! 龙吟声! 修和李洵同时朝前走了一步,双手运决,如大浪淘沙般在怀中聚起了一团烈火,而后一同朝着天上轰了出去,熊熊烈火,顷刻化作了两条巨大的火龙,嗷叫着,飞上九天。 天幕变红,映在世人惊诧而敬畏的表情。 两条巨龙在天空汇聚,冲击爆炸,天火流星,洒向了南疆大地,人们惊吓得瞪大了嘴,在没有仓皇死窜的时候,那天火流星在坠下的时候,又变作了青烟,最后消失在晴空里。 巨龙还在碰撞,烟火依旧在绽放,无疑是今日最璀璨的礼炮。 人群里爆发了叫好声。 好长的巨龙,好厉害的道法! 烟花炸裂声中,燕虹的声音带着千钧之力直破苍穹。“今日起,焚香弟子,南疆子民随我除魔卫道,还天下太平!” 众目睽睽,燕虹终于坐在了谷主的位置上,单臂靠着龙头扶手,霸气尽显。 “除魔卫道,还天下太平!”此起彼伏,不止南疆人的声音,还有无数来观礼的英雄豪杰。 长老们满意点头,南疆巫师和族长们放下了心,人群里有一个人湿润了眼,笑着,又哭着。 那个雍容华贵,号令南疆的女人,是她的虹儿。 燕虹焚香历史上最英明的一位女谷主继位了。她的继位,在焚香史上有着最传奇和浓重的一墨。 陆雪琪被燕虹今日的姿态深深一撼,不知怎么她看向了修,却发现修也在看着她。 在情绪高涨的人群中,我和你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 激动的,令人热血沸腾的,或者感动的,也许最后都会凝于这一眼。 如果继位的不是燕虹,是修,又会是怎样? 第329页 在摄人的气度下,是一个门阀的荣誉,是一个领袖的责任,令人崇敬又害怕。 陆雪琪收回了视线,修也收回了视线,她们两人看着的都是燕虹,这个在危难时候毅然决然扛起千斤重担的女子。 雪琪,我们是幸运的吧。 修,我们任性的幸运着。 陆雪琪和修似乎都下了一个决定,她们看着对方笑了。 修看着燕虹,温柔了目光,如同一位将军看着君王,自从告别了修罗王,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 随后修扫视着在场的人们,只是无意中的一瞥,修的目光忽然惊诧不已继而沉了下去,人群中,有一个人看燕虹的眼神太过特别。 雪琪看师姐是崇敬。萧逸才、曾书书看师姐是倾慕。世人看师姐是羡慕。长老看师姐是欣慰。师兄看师姐是释怀。南疆子民看师姐是依赖……很多很多、各种情绪。 只有她,眼神里面只有一个、、燕虹。 包含了所有人看到的,又好像抛开了所有人看到的。 而这个人,是一个让修觉得诧异以至于不能理解的人。 她,就站在人群里,光明正大的看着燕虹。 而且没有人注意到她。 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南疆深处。 谁在古老的森林留下抹不掉的传说,谁又在荒野刻下永恒的梦魇,当南疆的熊熊烈火重新点燃的时候,人们才深刻的意识到力量的可怕。 南疆深处,一处名为卧龙潭的地方,聚集着鱼人族和一大群水系兽妖,它们潜伏在这里,吞噬着南疆的生灵壮大着它们的队伍,等待有朝一日重新肆虐大地,可是今天一早,一个身着血色长衣,满头白发的女人忽然杀入了卧龙潭,一言不发便大开杀戒。 绣着火云图案的衣衫让上百鱼人急红了眼,手持鱼骨尖叉层层包围了那个女人,其余兽妖也见缝插针,暗中偷袭,原本野蛮不开化的兽群竟是不知何时学会了排兵布阵,虽然尚未成熟却也有了几分模样,青云一战、兽神陨落中折损了大半的兽群,剩下的已然成为精英,为了生存只会更强。 修目光凌冽起来,兽群之间一直互不接触,各自为王,除了兽神无一人可让它们凝聚,可现在越来越多不同种类的兽妖居住到了一起,智慧也日渐开蒙,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只不过调查不是她今日来此的目的! 手中的火刃一下噼开跟前的几只鱼人,从头至尾将之绞成了肉沫,下手之狠、之厉,前所未见,强悍霸道的修为一出手便是碾压,不过片刻白发就已经染红,妖冶鬼魅,似魔! 随后赶来的中原人士见状心惊胆战,而焚香弟子和五族联军心无旁骛的加入了战局,焚香道法和巫术联合起来,瞬间让卧龙潭突袭变成单方面的屠杀。原本是来帮忙的正道人士纷纷震慑在当场,那腥风血雨中燃起的熊熊烈火教人胆寒! 这些以帮助焚香为由冠冕堂皇留在焚香不愿离开的正道人士此刻脸上的是震撼?还是畏惧?用手捏断一只鱼人脖子的修暗中勾起了一抹冷笑。 杀戮从来没有停止。 很快,卧龙潭碧悠悠的湖水变成了深红色。 这里最后的两只水族兽妖也死在了焚香弟子与黎族族长的利剑和狼牙棒下。 “禀赫达师姐,卧龙潭突袭,敌人全军覆没,我方三十人,三死七伤。”青萝手持带血的长剑双手合拳禀道,这三十人当然不包括那些还处在惊惧中的中原人士,这里的兽妖加上一些山精野怪又何止百只。 这样的战绩,那些腆着脸说留下来帮忙的外来人士纷纷噤若寒蝉,连气都不敢出一声,一出声害怕那浓郁的血腥味就窜入口鼻,会克制不住吐出来。 只有法相开口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于心不忍。 萧逸才背着七星剑也没有说话,只看着如同死神一般屹立的修,暗自嘆息。 这次突袭是新谷主燕虹继位之后首下的第一个命令,青云、天音都各只来了两人,萧逸才、曾书书,法相和法善,唯有那些前来观礼的正道修真摩拳擦掌义愤填膺般全部跟了过来,却被焚香和南疆五族强大的实力吓得不轻。 法相和萧逸才都知道这次突袭不过是焚香下的一道特殊的逐客令,却不知也是这样的威慑。 修冷冷地扫过外人的脸,走到黎族族长跟前,瞥了他一眼,平静道:“我们走。”率众离开了这屠戮之地。 黎族族长看着修的背影,目光深沉,扛起了狼牙棒跟了上去,萧逸才和法相对视苦笑,随着焚香谷的人也离开了卧龙潭,剩下的人们回过神来,再次看了一眼尸横遍野的地方,浑身发冷,带着压抑离开了。 焚香谷,山河殿。 焚香新主继位后的首次突袭便大获全胜,此刻的山河殿来往的人进进出出,好生喧闹,不时走过龙息广场的巡逻小队,井然有序,此刻的焚香丝毫不见灾难之后的悲怆,无一处不体现出一个千年大派的素养,威严肃穆。 李洵带领着小钟正在山河殿内接待来往的客人,继任大典过后,新谷主燕虹便鲜少看到人影,焚香的大小事务倒是李洵在打理,小钟为其副手,可是人们知道焚香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居住在天香居的人所下,燕虹对于焚香上下可以说是众望所归,焚香正在一点一点重新振作。 “如此,李师兄,我们雁荡门告辞。” “好。我们后会有期,恕李某不能远送。” “李师兄不必客气。” 又是一群前来告辞的人,自从卧龙潭突袭过后,从中原来的人有不少已经离开,李洵送走了雁荡门的人,看见走进山河殿的法相,立马迎了上去。 “阿弥陀佛,李师兄,小僧今日是来告辞的。”法相带着天音寺的人前来告别,看见焚香大局已定,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李洵听见法相要走,倒真是捨不得,那几日里还多亏他的开解。“这就走了?不多留几日。” 法相笑了笑:“不了。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你们也重整旗鼓,师父他老人家潜心修佛,寺中还有不少事需要我打理,我该回去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留你。待日后我必定去须弥山探望你。” “无上欢迎。” “路上小心。” “好。”法相行了一礼,带着天音寺的僧人离开,李洵不由跟上了几步。 一直到了龙息广场上,法相转身道:“李师兄,你还有很多事务要忙,就不必远送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李洵抱拳,侧身吩咐小钟将法相带到黑洞,一直望着天音寺一行人走远。 “唉~”看不到法相他们的身影,李洵却是嘆了一口气。 “法相师兄走了?” 李洵转过身去,修慢慢走了过来,一同的还有陆雪琪,李洵点了点头。“走了。” “有这么捨不得吗?”修看见李洵脸上的怅然,轻轻一笑。 “要说焚香、青云、天音三派弟子,这些年也算出生入死几次,可关系上也只与法相师兄亲近些。他,我由心敬重,日后必定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李洵丝毫没有掩饰对法相的好感,这点倒是颇得修的贊同。 第330页 修点了点头,陆雪琪则深深看了李洵一眼,李洵却是没看见,修道:“怎么样,连天音寺都走了?还有哪些人还赖在焚香不走?” “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倒是有一些死皮赖脸的还不肯走,其中——”李洵这才看了一眼陆雪琪,“就有青云。” “萧逸才他们还没有走,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不过我想他也留不了多久,毕竟他和法相师兄一样,身上还有责任。等青云一走,剩下的人也便会离开。”李洵倒是一点也不避讳陆雪琪,这一点让陆雪琪微蹙的眉头稍缓。 “这样也不枉费突袭一场。”修目光冰冷,忽又想起:“对了,死在鱼人手里的三名五族勇士?” “他们的丧事已经办了,遗体也已经火化,挨着焚香墓园立了碑,至于还有亲人在世的,虹妹也已经安排妥当。” 修点头,“这次突袭,算是成功。不过兽妖却是只强不弱,连焚香弟子都伤了几个,这群畜生越来越精明了,就连雪琪上次去引诱兽群,都下了不少功夫。还是没有那只巫妖的下落吗?”修没注意到陆雪琪神情微变。 李洵摇头,“派了人去打听,但是那只巫妖像是消失了一样,也不知是不是躲到了深处去。南疆现在太危险,我们的人也不能轻易再深入。” “那师姐怎么说?” “虹妹那里还没有消息,现在怕是正在拟定五族战盟编制,那个黎族族长,哼!看来这次的突袭还是有点效果的。好了,你也辛苦了,多休息。我去长老那里了。” 李洵说完就走了,修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牵住陆雪琪的手,转身离开了龙息广场。 陆雪琪:“去哪儿?” 修:“找师姐。” 陆雪琪一阵沉默。 ※※※ 天香居还是没有什么人,也许天下的门派都一样,地位越尊贵的人,居住的地方就会越幽静,也不知是怕被扰了清净,还是什么。 走在去天香居的路上,陆雪琪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自从去过黎族营地后,都没有和修好好说过话,她知道是自己也有意避着修,有些心烦,此刻陆雪琪不免有些想小白,可是小白自从离开了玄火雪山就不见了人影,有些事情也就不知道问谁了。 陆雪琪一路想着自己的心事,突然察觉修停了下来,抬头一看已经到了天香居,可修却没有再往前,而是停在了院子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燕虹房间紧闭的门。 “怎么、、”陆雪琪话还没有问完,燕虹房门便打开了,从房里走出来一个人,让陆雪琪也诧异了一下。“是她?” 修没有说话,而是死死盯着那个走出来的人,在她离开的时候,慢慢走了出来,看着那个人离开的方向,站了许久,之后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连找燕虹的事也放在了一边,陆雪琪嘴张了张,修的身影已经看不见,她一个人站在燕虹的院子里,发呆。 冬季的风带着一丝丝凉意吹着庭院里观赏的墨竹,焚香谷主的院落,典雅宁静,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还保持着云易岚在世时的模样,燕虹重建焚香谷,却没有改变这里任何一点格局。 等陆雪琪回过神来,已经好一会儿了,她没有去追修,而是看向了燕虹的房间,回头的一瞬间,愣在原地,倚在门边的燕虹已经不知道了站在那里看了她多久,带着微笑。 燕虹的眼睛总有种看透人心的感觉,让人无所遁形,陆雪琪愣了好久才深深沉了一口气,走了过去,目光坚毅,一如往常,有些事要问清楚。 燕虹微笑着看着陆雪琪走到了跟前,她早就察觉到了陆雪琪站在她院子里,也不难猜出与陆雪琪形影不离的修不在此处的原因,只是她并不在意,有些事还是说开的好。 燕虹:“我们去走走?” 陆雪琪:“好。” 天香居的门关上了,并排的脚步带起了几片落叶。 天香居,后山。 陆雪琪和燕虹的相处很随和,即使见识过燕虹继任谷主时的气势,此刻陆雪琪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压迫感,因为这时的燕虹还像以前一样,举手投足优雅、温柔,踩在鹅暖石路上的脚步也是那么轻盈,是一种令冬风化暖,万物亲近的感觉,平和而温暖。 说是后山,其实倒像是依山而建的一个庭院,用天然的山涧修葺了假山瀑布,栽种着岁寒三友,还有玉石砌成的池塘,餵养着斑斓的鱼,池塘边便是一方石桌、石凳,桌面刻着棋盘,有九个黑色的天元。 燕虹先走到了桌边坐下,“来,雪琪,过来坐。” 陆雪琪随即坐下,燕虹抬袖在桌面晃了一下,一壶清茗和两杯茶出现在桌面,茶还冒着热气,清香四溢。“这是我以前种的百花香露,可惜那花圃已经被毁,只剩这么一点茶叶了。” 陆雪琪抬起饮了一口,沁人心脾,口齿留香。“好喝。” “呵呵。”燕虹笑出了声,而后看着陆雪琪,扫过她清冷的眉眼,这个姑娘外冷内热。“雪琪,有什么话,就问吧,我知无不言。” “燕师姐、、”陆雪琪怎么也不能把眼前的燕虹和下令引兽妖去黎寨以及命修突袭卧龙潭的人想成同一个。 “你和修还没谈过?”倒是燕虹反问她。 陆雪琪点了点头,当把兽妖引到修所提的地点时,陆雪琪才明白她们师姐妹要做什么,可是当时她没有阻止,甚至发觉了之后还是将白骨妖蛇扔下了悬崖,也让蛇群得以冲下去。 “她不是故意瞒你,只是担心你过不去这坎。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要引来兽群,又要神不知鬼不觉,除了修,就只有你能做到,修是一定要在我身边的,所以这种事,就不得不由你来做了。” 道理陆雪琪都懂,只是想到黎族那些差点命丧兽妖的老人孩子,就于心不忍,况且用这种手段逼迫黎族,真的不是正道所为。 燕虹一眼便看出陆雪琪心思,也为陆雪琪丝毫没有在自己面前掩饰而开心,燕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时目光变得尖利起来。“只有经历过绝望,才会知道希望的可贵。在时间那么紧迫的情况下,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否则以黎族的倔强根本不会向焚香低头,这样迟早也会葬送在兽妖口里。” 用茶盖轻轻滑过杯沿,燕虹的目光说不出的平静。“黎族族长是一个野心很大的人,这样的人情愿死得轰轰烈烈也不愿俯首称臣,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有了忍辱负重的理由。黎族自从七百年前便衰败了下去,经历过辉煌又怎么会甘心一直屈居他人之下。如果其他五族还是压他一头,他一定宁死也不愿加入。而圣女的出现便是他肯听命于焚香的理由。他想有朝一日重新站在五族之霸的位置,甚至想取代焚香。我用计将兽群引入黎族营地,一是让他认清楚现状,二也是有机会让他有个台阶,借坡下驴,不得不加入战盟以谋取未来。” 第331页 “你既然知道黎族族长野心勃勃为何又要大费周章让他加入?甚至不惜教授黎族圣女焚香玉册,这不是养虎为患?”陆雪琪不解。 “兽神已死,焚香最大的敌人不是那些鲁莽的兽群,而是对其知之甚少的巫妖异族。知己知彼方能克敌制胜,可惜我们对敌人知道得太少,敌人却很熟悉焚香。只有摸清楚巫妖的来历,胜利的机会才更大。五族祖先就是线索。而且焚香也需要这样来重振声威。你也看到了效果拔群,不是吗?” 陆雪琪不置可否,只是眉头还是蹙着,总觉得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不对,你的计划应该不止这样。黎族圣女、那个黎族圣女,如果不是黎族有个圣女,你所有计划都不可能成功,因为黎族没有希望黎族族长因为修与黎族的血仇就会誓死不从焚香,你让五族重聚的计划就会落空。而且黎族圣女的出现太蹊跷。” “因为她本来就是我的人。”燕虹放下了茶盖,盯住了陆雪琪眼睛。 陆雪琪心底大骇,如果黎族圣女本来就是燕虹安排过去,那燕虹的心思就太可怕了,不仅设下陷阱让人一步步跳进去,甚至让人心甘情愿跳进去。“你在利用修!”这样与云易岚何异?甚至燕虹的心机比云易岚或许还高上几筹。 看见陆雪琪脸上的恼怒,燕虹只是微微一笑。“傻姑娘,我利用的不是修,是你。修本来就是我焚香谷的人,只要是为了焚香谷,她什么都会做,只有你骨子里还是青云的弟子。这是你应该骄傲的事。可虽然同为正道,焚香与青云行事作风还是不同。告诉你一个细节,其实在修罗鸟攻击黎族的时候,修本来是可以出手的,我却制止了她,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忍不住出手,由你在暗中出手比修出手效果才更逼真。” 陆雪琪一脸惊愕,不知道燕虹是怎么笑着讲出来的,如果当时她没有出手,那么岂不是伤及无辜。 “很卑鄙,是不是?当我坐到谷主之位的时候,我才有点明白,师父为什么会万劫不复。因为你身上扛着的责任比你想像还要大。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任何事都可能会有牺牲,而这一次我牺牲的是我的良知。”燕虹闭上了眼,一滴泪顺着她的颊滑下,然后了无痕迹,她再度睁开了眼。“我在用你的善良来进行一场豪赌,赌的是黎族无辜百姓的生命和焚香的未来。我赌赢了,却也失去了一些宝贵的东西。比如那颗充满正义感的心。” “自私也好,卑鄙也罢。在现如今的焚香如果真的需要一个人狠起来,那个人一定得是我,我这个焚香谷谷主。至于对与错,是与非,我想等千百年后,让后人来评说吧。” 陆雪琪的胸口莫名痛了起来。“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心事。也顺便告诉你,不用再纠结,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因为世上本来就并不只有白与黑。像你这样是非分得清楚,心地善良的姑娘,是最可贵的。我只是希望当你有一天真的遇见你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去的事情的时候,请相信你身边的人一定会支持你的决定。就像修相信我的决定,而你也相信修的决定一样。你虽然过意不去,却还是义无反顾按照修的吩咐去做了,她有你,是修的幸运。” 叮咚、叮咚。 假山瀑布的水滴在了池塘里,茶已经凉了。 良久,陆雪琪才吐出一口浊气,笑了笑:“我有她,又何尝是不是幸运。只是虹姐姐,什么又是我不想做又不得不去做的事呢?” 燕虹忽然拿出了一封信让陆雪琪看,陆雪琪拆开一看,瞪大了眼:“这是?” “这是有人从青云给我送来的密信。我想你的萧师兄也很快会找你说起这件事。我只是提前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你和修总归是要回中原的。” “修不会同意的,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怎么可以离开。” “焚香的事情已经定了,也不需要她寸步不离,何况你和修在中原都有牵挂,难道能和修一辈子待在焚香?我知道女子之恋公开之后要相守有多难,也知道能与爱人一同有一个家有多幸福。我希望你们幸福。” “那你呢?虹姐姐。” “我?我的幸福已经在身边了。所以我做着我该做的事,你们也要做你们该做的事。这样我所计划的一切才有了价值。” 燕虹拉住了陆雪琪的手,两个人都一齐望向了天香居外头,那片晴朗的天。 焚香,红枫岭。 此刻的红枫岭没有一个人,修复好的树林恢复了它以往的生气,只是入冬的时节刚刚重获生机的枫树还没有长满枫叶,地上只铺了一地泛黄的枯叶,这样的枫林,不会有人来。 沙沙、沙沙。 落叶的声音,像是风在吹,又像是被谁的脚步碾碎。 一个人影疾步穿梭在红枫岭里,避开了所有守卫,不想有人看见她,十七八岁,模样普通,勉强算个清秀,放在人堆里也不会引人注意,却是黎族身份尊贵的圣女巫师。 各族巫师都有自己一处单独的居所,黎族巫女道法仅次于苗族大巫师,黎族族长向燕虹请求让这名神秘的少女闭关修炼,并要求燕虹及早传授焚香道法,燕虹应允,教授了焚香玉册心法口诀,这名少女就闭关修炼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黎族族长更是命数名黎族战士看守她闭关之处,不让人打扰,其余各族都是族长与大巫师一同参与战略部署,唯有黎族所有事务都是族长一人在处理。 此刻本应该在闭关的少女却出现在红枫岭,着实奇怪。 红枫岭深处,人迹罕至,少女倏尔停下了脚步,一双眼眸朝着四周扫了扫,纯净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违和的厉芒。“出来!” 安静的枫林只有风吹着落叶沙沙作响。 少女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又迈开了脚步,走了几步,霍然朝着身后轰去一道黑火,砰的一声,激起巨大的尘土,几株枫树成了牺牲品,一个巨坑出现在地上,少女走了过去,挥了挥空气中的尘埃,坑里空无一物,少女眼中疑惑,猛然变了脸色。 一道黑影从身后抓向了她,少女一下消失在原地,用缩地成寸之法,逃了过去,她离开大坑再度出现在地面,本以为已经逃过了黑影的攻击,没想到那黑影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好几次差点抓住她的喉咙,可是她连黑影的样子都看不清。 少女脸色凝重起来,想不到暗处的人修为如此之高,不由喝道:“到底是谁暗箭伤人!” 话音一落,少女的脸色骤变,一只手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成爪型带着强烈的杀气,眼看就要扼住她的喉咙,少女心中不由默念了一道法诀,身形化作五彩花瓣躲过了这一击,不愿恋战,可惜一个法阵已经将所有花瓣包围,不让她逃走,少女无奈褪去化形,站在原地,四处张望,面上虽惊却不惧。 “你又是谁?”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在少女背后响起。 黎族少女猛地转过身去,十步开外,一双红瞳正充满杀气地盯着她,少女心里咯噔一下。 第332页 赫达修。 “你虽然刻意隐藏实力,但就刚才而言你的道法远远超过了苗族大巫师,而且你会的不止黎族巫术!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从师姐的房里出来!”修捏住了一片花瓣,将之化为灰烬。 少女心底一颤,好强的杀气,不过她惊骇过后,笑道:“你这么厉害,怎么不自己猜猜?”藏在衣袖内的手暗自升起了一道紫芒。 修冷冷一笑,唇角勾起了一道嘲讽的弧度,剎那消失,瞬息之间就出现在少女面前,少女一惊一道紫芒刺向修,修被紫芒穿过,消失不见,这竟然是一个幻影! 等少女反应过来的时候,喉咙已经被人扼住,红瞳近在咫尺。 修低喃:“紫芒刃?” 脖子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少女不慌反笑:“好眼力!”不再伪装声音。 修手上真气一震,直接破了少女的易容幻术,妩媚的容颜,摄魂一般的眉眼,足以倾城的容貌,勾魂夺魄。“果然是你,金瓶儿。” 话音一落,金瓶儿直觉呼吸一滞,赫达修手上又重了几分,金瓶儿呼吸困难,双手抓住修的手腕,艰难道:“是、我,你就要、杀我吗?” “不然呢?我留你个妖女何用?” 金瓶儿目光一冷,冷笑道:“是吗?明明你还有疑惑等我帮你解答,不是吗!” 突然地,一道紫芒逼向了修的后心,修一惊,不得不松开了金瓶儿,可是手背上还是被擦出了一条血痕,还好设下了结界,金瓶儿才没有逃,只是她似乎也不想逃而是站在原地,把玩着紫芒刃,修一脸冰霜地看着她。 “别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的道法很高,可是如果真要逃,你不一定困得住我。”金瓶儿冷冷一笑,而后收起了紫芒刃,忽而正色道:“我们好好谈谈。”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修也冷笑:“如果我要杀你,你跑不了。” “你!”金瓶儿一噎,又将火压了下去,“你并不笨,应该知道我会和你谈什么?还是真的毫无兴趣?” 修:“说!” 金瓶儿笑了,带着一丝得意,笑过之后,用一种令修心颤的目光看着她,坚定,甚至决绝,继而开口:“我要燕虹!” 我要燕虹! 单就这四个字就足以掀起千层浪。 偏偏这个魔教妖女浑身上下都透着势在必得。 “你做梦!我不管当时在南疆你们发生过什么,你又是为何当上黎族圣女的,但是焚香谷主岂容你肖想!” 金瓶儿也不在意修的冷漠。“我们发生了什么?呵,过程不重要,可结果你不是猜到吗?我们相爱!那我当上黎族圣女的原因,自然也就是为了燕虹!” 修一震,一时无言,继而漠然道:“那又怎么样?我不信你。” 金瓶儿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异样,然后她勾起了唇,一步一步走向了修,每一步都伴着树叶的沙沙声,直到与修还有一步的距离,方才开口,带着她特有的妩媚,特有的柔,以及特有的狠厉:“我——不需要你的相信。我只是告诉你,我要燕虹,我要和她在一起,粉身碎骨,势在必得!” 温柔软语,又似寒□□刃,偏偏说着最坚决、最深情的话,这就是金瓶儿,一个不惧世人的妖女! “义无反顾的不只你和陆雪琪。谁要是阻止我和虹儿,哪怕是神——”金瓶儿留下一抹微笑,轻轻的凑近修的耳边低语:“我也杀。” 修只觉一股寒意涌上来,在金瓶儿靠近的时候丝毫动弹不得,一股清雅的香气却是最危险的□□,那香味像极了雪琪身上的味道,修一时松懈着了道,用真气护住心脉,震散了□□,金瓶儿的声音却又在耳边响起:“我不会杀你的,因为她会伤心。同样,你杀了我,她也会伤心。我连死都不怕,你又怎么阻止我爱她。” 金瓶儿离开了修的耳边,冷面直视修的双眼,“我不指望你们焚香谷的人接受我,我要的从来也不是什么焚香谷主,只是燕虹罢了,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不想她难过,想和她在一起。你不信我,不要紧,子母蛊虫咒希望能打消你一点忧虑,我这妖女,和她结的是同生共死的毒咒,最毒也是最心甘情愿的咒。” “我什么都不怕,只怕爱一个人不能爱到最后,我说的活着爱到最后。生死同寝。” 说完金瓶儿直接越过了修,又变作了黎族少女的模样。“信不信由你,但是希望你不要蠢到揭穿我的身份,虽然我不怕,甚至巴不得告诉所有人燕虹是我的,可如果她难受了,我告诉所有人也没有意义。总之以后我会对你们客气一点,虹儿已经太累,我只想怎么才能让她轻松一些。” 说完金瓶儿头也不回地走了,也没有看修,只有拳头还握得紧紧的,修转身看着她离开,一直到她不见。 地面的黄叶上滴落的鲜血,是金瓶儿刺破的掌心,因为太用力,蜿蜒了一路。被风吹过后,飘到了四方。 修倏尔一笑:“哈,这毒虽然不足以致命,但还是我神体第一次吃了亏啊,咳咳。” 好一个金瓶儿! 该相信她吗?相信她能给师姐幸福? 就在修这样想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她面前。 白色的衣,淡淡的微笑。 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终于不再闪躲。 “雪琪。”修快步走了过去,陆雪琪抬手拂下了修肩上的灰尘,微笑。 修:“什么事那么高兴?”从她的眼里就能看出她的心情。 雪琪:“因为和虹姐姐聊了天。修,我们回家吧。” 修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要她在这时候离开焚香?可话到了嘴边,却是:“好,回家。不过得、” “不用不过了,我以谷主的身份告诉你,你可以回家了,这里有我们。”燕虹笑着站在了远处,身边是李洵、小钟、青萝。 李洵:“没事,有我和燕虹,你放心。” 小钟:“赫达师姐,我们已经能够坚强面对困难。” 青萝:“小萱儿会想你们的。” 修:“你们——” 燕虹:“我们是一家人,不管人在哪里都是一家人,你何必介怀,如果是家人的话,果断点。再见并不难。” “我们是一家人。” 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焚香,黑洞山口。 笔挺的银杏树重新屹立在道路的两方,地上铺满扇叶,一地金黄,杏叶的形状像心一样,在初冬披着太阳的颜色,是送别,也是祝福。 风一吹过,就撩起了离人的发。 银白似雪。 燕虹、李洵亲自为修送行。 三人都穿着红衣,修的干练,燕虹的简约大气,李洵的潇洒,样式不尽相同,不变却是襟口的火云图案。 “真的要我在这时候离开?”修再一次确认到,愁眉苦脸。 第333页 燕虹点了点头,“既然已经提出归程,什么时候走,不是走?你们出来那么久,王大叔肯定挂念得紧。” “也不必那么急。师兄。”修嘀咕着,又看向李洵。 李洵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我本来不同意你走的,不过——”他朝旁边扫了一眼,神情柔和了下来。“你终归是成了家的人。” 陆雪琪站在一旁,不去打扰他们三人,身旁是野狗和周一仙,两人小小声地斗着气,又识趣地安静下来,规规矩矩站在陆雪琪身边,倒像成了陆雪琪的跟班一样,带着好奇打量着陆雪琪的神情。 此情此景,她又是怎样的心情?周一仙二人又挨近了陆雪琪一些,犹豫着要不要拉她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免得尴尬。 他们心是好的,却完全多虑了,陆雪琪也不想修在此刻离开,她知道焚香对于修的意义。 只是——燕虹他们似乎已经不想再过多羁绊修。 李洵将手掌搭上了修的肩,“虹妹说得对,你的王二叔肯定牵挂着你,你的女儿也不能没有娘亲的陪伴。你身为焚香弟子,焚香应该是你的依靠,而不是束缚。我让你回来,并不是要你留在焚香,而是回到我们三人一心的时候。你是焚香谷赫达修,不管在哪里都是焚香的修。”李洵拍了拍修的肩,微笑。 “师兄、”修鼻子微酸。 李洵却朗声一笑:“哈,不要那么感动的模样。你还是自信嚣张的时候顺眼些。一直以来焚香谷的人都太依赖你了,师父、师叔,到现在。如今局势暂且安定,我们也该学会自己扛起责任。你也该让你的师弟师妹们成长起来。现在的焚香就像一个新生的孩子,终归要自己长大,你何不试着放手,看看它会成长成什么模样。不要再啰嗦,记住常回来看看。” 李洵笑得爽快,时光给了这个鬓角霜白的男人痛苦也给了他成熟稳重,修沉默了半晌,一拳砸在了李洵肩上,李洵笑骂:“没大没小的,我是你师兄。” “师兄。”修笑着、笑着、又认真起来,看着李洵和燕虹。 “焚香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在!” “我们知道。”李洵和燕虹异口同声,对视了一眼笑了,修笑道:“好默契。” 三人互相揶揄了对方一眼,开怀大笑。 徘徊在焚香谷的风,好久没有听到这让爽朗的笑声,飘荡过枫林、荷塘、山脉,令听见的人也禁不住会心一笑。 天高云阔。 周一仙拂须点头,三个年轻人的身后,高山都成了背景,皑皑雪山映衬着他们身上的衣更加鲜红夺目,焚香谷的人真是再适合红色不过了。 三个人笑着笑着,又停了下来,修没有掩饰眼中的不舍,还是不想在这时离开,却觉得李洵说得对,她终有一天要放手。李洵又何尝捨得,好不容易放下了心结,好不容易真正和这个师妹握手相交,又要放她走,终究他不是师父期盼的那种人,做不到利用情牵绊修。 两人都沉默着,只有燕虹看向了旁边安静的三人,朝着那边招了招手,“雪琪,过来。” 陆雪琪走了过去,被气氛感染的野狗差点跟了过去,周一仙一把拉住了他,小声道:“欸~你凑什么热闹,给我回来。” 野狗如梦初醒,尴尬的笑了笑,暗付:奶奶的,差点随了正道中人的矫情,哼,矫情! 他心里是这么骂,倒是用衣角抹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看见周一仙嫌弃的眼神,倒是一脸‘老子就是被感动到了,怎么样!’的神情。周一仙不理他,拿着竹竿走远了些,不想打扰那些年轻人。 陆雪琪走到了修的旁边,面对燕虹含笑的眼神,轻轻叫了声:“虹姐姐。” 明明是清冷的声线却不知为何多了几丝软糯的感觉,李洵尴尬地咳了一声将视线从陆雪琪身上挪开,修按捺住了想去牵陆雪琪手的爪子,倒是燕虹一把将她们两人的手拉住,合到了一起。 “雪琪,我代表焚香正式将我们这个妹妹交给你。她有时是恶劣了一点,霸道了一点,傻了一点,但绝对是个好姑娘,照顾好她。好生管管她嗜酒的性子。” “师姐!”修脸上赫了一下,陆雪琪倒是面不改色,认真道:“我会的,虹姐姐。” 燕虹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李洵,让他也说了两句,李洵别别扭扭地咳嗽了一下,“咳,修的确有不少缺点,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雪、陆姑娘,你管归管,也不能欺负她,否则我们这娘家人也不同意。”一副大哥交代妹夫模样,燕虹噗的一声低笑,又强忍着。 “你们!”修忿忿地瞪着他们,尤其是眼神揶揄的燕虹。 燕虹才不管修的别扭,她别扭的样子她不知道见过多少回,最后还不是修无奈妥协。觉得差不多了,燕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信笺,递给了修。“你们这次回去也不见得太平,早点回去早点打算,也多点时间陪陪家人。修,不要再为离开过意不去,也不要再依依不捨,你的身份早晚是焚香长老,虽然离开焚香,不代表你不可以为焚香尽一份力。” 修闻言立刻不再管信上内容,正色道:“怎么说!” “呵呵,看你。师父不是一直对焚香僻守南疆耿耿于怀吗?焚香一直缺少一个中原的根据地,你那龙形谷收养了不少孩子,灾劫过后世上也多了不少孤儿,其中肯定有天赋好的苗子,你不如好生培养,一来让焚香的名声更响,二来也是为焚香培育人才,待他们有所小成之后送来焚香谷,将是焚香新的火种。” “好办法!不过——焚香道法不是不外传吗?” 燕虹摇了摇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不是外人,你的弟子又怎么会是外人,我相信你的眼光。”燕虹忽然拿出了两样东西,修心头一悸,有什么烫心。 一红一白,一直供奉在祖师祠堂的子午鸳鸯钺。 “我想由你来供奉再适合不过。” 红白双钺,象徵的不仅是焚香列祖列宗,更寄託着云易岚、上官策的意志,修要培育新的火种,也许由他们见证新一代的茁壮,更能慰藉焚香历代英灵。 修单膝跪下,接过了子午鸳鸯钺。 “我一定会培育更优秀的人,让他们将焚香之火燃遍神州大地。” 起身,就是告别。 修长吐一口气,与陆雪琪对视了一眼,开口:“走了。” 燕虹:“走吧。” 李洵:“一路小心。” 修点头,与陆雪琪一同转身,叫上了周一仙、野狗,一起走向了黑洞通道,原地的李洵和燕虹目不转睛。 李洵:“可惜小钟他们不在。” 燕虹:“没必要。正如你说的我们就像她娘家人,一次送别而已,不用那么大的阵仗。这样就好。” 修一行人渐行渐远,踏着一地杏黄,背对青天、白雪、和零星的红枫。 周一仙:“小修儿这就走了?” 第334页 修:“恩,等下一次回来,我们再来看满山红枫映雪。” 书写着离别甬道,于修,从来都伴着温暖。 ※※※ 碧空万里。 初冬乍暖。 一望无际的天空上,有一片很大的白色枫叶形状的羽毛朝着北方飞去。 修一行四人,坐在飞儿化成的枫叶飞羽上,往龙形谷归去。 周一仙清点着自己的行礼和吃饭的傢伙,数过了银两之后,翻翻找找起来。鼓捣了半天之后,嘀咕起来:“小环把我的符纸放到哪里去了?死丫头,最需要她的时候,不在身边。真是翅膀硬了。唉!世风日下啊~” 野狗擦着他的灰色獠牙坐在另一端,一脸失魂落魄。“也不知小环姑娘去了哪里,怎么样了?”其实他猜测她可能和一个人一起走了,只是他不愿去多想。 飞羽的最前头,修双腿盘坐,手里拿着什么在研究,陆雪琪则在修身后为她梳着发,修的手里是燕虹给她看的那封信,字体娟秀,似出自一位女子之手,上面写着青云和中原的一些情况,其中提到最令人在意的便是道玄甦醒和在中原发现魔教弟子踪迹的事。 魔教又在中原出现,虽然没有什么动静,活跃怕是早晚的事,而让人更不放心的是道玄真人的情况,信上说道玄真人虽然醒了,但情况似乎并不乐观,他将自己关在了祖师祠堂里,而青云也屡屡发生怪事。 “你都看了那信很久了,眼睛不累吗?”陆雪琪这个青云弟子倒显得有些冷淡,只顾着帮修梳着白发。“事情都还不明不白的时候,你猜测也没有用。现下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不如想些能做的事。” 手中的白发依旧柔顺,只是颜色是那么刺目,陆雪琪的动作更加轻柔起来。 “能做的事?”修嘀咕,将信收了起来,拉住陆雪琪的手,取下了她带在手上的储物戒,不知道要做什么,陆雪琪没有管她,呵护着手中的发。 只是当修把储物戒中的东西取出来的时候,陆雪琪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地为修梳头,野狗和周一仙却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继而嘆息。 断剑,天琊。 名震天下的神兵就这样折成了两段,秋水清冽的蓝芒也消失不见,死寂地躺在修的怀中,两道红痕明显,是泪、是伤疤,如在一位美丽女子脸上悲怆的瑕疵。 修的手指拂过天琊剑身,触摸着断刃边缘,带着轻微的颤抖。 天琊,毫无生气。 这时修才知道戮神悲鸣的痛。 天琊的断裂,比诛仙的断裂重得太多太多。 在修的心里没有一把神兵能比得上天琊,包括戮神。 一滴蓝色染上了天琊黯淡的剑刃,修的手指被刺破,她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 而天琊的主人陆雪琪却只是看了一眼断剑,勾好最后一缕发,陆雪琪道了一声:“好了。” 修抬头,白发被陆雪琪束成了垂鬟分肖髻,结髻于顶,未用任何托拄,自然垂下,并束结于发梢尾,垂在肩上,像是燕尾,少女的发式梳了一头白发,不会太稚嫩,也显得不那么沧桑。 一直随性的修梳好了发,竟像是又美艷了几分。 “先别动。”陆雪琪俯身凑近别了一只很小的水晶兰,这才坐在了修的身边,拉过修的手,看着她破了的手指,伤口很浅,只是破了一点皮。 修笑道:“怎么想起为我梳头了?” 陆雪琪侧身抚摸着修的发尾,只说了两字。“喜欢。” “那以后一直让你帮我梳。” “好。” 陆雪琪靠上了修的肩,握住了修伤了指尖的手,闭上了眼,却是轻声道:“不要难受,天琊无悔。” “无悔,无悔……”修的颊贴向了陆雪琪的额角,呢喃。 周一仙和野狗都安静了下来,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不愿打搅依偎的人儿。 让一个老头和一个道士看着这样的场景,多少有几分哭笑不得啊。 不过很快就有人打破了平静,急促的剑啸声呼啸而过,经过了修一行四人,身穿青云服饰,复又去而复返,霍然停在了修他们的前头,为首的正是萧逸才,一脸严肃。 “陆师妹,能否借一步说话?”有什么急事发生了,让素来冷静的萧逸才也觉得棘手,甚至来不及和燕虹好好道别。站在萧逸才身后的曾书书倒是一头雾水,冲着陆雪琪他们摇了摇头,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曾书书心想:听闻修姑娘他们先一天离开,没想到还追上了。不知道能不能同行。 陆雪琪皱起了眉头,修瞥了瞥脚下,看见了一处小溪,说道:“雪琪,我和周爷爷他们在那里等你。”说完提着周一仙和野狗就跳下了飞羽。 而萧逸才也避开了曾书书,和陆雪琪单独去了一处谈话,神神秘秘。 开阔的小溪边,空气很好,风也很舒服。 野狗双手捧了几大把水喝了不少,周一仙用竹竿戳着地上的石头打发时间,修则在溪边,清洗着天琊的剑身。 仔仔细细,洗不掉那红色的痕迹。 “小修儿,算了吧。天琊已经失去了剑灵。” “周爷爷,难道就没有办法令天琊恢复?” 周一仙摇了摇头,“灵者,心也。先不说剑心难求,光是想要重新接上天琊就困难。你别看这天琊剑身黯淡无光,可是它经过了九刑重雷锻造,就算是当年那块九天异铁恐怕也续不上天琊。” 修红眸暗了暗,有些失落。 周一仙倒是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天琊,不时歪一下头,修也就拄在那里,任由周一仙看天琊,不能恢复,也多看看苍穹大地吧。 野狗都吃下了一块烤鱼,周一仙还望着天琊在思索,陆雪琪也还没回来,野狗打了个嗝,准备打个盹儿。 “哎呀,我怎么忘了这个方法!”野狗被突然的惊叫被惊走了瞌睡虫,周一仙一把老骨头跳了起来,“小修儿,你听我给你说——” 几声轻啸响起,打断了周一仙的话,青云门的人从天空疾飞而去,陆雪琪也回来了。 修迎了上去,“谈完了?” “恩。”除此陆雪琪什么也没有说,脸上也没有异样。 修皱眉,陆雪琪倒是抬手抚平了她眉间的皱褶,修无奈地撇了撇嘴。“好吧,先回家。” 修吹了一个口哨,飞羽变小了一些,四人乘上去,飞羽即刻离开了不知名的小溪,速度比之前快了不知道好几倍,甚至超过了萧逸才一行人。 反正他们,一方是回龙形谷,一方是去青云。 …… ※※※ 风景如梭。 很快到了中原,也穿过了河阳城,看见了熟悉的幽谷。 龙形谷。 幽谷外的景色还是一如离开的时候,即使北方比南方冷了很多,对于这里都没有太大影响,碧草如春。 只不过鲜有人迹的幽谷外,今日多了一个人影,确切的说是两人一兽。 第335页 小狸老早就感应到了什么,带着王二等候在了幽谷外,王二怀里抱着一个粉嫩的娃娃,睁着黑亮的双眼。 一落地,修和陆雪琪看到的便是他们期盼的身影。 “修儿,琪儿!”“里呀、呀。” 王二抱着陆芷萱就快步走了过去,陆芷萱也在他怀中兴奋起来,小狸更是早就和飞儿凑到了一起,飞儿像一只小小的凤凰,威风得很,小狸正为它的新模样吃惊不已。 同样,王二也看到了修的一头白发。“修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黑发去,却是白发归?到底怎么回事?”王二一下红了眼眶,抱着陆芷萱也空出一只手来抓起一缕白发,颤抖不已。 陆雪琪赶忙抱过了陆芷萱,修双手扶住王二,安慰:“二叔,我没事。或者应该说这才是我本来的模样。你别伤心。” “真的吗?”王二的声音都还在颤抖,“不过、回、回来就好。白了就白了吧。”握住修的手腕就不松开,紧得都在抖,王二不由得摸出烟杆嘬了几口,平复心情。 “里呀,里啊,里昂……”倒是陆雪琪怀里的陆芷萱兴奋乱叫,一向到了陆雪琪怀里就老实的陆芷萱今天也闹腾得很,还是笑眯眯小胖脸,就是不停挥动着肉爪,挠了修好几下,连陆雪琪也被打中了锁骨。 “萱儿乖,萱儿。”陆雪琪轻声哄着,眼中波光闪动。 “里昂。”陆芷萱嘴里还是发着奇怪的音节,这让修和陆雪琪更加心酸,原来她们的萱儿都已经能发出这样的声音了。 “雪琪,我来。”修抱过了陆芷萱,陆芷萱看见满眼的白发,好像动作迟钝了一些,最后停了,小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修,陆雪琪心里紧了一下,生怕陆芷萱会哭出来,会推开修。 可是陆芷萱没有,伸着爪子抓住了修的衣襟,瞪着骨碌碌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修,修轻声道:“萱儿,娘回来了。娘回来了。” 陆芷萱的眼睛又瞪大了几分,盯着修的脸,小手忽然啪叽一下拍在修嘴唇上,再次开心笑起来,咯咯的,挥动另一只爪子。“里啊,里昂,娘,咿呀。” 修苦笑不得躲开陆芷萱的魔爪,陆雪琪却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小的陆芷萱,声音都有一丝颤抖:“萱儿,你刚才说什么。修,萱儿叫了娘。” 红瞳一缩,任由陆芷萱打在脸上,修满脸震惊:“不可能吧。” “里呀,娘。”陆芷萱咯咯地又叫了几声。 这次听得清楚,王二抖了抖烟杆。“小妮子本来就到了可以说话的时候了,我没事就教两声,没想到娃儿这么聪明。” 仔细一看,萱儿大了许多,抱在怀里也沉了不少。其实离开没有那么久吧,怎么转眼她就牙牙学语了。 “萱儿,再叫一声,娘、娘。”修引导着。 “娘。” “雪琪,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 “我听见了。”陆雪琪微笑,温柔抚摸陆芷萱的小脸,也许是累了,陆芷萱拉住陆雪琪袖子就要往她怀里跑,修也顺势将她放在了陆雪琪怀里,抓住了她的小手,她的小手更有力了,握住了手指,让修感受到生命更重的力量。 陆雪琪轻轻拍着小眼睛一闭一闭的小芷萱,修却在旁边继续念叨:“萱儿,我是娘,娘。” 小萱儿困极了,那啰嗦的声音更像催眠曲,睡去的时候,她清晰的呢喃了一声: “娘!” 当这一声呢喃烫进心里的时候,陆雪琪和修才明白燕虹的用心良苦,才明白早点回来的意义。 “走,回家吧。”王二将烟杆别回了腰间。 幽谷的风掀开薄雾,入谷的通道出现在前方。 “我是不是不该打扰?”一道熟悉的女声,出现在幽谷外面,带着一丝调笑:“不过我应该有这个面子能进去坐坐。” “白姑娘(狐狸精)!”野狗和周一仙叫出了声。 消失了许久的小白来到了龙形谷。 修勾起一抹笑:“当然可以。” 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草庙村,百草庐。 芳草萋萋,围墙的篱笆总会缠着几株爬山虎,娴静的庭院总散发着百草清香,敞开的房门对着庭院外的竹林,风吹过,落下几片翠绿的叶,家的感觉总是让人自在舒适的。 陆芷萱安静地睡在陆雪琪怀里,循着娘亲香香的味道将小脸又朝陆雪琪怀里挤了挤,发出了一句呓语,修坐在另一边,嘴角不可克制地勾起了一抹笑。 小白嫌弃的翻了个白眼,端起茶酌了一口,“焚香谷的事情解决了?” “局面差不多稳定下来,一切按照师姐的计划在走,我是被他们赶回来的。”修也端起了茶,吹了一口之后,并未喝,“你怎么不辞而别?来中原多久了?” “也没多久,本来是去南疆探探情况,却发现了兽神手底下的那只巫妖跑到中原来了,我觉得奇怪就跟了过来,没想到还是跟丢了。” “难怪师姐派人多番打探都没发现它的踪迹,竟是来了中原。师姐让我回来还是有一定道理,否则都不知道巫妖鬼鬼祟祟来到了中原。却不知它到底有什么目的?”修暗自思付着。 小白看了她一眼,“它有什么目的我不知道,不过它的主子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到就一命呜呼了,如今我想要的东西只有它知道,天涯海角我必定是要把它揪出来问个明白。”顿了了一下,小白又道:“说起来,燕虹成了新谷主,让我也有点惊讶,你们三个竟然会违背两个老鬼的遗愿。” 修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取出了子午鸳鸯钺,红白成双,亦正亦邪,轻轻拂过的钺身,有沉寂的热血,有师长的祈愿。“他们的遗愿是想要焚香好,没有人比师姐更适合当这个谷主。师父也许早埋下了这颗种子,才在最后将焚香玉册送到了师姐身边。” 小白在看到子午鸳鸯钺的那一刻还是没能克制住目光的闪烁,宿敌死去,竟是内心莫大的怅然若失感,上官策的恳求还历历在目,转眼焚香新主都已经继位,小白望着屋外,冷漠的眸光,看淡了风。“你们能这么快振作起来,也算不辜负两个老鬼,云易岚、上官策何其有幸,死后还有那么多惦念。这个还给你,上官策留给你的东西,怎么能忘了。”小白随手扔出了一块铁牌在桌上,发出乒的一声,满脸的漫不经心。 躺在桌子中间的铁牌,让修的眼神柔软了下来,执法长老玄火令,当时落在了玄火坛以为丢了,没想到小白把它捡了起来,握住玄火令,炙热的触感烧着掌心,修低头一笑,带着怀念。 “谢谢。” “哼。”小白看都没看修一眼,从鼻息间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一时屋子里安静下来,沉默更像是缅怀,陆雪琪依旧轻轻拍着小芷萱,目光却不曾离开过修,要让她回忆起云谷主和上官前辈的死亡,她淡淡的微笑下可抖落了泪光? 第336页 是她再也无法挽回的事,刻进她生命的痕迹里。 只是修从来没有让她失望,所有的痛所有的伤,抖一抖风尘,一杯酒足以慰藉,她爱上的人,很坚强。 陆雪琪自问,如果是自己,能不能做到? 一双红色的眼就在快要发愣的时候看了过来,不加掩饰的柔情,陆雪琪低头莞尔。 此生有你,得之我幸。 小白什么眼色,这屋子里粉色的氛围怎么感觉不到,浑身一抖,到底克制住了冷哼,算了,见怪不怪。 修却在这时收回了目光,从怀里拿出了燕虹给她的信笺,递给了小白,问道:“这是师姐给我的,这上面的情报是你发给她的?” 小白接都不接,斜眼扫了一眼,道:“不是。上官老鬼虽然要我照看你们,但我可没答应,哪有这么好心。再说我也刚到中原不久,青云山的情况我怎么知道,不过鬼王宗那边倒像是回了狐岐山,有魔教弟子在中原走动也就不奇怪了。” 万人往是什么人,捲土重来,岂有不作为之理。想起现在的狐岐山,小白摇了摇头,第二故土,也成了凶煞地,不免唏嘘。 修倒是没发现小白的低落,又将手中的信看了看,疑惑道:“奇了怪了,这信不是你给师姐的,又是谁?师姐怎么有这么大神通,在焚香自顾不暇的时候,了解到青云的情况,甚至、”想到回来时候遇见的萧逸才,怕也是接到青云事情有异的消息才急急赶回,自己门派的事却是不及师姐的消息灵通。 顾及着陆雪琪,修没有继续说下去,小白瞄了修一眼,伸手拿过了信笺,仔细看了一下,皱起了眉头,忽然眼中厉光一闪,将信纸凑近鼻息嗅了嗅。“原来如此。哼!”小白冷笑,将信又扔给了修。 修接住信,也闻了闻,除了一种若隐若现的香味外没发现任何异常。“你发现了什么?” “这是合欢的谍翅香,是合欢情报上所特有的香味。” “谍翅香?”修好奇那种香味,陆雪琪却是听到合欢心中一惊,青云里有合欢间谍? “你们对魔教的熟悉自然是比不过我的,合欢在魔教里一向以消息灵通得利,毕竟一个个精通蛊惑的合欢弟子要弄到一些情报不难。”小白瞥了陆雪琪一眼,她的脸色让小白觉得事情有趣起来。“要知道谍翅香可不是只为分辨存在,如果再接到来信时不能使用正确的方法开启,谍翅香就会立刻将信腐蚀,当然这方法除了合欢弟子没有人知道。燕虹竟然能得到合欢情报,我倒是小看她了,莫不是也和云易岚一样,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你!”修一下皱起了眉,如果说着话的不是小白,她已经一掌噼了过去,先师已殁,死者为大,更何况,谁也不能说燕虹的不是!如果是合欢情报,有那个人在,师姐知道也就不奇怪了。 “我什么?你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吧。”小白对着修朝陆雪琪方向使了个眼色,修这才惊觉还没对雪琪说明黎族圣女的身份,小白却又道:“我累了,给我找个地方休息。” “这里你出入自由,你看上哪里自便就是。” “呵,你倒是心大,费心创出的结界就让我出入自由,也不怕我害你。” “你不会。”这一句修说得斩钉截铁。 小白愣了一下,移开了目光,冷哼:“哼,说不准!”拂袖离开。 小白走后,就剩下她们一家三口,陆芷萱还做着美梦,在陆雪琪怀里一脸幸福地砸吧着嘴,修走了过去,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还在想那信的事?那应该是金瓶儿安排的人,她现在人在南疆,有师姐看着她,她做不出什么坏事,何况金瓶儿一门心思放在师姐身上,也管不了中原的事情,师姐将信给我们,你应该相信她才对。” “我自然是相信虹姐姐的。只是我担心青云现在的情况。”陆雪琪不禁将陆芷萱又抱紧了一点,萧师兄临别之时再度提出了让自己回去的建议,几次信件往来,这位一向果敢沉稳的师兄也不免透出几分深深的忧虑,青云现在的情形怕是非常糟糕。 修在陆雪琪身前蹲下了身,仰头看着陆雪琪,柔声道:“你要是不放心,我们今晚就去青云探探情况。” 夜探青云? 陆雪琪低头看着那双深情的红眸,傲然绝世的她,蹲在自己面前,乖巧得像个孩子,双手放在椅子两侧,小心翼翼呵护着自己和萱儿。 那双眼眸里沉淀了多少情义,酝酿成经久陈酿的醇香。有十年之久了吧。 穿过这双眼眸的光,像要带着陆雪琪穿过时光,让她想起了自己在青云的日子。 深山竹林,几宵风冷。 小竹峰的岁月是孤寂的,孤清岁月里,只有在想起她的时候,才有了一丝莫名的欢快,像是动力,让悟道修仙不再寂寞。 那时的自己也许还没察觉爱上她。 只是后来,怎么也想不到会和她来到了这小小的村庄里。 来了多久?细想竟是不到一年光阴。 陆雪琪忽然想和她在家里再久一点,一点点就好。 只是她终归放不下青云,忘不了师父的养育之恩。 陆雪琪沉吟了片刻,“我终归是被师父赶出来的,夜探青云不妥。我会联繫师姐,我走后只有她还为师父分忧。” 水月大师。 修皱了下眉,想起雪琪那位爱憎分明的师父,只得附和道:“好,听你的。” 陆雪琪笑了笑,起身,修很自然就接过了陆芷萱,陆雪琪理了理衣服,便出了门。 陆雪琪出门后,修抱着陆芷萱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思索着什么。 肉呼呼的陆芷萱在自个儿娘怀里打了个哈欠,眨巴着眼睛醒了过来,扭了扭身体,咧开嘴笑了,半晌,似乎是不满意修没有理她,她伸出小胖爪子扯住了修的头发。 微微的刺感让修回过神来,低头对着陆芷萱笑了笑,盯着陆芷萱清澈的眸子,修忽然朝着屋外走去。 一路上,问过路过的人们,修朝着村子西河走去,留下被询问的村人,关切又不敢询问,修姑娘怎么出去一趟就白了头发? 修一路疾行,陆小胖子一点都不怕,还笑得非常开心,很快就来到了河边,又沿着河岸走了一段,终于在上游的草坡找到了要找的人。 “喂,你怎么那么笨啊,它在那儿!” “你行,你来!”临河的草坡上,老远就传来周一仙和野狗的争执。 周一仙晃着竹竿东指西指,野狗东扑西跳,像是在捉什么东西,稍近一点,就看见小狸敏捷的身姿在草地上躲来躲去,速度快时连残影都捕捉不到,速度慢时,就看到它仰首挺胸,晃动着大白尾巴,兽瞳里带着一丝丝愉悦、狡黠。 小狸朝着又扑空的野狗,甩了甩尾巴,似乎是在说‘再来啊’,野狗双腿猛地蹬地,如饿虎扑食一般飞了过去,大喝一声:“哪里跑!” “嗷~”小狸从喉咙发出一声低呜,更像是不屑,后腿一蹬就闪过了野狗,擦身而过时,尾巴还往野狗嘴巴上糊了一下,野狗闪躲不及,实实在在被打了一尾巴不说,因为分心直接扑到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啃了一嘴的泥。 第337页 空气像是安静了一下,小狸欢脱地在地上打滚,发出类似嘲笑的低呜,一直在旁观察的周一仙也愣了一下,而后笑弯了腰。“哎哟喂,野狗道长,你这是狗啃泥巴式练的是哪门子的功夫啊?” 野狗抬起头,吐出一嘴草,喝道:“噗,呸!周老头!你不要太过分,不是你让我抓它的吗?不要脸的老东西,有本事自己来!” “哟,堂堂炼血堂后人被一只宠物耍的团团转,还好意思复兴炼血堂。”打嘴仗从来是周一仙占上风,野狗闻言牙呲目裂,这正是说到了他的痛处,二话不说,野狗猛然祭出了灰色獠牙。 “野狗莫要!” 周一仙话还没有说完,野狗已经将獠牙舞了出去,笔直地沖向了小狸,小狸何其敏锐,察觉到了危险,当即翻身,冲着灰色獠牙竖起了浑身毛发,龇牙咧嘴,露出牙齿和利爪,发出了危险的吼叫。 向来喜欢逃跑的小狸这次竟然发起了战斗状态,它以为他们只是来找它玩耍的,没想到突然对它发动了攻击,它本能地伸出前爪往外一挥,野狗射出的灰色獠牙竟然生生被它拍了下来。 “嗷!” 野狗还在震惊的时候,快如疾风的小狸已经沖向了他,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口。“啊!”野狗发出一声惨叫,小狸尖利无比的牙齿一下就刺入了肉中,死咬着不放。“唉哟,松口,快松口。” “我天!野狗,好机会,快抓它尾巴,抓尾巴。”周一仙本来还惊呼了一声,忽然又转了态度,想趁机抓到小狸。 “不行不行,它太厉害。”“你笨啊,抓啊!” 野狗疼得脑门冒汗,他感觉得到小狸口下留了情,不然它轻轻一咬就会撕下一大块肉,哪知周一仙站着说话不腰疼,一股劲地出馊主意,小狸眼珠一转,松开了野狗,忽然就朝着周一仙沖了过去。 周一仙一愣,吓得竹竿都掉了,根本来不及跑,小狸锋利的牙口已经正对着他的老脸,一口咬下。 “嗷呜!!”小狸大叫了一声,尾巴被人拉住,整个倒悬在半空,嘶哑着,乱动着,恶狠狠地瞪着周一仙。 “救命啊!!!”周一仙后知后觉喊了一嗓子,察觉到没了危险,连连后跳了三步。“妈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周爷爷,你这是在干嘛?”修提拎着小狸,好笑地看着周一仙,周一仙大喘气,连连拍胸,暂时还没缓过来。 小狸冲着周一仙又嗷了一嗓子,吓得周一仙又是一哆嗦,修瞪了小狸一眼小狸才安分下来,看见陆芷萱朝它伸着爪子,它一个翻身顺着修的手趴在了修肩上,用尾巴逗弄着陆小胖,陆芷萱抱着小狸大白尾打了个喷嚏,开怀大笑。 周一仙终于缓过气来,捡起竹竿,还心有余悸。“没想到腓腓那么厉害,我以为它是无忧兽就没那么凶呢。” “你说你没事逗小狸干嘛?你抓它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就想证实一件事,奈何他不配合,先不说了,小修儿你来这里又是干嘛?找它?”周一仙摆摆袖子,目光还是不住打量小狸。 修却正经起来,伸手一指,一样东西出现在她所指的草地上,安静地躺在那里,天琊断剑。“周爷爷我曾问过你,天琊可还有救?你说困难,却没说不行,当时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方法?” 周一仙将竹竿插在了地里。“嘿呀,我来这,就是为了这件事。重续天琊的关键就在小狸身上!” 小狸又朝周一仙裂嘴,周一仙一缩,修却微惊:“它?” “传闻腓腓利牙无坚不摧,上古时期就有无数人想要取之用作剑引,可惜既然号称无坚不摧,就除了腓腓谁也取不下来。腓腓兽天性机警,又终身不换牙,虽然没有传闻腓腓有攻击性,但利牙就相当于它的最强大的武器,世上没有人能夺它利牙,也就成为了传说。我一直想证实小狸的牙齿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于是就和野狗过来看看,我想它是知道我打它牙齿的主意,才突然发怒的。”周一仙想要触碰小狸,小狸露出牙齿瞪他,他又快速缩了回去。 修一直知道小狸的牙齿厉害,只是一直忽略了,从他们相遇时,便是小狸的利牙救了她一命。“既然有传说留下来,就一定有人成功过。上古时期,扬名立万的神兵利器就有不少是用兽牙锻造,灵长类神兽的牙齿比天然矿物更适合炼造神兵,因为它们的牙齿本来就带着神力。我想传说不假。” 周一仙眼睛一亮,又摇了摇头,惋惜道:“就算不假又如何?要想炼造兽牙将它熔铸到天琊上,普通的方法一定不行,我记不清哪本古书上写到要想炼制神兽兽牙非得阴阳双火同御才行。阳火熔其形,阴火煅其体,阴阳二火炉火纯青方能锻造神兵。世间单阴火或者阳火达到大成者就少之又少,况且阴阳二火本就相剋,又有谁有这造化,炼制又是需要耗费精力的事情,谁也不知道炼造一只神兽兽牙需要耗费多少精力。” 修听罢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天意。”她将小狸和陆芷萱都放在了地上,陆芷萱有狐珠保护可以自在地在草地上爬,很快便和爬到别处嬉戏去了,小狸使出全力逗弄着小包子。 看见芷萱和小狸走远了一些,修方才左右手同御火诀,一时橙金、幽蓝二色火焰交相辉映,迫得周一仙倒退了好几步,火舌却肆意飞舞着又卷了回去,在修的掌心安分地燃烧,跳动的火舌仿佛有生命一般,听候修的差遣。 “这世上纯阳之火非焚香烈火莫属,而古往今来又有什么比得上天地纯阴的幽冥之火,业火红莲。周爷爷你莫忘了,世上鲜有人能阴阳二火□□,我便是这第一人!” 修罗红莲,天生驭动蓝色至阴之火,焚香赫达修,炎阳之力登峰造极,这不是造化是什么。 周一仙点了点头,虽然见过修用过红莲业火,却没想到她决心那么大。“你真的非修复天琊不可?” “非修复不可。天琊的意义并不止一件神兵,它传到雪琪手里,承载的不只一个人正气。再说陆雪琪怎么能少了天琊。” “哪怕修复天琊会威胁到小狸的生命?”周一仙在嘆息,最后才说出这句话。 红瞳骤然一缩,远远传来的,是清脆的笑声。 可爱的兽呜逗弄着调皮的孩子,陆芷萱熊抱着小狸小小的身躯,在草坡上翻滚下去,停下时,软软的兽尾垫在孩子的身下,小狸伸出舌头舔着孩子的脸,又留下一串天真无邪的笑。 她捨得吗?陪伴着她,甚至还会陪伴着她孩子的、小狸。 一声啼叫,飞儿的身形划过了草庙村的天空,飞向了那片巍峨的青山。 飞儿已经出发去了青云。 断剑天琊又能负担得起多少生命? 第177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 草庙村,百草庐。 是夜。 夜风徐徐,送来夜色清香,犬吠鸟嗟,诉说村庄的宁静。 百草围绕的小屋里,陆芷萱在小木床上已睡得香甜,抱着小狸暖和的身躯做着甜美的梦,小狸被芷萱死死抱在怀里不动也不闹,长尾覆盖在它和小芷萱的身上,露出鼻尖相抵的两张小脸,萌化人心。 第338页 陆雪琪穿着轻薄的里衣站在小床边,看着小小的两只睡着的模样不自禁露出微笑,伸手理了理小狸的长尾,陆雪琪静静地站在那里。 冷月西移。 犬息鸟歇,山村的整个夜都静了下来。 许是站得太久,身体都感觉到一丝凉意,陆雪琪摸了摸胳膊,披帛就在这时披在了身上,陆雪琪被人从身后抱住,她安心地靠了过去,倚在来人温暖的怀中,任她靠在肩上,耳鬓厮磨。 “天冷了。”修贪念她的香,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怎么还不睡?你应该多休息。”焚香谷的事接二连三发生,修从离开草庙村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一下子放松下来,反而睡不着。你呢?”自己有多久没休息,她就陪了多久。修可以为了焚香奔波,要参加大大小小的商议,而陆雪琪做的更多的是守候,守候修的每一个不眠之夜,在修得以喘息的时间空隙,让她第一眼就看到她。 “我也睡不着。” 陆雪琪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陆芷萱,陆芷萱在睡梦中咬住了小狸的鼻子,小狸往后缩了下头,翻了个身,尾巴扬了扬还是落在了陆芷萱身上,陆芷萱就整个贴在小狸背后,蜷成一团。陆雪琪轻笑了一声。 修也勾了勾唇角,蹭了蹭陆雪琪的发边,轻声道:“你已经看了许久了,还没看够,嗯?” 陆雪琪闭上了眼睛。“当然不够。我不想错过萱儿的每一次成长,也不想每一次和你的温馨总是容易被很多很多事情打扰。我想和你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想和你过一些平凡的生活,想多抱抱你,想……”她缓缓道着,声音越来越轻。 修将陆雪琪转了过来,陆雪琪睁开眼,看见修含笑的眼睛,脸颊微微烫,她好像一不小心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垂眸,却又被人挑起了下巴。 “你还想什么?”修含笑的嘴角在夜色里发出几许低哑的音,似蛊似惑,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陆雪琪觉得脸烫得更加厉害,但还是抬起了眼眸,直视修红色琉璃般的眼睛,黑色的眼眸,如水清澈。她微微昂起了头,凑近低语:“还想……这样。” 尾音消失在唇间,陆雪琪微微踮着脚尖,双手环住了修的颈,修很自然闭上了眼,双手收紧陆雪琪的腰,享受她主动的亲吻。 不急不躁,轻饮浅尝,谁的呼吸,谁的香。 谁贪念着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唇分,额头相抵。 氤氲的眸子里也许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只是她笑,她也笑。 披帛掉在了地上,陆雪琪直起了身,那双红色的眼睛带着戏嚯看着她,笑道:“还不够。” “得寸进尺。”陆雪琪嗔道,可是那人却挑了挑眉,带着一丝骄傲样子。 “我向来如此。” 令人无奈又不禁莞尔。 “你呀~”陆雪琪自己走向了床边,睡下。 修歪了歪头,又是一笑,自觉捡起了地上的披帛,站起来的时候,不经意往木床里看了一眼,原本睡着了的一个小傢伙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豆大的眼睛正好对上修的红眸,目不转睛,湿漉漉的。 小狸看着自家主子,抖了抖耳朵,像是在表达什么。修对它微微一笑,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头。 “乖,晚安。” 小狸眯着眼,像在笑,感觉修的手拿开的时候,伸出舌头在她手背上舔了一下,就又乖乖趴下了,用爪子搭在了陆芷萱身上。 修这才走向了自己的床边,躺下,先行睡下的人很自然就靠了过来,像是依偎在修怀里。 早就闭着眼睛的陆雪琪轻声呢喃道:“晚安。” “晚安。” 听着一起跃动的心跳声,谁也没有在这夜提起别的事。 很快,耳边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修看着陆雪琪的睡颜笑了笑,拉好了被子,一手拥着她,一手枕在头下,一动不动看着床顶。 一夜天亮。 大清早,小狸就从陆芷萱的小床上起了身,抖了抖蓬乱的毛发,小狸将被子咬到陆芷萱身上盖好,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修侧目看了一眼,继续闭目养神,身边忽然动了动,向来早起的陆雪琪起了身,秀发垂在修的脸上有一些痒,修不得不又睁开了眼,正好对上陆雪琪看下来的目光,刚刚张开嘴,陆雪琪微凉的指尖就压在了唇上并摇了摇头。 知道她素来早起,修也就收声,不勉强她再睡一会儿,陆雪琪微微一笑,越过修下了床,秀发掠过鼻息,留下好闻的味道,修知道自己没救了,所以笑了笑。 陆雪琪起身先去看了看陆芷萱,陆芷萱还睡得很沉,她便穿好了衣服,走出了卧房,修侧耳一听,果然听见厨房方向传来的声响,虽然现在她们只需餐风饮露就可以了,但陆雪琪还是习惯了为她早起忙碌。 清粥、煎蛋,不需要费太大的功夫,陆雪琪摆好早餐的时候,修也抱着醒来的陆芷萱来到了前屋,坐在了桌前,修已经餵过了陆芷萱花精华露,小胖子乖巧地站在修腿上,也不闹,趴着修的肩,玩着修身后及腰的长发。 “修儿、琪儿。”王二的呼喊由远及近,大清早就来了百草庐,手里提着不少东西,看着房门敞开直接进了屋。“我就知道你们起了。哟,都已经吃上了。” 王二看见她们正吃着早饭,直接把东西分类放到各处又走了回来。陆芷萱要王二抱抱,王二抱起她,修也得空好好喝粥。 “二叔,我给你盛粥。” “琪儿,不用了。我吃过了。那些都是村里的人叫我给你们带来的。这入冬了,晓得你们没有囤货的习惯,这家那家衣服褥子棉被,酱肉瓜果蔬菜都给你们送了来。” 修:“二叔,我们用不着。” 王二听见修这样说,唬了她一眼,“用不着总是他们的心意不是。就是你这样的性子,他们想要关心你还得总往我这里跑。你们一去又是一季,回来你成了这模样,怎么让人放心嘛。” “好好好,收下就收下吧。我真的没事。你告诉他们不用担心了,早早习惯才好。” “得了、得了。”王二也不和修多话了,自顾自逗弄起陆芷萱来。“来萱儿,叫爷爷、爷爷。”陆芷萱咯咯直笑。 陆雪琪笑着收拾起了碗筷,修按住她,让她坐下,自己去收拾厨房,陆雪琪听着修洗碗的水声,目光柔和地看着玩闹的王二和陆芷萱,看着她们的家。 早晨的百草庐其乐融融。 很快,太阳就照耀了这座隐蔽在神秘山谷里的小村庄。 朴实的村人在田地里劳作,成群的孩童在村里玩闹。 在一片竹林深处的百草庐飞来了一只白色飞鸟,头顶三支金羽,通体雪白,形似凤凰,陆雪琪派去青云的飞儿回来了。王二看见飞儿的新模样还是有些惊讶,毕竟凤凰可是神鸟,飞儿那小小的身躯怎么也不像是传说中的瑞兽,不过修不是普通人,他也就见怪不怪了。 第339页 陆雪琪取下了飞儿脚上的信,飞儿便停在了陆雪琪肩上,陆芷萱伸出小小的爪子朝着飞儿抓着,飞儿歪了歪头,呆呆地站着没动。陆芷萱见飞儿不过去,也没有哭闹,允着手指,望着飞儿。 修抖着湿漉漉的手,从屋外进来,看见信和飞儿,明白定是文敏有了回信,但见陆雪琪眉梢微蹙的神色,问道:“文师姐怎么说?” “信不是师姐回的。”看见修惊讶的神情,陆雪琪又道:“是小诗。” 小诗?修回想了片刻才想起小诗是谁,那个和雪琪很像的小姑娘,雪琪的师妹。“那信上说了什么?” “信上说师姐被师父下了禁闭,没办法回信,还说、” “说什么?” “宋师兄约我一见。” 宋师兄?修皱眉一想,“宋大仁?” 陆雪琪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后,起了身。“修,我出去一趟。”说罢,带着飞儿急匆匆地就出了门。 修也没有追上去,只是问了一句:“去哪儿?” “河阳城。” 修深深呼吸,想了想还是决定留在家里,王二抱着陆芷萱走来过来,皱眉道:“怎么又出去了。” “没什么,青云门人找她有事。” 听见青云,王二不再多问,修让王二照看陆芷萱也一个人出了门。 “一个两个的,唉~萱儿,来叫娘亲,娘亲。” “里呀。” ※※※ 龙形谷,洪川东。 出了草庙村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才会离开龙形谷范围,但孕育了整个中州北部的洪川贯穿了整个山谷,洪川源头山脉成了龙形谷的一部分。 平野开阔仿佛一望无际,两岸对望,天地苍茫,大江东去,这片开阔的草原更靠近洪川下游。 一个身影孤独的坐在草地上,红色的衣仿佛盛开在草原里最艷丽的花,修单腿曲着,双手抱膝,头靠在上面,目光望着不断流去的河川,身旁草地上,戮神难得出来透气,霸道的黑暗气息压得周围的芳草都矮了一些,却没有人拔起舞动。 修有心事,从回来到现在。 双指并,向外一指,两截断剑插在地上,根本不用修驭使,戮神自动飞起落在了断剑旁边,浩荡的煞气,直接枯萎了方圆几尺的青草,还一圈一圈不断往外扩散着。 “你对我生气有什么用?” 戮神顿时安静了下来,却又固执地不肯离开天琊,像和谁闹着脾气,凶悍霸道的修罗刀沉睡了万万年重新现世,竟然也像个孩子一样任性,成了精一样。 “唉~” 修的嘆息随着草原的风飘走,如果戮神真的成精,会不会也嫌弃主子变得婆妈? 后腰忽然被一股力量拱着,蓬松的白尾缠住了腰,修回过头,小狸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正用头蹭着自己的后腰撒娇一样。 修伸手将它提到了身前,双腿盘坐,小狸正好在腿中间,支起前爪就扑到修胸上,仰头舔着修的下巴,属于她们之间的交流方式,已经忘了好久,它学会了鄙视她,她习惯了倒提着它,可也是这样,她们从来没有疏远过。 “小东西。”修的眼中有什么在闪动,小狸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小狸支起爪子就扒到了修双颊上,爪子的肉球软绵绵的,推搡着修的唇角,小狸知道她在烦恼,小狸不想她这样笑,开心的,邪魅的,恶劣的,什么都好,而不是涩涩的感觉。 小狸将舌头吞了出来,粉嫩的舌头伸出老长,小狸一下卷上了鼻尖,自己舔自己鼻子,保持着不动,还用豆豆眼作了个对眼。 “少来,卖萌不管用。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可不是你骗的那些小姑娘。”话是这样说着,修还是取出一颗金色珠子餵给小狸,兽妖内丹对于小狸大补。 小狸一口就吞了下去,舔了舔嘴巴,满足得眯起了眼。修将它放下,小狸还是昂头看着她,低呜,尾巴轻轻扫在修身上。 “去吧,我没事。”修拍了拍小狸的屁股,小狸叫了一声就奔向了河边,跑了一段又回过头来,窜到了修的旁边挨着修趴下,蹭了蹭修,就不再乱跑了,尾巴一下一下摇晃着,连玩耍都不再去。 “你呀。”修嗔了一句,把小狸重新抱了起来,小狸也乖巧地蜷在修怀里,任由修一下一下摸着它的毛,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戮神颤了一下,惊起一阵大风,吹过修的白发,小狸的长尾,也吹过它的刀身,吹过天琊,往远方去了。 脚步声传来,周一仙一个人走到了河岸。 “周爷爷。”修打了声招呼,没有回头。 周一仙嘿咻一声坐到了修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的蓝天。“白狐走了,让我给你说一声。” 修点了点头。“野狗道长好点没?” “还趴在床上。要死不活的,还不停嚷着想去找小环。我听烦了,把他绑了,堵上嘴扔屋里了,看他的样子肯定是死不了。” 修笑了笑。“那周爷爷你呢?不去找小环。” “女生外向,她都不要我这个爷爷了,我才不找她,哼!”哼了一声后,周一仙又嘆道:“因缘自有天定,来去莫强求。” “真的这么洒脱?”修好笑地看着他。 “放屁!气死个人的丫头,狐岐山是什么地方,她有没有想过我这把老骨头,等野狗那厮好点,我即刻出发,逮住了她一定打她屁股!呜呜,老夫真是遇人不淑。”周一仙起身跳脚大骂,说到后头还煽情地用袖子擦了擦脸,而后继续破口大骂。 修任由他发牢骚,好一会儿,修忽然问道:“周爷爷,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周一仙骂了一半的话因为修的问题硬生生咽了回去,愣了半晌,顺着她的目光看见天琊才明白修问的什么,周一仙表情严肃起来。 “有!以命铸剑。” 修身体一震,小狸仰头冲着周一仙吼叫,修低头安抚小狸。“怎么个以命铸剑?” “如今的天琊经无量量劫洗礼,其坚其刚直逼戮神,要想修复就得用你的生命之火将天琊重新熔铸,用你的灵魂献祭剑锋。少了剑引,你将天琊修复的难度就更大,强行铸剑只会更多的消耗你的真元,这便是以命铸剑。”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会成功。” 放下小狸,修朝着天琊走了过去,周一仙还想阻止,被一阵大风送离开去,远远的一道风墙挡住了周一仙,修已经设下了结界。 周一仙在大喊着什么,修却连外面的声音都隔绝了,她要专心致志的修复天琊,不想有任何分心的地方。 腿忽然被拽住,小狸死死拖着修不让她靠近,爪子在泥土里已经拖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但是阻止不了修的决定。 修有一种惶恐感,在冷静下来的时候,尤为强烈,她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如果万一,至少天琊在她身边就多了一份安全感。 第340页 “嗷!”小狸阻止不了修,停了下来大吼了一声,抖了抖浑身毛发,猛然沖了出去,超过了修,沖向了戮神。 “小狸!”修不解小狸要做什么,伸出手却抓不到全力奔跑的小狸。 戮神忽然战慄,让山河为之一抖,黑色的煞气升腾起来,化作巨大的刀刃噼向了来势汹汹的小狸,小狸的身躯化作一道白色的光,冲破了刀气,咚的一声撞到了戮神刀面上,又被弹开。 龙形谷整个颤了一颤,小狸重重落在地上,砸了个大洞。 修连忙跑过去,小狸却已经从洞里跃了出来,甩了甩头,又朝着戮神撞去,修不明白它到底要做什么! 戮神已经发怒,比之前更剧烈的战慄,修不得不凝决让戮神升上天空,否则龙形谷势必山崩地裂,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小狸如同沖天流星再度撞到了刀面上,这一下直教修也心神俱荡! 天空中传来悽厉的嗷叫,修眼睁睁看着小狸落了下来,从那棕白色的小小身躯中,有什么落了出来。 轰的一声,是那血色模糊的东西落在了地上,很小的四块,根本看不清楚,只看到四个大坑陷在地上。小狸随后落进水里,扑通一声,很轻很小。 修猛然半跪在地上,也顾不上戮神,任由戮神坠下,嵌进土地,龙形谷又是一抖,修刚站起来的身子也不由踉跄了一下,朝着河边跑去,还没有跑到河边,小狸已经从河里爬出来,靠在岸边艰难地喘息了两下,就朝着那四个坑跑了过去,前爪乱刨,挖出了什么,一连四次,它将挖出的东西含在了嘴里,朝着僵直在原地的修走了过去。 湿漉漉的毛发,晃晃悠悠的身躯。 修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握拳的手在抖。 小狸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又匍匐着爬到了修的脚边,已经没有力气再昂起头,它只能呜咽着蹭着修的鞋,从它嘴里吐出来的四颗血石头,就这么趟在了修的脚边。 小狸可爱的脸整个都肿了起来,透过被浸湿的毛发看得见皮肤上渗着的血丝,如果不是掉进河里…… “呜~”它低呜。 修跪在了地上,拾起那四颗血石头的手颤抖得厉害,尖锐锋利的形状,她无数次在小狸龇牙咧嘴的时候看过,兽之獠牙。 属于小狸的獠牙也从来不夸张,可爱的小小的一颗,却无比尖利,能咬破铁背苍龙的龙铠,没有它,赫达修早就葬送在黑龙腹中,今天也就不会站在这里。 “混蛋,小混蛋。”有水珠一滴一滴落在小狸头上,小狸抬眼,一下就慌了,素来坚忍的主人,泪水像不断的线一样不停地落下来。 “呜~”小狸张口只能低呜,泪水落进了口中,苦涩得呛人,小狸呕了几下,它是解忧兽,悲伤是它最大的敌人。呕过之后,小狸站了起来,那一刻也许它想说话。 可惜万物混沌,命运赋予它的天赋只是饲之已忧,它没有说话的本事,甚至还让它的主人留下了眼泪。 小狸哀鸣。 修想抱它,又不敢用力,堂堂修罗猛将笨拙得可笑,怎么抱都像是会更大的伤害它,还是小狸自己起了身,用前爪扑到了修怀里,伸出舌头,舔着修面上呛吼的泪水。 它在说:别哭。 小狸把爪子放在修握着獠牙的拳头上,咧着兽嘴眯了眼,一点都不可爱,还、、在笑。 也许腓腓自身也不晓得该用什么方法拔下獠牙,只能笨拙地撞着牙龈直到断了牙根,修知道小狸的坚决只是为了让她的生命多一些保障,可惜它却奄奄一息。 “霍有兽焉,其状如狸,白尾有鬣,释我忧哉。好!我不哭。”修拭去泪水,一下割破了手腕,蓝血修罗,血气霸道,却补万物之灵。 小狸惊了一下,耐不住修猝然袭击,一颗蓝色血珠灌进了口中,吞咽下腹,小狸的身躯起了变化,白尾将它整个包成了球,野兽痛苦的嗷叫从毛球里不断传来。 “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赌一把,受不受得住全看你自己。小东西,别让我失去你。” 风墙结界破了,周一仙沖了过去,远远的看不真切,只感觉到地动山摇,而后平静得吓人,近了才看到,修摊开的掌心里,四颗血色琥珀般的利牙。 “这是?”周一仙看到了旁边的毛球。 “周爷爷,我不能分心再设结界,我铸剑之时,请你帮我看着小狸。” 修收起了戮神,拔起天琊断刃,目露冷光。 “还有,今天的事别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雪琪。” 修看着同样战斗着的毛球双手燃起了烈火,将手中的天琊断刃和兽牙一起燃烧。 “我一定会成功!” 河阳城,山海苑。 坐在寥寥无人的窗角里的陆雪琪心头忽然一悸,她望向窗外龙形谷的方向。 青天无云,还来不及细想。 “陆师妹。”身穿青云服饰的男子已经走进了山海苑。 …… 第178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河阳城,山海苑。 曾经的繁华就像过眼云烟,往日的伤痛是否历历在目?可生活总还要继续。 山海苑已不复往昔热闹,门前冷清,桌椅也有了一些痕迹,没有从前气派,略显萧索的桌椅旁有三三两两客人在吃饭喝茶,茶余饭后谈论些世道艰辛的话题。 靠窗的角落里就更冷清,一些偷瞄陆雪琪的目光,也在感觉到陆雪琪的冷若冰霜后变得规矩,一个角落的范围里只有两个人对坐。掌柜是个有眼色的,上好茶后,告诫小二不要去打扰。 宋大仁的仙剑放在桌上,这个憨厚老实的男人端端正正坐着,有些浅乱的鬍渣让他看起来沧桑了不少。陆雪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放下,宋大仁还是呆坐着,很恍惚的样子。 陆雪琪也不着急,直到一杯茶见底。 宋大仁回过神来,正好对上陆雪琪清澈的目光,对面的女子依旧美得不可方物,甚至愈发超然入仙,可宋大仁眼中从来只有那一人,看陆雪琪的眼神只有兄长般的温和,不带别的色彩。 “陆师妹的道法又精进了啊。”宋大仁笑了笑,“是我约你见面却一个人发呆,真不好意思。” 宋大仁摸了摸头,笑得真诚,眼底有一丝疲惫没能逃过陆雪琪的眼睛,陆雪琪开门见山:“宋师兄约我见面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宋大仁抿了抿唇,正襟危坐。“敏儿被关起来了。她从南疆回来之后,我就没有怎么见过她,后来却是连面也见不上了,近日小诗才告诉我,水月师叔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敏儿的房间,吩咐小竹峰的弟子不得随意外出,不得与、、我们大竹峰来往。” 宋大仁苦笑,“你也知道家师与水月师叔向来不和,道玄师伯受伤昏迷后,整个青云都笼罩在一片阴云当中,师父也常常心事重重。近段日子,掌门师伯醒了,师父的心事反而更重了一样,好几次请见掌门师伯都被拒之门外,后来师父也就不再去通天峰。只是时常想起老七,也时常对我们说起一些往事,有一天他问我是不是还想着娶敏儿……” 第341页 说着宋大仁停了下来,回想当日田不易的样子,陆雪琪认真看着宋大仁,问道:“那宋师兄怎么回答的?” “当然!我当然想娶敏儿!这是我最大的心愿。虽然上一次已经被水月师叔狠狠拒绝,但我心里从来没有放弃过。我也是如是回答师父。师父他老人家看了我半晌,之后就叫我回去,说一定会让我如愿。之后,师父又去了一次小竹峰,回来的时候、”宋大仁苦笑摇头,“师父从小竹峰回来摔门拍桌,甚至差点和师娘吵起来,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和水月师叔又不欢而散。我后来问小诗,那一次不知怎么他们不止吵架还大打出手,也就是那之后我没有再见过敏儿,我也不敢问师父,但凡提起小竹峰,师父必定一脸怒容。” 宋大仁脸上愁云惨澹,任谁遇上这种事都不好受,陆雪琪皱了眉头,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宋师兄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用?若想要我在师父面前为你们说好话,我可能爱莫能助,毕竟我现在——” “不,陆师妹你误会了。我找你绝非为了诉苦。我想告诉你的是、、青云也许将要发生大事了。”宋大仁神情认真起来。 “此话怎讲?” “师父从小竹峰回来后,时常一个人闭门独处,直到三日前夜里忽然找我长谈,他告诉我,他要去查证一件事,一件关乎青云未来的事,我追问是什么,可他老人家不愿意透露更多,只嘱咐我若他出了什么意外,务必告知水月师叔,说她一定会明白。师父还告诉我,当日他和水月师叔动起手来的时候,敏儿突然冲进去阻止了他们,其间师父察觉到敏儿身上重伤未愈。所以敏儿、也许不是真的被关了起来,而是被水月师叔勒令养伤,师父告诫我不要为了儿女私情而看不清眼前的局势。”宋大仁停顿了一下,“我想水月师叔也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令敏儿闭关尽快养好伤。自从你走后,水月师叔身边就只有敏儿能为她分忧了。” 陆雪琪的眸子黯了一下,良久抿唇道:“那田师伯究竟要做什么?” 宋大仁摇头,“我不知道,我已经两天没有看到师父。昨日是小诗接到了你的信又碍于水月师叔,才偷偷找到我。” 陆雪琪想到小诗眸色又深了几分,调整了气息,开口道:“那宋师兄今日找我来说了那么多,究竟目的为何?” 陆雪琪的目光冷如寒霜、锋利似刀,直视人的时候总有种不可逼视的压迫感,纵使宋大仁只当她是文敏的妹妹,也需一定的定力才不被那双眼眸摄进去。宋大仁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陆师妹,回来吧!” 恍然的,成了陆雪琪,泪竹青青,小竹峰的一切都在脑海里走过。 宋大仁看到陆雪琪样子就知道她还念着小竹峰。“陆师妹,我知道你是个重情的人。青云现在只是表面上的平静,正如师父所说,有些笼罩在阴云下的危机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一味依靠师长,我们只能永远处在被动的局面,青云新的一代应该真正的成长起来。世人皆说我们青云人才辈出,的确曾师弟、齐师兄、小师妹、敏儿个个都是精英,但要说才智道法真正能担重任的唯有长门萧师兄和你!若青云真有什么不测,当师长无暇□□的时候,定人心、安抚众人就必须得是一个足够强大的人才可以。焚香之鑑,有目共睹!” “当然——”宋大仁坦诚一笑,“想你回来,我也不是没有私心。我一直努力想做到师父要求的一切,可真要我抛开儿女私情我也自问做不到。” 陆雪琪一直以为师姐看上宋大仁只是因为他憨厚老实而已,今天这番话却让她刮目相看。“宋师兄谬赞。只是你也知道发生的一些事,不是我想回就能回的。” 宋大仁闻言,略一思量,笑了笑:“水月师叔也一定是念着你的,只要你肯回去,她一定会原谅你。老七走了这么多年,师父还是会惦记着他,也从来没有真的要把他除名,只是嘴硬罢了,这一点我想水月师叔和师父是一样的。” 陆雪琪不再说话,轮到宋大仁喝着茶,等她思量。 人来,人又去,日头已偏西。 “天色不早了,宋师兄还是早点回去罢。”想了很久陆雪琪最后也没有告诉宋大仁决定,起身放下银两,离开。 宋大仁也没有追问,起身相送,也就是站在桌旁而已。 陆雪琪的背影越走越远。 “陆师妹,当青云弟子的身份给予我们荣誉的时候,我们又如何?” “我希望陆师妹你回去之后好好考虑考虑我的提议。” 从窗外望去,行人两三个稀稀疏疏,白色的身影一步一步离开了河阳城,宋大仁看了一眼远方,金黄的太阳快要亲吻远方的山峰。 提起剑,宋大仁也离开了山海苑。 ※※※ 龙形谷,洪川东。 河川的风总要比别处的大一些,两道刺目的光芒在这鲜有人迹的平野闪烁,一股炙热的气息在北方的冬季里扩散,周围的青草都被烤的枯黄。 周一仙来来回回走着,额上全是汗,耐着性子用宽大的袖子扇了扇,这浸透衣衫的汗水也不全然是被热的,更多是着急,他虽然道法低微,一些隔绝热气的偏门左道还是会一点,何况这不断扩散的火息,被人极力控制着,没飘去多远就消散在风中,严重一点的还是那两团光的周围,不停波动着强大的力量,一团毛球,一个红蓝色火球。 白色的毛球升腾起了一团金色的光,忽闪忽闪的,一股澎湃的灵力包裹住小狸的毛球上传来,将毛球越胀越大,小狸的哀嚎早已经停歇,可毛球里好像有什么不断就快要破茧而出,将毛球表面冲击成了刺猬状。 “吼!”一声巨吼响彻四野。 但见山林鸟飞兽窜,旷野之上忽然聚集了不少麋鹿、仙鹤、狐狸等灵长类动物,远远观望,连洪川中的鱼儿也不断跃出水面,密密麻麻一条接着一条,欢腾跳跃着,溅起的水花在夕阳余晖中,灿如珍珠。 周一仙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团刺猬一样的毛球,如同白色绒球开花一样绽开,一阵金光闪闪,一头身体歆长,四肢矫健的俊美异兽从绒球里一点一点露出了真面目,没有翅膀,四足踏着虚空,飞上了青天,那白色的绒球就是此刻它摇曳在身后纯白无暇的大尾。 飞天奇兽,其状如狐而歆长,其耳如猫而貌美,白尾有鬣,鬣毛红棕,周身其他地方却是微微冰蓝泛白,好似发着光,眉心两眼间有两道红色的绒毛,其鸣叫绵长悠远,如晨钟暮鼓,炫白的长尾在天幕铺开,如拂尘过心,令人心平气和。 异兽在天上飞了一圈,便慢慢飞落在地,四足踏地的时候能踏出金光如流星溅地,美丽非常。 “嗷~呜~”引颈长鸣,但听鹿鸣鸟嗟,齐齐应和,山林野兽、水中鱼儿蹦蹦跳跳,好不欢快。 “你、你是小狸?”周一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异兽异常俊美,比可爱的小狸不知大了几倍,实在有些难以将两者联繫到一起。 第342页 可异兽竟然点了点头,跃到周一仙身旁,低呜了一声,原本犀利的眼睛眯成了缝,咧嘴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像是在笑。 小狸的牙又长了出来,而且比之前好像更坚硬锋利,周一仙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小狸恐吓似地咬了咬,周一仙急忙缩回手,小狸从口中喷出一道蓝色的火焰,周一仙吓得坐到了地上,小狸却欢快地蹦起来。 四足不断踏出的金色碎光,如萤火虫般美丽,周一仙也禁不住露出了笑容。 “捨得方成造化,没想到你为了主人捨弃利牙竟然会让自己得到进化。或者你们腓腓一族本来就有第二种形态,只是天性让你们安于原始罢了。”周一仙猜测着。 小狸歪了歪头,没有理会周一仙的自言自语,踱步过去咬住周一仙袖子将他拉了起来,而后看着那团流转成了太极图案双色火焰低呜。 周一仙摸了摸小狸的头。“别担心,你都能经受住考验。相信她也不会让你失望。” 话音刚落不久,半空上的太极火焰就飞速流转起来。 四周因为小狸而聚集起来的动物纷纷开始逃窜,小狸急了,不断跳脚,想要冲过去,又不敢轻举妄动,一声一声低呜。 风,烈了起来。 直吹得人睁不开眼,黄昏已至,太阳也成了金黄。 铮—— 忽地一声,双色火焰瞬间化为乌有,只见一柄剑忽然从半空坠下,插入周一仙面前的地中,直嵌地三尺,砂石尽碎,成了粉末,风一吹就只剩一个坑,和屹立不倒的剑。 天琊,通体泛蓝的秋水长剑。 此刻完完好好地立在那里,与原来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剑刃曾经断开的地方,有两道浅浅的红痕,那是陆雪琪的鲜血镌刻在上面的痕迹,也是天琊经无量量劫消不掉的勋章。 诛仙、戮神亦可的神剑天琊! “嗷呜!”小狸又嚎叫了一声,倏尔奔了出去。 半空上,又落下来一道身影。 修落在了地上,一个不稳,半跪在地,脸色太过苍白,小狸即刻奔到了她身边,修看见它的新模样,只是温柔地笑了一笑,伸出食指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狸也就没有出声。 修抬手摸了摸它的头,将头凑了过去,小狸也仰起头,一人一兽,鼻尖相触。 金黄的阳光洒在旷野上,河水漾出金色的波光,她们的剪影倒映在幽幽碧草。 修有些困难地站起了身,修复天琊比想像中更耗费真元,如今她怕是只剩不到一半的功力,恢复尚且需要一些时间了。 周一仙已经拔起了天琊细看,点头之后却不知为何又紧皱起了眉头。“唉~” “周爷爷为什么嘆气?” “天琊是重新接上了不错,可惜空有其利,却只是一把没有灵气的普通利剑罢了。少了最重要的剑心。” “那怎么办?” 周一仙摇了摇头,直截了当:“我不知道。有人用血培养,有人用人命来祭剑,自古方法不一,所形成的剑心也不一样,天琊之所以为天琊,正是这剑心。只有明白天琊的剑心是什么,才能真正召回神剑天琊。” “天琊的剑心?”修将天琊拿到手中,没有感受到以往那种心意相通,诚如周一仙所言只是一柄空有其利的废铁罢了。 风吹起了修的头发,她想了许久也没有确定天琊的剑心是什么? 天色已经暗了。 “小修儿,先回去休息吧,天琊已经接好,以后再想不迟,你身体要紧。”周一仙看了看天色,整理了一下衣服,提出返回。 修却低头摸了摸手边的小狸,收起了天琊。“周爷爷,今天的事暂时不要告诉雪琪。” 周一仙和小狸互相看了看,周一仙点头,小狸也纵身一跃一阵光芒过后,变回了从前模样,眉心的红色绒毛倒是没去掉。 “谢谢。” 周一仙摆手,“走走走,快回去,肚子好饿。”小狸应和了一声。 结伴回家,洪川东除了多了一些狼狈,又恢复了平静。 可——天琊的剑心是什么? 日落西山,天色刚刚入夜的时候,陆雪琪回到龙形谷。 走在路上,宋大仁的话还不停在她的脑海里。 青云给了他们荣耀,他们又将如何? 青云山上的人们又会怎么样? 而千里之外。 狐岐山里,清净了一段时间的山野,又再度笼罩在了一片混沌里。 鬼王宗的血池里已经放置好三头异兽,浓重的黑暗就快要揭开它神秘的面纱。 当归来的鬼厉再度踏足这片土地,推开了他一直珍藏在心里的那扇冰室的门。 又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狐岐山,血池。 血煞之地,血腥味愈发浓郁,黄鸟、夔牛两只不可一世的神兽如同霜打的茄子,浑身都干瘪了下去,萎靡不振,除却黄鸟、夔牛,血池中还有一条龙,人面蛇身,周身赤红,身形巨大,盘旋成了一团,有气无力地喘息着。烛龙,镇守魔教莽荒圣殿的守护灵兽也被鬼王宗运了回来。 血池的上方依然是只有两个人站在那里,越发阴沉的鬼王和、、从南疆归来的鬼医,鬼医从南疆离开算起来也是半月多之前的事了,却不知为何回到鬼王宗却是几日前的事情。 鬼王自然不知道鬼医行踪,此刻他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先生当真带回了饕餮?”眼中是一种显而易见的精光闪烁。 鬼医的眼神则平静得多,依旧如死水一样毫无波澜,浑身上下还是深黑的风衣,如同黑色漩涡深不见底,沙哑的声音从黑布后传来让鬼王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这是自然。请宗主往后站一点,我这就将饕餮放出来。”鬼医拿出了碧绿的玉简,八部金龙的印记又深了几分,他脸上的黑纱微动,默念着什么,鬼王只觉得血池里的煞气更加汹涌起来,连忙往后站了站,即使如此一股霸道蛮横的凶戾还是直接冲击进了他的胸膛,令他双目剎那赤红。 一声巨吼,一只狰狞之极的怪头出现在血池之上,粗若铜铃大小的四只眼睛,上下两对分列脸侧,六只锋利獠牙从大口中露在外头,并有口涎从其上不停滴下,粗暴地冲着鬼医怒吼,并向血池之上的石桥沖了过去,鬼王心下大骇,但见鬼医双目红光一闪,玉简升腾而上,一道红色光罩对着饕餮压顶而下,高空之上的伏龙鼎回荡起一阵古朴的颤鸣,如鼓如钟,直教饕餮难受得不能自控,被生生压入了血池中,伏龙鼎得修罗玉简加持,灵压又重了几分,饕餮只能如同其它三只灵兽一样,浸泡在血水里,动弹不得。 鬼医见控制住了饕餮,摊手一招,修罗玉简顺从地回到鬼医手中,只是饕餮还在不断怒吼,修罗玉简也微微震动起来,上面的八首金龙发出不同寻常的白光,鬼医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连忙用另一只手运决压住了颤抖不已的修罗玉简,终于八首金龙的光暗了下去,修罗玉简也安分了下来。 第343页 鬼医盯着修罗玉简看了半晌,眉间紧皱,身后却传来鬼王击掌的声音。 “好好好,先生果然厉害。”鬼王拍着手走到了鬼医旁边,不经意瞄了一眼鬼医手中的玉简便收回了目光,笑容满面。“能得先生相助实乃圣教大幸!” 鬼王看着血池中的四灵兽,眼中涌动着狂热,也就忽略了鬼医手中玉简一闪而过的微光,鬼医将修罗玉简收了起来,一派淡然道:“宗主言重。此番能顺利收服饕餮,副宗主功不可没才是,如果没有他身边那只灰猴,捕捉饕餮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 “鬼厉?”鬼王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那个男人他亲手造就的,也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左右手,可他们俩人之间永远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墙,推不推倒都让他们的关系如履薄冰。 “听说副宗主也回来了,他可能比我更清楚南疆的动向。”鬼医黑布下的嘴角是不是翘起无人知道,只是那目光中的厉芒是那么的不怀好意。 “赫达修!”鬼王咬紧了腮帮,从鬼医的口中,他知道赫达修也许是他宏图大业上最大的阻碍,鬼厉、赫达修!鬼王仰头看着半空中的伏龙鼎,低沉着声音:“我知道了。就有劳先生继续提取四兽灵气,早日完成四灵血阵。” “谨尊宗主法旨。”鬼医弯了下腰,恭送鬼王离去,鬼王转身带风,脚下不停地朝着寒冰石室走去。 鬼医待鬼王离去之后,又将修罗玉简拿了出来,八首金龙与修罗铭金大字交相辉映着,鬼医冷笑道:“若你再不安分,莫怪我不顾及师徒之情。”自言自语也不知和谁在说话,修罗玉简却不再异样抖动,鬼医满意点了点头,“现在还不是让她复活的时候。” 鬼医收起了修罗玉简,走到了石桥边,瞥了一眼血池中的四灵,便将目光移到了伏龙鼎上,修罗王,修罗十二将。 “红莲,我应该怎么做呢?” 血煞之风,呼啸起鬼医的黑袍,低哑的声音回荡在血池里,如同索命凶咒。 寒冰石室。 鬼厉守在碧瑶的肉身前,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一尊石像,旁边的幽姬望着他孤独的背影,蹙着秀眉。 鬼厉的行为还是如往常一般,只是她觉得鬼厉的眼神在触及到碧瑶的时候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闪烁,懊恼、愧疚,以及、迷茫。女人的直觉,她觉得鬼厉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石室的门开了。 幽姬的一声‘宗主’,让鬼厉回过神来,没有转身,只是余光看到了那个满头白发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到了冰床前。 “幽姬,你退下吧。”鬼王没有看鬼厉,目光落在碧瑶沉睡的面庞上,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这、”幽姬踟蹰了一下,看了看鬼厉,又看了看鬼王,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恭敬地退了下去。 幽姬走后,石室里面安静得可怕,合欢铃的光辉照在两个男人的脸上,莫名的阴沉。 小灰一直窝在鬼厉怀里睡觉,此刻也醒了过来,看见鬼王,抖了一抖,而后上下扫视鬼王,忽然大叫起来。“吱吱!” 小灰的叫声扰乱了石室的宁静,鬼王的眉头皱了起来,鬼厉看着小灰不断拉扯他袖子又不断指着鬼王的模样心下细想了一下明白了什么。 “你这猴子是不是太大胆了一点?寒冰石室容不得吵闹。”鬼王阴森森地瞥了一眼小灰,强大的杀气令鬼厉一惊,小灰闹得更凶了。 鬼厉示意它稍安勿躁,盯着鬼王,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鬼王身上缠绕着一层浓厚的凶煞,比噬血摄魂更加凶暴,仿佛一种吞噬一切的阴蚀之力。“饕餮是不是在你手上?” 鬼王侧转了身,面对鬼厉,对上鬼厉目光,笑了起来:“这就是你向我问话的态度?” “我虽是你一手栽培,也是什么副宗主,但我从来不是你手下那些阿谀拍马之辈。我留在鬼王宗只有一个理由。”鬼厉丝毫不畏惧鬼王,皱眉道:“鬼医是不是把饕餮交给了你?” 鬼王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嘴角依然带着笑意。“是又如何?别忘了,你的任务就是把饕餮带回来,鬼先生助你完成任务,你应该感谢他才是。” 鬼厉皱眉,盯着鬼王看了半晌。小灰却已经耐不住性子直叫唤,大有鬼厉再不说话,它就和鬼王拼了的趋势,为了它的朋友,鬼厉按住了小灰。 “狐岐山里阴气血煞又重了许多,我不管你在谋划什么,希望你别再重蹈覆辙,血煞对于碧瑶并不是好事。” “哈!”鬼王大笑一声,脸色迅速阴沉了下去,“你是在怪我?你有什么资格?” 鬼厉的脸色也阴沉了下去,双目赤红,是自责,也是恨。 这两个男人之间,有堵墙,名为碧瑶。墙很厚,隔绝了他们之间的对对方仇恨,也让他们永远有一层隔阂。 石室的气氛诡异起来。 鬼厉看了一眼小灰,还是开口道:“我希望你放了饕餮。还有、鬼医这个人信不得。” “哦?他信不得,谁又是信得的?”鬼王的眼中有了明显的杀机,“南疆的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向我报告?” 鬼厉心下一凛,鬼医与焚香的纠葛一瞬间回到他脑海,他面无表情道:“既然鬼医已经回来,我无可奉告。” “是无可奉告,还是不想说?那些关于你修姐姐的事!” 鬼厉看着鬼王的眼神一沉,面上已经有了不愉,咬了咬腮帮,“她已经有心归隐,她的事,不关乎你的大业,奉劝一句不要去招惹一头准备休憩的猛兽。” “如果我偏要呢?副宗主你会怎么做?”鬼王负在身后的手已经汇聚了一团紫黑之气。 鬼厉眼中凶光一闪,“那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不信任、猜疑一直都存在,鬼厉察觉到了鬼王的杀意,也在身后暗中运起了噬魂棍。 寒冰石室里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连焦躁的小灰都缩到了一边。 ‘叮铃!’ 冰冷的寒气带来一声铃儿响。 对峙的两个男人,忽然如同熄了的火,别开了头,黑紫之气消失了,噬魂棍也安分了,只有石室里紊乱的寒气,还不停翻涌着。 鬼厉看了一眼鬼王,头也不回地朝着石室外面走去,小灰连忙跟上去。 鬼王看着碧瑶,没有阻止,也没有回头。“你最好不要试图阻止我什么。否则不会有第二次。” 鬼厉脚下只是停顿了一下,在鬼王说完话后,一声不吭地离开,走出石室,他的掌心早已是一片潮湿。 鬼厉看了一眼鬼王宗石窟的深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鬼王宗,在待在这里,也许他真的会和鬼王打起来。 狐岐山荒凉的山头,鬼厉抱着小灰望着鬼王宗的方向,隐隐约约的,好像有野兽的怒吼传来。 “小灰,对不起。我到底还是无法动手的。” 小灰抓耳挠腮了半晌,还是萎靡地趴在了鬼厉的怀里,不再勉强。鬼厉抱紧了它,转身离开了狐岐山。 第344页 鬼厉走后,鬼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身后,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目光中带着瞭然。 没有继续修炼四灵血阵,鬼医暗中跟上了鬼厉。 中原,龙形谷外。 可怜苍生如刍狗,一场浮生,一场梦。 出现在龙形谷外的鬼厉,深深望着这座曾经没有的幽谷,它的传说,他早有耳闻,终于有勇气踏足的时候,他呆呆地站在外面。 小凡、小凡、小凡。 清风吹着碧草,他仿佛听到了幼年时候的呼唤,爹娘、乡亲,还有—— “傻小子!” 鬼厉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的时候,一道烈火猛然烧向他的后心,鬼厉返身一挡,一柄弯刀煞气凶猛直接飞向了他,他不得不祭出噬魂棍抗衡,一个黑影速度奇快地接住了被他弹出去的弯刀,一刀噼了下来,鬼厉当即运决,佛魔道三家功法同御一下将黑影震了出去,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鬼厉将黑影震出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突然袭击的是谁,连忙收回余劲。 修被震退了好长一段距离,倒退了两下站稳,看着鬼厉露出欣慰的神情。“好小子,收放自如,不错。” 鬼厉看见出现的两个女子,有一丝干坏事被当场抓住的窘迫感,他本意只是偷偷来看看的,哪知会在谷外遇到修和陆雪琪。“修姐姐。” 修和陆雪琪正巧要带着陆芷萱出去逛逛,看见了鬼厉,修当然高兴,于是出手试了他一试,没想到鬼厉道法当真厉害,修偷偷藏起发抖的手,不让陆雪琪看到,陆雪琪抱着陆芷萱倒真没发现修的不对,只是看着鬼厉,不禁又想起宋大仁来。 修走到鬼厉面前,一拳打在他的肩上。“小子,你终于敢回来了。走走走,和我回去看看。”刚出谷的修拉住鬼厉手腕就要往回带。 哪知鬼厉一动不动,修疑惑回头,只见鬼厉眸中闪过一丝黯然,看着修露出了抱歉的神情,“修姐姐,我、我并没有打算进去。” 修皱起了眉,看了鬼厉半晌,嘆了一口气,“如果这里还是一片废墟,你还会过门不入吗?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还耿耿于怀。我重建村子的意义,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知道的,修姐姐。”鬼厉缩回了手,苦笑,“可我还跨不过回去的门槛。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真是混小子啊。”修无奈一笑,“好,我不勉强你,但是陪我去河阳聚一聚总可以吧。” 鬼厉看了一眼抱着孩子的陆雪琪,脸上闪过尴尬,“这,我还是不打扰你们、” “打扰什么,跟我走!”鬼厉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修打断,秀眉一挑,修没有放过鬼厉的意思,鬼厉想跑,被修长胳膊一揽,夹住了脖子,鬼厉也不想和修动手,只能顺着她的力道,走向了河阳城。 过门不入,因为还有放不下,因为在学着放下。 陆雪琪好笑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慢慢跟了上去。 只是三人哪知道,青云的隐患已经开始慢慢浮现。 大竹峰里,守静堂中,苏茹来来回回,走了不知道多少遍,宋大仁看着心急如焚的师娘,束手无策。 第180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河阳城 往昔热闹虽不再,河阳城终归还是在慢慢恢复,零零散散的店铺重新开张,街道旁的摊位也相继张罗,重新振作的过往行人让这座城恢复了几分升起,不过此番平静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被打破。 没有任何乔装的修拖着鬼厉走进了河阳城,满头白发、妖异红瞳,一身鲜红的衣,好不扎眼。嘈杂的街道一下安静了起来,人们见之四散,本就行人稀疏的街道一下空了出来,卖斗笠的小贩躲在摊位后,壮着好奇心偷偷瞄了一眼,正好对上修红色的眼睛,一个哆嗦,吓得倒栽了一跤。 这么些年,修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没有任何异样,反倒是刚才百般不情愿入城的鬼厉忽然不别扭了,挺直了身子迳自走到了修的前面,冷冷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人,一身黑衣,一脸凶相,已经躲在边角的人们更加瑟缩。 修看着眼前高大的男子背影,摇头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鬼厉的肩,笑道:“他们都是些普通人,你吓唬他们有什么意思。小子,走吧。” 说完修自顾自走了,鬼厉扫了一眼四周,默默跟了上去,前面略欢快的背影总是让他有种恍若幼时的错觉,仿佛她从来没变一样,鬼厉朝后面瞄了一眼,陆雪琪抱着个女娃由始至终都没说过话,但目光却从没有离开过前面的人,而前面那人走了几步又掉过头,走到陆雪琪身边将孩子抱了过去,两人相视一笑。 还是变了。 鬼厉笑了笑,落在了她们两人的身侧,跟着。 修停在了山海苑前,说来也讽刺,这河阳城她也进出过了好几次,可这最负盛名的酒楼这还是第一次来,如此不加遮掩,满头白发也不知会不会吓坏了店家?修如此想着,嘴角勾起,走了进去。 “妖、妖、妖怪!”小二本是迎了上来,还未走近就吓得跑了回去。 掌柜、宾客闻声望来,皆是一吓,有几个胆小的躲到了桌子底下,更多的是呆愣愣的看着修,修一点也不在意被认作了妖怪,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的反应,哑然失笑。 陆雪琪和鬼厉却沉了脸,一言不发走了进去,一黑一白,中间正好是抱着陆芷萱的修,陆小胖子还颇兴奋地叫上了两声,这阵仗、、滑稽又唬人。 陆雪琪是何等容貌,叫人见之不忘,修的容貌自然也配得上‘绝色’二字,只不过红瞳白发太过异常,叫人先入为主了。 掌柜的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最先回过神来,壮着胆子走上前,避开了黑衣的鬼厉,身子还有点哆嗦。“三、三位,有什么需要?” 鬼厉、陆雪琪都是回头一望,修弯了弯嘴角,且邪且魅,一时倒让周围看呆了去,全然忘了刚刚还那么害怕。 修看了看四周,“掌柜的,就没清净点的地方?” “有有有,姑娘楼上请。敢问姑娘,是否就三位,哦,四位?需要什么菜,什么酒啊?”掌柜满脸堆笑。 “就我们四个,几个招牌菜,上你们最好的酒。”修抱着陆芷萱,领着陆雪琪、鬼厉上了二楼。 掌柜和小二伫在楼梯口,小二目光一路追随红色的衣摆,挠了挠头,“世道真乱了,这年头,妖怪也长得这般好看?” 掌柜一掌拍在小二后脑勺,“放你的屁!什么妖怪,看见那白衣姑娘没?我告诉你,他们可是青云山上的神仙。还不快去上酒菜,快!” 小二屁股上又挨了一脚,连忙跑去厨房,掌柜又看了一眼楼上,暗自嘀咕,“这黑衣男子好生面熟。”回想了一下,无果,掌柜的感慨着回到了柜檯。“算了,不过他真是好福气啊。” 二楼,雅间。 三人都是修为高深的人,将楼下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修举着自家闺女的小手朝着鬼厉晃了晃,调笑道:“听见没?别人说你好福气呢。” 第345页 鬼厉苦笑,“修姐姐不要取笑了。我这种人……” “诶~打住。”修阻止了鬼厉,小二也正好前来布菜,不愧为河阳第一楼,速度够快,修遣退了小二,为鬼厉斟满了酒。 “我请你来,不是想看你自怨自艾。”看见鬼厉沉默,修为自己也满上,陆雪琪很自然就把陆芷萱抱了过去,修举杯碰了一下鬼厉面前的杯子。“如果难受又说不出,就喝吧。姐姐陪你。” 鬼厉端起面前的酒,饮下,三杯下肚,鬼厉脸色不变,却放松了许多。 “好小子,酒量不错。”修一边说,一边不忘为陆雪琪夹菜,陆芷萱嘴里砸吧着南瓜粥,伸出胖手去扯修的头发,修任由她玩耍,一直看着鬼厉。“说说吧,怎么会在这时出现在这儿?难不成又有什么任务?” 鬼厉想到了万人往,皱了下眉头。“没什么,出来散散心。顺便回来看一看。” 陆芷萱玩了一会儿头发便腻了,眼珠转了一圈转到了鬼厉身上,眨巴着大眼睛,修帮陆芷萱擦了擦嘴,笑道:“是该回来看看。你、还有惊羽。” 鬼厉又仰头饮下一杯酒,喉咙烧得炙热。 “酒入愁肠,是浪费。”修为鬼厉夹了一道菜,嘴上说着,却没有阻止,一双眼里看得明白。“出来散心,定是那里过得不愉快了。” “我的快乐,早已停止在、、”十年前,那道碧色身影陨落的时候。鬼厉没有继续说下去,低垂着眸,一杯又一杯。 陆雪琪也不禁想起当年,当年道玄那一剑,诛仙,也诛心。 将当年那个少年的心撕得粉碎,如今沧桑过后,仍然眼中有泪。 修轻轻拍了拍陆雪琪的手背,将失神的她唤了回来,修知道其实陆雪琪心中是有一丝抱歉的,她同情着那个念着痴情咒的女子,她亲眼看着碧瑶倒在了诛仙剑下。 修桌下的手握住了陆雪琪的掌心,陆芷萱此刻也乖巧的很,修另一只手拍着鬼厉的肩,算是安慰。 “我没事,修姐姐。” “我面前,你不用逞强。” 鬼厉勉强一笑,修却又道:“当年,我虽怨青云对你太过无情,后来换一个角度,若我是道玄真人,也就明白他的立场。我不评价对错,因为发生的事改变不了,人生,总是有得有失。” “你和碧瑶的事,我是局外人自然体会不了你的痛苦。但有句话我还是要说,没有青云就没有张小凡。在我的立场终究是感谢青云救了你和惊羽。而且——”修举起牵着陆雪琪的手,“说起来我还欠了青云。是青云把雪琪培养得那么出色。” 陆雪琪握紧了修的手,看着修的侧颜,会心一笑。 近日里,飞儿几次往返青云都没带回信息,陆雪琪寝食难安,修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在用她的方式支持陆雪琪。 鬼厉看着她们良久,终于开怀一笑,举杯、饮下。“这一杯酒,是我敬你们,修姐姐,陆师姐,我祝福你们。” “好。”修也举杯饮下。 陆雪琪端起身前的茶杯,举起,笑了笑,“张师弟,我便以茶代酒了。” “陆师姐,随意。” 两杯相碰。 曾经的人,真的已经改变了。 陆芷萱听见碰杯声,咿咿呀呀起来,有样学样,也要去拿陆雪琪的茶杯,陆雪琪不让她碰,她便吵闹着朝鬼厉方向蹦。 “看来小萱儿想认识一下你这舅舅。”修抱过了闹腾的小祖宗。 鬼厉一愣,“舅舅?” “当然。”修将陆芷萱抱到了鬼厉面前,鬼厉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小娃娃,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修却不管直接将陆芷萱塞了过去,鬼厉打翻了酒杯,还是稳稳噹噹抱住了陆芷萱,杀伐果决的鬼王宗副宗主对待这个女娃小心翼翼起来。 陆芷萱欢快的叫声,让鬼厉的心发热。 陆雪琪看着鬼厉手忙脚乱的样子,眼里也有了一丝欣慰,这个男人身上还是有着当年笨拙少年的影子,也不枉大竹峰的人对他的惦念。 想到了之前宋大仁的话,陆雪琪开口想说什么,却忽然从窗外飞进来一只飞鸟,陆雪琪接住飞儿,取下它脚上的信一看,登时皱起了眉梢。 “修,我去去就来。”不待修问话,陆雪琪已经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停下,看向鬼厉,像在犹豫什么,还是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修姐姐?”鬼厉停止了和陆芷萱打闹,奇怪修为什么不询问,也不跟随,更奇怪陆雪琪方才的迟疑。 修起身走到了窗户边,向外望去,陆雪琪在街角和一个人碰了面,过来的鬼厉也自然顺着修的视线,看到了和陆雪琪会面的人,心湖一震,激起涟漪层层。 宋大仁,他的、大师兄。 “青云的事,我总是不好过问的。”修笑了笑,看着陆雪琪和宋大仁离开,想必是去了更加僻静的地方,有要事相商。“你呢?不去看看宋大仁。” 鬼厉将陆芷萱还给修,坐回了桌边,摇头。“还没有心理准备。” “恩归恩,怨是怨,我还做不到放下。”鬼厉坦诚。 “意料之中。否则你也不会当鬼王宗副宗主一当就是十年。青云的恩情,你是一定不能忘的,至于鬼王宗——”修冷冷一笑,转了话锋,“小子,我问你个问题,碧瑶和小环你更在乎哪一个?” 鬼厉身心一颤,看着修的眼睛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修也没有逼他,抱着陆芷萱玩起了举高高。“当下,青云不太平。我最怕的是有人会从中作梗,鬼王宗,万人往、鬼医!这两个人是我之大敌,早晚我会和他们交锋。我不算人类,我属于修罗一族,这你已经知道,鬼医知晓我族秘辛,又对修罗那么狂热,怎么会放过我。鬼王一心称霸天下,南疆发生的传闻必定已经传入他耳,又怎么会不视我为绊脚石。” “小凡,若你在乎碧瑶,就回去,回去阻止鬼王继续修炼四灵血阵,若你更在乎小环一点,你就最好忘掉鬼王宗,回来帮我。”修的表情严肃起来,“我现在因为一些原因,功力受限,如果鬼医他们此时发难,必然会让我措手不及。何况有你暗中帮助雪琪、青云我也放心一些。这也是我叫你牢记青云恩情原因之一。” 鬼厉眉头紧锁,细想之下,先前交手,修确实有些不对,以她修为,噬魂棍与戮神相撞,被震飞只可能是噬魂棍,再怎么留手也不会是她连人带刀被逼退。可是如果修姐姐说的都是真的、、 “你说的四灵血阵,可是黄鸟、夔牛、烛龙、”鬼厉喉咙一哽,“还有、饕餮?” “不错。四灵血阵一出,噩梦再度降临。” 鬼厉的心沉了下去,“恐怕我不够分量阻止鬼王。四灵已到位。”鬼厉心里很茫然,但要他不管修肯定做不到,鬼王已经有心除掉修,鬼厉因此不想再待在狐岐山,出现在龙形谷外也是看看有没有鬼王宗的探子监视修,不想却遇上了修和陆雪琪,也遇上了他心底一直不愿去想的问题。 第346页 碧瑶、小环、 “碧瑶。”鬼厉几不可闻呢喃了一声,而后抬起头看着修,“修姐姐,这段时间我会在暗中注意青云的情况,但——我还是会回狐岐山。” 修笑了笑。“你自己的选择,我不勉强,但你对我的心意,算我没有白疼你那么多年。”有件事修还是没有告诉鬼厉。 碧瑶的话,和小环的选择。看来他并没有遇上小环。 鬼厉又饮了一杯酒,便起身离开,修也没有拦,有他承诺会在暗中关注青云,修也安心了一点。 修将陆芷萱又举了起来,母女对望,定格在透光的窗。 “萱儿,你说我到底怎么才能帮你娘亲把天琊修复好?” “咿呀。” 河阳城,西郊。 这里是河阳郊外偏僻处,枯枝成堆,乌鸦成群,再走几里是一座义庄,停放无人认领的死尸棺木,让这片荒野更加荒无人烟,人迹罕至。 宋大仁带着陆雪琪一路走到这里,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当先便是一句:“我师父出事了!” 陆雪琪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先前我不是告诉你,师父他老人家想要去查一件大事吗?直到前夜师娘硬闯通天峰,我才知道师父消失了几天原来是去见掌教师伯,此前掌教师伯一直闭门不见,师父就偷偷潜入通天峰去见他。可是前天师娘久待师父不归,实在等不下去,焦急硬闯之下,才发现师父和道玄师伯都早已不在通天峰。遍寻青云山不到,最后在祖师祠堂发现了打斗的痕迹,林师弟还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掌门和一脉首座消失,唯一知情人昏迷,这是何等大事,萧师兄将消息压了下来,目前只有几人知道。” “那田师伯又是为何要去见掌教师伯?”陆雪琪自然也知道一派掌门不见是何其严重。 “这也便是我找你的原因。师娘自知晓师父失踪就方寸大乱,询问不得,我想起师父告诉我一旦他有事便找水月师叔的话,立马去小竹峰见了水月师叔,只是水月师叔听了之后,除了最开始的惊诧,便要我离开小竹峰。我看师叔样子,想必她一定猜到个中缘由,却不肯透露分毫。师娘担心得不眠不休,也不吃不喝,我想偷偷去问敏儿,小诗告诉我敏儿还在静养,水月师叔应该不会告诉她什么,我实在没法,只有请你帮忙。” “陆师妹,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陆雪琪沉思了片刻,当机立断道:“如今魔教又蠢蠢欲动,大有死灰复燃之迹,掌门、首座失踪非同小可,绝不能外泄。萧师兄要坐镇青云,安定人心,自然不能大肆寻找,找人重任必定是知情的大竹峰承担。宋师兄你先回去探探苏师叔口风,至于小竹峰——那里我来想办法。” 陆雪琪已经决定夜探小竹峰,不管水月原没有原谅她,牵扯了小竹峰她就不能不管。 “好!”宋大仁听到陆雪琪肯帮忙,松了一口气,也不作停留御剑而去。 陆雪琪看着宋大仁归去的青山方向,轻声呢喃:“师父。” 长袖一摆,陆雪琪也目光坚决地离开,走了几步,忽然朝身后望去。 身后不远的地方就是那座荒无人迹的义庄,那里的云阴沉沉的,有森森鬼气瀰漫,好像那里的空间都是扭曲的一样。 世上冤魂厉鬼何其多,孤魂野鬼更是数不胜数,兽妖过后,更是成倍增加,义庄向来又是阴魂聚集之地,那里除了怨气重了一点,好像并没有任何异样。 阴间自有阴间事,阴魂自有阴魂司,没发现异常,陆雪琪也就没多想,转身离开。 陆雪琪很快走远了,义庄里却窜出了一道黑影,很快消失在天空。 阴魂恶鬼聚集的义庄院子里,一柄断剑嵌在土地里,缠绕着犹如鬼爪的黑气。 第181章 第一百八十章 月色微沉。 青云山的一切都沉寂在夜色中,夜风吹拂树林,四季常青的枝叶轻轻摇晃,夜鸟偶尔传来几声啼叫,兽妖入侵,血洗的壮烈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 七座主峰,有山喜松,有山育竹,相隔甚远,各有不同,便是以竹林茂盛为名的大竹、小竹二峰,所产竹林也各异,大竹峰黑竹节粗壮,小竹峰的竹却更显婉约一些,细长坚韧,斑纹如泪,夜风细细,宛如女子依依如诉。 泪竹性顽强,便是悬崖峭壁也扎根几株,在峭壁上支棱着身躯,几分孤高,几分寂寥。高崖万丈,一道白影飞掠而上,悬崖峭壁如履平地,脚尖点过,只见崖上泪竹颤动几下,来人已经翻上小竹险峰,落在小竹峰后山僻静处。 陆雪琪踏上熟悉的土地久违之感登时袭来,脚下是条岔道,一方通往望月台,一方通向前山小竹峰众人住处,陆雪琪抿了抿唇,白影一晃,几个起落间,便朝着前山去了。 夜深人静,小竹峰弟子的香闺已经掩帐熄灯,水月性子严谨,小竹峰作息规律也甚严,陆雪琪要穿过中庭,路过师姐妹的住处才见得到水月的别院,回廊边角,最清净的地方,一扇门紧掩着,属于小竹峰弟子陆雪琪的房间,不晓得还会不会再有人打开? 愣神的片刻,有亮光忽然从走廊另一头照来,陆雪琪立马掩去了身形藏在了角落里,一个单薄瘦小的身形提着一盏纱灯,走到了陆雪琪的房间前,推开了那扇门。 “小诗?”陆雪琪低喃。 门里很快亮起,敞开的房门里,小诗将窗户打开,又整理着房间里的事物,打扫打扫,白天得处理杂事和修炼,只有这时才能来这里。 说是打扫其实也就是通通风,每天都来整理的屋子怎么会有灰呢。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间屋子才能等到它的主人? “唉~”小诗嘆了一口气。 窗外,只有夜风中微颤的绿竹知道有谁来过。 陆雪琪继续朝着水月的院子走去,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她为人素来冷淡,师姐妹中要好的也只有文敏一个,更多时候是一人独处。 小诗是师父近年收的弟子,入门的时候与她当年入门时候相仿的年龄…… 静竹轩。 雅致的别院,周围都是沙沙竹林,门窗皆掩的独屋里还透着光。 陆雪琪的脚步停了下来,站在院子里,几分紧张,几分心酸,这么晚了,水月的房里灯火通明。 轻轻跪下,喉头有些发紧,陆雪琪捏着拳,开了口。“弟子、陆雪琪,拜见师父。” 屋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响,除此之外,只有风吹在身上,微凉。 沙沙、沙沙。 透窗的光拉长了院子里孤单的身影。 门内始终没有反应,陆雪琪涩然,深呼吸再度道:“不肖弟子陆雪琪请师父一见。” 里面的灯,熄了。 一片黑暗,月光照在陆雪琪挺直的嵴背上。 一声微喃。 “师父。” 房门在这时打开,里面出来的人唤了一声:“雪琪。” 陆雪琪惊讶抬眸。“师姐!” 第347页 文敏皱眉看着跪地的陆雪琪,返身关上房门,便立马走过去要扶起陆雪琪。“傻丫头,师父不在,快起来。” “不在?”陆雪琪一惊,顺着文敏力道站起,“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师姐你不是在养伤?” 文敏惊了一下,不知道陆雪琪哪里得到的消息,皱眉道:“我的伤已经没事,只是底子没有曾师弟深,后又因为师父和田师伯大打出手急火攻心,才静养了些时候。你怎么会突然回来?” “是宋师兄、、” “这个多嘴的人!”文敏嗔了一句,而后道:“也不怪他,如今出了那么大事,他也是没法才找你。” 文敏四下看了一看,拉着陆雪琪进了房间,关好房门,也不掌灯,严肃道:“你既然和那木头见了面,有些事你也就知晓,我就长话短说。掌门、田师伯失踪,除了苏师叔、木头、师父、萧师兄、昏迷的林师弟、你和我七人外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二人的下落一定要找,但这件事似乎又牵扯到青云一件重大秘密,师父不欲透露,所以师父……” “你是说师父亲自下山去寻找田师伯和掌门的下落吗?” 文敏点头,“唉,我也阻止过,但是师父说我道行不够,要我好好留在山上,并让我告诫大仁,看好苏师叔,免得她心急之下,又出了什么乱子。今日她去了大竹峰见过苏师叔后,就已经下山。” “怪我学艺不精,才会劳累师父奔波。”文敏嘆息。 陆雪琪听后沉默了片刻,“是我的错。”如果她还在,水月身边又怎么会无可用之人。 文敏见状,脸上闪过尴尬,连忙拉住陆雪琪的手,“你这丫头,总是乱想。你肯回来帮忙,比什么都好。” “恩。”陆雪琪点点头,掩去面上低落,正色道:“师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文敏想了一下,“事情如果师父不说,我们乱猜也没个结果。眼下、青云山上还算平静,你先下山去找师父,一面弄清楚情况,一面有你在一旁,我总要安心一些。” “好。”陆雪琪也不多言,转身就出发。 谁也不愿意自己恩师在外四处奔波。 月光躲在了乌云后,四周的竹林风中作响,陆雪琪走到了院子里,文敏一直看着她熟悉的背影,忽然道:“雪琪,无论在我们师姐妹心里,还是师父心里,你都从来没有离开过。” 陆雪琪脚下一顿,心上涌过一阵阵暖流,“嗯。”没有回头,只留下很轻的声音,然后离开了小竹峰。 文敏站在原地,一脸欣慰,又心有不安,回头看了一眼水月的房间,里面一片漆黑,一桌一椅都一丝不苟。 “唉~” ※※※ 草庙村,百草庐。 夜深人静纱罩灯。 修与陆雪琪的卧房里亮着微光,绒毛地毯占了屋子的大半,床上没有人,雕花摇篮里也没有人,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在陆雪琪不在的夜里躺在了地毯上。 修侧躺着身子,一手撑着头,一手轻轻拍着陆芷萱,臭美的小狸变大了身形,趴在陆芷萱的另一侧,轻摇着白尾。 小芷萱四仰八叉地躺着,两只小拳头放在耳边睡得好不香甜,睡梦中发出一声呓语,吹了个鼻泡泡,咕噜咕噜翻了个身,一拳打在了修脸上,又翻了回去,梦中咯咯地笑了两下,修哭笑不得地戳着陆芷萱的包子脸。 “小傢伙真羡慕你能睡得那么香。” 小狸闻言抬起了头,耳朵动了动,看见修的模样又趴了下去,修继续戳着自家女儿的脸。 “原来等人的夜那么难熬。吶,小包子,你说你娘回去会不会受委屈?你那师婆可吓人得很。青云到底出了什么乱子,需不需要帮忙呢?包子,你说……” 自言自语,修啰啰嗦嗦说了一大顿,总算体会到陆雪琪等她的心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手上也没个轻重,陆芷萱皱起了眉头,哼哼唧唧起来。 小狸受不了自家怨妇一样的主子,大白尾刷的一下招呼到修的身上,修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哄着自家小祖宗。 陆芷萱嘟囔了几句听不懂的话,随着修的拍哄又睡了过去,小狸和修看着陆芷萱的睡颜皆松了一口气。 修又捏了捏小芷萱的肉脸蛋,起了身,小狸支着头看她,修对着小狸笑了笑,“睡不着,出去走走,看好萱儿。” 小狸点了点,尾巴晃动了几下,像是在赶修走,修嗔了它一眼,出了门。 村子的夜很宁静,早上要劳作的人们早早入了眠,修去祠堂那里走了一圈,看见对饮的周一仙和王二,两人已经醉醺醺的,正聊得起劲。 修摇了摇头,没有去打扰他们,而是朝着山谷外面走去,一纵一跃间,很快出了龙形谷,沿着在夜里湍急起来的洪川,一直走,一直走。 月亮藏在了云后面,水面拍击着岩石。 修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龙形谷后山腰,隔着洪川和一座大山连接着青云山脉,青云地界很大,也不知道连接的是哪处。 修百无聊赖地坐在了岸边,朝着水面扔了块石头,‘咚’的一声,石头沉进了河里,修取出了天琊。 月亮从云层里面出来,将光华洒向人间,清辉浩荡映在水面,波光荡漾,月华也映在天琊的剑锋上,无坚不摧的锋利。 “唉~”修嘆了一口气,“有形无神。” 将天琊插在了旁边,修捡起一根树枝,在手中把玩着,捏着两头用力掰,又不让它折断,如此反覆。 到底怎么才能让天琊恢复以前所含锐气? 修这样想着,连接着青云山的方向却忽然传来了轻微的啸风声,远远的一道白影如履平地地掠过山头,修没仔细看,看见白影本能以为是陆雪琪回来了,飞身迎了上去。 远处动作飘逸的人,白衣若雪,气息如冰。 修张了张嘴,却不想猛然皱了眉头,迎面而来的却是几簇冰晶,如刀似箭,角度刁钻,劲气十足,来不及细想,手臂燃火成刃,挥了出去。 冰与火在空中碰撞,修与来人在空中错身而过,其间又是数次过招,你来我往,空中冰火团团炸裂,犹如火树银花。 来人用的的确是青云道法,却不是陆雪琪。 修朝后撤了一段距离,来人紧追不捨,又是一番交手,忽然看清了对方的脸,相同的惊愕,修猛然刺过去的手刀朝外偏去,而来人的冰晶贴着修的脸,削断了修的一缕发,同时落地,落在了河的两岸。 “是你!”来人横眉冷对。 修心底苦笑,恭敬唤道:“水月前辈。” 月光洒在洪川里,波光映照在水月冷凝的脸上。 明明美丽的容颜好似万年不化的冰块,水月冷喝:“半夜三更,你往我青云后山跃去,意欲何为!” “我,我不是,我以为是……” “以为什么?焚香谷新任长老,龙形谷主人,与我青云非亲非故,夜闯还有理由不成!” 第348页 “你!” 水月脸上的讥讽显而易见,想必还是对修带走陆雪琪耿耿于怀,见面必定要冷嘲热讽一番,水月性子向来直来直去,不怕得罪人,修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何况还是活了万万年的修罗,水月说起来还不知道是差她多少辈的后生。 “念你是雪琪师父,尊你一声前辈,你不要……” “我不要什么,不要恬不知耻?罔顾伦常,抢人爱徒,误人子弟!”水月愤然拂袖,对修怒目而视,“听敏儿言,你已入飞升之化境,我倒要看看你如今是什么地步!” 修没想到水月一言不合就动手,连忙朝后闪去,可水月到底是一脉首座,出手不凡,修有意避开她,却无法摆脱,左躲右闪,水月一记寒冰仙术,冻住了修抬起来抵挡的手臂,指凝冰棱,一道道,密密麻麻朝着修射去,好像不把修射成筛子就不甘心! 冰棱将刺心的当头,戮神出现护住,将无数冰棱道道化去,修震开手上的冰,喝道:“前辈住手!” “做梦!” 一道雷霆当头噼下,威力之大直接震飞了戮神,修看着水月充满杀气的脸出现在面前,手臂如同冰剑刺来。 危急之际,从旁猛然窜出一道黑影,青金光华逼向水月,水月只觉一股凶煞之气袭来,连忙避开,不及来人出手狠辣,手上的冰剑被来人轰碎,蹬蹬蹬连退几步,才停了下来,差几尺就是冰冷的河水,水月心头大惊。 “修姐姐,你怎么不还手!”鬼厉恶狠狠地看着水月,如若不是他在找地潜入青云,恐怕修姐姐就伤在了水月手中! 修缓了口气,拍了拍鬼厉的肩,示意他自己无碍。 水月冷笑:“张小凡!” “水月师叔,好久不见。”鬼厉见修没事,行了个礼。 “哼,叛教逆徒还虚伪个什么!赫达修你深更半夜和魔教妖人鬼鬼祟祟,到底是要做什么!枉费你身为正道弟子!” 修皱起了眉头,鬼厉整个脸却都沉了下去,冷笑道:“哈,正道?什么是正道,魔道?凭什么你们就是正,我就是魔?叛教?扪心自问我可曾做过一件对不起青云的事!我做错了什么?碧瑶又做错了什么!我们不过相爱,就要被你们斩到魂飞魄散吗!”鬼厉怒吼,想起碧瑶,浑身都涌起一股浓烈的杀气,“我由正入魔,又是谁造成的!” “小凡。”修呼唤鬼厉的名字,想要搭上鬼厉肩膀的手却被震了开来,鬼厉手握着升腾起浓重黑气的噬魂棍,一步一步走向水月,如恶鬼逼近。 水月面上丝毫没有动容,冷衣冷面,月白道袍在河风的吹拂下,发出飒飒的声音,笔挺的身躯,清丽而凛然。 “你们是没有错。但错的是你和碧瑶正魔不两立,错在魔道不该血洗青云山!” 鬼厉的脚步停了下来,杀气却没有减半分,缓缓抬起了握着噬魂棍的手。 水月抬手成爪,将先前修插在地面的天琊吸了过去,握剑的时候水月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握着天琊的手没有一丝犹疑,直指鬼厉。 “我虽向来不喜道玄师兄,但若我处在他那个位置,那一剑我必定也是会斩下的!”水月周围开始下起了雪花,属于她的寒冰领域,她一字一句道:“你和碧瑶何其无辜。那我青云山上死在魔教手上的一条条生命又不无辜吗?他们的双亲,他们的妻子丈夫又该谁来可怜!” “入我青云门,就要燃我青云魂!守正僻邪,名利算什么!生命算什么!”水月的剑尖在颤抖,“你弃门而去,辜负你的师父栽培,你师父的期望就是错!” 鬼厉的身子猛然一震,水月却又道:“你口口声声说你没有对不起青云,那你又扪心自问,青云可曾对不起你过?至少我知道大竹峰从来没有对不起你!直到今时今日田不易那厮还心心念念着你这徒弟。” 水月猛然掷出了手中天琊,天琊轰至鬼厉身前砸出了大坑,冰冷的剑锋阻隔了鬼厉与水月,水月冷冷道:“我与你并无冤雠,如若你要生死相搏,我必定奉陪!但你胸中的恨意真的就发泄了吗?” “正就是正,魔就是魔。我捍卫的是我青云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浩然正气!我青云门上下尊奉的道!” 鬼厉的杀气倏尔消失了,他静静地看着水月半晌,默然转身离开,修松了一口气。 水月看着鬼厉的背影,几经犹豫还是道:“田不易对我说过,你虽入魔,是被逼无奈,好在并没有杀戮无辜。但若你一日在魔道,一日就是青云的敌人。好自为之,下一次与你动手的,不一定就是我。” 鬼厉的身影没入了夜色中,水月背转了身,面对粼粼洪川仰天闭目,将嘆息掩在了胸中,耳边传来脚步声,水月头也不回。 “他都走了,你还留在这里作甚?” “呵,大地苍穹,既不是你青云的地方,我想留就留,想走就走,怎样!” 水月不怒反笑,嘴角微微勾起,倒丝毫没有生气,侧目瞥了一眼满头白发的赫达修,真是生的花容月貌,月华将白发镀成银白,异样的魅惑。 “你不是已经达飞升化境,怎的刚才那么狼狈?即使你有心想让,也不该如此,若不是张小凡及时出手,你已经伤在我手上了,可知道?” 水月的语气似乎缓和了起来,修挑眉,“这么说你是在试探我?” “哼,你拐走我徒弟,我试探你又如何!不过倒是让我颇失望!”两句不到,水月又讥讽起来。 修哑口无言,一种被噎到的感觉,有苦说不出。 水月奇怪修的安静,看向她,却发现修正看着另一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水月眸光微闪。 “天琊。” 水月慢慢走了过去。 在月光下的天琊…… 第182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月华如水。 一袭白衣,一把剑。 水月拔起天琊,并指拂过天琊剑身,冰削的脸上是疼惜,是怀念。 白衣飘飘,墨发飞舞。 月光下,水月的容颜端庄美丽,肤若少女,眼角微不足道的细纹反而让她多了一份成熟的韵味,寒冰一样的脸也美丽非常。忽而荡剑起式,横扫呼啸而起一阵劲风,叫周围青草都弯下了腰,大树低了头,修抬袖遮眼。 待修手放下之时,潺潺水边,已是剑舞月华,风随剑动,挽剑如花,剑的残影破碎了月光,轻盈的白衣捲起了残叶,水月的剑招不比陆雪琪飘逸,却比陆雪琪多了几分沉稳,一招一式,一板一眼,虚中有实,真真假假,精妙绝伦,单论剑招,青云之内难逢敌手。 片片雪花,在河畔飘落,在白衣翻转腾挪间,吹拂四方,似蝶似羽,月光好像就照在一个人身上,她的眉眼坚毅如冰,她的剑气贯云霄,风月静好,白衣若仙,足不沾尘,脚不踏地,飞至河边,凌空翻转了一圈,直将湍急洪川拦腰横断,江水断流,剑尖挑起的巨浪拍击到对岸一块巨石上,在水月落地收剑的时候,裂成了两半,而后无声破碎。 第349页 凝气,收剑,一气呵成。 修的红瞳里映出那个敛剑而立的身影,止不住心中的震撼,江水续流,修还是看着月下抚剑的身影。 水月再度拂过天琊的剑身,“唉~” 轻蹙眉峰,是怜,是爱,天琊无神,对岸的巨石残灰随风而逝,却道是剑神一嘆也不外如是了罢。 水月朝着修走了过去,将天琊横到她面前,欲修接过,岂料修呆愣愣的未有反应,水月皱眉,发出一丝一声疑问:“恩?” 修这才反应过来,忙接过天琊,不敢看水月眼睛,低头赫然,竟是看水月看痴了去,水月倒没在意,自顾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坐下。 平复好心情的修拿着天琊走到了水月旁边,“对不起。” 水月侧目,“什么对不起?” “没有保护好天琊,让它成了现在这样。” “你是不是本末倒置了?神兵利器才应该是保护那一方吧。”水月盘腿而坐,掸了掸腿上的衣摆,正视前方水面。“天琊剑断,我已经听敏儿提起过,它自始至终都跟随主人心意,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剑有傲骨,它不屑听到这样的话。” 修闻言,贊同地点了点头。“哈,你所言极是。”将天琊又插回土里,修也就地坐下,和水月隔了一丈的距离。 水月冷冷地瞥了修一眼,“重新锻造的天琊,其锋之坚今非昔比,你本事当真不小。” “可惜,我不能找回天琊的剑心,这样的天琊有形无神,也是无用。前辈,你可知道让天琊甦醒的方法?” “我不知道。”水月直截了当。 “你莫不是对我有偏见,不肯相告?” “哼,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骗你作甚!天琊是从我师父手里传下来,我难道还不想它好不成?” “好,算我失言。” 月色渐深,河风微冷,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北方气候总是较冷一些,不过对于修和水月这等修为高深的人来说,丝毫无碍,只是此刻的安静让修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风吹拂着她们的衣发,水面泛着银光。 “你、” “你、” 要么一同沉默,要么一起开口,该说是有缘,还有有仇? 修撇了撇嘴,道:“前辈,你先说。” “哼!你和、那陆雪琪不是向来形影不离的吗?怎么如今不见她?” 修见水月明明在意还要装作漠然的样子,弯了弯嘴角,不过一瞬又皱起眉头,“我也正想说这事儿,雪琪到小竹峰见你去了,看样子你们是错过了。” “见我?”水月沉吟,片刻却道:“嫌我气不够,又来添堵?” 修脸一沉,看了眼水月,又忍了下去。“哼,好心当作驴肝肺。如果你身边还有可用之人,雪琪又何故要上山!你们青云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说到此处,修的怨气起来了,“你知道她有多想陪着我们的萱儿。当初是你们要赶她走,现在有事又要找她,什么事也不说清楚,害她跑来跑去瞎忙活,也不讨点好。” 水月眉梢紧皱,但见修那一脸哀怨的模样,却是讥笑道:“你一直是这啰嗦的性子?” 修立马噤声,水月这才问道:“是谁告诉她青云有事?” “不知道,我没问。” “还算你识相。” “你!” 修也来了脾气,怎的在这水月面前总是处于下风,不再看水月,修引指一点,在河边燃起了一簇火,火光将周围照得亮了一些。 捡起树枝扔进火里,修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不在山上好好当你的首座,跑下山来干嘛,就算你要下山,你也应该和雪琪见一面,我想她寻不到你,定会下山来,到时你们说清楚,要雪琪帮还是不帮,给个准话!” “好大的架子!你这臭脾气在雪琪面前也这样?”水月直直落在修身上。 修抬头对上水月的眼,哼了一声:“也就是面对你这种食古不化的人。我在雪琪面前才不会这样,我捨不得与她怄气,如若不是前辈,我还不会那么珍惜我和雪琪来之不易的相携与共。” “好利的嘴!你若真的珍惜琪儿,就不该拖她入苦海深渊,踏上女子相恋的不归路。嘴上说得好听极了,你可以回焚香,那琪儿为什么不可以为青云奔波。哼,只要你肯放手,我这小竹峰首座还是琪儿的。” 修骂道:“迂腐顽固!” 水月回敬:“冥顽不灵,不知好歹!” 两人互相看不顺眼,水月看了看天色,也懒得和修废话,此次她心头压着重事,心烦意乱,没想到和赫达修斗了一斗,反而轻松了许多,她也休息够了,起身掸了掸衣衫,也不和修打招呼,直接转身离开。 “喂,你说让雪琪当小竹峰首座,是认真的?” 水月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修还是没个正行地坐在地上,手里还拿着拨动火堆的树枝,水月看了修半晌,回道:“认真的。毕竟现在我身边缺了琪儿就像缺了双臂。前提是——” “你真的肯放手吗?” “当然不会放手。谁愿意自己爱人去做任人差使的工具,身不由己。她还是当我龙形谷的另一个女主人就好。” 水月笑了,意料之中,转身离开,“既然走了,就好自为之吧。见面无益。” 修看着水月的背影,摇了摇头,暗道:真是个老顽固。 扔掉树枝,拔起天琊,踏灭了火堆,修朝着水月追去,落了一人位置。 一直走到龙形谷前,回村子的岔道口。 水月侧目看了一眼一直跟着她的修,停下冷道:“你跟着我作甚!” “我虽不愿雪琪当棋子,但我可以被你利用一次。”修一脸淡然,大有跟定水月之意。 “这是我青云的家务事,你扯进来作甚?” “拐走了你从小养大的徒弟,就当我欠你的。我知道事情肯定不会简单,否则你也不会亲自下山。而你也不愿离开的雪琪再背负上什么重担。如果那本来就是她要承担的责任,就由我来抗下吧。只要你一句话,我不会多问,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我在你一旁帮手,多少还是有用处。”坦坦然,修认真地看着水月。 水月看着修的目光复杂起来,眸心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许久之后,面无表情地转身,什么话也没有说,迳自走开了。 修面上一喜,紧跟了上去。 ※※※ 陆雪琪一路疾飞,终于在日出之前,天际微微泛白的时候回到了龙形谷。 进了村子,绕过早起的村人,陆雪琪径直朝着自己的家走去,要去找水月,必定还是要和修交待一声,这一次出去不知会耽误多久,她意愿是想要修留在谷中照看陆芷萱的。 哪知推开房门,空无一人,走进卧室,只有趴在地上笑呵呵的陆芷萱和逗弄着陆芷萱的小狸,修却不见了人影。 第350页 小狸听到前院的声音就恢复了幼体,陆芷萱早就睡醒了,有小狸陪着也没有哭闹,此刻看到陆雪琪就朝她伸手,陆雪琪过去抱起陆芷萱,低头问道:“修呢?” 小狸摇头,在原地表演了几个动作,陆雪琪便猜测她一定是睡不着出去散心,陆雪琪抱着陆芷萱立马出去找,找遍了整个村子也没见着修的人影,陆雪琪朝天上一望,天空中一只白色飞鸟盘旋了几声,落了下来,停在陆雪琪肩上。 “她不在谷中?”飞儿与陆雪琪心意相通,陆雪琪自然领会飞儿啼叫的授意,皱起眉头,陆雪琪朝着宗祠走去,将陆芷萱託付给了王二,陆雪琪告诉周一仙、王二她会外出一段时间,没有过多解释,陆雪琪走到了幽谷之外。 朝阳初升。 陆雪琪摸了摸站在掌心的飞儿,“去吧,找到修,然后告诉她速回家。” 飞儿振翅而去,陆雪琪看了一会儿,在原地思量了片刻,一时没有想出该往哪里去找水月,但是静等也不是办法,陆雪琪准备先离开龙形谷地界再说,刚踏出一步,小狸咬住了她的衣摆,不知陆雪琪要做什么。 “乖,你在家好好看着萱儿,我有要事要办。修回来,让她不用担心。” 小狸松了口,看着陆雪琪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山谷返回,陆雪琪淡笑,有小狸在,即使修担心,小狸也会让她开心一点。 身子一纵,当太阳照亮四野的时候,陆雪琪来到了三岔口,一方通往青云方向的真隐庐,那里是一个小道观虽说挨着名气极大的青云门,但确实自成一派,而且听闻在青云创派之前,真隐庐的道观就在那里了,算起来至少也有几千年历史了,只是那道观香火併不旺盛,门生也少,景色倒是不错,河阳美景之一。 而另外两条路,一方是回龙形谷,一方则是通往河阳城方向。 陆雪琪正在犹豫该去真隐庐探探消息,还是直接去河阳城这种人口多一点的地方寻找线索,犹豫的当口,忽然一声厉喝从真隐庐方向传来,莫名熟悉。 “往哪里逃?” 一道黑影从陆雪琪前方闪过,而后一条洁白的长尾紧追黑影而至,如同长绳将黑影整个围在了巨大的白尾中。 “小白!”陆雪琪认出了那条白尾。 白尾的主人随后现身,显然看到陆雪琪也讶了一下,随即将白尾困住的黑影拖到了跟前。 “你这是做什么?”陆雪琪也到了小白面前,疑惑不已。 “稍后再说。”小白示意陆雪琪先等一下,将白尾放开,那被制住的黑影赫然是南疆作乱的那只巫妖,小白厉喝:“你去那小小道观偷人家三清祖师金像头上的玉珠干什么?还有我想知道的东西,快说!” “白姑娘,我偷人道观与你何干?你想知道的事情,只有死去的兽神知道,我又如何告诉!”巫妖受制于人,不得不认真回答。 “哼!你主子已经归天。你费尽心力让他复活,又跟着他那么久,我才不信兽神没有告诉你巫族天火之密!” “信不信由你!”巫妖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小白面上已有怒色。 “我已经死了,又有什么好怕。” “好!”小白冷笑,狐尾挥下不是要巫妖的命,而是捲走了巫妖盗取的玉珠,巫妖慌张起来,小白正要细看,突然听到陆雪琪一声惊呼:“小白,小心!” 一道烈风呼啸而过,小白手中的玉珠被人夺了去,周身黑衣,与巫妖似极,可那巫妖明明还被制住,陆雪琪和小白看清楚来人都变了脸色。 “鬼医!”陆雪琪面色凝重。 鬼医把玩着手中玉珠,仔细端详,忽然明白这玉珠是什么东西,双眼放光,将玉珠收到了自己怀中,“白姑娘既然要审问那只巫妖,这玉珠就由我来替你保管好了。” 鬼医又看了一眼陆雪琪,也不多话,幻身一用,便没了身形。 “小白。”陆雪琪唯恐鬼医突然出现又有什么阴谋,紧追而去,还不忘喊上小白,毕竟要对付鬼医,两人总比一人要好,尤其是鬼医手中还有修罗札记。 小白看了一眼巫妖,又看了一眼飞远的陆雪琪,朝着暗处留下一句:“看好它。”便追着陆雪琪而去。 鬼厉慢慢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巫妖,又看了看陆雪琪他们离开的方向,惊讶鬼医的出现,也惊讶小白竟然会发现他,或许是因为陆雪琪心事重重才没发觉从她下了青云山开始,已经被守在龙形谷外的鬼厉偷偷跟踪。 只是此刻的鬼厉又看着巫妖打量起来,走近巫妖,正准备伸手扯下他罩在头上的黑纱时,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快看!”巫妖惊讶地看着鬼厉身后。 鬼厉回身,只见真隐庐方向忽然冒起了浓浓的黑烟,隐约有火光,鬼厉一惊,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不想就是这一当头,巫妖竟然遁逃而去,鬼厉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真隐庐一看究竟。 甫一到真隐庐,鬼厉就感觉到一股极其凶煞的气息铺面而来,而小小的道观,血腥味瀰漫,鬼厉心里咯噔一下,冲进道观,尸横遍野,一个浑身笼罩在黑气的里神秘人站在道观中间,黑气让他的形容都看不真切,鬼厉还没有什么动作,只见神秘人挥动了手,月牙状的黑色直直逼向鬼厉。 鬼厉祭出噬魂棍一挡,脸色大变,连忙退开了身形,不敢硬接这一招,看似简单的黑色月牙,一下砸在了道观的地上,什么声音也没有,但地上空了一个黑漆漆的月牙状的洞,好好的土地就像被什么吞噬了一样,形同虚空。 神秘人也趁这时离开了真隐庐。 鬼厉心底大骇,此人道法之高,煞气之重世间罕见,除了修的戮神,鬼厉还从未感觉到如此重的煞气。只是方才神秘人手臂挥动间,鬼厉感觉到一种熟悉感,神秘人手上好像握着什么东西,那件东西让鬼厉有种无法忽视的感觉,说不清楚的感觉,鬼厉想了想,追着神秘人离开的方向而去。 河阳城。 闹市,今日是赶集日,街上的人比上次多了许多。 只不过人群中,还是空出来了一片小小的圆,红衣白发,血色异瞳,如果不是修先前在山海苑出现过,不少人都把她当作妖怪,只是有那天见过修的人好奇,怎么她身边的白衣女子换了一个人? 水月严谨的模样端是比陆雪琪还要冷上几分,眼睛四处搜索着什么,吓得旁人经过她旁边都是小跑离开,修看着一个本来牵着孩子的妇人看见水月看了她一眼,便吓得抱起孩子就跑,不免摇了摇头。 “你到底要找什么?” 水月没有理修,修很想翻个白眼,但想想还是算了,看见有摊位在卖拨浪鼓,修走过去,挑了一个,红眸不经意一瞥,亮了亮,连忙回头看水月,却发现水月已经抛下她走到了前头去,修无奈地收好拨浪鼓,扔下银子追了上去。 水月被修拉住,冷冷地瞪了修一眼,修浑身一个激灵,还是硬着头皮把水月拉到了她方才发现的东西前,那是一个拐角墙根的隐蔽处,画了一个形似八卦的图案,还在一旁刻了一道闪电。 第351页 “我想你是在找这个。” 水月伸手摸了摸暗号,确认是出自田不易之手不错,一路循着一些蛛丝马迹寻找猜测,看来田不易的确是往这个方向来了。 一只飞鸟忽然落在了修的肩上,修看见信筒即刻取下,皱起了眉头。 水月见状问道:“怎么了?” “雪琪已经回谷,只是又出来找你了。”修将信烧毁,摸了摸飞儿的头,直接让它飞了回去。 “什么也不让它带给琪儿?” “带不带都会让她担心,还不如趁她还没碰上,早点解决了这件事。”修说完,话锋又一转,“话说你也该透露一点消息给我了吧,至少告诉我你是在找谁?” “你探听我青云门的事做什么,不是你自己亲口说的什么都不问,只听命令就好。”水月瞥了修一眼,加速朝前走去,“现在速随我来!” “你就不能那么别扭吗?真该改改你那死板的性子。”修现在和水月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不过能叫上官策老头,修向来也不是个安分的人。 水月一路随着田不易的记号,一路走出了河阳城西门,越走越心慌,一股浓烈的不安袭来。 修也正经起来,她和水月已经走到了河阳西郊,再往前走几里就是义庄…… 第183章 第一百八十二章 峰峦叠嶂。 枝繁叶茂的古林,穿梭着三道身影,当先一道黑影身法奇诡,密林高山任其飞渡,踏雁飞天轻而易举,黑影身后是两道白光紧追其后,不依不挠,好几次被复杂地形阻隔,又很快地跟了上去,难缠至极。 很快,地形地貌由青山变作石林峡谷,小白和陆雪琪追逐鬼医至一处石柱擎天的峡谷,四野俱静,青枝极少,有的是秃零灌木和长满青黑苔藓的巨大石柱,形同巨木,高耸入云。 他们三人在峡谷底穿梭,四周了无人气,一股似有似无的腥气瀰漫在空气中,峡谷底有朦胧的青雾模糊视线,越往石林深处,光线就越暗,白昼如同黑夜。 陆雪琪和小白的动作稍缓了一点,警惕四周,这里安静得异常,就是这一当头,前面的鬼医猛然加速,没入了前方青雾浓烈的黑色深渊,不见了踪迹。 陆雪琪、小白当即停了下来,唯恐前面有诈,小白回身望去,已经看不清来时的路,这谷地分明没有半点风,周围的青雾却盘旋起来,她们二人犹如被吸入了青色漩涡,叫人头昏脑涨,更加分不清方向。 一阵桀桀怪笑突然响起,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陆雪琪、小白心头发寒,心头涌上的感觉就像鬼医那双血丝密布的可怕眼睛有无数双,在这绿雾黑暗中窥视着她们,把她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四周绿雾中一点一点亮起了阴森森的光,红的、青的,密密麻麻,头顶四周全都是,她们好像被什么包围了,密不透风,腥臭味重了起来,几欲令人作呕。 陆雪琪和小白越靠越近,直到后背相抵,警惕着那些暗处不知道什么的东西突然袭击。 两双冷眸扫视着四周,能感觉到鬼医还在暗中窥视,方才未感觉到的死亡腐朽气息此刻也如狂风暴雨般汹涌而来,被陆雪琪、小白身上泛起的白色光圈阻隔。 “小心一点。”小白低声说。 “恩。”陆雪琪应了一声。 便是这时! 她们脚下的地面猛然震动起来,野兽的咆哮从四周震来,震得绿雾涌向白色光圈又被化去。 小白眉头紧紧隆起,野兽声音她听得太多,能分辨出不少,这吼声似极豺狼虎豹,更有蛇类嘶鸣,可奇怪的是其中还杂着一种极其尖细的声音,刺得耳朵生疼,叫人难受不已,连小白这等定力都觉难以忍耐,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陆雪琪望着头顶无数红色光点,脸色煞白,沉声道:“蝙蝠。”许是当年的万蝠血窟让她对蝙蝠留下极重阴影,便是清冷如她也不免紧张起来。 小白没有注意到陆雪琪的异常,听到‘蝙蝠’抬头望去,想到那些红点就是蝙蝠的眼睛顿生反感,一滴绿色粘稠的液体落在不远的地上,将岩石腐蚀成了一滩绿水,小白脸色也难看起来。 “敌暗我明,对我们很不利,先离开这里再说。” “好。”陆雪琪应道,话音一落,掐指凝决,豪光顿起,她的衣袂无风自飞,在她们二人的周围,骤然凝聚起几块冰蓝色的水晶,陆雪琪指间变幻,又是一阵雷光窜动,打在冰晶上,霍然将这个青雾笼罩的黑暗之地照亮,光芒凛然让暗处妖邪无所遁形。 “吼!” 照亮了周围,没有让陆雪琪和小白脸色缓和,反而让她们面色更加难看,原来暗处吼叫的并不是什么豺狼虎豹,而是一个个青绿色的‘人’。 说是人,但他们的肉体已经高度腐烂,流着青褐色的黏稠液体,还一块一块地不断掉着血肉,从他们掉落的血肉处长出一条条色彩斑驳的毒蛇,吞吐着信子,头噼上爬满蜈蚣蝎子类的毒虫在他们头骨上进进出出,噁心至极,死亡腐朽的气息就是从绿色的人身上散发,腥臭味便是他们身上的毒物发出,他们没有眼珠,空洞洞的眼睛亮着幽幽绿光,与毒蛇的红眼睛交错发亮,恐怖渗人。 想到方才就是被这样的东西包围,陆雪琪和小白都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头顶之上,无数吸血蝙蝠不停爬动着,不时滴落腐蚀性的涎水,陆雪琪二人这才看清她们被鬼医引到的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方才的石林根本就是幻象。 远处在水晶折射出的雷光下有一个青绿色的奇怪光圈,是个图案诡异的阵法。 “尸玄阵!”小白惊道,对暗处鬼医厉喝:“你用死尸和毒物炼制药人!” “白姑娘好眼力。”鬼医阴气森森的声音传来,有一种看好戏的意味。 尸玄阵聚集极阴之气,死尸入内易成殭尸,鬼医又将毒物与殭尸融合炼制成了药毒死尸,非人非鬼非妖,刀剑无用,攻击力极强,更可怕的是高度腐蚀性的剧毒,并且一段时间后,不断攻击的药毒死尸会自爆,血水四散触之即死,其腐蚀性亦能破坏极强的结界,数目庞大的药毒死尸能够轻易灭掉一个修真门派。 当然这类阴损的邪术和逆天毒物自然也需要极强的鬼蜮之术和医毒本领才能驾驭。 不过药毒死尸并非无解,毒物多怕火,火能将它们克制。 “用火攻!”小白见死尸逼近,当即喝道,狐火幽绿围绕在了小白周围,小白手捏兰花,妖瞳一现,白色的瞳仁一缩,狐火将围上来的死尸阻隔了开去,不少尸体被绿火包围,不能动弹。 陆雪琪也念起法决,蓝色冰晶旋转得更快,雷霆吵扰冰晶四处射去,击中死尸的剎那,死尸烧成了一片,雷霆中有烈阳真火,死尸进不得半分。 “好厉害。”鬼医声音没有一丝失落,他知道这二女都是道行极深的人。 “呸!少废话。你还有什么把戏尽管使出来,不要浪费你姑奶奶时间。交出白珠,自废修为,答应我不再胡作非为,我便饶你不死。否则我定要你比这些鬼东西更加惨不忍睹!”小白露出了九尾妖相,九尾妖娆飞舞。 第352页 她的脾气向来不好,被鬼医从手中夺走了白珠不说,鬼医与云易岚、上官策又是同门师兄弟,都是该死的老东西!小白气从中来,大有与鬼医血拼一场的气势。 “我知白姑娘法力通神,不过白珠到了我手中,焉有还回去之理。”鬼医多少还是忌惮小白,不过仗着修罗札记也有全身而退的本事,岂料他话音刚落,忽而爆炸四起,鬼医惊喝:“好你个陆雪琪!” 却是陆雪琪趁小白吸引鬼医注意的空当,将雷火悄然散进了地下,而后霍然在四处裂地而起,无论鬼医藏在何处,总有一个方向是对的,再则裂地而出的烈火将那尸玄阵炸了个粉碎,药毒死尸也慢慢在原地化作绿色融浆。 “小心毒气。”小白低声对陆雪琪说,对于这些南疆诡物,她自然比陆雪琪懂得多,火是死尸克星,但它燃烧后产生的烟雾还是会令人浑身乏力,吸入过多药石无医。 陆雪琪点头之后,冷道:“他在辰位,那里必定是出口。” 暗处鬼医目光沉了下去,这二人当真棘手,桀桀笑道:“姑娘不愧红莲大人看上的女人。我还有要事在身,二位姑娘后会有期。” “妖孽休逃!”陆雪琪喝道,当即飞身而起,岂料到方才一直未有动作的蝙蝠突然铺天盖地飞来,陆雪琪一惊,退了回来,小白的妖尾妖力凝成风刀,将蝙蝠斩掉。 “小心!” 落地的陆雪琪却是一声惊呼,一道红光逼向小白死角,蝙蝠的毒液也不断落下,小白凝起结界隔绝了毒液,却没顾到那道阴险的暗光,陆雪琪一个飞身,凝决挡下红光,哪知红光穿头陆雪琪的屏障,继续朝前飞去,逼近小白死穴,危机之中,陆雪琪用手将之挡了下来,一声闷哼。 小白变了脸色,惊道:“你要不要紧?” 一股寒意侵入体内,陆雪琪咬牙摇头,运动逼出了那道红光中的阴森鬼气,小白立即退到她身边,察看她伤势,哪知就是这时地面突然塌陷,她们二人猝不及防,慌忙稳住身形,却道一条发着红光的锁链忽然缠住了她们二人,她们奋力挣脱,岂料那锁链顺着她们的力道将她们拉向了对方,两人一惊之下,竟是被绑到了一起,面对着面,双手皆被束缚,锁链打结的地方伸出了一条连接到对方脖颈,只要任何一方用力,不仅将她们二人拉扯得更近,还会让她们脖子上的锁链收紧,难受得很。 红色锁链如同一张网,将她们二人绑在了黑漆漆的半空中,一道幽光在她们头顶亮起,鬼医并没有离开,而是诈了陆雪琪一下,低头看了一眼一时无法脱困的陆雪琪二人,扬长而去。 陆雪琪心头一慌,奋力一震,小白猝不及防被拉到了陆雪琪面前,锁链又缠得紧了几分,将她二人贴得更近,几欲呼吸相闻,小白看着陆雪琪近在咫尺的脸,忽而尴尬起来。 “你别乱动啊。” “我担心鬼医突然出现是冲着修来的。” 小白默然片刻,看了一眼缠着她们的锁链,狠狠道:“玄火链!” 陆雪琪看向小白,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锁链,那知道怎么解开吗?” “我被这种锁链锁了三百年怎么会不认识!不过好在这不是狐狱里那种精炼过的锁链。只是——”小白看了一眼她和陆雪琪的现状,极度不自在,若不是她们双手都在身前被绑着,看起来就像亲密相拥一样,而且要破掉这锁链非得用焚香烈阳真火不可,可一旦陆雪琪运功,她就得被拉近陆雪琪,这让她觉得不自在,可是为了尽快离开,小白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需要费些时间,你用焚香烈火融了它。” “好!”陆雪琪运起了焚香烈火。 哐当一声,小白头一低,几乎亲到陆雪琪脸,她仰天翻了个白眼,陆雪琪专心致志毫无所觉。 小白看着上方地面的窟窿,心底暗道的却是:“死女人,为什么你不在?” ※※※ 河阳,西郊。 “阿嚏。”修无端打了个喷嚏,惹来水月一个白眼。 修也懒得回敬什么,只是眼见她们越走越荒芜,不由说道:“再前面就是义庄了,河阳西郊,很多乱葬岗,你要找的人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 “不想跟过来,可以回去。” 修识趣地噤了声。 又行了一段距离,水月和修都猛然一顿,互相看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里的凝重。 前面义庄的方向,空间似乎都扭曲了,若隐若现的是乌云密布,雷霆交加的天空和一座孤庄。 可水月和修望向她们的头顶上,分明是日正当空,晴空万里无云的时候。 那里的感觉让修很不舒服,本能阻止她靠近。“我劝你还是不要去那个地方。” “为什么?”水月询问,她知道赫达修可能感觉到了什么。 “我本体非人,更是生于混沌的修罗,天生带煞。那里的气息和我很像,但比之于我更多了一分,暴戾和、毁灭的气息。”修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恨意,笼罩在前方看不真切的地方。 水月先是惊讶修的身世,而后听到她所说的话,心里咯噔了一下,沉吟了半晌,还是朝着前面走去,修阻止她,拦在了她面前。 水月看着跟前的手,直视修认真严肃的眼。“我要找的人就在前面。”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把他带来就是。凶煞入体,不是闹着玩的事。” “我与别人有过约定。无论是承诺还是我本来应该担负起的责任,我都必须亲自去。” 水月固执又严肃,修知道自己拧不过她,只得让开了路,水月看着旁边负手而立的修,却是轻轻笑了笑,而后目光坚定地走向那座义庄。 就在她们走出没几步的时候,好像踏过了一道水墙,将世界分隔成了两个,黑夜和白天。 就在方才还是青天白日,现在头顶已经是乌云密布,偶有雷霆,似大雨将至。 “是结界。”修道:“而且是道法极高的结界,天下有此功力的人,不出五人。” 水月心头升起不详的预感,田不易的记号就指向前面。“现在后悔掉头走,还来得及。” 修嗤笑了一声,“走吧。我庆幸的是,还好我跟来了。” 水月看着前面修的背影,心底涌上一丝欣慰,一直试图套话的她,在此刻却什么也没有再问,琪儿的选择也许是对的,遇上了一个珍惜她所珍惜的一切的人。 义庄。 这是孤零零的义庄,四面透风的墙,和围在周围的乱葬岗,便是这片荒野所有的景象。 站在义庄门前,修抬头看了一下天空,仍然是黑压压的一片,只是原本汹涌的雷霆,在义庄的上空反而安歇了下来,这里只盘踞着不散的乌云,更奇怪的是,越靠近义庄,煞气就越淡,到了这门口,反而察觉不到一丝煞气了,修警惕起来,察觉不到煞气并不是件好事。 水月见修不动,问道:“怎么了?” 第353页 修摇了摇头,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站在进门处,须臾之间,修已经将义庄内的情况看了个遍,除了几口棺材,和地上四散的骷髅,并没有任何气息,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的。 这里安静得异常了,连阴魂都没有一只。 水月越过挡在她面前的修,直接走进了义庄,她自然也发现了不对,几口棺材枯朽老旧,不少棺材还重叠摆在一起,义庄内堂也摆了几幅棺材,但棺口大开,里面空无一物,当中一左一右有两副棺木,水月靠近,却被修抢了先。 修率先凑了过去,其中一口棺木里一股浓烈的凶煞直教修也心跳加速,凶猛异常,修让水月不要靠近这副棺木,另外一幅倒是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有几道血迹像是刚沾上去不久,修仔细看了看,忽然从棺木里捡起一块布料,像是藏青道袍的衣角,正疑惑时,却是水月一把抢过,细看之下,慌张道:“这是田不易的衣角。” 苏茹告诉过她,田不易去通天峰那天穿的就是藏青色的衣服,田不易一定是出事了,水月循着血迹一路看去,血迹一直往后院滴去,水月当即朝着后院走去,修连忙跟上去,后院与前院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多了一株枯树,和一个大坑。 修一看到那个坑,当即把水月拉住,还没有说什么却是戮神自行飞了出来,落在坑边亢奋不已。 “那里比方才那口棺材煞气更重,先前插在那里的东西足以与戮神匹敌,让戮神都燃起了战意。”修制止水月靠近,并看着她。“前辈,当今世上能与戮神匹敌的神兵无非有三,伏龙鼎、修罗玉简、以及、断剑诛仙。天琊找回剑心能算上一个,但如今出现在此地的,怕是只有诛仙古剑了吧。”修罗玉简和伏龙鼎,修都能察觉到一二,唯有诛仙煞气与修罗煞气还是有所区别。 “你既然已经猜到,我又有什么好说的。”水月苦笑,她发现连田不易的血迹也在后院断了。 “是不是道玄真人出了事?诛仙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或者田不易就是来调查诛仙的,但他失踪了对不对?” “有些事,我也想知道答案!”水月闭上了眼,心绪紊乱。突然一把剑出现在面前,水月看到将天琊递到面前的修,疑惑。 “你拿着它,它虽然没有了剑识,但总好过你空手。你要调查什么不想说就算了,但是非常危险,连我都不敢再保证能可以护你周全。” “哈,横竖不过一死,我又何须你护!”水月脸上尽是桀骜,只是看着修的眼神到底温柔了起来,接过天琊道:“你的好意我收下了。走吧,我们四处看看说不定还会发现什么。” 修点了点头,二人又回到前院,但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修不愿再这里多待,想让水月先行离开再做打算,哪知水月却望着院子里的棺材发呆。 “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不对?”水月反问。 修仔细看了几眼那些棺木摇头,“除了感觉不到阴魂,我没有发觉不对。” “不对,这些棺木都有被白蚁腐蚀的洞,可只有那口被压在下面那口棺材,像是新的一样!”水月看着角落的一副棺木,并走了过去。 轰隆! 天空忽然响了一声雷霆,修抬头望了一眼,也是这时,水月忽然惊呼。 修立即望去,只见水月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向了棺木,棺木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漩涡,要不是水月及时将天琊插在地上以阻止,此刻怕是已经被漩涡吸进了棺材。 天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光,修手握戮神一刀斩在了棺木上,叠在上方的那口棺木霍然轰开,一阵白烟瀰漫,忽而聚成了一个巨大的白雾骷髅朝着水月飞去,速度奇快,水月半跪在地,反应不及,是修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被白色骷髅淹没。 水月心头一急,只是那片白雾里霍然升腾起一簇烈火,将之驱散,水月看着再度出现的红衣,正欲开口说什么,修却忽然一个趔趄,不得不单膝跪地,皆戮神方才稳住身形,水月大惊失色,连忙跑到了修面前,但见她面色一片青光,俨然像中剧毒。 “你怎么样?” 修抬手,示意水月不要慌,而后盘腿而坐,就地调息起来,她并不是中毒,只是凶煞入体,两种不同的煞气在她体内相斗,她因为功力还没有恢复,一时没有压制住那道陌生凶煞而已,只是当下她无法解释。 水月关切地看着修,见她脸色渐渐好转,松了一口气,她看向被打开的棺木,失声惊道:“田不易!” 棺材里面躺着的,正是失踪了多时的田不易,他睁着一双眼看着水月,不能动弹…… 第184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河阳西郊,义庄。 田不易已被水月扶出了棺木,他看上去很虚弱,面色憔悴,双眼泛着血丝,身体却是胖了许多的样子。 关住田不易的棺木有很强的禁制,将他所有的气息都封锁住,若不是修用戮神将之噼开,田不易也难见天日,水月将他扶到了石阶上,田不易像是终于得以呼吸,大口喘气。 水月看着田不易皱起了眉头,她觉得有些异常,一时又想不到哪里异常,“你还好吧?” 田不易抬头看了水月一眼,摇了摇头。倚在石阶上,田不易既不运功疗伤,也不起身离开,而是仰头看着义庄上空乌云密布的天。 水月见他不说话,开口道:“将你困住的,是他对不对?” 田不易对上水月清冷的视线,缓缓点了点头,他的表情很复杂,许久之后,嘆息:“我们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水月默然,神情也变得复杂起来,天空乌云密布,大雨将至,水月看着这样的天,沉痛地闭上了眼,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田不易看了看水月的脸,目光落在一旁盘腿调息的人身上,犹豫着没有开口。水月睁眼看向田不易,皱了皱眉头,声音冷然:“她是可信之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田不易的目光闪了几闪,而后瞭然一笑。 她,自然是指赫达修。 此刻修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抬眼看了一眼水月,又继续闭目调息。 荒野义庄,寂静无声。 连一丝阴司鬼气都没有,反而让义庄处处都透着诡异。 田不易咳嗽起来,顺了顺气,看着天空道:“你问我怎么做?哈!当年万师兄怎么做的,我就怎么做。” 水月脸上骤然闪过了痛苦之色。这么多年了,听到那个人还是无法平静,她口中喃喃:“当年……” 当年她、苏茹、田不易在暗处机缘巧合下亲眼目睹了一件大事,关于、、大逆不道! 水月看向田不易,“那你下手了吗?” 田不易苦笑了一声,“我对他虽然百般不满万般怨,这么多年却总还有同门之谊,咳、咳、” “不过,我还是下手了,可惜也失败了,反倒被他锁在了棺木中。” 第354页 其中不知又是多少曲折?水月听罢脸色沉了下去,眉头深锁,“你是说他已经没法回头了?” 田不易摇头,“不知道。” 义庄再度安静了下来。 修睁开眼看了看水月和田不易,只看到他们脸上的沉重,修隐隐猜到他们口中的‘他’,或许就是青云掌门,道玄真人。 而令他们凝重的,许是和修感觉到的煞气有关,极可能是诛仙煞气反噬,道玄真人、、入魔! 修嘴巴张了张,她一个外人,却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 打破沉寂的是田不易,他询问起了青云的情况,“你出来的时候,青云山上怎么样了?” 水月睥了他一眼,道:“你与掌门失踪,当然只有乱了,所幸知晓的人不多,尚且可控。萧逸才是个有能力的,他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也知轻重。至于大竹峰的人,自然是焦急万分,尤其是师妹。” 田不易勉强扯出了个笑容,靠口却是道:“连你都亲自下了山,那青云山上岂不是没有能坐镇之人,萧逸才虽是大才,却还是年轻了一些。” “所以师妹才没有下山,有她坐镇,无论是安抚萧逸才之流还是镇住你大竹峰那些莽撞的徒弟都最好不过。以她性子没有见到你或许还稳重一些,若是她见到你现在模样,怕是已经闹翻了天!”想起苏茹那看似温柔实则火爆的脾气水月也是颇为无奈,只是更多却是对田不易的担心。 田不易没有什么外伤,只是不停咳嗽,而且每咳嗽几声,脸上就浮现一丝黑气,以他如今道行,恐怕是伤了内府。 水月正要开口让田不易速速回山休养,田不易却是伴着咳嗽笑出了声:“咳咳,她一直都是那样的脾气。” 憔悴的脸上满是温柔宠溺,田不易说起了苏茹当年泼辣娇蛮的事迹,肥胖精明的脸上几分痴几分傻。 水月也便噤了声,皱着眉头,却没有打断田不易。 “当年我和茹儿的好,真雩师伯百般不愿,你也是看我不惯,是茹儿一意孤行,非要嫁我,你们拿她无法,真雩师伯才应允了我与她的婚事。只是你心里还是对茹儿嫁我有怨气罢,所以总与我争锋相对。” 当年为何不允,无非是因为那人罢了,为那人不值而迁怒田不易。水月冷眸扫了一眼田不易,冷道:“都过去多年的事,还提作甚。这些年你与师妹感情如何,我看在眼里,还是知晓的。只是见不惯你这件事不会变罢了。” “哈!你的脾气还真是万年如一日的臭!”田不易大笑道,“却也是你这样的性子,有些事我才只能託付给你。当年万师兄对你其实是……” “你不用多说了,他怎么样,我自己会判断!” “好。咳咳!” 田不易又急剧咳嗽起来,一团黑色从他体内散发出来,水月皱眉,想过去察看,却被田不易阻止了。“我没事。” 握剑而立,水月皱眉打量田不易半晌,“有没有事,先随我回青云山再说。” 田不易摇了摇头,看着握着天琊剑的水月,仿佛又看到了年轻时的她,凛然冰冷,绝尘脱俗,握着天琊而立的模样神圣不可侵犯,可惜天琊却没有发出当年盈盈的蓝光。 水月皱眉,冷冰冰道:“以你目前的情况,回不回去由不得你!”想来是要强行带走田不易。 田不易摇头嘆息,“你非要与我在此时动手不成?天琊剑已经不复神威,你连个像样的兵器都没有,还是快回去罢。不多时,他,便会回来了。”田不易早就发觉了天琊异常。 “那你为何不走?以你如今情况又怎么是他对手!”水月越发觉得不对,偏偏田不易有意避着她的靠近,她在想若是田不易再啰嗦,就直接打晕他带走。 “我?”田不易此刻却是淡淡然一笑,让水月忽然心头发慌,只听他道:“我已经走不了了。” 轰的一声,天空闪过一声惊雷。 照着水月惊讶的脸和田不易惨澹的模样。 “为什么!” 田不易没有说话,徒手抓向了天琊剑刃,水月下意识一缩不让他触碰,天琊锋利的剑刃还是将田不易的手划拉出一条深可见骨的口。 可是—— 田不易的伤口却连一滴血也没有流! 没有血,只有黑色的气在往外冒,连骨头都是黑色的,黑气带着极深重的煞意,方露出一些便让水月这等修为的人都觉得通体生寒,田不易将伤口用布缠住,黑气便没有再往外泄出,他的身躯像是被这种黑色的玄煞之气填满膨胀一样,才会看上去比原来胖一些。 “这是怎么回事!”水月厉喝道。 “哈,他啊,我们青云的掌门吶,竟然修炼了‘玄阴鬼气’这般阴损、灭绝人道的邪门歪道。我不敌他,着了他的道了。”田不易轻轻一笑,像是自嘲,又像是讥讽。 水月的冷静被打破,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玄阴鬼气’是什么?是失传已久的鬼道之术,採集活人精魂与幽魂鬼气而成,其阴毒可想而知。 “你们是不是奇怪这种乱葬岗包围的荒郊义庄没有一只孤魂野鬼?那是因为它们全部被炼成了阴玄之气,如今被我锁在了体内,否则——” “否则四野之内木石俱毁,连河阳城的百姓也会死在这玄阴鬼气之下!”水月接下了田不易的话,握着天琊的手在颤抖。 “你、你怎么、怎么能,”水月的嘴唇在颤抖,看着田不易的目光终于不再冰冷,而是痛!“你要茹儿怎么办?” “这便是我想要託付给你的事情了,告诉她、不要做傻事。”田不易微笑,朗声道:“身为青云弟子,救人于危难,免苍生受苦,是青云弟子与生俱来的使命,除魔卫道,责无旁贷。男儿之躯,一身修为所为何来?死,就死得其所罢!” “水月师妹,我吸入了玄阴鬼气是活不长了,我已经做好了和他同归于尽的打算,你还是回去罢,此刻的青云还需要你照看。”田不易慢慢站了起来,手中握着通体泛红的赤焰剑,矮胖的身材此刻无比高大。 那握剑的姿势,忽然刺痛了水月的眸心,曾经也是有一袭白衣儿郎如此大义凛然,他是他最看好的师弟,和他有一样的决心。 水月浑身都颤抖起来,修惊讶地看着水月的手,那里,她握着的天琊好像闪过一丝蓝光,又像是错觉一样消失不见。 水月站在田不易面前,双眸如冰,恶狠狠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不是只有你们才有视死如归、捨身卫道的勇气!你要我如何就这么走!我答应过师妹,绝对会把你带回去。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所以我绝对不会死!绝对!” 田不易笑了,“哈哈哈,万师兄果然没有看错人,想我青云上上下下千人之数,能真正担得重任的又有几人!水月师妹不输男儿,当是其中之一!只是你又何必呢?若你手中不是没有剑心的天琊,或许我们还有胜算,但现在要是你也折在这里,青云仅靠一个萧逸才是不行的,要知、、” 第355页 “谁说只有一个萧逸才!老的几个,除了你我确实已经不成气候,但是年轻的一辈里,谁没有流淌着青云的热血!”水月喝断田不易,“不要太小看青云弟子了。我们谁不是这样一代一代走下来的,若我们有一身正气,那是青云先祖传承下来的,我们的弟子必定也会传承下去!” 一直都很安静的修,看到了天琊剑柄上渗着血,她,没有看错,天琊在发光,很淡、很淡。 “我们徒弟,包括你门下的鬼厉,你敢说他不是让你骄傲的吗?以他如今的修为青云二代弟子里难找敌手。青云不会只有一个萧逸才!”水月紧紧盯着田不易的眼,目光摄人,忽而大喝:“赫达修!” 突然被点到名的修,浑身一个激灵,不得不站起了身,只是不知道水月此刻叫她一个‘外人’作甚。 水月看向了修红色的双眸,水月双眼里的冷硬、绝然令修为之一颤,“你说过,我要做什么,你都会帮忙对不对?” “是。”修的眉头皱起。 “好,那我要你把琪儿还回来!” 修讶然,不解道:“什么意思?” “方才我与田不易的对话你听得清清楚楚。青云弟子里面还有琪儿,我最骄傲的琪儿!让琪儿继任首座,我青云就不会无人担负大任!我知道你会跟来都是为了琪儿不背负重担,但是想要我认同你,认同你和琪儿,你就要先学会放手,放手让琪儿做她该做的事。”水月走到了修面前,“不要觉得我食古不化,生命不只爱情。” “我不是很懂你的话。”修看着水月没有一点感情的眼睛,皱着眉头,却并不生气,“但如果是雪琪要做的事,我绝对不会阻挠。” 水月轻轻一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田不易看到水月又走向了他,一步一步,踏得坚决,在他面前站定。 “琪儿一定会回青云,以她如今的修为和赫达修这个人,你不用再担心青云无人,我们现在要守的是青云的荣耀,青云掌门怎么会是修炼玄阴鬼气的人!” “你说天琊不复神威,可就算是我手中无一兵一刃,如果有人残害苍生我也不会置之不理,何况天琊的正气是一代一代的主人传承下来的,由枯心上人到我师父,从来剑心如人!就算它是一柄废铁也足矣!死,而后知义!” 水月高举天琊,斩天一噼,但见义庄的主屋霍然化作废墟,微风吹起瓦砾的尘埃,修与田不易同时一震,再看天琊还是没有什么变化,连修先前看到的淡淡蓝光都消失无踪。 “天琊的神威,不是生而就有,而是一代一代沉淀下来,用每一代人的热血正气浸染,才有了天琊清如秋水的灵气,否则它纵使来自九天异铁,也不会有今天的威名。”水月握剑而立,衣发轻扬,“虽然它现在还是没有甦醒,但只要我们的意志一代代传下去,它的剑心终有醒来的一天。” “田师兄,不要再多说什么了。如果道玄真的出现,我一定会把他斩在天琊下。才不负身为青云弟子,不负当年的万师兄和道玄师兄做下的弒师!” 弒师! 修想到的是,同归于尽的两个老人,对她影响太深的两人。 却不知青云秘事,又是怎样的波折与壮烈。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突然而来的声音,叫水月一愣,田不易一愣,修也是一愣。 一道黑影随着席捲而来的黑色旋风而至,将残垣断壁吹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旷野,和四人。 “亏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师兄,哈哈哈。”仰天狂笑的人,浑身都罩在黑气中,模糊的衣袂下,手握一柄断剑。 一道寒光划过天空,插在土地里的戮神,飞到了修的手中,在那手中震荡着战意,修将目光移向了来人。 “道玄真人。” 风吹起所有人的发,在道玄面前站着的,是水月和田不易…… 第185章 第一百八十四章 鬼煞之气满盈,乌云蔽日。 道玄的出现让荒野呼啸起了大风,曾经道骨仙风的青云掌教真人此时却犹如恶鬼修罗浑身凶煞,周身翻涌着的黑雾中还感受得到生魂强烈的怨念,汹涌成风。 风声如诉,鬼哭神嚎。 水月和田不易都将手中的剑刃侧了侧,紧握。 模糊的黑雾中,道玄冷漠的双眼看着如临大敌的水月和田不易,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平日里不见你们如此默契,怎么?面对我反倒同仇敌忾来了。” 水月和田不易都没有说话,表情凝重,道玄一身玄阴鬼气霸道又浓郁,不知染了多少鲜血,残害了多少孤魂野鬼。 “修炼‘玄阴鬼气’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天琊剑指道玄,水月冷霜如面。 道玄身上的黑雾无意识地四处涌动着,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突然黑雾像是被什么吸引纷纷涌向同一个地方。 白发、红衣、弯刀。 记忆朝着道玄涌来,那个连诛仙剑阵都不畏惧的女子,那个唯一敢冲进兽神与他之间的女子。 道玄笑了起来,“我当然记得自己是谁!可为什么我青云两脉首座要与一个外人在这荒郊野外鬼鬼祟祟,现在还要一起对付我这青云掌门?” 水月和田不易皱起了眉,一旁,修卷了强劲的刀风将涌向她的黑雾吹散,表情严肃。 水月冷哼了一声:“休要胡扯!你既是掌门,为何要残忍葬送无辜性命和孤魂野鬼,自甘堕落!她是外人,那我清理门户名正言顺!” 修与水月的视线一瞬间的接触,修按下了手中刀锋。 道玄却是怪笑起来:“自甘堕落?清理门户?呵哈哈!好一个名正言顺。”道玄将目光移向田不易,“田不易,你还敢和我动手吗?” 田不易咳嗽了两声,身形却不颤,声音带着一丝沉痛:“你入魔已深,我唯有一战!” 天地之间,吹起龙捲之风,龙捲漩涡的中心,道玄、水月、田不易三人对立,道玄以一敌二,烈风席捲他们衣发。 “我入魔已深?却怎知是你们看不透!” 围绕道玄的黑雾散了开来,道玄的面容出现在水月、田不易面前,依旧威严,多的却是鹰隼双目中的一股邪气,几欲深红如血。 水月、田不易心中顿时一沉,道玄身形却已只留下一道残影在原地,下个瞬间出现在他们面前,强烈的寒意在胸中涌起,水月、田不易将剑往身前一挡,双双被黑雾轰了出去。 黑雾附着在天琊与赤焰上,一点一点蚕食用剑者心神,半空的水月、田不易几乎同时荡剑一摆,将黑雾甩了开去,稳下身形,看着远处泰然站立的道玄,心头大骇。 道玄修为不退猛进,快得诡异! 水月、田不易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往前走了一步。 天空闪过惊雷,风雷聚会,暴雨将临,雷光电刃下,是寒冰笼罩的白衣,和凌空而起的田不易。 第356页 赤焰燃火,烈炎涛涛,田不易飞身直上,手托赤红仙剑,雷霆交加,隆隆作响,天威煌煌,神剑御雷! 水月挥舞起了天琊,大片雪花冰晶扩散开来,地面开始结冰,以水月为中心扩散成了一块巨大的冰面,几乎瞬间就延伸到道玄脚下,顷刻冻住了道玄的双脚,其势不减,大有绵延到道玄身上的趋势,道玄眉头皱起,还未挣开束缚,水月的剑却舞得越发凌厉起来。 田不易的神剑御雷真诀和水月的寒冰领域相互配合,将道玄整个锁定在万钧雷霆、狂风烈刃之下,神威浩荡,势斩妖邪! 妖邪、道玄。 道玄看着几乎要压顶而来的雷霆天幕,看着昔日的师弟、师妹,忽而仰天狂笑起来,狷狂的风吹得他白发乱舞,笑声震天托起他墨青道袍,手中的断剑诛仙颤动起惊涛骇浪一样的黑色。 “好厉害!我青云两个首座联手当真好厉害!”笑声停止的时候,道玄瞪着他已然赤红的双目看着水月、看着田不易。 “我知道你们一直记恨我当年对万剑一太狠!你们心中你们的万师兄才是最好的!什么名正言顺清理门户,不过是将所有怨恨,一朝倾泻!” 水月和田不易的身躯皆是一晃。 “你们以为联手就能杀我吗!水月、田不易!” 风在哀嚎。 诛仙黑雾将道玄笼罩,道玄身形随同黑雾融为一体,像是徒然暴涨了几倍,道玄的巨像幻影突然出现在黑色天幕,浑身带着红光,冰冷的双目睥睨而下,无情又蔑视。 修变了脸色。 田不易和水月的联合攻击已然发动,惊雷轰向了道玄,水月的寒冰却被道玄震了个粉碎,她的身子克制不住朝后退了几步,一道红影闪过接住了她,修不作停留,带着水月即刻跳离了原地,几乎同时,如同海啸一般的黑雾涌过了地面,木石俱毁、寸土成灰,水月方才所站的丈余之地尽数成了沙尘,道玄想要水月粉身碎骨! 修心有余悸地带着水月躲过一击,落在了安全地方,水月甫一站稳就即刻掷出了手中天琊,修一惊,目光立马追着天琊望去。 雷霆万钧,神剑御雷真诀悉数轰在了道玄身上,可田不易的面容却痛苦得扭曲,几欲抓不住手中赤焰剑,连接着神雷的仙剑出现了一道裂痕,轰向地面的雷霆原封不动地被顶了回来,道玄道袍只破了几条口,目露一抹嗜血的光,对着天上的田不易挥动了手中的诛仙,黑雾如鬼潮包裹住了反弹回去的惊雷闪电,齐齐沖向了田不易,直要将他撕个粉碎。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蓝色神剑,挡在了田不易与黑雾雷霆之间,将雷霆、黑雾一道化了去。 没有灵识的天琊在天际发出了耀目蓝光,凤鸣九天! 神光清冽,照在道玄、田不易、修惊讶的脸上。 水月口中喷薄出一道血雾,修看到了水月驭动天琊的双手上的血痕,水月双掌向外翻出,举起的双手,食指中指双双并指成决,指尖汇聚了一条若隐若现的红线,一直连接到天上的天琊上,水月脸色毫无血色,惨白如雪,白色的衣襟被嘴角滴落的血染红。 她竟是用自身精血血炼天琊,强行唤回天琊剑心,以驭天琊! 田不易从九天坠下,倚剑跪地,连接着天琊的精血血丝也断了去,天琊无光,坠落下去,道玄即刻出手成爪涌起一阵旋风,妄图将天琊吸过去,一道红衣飞起,寒刃如月,当天一斩,道玄一惊,连忙退开,一道刀痕将他方才所站之地裂了一道峡谷一样的口,山摇地动,修接住天琊稳稳落在了地面。 她的手在抖,不是戮神,而是她接住的天琊,没有一丝灵光,却在微微颤抖着,有什么,要在它冰凉的剑刃中醒来! 一只更为冰凉的手,直接从修手中夺走了天琊。 修看着水月在她身边走过,踏过一地的血。 水月握着天琊指着道玄,惨白的面容上殷红的鲜血刺目,水月毫不在意以手抹去,冷峻的容颜如初,甚至连喘息都没有,如若不是她握着天琊的手不断滴着鲜血,丝毫看不出她的异状。 但她举起的天琊确实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平稳、坚决。 “我是怨你!怨你不给他一次机会,怨你就让他一个人抗下了弒师的罪名,怨你让我对他的情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但我从来没有因为他要去恨你!”水月的左眼有一汪不会掉落的泪,刻着一个无法释怀的名字,但她从来不会提起。 水月周围再度出现寒冰领域的雪花,她平静地看着道玄,“我要杀你,只是因为你为非作歹残害无辜,不要再越陷越深了,掌门师兄。” 掌门师兄、 道玄的目光微闪,青云的掌门只有一个,是他。 “凭你们杀不了我。”诛仙的戾气好像安分了下来,黑雾又全数回到了道玄身边。 田不易站起了身,紧握赤焰,“杀不了也要杀!”赤焰剑的寒芒没有弱过一分。 道玄看着他们忽而轻轻一笑,“除了我和死鬼万剑一,这一辈中你田不易无论人才胆识,算第一人。水月,你也让我很意外、、很意外。但我问你们,我又是为何落到今日模样?让你们能这么义正言辞杀我?” 天琊、赤焰有了第一次的颤抖。 道玄手中的古剑诛仙有着墨一样的颜色,一柄断剑,无数鲜血。 诛仙神威只出现两次,一次为天下正道,一次为浩浩苍生。 挥动它的,是谁? 修是敬佩道玄的,说他是天下第一人也不为过!可惜他终究只是凡人,承受不了诛仙暗藏的凶戾。 “真人,弃剑吧!” 突然而来的声音,让三人都回到了现实,同时看向诛仙,道玄愣愣地看着手中的诛仙,历经风霜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又被阴鸷取代,诛仙发出一声沉嗡,修手中的戮神亦是一颤。 水月、田不易紧张起来,但是修却压制了戮神的战意,“真人,弃剑,也许还有回头。” “哈!”道玄看着眼前的女子笑了一声,再度打量修,从前不明白的事情,今日明白了过来。“你,不是人类罢。” “不是。” “一个兽神,一个你,都不是人类。天底下不知还有多少异端,我拿起了诛仙,就没有放下的路。弃剑,不可能。” 修摇了摇头,身上现出了风雷红莲甲,弯刀红甲,战将修罗。“那我就只有得罪了。” 水月皱了皱眉。 “又是一个要杀我的人。你又是为了什么?我与你无怨无仇。” “赫达修,你、、”水月也不愿修趟这浑水,哪知修直接抬手打断了她。 “真人确实与我无怨无仇,甚至说来你当年收留了小凡、惊羽于我还有一份恩情在。我不想杀你,我为的是情罢了。水月是雪琪师父,我不能不管。” 道玄一愣,想起她和陆雪琪之间的事皱起眉来,他虽不管她们怎样,但也是不认同当日她们所为的,只是现在赫达修似乎已经今非昔比了,她不是人类,又是什么,怎么修为会如此难测? 第357页 “难道加上你,他们就有胜算了吗?”道玄握紧了诛仙。 “十成不敢说,但八成不难。”修没有夸大的意思,表情认真。 无数残影出现,道玄惊讶之下,只看见赫达修的残像已经将他包围,速度快得分不清哪个才是她的真身,道玄目光一凛,诛仙向天一指,雷霆汇聚诛仙之上,四散开来,一道道破解了修的残影。 轰的一声,道玄身后,惊雷打在了修的红甲上,修毫发未伤。 虽然逼修现了身,道玄还是一脸凝重,赫达修盔甲上有风雷,手上有烈火,还有一柄足以抗衡诛仙的弯刀,她说的不错,要对付她再加上田不易和水月,他只有败。 道玄将手中诛仙握得更紧,黑雾倏尔凝成千只黑色小剑,像极诛仙剑阵,水月、田不易皆是一惊,纷纷加入了战局。 三人成掎角之势,将道玄围在了中间。 心语传音,田不易和水月忽然听到修的声音。 “道玄真人会入魔在于诛仙反噬,制住他,也许真人还有救。” 水月、田不易微微点头,他们三人联手要杀道玄其实可行,但真的要杀了道玄,他们都是不愿的。 第一滴雨落了下来,乌云吹了散,散了聚,一场大雨将下未下。 “你们要一起上?”道玄面色凝重,以一敌三,实乃不明智,但他看着田不易的目光却有深意。 “道玄师兄,收手吧。放下诛仙,同我们回去。”田不易说道。 道玄冷哼了一声,第一个攻击的便是田不易,田不易伤势最重,也是最好突破的地方,道玄不想缠斗,一击便是下了杀手,黑雾直接要将田不易包裹起来,水月一惊,施救不及,是修一刀破开黑雾,追上了欲逃走的道玄。 一阵雷霆烈火乍响,修与道玄几经交手。 水月扶起田不易,“没事吧?” 田不易摇了摇头,水月也没多想,握着天琊便刺向了道玄,田不易看了看自己的手,剑柄磨破了掌心,一丝血都没有,他抬头朝着青云山的方向笑了笑。 水月、修二人牵制住了道玄,一柄火焰色的仙剑从旁而来,忽然从后面刺穿了道玄的左臂,道玄吃痛,举起诛仙就要朝着田不易斩下,一条红色锁链猛然缠住了道玄的右手,修用玄火链绑住道玄手腕,用戮神刀气压制住了诛仙,道玄挣扎,却不想冰凉的剑锋下一刻就贴在他的脖颈,水月冷清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天琊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妄动一分就命丧天琊。 轰!!! 风,停止了,乌云中又响起了一声惊雷。 细雨落了下来,不大,扑面。 道玄冷冷地和水月对视着。 水月何时畏惧过他,冷道:“不要再执迷不悟,我不想天琊饮下你的血。可若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介意用它刺进你的心脏。” 水月掌心的血已经凝固在天琊剑柄上,天琊剑身似又亮了几分,无人注意。 “执迷不悟,岂非人之常情。”道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水月有一丝不安,但天琊未曾离开道玄命脉。 “你们为什么不动手杀我?”道玄问道,水月不答,道玄笑了起来:“大义凛然也不过嘴硬心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话音一落,水月脸上闪过惊慌,天琊离开了道玄的命脉,修看见水月沖向她的身影。 “小心!” 水月一掌推开修,另一只带着黑气的手掌却打在了水月后心,水月飞了出去,远远地以天琊撑地,旋身落下。 水月拔起天琊,却稳不住身形半跪在地,一口热血正好吐在她身前的天琊上,鲜红的血顺着天琊剑刃滑下,触目惊心,水月的脸上升起了一股黑气。 远处,道玄震开插在左臂的赤焰,静静看着赫达修赶到水月身旁,没人持剑的赤焰飞落在地里,落在水月和一个人影之间的地上,水月充满诧异地看着站在她前面的田不易。 田不易的手掌上有一团黑气,方才就是这一掌结实地打在了水月身上,田不易的双眼黯淡无光,他的身体像是又胖了几分。 “水月师妹,如果你熟悉的人真的成了一个魔头,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说得到做得到?”道玄的笑声响起,修发现从道玄身上涌起的黑气,正在不断涌入田不易体内。 淫雨霏霏。 风,忽而又起,吹得细雨又断,天上的乌云却没有要歇的样子。 修重重拉了一下玄火链,道玄奋力一震,挣断了粗重的玄火链却也让诛仙脱手而去,诛仙插在地里颤抖。 水月呕出一滩黑血,修变了脸色,扶住她快要倒下的身子。“戾气入体!你不要再动了!” 田不易一步一步朝着水月和修走去,修正在运功帮水月压制住涌向她心脉的阴玄煞气,哪怕看到田不易拔起了赤焰继续向前,也只能皱眉思付对策,更无暇顾及慢慢走向诛仙的道玄。 “你别管我,去阻止道玄!” “不行!不管你你会死的。再说他打我一掌,我至多重伤,你为何要过来挡!” “死,有何惧。就如田不易说的,死得其所。我不能让青云声誉毁于一旦,不能让他们坠入魔道,教世间生灵涂炭。你若重伤,岂不是无人再阻止道玄,快去,去阻止他。” “我不是你徒弟,更不是青云门的人!” “你要出尔反尔?” “我是不能见死不救。”修看着水月的目光有了一丝哀求,生怕她会倔强地拒绝,失去上官策和云易岚的那种痛苦,她不想雪琪尝到。“相信我,有雪琪的世间,我绝不会让它生灵涂炭!” 红眸的光摄得水月一愣,本想推开赫达修的她,安静了下来。 道玄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继续朝着诛仙走去,正握着诛仙要拔起来的时候,他忽然变了脸色,抬头看去,一身黑衣的男子慢慢飞落在这片狼狈的荒野。 被道玄甩掉的鬼厉,追了上来。 鬼厉看到眼前的情景是震惊,看着近在咫尺的诛仙是心痛,噬魂棍亮起了青金色的光。 “小凡,小心。” 田不易的身子一顿,神志像是恢复了清醒。“老七。” 水月松了一口气,因为鬼厉的出现,局势似乎有了一丝转机。 道玄握着诛仙,看了看修、看了看水月、看了看田不易,又看着鬼厉,他平静询问道:“你也要杀我?” 荒野的风,吹得有些大,但是怎么都吹不散乌云。 鬼厉不知道为什么堂堂青云掌门会变得满身邪气,他浑身一种刺骨的微痛感只告诉他一件事:“我要向你讨回碧瑶那一剑!” “好好好,都要杀我。为了义,为了情,都要杀我。”道玄很坦然,倒不如说是寂寞,只是握着诛仙的手由始至终都那么用力,以致于诛仙剑柄都是血迹斑斑。 “真是可怜,一代巨擘,正道之首,竟然落得个群而攻之的地步。” 四野响起桀桀怪笑。 第358页 世事无常,多的便是巧合了。 修的脸色阴沉起来,恶狠狠地看着远处被扭曲的结界,看着黑衣人也在这片被结界包围的地方露出了身形。 “鬼医!” “红莲大人,别那么凶狠地看着我,我只是随着玉简指引来凑个热闹。”鬼医看着为水月疗伤的修,又发出那刺耳的沙哑声音,“玄阴鬼气,只要入心三分便性命垂危,你也不想她变成田不易那样的活死人吧。” 鬼厉的身形一震,他看向了他的师父,田不易也看着他。 因为鬼医的出现,场面更加复杂起来,水月感觉得到修的愤怒。 天上停歇了雷霆,是不是意味着暴雨的来临。 命运的局,该怎么解? 黑暗的石窟。 有还在挣脱锁链的人。 一声飞鸟的啼叫惊醒了洞穴里的蝙蝠,白光照亮了洞穴,飞儿化作凤凰驱赶走了蝙蝠,洞窟窿里的锁链就快要熔断。 逃脱的曙光就在眼前,欣喜的小白却发现陆雪琪无端地急躁起来。 心慌意乱。 第186章 第一百八十五章 荒野。 雨,一点一点洒了下来,打在面上不痛、微寒。 田不易看着鬼厉青涩憨直不再的面容,轻唤:“老七。” 鬼厉看着田不易,熟悉又带着点陌生,但是那样的目光是喜,是和蔼,是一个师长的谆厚,恩师如父,鬼厉想起水月说的‘今时今日田不易还心心念念你这徒弟’的话来,情牵动心,低喃:“师父。” “啧啧,好一个师徒情深。”道玄将鬼厉从师徒重逢中拉了回来,诛仙、道玄,对鬼厉的一生影响至深,冷酷的一剑噼得碧瑶魂散,也将张小凡噼成了鬼厉,道玄本该是如神明一样的存在,如今却满身妖邪,那个瞬间,鬼厉觉得所谓青云掌门也不再是那么高高在上,甚至触手可及了。 恨意,促使鬼厉的面容上掠过一丝激动。 “可怜、可怜。苍生为水,苍生覆,两次使出诛仙剑阵的道玄真人,也要因为苍生落得人人诛之的下场,哼。”鬼医轻蔑嘲讽地低笑,他几乎于自语的声音,在荒野间却也清晰无比,何况在场都是修为高深之人。 田不易、水月面上再度掠过沉痛,修则在鬼医出现时的愤怒情绪中镇定下来,手上控制水月体内戾气的真气又重了一分。 雨开始下大了,有些模糊了视线。 道玄只是冷笑扫过所有人,邪戾渐深的双目中还是保有一丝清明,甚至从刚才他的理智神识都非常清楚,因为清楚,而痛! 他,笑了起来,道袍都无风自舞,黑气升腾起的剎那,就教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你一个青云叛徒,有何资格与我动手?”道玄看着鬼厉。 大雨中,田不易一字一句道:“他是不是叛徒,不是你说了算,我大竹峰的人,我从来没有说过逐他出门。”鬼厉被仇恨溢满的眼,有那么些闪烁。 “真是令人感动。”道玄低笑,“好一个有情有义的田不易,好一些光明磊落大义凛然的人。” 赞嘆的话,更像是讽刺,道玄气势一直不曾弱过,田不易无言。 只是一道声音,打断了道玄的笑。 “你有多少功德我不管,我所为也不关苍生,我只要你害了碧瑶的一剑!” 声音未落,噬魂青光大盛,瞬间冰寒气息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这片荒野响起锐啸,鬼厉已经驭动法宝,直取道玄中门。 瞬息之间,在场的青云门三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鬼厉道法似缓实急,暗夹风雷之热,青光闪烁,正是太极玄清道,其境界已经超脱玉清直达上清登峰造极之境界,已初窥大清之势。 可道玄毕竟是天下第一大能修真,虽惊不乱,诛仙驭动黑雾形成太极八卦象,汇聚成一道黑色盾墙拦在了跟前,来势汹汹的鬼厉就一下撞上,轰然乍响! 突然的轰隆有一瞬间冲破了天上层层累积的乌云,人们的视线被争斗拉了过去,鬼厉与道玄首次正面交锋,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无能为力的少年,纵使道玄道法深不可测,在天音寺机缘之下再悟一部天书的鬼厉如今是当世唯一习得四部天书之人,更何况这些年他早已将佛、魔、道三家道法融会贯通,对上道玄一时竟是不相伯仲。 水月、田不易、鬼医犹自惊讶,不想鬼厉修为竟然有如此超凡进步,田不易看着包围在鬼厉周遭的青金白三色光华露出欣慰骄傲的神情,鬼医皱了皱眉藏在身上的修罗玉简微微震动着,鬼医暗道鬼厉也许是个绊脚石,但当他暗自动了一丝狠念的时候,一股寒意从嵴樑升起,鬼医看见那双宝石一般的红瞳正时刻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经由最初的愤怒,现在已经是一汪平静的湖泊,赫达修面无表情的看着鬼医,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正是平静,鬼医才唯恐有诈。 雨,当真越下越大了。 恐已是昏天暗地的荒野,此刻却光华明亮,不单鬼厉、道玄斗法不时流光四溢,雨幕中,修、鬼医也各自罩起了一层薄薄的光圈,隔绝了雨势,滴雨未沾。 只有田不易愣沖沖地站在大雨里,手握着有了裂痕的赤焰,目不转睛地关注着道玄和鬼厉,衣衫褴褛,狼狈异常,胖胖的身躯看上去也分外凄凉的样子。 “田师、”水月想唤他一声,一口气郁在胸口,气息断了一下,一股至阳真气顺着经脉流遍四肢,水月侧头抬眼看了一眼赫达修,只见她对自己微微摇了摇头。 此刻是叫不到田不易的,他所有的注意都已经系在了小凡和道玄真人身上,又怎么注意得了他人。 “老七,小心。”仿佛是印证修所想,田不易紧张呼喊,却是猛烈咳嗽,田不易一下稳不住身形跪倒在雨水中,双手握着赤焰勉强没有倒下,却是颤抖,因为太过用力的咬牙,脸上的肉在抖动着,他好像在做着什么挣扎。 “哦?”鬼医忽然饶有兴趣低语,“纵魂术。原来不止活死人,还是傀儡吗?有点意思。”喃喃自语被大雨淹没。 纵使听不见鬼医所说,修同水月也发现了田不易的异常,何况先前田不易还袭击过她们,这肯定不是田不易本意,只怕与他吸取了道玄的玄阴鬼气有关。 “救他!”想起与苏茹的约定,水月慌乱地抓住修的衣,修面上闪过为难,到底不忍心田不易孤零零跪在雨中,目光往身侧一瞥,就将被道玄挣断的玄火链甩了出去,玄火链如同长鞭缠住田不易的身躯,修一用力就将他带到了身边。 田不易来不及道谢,只见修扶了他的背一下,便立即握住了黑色弯刀,凌空一挥,速度快得肉眼不及,一声锐响,悄无声息靠近的黑衣人就被刀的锐气逼退了回去,妄图暗中偷袭的鬼医落了空,反而被修斩掉了一截衣摆。 鬼医眼中闪过晦暗的光,看着赫达修双手正一手一个的护住田不易、水月的心脉,他便观察了一下,又欲上前,哪知刚刚迈出一步,地上却是一个光圈将他们三人隔绝开来,橙金光壁上流动着暗火,一朵火云纹章若隐若现。 第359页 “护法结界?你竟然真的接下了他的玄火令。红莲,不,执法长老。”鬼医眼中闪过阴狠。 田不易见鬼医虽被阻,但赫达修要顾着他和水月这结界也只是缓兵之计而已,不由道:“赫达姑娘,不要管我了。我这副身躯大抵是没救了,你还是将水月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修皱着眉头,不答,田不易还欲劝说,水月却道:“你对付他有几分把握?” “十分。”一抹冷笑在修的唇边浮现,带着嗜血的残忍。 鬼医目光一滞,心底发寒。 “那好。”水月猛然凝起一块冰棱朝着鬼医射了过去,鬼医一惊,侧头躲过,心下却大呼:糟糕! 鬼医当机立断退离开了玄火令结界,一道身影如蛆附骨紧随而上,鬼医几番招架,若不是修罗玉简护盾强大,恐已被人斩下头颅。 刀光暗影交错间,修冷酷的红色双瞳正如同看着死物一样看着他,鬼医一个激灵,通体冰凉。 水月手撑在了泥泞的雨水里,白衣已经被泥水弄脏,她的面容却还是清艷非常,看着鬼医被赫达修逼得节节败退,松了一口气,再一看鬼厉、道玄尚且还看不出谁占上风,伯仲之间,她这才转头去看田不易情况,正好看见田不易收回放在鬼厉、道玄争斗上的目光。 “你怎么样?”田不易先一步问出。 “自身都难保,还有心情关心别人!”许是多年看不顺眼养成的习惯,水月还是先杵了一句,后又道:“死不了,她将涌向我心脉的戾气暂时都散在了四肢,暂时无碍,只是运不得功。她当真果断,若不然必定被那鬼医趁虚而入。” 田不易看了一眼将鬼医逼得十分狼狈的红影,赞赏地点了点头,老七这个姐姐当真比他强多了,焚香谷的执法长老吗?田不易莫名嘆了一口气,见水月惨白的面容,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水月知他是为伤了自己道歉,扭头冷哼一声:“留着你回去养好伤,再来小竹峰登门谢罪罢!” 真是臭脾气!田不易哑然失笑,照他脾性本该拿话杵回去,但此刻他却一动不动地看着水月,目带深意,赤焰的裂痕越来越大,田不易另一侧的手已经逐渐干枯,他看着水月别扭的模样,微微笑着,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苏茹? 水月半天不见田不易说话,很是奇怪,回头就看到他那古怪的神情,拧起了眉。 “你们小竹峰的人是不是都是嘴硬心软?万师兄没有喜欢错人。”水月嘴张了张,什么也没说出来,田不易却已经接着道:“我以师兄的身份求你件事、咳、” 田不易的脸已经慢慢开始爬满黑气,干呕起来,水月看到他肥胖了许多的身躯开始像泄气一样,迅速干瘪下去,当回复到田不易本来身材的时候,他的身躯上已经有几个深可见骨的洞,骨头是黑色的,但是没有一丝血,只有心脏的声音还在跳动。 水月瞳孔紧缩起来,手握紧了天琊,浑身轻颤,她闭上了眼,不忍再看田不易的样子,也不想再听田不易说话的样子,从她身上泛起的白圈闪烁了几下,消失不见,斗大的雨水顷刻淋湿了他们,水月闭目仰天,雨水冰冷地拍在她面上,顺着她的轮廓滑落。 混杂着血和雨的鲜红在天琊的剑刃下滑落,水月用颤抖的天琊支撑起了身子,睁开眼的瞬间,居高临下。 她看着田不易,静静地看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真到了那时,不用你说,我也会动手!你、小心。” 田不易仰头看着水月那双清冷的眸子,“我以为万师兄走后,青云山上除了茹儿已经鲜有懂我之人,没想到一直和我话不投机不对盘的你,却是青云山上我难得的知己了。” 水月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一个冷哼,便背转了身。 田不易也不再多话,艰难地站起了身子,不逼出那股子邪气,反而动用青云道法将之驭动起来,一时间田不易身形又暴涨几分,连赤焰的光芒都亮了几倍。 修察觉到异常的波动,一刀噼开鬼医后朝身后一望,惊讶写在了脸上。 但田不易脸上的坚决已经不是修能阻止,而鬼厉也在道玄的攻击下渐渐露出了颓势,田不易发出一声整天怒吼,沖入了鬼厉与道玄之间。 一生修为,所为何来,男儿之躯,死就死得其所! “田师兄。”水月望着那矮胖的身躯就这么沖入了雷火轰鸣之中,模糊眼的是雨,还是泪?她咬唇别开了眼,望着的,却还是青云山的方向。 痛、痛之下还有深深的愧疚,不知又要怎么说给那还在等候的人听。 手在颤抖,天琊也在颤抖,冰冷如霜好像从小竹峰祖上就传了下来一样,只有她们一代代握过的天琊知道,冷如寒月的人有一颗烈阳一样的心,炙热如火! 鬼医不敌修,没想到重得修罗命格的修竟让他几欲没有招架之力,眼见又是一刀噼来,鬼医当即使出了鬼道幻术,将身形隐匿了去,无奈还是逃不掉,刀气所形成的一种领域十分难缠,那种领域里,一人一刀,威霸无双。 修见鬼医竟然躲起来,冷笑一声,将戮神往天上一扔,正好退到水月身边,戮神在天上散发寒光,修见水月淋在雨中,皱了皱眉,又见田不易和张小凡合力与道玄难解难分的打斗,开口道:“不要在这里发呆,离开,还是去找救兵什么都好,快走。” 水月凉飕飕地看了她一眼,看见鬼医在戮神光辉下若隐若现的身影,面上布上了一层寒霜,“不是说十分的把握吗?怎么他还好端端地在那里。难道你也是个信口雌黄的人?” 修眉梢一挑,“要他死,有何难!” 也是觉得不能再耽搁时间了,修召回戮神,风雷红莲甲上闪烁起银色的闪电,白色的头发飘扬起一轮弯月的弧度,她发亮的红瞳猛然盯住一个角落,还没看见她动,下一刻她已经冲出去好远,凌空一刀,由上而下狠狠噼下。 轰的巨响,地动山摇。 戮神噼在了什么上面,直将地面都压塌丈余,水月也站不稳地晃了一下,但见雨幕中,鬼医举着一卷碧色玉简在赫达修手中的弯刀下被压得双腿跪地,血从他的双手流下。 鬼医的双眼中满是痛苦之色,想来这一刀有万钧雷霆之势,修却是拧眉,纵使鬼医手中是修罗王留下的修罗之物,她的眼中还是露出了几分厌恶。 鬼医被雨水浸湿的面巾又暗了几分,想来已经是口吐鲜血,却不知死活道:“红莲大人好厉害。” “我不知道修罗札记里面告诉了你什么,但不要妄图愚弄我修罗一族,下一刀绝对叫你魂飞魄散!”修此刻想的是:若不是功力受损,怎么会叫你活那么久! 鬼医感觉戮神又重了几分,他的双手几乎撑不住,朝着修的中腹踢出去一脚,鬼医退了开去,见修下一刀接踵而来,当即大叫道:“赫达修!你会后悔的!” 修罗玉简发出一阵亮光,在鬼医面前形成一道光壁,刺得修一瞬闭眼,待她适应之时,却是瞪着眼落了地,溅起一地泥泞。 第360页 那光壁不是什么屏障,或是攻击。 那是一面镜幕,照的是一处黑暗的洞穴里,被无数红色锁链悬挂在半空中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修放在心尖上的人,此刻她焦急地挣脱着赤红色锁链,黑色的眸心里面有着慌乱不安,修的心,漏了一拍。 另外一个则是修的至交好友,九尾天狐小白,她嘴唇不停说着什么,面上也是不耐和焦急。 水月也看见了镜幕里的情形,走到赫达修旁边对鬼医怒道:“卑鄙!” 鬼医不反驳,不接话,松开捂着胸口的手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揭开面巾一角服下,之后试着运了一下气,才仿佛找回了说话的力气一样,怪笑:“怪只怪红莲大人的弱点太早暴露。无情无心的修罗不该爱上任何人。” “谁告诉你修罗无情无心?”原本修也是这样以为的,但后来发觉只是她太迟钝,修罗的心,比别人更执着和痴。 “不管怎样,你现在若想杀我,我就拉上你最心爱的人陪葬。”鬼医也知已经不是修的对手,不过修罗玉简的强大还是让他欣喜万分。“我知道你想快点解决我,好去帮鬼厉、田不易,不过我们还是好好看看曾经的青云双骄之一是怎么以一敌二,啧,田不易、鬼厉可要输了。”鬼医看着旁边啧啧道。 修没有去看,而是看着镜中人,水月急忙抬眼望去,果然见鬼厉被道玄的惊雷打中了胸口,口吐鲜血,而田不易手抵在挡在他前面的鬼厉后背,用力一推,二人双双又沖向了道玄,而道玄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但也丝毫不惧,迎头而上。 鬼医没有说谎,道玄以一敌二,占了上风。 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倾盆而下。 修依旧滴雨未沾,大雨仿佛不敢碰触她的身躯一般,在快要打在她身上的时候,分了开去,仔细一看,却是一层如同实质一般的杀气凝聚成了屏障,戮神低嗡。 鬼医知道,前面那个修罗悍将已经是怒极。 他,胸有成竹一样的眯着眼。 水月不知道修要怎么做,但现在刻不容缓,再这样下去,鬼厉、田不易都会死,而道玄和这个鬼医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水月挣扎了一下,沉痛地看了一眼镜中的陆雪琪,有了决定。 “赫达修!”水月大喊一声,正欲做什么的时候,下一瞬间,惊讶不已。 对面鬼医也是满眼的不可置信,只见修的身影高高跃起,举刀过顶,又如千斤巨石一般坠下,一声脆响,有什么支离破碎。 一刀无情,镜幕一点一点破碎,那镜中人的样子也再也看不到。 身着盔甲的女子,抬眸,目光如冰,笑容如血,杀意、疯狂! 无名洞穴。 “陆雪琪,你慌什么,再慌我们都走不了。” “刚才还好好的,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连真气都紊乱?” 小白烦躁地吼陆雪琪,陆雪琪也不知怎么了,在熔这最后几根链条的时候,焦躁不已,害得她好几次差点被勒死,小白也烦躁起来,心想如果陆雪琪再这样,干脆直接一口咬断她的脖子,自己离开算了。 正这样想的时候,啪的一声,她颈上的玄火链断了,小白刚露出了一丝笑容,陆雪琪却已经飞出了窟窿,小白连忙追出去,只见陆雪琪一把火将与飞儿打斗的蝙蝠全数烧尽,那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教小白一愣。 “飞儿,带我去找她,去找她。” 这般心慌意乱的人,哪里有什么气势,只有迫切想见到一个人的心情。 能让陆雪琪这样慌乱的只有一个人。 小白也严肃起来,但陆雪琪已经化羽飞行而去。 “不就是个鬼医吗?至于慌成这样?还是你们真的已经心有灵犀到丝毫中都能感应到彼此的地步?”小白讽刺着,可是脸上却是一阵落寞。 她是否这样牵挂过一个人? 雨,依旧瓢泼而下。 无风飞扬的白发和飘逸的红色衣摆,让这场雨仿佛是错觉一样,她站在雨中,只静静地站着,就让空气都仿佛凝结。 鬼医心里咯噔了一下。“你!” 水月同样也很震惊,只是比鬼医回神得快许多,她走过去,站在赫达修身侧,看了一眼她刀削一样的侧脸,便收回了视线。“你不怕雪琪当了这妖孽的陪葬?” “怕!” “不过她生我陪她生,她死我就陪她死。” “若是因为彼此而受人威胁,我会很不痛快!”修看向水月,“何况,我不动手,你也会动手砸了那面破光镜,我又何必让你去背负这种业障。我和雪琪是一心同体。” 修将目光转向鬼医,如同看一个死人。“修罗,睚眦必报!” 水月轻轻勾了笑,是释然。“那你还等什么?小竹峰的历史里该有你的名字。” 一抹娟狂的笑浮现,有一种战士叫风林火山,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挥刀而下,锐不可当! 死亡笼罩在鬼医心头,他以为他已经看透,他以为他不在乎生死,可为什么不甘心,不甘心! 人,总有执着。 执着成了信仰,执着成了疯狂! 他握着修罗札记的掌心血肉模糊。 “死!” 一声威喝,风谲云诡。 干坤动荡,山河齐哀,连缠斗的道玄、鬼厉、田不易都被飓风云浪沖了开来,两败俱伤。 在巨光的中心,只有离得最近的水月反而没有受到波及却也倒在地上,一阵金光往天幕飞去,大雨之下,突现四个金色大字:修罗灭世。 水月、道玄、鬼厉、田不易一脸愕然。 修罗灭世,谁是修罗? 水月、鬼厉已知,奋力看向那没有散去的光,一道红影忽然震飞出来,重重落在了地上。 戮神,远远摔了出去,插在雨水泥泞的土地里。 “赫达修!”水月怎么也想不到,被震开的人会是修。 修坐起了身,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血顺着她的额流下,她面色有一丝苍白,一动不动看着慢慢散去的光。 那里鬼医站得好好的,修罗玉简在他的手上,飞出一条八首金龙,金龙吞光,将天上的四个金字吸了回去。 天降异象,天露谶言,神州大地,有心之人,一览无遗,都将这四字看在眼里。 修罗灭世。 是谁逃不脱的宿命? 被水月扶起的修,咬牙切齿道:“我没事!该死,修罗王和佛界的秃驴究竟要做什么!” “哈哈哈哈,修罗灭世,果然是修罗灭世。红莲大人,你看到没有,这是上天都赋予你的使命。你怎么就不明白?不明白?”鬼医如同疯了一样,忽然跪在地上,血从他的面纱滴落,看样子也伤得不轻。 修想站起来,又有些乏力,靠着水月冷笑,“我会灭世,你信不信?” “这得问琪儿。” 修再度冷笑,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第361页 雨水终于湿了修的发。 原本各方死斗,此刻都停了,全部摊在地上,谁会是第一个站起来的人,如果此刻有个心术不正的趁虚而入,将他们都杀了就能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成名,毕竟现今世上最可怕的几个异端几乎都在这里。 雨中,开始夹风。 第一个人终于站起来。 修走向戮神,将它拔起,一步一步朝着鬼医走去。 但她走到一半,又没了力气,她摸了一把脸上雨水,鬼医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发笑。 一阵妖风四起,发笑的鬼医变了脸色,修也警惕起来。 “我不能死,不能死……”絮絮叨叨的声音,第二个站起来的人,起身又倒下,道玄躺在地上,神智不明地不停重复着话,但除了剩不肯松开诛仙的力气,他也伤得不轻的样子。 修、鬼医、鬼厉、水月刚想松口气,鬼厉的一声呼喊,让他们再度悬起了心。 “师父!” 田不易仰面躺在地上的身体直挺挺地立了起来,似傀儡殭尸一样迈开了脚步,手中的赤焰剑,已经裂得只剩一截参差不齐的刃和剑柄,但他眼中已经没有一丝生气,一步一步走向道玄,然后举起了手中的赤焰,刺了下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赤焰会贯穿道玄胸膛的时候,一道刺目的光,让所有人都闭了眼。 雷雨夜,闻惊雷。 当那道异常庞大的自然之雷过后,被贯穿的却不是道玄! 诛仙,就这么由下而上刺穿了田不易。 “不!!!” “哈哈哈,你不惜用真元燃命都要与我同归于尽。那也叫你尝尝诛仙的滋味好了。”道玄半支起的身子倒了下去,诛仙顺势拔了出来。 田不易已经油尽灯枯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了,轰然倒下。 鬼厉连滚带爬沖了过去,颤抖着手不敢触碰田不易,他已经没有一丝呼吸。 咚、咚、 是心跳声。 非常微弱地传来。 鬼厉面上一喜,他低头看见田不易睁开了眼,然而下一刻袭来的却是田不易灌注了无上法力的一掌,如巨锤砸在了鬼厉胸口,鬼厉神情瞬间凝固,片刻之后他的身躯倒飞出去,若不是他底子深厚,田不易这等道行全力一掌,只怕他已经丧命,饶是如此,他也飞出三丈远,痛得几欲昏厥。 田不易再度站起了身,这一次他背朝着道玄挪动,赤焰断刃上附着一层浓郁的妖气。 “师父,你怎么了……” 田不易像是听不到一样,赤红着双眼,慢慢走向鬼厉,举剑便刺,刺啦一声,划下一块红布,修拖着鬼厉就退开,田不易现在已经神志不醒,哪里听得到鬼厉的话。 也不管手上被划的口子,现在的她哪里是活死人一样的田不易对手,修拖着鬼厉掉头就走,哪知田不易下一刻就反超在他们前面。 “师父、师父、”鬼厉气若游丝地唤着。 赤焰还是没有丝毫犹疑地刺了过来,他,不是田不易,和田不易一样的模样,一样的道法,却不再是田不易。 修一脸冷霜,避无可避。 下一刻,横在身前的是戮神,被水月拿在手中的戮神,指着田不易的却是天琊,散发着淡淡蓝光的天琊。 赤焰被弹了出去,田不易也退了好几步。 修看着挡在她和鬼厉身前的水月,脸色变了好几变。 神剑清冽,丽人白衣。 血水泥泞都脏了那一身素白,单薄的身子却挺拔坚毅。 “你不能运气,否则戾气攻心!” 修一声呼喊换来却是她蹲下身,放在怀里的戮神,她深黑如墨的眼睛看着修的双眼,威严肃穆。 “这是我答应他的。”天琊在她手中发出脆响,其音清冽,犹如天边吟唱。不屈不从、坚韧如人。 “赫达修,有一句话叫做言出必践。”她伸出手摸了摸修僵硬的脸,带着的轻颤是长辈的寄託。“你待琪儿要好好的,她,是我青云未来的小竹峰首座。” 水月的目光又移到鬼厉身上,薄唇微启:“你也早日归去,在你大竹峰祖宗牌位前好好磕个头。还有——” “帮我带一句话给你师娘。”水月起身面向了不依不挠走来的田不易,本来的‘对不起’就这么变成了出口的话:“告诉她田不易要她好好的。” 修和鬼厉都知道水月要做什么,摇头,摇头,奈何背对着他们的水月已经看不见。 “师父,不要过来了,不要过来了,求你……”鬼厉哭求。 是什么打在红色的眼上,睫毛轻颤,修不由得闭上了那只被打湿的眼,另一只眼里望着水月冲出去的背影,想要呼喊什么,却什么声音的发不出来。 该说什么? 有一种固执,叫坚守。 有一种人,是水月、是田不易。 斗法是怎么样的?已经被雨水模糊了,一招一式都仿佛利刃插在修和鬼厉的心中,又听到天琊的清吟,又看到天琊的蓝光,但修的心却沉了下去。 水月的剑刃已经将田不易的身躯划了不知多少伤口,毫无痛觉的田不易一掌打在了水月胸口,水月像落叶一般飞了出去,如雨中落蝶。 修也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奋力飞起,将她接住,落地时,两人站在雨中,面对着面,水月的脸色已经死一样的苍白,修连忙将天琊从她手中夺下,那一刻,一口鲜血喷洒在修的面上,叫修身躯一震,愣愣的看着那个唇角有血,却死死拉着她衣襟不肯倒下的人。 田不易沖了过来,在水月忽然的微笑下,修手中的天琊被她驭动全身功力的一掌打了出去,剑柄脱离手中的感觉还那么强烈,脸上有什么在炙热的灼烧,秋水长剑恢复已往的光辉,破开风雨,破开雷霆,嗤的第一声,刺穿了田不易的胸膛! 谁在痛声呼喊,声嘶力竭? 鬼厉怎么跑到田不易身边的修不知道。 他抱着田不易的身体,伤心欲绝,田不易却是对着远处站立的人露出满足的微笑,那一刻他的眼睛不再浑浊。 “谢谢。” 可恶的惊雷,是要嘲笑谁的撕心裂肺? 水月紧紧抓住修的衣襟,直到听到田不易的遗言,才露出一抹略带苦涩的笑,眼里又有释然。 鬼医看了一眼水月、赫达修、田不易、鬼厉,然后带着昏迷的道玄悄然离开。 无情的风雨吹打着人们。 水月看着已经木然的赫达修,她艷丽冷魅的脸上是自己喷上的血,水月的手慢慢从修的衣襟上滑落。“不要难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幸好,不是琪儿。” 落下的手,还有一声飞鸟的啼叫。 水月失去生气的头颅,枕在了修的肩上,脸上的血已经被雨水沖刷干净,还是火辣辣的疼。 田不易、水月。 张小凡已经晕倒在田不易的尸体上,修木然地横抱起水月渐渐冰冷的身体,转过身的那一刻,心心念念的人啊,你为什么站在雨幕的另一端,湿透了衣发,泪流满面? 第362页 是雨水吧? 可为什么红着眼眶? 慢慢地,慢慢地,走近。 本来最亲密的人,肌肤却只一瞬间的摩擦,她不言不语地抱过了水月,她赤红的双瞳紧紧看着她,却什么也没有说。 黑色的眼瞳,扫过沾在她衣襟上的血手印,她通红着眼转身离去。 修抬起手想要拉住她,脸上的灼热感却让她的手举起又放下。 她会带着水月回去吧,回青云。 稍微落后陆雪琪一点的小白同样被雨湿透了,看着失神的修站在风雨里,她想问发生了什么,又什么都没问,看见昏迷的鬼厉走了过去,看清田不易,看清天琊,眸光闪烁。 天琊恢复了,不仅完好无缺,甚至光华更盛。 只是它插在田不易的心脏上,被风雨击打出清脆又凄凉的声音。 一只手忽然拔出了田不易尸身上的天琊,天琊在修的手中发出一阵阵的嗡鸣。 她以为它会悲鸣,她以为它剑刃上的血和肉都在诉说悲壮。 却原来它只是用清冽的光和颤动告诉她,它回来了,天琊回来了。 带着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剑心。 正气、坚韧,还有固执。 “小白。”修的声音带着沙哑,“帮我把前辈和小凡送回大竹峰。” “喂,你去哪儿?” 消失在雨幕中的修,没有回答。 第187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 雨散云收,清晨的风带着一丝寒意,天际出现第一缕亮光,凄清的夜慢慢褪去,曙光悄悄降临,带着云朵泛白的色彩。 刚破晓的时分,小竹峰上本来没有人那么早起身,但是这片竹林荫庇的山峰早早被打破了平静。 昨夜。 夜深,雷雨交加吵得人睡不着,天降异象,悄无声息,不知发现的人有几多?但清清静静的小竹峰还是免不了有起夜的人,推开了烦闷的窗就这样发现了天幕上无声出现的四个金色大字,惊雷闪过,以为是幻觉的人揉了揉眼睛,那龙飞凤舞的古字带着几分肃穆,几分威慑,叫惊讶不已的小姑娘忍不住呼唤起来,不多时小竹峰不少穿着凉薄的弟子都披着薄纱围到了走廊上,对着那只出现一会儿的字议论纷纷。 文敏作为当前小竹峰唯一主事之人安抚下了躁动的师妹们,但已经恢复平常的雷雨夜还是沉闷得让她心里莫名发慌,所有人都望着一道又一道的闪电,还在想方才那像极古篆且太古老的字体究竟是什么?一时都是压低了讨论那几字的切切私语。 文敏知道水月并不在山上所以也没有呵斥她们回房,一种不安占据了心里,文敏微微蹙起了眉头,一旁忽然有人小心翼翼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头对上一双水润的黑眸和一张惹人怜的青涩脸庞,一道惊雷闪过,拉着她衣角的人瑟缩了一下,而后极力掩饰惊魂未定的模样,皱起眉毛问道:“师姐,方才、、” 苍白又倔强的小脸一瞬间让文敏有些恍惚,当年也有个人这样怕打雷又强忍着不说的,文敏抬手摸了摸小诗的头,摇了摇头,懂事的小诗不再追问,明白师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雷声一声响过一声,又站了好久,阴沉沉的夜也没再出现别的情况,文敏拉着小诗的手,看了一眼四周的师妹,正欲叫她们回去休息的时候,小诗发出了一声惊呼。 “师姐,快看。” 一片白羽先闯进眸子里,而后是大雨里不断飘落的白色羽毛,凤凰展翅,那个熟悉的白衣人张着翅膀在众目睽睽下落在了大雨倾盆的中庭。 美丽非常的纯白双翅在落地时便化作飞鸟离去,所有人都来不及惊嘆就被来人怀中抱着的人拉去了视线。 当先沖入雨中的是文敏,随后惊震在原地的小竹峰弟子都围了上去,惊叫、询问声、雷雨声,有一瞬间让陆雪琪觉得失聪,她失魂一样抬起头。 文敏颤着手抱过了水月,也来不及询问就仓促地将水月抱进了屋子,雨太冷,冷不过吹进空荡荡怀抱的风,陆雪琪像木头一样跪在大雨中,鬓角的发狼狈的贴在脸上。 唇色苍白无血,紧紧抿着,不言不语,直愣愣地跪着,任瓢泼大雨狠狠打在身上。 问不出所以然的小竹峰弟子,冷面看着她,转头围进了屋子或走廊,很快雨中就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白衣贴身,愈发显得单薄消瘦,雨不歇,雨打芭蕉犹泣夜,凄凄冷风入怀,寒意让她瑟缩了一下,她眼神空洞地望着那被人围满的屋子。 被人群围着的小诗透过缝隙看见了她的模样,想要往外走,瘦小的身子却被更多的人推进了房里,望不到了,望不到模糊在雨中苍白的容颜。 小竹峰一夜喧嚣,风雨终于在破晓时分收起。 晨光带着昨夜的寒意照在人的身上,陆雪琪抬起了低垂的眸,她的身上、衣物都还不断滴着雨水,嘴唇是风寒入体的黑紫,熟悉的屋檐,熟悉的人,涌上心头的只有深深的愧疚与自责。 在无言中,凝成陆雪琪哽在喉头的‘师父…师父…’ 一声声的,一遍遍的,紧咬牙关,越哽越痛。 晨风吹落了屋檐的水,围堵了一夜的人墙散开了,里面的人推开了门,冷峭着脸,人群噤若寒蝉地分出了一条道,文敏看到跪在中庭的人,疾步走了过去,还紧绷着的神经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又气又恼,谁都不明白,为何世事那么无常? “这是怎么——”‘回事’二字都还没有出口,淋了一夜雨的人,骤然倒在了积水的地上,原本苍白的面容泛着不寻常的潮红。 文敏紧张一探,额上是触之一缩的滚烫。文敏额角抽痛了一下,俯身抱起了陆雪琪冰冷的身体,匆匆离开。 剩下的小竹峰弟子想问不敢问,想追不敢追,在原地守着文敏出来后就紧闭的门扉,也不知道里面是怎么一回事,进去的师姐妹也没个出来说一下情况。 小诗和几个弟子跪在榻前,低垂的脸颊带着还未褪去的泪痕,榻上,水月的神情是那么平静、安详…… “师父、师父、”另一间房里,烧得迷迷糊糊的人不断呢喃着。 龙形谷,洪川。 大清早的洪川,泛着初晨的波光,在大雨中沉寂了一夜的鱼儿,欢快地跃出了水面又落下,滴着露珠的树林传来鸟儿的啼叫,草庙村的一切都在一片安宁中静静度过,太早的时候,不是农忙的村庄还没有多少人起来,透着寒意的河边就更没有多少人。 修一个人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独酌烈酒,天琊立在她的身边,剑刃宛如秋水盈光,微微泛蓝,修的衣已经换过,没有了狼狈,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空荡荡的家和陆芷萱纯净的眼,便一个人来这洪川边,饮藏了许久的烈酒。 几个空酒罈七零八散地堆在旁边,这样的豪饮许久不曾有过一样,修没有丝毫醉意,珍藏的酒怎么如同白水一样无味。 不行,就换一坛罢。 修,又拿出另外的烈酒揭开,醇厚浓郁的酒香一下散开在晨风中,连鱼儿都醉了一般围着岸边打转,一只飞鸟落在了她的肩上。 第363页 修只抬眼看了一下,便继续喝着她的酒,大清早这般海饮的人,有几多? 飞儿埋头理了理羽翼,跳离了酒味泛滥的河边,飞往林中,又剩下修一个人,剩下她和天琊。 天琊啊天琊,煞费苦心许多日都找不回你浩然蓝光,怎知一夜,你就恢复了凛然正气。 人生难料,因果无常。 修几不可见地牵起了唇角,下一刻,却是一下将手中的酒狠狠砸了出去。 酒罈四分五裂,碎了个彻底,碎裂的声音惊扰了这平静的山野,林中的鸟儿振翅惊飞,水中的鱼儿沉入水底,本还有几只草丛中玩耍的野兔、鼬鼠也一下仓皇四窜,剩下一个胸膛起伏,口中喘息的人,恶狠狠地看着散开的碎片。 喘不过气一样,是什么压在心头呼吸困难,修眼中的血色沉了几分,有一种想要撕裂什么的冲动,酒似乎太淡了,那么更浓的是什么? 是她眼眸里血的鲜红,只有血才比酒更浓烈,饮血的冲动在胸腔里升腾,迷濛的黑雾在她身躯上升起缠绕,惊得一旁的天琊发出清冽的剑吟,浩荡的蓝光裹住了修,颤动的剑刃仿佛在告诫,下一刻就要刺过来! 有脚步声传来,修听到小狸的低嗷。 剎那间,河边狂躁的气息都像是消失不见了一样,修平静地站在河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小白抱着陆芷萱皱眉看着那个散发着寒气的人,小狸在她脚边急躁乱跳,想要扑到修的身边,又清楚感觉到主人身上散发的疏离气息,它不敢靠近,又不知道她怎么了? 她,动了怒,又极力掩饰了下去。 这个模样让小白非常不舒服,好似当年她淡然一切的样子,目空心空,可小白知道,她的心明明不是,她的心里早已有个人,所以空不了。 现在她的平淡就更让小白觉得刺眼,冷冰冰地看着修,也不说话,小白怀里的陆芷萱难受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好像被勒得有些紧了。 修奇怪地转过身,看见小白望过来的目光,拧了下眉,不过很快又恢复那面无表情的样子。“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白闻言,冷笑:“你放心,我确实是把他们扔在大竹峰才回来的。” ‘扔’字让修一瞬间的不悦,不过到底没有多说什么,面对小白审视的目光,她拔起了手边天琊,走到小白面前,抱过了陆芷萱。 “谢谢。” 小狸抖了抖身子,跟上离开的修,小白看着修慢慢的离开的背影,冷冷一笑。 毫无情绪的感谢,诚不如不要! 懒得再多问,小白忿忿拂袖离开。 修抱着陆芷萱回家,推门走进空荡荡的房间,坐下,将天琊放在桌上。 陆芷萱对着修笑,修把她举高,换来陆芷萱欢快的笑声,修将陆芷萱举高又放下,举高又放下,如此反覆,小芷萱兴奋不已,修却面无表情。 小小年纪不懂大人的世界,也不会询问另一个娘亲去了哪里? 守在她们脚边的小狸担心地抬起头看着修,修只顾着和陆芷萱玩闹,没有什么情绪表情的脸上都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小狸挫败地垂下了头,安静地守在修脚边。 阳光透进敞开的门扉,仿佛看见空气中的粉尘,屋子里面只有陆芷萱的笑声。 小竹峰。 “师父!”陆雪琪惊叫着醒来,手虚空想抓住什么,待看清楚四周,浑身酸痛无力,手颓然放下。 清雅的屋子,熟悉得很,只有她一个人。 她,坐起了身,只着了一身里衣,什么时候被换了衣服她也毫无印象,她也不在意,起身套上衣服,就要往外面走,直奔一个地方。 “雪琪、”“陆师姐、”“陆师妹、” 一路碰见的小竹峰弟子,纷纷招呼,却只见素来清冷的人带着慌张急沖沖掠过,她们看着她慌乱的背影,担心又无奈,想起文敏的吩咐,只能摇头嘆息着离开。 陆雪琪披头散发,一路疾行,高烧未退,面色潮红,连身子都不听使唤一样,喘得不行,很快就来到一间屋子外,这里走动的,都是辈分较高的师姐,进进出出的,当她不存在一样,只用异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便匆匆离开。 陆雪琪放慢了脚步,就要走到门边,想进不敢进。 “小诗,再拿一条被子来吧。”文敏的声音传来,陆雪琪不知哪里来了勇气,走了进去,越过屏风,就看见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水月,熟悉又苍白的脸,让陆雪琪一下涌出了眼泪,无声滴落。 “陆师姐!”转头的小诗一下就看到了陆雪琪,吓了一跳。 文敏闻声看来,只见陆雪琪衣衫不整,还光着脚,当即喝道:“你这是什么样子!小诗快去把鞋拿来。” 文敏一把拉过陆雪琪将她按在了椅子上,抬手一摸,又气又急:“你看你好歹是修行多年的人,连自己身子都护不住像什么话!师父已经成了这样子,你现在风邪入体,不给我好好待在房中,乱跑什么。” 陆雪琪抬起湿润的眼,看着愠怒的文敏,哑着声音唤道:“师姐。师父她、” 文敏的脸色一下柔了下来,随即又被悲伤取代,“师父除了心跳,连呼吸都没有,怎么都唤不醒。” 她将脆弱的陆雪琪抱进怀里,陆雪琪贴着文敏的腹部,失声哽咽:“对不起,对不起……” 不断重复的话,让文敏心尖抽痛,她轻抚陆雪琪披散的发,涩声道:“雪琪,告诉师姐发生了什么事?” 陆雪琪身子一震,随即摇头,不断摇头,她也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已经断了的天琊会完好无损,为什么师父要用血淋淋的手抓着那人的衣,为什么那人手中的天琊会刺入田师伯的胸膛,为什么师父会这样! “都怪我,怪我让师父一个人下山,怪我没有早点找到她。”陆雪琪陷入自责中,文敏担心她病情加重没有再追问,见她情绪不对,将她点晕,正好小诗也回来,文敏嘱咐小诗照看水月,便嘆气着将陆雪琪抱了回去。 嘱咐了小竹峰弟子一切不得声张,文敏心中积压着疑惑,疑惑的又何止她一个,此刻的大竹峰也是一片惨澹。 苏茹守在田不易的尸体旁,不言不语的样子急坏了宋大仁,大竹峰的人等待着,等待着醒过来的鬼厉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 草庙村,百草庐。 陆芷萱玩够了,抓着修的衣襟将睡未睡的样子,她是不知道自己的娘发生了什么,可怜小狸心惊胆战,修连陪同陆芷萱玩乐都没有表情,那双红瞳空洞得可怕,小狸轻轻蹭了蹭修的脚,轻呜。 阳光普照的屋子连陆芷萱都安静下来,冷得吓人。 “萱儿,我们去找娘亲,好不好?”修终于说话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小狸耳朵动了动。 陆芷萱嘀咕了一句,吮着自己的大拇指睡着了,修抱着陆芷萱起身,拿起天琊,就朝屋外走去,小狸爬起来,正想跟上去。 “你留下来,我把萱儿交给雪琪,就来接你。” 第364页 小狸疑惑地看着修,修已经走到了门口,逆光中的身影回头一笑,红瞳里面是小狸久违的光彩,当年她们相伴走南闯北时,她的眼中就是这种桀骜不训,傲视一切的风华。 “现在的你,应该具备了野兽的攻击性,要是不怕的话,陪我去狐岐山走一遭,闯一闯如何?” “嗷呜!”小狸引颈高呼,从小小的躯体变作了俊美威风的异兽。 修勾起唇角一笑。“乖乖等我回来。” 飞往那片青山的途中,陆芷萱在修怀里蹭了蹭,睡得更香。 “雪琪,你烧还没有退,回房歇息吧。” 小竹峰上,水月的房里,文敏苦心劝导,倔强的人摇了摇头,拉着自己师父的手不肯松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吃,冷静下来之后,等待着什么。 文敏嘆气,更多则是忧心,水月被带回的时候,夜里其实醒来过一次。 “敏儿,今日起小竹峰首座由琪儿继任。不用救我,生死由命。” 只说了这一句,水月便如同陷入深度睡眠中去一样,只剩下心跳。 陆雪琪已经知道水月的命令,小竹峰上下也接受了陆雪琪继任首座的事实,但文敏在陆雪琪开口前还是让所有人不得声张。 “师姐,不用守着我。你有空,也去大竹峰看看罢。” 陆雪琪浸着忧伤的眸子看向了文敏,文敏心里一紧,她与宋大仁的事从来不瞒陆雪琪,但此刻她让自己去大竹峰莫名让文敏心慌。 奈何陆雪琪说了那句话后,便不想再多说的模样,文敏满怀忐忑地退出了房间。 抬眼望去,大竹峰的方向,缠着几朵白云,青山阴翳,可怜这大好的日光。 要说青云山门自然戒备森严,但一旦入内,这山里除了通天、龙首人丁鼎盛,剩下的几峰就只有清净,尤其大竹一脉人丁单薄,一路更见不到人,人人都守在守静堂里,面色阴郁,哀痛不已。 反观只有苏茹面色平静,静得异常,白皙的手摩挲着丈夫伤痕累累的手臂,眼底看不清情绪。 田不易的尸体安然地躺在地上,还是死去时的模样,残破不堪的衣,和两道触目惊心的剑伤。 苏茹认得出田不易腹部那道巨口是诛仙所创,而那道正中心口的细窄剑创,致命一击,曾经身为小竹峰弟子的她又怎么会认不出天琊留下的蓝光? 她,拉着丈夫的手摩挲着,静静跪在他的尸体旁。 通往大竹峰的山道上,天琊缓缓荡漾着蓝光,修抱着熟睡的女儿,慢慢走向守静堂…… 第188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 空气中传来雨后青竹的味道,微风徐徐,竹林沙沙轻晃,摇曳的叶缝间投下斑驳的光影,大竹峰的山道清丽怡人。 布谷的啼叫唤醒了修怀里酣睡的娃娃,她睁着黑亮的眼睛打量着陌生的环境,修低头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她便开心得笑了起来,脖子上的狐珠有着柔和的白光,让她在冬季的风里也能快活地露出她肉呼呼的藕臂。 修停下的脚步继续向前,大竹峰的路并不复杂,有烟火的地方就一定有人,很快就看到一座屋舍,越靠近,烟火的气息就越浓烈,而哽咽哭泣的声音也便越发清晰,修脚下一顿,停在了这间肃穆的屋舍前,守静堂。 人的心总是烦乱的,渴望有一处恬静的地方看守它,山中悟道,致虚极,守静笃,道之境界,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此乃守静。 风吹起修的白发,陆芷萱眨眼唤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娘,懵懂的模样换来修垂眸的温柔,忽然狗吠声传来,一只大黄狗沖了出来,对着不速之客露出了尖利的牙齿,黄狗身上的灰猴看清楚来人疑惑地挠头。 小灰自然认得修,拍了拍大黄的头示意它安静,大黄的吼叫成了喉咙口的低呜,依旧警惕地看着握剑的修,也许天琊上还残有田不易的气息,这只田不易自小养大的黄狗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很快,屋子里的人,闻声而出,出来六人,宋大仁、杜必书,修是认得的,剩下几个脸上带着泪痕的男子想必便是田不易剩下的几个徒弟,他们看见站在院里的人也是一脸惊讶。 赫达修的大名如雷贯耳,不说宋大仁、杜必书,就连其他四人也是多有耳闻,何况这般白发红衣扎眼的模样,在兽神攻山时他们也见过,这女子的彪悍也是无须多言,可大竹峰众人不解,田不易遇难的当口,她的造访所为何来? 宋大仁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早就留心到修手中的天琊,有一丝不安浮上心头,可还是上前抱拳道:“赫达姑娘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我来、”话在修的喉中一哽,她看不出情绪的目光扫过几人的脸。“拜祭田不易前辈。” 拜祭。 又伤又痛的字眼。 宋大仁等人脸上闪过讶色,苏茹不曾发话,田不易的死连大竹峰的人都还不敢接受事实,也就不曾透露一点风声,但这女子口口声声说来拜祭,其中不免叫人多想。 “这——”宋大仁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守静堂,“恐怕不方、” “让她进来。” 堂中传来苏茹的声音,宋大仁等人不敢不从,让开了道,随着修一步一步进入守静堂,众人心头竟是莫名紧张起来。 堂内素朴,还是田不易离开时的模样。 田不易的尸体放在一个方台上就安放在正中,睡着了一样,衣服什么都还是修见到时候的模样,修看见了跪在田不易尸身旁,侧对着她的人。 身段清丽,着一色水绿,梳着妇人髻,容颜依旧美丽,岁月眷顾着现在神情悲伤的女子。苏茹痴痴凝望田不易,听见脚步声,侧目看见了赫达修,目光在她怀里的女娃和手中的天琊上打了一转就收了回去,捧起田不易的手,按在了心上。 “你不说拜祭,我还不敢相信不易已经死了。”苏茹抚上田不易的脸,手上有几不可见的轻颤,手拂过田不易心口,苏茹轻声道:“大仁,你们几个去我们房里拿一套干净的衣来。” 修的瞳孔忽地一缩,苏茹平静侧颜的另一面,有一颗水珠滑落,绽在田不易的身旁。 苏茹抬眸,瞥到宋大仁驻在原地不动,蹙眉,“怎么,你想让你师父一直穿着破衣不成?” “不,弟子不敢。”宋大仁慌道,看了一眼前面的修,对着几个师弟道:“你们快去将衣拿来。” 杜必书是个机警的,和几个师兄使了个眼色,就和另外四人退了出去,宋大仁看着四人离开,此时却是苏茹又道:“大仁,你也去吧。” “师娘,有他们、、” 苏茹黯淡的目光抬起,宋大仁莫名噤了声,只听苏茹轻轻说道:“去准备些香烛纸钱,好——” 就此断了声,哽在了喉间。 宋大仁面上一痛,哽声应道:“是。” 堂内只剩下了修和苏茹,还有一个不懂事的陆芷萱。 许是感觉到屋子里的沉闷,陆芷萱乖巧地窝在修的怀里,吮吸着手指。 第365页 苏茹动手打理起了田不易散乱的发,娴熟的动作,一看就是习以为常,很快就把田不易梳理回了那一丝不苟的模样,伴着田不易嘴角的安详,让苏茹模糊了眼眶,她呼吸一促,别开了眼。 苏茹起了身,目光落在修的身上,几面之缘,这女子的印象深刻。救小凡,抢陆雪琪,她虽非青云门人,但无论大竹、小竹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苏茹的眼神凌厉起来,落在修手中的天琊上。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提醒我不易已经死了罢。说吧,你的真实目的。”苏茹的语气冰冷起来,剜心之痛,不是谁都能坦然。 “我来是要带走小凡,不过现在看来小凡还没有醒。” 冷静泰然的模样不知怎么就触怒了苏茹,苏茹冷道:“就这样一句话就想带走老七?”一柄通体如秋水的剑出现在苏茹手中,剑刃长二尺,剑柄材质似玉非玉,隐隐透着冰寒之气,剑刃晶莹剔透,倒映得修的模样一清二楚。修手中天琊一颤,似与那柄剑有所感。 修皱眉,苏茹面容上透着冷静,垂握的剑却在颤抖,这个女人在徒弟面前需要伪装坚强,心底仍然痛到混沌茫然,乱成了一片。“你有诸多困惑我理解,但我一个外人口中的话你又相信几分?你手中的剑不像是要好好听我讲述的样子。” 苏茹冷面,抬剑指向修,清冷的嗓音带着几分霸道:“此剑墨雪,乃九天神兵,与天琊并称剑中神器,自我嫁与不易便被封印,如今解封,我只想为夫君讨一个说法。天琊在你手中,它也刺入了我夫君的胸膛,你不说也得说,是非我自会判断!” 陆芷萱被苏茹的声音吓得一抖,委屈着小脸,就要哭出来,修看了她一眼也不哄不晃,陆芷萱就抽了几声紧紧拉住了修的衣服,不哭不闹,但却不再四处好奇打量,埋进了修怀里,修看向苏茹,淡漠的眸中有一丝不忍。 那个浑身颤抖的女子,此刻不是大竹峰的师娘,只是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罢了。 修看着苏茹,犹豫了一下,开了口:“诛仙反噬,道玄入魔,田不易被他所控身不由己。其中复杂过程若我一人所述你也不可尽信,何不等小凡醒来问个明白。我只能告诉你,不易前辈说、要你好好的。”她要怎么告诉面前这个女人是她的师姐杀了她的丈夫,而她的师姐现在也生死不明? “好好的。”苏茹呢喃,墨雪垂了下去,悽然一笑。 哀,莫过于心死,心死之人会如何? 守静堂里,静悄悄的。 陆芷萱再度探出了头,看见了苏茹,却莫名想要哭的样子,孩童的直觉是敏锐的,感觉得到守静堂里的心伤。 “请、节哀顺变。待小凡醒来,我再来拜访。”修转身欲走。 “你就算会被误解,也不愿告诉我真相?”苏茹的话从身后传来,有什么如芒刺背。 修紧了紧手中的天琊,没有说话。 苏茹看着修沉默的背影,垂下了眸,低笑,拉起田不易的手想要去温暖那只冰凉的手,到头只是让自己的手也跟着冷下去。 守静堂里再度沉寂,白发在过堂的风里轻轻飘动。 沉默了许久,修转身看着那个神情宛若心如死灰的女人,红眸沉下一丝晦暗的光,缓缓开口:“你既这样说,便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纵使你要怀疑,恨我又何妨!” “当夜的是非我不想再多说,一切等小凡醒来,由他告诉你。我只希望你在晓得发生了什么之后能、、”修将手中的天琊握紧,“活着去见一个人。” 苏茹身子一颤,修的眼中是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让她微怔。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修什么也没有再说,转身离开。 苏茹看着那怀抱孩童、手握天琊的背影缓缓走向了门外的光,竟是忽而一笑。 “你和雪琪一定很相爱。” 脚下一顿,修不曾回头。 “我知道你们也是。” 因为用情至深,才会生死相随。 忍了许久的泪在修出去之后满面,苏茹抱着丈夫的身体,紧紧地抱着。 守静堂外,隐忍的哭泣从堂内传来,修却有松了一口气之感,正离开之际,遇上了匆匆回来的宋大仁几人,宋大仁看着修似有话想问想说,但最后也只是深深看了修一眼就领着师弟走进了传来压抑低泣的守静堂。 抬头看了一眼屋舍上的门匾,修离开了大竹峰。 走过山道丛林,前面又是一片竹林摇晃碧叶,精神正好的陆芷萱不明白为何自家娘亲忽然在一条长长的山路前驻了足,久久不前。 小竹峰的泪竹依旧,竹叶别雨洗过后翠得发亮,风光正好。 天空盘旋的飞鸟落在了肩上,怀中的女儿也咿呀乱叫,修低头看着对山上有着浓浓兴致的女儿,强扯起了嘴角。 “好、好,我这就上去。”说给自己听。 先行去了大竹峰,除了担心外,更多还是心中无法言说的忐忑,越在乎越小心翼翼。越近越心慌,直到已经看见小竹峰的屋舍,紧张的心跳才恢复平常。 一路走来,都没有遇上人,往日着小竹峰前山还见得到舞剑的弟子,今日却只有潇潇落叶。 从前山行至中庭才看见小竹峰里仓促的人影。 穿梭回廊庭院的小竹峰弟子无一不面带严肃且小心翼翼,氛围异常压抑。 一身红衣的修出现的第一刻立即出动了小竹峰弟子紧绷的神经。 亮晃晃的剑齐齐指向修,修怀里的陆芷萱充满好奇地看着围上的姨姨们。 “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一位看起来较年长的小竹峰弟子喝道。 修带走了陆雪琪,又在这紧要关头再度出现在小竹峰,还指望这些小竹峰弟子有什么好脸色,陆雪琪一直是师姐妹心中的下任首座,现在更得水月亲口任命,如今水月生死难明,这或许是就是遗命,难道她还想带走小竹峰的首座不成! 锋利的剑尖又朝前了几分,仙剑上的寒气让陆芷萱一抖。 修微微蹙眉,念及这些是水月的徒弟,雪琪的师姐,还是回了一句:“我知道你们不欢迎我。” 铮的一声,天琊飞起,澄净的蓝光晃得小竹峰弟子睁不开眼,修看着它在天上打了转,朝着内院一角飞去。 一阵风吹过,小竹峰的弟子定睛一看,哪里还有修的影子。 “追!” 静竹轩外,文敏和小诗还静静守着房内的人。 水月凶戾之气遍布全身,文敏和小竹峰的长老试过许多方法都被排斥在外,再这样下去水月不是死,也会变成一个满身邪气的人。 ‘生死有命。’ 水月的淡然似乎并不能缓解文敏等人心头的焦急,陆雪琪的沉默又让文敏无从下手,只能守在门外,生怕她又出了什么乱子。 忽然一阵蓝光洒在她们身上,小诗和文敏抬头望去,皆是一讶,下一刻一道阴影投在了小诗的身上,小诗抬头,就看到了随风起舞的白色发丝和那张见之不忘的脸,小诗与那淡漠的红瞳对上一瞬就低下了头,文敏却在天琊飞回修手里的时候满是疑惑,天琊剑断之后是她亲眼确认,可现在又完好无损。 第366页 “她,在里面吗?”修先开了口,轻声细语。 文敏点了点头,念及水月的情况,柔声说道:“这里是师父的房间,你不方便进去。赫、修,我知道你是担心雪琪才找到这里来,但是现在、、” “文师姐。”修一听就知道文敏不晓得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开口打断了文敏,因为还有个人在等待着事件的经过。“没有什么不方便。我知道水月前辈发生了什么,你所担心的,所困惑的在我出来之后,一定会有答案,在此之前,请不要打扰我们。” 将陆芷萱放进了文敏怀里,修已经推开了紧闭的房门,走了进去。 门在下一刻关上,小诗不由担心地唤了一声文敏,文敏皱眉看着紧闭的门扉,强压下心里的疑惑,事情好像比想像中更复杂,她将怀里的陆芷萱抱好。 很快,小竹峰的弟子就追到了静竹轩门口。 “文敏,赫达修是不是在这儿?”先前那个小竹峰弟子看见文敏怀中的娃娃冷面问道。“你怎么那么糊涂,雪琪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怎么能再让赫达修见她?”作势就要往里走。 文敏抬手拦住了带头的人,唤了一声:“清荷。”摇了摇头。 “叶师姐。”小诗也小小声叫道。 名唤叶清荷的女弟子胸口起伏了两下,忿忿收剑。“希望她不要被你宠坏了才好。身为首座理应分得清孰轻孰重,分得清道义和儿女私情!”没有压低声音,叶清荷明显是说给屋子里的人听,随后带着人离开。 小诗担忧地看了一眼屋子,文敏摇头示意她安心,至少一切在修出来后会有个说法,陆芷萱在文敏怀里乱蹭,张开手抱住了文敏的脖子,乖巧地贴在她身上,暖烘烘的,文敏心头一柔,看了一眼房间,轻声道:“走吧,小诗。” 静竹轩又恢复平静,清风吹过竹叶的香。 竹木搭建的屋舍,越过屏风的墙。 修看见了那个僵坐在榻边的身影,背对着她,紧紧拉着水月的手,几分清冷,几分单薄,连门外的吵闹都视若无睹的专注…… 第189章 第一百八十八章 静竹轩 僻静的别院除了屋里已空无一人,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竹木清香,静得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水月脸色很白,是一种全身血液凝固的僵白,眉心、双手都看得到凝聚的黑气浮动,许是煞气被分散到全身造成,那些黑气看似盘踞在她四肢额头不动,实则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朝心脏聚拢,命虽然保住了,却不知哪一天就成了田不易那样的下场。 陆雪琪顽石一样静坐着,背对着修看不清楚表情,毫无防备的后心都不知是信任还是别扭,可在修眼里就只剩下单薄又倔强。 天琊握在修的手中,冷冽的剑刃流过一缕清澈的光。 修轻轻走了过去,走到沉默的床榻边,伸手欲探一探水月的情况,陆雪琪一直握着水月的手缩了回去,修的动作一瞬停顿,陆雪琪起身让了位置,修随即心无旁骛地搭上了水月经脉,触手寒冰一样,水月浑身如同冻结的冰块,心脏的轻微跳动是仅有的生机。 水月的脸是那么平静,平薄的唇角,还是给人固执、一丝不苟的感觉,她所修炼的寒冰领域正与体内的邪气作抗衡,自行冻结了全身经脉,她也陷入了深度昏迷。 就算昏迷中也是小竹峰的首座水月大师啊。 修在心底感慨,收回了手,取而代之的是脱胎换骨的天琊,修将天琊放入了水月的手中,活死人似的人竟然弯曲了手指自己握住了天琊。 天琊发出一声正气浩荡的清澈长吟,蓝光流动,光华四溢。 蓝色之光笼罩了水月全身,水月双手与眉心的黑色气团小了几分,慢慢地,微弱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响起。 水月起伏的胸膛终于为黯淡不已的房间添了一丝明亮,天琊柔和的光映照在陆雪琪和修的脸上。 下一刻、四目相对。 什么也没说,也不知该说什么,我看着你的黑眸,你的模样。 房里流淌着蓝光,依旧安静。 静静看着,看着彼此眼中的自己。 无声中,就这样吧。 把这样沉默的你拥入我的怀抱。 修伸出双手将陆雪琪拉进了怀里,抚上泼墨的发,收紧双臂,她的呼吸打在颈侧的肌肤上,熨烫。 “修。”埋首在怀里的人,低声的呼唤带着一点点的哭腔,在修腰后收紧的双手,还有几分脆弱,几分害怕。 修轻轻抚着掌心的秀发,让她抱得更紧了一点,隔着衣衫,彼此的温度传递进了胸膛,与往日不同的热量让修皱了皱眉,她将两人的距离松开了一些,低头。 湿润的黑眸、潮红的脸,像极了两人香闺亲密时的模样,犹如娇柔带露的鲜花,不敢轻易摘折又捨不得放开,我见犹怜。 修抬手轻轻贴着陆雪琪的额头,好烫。陆雪琪的目光不曾离开过修的脸。 “你在发烧。”修蹙起的眉头拢成了小山,声音温柔的轻。 陆雪琪放在修腰间的手抓紧了修的衣,轻轻摇了摇头,也让修的手离开了她的额。她仰头看着修,黑亮的眸中除了依恋还是那种倔强又黑白分明的光芒,如她喜爱的素白,干干净净,明明白白。 修没有在谈陆雪琪风寒的事,松手牵住了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把目光移到了水月和天琊上,陆雪琪回握,扣紧了掌心。 “世上总是多巧合。你潜回小竹峰的那天晚上,我却在青云后山边界遇上了你这口硬心软的顽固师父……” 谁也无法捕捉命运,修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她不会知道道玄入魔,也不知道道玄、田不易、水月他们的曾经年少,更不曾想过她苦思的天琊剑心会以这样的方式被唤醒,用的是田不易、水月的赤子之心。 道玄、水月、田不易、张小凡、鬼医、修,是一场不可控的局面,以生死诉那一夜的风雨。 “一夜死斗纠缠,皆是两败俱伤。事情的经过也许不复杂,混乱的是牵扯的人互相的纠葛。我无法对青云的事过多论言,只恨!” “恨我自己不能阻止伤你心的伤痛,让水月前辈成了现在这样,让小凡的师父死得那样悽惨。” 修太过用力的手抓痛了掌心的人,陆雪琪的眼泪却是为了青云门人的信仰而流! 陆雪琪咚的一声跪在了榻前的地上,松开的手还痛着,痛不过心,泣不成声。 “弟子不孝,师父,雪琪,不、孝……” 抽噎声像针扎在心上,修没有阻止陆雪琪的痛哭,静静守在她们师徒旁,哪怕每一声的哽咽都让心缩紧一分,修也任她的哭泣填满这间清冷的房。 痛哭流涕! 是你的严厉、牵挂陪伴了整个成长,有你,才会有陆雪琪。 琪儿…… “师父、师父……” 红瞳扫过布置精简,装饰严谨的屋。 “她,的确是个太正经的人,嘴上不饶人的说着气你、恼你,直到她倒下前的一刻都还记挂着你。”修没有隐瞒水月说过的每一句话,水月那些冷言冷语下的关心也许会让陆雪琪更加难受,但也是因为这样的水月才让雪琪磨砺成更好的自己。 第367页 “师父,雪琪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栽培与期望。” 屋子里涌动的蓝光愈发明亮起来,原本在水月手中的天琊忽然飞起,围绕着陆雪琪盘旋,陆雪琪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天琊缓缓悬停在她身前,清澈的蓝光未曾变过,恍惚间,仿佛回到幼年。 竹林潇潇中,严肃的师父和年幼的自己,以及那把转过她们掌心的天琊剑。 剑之神器,守正僻邪,除魔卫道。 谁的声音穿过光阴,凝成蓝光中的骄傲? 陆雪琪不敢去触摸那熟悉的剑柄,天琊愈发纯粹的光像要把人灼伤。 时间流淌,光阴不可追,静竹轩摇曳的泪竹可想过有一日它的主人成了活死人的模样? 天琊清鸣,声动四方。 “人间自有一股浩气在,天琊以天地正气锻造,其正为剑中之最,灵根至善若水,因为它水月前辈或许有一天醒来。这柄天琊是她对你最好的原谅。剑心、如人。” 修执起了陆雪琪颤抖的手,握着她冰凉的手背,将她的掌心重新放在了天琊剑柄上,一瞬间豪光万丈。 熟悉的温和气息流遍全身,陆雪琪不再颤抖,荡剑正立,白衣绝世,天琊绝世,剑奏凰吟,至刚、至柔、至情、至善。 天琊,真正的回来了,回到了小竹峰首座手中。 修看向水月沉寂的脸,在心底低嘆:这是你想要的吧。 天琊若不重塑,那夜的修不会使不出全力,可也正是重塑的天琊救了水月一命。 是非造化,因果循环。 “修。”泪痕犹在,泪已拭去,陆雪琪的眼神恢复了应有的神采。“谨奉师命,我要、” 修瞭然一笑:“你要继承首座。” “恩。”并指拂过天琊剑身,天琊一声低嗡后回到了水月手中。 蓝光收敛回剑刃,屋子里的光暗了一些。 看着修温柔的脸,陆雪琪抿唇,一时无言,那夜就这么回了小竹峰,她、担心坏了吧。 “在想什么?”修凑近她身边。 陆雪琪摇了摇头,抬手,掌心贴着修的脸。“我当了首座,陪伴你和萱儿的时间就少了。” “哈!”修按住了脸上的手,轻嘆:“水月前辈说得没错,我该学会放手,放手让你去做你应该做的事。” “我,不要你的人生有任何遗憾,因为我们的日子还很长很长。” 交错的目光,两人的眉心闪过相似的花纹。 “修。” “你的心里始终记挂着青云,就如我牵挂着焚香。何况现在的青云你不能不管。那夜,太混乱。以至于我反应过来时,已经不见了鬼医的踪迹,同时不见的还有道玄真人。” “当时掌门师伯已经受重伤,你的意思是——”陆雪琪垂下了手,心中所想的可能让她面色凝重。 修点了点头。“若道玄真人是被鬼医带走,不知又会掀起什么波澜。以我今日入青云山的情形来看,除了少数几人,还没人发现道玄真人失踪和田不易、水月二位前辈的情况。萧逸才是个有心计的,你那苏茹师叔更是聪慧明白的女子,正道之首坠魔是件非同小可的大事,他们都有意压下来。青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难明,得有能肩负重任的人压场。” 陆雪琪自然知道其中利害,但听到苏茹名字不由看向了水月,神情黯了黯。“苏师叔和师父情同姐妹。师父曾讲过当年她们食同桌,寝同被,形影不离。如今田师伯死于非命,师父杀他虽然是情非得已,但——” “你那苏茹师叔是个明白人,不会怪你师父。怕的是她与田不易前辈伉俪情深,已心灰意冷。心死之人活不长,她不知道事情经过尚还好,唯有拖上一拖,等小凡醒来再告诉她一切,届时希望她知道了你师父的现状,不会急于赴死。毕竟青云现在还是得有举重若轻的人从中把持。青云不比焚香,何况焚香那样的成长代价太大。” 想起云易岚和上官策,修的心还是很痛,感同身受,也就能体会到雪琪和小凡会有多痛苦。 “修。”陆雪琪轻声唤道。 修笑了笑不再去想那些无法挽回的人,想到今日与苏茹的见面,修道:“雪琪,我与你苏茹师叔有个约定,待小凡醒来我会再次拜访大竹峰,那时,我就要离开去做一件事情。” 陆雪琪一讶,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来。 “我要去调查修罗札记,这一次天幕出现的古篆金字不知多少人看见。我不能一直这么被动,我决定去狐岐山闯上一闯,这一次不只来看你,萱儿也在文师姐那里。” 陆雪琪心神一荡,抿紧了唇,许久都没有说话。 “你会平安回来?”良久之后,陆雪琪轻声说道。 “我会平安回来。” “一言为定。” “恩,一言为定。” “我去把萱儿抱来,你也和文师姐商量商量今后的事。既然来了青云,我也该去看看惊羽。” 陆雪琪轻轻点了点头,谁也没有再提修要远行的事。 第190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 雨洗青山,放晴之后,满目鲜活的翠绿。青云山虽处寒北,但凛冬也不见雪,灵脉孕育下,山林植被四季常青,何况各山各脉多的是松竹柏之类树林,山鸟啼翠下,清幽静谧之感油然而生,是个悟道修身的好地方。 穿过静默的山野,剑鸣清啸声已隐有入耳,这里是龙首峰地界,人丁兴旺,的确比大竹、小竹人气旺盛得多。 通天多贤能,龙首出才俊。作为青云七脉声势仅次于长门通天的龙首峰,其境内来往的道家弟子多了起来,路上不再清净,每走一段路就会看到入门尚浅的青云弟子提剑演武、御剑修行的身影。 修是个不喜虚礼的,来此的目的只是为了看望林惊羽,脚下生风,清风掠残影,山林间来往的龙首峰弟子还未察觉有人从他们身旁走过,修已经越过他们往龙首峰弟子的住处去了。 回廊蜿蜒气派,屋舍也比大竹、小竹多得多,穿梭在回廊里庭院,修隐藏了气息,却也没刻意掩去身形,一来这光天白日,龙首峰的弟子要修行练功,留在住处的人少,二来以修的身法,龙首峰内或许就齐昊之流的少数几人能隐约察觉。 说也是巧,沿着路往清幽的地方走去,没多远就遇上了熟人,修掩在了角落。 “也不知怎了,这几日我总心神不宁的。”一袭红色纱裙,明艷的田灵儿绾着妇人髻,多了几分端庄,形容颇有其母苏茹风范,可终归还是阅历浅,在一旁男子身边总不禁流露些许少女娇态。 “许是最近太平静了,你那琥珀朱绫按捺不住锋芒,想要出来透透气了。”齐昊拉住田灵儿的手,暗中探了探未见异状,出言打趣。 田灵儿一记粉拳捶在齐昊身上,展颜。“去你的,自我嫁你,龙首峰上下皆说我温良贤惠呢。” “是是是。还是我眼光好,娶了个好娘子。”齐昊连连称是,再度将田灵儿的拳头包进了宽厚的掌心,继而嘆道:“我知道自我继承首座,很多时候委屈了你。陪你的时间变少了,以前惊羽偶尔还会陪你过上几招,现在连他都不回这龙首峰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后山,我是管不了这个师弟了。最近去找萧师兄,也是常常吃闭门羹,通天峰上总透着压抑。份属同门,偏偏各行一脉疏于交流,或许就是这样才会发生师父……” 第368页 齐昊、田灵儿两人走远了,隐约还传来田灵儿的宽慰声,和夫妻之间的体己话。 修从暗处走了出来,从方才的谈话里听得出田灵儿夫妇并不知道田不易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惊羽也不在这龙首峰,心思转了转,修朝着通天峰掠去。 通天峰,修并不陌生。 许多事都是从这里开始,疯子王二在这里生活,魔教入侵,陆雪琪的离开,兽神入侵……也是在这里两位孤苦的少年开启了他们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通天,其势高哉。作为青云主心所在,通天不只取其气势,怕也是寓意上顶青天立于地之意,英雄辈出。 修的脑海里恍然出现道玄的身影,唯有一嘆。 与龙首峰一样,通天峰人口众多,差别在于通天峰来往的弟子并不是在修炼,一个个神情严肃,列队整齐走过倒像是在巡逻戒备一样。 掠过巡逻守卫,寻遍了整个通天峰住宿处都不见林惊羽,修一想,朝着后山飞去,通天峰后山地形复杂,修来过一次,走到岔道口知道一条是通往幻月洞府的,一条则是通往祖师祠堂。 与往日一样这里并没有什么人,修直接往祖师祠堂方向走去,忽而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幻月洞府方向走来,明明是个断臂女子,眨眼间就成了一名身着通天峰道袍的中年男子。 好厉害的易容术! 藏在暗处的修目光一凛,尚还在想这人是什么身份,那名形迹可疑的陌生人已经脚踏鲜花消失在原地,身法奇诡,似曾相识。修忽然想到了什么,皱眉看了一会儿可疑女子离开的方向,继续往祖师祠堂走去。 没有猜错,这供奉着青云历代先贤的地方就是林惊羽所在。 从雪琪那里听闻林惊羽受了重伤,修在屋子外偷偷望去,床上的人那个面色苍白还昏迷不醒的人便是修要见的林惊羽,房中还有另一人在,修不想多生事端,暗中观察。 林惊羽在一片狼藉的祖师祠堂里昏迷,道玄、田不易失踪他可能是唯一知情人,萧逸才亲自照顾他,餵了汤药,林惊羽丝毫不见好转,总是在做噩梦的样子,却不见醒,萧逸才为其揶了揶被子,嘆气离开。他也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嘱咐了后山的戒备,萧逸才索性让林惊羽在此处养伤。 萧逸才掩好门就离开了,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他处理。 修等萧逸才走得不见人影,方才进了屋子。 屋子很简陋,除了必要的桌椅床榻,一点装饰都没有,林惊羽躺在床上呼吸很轻。 修慢慢走过去,坐到了床边。 男子苍白的脸依旧俊俏,拢得极深的眉梢也丝毫不损俊容,眉深鼻挺,好一个翩翩儿郎,当年青涩的少年轮廓已经越发成熟。 “前辈!不、不要!”忽然昏迷中的人抓住了修的手腕,用尽了力气,额上不稍一会儿就浸满了汗珠,口中含糊呼喊着什么:“爹、娘……修儿姐、、” 他在做噩梦,手背上的青筋都看得清楚,英俊的面庞上有很深的痛苦,林惊羽还在不停呢喃着。 “小、凡、” 修被抓痛的手腕忽然就没了痛感,看着被噩梦困扰的人,眸光闪烁。 都是自己视如亲弟的人,也许因为太早清楚当年的少年心事,修不得不承认有意无意总是疏远林惊羽一些的,关心也是对张小凡更深一些,何况张小凡十年黯然孤苦,两人之间,也总是将张小凡排在了前面。 可是错了,当年草庙村灭门惨案,两个少年都是亲眼目睹的啊。 惊羽当年的心思是比小凡重些,可不能抹杀他也是个好小子。自己尚且为小凡深感遗憾和疼惜,他要与兄弟反目又是何等的痛苦? 所幸欣慰的是幼年时一左一右缠着她的臭小子们都已经茁壮成长起来,至今没有让她失望过,伴随着痛苦与磨难日渐成熟,值得她的一份牵挂。 一团黑气萦绕在林惊羽眉心,修皱眉、凝决,纯阳烈火聚在指尖,运气往林惊羽眉心压去,男子的脸因为巨大的痛苦扭曲,片刻之后,黑雾从他身体里被蒸出来,脸色好转,紧握修手腕的手也慢慢松开,沉沉睡去。 好蛮横的阴煞之气!修吐出一口浊气暗道:想来这蛮小子不知死活地介入了田不易与道玄的争斗中被波及,好在当时的道玄入魔尚浅功力不深,惊羽所受的伤也未深入心脉,捡回了一条命,否则田不易、水月之后,这里也要多一个牺牲。 看着呼吸平缓的林惊羽,修抬手擦去他额上的汗珠,轻声呢喃:“好好养伤。姐姐不想再让在意的人有事。” 一阵门扉开闭的声音,林惊羽恍恍惚惚睁开眼,看见的却是萧逸才,又昏睡过去。 萧逸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敏锐的直觉让他去而复返,总觉得有外人潜入了祖师祠堂,但闯进来四下查看也不见异状,探了探林惊羽,见他还是昏迷状,但脸色好转了一些,萧逸才只能暗道自己多疑,这才真正回了前山。 从通天峰后山绕着离开的修不禁暗贊,不愧是未来的青云掌门,重压之下修为反而精进。 有萧逸才、齐昊之类的人在,雪琪在青云也不会太难吧。 起落间越过了幻月洞府,忽然有一处引起了修的注意,那是一把巨大的石锁,就位于山涧一处隐蔽处,修四下望了望,发觉这正是通天峰灵脉所在的正中,那锁上有极强的禁制,是为了压制什么所设。 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来,何况这是青云的事,就算是秘密也不该自己来探,青云只有雪琪会一心一意的信任自己,其余多少还是会介怀吧,毕竟自己身上还背了个焚香长老的身份。 不再多去琢磨那石锁,修离开通天就往小竹峰飞去。 小凡的底子极深,醒来也就近日的事,远行的时间很近了,归来却又不知道是几时了。 小竹峰。 沉闷的小竹峰此时倒是热闹,一群围在一起的小竹峰弟子不时传出低笑。 “囡囡,这里、这里,看我这里。” “耶,萱萱的小短腿好有劲的。” “好了,你们不要闹了。逗弄一个孩子成何体统。” “叶师姐,你还不是抱着陆小胖不放。” 几声低笑又传来,叶清荷横了说话那个师妹一眼,继续将陆芷萱抱在怀里,小芷萱乖巧地叫唤了两声,笑眯眯的样子引得叶清荷也不由软了心,孩子总是无辜的,何况这娃姓陆,是现在小竹峰首座的闺女,不是跟了那个赫达修的籍。 水月的好转,以及陆雪琪应诺继任首座让小竹峰横亘的阴云都散了去,虽然水月还是昏迷不醒,陆雪琪继任的消息也还没公布,但对小竹峰的弟子来说,水月活着就好,新任首座公不公布无所谓,在她们心里只要有了主心骨就好,何况这是水月的命令,她们心中的首座只认了陆雪琪。 文敏?文敏早晚都是别人家的,她和宋大仁的事在众姐妹中早就不是秘密,还好雪琪还是自己家的,没有让众人失望,没有又被那赫达修掳了去。 “来,陆小胖,再走两步。姨姨陪你去那边看花,好不?” 第369页 “呀!叶师姐,你无赖,嘴上说我们成何体统,分明就是想霸占萱萱嘛。不行不行,萱萱是大家的。” 陆芷萱奋力地迈着小短腿,被叶清荷提着已经能迈几步了,被姨姨们叽叽喳喳争来争去也不吵不闹,乖巧得叫人捨不得放手,轻笑盈满小竹峰的中央花园也飘散到各处,自然也飘到了静竹轩。 这般嬉闹不是没有良心,是不想阴郁一直笼罩在小竹峰,是想让静竹轩里的人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寂寞地沉睡,希望这样的人气会让水月也感觉到,哪怕她知道了会怒目冷瞪,那就起来喝止她们这些不肖弟子吧,就算被罚也没关系,如若她能醒来。 陆雪琪站在回廊里看着和萱儿嬉闹的师姐妹,心中升起丝丝温暖,小竹峰的弟子当真如这泪竹,坚强勇敢,师父多年的教诲早已根种在弟子的心里。 虽不说,但陆雪琪知道师姐妹从来没有怪责她的离开。 “好了,好了,也闹够了,你们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完呢。”叶清荷看了看时辰。 众人拖长了声音说了声‘好’显得很不情愿,但又很快整理好了离开,下午还要打坐修行,小竹峰总有一个时间段是集体练功的,虽说修行在个人,但小竹峰都是女弟子不免更偏好成群结队一些,感情也是其余各脉望尘莫及的好,大竹峰那种几口人的不算在内。 勾心斗角不适合修道之人,小竹峰弟子谨遵水月教诲,才不会有俗尘女子的弯弯肠子,哪怕是陆雪琪这种清冷性子也是与她们情同姐妹,小竹峰这样的地方,才能孕育出诸多钟灵毓秀的女子。 小竹峰弟子前脚刚走,修就落下了身影。 “哼!”一声冷哼毫不客气正面袭来。 叶清荷冷冷地看着修,她怀里的陆芷萱倒是不停朝着修伸手,叶清荷将陆芷萱送到了陆雪琪怀里,走向了修,没有像先前一样拔剑相向,倒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本以为会直接越过修而去,却是在修身旁驻了足,低了一头的个子,昂首,丝毫不畏惧那双红色的异瞳。 “我不理解你们感情,但尊重雪琪的选择。但你要知道,雪琪是你的,但也不仅仅只是你的。一个人的心可以献给爱情,思想却不能只有情爱。我希望你明白,在小竹峰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们师姐妹都是向着雪琪的,小竹峰的规矩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永远不会是一个人。只是人总需要一个目标,需要有个支柱,需要她来当这个首座,以前是师父,现在是她。你的支持是她最坚强的堡垒,虽然这让我很不甘心,但又不得不承认。真是五味陈杂。你,在青云山还是不要太明目张胆的好,哼!”说了一大堆,叶清荷板着个脸走了。 陆雪琪抱着陆芷萱走了过去,修站在原地,苦笑:“好耿直的师姐!” “小竹峰耿直的不只叶师姐一个。”陆雪琪微微一笑。 修知道那笑容里有身为小竹峰弟子的骄傲。“是啊,不只一个,以前的陆姑娘也是个耿直女子,现在嘛~呵,还是。” 陆雪琪也不和修争辩,问道:“你去看过林师弟了?” “恩,傻小子也中了阴煞的招,不过命够硬,现在应是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 “说来也见到了齐昊、田灵儿、萧逸才,只不过他们没看见我,齐昊、田灵儿完全被蒙在鼓里,惊羽也是在你们祖师祠堂养的伤,我看你还是找个时间去找萧师兄商量商量以后的事情,既然他将惊羽藏起来,想必有很多事他是知道的。” “这是自然。”陆雪琪沉思着。 修想到了先前遇到的可疑女子,附在陆雪琪耳边耳语了一番,陆雪琪睁大了眼,顷刻又恢复平静。“此话当真?” “只是推断,还得去证实。”修坦言道,看见陆雪琪一脸深思的神情,四下看了一下,看见那个叫小诗的女孩远远地望着这边,与自己目光相触又收回了视线,忽然问道:“对了,文敏师姐呢?”按理,诸如文敏这种小有所成的弟子是可以自行安排参不参加集体修行,方才那群人中也并没有见到她。 陆雪琪的神色忽然黯了下去。“我把事情都告诉了师姐。她已经知道了田师伯的事。” 说起田不易,修也沉默了。 惋惜一个英雄的陨落,也心疼一群人的黯然神伤,或许是心变得柔软了,或许是更敬畏生命了,修想起与小环讨论过的‘慈悲’一词。 田不易为人,可谓慈悲? 飞鸟忽而落在肩上,修还未有反应,陆雪琪的心却忽然缩紧。 “张师弟,醒了。” 一句轻轻的话,叫修回了神。 陆雪琪别开的脸,让修意识到了什么。 修张嘴欲说什么,陆雪琪却已道:“去吧,你还是得去大竹峰一趟的。” “我和你一起去!”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修,更不是陆雪琪,而是忽然出现的文敏。 文敏已经愁肠百结,算上从陆雪琪回来那日后,已经好几宿没有休息,修行多年面上都现了憔悴之色,听到修要去大竹峰,当即决定跟去。 修望着陆雪琪微微皱眉,倒是陆雪琪像是已经整理好心情,看向修和文敏的目光很冷静:“这样也好。你们去大竹峰,难免会心情沉重。但师姐,我希望你注意一下苏师叔,若可以不妨请她来小竹峰一行,雪琪有事相商。” 文敏心思混乱,哪知陆雪琪有什么打算,但修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梗在心头,她要求的是文敏,用词用的是‘若可以’难道她刻意避讳着什么? “快去吧。”这一声,陆雪琪看着的是修的眼,深深凝望。 修忽而懂了,因为小凡醒来,意味着她们要分别,意味着苏茹要知道真相。 执子之手,死生契阔。 同是痴情人,如何劝说? 她隐忍的避讳,是她说不出口的担心,担心快要远行的人儿。 修嘴张了张,也没说出什么,点了点头,便带着文敏飞向大竹峰。 沉郁的脸上,因为身后紧紧相随的目光,汇聚成眼神里坚定的光芒。 …… 第191章 第一百九十章 大竹峰,守静堂。 白绸满堂,雾蒙蒙的烟火瀰漫熏疼了眼,一口铁皮大锅里面燃烧着黄色纸钱,守静堂布置成了灵堂。宋大仁、杜必书几人穿着丧服往铁皮大锅里烧着纸钱元宝,刚扔进去的黄纸片刻就成了与漆黑的锅相同额灰烬,火苗蹿起几朵,残灰沾上了他们满是伤痛的脸,几个大男人垂泪到低噎。 灵堂正中,田不易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衫,苏茹跪在他旁边,素白衣裳,乌发间带着一朵白花,还是比所有人都平静的样子,面无表情,目光落在跪伏在地的鬼厉身上,无神而空洞。 门外不知何时到来的修和文敏,透过木窗将里面看得清楚,文敏的脸有一丝苍白,守静堂里沉浸在悲伤中的人没有发觉她们的到来。 文敏想要进去,被修轻轻一拦,她看见修摇了摇头,紧咬下唇,也停在了守静堂外。 第370页 宋大仁宽厚的脸上长了浅乱的鬍渣,仿佛低诉着颓然的懊恼悲伤,文敏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鬼厉抬起了头,尚且苍白的脸上也布着泪痕,太过用力的叩拜让额头红了一片。“师娘……”低沉的男声还有哽咽。 “拜也拜过了,你们都下去吧。”木然着脸,苏茹下达了命令。 宋大仁欲言又止,苏茹一个眼神,教人心头一阵冷颤,“怎么,不肯听我的?” 几声磕头声,宋大仁几人,皆叩首道:“弟子不敢、不敢。” 苏茹也没怪责他们,垂眸间有了深深的疲惫,摆了摆手,“都下去吧。”众人不敢再忤逆了她,起身准备退下,苏茹又道:“老七留下。” 鬼厉身子一颤,宋大仁留下一个担心的眼神领着其他人默然退下,出门正好转向了与修和文敏相反的方向,也便没有看到边角处的两人。 文敏不安地捏紧了衣襟,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又看了看宋大仁离开的方向,在犹豫着,肩上忽然被修轻轻搭上,深邃的红眸让文敏有了决定,对着修点点头,便追着宋大仁的脚步而去。 屋子里,在宋大仁等走后,安静了下来,只有燃烧的火焰吞噬纸钱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鬼厉低垂着头,默默站在原地,苏茹背身面对着田不易的遗体,寂静无声,窗外的红眸望着那个女人挺直的嵴樑,觉得有什么像她头顶的白花,轻轻颤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 苏茹嘆了一口气,道:“你师父这个人向来是嘴硬心软的。十年前的变故,他一直耿耿于怀,嘴上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他心底是觉得对不起你的……” “不是,是弟子不肖,辜负了师父,是我对不起师父……”红透了眼眶,哽咽不已。 苏茹嘴角轻轻扯了一下,也是被鬼厉模样勾起了伤痛,只是她眼中虽有痛楚,到底忍住了眼泪,望着田不易的脸庞,幽幽道:“他的心底从来没有当你是个赶出门墙的弟子。” “弟子知道,弟子知道。” “既然方才你已经认回了他这个师父,你且过去,给他烧些纸钱,权当你尽了几分孝心,想必不易他也会高兴……” 几声谈话带着无法言喻的殇,鬼厉拆开未开封的纸钱,往低迷了几分的锅里扔去,将纸钱一一化作了灰烬。 苏茹坐到了田不易身旁,默默地望着那起伏不定的火焰,火光倒映在铁锅旁的鬼厉脸上折射出忽明忽暗的光线,苏茹缓缓朝着屋外望了一眼。 “老七,你师父过世的时候,你就在他身边吗?” 鬼厉身子微微一震,抬头望了一眼,苏茹的脸在纸钱燃烧的烟雾中有一丝模糊,他转了身子,跪首应道:“是。” 苏茹不知为何扯起了嘴角,“把你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告诉我,巨细无遗。” 还是苏茹温柔的嗓音,话里却是十分的强硬,鬼厉心头猛跳,不知不觉手间微微出汗,沉默越久,越感觉到苏茹犹如磐石压顶而至的目光,那夜的种种,最后都化作穿透了田不易胸膛的天琊剑。 轰隆! 恍然间仿佛又听到了那夜里的雷声,悽厉地撕碎了夜。 “那天……”缓缓诉说的声音,伴着苏茹越听越惨白的脸,听到最后她脸上竟是连一丝血液都没有了。 “事情就是如此,弟子万不敢欺瞒师娘。” 话音落下,苏茹抬起颤抖的手抚上田不易的胸膛,隔着衣衫,似乎还能感觉到那最深的两道剑伤,深刻的剑痕,好像划破指腹的疼。 面对丈夫熟悉而安详的脸,苏茹知道他是不会后悔的,在他心里,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事吧! 包括从容赴死…… “呵、呵呵……”忽然苏茹魔怔一般痴笑起来,笑过之后,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寂静。 “师娘、师娘?”鬼厉心头发慌,低声轻唤。 苏茹木头人一般静坐着,失神的目光,定定地望着屋子外的阳光。 “不易,那个秘密,我可以告诉他吧?”喃喃自语,苏茹的嘴角轻颤。 “老七,我们带你师父去后山,葬了吧。” 大竹峰,后山。 大竹峰后山竹林,放眼望去,这里与小竹峰的景色颇有几分相似,眼光所及,都是郁郁葱葱的翠绿竹林,随风舞动,竹涛阵阵,晨光从天幕落下,在竹林缝隙间投射了点点斑驳,落在地面上。 细细竹叶上,凝结着无数晶莹露珠,山风徐徐,水珠悄然滑落,绽开在泥土中,带起草木芬芳。 那是一条幽深的山道,苏茹和鬼厉从守静堂带走了田不易的遗体,苏茹告诉宋大仁等人要将田不易亲自安葬,便带着鬼厉去了竹林里面更幽深的地方。 不知苏茹要做什么,好歹还有个鬼厉跟随,宋大仁等只有忧心忡忡地守在这进入后山的小路口,杜必书等几个师弟或围着圈,或踱着步,文敏挽着宋大仁的臂弯,无声安慰眉头紧锁的男子,田不易的几个弟子最稳重莫过宋大仁,此刻只有他还尚有几分理智,他将目光落在了那道倚竹环臂的人影身上。 修站在众人之外,倚着黑竹,目光数着滴落的露珠,双手环在胸前,仿佛置身世外,只有微微烦躁的心跳,才知道她并不如表面平静,只是她并不想去探听苏茹口中的秘密罢了。 “赫达姑娘。”宋大仁携着文敏走向了修,叫应了修之后,又不知该说什么。 修看着不说话的宋大仁皱起了眉,不由看向文敏,得了文敏一个眼色,便知文敏将水月的情况告诉了他。 “你已经知道了你师父死亡的真相吗?可准备告诉你师弟们?”修问道。 宋大仁点头又摇头,想来是不想告知杜必书等人。 修点了点头,“死者已矣,水月前辈也、无谓再生事端,多几个刨根问底的人未必是好事。” 宋大仁颔首称是,却又是问道:“赫达姑娘,那害了水月师叔和师父的奸人究竟是谁?” 修眸心一闪,转念一想,便知一定是陆雪琪没有告诉文敏是他们的掌门真人一手促成了田不易的死,而只是说了田不易被人所害身不由己,水月不得不出手之事。 “此事得问你师娘,由她决定告不告诉你才是。言尽于此。”修阻了宋大仁的追问。 宋大仁面上露出苦笑,望向竹林深处,“师娘…如果不是老七跟着,我怎么放心师娘独自埋葬师父。看来,有些事师娘只会告诉、或许只能告诉老七了。” 修看着宋大仁流露出一丝赞许的目光,看来文敏眼光还是不错,宋大仁性子淳厚,倒也不失为一个明白人。 赞赏之余,望向林道深处,低语:“他们进去有些久了。”不安持续在修的心中发酵。 宋大仁、文敏同时嘆气,与修点头示意,便走回了一直试图偷听他们说话的杜必书几人身旁。 山风从耳边掠过,涛涛竹林作响。 第371页 林间的光影越发摇晃明亮,不知觉已过了晌午时分。 等待最是难熬,连宋大仁都面露焦色的时候,终于有人影从后山里面走了出来,鬼厉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表情,只是眼神有些许恍惚,也不知苏茹告诉了他什么。 宋大仁等人纷纷围了上去,比他们更快的却是一道红影,带起一阵烈风从他们耳边呼啸而过,眨眼间已经掠过了张小凡,往后山中去了。 噼啪阵阵,以坚韧着称的黑竹节,却是断了好长一段路,倒在了山道间。 突如其来的动静,叫宋大仁等人怔忪当场,恍惚间只看见急迫的衣摆消失在眼前。 须臾之后,后山的丛林间,传来急促的犬吠,惊起了许多飞鸟。 鬼厉像是被雷噼中一样,醒悟过来,也疯狂往回奔去。 宋大仁等人也相继回神,连忙追着鬼厉而去,山道才走了一半,林间忽然传来苏茹的厉喝:“你们不准进来!” 一道道气劲从前方冲出来,黑竹节将去路掩盖,苏茹盛怒之下,宋大仁等人进退两难,比之田不易,他们更不敢忤逆平日里随和的师娘。 只有鬼厉纵身越过了断竹,往里面去了。 “大师兄?”杜必书叫了一声。 宋大仁摇头道:“就让老七去吧。” 鬼厉一路飞奔,大黄的叫声变作了低呜,断断续续,他越往前,越发觉得风中淡淡的血的味道,他心惊肉跳。 前方有大片的亮光,那是竹林的出口,他纵身跃进了白茫茫的光中。 眼前一阵刺目,适应了阳光之后,入目是一种奇异的蓝色水珠,一滴一滴坠落,在草地上盛开成了蓝色的玫瑰,那背对着鬼厉的红衣人,白色的头发在山风中轻轻飞舞,手中握着一把匕首,锋利的刃割破了她紧握的掌心,不断滴着蓝色的血。 是了,历劫之后修的血是蓝色的。 修的前面,苏茹坐在草地上,身旁的田不易安详地躺着,噙着微笑。 大黄哀叫、低呜。 鬼厉急喘了一口气,心脏一阵一阵紧缩,低唤:“修姐姐,师娘……” 苏茹死水一般的目光瞥了鬼厉一眼,就收了回去,背对着鬼厉的修却是轻声道:“小凡,没有听见你师娘的话吗?去外面等着吧。” “可是、”鬼厉朝前走了几步,目不转睛地看着修不断流淌的血。 “老七,出去!”苏茹不怒自威的声音阻止了鬼厉上前,面对师娘平静的目光,鬼厉犹豫再三,还是企图说什么。 “我不会有事,小凡。还是你连你师娘的话都不听了。” “我、”鬼厉觉得有哪点不对。 “老七,你就在林中候着,我和你修姐姐有事情要谈。”苏茹没有让鬼厉有多想的机会。 鬼厉不得不应道:“是。” 鬼厉慢慢退回了昏暗的竹林里,猛然惊觉修说的是‘我不会有事。’他往回跑去,奈何,那光明所在的地方,已经有一堵无形的墙阻隔,青云的太极图案和焚香的火云纹章都在前面现了一现,鬼厉一拳砸在了无形屏障上,无论他的修为如何突飞猛进,要他破修和苏茹一同设下的结界也是不可能。 “修姐姐,师娘。”鬼厉扑在光墙上呢喃,不安笼罩在心头,消散不去。 阳光普照的大竹峰后山,回荡着风的回声。 蓝色的玫瑰已经晕开了一片青草,修将手中的利刃松开,血很快止住了,一道横亘的伤痕烙在掌心,修拿着匕首朝苏茹慢慢走去,然后将匕首的刀柄递给了苏茹。 “还给你。” 匕首的柄已经是墨蓝一样的颜色,苏茹看了修一眼,接了过去,热烫烫的,是眼前女子血液的温度。 “你不是要阻止我吗?”苏茹看见修撕掉了衣帛。 修将伤口缠住,遮住了那道狰狞的伤痕,轻声道:“这是发现你意图的第一反应。本能让我夺下了刀。” 望着这风景秀丽的青山,修无甚表情的接着道:“刀是你的,自然还你。” 苏茹眸光闪了闪,看了修半晌,而后移开了目光,将掌心贴在了田不易手背上,一旁的大黄靠近苏茹,想要蹭一下她的衣衫,又只是呜咽了几声便趴在她身旁。 风和日丽,山独倚,孤道通天,入青云。 大竹峰后山景色是上佳的,没有通天峰奇险,视野开阔,隐约可见其余六山的影子,美景自是无人欣赏。 修和苏茹却都许久不说话。 被修的血液染了的地方风干后,宛如一朵蓝色妖姬。 “一世一念一青山,共生共死共白头。” 苏茹忽然开了口,轻声吟道,修侧目看到她嘴角嫣然的笑意,岁月当真是眷顾这美丽的容颜。 “这是我少女时曾许给他听的话。山中岁月不知几何,转眼我们都不知作了多久夫妻,与他相守共度,于我心足矣,偶尔说起这话,他每每笑我痴傻,说将来若是我们修道不成,难登仙录而重陷轮回,到了那生离死别之刻,却不知怎样的光景。我那时便问他,他想怎样,他便说并无他求,若是他先我而去,修道之人也不想什么风光大葬,甚至连棺木也可以不要,自然而来,自然而去,只求在大竹峰后山之上一壤黄土,足矣,这样他便可以日夜守望前山之人,不怕寂寞了。” 无声泪下,悽美了嘴角的弧度。 修别开了头,静静守在她身边。 “曾许诺,如今阴阳相隔,空余一世殇。换作你,你当如何?”她想听听,听听爱上女人的女人会怎么说。 “同你一样,心如死灰。” 苏茹问:“只是心如死灰?” 修顿了一下,而后一笑,“你不是第一个问我这样问题的人,却也让我同样无法明确回答。因为她还好好的。” 苏茹一愣,苦涩一笑。“这样回答真狡猾。” “你这样问,难道不是狡猾?”修反笑道,而后走到田不易身前,单膝跪地,右手握拳贴在左肩,低头默哀,这是修罗对逝者最高的敬意。 苏茹的容颜失去了光彩,她轻轻伏在了田不易不再跳动的胸膛:“相守终究换离别,他一句要我好好的,就要留我一人世上尝尽孤苦,太残忍。他既然怕寂寞,我便随他去了,在阴间也做一对恩爱夫妻,反正下辈子,再下辈子,我都缠上他了。” 去意已决,那手中的刀不知何时就会入腹。 被风吹起的白发乱了修的眼,她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什么,最后只是握成拳收回,垂落,枯草吹起几许,落在了相依的人身上。 “相爱的人都爱去想生生世世,命运无常这一世都未过完,谁能想到下一世又会怎样?”修的声音平静而低缓,她甚至不知道苏茹是否已经将刀没入了身体,只是有些话此刻不说,以后也绝不会再向谁提起了。 “以田不易的智慧,岂能不明白生离死别,活着的人才最痛苦。可他为何还是留下一句话,阻止你做傻事?” 第372页 苏茹抬起了身子,看向了白发成瀑的女子,红眸有光。 朱唇轻启,修轻轻道:“他知道你的深情,知道你会以死相随,可他更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毕竟下辈子什么的,太远太缥缈,死后只是一捧黄土一捧灰罢了。他知道思念也许会让你孤身走完这一生,但他也希望他不能遵守的诺言还有你延续,你思念着他,他的思念也寄托在你的身上。从今往后,他无法再看、再听的世事浮华都在你的身上得到了延续,你的眼也就是他的眼。他其实已经无法守护什么了,但你还可以,活着可以做的事太多。你守望青山,他守望你,就够了。” “人啊,只要还有牵挂留在世间,他就不会真正死去。” 绵延的风,压低了青草,往远方吹去,修背过了身子准备离开,垂眸再看了苏茹夫妇一眼,微微一笑:“不过这些话说的再好我都只是一个事外人罢了。我不是田不易也不是苏茹,同为世间痴人,又有什么立场阻止一个女人的用情至深?” “我从来不会去想雪琪不在了会是怎样?但不论什么,如果是她要我做的,我一定会做到。她的心,永远是为我好的,只要清楚这一点,我想我没什么做不到。告辞。” 修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尽力了就不会有遗憾。 “哈哈哈。”苏茹的笑声从身后传来,也丝毫没有扰乱修的步伐,苏茹叫道:“赫达修。” 修这才停了下来,回头望去,苏茹面上是一行清泪坠。 “呵,有没有人夸过你,你劝人的本事不错?” 山风里,是谁在笑? 苏茹和修将田不易埋葬在青山绿野间,一块木板,刻上名字就是墓碑。 修奉上了之前不及的三柱清香,皱眉看着木板,“不管怎么说,这也太简陋了。” “之后会重新锻碑。”苏茹已经抹去了泪痕,手放在木块上,目光锐利,“现在,我应该是去看看师姐,然后操持亡夫发丧事宜,萧逸才、雪琪也该知道一些事情了。” 苏茹脚下一转,素衣鼓风,气势凌人,雷厉风行的性子让修都不得不为之一摄,对着田不易的孤坟又行一礼,修追上了苏茹,她也有事情需要去做。 两张同样冷凝的脸,随着慢慢消失的结界,打开一条前景莫测的路。 不易,再等我些时候吧…… 第192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 小竹峰,静竹轩。 经年清雅的静竹轩,还是原来的样子,小竹峰的风水总是孕育出一些相似的人,真雩、水月、陆雪琪…… 也许也包括了苏茹。 苏茹坐在水月的床边,轻轻拉着师姐的手,多年的师姐妹,有些情义已经渗透到了骨血里,融化成了血浓于水的亲情,有些话不用说,已经明白。 相牵的手已经褪去了当年的稚嫩,修道多年,到底也有了一些岁月的痕迹,但每每想起那些同塌而眠,同桌而食的时光,总会不经意浅笑。 “不易的丧事、已经办好了。师姐,你什么时候醒来?留我一个人看顾雪琪他们,还要与一些老顽固纠缠实在头疼。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快点醒来吧,我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田不易的丧事震惊青云上下,各脉相继参加丧礼之时,水月、道玄的缺席难免被人议论,陆雪琪的出现让众人大吃一惊,亮出的身份是小竹峰首座更叫人摸不着头脑,质疑之声顿起,苏茹冷冰冰的几句话就叫别人住了嘴,小竹峰的事哪轮到别人插手,水月的脾性向来说一不二,对陆雪琪的宠爱多年来也是有目共睹,什么逐出师门的说辞不过是一时气话,接任小竹峰的重任早在天琊易主就已定下,天琊至今还在陆雪琪手里早就说明了一切! 自此青云的人虽有诸多困惑,也接受了小竹峰首座易人之事。 说来也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大竹峰一向人丁惨澹,在七峰之内也是颇被轻视,鲜少与哪脉走动,交情更谈不上,有的也只是同门之间的浅淡情谊,田不易之死疑点重重,但那些个首座长老不知道是不敢触动了苏茹的丧夫之痛,还是修道修得清心寡情,也没个过多追问的人,倒省下了苏茹去想那些个费神的说辞,只有个曾叔常还私下追问了几句,都被苏茹搪塞了过去。 萧逸才作为通天峰参加丧礼的代表,面对同门的诸多指指点点也是有苦说不出,令他意外的是陆雪琪的回归和苏茹的平静,不安让他心里乱成了一团,却还是逼迫自己冷静,静心等待。 果然丧礼之后,陆雪琪登门造访,请萧逸才小竹峰上一聚。 水月还是没有一点好转,天琊似乎也不见了作用,黑色的污秽之气凝结在四肢经脉,不再向心脉聚拢也不见消退,凝滞在了水月体内,叫人喜忧参半,不知水月醒来是何期。 苏茹松开了水月的手,将薄衾掩好,目光落在一旁的天琊剑上还是不免一滞,蓝光似水,白水鉴心,经年不变的正气坦荡,手指拂过剑刃,几分冰凉,剑气灵动,看似锋利的剑刃却贴着指腹发出轻吟,并未伤到苏茹分毫。 剑心有灵,她还欠一句‘谢谢’未说出口。 不易…… 门扉在此时叩响,苏茹将手收了回去,所有情绪都掩藏在了平静之下。 陆雪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苏师叔,萧师兄来了。” 苏茹看了一眼水月,道:“进来吧。” 陆雪琪领着萧逸才进了房间,越过屏风看见了昏迷的水月,萧逸才眸光闪烁了一下便恢复如常,想来已经知道水月的情况。 “你把那夜的情形都告诉他了?” “是,师叔。” 萧逸才喉头一哽,看着苏茹面无表情的脸,舔了舔嘴唇,道:“苏师叔,师父他、他当真……” “先夫藁丧未过,我会骗你吗?” 轻描淡写却让萧逸才嵴背一凉,立刻道:“逸才不敢。只是心头实在难以接受师父他老人家竟然会、” “难以接受不止你一人。”苏茹打断了萧逸才,打量了他半晌,反问道:“你师父告诉了你多少诛仙的事?” 萧逸才略一沉吟应道:“天机锁、诛仙血戾蛊惑人心这些师父都对我提过。” “看来他的确已经把你当作了掌门看待。你们一个是小竹峰首座,一个是未来的青云掌门,那么有些事该让你们清楚了。”苏茹的目光变得飘忽起来,回忆之门打开,剥开一个血泪斑斑的往事。 “事情还得从百年前的正魔大战说起……” 百年前正魔大战,魔教横行狂肆,意图一举剷平正道,统御天下,杀入青云,青云生灵涂炭,血流成河,青云先辈奋力反抗,顽强坚守,最后是当时的掌门天成子危急之际动用神剑诛仙,一举反败为胜。 “说起百年前的正魔大战,有个人就不得不提。” “谁?”陆雪琪追问,萧逸才却是欲言又止,想来是知道什么。 第373页 苏茹目光落在水月身上,一时间竟是鼻头微酸,她调整了呼吸,字句清晰道:“被称为青云双骄的另一人,你们的师伯,万剑一。” 当年魔教重创,青云也是元气大伤,青云前辈师祖死的死,伤的伤,并无余力穷追不捨,只是在那个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自告奋勇,豪情万丈,要除恶殆尽,追杀魔教余孽。 白衣斩龙剑,儿郎衣浴红。 万剑一在大战中杀敌无数,浑身浴血,几句话就叫当年还年轻的师弟师妹们热血澎湃,纷纷追随他纵横天下,远赴蛮荒,腥风血雨,刀光剑影,从不知畏惧退缩,直杀到魔教蛮荒圣殿,力挫群魔,叫魔教偃旗息鼓蛰伏百年之久。 说起当年苏茹竟也愣愣出神,好在她对万剑一从来只有同门师兄的孺慕之情,很快回过神来。“当年我们历经劫难,重创魔教余孽,方才回到青云山,也就是那时,卷到了本门的一件秘密里,也便是你们一定要做好的心理准备。” 苏茹的目光叫陆雪琪和萧逸才的心沉了一下,尤其是萧逸才,竟有种想逃的冲动。 “我与不易本就两情相悦,又共同经历了生死,奈何当时师父、师姐都不待见不易,我却一心许了他。所以回到青云之后,我们时常偷偷见面。一夜夜深,我与不易又偷偷见面,相思是苦,相见欢,那时年轻正值热恋,见面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便也没有发觉师姐暗中跟着我们。也是年轻胆大,我们为了避人耳目就偷偷跑到了通天峰后山祖师祠堂附近幽会,正是你情我浓之时,师姐跳出来吓了我们一跳,我当即向她撒娇求情,眼看师姐正要发作,便是那时、” 苏茹眸光闪烁起来,脸色也变得有些白,陆雪琪忍不住追问:“那时怎样?” “便是那时忽然从黑暗的祖师祠堂传来一阵怪啸,像野兽嘶吼,充满痛楚,我们三人大骇躲了起来,片刻之后、”苏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一口道出了当年事,“天成子掌门师伯披头散发、疯疯癫癫地沖了出来,乱吼乱叫,而后又是两道人影从祠堂里冲出来跪到他面前。道玄师兄和万剑一师兄一人抱住了他一条腿,声音恳切哀求,口中却只得叫唤出‘师父’二字。可掌门师伯却只神神叨叨念着什么,恍若不知,他们二人又是哀声恳求‘师父醒醒吧,求你醒来吧。’但掌门师伯不仅不听反而对着他最宠爱的两个弟子目露凶光,下一刻!竟是下了死手朝着他们头顶挥下了掌!” 陆雪琪、萧逸才脸上皆是一白。 苏茹却是忽然冷笑,而后接着道:“那一掌确实猝不及防,当时我们三人都吓傻了,哪知道玄师兄忽然抱着师伯的腿转了一圈,转到了师伯身后,整个人死死抱住了师伯,万师兄似乎没有料到会这样,整个人愣在原地,不想道玄师兄抱住了师伯双手,却制不住师伯双腿,天成子师伯道行深厚,一脚踢了出去,万师兄登时口吐鲜血飞出去三丈远,在措手不及的时刻,道玄忽然大喊‘万师弟,你还不动手!’之后——呵呵呵,皎白月光下,我、不易,还有、师姐,就眼睁睁看着万师兄的斩龙剑刺入了天成子师伯的胸膛!” “你们从来没有听谁提起过万剑一这个名字,是因为他是青云的禁忌,他是亲手弒师而被处死的大逆不道之徒!”苏茹的目光落进了萧逸才眼里,萧逸才没来由得避了开去,苏茹冷笑,收回了目光,又道:“我也不想再提了,以免惊扰了万师兄的魂魄。但天成子师伯为什么会这样,你们心里应该有猜测了吧?” 陆雪琪、萧逸才都没有说话,陆雪琪发现苏茹的目光紧紧盯着萧逸才,里面有冷冷的嘲讽,再看萧逸才,低着头,额上渗出了细汗,目光闪烁不已,陆雪琪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一顿,开了口:“可是与诛仙血戾之气有关?” 苏茹看了陆雪琪一眼,点头:“诛仙隐藏的秘密便是它其实是一把凶剑,因为杀戮太重,持剑之人一旦激发诛仙全部灵力威势便会遭此剑魔灵反噬,逐渐被控制心智,变得残忍好杀,任你道行再高也不能幸免。这是历代掌门才能知道的秘密,所以、” 苏茹不再说话而是看着萧逸才,萧逸才始终低着头,陆雪琪看了萧逸才一眼替苏茹说完了接下来的话,“所以道玄师伯也、入魔了吗?” “恩。呵,当年他亲眼看见天成子师伯的下场,还敢强驭诛仙两次,这一点我其实是敬佩他的,他,还配得上我的一声师兄。”苏茹自嘲一笑,掌心握紧又松开,淡淡的悲伤浸满了双眸,头上的白花微颤。 萧逸才浑身一抖,抬头看了一眼苏茹,欲言又止,这些是道玄不曾告诉过他的,经由苏茹之口说出,一时让他无法接受的便是‘万剑一’三字了,他是道玄一手带大,道玄的心境他也就能了解,因为了解而抗拒,佛言是业障。 好在萧逸才心性坚忍,很快调整过来,只见他深深呼出一口气,道:“苏师叔,你的意思是如果师父不能回头了,要我也、杀了他吗?” 苏茹冷冷瞥了萧逸才一眼,反问道:“你下得了手?” 萧逸才嘴张了张,手竟然微微发抖,大义凛然的说辞想了百句千句,一句‘杀得了!’却始终哽在喉头,他应该说出来,应该要做得到,但——道玄终究是他的师父啊。 苏茹见他模样,一直咄咄逼人的视线此刻却是柔了几分,“先不论你下不下得了手,以他如今道行恐能伤他的人寥寥无几,谈何杀他。” 萧逸才闻言满心苦涩,话也无从说,一旁忽然响起掷地有声的话,陆雪琪一脸坚韧道:“若师伯入魔已深,杀不了也要杀。为了青云千年声誉,青云弟子绝然赴汤蹈火,虽死不辞。” 那坚定的眉眼犹如一股清泉流淌过萧逸才的心,虽冰凉却醒神,萧逸才醒悟了什么,握紧了拳,也坚定道:“如果我今后的路註定是一条荆棘之路,那即使成为千古罪人也在所不惜。何况我走的路,师父、万师叔已经走了一半。如今青云声誉悬于一线,情况紧急,逸才一切但听苏师叔指示。绝对不会再疑惑!” 苏茹看了看陆雪琪,又看了看萧逸才,沉默了许久之后,道:“既然如此,那萧逸才你就去告诉其余首座,道玄师兄失踪的事吧。” 陆雪琪、萧逸才同时皱起了眉,萧逸才问道:“只告诉首座师叔们,然后呢?” “然后继续做你一直在做的事,不过这次你要从心底把自己当成掌门,而不是代理了。”苏茹目光锐利,萧逸才身躯一震。 “是,逸才定不会让青云列祖列宗失望。” “这些话留着后人来评吧。现在我们的现状是掌门师兄被魔教妖人带走,情况不明。我们要应对的是万一他被妖孽利用,届时我们应该怎么办?纸包不住火,声誉什么都是空谈,战火重燃才至关紧要。你们能确保现在的青云还能承受得住再一次的血战?” 陆雪琪、萧逸才对视一眼,萧逸才沉吟了一下,道:“师叔所言极是。但师父不可不找,青云山上也不可无人,如今只能防患于未然。我会安排一切,届时希望陆师妹多多帮助。” 第374页 陆雪琪点了点头,道:“道玄师伯是一定要找,可青云山上的同门也是一定要瞒,否则人心必乱,如此萧师兄你要安排何人出去找寻师伯下落?” “这——”萧逸才沉思,按理说陆雪琪是第一人选,但是她如今是小竹峰首座,而且以她如今修为恐是青云最强战力,理应坐镇青云。该派出谁? “我倒是有一人选。”默默听着他们说话的苏茹忽然开口:“进来吧。” 萧逸才一惊,陆雪琪的心沉了下去。 门扉开了又关,脚步声慢慢接近了屏风,来人走了进来。 一身黑衣,身形高大,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 “是你。”萧逸才惊讶之后,又镇定下来,“张师弟。” 只看到鬼厉一个人,陆雪琪便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苏茹看了她一眼,道:“老七虽然出走多年,但终究还是我大竹峰门下,还是青云门人。他本来就熟悉魔教,由他去找道玄师兄最好不过。” 萧逸才暗自思付了片刻,正色道:“既然苏师叔这样说,那就有劳张师弟了。” 鬼厉没有说话,他并不想再管什么正道、魔教,只是苏茹的话他不想违抗,何况还有个人要他必须带她去狐岐山。 他点了点头。“无论正道魔教,我与道玄、师伯都是牵扯甚深。我会去找他,必要时,我也会按自己的判断行动。” 萧逸才心头一跳,看见苏茹泰然的样子,又不好再多言,苏茹也在这时说道:“萧师侄,那你便去安排吧。有任何事,来小竹峰找我便是。” 萧逸才闻言告辞,赶去安排打点一切,他向来处理这些事,倒也不算困难,留下苏茹、陆雪琪、鬼厉在房里安静着。 陆雪琪心情烦乱,既然有些事情已经定下,她也不想闷在屋里,开口道:“师叔,我出去透透气。” “雪琪。”苏茹叫住了她,然后说道:“其实文敏和大仁也应该有个名分了吧?你是小竹峰的首座,应该问问你的意思。” 陆雪琪一愣,看了看床上的水月,又想到今后难测的局面,轻轻点头:“一切都听师叔安排。师父也不会阻挠师姐的幸福。” 说完陆雪琪就退出了房间,屋外的空气似乎也没有让她的心情好一些,风吹泪竹,空空的院子一个人影也没有,她心底越发烦躁起来,首座白袍华丽了些许,流云垂袖,陆雪琪拂袖而去。 房内。 “老七,你也下去吧,我再陪师姐说说话。”苏茹也把鬼厉遣走。 剩下水月和苏茹的房间,连呼吸都轻了起来。 鬼厉走后,苏茹并没有和水月说什么,而是看着水月发呆,而后离开了床榻边,越过屏风,走到了桌旁坐下,抬手倒了两杯茶。 “进来喝杯茶吧。” 阳光照进门扉,开开合合几次的房门终于敞开来,清风、暖阳都透进了房里。 一道人影在桌旁落座,抬手喝下已经凉了的清茶。 “什么时候出发?”苏茹也抬起茶杯,问道。 “后天清早。” 苏茹笑了笑,修望着眼前的女人皱眉问道:“你告诉雪琪他们那些事,是在试探他们。” “以后青云总要交到他们手里,我不试探如何走得安心?师姐没有醒之前我总要看着他们。” 修眉头未松,讨厌苏茹这种随时都可能会离开的语气,却也无法多说什么,而是问道:“那试探结果如何?” “你说呢?”苏茹发现她似乎很喜欢看修淡薄的眉宇皱起来的模样,莫名其妙的。 修冷哼了一声,道:“你在衡量雪琪和萧逸才谁更适合当掌门。结果你不得不承认道玄真人的眼光是对的。萧逸才更适合当掌门,他有纵观大局的本事,还有——绝对能狠下来的心。” 苏茹抬手又为修添了些茶,但笑不语。 “雪琪嘴硬心软,而且比萧逸才容易感情用事。而萧逸才心中有情,但志怀天下,他们确实都有当掌门的本领,但萧逸才更合适,这无关我个人的私心。其实说是衡量他们谁更合适,还不如说是你仅在试探道玄真人的继承人够不够资格,也是一种无形告诫,让他不要走错路,对吗?” 苏茹不置可否,却是说道:“其实你是希望萧逸才把雪琪派出去的吧?” 修一愣,然后微笑摇头:“不。” “哦?”苏茹好奇了一下。 只是修并没有满足她的好奇,笑着带过:“我不希望萧逸才把雪琪派出去。不过如果我是萧逸才,除了看重雪琪的战力,我还会寻求焚香和天音的帮助。” “哼,他不会这样做。换作是你们焚香,在掌门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是希望青云和天音过问你们的事,还是永远不要知道的好?” “当然是丑事不外扬。不过让天音,焚香介入的理由可以是、修罗灭世。” 苏茹的笑容凝固在嘴角,她看着修皱起了眉头,修却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继续道:“那晚的四字金文,虽是古体,但不会没有人认识,虽然只出现了一瞬,也不会没有一人看到。灭世一词足以让人把其他好奇心抛却脑后,在生死存亡面前,谁也不会再去顾及别的。如果用这个理由,倒是可以修书一封给焚香,天音。我想萧逸才也是一时心乱才没有想到这点。” “你这话是、”苏茹已知修的身份,她也很坦然,并没有可以要隐瞒。 “我只是说说而已。” 苏茹白了修一眼,把她的话记在了心里。“你这个人真是有意思。你以前在修罗界当真只是个战将?” “哈。”修闻言一笑,想到了什么,低语:“有人对我的评价是修罗王影。” “难怪你当了焚香长老。可为什么只是王影?” “因为、为王者,无安宁。太费心机的事,我不会喜欢,也不擅长。从前到现在都一样,好了,我去找雪琪和萱儿。”修喝下最后一口茶,起身。 苏茹仰头看着她亮如红宝石的眼睛,仿佛看到一颗赤诚之心。 “赫达修,此次前去狐岐山,万事小心。” “好。” 苏茹看着白发转身的弧度,又叫住了修:“还有,如果道玄师兄还能回头,请把他带回来。” “你不恨他吗?” “恨。可是不易,已经死了。你尽力而为就好,最重要的是平安回来。” “这不用你说。狐岐山一行只是探探情况,我现在可比任何人都惜命。” 狐岐山。 黑影闪过甬道,一间密闭的石室被人推开又关上,鬼医偷偷将带回来的人放在了一张石椅上,下一刻几道红色锁链就把昏迷的人死死绑住。 鬼医捂着胸口坐下,一动不动看着昏迷的人。 隐秘的石室里,断断续续响起了咳嗽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5页 第193章 第一百九十二章 狐岐山。 昏暗的山窟阴风越来越盛,沉默的甬道压抑着小心翼翼,山窟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连鬼王宗弟子都变得惶惶难安起来,巡逻守卫往复,换岗时相触的眼神都透着谨慎,除了风,狐岐山就只有死寂。 山窟深处,连人都少了,烛火微摇的甬道尽头是与世隔绝的寒冰石室。 以往石室里还有男子的低语流淌着思念,现在这个地方就只有幽姬每天不变的陪伴,陪着冰床上睡美人一般的少女。 石室里,合欢铃发着微弱的光,雾白的寒气瀰漫在每一个角落,昏暗、宁静。 碧瑶还是安详地躺在寒冰石台上。 幽姬笼罩着黑色纱裙的玲珑身躯站在石室里,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面纱罩着她的脸,看不清表情,露在外面的眼睛却凝视着碧瑶,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自从鬼厉与鬼王发生争执离开之后,还有谁记得这里有个痴人? “我有什么资格骂她痴?”幽姬面纱动了动,自嘲低语。 过后是久久的无言,棕黑的眸满浸疼惜,碧瑶,她视作亲生女儿的孩子,每每看到她总会为她心酸。 轻声嘆息,无奈、痛心。 近来,幽姬心里确实积压了太多无奈,令她痛心,也令她渐渐迷惑起来。 鬼王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那个刚毅果决的鬼王,如今虽然依旧雄才大略,但平日行事之中杀伐之意却越来越重了,这不过几天工夫,因为几件小事忤逆了他的意思,鬼王已是连杀数人,其中甚至包括一位地位颇高的鬼王宗前辈,从前,他对这种事只会一笑置之。 幽姬清楚的感觉到,鬼王宗内已是人心惶惶,人人畏惧,谁也不知道哪一天自己会突然因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便一命呜呼了。 幽姬嘆息了一声,在看着碧瑶的时候柔了目光,而后转身准备离开寒冰石室,转过身的时候,寒冰石室的厚重石门突然发出低沉的红木声,有人从外边开启了。 幽姬起先楞了一下,随即死死盯着那扇石门,这时候能来看碧瑶的还会是谁? 石门打开,鬼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走进石室,看到里面的人也不禁一愣,当然他不会意外幽姬在这里,他奇怪的是幽姬与石室一样冰冷的眼神,他皱起了眉头,淡淡道:“你也在这里啊。” 幽姬闻言冷笑了一声,“哼,这里除了我还有别人来吗?” 鬼王眼中掠过一丝怒气,现在的他似乎特别容易动怒,只是幽姬毕竟不是寻常人,与他父女的关系更非他人可比,鬼王对待幽姬自然也是另眼相看,耐着性子道:“这是什么话?” “明人自然说明话。你有多久没来看碧瑶了?以前还有个鬼厉会来陪碧瑶说话,现在,哼!你自己不来,也要把别人都赶走才甘心?” 鬼王眼中骤现杀意,下一刻已经扼住幽姬纤细的脖子,只要再用力一点就能轻易杀了她。 幽姬面纱颤动得厉害,但眼神里面没有一丝惧意,死死盯着鬼王的眼睛,困难地说道:“你要让血染到这儿来。杀吧,就像你杀木蛛长老一样。” 鬼王的手松了一些,压下几分杀意,幽姬得以呼吸,依旧讥讽道:“现在只要有人不称你意,你就要赶尽杀绝,之前是赶走鬼厉,现在是要杀我,之后又是谁呢?周一仙也许真的骂得对,你不懂自己的女儿,不是一个好父亲!” “够了!”声音响彻石室,寒气碎了又聚拢,鬼王松开了幽姬,将手背在身后紧握,青筋毕露,胸口起伏了几下,对上幽姬倔强的眼睛,深呼一口气,柔声嘆道:“我知你是恼我最近都没有来看瑶儿,也知我近来的手段厉了一些。但我不需要倚老卖老的人在我鬼王宗,也不需要一个不识大体的竖子妄论我!鬼厉那个人,心不是鬼王宗的,信不得。” “呵呵,他信不得,在你心中谁又是信得的?鬼先生吗?”幽姬冷笑,而后正色道:“我不知你和鬼先生在谋划什么,但你好自为之吧,我是管不了了。” 鬼王闻言眸心闪了闪,看了幽姬一眼,正想要再说几句好话安抚,地面却是忽然震动起来,一股无形却是沛不可当的巨大力量如一条滚滚汹涌澎湃的巨潮,赫然从他们脚下的大地深处掠过,鬼王与幽姬都是道行深厚的人,一时都为这股诡异的力量变色。只不过幽姬是震惊,鬼王却是惊讶中略带欣喜,片刻又紧皱起眉头来思付着什么,等回过神来,只见幽姬正看着他,双目带着探寻。 却不想这股诡异的力量还未停歇,一波接着一波,直如汹涌的大海永不停歇,大地的抖动慢慢加剧,其势之大难以想像,幽姬脸色发白,朝鬼王望去,只见他神情怪异,双目有神,却不知在想什么,脸上并没有惊惧之色,只有些许疑惑在鬼王眸中闪过,幽姬却是发现不了。 突然间,这间看去被无数厚重山岩石壁包住,坚不可摧的石室里,竟然迸发出几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鬼王这次和幽姬一样面色大变,连忙抬首望去,只见原本坚实之极的石壁上,竟是裂开了几条短短的裂缝,不时有细碎的石头抖动下来。 鬼王眼中闪过厉芒,就在这股怪力快要撕裂山壁的时候,忽然像是褪去的潮水,迅速减弱下去,不久便消失无踪。 幽姬默然站立许久,若不是那几道触目惊心的裂痕还在石壁上,她几乎以为刚才那是自己的幻觉,从来没有一种感觉像刚才那种怪力一样叫她窒息一般,一种强大到毁天灭地的恐惧从心底涌起,叫她心有余悸地一颤。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幽姬看向鬼王问道。 鬼王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碧瑶身上,摇头:“我也不知,回头我叫人好好勘察地势,看看是否地震。此事我自会详查,你就别管了。” 刚才那股汹涌大力绝非天灾! 但幽姬只是面上的薄纱轻轻动了动,看了鬼王许久,终究什么也没说,然后径直转身,打开石门,走了出去。 石门在沉重的轰鸣声中合上。 幽姬出了石室,靠在石门上,垂下了眸,甬道里的血腥味已经随风飘荡到整个鬼王宗,幽姬眼中闪过一丝晦暗,回头看了看石门,摇头而去,没入了黑暗中。 诚如她所说,鬼王想做什么,她管不了,也不想再管了。 石室里。 鬼王的目光终于柔和了下来,他站在原地默默看着寒冰石床上的碧瑶,眼中只有碧瑶覆着些许薄冰却恬静的脸,眸光里有着说不出的思念与伤痛之意,也似乎只是在这个时候,独自面对女儿的时候,才会展露些许的软弱。 连鬼王自己都未察觉的软弱。 只是这种温柔的眼神没有维持多久,鬼王又凝视了碧瑶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寒冰石室。 石门关上的瞬间,鬼王阴鸷的眼望着灯火昏黄的通道,眼中明显滑过狠戾,脚步微抬,他慢慢朝着狐岐山石窟深处另一处隐秘的地方走去。 在连接着寒冰石室的另一个甬道尽头,一间更加隐秘的石室里,有剧烈的咳嗽声传出来。 第376页 鬼医在河阳荒郊被修伤得不轻,正在疗伤之际,四灵血阵的血池忽然发生了异动,修罗札记也无端从他身上飞出,此刻正盘旋在石室里,忽明忽暗地闪烁着青光。 鬼医疗伤被阻,一口鲜血涌出喉咙,被呛得不轻,血污已经将他面纱浸湿,但他眼中却只有修罗玉简,执着又紧张,生怕修罗玉简会再发生什么他控制不了的事。 方才的山体抖动,他知道是四灵血阵成功在即,他却不知道这记载着所有修罗事的古札会有什么变化,仔细看了半晌,修罗玉简也只是在空中盘旋而已,甚至洒在他身上的青光,仿佛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身体,他内伤好像轻了一样,连呼吸都变得轻松了一些。 鬼医眼中闪烁着狂热,他试探着伸出手,修罗玉简果然慢慢回到了他的手里,他克制不住眼中的兴奋,却见玉简的光忽然剧烈闪烁起来,微微抖动,他面色一变,又猛然想起什么,目光闪过一丝阴狠。 “给我老实一点儿。你不想她好不容易成形的魂魄和你一起陪葬吧。”鬼医像是和谁说话,玉简的光稳定了下来,之后慢慢消失,又恢复到古朴黯淡的样子,鬼医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乖徒儿。” 将玉简收回怀中,鬼医起身,走到一处书柜处,伸手打开柜门,里面的书有些都积着一些细灰了。鬼医眼神不变,将手伸向书柜里的一处,只听咔嚓一声响,书柜发出老木轰鸣,缓缓陷入了石壁,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鬼医面前。 这间密室里竟然还有密室,鬼医伸手一挥,原本漆黑的地方,一下亮起了火,是一个细长的通道,鬼医走了进去,不消一会儿工夫就来到另一扇石门前,伸手触动了门上机关,鬼医进了那间石室,石室里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张石床,几张石椅,还有黑乎乎的罈子罐子,几个笼子罩着黑布,一个不大不小圆形池子,里面没有水,全是五彩斑斓的毒蛇,这里处处都透着诡异,任谁也不想靠近,除了一个被绑在石椅上的人,只有鬼医会来这种地方。 鬼医看了看玄火链,这和曾经绑住九尾天狐的玄火链是一种,而且昏迷的人好像没有醒过,鬼医眯眼,不知又在思付什么,片刻之后,他离开了密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鬼医将修罗玉简拿在手中,愣愣看着出神,便是这时,忽然有人开启了他房间的机关,要走进来,知道他所在的,全鬼王宗上下只有两三人,他一惊,连忙将修罗玉简收了起来,下一刻,鬼王出现在了他房间里。 雪白的头发配上他微笑的模样和一双阴沉沉的眼叫人不寒而慄。 “宗主?” 鬼王将鬼医惊疑的目光看个分明,脸上的笑容却更加和善,正欲说什么,忽然皱起眉来,在屋子里面嗅了嗅,惊道:“先生受伤了?” 鬼医皱眉,平静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鬼王闻言一笑,“先生可是鬼王宗的贵人,身上肩负着大任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如今四灵血阵正是紧要关头,先生千万要保重自己。” “多谢宗主关心。” “先生客气。不过,”鬼王话锋忽地一转,“不知先生在四灵血阵将成的时候,放下炼化四灵的事去了哪里?可是遇上什么比四灵血阵更棘手的事?” 鬼医眼中闪过一丝厉芒,罩着纱也不知是何神情,声音却是平稳:“只是一点私事要处理,不足挂齿。” “哦?是吗?”鬼王点头,转身打量起鬼医房间来,房间简洁,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鬼王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事,先生好生休息,今日我见四灵血阵已经初具威力,一切还望先生多费心了。” “谨遵宗主法旨。” “先生严重。”鬼王微笑点头,然后朝着房门走去,鬼医望着他的背影眉头紧皱,余光瞄了一眼那个藏着密室的书柜,又收回,恭敬等待鬼王离开,哪知鬼王不疾不徐的步子忽然停下。 “对了,虽然先生不需要外人帮助。但我还是要提醒先生,事有轻重缓急,如果先生的事真是大事,可千万不要和我客气啊,不然就是把我当外人了。”说完鬼王不作停留地离开。 鬼医却分明在鬼王的眼睛里看到了一股越发膨胀的凶戾,他心头一凛,在原地站了半晌,感觉到修罗玉简里的波动,冷哼了一声。 地上还有他方才吐出的污血。 一块面纱被丢弃在污血上,凭空燃烧成灰烬,连带污血也被清洗得一干二净。 鬼医随后走出了房间,干净的面纱下,缓缓动着。 “既然四灵血阵将成,我便拭目以待伏龙鼎的威力。” 犹如幽灵一样,鬼医去了血池。 被关在密室里的道玄头上正不停冒着细汗,仿佛在做着什么可怕的噩梦。 笼罩着他的只有黑暗、黑暗。 就像狐岐山里,昏黄的火烛照不亮的地方。 神州之东,龙形谷。 龙形谷外再度开满鲜花,歆长矫健的异兽踏过的草地,繁花似锦。 雀跃的兽爪下溅出金色的星光,小狸变了形态,不停跳跃着,因为即将的远行兴奋着,它已经闷在龙形谷里太久,它这样俊美的模样该去走一走,闯一闯。 它的主子还在与村子里的长辈话别,它是不喜欢离愁别绪的,看见了在很远的地方耐心等候的男子,它拖着长尾飞到了他身边,这是它早就认识的少年郎,只是如今的他已写满沧桑,它从鼻息里喷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像是嘆息,长尾拂过鬼厉的头,就像它主子一样。 鬼厉愣了愣,看着那双充满灵性的兽瞳,忽然笑了笑。 便是这时,奇兽的主子已经走了过来,嘴角有着一抹很浅的微笑,朗声道: “小凡,出发。” 第194章 第一百九十三章 神州浩瀚,御土千疆。 大地广袤无垠,天南地北相去甚远,纵今人修道无数,有御物飞天之能,想要从龙形谷到狐岐山,这一东一西之地,没个数日也是不行。 修决意去狐岐山闯一闯,探一探,与鬼厉结伴上路,两人此行都有目的,按理应该着急赶路,修倒似不慌不忙一般,离开了龙形谷范围,路经河阳城,竟在城中逗留起来。 这河阳城虽是必经路,但着实没有停留必要,何况修和鬼厉一人带着一只奇宠,十分引人注目,尤其小狸那如同壮年虎豹的身形,又威风凛凛,俊美非凡,一出现就引起了不小的骚乱,因着兽妖在这座城留下了巨大的阴影,河阳城的老百姓一见到小狸便是逃的逃,跑的跑,人人自危,避而远之,好好的街道乱成了一团。 原本还兴奋的小狸瞬间垂头丧气起来,低垂着头挨在修的身边,活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 修一笑被小狸逗乐,抬手摸了摸小狸柔顺的毛,笑道:“乖了,你这模样本来就是起威慑作用,他们这样惧怕你说明效果很显着啊~不气哦。”说完也不管受惊的人们,迳自往城里走去。 小狸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那无良主子眼睛有着明显的揶揄,它昂头嗷了一嗓子,朝着修虎扑了过去,身上发出不可逼视的强光,吓到了城里的所有人,连鬼厉都是一惊。 第377页 光华维持了一个瞬间而已,下一刻威武的奇兽已经恢复到狸猫大小,跳进了修的怀里,仰头用小小的尖牙咬了一下修的下巴,便将自己埋进了修的怀抱,使劲往里钻,用长尾盖住了自己,闹了脾气。 修笑出了声,轻轻的,剎那风华倾城,原本逃窜的人群停在原地看痴了去,修却只是爱怜地摸着小狸的脖颈,脚下没作任何停留,留下一群恍然惊觉的人看着一地的狼藉。 很快,风波便过去,修和鬼厉走在城中也没再引起任何骚动,除了偶尔一些好奇又小心翼翼的目光,一路平和,街边回响着小贩的叫卖声。 小狸在修的安抚下,也慢慢探出了头,乖巧地窝在修的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尾巴,兽瞳里不住打量着四周,永远都是一副好奇的模样,修弯了嘴角。 鬼厉看着这样的修和小狸,竟然也弯了嘴角,原本疑惑修为什么要在这里逗留,现在却是懒得去想,只要跟着她就行,看着她和小狸,鬼厉也不禁抬头去看了看肩上的小灰,小灰也是一副好奇的模样,只不过它的好奇全落在了小狸身上,歪着头挠了挠,似乎有什么想不明白,三只眼睛都一起眨了眨。 修领着鬼厉走了一条街,来到了一座酒楼前,鬼厉抬头一看,并不陌生,河阳城最豪华的酒楼,山海苑。 小二、掌柜自然也没有忘记这两人,尤其对修过目难忘,修一踏进大堂,小二就热情地迎了上去,修这般红衣白发的模样到哪里都是让人瞩目,大堂里的目光一下就从四面聚了过来,连小二都一个激灵,尴尬笑道:“姑娘,楼上雅座还空着,您往楼上请?” 修淡淡一笑,直接坐在了大堂边角的空桌上,无视那些或好奇,或惊艷的各色目光。“不用,今天就这儿。” “好咧~姑娘吃点儿喝点儿什么。” 修张口就点了几道招牌菜和几坛女儿红,除了这里的清蒸寐鱼因为缺少原材料的关系已经上不了,其余都上得十分迅速,酒罈也挨个放好。 鬼厉看了这足有十人分量的酒,皱起了眉,问道:“修姐姐,是在等人?” 修却摇了摇头,笑道:“这是给小灰点的,此次外出,我不饮酒。” 小灰和小狸两个小傢伙早在修和鬼厉入座就自动占了位置,与自家主子相邻,小灰一听此话,高兴地拍掌跳了一下,就揭开酒罈豪饮起来,小狸也对着修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觉得修不喝酒做的很好,鬼厉见状只有无奈摇头。 菜还没有上完,小灰已经一坛酒下肚,打了个酒嗝儿,摇头晃脑颇有几分酒仙之意,似乎还想举杯敬修一杯,结果没站好,咚的一下滑到了桌子底下去,周围一下传来了憋笑声,小狸更是用白尾挡住了眼,不忍直视,修含笑不语,鬼厉一脸尴尬,用脚踢了桌子底下的小灰一下,小灰重新跳上了桌,甩了甩头,清醒了几分,好像也知道出了洋相而躲到了鬼厉腋下。 “修姐姐,见笑了。” “无妨。小灰有点儿意思,改天我再和它好好喝上一回,今儿,这酒就全当给小灰开胃了。别躲了,小灰,这酒可全是你的,出来吧,浪费了,可没有下次了。” 小灰闻言,探出了头,看着酒罈还是耐不住酒虫作祟又喝了起来,鬼厉也任它去了,反倒小狸乖巧地蹲在椅子上,不急不缓地吃着面前的鱼,与小灰一比,真是显得优雅又高贵,一猴一狸,皆通人性,叫人啧啧称奇。 鬼厉无奈之余,问起了正事:“修姐姐,你带我来这里是什么打算?”修笑而不语,恰逢小二上了最后一道菜。 “姑娘,您的菜都上齐了,请慢用。” “诶,小二哥。”修叫住了小二。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我问你,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没有?”酒楼向来是人来人往的地方,人多口杂,上到天下兴亡,下到鸡毛蒜皮,消息不可不谓灵通。 小二却是苦笑了一下,道:“姑娘,你也不是没看到,河阳现在是个什么模样,虽然人口陆陆续续回来,但那些妖怪作乱之后,人流量已经大不如从前,还有多少人为了生计苦恼,世道不景气,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不错了,哪还有从前那些奇闻异事可听啊。” 鬼厉默然,天地不仁,苍生何其无辜,盛衰兴亡,苦的永远是普通老百姓。修却是意料之中,只是她一双眼还是扫过了堂里不多不少的食客,情绪一下低落了下去,“哦,是吗?” 果然还是有不忍红颜失落的人在,只听一酒客道:“其实也不然,前些日子,不是有人在雷雨天看到了金光闪闪的字吗?那西郊义庄阴气森森的地方还被夷为了平地。” 一人挑起话头,马上有人应和:“是了是了,那些乱葬岗荒废的义庄一夜不见,斗大的金字悬挂在天幕上呢,眨眼就不见了。不过我听来走马行商的几个老哥也说了,他们也看见了,要知道那时他们还隔这儿好几百里呢。” “这有些意思。”修一副来了兴致的样子,“那是什么字?” “半夜三更的,又是雷雨天,看见的人也不多,看见了也认不得啊。” “就是,不过听看见的老三说,那金字气势慑人,可能是天降神谕,警醒世人呢。” 讨论热了起来,市井小民,来往商贾,七嘴八舌,相逢即是缘,俗人说的也不尽是俗事。 鬼厉见修听得认真,也只能在一旁一起听着。 掌柜见状,也添了一句:“一人看见不足为奇,十人看见就说明却有其事了。我也听了好些客人说过,城西那个算命的说是神诏,常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人世间刚刚经历了灾劫,天公不忍,降于神诏给有缘人,清洗世间阴邪,所以才毁了义庄这种孤魂厉鬼聚集的阴森之地,说这是祥瑞之相呢。” “屁!”一个落魄书生模样的醉汉忽然开了口,“一个神棍的话岂可信之。道行正气,得道之人应像青云山上的仙人那样才是,危难之时挺身而出,解万民于水火,像青云的道玄大仙一样一人抗魔头,而不是招摇撞骗。嗝~”书生打了个酒嗝儿。 那是个青布灰衣的中年人,留着长长的鬍鬚,儒装打扮,是城西的秀才,早年参加科举不中,后不知怎么了一心求道,自然十分尊崇青云,对一些没有本事胡诌的江湖骗子更是看不惯。只听他又打了个嗝儿,接着道:“实话说吧,那金字是古篆,才不是什么神诏祥瑞,是末日降临才是!” “酸秀才你胡说什么!”掌柜的忽然急了。 “你也不用捡好话说给他们听了,掌柜的。你是生意人,我是问道人,但都是天下人。天下兴亡,关乎存亡。那几个字啊,书生我就告诉你们,写的是‘修罗灭世!’嗝~可怜苍生如刍狗,一波未平一波起。这世间真的是要毁了吗?道有何用,道在何方?”书生扔下一锭银子拿着酒摇摇晃晃的走了。 剩下满堂的人沉默不言,气氛忽然低沉到极点。 第378页 掌柜见状,连忙调整了情绪道:“别听酸秀才危言耸听,他求道求得这儿不正常了。”掌柜用毛笔戳了戳额头。 “哈!掌柜,你也不用慌,这里的人都是经历了兽妖屠城的,也算经历了大场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生活照样要过。咱都是小老百姓,天塌下来,自然有人去顶。”一老者扯着嗓道。 “说的是,像上次那么厉害的兽妖不是都死了吗。什么修罗,还是妖魔鬼怪,只要天下正义之师再次齐聚,邪不胜正的。青云、天音、焚香也不是浪得虚名。” “对对对,来来来,今儿的酒就当我请大家了,喝个痛快。”掌柜大声道。 “好!”几声应和,大堂又吵杂起来。 “说起来这修罗到底是什么?”一人又挑了话头,众人一瞪,他连忙罚酒赔笑:“我该!哪壶不开提哪壶,自罚三杯。不过好奇总是有嘛。” “说的不错。马老三,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可知道?” “嘿!我就是个马商而已,不过也听到一些同行说起,其中也有修道的,说什么修罗相貌奇丑,青面獠牙如同恶鬼,见人就杀,还吃小孩。” 小狸面前的盘子忽然就发出了一声声响,不过被大堂里的说话声盖了过去,只有一桌的修和鬼厉听见,鬼厉看了看修,她还是专心听着人们的讨论,一桌酒菜几乎都入了小灰和小狸的肚子。 “这么吓人?不过我倒是听我一个来自西面的远房表亲说,修罗长得非常好看,男的俊女的美,只不过心如蛇蝎,心狠手辣。西边,西边你们知道吧,道分正魔,这西方就是魔教活跃的地方。我那弟兄说,魔教的人就长得很好看,但手段一个比一个很,说不准这修罗暗示的是魔教呢!魔教不是又开始活跃了吗?” “小子消息还挺灵通,连魔教的事都敢说啊。” “我怕什么,这里有青云庇佑。这么一说啊,我想起来了,其实从魔教中却还有一种说法流传出来的确说是修罗灭世,而且所谓修罗天人之姿,身有双翼,年轻却银发满头……” “得了吧,说你几句,你小子越说越来劲儿了。” 大堂里的讨论还在继续,边角的桌上却已经没了人,只有几锭银子放在桌上。 酒楼里的人酒兴谈兴都正酣。 城阳城,南郊。 修和鬼厉出了城,修从山海苑离开就没有再逗留河阳城,鬼厉抱着醉醺醺的小灰小心翼翼观察着修的脸色。 修抱着小狸,脸上没有任何异状,反而发觉了鬼厉的心思,霍然停下面对鬼厉,吓了鬼厉一跳,修低笑:“你有什么话就问、就说,又不是大姑娘。” 鬼厉嘴角一抽,无奈道:“我还以为你为那些关于修罗的流言苦恼,看来我又猜错了。修姐姐,我们还是尽早赶路吧。” “好。”修拍了拍怀中的小狸,小狸纵身一跃,又成了俊美的巨形朏朏,只见修扶着小狸嵴背,翻身一跃就坐到了它背上,红衣白发微扬,身姿挺拔,与小狸浑然一体,天人之姿,战神之态,威武不凡。 小狸四肢一蹬,就飞上了半空,凌空踏行而不落。 “小凡就委屈你御物飞行了,可不要跟丢了。” 修的声音从天上飘下来,鬼厉还未反应过来,修和小狸已经飞走了,速度奇快,鬼厉立即驭动噬魂棍追了上去,鬼厉暗自心惊,以他如今道行竟是费了不小的力才跟上了小狸的速度。 忽然鬼厉发觉到了不对,这一飞就离了河阳城百里不止,但却不是去狐岐山方向。“修姐姐,方向错了。” “没错,去天音寺正是这个方向。” 鬼厉瞪大了眼,他正欲开口询问,小狸却忽然提速,他差点岔气,连忙追赶,哪知前方的小狸又霍然停下。 一声尖啸,鬼厉停在了修和小狸的旁边,半空中,朝下望去,一队行人正停在林中休憩。 八个女子,皆穿黑红交错的劲衣,袖口绣着火云图案。 焚香弟子。 第195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 “青萝?” 连修都微微疑惑,不解本该在焚香的青萝为何带人来了中原。 那一声低喃本是很小声,何况修人在高空之上,但不知为何,青萝竟是发现了修。 “赫达师姐!”青萝御剑而起,看清楚了修,喜形于色,“真的是你!” 眼见师妹都已看见了自己,在半空也不是谈话的地方,修拍了拍小狸,落在了师姐妹中间。 “师姐(赫达师姐!)”意外相遇的高兴都写在她们脸上。 修微微皱眉,翻身下地,青萝却是惊道:“这、这是小狸?” 小狸虽然变了模样,还是看得出来有它幼体的影子,何况谷中的师姐妹从来疼爱它的很,怎么会分辨不出。小狸见到她们也是高兴得左跳右蹦,脚踏金星,叫青萝等人惊奇不已,小狸自然也是喜爱焚香谷里的人,只不过,它忽然抖了抖耳朵,猛然朝着被挡在了青萝等人之后的一个人跑去。 奔跑的途中,恢复成幼体,一下窜入了那个人的怀里,亲密地舔舐着她的下巴,尾巴欢快摇晃。 “呵呵,好痒。”牢牢抱住小狸的少女发出清脆的笑声,平平无奇的脸因为开心而变得美丽起来。 修眼中闪过惊讶,鬼厉肩上的小灰也忽然吱吱怪叫了起来,不停扯着鬼厉头发指着那名少女,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鬼厉不解小灰是何意,修却知道。 那是少女正是黎族圣女,也就是金瓶儿! “哎呀,小狸喜新厌旧。看来它很喜欢小金。”青萝与众姐妹笑道。 修皱起了眉头,倒不是为了小狸与金瓶儿的亲近,“她怎么会在这儿?” 青萝一愣,顺着修的眼神看见金瓶儿,恍然大悟道:“你说小金啊?她与我都是奉命来找你的。” “恩?”修一头雾水,脸沉了下去。 青萝等人见状,慌了起来,越急越不知从何说起,倒是金瓶儿开了口,躬身一礼:“焚香第十代弟子小金奉谷主之命拜见赫达师叔。” “第十代弟子?”修惊讶道,要知道她和燕虹、李洵也不过是九代弟子。 青萝这时也整理好了思绪,开口道:“师姐,小金是谷主收的关门弟子,自然是第十代了。” 修闻言,忽地冷笑,走近了小金,上下打量了一番,低声道:“你,关门弟子?”脸上神情真是说不出的古怪。 金瓶儿目光一沉,回瞪修。可怜她们中间的小狸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生怕她俩打起来。不过显然小狸多虑了,修和金瓶儿要动手也不会在青萝她们和鬼厉面前。 青萝见修走近小金,生怕她吓着这个师侄,连忙道:“是的,赫达师姐。小金就是谷主收的关门弟子。别看她是黎族人,学起焚香道法可快了,都快要超过我们,何况小金还会黎族巫术,比我们都厉害,谷主这才吩咐她和我们一同上路,刚才也是她先发现了你,不然我们肯定错过了,她真的很厉害。” 第379页 “你还好意思说。”修虎了青萝一眼,恨铁不成钢。 青萝被瞪,登时泄了气,垂头站在一旁不吭声了,其他焚香弟子就更不敢吭声,只有金瓶儿满不在乎,手指还在轻轻挠着小狸后颈,小狸竟然还享受地闭上了眼。 修给鬼厉使了个眼色,鬼厉直觉地走开了去,焚香谷的事他不便在场。 鬼厉走了,修横了金瓶儿一眼,抬手指向另一边,冷声道:“你,也去那边等着。” 金瓶儿白了修一眼,心底冷哼,什么也没说,抱着小狸进了小树林。支走了金瓶儿,修才沉声问道:“她是怎么成为师姐的徒弟的?你们就这么快被黎族的人收买了人心?” “不不不,赫达师姐,黎族族长野心勃勃,我们怎么可能信任她,但是小金、小金她是谷主安插进黎族的探子啊。”青萝急道。 “师姐亲口告诉你们的?” “当然,否则就算我们不长眼,大师兄也不会同意。”青萝也很委屈。“晓得小金身份的只有焚香内部的十人,其余人都还以为小金在闭关练功。所有一切都是谷主的计谋,谷主真的是智绝无双。” 修暗自思付了片刻不再纠结金瓶儿的身份,而是问道:“那你们为何又来中原?” “是谷主命我们过来帮你。日前北方天降异象,消息已经传到谷主手里,另,谷主有心要你在中原培育人才,手下没个人手也不行,谷主命我带人速速赶来供你差遣。故我等已是常驻北方,誓死追随赫达师姐的人。至于小金,为人聪明机警,谷主似乎另有要事交付于她,她才是此行主干。不过现在遇上师姐了,我们今后全听师姐安排。” 说来青萝也不是没有怨气,横空出现个谷主关门弟子一出任务就压她们一头,换谁也不好受,奈何金瓶儿实力摆在那里,她们不得不服,焚香向来强者为尊。 修听罢道:“那你去把她叫来吧。” “是。” 金瓶儿不疾不徐地走了回来,小狸先跑回了修的怀里,金瓶儿也在修面前站定,恭敬道:“师叔,有何吩咐。” 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亏她叫得那么顺口!“你此行出来,师姐还交代了你什么?” “师叔不妨借一步说话。” 修耐着性子使了个眼色给青萝,青萝会意,带着其余七人走远了些。 她们一走,修和金瓶儿也不用装腔作势,登时两人都轻松了起来,互相的不顺眼都写在了脸上。 “快说!”修不耐烦道。 “哼!虹儿要我告诉你万事小心,还说不管发生什么焚香永远都是你的后盾。”说起来金瓶儿就有气,若不是自己答应亲自出马,燕虹大有不顾谷主身份亲自来中原的架势,要不是确定燕虹心里只有她一个,她一定觉得赫达修是最大的情敌!“还有,让我照看你,不让你不顾自己胡来!” 修心底流淌过一丝暖意,却是对着金瓶儿冷笑:“我何须你来照看!” “你!哼,说得我乐意一样,看你这架势定是要远行,而陆雪琪却不在。你要知道我既然有能力要远在焚香的虹儿清楚掌握中原发生的事,就证明我金瓶儿的本事不差。何况我出身魔教,熟知魔教的行事,你总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到时别来求我!”金瓶儿所言不差,她的本事是不小,何况金瓶儿来中原也有自己的目的。 但修也不是省油的灯,“有师姐在,我何须求你。” 一句话,差点没把金瓶儿气出血,她狠狠地瞪了修一眼,转身:“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喂,等等。”修却忽然叫住了金瓶儿,只见她思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金瓶儿确实好本事,眼线都安排到了青云里。我也不想辜负师姐的好意。” 修接着道:“你和青萝她们远道而来助我,理应住我龙形谷里才对,但是我现在有要事要办,没有我、小狸和飞儿带路你们进不了龙形谷。不如这样,你带着青萝她们住进河阳山海苑,那里也是东西南北要道,你正好发挥你的长处收集情报。你这般聪明不会不知道这样做的重要。” 金瓶儿沉思了一会,应道:“好。你是虹儿的亲师妹,我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就听你使唤一回。” “哼。”修哼了一声,不予理睬,示意金瓶儿可以带着青萝她们去河阳了,金瓶儿也不想和修啰嗦,抬手摸了摸小狸,便走向了青萝她们。 “金瓶儿,既然我们已是合作关系,那么我也给你个忠告,不要太小看青云的人,尤其是雪琪。” 金瓶儿闻言皱眉,回头只看到修似笑非笑的神情,她也懒得猜测,走到青萝身边说了几句,便带着她们离开了。 鬼厉看到青萝她们御剑离开,走了过来。“修姐姐,她们走了?” 修点头,右手却捂住了自己的左手腕,默默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鬼厉对焚香和修的事自然是不感兴趣的,见她不说话,却忍不住自己之前的疑问。“修姐姐,你说去狐岐山,怎么现在反而去天音寺?” 修看着他笑了一下,“走吧,路上我再和你说。” 鬼厉眉头紧锁,又拿修莫可奈何,见她又坐上小狸飞去,也便紧随而去。 红衣飒飒飞舞,皓白的左腕间是一束红绳紧束。 青云,通天峰。 通天峰的山道上此刻很是清净,晌午将过,弟子都已回房打坐休息,少有的几个扫地道童也零零散散。 这种时候,本不该有人造访的通天峰玉清殿,却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御剑天琊,飘然而至。 剑似秋水,衣如雪,墨发垂瀑,人如霜。 如今已是小竹峰首座的陆雪琪落在道童面前,将天琊收回,陆雪琪微抬眼眸,明明还是那清艷的面容却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还不去告诉你们师兄,陆雪琪求见。” 几个看痴的弟子如梦初醒,一个道童急沖沖地跑去通传。“是、是,陆师姐。” 陆雪琪也不在意他们痴迷的目光,笔直地站在玉清殿前,负手而立,风华尽显,遥望远方,一凝眸、一蹙眉都是柔情,白衣皓腕,手腕缠着一条千丝百结的红线,凝成绳贴在跳动的脉搏。 黑眸里凝望的远山,云捲云散,缥缈的风在轻诉。 早日归来。 在心底轻轻回荡她远行时说的那些话,陆雪琪浅浅地弯了唇角。 悟道清修,山中有仙如此,叫这些修道弟子如何做得到清心修道,几个修为尚浅的道童已经移不开眼,修为较深的也念念不肯忘,只要仙子不回头,凡人是不是可以贪婪多几眼的铭记。 林惊羽来时,便看到的是绝尘若仙的陆雪琪和那些痴迷不悟的人,一丝苦笑泛在唇边,提了一口气,出声唤道:“陆师姐。” 陆雪琪回神回身,看到林惊羽一愣,随即浅笑,“你醒了,好点了吗?” 林惊羽也是一愣,随后微笑,“多谢关心,我已经好多了。萧师兄在等着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第380页 林惊羽作了个请的姿势,陆雪琪轻轻点头,在向着后院走的时候,忽然陆雪琪往一处望去,目光凌厉,那里老树枯黄,落叶潇潇,有个扫地的童子,正慢慢地扫着落叶,枯叶堆了一地。 陆雪琪眼中闪过一丝厉芒,看见林惊羽不解回头,又微微一笑,随着他一起去见萧逸才了。 等陆雪琪走后,童子门人自然怅然若失,有人却惊出一身冷汗。 陆雪琪。 被世人惦念千千万万遍的名字。 一个不能轻视的女子。 第196章 第一百九十五章 河阳,山海苑。 掌柜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灾劫过后,这山海苑就几乎没有住宿的客人,今儿不知怎么,八个女子住进了客房,扔下了一大袋银子,大有常住之意,而且看她们打扮也不像北方人士,而且身手不凡,大老远的来这儿,恐怕又有不太平了。不过生意来了,也没有往外推的道理,掌柜的嘆了一口气,继续拨动手中的算盘。 山海苑后院。 这后院还是透着一股子清幽雅静的味道,只是满庭鲜花已经败了不少,没了以前别致的园景,胜在清净。 金瓶儿带着青萝几人入住了山海苑,便一个人走到了这里,她易了容,没了娇艷的容貌,但眉目间总还是流露出一丝风流,一些人骨子里的气质是不会变的,一个蹙眉思量就教人不忍惊扰,明明平平无奇的面容,隆起的眉间却让人好生怜惜。 青萝站在回廊正欲开口呼唤却无端凝气屏息,想要抚平那眉间的褶皱,又不知她因何皱眉而踟蹰,站在了原地。 金瓶儿望着一株枯花出神,这河阳她也并不陌生了,此行说是为了替燕虹照看赫达修,其实是为了另一个人。 离河阳西郊的奇异天象,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从青云传出来的消息却自此断了。 金瓶儿心里头担心起来,自兽妖为祸人间,鬼王藉机施歹计灭掉了万毒、合欢后,合欢弟子已经死的死,散的散,连金瓶儿自己都好像与合欢脱离了关系,可唯一还记挂着的,就是飞燕。 若是有情,谁会去选择做个无情无心的人。 她,还是金瓶儿,却已经不是那个孑然一身的金瓶儿。 “唉~”金瓶儿轻轻嘆了一口气,心里有了打算。 “小金,你一个人嘆什么气?”观察了半天的青萝还是耐不住好奇走了过来,仔细盯着小金的脸却还是没有看出什么特别来,连方才那种感觉都不存在一样,眼前就是个勉强算清秀的女子,甚至比不上同行的师姐妹,青萝暗骂自己魔怔了,不过来都来了,她也有事情要和小金商量。 “没什么,只是在想事情。”金瓶儿面上一派平静,心底却为自己没有发现其他人而小小懊恼了一下,很快调整了过来,将青萝眼里的情绪看个分明,暗自觉得好笑,这青萝不知不觉受了媚心术的干扰,还以为自己不正常了。 说起金瓶儿这人,自从遇上燕虹之后,不光学会了焚香道法和一些鬼道之术,就连合欢道法也越来越精进,修为可谓是突飞猛进,就连她的师父三妙,怕也不及现在的她了。 金瓶儿收敛了浑然天成的媚心术,开口道:“你来找我何事?” 青萝刚定下心,丝毫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中,气场已经被所谓的燕虹徒弟压了过去,应道:“小金,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些什么?总不是天天待在这客栈里无所事事吧。” 金瓶儿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微微勾起唇角,只说了一个字:“等。” 青萝不解,“等?” “是的。师叔不在这里,这又是青云的地盘,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你吩咐下去,先换了这身衣裳,别暴露了身份,注意河阳城里出现的一切可疑人物,这里是临近青云的大城镇,怎么可能没有暗哨。我们要暗中摸清楚这里有多少探子,不管是哪一方势力的都要知道,包括青云探子。其他时候,该练功练功,业精于勤。”金瓶儿抬手搭在了青萝肩上,目光逼进青萝的眼睛里,“你想要成为你赫达师姐的得力帮手,就不要太依赖别人,要靠自己去想,应该做什么,可以做什么,尽你能力范围之内最大的努力。她将我们安置这里,也正是一个历练你们的机会。” 青萝被那双眼摄进去,良久,重重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嘱咐下去。” 金瓶儿站在原地看着青萝跑开,待她不见了身影之后,侧目看着苗圃里的枯花,眼里闪过一丝厉芒,挥袖将已经枯萎的花朵折断,留下盛开着的鲜花,抬头看了一眼青云山方向,金瓶儿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青云,小竹峰。 竹林深深,到处都是青翠一片,高处有山风吹过,竹林梢头随风摇荡,发出沙沙的声音,微微湿润的土地上,新芽破土,不是可以看到竹笋尖尖的脑袋从地底探出来,生机勃勃。 陆雪琪信步走在山道上,水月昏迷后,小竹峰越发清净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后山,前面岔道口再几步就是望月台。 这再熟悉不过的地方,真有种久违之感。 陆雪琪走到望月台的悬崖边,临风而立,衣发随风微扬,青黄相加的落叶,跟随山风吹拂到她的身边,曾几何时,这里有那个剑舞的白衣少女。 如今虽然仍是一身素白,但到底首座的衣衫多了一些繁缀华纹,丝毫不影响那清丽脱俗的气质,倒增添了几分少女时期不会有的威严华贵。 悬崖边还有曾经她留下来的剑痕,刻在山石、峭壁上,但如今的陆雪琪却越发沉敛与稳重了。她身上隐隐看得到水月的影子,那身首座白衣却是独属于陆雪琪的清艷绝尘,如果水月是一座凝固的冰山,那么陆雪琪就是缓缓流淌的冰川,看似冷,却是透露着冬雪初融后照耀雪峰的暖阳。 远处,竹枝茂密的地方,传来清脆的鸟鸣声,就连周围的空气里,都飘荡着一股竹子特有的清香,陆雪琪深深吸气,这里有她熟悉的气息,不沾染凡间俗气,她怀念似的嘆息,嘴角的弧度敲到好处地弯曲,纯白的衣衫上泛起浅淡的橙色微光,像极了太阳洒下的光辉,可今日的太阳害羞地躲进了白云的后面,天空湛蓝,微风清凉。 橙色的光一圈一圈扩散开去,像温柔的手拂过翠竹,林间的鸟鸣越发清脆了,望月台更显清幽。 陆雪琪闭目站在悬崖边,不动如山,飘起的衣发是淡然,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太清之境。 忽然从悬崖底颳起一阵猛烈的山风,吹得泪竹猛烈摇晃,陆雪琪加深了唇角的笑意,竹林里的胡乱飞舞的落叶忽然像是被什么吸引着一样,飞向了悬崖边的倩影,竹叶,有刚刚吹落的青叶,也有早已泛黄的,都围绕着那抹白衣飞舞转圈,橙光越发清淡了,落叶却慢慢地,在她的身前盘旋成了一个太极图案,一半青色,一半微黄,太极流转,缓而无声。 山鸟的啼叫淡了,风声也轻了,白云投下大片的荫凉,望月台的一切仿佛空旷得只剩下一人,天地化为虚无。 几声落叶踏碎的声音传来,陆雪琪睁开了眼,落叶形成的太极图案失去了支撑了,微风一吹,如花散开,一片一片飘落悬崖,随山风浮沉。 第381页 陆雪琪回身,正好看到含笑的苏茹,以及她怀里安睡的陆芷萱。 “苏师叔。”陆雪琪走去接过了陆芷萱,与苏茹一同走到瞭望月台的亭子。 挨着悬崖所建的孤亭,景色亦是美不胜收。 苏茹站在亭子里,揉了揉肩膀,笑道:“真是老了,连抱个娃娃都觉得胳膊酸。” “是萱儿越长越胖才是,再过不久,恐怕连我都抱不动了。”看着陆芷萱,陆雪琪的目光总是那么柔软。 苏茹看了她一眼,嘆道:“是啊,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有时候,恍若未觉,一辈子就过了。当你发觉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的时候,老天已经没有给你更多的时间,所以人生在世,一定不要留遗憾。” “师叔、” “呵呵,我没事,只是故地重游一时感慨。”苏茹笑着摇了摇头,又指着望月台,“你看这里的景色美吗?” 陆雪琪楞了一下,看了一眼悬崖,老实道:“常言说风光常在险峰,这里危岩突兀,孤崖悬空,从上望去,云海如涛,青山作伴,正是风光绝美之处。” 苏茹微笑,“是了,多年之前,我还在小竹峰上修行时,便也和你一样,最爱这里风光,也常常偷偷一人熘到此处玩耍的,便是受了委屈,也是一个人来这里生闷气。”想起当年,苏茹也是自己忍不住笑。 陆芷萱在怀里蹭了蹭,陆雪琪也是微笑,“苏师叔和师父,当年在这小竹峰上也留下了不少回忆吧。” 苏茹点头,“我和你师父一动一静,情同姐妹,只是我出嫁之后,就少有来了。师姐和不易总是互相看不惯,哪里都要斗上一斗,呵。”苏茹沉默了一会儿,自己摇了摇头,而后看向陆雪琪,笑道:“不过教徒弟上,不易怎么也赶不上师姐就是了。” 陆雪琪轻轻一笑,笑而不语。 “师姐教出的都是好徒弟。我方才见你驭动太极玄清道,你已经是太清境界?” 陆雪琪点头,抬手将陆芷萱含在嘴巴的小手拿出来,苏茹虽然已经知道,当看见陆雪琪点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太清境界连田不易都尚且初窥门径,陆雪琪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当真天资非凡。 陆雪琪也看出了苏茹的惊讶,开口道:“其实我能修得太清,也得得益于焚香道法,加上我往日死泽之行有幸窥得天书,方才有如今造化。” “那也是你机缘到了。对了,怎么没看到文敏那丫头?” “师姐她、”陆雪琪皱了眉头。 “怎么,难道她出了什么事?” “没有。只是我将她和宋师兄的亲事和她提了,原以为师姐会高兴,却不想她闹了脾气。也是师父如今这样,田师叔又与世长辞,他们多半是没有这样的心情了。” “哼,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连我都不介意,他们还顾虑什么,都是修道之人,也没那么多讲究。大仁那个人稳重有余,谋断不足,如今他也是大竹峰首座了,身边得有个贤内助。再说丧气累累的大竹峰也该有点喜事沖沖,回头我亲自去和敏丫头说。”苏茹一锤定音,宋大仁和文敏的亲事已经板上钉钉,稳稳噹噹。 陆雪琪自然也乐见其成,她这个师姐的心思,可是老早就和她说过。 两师侄就站在亭子里有一句没有一句的闲聊,无言时,就静静看着陪伴了她们大好时光的望月台,陆芷萱扭了扭身子,就要醒过来,陆雪琪低头浅笑。 苏茹微笑地看着陆雪琪母爱流淌的眼神,陆芷萱醒来对着陆雪琪笑,苏茹移开了眼,微笑。片刻之后,苏茹问道:“对了,萧逸才找你商量了什么?” 陆雪琪脸上的笑容敛了去,正色道:“安排部署了一些事,也要我多多注意天机锁。” “天机锁?”苏茹思付了一下,点头,“的确,你既是首座就该了解天机锁的重要,诛仙还在道玄师兄手中,天机锁可不能出问题。” 陆雪琪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厉芒,冷道:“这是自然。” 对着怀中玩着她头发的陆芷萱微微一笑,陆雪琪抬头望向通天峰方向,沉了眼眸。 第197章 第一百九十六章 狐岐山,鬼王宗。 一个修长的白衣人出现在了鬼王宗总堂所在的山腹甬道之中,鬼王宗弟子见之纷纷恭敬让道,白衣动弹之际,指尖发出柔和的清光,将周围的灰色沉闷都散了开去,玉面书生,鬼王宗的青龙使。 青龙在鬼王宗地位非凡,众人的避让早已习以为常,在南疆浩劫中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到了鬼王宗,安心静养了好些时日,是故弟子都奇怪这久未露面的青龙使怎么今天出了房间。 青龙一脸冷霜,鬼王宗日前那场古怪地震给鬼王宗造成的损失仍然随处可见,山壁上多了许多不时可见、或大或小的裂痕,着四通八达、通风良好的甬道之中,漂浮着几分血腥之气,挥之不去。 这种情况已经容不得青龙忽视,他此刻要去的,正是鬼王的房间。 很快,青龙便来到了鬼王所在的屋子外,他停住了脚步,正要开口通报,忽然面前石门隆隆打开,从屋内传来鬼王笑声,“是青龙吧,快些进来。” 青龙吃了一惊,心头莫名一凉,面上却是不显,道了一声‘是’便走了进去。 石室中宽敞明亮,摆设虽不奢华,去也端庄大气,鬼王正坐在一张桌子之后,面前摆放着一大张白纸,旁边放着文房四宝,看来正在练字。 青龙恭敬站在石室内,也不说话,只等鬼王歇笔问个明白。 鬼王笔走龙蛇书写着,提笔一勾,一气呵成完成最后一笔,他将毛笔放下,抬头望向青龙微笑:“你来得正好,来来来,看看我的字写得怎样?” 青龙向来是鬼王心腹,平日也没少谈经论史,只是鬼王忽然叫他评字,他心头忽然不安起来,但青龙也没推脱应道:“是。” 鬼王嘿嘿一笑,让他上前,慢慢让开了身子,青龙站在桌旁,往桌上白纸看去,只见映入眼帘的,偌大一张白纸上,赫然写了一个大字: 杀! 这个字力透纸背,每一笔都如铁画银钩,用力极重,狂草的轻重自若、楷书的端正气象都没有,意态自由,一股杀绝之气,滚滚而来,饶是沉稳如青龙也不免心头一震,嵴背发凉。 鬼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青龙兄,我这字怎么样?” 青龙咬牙并没有妄自评论,鬼王见他半天不说话,也不恼,而是笑道:“我也糊涂了,你大伤初愈,我还和你聊这些干嘛。你来找我何事?” 青龙退了开去一些,平复了好一会儿的内息,才抬头看着鬼王,恭敬道:“宗主,青龙斗胆,敢问宗主和鬼先生在山后的密室究竟在做什么?” 鬼王眼中闪过冷光,微笑,盯着青龙看了许久,才道:“是幽姬让你来的?” 青龙心头越来越凉,却是回道:“不是。是鬼王宗内已经处处可见裂痕,血腥味也越来越重,那天的地震已经弄得弟子人心惶惶,若是宗主和鬼先生所谋大事有破天灭神之威,是不是应该让弟子都撤离才是?” 第382页 “哼!”鬼王冷笑,一股杀意直逼青龙,“什么时候,我怎么做事,要你来教我了?” “青龙不敢!”青龙连忙抱拳行礼,可是一股烈风还是瞬间穿过了他的身躯,一股黑气穿体而过,青龙的心跳都剎那间停止,但黑气好像并没有什么伤害,青龙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只是抱拳的手都在微微颤抖,青龙镇还能用力压制住心底的寒意。 “既然不敢,就退下吧。我怎么做事,要做什么,我自有分寸。”鬼王摆了摆手。 “是。”青龙不敢再多言,那一瞬间鬼王真的对他起了杀心,他不敢再多留,退出了鬼王房间。 两个人影从暗处走出来,走到青龙身旁,玄武和白虎,青龙对着他们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石室,心有余悸地带着他们离开。 鬼王坐在书案上,等石门外没了动静,才又看着桌上的字,看了一会儿,又笑了,忽然道:“道长,你也来看看我的字,如何?” 话音落下不久,这石室的角落里竟然缓缓走出一人,做道家衣袍打扮,面目肃然,却是多年前叛出青云的苍松! 鬼王宗另外一间石室里,昏迷了许久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巨大的红色锁链发出一阵声响。 鬼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间石室里,与醒来的人,对视着…… 青云,通天峰。 这青云最高的山峰,在夜里也如挺拔的巨人,巍峨耸立。 这一夜,月黑风高,通天峰后山隐秘的山林中,一个人影正沿着蜿蜒的小径前行,穿梭在深夜的通天峰后山。 冷冷夜风吹来,月光出现了一会儿,借着微弱的月光,是一位着灰色道袍的中年道士,可他走动间,竟然慢慢成了一名身着黑衣的女子,女子身形清瘦无比,脸上罩着蝴蝶面具,一只衣袖随着夜风飞舞,没有左臂,这女子正是合欢派的飞燕。 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呆在通天峰那么久不被人察觉。 说来也是,通天峰本就人口繁杂,而飞燕又精通易容和媚心幻术,时而化作道童,时而化作长老,她的身法又是合欢数一数二的敏捷,是故青云诸多秘密,竟被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探去不少。 三妙在时,安排她到金瓶儿身边,不是因为她道法多强,而是她的缜密和心理素质强于常人,甚至强过金瓶儿,有她在金瓶儿身边,三妙才放心金瓶儿,任她胡来,飞燕在金瓶儿背后可没少为金瓶儿善后,把一切处理得妥妥噹噹,否则也不会跟在金瓶儿身边十年深得她的信任,金瓶儿很多手段才是得益于飞燕,是故,对于飞燕金瓶儿也是十分看重的。 飞燕很快就走到了那条岔道口,祖师祠堂现在已经没什么可打探的,连林惊羽都已经不在那里,她沿着幻月洞府方向走去,那个神秘的山洞没有什么禁制,洞口看着也很普通,但直觉告诉飞燕,里面进不得,多年潜伏卧底的经验,让她步步为营,处处小心,即使被发觉,也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但那个洞府,也许进得去就出不来了。 飞燕虽然认为自己现在已经同废人无异,但还是十分惜命,至少还能为金瓶儿做些什么,前些日子发觉了幻月洞府后面深山里的一处石锁,她觉得甚为古怪,奈何陆雪琪前些时候频繁来往于通天峰,她颇为忌惮那女子,也就这几天不再见她。 思绪间,已经越过了幻月洞府,到了一处碧潭周围,已经再也见不到任何道路、小径,飞燕借着潭水的波光,看了看周围,确定了方向后,往一处深草走去,这里许久都没有人迹了,就算有人路过,也是御剑飞行的修道中人,路上杂草丛生,不知是不是前些时候下了雨,这里的泥土踩起来也是软腻的感觉,极不舒服。 好在飞燕本不是矫情的女子,面具下,独处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什么表情,凭着记忆很快找到那处隐秘的石锁。 石锁布满了青苔苔藓,嵌在一处山崖上,那座山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算是通天峰山脉里随处可见的山了,奇的是山背后还有两座一座比一座更高的山,那形态就如同后面的山将前面的这座山抱住,成三山连座之景。 那奇怪的石锁就嵌在最矮的那座山的中腹,在山独自一个像圆洞一样陷进去的地方,一道凹槽一样的裂痕,从上至下贯穿了石锁所在的凹陷,成了一条线,在地上看去很是古怪。 发现石锁那日,她是御物飞行,是飞在半空,半空中那石锁所在就是一处山坳,并没有什么特别,甚至不仔细根本看不到石锁。 现在飞燕在地上,从下往上看去,这三座山重山,就像是一个没有头颅的巨人,坐在那里,石锁是肚脐,那凹槽就像一条从上至下拉下来的一条线像是将山分成两半,从此地形看去,大雨时,这里必定会形成瀑布。 那石锁看上去没有千年也有个几百年了,但竟能经风霜水蚀而不烂,必定有古怪。 飞燕看准了位置,飞身而起,离那石锁越来越近,却是觉得头晕目眩起来,她强定心神,在半山腰时,看出了端倪,宁心静气,靠近石锁,石锁上好似有奇怪刻痕,可还来不及细看,大风吹散了乌云,月光一下明亮起来。 月色如水,天幕深黑。 飞燕眼眸中映出一抹翩然而至的白衣,如嫦娥离月,从天而降,缓缓停在了第二座高峰处。 脚下秋水蓝光照耀四野,拖着她的神剑将周围的黑暗照亮,任何晦暗都不能在那清亮的光芒下遁形。 陆雪琪居高临下地看着黑衣女子,冷眸中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却是睥睨天下般神圣不可侵犯。 无心的威压笼罩了飞燕心头,但飞燕毕竟不比常人,很快稳定了心神,也不多话,脚下飞剑一蹬,将保命飞剑笔直飞向了陆雪琪,自己纵身跳下了半空,一阵乌云闭月,借着夜色,那身黑衣也融进了山的暗影里,夜空中飞舞起了彩色的花瓣。 陆雪琪云袖一挥,天琊连晃动都不曾,就轻而易举弹开了飞剑,看着隐入黑暗里的黑衣女子和漫天花瓣,微微皱眉,一双冷眸扫过周围,单手结了个法印。 原本飞舞的花瓣下一刻就成了一片片的雪花,雪花飘过她的墨发、白衣,很快将山都结了一层薄冰。 砰的一声,一道黑影破冰而出,急速朝着远处飞去,雪花消失了,陆雪琪顺势将长袖往外一摆,几道雷光从袖口飞出,速度奇快,先是几道截住了黑影去处,其后几道一下打中了黑影背后。 意想之中的痛呼没有传来,竟是替身,嗤的一声,黑影化作了紫黑的雾,一股异香飘散开来,所过之处,荒草尽数枯萎,连微微虫鸣都再听不到一声。 陆雪琪脸上不见慌乱,弹指散去了毒香,也不见什么动作,这昏暗的山野,亮起了一个白色的光阵,白光耀目,恍若白天。 飞燕的幻术被破了,不仅如此,她还完全暴露在了陆雪琪面前,一种脱力的感觉让她跌落在法阵里。 “焚香阵法?”飞燕一惊,连陆雪琪何时发动了阵法都不知,这女子不仅青云道法炉火纯青,连焚香的法阵也是运用不俗,一种无力感在陆雪琪淡淡的目光下涌上飞燕心头,但飞燕始终也不曾慌乱罢了。 第383页 陆雪琪落在了地面,将飞回手中的天琊敛在了身侧,低眸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女子,见她波澜不惊的目光,微微惊奇,平静道:“你不怕死在这里?” 飞燕仰头看着这面无表情的绝色女子,轻声道:“也许死过一次的人,再面对生死会多出一些从容,而且你身上、并没有杀气。” “杀一个人,不一定要露杀气。”陆雪琪语气依旧平常冷淡,皓腕一翻,天琊指向了飞燕,剑尖几乎贴着飞燕的喉咙,“死过一次的人,对生命,也会更加敬畏。” 飞燕心头一震,陆雪琪黑色的眼眸像是望进了她眼眸深处,其实她还想活下去,不过死生也坦然罢了。 天琊离开了脖颈,一点一点移向了面具,陆雪琪发觉这女子只是眸光闪烁了几下便恢复了平静,道法虽算不上顶尖高手,心境和意识力却让当世许多高手自愧不如。 陆雪琪忽然想看看她的样子,飞燕也发觉了她的意图,没有阻止,也无力阻止,却是天琊忽然一顿,随即往一旁挥去,铛的一声,剑刃碰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一阵阴煞寒意从天琊上传来,陆雪琪皱眉,身前掠过一阵风,原本在阵法里的飞燕被一个黑影救了出去,落在了远处。 来人道法不弱,甚至青云鲜少有人是此人对手。 “飞燕,你没事吧?”来人背对着陆雪琪,陆雪琪看不见她是谁,听声音是个女子,陆雪琪不见慌张,以她今时今日的修为道法,更多的便是从容不迫的淡然了。 比起陆雪琪的冷静,飞燕显然很是吃惊,她愣愣的看着来人,惊讶她的出现。“姐姐?” 金瓶儿探了一下飞燕,见她没事,松了一口气,陆雪琪开口道:“金瓶儿你夜闯我青云意欲何为?” 金瓶儿起身面向陆雪琪,冷哼,她对陆雪琪想要挑开飞燕面具的行为很不满,陆雪琪冷静的样子更是激起了她的怒气。“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天大地大,还没有困得住我金瓶儿的地方。”妖媚的容颜,冷冷的目光,金瓶儿抬手唤回了被天琊击飞的紫芒刃。 陆雪琪沉了脸,也不废话,天琊脱手而出,金瓶儿面色一变,紫芒刃在手里转了个圈,挥了出去,一手拉起飞燕,一手顶退天琊,退离开去,与陆雪琪交手肯定讨不到好。 哪知还没退几步,陆雪琪已经接住天琊,贴身而上,绕是金瓶儿紫芒刃快而狠,也挡不住陆雪琪凌厉的剑招,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紫芒刃与天琊正面交锋,定是讨不了好的,何况天琊已不是九天神兵范畴内的神器。 金瓶儿将飞燕扔了出去,利用身法,避开了天琊锋芒,快而不破,金瓶儿的招数以快着称,以险攻敌不备,陆雪琪天琊未黏住金瓶儿,反被紫芒刃干扰,几个旋身起落躲避了紫芒刃的杀招,陆雪琪却也被逼退了金瓶儿身边。 “恕不奉陪了。” 金瓶儿也不恋战,拉着飞燕就要走,哪知前脚还没迈出去,天琊竟是飞舞而至,断了去路,金瓶儿一惊回身一看,陆雪琪分明还没过来,但紫芒刃却已被她控制在身前,动弹不得,金瓶儿连忙回召,紫芒刃一阵颤动,却离不开陆雪琪控制,陆雪琪双手四指,将紫芒刃牢牢控住,一脸冰霜。 下一刻,双手收回,紫芒刃径直冲向了金瓶儿,天琊回到了陆雪琪手里,金瓶儿往后一退,定身凝决挥出两道笔直烈火,一赤红一玄黑,陆雪琪也是微微一惊,脚下一跳悬空飞起,剑引冰诀,将蔓延开来的火势控住,火被玄冰冻住,一直冻结到金瓶儿脚下,陆雪琪人凌空而立,一记惊雷打在了金瓶儿身侧,金瓶儿本欲施展百花行却发觉她和飞燕都被困在了什么里,动不得了,她往地上一看,地上薄冰之下,有若隐若现的光芒,她用紫芒刃一噼,露出了阵法的形状。 金瓶儿咬牙切齿:“天锁囚怨!” 陆雪琪稳稳落地,墨发一扬,缓缓垂落,看着金瓶儿也不多话。 纵金瓶儿修为猛进,竟与陆雪琪交手不到二十回合被制,虽是不愿恋战,但陆雪琪的修为现在却是远远在她之上的。 “陆大美人儿,真的是好本事!难怪赫达修叫我不要小瞧你。”金瓶儿冷笑,“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你,放了飞燕!” 飞燕一急,却欲言又止,此刻不宜插话。 陆雪琪冷冷地看了她们俩一眼,挥袖撤去了阵法,背握天琊,冷然道:“带着你的人离开青云山,不要再有第二次。” “如若不然呢?”金瓶儿挑眉。 陆雪琪收起了天琊,却是正色道:“杀!” 金瓶儿勾起了嘴角,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后会有期,陆美人。” 陆雪琪也不在意金瓶儿的轻浮言语,她无心杀金瓶儿,以金瓶儿的诡计多端要逃也是逃得掉的,无谓再过多纠缠。 清除了金瓶儿安插在青云的眼线,陆雪琪抬头看了一眼通天峰天机锁所在。 七脉天机锁,只有这通天峰是真正的石锁,其余各脉天机锁所在也不尽相同。 双手凝决加了几道结界禁制在周围,陆雪琪站在原地,看着天上若隐若现的明月。 “也不知林师弟出发了没有。” 陆雪琪摸了摸手腕间的红绳。 青云之外,月下飞剑。 斩龙碧光划过夜空,剑上清俊的男子往西飞去。 而另一面,往天音而去的两人,停在了半途。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8章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天外天,尘外尘,须菩提。 天音寺位于须弥山上,妙音千法,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固有须弥山存在于世上每一个角落之说。 当然这是世人玄乎其神的说法,从位置上看,神州极东偏南的须弥山所在位置倒不失为一个远离尘世的好地方。 修和鬼厉连番赶路,也快要到须弥山了,好在鬼厉到过天音,否则修一人要找到天音具体的位置还要花些功夫,只不过眼见须弥山越来越近,途中偏又横生枝节。 东南方是兽妖没有波及的地方,寻常百姓理应生活更和平一些才对,然山村野寨,佛门庇佑下的清净地也多流寇盗匪,在人命如草芥的时代,落草为寇,是形势所逼,还是人心所致? 佛门讲究众生平等,常言上天有好生之德,多次剿匪却未能斩草除根,匪寇狡诈反而利用这佛门慈悲行起了更加残忍的勾当,只要不去招惹天音附近的村落,那么其他地方焉能躲过这帮几欲吃人的恶徒。 一个原本和平村落就在这帮杀烧抢掠、无恶不作的亡命之徒的残忍虐杀下血流成河,哭嚎漫天。 鬼厉和修闻声而至时,屠杀的盛宴已经接近尾声,凶蛮的匪人弯刀纵马,手起刀落间,流窜的村民就身首异处,血光火光成片。 那绝望的哭喊声,瞬间就让鬼厉红了眼,玄青色的豪光骤亮,鬼厉赤红的双眼充满血屠一切的杀气,沖入了那座不知名的村落。 捕猎者,犹有捕之者。 那些匪寇大概不会想到,有一日也会成为别人虐杀的猎物,毫无抵抗之力,只能在恐惧和绝望里成为别人手里的血污。鬼厉杀红了眼,噬魂棍起,腥风血雨,已经满是鲜血的手掌,嗤的一声刺入匪首的胸膛,刷的一声,挖出一个血淋淋的心脏,跳动着,下一刻掉在地上沾满尘土,被一脚踏碾成肉泥。 第384页 也许是被勾起了年少的阴影,鬼厉的杀心控制不住,犹如恶鬼修罗。 修抱着小灰和小狸慢慢落地,没有去阻止那个被心魔控制的男子,只是站在腥风扑面,血流成河的地方,红眸里忽然多了一抹以前不会有的痛心。 天灾、妖邪、未知的命运,人命在天面前已经如蝼蚁草芥一般弱小,所以,人啊,为什么还要自相残杀? 很快,一支数目众多的蛮匪就只剩下两三个人,断手、断腿、瞎眼,但鬼厉的杀心并没有因此而止住,还在不停地靠近他们,一步一个血脚印。 “不、不要杀我。”一个瞎眼的流匪跪地求饶,哀求声颤抖不已,磕头声接二连三。“我们都不想的,不加入匪寇,就要被土匪杀死,我不想死,不想死、我也不想杀人,每一次闭上眼,那些被我杀死的人,就狰狞地扑过来……我不想死啊!”脸上挂着血泪,流匪表情变得惊恐起来,哭喊了一声,竟是张大嘴断了气。 剩下的两个流寇瑟瑟发抖已经说不出话,鬼厉走近他们,慢慢抬起了手。 “小凡。”修看着满眼死寂的村落,忽然叫住了鬼厉,鬼厉的手停住了,眼睛还是红的,修看了一眼几欲同废人的两个盗匪,摇了摇头。“他们已经做不了恶,走吧。” 修转身离开,也不再去管身后那片血淋淋的地方,小灰和小狸在她怀中抬头,看见她红瞳里的一点怜悯。 身后忽然传来两声惨叫,小狸和小灰毛发悚然的一抖,低沉的叫唤两声,瑟缩进了修的怀中,修却没有丝毫表情波动,连脚步都不曾停顿,缓缓离开了那个地方。 大火烧了起来,修走出去没多久,鬼厉便追上了她,沉默的走在她的身边,鬼厉已经恢复了正常,修什么话也没说。 小灰抬头朝鬼厉轻轻地叫了一声,却没有跳进瀰漫血腥味的鬼厉怀里。 “他们自杀了。”鬼厉的声音很沉。也说不清看到那两个强盗引颈自尽是什么心情,体内躁动的血脉还在翻腾着。 修没说什么,两人慢慢远离了燃烧的村落。 天色暗了。 修和鬼厉找了个有瀑布的小河歇脚。 鬼厉去上游的瀑布沖刷血污,修一个人坐在河边,天幕微沉,泛着一点点残白,修点起了火堆,望着从上游流下来的缕缕淡红发呆,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火堆。 小狸跑去了下游,又臭美地在河边踱步,欣赏自己俊美的模样,小灰好奇地跟在小狸高大的身躯后,伸出爪子欲触摸小狸,却扑空了摇晃的白尾。小狸睥睨地看了一眼小灰,没去管它,任由它上蹿下跳扑腾白尾。 从鬼历史身上冲下来的血色趟过河水,流到了小狸它们玩耍的地方,小狸失了兴致,哼哧了一声,便恢复了幼体,小灰再度惊奇地看着小狸的变化,伸手想去抱那毛茸茸的可爱身躯,小狸一尾巴扫了小灰一记耳光,直把小灰打愣在原地,小狸昂头挺胸地踱步到了修的怀里,小灰回过神来,忙跑到修的身边,对小狸充满好奇,想摸又不敢摸,抓耳挠腮。 “呵呵。”修被两个小傢伙逗乐,笑出了声。 遥望天角渐昏,小河微火,席天慕地,这样的日子,还是多年前在外游历的时候多些。 小狸似有所感,仰头舔了修的下巴,修莞尔一笑。 天色完全暗了下去,脚步声渐渐靠近,鬼厉换了干净的衣服,披散着湿漉的发坐到了火堆旁。 修瞥了一眼鬼厉滴水的发,轻声道:“湿漉着头发,当心受寒。” 鬼厉闻言扯了扯嘴角,唇色苍白,许是因为长发披散的缘故,竟然有几分病弱少年的味道。“还不至于受不住寒。我省得了。” 然后两姐弟都不再说话。 柴火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响声,小狸看看修,又看看鬼厉,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脚一蹬就窜了出去,自己跑去河边玩耍去了,小灰瞪圆了眼,叫了一声就想追过去,现在是小狸在哪儿,它就在哪儿的架势。 哪知小灰一迈腿,尾巴就被人扯住,下一刻,就被掖着腋下提了起来,它眨着眼,被修抱在面前,对上修不怀好意的红眸。 “小猴子,你是不是看上我家小狸了,啊?” 修英气的眉梢往上一挑,小灰猴头猴脑的,在那目光下竟然害羞起来,用爪子遮住了眼,修好笑地掰开它的爪子,故意恶狠狠道:“你个猴精!就不妄想我家小狸了,没门儿!” 小灰一听,急眼了,也不知是想辩解,还是羞恼,抓住修的袖子蹦跶起来,修曲指弹了一下小灰的脑门儿,小灰嗷了一声,伸出爪子挠修,一人一猴,就这么打闹起来。 鬼厉见状,禁不住扬起了嘴角,但笑容没有维持多久便消失,他看着火堆,陷入了思绪中,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慢慢被热气烘干,不管他洗多久多少遍,他满身的血腥也不会淡。 修抓住小灰作怪的爪子,瞄了一眼鬼厉苍白的脸。 “你是不是还会做噩梦,梦见当年的惨状?刚才那个村子让你想起了惨死的乡亲?” 修突然的问话,让小灰也安静下来,鬼厉瞳孔一缩,紧紧闭着唇,腮边却鼓起了稜角,倔强,又心酸。 修轻轻嘆息,摸着小灰的头,“和我有什么不可说的,不要都闷在心里。就连我现在也还偶尔会想起爷爷奶奶化作厉鬼的样子,然后想他们,想好久。” 鬼厉看了一眼修,沉默了好长时间,苦笑着摇了摇头,“修姐姐,其实灭村惨案,我已经原谅了普智师父,也慢慢开始放下,只是看见刚才那些盗匪屠村,听见那些普通老百姓绝望的哭喊,依旧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直到那两个强盗在我面前自杀,我才恢复了正常,却、不懂了。” “强盗杀老百姓,又被我杀。其实就是弱肉强食的事实,这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生存的法则罢了。可老百姓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强盗之所以为盗,又是因为什么?都是为了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对吧?那么每个人天差地别的人生又是所为何来?”鬼厉的眼眸映着摇晃的火苗,“这些年,我看过了许多,经历了许多,我却越来越不清楚人,是为了什么活着了,也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修一愣,倒是没想过鬼厉会说出这番话来,她略一沉思,哑然失笑,“世上多少人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像你这样反思自己为何活着的人,少之又少,难得、难得。” 古人常言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还迷茫,还困惑说明心中的年少还未远去,修相信她面前还是当年那个会对他撒娇的少年。 “哈!傻小子,就是你修姐姐我,也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啊。是啊,为什么啊?世上总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也不曾想明白过。但我知道,人生走一遭,奋斗过,快活过,爱过,我就不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无论痛苦、折磨,还是消沉都将沉淀成我的一生,刻在我的生命里。过去无法改变,你不走到最后,又怎么晓得自己明白了多少,不明白的多少。小凡——” 第385页 修笑着叫到鬼厉的名,眉目间的光芒柔和了夜色,白发随风轻动。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鬼厉闪烁了眸光,失神呢喃:“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眼泪顺着男子的面颊滑过,一行清泪滚落,鬼厉后知后觉回神,他看到了修微笑的侧脸,红色的眼眸中跳动着火焰,她轻轻拨动着火堆。 “皆为序曲。”鬼厉再度呢喃。 没有人再说话,一个人沉思,一个人微笑。 一阵水花溅起的声音惊扰了沉默,鬼厉沉下去的思维被河边的动静打扰,修嗔怪似的摇头,河边,调皮的小狸跳入河里扑腾起了几条飞鱼,小灰兴奋地跳过去帮忙拾起。 一猴一兽,带着战果,回到了主子身边,期待的小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主人,很是乖巧。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修打破了两个小傢伙的算盘,两个小傢伙如霜打茄子,蔫了下去。 “我来吧。”鬼厉主动动手烤鱼成功获得了两个小东西的好感。 这么多年,一手好厨艺从来没变,随身调味料的习惯也没有变,那香气让修也刮目相看。 鬼厉将最好的一条鱼给了修,带着一分期待看修吃下,修的赞美让他露出了开心的笑,修好笑地拍了拍他宽厚的肩,顺势擦掉了油,调笑道:“看不出堂堂鬼王宗副宗主,还有这样的好手艺,不当厨子可惜了。” “修姐姐就不要取笑我了,鬼王宗副宗主也许没一个厨子来得开心。”鬼厉摸了摸两个吃得开心的小傢伙,将自己的那份也分给了它们。 修笑道:“那好,不如我以后置办一家酒楼,你就来帮我好了。” 鬼厉笑着摇头,也没当真,心情轻松了起来。 修看在眼里,心中欣慰,撕下一块鱼,一边吃,一边说起了话,“小子,你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来天音吗?” 鬼厉扬眉,静待下文,只听修缓缓说道:“我来天音目的有二,其一,是修罗札记上的佛门金龙令我不解,我要调查,肯定离不开佛门,要说天下的佛门修真哪一个最有可能与佛界有关,非天音莫属。其二嘛、” “其二是什么?”鬼厉追问。 修别有深意地看了鬼厉一眼,却是问道:“傻小子你可知《志异》中记载有一物,名为干坤轮回盘,相传它有扭转干坤、倒转因果之奇能。” 鬼厉摇了摇头,心跳却莫名快了起来,他微微握拳,等着修说下去。 修将鬼厉神情看在眼里,勾起唇角,眸光微沉,“既然名为轮回,又可扭转干坤,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起死回生?” 鬼厉瞪大了眼,声音颤抖:“修姐姐,你的意思是?” 修点头,“不管是不是,总可以求来一试,不过,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希望越大,我怕你,失望越大。” 鬼厉默然,握成拳的手青筋突起,良久,冷静了下来,问道:“修姐姐,你怎知干坤轮回盘?又怎知它在天音?” 修眉梢一挑,“你别忘了,我的龙形谷里还供着一位算天算地的老神仙,专为世人指点迷津。” “周一仙!”鬼厉一下反应过来,只是想到周一仙,第一时间跳进他脑海里的却是一抹俏丽的身影,他神情微微一变。 修漫不经心地看了鬼厉一眼,将吃完鱼就不停骚扰小狸的小灰提到了怀里,点头道:“正是周爷爷告诉我的,也是他托我转告给你干坤轮回盘在天音寺。” 周一仙缘何会帮鬼厉,说来也是因为他不省心的孙女一心相帮鬼厉和碧瑶,想起临走前周一仙谈起小环不停念叨着‘孽缘’的样子,修也只得微微摇头。 鬼厉点头,带着一些失魂落魄。 修想起自己当初在山海苑内问他的问题,体会到了周一仙念叨的意味,捡起一根柴火扔进火堆里,修忽然起身,拍了拍手中的灰,朝鬼厉伸出手来,低头一笑:“走吧,天音寺不远了,有些答案我也想早点弄明白。碧瑶等着你,而我,也有人在等我归去。” 鬼厉抬头看着修的眉目,又看着面前摊开的手,还是记忆中的样子,鬼厉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了上去,借着修的力道站起,用力点头。 “好,我们走。” 第199章 第一百九十八章 青云,小竹峰。 亭台楼阁依碧竹,山中岁月静。 小竹峰访客未有几许,弟子们也该各自潜心修行,偏偏近日来小竹峰颇有几分热闹之意,来来往往的弟子皆眉目带喜,是有喜事发生。 苏茹找文敏长谈一宿,小竹峰的大弟子终是点了头,要择日嫁入大竹峰。都是修道中人,免去繁文缛节,特殊的时候,特殊的操办,不用兴师动众,不必大张旗鼓,各方同门通个喜讯,选个吉日行个大礼,小竹、大竹便再结姻亲,说来也是为连番阴翳的大竹、小竹带来一丝生气。 小竹峰正殿宁心堂,萧逸才难得造访,陆雪琪出面相迎,同坐上首,也不寒暄,萧逸才说明来意。 “文师妹与宋师兄大喜在即,愚兄谨代表其余各脉先行送上祝福,知小竹峰的师妹们都是喜爱清净,其余各脉也不便挨个上来贺喜,届时大婚之日,各脉同门定当到场祝贺。” “萧师兄有心了。”陆雪琪以茶敬之,萧逸才举茶回礼。 放下茶盏,萧逸才打量了一下宁心堂,说来他与陆雪琪这段日子以来也是见面频繁,大小之事也是多次相商,不过都是陆雪琪到通天峰,这到小竹峰见面还真是第一次。造化难料,前不久宁心堂里会客的还是水月大师,今日已经换成了陆雪琪,而陆雪琪会客之时的仪态俨然已经是一位威严赫赫的一脉首座,一时倒让萧逸才颇为感慨。 “唉~” “萧师兄为何嘆气?” 萧逸才摆手一笑,“只是久未来小竹峰拜访,今日见陆师妹首座之仪态,一时想起了以往每每见水月师叔时的谨慎小心罢了,惭愧。” 水月脾性冷淡,看起来难以接近,青云上下皆敬畏之也是自然,陆雪琪身子端坐,面色平静道:“师父脾气向来如此,也不是只待萧师兄如此,师兄不必介怀。” “这是自然。不过想到师长们,不得不感慨青云如今的物是人非。”萧逸才眼窝下的黑紫藏不住深深的憔悴,他现在是倍感压力。 “萧师兄殚精竭虑为我青云,实属师门之幸,但万望保重身体才是。”陆雪琪瞄了一眼萧逸才脸色,淡淡道。 萧逸才深深呼了一口气,点头,抬起茶又饮了一口,复又问道:“陆师妹,这赫达姑娘可有消息传来?” 陆雪琪眉梢微微一蹙,望着大堂之外的翠竹,摇了摇头,萧逸才见状,不再追问,说来赫达修与陆雪琪再亲,始终不是青云门人,萧逸才也没把查探的希望放在修和鬼厉二人身上。 “魔教中人向来狡诈,查探之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消息,再者林师弟已经往西出发,我已遣出飞儿相随时刻传递信息,若是合适,林师弟想必也会遇上修和张师弟。” 第386页 “那便好。让大伤初愈的林师弟前往险境,着实非上策。奈何思来想去也只有林师弟最合适。既然陆师妹已经有了安排,我也就不多打扰,若是有事,再劳烦陆师妹前往通天峰商议,告辞。”萧逸才听见陆雪琪的话,也稍稍安心,事务缠身,他不便久留,起身告辞。 送别了萧逸才,陆雪琪返身回了住处。 馨竹雅苑。 也就是小竹峰弟子的住所,回廊门梁都挂红结彩,虽说不大加操办喜事,但文敏嫁人也不能不重视,是故清清淡淡的庭院,随处可见艷红。 这些自然不用陆雪琪亲自操持,若是以往她必定会亲力亲为,但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就算她想,师姐妹也不同意,好在小诗年龄虽小,办起事来倒是像模像样。 陆雪琪去观望了下布置,便迳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打开着,房间传来清脆的笑声和苏茹的笑骂。 “小胖子,还没学会走就要学跑,当心摔!” 陆雪琪弯了唇角,刚一踏进房门,就看到穿个红肚兜的陆小胖子迈着小短腿蹬蹬瞪的跑到了身前,才有陆雪琪膝盖高的小胖子,一把就抱住了陆雪琪的腿,仰头傻笑。 陆雪琪连忙俯身抱起了陆芷萱,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嗔道:“又调皮。” 陆芷萱喊着含糊不清的‘娘’咯咯傻乐,陆雪琪无奈摇头,进了屋,苏茹已经坐在桌旁,看着她们母女两浅笑。 “苏师叔。”陆雪琪坐到了苏茹旁边。 苏茹点头,抬手摸了摸陆芷萱,故作恶狠狠地捏了捏陆芷萱肉脸蛋,结果陆芷萱不恼反笑得更欢,就要苏茹抱,陆雪琪无法,任由她去了,“萱儿太调皮,真是麻烦你了。” “怎么会。你家娃娃,我喜欢得紧,再说她老缠着敏丫头也不行,这几天敏丫头哪有时间陪她呀。”苏茹抓住陆芷萱的小胖手晃啊晃的,陆芷萱直发笑,小手非常有力,苏茹感慨,“你家萱儿还真是有劲儿,这般年纪就能跑,还能跳,当真身子骨好。” “也许是修常常为她输送炎阳真气,这才不同一般孩童吧。”说起修和陆芷萱,陆雪琪眼中总是柔情似水,苏茹看在眼里,点头一笑。 陆芷萱玩着玩着,打了个哈欠,陆雪琪见状将她抱了回来,没一会儿,她依着陆雪琪怀中就睡了去,咕噜噜的说了句什么,就往陆雪琪怀里埋进去,乱蹭。陆雪琪暗骂:也不知像谁。 苏茹见状笑而不语,等陆芷萱睡熟后,苏茹才问道:“萧逸才来小竹峰和你说了些什么?” “萧师兄此来,一是为师姐出嫁送上祝福,二则是来询问消息。” “哼!那可有什么消息没有?” “林师弟尚才刚刚下山,没有什么消息,至于——”陆雪琪神情恍惚起来。 能让现在陆雪琪这般失神的,也只有她的心上人了,苏茹皱眉,道:“赫达修那里也没消息?” 陆雪琪摇了摇头,神情倒不见得担忧。“向来都是飞儿为我俩传递信息,如今飞儿跟在林师弟身边,自然见不到修。她独身在外,还是正事要紧。” 苏茹点点头,萧逸才安排林惊羽也下山,她是不反对的,甚至贊同萧逸才的做法,看到陆雪琪、萧逸才近来的表现,苏茹很是宽慰,见陆雪琪丝毫不提想念,却道:“正事要紧,自然不错。但心头还是挂念吧,我可是连着两夜看到你独去望月台了。那里风大,虽然你修道多年,吹多了,总是不好。” 陆雪琪垂眸,看着怀里的女儿,她笑着低语:“从前养成的习惯,一时改不了。心头想她时,总会走到望月台。当年还不知情深,每每她在四处游历托飞儿带来信物,就有过和她鲜衣怒马,仗剑天下的想法,如今情根深种,又怎么不想她。不过,我们的日子,还很长,做完我们该做的事,再和她纵剑万里河山也不迟。” 陆雪琪轻轻拍着陆芷萱,皓腕间的红绳微晃。 苏茹看着陆雪琪的模样,暗嘆:常言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世间最是有情痴,能像她们一样深明大义的又有多少? 须弥山,天音寺。 佛门天音,梵音裊裊,暮鼓晨钟,平心宁气。山林多榕,曲径宽阔而祥和,山中多鹿,多野兔山雀,许是听惯了佛音,深知众生平等,也不见怕生,夹道随处可见,山脚望去,这须弥山由下至上,倒是春夏秋冬之景皆有,层层递进,好生漂亮。 寒来暑往,有树枯黄,冬树凋零,黄叶满地,行近天音寺山门前的路,倒被落叶铺了一地厚厚的金黄,原以为自己不适佛门地界的修,意外的喜欢这景色,连小狸、小灰也在林中与群兽追逐嬉闹,好生和睦。 反观同行鬼厉,倒是没有多少观景的兴致了,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干坤轮回盘上,来到寺门前,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便叩响了寺门。 小狸、小灰都跑到了修身边,小狸跳到了怀里,小灰趴到了修肩上,修看了看两个小傢伙,又看了一眼被它们引到寺前的诸多温顺飞禽走兽,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们去吧,别跑到太远。” 小狸、小灰欢快一叫,领着走兽飞禽跑到了山林里嬉戏,便是这时,寺门打开了,一个小沙弥探出身来,看到鬼厉还好,看到修时着实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回神,宣了一礼,道:“阿弥陀佛,师父说有贵客到,未能远迎,望勿见怪。两位施主,里面请。” 鬼厉和修对视一眼,修将鬼厉的疑惑和紧张看在眼里,伸手拍了拍鬼厉的肩,“这天音虽是佛门方便处,但总归是一派,有自己的特别的哨岗不足为奇,别紧张。” 修仰头看了看天上飞的苍鹰,率先进了天音寺的大门,沉重木门关起的声音在身后轰然,修看到了前方宽阔广场上方的大雄宝殿,庄严肃穆、气势滂沱。 虽不及玉清殿、山河殿,但佛门圣地自有一番庄重沉敛在里头,教人肃然起敬,还未走近,已经看到了有人在殿前等候。 随着沙弥走近大雄宝殿,殿前的人也看个清楚,还不等修二人开口,那等候的人已经迎上前来。 “阿弥陀佛,张师弟,赫达姑娘,别来无恙。”法相宣了佛礼,法善站在他身后也是点头招呼,手臂上裹着皮革,一只威风凛凛的雄鹰立在法善手臂上。 焚香用土豚作岗哨,想来这天音便以雄鹰为眼,巡视须弥山。 修挑眉,对上那只雄鹰锐利的眼,对上比鹰眼还要锋锐的红眸,法善手臂上的雄鹰扑腾了几下翅膀,竟是受惊飞逃而去,法善、法相一惊,顿感有事将要发生,纷纷看向了修。 “两位师兄,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是带我去见普泓上人吧。”修的白发被风吹起,微微遮了秀面,发丝间隐隐露出赤红的双眸,妖冶邪魅,与佛门格格不入。 法善皱起了眉头,法相倒还镇定,鬼厉道:“法相师兄,我们有事求见普泓大师,望师兄通传。” 法相正要开口询问所为何来,大殿之内却是传来了普泓雄浑的声音,“徒儿,让他们二位进来,阿弥陀佛。”声音直如大鼎沉钟,惊震心神,道法修为可见深厚。 第387页 法相不敢违背师命,“二位里面请。” 修欠身点头一礼,与鬼厉一同进了大雄宝殿。 如来金身法相,高大雄伟,迎面撞入眼帘,大雄宝殿内,香菸裊绕,木鱼声声,诵经声不绝于耳。 修和鬼厉进入佛殿时,普泓还正在带领众弟子闭目诵经,他们二人入内,诵经声也戛然而止,和尚分站两旁,普泓睁开了眼,看见修,普泓惊讶不已,不过他的定力自是非常人,很快恢复平常,起身走到了修二人面前,其余僧众也相继退下,只留下了法相在普泓身边听候差遣。 “阿弥陀佛,赫达施主造化非凡,已有大神通,当今世上,恐已无人能及。”普泓已听法相会禀焚香之事,但亲眼所见,修已不是他能看透。 “大师言重,我本非凡人,得益于天生修罗,实在也不是值得宣扬的事。”修即来查修罗的事,也就不需要隐瞒。 “修罗?”普泓睁大了眼,显然也是首次听闻,但见修神情坦荡,也不知其来意,遂问道:“不知二位来此,所为何事?” 鬼厉立即道:“我此次前来是为求请贵寺,借我一物,救我朋友!” “这、”普泓一头雾水。 修搭着鬼厉肩,示意他稍安勿躁,上前一步道:“此来天音寺,实则为两件事。天音虽避世安居须弥山,但消息也算灵通,想必关于修罗灭世流言,天音诸位也应该有所耳闻才是。” “流言蜚语,岂可尽信。施主方才袒露身世来历,又说此话,意欲何为?”普泓眯眼看着修。 修任其打量,“我想说这并非空穴来风,我既是出自修罗一族,那么修罗便不止我一个。我无灭世之心,不代表修罗不会灭世。” “姑娘意思是你的族人要灭世?”法相急道,“他们为何要无故灭世?” 修摇了摇头,“修罗,早在万万年前已经灭族。” “这、”普泓、法相面面相觑。 “说来也是一些陈年旧事了,天地曾经发生过一次涅槃重生。三界六道,甚至六道之外的众生都牵扯了进去。我修罗一脉灭了族,但今世竟然有人手持我先主修罗王法宝惊扰我修罗英灵,妄图借修罗之力为祸人间。我身为修罗后裔遗族,岂能不管。”修眼中杀意具显,“本来此前有机会可以灭掉祸根,不曾想竟有佛门八部天龙守护,佛与修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也谈不上交情,何以会有佛门守护金龙保护修罗王之物。我百思不得其解,故来贵寺寻求线索。” 普泓、法相听罢大为惊讶,久久未能回神,世上竟然真存在远古大能,还有一人站于面前,就连鬼厉也惊讶地看着他口口声声唤作‘姐姐’的人。 普泓当先镇定了心神,合掌道:“阿弥陀佛,不曾想施主竟有这般身世,实乃老衲眼拙,阿弥陀佛。不过,施主既说那是万万年前之事,天音建寺以来也不过千年之景,实在没听说过关于修罗的事。八部天龙佛经里倒有记载。” 修摇头皱眉,“佛经记载不过八部天龙来历,与我想查知的事并无用处。” 法相、普泓闻言也是面露忧虑,修见状,出言宽慰,“二位不必如此,诚如二位所言,远古之事要留蛛丝马迹实乃不易。我也只是来碰碰运起罢了,没有线索,也可以为诸位提个醒。若是大劫将至,也好有备无患。天音与我焚香总归交好,我理应前来通传一声。” “阿弥陀佛,赫达姑娘言重。姑娘能坦言身世,足见对蔽寺的信任,但谣言如洪水猛兽,姑娘虽无心,旁人不见得无意。小僧与姑娘相交一场,有些话不得不提醒,姑娘现世已深种情根,更有诸多羁绊,灭世自然不会,但小僧恐有人会藉此要挟姑娘。”法相言道。 “法相师兄提点,我自记在心中。” 普泓点头,却又道:“此番却是大事,但蔽寺不能帮上姑娘一二,实属惭愧。不知第二件所求之事又是为何?” 没有线索,修自然有些遗憾,但此行来求干坤轮回盘同样重要,她搭着鬼厉道:“这第二件事,便是同我这弟弟来求贵寺的干坤轮回盘。” 鬼厉也立即道:“弟子有位朋友魂魄常年被困异物之中,听闻蔽寺的干坤轮回盘有倒转干坤,扭转阴阳的奇能,特来求贵寺借我一用,恳请大师成全!” 法相、普泓又是一惊,这干坤轮回盘乃是天音寺中都少有人知晓的秘密,却不知他们二人又是从何得来了,但是联想修的修罗身份,两人这次很快回神,却又面露难色。 修看在眼里,“怎么,大师可是有为难之处?” 普泓道:“阿弥陀佛,出家人理应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干坤轮回盘乃是普德师弟从外寻来,我做不得主。” 鬼厉面有痛色,修道:“既然如此,不如带我们去见普德大师。” “师父,带他们去见普德师叔吧。”法相也求情。 “罢了,你们随我来吧。” 普泓应允,鬼厉面上一喜,修对他点头微笑,二人便随着法相、普泓出了大雄宝殿。 七拐八弯,普泓来到一处僻静的别院。 八角佛塔状,没个檐角吹个铜铃,上写‘静心堂’。 修观看了一下周围环境,小院极为简陋,墙上多处已见斑驳剥落,落地满是枯叶,风一吹地上枯叶微微挪动,更添苍凉古旧之意,也只有这静心堂稍微粉饰得新一些。 鬼厉却是一心扑在干坤轮回盘上,也就没看到静心堂的匾,否则怕是要思极往事。 修还在看景色的时候,鬼厉已经随着普泓进入了堂内,法相在一旁等她,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法相师兄不进去?” “普德师叔,不喜欢打扰,再则有师父去就好,姑娘请吧。” 修看了一眼里面,也就觉得还是不进去好了,反正已经交代了鬼厉不要透露周一仙身份,想来天音寺与他瓜葛甚深,也不会不借。“我也不进去了,我一脸邪魔相,指不定还会惊扰了普德大师。” “赫达姑娘真爱说笑。”法相将修请到了一旁,静心堂小院独建,地势高于大雄宝殿,从边栏望去,正好可以看到大雄宝殿的广场。 已经到了开门迎接香客的时候,百姓陆陆续续登山门进寺朝佛,遇见高僧还多有下跪叩首之人。 一声钟鼎声回荡整个寺院,大雄宝殿里的诵经声、木鱼声隐隐约约飘到了静心堂,修微微一笑,竟颇有几分喜欢,那是从来不会有的感觉。“说来与法相师兄也结交多年了,却从未来过天音寺,今日一见,天音寺一派宁和,香火鼎盛,信徒众多,仙音梵乐,倒是个好地方。我想我对佛门或许有偏见。” “姑娘道法大成,又本非凡人,人世浮生走一遭,或许有新的感悟,从前不能接受或讨厌,也渐渐转变了吧。”法相依旧面带微笑。 修颇为贊同点头,一时两人又闲聊了几许,倒是多围绕李洵,看来法相对李洵也是真正关心。 第388页 聊着聊着,静心堂传来了动静,普泓领着鬼厉出来,还有个形容异常老朽的老僧,想来便是普德了,和普泓真是差别甚大,犹如行将就木,但修一眼便看出,这普德修的便是佛门中极难的枯禅。 “修姐姐,我已借得干坤轮回盘!” 鬼厉正要给修一看,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干坤轮回盘虽借你,但用法老衲钻研多年都不得知,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的好,阿弥陀佛。” 鬼厉脸色黯淡了下去,修对那老僧点头示意,拍上鬼厉的肩,宽慰道:“没事,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给我看看。” 鬼厉点头,缓缓摊开手掌,当手掌完全摊开的剎那,一阵白光沖天而起。 修心头一震,连忙退了开去。 便是那时,天地变了颜色。 第200章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道柔和的白色光华,从鬼厉手掌摊开起就慢慢散发出来,越来越是明亮,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刺眼的感觉,隐隐还有一阵悦耳的歌声响起,仿佛心灵都得到洗涤,鬼厉、普德、普泓、法相面上都是一派祥和,唯有修轻轻皱起了眉,心跳得厉害。 当鬼厉完全摊开手掌的时候,原本一团小小的白光变作了一块玉盘大小的物件,材质呈现出温润之极的青白色,边缘处每隔不远便有向内凹进几分的锯齿褶皱,每一条褶皱上都会分出一条细细凹槽,向玉盘中央由深变浅划去。 玉盘中央的白色光辉最为柔和明亮,几乎如水一般在虚无的半空中轻轻地流淌着,在光辉的下方,赫然只见有无数块极为细小的玉质小方块,密密麻麻但却显然是有条不紊地排列在玉盘中央。 小玉块每一面之上都镂刻着一个古拙字体,在玉盘的边缘,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刻着神秘古拙的图案,有的似天空星斗,有的如深海孤岛,还有的图案,甚至古怪到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含义。这无数的小小玉块不停流动着,没有一面玉块是静止的,所有都在动。 他们就像是流水一般缓缓流淌,却又并非只流向一个方向,四面八方都是他们的方向,可是就在这样令人炫目的运动之下,却似乎又隐约有至理蕴涵其中,所有的玉块都没有发生冲撞的现象。 白光沖天,修却如同遭受心头一棒一样,心神剧荡,察觉不对,当即退了开去,离鬼厉手中白光甚远。 鬼厉等人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脸色微变的修,只见她衣发皆扬,白发吹拂过红眸,隐隐透着见之心颤的煞气,宛如妖魔。 普德变了脸色,鬼厉三人一惊,便是那时,干坤轮回盘冲上云霄的柔和白光,将天地搅变了颜色。 白光沖入云霄,慢慢变作了漩涡,雷霆大震,好好的晴日忽然乌云密布,狂风呼啸,雷电交加,雷龙流窜,自然之威,万物臣服,一道雷霆噼在大雄宝殿的广场前,砸了个丈余大的巨坑,前来朝佛的百姓受到了惊吓,跪倒在地,向老天磕头求饶。 鬼厉见状,立即双掌合併,试图将白光掩去,哪知白光忽然猛烈,从指缝中流泻出来,流光四溢,原本轻柔的仙乐也变得急促起来,犹如无数和尚在念着经文,鬼厉心神一荡,干坤轮回盘飞上九天,鬼厉在空中旋了下身子才落地,蹬蹬退了两步,被普德扶住。 “大师,这是怎么回事?”鬼厉急道。 “阿弥陀佛,自从带回干坤轮回盘,从未出现今日之景,老衲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普泓见雷霆越来越盛了,干坤轮回盘在半空也动荡得更加厉害,立即道:“法相,快疏散百姓。” “是!” 只见法相飞身而下,天音寺僧人相继出动,将受惊百姓全数带离了大雄宝殿,天空中,雷电开始往一处汇集,干坤轮回盘在半空中如圆盘旋转,雷光从盘身上流泻,噼啪刺耳,诵经声更加急促。 这下不止鬼厉,见到那个玉盘的所有人都觉得玉盘上仿佛有股神秘的力量,那无数流动的玉块在众人眼中竟化作了河流山川,滔滔不绝;一会又幻化作漫天星斗,斗转星移,苍穹永无穷尽;片刻之后,星光瞬间消亡,又仿佛愕然处身在虚无黑暗之中,那寂寥的黑暗深处,一幕幕画流淌而过,有前生,似来世,而脚下却不知何时,现出了一个虚无漆黑而深不可测的巨大黑洞,不可阻挡的强大吸力从黑洞之中一冲而上,将整个身躯向下拉扯而去,仿佛永无休止一般地向着黑暗之中沉沦…… “嗷呜!!!”忽而一声兽鸣,悠远绵长,将被迷惑的众人唤醒。 但见天空踏云而来一只俊美异兽,四肢健美,身体修长,白尾飘逸悠长,鬣毛棕白似火焰蓬起,眉心两道赤色眉,眼神犀利,脚踏金光,口衔蓝火,背上坐着一只灰猴。 “小灰!”鬼厉回过了神,小灰从异兽背上跃下,鬼厉伸出双臂抱住小灰,仰天望去。 小狸踏着金光沖向了干坤轮回盘,奈何还未靠近就撞上而来什么,重重落地,直撞得头晕眼花,摇晃着脑袋站起,小灰急得跳脚,小狸仰头一吼,龇着牙就又要往上沖。 “小狸,回来。”从旁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将鬼厉等人视线引去。 只见修挺拔修长的身躯不知什么时候穿了一件纹着莲花的红色盔甲,衣摆飞扬,与长发同舞,轻甲自带红色雷电,在莲花的纹路里流窜,修嘴角弯起,却是异常的冷酷。 “哪里没有人?”修忽然问道,也不知是问谁。 鬼厉、普泓不解其意,倒是普泓眼珠一转,立即道:“后山没人!” 话音一落,修已经朝着后山飞去,如流星划过,在天幕留下一道久久不退的红痕,又是一阵轻啸,却是干坤轮回盘追逐而去,连天空的大片乌云也跟着挪动,一点点缩小,如同收回了干坤□□之中,天空重新放晴,后山却传来一阵阵的轰隆声,地面晃动得厉害。 最先飞去的,却是小狸,随后鬼厉等人相继追去。 来到后山,还未落地,已是漫天飞沙,目不能视,只能隐约看见慢慢黄沙中交缠的白光和红影。 鬼厉等人沖了下去,落地只见到处都是深坑,被乱窜飞舞的干坤轮回盘砸得不成样子,修正站在一处悬崖边缘,正与干坤轮回盘纠缠,位置危险得紧。 “修姐姐!”鬼厉就要上前,却被小狸咬住了衣服,不让他上去。 “阿弥陀佛,那悬崖现在被毁得堪堪容下一人,施主上前反而妨碍了赫达施主。”普泓道出了小狸顾虑,一只宠物竟能如此护主,当真万物有灵。 修速度奇快,哪知这古拙的玉盘也是迅如流星,如同跗骨之蛆缠着修不放,或在修空中旋身时擦肩而过,或在修跃起是从□□钻过,就是碰不到修分毫,修却也摆脱它不得,难缠至极。 脚踏悬崖十分危险,但飞起面对飞窜近身的干坤轮回盘也不是明智之举,便是犹豫之时,一个不小心被干坤轮回盘逼近了胸口,修出掌一挡,掌心撞上了玉盘,轰的一声,修被撞下了悬崖。 “修姐姐!” 干坤轮回盘退出去老远又顷刻追逐下去。 第389页 鬼厉等人见状,连忙跃身而下,赶来的法相也是想都没想纵身而下。 悬崖下是一处山谷,云雾缭绕,如波涛翻滚,涌动不息,目不能视,任凭山风吹拂,也不见半分散去的样子,还未完全落地,忽地天下隐隐一声锐啸,似风声,似兽嚎,穿云透雾而来,紧接着一束耀眼光辉,竟是从浓雾之中撕开了一道裂缝,射了下来,只见山谷之间异声隆隆,似奔雷起伏,那片浓雾之海陡然起了波涛,从原本轻轻涌动之势变做巨浪,波澜起伏,随即出现越来越多的缝隙,浓雾也越来越薄,透出了一道又一道,一束又一束的光辉。 等他们脚下都踏上结实的土地,赫然看到面前断崖之下,一片绝避壁如镜,竟是笔直垂下,高逾七丈,宽逾四丈,山璧材质似玉非玉,光滑无比,倒映出天地美景,远近山脉,竟都在这玉璧之中。而人在这绝璧之下,直如蝼蚁一般微不足道。 鬼厉这才发现这里正是天音寺的‘无字玉璧’,而前面一处三丈方圆的小石台上修和干坤轮回盘还纠缠在一起,玉璧倒映着修的身影,一招一式皆成肉眼看不见的残影。 “师父,这、”法相也急了,要是修在这里出事,怎么和焚香谷的人交代。 忽而轰的一声巨响,修赫然被干坤轮回盘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玉璧之上,玉璧安然无损,修的嘴角却是渗出一丝蓝色,白光锁住了修的四肢,就像是把修束缚在了玉璧之上,动弹不得。 “吼!”小狸吼了一声,鬼厉也祭出了噬魂棍。 却是这时传来了笑声。 “呵哈哈哈!大光头留下的东西果然难缠,本不想让修罗的一身凶戾惊扰了佛门清净,也不要欺人太甚了。”修笑着舔掉了唇边的血,右手一个用力便震碎了白光,干坤轮回盘一荡,谷中回荡着一震莫名的声音,嗡嗡的,震得人头晕目眩。 连普泓等人都不得不捂住耳朵来抵御,法相眼尖,忽而惊呼:“快看,是无字玉璧在鸣叫!” 众人大骇,只见玉璧在颤抖,那个嗡嗡声就随着玉璧的颤抖一阵一阵发出来,修贴着玉璧,却仿佛毫无影响,她抬起右手摸了摸破掉的嘴角,擦去最后一点鲜血。 嗡鸣声不绝,小狸也受不了匍匐在地上,法相修为在几人中最低,也有些受不住了。 修眼神一变,盯着干坤轮回碟片刻,右手猛拍了一下玉璧,整个人便挣脱了束缚,笔直地沖向了干坤轮回盘,还不等玉盘躲开,修掌心双色火焰缠绕,如龙腾跃,举空一噼一掌将玉盘拍落在地,大地一阵颤抖,一个深不见底的坑在玉盘落地处出现,这宛如噼天的一掌下,干坤轮回盘还不知嵌入土地多深。 修落在了法相身边,抬手在法相身上点了几下,手掌抵在他背上,送了几分真气,方才收回。 “多谢赫达姑娘。”法相气血顺畅了许多,若不然必受内伤。 “明明是佛门之物,竟是这般好强,说好的佛门慈悲呢?”修望着那深坑,冷哼。 一声轻啸,一阵白光从那洞里窜出,干坤轮回盘又飞了出来,朝修飞去,鬼厉等人脸色一变,还不及反应,修已经从他们身边跳开,将干坤轮回盘引开。 修空中翻转了几圈,身形飘逸,风雷红莲甲已经褪去,侧头躲过了干坤轮回盘,停住身形沉了脸,喝道:“还来纠缠!” “修姐姐!”鬼厉大叫一声,只见修端站不动,任由去而又返的玉盘朝她面上而去。 “赫达姑娘!”法相等人也是慌忙惊道。 哪知一声刺耳的长鸣,干坤轮回盘竟然在距离修几寸的地方停住了,上面细小的玉块流动着,一点一点拼合,本是参差不平的盘面竟然慢慢光滑如镜,映照出修绝色容颜,一朵莲花雷纹出现在修的额心。 修看着面前映照出的模样,笑道:“正是修罗红莲。苍茫宇宙浩瀚,繁星万象,无穷无尽,佛门星盘,百闻不如一见。” 修伸手去触碰星盘,玉盘大小的干坤轮回盘,慢慢缩小,修一掌足以拿捏,白光柔和,仙乐忽而响起,心境安宁,似苍穹一梦。 万丈佛光忽从无字玉璧投下,洒在修的身上,万字佛印金光璀璨出现在无字玉璧中心。 妙音千法,众生万相。 一抹红衣白发,在金色佛光中,如仙如幻。 本身不是红尘客,却是生在红尘中。 “阿弥陀佛。”普泓宣念佛号,法相、普德同双手合十。 “本是菩提树,偏要惹尘埃。”修轻轻一笑,“我有一事不明,如来不得见,也妄请解惑。” 修扬起衣摆,霍然单膝下跪,若是以往,她宁死也不会跪在佛门地,“诸相是空,心不空,情爱是妄,不得忘。红莲用了三生两世明白六欲七情,我佛——慈悲!” “阿弥陀佛!”佛号天降,如万世苍茫,古拙浑厚,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天之外。 无字玉璧上佛字金光,慢慢淡去,干坤轮回盘在修的掌心发出白光,射在了无字玉璧上。 一篇奇怪的字体出现在玉璧上,与伏龙鼎、修罗古札上的字同出一辙,上书‘吾妹红莲’,落款‘绝’! 修眸光闪烁,看着金光流过每一个字。 吾妹红莲: 见信安好。 红莲当你见到这留在佛门的信时,说明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必定恨不得撕了愚兄。 呵,不必劳你大架了,写下这封信时,也预示了我修罗亡族之景,除了你,我们所有兄弟手足都会成为亡魂。 修罗是被诅咒的异族,註定没有好的结局,但愚兄又岂是认命之辈,修罗又岂是认命之辈! 你是修罗异数,是修罗王影,如果你已经做好了与昔日故友搏杀的准备,那么也就不要再有任何顾虑了,去做你想做的吧。 当消失在时空的修罗界再度开满红莲花,我们也许会以另一种方式重逢! 届时又何必在乎生死。 修罗灭世,人间浩劫。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绝。 当金光流过‘绝’字最后一笔,所有文字烟消云消,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无字玉璧光洁如镜,天地归于平静。 修掌心的干坤轮回盘,安静地躺着。 “修姐姐、、”鬼厉轻声呼唤。 修抬头望向天空,穿过层层云雾,仿佛看到天高海阔,碧空万里,而那山、那竹的那个悬崖,还有那个人。 “如果我真的不懂情爱,又怎能懂得你们口中的慈悲。王,红莲甘心臣服,到今日亦然。”一滴泪珠滑落,修犹豫了许久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不多,一滴就够了。 来祭奠那些即将消失在这个世上的修罗亡灵。 管他有没有佛门金龙,杀心起,又怎可止! 修翻身而起,落到了鬼厉身边,面对着一片狼藉,她躬身对着普泓三人行了一礼:“本是来求人,却不想弄得贵寺一片狼藉。如今我惑已解大半,心中已下定了决心,剩下那些不明白的事也就无关重要。而小凡也求得干坤轮回盘,该是我们离开的时候了。日后,归还干坤轮回盘之时,我必当再来赔罪。” 第390页 普泓摇头,“这点损坏无妨,施主已经将伤害降到了最低,大修为、大功德。日后来贵寺做客,无任欢迎。” “大师言重。法相师兄,后会有期。” “赫达姑娘,若是用得着小僧的地方,尽管开口。” 修微笑点头,唤来小狸,她对鬼厉道:“小凡,该走了。”纵身而起,便跳上了悬崖。 “修姐姐等等我。”鬼厉对普泓等人一拜,也御着噬魂棍而起。 留普泓三人感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出了须弥山地界。 修骑在小狸身上,鬼厉飞在修旁边,还不是看着修的脸。 “我知道我好看,你不用再盯着了。”修出言调笑。 “修姐姐,你已有法子对付那守护修罗札记的金龙?” “没有。”修把玩着小小的星盘,说出的话让鬼厉脸一抽,她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是先去狐岐山探探再说。小子,收好。” 修将星盘扔给鬼厉,鬼厉慌忙接住,只听修道:“你运气还算不错,这佛门星盘或许真的能救碧瑶,如果能研究出使用之法的话,威力不可估量。” 鬼厉面露喜色,“那修姐姐你、” 修摆手,“佛门东西听过没用过,更不要说懂了,我也搞不懂它为何会对我产生反应,想来必是修罗王和佛界大和尚有什么协议。能不能救醒碧瑶,还看你们缘分。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鬼厉有一丝失落,很快又打起精神来,碧瑶,我很快就回去了。 神州之西。 林惊羽赶了几天路,落在了林中休息,几日来也没有打听到鬼厉和修的消息,狐岐山的方向也只探听出大概。 林惊羽看了看头上的飞鸟,嘆了一口气。 飞儿落在了他的肩上,歪头看着他,他与飞儿对视一眼,无奈地将柴火扔进火堆里。 “等天亮我们再赶路吧。你来来回回往返青云不知疲累,我可是凡胎肉体。喝不喝水?” 飞儿歪头看着递到嘴边的竹筒,一跳跳到了林间树梢,林惊羽讨了个没趣,也便自己挑着火堆思考计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1章 第两百章 狐岐山,鬼王宗。 说不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鬼王宗里修为低微的弟子都察觉到了瀰漫在整个鬼王宗的血腥。鬼王宗里也开始接二连三发生怪事,莫名其妙的诡异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先是鬼王宗数百年来都坚固非常的山壁不断添加新的裂缝,就连鬼王宗的人也变得神神叨叨起来。 这山窟岩壁以往就算用尖刀划上半天,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有一丝丝不明显的痕迹,如今却随处可见几寸长的深隙,甚至还有不断扩大的趋势,而弟子每每回房躺在床上睡觉之时,恍惚间,就好像听到石室下方深处隐隐传来可怕之极的声音,在睡梦中折磨着睡着的弟子,如同可怖之极的梦魇,又在霍然惊醒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些都是从来不会发生,但最让这些弟子惊惶不已的,却是发生在人身上的怪事。 有一部分的鬼王宗弟子,明明看上去与往常无异,却会在突然之间狂性大发,完全丧失了理智,如丧心病狂的野兽般攻击身边的任何人,就算站在他身旁的是他本人的亲人或挚友,发狂的人也依然会用残酷的方法杀掉他所能看见的任何人,直到他被闻讯赶来的其他人合力杀死为止。 短短时日内,这种事已经连发数起,其中发狂的还有几名修为不浅的长老,鬼王宗现在完全笼罩在诡秘而血腥的氛围中,谁也不知该相信谁了。 这天残阳如血,黄昏中,鬼王宗更显得阴森恐怖。 守山弟子严谨地站在山口,一阵风吹来,让他们打了个冷颤,他们警惕地望了望周围,又看了看身边的弟子,小心翼翼地守在山口。 “这风真邪门儿。”一名胆子颇小的弟子咽了咽口水,试图说话分散恐惧。 没有人理他,但山洞里传来了脚步声,让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待四个身影露出在残阳里,守山弟子慌忙立正身子,站得笔挺,神情恭敬。 三男一女,都没有理会守山弟子,迳自往山窟外的丛林去了。 狐岐山的植被并不茂盛,只有主体石窟外长着一大片枝丛林密的老林,其余地方更像贫瘠的荒山,草木稀疏,砂砾碎石多,鸟兽也少得可怜,多见的便是随处散布的灌木枯树。 而这广大的狐岐山脉方圆几百里更是渺无人烟,故鬼王宗定居此地,也鲜有人知其具体位置。 四道人影穿过了护山密林,又走了好长一段路,停了下来。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残阳似血最深红的时刻,冷冷的山风吹着他们的衣发,沉默显得异常苍凉。 “唉~”女子幽幽的嘆息回荡在夕阳中的旷野,一身黑衣的幽姬面上的黑纱微动,“你们真的要走?” 三名男子,一是白衣青龙,二是同幽姬一样黑衣黑纱蒙面的白虎,三便是留着滑稽八字鬍的玄武了。 只见青龙和玄武都是点了点头,白虎虽然没有什么动作,但从他站在青龙、玄武二人身旁,便知也是去意已决。 “连你们都要走了,鬼王宗真的、、”幽姬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我们是不走不行。”青龙冷笑,“幽姬,你我共事多年,情同兄妹,我知你是倔性子,但如今的鬼王宗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我劝你不要太执着。” “是呀,三姐。你也和我们一起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四人生死相交,留你一人,我们也不放心。”玄武年龄最小,性子也最直率。 “三妹。”就连最为内敛的白虎也开口唤了一声。 幽姬冷淡的眸子里升起一丝暖意,青龙看了幽姬一眼,嘆道:“伴君如伴虎,你万事小心,我们不会走太远。” “恩。我还未触他逆鳞,他现在再残暴也不至于会真的杀了我。”幽姬道。 青龙点头,提醒道:“好吧,你小心鬼医。” 幽姬点了点头,青龙也不再多话。 夕阳西下,血色残阳下的天空飞过一只孤雁。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抬首望向落日,片刻之后一同收回了视线,四人相望,一抬手一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 放下手之后,青龙三人转身离开,幽姬站在落日余晖下的山头看着他们的身影慢慢变远、变小,消失不见。 风撩动着她的黑衣,她面上的黑纱,她的黑发,她用孤独的身影目送着离别。 黄昏风寒,残阳殁。 堂堂四圣使中的三人竟也到了‘不走不行’的境地! 幽姬眼神慢慢变冷,当夕阳余晖消失,她转身往回走,黑色裙摆舞得凌厉…… 河阳城。 无论千里之外的地方如何的风诡云,这座还处在恢复中的城池依旧重复着日复一日的生息繁衍,老百姓关心的,还是他们的生计。渐渐复原的街市又重新热闹起来。 第391页 只是这城池里还是有不少僻静的角落,发生着不为人知的事。 河阳城角落的一条暗巷忽然响起两声惨叫,两个人影倒在了血泊中,一身黑衣的女子收起了带血的长剑,面具下的眼毫无波澜。 飞燕料不到万毒门竟然还有在那长虐杀里逃出生天的人,这两个是万毒门的探子,本来与飞燕也没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但金瓶儿正在肃清河阳城里的各方势力,凡是金瓶儿的阻碍,就得死! 飞燕冷漠地将化尸粉洒上了尸体,正要离开的时候,猛然停了下来。 “出来!” “呵呵,飞燕姐姐还是那么厉害。”两名女子从暗处走了出来。 飞燕看清她们样子明显也是吃了一惊,“绿漪、秋澜!”这两名女子正是当初被金瓶儿遣散的几名合欢幸存者中的两个,她们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飞燕,高兴地迎了上去。 姐妹久别重逢飞燕也是高兴,但忽然想到了什么,飞燕脸色沉了下去,问道:“你们和那两个万毒门弟子是一道的?” 绿漪、秋澜对视一眼,知道瞒不过飞燕,绿漪道:“不错。与瓶儿姐姐分开后,我们碰上了秦无炎。” “毒公子秦无炎?他还没死!”飞燕沉眸。 秋澜点头,“他不但没死,还在招兵买马,召集毒蛇谷一役里逃出生天的人共谋报仇大事。瓶儿姐姐能放下灭门大仇,我们放不下,于是就加入了秦无炎队伍。” 飞燕闻言,眼神骤变,骂道:“糊涂!万毒门虽也是受害者,但与秦无炎同谋大事,无异于与虎谋皮,到时有什么事,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流萤和赵雪呢?” “她们一人去招募新的弟子,一人潜入了鬼王宗,现在都在外面。”秋澜被飞燕一骂,也心生不愉,“与虎谋皮好过苟且偷生!金瓶儿她贪生怕死,忘恩、、” 飞燕眼神一冷,目露杀意,绿漪忙扯住口无遮拦的秋澜,秋澜对上飞燕冷冰冰的眼神也识趣地噤了声,绿漪忙打圆场,道:“我们加入秦无炎的队伍,一来是无去处可去,二来也好伺机报仇雪恨。如今碰上了飞燕姐姐,我们自然是跟着飞燕姐姐了!” 到底是多年共事的姐妹,飞燕也不愿见她们与狼共舞,但要说让她们跟着自己,飞燕还要顾及金瓶儿,想了想,飞燕道:“以后不要再诋毁瓶儿姐姐。不管怎么说,你们先和秦无炎划清界限,之后再召回流萤、赵雪。至于你们以后该怎么样,容我再想想。” 绿漪、秋澜对视一眼,点头称是,忽然绿漪眼尖,发现暗处房檐上有可疑人影,也不多话,霍然拔剑而起,几根银针也相继射出,但听一声惨呼,一名男子摔下了屋檐,绿漪将剑架上了他的脖子,而另一个人影却是飞快逃了开去,秋澜本欲追上去,但眼见追赶不及,便返身看向地上的男子,一见那服饰,立道:“青云弟子!” “魔教妖女,来河阳地界有何阴谋!”那青云弟子也是个实诚人,也不管自己被俘的情况反喝道。 绿漪冷冷一笑,杀意一现,眼看就要手起剑落杀了那名弟子,剑却被人打落,而那名弟子也被人打晕了过去,绿漪、秋澜一惊,不解地看着出手的飞燕,秋澜疑惑问道:“飞燕姐姐这是何意?” “这里是青云的地盘,不宜伤人。”飞燕蹲下身看了一下那青云弟子,只是被绿漪的剑划伤了一点皮以及被封了大穴,并无大碍松了一口气。 秋澜只觉不忿,绿漪眼眸却沉了沉,仔细看了飞燕半晌,在飞燕起身的时候,忽而冷冷道:“一段时日不见,我竟不知飞燕姐姐如此紧张正道中人了!” 飞燕皱了皱眉,对上绿漪探究的眼,也不解释,“你最好不要在出手伤人,找个地方躲起来吧,之后我会找你们。” “哼!这青云弟子已经发现我们,不杀了他怎么躲?”绿漪冷哼了一声,就要动手杀人。 飞燕长袖一挥,断臂的袖子缠住了绿漪的剑,直接缴了她的剑,满脸杀气,秋澜、绿漪满眼不可置信,秋澜性子直立即道:“飞燕姐姐要为了个正道弟子与我们为难?” 飞燕皱眉不说话,绿漪、秋澜面面相觑,无法理解以及对正道的敌视让两人对飞燕有了敌意,绿漪冷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飞燕姐姐要护正道弟子就是与我们为敌!”绿漪、秋澜联手攻了上去,飞燕断了一臂,以一敌二,先还有优势,但合欢门人都有些机警狡诈,见一时敌不过飞燕,便去进攻那名昏迷的青云弟子,飞燕一急,不免落了下风。 一来二去,飞燕躲过了秋澜的剑,却没躲过绿漪噼过来的掌,绿漪也是收掌不及,将飞燕打飞,面具也随之脱落,飞燕飞出去好远,倒在了地上,勉强支起了身体,一条条狰狞的伤痕就像一只蜘蛛在她的面上,她捂着胸口,还是没有忍住呕出了一口鲜血。 绿漪、秋澜面露慌张,想要上前,又生生忍住了,飞燕的不解释,让她们觉得不甘,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还在生气。 绿漪咬了咬唇,开口道:“飞燕姐姐,你还不肯、、” 便是这时,一个人影闪过,绿漪、秋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被人打晕了。 鹅黄衣衫,金瓶儿冷冷地盯着昏过去的两人,刚走近她们一步,飞燕便急急喊道:“姐姐不要杀她们!” 金瓶儿回身看了飞燕一眼,依旧蹲下了身,不过却是捡起了掉在绿漪两人身边的面具,她慢慢走向了飞燕,将面具还给了飞燕,飞燕接过面具,勉强站了起来,将面具重新戴上,金瓶儿拿出一颗丹药,飞燕也是二话不说接过就服下。 感觉飞燕的气息稍稍平缓了一点,金瓶儿才嘆道:“你呀,那青云弟子死就死了,你有事怎么办?” 飞燕摇了摇头,“我没有事,绿漪她们也不会真的杀我。但是在这里杀了青云弟子,青云门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绿漪二人也会有危险,姐姐就更不好交代了。” 金瓶儿心微微一紧,飞燕处处为她着想,甚至到了捨生忘死的地步,若是从前金瓶儿必定不会在意别人对她如何,只想到自己的利益,但现在她微微沉了脸,紧紧盯着飞燕的眼,问道:“你为何要做到这样的地步?” 那语气,那神情,分明是要让飞燕说个明白,金瓶儿心有所属,必定不会要暧昧不明,若飞燕真的对她存有其他心思,她也不会、不忍再留飞燕为她卖命。 飞燕跟了金瓶儿许多年,对金瓶儿的心思很是清楚,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却是摇头失笑,她长长嘆了一口气,“姐姐放心,我喜欢你,却不是你对燕谷主的那种喜欢。” 金瓶儿闻言竟是老脸一热,看着飞燕的眼神,暗道莫非真是会错了意?“那你决计不用为了我如此拼命,飞燕,你是我的好姐妹,若真的出了事,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你对我的这份情谊,我怎么还得起?” 飞燕一笑,仰头看着天空良久,金瓶儿不解地看着她,发觉她似乎从来没有看懂过飞燕,却是飞燕忽然轻轻道:“若你真的想谢我什么,就把、缠绵丝,给我吧。” 第392页 飞燕微笑着,面具下的眼睛有千言万语,最后都只是嘴角淡淡的笑意。 缠绵丝?三妙仙子,金瓶儿的师尊。 金瓶儿瞪大了眼,为心中的猜测震惊,“飞燕,难道你、” “我只有这个要求,姐姐可愿答应?”飞燕笑问,金瓶儿却还愣在原地,飞燕对金瓶儿现在的样子感到好笑,走过去看了看绿漪、秋澜。 “姐姐,先前有个青云弟子跑了,肯定是去找救兵。我们还是先把绿漪、秋澜带到安全地方去。” 金瓶儿回过神,总觉得以前的下属飞燕忽然高大起来,她为自己感到奇怪,收回心思,看了一眼绿漪、秋澜,又看了一眼青云弟子,冷哼了一声,“她们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伤了你真该好好吃点苦头,这个青云弟子更是不知死活,死了才活该!” 话是这样说,金瓶儿还是不会真的放她们不管,哪知刚刚和飞燕扶起二人,金瓶儿的脸色忽然变了,先前那个逃跑的青云弟子出现在了巷口,金瓶儿看着随他一起来的人,冷笑。 “陆美人,偷听不是一个好习惯!” 第202章 第两百零一章 今天的天空看上去很蓝、很高,没有什么云,太阳的光辉洒下来,整个河阳城都仿佛蒙着一层金黄的暖意,街角的闹市传来两三声小贩的叫卖声,无人的小巷里,有一滩不合时宜的污血,和几个比花艷丽的女子。 风,吹得惬意。 不知名姓的青云男弟子却在陆雪琪和金瓶儿的对峙中,咽了咽口水,不敢用力呼吸。 论容貌,金瓶儿、陆雪琪各有特色,难分上下,但论气场,冷若冰霜的陆雪琪就要比金瓶儿更具凛然威严,微风如同调皮的孩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拂动陆雪琪黑色如瀑的长发,她寒星一般的眸淡淡地瞥了一眼小巷里的所有人,目光落在金瓶儿身上。 金瓶儿面色微沉,陆雪琪虽云淡风轻的样子,却不知已经来了多久,自己竟全然没有察觉,甚至连她身旁那个青云弟子的气息都感觉不到,陆雪琪的修为确已高出她太多。 从金瓶儿讽了陆雪琪‘偷听’之后,小巷子里就一片安静,金瓶儿、陆雪琪都没有说话,飞燕和那名青云弟子也就不敢多话,剩下的更是昏迷了过去,谁也不知金瓶儿、陆雪琪这样互相看着究竟在想什么。 金瓶儿、飞燕一人扶着一个人,地上却躺着一名情况不明的青云弟子,还有微弱的呼吸,但封住他大穴的银针却让他在昏迷中也不好受,陆雪琪身旁的弟子见这样对峙着不是办法,忍不住轻声叫了一句:“陆师姐。” 陆雪琪长袖一挥便拔除了昏迷的青云弟子身上的银针,她对旁边的人点了点头,那名弟子便去扶起了伤者,飞燕低声示意金瓶儿,金瓶儿却轻轻摇头,任那青云弟子把伤者带回了陆雪琪身后,她倒想看看陆雪琪接下来要做什么! 陆雪琪扫了一眼受伤的男弟子,并没有什么大碍,于是便对另一人道:“你先带他回去养伤,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是。”男弟子应道,只是看了看金瓶儿几人,又低声道:“那这些魔教妖女和万毒门余众出现在河阳城的事……” “我自会告知萧师兄。”陆雪琪打断了他,言下之意就是要这二人不要再多管,那弟子怎敢忤逆陆雪琪,见陆雪琪这样说便架好受伤的师弟,驾驭仙剑而去。 等他们走后,陆雪琪才又把视线落在金瓶儿等人身上,迎上金瓶儿妖媚的笑靥。 陆雪琪微微皱了眉,金瓶儿这人太过精明,不易应付。金瓶儿自然也把陆雪琪的神情看在眼里,低低一笑:“陆大美人留下来,是要与我们算帐?”明知不是,金瓶儿还是要出言轻薄一番。 陆雪琪没有理会金瓶儿,只一动不动地看着金瓶儿,直把金瓶儿看得不耐烦了,奈何打不过,又走不了,金瓶儿只能妥协一嘆,陆雪琪这女人比当初的虹儿还要令她棘手。“陆雪琪,你想怎么样吧?” “你已在河阳建了消息据点?”陆雪琪终于开了金口。 “不错。哦~我知道了,原来你是要我手里的情报啊。”金瓶儿略一思量,露出一抹笑容,“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 陆雪琪闻言并无表情,只看了一下那两名昏过去的合欢弟子,淡淡道:“你金瓶儿有本事,不代表所有人都有本事。她们,你要么带她们远远离开青云势力范围,要么就让她们安分守己,可不论哪一种选择,都得问我答不答应。” “你!”金瓶儿面上虽怒,但无奈陆雪琪所言是事实,绿漪、秋澜还不能带回焚香,又不能放任她们胡来,何况有些事还必须得仰仗陆雪琪强大的实力,倒不如卖她个人情,念及此,金瓶儿忍下了脾气。“赫达修还真是了解你。好吧,我们合作。我为你提供你想要的情报,你护我的姐妹在河阳定居,我保证不会再让她们做伤天害理的事。合欢虽然败了,但我金瓶儿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之人,你信仰青云正道,我也有责任传承。所谓正魔,只是我们立场不同罢了,这世道,什么是绝对的正,什么又是绝对的魔?” “合欢已经只剩下我们几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能保证她们不会再胡作非为,残害无辜,但你也不要想妄图同化我们,我们不过是求同存异,我遵循你的规则,请你也尊重我们生存的方式。”金瓶儿神情很是认真,眉宇间竟是让陆雪琪也觉得惊艷的风华。 陆雪琪觉得她应该重新去认识金瓶儿这个人了,“好!”斩钉截铁,陆雪琪走近金瓶儿,抬起了手掌,掌心对着金瓶儿,她弯了嘴角,“击掌为誓,约法为盟。” 金瓶儿也是豪气一笑,空出了一只手,举起手掌,两只柔荑击掌三声,两名女子开创正魔以来先河。 阳光正暖啊。 金瓶儿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她的面前,白衣清艷的女子不可不谓绝尘若仙,她或许忘了告诉赫达修,她从来就不敢小看了陆雪琪。 “陆雪琪,我先将她们安顿好,之后我们再来详谈。” 陆雪琪点头,看着金瓶儿和飞燕扶着绿漪、秋澜离开小巷,陆雪琪忽而轻声道:“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 远远地,只听那柔媚的声音朗声道:“那是自然!” 陆雪琪莞尔一笑,明媚的天空,万里无云,金瓶儿肯帮手,比派遣再多弟子监视四方动静更管用,何况有些事,青云弟子未必做得到。 陆雪琪飞上了屋檐,踏着碧瓦青砖,落在了河阳最高的城楼,举目遥望,天高地阔,山河万里。莫怪有人总爱登高望远,心境也随之开阔。 若是她一直是个蒙头在青云修行的正道弟子,是不是还是一直盲从地遵循着严谨而执着的正魔之分? 魔是什么?道是什么?除魔卫道,除什么魔,又卫什么道? 她想到了修常挂嘴边的‘无愧’二字,绽开了笑靥。 人生在世,若真能当得起‘无愧’也算没有白活一场。 第393页 身后忽然喧闹了起来,原来已有人发现了站在城楼之巅的白衣女子,墨发白衫,绝世而独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陆雪琪竟是冲着世人嫣然一笑,脚下轻轻一点,凌尘而去。 飘飘乎,诚是应了名间传说并世无双的倾城佳人,羽化而登仙之景。 蓦然回首,世人且嘆、且痴,陆雪琪微笑看过他们的脸,她行的道,也包含了这万生众灵的一份生息。 “修。”飞过天空,陆雪琪轻轻呢喃着修的名,浅笑。 好想你。 万里之外。 天空中急速飞过的人影,传来了一声喷嚏。 “修姐姐。”鬼厉奇怪地看了修一眼,以修的道行难不成还能风寒不成? 修轻轻蹭了蹭鼻子,“空中的尘埃颗粒让鼻子有点痒。”修抬头看了看,离蓝天好近,阳光真好。 “小凡,还有多远?” “快了。” 快要到鬼王宗了,鬼厉的心情却比修复杂得多,怀里揣着的干坤轮回盘,随着忐忑的心跳起伏着。 …… 狐岐山。 石窟前的守卫换了一波,个个神情紧张,却不像是戒备着外面的动静,倒像是警戒着身边的人和洞里的动静一样。 稍有风吹草动,守卫弟子都拔刀戒备,俨然草木皆兵的极度惊惶状态,没有见到什么异常,守卫弟子如释重负,但仍然像是背上背着沉重的大石,如紧绷的弦难以自控地紧张。 “啐!天天都是这么紧张,这段日子真他/妈不是人过的日子,稍有风吹草动我就吓得魂都没了。”一守卫弟子将刀收回了鞘,啐道。 旁边的守卫闻言也是纷纷嘆息,忽然从洞内走出来一个黑影,吓得他们嵴背发凉。 “朱雀大人。”方才说话的守卫恭敬喊了一声,生怕责罚。 幽姬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听到了他的话,却也不能说什么,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她看了看外面昏黄的天,连天都透着压抑,她向着身后扬了扬手臂。 只听洞内传来脚步声,一群鬼王宗弟子抬着许多具尸体从洞内走了出来,守卫弟子浑身发紧。前面都是些被乱刀砍死的寻常弟子,有的一刀封喉,有的被千刀万剐,惨不忍睹,最后一具却是一名长老,但见他身上插着无数支箭,胸口还有个凤凰一样的灼烧印记,守卫弟子不由看了看幽姬,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又疯了一个长老,幽姬亲自动手斩杀。 莫说弟子不断癫狂,连长老和头目堂主们都越来越频繁地发疯。 鬼王宗弟子面上一派死气沉沉,如同丢魂的傀儡,幽姬轻轻嘆息,“你们找个地方将弟兄们好生安葬了。” “是。”沉闷的脚步声,抬着手足同门的尸体慢慢离开。 面纱遮掩下,幽姬几乎要咬碎银牙,她站在洞口看了一会儿,带着令人发颤的寒气走回了洞中。 “唉~”守卫弟子都是嘆息,“如今只剩个朱雀使了。” 那天只有幽姬一人回来,而后再也不见其余三使回来,鬼王宗弟子明白连三使都弃鬼王宗而去,更怪的是鬼王对此不闻不问,接连发生大事,他也没有出面,绝望渐渐蒙上了鬼王宗弟子的心头。 难道从蛮荒重回狐岐山,不是为了捲土重来,重扬鬼王宗之威吗?怎么就成了这样? 走在黑暗的甬道里,幽姬与山窟仿佛融为了一体,只有眼睛冷得发亮,这里都已经没有人了,如同死域,越走越暗,幽姬也迳自走入了黑暗中。 不见一丝光亮的鬼王宗深处,一道黑影缓缓飘过,鬼医刚从血池出来,正要回自己住处,血池里血腥死亡的气息已经浸满了鬼医的身体,或许本身就和鬼医身上的死亡之气完美融合,他在黑暗中打开了自己的石门。 房间里比外面明亮,只是忽明忽暗的烛火反而让整个石室显得更加阴森,鬼医脱去了外袍,黑色的紧身衣让他更显瘦高,也不准备再穿另一件干净袍子了,他打开了石室里的密室。 哐当的锁链声不断传来,鬼医走近密室,就看到了发癫状态的道玄,披头散发,花白的头发遮住了脸,间隙中露出道玄狰狞至极的眼睛,哪里还有一点道家仙宗风范。 这里挨着隐秘血池很近,道玄本身就修炼了玄阴鬼气,又受四灵血阵影响,癫狂也是意料之中,鬼医知道义庄一战里,道玄伤得不轻,否则这种状态的道玄,这几条精修的玄火链还不一定困得住他。 道玄不断发出野兽般的吼叫,鬼医也恍若未闻,他走到一处石桌前,上面有一块灵石微微发光,灵石上插着的便是断剑诛仙。 鬼医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诛仙剑刃,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的手弹开,手臂微微发抖。 鬼医眯眼仔细研究着面前的诛仙,修为道行到他这般境界,竟然也不免揉了揉眉心,有了一丝疲劳,他寻了个石椅坐下,望着诛仙陷入沉思。 四灵血阵已到关键处,偏偏伏龙鼎上面有一道修罗禁制打不开,造成阵法不能大成,他翻遍修罗札记也不见记载,没有想到办法打开修罗禁制,也就炼不成四灵血阵,鬼王也就不能获取修罗之力,鬼王也便日见暴躁,对鬼医还算客气,但眼神里的杀气与痴狂也越来越明显,比之鬼王的焦躁,鬼医倒是冷静自持得多,他的目的不在伏龙鼎里包含的修罗之力,自然也就比鬼王淡定。 找不到破开修罗禁制的方法,鬼医自然也想到同伏龙鼎一样强大的古剑诛仙,他也研究了诛仙一段日子,发觉诛仙也蕴藏了极大的凶戾,虽与修罗之力不同,但也是极强极霸道的力量,他在思考能否在诛仙上找到破解修罗禁制的锲机,而且诛仙剑与伏龙鼎到底孰强孰弱呢? 鬼医眼神亮了起来,那是一种探究的兴奋,浑身血液都像是要沸腾起来的感觉,他拿出了修罗玉简,轻轻抚摸着玉身来平复心情,玉简上的八身金龙若隐若现,鬼医脑海里又多了一个困惑。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鬼医竟然没有发现有人偷偷潜入了他的房间。 “哈、啊!” 直到道玄忽然如同恶鬼一样发出一声怪叫,鬼医才惊觉,道玄一声鬼叫下,密室多了一个紊乱的气息,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杀气腾腾,昏暗的密室里,也看不清鬼医怎么动作,霍然消失,又霍然出现。 他的手成利爪,狠狠抓住了一个黑影的肩,像是要把闯入者的骨头捏碎一样用力,但听到忽而听到的轻哼,让鬼医收了几分力道,抓着闯入者就退出了密室,回到了房间。 密室的入口重重关上,鬼医石室房间的烛火有一瞬间的熄灭,而后重新亮起来。 鬼医松开了手,将来人推了开来。 “哼!果然是你!”鬼医眼睛眯了起来,里面血丝虽盛,杀气却减去不少。 “你竟然偷偷藏了诛仙剑和道玄!”幽姬也是大为惊骇,不曾想潜入鬼医住处还有另外的收穫! “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看在死鬼万剑一的份上,我饶你一命,滚。”鬼医眼神重归冷漠。 第394页 听到‘万剑一’三个字,幽姬的胸口还是克制不住地痛了一下,只是眼前有更需要她做的事情,在上暗自凝聚真诀,幽姬骂道:“妖人妖言惑众,乱我圣教根基,今日不除你,鬼王宗必定永无宁日。” 鬼医冷笑:“哼!若想为王者,岂有安宁可言?”话音一落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幽姬身后。 幽姬眼神一变,奈何手已经被鬼医制住,沙哑低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叫幽姬毛骨悚然,“当初就是这只手斩断了万剑一一条手臂,厉害得很啊。你不要再执迷不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所做的事都是宗主吩咐的。” 幽姬被鬼医从后制住,手臂曲折别在后面,虽是挣脱不得,也没有惊慌失措,“狐假虎威!” 话音还未落,鬼医眼神一变,迅速松开幽姬退了开去,低头赫然见到腰腹黑衣被利刃划破,幽姬虽是女流之辈,但身为四圣使后人,焉能没有过人之处。 幽姬手中出现了一把匕首,之后又消失不见,一柄长剑横立,幽姬冷笑,“难道私藏道玄、诛仙剑也是宗主吩咐?” 鬼医摸了摸衣服破损处,眼神并未变化,亦是冷笑,“你想就此威胁我?简直愚蠢,现在宗主大业繫于我身,你说他会听你的,还是听我的?何况,我并没有要刻意隐藏道玄,也就不惧宗主知晓。你还是安分守己的好,免得作茧自缚。” 幽姬眼眸沉了下去,鬼医所言并非无理,鬼王性情大变,所作所为只让她越来越感到心寒。“身为宗主残暴无道,麻木不仁,身为圣教四使之一既不能让他幡然醒悟,那便以死明志,我又何须惧他!” 鬼医皱眉,面罩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便是这时,他石室的门开了,一脸阴沉的鬼王,负手踱步进来。 “哦,朱雀使所言可是真心话?”鬼王慢慢走近石室,微笑着,白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却阴森可怖,身上毁灭和疯狂的气息越来越重,教人望而生寒,他不止看了幽姬,还看了鬼医一眼,只是最后目光还是落在幽姬身上。 “宗主不仁,幽姬无惧,自是真心话!”幽姬虽被鬼王目光看得一抖,但还是坚定道。 鬼王笑了,忽然又猛然沉下了脸,杀气汹涌,“原本四使就不独属鬼王宗,你既然知道我才是宗主,又有什么资格管我做什么!”鬼王的手上升起黑紫雾气,凝成巨大的黑爪,一下就抓向了幽姬,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杀气却瞬间在这间不小的石室内膨胀,咔咔几声,这坚固无比的石壁又多了几道深长裂缝,触目惊心! 黑色巨爪,迅如闪电,猛如恶虎,形成的飓风,让幽姬如同被吸附在原地,避无可避,鬼王如同盯着死物的眼,让幽姬心底生出了一丝绝望。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幽姬咬紧了牙,驭使起浑身真气,大有拼个鱼死网破的气势,一只凤凰幻影出现在幽姬身后,赤色光芒大亮,幽姬眼神平静得可怕,对上鬼王她是没有胜算的,但双手每凝的一个决,都是在说以死明志。 而鬼王眼神却没有丝毫动摇,只有汹涌着的,好似无穷无尽的杀意。 黑爪已经扑近幽姬头顶,由心底产生的莫名恐惧还是让幽姬心跳骤停了一下。 就在幽姬以为死亡会降临的一刻,一道黑影从旁横过一道青光,那如同毁灭一切的巨爪霍然被震荡开来,黑紫的雾气松散开来,瀰漫整个石室。 “宗主息怒。” 鬼王霍然回身瞪向鬼医,显然为他出手制止感到愤怒,只是鬼医并没有畏惧鬼王充满杀气的目光,鬼王也似猛然惊觉,缓缓克制着杀意,幽姬见状,却是趁机遁逃了去。 临别的一眼,充满了失望与坚决,到最后,连幽姬也弃鬼王宗而去。 “唉~当年鬼王宗先辈用超乎常人的智慧和贤能招募了蛮荒圣殿侍奉冥王、圣母的四圣使先祖,幽姬这些年也对鬼王宗尽心尽力,更对碧瑶小姐颇为关怀。如今鬼王宗大大小小的事务也是她在处理,宗主犯不着为了一时之气,就杀她。她走了,鬼王宗又少了一员虎将。”鬼医神态恭敬。 鬼王听得碧瑶,眼神里的杀气淡去了不少,看着幽姬消失的方向,却还是冷道:“一个无法忠于号令的人,走了便走了。只要得到修罗之力,又要她何用!” 鬼医不置可否,也就不再多言,倒是鬼王忽然转身盯着他的双眼,缓缓开口:“先生,可该说说你密室的人物。” 鬼王眼睛里面有着危险的探究,鬼医却坦然地走向了密室之门,打开了暗道:“宗主这边请。”鬼王倒是一愣,而后眼中锐芒一闪,随鬼医进入了密道。 密道里隐约传来道玄的疯喊,鬼医这才缓缓道:“四灵血阵遇到了禁制,擒住了道玄和诛仙,也好免去诛仙剑阵这一大敌。届时只需对付赫达修一干人等,何况诛仙剑也具有无上威力,能助我们破开修罗禁制也不一定。” 鬼王闻言,面色和缓了不少,四灵血阵已经让他等得太久。“若是这样,先生务必早日找到破除禁制的方法。” “宗主放心,我定全力以赴。” 鬼王宗外,荒凉的狐岐山。 幽姬站在高地默默看着那片树林遮蔽的石窟,许久、许久…… 而距狐岐山几百里开外的地方,却传来斩龙剑的龙吟与打斗声。 “狐岐山的位置这么偏僻吗?”修看着下方荒无人烟的地方,撇了撇嘴。 “不然怎么隐蔽鬼王宗。” “那里景色怎么样?” “苍凉。” 鬼厉弯了弯嘴角,却比哭还难看,修知道他心情复杂,所以有一言没一言地与他说话。 “什么好的不学,偏偏学我装深沉。若是被那狐狸看到了,也会损你几句。这狐岐山怎么说也是狐狸的老家,能养出她那样的灵狐,也不会太差吧。”修骑着小狸,手摸了摸小狸蓬软的鬣毛。 鬼厉眼睛闪了闪,能养出碧瑶的地方,他也想喜爱,只是越靠近越笑不出来,“到时看了就知道了。” 修见他模样,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忽然感觉到前方有强大的妖力盘踞,眼神一变,鬼厉自然也感觉到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修笑道:“这么巧?”眼神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我们快去过去看看。” 这么强的妖力除了小白还能是谁。 只是她妖力盘踞不散,显然是在示威啊! 第203章 第二百零二章 神州之西。 鬼王宗避居的狐岐山脉以一座南北走向的沧云山脉为界,往西进入狐岐山脉地界,往东接壤神州中腹,但不论东西,还是南北,这方圆千里都是渺无人烟的荒山野岭。 这种荒野风吹草动实属平常,但接连高昂的利剑轻啸和龙吟便在荒野显得突兀。 林惊羽觉得自己运气确实不好,一路上都没有发现一点儿修和鬼厉的消息,不敢贸然深入西地的他只在沧云山脉边境徘徊,不曾想任他再怎么谨慎小心,修和鬼厉依旧没有一点儿蛛丝马迹就算了,还碰上了非常棘手的人——鬼王宗青龙。 第395页 仇敌见面,废话无益,就动起手来,没几个回合,又有两人闻声而至,和青龙站在一起,看样子与青龙是一伙的。青龙旁边的人林惊羽没有见过,但实力肯定不容小觑,敌众我寡,林惊羽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活着。 清俊的男子弯起一抹不羁的笑,啧了一声,低嘲:“啧,冤家路窄。” 斩龙剑激荡起万丈豪光,以一敌三毫无胜算,但白衣男子手中的利剑丝毫没有弱了一分桀骜。 长身玉立俊儿郎,碧剑锋利世无双。 一人一剑,负手而立,便有傲视群雄之威势。 青龙三人也想不到时隔多年,还能再见斩龙剑的风采,还是从这么一个年轻人身上,感慨是感慨,三敌一欺负一个后生晚辈,青龙三人面上也不光彩,青龙右手亮起一道清光,他对白虎、玄武二人道:“你们退下,让我来好好会会斩龙剑传人。” 青龙上前了几步,右手干坤青光戒的光芒在他身上升腾起一条威武不凡的龙形,玉面书生,不怒自威,他身形霍然拔地而起升上半空,居高临下,望着下方手持斩龙剑的俊逸年轻人,轻笑。“小子,狐岐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看在故人面上,你现在回去,我饶你一命。” 林惊羽闻言先是面上一怒,复又轻蔑一笑,时间磨去了年少的冲动,抹不去男儿的轻狂。“哈!我敢孤身犯险焉能无功而返,若我的命今日折在这里,也要斩魔教一员大将,方不虚此行!” 青龙面色一沉,“哼!大言不惭!” 但见青龙右手抬起,左手掐诀,口中振振有词,青光戒便发出耀目白光,从一指大小的青光戒上升起一个巨大的白色圆环,风捲云涌,对林惊羽压顶而下,所谓‘干坤锁龙环’任你飞天遁地如影随形。 林惊羽望着天幕投下的阴影,脸色不变,目光一沉,斩龙剑横于身前,并指一抹,人与剑共化碧光拔地而起,对着那个圆环沖天而去,青碧流光好似闪电飞星,剎那穿破圆环。 青龙面上闪过讶色,只听巨环发出碎裂的声音,青光戒的干坤锁龙环眨眼被破,这种情形还是百年前发生在那个男人身上,不知为何,青龙觉得体内的血久违地沸腾起来,林惊羽的剑尖已近在咫尺! 青龙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大喝一声:“来得好!” 带着干坤青光戒的右手出手成爪霍然徒手抓向斩龙剑锋利的剑刃,空中传来刺耳的尖啸,气势如虹的斩龙剑被青龙徒手抓住再难前进分毫,林惊羽面上一讶,定睛一看,却是青龙右手被清光包裹出一层薄薄的龙爪幻影。 “小子,火候还差点!” 林惊羽眉头一皱,手上一个用力,斩龙剑剑柄翻转迅猛连带剑刃也翻搅起来,青龙手中一震,清光竟被搅碎,若不是青龙退得果断,右手必伤! 能破干坤清光戒的防御,林惊羽修为着实不凡,青龙退去刚稳住身形,却见天空乌云密布,雷霆大振。 九天之上,那个白衣男儿目若寒冰,横举碧剑凌空玉立,俊眉星目,宛如天神,唇齿张合间,已然念到:“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青云妙法,神剑御雷真诀霍然凝聚了千钧雷霆神威在斩龙剑刻有龙形的剑身之上。 但见天威浩荡下,沙飞石走,土地龟裂,无数巨木连根带树倒飞而起。 神剑御雷真诀,青龙生平也算见过数次,使的人或绝尘如仙,或天纵奇才修为鼎厚,皆是世上数一数二的英雄豪杰,这年轻人引剑御雷之下,除了男儿血性,还有一分不甘与倔强! 青云不是只有声名显赫的先辈才有身为,后起之秀也不单单只有一个陆雪琪天资非凡! “喝!”林惊羽一声威喝下,雷霆悉数落下,青龙所在之地十丈方圆内皆化为飞灰。 黄沙漫天,林惊羽收剑,落地之际皱起了眉,胸口起伏着,默默平复气息,眼睛却盯着那漫漫黄沙的肃杀之地。 飞舞的黄沙间还偶尔流窜着雷光,久久不曾落地,但隐隐约约间已经可以看到那沙尘中空无一人,林惊羽不以为青龙已化作劫灰,唯一可能便是在雷霆落下之时,他已逃了开去。 林惊羽挥动了一下斩龙剑,龙吟剑光荡开了漫漫飞尘,十丈开外,那名随同青龙的黑衣男子正站在青龙旁边,两人都看起来毫发未损,林惊羽倒耗费了不少真气。 “呔!小子看招!”忽听一声尖细的大叫,青龙另一伙伴玄武猛然扑向了林惊羽。 林惊羽刚动用了大量真气,动作稍显迟钝,眼见就要被俘,便是那时忽然一条泛着白光的残影忽而拍飞了玄武,缠住林惊羽腰身,拖着他飞出甚远。 众人一惊,望着忽然出现在这荒野的人。 白衣飘飘,轻而薄,长发垂顺不加缀饰,自然披散如瀑,冰肌玉骨,倾城绝色。 林惊羽顺着腰间白尾抬头望去,正好撞进那双凉薄又多情的黑眸里,剎那失神。 “白姑娘!”青龙三人自是识得来人,对小白九尾天狐的身份也颇为敬畏,只是对她救下林惊羽的举动略感诧异。 小白没有理会青龙三人,轻轻收回了狐尾,上下扫了一眼林惊羽,淡淡道:“分不清敌我差距的莽夫,空有一腔热血有什么用,愚蠢。” “你是谁!”林惊羽被小白轻飘飘的话一激,登时脸色一沉。 “哼!草庙村的教养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小白淡淡地瞄了林惊羽一眼,将目光放到青龙三人身上,“身为前辈,以三敌一,也是厉害,说出去你们三人的脸面哪里搁?” 青龙三人面上一僵,无言以对,倒是林惊羽闻言,立即愤然道:“妖孽,一丘之貉,我何曾需要你来救!以一敌三我有何惧!” 小白微微皱眉,盯着林惊羽看了半晌,冷道:“到底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本事没有学到那疯女人多少,脾气倒是和赫达修女人如出一辙,那么讨厌!” “你!”仿佛被刺中了痛处,林惊羽俊脸整个阴沉了下来,“不管你和修儿姐什么关系,我的事不用你管!” 小白眼神也冷了下来,但她千年道行犯不着和一个小子计较,却是这时青龙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白姑娘,这小子这么不知好歹,便让我们为你教训教训他好了!” 话音一落,他身旁的白虎已经飞身而来,身化白光,一下把林惊羽从小白身边扑了开去,白虎从风,速度自是奇快,小白一时不察,不免面色一沉,瞪向了青龙,哪知青龙只是微微一笑,小白念他是鬼王宗的人,林惊羽又不知好歹地不领情,青龙、玄武没有一齐动手的意思,便也由着白虎同林惊羽去打了。 好在林惊羽道行着实不弱,无论白虎速度多快,在斩龙剑的剑影下都碰不得林惊羽分毫,剑招大开大合,以攻为守,倒颇有几分豪迈潇洒,小白暗暗点头。 小白风华绝代,容貌出众,玄武自然不免多看上几眼,不想看到小白对林惊羽的赞赏,又想到堂堂四圣使拿不下一个青云后生,不免气急,大喝一声,跃了出去。“师兄,我来助你!” 第396页 林惊羽一下对上白虎、玄武,一攻一守,登时落了下风,青龙却低叫了一声:“糟糕!”他像小白看去,果然见小白不悦地眯起了眼睛,既然方才小白已经出手救了林惊羽,那么这般欺负他自然会让小白不愉。青龙眼珠一转,落在了小白身边,“白姑娘,这是青云和鬼王宗的宿仇,姑娘无谓搅这趟浑水,这年轻人我们断是放不得的。” 小白闻言,挑了挑眉,这青龙用的字眼倒是颇为有趣,只是小白向来我行我素,冷笑一声,浑身散发出摄人的妖气,“搅不得,我还偏偏要搅。” 青龙皱眉,“白姑娘你、、” 话还没有说完,却是一股凌冽的杀气从刀光剑影处传来,小白、青龙一惊,只见白虎、玄武对面的林惊羽身上多了几道不深不浅的血痕,整个脸却不见一丝痛苦,刚毅得可怕,斩龙剑握在他手中震荡出浩然锐气,儿郎白衣染血,剑有龙形碧绿闪耀,整个人散发出惊人的气势,就连小白也不由为之微微一讶。 林惊羽看向了在场四人,衣发无风自扬,“妖孽以多欺少,堂堂男儿何惧之!”他将手中长剑在身侧画了个半圆,高高举起,碧芒万丈,如蛟龙升天,林惊羽眼中精光一凝,口中念道:“天地正气,浩然长存,不求诛仙,但斩鬼神!” 不止白虎、玄武变了脸色,连青龙、小白也变了脸色,青龙惊道:“斩鬼神!” 那神色刚毅的年轻人,在碧光照耀下,仿佛和当年沖入蛮荒的那个人影重叠,剑与招式,皆其貌不扬,但有神龙之威,横扫八方! 青龙也顾不上小白,猛然冲到了玄武二人中间,喝道:“老二、老四,列阵!” 话音一落,但见三人身后出现了灵兽青龙、白虎、玄武幻影,林惊羽也挥剑噼来,风起云涌,搅得荒野天翻地覆,一阵巨响,小白皱眉飞身而起,方圆十里的地面忽而塌陷三尺之深,只见斩鬼神与青龙三人豪光相接处一阵光芒激荡后,林惊羽和青龙、白虎、玄武纷纷被震飞了出去。 青龙、白虎、玄武三人以接力形式抵住后背在空中卸去斩鬼神的威力,落地也退出去好远才堪堪稳住了身形,微微气喘,林惊羽却是狠狠摔在了地上,咳出了一口鲜血,用斩龙剑支着上身。 一番交锋,看似林惊羽败了,但青龙、玄武、白虎知道,若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对上林惊羽都不一定胜得这后生,正道能人辈出,这年轻人就已经能胜圣教无数人,青龙眼中出现了杀意。 却是一道白影忽而落在林惊羽身边,淡淡道:“为什么男人都是这样?明明可以不用生死相搏,偏要拼个你死我活来证明自己。” 林惊羽用剑站起了身,知道这白衣女子是有意帮他,但听她言语里也是与青龙等人是旧识,魔教的人情,他不屑于领。“你让开,我不用你帮。” 青龙三人也慢慢朝林惊羽靠近,小白见他们还要打,面上露出不耐来,天地在一番争斗后都恢复了平静,却是小白身上散发出了非常庞大的妖力,天昏地暗,风啸地颤,林惊羽和青龙三人都为这教人不寒而慄的强大妖力所摄,愣怔在原地。 “姑奶奶突然心情不好,你、还有你们,都去死好了。”轻到几近不闻的低语从小白张合的唇间溢出来,小白什么表情也没有。 青龙三人猛然脸色一变,刚刚双手挡在胸前,一道白色残影就重重打在他们身前,将三人打出去好远,摔在了地上,一条白色长尾退了回来,小白轻轻抚了抚,凉薄的目光落在林惊羽身上,教林惊羽心头一凉,下一刻白尾以霹雳之势霍然噼来,林惊羽横剑去挡,也预想了被噼飞的剧痛来袭。 却是小白面上微微一动,但听一声风啸,小白的白尾迟迟未落到林惊羽身上,而是被人抓在了掌心,那讨人厌的笑容,叫小白尾巴如被火烤一样缩了回去。 “修儿姐!”林惊羽看见来人激动一唤,但看见她身旁的另一人,神情还是不免复杂起来,他张了几次口,还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青龙三人看见来人,受惊不小,青龙暗中示意白虎、玄武找机会撤退,但小狸和金刚状的小灰已经断了他们后路。 修空荡荡的手张合了一下,她将手收到了背后,这才微笑着转过身去,一双红眸微微眯起,看着紧张起来的青龙三人笑着道:“我这不成材的弟弟,还真是多亏你们照料了啊~” 青龙等人心底一颤…… 第204章 第二百零三章 “我这不成材的弟弟,还真是多亏你们照料了啊~” 有着妖冶白发的女子笑靥如花,从那双红眸里散发出的压迫感让青龙三人身体发紧,南疆一战犹历历在目,那时的她还是一头墨发及腰已然逼得他们兄弟三人狼狈遁逃,今时今日,红衣白发早已非凡人之姿,那刻进眼里的笑容竟然纵横江湖血雨腥风上百年的他们像个竖子牛犊般畏惧,着实不该! 荒野的风有些大了,吹得黄沙乱舞。 “赫达姑娘。”青龙强定了心神,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敌人面前弯了嵴背,“你亲自到访狐岐山有何贵干?” “呵,你认为我来做什么会告诉你吗?”修笑了一声,目光四下打量起来直摇头,四处破破烂烂,一个地方的山水是否有灵,观其貌,察其鸟兽便知一二,这里四处荒山,植被稀少,灵气消亡殆尽,让人很不舒服。“这里就是狐岐山?鬼王宗选个鬼地方倒是没什么不对。” 修自言自语,青龙三人吃瘪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小白神色却有了一丝黯然,或许多年前这里也曾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青龙三人的注意力都在修的身上,自然也就没有人发现那两个相顾无言的男子。 青云后山割袍断义,幼时相识,少年相依,年少同样的灭门遭遇、拜师青云,截然不同的命运轨迹,流年易变,再见不复当年,是徒添感慨伤悲,还是千言万语化沉默? 鬼厉看着林惊羽,林惊羽也看着鬼厉,相较林惊羽因为紧绷而面无表情,鬼厉却是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唇张合了几次,连‘惊羽’二字都开不了口,只是看到林惊羽身上的伤,鬼厉还是向他伸出了手。 “这是疗伤大黄丹,你服下吧。” 林惊羽看着递到面前的黑匣子牙根紧咬,良久,拳头握了松,松了又紧,紧得手背都虬起,最后失去了力气般松开,他接过了鬼厉的伤药,打开便服下,其间一句话都没有,哪怕鬼厉在他吃下药后眼中的欣喜他看得分明,他也没再看他一眼。 面对鬼厉,他的心情真的复杂吗?只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对是怨恨,还是嫉妒这个男人了。 鬼厉见林惊羽肯服他的药,已经很高兴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目光转向了修那边,青龙三人在修面前真的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修说话做事向来不按常理,何况实力强大,青龙见修还在左顾右盼,便将话锋引向了鬼厉,“副宗主外出散心不过问教中事务无妨,但你将这些所谓正道带来狐岐山是几个意思?” 第397页 鬼厉皱眉,没有理会青龙,倒是林惊羽冷哼了一声,修也似笑非笑道:“所谓正道?” 修红眸半垂着,显得几分意兴阑珊,几分不以为意,“正魔不都是所谓的吗?世人所谓的,你我所谓的,就连你们口中的圣教不也是你们自己所谓。在我这里,就只分帮我的,还是妨碍我的,你们是哪一种?” “好利的嘴!”玄武低声道,青龙脸色铁青,不清楚赫达修的目的,一切都非常被动。 “我们与姑娘并没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可姑娘若是来找鬼王宗麻烦,同属于圣教一份子自然不会放姑娘胡来!” 修始终微笑着,只是摇头颇为无奈的样子。“那就没有办法了,遇上拦路狗就只好收拾了。” “你!”玄武两撇鬍子一抖,怒道:“老大,这厮目中无人欺人太甚,士可杀不可辱,我们和她拼了!” 青龙眉头紧皱,暗付眼下情形交手是难免了,他看向了鬼厉,“鬼厉,你也要联合外人对付鬼王宗?” “我、”鬼厉一时语塞,这些年他对鬼王宗谈不上喜欢,却也不是毫无感情。 修搭上了鬼厉的肩,对青龙笑道:“我这个人心眼儿小,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当年在你青龙使手里没少吃亏。小凡,有人要对付你姐姐我,你帮我不帮?” 亲疏有别这个道理,青龙岂会不懂,这赫达修的话分明是说给他们三人听的。 鬼厉没说话,感觉修的手在他肩上捏了捏,这种幼时玩闹时的暗号让他本能地向修那边侧去,可他们却都不再是需要耳语的普通人,修已传音入耳。 “我不要他们的命,但没有他们,我们行事会方便很多。” 鬼厉点头,青龙一直注意着他们,见鬼厉无端点头,立即警觉了起来,却听修喊道:“惊羽。” 只见林惊羽也上前站到了修另一侧,握剑而立道:“修儿姐。” 鬼厉、林惊羽一左一右立在修身旁,顺从的样子让青龙三人倍感压力,修拍了拍两人的肩,微笑,“惊羽、小凡把他们给我绑了!” 青龙三人心头一紧,可修说完却退了开去,留下林惊羽和鬼厉愣在原地,互相看着,没有动作,青龙、玄武脸色是青了又青,怒气上涌,当即联合白虎,三人一起出招攻向了鬼厉二人。 “愣着干嘛,给我打!”修充满脾气的声音传来,鬼厉、林惊羽下意识出手一挡,噬魂棍、斩龙剑青光相融,一下隔开了青龙三人攻击。鬼厉、林惊羽对视了一眼,不再犹豫,一同沖向了青龙三人。 修站在一旁,负手而立,一副看戏的姿态,见鬼厉、林惊羽二人在青龙三人配合无间的攻势下,也变得越来越默契,点头微笑。 听得身后传来细微脚步声,修头也不回,轻声道:“刚才不是故意扯你尾巴,谢谢你帮惊羽。” 小白在她身旁站定,闻言冷哼了一声,想到被她拿住尾巴的感觉浑身不自在,侧目瞥了修一眼,目光落到了打斗中。“为了让他们和好,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可怜青龙他们三人成名多年,被你叫两个小子收拾,如此愚弄。” 修不置可否,“当年青龙的确仗着修为愚弄我,一报还一报,我这人向来如此。” “真是讨人厌。” “多谢夸奖。” “哼!” 修见小白不再吭声,站在一旁冷着脸,自知不要太过,前方打斗正酣,青龙三人胜不过鬼厉二人,但鬼厉、林惊羽要擒住这三人也是不容易,轰隆声真正,狂风大作,风沙迷眼。 修四下看了看,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利芒,身上炎阳真气架起了一层透明屏障包裹住了她和小白,隔开了沙尘,狂风靠近她们化作微风吹拂发梢。 修轻声道:“以后不要不辞而别,至少留个口信。” 小白眸光闪了闪,“我孑然一身,自由惯了,四处走走也好,有缘自会遇见。” 修笑了笑,“那你也才回来狐岐山?” “恩,本想去南疆转转,但也不知怎么想回来看看,兜兜转转的,回来便碰上那倔脾气的林惊羽。” “呵,惊羽是这样,你莫见怪。他爱钻牛角尖而已,口硬心软罢了。” “我岂会和一个小子计较。” “那便是了。”修点头,又道:“那这里离鬼王宗有多远?” 小白见她转了话锋,眺目一望,也皱起了眉,“这里才是狐岐山脉的边界,离鬼王宗还有不短的一段路,但说远,飞过去也就半个时辰不到罢了。” “这便怪了,身份不低的青龙、白虎、玄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身旁没有一个鬼王宗弟子跟随也就算了,可你听,他们这动静也不算小,却也没有任何鬼王宗的人来,这就有趣了。”修唇角虽弯,眼里却没有笑意。 “你早就察觉不对,才任由鬼厉他们和青龙他们打起来?”小白问道。 修并未作答,而是指向某个方向问道:“那里就是鬼王宗所在?” 小白看去,点了点头,皱眉道:“到底怎么了?” 修看向小白,“难道你真的感觉不到,狐岐山里有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东西?” 小白一愣,修不说还好,听她一说,小白闭目放开五感,狐岐山所剩无几的灵气不仅越来越缥缈,灵识越靠近鬼王宗,一种隐隐约约的不适感就越明显,忽然一阵惊惶袭上心头,小白猛然睁开了眼,眼中满是惊诧,额上竟是渗出了细汗,千年妖狐竟不知怎么从心底升起一阵毁灭般的寒意,仿佛有一种极可怕的东西剎那惊荡了灵海,小白脸色煞白。 “你还好吧?”修轻声询问。 小白深呼了几口气,摇头示意没事,平定了心神,方才问道:“狐岐山里到底有什么?难道,是鬼医在搞鬼!” “四灵血阵。修罗之力将出,修罗灭世。”修沉声道,小白眼底一骇,明白过来。 “该死的!万人往是怎么了,竟任由鬼医在狐岐山开启这种毁灭性的力量!” 修冷笑一声,“事情或许是鬼医在搞,但从一开始想要获得修罗之力的就不一定是鬼医。” “你是说万人往想得到修罗之力?那鬼医费了那么多心思在四灵血阵上又是为了什么?” “这便是我想不通的了。鬼王或许是为了称霸天下,但鬼医为何对我修罗界的事穷究不舍怎么猜都似是而非,便是我也不知他真正目的。” 小白也沉思起来,想了半晌,想不出一二,便问道:“那你此次来这里,是要?” 修倏尔一笑,眉目生辉,“当然是闯上一闯,主动出击,寻求答案!” “可有把握?” “没有!” “你!” 小白被那铿锵有力的‘没有’二字勾起了无名火,奈何修转身对她微微一笑,柔声道:“你放心,我答应了雪琪不会乱来。只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里我势必要来一趟,有机会就将一切扼杀在摇篮,没有机会至少也找一找鬼王宗的晦气。” 第398页 “唉~你真是、真是、”小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需不需要我做什么?” 修粲然一笑,“你帮我,就已经最好,唯一的要求,就是别太拼命。” 小白闻言低垂了眸光,嘴角的笑意有一丝牵强,“真是服你了。总要告诉我现在怎么做?” “现在?”修的眉梢挑了一挑,望向了已经有些招架不住鬼厉和林惊羽的青龙三人,鬼厉的目的在生擒三人,林惊羽也就没有和青龙他们不要命般死斗,打斗仍是僵持状,修对小白一笑,道:“当然是这样!” 只见修忽然出手,三条赤红的锁链朝着青龙三人飞去,猝不及防地打了青龙三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慌忙应对,却被林惊羽和鬼厉钻了空隙,斩龙剑破了玄武的防,鬼厉制住了青龙、白虎,修的锁链也随即缠上了他们的身躯,将之牢牢锁住,却不想在锁链缠上白虎的时候,白虎猛然从鬼厉的噬魂棍牵制下施展虎形步逃开,哪知一旁观战了许久以至被忽略了的小狸猛然追上了他,速度奇快,身躯矫健而幻影缭乱,一下将白虎扑倒在地,随即巨形金刚压顶而下,在坐到白虎的一瞬间变回了猴子身形,白虎也成了玄火链的俘虏,小灰趾高气扬的在白虎身上大跳。 三使被擒住,修对小白单眼一眨,挑眉,“怎么样,绑了他们,也算闯鬼王宗首战告捷。” 小狸恢复幼体,走回了修的身边,小灰不断扯着玄火链示威,鬼厉、林惊羽也回到修旁边一同叫了修一声,修表扬了他们二人一句,“干得漂亮。”鬼厉、林惊羽表情都没有任何起伏,只是退回修身后,挺直了背。 小白看向了被擒的青龙三人,只能暗道三人时运不济,遇上了这个女煞星。 青龙三人还在挣扎,玄武更是愤恨地看着修,大骂:“卑鄙!” 修不以为意,“啧啧,鬼王宗三圣使连两个晚辈后生都敌不过,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恕我直言,若真是我出手,那叫碾压。” “你!”玄武气得鬍子倒飞。 修乐在其中,鬼厉、林惊羽都默默不出声,这种恶劣从小时候就习以为常了,只有小白启唇,欲让修收敛一点。 哪知小白还没有发出声音,小白、修、鬼厉、林惊羽同时脸色一变,玄火链旁的小灰也怪叫着跑了回来。 一道金色火焰忽然从玄火链上燃起,啪的一声,玄火链竟在须臾之间被烧断! 第205章 第二百零四章 火者,谓之炎上。即是光明,亦是毁灭。 天地万物相生相剋,世间五行以火为攻,火代表着力量,也象徵希望。宇宙亿万万光年,混沌初开时,五行即开始生灭,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火经由时光演衍,也便万形万象,火有阴阳,亦分派系。 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世上流火萤光复杂繁多,但凡自成一系而成名者,威力皆惊世骇俗,如太阳真火、幽冥鬼火、狐火,以及红莲业火等,数之不尽。 而火之颜色则是区分火的阴阳,明艷者,为阳,譬如赤、橙、金等色,焚香纯阳烈火便是阳火,而幽光者,为阴,蓝、绿、青等皆是此类,修的红莲业火当属阴火。 但凡阴阳者,失衡相剋,平衡相生,可阴阳又岂是容易制衡的,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像修这样能操纵阴阳双火的,少之又少,当世,修当是修行火系法术集大成者,在火的运用上,无人能出其右。 但修手中的玄火链突然燃烧起来的金色之火,让修也不免惊了一下,敢在她面前用火系法术,当真胆子不小。 玄火链经由纯阳烈火锻造,只有焚香弟子的咒术能操纵,锻造精纯的玄火链,连九尾天狐都长年受制于它,若非焚香至宝号称万火之精的玄火鉴将其斩断,小白或许还受困玄火坛,修的玄火链虽比不上锁住小白的玄火链锻造精良,但刚硬度也算当世少有,可这金色之火居然眨眼便烧断了玄火链,其纵火者修为可见一斑。 啪的一声,玄火链断裂。 天空之上随即闪过一个金色火焰包围的东西,笔直朝着修等人飞去,炽热而迅捷。 修等人猝不及防,只能避之,鬼厉、林惊羽都被逼退,与修的距离拉了开去,只有小白和修还站在原地,却也是左侧右闪,那东西炙热无比,凑近就如同一团火球烘烤,烦人得很,小白蹙起了眉梢,三尾齐放,将那金色火球噼了开去,那火球飞出去一段距离,又缠了上来,不过却是冲着修一人而去了。 修侧头一闪躲过了一击,但那火球一而再再而三、锲而不捨地沖向修,显然只针对修一人,修将手中玄火链当长鞭挥出,玄火链像一条蛇一样缠向了那金色火球,哪知就在玄火链要束缚住那火球的时候,那金色的火焰忽而升腾出一只展翅的金色凤凰幻影,将玄火链燃烧了起来,烧起来还不算,那金色火焰竟顺着玄火链蔓延而下,逼得修也不得不松开了玄火链,玄火链在风沙怒吼中,燃烧成了灰烬。 鬼厉、林惊羽、小白犹处在惊讶之中,修却是轻声呢喃道:“这下好了,四圣使齐聚。” 只见身形窈窕高挑的蒙面黑衣女子缓缓落在了青龙三人身前,那颗金色的火球在天空绕了一圈,停在了那袭黑衣身侧,忽闪忽闪的,像在眨眼般乖顺,隐约间是一件印玺状的法宝,赤金色,厚重的印台,上面雕刻的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幽姬。”鬼厉低喃。鬼王宗里,鬼厉只有对幽姬是极为尊重的,只因为她是最真诚关爱碧瑶的人。 小白看清那印玺模样,也立即叫出了它的名字,“朱雀印!南明离火之精。” 修弯了嘴角,朱雀使用朱雀印,配得很!原来是凤凰之精,南明离火,难怪能轻易烧断玄火链了。“魔教四圣使到齐,这阵仗够隆重。” “哼!”幽姬冷哼了一声,对修的调笑之词不予理会,反倒是青龙三人对幽姬的出现颇为惊讶。 “幽姬,你怎么会来?”青龙问道,四下看了一下,并没有一个鬼王宗弟子,他皱起了眉头,难道鬼王宗里又出了什么事?还是幽姬她也—— 幽姬没有应话,青龙眼神闪烁起来,胸腔一恸,悲从中来。 玄武虽然也惊讶,却没有青龙想得多,惊讶过后,喜道:“三姐你来得正好,我们四人齐聚,就他娘的与这些人好好干上一架!” 幽姬皱起了眉,玄武这人什么都好,可就是一幅清俊瘦小的模样偏偏总爱说些浑话,性情率直豪爽,但不够稳重。幽姬没有接玄武的话,而是问道:“你们可有受伤?” 白虎道:“都是皮外伤。” 幽姬点头,这才将目光对上了那双摄人心魄的红眸,冷道:“你本事再高,也不该欺我圣教无人。单论焚香道法,未必及得上我的南明离火。” 修微笑,“凤凰之火,有涅槃重生之能,南明离火,至刚至阳,焚香纯阳烈火虽也属阳火,但确实稍逊色了一些。不过你要说焚香道法比不上你的道法,却不尽然。” 第399页 幽姬沉眸,“不错。火有优劣,道法自然也分强弱。我承认你比我厉害,但想要侮辱圣教的人,我必让其付出代价。百年前大战,十年之前大战,冒犯我圣教的人死在我手中的无数,也不差你们,大不了同归于尽!破我皮者,我必拆骨饮血以报!” 那双棕黑的眸子很冷静,说出的话却是又狠又烈,极大的反差,却有种让人不得不去相信的气势。 修挑眉,似乎忽然喜欢上幽姬性子了,与幽姬接触并不多,几面之缘,只知道小凡、小环都对她印象极好,感觉只是个温柔的武林前辈,没曾想这样的性格,倒有几分魔教妖女的气势了。 鬼厉似乎也挺意外,却是林惊羽被幽姬的话激起了那场不愿去回忆的记忆,正魔大战,改变了无数人人生轨迹的惨烈,斩龙剑忽然颤抖,林惊羽挺剑刺去,“妖孽大言不惭,我来会你!” 青光龙吟伴白衣,有些熟悉的场景,让幽姬剎那恍惚了一下,除了青龙三人没有人发现和知道,那些埋在记忆深处,不愿去想,也不愿捨去的人和事。 碧芒如涛,光华万丈。 仿佛刺破了时光。 龙吟大振! 林惊羽剑芒凌厉,身形若风,幽姬也很快回过神来,双手霍然出现一刀一剑,迎上了林惊羽的剑招,朱雀印紧随幽姬身形,却只是跟着幽姬,既没有扰乱林惊羽剑式,也没有攻击,但奇的是几招下来,剑术造诣颇高的林惊羽竟然被幽姬压制。 原以为幽姬只是双手刀剑流派,没曾想刀剑只是开胃菜,一双縴手,翻腾如幻,出手如影,几个回合间已经换了刀、剑、匕、刺、钩数种兵器,不仅样样运用纯熟无比,更是在林惊羽每一招攻击的瞬间就思付出该用哪种兵器,该怎么用,仿佛你抬手之间,她就已经预知到了你下一招,林惊羽可谓处处受制,连青云道法都用不出,更别说斩鬼神等道法,幽姬是丝毫没有给他机会。 修等人一旁观战,对幽姬招式皆感惊讶,连修也暗自思付,脑海中假想构建了一番,幽姬那一手精妙的见招拆招和对武器的娴熟运用,修自认浸淫修罗大军数年,各种兵器信手拈来,但似乎比幽姬都还差了一点,何况所谓兵器对敌之时,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若不是极度自信,端是耍不出幽姬所露本领。 假设道法修为相等,与幽姬对阵都恐难有人能胜她!即便道法压她几等,恐怕单打独斗也难讨好。除非是到了修这样的境界,直接克制了幽姬近身的可能,否则只要有一点空隙,她都是极其难缠的对手。 女流之辈承袭朱雀使之位当真有过人之处! 数招下来,林惊羽白衣又添新伤,幽姬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眼神一狠,手中长剑就要刺进林惊羽胸膛,鬼厉眼神骤变,飞身而去,却是青龙三人早已料到拦了出来,乒的一声,林惊羽避开了致命一击,脸庞上却添了一条细长的血痕,玉面染血,脸色难看。 幽姬退到了青龙他们身边,鬼厉、林惊羽并排站立,双方形成对峙之势。 鬼厉、林惊羽联手已经不好对付,何况还有两个人在一旁没有出手,不算小白,光是赫达修也加入战局,他们也必败无疑。 幽姬目光落在了鬼厉身上,“鬼厉,你真的背叛了鬼王宗?” 背叛?鬼厉唇边悽然,数年前叛出青云,如今又安上背叛之名,又有什么关系?“我忠于的从来不是鬼王宗。” 幽姬眼中闪过一丝伤痛,“我以为这些年,你对鬼王宗多少也有点感情。正魔不两立,呵,其实有些事真的强求不来,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会走。”那黯淡了的目光最后一次留念斩龙剑的剑锋。 “你、我、”鬼厉不知该说什么,这些年在鬼王宗,幽姬对他自是很好,他得罪不少人,甚至鬼王,都是幽姬从旁帮忙打点一些关系,其中不乏是因为碧瑶,他却从来没有随碧瑶一样唤过她一声‘幽姨’,都是称呼朱雀使,似乎除了碧瑶,他忽略太多太多,但这样的忽略,真的是因为碧瑶,还是他自己锁着自己? 鬼厉瞳孔骤然紧缩,竟是克制不住身体一震,林惊羽离他最近,发现了不妥,“你怎么了?”鬼厉摇头,思绪紊乱,竟是一时控制不住体内的佛魔道三家真气,噬魂棍青光大亮。 修、小白也是诧异起来,青龙、玄武、白虎三人如临大敌,幽姬却对此视若无睹,她回首望向鬼王宗方向。 厚云黄昏皱,压抑在天空,太阳灰濛濛的感觉,黄昏已近,风沙倾覆。 “大哥,我们四人终究是要一道的。从年少继承四使之位,从信奉冥王、圣母开始,我们就不该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当年进鬼王宗是对的,但难以捉摸的终究是人心。我们许久都不曾合力一战了,再让我们最后用一次那个阵法,是生是死,也不侮辱我们四使之名。”幽姬抬起了双眸,幽姬虽然蒙面,但眼睛已是美极,棕黑的眸子浸着水光,是平静,也是从容。 青龙长嘆,“果然你也是被逼出来的。罢了、罢了,男儿壮志虽未酬,仇者多,友两三,江湖笑谈!够了!就让我们兄妹四人,为鬼王宗做最后的事吧,也不枉顶天立地一场。” “听大哥的!”玄武、白虎难得异口同声。 四人并排,朱雀印、干坤青光戒、虎形钢爪,以及玄武手中奇形怪状的八角菱形同时发出豪光,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幻象冲上云霄,四野狂风呼吼,天际浓云腾涌。 落日正昏黄! 青龙四人高高飞上半空,各占一方,形成四方之形,青龙朗声笑道,声震四野:“四灵幻象阵!赫达姑娘,非我们有仇,但立场如此。我们四人以此阵迎接诸位高招,胜败无怨无悔,生死也随他,至少我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多年后若你们还记得我们这几个对手,也算快哉!来吧,你们一起上吧!” 修、小白、林惊羽、鬼厉忽然被那视死如归和充满肃杀的四灵幻象阵震慑住,四人四方之内,风吹龙捲,砂石倒飞,水火风雷,交织翻腾,其声震耳欲聋,其势滚滚翻天。 正好被围在阵中的鬼厉、林惊羽心底大骇,这四灵幻象阵当属第一次看,连鬼厉如今的修为都不敢说能全身而退,只是看着那坎位驭动火焰的黑衣女子,他忽然颤声道:“幽姨、” 斩龙剑阵阵颤抖,林惊羽被风沙吹得眯着眼,他轻声嘆道:“我极少佩服人,对魔教中人更是恨之入骨,但他们、我林惊羽佩服!” 话音一落,林惊羽已经运起全身真气,斩龙剑指向苍穹,斩鬼神,即使修为不够,也有将强敌尽数斩杀之决心,非是杀心不可抑,而是尊重,对自己对对手! “幽姨。”叫了一声之后,似乎没有那么困难了,鬼厉不想打,不想和他们生死相搏,“幽姨、”他嘴拙得说不出话! 小狸忽然长嗷,小灰随之附和,兽鸣声中,修纵身跃入四灵幻象阵中,抓着鬼厉和林惊羽,一手一个将他们甩出了四灵幻象阵,孤身站在阵中。 青龙、幽姬四人见她傲然站立的身影,沉了目光。 第400页 林惊羽、鬼厉一惊,不作他想就想沖入阵里,却是小白挡在了他们前面,摇了摇头,两人望着那轻甲加身的背影,只能沉住了气。 惊雷落在脚旁,烈火擦过白发,掌心握住了飓风,修昂起了头颅,眼中冒光,嘴角犹笑…… 作者有话要说: 这场打斗想了很久,觉得还是要写出来,其实从焚香的故事开始,文已经偏离了原着,我也没仔细看后面原着,都是跟着自己的设定走了。 萧大其实《莽荒行》已经出版,里面四使都有出镜,和我文中肯定差别大,因为我没看。(天天都能看到,想买的,忍住了!连翻开都忍住了!) 我尽量保住幽姬、青龙人设,但这毕竟是同人文,我不想毁原着,但有些东西肯定要改,有时也是纠结,累赘啰嗦又捨不得扔掉某些情节的感觉,说不大清楚那种感觉,。 也是借着萧大的壳子,加些自己的东西,阿弥陀佛,我都不晓得自己在说撒子。o((⊙﹏⊙))o 第206章 第两百零五章 但凡杀不死你的,最终都会使你更强大。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修握住了穿过指间的飓风,对着天空中的四人扬起了那无所畏惧的笑脸。 “四灵幻象阵,很厉害吗?那我一人来破好了!” 红莲轻甲加身,弯刀戮神现,在狂肆的飞沙里,刀身惊颤,被砂砾敲击的刀锋,奏起更加张狂的曲。 青龙看着阵法中央白发如飞的女子,朗声大笑,若说不打不相识的话,那么他们也算是知交了吧。“哈哈哈,狂妄!那便来吧!若败在姑娘手下,死而无憾!” 唇角的笑意变成嘲讽,修弯刀一挥,一刀破开青龙幻象的雷电枪雨,“你们根本没想过能打败我,破阵太简单。” 轻描淡写将四人的怒火拔高,修残影万化,阵中剎那眼花缭乱,修仿佛故意在激怒他们一样,四面八方的幻影不断接连不休地发出平淡无波的声音。 “不够,不够,你们还没有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不打败巅峰状态的你们,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不够,不够。” 仿佛布满整个四灵幻象阵四方空间的幻影,不停地挥着刀,无论是白虎幻象的飓风,还是朱雀幻象的烈火都只是不停打碎修的幻影,却碰不到她真身一丝一毫,那些幻影碎了一个很快就有第二个,仿佛无穷无尽一样,不停撕裂着四灵幻象阵的阵法空间,青龙他们知道无论里面看起来有多少个挥刀的红影,也只有一个赫达修! “太慢了,太慢了。” 青龙、幽姬、玄武、白虎终于被彻底激怒,四只灵兽幻影同时沖向了阵法中间,合而为一,明明是山地,地面的岩石却像海浪一样起伏起来,地动山摇,远远观战的鬼厉、林惊羽、小白大惊,但见阵法中,四色之光四面八方溢出,破掉了修数不清的幻影,而后那滚滚飞尘中竟是拔地而起一个巨大的怪人幻象,一首而双面,一面为女性慈祥,一面为男性面目狰狞,双头手持金刚杵和开天斧,足有数丈之高。 那巨人像刚一成形,手中金刚杵就朝那飞沙走石中巍然站立的修重重砸下,轰隆一声,地裂山崩。 “天煞明王,幽冥圣母!”鬼厉自然认得那怪异幻象的两张脸,那与碧瑶经历过的回忆以及在魔教里待的这些年,他们最引以为傲的两个神明,怎能记得不深刻。 只是那一击着实威力惊人,连小白这等定力都随之大地战慄一抖,其力量足见强大,鬼厉、林惊羽都不免担心起来,两人作势就想去帮忙,小白冷冷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沉声道:“你们是信不过她,还是想侮辱她?她说了一人破阵,你们去添什么乱。” 林惊羽、鬼厉哑口无言,小白见他们安分下来,也便将目光重新落到了四灵幻象阵中,那藏在袖中的手紧握着,她并不如表面那么冷静,在金刚杵下看不见身影的红衣,让她的眼中多了一分焦躁。 明王、圣母的幻象如山一样伫立在阵法中。 卬!!! 小白的焦躁没有太久,伴着一声龙吟,一条火龙状的烈火忽然从金刚杵下窜出,焚香火龙幻象,龙吟九霄惊天变,火龙龙首间站着面无表情的红衣白发人,弯刀似黑月,不停凝聚的刀气霍然将弯刀的刀刃拉宽数倍一样,戮神刀身上燃烧起双色烈焰,一刀! 修一刀将明王圣母巨大的幻象噼成了两半,从那可怕的裂口处沖了出去,余威噼在了玄武幻象凝出的水障壁上,霍然将四灵幻象阵的保护结界噼开,修从火龙的头上跃起,火龙如烟花在空中炸裂,比之更加绚烂的是拖着幽蓝与橙金色的人体流星。 这圣母明王巨像被破,青龙四人都嘴角渗血,受了伤,可修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时间,已经出现在玄武面前。 那双毫无波澜的红色眼眸里,映着玄武因为惊愕而嘴微张的模样。 修嘴唇轻启:“如果在死之前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会不会更努力一点?” “老四!” 玄武还没回答,被修一掌击落在地,砸出了个巨坑。 白虎双目圆睁,怒目欲裂,钢爪朝着修后心狠狠抓去,却是扑了个空,修出现在了白虎身后,手搭在了白虎肩上,惊得白虎嵴背汗毛倒竖,心底发凉。 这煞星一样的女子在他身后低语:“你们不惜用生命来信仰的明王、圣母此刻在哪里保佑你们?” “师兄!” 幽姬一声惊叫,只见修一个用力烈火便洞穿了白虎的肩,他无力地坠落。 高空中,就只剩青龙、幽姬和修三人了。 青龙手上干坤青光戒的光芒凝成了光剑向修刺去,朱雀印也朝着修飞去,修躲过带着凤凰幻影的朱雀印,手中的弯刀,也正好挡下了青龙手中的光剑,修手中用力一荡,戮神惊颤了一下,顷刻之间将干坤青光戒的光芒震散,弯刀架到了青龙脖子上。 “人在绝望的时候,会怎么挣扎?” 最后一个音消失在修的唇间,戮神刀面用力一挥,青龙肩上一痛,竟是全身发麻,也被击落。 四圣使被击落了其三,四灵幻象阵早已被破,半空中,红色的衣摆和黑色的衣摆都朝同一个方向随风飞舞着,修和幽姬正面相对。 朱雀印又飞回了幽姬身边,她的双手出现了刀剑,但与林惊羽交手时不同,这一次朱雀印的金色火焰比任何时候都凶猛。 只是修轻轻眯了眼,还不等幽姬动作就已经掐好了法决,一个金甲火神出现在半空,焚香道法烈火明尊!只见那金甲火神没有像以往那样提着火焰大刀砍过去,而是附在了修的身上,原本就流窜着风雷的红色轻甲像是增厚了几层一样,修收起了戮神,徒手朝着幽姬抓去,只是那纤细的手也在因为金甲战将附身而如同一只无坚不摧的巨手朝着幽姬压迫去。 幽姬纵有精通任何兵器的精妙近身战技,那奔腾而来的火焰已然将她能用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都烧化了,赫达修离她越来越近。 热浪扑面,吹动起了幽姬面上的黑纱,幽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金甲巨手逼近。 第401页 幽姬的身躯像是要燃烧起来,连黑纱都在热风中颤抖不已,修忽然撤掉了烈火明尊幻影,手就要凑近幽姬的面纱,那一瞬间,幽姬眼眸中忆起的是什么,才会放弃了挣扎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修原本快要扯掉那面纱的手忽然收了回去,一掌打在幽姬的肩上,将幽姬也打落下去,只是相较青龙他们,她只是跌在地上,而不是重重砸了个坑。 四灵幻象阵完败! 修慢慢落在了青龙、幽姬四人面前,青龙眼中是颓然,嘴上是苦笑,幽姬则是木然,毫无生气一样,修看着他们,目光望进幽姬黯淡无光的眼,“绝望了吗?生存还是死亡?” 红眸平静而安定,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幽姬在修的目光下,眼中的光泽重新恢复,她困惑地看着修,仿佛置身在迷雾中。 四人之中只有青龙站了起来,“胜负已决,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你动手吧。鬼王宗就在前面,不过、”青龙摇了摇头,不想再提。 修看着他,不动。 鬼厉、小白、林惊羽已经走过来,带着小灰、小狸,小狸跳上了修的肩,舔了舔修面无表情的脸。 小白静静地看着修,林惊羽、鬼厉却显得没有那么大的耐心,鬼厉性格沉闷,还没有开口,林惊羽性子直,已经开口叫了一声,“修儿姐?” 修双眼轻阖,褪去了风雷红莲甲,而后睁开。“我以为你们早就明白我与你们周旋不是为了你们的命。” “哈!青龙虽非智者,也并不愚笨,姑娘一再拖延之用意,我也猜了个一二。我们各为其主,敌对已久,不能阻止你们是因为我们技不如人,难道姑娘真的还想让我们反过来帮你?”青龙侧身,冷笑了一声。 “青、”鬼厉正欲说什么,林惊羽阻止了他。 修手一挥,除去了他们身上所中火焰禁制。“你确实不是愚者。我方才所说的那些话不是为了羞辱、激怒你们,我只是想问我刚才展现的力量可怕吗?面对死亡的一瞬间你们又想到的是什么?” “恩?” “你们是否经历过真的绝望?”修将玄武、幽姬、白虎一一扶了起来,他们因为愣神而任由修的动作,“真正的绝望,是看着你所信仰的,一直追寻的,一直执着的,渐渐分崩离析,绝望的尽头不是死亡,而是没有希望的未来,就好像世界末日。” “世界末日!”青龙四人一惊。 “鬼王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比我清楚,如果我方才的力量有那么一点可怕的话,那么被一个疯子得到这种力量更可怕上千倍万倍!到时候世界会是怎么样?难道这些就是你们的立场与信仰?” 修的话让青龙等人陷入了沉思。 “我佩服你们的视死如归,但不得不说这样的死亡太没有价值了。从容赴死或许是勇气,但努力活着也许更需要勇气,活着才能忠于你们心中所想。在生死存亡面前,我相信没有永远的敌人。”飞鸟盘旋在天空,小狸仰头呼应它的啼叫,修望着落日,认真道:“我确实想要拉拢你们,因为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可能,我要让鬼王的大计以失败告终,我一定要阻止修罗灭世!” “青龙,同我们合作,与其说是帮我,不如说是帮你们自己。当然,我不强求你们接受同我们这些‘所谓正道’合作,也不会要你们的命,现在能少一分阻碍,对我来说就是好事。” 修抬手,飞鸟落在了指间,她指尖颳了刮飞儿的腹部,扬手让它飞向了与夕阳相反的方向。 “我观察下来,你们应该与你们的宗主之间出了问题,既然现在你们出了鬼王宗,就不要再回去,这是忠、不,警告。” 修使了个眼色,便朝着鬼王宗方向走了,不再管青龙他们,小白、鬼厉、林惊羽也默默跟上了修的脚步。 “你还真是不嫌麻烦。”小白对修低声道。 “只要有利的,当然不嫌麻烦。” 青龙、幽姬四人面面相觑,青龙和幽姬对视了许久,就在修他们快要没了身影的时候,青龙几人终于下定了决心,追了上去。 “赫达姑娘,不妨告诉我修罗灭世究竟是怎样。” “好!说又何妨。” 寻到了青龙他们暂居的山洞,修大方告诉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夜色中,一只飞鸟依旧往青山方向飞着。 初晨。 河阳城里,一所大院子里,金瓶儿正和飞燕坐在院中谈论着什么。 第207章 第两百零六章 不相信自己的人,连努力的价值都没有。 我叫飞燕,其实这并不是我自己的名字,只是太久了,我已经忘记了原来叫什么了,这个名字是把我带进合欢的那个人取的,取其‘飞燕游龙’之意,她教我矫捷、机敏,她要我忠心不二。 这是应该的,因为是她改变了我本以为暗无天日的未来,她是合欢派的掌门,我的师尊、不,主人,三妙仙子。 我跟在她身边已经很久了,只是没有人知道。那时她刚继任掌门没多久,我以为我的价值仅仅是她养在暗处搜集情报,排除异己的工具,永不见天日,直到她遇上了金瓶儿。 当初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我安排给金瓶儿,原以为只是为了监视,可是这一跟就是十年多。渐渐地,金瓶儿的影子总会和当初救我的她重合,而她看金瓶儿也越来越像个、慈母,我也就顺理成章的对金瓶儿死心塌地,成为金瓶儿最得力的助手。 她与金瓶儿是肯定没有血缘关系的,她会如此重视金瓶儿,只因为金瓶儿很像她,那不服输的性子很像她,当她为了救金瓶儿被兽妖撕裂的时候,她素来冷如冰霜的嘴角竟然微笑着,她觉得她的生命还是在延续着…… 我不奇怪我懂她的心思,因为明白自己的心思已经太久太久,奇怪的是自己竟然会对除了她之外的人臣服,心甘情愿的追随着。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是不是把对她的感情移到了金瓶儿身上,但后来看着金瓶儿和燕虹,听说了陆雪琪和赫达修的事,我才明白我一直追随的是金瓶儿身上的勇气!那种我不敢、不信的勇气! 所以自己尊金瓶儿一声‘姐姐’才会那么自然,自然到能骗她那么久啊~ 河阳城僻静的大宅院里,太阳早早升了起来,晒得身上暖洋洋的,飞燕脸上的面具反射着金灿灿的阳光,嘴角情不自禁的笑着。 ‘叩、叩!’两声指节敲在石桌上的脆响唤回了飞燕飘远的思绪。 一旁,金瓶儿挑起了眉毛,望着发起呆来莫名发笑的飞燕,满眼不掩饰地嫌弃:“不就是赏了你缠绵丝,至于傻乐吗?你胆子倒不小,竟把心思打到我师父身上了,哼,真是异想天开。” 金瓶儿素来嘴毒,飞燕早已经习惯,也不反驳,只是将握在手中的缠绵丝收到了怀里,开口笑道:“做妙公子金瓶儿的手下怎么可以没点儿胆子异想天开?” 第402页 “哈!你呀~”一句话就取悦了金瓶儿,金瓶儿风情万种地抻了个懒腰,动手揉了揉肩,感慨道:“还是你在身边最省心,做事干净利落,不像秋澜那几个丫头只会给我添乱,她们要是有你一半,我可就闲了。” “对呀,你要是闲了,就可以回南疆了嘛。”飞燕调侃,为金瓶儿续上了茶,一张石桌,三个杯子,飞燕将另外一个空位的茶杯也给倒上了茶。“不过,能者多劳,谁叫我们瓶儿姐姐这么能干,别人不会放你走的。” “嗯哼~”金瓶儿横了飞燕一眼,端起茶杯,有一下没一下用杯盖拨弄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丝毫没有要喝的意思,反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院子很大,绝对的豪宅,这河阳城经过了兽妖一闹,空置了许多地方,青萝她们住在山海苑,金瓶儿肯定不会带飞燕她们去那儿,而且要在河阳城里搞事情,最好有处据点,以金瓶儿财力随手就买了一处僻静的大宅子安置飞燕和绿漪她们。 大门扣得紧紧的,阳光将整个院子照得很舒服,庭院的採光非常好。 忽而一道阴影落在了庭院里,金瓶儿、飞燕抬首仰天望去,一道白衣飘然的身影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院子里。 真是玉面美人冷如霜,白衣胜雪俏红颜。 金瓶儿冷哼一声,“陆大美人,我这里有门的!” 陆雪琪没有理会金瓶儿,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了,迳自坐到了石桌旁,飞燕将事先倒好的那杯茶推到了陆雪琪面前,陆雪琪点头谢过,便将目光落到金瓶儿身上。“河阳城里的势力你是不是都掌控好了?” “放心吧,既然与你合作了,我不拿出点真本事怎么行。正道势力有青萝跟踪,至于一些下三滥的乌合之众我也肃清了。棘手一点儿的就是秦无炎,那厮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可惜棋差一招。”金瓶儿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河阳城的黑白两道一切动向都掌握在我手里,秦无炎怎么和我斗!说来也要感谢你,陆美人那日城楼一跃,可不知迷倒了多少人,又不知震慑了多少人,端是好计策!有你威慑,秦无炎再不好对付,也只有夹着尾巴逃跑的份儿!说起来这几天都还有人念念不忘地谈论你那城楼之巅如仙如幻的身姿呢。” 陆雪琪对金瓶儿的调侃不予理会,但金瓶儿确实猜中了她的用意,河阳毕竟是青云山势力范围,她有心威慑,将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金瓶儿也好做事。“你既然那么有把握,我也就放心了。只有一点,你怎么对付秦无炎和其他人我不管,不能让青萝她们有事。” 金瓶儿哼了一声,“还用你说。她们是虹儿让我带出来的,要是出事,我的面子往哪里搁。安心了,我会把一切安排妥当,你就好好操心你青云的家务事吧。青云这次出的事那么大,我想你的压力不小。” 陆雪琪闻言即刻横眉冷对,金瓶儿斜了她一眼,手肘撑在石桌上托着腮,一脸无所谓,媚态天生,“我可是在建立情报网,晓得你们青云的事有什么好奇怪。至于其他那些想打探你们青云的人,你想让他们知道什么他们才可能知道什么,你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他们就永远不会知道!” 陆雪琪面色稍霁,沉默了一会儿,嘆道:“其实有你们帮忙,我的压力不算什么,真正倍感压力的是萧师兄。”想到青云山上已经隐隐察觉不对的同门,陆雪琪禁不住摇了摇头。 金瓶儿也皱起了眉,“怎么,赫达修还没有消息?” 陆雪琪摇了摇头,轻轻摩挲手腕间的红绳,“连林师弟也没有传消息回来。” “怎么会、”金瓶儿不由与飞燕对视了一眼,“这狐岐山到底出了什么事?我门下去打探的赵雪也渺无音讯。” 陆雪琪摇头,金瓶儿见她眉宇间隐有忧虑,却并未见情绪燥乱,问道:“以你和赫达修的感情,如今她什么音讯都没有,你竟沉得住气?” 飞燕知道金瓶儿是一时好奇,哪知陆雪琪只看了金瓶儿一眼,仅仅看了一眼,飞燕便由心钦佩这个女子。 “她临行之时说过,有思念的地方就是归处。” 陆雪琪的眸中从来都亮着坚定的光。 “我相信她。” 飞鸟的啼叫忽然而至,盘旋在天空片刻,便落在了三人面前的石桌,飞儿张开羽翼啄了啄,纤细的爪子上什么也没有,却是飞儿不停地啄着腹部羽毛,而后霍然扑腾了双翅几下,一阵亮光绚丽。 白羽印底,一朵幽蓝玫瑰的幻影从飞儿腹部升起发亮发光,含包怒放,然后又慢慢消失。 虽然只一瞬间,但那玫瑰的样子却清晰地映在了金瓶儿、飞燕的眼中,见之不忘。 飞儿抖了抖羽毛,跃上了陆雪琪的肩头,乖巧地叫了几声,金瓶儿二人抬头,只看到陆雪琪似嗔还喜的无奈笑意。 “与其花费心思这样,还不如一封手书,她这人,真是、、”没了下文。 “真是服了!”金瓶儿一忍再忍还是翻了一个白眼,顺口接道。 飞燕没忍住笑出了声,陆雪琪不解地愣了半晌才明白金瓶儿那哀怨的目光是为何,错开了视线,陆雪琪点了点飞儿的脑袋。 “告诉她万事小心。去吧。”陆雪琪轻声说了几句,飞儿便又啼叫了几声,振翅飞走。 “飞儿还能传话?”金瓶儿很是惊奇。 “飞儿是灵体,乃灵犀凤凰的化身,自然有其特殊能力,算是绯叶送给我和修的祝福。其他人听不懂的。” 金瓶儿也不注意仪态了,又一个白眼翻上了天,“好好~你们心有灵犀好了吧。那绯叶是她旧识吧?看不出来赫达修这么受欢迎。” 这话透着一股酸味,金瓶儿想燕虹了。 陆雪琪目光变得飘忽起来,勾勒出那熟悉的轮廓,淡淡一笑,“她,的确受欢迎。” 金瓶儿已经无力再说什么,眼不见为净,“好了,陆雪琪。我们事情都谈完了,你该回哪儿回哪儿去!没空招呼你了。飞燕,我们走,去接流萤。” 却是陆雪琪又叫住了她。 “金瓶儿。那叫流萤的女子招募回来的人也请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这是自然,我可不敢惹你陆雪琪翻脸,我的人我自会好好管教。” 说完也不停留,陆雪琪看了看飞儿离开的方向,也飞身离去。 这日光正好的庭院,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三杯清茶,飘散着茶香。 却说修这一头。 修等人与青龙一起回到了他们驻扎的山洞。 天色暗沉,山野沉闷,狐岐山确实没有什么好地方,但藏身匿迹的山窟石洞还是不少。 山洞里亮着火光,洞内一共八人都围在篝火旁坐着,只是除了修一脸平静外,其余人都是表情各异。 “姑娘,当真是那上古修罗一族?”听闻了修的身世,青龙仍然处在震惊中。 修没有回答,抬眸扫了对面的青龙四人一眼,便将手中的柴火扔进了火堆中,青龙身体又痛了起来,方才被破了四灵幻象阵的伤还在,恐怕真的只有来自上古时期的凶悍种族才有这样令人折服的实力。 第403页 “你说的四灵血阵真能召唤修罗之力?”幽姬问道。 “那是自然。四灵血阵沾染了修罗凶戾残暴的气息,鬼王将四灵血阵在狐岐山召唤,现在的鬼王宗内已经深受那股邪戾影响大乱。即使我族类,也没人抗衡得了这种嗜杀疯狂,我只是运气比较好。我想你们也应该见过我发疯时候的样子。对于修罗,我一点都没有夸张,绝对足以灭掉这个世界。”修轻描淡写,但除了幽姬、林惊羽,其余人都知道修杀戮起来的可怖模样。 小白、鬼厉想要说什么,互相看了一眼,不再说话,白虎这个高大的汉子却是战慄了一下,显然还心有余悸。 “那要如何阻止?”青龙询问。 修摇头,“如果四灵不齐,还好说,现在鬼王已经集齐夔牛、黄鸟、烛龙、饕餮,而且时间也不短,我想四灵血阵应该成形了。” 青龙四人和鬼厉的脸色有些难看,这四只灵兽好几次都有机会阻止鬼王得到的,可他们却或多或少成为了帮凶。 玄武道:“这么说已经木已成舟无力阻止?” “不。还有机会。伏龙鼎上的修罗之力不过是修罗怨气凝结而成的凶煞,实力等同于兽神,或者略有上下,真正让我担心的却是鬼医手中的东西。”修面色稍沉。 兽神!这已经是让人闻之胆颤的人物,竟然还有比这更棘手的! 人世间到底要经历多少灾厄才能得到喘息?还是就此毁灭? “我担心的是鬼医手中的修罗玉简,那上面是修罗王的札记,我与鬼医几次交手,发觉那玉简里蕴藏了修罗精魄,能召唤出修罗亡灵战士。要知道需要人体承载的修罗之力不可怕,可怕的是骁勇善战的修罗亡灵大军!”修的眼神闪烁起来。“修罗在世,可能尚可控制其脾性一二,可若是亡灵只剩对世间最深最恶的仇恨与杀戮,那是积压在修罗灵魂里的诅咒与不甘,一旦放出,世间不灭不还!” 所有人都沉默了。 火堆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 “奶奶的!你一个赫达修已经厉害如斯,那整个修罗大军还得了,我看不用打了,等死好了,都等死好了!”沉默中玄武爆跳起来。 “老四(玄武)!”青龙、幽姬呵斥。 修却轻笑一声,盯着那胸口起伏剧烈的玄武。“你当真选择等死?” “放屁!死,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未来!如果能阻止灭世,老子死了又何妨!”玄武啐了一口,一屁股坐了下来。 “好!说得好,如果没有被杀的觉悟,如何面对杀戮,更没有杀戮的资格!接下来一定会是血战,无论早晚,你们有没有这个觉悟,放下成见,放下所谓正魔不两立,来抗衡灭世危机?”修红眸扫过所有人。 “赫达姑娘,我们信仰着明王、圣母,何尝不是信仰着希望,如果连希望都快没有了,还在乎什么立场身份!如果真的要死的话,我宁愿与修罗拼杀出一个未来,死,也死在战场上!”幽姬表了态,一番话坚定了四圣使的立场。 林惊羽、鬼厉也是铮铮男儿,“我们誓死追随修姐姐!” “好!众志成城,坚不可摧。我相信这世道还有机会。” 修在火光摇曳中微笑着,只有小白侧开了目光,那岩壁上修的倒影,挺直着嵴背,纤细而坚强,只是小白不忍再看。 “赫达姑娘,你就说吧,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冲进去,杀了鬼医那个妖人,血战一场!”玄武起身大声问道。 “玄武!”幽姬瞪了他一眼,“你稍安勿躁。战是一定要战,但不可盲目。” 修投去赞赏的眼神,“幽姬说得对。现在鬼王宗是个什么情况,都还不清楚,怎么能茫然进入。我想四灵血阵应该是遇上了问题,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不错。如果四灵血阵大成的话,宗主早就杀往青云山,鬼王宗内虽然血腥戾气强盛,但宗主始终没有动作,我想这是机会,可惜我们四人都已经出来,无法再入内查探。”白虎道。 白虎话音一落,四圣使的目光便落到了鬼厉身上,林惊羽心头一紧,立即道:“那里面是龙潭虎穴,你们这些本来就在里面浸淫的人不去,凭什么指望小凡孤身进去!” “惊、”鬼厉吐了一个音后噤声,修压住林惊羽的肩示意他不要冲动。 “我也认为小凡合适。他虽与鬼王吵架不和,但终归、还有个碧瑶联繫其中。”修看到了幽姬眼中的闪烁,也感觉到了鬼厉的颤抖,只是她依旧说道:“干坤轮回盘。小凡,你还没有试过,难道要放弃吗?” “不!如果能救回碧瑶、救回碧瑶、”鬼厉捂紧了胸口,林惊羽见状无话可说。 修拍了拍林惊羽的肩,而后道:“老实说,如果四灵血阵和鬼医加在一起,仅仅靠我们几个人,我根本没有把握。我此行目的只是为了探虚实和解救一个人,当然如果能毁了鬼王计划最好,不能也至少保证碧瑶和鬼王宗无辜的帮众能尽早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我想你们不会放任他们不管。” 青龙、幽姬四人听罢点了点头,幽姬略一沉思,立即问道:“你要解救的可是青云掌门道玄?” 众人一惊,只听幽姬将她怎么会逃出鬼王宗的经过讲了出来,青龙听完,说道:“原来还有这一出,那我们必须得从长计议。否则加上道玄这不确定因素,我们要想有所作为更加难上加难。” 众人点头,林惊羽道:“鬼厉进出鬼王宗没有问题,偷偷将碧瑶带出来也有可能,可是若他要救出掌门师伯,我看他一人之力无法做到。他会很危险!” 修正要说什么,却是一直没有说话的小白开了口:“如果还有我呢。别忘了,我也能随意出入鬼王宗,我负责救道玄,鬼厉救碧瑶。只要不是遇上鬼医召唤修罗十二将,我有能力带走道玄,何况有你们在外面接应。” 青龙想了一下道:“这个可行。你们二人回去,一来救人打探消息,二来也可暗中遣散一些帮众,现在的鬼王宗根本处在无人过问的状态,只要不惊动鬼王和鬼医,可用偷龙转凤之法,现在他们注意力都在四灵血阵上,无暇分/身,只要找准机会,便能将碧瑶和道玄都带出来。只是白姑娘可能危险一点。” “这倒无碍,道玄神志不清,我找到机会将他弄晕带出便是,你们在外接应。”小白道。 修收回落在小白身上的目光,“那么便这样决定了。狐狸、小凡你们养好精神,明日回鬼王宗。小凡,若干坤轮回盘能将碧瑶唤醒,那就最好,如若不能你也不要失望,将碧瑶带出来,我们还有机会。” “是,修姐姐。”鬼厉慎重点头。 “好了,都去休息吧。”修说道,众人点头,各自找了处打坐调息,修目光与小白不期而遇,又错开,修朝山洞外面走去。 山风很大,依旧改变不了狐岐山压抑的血戾,修看了一眼遮天蔽月的黑夜,走向了山洞远一点的地方,想要一个人静一会儿。 第404页 洞口,小白看着那个身影没入了前方黑暗中,回头看了一眼休息的众人,也慢慢离开了山洞。 第208章 第两百零七章 狐岐山的夜晚静谧无声,连一丝虫鸣都听不见,没有月亮,风,时缓时急。 修沿着狐岐山的戈壁走了许久,寻了块孤悬的山石坐下,一片旷野,在风里卷着碎砂,灌木稀疏,四野俱静,浓重的夜色下,是一片黑暗。 便是这样的宁静中,那白日里被藏起来的野兽嘶吼、那修为不够就听不见的野兽挣扎喘息也就越发清晰,从鬼王宗方向传来,一声一声,哭啸在旷野里,似真似幻。 一种凄凉、肃杀,渐染了狐岐山的夜。 修抬手理了理鬓边微乱的发,仰起头,好寂寞的天空啊!漆黑一片,修那双红色眼眸也在毫无光亮的环境里暗成了黑色一样。 戈壁传来脚步声,一袭月牙白的倩影携着醉人的香踏着夜色缓缓而来。 小白身上泛着微光,强大的妖力凝成一颗颗小小的光点为她照着昏暗的路,那光点轻轻的,像白色的萤火虫一样围绕着她飞舞,黑暗淡了,肃杀、凄凉也淡了,这身着一抹微光白衫的人,就像升起在夜空中的皎月,孤清、绝美。 微白的光华里,小白什么表情也没有,也就无人知晓她在想什么,她的目光借着光点落在了前方坐在突石上的背影上,在那银白的发梢停留一下,便收回了视线。 小白停下了,在修的旁边。 听着吹过旷野的夜风,小白安静地站着,远方是黑暗笼罩的狐岐山,前头看不清的阴影是鬼王宗。 风,渐渐大了。 小白周围莹白的光点被风吹拂起来,如抖落的月华一般,落了几颗在修身上。修轻轻侧了侧脖子,红眸里映出微光里小白美丽的侧颜,修的嘴角弯了一下,收回了目光。 什么也没说,两个人。 一人坐着,一人站着,久久地,听风吹过寂寥的旷野。 忽然地!大地似乎震动了一下。 从鬼王宗方向用来一种力量,如波涛一样浸过她们脚下,向远方扩散后渐渐消弭,因为离鬼王宗还比较远,震动几近不觉。 于修而言,剎那间涌起的,熟悉而怀念…… 身上的白色光点飞了起来,修的眸子再度暗了。 “你还好吗?”清冷的声线忽然惊了静夜。 修下意识转头,便对上小白的视线。 有人说有些人眼里有星辰大海,修知道她见到了。 淡淡微光中,那双黑眸,如秋水盈星,有深邃,是关心,轻飘飘的,点缀着飞舞的白光,小白微蹙眉梢。 修愣了片刻,而后喟然一笑,声音在夜风里温柔,“怎么这么问?” 小白挪开了视线,不看修唇角微勾的脸,抿了抿唇,方才开口:“直觉。” “哈!”修闻声一笑,目光从小白身上收回,望着鬼王宗方向嘆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小白眸光闪了闪,朝修看去,只看到她柔和微笑的侧脸,轮廓分明,眉眼如画,淡然而坦荡。 修的手掌按住了胸膛,声音飘散开去,“心头很闷。我口口声声劝说正魔合作来讨伐的,是我曾经的战友,我必须要阻止的灭世危机,是我故去的族人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痕迹。我再怎么有觉悟,心里还是会难受啊。呵、”自嘲一笑,“夜深人静,独自一人的时候,总算可以缓缓。” 小白哑然,这样袒露心思的修,让她无言以对。 却是修又道:“所幸我这人运气一直不错,这种时候还有知己谓我心忧。”修对小白粲然一笑,“我们吵归吵、闹归闹,你还是很了解我的嘛,狐狸。” 回答修的是小白的一声冷哼和不屑的白眼。 “哈哈!” 谁爽朗的笑声就这么传递到了旷野里。 “放心吧,我是谁?我是疯女人!怎么可能因为一点点痛楚就停滞在原地,如果修罗是我逃不开的宿命,那么就拥抱它,再打破它!我、想看看我努力奋战过后的世界,对于我这个还活着的修罗来说,一个新的世界。” 谁的红眸带着一点点泪光,一点点厉芒,扎在心头? 一种红,一抹璀璨,像是在岁月里燃烧,如同浸满狐狱的酒香,那是盈在谁心头的朦胧,在南疆的幽谷里,走过须臾而逝的时光。 对于千年妖狐来讲,十年、二十年,都不算什么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 如果、狐狱里禁锢的不是一只巨大的白狐,或者玄火坛坍塌之前她们早已有过‘照面’…… 狐狸。 红唇张合的温度与凉薄。 没有如果! 小白冷冷地弯了嘴角,从来都没有如果! 卬—— 隐隐约约的咆哮又从鬼王宗方向传来。 “那种令人讨厌的感觉越来越强,是不是四灵血阵的威力又增大了?”小白转了话锋。 “我想是的。按照推断四灵血阵应该已经成型,奇怪的是,有什么克制住了它的爆发。哈,有趣~修罗玉简又起了什么作用呢?”修动了动胳膊,冷笑。“这种感觉真的是有些不爽啊!” 小白皱眉瞥了修一眼,“你来这里,除了散心,还想做什么?” 修一笑,“除了散心,也就是静静用神识感觉一下鬼王宗的动静,不然你以为我还要偷偷潜进去吗?那样太危险了,我不会轻易做。” “不会轻易做,不是不做,对吗?”小白冷笑,但明白修这样说就是不会乱来的意思,将目光移向鬼王宗,看都不再看修,“不过看来你还有脑子。明日我和鬼厉就回鬼王宗,你放心吧。” 修见状,有些无奈,似乎有话想对小白说,又忍住了,摇了摇头,笑道:“唉~其实我还担心另一件事。” “真是有你操不完的心!什么事?” 修撇了撇嘴,“没办法,来到鬼王宗,有些事总要去想。喂,你觉得我妹子小环怎么样?” 小白皱眉,不明白修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那张明媚的笑颜还是浮现在脑海里,回想相处的日子,小白中肯道:“善良、体贴,很讨喜的丫头。” “是啊。说什么一定要帮碧瑶回魂,就一个人跑了出来。她的善良很单纯,可我担心,她因为善良却陷入了一些复杂的关系。”修想起在玄火雪山发生的事,不由皱起眉头。 小白何等聪敏,略一思量,隐约有了眉目,“你是说碧瑶、小环,和鬼厉?” 修点了点头,“其实我见过碧瑶的魂魄。虽然是用怨魂恶鬼凝聚成形,但总已有聚魂的希望,可我不知道她和小环之间发生过什么,一前一后离开了玄火雪山。我想你也知道小凡重情,而且他好像对小环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所以我一直没有告诉那个傻小子。” 小白听完冷哼了一下,之后,却是沉默了片刻,微微失神,“一颗心真的能住下两个人?”声音几近不闻。 第405页 修没有听到小白的话,继续道:“小环去找碧瑶的魂魄,我怕的是,凭她现在的本事已经早早捉到了碧瑶的残魂而赶回了鬼王宗,届时你和小凡回到鬼王宗,恐怕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青龙、幽姬都未曾提过小环,我想事情没有那么糟糕。” 修摇头,“你别忘了鬼医。他的立场想法,我们从来没有弄清楚过,谁也不能保证他真的和万人往是同一阵线!不过希望是我想多了吧,要不然,营救就更加棘手。” “的确。”小白沉吟了一下,“这样,我想办法弄清楚小环是不是在鬼王宗。” “如果在呢?你当如何?” “这——哼!就是救的人多一个罢了,救一个是救,两个也是救,我会把他们都想办法带出来!” “用命博吗?”修嘆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法力高强,但不可以冒险,我会随时候在鬼王宗外面,届时我们里应外合再动手救人。至于小凡那里、先瞒着他,这次你们回去,一切都要你来掌控,若是不行,就退出来,你们不能再有事。” 地面又晃动了一下,山风呼啸起两人的发。 小白不再避视修的目光,只是看着、看着,她垂了眸,轻轻一笑,“疯女人,你、变了好多。” “从前你会这样为别人着想吗?或许会吧,但是绝对不会做到这种程度,因为你清楚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选择,有自己的路,你很通透,心外无物。”小白抬眸,令修心底一缩,“心外无物,说是境界,何尝不是冷漠,目空心空。” 可那涣散的黑眸,是否也有着怀念? 修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闭上。 天空滑过飞鸟,几度盘旋。 小白抬头望去,微笑,“是陆雪琪改变了你吗?不只变得体贴,甚至当起了英雄,扛起了拯救这个世界的责任?”话语里总免不了带着几分调笑。 修抬起手臂,让飞儿落在手上,拂了拂飞儿的羽毛,让它立在肩头,才回道:“或多或少被改变了吧,但改变我的不止雪琪。当英雄什么的,没想过。我想以后和雪琪一起安居龙形谷,闲来无事云游四海,走累了,就回百草庐栽花种草,日出日落,安居乐业,看着萱儿和村里的孩子们慢慢长大,等萱儿长大后也让她去四处游历,然后听萱儿回来讲她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还有好多人,也希望他们各自找到归宿。这一切都建立在这个世界还安好的前提下,要是这个世界毁了,我的以后要怎么安放?” 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小狸偷偷摸摸跑了出来,见到飞儿和修,愉快地窜进了修的怀里,修轻摸着小狸的蓬松的毛发。 夜幕下,微光中,山风里,一人、一鸟、一兽。 变了,又没变。 “我当然要为我和雪琪创造一个好的未来,我只是顺便拯救了世界。我啊,不过是你眼中的疯女人罢了。” 小狸昂头轻轻一触,鼻尖触到了修的鼻尖,飞儿清啼,低头埋羽安静。 小白默然,许久之后,倏尔轻笑,低促的,飘散、消弭。 妖力盈出的白光也消失不见,周围整个暗了下来,好深的夜。 “你喜欢陆雪琪什么?” 好轻的声音,飘来。 小狸闻声望去,只看到黑暗中模糊的白影,白衣随风浮动着,好近又似好远。 修一怔,眨了眨眼,沉默了好久。“哈,我说不上来啊。” “漂亮、强大、上进、理智、专一、认真、固执,她总有吸引你的地方,你才会喜欢上吧!” 修不知道小白为什么非要问出个所以来,只是红眸看着眼前黑暗中的轮廓还是认真想了想,纠结了半晌,才道:“这个,还真是不好说。最初带着一丝丝的好奇,然后被雪琪惊艷到了,她的气质和美貌确实在最初就吸引了我的注意,不自觉靠近、相处,到最后谁也离不开谁了。不知道在哪里听过一句话,说喜欢一个人,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我想有一些道理吧。虽然那是理想化的,但是雪琪于我而言就是最理想的,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了,这就够了。缘分,总要互相吸引,又相互沉淀吧。说喜欢她哪里,我真的说不上,或者,呵、是说不完,可是怎么办,只要想起她这个人,我就禁不住会心一笑,我也不知道笑什么,却、总是不自觉地善待了这个世界。” 小白:“因为缘分吗?” 修:“就当是缘分吧。” 风吹的肆意。 “疯女人,我很好奇,若要你形容陆雪琪,你会如何形容她?冰山美人,外冷内热?” “我想、是酒。我喜欢酒,因为它以水的姿态流淌,以火的性格燃烧。她如酒,我愿独饮一醉的一坛!” 一点火星照亮了黑夜,燃在修的指尖,修的脸在火光中清晰。 “小白,你也是酒,也当有一人独饮!” 白光再度升起在夜空,星星点点,照亮了路。 小白转过了身,走回了来时的路,修在原地,看着小白纤细笔挺的背影。 “天都要亮了,再不回去,林惊羽和鬼厉那两个愣头青就该来寻了。疯女人,这次去鬼王宗救人,如果你不能护我周全,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是自然!” 九尾妖狐,嫣然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一章修和小白的开始与结束吧…… 都说了不要站修白,很虐的→_→ 不准打我,这章本来就是计划中的,早就酝酿了的,不只关于修和小白~ 第209章 第两百零八章 曙光降临荒芜的平野,在地平线上镀上了一层金黄,晨风吹在面上有一些干燥。 “万事小心。” 在藏身的石洞前修轻声叮嘱,即将深入险地的两人已经整装待发,修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脸,轻轻柔柔的,只是在白衣人身上停留的时候多了一些深意。 “省得了,修姐姐。”鬼厉低声应道,几经沧桑,却还是有了一些紧张,他轻轻握住胸口,柔和的温度传来,修如常拍了拍他的肩。 “走吧。”小白看了一眼天色平淡道,目光与修交接、分离,不需要多余的话语。 转过身,小白迎着泛白的天向着鬼王宗行去。 鬼厉深深吸了一口气,看见修点了点头,他便看了一眼幽姬四人和沉默的林惊羽,目光在林惊羽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下,也转身追上前面的小白。 修看着他们渐渐变小的背影,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忽然感觉有谁在扯着自己的衣裳,修低头一看,猴头猴脑的小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身边。 小灰昂着头,三只眼睛齐齐眨了眨,浅金色的兽瞳里映着修的声音,爪子牢牢抓着修的衣,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呜,像个委屈的孩子。 修盯着小灰,略一思付便明白过来,柔声道:“他不带你一起去,自然有他的道理,此行不简单,你乖。” 第406页 小灰闻言叫了起来,略显急躁,小白、鬼厉的身影已经缩成了一个小点,小灰仰望着修,浅金色的眸子里,焦急有之,更有依赖,它感觉得到修的强大,鬼厉听她的,它也听她的。 青龙、林惊羽等人不明白小灰要做什么,只看到焦躁得手舞足蹈,与小狸相伴多年的修却似乎明白了小灰的感受。 “唉~”修嘆了一口气,拇指指甲在食指指腹轻轻一划,很快地,就在指尖凝聚了一颗小小的蓝色血珠,幽姬等人俱是一惊,但见修将食指血珠点在小灰第三只眼的正上方,那扎眼的蓝色很快渗入了毛发之中消失不见,小灰疑惑地眨了眨眼。 “你在天帝宝库吞下了天帝冥石,又是三目灵猴,体内蕴藏着无限潜力,你既通灵,我便助你修行掌控神力。去吧,小心。”修揉了揉小灰脑袋,微笑。 小灰的眸子亮了起来,高兴得蹦跶了几下,便窜了出去,几步之后又掉头回来,蹦到了修的身边,柔柔的猴爪握了握修的手便如闪电一般追着已经不见人影的鬼厉、小白,往鬼王宗方向去了。 小灰的身影也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上,旭日露出橙黄的半张脸。 “修姐姐,让小灰跟去没问题吗?”林惊羽上前了些许,俊眉从未舒展过,其实他还想问鬼厉会不会有事,只是忍住了。 “小灰陪伴了小凡我们都不曾参与过的时光,他们之间的羁绊比我们想像的还要深,随小灰去吧。”修侧首看向林惊羽,别有深意一笑,道:“相信他们。” 林惊羽无话可说,紧抿着唇,在修的目光下别开了脸,藏不住心事的样子,令修目光一柔。 搭着林惊羽的肩,修再度望向旭日升起的地平线,开阔的、苍茫的,一望无际的旷野,狂沙、戈壁,尽数呈现在眼中。 狐狸。 小凡。 他们的样子在脑海中清晰,忽然的,一种不安袭上了心头,修皱起了眉头,在心底荡起一声嘆息。 鬼王宗方向的恸哭声,似乎更加真切了。 河阳城 岁月风蚀的城池,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每日的生活,行人、过客。匆匆而过的时光,带来这座城池积淀下来的历史。 每一日有多少行人经过这座城池,每一天又有多少事情发生在这片土地? 青云庇佑下的南来北往、东去西来的要塞即使几经破坏灾劫,也逐渐恢复它的繁荣,焚香易主僻居偏远南疆,天音置身尘外须弥不沾俗尘,唯有青云名利兼得,雄踞中原,处在举足轻重的地位,一举一动万众瞩目,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河阳城内一座僻静的小院,一群身着道服的人正举众商讨着什么,身负长剑,神色诡秘,虽是着道袍,但与青云浅色道袍不同,明黄的颜色,背后却是一个逆太极图案,阴阳倒转。 为首的是个上了年纪的道人,天顶微突,眼窝深陷,眉毛雪白足比他的脸还长,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来颇有些修为,其余像是他的弟子,对他颇为恭敬,只是每个人的脸上不知为何都有一些凝重。 “唉!”那年迈道人忽然大嘆一口气。“难道我长生道派就没有机遇崛起吗?” 长生道派,虽与魔教长生堂有两字相仿,但一正一邪,俨然是正派修真,只是同为道家修真,青云名声大噪,长生道教在江湖上也不过是个有所风闻的门派罢了,长生、长生,人生在世,名利又有几人能看透? “不知长生道教道友为何嘆气?若我青云能帮上一二,不妨告之?” 一声突如其来的清冷声线叫一众道士大惊,连掌教的道长都惊惶四顾,却连个人影都不曾看到,忽然,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冷颤,寒从心生。 但见日光正好的庭院里突然飘起雪来,片片晶莹剔透,一抹白裳就在漫天雪花中飘然落在了院中,落地惊起微尘凉风,眉目若仙,目光清浅。 陆雪琪! 那长生道教众人定睛一看,天上哪里有飘雪,院子里也干干净净,只有几许枯黄的落叶,但那抹白衣只那么在院中一站,无双姿容就让所有景象都仿佛幻化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淡去、模糊,只有她那么真实,不容忽视! 长生道教为首道人望着陆雪琪,不知为何心重重地沉了一下,失神低喃:“陆雪琪。” 陆雪琪眼睫微眨,何等耳聪目明,清清冷冷的声线再度惊了庭院众人,将他们从失神中唤了回来。“晚辈陆雪琪见过白眉道长。” 不卑不亢,甚至连动一下都不曾,只是风吹起的衣袖间,绣着的锦图还是让白眉道人一颤,小竹峰首座的绣纹,强大的压迫力从这冷淡的女子身上散发出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陆、陆姑娘言重,贫道何德何能。”白眉道人心思直转,但在陆雪琪的目光下竟是只说了一句话就没了下文,僵硬地站在原地。 陆雪琪淡淡地瞥了白眉一眼,开口道:“此前青云山上与兽妖大战,长生道教也力斩兽妖,道长道法深厚与穷奇周旋而无伤,雪琪尊一声前辈应该。只是不知道道长携诸位道友来这河阳城有何贵干了?” “没、没,只是一些小事罢了。” “小事?需要劳动道长从大老远的沪阳来这里,还带着全部弟子,真的是小事?河阳在青云山下,分属青云庇护,若是道长有难处不妨告诉我。” 陆雪琪的目光很淡,却直直望进心里,白眉修为不算弱,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忙道:“不用了,已经解决了,不日我们就会回沪阳,多谢青云道友好意,择日我们再上山拜访。” 陆雪琪闻言道:“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雪琪也不多管闲事了,日后若是道长再有事造访河阳,同属道门,大可上青云暂居,青云磊落山门常开,不用再大费周折住在河阳城里。雪琪告辞。” 陆雪琪转身,朝着院门走去。 “是,好,好。”白眉巴不得快点送走陆雪琪,省得冷汗频生。 偏偏陆雪琪行至门前,忽然驻足,回首之际,目光冷凝,“同是道门中人,雪琪还是有句话忠告,一门一派立根筑基不易,弘扬与传承艰难,道阻且长,行则将至,但道长不要行差就错,反而毁了根基才好。” 说完也不等白眉众人反应,院门被风自动吹开,待陆雪琪迈出之后,又霍然自行阖上。 “掌教,这陆雪琪莫不是已经知道了?”一道士问道,众人心中忽然惊寒不已。 “闭嘴,以后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我们即刻返回沪阳!”白眉长长吁了一口气,还只是有个苗头,陆雪琪就已经来这里来了个下马威,看来青云比想像的更难撼动,差点上了当了。 庭院之外,僻壤小巷,一道明黄的身影双手环胸倚墙而站,听得院中之话,冷冷一笑,忽而脚步声起,抬眸一看,冷衣冷面的人儿,缓缓而来。 “厉害!”妖媚的眸子转了一转,金瓶儿对陆雪琪巧笑嫣然。 陆雪琪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平静道:“还得多谢你的情报,河阳城最近清净了许多。” 第407页 “呵呵,我只是负责提供消息,出力动手肃清各方势力的可是你陆美人,萧逸才那厮运起真好。”金瓶儿眼波流转生情,但笑意却冷。 陆雪琪没有理会金瓶儿,想起备受压力的萧逸才,在心底嘆了一口气,问道:“秦无炎那里可有新消息?” 金瓶儿闻言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那厮还真不是省油的灯,能在我的眼皮底下销声匿迹,确实厉害,不过你连番打压各方势力,他也只能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躲起来,我想这河阳城他是待不住的。” “如此便好。”陆雪琪看了一眼孤身一人的金瓶儿,眼中闪过疑惑,平日里但凡金瓶儿以本来面目出行,飞燕便形影不离,今日却不见她。 金瓶儿眼力毒辣,立马看出陆雪琪疑惑,“我还有一个姐妹去了鬼王宗,可是至今没有消息,飞燕去查这件事了,我想你也很感兴趣吧。” 陆雪琪正要开口,却是有脚步匆匆而来,正是她们方才所说的飞燕,还不等飞燕说话,两人从飞燕的眼神里已经察觉到出了事,金瓶儿道:“走,离开这儿再说。” 三人几个起落,便离开了那座庭院,途中偏静处,飞燕低声道:“西边出事了。” 同时沉下来的,是金瓶儿和陆雪琪的脸色…… 与此同时,河阳城郊,一支队伍正在凝望这座安静的城池,最前面的是一名中年汉子和一名面色苍白的阴沉年轻人。 “秦、”中年大汉看了半晌河阳,正欲开口说什么。 却是那名年轻人抬手制止了他,他阴沉的目光狠狠地看了一眼河阳,转身。“走!我们去西边。” 最危险的地方就安全,但危险的地方不只河阳。 陆雪琪,我记住了! 我一定能东山再起! “鬼王宗,鬼王……”低喃着,眼中是无尽的恨意。 第210章 第两百零九章 静。 毫无生气的安静。 这里的世界一片深沉的昏暗,没有太阳,没有月亮,天幕猩红得昏沉,脚下的地面犹如搁浅的海滩,浸满一汪黑亮的死水,放眼望去,浓郁的黑雾在猩红的天空下交织成一只只模糊的鬼影,诡异的扭曲着,除了天、地,什么也没有,没有,空旷、压抑、扭曲,耳边充斥着无尽的呻/吟、哭啸,以及一声又一声低缓的笑,各种各样,一百、一千,还是一万? 孤零零的一抹身影颓然地跌坐在死气沉沉的水面,任由漫天猩红、黑暗将她包围,冰冷从身下潮湿的地面传达到身上,阴沉低缓的鬼哭神嚎铺天盖地,一下又一下碾过心头,泛成永无止境的绝望。 她不记得自己来到这里多久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但无论她怎么样不停地跑,这里也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只有猩红的天,搁浅的水面,诡异的黑雾,杂乱的、不肯停歇的声音,没有尽头,但她只能跑,不停地奔跑,却仿佛在原地静止。 好累! 这是她跌坐在水面时的想法,急喘着气,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她似乎已经习惯了那种充斥在这里的声音,只觉得这个世界死寂得可怕。 “哈、哈、”喘息声不停从她口中溢出,胸口别什么压抑着,如同一只黑手捏住了心脏,用力、不停地用力,就快要到捏碎的临界点。 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疲惫,开始让她的精神涣散。 那颗即将碎开的心脏,被挤压着,还在跳动,咚咚、咚咚——挣扎着,有什么挣扎着不愿消失,模糊的景象开始不断出现在脑海,一抹小小的碧衣女孩儿,和一些人的音容笑貌。 “姥姥、娘,爹爹……”她开始呢喃着一些人,缓缓闭上了双眼,“小、凡、、” “终于找到你了!” 在她倒下去之前,她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穿破猩红的天和黑雾,带着阳光一样的温暖,她的面前似乎出现了一个模糊又纤细的影子。 然后一片黑暗…… 一片黑暗。 四面八方都是黑漆漆的,这里仿佛是一个黑暗虚无的空洞,伸手不见五指。 偏偏这样的黑暗中,有着一束柔和的光,在一人大小的范围里亮着,淡淡的红色,由一块血色玉玦洒下,微光照耀着一个盘膝而坐的人。 这里漫无止境的黑暗都被隔绝在了那个身影之外,她本身也散发着微白的光,与玉玦光华互相辉映着。 苍白的脸色,紧闭的双眼,微蹙的眉梢,她年轻清丽的容颜显得十分严肃和认真,与平日里的差别明显,忽然! 她睁开了眼,漆黑如墨的眸心,望向了不远处的无边黑暗,一束白光无端在漆黑的空间里亮起,照着一抹苍凉的碧影。 碧瑶,就躺在那道白光里,昏迷了过去。 少女明显松了一口气,一道殷红却从她的嘴角渗了出来,她不由闷哼了一声,抬头看了看上方的修罗血玉,她平静地抹去唇角的鲜血,盘膝而坐的身子挺直了背,闭目、入定。 “差一点了,就差一点。” 小环的模样认真得摄人,眉眼生辉。 一旁白光中昏迷的人额上渗出了细汗,仿佛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魇。 她轻轻低喃:“爹爹。” 爹爹。 谁的眼眸如水带伤,谁的模样悲伤到苍凉,那个身着水绿衣衫的少女啊,怎么渐渐远了、远了,消失在黑暗里…… “瑶儿!”鬼王石室里突兀地响起一声惊呼。 石床之上,那个威严赫赫的一宗之主,惊坐而起,垂着头大口喘息着,花白的头发披散着,遮挡了神情,呼吸声像喘不过来一样,急促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砰!!! 鬼王一掌拍在身旁,石床霍然坍塌,床基粉碎,扬起的灰尘中,那个坐着微丝不动的身影安静了下来,死寂。 死寂之后,是犹如野兽喉咙里发出的呜鸣。“瑶儿,是你吗,瑶儿?” 得不到回答。 “呵哈哈,哈哈哈……”鬼王发疯一样大笑起来,笑声在石室里回荡。 血池。 狐岐山鬼王宗洞窟深处。 巨大的空间中仍然被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所笼罩,蒸腾的血气甚至把坚硬的石壁都已经染成了鲜艷的血红颜色,宛如炼狱一样。不断从血水深处翻腾出气泡的血池中,四只远古灵兽都显露出疲惫无力的模样,浸泡在血池中,从天上那只神秘虚空的伏龙鼎上射下的暗红光影,此刻看去已经比之前黯淡了许多,但与之相反的,虚悬在半空的伏龙鼎却是灵光四溢,连鼎身上的那些神秘铭文都已经闪闪发亮,而镂刻在伏龙鼎正面的奇异恶魔头像,也已经完全变作了血红之色,隐隐有股诡异之力盘旋其上。 整个血池所在的巨大石窟内,除了血池里血泡偶尔迸裂的声响便再无一点声音,人置身其内仿佛有身处激流漩涡之感,一股无形但无比巨大的力量,已然从冥冥中觉醒,一点点壮大,窥视着这个世界。 第408页 没有风,衣襟却在飘动。 一身黑衣的鬼先生此刻分明感觉到了盘旋在自己身体周围那股冰冷血腥的力量,只是他眼神中除了异样的炽热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衣襟内,冰冰凉凉贴着身体的物什,是比这股诡秘之力更加狂暴的力量。 他的目光从半空那只伏龙鼎上移开,慢慢向巨大洞窟四周看去,这里是鬼王宗内那股神秘血腥力量的根源,在那股越来越强大的力量不断膨胀之下,连鬼王宗山腹洞窟中的各条通道都伤痕累累,这里的石壁自然更加经受不住了,触目惊心的巨大裂痕,从洞窟顶部的石壁上霍然迸裂,从上到下深深裂开,最大的裂缝宽竟达一丈之巨,小的也在三尺之上,坚硬的石壁在这里就像薄薄的纸张,被任意撕扯开去,看去就如某个上古神祇以破天狂暴之力,开山噼海一样。 鬼医面对这些裂痕除了感嘆力量的强大,就只有漠然,他的目光再度回到了伏龙鼎上,赤红的光芒闪耀着,仿佛有特殊的频率,就像是一种怪异的喘息,伏龙鼎上那张恶魔面庞血红的双目异光闪动,似乎也炯炯有神地盯着鬼医。 “修罗——”就算鬼医是那么为修罗的力量倾倒,看到那个恶魔图案,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真是恶趣味啊,修罗王。” 鬼医冷笑,“不过我喜欢。”他从怀中拿出了修罗玉简,碧绿的简身,澄净无暇,只有八首金龙威武又不容忽视,他还是不懂这个突然显现的图形是什么。 忽然修罗玉简震动了一下,鬼医以为又是被锁进玉简的人在作祟,但却见八首金龙升腾而起的幻影,对着半空的伏龙鼎吐出金光,伏龙鼎上血红异光竟然一阵摇曳,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随即还不等鬼先生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双耳边猛然一震。 一股无形音波犹如怒涛一般呼啸冲过,以他的道行仍是隐隐生疼,而整座巨大洞窟之内原本安静盘旋的那股神秘巨大力量,赫然也似突然凝固了一般,随后怪异的呼啸声渐渐响起,竟是大有怒吼咆哮之意。 此番异状,已不是一次,鬼先生为之震撼之际,也不禁再度嘆气。 “又来了。” 他的目光在伏龙鼎上流转了一圈,落在那张恶魔面庞上,血红之色的恶魔面庞额间正中有一处发着微弱白色光辉的小点,这一点白光与笼罩洞窟的血腥气完全不成比例,也与整座洞窟格格不入,但不知怎么,非但那股源自伏龙鼎上的神秘力量无法消除它,这修罗玉简上的八首金龙的金光也与之交相辉映,就是在漫天咆哮威势惊人的血光笼罩之下,那一点白色微光,仍然是闪闪发光,不见减弱。 整座洞窟中,突然响起了尖锐的啸声,漫天红芒急速旋转起来,强大的力量充满了整个空间,洞窟周围石壁之上甚至开始纷纷颤抖,不住有巨石纷纷掉落,而在血池之中,血水上也出现了无数个巨大的漩涡,四只灵兽在血水中有气无力地抬头向着天空张望着,不知所措。 在周围如怒涛般汹涌澎湃的血芒之中,那淡淡白色光辉傲然而立,那些可怖之力看去几能毁天灭地,却深深拿这束白光无计可施,白光犹如一把锋利匕首,生生插在恶魔面庞的额头正中,紧紧钉住那张面孔。 “干坤锁。”鬼医嘆息着掩去八首金龙的金光,洞窟里扭曲得厉害血芒渐渐平息,那白色光匕和伏龙鼎血光也恢复平常。 鬼医摇着头抚摸着修罗玉简。 随着四灵血阵越来越成熟,鬼医也感觉到了修罗玉简一层一层抛开了禁制,一些以前不曾出现的召唤术或者禁咒也渐渐清晰起来,修罗玉简的力量也越来越强,但是如同那道伏龙鼎上的干坤锁一样,这八首金龙也像是一道禁制锁住了修罗玉简,可鬼医有一处想不明白。 “既然如此,这金龙又为何在红莲刀下保住了修罗玉简?” 巨大石窟里回答他的只有嘆息。 玉简忽又开始震动,与先前不同,那金龙图案忽明忽暗,是有什么想要从中奋力出来。 鬼医目光一沉,“徒儿,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儿。你在执着什么,等一切毁灭,什么都解决了,然后才是新生,急什么,乖。” 那个虚空黑洞里,盘腿入定的人,眉头深深隆起,气血翻涌,心神难安,她轻声呢喃:“师父。” 鬼医爱怜地摸了摸修罗玉简,听得石窟响起了异样的声音,他将修罗玉简收好,静立。 鬼王须臾之后出现在石窟之内,头发一丝不苟盘好,黑色锦衣威严,面色阴沉,望着鬼医伫立的声音,迳自走了过去。 “先生,干坤锁可有进展?”鬼王面上涌起了不耐,自梦中惊醒,这种不耐就更加明显,等不及了,他有些等不及了。 鬼王已经几日不曾来血池,关在房间里静待消息,却不知为何今日如此迫不及待,不过也没过多在意。“宗主,稍安勿躁,既然上天有心让宗主寻得修罗之力,事情一定会有转机。” “转机、转机,到底是什么时候!那道玄和诛仙也没有突破口?”鬼王急躁问道。 鬼医想了一下他密室里的人,摇了摇头,“他近日不知怎么,也不疯吼疯叫了,整日里低头喃喃自语,如果不是知道他是道玄,还以为只是一个疯子老叟,至于诛仙,也如废铁一样沉寂起来。” “哼!若是无用,何足留之!先生,不要让我失望!”鬼王眼中闪过杀机。 鬼医眼神未变,却是他怀中玉简微颤,他淡淡道:“是。不过宗主,这紧要关头,我也担心有些人会成为阻碍啊。” “谁敢!杀!” 鬼医不置可否,“那宗主可听闻副宗主与白姑娘已经归来。” 鬼王眼神变了变,“他们?哼!先生尽管做你的事,他们我来应付。”说完也不等鬼医回话,带着腾腾杀气出了血池。 鬼医冷笑一声,继续待在血池里,玩味地看着伏龙鼎。 第211章 第两百一十章 狐岐山,鬼王宗总堂。 小白和鬼厉已经回到这里三天,三日之中,两个人的眉目之间就没有松弛开过,三日之内,纵使心里早有准备,但惨剧不止一次地在他们面前上演,看着那些疯狂而死的鬼王宗弟子以及周围日益沉浸在恐惧之中,眼看着就算自己不疯也被这种可怖气氛逼疯的其他人,小白和鬼厉已经肯定,鬼王宗根基乱了,就算这般诡异的自相残杀相继上演,鬼王宗宗主依然不见人影。 从那些鬼王宗弟子口中得知鬼王很早之前就下令闭关不再会客,诸事都是四圣使在处理,如今连幽姬也离开了鬼王宗,鬼王宗众人就更加惶恐与六神无主,若非魔教规矩森严,众人委实畏惧刑罚不敢私逃,这座狐岐山就当真变作一座空山,一张张颓然而绝望的脸,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走过小白的面前。 小白、鬼厉的道行高深,但置身于如今鬼王宗这般诡异的气氛之下,心情也是十分沉重,而且每日时不时就看到有人在身边发疯而死,这等疯狂之地之可怖,绝非言语能形容。就连漠然如鬼厉,当他回山之日,看到一个个跪在他面前,请求他做主的鬼王宗弟子,也是心有不忍的,只是现在还需要他沉住气。 第409页 鬼厉与小白使了个眼色,便将自己关进了寒冰石室,干坤轮回盘,承载着一点小小的希望,小白则在这三日里摸清鬼王宗现在的状况。 只是诚如幽姬所言,曾经那个雄才大略的万人往已经死了,现在这个对鬼王宗不闻不问的鬼王宗宗主已经不是妹妹小痴口中的那个人,走过幽深的甬道,小白幽幽地嘆了一口气。 “白姑娘。”忽然有人叫住了小白,带着一丝惊慌的颤抖。 小白回头,看见的是一个鬼王宗弟子,二十上下,看来还十分年轻,但脸上眼圈有些发黑,亦有掩盖不去地疲倦之色,浑身瑟瑟发抖,可想而知他终日是生活在怎样的惶恐惊悚之中,他不过才入鬼王宗三年,满以为能干一番大事业,但整日里不是打就是杀,现在还有昔日伙伴不停癫狂而死,受不了了,他真的受不了了。 “白姑娘,求求你,求求你,让副宗主救救我们吧!”他极力克制着,还是没有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昨天,他的好兄弟疯了,就在他的面前,被他亲手砍下了头,不想的,他不想的,可是那人疯了,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害怕地拿起了刀,回过神来时,他血淋淋的头颅就已经落在了怀里,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痛苦地将手指插进了发隙,“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双膝伏地,一个七尺男儿就带着绝望与哭泣声跪倒在小白面前,是不屑吗? 是可怜吧!道行低微,又不敢反抗的他们永远生活在最底层,他们渴望英雄,等待着英雄,却一次次绝望着。 就连小白千年道行,这三日里也是惴惴不安,遑论这些人,就在小白失神的当口,前方黑漆漆的甬道远方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那声音尖锐如利刃,剎那间刺破了这座洞窟里脆弱的宁静。 小白低眉一看,那个蜷缩在地上的年轻人颤抖起来,哭腔里带着压抑喘息,这种嘶吼,这几日里小白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远处,狂吼声与闻声赶来的人声,渐渐混合在一起,随后是一片混乱的喝骂打斗声,淡淡的血腥气味,仿佛看不见的流水,又在小白的身体周围流淌着。 脚边的年轻人爆发一声绝望的哭喊:“啊!我受不了了!”一把明晃晃的护刀就被他□□,仿佛他身旁虚无的地方尽是要害他的恶鬼,状若疯狂地呼伦啊挥刀噼砍,利刃在空气中发出尖锐的啸声,不时砍在僵硬的石壁之上,留下了淡淡的伤痕,要不是小白闪得快,怕也被这魔怔的弟子砍中,只是当她接近那名弟子的时候,他依旧神志不清地砍向小白,小白左手凌空一抓,疾若闪电已抓住那年轻弟子的手腕,微一用力,登时只听一声脆响,那弟子手中的利刃掉落了下来,落在地上,而他本人也全身无力般靠在石壁之上,眼光散乱而有些疯狂,但除了眼底几道红丝外,并没有那些癫狂之人眼中嗜血的赤红血色。 小白轻嘆道:“你快些回房吧。”小白知道有些事等不得,也不能再等了。 皱眉听着杂乱的脚步声朝这边奔来,想来是刚才的动静也惊动了那些紧绷的鬼王宗弟子,小白长袖一挥,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空空荡荡的甬道,一条接一条的分岔路口,随着小白身形慢慢行进,甬道两侧石壁上的神□□痕也越来越是密集与粗大。一股诡异的气息,开始弥散在四周,像是无形之中,有什么怪物在暗中睁开眼,注视着她。 她阴沉着面,朝着一条幽静的甬道行去,黑暗的尽头,是鬼王宗现在最后的净土,寒冰石室,碧瑶的寒冰石室。 寒冰石室。 轻轻如梦幻般的白色烟气,仍然从那张海滨石台上散发出来,飘荡在石室半空之中,一个绿色的身影,带着淡淡恬静的笑容,仍然安静地躺在那儿。 “碧瑶、碧瑶……” 冰床旁跪靠着一个高大的身形,轻轻拉着少女冷冰冰的手,一声一声轻轻唤着那个在心间徘徊了千万遍的名字,没有回答,回答他的依然是无数次的冰冷的静默,一行男儿泪,就这样缓缓地从眼眶里滑落,冻结在了他失神的面上,成了永无止境的苦涩。 少女另一只手里仍然握着那只金色铃铛,似乎在十年以前的那一天过后,就再也不曾响过,只有荧星的微光还披散在少女身上,她冰冷的身体上方,一块色泽温润的玉盘正发散着柔和的光辉悬浮着,那白色光华与合欢铃的光一同掠过碧瑶稍显苍白的脸庞。 三天,有过希望,又渐渐成为绝望。 当鬼厉回来那天进入石室,取出干坤轮回盘的时候,干坤轮回盘确实与合欢铃发生了感应,许久不曾颤动过的铃铛,轻轻颤抖并发出了些许清脆的铃响。 于鬼厉而言,那铃声轻易撩动了心跳,剧烈的心跳差点抑制不住就要跳出胸膛,他惊喜地看着干坤轮回盘自行飞到了碧瑶的上空,但一切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可他只能等,普德等高僧拥有这星盘数十年也不曾参详,修姐姐修罗之躯亿万万年之体也不曾知晓它的用法,鬼厉除了等,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三天眨眼就过了,合欢铃依旧锁着碧瑶的残魂,碧瑶仍然是个活死人,星盘除了悬浮起来,什么变化也没有,甚至连那上面的玉块都不曾像先前那样挪动过。 “碧瑶,你在哪里?在哪里?回来吧,无论要我做什么,只要你回来,哪怕用我的命换你的命也好,回来吧,碧瑶。”男子哽咽着。 却没注意到合欢铃一声轻微又急促的叮咛。 傻小子…… 生命换来的珍重,可以轻易以命易命吗? 只是、问世间情是何物。 轰隆隆——寒冰石室石门忽然打开。 被隔绝在石门外的疯狂与血腥似乎也传到了这间石室里,若是以往鬼厉已经杀心骤起,但现在他只紧紧地用双手握着碧瑶那只冰冷的手,将之贴在额心,宽厚的背低垂着,佝偻着,诉着无言的殇。 三日里,小白并未进入过石室,一来不愿打扰他们,二来也不愿被此事分心,可当小白见到这副景象,就知道鬼厉希望再度落空,虽心有不忍,也强自调整了气息,柔声道:“没事,可能是还没找到干坤轮回盘正确的使用方法,还有希望的。” 鬼厉充耳不闻。 可敞开的石门隐隐约约传来的狂叫嘶吼,让本来就疯狂的声音更加显得狂乱,小白见鬼厉毫无反应,狠了狠心道:“不要装死!别忘了你回来的目的,这么多年来,也不是第一次失望了,拿出你每一次重新站起来的勇气。还记得那个疯女人告诉过你什么吗?鬼厉,起来。比起那些绝望的鬼王宗弟子,你还有希望的。” 小白将手轻轻放在了鬼厉头顶,轻柔地抚着,就像每一次修所做的那样,男子的低泣声隐隐约约,小白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掩去了鼻息里的涩。 “这里真的不能久待了,身为鬼王宗副宗主,你还可以做很多事。我们把碧瑶带走,你还有疯女人,还有一帮好兄弟,还有、鬼医传人,不差再等一些时候。好吗?” 鬼厉大哥。 第410页 一抹灿若朝阳的微笑猝不及防地闯进脑海,鬼厉浑身一恸,竟是微微颤抖起来。 小凡。 心烦意乱时,红衣白发人微笑的样子又惊醒了神海,头顶传来的温柔仿佛和那个人的感觉重合,鬼厉暗自稳定了心神,扬起尚有些泪眼婆娑的眼,看了一眼小白,得来小白温柔一笑。 他重重呼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不会再让修姐姐失望。 小白欣慰地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干坤轮回盘,示意鬼厉将之收好,鬼厉点头,又静默地看了一会儿合欢铃、干坤轮回盘和碧瑶,运气抬臂,出手成爪,朝着悬浮的干坤轮回盘用力一吸。 但见干坤轮回盘白光微微晃动了一下,便一点一点慢慢缩小,朝着鬼厉掌心飞去。 偏偏这时! 鬼厉、小白脸色同时一变,下意识就一齐朝干坤轮回盘抓去,但无论他们反应多么快,猝不及防的,还是被一道黑影将干坤轮回盘夺了去。 黑衣白发,一丝不苟,他冷峻的眼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小小玉盘,声音冰冷而威严:“这个、你带到这儿来的,是什么东西?” 鬼王端详了半天看不出所以,用力地捏紧了手中玉盘。 鬼厉见状,心头一急,却是小白拦在了他的面前,暗中握住了他的手腕让他冷静,但听小白冷冷一笑:“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鬼王宗宗主从见不得光的地方滚出来了!” 鬼王眼里闪过浓烈杀意,但转念却是笑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哼!当然不是为你,你手中那是干坤轮回盘,也许能为瑶儿带来一丝转机,我当然要回来。” “此话当真!”鬼王心头一颤,连手都有些颤抖,差点握不住心中的玉盘,他将玉盘小心翼翼拿到胸前,仔细端详,奈何依然看不出个什么,只觉得一股柔和之意涌上来,连那燥乱的心也平静了下来,他心头一热。 偏偏这时,外面又传来更加激烈的打斗和嘶吼狂叫,鬼厉、小白、鬼王三人都是眉头一皱。 只不过鬼厉、小白二人是担忧,鬼王却是不耐与杀心了。 小白见他眸心闪过一丝血腥之气,忙道:“我来问你,这段时间以来狐岐山中都乱成了一团了,天天有人莫名其妙的发疯伤人,天天有人惨死,鬼王宗上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你到底知不知道?” 鬼王淡然地瞥了小白一眼,注意力仍被手中的玉盘吸引着,神情如岩石一般僵硬而没有变化,淡淡道:“哦?有这等事吗?” 鬼厉皱眉,但见小白暗中给他打了个手势,也便静静待在一旁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小白眼珠一转,怒道:“你身为鬼王宗宗主如此麻木不仁,心底到底怎么想的?” 这一问倒叫鬼王一愣,好像在何时听过这种话,只不过他却冷淡道:“干你何事?鬼王宗的是轮不到你个外人来管。” “哼!这份基业,有当年我妹妹小痴心血在里面,我不管你究竟发什么疯,但我不能看你毁了它!” 鬼王终于有了反应,恶狠狠地瞪着小白,目火欲裂,放声大笑起来:“毁了它?哈哈哈……”神情忽又从阴沉变为狂妄,仰天一声长啸,“你懂什么!就是因为这份基业有小痴心血在,我才用心经营,日后看我一统宇内,称霸天下,方知道我的手段!”他笑声猖狂,神情飞扬,神情大异往日。 小白、鬼厉虽已知他心性突变,却还是不免为之惊愕,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人和以往的万人往联繫起来,她二人相视一眼,小白便长嘆道:“罢了、罢了,反正我对你这些权势也不感兴趣,只是回来看瑶儿,你做什么,与我何干!” 小白将话又引向碧瑶,果然鬼王也顺着她的话将视线又落在手中玉盘上,他看向鬼厉,急道:“鬼厉你快说,这小小玉盘要怎么帮瑶儿?” “我、”鬼厉正欲开口,却是小白打断了他。 “这玉盘是我从大和尚处寻来,谁也不知道怎么用。” “你找死!”鬼王瞬间对小白厉道,剎那间涌起的杀意,叫小白二人惊骇不已,鬼厉暗自握紧噬魂棍。 倒是小白并不慌张,“你急什么,东西都拿回来了,等了那么久也不急于一时,再研究研究,说不定能找出法子。我好歹出自南疆,容我整理整理一些线索说不准可以找出这玉盘用法,你要知道南疆向来多诡秘之法。” 鬼王冷静下来,觉得在理,心思一转,眼神一亮,“我想到一个人或许能驱使这玉盘。” 小白已有所感,鬼厉立即问道:“是谁?” “鬼先生!”鬼王作势就要离开寒冰石室。 小白暗道果不其然,却是拦住了万人往,见他脸色阴沉下来,冷冷道:“你冷静一点!东西是我带回来的,你不问我就要带走,哪有这个理!鬼医?哼,我信不过他!” “鬼先生,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这玉盘,你不要阻我,否则我翻脸无情。” “我是碧瑶阿姨,难道还能害了瑶儿,万人往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了,鬼医终究也是外人!我不是不同意你拿它去给鬼医看,但是我一定要在场。”小白在心底冷笑,鬼厉却已经明白她的用意,不再多话。 鬼王细细一思量,觉得小白说得合情合理,看了一眼冰床上的碧瑶,鬼王心跳加速,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好,你随我来。” 石门缓缓阖上,小白和鬼王一同离开了寒冰石室,轰隆声停息,石室恢复安宁。 白雾缭绕的石室里,鬼厉孤身站立,想起小白离开时使的那个眼神,目光一沉,他已有决断,他转身又轻柔地抚了抚碧瑶鬓边,轻轻一笑。 石门再度打开,昏黄的甬道,烛火瞬间摇曳,鬼厉关了三天,一瞬间的不适应,一道黑影朝他窜去。 鬼厉眨了眨眼,眼睛适应之时,也顺势接住了黑影,小灰双臂环抱着鬼厉的脖子,乖巧地窝在他怀中,鬼厉对着小灰低头一笑。 三目灵猴,支棱了一下脑袋,一道流光在三只金色的眼睛里闪过,它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吱吱地叫了两声。 鬼厉会意,踱步而去。 第212章 第两百一十一章 河阳城,南巷别院。 娴静的院落此刻多了几分沉闷,庭前西风凋碧树,落叶几许,凭添了几分萧瑟。 院子里人并不少,陆雪琪、金瓶儿、飞燕、秋澜、绿漪,甚至招兵买马归来的流萤也都在此处,只是个个面色都阴郁得吓人,尤其金瓶儿整个脸色铁青,上好的玉瓷杯都在她手中捏出了裂缝。 “飞燕,你再说一遍!”金瓶儿沉下了声,素来百媚千娇的目光似乎要冒出火来。 “雪儿失去了消息,此前从她发给流萤的情报来看,现圣教一家独大的鬼王宗也陷入了一片混乱之境,鬼王不知在密谋什么,已经许久不管教中事务,四圣使其中之三也弃教而去,鬼王宗一片阴云,甚至诡异的事一件接一件,发疯、自相残杀,但鬼王从来没有露过面。雪儿隐匿刺探的本领过人,又深通媚心术,已经成功打入鬼王宗内部,但是原本该按时回来的情报,却忽然断了,到今日已经整整超期三日,我想雪儿、凶多吉少。”飞燕脸上多了一丝沉痛,到底是多年共事的姐妹,出生入死十载有余,心情不可不谓悲痛,为合欢女子悲戚的宿命。 第411页 啪的一声,金瓶儿一掌拍在石桌之上,连同手中的茶杯一齐拍在桌面,拍了个粉碎,殷红的鲜血瞬间从她玉指缝隙流出,飞燕、绿漪、秋澜、流萤俱是身躯一震,噤若寒蝉,唯陆雪琪未被震慑,却也是眉头紧锁,看着金瓶儿受伤的手掌,沉了眸心。 “我金瓶儿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或许以前金瓶儿还能不在乎,但现如今合欢就已经只剩下这几人,纵使她心肠再硬,三妙对她的再造之恩也不敢忘,她不能再让她们这些继承着三妙衣钵的人死的不明不白了。 流萤、秋澜、绿漪心头一热,金瓶儿虽然口口声声骂她们做事愚蠢,也早就警告过她们远离鬼王宗,是她们自己不听,但赵雪出事她却连一句责骂的话都没有,她们没有追随错人!“姐姐,你就说吧,要我们做什么,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秋澜性子直,从来咽不住话,何况合欢之中,她与赵雪从来最为要好。 “是啊姐姐,过去是我们不懂事,现在哪怕你要重新杀回鬼王宗那个凶恶地,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流萤平日虽沉稳,但性子却是最不像合欢弟子的一个,不够圆滑,喜爱蛮干。 绿漪最为自持,思付之后却也道:“姐姐,现在正是鬼王宗大乱的时候,不管是不是为了雪儿,也是一个机会!” 飞燕没有说话,面具下面的表情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却是眼睛里多了几分担忧,她目光落在金瓶儿身上片刻,又落在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陆雪琪身上,秋澜她们三个急火攻心竟连在场的还有个青云弟子都忘记了,不够沉稳,难成大器,唉~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 “我想此事不宜过激处理,林师弟他们还尚未有消息传来,金瓶儿,你先坐下吧,止血。”未曾开口的陆雪琪终于说话,拿出一瓶伤药放在了桌上。 金瓶儿没有说话,却也平复了呼吸,慢慢坐下,秋澜见状不满起来,这段时日金瓶儿听从陆雪琪差遣替她青云办事也就算了,现在连圣教内部的事她也要来插一手?“哼!圣教中弱肉强食,我合欢受奸人所害不得不蛰伏衍息,可难道要让合欢一直寄人篱下,永无出头之日不成?陆姑娘,我们只是合作,圣教之间的斗争你就不要插手了!” 陆雪没有理会秋澜,而是看着金瓶儿,见金瓶儿闷声思量着什么,陆雪琪沉吟了片刻,道:“权力名利的争斗永无止境,好不容易合欢得以脱身重新生衍,何苦为了一时意气就葬送刚刚才招募的兵马。何况,没有消息不代表是坏消息,若是一味横冲直撞大肆杀入西边,中了敌人的圈套不是更糟。但是事情不可不管,金瓶儿,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吧,你要做什么,我全力支持你,也算尽盟友之责。” 此话不无道理,秋澜几人也闷不吭声,却是金瓶儿抬眸盯了陆雪琪半晌,不禁大笑:“哈!好你个陆雪琪!” 秋澜、绿漪、流萤三人不明白金瓶儿此刻发笑是何意,正疑惑之际,只听金瓶儿道:“飞燕,带她们三个先下去。” “是。”飞燕也不多问,给还有疑问的三人使了个眼色,那三人也识趣地退开。 院子里只剩下金瓶儿和陆雪琪,陆雪琪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坐得端正,气质雍容而沉敛,金瓶儿冷冷一笑,倒是拿起了伤药涂抹起来。 “陆美人儿,你打得一手好算盘啊。明明听了雪儿传来的消息也担心得不得了,亏你还能装作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一番话说得真有道理,可你知道我重掌合欢后不会不管这件事,现在的合欢,没有谁比我亲自出马更适合去西地一探的了。好心机!”金瓶儿将药瓶子甩了回去。 陆雪琪接住那看似平常却力含千钧的药瓶,神情未变,“你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既没肯定也没否定金瓶儿的说法,“若是需要什么,尽管开口,现在河阳城内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你们了,包括青云,你们大可安心住下,我绝对不会干涉你的决断,这是我们同盟的协议。” 说完这话,陆雪琪已经起了身,金瓶儿已经恢复了理智,也不用她来操心什么,她只做她觉得对的事。 陆雪琪起身转过去的当口,金瓶儿忽然问道:“喂,你当真没有存利用我替你打探西边消息的意思?我可知道飞儿已经好些时候没有回来了。” “不算利用。以外人来看合欢现在的状况,我是不建议你去的。”陆雪琪说的是实话。“但你也不是会静等消息的人,我的忠告,不要潜入太深,不妙即退。”金瓶儿是个行动派,接触几次陆雪琪看得实在。 金瓶儿一笑,对陆雪琪那清冷的背影终于不再是冷笑,低嘆:“不算利用啊~你这人~好吧,算我服你了。陆雪琪,你就不担心赫达修吗?如果不是恰好有我在,你会不会亲自去西边?” 陆雪琪闻言闭上了微闪的眸光,片刻之后,睁开时已然是如常的坚定,眸色如水似墨,她缓缓开口:“不会。我现在是小竹峰首座,青云需要我,我不会亲自去。我担心修,但是我更信任她!” 陆雪琪头也不回地点地而起,御剑而去,留金瓶儿也不禁为之一痴地久久相望。 “真的是好你个陆雪琪啊~或许,我也更能理解虹儿了吧。” 青山裊裊,碧云悠悠。 一道白影御剑飞行,往那仙雾缭绕的青山飞去。 她知道她应该做什么,在做什么,她是小竹峰的陆雪琪,青云的陆雪琪。如果她不是的话,也许会循着心意去往西方,也许、还是不会,因为她是陆雪琪,修的陆雪琪。 她知道修不会让她失望,从来不会。 摸了摸腕间的红绳,陆雪琪轻轻一笑,应了那唇角弧度的微风送来了一声鸟鸣。 “飞儿。”飞鸟随着她的低喃,停在了她的肩上。 原来,你连我心中的担心都不许啊,那么霸道。 ※※※ 神州西野,狐岐。 苍鹰飞过苍茫大地,盘旋天际,天色昏黄,带着暴雨将至的压抑,狐岐山虽非荒漠,风却总是干燥割面。 一处孤崖,一望无际的平野,平野的那头,鬼王宗的上方阴云浓稠,乌云捲成了漩涡,像一个漆黑的口横在天空。 修孤身一人独立峭壁之上,负手看着那一大片乌云,复又抬起头,头顶之上,烈日笼罩着昏黄的光晕,苍鹰横掠而过。 她的眉梢紧紧皱了起来,“要下暴雨了啊。”自言自语一嘆,舒缓不了心中的燥乱烦闷,负在身后的手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红绳的触感让她微微一愣,又眯眼莞尔,胡乱跳动的心又沉稳了下来,这般神奇,与当年外出游历常伴在身的那一方手帕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陆姑娘啊,还真是她的一帖良方。 修重新调整了心情,继续注视着前方鬼王宗的方向,红眸中的光锐利无比,如天空上的鹰隼之眼。 “这破天气真闷!”身后忽然声音,白衣的男子俊眉紧隆,走到了修的旁边,同立悬崖边,长长舒出一口闷气,却不见得胸中郁气有所缓解,林惊羽眉头皱得更紧。 第412页 之后,一片安静,鹰啸、风声,以及一直目视前方的修。 林惊羽转过头,看着修严肃而认真的侧脸,没有打扰她,甚至就连过来,也是犹豫了好久,他,本是不愿主动找她的,只是看着孤寂悬崖边的挺拔身影,还是没有忍住。 她与众不同、特立独行,生在世俗而又不流于世俗,总是打破着常规,不为世人理解。 或许,她从来都是孤独的吧。 与自己同等的身量,不同于寻常女子,越发成熟美丽的容颜因为红瞳银发而在英气勃发中多了一些妖魅,熟悉又带着些陌生。 一如既往的强大、高不可攀,又时不时多了一抹垂眸莞尔的温柔。 林惊羽在脑海中想起了同门中的那位白衣女子,眸光闪烁不已,拳头握紧又松开,又闻一声苍鹰呼啸,他收回了目光,望着旁边的人,望着的方向。 “飞儿回去了?”他问。 修回神看了林惊羽一眼,“恩,让它回去报信。” “不怕飞儿带回去的消息,让人担惊受怕?” “正是因为怕她担心,飞儿才要报信啊。” 修回答得理所当然,林惊羽反而愣了一愣,之后望了一眼修目不斜视的模样,却不知为何轻轻一笑。“原来如此。” 前方忽然传来了雷声,那大片阴云开始有雷光闪现流窜,并且开始向着四周开始蔓延了,狂风大作。 “暴雨将至,天气总算不那么闷了。”修低喃。 “你说的是天气,还是另有所指?” “呵,都有。” “你就不担心吗?小、鬼厉,还有白姑娘。” “担心有什么用,担心就可以让事情不发生吗?我更愿意花心思再想想我还能做些什么。”修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不过,除了等,我现在也是一筹莫展。可我相信他们两个,那里还有小凡必须亲自面对的事,至于狐狸,祸害遗千年,九尾天狐比你想像中还要强。至少几经生死关头,我都从没见过她真正的全部实力。我更担心小凡那个傻小子,有些事连我都始料未及。碧瑶,是个好姑娘。” 林惊羽闻言沉默了好久,低笑,“或许吧。可笑我们三人一起长大,可我却从来不曾了解过你们走的路,你,还有小凡,我不懂,不懂你,也不懂他。到底是什么让我离你们越来越远了?” 地上洒下了水珠,天色已经昏暗,乌云蔽日,可是雨却没有落下来。 修略感诧异地侧首,就看到垂首落泪的男人,紧咬着牙不让啜泣声泄露,却已经泪流满面。 是很英俊的男子,是很骄傲的儿郎。 修慢慢柔了目光,“当你这样说的时候,你其实已经懂了。真是的,堂堂七尺男儿还哭鼻子,不过,在我面前就尽情哭吧,哭吧,傻弟弟。” 其实我们三个从来没有走远。 大风呼啸盘旋,顷刻大雨倾盆。 轰隆的雷声中,响起压抑的哭声,斗大的雨点淋湿了崖边的两人。 “修姐姐,陆师姐是个好女人,我祝福你们。还有谢谢你包容我放肆的年少。” “都是小笨蛋啊~你和小凡。我很荣幸出现在你的青春里,惊羽。”摸摸面前低垂的头,修撑起纸伞,转身离开。 “生命中,有些人会以不同的姿态牵挂。我谁都不愿意放弃,尽我所能。傻小子,别淋太久了,你还有个兄弟在险境。” 暴雨中,修的话一字一句传入耳。 伞下的人,严肃又认真,红眸亮得可怕。 第213章 第两百一十二章 鬼王宗总堂,血池之外。 一抹白色的身影来回在昏黄的烛火下踱步,小白紧紧地盯着前头连火光都照不亮的幽深甬道。浓重的血腥扑面而来,九尾天狐的心跳也不禁大声鼓动,黑暗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窥视着外面,小白也不禁失了沉稳,烦躁起来。 鬼王带小白来寻鬼医应是正中小白下怀,但是偏偏他走到这山体地宫深处,就不让小白在进一步,而鬼王将干坤轮回盘还给小白后,就一头没入了黑暗中,想来这黑暗甬道的尽头就是四灵血阵所在了。 法力高强如小白,此刻站在这幽深黑暗的前头也不敢状着胆子潜入,她是狐类,天生有着危机的感知,直觉告诉她,那里面藏着可怕的恶鬼。 “哼!”小白忽然冷冷哼了一声,强行让自己站定,调整了一下气息,小白运气压下了那股扰人心绪的诡异之力,手中的干坤轮回盘却是发出柔和白光,悄无声息地散去了周围血腥之气。 “咦?”黑暗中有人发出了一声惊疑。 脚步声从小白面前的甬道传来,她暗道:终于来了! 不用刻意安排,也不是什么缘分,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很正常地锁住了对方的视线,小白水眸泛冷,鬼医眼珠微沉。 “白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哼!”小白冷笑,老而不死的恶贼! “叙旧什么的,就免了吧。”鬼王的声音打断了鬼医和小白的对视,他走到二人中间,对着小白急道:“你快把那玉盘给先生看!” 小白眯了眯眼,盯着万人往片刻,抬起手臂抖了几抖,云袖摇摆几下,露出小白白皙的藕臂,也让她掌心的干坤轮回盘露出了柔白的光华,鬼医目光一亮。 “干坤轮回盘?”鬼医作势就要去拿。 小白翻手一收,就把干坤轮回盘收了起来,鬼医一愣之后没有什么意外,鬼王却立刻喝道:“你做什么!” “你急什么。”小白瞪了一眼鬼王,反问鬼医:“你识得此物?” “听一个朋友提过,百闻不如一见,只是这天音寺的法宝怎么落入了白姑娘手里?白姑娘好本事。”鬼医阴阳怪气道。 鬼王皱起了眉头,小白冷哼一声,“你少来。我想万人往也告诉你了,宝贝可以给你研究,但我也必须在场,还是你想就在这儿研究这闻名不如见面的异宝?” “这——”鬼医看了一眼鬼王,询问的意思明显。 “现在瑶儿的性命才是最重要,什么事情都可以放在一边,包括你们之间的私仇!我告诉你们,你们一定要倾尽全力研究出这宝贝使用方法,若是因为私人恩怨致我瑶儿救治不得,可就别怪我翻脸无情!这段时间你们就加紧研究这干坤轮回盘吧。”鬼王声色俱厉,目光紧盯小白、鬼医二人。 鬼医会意,“既然如此,那白姑娘这边请。”说完便朝着自己的石室走去。 小白紧紧盯着鬼医的背影,等他走了好几步,方才迈步,却是鬼王的声音阴森森地从她身后响起:“我希望你和鬼厉这次回来真的是为了救我瑶儿,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外甥女总比外面的阿猫阿狗亲。” “哼!” 很快,鬼先生和小白的声音就消失在甬道,昏黄的烛火下,鬼王忽然佝偻了背,回头看了一眼藏在黑暗中的血池入口,一步一步缓缓离开,那背影就像是个蹒跚的老叟。 第413页 “娘,爹为什么总是那么忙?都没时间陪瑶儿,是不是他不喜欢瑶儿?” “你爹志在天下,有很多事请需要他。他是最疼瑶儿的。” “小痴、瑶儿,瑶儿……” 笑声回荡在甬道,就像厉鬼的哭泣。 群龙无首的鬼王宗依然乱作一团。 只是当那高大的黑影抱着一只灰猴出现的时候,路过的人们还是恭恭敬敬地行礼,那低垂下的眸光闪烁着的还是一丝不肯放弃的希冀。 “副宗主。”一声又一声,虽然鬼厉为人冷漠,但这些年在鬼王宗地位崇高,也从不做欺凌弱小、狐假虎威的事,鬼王宗弟子心里对这位副宗主还是很敬重的。 又是一声‘副宗主’。 鬼厉干涸的嘴唇微微开启,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恩。”从来不曾有过的回应,让那些鬼王宗弟子又惊又喜。可是这冷冰冰的副宗主还是没有在他们面前多停留半步。 鬼厉一路或点头,或轻恩,走到了一处石室,鬼王宗弟子的住处,这里发生械斗的痕迹明显,还有血迹斑驳在染有裂痕的墙上,这里没有守卫,人却很多,大多数坐在甬道上,靠坐着墙壁,空洞着双眼,有些认出鬼厉还能缓慢站起恭敬行礼,有些却如同失去了魂魄,悲戚地昂着头,暗无天日的石窟天顶,也不知在看什么。 小灰低闷地支了一声,鬼厉的眸光也微微闪烁,他腮帮微鼓,七拐八拐之后,走到了一间石室外,这是一间单间的小石室,一般是有些地位的头目居住。石室并没有关,鬼厉闻到一丝血腥味,迳自走了进去。 石室里,一个头罩黑巾的汉子正赤着精壮的上身为胸前一道骇人的伤口上药,他的头巾包裹着头,脸却没有遮住,像是蛮荒沙匪一样的装扮,看上去还很年轻,三十上下的年纪。 “燕回。”鬼厉忽然唤道。 那汉子忽然一个激灵,带着些惊讶的回头,“副宗主?” “连你都受到了这股诡异血腥的波及?”燕回是鬼厉这些年的左膀右臂,行为处事精明能干,对鬼厉也算忠心耿耿。 燕回苦笑了一下,几下就将衣服穿好,宽厚的脸上几经犹豫,还是开口:“副宗主,燕回无能,你这年培育的几个弟兄已经、已经……” 鬼厉抬手止了燕回的话,面上看去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手却暗自握成了拳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杀生和尚,都是我亲手提拔起来的,杀生去南疆时就没了音讯,这里我的心腹就只剩下你了。这里从来都不是我的归属。” “副宗主、”鬼厉从来都对圣教中人不温不火,燕回知道这个男人之所以留在这里,只是为了一份情债,对其他人冷淡狠心得紧,但突然来找他谈话,却是从来没有过,精明如燕回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鬼厉摇摇头,示意燕回不用在意,“燕回,我来找你,是让你将鬼王宗的现状告诉我,还有——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燕回猛然睁大了眼睛,这句话就和以往鬼厉与众人明争暗斗时的神情一模一样,那个杀伐果敢的血公子好像又回来了!燕回眸光闪烁起来,他素来不苟言笑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丝微笑,“副宗主,你的意思是……” 鬼厉没有说什么,轻轻抚摸着小灰。 鬼医石室。 当小白踏入鬼医的住处时,脸上竟是闪过一丝惊愕,原本以为会很不舒服的地方,却收拾得整整齐齐,没有多余的缀饰,所有的一切都很简朴,但不知为何,总有几分熟悉之感油然而生,尤其是那书桌。 小白魔怔一样走过去,望着书桌和椅子发呆,桌上摆着一本医经,让小白微微觉得违和,好似这里应该摆些经史论传才对。 鬼医将小白神情看在眼里,面上黑纱微动,顷刻解了小白的惑。“天香居。” 是了,这里的摆设,和焚香谷主的住处天香居像极了! “哼!我差点儿都忘了,焚香谷老不死的,还没完全死绝。”小白冷笑,长袖一挥,竟迳自坐在了桌案前,姿态雍容而霸道,曾几何时,趁着那老而为妖的云易岚疏忽之际,她也曾坐在高高在上的谷主桌案前肆意涂鸦,宿敌虽死,记忆未远! 甚至连那山河殿谷主宝座,她这狐妖也曾坐过一坐! “白姑娘真是性情中人,难怪——” “有屁就放完,婆婆妈妈,阴阳怪气的噁心!” 鬼医不怒反笑:“哈!难怪修罗红莲与你能成莫逆之交,上官策临死能将焚香后辈託付于你。若是我早些时候见到白姑娘,也是愿意结交你这样一位女子的,可惜你大闹焚香谷之时,我早已经离开,否则——” “啊呸!想得美!想结交本姑奶奶的人多了去,你算老几。还是不要废话了,你有多少把握救碧瑶?你是小环师父,瞒得过万人往,瞒不了我,不止焚香道法,你还会南疆鬼道,你是南疆五族人。” “非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环,她比我强多了,我可不会苗族的还魂禁咒,在还魂之术和鬼道的领悟力上小环的天赋以我所见无人能及,只是太死心眼,如果听师父话是可以少吃苦头的。” 小白闻言目光一沉,心思急转,“小环自然厉害,要是她在,我何须让你研究干坤轮回盘!” “哈哈,就算她在,也是无可奈何!” 鬼医的笑声很是张狂,小白却是心底一沉! 小环究竟在不在他手上? 若是在又会是在哪里?道玄又在哪里? 小白暗自打量着眼前这间石室,在看到一处立柜的时候眼睛一亮。 怀中,干坤轮回盘发着柔和白光。 “白姑娘,你要何时将干坤轮回盘给我一看?” 第214章 第两百一十三章 暴雨下个不停,间隙有沉闷的雷声,狐岐山的空气变得清爽了一些,但依然笼罩在阴云下,雨水并不能改变什么。 修等人现藏身的山洞里因为暴雨的关系有些闷。 青龙、幽姬四人坐在一起,或闭目养神、或低头絮语,林惊羽与他们不是一道人,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他轻轻擦拭着斩龙剑,锃亮的剑刃映出俊朗的面庞,认真而坚毅。 心结解开之后,林惊羽的心情沉稳了许多,连斩龙剑都变得更加有光泽。或许在心性的磨砺上他还差了许多,却至少在学会放下,真要是达到豁达、潇洒之境,再使出斩鬼神会是什么样子?他自己也想看看。 林惊羽将剑归鞘,掸了掸身前的衣摆,盘腿入定。 对面,除了一直喋喋不休的玄武不时打量着林惊羽外,幽姬睁开了双眼,看了一眼那坐在角落里的男子。 之后,山洞里很久都没有声音,只有暴雨击打在山崖的响声在洞里回荡。 玄武实在是闷得心慌了,刷地一下站起身,想要表达什么,但看了看山洞里的其他人,只有白虎抬眼看他,青龙、幽姬、林惊羽依然闭目养神。玄武烦躁地抓了抓头,在白虎的眼色下又安分坐下。 第414页 外面的暴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仍然没有要停歇的样子,反而越下越大,突然一道霹雳轰隆乍响,不知打在了外面哪里,声响大得让洞里的人有种山都在震动的错觉。 洞内所有人都惊了一下,青龙、幽姬、林惊羽都睁开了眼,视线相对,皆是沉默不语,洞口跑进来一个小小的影子,抖了抖那蓬软的皮毛,几下蹦跶进了林惊羽怀里,挨着林惊羽暖和的胸膛,小狸仰头蹭了蹭林惊羽,就乖乖趴在他腿上。 林惊羽没有吝啬自己的微笑,用手帮小狸理着那因为待在外面太久被风吹得蓬乱的毛,青龙、幽姬对视了一眼,站起了身,停顿了一下之后,朝着洞外走去。 玄武眼睛一亮,立即叫道:“老大,三、”姐字都还没叫出来,那两人已经出了洞口,白虎也拉了他一下,他识趣地坐回了原地,无奈的瘪瘪嘴,青龙他们一定是去找赫达修了,那样比坐在这里有意思,可是有他们二人出面,也没有他什么事。 林惊羽自然也知道,看了一眼之后,继续轻轻揉着小狸的后颈。 石洞之外,突翘的山岩之下。 天幕昏沉沉的,滂沱大雨如密不透风的帘子,将外面的一切都笼罩在模糊之中,噼里啪啦坠下,天空中不时地闪过雷电,雷声却是闷闷的,不大。石洞外延伸的山岩就像一把天然的伞,将大雨格挡开去,留了一片干涸的土地,龟裂着细小的口,因为鲜有的矮树和绿草这里又是非常坚固。 幽姬和青龙一出洞口就看到了那个倚靠在一株枯木的人影,手中那柄黑亮如弯月的刀首先吸引了他们的视线,气势惊天动地的弯刀戮神此刻就像玩具一样在那皓腕间翻转,那红衣白发的姑娘机械地重复着翻转戮神的动作,一双红色的眼眸仿佛没有焦点地看着外面的雨幕。 显然她知道有人靠近了,只轻轻看了一眼走近她的青龙、幽姬二人,继续把玩着手中的弯刀,戮神弯刀那股骇人的煞气此刻却一丝一毫都感觉不到了一样,只是那黑得发亮的光泽却是越发光润,柔和地辉映在那身红衫之上,青龙和幽姬知道,一只沉睡的猛兽醒来那刻才是最危险的。 幽姬、青龙都没有去打扰修的沉思,只是站在一旁,一同看着仿佛不会停止的暴雨。 时间缓缓流逝,雨似乎也小了一些,可是雷声却大了起来,轰隆隆地从天上传来,就像是猛兽低沉的怒吼,闪电开始肆虐这片大地,咔嚓!又是一道殷红的霹雳划过天际,就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远处一株巨大的枯木被噼成了两半,大火熊熊燃烧起来,在还有些凶猛的雨势里,摇曳着炙热的火,在昏暗的天色下,点亮了眸心的震颤。 自然之威从来都让人惊嘆、臣服,无论是谁。 青龙、幽姬面对这样的雷雨天,自然升起了一分敬畏,他们是修行之人,这样的心境实属平常,就连修也是对自然之景怀着崇敬的。 漫天雷霆不歇,修手中的动作忽然停下,戮神颤抖起一声惊鸣,修微笑着,在青龙和幽姬惊诧的目光中将戮神旋飞出去,弯刀如月,斩出了远古的一段传奇,雷霆凶猛,在看似平静飞旋的弯刀掠过下,生生断成了两截,大雨、惊雷丝毫不能阻止弯刀飞行的速度,平稳而缓慢。 而弯刀的主人依旧倚着枯木,那么漫不经心地抬起了一只手,并起两指,就让那飞旋出去的绝世弯刀,霍然静止在天幕下,黑色弯刀,光寒天下,那一瞬间,连雷霆和大雨都静止在了那柄弯刀周围,弯刀凶猛,敛而未发,沉寂了万万年光景的澎湃神力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唤醒它炙热的血性。 青龙、幽姬忽然觉得魔怔,在那柄仿佛静止了时空的弯刀光华照射下,好像看到了厮杀激烈的战场,看到了炼狱一般的战争,一刀戮神,霍然惊醒! 两人回神,已然惊出了一身冷汗,纵使知道刚才是幻觉,但那些幻影就像是那柄刀见证过的历史。等他们再看向半空时,戮神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修的手中,大雨和雷霆根本没有停止。 青龙、幽姬知道修很强,却不知道修罗可以强到只是一个意念操纵就能让人望而生寒。 “这样就害怕了吗?”修收起了戮神,微笑。 明明精緻的脸却不知为何在幽姬眼里变得有些可恶,青龙倒是一笑,“还不至于。只是惊嘆姑娘道法神奇,修为强势。” “这样的话,我已经听得太多了。不强,只有死。”修轻描淡写道,摸着腕间红绳修弯着唇角,“若说来到这个世界,与曾经有什么不同,那便是有了情爱之心罢,不单单是雪琪。” “哈,是吗?难道感情用事不是成大事者的阻碍?”青龙一笑反问。 “人无善志,虽勇必伤。一个人不能至情至性,又如何正确的来看待世界。”修答。 “哦?那姑娘诸多悖离伦理道德的行为也是因为至情至性了,可为什么还是被命运束缚在了红尘里?依然背负着正道的权力、名誉就连爱一个人都还要忍受世人的偏见指责。姑娘这么拼命阻止灭世,是为情、为爱、为正义,还是为了得到一个世人的认可?”青龙再问。 “哈!我从来就没说过自己可以代表正义或者邪恶,也从来没有要为了世人的认可而拯救世界。我怎么做、要爱谁,都是遵从本心罢了,可不得不承认的,爱人之心,让我学会了善良,师出名门让我知道了一种使命感,不为天下人,但爱天下人。我不是正义,也不代表什么,我就是我,爱我所爱的,做我认为对的,无论红莲还是赫达修,是我遇到的每一个人让我知道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爱所有人,结交少数人,不负任何人。比起以往的麻木、茫然和不忿,面对命运的每一个安排,更多的反而是从容了。我不在乎正魔,只是有自己的是非判断。就连你们,我只要喜欢照样把酒言欢,要是看不顺眼,该打、该杀也绝不会手软。此次之后,要是世间安在,我呀,还想和朱雀使研讨研讨兵器之运用。”修笑着取出一坛酒,想了想又收了回去。 青龙、幽姬俱是陷入了沉思,风雨交加,雷霆不断,修静静地望着鬼王宗的方向,放开了五感,关注着四灵血阵每一刻的变化。 良久,青龙长嘆一笑,“与姑娘交谈一番,实属青龙之荣幸。可惜姑娘这般真性情的人没有在我圣教。” 修闻言笑出了声来,“哈,没有什么好可惜的,即使立场不同,我们依然有缘。我在这个世界走一遭,有些际遇与你青龙使可脱不了关系。算起来我和雪琪以往真是多亏了青龙使照顾啊~” 青龙微怔继而朗声大笑起来,“看到姑娘,不禁想起一位旧友,相交恨晚!” “这是我的荣幸。”修挑了挑眉。 幽姬眼神中也有怀念,万剑一,那个她现在还不放下的人,赫达修与他相似,却也不同,都是令人不得不心服口服之人。“师兄,那个给赫达姑娘吧。” “什么东西?”修疑惑道。 青龙取出一张图纸,在修的面前展开,“是鬼王宗的示意图,包括机密暗道和一些机关位置,有些连鬼厉都不知道,这些标记则是我和幽姬这些天商讨出来的路线,若是要接应白姑娘和鬼厉,或者——姑娘要潜入鬼王宗,这些都是好的路线。” 第415页 修微微惊讶,这些算是鬼王宗的高度机密了,很有用处,只是立场终究不一样,修本没有指望青龙会将这些都说出来,他主动找自己商讨倒是让修心头一热。修也不过多废话,接过示意图看了半晌,心中已有数。 “青龙使、朱雀使,你们觉得小凡这个人怎么样?” 青龙、幽姬不解修为何突有此问,想了半晌,幽姬道:“重情重义。” 青龙道:“优柔寡断。” 修笑了,“谁说这两样是坏事呢。小凡内秀于心,虽然难免为情所困,难以自醒自断,但有将才,若是他能整合鬼王宗教众,于日后血战绝对有益。” “你是说正魔合作!” 修眉梢一挑,“当然!不是一人两人,而是真正的正魔一心同御强敌。” “这——我虽欣赏姑娘,也为姑娘气度折服,但是正魔偏见根深蒂固,宿怨已久,正魔一心?”青龙有些不相信 “无论正道魔道,有大志者,都有成为英雄豪杰的雄心斗志,当有开创一代的野心!我既然能和二位这样心平气和交谈,正魔一心,同仇敌忾,何难!” 青龙、幽姬一震,青龙嘆道:“可惜姑娘志不在天下,否则——” 修摇了摇头,“非也。若志在天下,谁又能保证我能怀有今日心境,并保持下去。不觉可惜,只要无憾。” 青龙想起如今的鬼王,不得不点头颔首,心底空余长嘆。 幽姬却是道:“鬼厉能做到吗?” “相信他吧。”修微微一笑,复又皱起了眉头,“我其实更担心的是小白那边的情况,与鬼医纠缠、救道玄真人,不容易。青龙使、朱雀使,若是牺牲是在所难免的话,我只能对不起你们鬼王宗的教众了,我会提前闯进去,尽我能力范围带人出来。” 青龙没有说话,倒是幽姬沉吟了一下,道:“我们明白。你按你的想法做,我们奉陪!” “好!” 鬼王宗总堂。 大堂内摆放了几具尸体,又是发疯而死的人,这次出手的人是鬼厉。 “副宗主,这几个人怎么处理?”燕回指着另外几个瑟瑟发抖的人,那几名是受不了偷偷潜逃的教众,知晓圣教酷刑,他们心如死灰,只是想活下去的想法,令他们看着那个背对着他们的高大背影。 鬼厉身上还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曾经的血公子之名,无人不晓,燕回心里也不确定鬼厉是什么想法,只见鬼厉转过了身道:“你们,抬着他们跟我来。” 指了指那几个逃教的人,又指了指那几具尸体,鬼厉声音冷酷至极,眼中一片杀伐,那几人颤抖得不敢反抗,颤颤巍巍抬起了尸体,鬼厉便往外面走去。 “副宗主,您上哪儿?”有弟子问道。 鬼厉带着燕回,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冰冷得可怕,“乱葬岗。” 毫无感情的三个字,让人感觉这些抬尸的人恐怕凶多吉少,连他们自己也觉得生无可恋,能庆幸的是没有受到生不如死的酷刑吗? 鬼厉头也不回地领着他们走了,不可能逃跑的几个人只能抬着沉甸甸的尸体,跟着他。 在他们走后,许久不曾露面的鬼王却是破天荒的出现在了大堂,守卫弟子慌忙跪下,变得暴虐无常的鬼王,心情却似乎不错,静静地看着鬼厉离开的方向冷笑。 鬼厉刚才的状态就和碧瑶刚出事那时,他到鬼王宗的状态一样,麻木不仁,残忍冷酷,形同傀儡。仿佛除了碧瑶,这个男人已经如同死人。 “废物!”鬼王骂道。 第215章 第两百一十四章 乱葬岗。 一个荒郊野外,许多无人问津的尸体,白骨累累的阴森样子,和一群恶鬼怨魂不愿离去的凄凉地,这就是乱葬岗,不需要过多粉饰,这里就是这样荒凉与冷漠。 即便暴雨过后,这里淡淡的尸臭还没有散去,不知是不是黄土里正在腐烂的尸体在哭诉,如今再添几具。 雨还没有停,淅淅沥沥的,不大明亮的环境,鬼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带来的几个鬼王宗弟子挖坑,小灰缩在鬼厉怀里抬头看了看鬼厉紧绷的脸,又低垂了头,埋得更深了一些。 挖土埋坑本不是什么困难的命令,许是因为死亡的阴影笼罩的关系,他们的动作并不是很快,因为他们不知道最后盖上这个土坑的是挖出来的土还是他们的尸体,然后就像那些堆砌在地面上的白骨一样,没有一捧黄土栖身。 干涸的土地,因为暴雨的原因湿软了下来,铁锹接触地面的声响非常清晰,是这片沉默之地唯一的声音。 鬼厉举目望去,一直阴郁的眼终于有了别的什么,尸骨成堆。 “我竟不知道鬼王宗的人有这么多。” 燕回不太清楚鬼厉要做什么,听到他这样说心里却不是滋味,乱葬岗是给那些叛徒和有罪之人的墓地,本不该有这么多尸体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就开始不断堆砌死状惨烈的同门,甚至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那盘旋在这里的阴风,可是为了鬼王宗洒下热血后的凄凉与不甘? 燕回紧闭牙关半晌,开口道:“鬼王宗五千教众,兽妖之战死去一千,蛮荒圣殿一行折去一千,如今还剩下的就是鬼王宗最精锐的实力,却也已经互相残杀,这里是无数鬼王宗身经百战的英勇同门的埋骨之地。”是不解,是怨吧。就连燕回也不知道他身为鬼王宗弟子的忠诚、骄傲该何处安放了。 悽厉的风将寒冷的雨打在面上,铁锹插入土地之后,忽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有什么牢牢嵌住了铁锹头,那名鬼王宗弟子心烦意乱地用力撬动手中的铁锹,要发泄什么一样发狠,当他真的撬开卡住铁锹的那块土时,所有的感觉似乎都已经离去,只有茫然和机械动作驱使他继续。 被撬开的,不只一捧土,还有一只断臂,没有腐烂完全却已经见到白骨,当他们继续挖开土地的时候,一具不完全腐烂的尸体,正用那悽厉而空洞的眼看着他们,刚才卡住铁锹的就是这具尸体。 凄风冷雨,在场的活人,是否都和他,甚至这里的他们一同出去过生死之地,勇往直前,肝胆相照过? 手再也没有握住铁锹的力气,有一人跪下,双手狠狠抓着这阴森充满怨气的泥土,“我受不了了!副宗主,如果你要杀的话就直接动手吧,我不想在受这样的折磨,如果我是叛徒,就请你给我一个痛快!”怎么说也是七尺男儿,头颅却几乎埋在了地上,是卑劣,还是为了最后的尊严?那珍贵的男儿泪。 鬼厉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眉头紧皱。良久,他沙哑着声音。“我也是个叛徒,有什么资格清理门户。起来吧,如果你还想活下去的话。” 燕回和几名鬼王宗弟子不由都愣愣地看着他,连那个跪下的人也抬起了头,随后茫然起身,鬼厉看了他们一眼。“想要生存的眼不该这么迷濛,否则只会痛苦。先把他们好好安葬,然后随我来。” 第416页 鬼厉的话就像一个希望,重新点亮了他们眼中的光,他们手中的动作麻利了起来,当那几具尸体最终还是成为这里的一部分后,鬼厉领着他们静默地站在那里许久。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走吧。” 鬼厉转身,却是一直安安静静的小灰忽然叫了起来,小灰扯着鬼厉衣襟,指着一个地方突然大叫,即使雨停了,乱葬岗的光线也很暗,随着小灰的叫声和阴郁的风,周围一下变得诡异起来,鬼神,一向是令人敬畏的存在。 鬼厉皱眉,沉吟了一下,道:“过去看看。” 于是,燕回几个人就缓缓跟着鬼厉的脚步,往乱葬岗深一点的地方走去,小心翼翼的,也许只是为了不惊扰死去的同门。不远,但尸体却从少变多,而且很多都是草草安葬,风雨一吹,很多尸体都露在外面。 “吱吱!”小灰又叫了一声,指着前面一个比较大的土坑。鬼厉立即带着他们过去,看见的第一眼唯有沉默。 数十具尸体交叠在坑里,才刚刚开始腐烂,那些还可以分辨的脸,让他们想起鬼王宗之前一次□□,那算是受鬼王宗血腥之气影响最多的疯狂,接连数人几乎同时发疯,如同瘟疫一个传染一个,死伤惨重,现在回想起来,那次,抬尸掩埋的人后来好像都没有回来,只是人人自危的时候,没有人问津。 如今看来,那埋尸之人,最后也互相残杀至死,所有一个尸坑还没有来得及掩埋,就这么暴露在鬼厉他们面前。 鬼厉等人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沉默着,小灰却是又叫了一声,鬼厉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眼睛里闪过惊讶之色,将小灰放下之后一下纵身跳进了尸体堆积的大坑里。他几步一跃,那一堆尸体的边缘,似乎还有活人,越近就越感觉到那微弱的呼吸! 鬼厉很快就到了,那个人趴着,鬼厉将之翻了过来,当看清楚那人的样子时,鬼厉不禁一怔。 竟是一名女子! 容貌清丽,呼吸微弱,衣服已经很脏看不出样式,身上也有不少伤,当鬼厉将她扶起,靠在怀里的时候,她忽然睁开了眼,双目一红一黑,阴狠又带着一些疯狂,只不过最后还是昏迷了过去,带着迷茫。 只一眼,鬼厉不禁为她感到不可思议。这女子该是受到血腥之气影响的人,却不知为何恢复了一丝本性,四周看了看,只有死亡笼罩着,鬼厉很难想像她是怎样在这样的环境活下来的。 “副宗主!”燕回也跳下尸坑来到了鬼厉旁边,当看见还有幸存者的时候同鬼厉一样惊讶,然后看清那女子的脸更加惊奇,“这不是赵、” 话还没有说完,却是鬼厉已经将那名女子横抱而起,跃上土坑,鬼厉不作停留道:“走!” 鬼王宗百里开外的孤崖上。 大雨停了,空气也很好,修站在高处如往常一样注意着鬼王宗方向,忽然,她眯起了眼。 远远的,几个黑点正在朝这里靠近,修弯了嘴角,眼神却是锐利,喃喃自语:“开始行动了吗?” …… ※※※ 鬼王宗,鬼医处。 小白和鬼医连续研究干坤轮回盘好几日一无所获,小白、鬼医倒还好,知道急也没用,鬼王却是心急如焚,几次询问无果之后,不知是害怕控制不住脾气,还是害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索性再度闭关,将自己关进了血池里。 干坤轮回盘没有任何变化,但是鬼王宗内神秘的力量却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安静,没有再发神威,笼罩在鬼王宗内的血腥之气淡了许多,久违的安宁重新出现在鬼王宗。 鬼王宗总堂里面,原本愁云惨雾的气氛突然有些改变了过来,这几日居然再不见有人发疯杀人,而令人心惊肉跳的石壁裂痕扩张速度也好像停止。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往日平静的日子,所有人都渐渐从濒临崩溃的悬崖边上恢复过来,人们的脸上慢慢有了笑容,尽管笑脸中还有战战兢兢,但气氛缓和了许多。 最近却是在鬼王宗新兴起了一种传言,鬼王宗这般好的变化恰好是鬼厉归来之后开始发生的,是以在鬼王宗弟子之间传闻,乃是副宗主回来之后迅速找到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异变源头加以消灭,这才还了鬼王宗一片平静。 鬼厉自埋尸归来后便有意无意开始处理帮务,这样的流言于他来说不算坏事,鬼王的闭关更便利了计划的开展,一切似乎进展得很顺利,唯有、碧瑶。 自寒冰石室出来,鬼厉不知不觉游荡到了通往鬼医住处的暗道,伫立了许久,还是没有进去,而小白也没有从鬼医处出来过,鬼厉想起修,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沉住气。 鬼厉调整好心情,离开了暗道。暗道的尽头,鬼医的石室内,反倒出奇的和谐。 没有争吵,也没有打斗,小白坐在椅子上,一直静静看着鬼医在一石台上试尽各种方法催动干坤轮回盘。虽然无果,但不得不承认,鬼医对于研究有着超乎常人的狂热,至少干坤轮回盘的白光亮了许多,上面镶嵌的玉块也似乎变得井然有序起来,在那白光照耀下,心境也平静安宁起来,是以小白、鬼医相处数日竟是没有一丝摩擦。 鬼医似乎慢慢找到干坤轮回盘上面玉块的规律,只是依旧弄不明白该怎么使用这神奇的玉盘,太过专注以至于没有发觉四灵血阵的变化,随着干坤轮回盘上面玉块平稳有序的变化,四灵血阵对鬼王宗众人的影响渐渐小了。 小白自然发觉了这一点,原本压在心头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淡了,小白还以为是鬼厉在搞什么动作,看着鬼医专注干坤轮回盘的样子,小白在想该怎么支开这个老怪物。 “餵。”小白喊了一声鬼医,哪知鬼医只是无意识的应了一声,之后理都不理小白,专注成这样,小白都不知该说鬼医是太疯狂,还是心太大,难道就不怕自己突然袭击他? 想到这里,小白眼神一冷,缓缓起身,慢慢靠近鬼医,一步、一步,在鬼医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就站到了他的背后,但小白心头一紧,却没有做出任何其他动作,只是看了一眼鬼医和悬浮在半空的干坤轮回盘,又退了回去。 接近太过简单,唯恐有诈。正当小白这样想的时候,鬼医身上却是发出了一阵亮光,鬼医从思考中回神,将怀中的修罗玉简拿了出来,他皱眉朝后面看了一眼,小白还是坐在原位,一副冷淡的样子,鬼医没有多想,将修罗玉简放在了一旁。 小白看着修罗玉简,暗道:好险。 只是看着看着,小白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头,只见那玉简之上八首金龙开始慢慢浮现,咔嚓一声,是鬼医在拨弄干坤轮回盘上的玉块,而小白却分明看见那八首金龙十六只龙眼同时一亮,仿佛活了过来。 小白心想:莫非这干坤轮回盘还和这修罗玉简有关不成? 刚这样一想,却见那玉简之上的八首金龙突然幻形,从玉简之上悄无声息地飞了起来,栩栩如生,小白一惊,看向鬼医,却发觉那么近,鬼医竟是一无所觉,小白屏住了气。 那八首金龙龙眼齐亮,随着时间推移,鬼医不断尝试拨弄干坤轮回盘间,竟是一只只龙眼相继黯淡,每熄灭一双龙眼,金龙就消失一身,不断消失,小白就这样惊讶地看着八部天龙消失在眼前。 第417页 当八部天龙完全消失的剎那,修罗玉简玉身前所未有的澄净,豪光大亮而没有发散开来,凝聚在玉身之上,异常漂亮,连小白都似乎被那碧绿摄了进去,双目痴迷。 “喝!” 突然一声略带熟悉的惊咤,犹如当头棒喝将魔怔的小白霍然惊醒,也将鬼医从专注中吸引。鬼医往身旁一看,大惊失色,手刚要去拿修罗玉简的时候,只见从玉简中射出一束红光,同时而来一声娇喝,从修罗玉简中传来。 “浮生千幻,我自清明。修罗血玉,破!” 红光破顶,顷刻覆盖了整个石室,目不能视,教人一瞬间不能有任何动作,待适应之后,一块血色玉玦已经从修罗玉简中飞出,又往修罗玉简飞去,那耀目的红光就像一支利箭,欲射穿什么。 鬼医双目圆睁,极快地将修罗玉简拿在了手中,不惜以身躯阻挡犹如利箭的修罗血玉,将修罗玉简抱在了怀里,他本以为修罗血玉会刺穿他的身躯,但一层碧绿光罩却是将修罗血玉弹了出去,一声急促而短暂的尖锐声响,整间石室都晃动了一下。 小白兀自惊讶之时,鬼医当即催动修罗玉简,将被逼退的修罗血玉再度收到了玉简内,手中玉简晃动得厉害,鬼医咬破手指在修罗玉简上画了一个奇怪的血符。 “锁神咒,定!”厉喝将修罗玉简的颤动镇了下来,鬼医却发出一声闷哼,气血翻涌。心里暗道:好个厉害的丫头! 他抬手一看,又是大惊,不见八部天龙金纹,但不知为何却是从修罗玉简上涌出一股力量将他翻涌的气血平定,鬼医心头疑云顿生,忽然四下望去,不知是怎么了,他的眼神翻涌起巨大的惊诧,他终于意识到四灵血阵的变化。 “糟了!”鬼医也顾不上研究干坤轮回盘和细想八部天龙为何消失了,急沖沖地打开石室,朝着血池方向奔去。 被忽略的小白,终于在异变中回神,冷冷看着大开的石门,一脸严肃。 方才是小环吧?那丫头真的被鬼医制住了! 小白握紧了拳头,沉思了许久,冷静了下来,看了看空无一人的石室,小白走向了那在意许久的柜子。 九尾天狐,机敏非常,小小机关并不难找到,一阵轰隆声响,小白打开了鬼医石室内的密室暗道,出奇的安静和黑暗。 机不可失,小白没有任何犹豫地走了进去,狐火在那刻亮起,她在荧绿的光亮下,很快找到了密室。 伸手推开那扇石门,首先看到了被插在石台上的诛仙断剑,小白小心翼翼迈进,锁链声响起,白发蓬乱的道玄,抬起涣散的眼,从发隙间看了一眼闯进石室的人,又垂了下去。 小白自然也看到了道玄,只是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是那个道骨仙风的道玄真人…… 第216章 第两百一十五章。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空洞而涣散,又是怎样的一个人,绝望而疯狂。 道玄缓缓抬起头,散乱的发从中分开,那张曾经不怒而威的脸此刻就像迷路的孩子般迷茫,偏偏在看到小白的时候勾起一抹说不出意味的诡异笑容。 “你是妖?”道玄晃荡着脑袋,似乎还有些不清醒。 小白没有回答,本能的,在道玄的注视下身体发紧,她缓缓移动着步子,小心翼翼观察着道玄的样子,缠住道玄的玄火链是上好精钢锻造,一点不亚于当年绑住她的那条,只是却没有玄火坛里神秘的符咒,以道玄修为该是能够挣脱,是伤还没好,还是鬼医用了什么特殊的法子? 道玄看着小白的身影慢慢挪出他的视线,也不转头,也不说话,只带着古古怪怪的笑意,仿佛他不是一个囚徒,而是静待着猎物的猎人,眼中闪烁着似疯狂似迷惘的光,整个人就像个正在休憩的猛兽。 小白莫名打了个寒颤,或许疯子本就是难以理解的。小白绕到了密室的另一侧,才开始打量起密室,密室里都是鬼医的瓶瓶罐罐或者黑布笼子,瀰漫着一股蛇的腥味,小白皱起了眉头,对鬼医的研究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将目光落在了诛仙上。 似玉无锋,似石断金。 诛仙断剑即使折去了一半也有种摄人心魄的气势,神威浩荡,见而生畏,天狐一族本就比常人更加敏感,对危险的感知也更加强烈,诛仙很危险,道玄更危险! 本想带走诛仙和道玄的小白当即犹豫了起来,诛仙碰不得,道玄更是古怪,要弄晕一个修真巨擘说起来容易,小白暗中聚起了真气,目光冷峻。 论修为,九尾已成的天狐首领又怎么会弱?天性使然,她总会留一手后路罢了。不然,云易岚那么狡诈的一个人,却也只能把她困在玄火坛而奈何她不得。 这一次当真是失心疯了,为了那疯女人的几句话就以身犯险,还没有想好退路,都不知道值不值得。小白不由腹诽自己,看着眼前的诛仙剑,又瞥了一眼安静得出奇的道玄,深呼一口气,“真的希望你说到做到啊,疯女人。否则,我当真做鬼也不放过你。” 小白嘀咕着,手中聚起的真气珠却是飞向了拖着诛仙的石台,一阵晃动,诛仙戾气剎那肆意,而后盈满密室,小白蹙起了眉梢,听得道法身上的锁链传来晃动的声响,小白冷笑,暗道:原来还真是对诛仙下了禁制。哼,鬼医这个老傢伙,当真难缠得很。 暗自破了鬼医对诛仙剑剑气的压制,小白并没有急于拔出诛仙,她在衡量着什么,凝眉思量了半晌,小白霍然转身,朝着密室外走去,临走之时,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浑浑噩噩的道玄。 小白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消失,道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继而是眼神里面一股难以遏制的凶戾,沉闷的笑声从他喉咙里发出,幽幽回荡在密室里。“呵呵呵,就凭你们这些邪魔外道也妄想动诛仙?妖、魔,杀!” 一股黑气的阴玄之气从道玄身体升腾起,道玄的身躯像是一下暴涨一样,但也只是一瞬,又消失不见,道玄的目光又变得涣散起来,诛仙发出一丝亮光,道玄侧过了头,幽暗的密室里,道玄、诛仙就像在幽幽对视。 道玄又低垂下了头,用花白的头发掩住了面,时不时的发出些似哭似笑的声音,又是疯疯癫癫的模样,但束缚住他的玄火链却在方才的玄阴鬼气暴涨之下出现了一丝裂缝。 严谨的道玄真人缘何失态成这样?极正而为魔。 放这样的一个人出来,究竟是好是坏? 暗中观察的人目中闪过厉芒,去而复返的小白悄无声息地离开。 关上密室的暗道机关,小白不由幽幽地嘆了一口气,她想了想,还是先把小环在鬼医手里的事情告诉鬼厉。 干坤轮回盘还悬浮在半空中,小白伸手取了回来,干坤轮回盘并没有抗拒,安分地缩回了一掌大小,白光渐渐回敛,又成了块独特的玉玦,被小白收在怀里。 在干坤轮回盘光芒暗去的那刻,小白顿觉得心里滑过一丝不适,但胸口处莫名升起一股暖意,又感觉那不适像是幻觉,小白摸了摸胸口的干坤轮回盘,四下看了一眼。 鬼医石室大而静,对于鬼医的地方,小白多待一刻都觉得难受,也许是因为这样才有不适感,小白没有多想迳自出了鬼医房间,她决定去找鬼厉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第418页 不管赫达修怎么担心,有些事总要鬼厉做出选择,情,或义。 小环看来是被困在修罗玉简里,鬼医随身带着,要救困难。碧瑶,想要还魂,一时半会儿也不行。道玄的情况已经摸清,四灵血阵随时都可能是失控的状态,眼下最好的就是带着碧瑶的肉身和道玄尽快离开这里,可要怎么做呢?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鬼王宗总堂,思量中的小白忽然回过神来,对眼前的气氛顿觉诧异。这是怎么回事,鬼王宗弟子一扫往日颓废,竟渐渐恢复了生气,总堂里也多了进进出出的弟子,精神面貌与之前大相迳庭,难道只是因为四灵血阵暂时安宁? 正在小白这样想的时候,忽然又是一阵猛烈的地震,原本以为消停的诡异力量竟是又霍乱起来,鼻息间飘过一丝血腥之气,稍纵即逝,周围的人开始吵杂起来,小白脸色一变,抬头一看,原本墙壁之上已经停止扩散的裂缝,似乎因为地震又开始加深,小白向四周望去,本以为会人群燥乱的情景却没有出现,鬼王宗弟子纷纷祭出法宝,以气护身,虽惊惶却未见乱象,这时小白怀里忽然闪出白光,那股重新肆虐的血腥似乎又淡了去,地面抖了几下,恢复了平静。 小白还未回神,却是鬼王宗弟子相继围了过来,“多谢白姑娘出手相助。” “我?”饶是小白这般聪敏,也忽然一头雾水,不知怎么短短几日这鬼王宗弟子就同换了一批一样。“我做了什么吗?” “我看见了,是白姑娘身上发散的白光才淡去了那股令人疯狂的怪异力量。”一弟子道,得到纷纷应和。 干坤轮回盘?小白有了眉目,但还是不明白是什么改变了这些鬼王宗弟子颓然的状态,直到鬼厉从大堂里出来,小白才稍稍想到了一些什么。 只见那些弟子一见鬼厉,即刻恭敬地走上前去,禀告了方才的情况,鬼厉接连下了几个命令,皆透露出现在他才是鬼王宗主事之人的气势,看着鬼王宗弟子对鬼厉颇为信任和尊崇的样子,看来令他们改变的便是鬼厉了。 小白倒是没有想到鬼厉会主动掌管起鬼王宗事务,她站在一旁没有说话,鬼厉冷面严峻,发号施令,一改以往诸事漠不关心的颓废沧桑样,颇有将才之风,本来平平无奇的相貌,却因为男儿气概和沉敛而帅气起来,可不知为何小白看着、看着,却好像看到了修的影子。 小白暗自冷哼了一下,静静在一旁,等着鬼厉将其他人都慢慢支走。 鬼厉很快就安排好人员,对于教务和御人之道,虽不曾关心,跟在鬼王身边多年来也耳濡目染许多,应付起来也不困难。鬼厉支走了所有人,便立刻走到了小白跟前,感觉到干坤轮回盘比以前更盛的柔光,鬼厉急道:“鬼医真的有方法驭动干坤轮回盘?”一份急促更代表着一份小心翼翼的紧张。 小白虽不忍,但仍是实话实说:“没有,虽然干坤轮回盘确实比之前灵动了,但鬼医并没有掌握它的使用方法。” “是吗。”鬼厉泄了气,但只是垂头了片刻,又抬起,“那你这些天可有收穫?” “当然有。只是你、好像变了,出乎我意料。”小白惊奇鬼厉心态调整的速度,以他性格断是没这般迅速提气振作的,“你见过她了?” 鬼厉看了小白一眼,没有回答也没否定,只是问道:“你找到道玄师伯关在哪里了?” “找到了,也找到了诛仙。万人往竟然会容忍道玄和诛仙留在鬼王宗里,看来他们对他还挺重要。”小白看见鬼厉的脸瞬间阴沉,便又道:“他被鬼医关在密室里。要救,还得想想法子。你这里的情况呢?” “鬼王宗弟子已经意识到了四灵血阵的奇诡力量,鬼王的不闻不问,正使得我不用费多大力就招揽了人心,虽非本愿,但亦该做些什么。修姐姐说,道者,不以物惑。道,虽是孤独的,但人,却不是,我想,我也不是孤独一人。总会有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使我坚强,和变得更好。修姐姐说将自己锁在坚硬的囚笼里,永远都不会明白活着的意义,路是自己选的,意义也要自己去找,而不是困在自己的心墙里。希望是一条太漫长的路,不走到尽头,永远不知道答案,即使最后是悬崖,跳,与不跳也在自己。我想走下去,去找我的意义。” 小白一笑,鬼厉的眼里是对那疯女人的尊敬和钦佩,也许才会有她的影子。 “鬼厉,我很高兴看到这样一个你。看来疯女人的眼光很好。只是——”小白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地动山摇,但小白胸前却发出一束白色的光,朝着鬼王宗洞窟深处射去,地震又是顷刻平息,小白拿出了干坤轮回盘,干坤轮回盘的光却是更加耀眼,仿佛穿透了重重石壁,射到了石窟最深处。 “是谁!究竟是谁坏我好事!谁!”一个仿佛从地狱来的怒吼霍然从这鬼王宗洞窟深处回荡开来。 鬼王宗宗主的声音,对于鬼王宗的每一个人都不陌生,却在此刻成了洪水猛兽一样,鬼厉和小白的心里都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鬼王宗洞窟百里开外。 修坐在刚刚醒来的女子面前,伸手在她迷茫的双眼前晃了晃,看见女子略显惊慌的神情,修依旧面无表情,红目红光一亮,轻易就破除了女子暗中发动的咒术。 “区区媚心术,对我不管用。”修对女子的反应还是很赞赏。 女子不料引以为傲的媚心术一下被破,正欲动手之时,一只飞鸟闯进了洞里,随着一道娇媚的声音,山洞里所有人都是一惊。 “赫达师叔好狂的口气,不如试试我的媚心术!” 修看着走进来的人,冷哼。“金瓶儿?” 金瓶儿千娇百媚一笑,“正是小女子。区区不才,也来这里趟浑水。” 修本来还疑惑,看见一旁留在这里的几名鬼王宗弟子和燕回,心思一转,笑道:“你来得正是时候。” …… 第217章 第两百一十六章 等待花开,剩下一缕残败,世界倾覆,我还剩下什么? 鬼王宗总堂。 血腥充斥,非日前若隐若现瀰漫的诡异,而是满地猩红的可怕。大堂地板上溅着刺鼻的血,躺着四分五裂的尸体。 站满人的大堂之内肃静得听不到一丝声音。 鬼王宗的弟子惊恐又不敢表露出来地看着他们最尊贵的鬼王淡然地擦拭着沾满血肉的,素白的方巾顺着枯藁的筋骨很快染成了暗红。 万人往什么表情也没有,更不曾看一眼堂下的人,白发梳得很整齐,黑衣上一点血气都没有沾,却因为平静而教人心寒。很快他夺取了数条人命的手便擦拭干净,随手这么一扔,血迹斑驳的手帕就在空中打了个旋,落在地上。万人往看都没看一眼,微微挪动了一下,正好踩在了帕子上,目光锐利地扫过下面的人。 鬼厉与其他人一样站在下首,一直低垂着头,沉默着,看见万人往踩在地上的血帕,才抬起了头,直视鬼王阴沉的眼睛,张口问出的话让满堂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第419页 “他们做错了什么?” 万人往的眼睛里剎那间凝聚了杀意,在众人为鬼厉捏了一把汗的时候,万人往的目光却从鬼厉身上移了开去,仿佛眼里从未没有鬼厉这个人一样。 鬼王冷冷地扫了一眼人群,脚步挪动的那刻,人群自动让出了道,他没有解释,人们更不敢要他解释,在他经过时,那身上散不去的血味让人屏息,身体发紧。 万人往没有任何预兆地杀了人之后,迳自离开了大堂,出去的时候,目光在边角里的小白身上瞥了一下,小白皱着眉头,在万人往离开后,站正了身子,她朝着鬼厉走去,鬼厉身边已经聚拢了人。 “副宗主、这!”人群小小激动着,刚才压抑的恐慌一下子宣洩了出来,同门破碎的尸体还在眼前,鬼王的暴戾已不再隐晦,人人自危。 鬼厉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用低缓的声音道:“君心莫测,遇之则避,见之则敬,切勿自乱阵脚,还有我在。” “副宗主、”周围众人低喃而不语,一双双眼睛都望着中间的男人。 鬼厉摇了摇头,道:“将他们好生安葬,先散了吧。” “是。” 人群离开之后,阴郁的气息依然没有淡去,小白走到鬼厉身旁,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道:“你小心一些,万人往已经对你动了杀心。” “他对我的杀心早就已经压抑了很久,从碧瑶出事的时候。”鬼厉眼神闪烁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常,皱着眉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会变成今天这样,四灵血阵的影响力真的那么可怕吗?” “哼!”小白冷哼了一声,“四灵血阵固然可怕,可到今日地步何尝不是因为他的野心,无论是谁,在欲望面前都会变。鬼厉,若真的到了不得不与他动手的地步,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做得到吗?” 鬼厉顿了一下,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或许他已经不是碧瑶熟悉的那个父亲,若真是万不得已,我知道该怎么做。” 小白点了点头,目光柔和了许多,便是这时有脚步声传来,燕回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宽厚的脸上带着严肃,恭敬地走到了鬼厉身边。 鬼厉与他眼神相交,见他点头,确认什么似的,问道:“都已经安排好了?” 燕回再度点头,鬼厉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向小白说道:“好,一切按计划行事,你那儿万事小心。” 小白心领神会,也不多作停留,迳自走出了大堂,即将拐入甬道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燕回正看着自己,目光与自己对上的时候又低下头去,小白眉梢微蹙,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不一会儿就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 鬼厉深吸了一口气,待察觉周围已经没有他人的时候,转头想对燕回说什么,却发觉燕回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白离开的方向,鬼厉心生奇怪,“燕回?” 燕回回过神来,如常的表情,看向鬼厉,然后说了回来后的第一句话:“副宗主。” 鬼厉倏尔双目圆睁…… 通向鬼王宗深处的昏暗甬道。 万人往出了大堂之后,经过了自己石室,却没有进去,而是往更深的血池所在走去,现在的他仿佛除了四灵血阵外什么都不会关心,只是走到一半,在半道忽然停了下来。 没有灯火的通道,一片昏暗,前方的阴影里多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鬼王盯着黑暗中的那道暗影,耐住性子出声:“道长?” 隐藏在黑暗里的人应声走了出来,藏青道袍,面目阴鸷,额角处青筋虬起,一看便知道行深厚,等来人端站在鬼王面前,赫然是消失了许久的苍松道人,这位青云叛徒、前龙首峰首座,自从叛教而出,便被鬼王奉为上宾,暗中供奉,鲜少露面,许久不见,他看上去更加阴沉。 “道长不是前往故地探寻,何时回来的?”鬼王牵起一抹诡笑。 苍松不察,闻言却是皱起了眉头,避而不答,道:“归来已有些时候。只是鬼王宗现在的情势却让我有些糊涂了。什么时候,我们那位不过问世事的副宗主也操持起了教务,并且还越来越有威望?” 鬼王冷冷一笑,“竖子罢了,能有多大作为?他搞的那些小动作以为我不知道吗?只要不干扰我的大事,这些无聊小事就随他去吧。否则,但凡有坏我大事者,无论是谁,杀无赦!” 苍松嵴柱徒然发凉,原本发觉鬼厉暗中疏散鬼王宗弟子,却不想鬼王早有所觉,可他不但不管,还任由其他乱来,只是那双眼里已经浸满了杀性,苍松心下一凛,本能的,开始对鬼王产生避意。“是贫道多虑,看来宗主大事将成,可喜可贺!” 鬼王闻言嘴角不禁上扬,但很快笑容便消失,想到了什么,鬼王面色有些难看,紧盯着苍松双眼,问道:“道长先前避而不谈,可是此番前去青云,无功而返?” 苍松神色微变,沉默了许久,摇头一嘆:“唉~说到底我是小瞧了青云门人,原以为万师兄走后,青云就不再是青云,没想到……” 鬼王见苍松神情复杂,在心底不屑冷笑,面上却是不显,“道长不必耿耿于怀,大丈夫不拘小节,若我大功告成,道长亦得偿所愿!” “是,是。”苍松勉强牵起嘴角,想到了谁,目光愈发难明,他平复了一下心绪,拱手道:“宗主要事在身,我也就告退了。” 鬼王点了点头。 苍松颔首告退,渐渐走远,鬼王看着他的背影,不屑一哼,有细微声响从血池方向传来,鬼王头也不回道:“可查出原因了?” 鬼医悄无声息出现在鬼王身边,也不知在暗处待了多久,只说了五字:“干坤轮回盘。” 鬼王脸色一变,望向鬼医,“你是说?” 鬼医点头,“干坤锁乃是佛门禁制,四灵血阵迟迟破不开这道禁制且威力越来越淡是从鬼厉和白姑娘回来开始,所以我猜测、” “打开这干坤锁的关键就是干坤轮回盘?”鬼王接道。 鬼医点头,却观察着鬼王脸色,果然他神情大变,眉宇之间深深隆起,倏尔怒道:“那我瑶儿怎么办?你与小白研究了数日究竟研究出个什么!” 鬼医眼神毫无波动,恭敬道:“宗主息怒。碧瑶小姐的情况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眼下最重要还是血阵,若宗主问鼎天下,届时有大把的时间救治碧瑶小姐。” “你!”鬼王眼露凶光,但接触鬼医那双死水一般沉寂的双眼,胸口渐渐平复,他将手背在身后,沉吟了许久,身后的双手因为用力而筋骨分明。“你、去盯着小白。” 此言一出,鬼医已然会意。“属下明白。” 话音一落,鬼医很快没了身影,鬼王站在原地久久不曾离开。 “瑶儿,别怪爹爹。” 幽长的通道里,鬼医徐徐往自己的住处走去,重新检查了四灵血阵,将心思从研究异宝中抽离出来,鬼医终于将近日的情形联繫起来,大胆猜测。 第420页 若干坤锁与干坤轮回盘真有关联,那真是天助我也! 鬼医眼中精光骤亮,猛然地胸前的血色玉简剧烈晃动起来,鬼医眼神变得烦躁起来,遏制住血玉的暴动,加快了脚步。 寒冰石室 轰隆隆的石门打开,冰寒的白雾乱舞。 鬼厉带着小灰走到熟悉的冰床旁,冷峻的目光剎那间柔和了下来。 “碧瑶。”他轻轻唤了沉睡的人儿的名,却再没有发出声音。 小灰挠了挠头,它知道一旦鬼厉专注看着碧瑶的时候,会维持好一段时间,何况聪明的它隐隐觉得这次鬼厉来见碧瑶并不简单。小灰三只眼睛眨了眨,也不愿再打扰他们,独自出了寒冰石室,还体贴地将石门关好。 出了石室,小灰一眼便看见立在外面的燕回,它立即龇牙一笑,闪电一样蹦到了燕回怀里,燕回不苟言笑的脸竟露出了一丝笑容,又很快恢复面无表情,他看了一眼石室,带着小灰离开了。 小灰乖巧地窝在燕回怀里,仰头看着他,燕回腾出一只手点了点它的鼻子,也不用燕回多说什么,小灰便指了一个方向,燕回唇角一勾,望着那条幽深的甬道,目光骤然锐利起来,走了进去。 石室内。 鬼厉跪下了身子,凝视着碧瑶依旧如昔的睡颜。 雾白的寒气聚了散,散了聚。 “碧瑶,十余载光阴,我还是没能救醒你,你会不会怪我?呵,肯定不会。”鬼厉伸手缕了缕碧瑶耳边的发。“你睡惯了这冰床,换个地方会不会不适应?” 鬼厉自言自语着,只是眼神比以往要清亮了许多。 他起身坐到了冰床边,将少女冰块一样的身体扶了起来,让她倚在怀里,双臂拥着她冰冷的双手,拥紧那金色铃铛,缓缓的,在少女耳边低语。“没事的,有我在。” 在少女冰冷的背部贴着男子温热的胸膛,一股柔和的白光盈盈发亮,合欢铃发出清脆的铃响。 鬼厉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心忽然跳得无比厉害! 鬼医石室。 小白轻车熟路的打开了机关,她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那间关押着道玄的密室。 道玄还是那日见过的样子,抬了一下头,又低了下去,神神叨叨动着嘴唇,像在念什么,又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小白看了一眼石台之上的诛仙,依旧打了一个寒颤。 小白深深吐出一口气,双手开始凝聚白色的光球,光球如皓月清辉,柔和却包含妖力,一颗颗光点凝于一点,慢慢成形。 小白双目变成白色妖瞳,看着微微晃荡着锁链的道玄,轻声嘆道:“唉~我也不知道带一个疯子离开囚笼,该是不该?希望浩气依在吧。” 锁链又发出些微声响,兀自凝决的小白,却没听到道玄的低语,那嘴角微微一勾,那张合的唇形,分明是: 妖孽! 第218章 第两百一十七章 我以为…… 昏暗的密室就像一个囚笼,诛仙断刃发散着古朴的幽光,一闪一闪的,如同半憩的野兽。 小白站在道玄身前,强大的妖力覆盖了整个密室,白色的光点充斥这个偌大的空间,萤光飞舞,在小白的掌心凝聚成珠,如同一颗晶莹的白玉珠托在那纤白的手掌中央,小白白色的妖瞳微缩,抬手托起了掌心的白玉珠。 先制伏道玄,再取诛仙。 尽管道玄被玄火链束缚着,小白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谨慎地将玉珠伸向道玄头顶,双目骤然一眯,小白翻转皓腕,覆手将玉珠往道玄头顶压下去。 玉珠触及头顶的那刻,道玄身子猛然一震,玄火链发出一声脆响! 小白身子一紧,皱眉紧紧盯着道玄,只见道玄依然低着头,玄火链的晃动也渐渐平息,而小白掌心的白光玉珠已经压入道玄头顶百会半寸,道玄却恍若未觉一般。 小白身体放松了一些,继而凝神聚气,继续将她用妖力汇聚的光珠压入道玄天灵之中。这样或许会损害道玄身体,但要带道玄走非得将之弄晕不可,小白聚精会神,手上不禁又加了几分力气。 在小白因为全神贯注而不觉周围的时候,诛仙闪烁的幽光渐渐幽暗起来,不再闪动,凝结在古朴的剑身上,像等待狩猎的幽绿兽瞳。 …… 鬼王宗地宫暗道。 山脉地宫之下,离开血池之后,通道两旁便有壁火照亮甬道。 脚步声一下一下敲在暗道里,原本灯火通明的甬道忽然暗了下去,所有壁火突然地被一阵诡异的阴风熄灭。 整个地道都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黑暗中亮起了一道幽绿的光。 几乎融于黑暗的鬼医在修罗玉简的幽光下,驻足打量起周围来,修罗玉简悬浮在他身前,映着鬼医阴沉的眼。 只是鬼医观察了半晌,眼中却是闪过一丝疑惑,周围静悄悄的额,除了刚才那道异风,没有丝毫异常。 换作他人,也许就寻着那道异风消失的方向追去,鬼医却在原地思量了片刻后,抬头看向了修罗玉简。 鬼厉、九尾狐此次回来定不简单,救碧瑶?或许是。 鬼医沉眸,心中念起一个名字:赫达修! “两位师哥,你们当真培养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幽幽自语,鬼医的眼神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复杂过。 便是这时,修罗玉简猛烈地颤动起来,八首金龙消失后,玉简的失控就越来越频繁,但鬼医分明感觉到他与玉简也越来越相合,几近心神合一的境界。 果然还是因为小环那个丫头吗? 鬼医暗道,霍然抬手,黑色长袖一挥,整个通道百年陷入漆黑里,继而被蒙在黑袖中的玉简又闪烁着朦胧的幽光,为漆黑带来些许微光。 这是鬼王宗的地下暗道,除了鬼王和他,无人知晓,自然也不会有人来,鬼医也就不再遮掩什么,低声自语起来。 “丫头,你何苦呢?” 昏暗的环境里鬼医的自言自语,温柔得诡异,无人应答,唯有绿光闪烁得越来越快。 “哼!”鬼医似乎是摇头嘆息了一下,“本来你一再不听警告,我是可以杀了你的。但是谁叫你是我唯一的徒儿呢。” “徒儿,你知道吗?创举永远是充满残酷和波折的,探索未知也一定会付出代价。世上愚蠢的人太多,谁能理解我呢?但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徒儿,是我认可的人。师哥他们选择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而我的路还在继续着。呵呵、你看着吧,你师父我正在做一个所有人都不敢的伟大实验,若只有我一人观摩,岂不是太寂寞?” 鬼医阴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癫狂,握着玉简的力度却是温柔。 “徒儿,乖。很快、很快一切痛苦就不再是痛苦,一切……” 鬼医将玉简重新收回怀里,继续往住处走去。 鬼王宗四通八达的岔道口,一条隐秘的暗道被人打开。 机密的暗道打开的时候,令鬼王宗弟子大吃一惊,继而心头惴惴,但接下来却是许多脚步匆忙、面色紧张小心的鬼王宗弟子往暗道聚集。 第421页 一只灰猴站在要道口,似模似样指挥着密麻的人群,鬼王宗的人口还是有不少,在灰猴的指挥下倒是奇异地井然有序。 “燕堂主,宗主刚怒斩私下口不择言的几人,我们这样明目张胆、、”一名鬼王宗弟子看着不断涌入密道的人群,心怀忐忑地走到了角落里的冷面男子身旁。 燕回无甚表情,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冷声道:“任谁在杀一儆百之后,都不会料到被威慑的人会这样明目张胆的结群而逃,鬼王刚刚离开,不过问帮务,定是不想人打扰,此刻一定是他最松懈的时候。难道之前的惨烈还不够吗?生,或死,你自己选。副宗主在外面安排了接应,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那名弟子不再说话,挣扎了许久,咬牙道:“不管了,与其提心弔胆最后等死,不如搏一搏!”说完朝着燕回深鞠了一躬,便也随人群进入密道。 燕回看着虽慌不乱的长长队伍,走到小灰身边,摸了摸小灰的头,小灰心领神会一般,支了一声,站得很乖,高举起一只手,就像一个军士对长官保证什么的样子,燕回微微勾了嘴角,便独自一人离开了。 沉重的石门发出轰隆的声响,闭塞的寒冰石室终于打开。 燕回看着涌出来的白色寒气,微微眯起了眼。 随着朦胧的白雾渐渐消散,鬼厉的身影渐渐清晰,他用力紧紧了怀里横抱的少女,抬起头与燕回目光相对。 看见燕回微微一笑,鬼厉对他点了点头。 “走、” 轰!!! 鬼厉刚刚说了一个‘走’字,却是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山体骤然晃动。鬼厉面色一变,还不及反应,黑影一闪,却是燕回已经不见了人影,鬼厉回神,来不及细想,紧紧追了上去。 原本井然有序的鬼王宗弟子因为震动而燥乱起来,小灰尖锐的大叫也被人群惊慌的大叫淹没,这里都是修行多年道行在身的人,竟是如同市井百姓一样,竟是人踩人,人搡人,既惨又可悲。 小灰焦躁起来,这下倒好,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人也开始往密道里挤,人群已然失控,小灰上蹿下跳躲着人群挤压,还是差点被撞,它勃然大怒,三目闪过红光,猛然一声巨吼,但见一只金刚巨猴出现在人群中,一爪打断了蜂拥的人潮,小灰又是一声大吼,直教人心神俱颤,喉咙中喷出一朵蓝色火星,让人不敢靠近。 人群被小灰震慑住了,小灰见形势控制住了,又装模作样地低吼几声,用头示意瑟瑟发抖的人群继续往密道走,万幸密道没被方才的□□堵塞,山体还在微微震颤,小灰开始担心起来,它恢复成了猴子大小,看了一眼恢复秩序的队伍,三只眼睛转了转往鬼王宗深处跑去。 外面有人接应,这个震动非比寻常,能走多少全看他们自己造化了,小灰四肢并用,飞速地循着一股气息跑去。 鬼医密室 异常坚硬的山壁出现了道道裂痕,原本鬼医房里隐秘的机关暗道随着脱落的墙体暴露在房内,密室与房间通道被扩大,房里尘土飞扬,但沙尘内却豪光万丈。 沙尘被一股强烈的妖风吹散。 小白风华绝代的面容上出现妖冶的红色妖纹,九条纯白的长尾发着耀目白光,九尾现世。 媚倾天下,绝世无双。 每一次小白现出九尾妖相虽然都带着魅惑众生的惊艷,却也是万分危急,千年妖狐,岂会轻易露出九尾妖相。小白紧紧盯着关押着疯子的囚室,白皙的手掌成爪,微微用力,尖细锋利的指甲从纤细的指尖长出。 阵阵锁链声从那头传来,很快的,一个披头散发老者,拖着剩下半边的石椅,半个身子都还缠着巨大的锁链从幽暗的密室走了出来,自由的右手握着的正是断了半截依旧煞气汹涌的古剑诛仙。 “肃清天下群魔众妖,捨我其谁。妖孽,乖乖伏诛。” 道玄声音不紧不慢,神色庄严肃穆,与现在的形象却是说不出的讽刺。 小白虽是不屑,却也为之可悲。冷嘲热讽的话没有出口,却是深深的一声嘆息。好在刚才留了一个心眼儿,否则便着了道玄老头的道,被他一掌重伤。 “果然要弄晕一个修真巨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世上尽是些难缠的老傢伙。”小白喃喃自语,神情异常严肃,九条妖尾缓缓浮动起来。 突然地!道玄左手缠绕的巨大锁链挥了出去,小白面不改色,只见那锁链越过小白,却是朝着暗中死角而去。 又是轰隆一声响。 随着小白的冷哼,暗处的人被道玄突然的一击逼出了身形。 “又是一个老傢伙。” 小白面色不变,道玄眼神却是微微闪烁了一下,而出现的人也是神色复杂,但是很快他的眼神就被仇恨的光芒浸满,冷笑道:“堂堂青云掌门竟然成了这个模样,哈哈哈,道玄师兄当真是厉害!” 道玄神色只是变了一下,很快又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丝毫不把来人的嘲讽当一回事,只是正色道:“来得正好,也省得再花费时间清理门户,苍松。” “清理门户?”苍松闻言,似是被触及什么痛处,面色变得阴狠起来,小白暗中聚集了妖力,正欲隔岸观火,不曾想这时一道声音,让小白心里咯噔了一下。 “哈,什么时候我的石室变得这么热闹?” “鬼先生。”苍松立即唤道,若他一人定是不会和道玄动手,有鬼医在,好歹多了站在一方的人。 小白不免暗骂一声,浑身都驭动起妖力,从未有过的认真起来。 道玄神色不改,断裂的玄火链发出声响,道玄手中诛仙发出剧烈颤鸣,鬼医、小白、苍松神色皆变。 “我、诛仙,以一敌三又何妨!” 便是道玄话音一落,狐岐山山体开始剧烈摇晃,一块落石从上方脱落,砸到了四人中间,从狐岐山深处似乎发出一阵悽厉的悲鸣,似山在恸哭! 红色腥风剎那从鬼王宗深处涌出来,瀰漫在整个山腹内。 “四灵血阵!” 谁的口中发出低喃,每一个人心跳都剧烈起来,那是有什么要爆发的徵兆。 鬼医低头看了一眼闪烁不已的修罗玉简,眼神微变,石室里四人对峙,在剧烈的晃动中皆不敢轻举妄动,暗中聚气。 鬼厉躲过一块落石,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却不知为什么心脏似乎骤然停顿了一下,身后已是落石如雨,鬼厉心神一定继续往前疾飞…… 第219章 第两百一十八章 狐岐山在悲鸣! 鬼王宗外,太阳昏朦朦地挂在天上,蒙着一层模糊的光晕,天沉闷得可怕,连绵的山脉在剧烈震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青龙、林惊羽一行人按照计划等候在鬼王宗密道外面的出口,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这突然而激烈的地震还是令他们一脸惊骇。 狐岐山脉虽不及青云巍峨,这总堂所在主峰却也是高耸入云,险峭的山壁上正肉眼可见地龟裂,一道深达一尺的裂痕在剧烈的晃动下从山顶蔓延而下,就像从山巅将山噼成两半的伤口,一股猩红无比的血雾从山顶裂口沖了出来,如爆发的熔浆,直达云霄。 第422页 剎那间,天也染成淡淡的血色,太阳的光晕慢慢黯淡。 青龙、幽姬、金瓶儿、林惊羽等一众十人皆目瞪口呆,为自然神威所震。 “出事了!”林惊羽最先回过神来,身形一经稳住立马朝黑暗的洞口冲去。青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不改冲动性子的他。 “有人出来了。”幽姬清冷的声线暂时抑住了林惊羽的焦躁。 林惊羽顺着幽姬视线定睛望去,密道出口有光亮在靠近,随着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鬼王宗惊魂未定的弟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青龙使!”鬼王宗弟子喜形于色,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但看见山顶喷出的红雾,又惊慌起来。 出来的人越来越多,队伍很长,青龙也顾不上林惊羽,安抚住众人,急道:“别慌!里面发生了什么?” 被青龙询问的众人显然还心神不定,其中一个头目,左右望了望,上前道:“青龙使自从你们走后,鬼王宗就如同一个封闭的鬼蜮,鬼王性情大变,暴虐成性,我们实在受不了了!是副宗主为我们打开了密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我们不、不知道。” 青龙闻言,心里一沉,与幽姬对视了一眼,看着拼命逃窜出来的鬼王宗弟子,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山体晃动似乎缓了下来。 “老二、老四!你们带他们快离开这里,到安全的地方去,我和幽姬断后!”青龙深知此地不宜久留。 “好!”玄武、白虎也不多话,领着鬼厉先前带出来的人将逃出来的人列成一队,引向了他们藏身的地方。 成百上千人御物飞行,黑压压的一片,在微红的天幕下掠去,遮挡了太阳,投下长长的阴影,没有让人感觉阴凉,只带来更深的压抑。 “让我进去!”林惊羽冷面看着面前的人。 金瓶儿抱着小狸,眉梢紧隆,也没有计较林惊羽难看的脸色。“里面不知什么情况,万一是他们计划之中呢?你贸然冲进去,要是打乱了他们的行动怎么办?再则,若真是危险,你进去不过也是多添一个人涉险。给我冷静一点!” 金瓶儿锐利的眼让林惊羽想到了谁,他双拳紧握,努力压下心头不安,深呼几口气,听从了金瓶儿的话,静观其变。 匆促的脚步不断踏响,随着山体时不时的晃动,像抓在心上。鬼王宗的人从密道一个接着一个奔出,见不到尾。 金瓶儿冷眸看着青龙、幽姬指挥着人群,抱着小狸的手不禁收紧了一些,心头暗道:“只是救人,你们可一定要平安出来。” 小狸也似有所感,低呜了一声,前爪抓紧了金瓶儿的衣袖。 鬼王宗内。 外面只是淡淡的血色,里面却已经被浓重的血腥充斥,震动也比外面剧烈许多,山体接连脱落,大有山峰都快要坍塌的错觉。 洞窟之内,来不及逃往密道的人,受这血雾影响,疯狂自相残杀起来,这种情况与之前四灵血阵作祟相似,却又更加猛烈,并爆发得毫无预兆,就连鬼医也不免错愕。 鬼医石室里已经被浓重的血雾笼罩,里面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小白、鬼医、苍松各自凝气,在身体周围结出一层薄光,将浓郁的血雾隔绝,道行深如他们,置身在这血雾之中竟也是心跳欲裂。 唯有道玄一人,巍然站立,不动如山。在这诡异的猩红里沉寂着,身上缠绕着赤色的锁链,手握诛仙断剑,背后被他拖拽出来的半张巨大石椅已经被血雾侵蚀破碎,玄火链上也渐渐出现裂痕,但道玄却在血雾中如一尊石像站立,不御气却安然无恙。 小白三人警惕起来。 但见血雾汹涌翻腾,石壁脱落也越来越快,明明深处山腹之中,却是飞沙走石之景。 风是红色的,巨大的落石被血雾一卷,削蚀成了尖锐的碎石。小白、鬼医、苍松被强风一呼,竟纷纷变了脸色,忙定住身形。 三人定睛一看,飞沙走石成了一股猩红龙捲,不断吸附着周围一切,如猛龙一样朝着道玄席捲而去! 石室的墙面、地面霍然龟裂,发出巨大的炸裂轰隆,震耳欲聋。 道玄衣发乱舞,诛仙暗红的剑身发着幽幽的光,映照在道玄威严庄重的面上。黑色的阴玄之气剎那间从他身体内升腾而起,与诛仙共鸣,玄火链一下被暴涨的玄阴鬼气崩了个粉碎! 猩红的龙捲风爆出巨响,像凶猛的巨龙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道玄压顶而去。 小白三人俱是一惊! 又是悽厉的呼啸从鬼王宗地宫深处传出。 那气势磅礴的血雾龙捲竟是在道玄面前霍然静止! 诛仙巨颤,一阵悲鸣,石室晃动得前所未有的厉害。 小白三人稳住身形后,看清面前的场景,皆是惊愕不已。 汹涌的血雾竟被诛仙一点点吞噬,那断刃就像在饮血一样贪婪地吸收着诡异血雾!诛仙饮血已非第一次,可在慢慢吞噬完血雾汇聚的巨大龙捲风后,剑身的暗红变得鲜艷无比,一闪一闪的,发着妖异的红光,如一柄绝世妖剑! 这妖邪一样的鲜红,还是捍卫正道生灵的神剑诛仙吗? 小白、鬼医、苍松同时感到道玄冷峻的目光扫过他们身上,遍体生寒。 地宫深处,悽厉的鸣叫越来越响,鬼医三人顿时觉得心脏像是要炸裂一般难受,慌忙稳定心神。 但听一声惊颤心神的威喝从他们脚下的土地震来,鬼医三人身形一个不稳,诡异的血雾便从地面裂缝如浪潮一样沖了出来。 山不时发出碎裂的声响,血雾好似喷薄的巨潮将地面沖得粉碎,本就岌岌可危的鬼医石室,剎那间整个塌陷! 小白慌忙御空飞起,但血雾冲上石室天顶又顷刻卷了回来,小白面色一变,半空中的身子一下被血雾吞噬,往塌陷的地下压去。 鬼医、苍松也是同样的状况。 血雾如捲起的浪潮将所有人一同捲入鬼王宗地下。 狐岐山的地底藏着一个巨大的地宫。 地下只有一个颜色,血色! 塌陷的地底下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血池,如一片猩红的海,发着诡异的红光,将巨大无比的空间都映成了红色,血浪翻滚,落岩不断,犹如地狱! 一道白影被血雾卷在半空中,如落鸿一般,往血池里掉落。幽绿的狐火却突然如火星飞溅开来,九条妖尾发出洁白的光破开了血雾,小白柔媚的身形在半空翻转腾挪,九尾如凤羽绽放,一下定在了半空中,小白绝色冷艷,如九霄仙子一般缓缓降落身形。 汹涌的血海里有不少露在表面的巨石,像是海里的浮岛,正好成了小白的落脚处,小白选了其中一块落地,不远处的浮石上,苍松、鬼医也正好站稳身形。 小白微微蹙眉,一股难闻的血腥味充斥在鼻息,叫她几欲作呕,她的周围翻腾着血水,浓郁又鲜红,不断溅到她脚下的平地上,一片红得发光的血海,与山连成一体,茫茫无际,深浅莫测,都不知用了多少鲜血才汇聚成这样巨大的血池,而更让人惊骇的,是四只庞大的异兽浸泡在这血水之中,奄奄一息。 第423页 “四灵血阵!”苍松惊讶出声,为眼前的情景震骇。 小白凝眉,将视线放了出去,这个地方大得惊人,仰头望去,高高的半空之中,有一座窄窄的石桥,一个人影站正站在石桥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掉落血池的人。 就算隔得很远,也能感觉到那双眼之中的肃杀与冷酷! 小白额角一跳,咬牙道:“万人往!” 一声古朴的嗡鸣从更高的地方传来,小白这才看到,在万人往的头上,更高的地方,闪烁着红光的伏龙鼎正悬浮在那里,一张古怪凶恶的恶魔之脸在伏龙鼎的鼎身上,正望着她! 小白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竟然落进了四灵血阵里,真是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 “呵、疯女人……”小白轻笑低喃,却只是念叨了三个字就收了声。但见她双目一瞪,妖瞳发光,妖纹发亮,九条妖尾暴长,九尾妖狐,天狐族长,认真了! 咔的一声!又是几块大石落下,一个人影从上方飞了出来,定在了半空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人惊人的气势吸引了去。 伏龙鼎发出沉嗡的声响,如巨钟敲响,向着世界宣告着什么,鼎身恶魔面庞上的那柄白光匕首,猛然颤动了一下。 落石如雨,血海翻波,地动山摇,四只灵兽仰颈悲鸣! 鬼王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目光紧紧锁在半空的人影上。 “是你!是你唤醒了阵法的煞气吗!来得好,来得好!”万人往仰天大笑,霍然腾空而起,下一刻身形已落在了伏龙鼎之上。 “果然是凶戾再度引发了四灵血阵的邪戾吗?”鬼医眯眼望着半空中引得众人注意的那柄极凶利器,喃喃自语。 便是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上空的时候,一道红光却从鬼医胸前极度蹿射而出,直逼伏龙鼎! 鬼医惊愕地望向胸前,只见没有他驭动,修罗玉简自行飞了出来,鬼医连忙伸手去抓,玉简却飞上了天空,与伏龙鼎连成了一线。 “修罗、修罗!” 洪钟一样的声音从伏龙鼎内传出来,血池之内所有人只觉双耳刺痛,脑海之内嗡嗡作响。 既见神威,众生匍匐! 第220章 第两百一十九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修罗。 三界六道外的异种,挣扎在宿命里的民族。 修罗界,一个流放的空间,生活着一群遗弃者、反抗者,一群桀骜不训的疯子。 修罗界的天空,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唯一的光芒是天空中飞舞的恶龙所喷出的烈火,风的味道,总带着一股腥味,恶龙的咆哮总是在风里回荡。 狂沙,戈壁,一望无际。 剎那间。 千军铁骑,诸天踏云而来。 万马奔腾,万物齐喑,三千修罗将井然站立,一同狂笑出声…… 星辰颠倒,日月昏暗,三界六道俱惊颤! 杀! 血池之内,所有人忽然惊醒,浑身一抖! 伏龙鼎光芒耀目,好似将人带入一个可怕的幻境,鼎身上,被困住的恶魔,正用猩红的眼窥视人间。 苍松面色一变,不禁抬手捂住胸口,无形的压迫让他额上渗出细汗,但他看了看其他几人,尤其是凌于半空中的那个人,强自定住身形。 道玄。 以及饮血诛仙! 诛仙妖冶的红,撒发着轻而薄的红光,像轻纱缎带一样散开飞舞,与血池几近融于一体,却又将血池本身的血雾吞噬驱散,血池里的血水如被吸引的月汐一样倒腾而起,似海啸一般不停翻滚。 道玄周身都是黑色的玄阴鬼气,与诛仙红光相辅相成,血池之内巨浪滔天。 池中浮石随波晃动,几欲翻覆,小白、苍松、鬼医用道法定住脚下浮石,用气诀隔开血浪,巨浪打在四只巨兽身上,它们却连发出的痛呼都好似没有了力气。 这时一道红色光芒从血池下方飞射而起,穿过诛仙剑刃,直达伏龙古鼎,通体碧绿的修罗玉简霍然升腾而起,也定在了半空,道玄脚下几丈。 伏龙鼎、诛仙、修罗玉简被红光赫然连成一线! 四只异兽同时发出一声悽厉的巨吼,硕大的坠石落入血池之中,狐岐山的山体竟然有崩解的趋势。 “这是怎么回事!”站于伏龙鼎上的万人往一掌噼碎了落向他头顶的一块巨石,怒声问道。 鬼医双目错愕不已,显然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慌忙催动修罗玉简的法决,奈何修罗玉简定在半空丝毫未动,旋转流动着碧光,高空中的伏龙鼎也随之流转,鬼王双掌成拳,连番变幻法决,却一点都定不住伏龙鼎的旋转,若不是他修为深厚,定被甩出去。 “啊!!!”一声痛苦的怒吼响彻地宫血池,所有人心神一荡,抬头望去。 却是伏龙鼎和修罗玉简中间的道玄发出的怒吼。 道玄四肢似被无形巨力拉扯着,身躯崩得笔直,他紧紧握着诛仙,面容因为痛苦而扭曲,衣发乱飞,他咬牙死死忍住快要溢出喉咙的痛苦,额上青筋因此而凸起,似要浑身欲裂。 道玄实在受不了这种欲将之破体的痛苦,再一次怒吼,直让人身心俱颤,诛仙惊鸣,红光万丈,道玄身体猛然一紧,不断涌出黑色雾气,与诛仙红光相融,暴/乱飞舞,继而凝成一颗颗黑色的气团,四处冲去,所碰触的地方,皆留下一个幽深黑洞,落入血池中的气团将血池之水炸起几丈之高,倏尔便在血池内下起了血雨。 小白九尾白光架起天然屏障,看着空中道玄,又看了看鬼医、万人往,暗自沉住了气。 苍松强压住翻涌的气血,四下望了望,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迹,小白几人注意力都在道玄身上,自然没有人留意到他。鬼医凝眸盯着伏龙鼎、诛仙、修罗玉简,思付着什么。 道玄的痛呼声声回荡,诛仙几度惊颤,血池之内犹如翻江倒海,血雨悽厉! 万人往感觉到脚下的伏龙鼎在颤抖,一种兴奋由伏龙鼎直达心头,万人往双眼猛然亮起血光,双目赤红,如恶魔诡笑,他割破手腕将血滴在了伏龙鼎上,伏龙鼎剧烈晃动了几下,停止了旋转,四只灵兽齐齐一声惨叫,倒在了血池之中,连喘息都极度困难起来。 血流如柱,万人往面不改色,双目定在那柄插在伏龙鼎上的光比上,他抬起被血染红的手掌,伸向光匕,眼中分不清是红还是狂热的火。 “妖邪莫狂!”一声怒叱震得地动山摇。 光匕一阵抖动,惊得万人往脸色骤变,但见道玄掌心抹过诛仙,留下一道血痕,诛仙便一阵激荡,红光大亮,道玄身上道袍霍然裂开几条口,血水如雨,湿透了他的白发,道玄挣出了伏龙鼎和修罗玉简中间。 轰的一声。 光匕白芒大亮,万人往一声痛呼,被震落了伏龙鼎,修罗玉简被白光一刺,也坠落下去。 伏龙鼎钟鸣阵阵,鼎身上下漂浮不定。 小白眼疾,死盯着玉简,狐尾当即穿过血玉,飞向玉简,不料鬼医比她更快,乱石落雨中,飞身一扑,将修罗玉简牢牢抓在手里,返身一旋,飞落在了安然落地的鬼王身边,看了小白一眼,便又看向了上空。 第424页 小白没有夺下修罗玉简,也没有恼,当即也将视线上移。 伏龙鼎依然没有安定,光匕定在鼎身上,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深了几寸。 高空之上,道玄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他手中诛仙不再嗡鸣,光芒也尽数回敛,与血池相近的红色,却隐隐压过了四灵血阵的威势。 万人往双目圆睁,一丝不苟的白发,因为方才的变化而乱了一缕,垂在额前,他恍若未觉,只狠狠问道:“这是为什么?明明因为诛仙刺激,四灵血阵重现神威,现下为何反倒让干坤锁又加固了!” 鬼医未应声,独自思索,鬼王瞪向他,他也没有反应。 “邪魔外道,妄想祸乱人间,今日就让你们一同葬在诛仙之下。”道玄沉重的声音由上空传来,虽然狼狈且一身邪佞,那张连依旧不改威严肃穆。 万人往闻言,抬头望向了他,山体脱落似乎停止,只有碎石时不时掉落,在血水里溅起一朵朵血浪,万人往目光又狠又厉,仿佛看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他仰头大笑。 “你看看现在的样子,我是邪魔外道,你又是什么?青云掌门修炼我圣教的玄阴鬼气,神剑诛仙饮血不止,现在剑是妖,你是魔!自古成王败寇,什么正魔,什么善恶,只有强大的力量才是一切的主宰!你与我有何不同!” 万人往身上腾起紫黑真气,与道玄修炼的玄阴鬼气极度相似,也不多话,霍然一跃而起,直逼道玄,浮石在他离去那刻粉碎。 鬼医连忙跃到了另一边,只见鬼王已经赤手抓住了诛仙断刃,诛仙一颤,道玄大惊。 鬼王究竟有多大实力,似乎连小白、鬼医都不清楚,但现在赤手空拳与诛仙道玄一战的人,世上唯二,他、兽神! 但鬼王始终不是兽神,纵然他一身玄阴罡气霸道无比,也还是在道玄和诛仙的攻势下落了下风。 伏龙鼎为干坤锁所制,鬼王孤身一人又怎么会是道玄对手,不消片刻,一道红痕便出现在鬼王面上,鬼王侧身退去,道玄继而一掌打在了他的后背。 鲜血喷出,万人往飞出甚远,撞上一根石柱方才停下,嵌在石壁的万人往,白发垂乱,双目赤红,又咳出一口鲜血,他抬手抹去。 道玄虽伤了鬼王,握着诛仙的手却也在颤抖,万人往冷笑,双掌拍碎石柱,不要命一样沖向道玄。 “宗主!”鬼医不禁喊道,但鬼王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鬼医忙望向伏龙鼎,只见那恶魔之脸双目发亮,正与鬼王眼中红光一样,鬼医心头一沉,立即飞身而起。 偏是这时,小白突然发难,拦住了鬼医,狐尾毫不留情地挥向鬼医死角,狐火妖异,随即缠上。 鬼医眼神一变,惊险躲过小白突袭,对上九尾天狐,他也无甚把握,忙道:“白姑娘,你这是作甚!”他暗中催动着修罗玉简。 “这还用问!”小白也不客气,话音一落九尾便从刁钻角度朝着鬼医招呼,下了死手。 鬼医心头一紧,慌忙之中施展身法,奈何九尾天狐天生机敏异常,逃开的下一刻又立即被追上,如影随形,鬼医知道没有修罗玉简断然敌不过妖力鼎盛的千年狐妖,可修罗玉简极不稳定,似乎有什么在玉简之内蠢蠢欲动,鬼医眼眸一凝,当即道:“白姑娘,你与宗主好歹相识一场,难道眼睁睁看着他命丧诛仙之下!” 小白不为所动,“干我何事!”或许她巴不得那两个疯子斗个两败俱伤,对她有利。 鬼医暗自咬牙,催动巫火挡住了狐尾,狐火却将他衣袍烧断了一截,而后被逼出鬼道幻身,却又被挡住退路,鬼医目光一狠,在小白利爪压顶而来之际,举起修罗玉简挡了出去,小白全力一爪,指甲在玉身上划出刺耳的声音,火星四溅,一阵巨力激撞,鬼医、小白错身而过,双□□出甚远,缠斗稍缓。 便是这时,血池之上,地宫石窟之内忽然出现千万支彩色光剑,鬼医、小白愕然抬首,高空万剑缤纷,神威摄人。 诛仙剑阵! 巨大的光剑墙中央,道玄面无表情,虽然嘴角渗着一丝血迹,但丝毫不影响他催动诛仙,反观另一面,万人往孤零零的面对诛仙万千剑气,本就狼狈不堪的身躯,竟是如蝼蚁一般渺小。 他的、诛仙剑阵眼中直勾勾地望着诛仙剑阵,眼神中闪烁着说不清楚的光,“哈哈哈,诛仙剑阵!就算油尽灯枯,耗尽一生心血,也要破了这诛仙剑阵。不破,怎能甘心!” 万人往疯了一样率先沖向了道玄,小白、鬼医俱是大惊! 尽管不是在青云,诛仙剑阵威力大大减小,但万人往本就不及道玄修为,何况道玄还有诛仙在手,他这一撞岂非是以卵击石。 “不要!!!” 悽厉的呼喊,震彻谁的心扉。 小白无比惊愕的望向鬼医,却见鬼医也是一脸震惊地看向手中修罗玉简,还不及他反应过来,修罗玉简从他手中飞向了高空。 空中,道玄亦挥下诛仙,万剑归一,独斩一人! 恍然间,历史重演。 那一年,那个少年,而今,扑向诛仙的却是满鬓霜白的男人。 这一次,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轰!!! 一声巨响。 诛仙断刃的切口又飞起几块碎片,道玄身躯一震,七窍流血,而万人往却是安然无恙地悬在空中,赤红的双目恢复正常,痴痴地看着眼前震颤不已的小小玉简。 他颤抖地抬起双手,却触不到前方的玉简,他与它隔得很近,又像很远,触手不及,或者只是不敢,不敢上前。 他定定站着,失魂落魄道:“瑶儿,是你吗?” 玉简未曾回答。 慢慢地停止颤动,玉身光洁,诛仙未曾伤害它分毫,高空之上,伏龙鼎再度震荡,石洞摇晃,巨石滚落。 与之回应一样,修罗玉简也发出光芒照射到伏龙鼎之上,干坤锁光匕白光闪烁。 伏龙鼎上的恶魔双眼更加血红,不止鬼王,小白、鬼医亦感觉气血膨胀,道玄呕出鲜血,定定望着伏龙鼎,神情忽然变得狂躁。 “杀!凡是妖魔尽数诛杀!” 话音一落,他飞身沖向了伏龙鼎,鬼王、小白、鬼医回过神来,表情不尽相同,但眼中皆为震惊,鬼医、鬼王飞身阻拦,生怕道玄将困龙阙阵法破坏,届时四只异兽得以脱身,当真是功亏一篑! 奈何,他们追不上道玄速度,小白静观其变,倏尔妖瞳一缩。 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蹿起一个黑影,飞速撞向了道玄后心死角,只听两声惨叫,道玄被撞得一偏,撞到了石柱上,黑影却落在了断裂的石桥上。 道玄被这一撞,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看向偷袭之人,咳嗽了一下,“苍松。”手狠狠握紧了诛仙。 苍松也伤得不轻,但见偷袭成功,不由吞出口中鲜血,恨道:“是我,掌门师兄。同门一场,若不亲眼看着你死,就太不够意思了,哈!”笑声震出了浑浊的泪水,苍松站了起来。 道玄看着他,静静地看着,继而从石柱里爬起,冷冷道:“你既然那么恨我,不如就让我送你一程好了,也好让你和他黄泉下面重逢。” 第425页 苍松脸色一变,他没想到道玄竟能这么快站起来,更没想到鬼医、鬼王竟然默默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出手之意,他牙一咬,眼睛一瞥顺着石桥就遁了去。 道玄冷眼看着,手中诛仙红光一闪,鬼医、鬼王浑身一紧,可道玄却出乎众人所料,竟沿着苍松遁逃方向追去,霎时不见了身影。 血池之内,依旧溅着朵朵血花,回荡着四只异兽的喘息。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鬼医、鬼王,以及小白。 伏龙鼎恢复了平静,修罗玉简也自行回到了鬼医手里,方才的一切都好似梦一样,要不是鬼王狼狈的模样,和血池快要坍塌的样子,小白一定以为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可现在,分明是鬼医、鬼王两双阴沉的眼虎视眈眈地望着她。 小白苦笑,“你们该不会真的要以多欺少吧?” 万人往:“对付九尾妖狐,怎么能算以多欺少?” 小白冷冷一笑,白目轻蔑:“还真是谢谢你们高看。” 万人往见小白妖容,混沌的眼睛里面似忆起了什么,他眼神虽冷酷,却是轻道:“交出干坤轮回盘,我饶你不死。” 小白闻言,竟是嫣然一笑,“你们当真以为九尾天狐只是狐妖而已?可曾听过九尾既成,道可通天一说?我的生死,从来由不得别人做主!” 妖风霍然呼啸,便是伏龙鼎也被吹得咣咣作响,万人往、鬼医身形猛颤,修罗玉简发出光芒方才稳住身形,一时之间,两人俱被小白实力震慑。 小白凝聚妖力,九尾之间慢慢出现一颗跃动的幽绿火球,一下一下的,又妖娆,又鬼魅。 鬼王面色微变,倒是一直沉默的鬼医笑了:“白姑娘道法通神,确是不假!斩神也未尝不可,可对上修罗呢?” 小白心头一跳,鬼医的目光就像刺一样穿透了她,小白心头一紧,来不及细想,凭着本能骤然跃起,但见她脚下浮石霎时粉碎,一道浑身浴血的身影从血池之中沖了出来,飞到了半空。 血水包裹下,是高大的人马身形,一柄长斧握在双手,随着血水从那身躯滑落,人马身影露出了模样,马蹄踏着火焰,下半马身漆黑,而人身健硕,手中长斧依旧是一团黑影,却散发着毁灭一样的狂暴,往上一张英俊的面庞却冷若寒冰,额心是一块黑色的晶石。 “修罗十二将,魔骑统领破军!”鬼医贴心地介绍他召唤出来的人物,心里是止不住的狂喜,修罗玉简果然解开了禁制,他可以召唤更多修罗亡灵。 那冷面男子轮廓英俊而温柔,冷漠的双眼却蕴含将一切毁灭的狂暴,无端的,血池响起马蹄声,破军前脚腾空,溅起烈火,下一刻就已经沖向了小白。 修罗一族,魔骑速度仅次罗剎,何况还是魔骑统领破军,名曰破军,便是千军万马中亦勇往无前冲锋陷阵者。 小白猝不及防,万人往、鬼医更卑鄙得紧随破军而上,以一敌三,饶是九尾天狐也面色大变,旋身躲过了破军长斧的雷霆一噼,后又避过鬼医的鬼道巫术,长尾一挥,带动身形飞出了焚香法阵,唯有万人往的黑紫劲气,躲闪不了。 但到底是千年修行,危机之中,错开了身子,就算被击中,也伤及不了要害,可万人往、鬼医也是精明至极的人物,当即追上,何况破军更是身经百战。 伏龙鼎发出阵阵钟鼓之声,仿佛在为破军击鼓扬威,血池震荡,碎石刷刷落下,好好的一座地宫石窟,高高的天顶之上竟然已经破开了一个洞,可猩红的天空,只是让小白的心里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 她咬牙,准备硬抗一波攻击,已经做好死战的准备。 便是这时,一道黑影突如其来地挡在了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形硬扛住了鬼王的劲气,返身揽住她的腰身,身法奇快地躲过了鬼医、鬼王、破军三人追击。 青金光芒骤亮,太极图案遮盖整个血池,破军亡灵以及鬼医二人不得不退了开去。 小白眸光闪烁,侧眸看着已经将自己松开的人,脸上说不出的惊讶。 “燕回?” “恩?”燕回宽厚的脸上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双眸盯着那人马身的破军,渐渐露出红光。 鬼王看清楚空中的噬魂棍,咬牙切齿道:“鬼厉!”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1章 第两百二十章 青云山,小竹峰。 山雨洗翠,细雨打在竹叶之上,小竹峰的泪竹苍翠欲滴,露珠顺着叶脉滴落,幽静的山林在雨中也间或传来山鸟轻鸣。 静竹轩吹着沙沙的轻风,风中飘着泥土和竹的清香,独院静雅,房内床榻之上的人面容平和安详,沉睡不醒。 水月的情况没有好转,维持在昏迷的状态。陆雪琪接过小诗递来的方巾,认真又轻柔地为水月擦拭,小诗安静地立在一旁。 窗棂透过的清风轻拂在她们身上,不忍惊扰。 擦拭完毕,陆雪琪将帕子递给了小诗,看着眼前文静的师妹,眼神带上了暖意,小诗察觉她的目光,脸颊微热,不敢正视陆雪琪的眼睛,借着洗方巾转了身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 穿个红肚兜的粉娃娃晃晃悠悠蹦跶进屋里,跌跌撞撞扑到陆雪琪身前,咯咯直笑,屋内的清静被银铃一样的笑声填满。 “萱儿,你又皮。”陆雪琪嗔了一眼,将陆芷萱抱起,陆芷萱坐到她怀里,灿烂一笑,往怀里一蹭安静了下来。 “好久没下雨了。”苏茹站在门口,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细雨轻声低喃。 “师叔。” 苏茹点了点头,进到屋里坐下,接过小诗奉上的茶,便不再说话。 陆芷萱在娘亲怀里玩了会儿头发,便扭着身子下了地,扑到床边,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床上的人,伸出小小的手抓住水月的手,不吵也不闹。 “萱儿。”陆雪琪低喃了一声,柔了目光。 苏茹静静地看着,陆雪琪、小诗、陆芷萱,还有水月,小竹峰三代同堂,此情此景,令苏茹弯了嘴角,却说不出的沧桑。 山中岁月依旧静好,却早已物是人非。 “赫达修已经去了好久了吧?”苏茹突然问道。 陆雪琪眼神微闪,最近总是莫名心慌,摸着腕间红绳,声音变得很轻,“恩,好久了。” “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不准备去找她?” 陆雪琪不说话,陆芷萱返身扑回她身上,她才回过神来,“我相信她,她答应了我就一定会做到。” 手腕间的红绳无端收得很紧,陆雪琪的心也仿佛停顿…… 狐岐地宫,血池。 伏龙鼎肆意狂啸,坚固无比的山体已经剥落得嶙峋,天顶之上,被震破的洞口,是一轮血红的太阳。 伏龙鼎光芒之下,是威武的修罗魔骑,人马身躯高大,踏碎江山,血染天下。 破军的双眼是没有丝毫感情的混沌,他静静地睥睨下方的所有人,在他身躯旁边,是阴魂一样的鬼医和震怒的万人往。 第426页 “鬼厉!”万人往的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的红,透过噬魂棍青金色光辉,他的眼中只有鬼厉抱在怀里的那名少女。 碧瑶。 血池之内,血雨霏霏,乱石飞溅,一片悽厉之景。 沉睡的人还是多年前的模样,一袭水绿衣裳和摄人心魄的睡颜,宛如精灵。 这样的她不该出现在这里,他的瑶儿不该在这里!“鬼厉,你把瑶儿带来这里干什么!”太阳穴凸起,万人往眼中是遏制不住的杀气。 鬼厉面上十分平静,召回了噬魂棍,低头看向怀中的碧瑶,心情或许和万人往一样,“我要带她走。寒冰石室毁了,这里也要毁了。你的心思可还有一分在碧瑶身上?” 万人往浑身一颤,眼睛里的红被闪烁的愧疚取代,但知道鬼厉要带碧瑶走又眼角欲裂。“我的想法你岂能窥得一二!瑶儿,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抢走!你,更不配!” 鬼厉不为所动,只收紧了手,噬魂青光护着他缓缓退到了小白和燕回身边。 小白还是一脸惊讶地看着燕回,万人往的注意力也不由落到了燕回身上,平平无奇的面貌却有一双举世无双的红眸,勾起的嘴角有着游走地狱亦安然的从容,他,不是燕回。 是她! “赫达修!” 鬼王怒喝之后,是一声重如沉钟的低语。 “红莲。” 鬼医惊讶地望向魔骑统领破军,只见破军额上的黑色晶体又亮了几分,亡灵开口,旧友重逢,在血雨腥风之中。 多么符合他们体内流淌的血。 “破军。”一声呢喃。 银发红眸修罗将,弯刀红甲遇故人。 修手持戮神出现在众人面前,白发在血雨中飞舞,片血不沾,红色盔甲流窜着雷电,轻声作响,弯刀,戮神弯刀荡出滂沱的煞气,气吞山河,伏龙鼎、困龙阙只得惊颤,哀鸣。 白虎易容加上合欢幻术,任谁都识不破的易容,但这气势当今世上只一人独有。 幻影长斧在破军手中震荡,破军前蹄高扬又踏落,凌空震碎了半面山壁,烈火四溅,他朗声大笑,“哈哈!果然是红莲啊。没想到啊,我们最后的胜负会在这里进行,可惜绯叶不在场。”提到绯叶,破军的眼中有了一丝清明,本就温柔英俊的脸,更加俊朗。 修的眼中似滑过一丝异光,胸口处的刺痛成了嘴边一抹轻浅的笑,“是啊。你总共挑战我三百场,零胜三百负。今天又要再添一场了。可惜、绯叶不在。” 破军再度大笑,笑声之后是噙在嘴角一抹柔和从容的笑,“准备好了吗?修罗铁蹄,冲锋陷阵,有死无生!你准备好,迎接我们的最后一战了吗!” 黑色晶体黑光大亮,破军英俊的面庞浮现了赤亮的战纹,双目失去了瞳仁,变作一片漆黑,战斧露出虬龙雕纹,依然只有一个黑影,但升腾的黑气丝毫不逊于戮神的战气。 红日更加血红,光匕干坤锁已抑制不住伏龙鼎兴奋的颤抖。 修笑了,双眼闭上,握紧戮神,风雷红莲甲雷霆闪烁,狂风呼啸,银色长发在风中乱舞,没有再隔绝漫天血雨,一点一点染红、斑驳。 “当然。我当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就让我来迎接你们的怒火吧,我的老朋友。” 修睁开了双眼,红眸里是坚定的红光。 战马长嘶! “鬼厉,快!快走!”小白当即惊道,鬼厉也不迟疑,和小白一起霎时退了好远,直到血池的边角,另一边鬼医和万人往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离那飞上半空的两个修罗甚远。 山体岌岌可危,万丈地宫,千丈高山,竟然也敌不过这汹涌的战意。 轰隆声剎那间炸开,流光飞舞,火星四射,残影交织在一起,交锋、相错,血雨中呼啸着笑得痴狂的风。 九尾和噬魂棍合力方才能远远观望,玄阴罡气和修罗玉简协作才不会被余威波及,修罗一战,杀伐果敢,勇往直前。 “哈!是我退步了吗,还是你越来越强了?”破军身上已是一道道流着黑雾的伤痕。 “没办法,我答应了她,要安然无恙。”修却毫发未伤。 “……铁树开花啊。”破军一笑,抬手摸了摸额间的黑色晶块,“果然待在充满怨气的世界是不可能变强的,但红莲啊,我们千千万万的手足还在苦海沉沦,你又怎么能逃避宿命,不甘心,不甘心啊!” 破军手中的幻影战斧徒然暴涨,黑色幻影直达万丈,大有开天闢地之势,斧影穿透伏龙鼎身,向着修灭顶噼下! “就算这是我的宿命,我也毫不畏惧。我命由我不由天!”修的身影化作一条红龙迎着巨斧沖了过去。 轰!!! 崩塌的山体,光芒一片刺目的世界。 所有观战的人都遮住了眼,心底在惊颤着感受整个地宫和狐岐山脉的动荡,许久、许久,红红的血日才再度出现在头顶。 伏龙鼎惊鸣不已,修罗玉简失控飞起,再度连成一线。 干坤锁的光芒在闪烁着,因为方才的冲撞被逼出了三分,伏龙鼎上的恶魔之眼发着蛊惑世人的红光,万人往的眼睛已红的发亮。 从伏龙鼎上传来的是恶魔的诡笑,从修罗玉简中传来的却是一声声:“红莲、红莲……” 天空中错开了的二人,背对着背,两人之间穿过的,是修罗玉简和伏龙鼎相连的红光。 “红莲。”破军轻声唤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果然你还是我们认识的红莲大人。修罗灭世,如影随形。破军,不能、再、和同僚、出生入死了。” 黑色的晶体化作飞灰粉碎,破军的身体慢慢随血雨变作轻烟,他的眼睛恢复了色彩,从来冷酷的双眼里回首望着那个僵硬的背影竟是没有过的温柔。 “三百零一负,痛快!赫达修,谢谢。” 破军在空中化作了烟,消失不见。 修握着戮神的手在颤抖,紧闭的双眼迟迟没有睁开,不曾回头。 红莲、红莲…… 伏龙鼎和修罗玉简依旧在咆哮,笑声和呼喊从没有停止,便是修睁开眼的剎那,那张恶魔的脸动了,直直的望着修,一声轻啸,却是鬼王飞身而起,拔高万丈再度站在了伏龙鼎之上,与恶魔一样的红瞳,凝视修。 “狐狸、小凡,你们先走,我马上就来。”修的声音轻轻地在血池内响起。 “你休要骗我们离开!”“修姐姐!”小白、鬼厉相继出声,显然不相信修的话。 修冷冷地勾了嘴角,冷冷地睥睨鬼医,扬起了手腕,一条红绳系在白皙的腕间,“我不骗你们,说到做到。我要走,千军万马也留不住。” 鬼医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一场激战过后的杀意好似还留在那双红眸之中,戮神散发着从未有过的强大煞气,填满了巨大的地宫,与伏龙鼎、修罗玉简的威势融在了一起,当真有毁天灭地的寒意,在所有人心底留下了阴影。 第427页 小白也浑身一颤,不敢再抬头望向上空,“鬼厉,我们走。” 饶是鬼厉也是心底寒意顿生,被充斥在血池内的凶煞压得喘不过气,再度望了一眼那不动如山的红影,鬼厉不再犹豫,点了点头。 偏偏就是这一点头的时候,他的胸前竟是发出了明亮的白光,驱散了他胸口的寒意的同时,也冲破了他的衣襟往天上射去。 除了如同傀儡的鬼王,所有人俱是惊骇不已。 但见一块玉盘从鬼厉胸前飞出,升至与修罗玉简齐平的高空,无端的,血池之内响起了经文。 干坤轮回盘! 同时,修罗玉简也碧光大亮,伏龙鼎开始颤抖,准确的说是干坤锁开始颤抖!伏龙鼎、干坤轮回盘、修罗玉简成三角之势,将修围在了中间。 修眉梢微沉。“大和尚?修罗王?” 便是那时,伏龙鼎、干坤轮回盘、修罗玉简同时向修射出光芒,猝不及防地,三道光芒瞬息间穿进了修的身体。 “啊!”修克制不住一声痛呼。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在了空中,以她如今修为竟然是挣脱不开分毫! “赫达修(修姐姐)!”小白、鬼厉同时惊呼,小白更是飞身而起,奈何刚离地三寸,无形之力竟然迫使她坠落下来,三件异宝将修困在了看不见的空间结界里。 “走!”只说了一个字,修已咬牙渗出了细汗,三股力量在他体内汇聚,就像要把她撕碎,而干坤锁已经越来越浅。 “哈哈哈!”笑声从高空传来,万人往桀桀怪笑。“干坤锁将破,修罗之力既成!谁也走不了,都得死!”赤红的双目中已经完全丧失了神智。 “修姐姐!”鬼厉失声惊喊。 一道黑影却从断裂的石桥上朝空中扑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2章 第两百二十一章 黑暗扭曲的空间,挣扎扭曲的灵魂,无数双嶙峋的手扼住你的咽喉,耳畔悽厉的哭泣、狂笑听得模模糊糊。 命运在给予你强大的同时,也会剥夺你的自由,你以为你放荡洒脱,其实早就跌进它设好的陷阱,一样沉沦、挣扎,重复一个既定的轮回!打破规则,总是一条铺满荆棘和鲜血的路。 宿命,一个悽美又绝望的字眼。 修罗的宿命,伴着杀戮而生,追随杀戮而亡,充满杀戮的灵魂,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啊!!!” 修绷紧了身躯,三道光辉刺入身体,她不知道自己喉咙里发出的是自己的痛呼,还是她千千万万手足亿万年光景积聚的怒吼。 她身体像要炸开了,额上也渗着细汗,她的面容扭曲着,但她并不觉得痛,她的呼喊更像是谁借着她的身躯向这个世界、这个宇宙宣洩着什么! “修姐姐!”鬼厉失声惊喊。 “吼!”一声怒吼声随之而应,巨大的黑影从断桥之上突然扑腾而起,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扑向了被困在半空的修。 三目金刚! 身躯庞大而敏捷的三眼金刚巨猴,躬起四肢用力撞向了无形的结界,山,裂开了,血池之水倒流而上,飞在空中炸裂,金刚巨猴狰狞着三只赤金色的眼露出了锋利的牙,牙呲目裂,狂吼着,浑身竟是燃起了幽蓝色的烈火,烈火金刚,三目灵猴,气势惊人,连九尾天狐都不能突破的无形空间结界,竟是被它沖了进去! “小灰!”鬼厉震惊着,他从不知道小灰竟然会燃起那独属于修的幽幽蓝火。 小灰沖入了伏龙鼎、干坤轮回盘、修罗玉简所形成的结界,进入的瞬间,像是被什么迎头痛击,整个身躯像被无形的巨手抓住,与修一样静止在半空中,身躯被拉扯开,如同陷在无形蛛网内的困兽。 巨大的眩晕让小灰狠狠地甩了甩脑袋,挣扎在空中,金刚怒吼,声若洪钟,气吞山河,小灰庞大的身躯肌肉再度暴涨,用力挣脱着束缚着它的力量,它如同一只狂野的野兽狰狞着不停咆哮,山崩地裂,血水倒流。 小灰赤金色的眼睛看着同样被困住的红影,突然从喉中喷出一团巨形蓝火,奋力地朝着修靠近,一点、又一点,仿佛拖着万斤巨石般艰难移动,奄奄一息的夔牛、黄鸟、烛龙、饕餮却忽然像是被刺激了一样,齐齐咆哮,困龙阙阵法激荡,连带伏龙鼎上下震荡。 鬼王慌忙定住伏龙鼎,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终于金刚庞大的身躯挪到了修的旁边,伸出一只巨掌,将那与它相比太过纤瘦的身躯拥进了怀里,用身躯帮她格挡了伏龙鼎、修罗玉简、干坤轮回盘的光,仰天咆哮。 修缓缓抬起头,有些乏力的身躯在小灰的巨掌中间站了起来。小灰停止了怒吼,低头看着掌心的人影,三目中的红色褪去,眨着金色的眼,巨型野兽竟是对着掌心的人温柔低呜,身躯上的幽蓝火焰也柔和了起来。 修抬起了手,小灰也便低下它庞大的头颅,直到修的手摸到它狰狞的脸,小灰三只眼都缓缓闭上,修嘆息:“种因得因,种果得果。一滴精血没想到竟让你炼成业火金刚。” 小灰睁开了三只眼睛,眨了眨,倏尔抬首望向空中鬼王,大声咆哮,鬼王赤目看了看脚下的干坤光匕,勃然大怒道:“孽畜坏我大事,该死!” 小灰龇牙怒吼,浑身的蓝火大盛,可回应它的却是血池中四只奇兽最悽厉的一次巨吼,血水升腾,形成一道巨大的血幕沿着山体一齐飞向了伏龙鼎,血池之水肉眼可见减少,整个石洞四面八方都是血红的水,再看不见崩坏的山壁,所有人都被包围在了倒飞而起的血色幕布中。 伏龙鼎古朴鼎身上的沟壑雕纹,在吸收了血池的血后,变得血红,夔牛、黄鸟、烛龙、饕餮庞大的身躯也依次随着倒流而起的血水升向伏龙鼎,小灰看到饕餮,咆哮着,想要冲过去,奈何它虽抓住了修,却也逃不出三件无双异宝形成犄角之阵,它急得大吼,而饕餮也在与小灰相呼应的一声巨吼里被吸进了伏龙古鼎里。 血幕还未褪去,血池之水深得教人心底生寒。 修握紧了手中戮神,抓着小灰坚硬的毛翻身跃上了小灰的肩,斑驳着血色的白发轻轻飞舞,戮神的刀气震荡出一圈一圈黑色的波纹,小灰三只金色的眼睛再度带上了狂暴的红,应和着戮神的威势,惊人一吼。 修在升腾起的血幕中,看准了最中间的伏龙鼎,也看着鬼王,她抬手摸了摸小灰脖颈,红眸发亮,额心雷纹莲花突现,“好孩子,随我一战吧!” 小灰察觉到了周围的无形束缚在减退,应声低吼,双足凌空用力跃起,一阵气波爆出刺耳之声,小灰庞大的身躯带着修直冲伏龙鼎,鬼王面色大变,但身躯却僵硬得立在伏龙鼎上未曾避开,伏龙鼎上的恶魔之脸诡异地弯起嘴角,双目发亮,干坤锁光匕被戮神煞气影响惊颤着。 修脑海中电光一闪,“小灰,停下!” 金刚巨猴在那话音之下,霍然控制住沖向前的身躯,奈何力量汇聚着爆发,霍然撞到了伏龙鼎上,小灰一声痛苦,震耳欲聋,额心的那只眼睛流出了殷红的鲜血,伏龙鼎上的恶魔之脸发出了第一次笑声,刺耳的,疯狂的,于修而言,陌生中有一些熟悉。 第428页 修愕然。“阿修罗!” 修罗,非众生,却也是众生。一样有贪、嗔、痴、妄、欲,而阿修罗就是凝聚了修罗中的劣根性而成,容貌丑陋,善蛊惑人心、挑起战事,不枉恶魔之名,虽也是修罗,却是修罗一族大敌,它可以轻易拉一个修罗进入无边杀戮的宿命,而修罗界用了无数战士才将它制服,由修罗王用无上法力封印,修并不知道它被修罗王封印到了哪里。 小灰的痛吼并没有停止,额上的鲜血也一併被伏龙鼎吸去,像是要把小灰也一起吸入伏龙鼎,修双目一凝,戮神噼在阿修罗面上,小灰才得以脱身,身躯直落,修也返身退开,戮神刀气凝成一圈圈波纹护住了她的身躯,她重新落在小灰肩上,双双停在了半空。 “差点着了它的道了。”修低喃着,心思开始思付起来,修罗玉简、伏龙鼎、干坤轮回盘究竟有什么关系? 就在修有一点头绪的时候,阿修罗的双目射出了红光,直接射到了干坤轮回盘上,干坤轮回盘白光大亮,阿修罗双目的光芒却霍然熄灭,修忽然心头一紧。 但见干坤轮回盘白光聚成一束,射向的不是刺激它的阿修罗,却是浑身包裹着戮神刀气的修。 戮神惊颤! 修眼睁睁看着白光穿透了刀气屏障,打在了她轻甲之上,她的身躯被震了开去,与小灰分开,直到撞上结界屏障才停住,她低头一看,面色冷凝,她胸前红甲之上,是一块被白光灼黑的痕迹。 而干坤轮回盘又再度凝聚了白色的光柱,比先前更加夺目的光柱。 小灰急了,不管不顾地沖向了干坤轮回盘,修阻止不及,其他人就更没有办法,谁也没有看到阿修罗的诡笑,谁也没有发觉修罗玉简流窜而出的金光。 “小灰!”连小白也不禁为小灰担心出声,出乎众人所料的,却是小灰巨掌一下就抓住了干坤轮回盘。 连小灰也是一惊,摊开手掌,干坤轮回盘的白光射到它赤金色的眼睛,神奇地治癒了它第三只眼的伤口,□□之上细碎的玉块,在小灰的巨掌中,自行滑动起来,循着奇怪的规律,小灰眼里的狂躁褪去,睁着金色的眼,金刚身躯,竟是在白光的照耀下慢慢变小! 所有人,连修都愕然,只有伏龙鼎、修罗玉简依旧悄然变化。 小小灰猴握着手中的圆盘,一脸疑惑,白光托着它悬浮在空中,长尾一下一下晃动,流转的光照过整个石窟,连浓郁的血腥味都淡了去,一派杀伐之气,竟是无端平息了许多。 轮回盘飞了起来,悬停在小灰面前,上面的玉块停止了滑动,却是整个盘面缓慢的转动着,小灰眨了眨它金色的眼,抬起手,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上面的玉块,玉块咔的一声,应声而动,白光更加轻柔,小灰像是发现什么一般,两只手都放上了玉盘。 鬼医心头暗惊:“莫非这猴子看得懂干坤轮回盘千变万化的规律?” 所有人都被小灰引去了注意,却没有看到随着小灰拨动干坤轮回盘,伏龙鼎上的干坤锁却在慢慢消失,阿修罗的眼睛却还是没有亮,那张恶魔之脸像是失去了生气,但万人往依旧双目赤红地立在伏龙鼎之上,血池之血已经见底,血色的幕布,也在伏龙鼎的吸收下,慢慢升起,褪下,已经满布细痕的山壁再度出现,可能再也撑不住一次巨大的外力。 嗡!!! 一声沉翁,响彻洞窟。 小灰再也拨不动干坤轮回盘的时候,被突然强盛的白光沖开,直直坠落了出去,无形结界已破,小灰从半空重重摔落,是小白飞身接住了它,灰猴已是没有多余力气,有气无力地躺在小白怀里。 白光照耀下,修罗玉简金光四溢,从那里面发出一声温柔至极的声音。 “红莲。” 一阵黑雾从修罗玉简里面升起,伴随两道金光飞到了比伏龙鼎更高的天上,赫然凝成一双金色的眼眸,黑雾就像一个模糊的巨人,朦朦胧胧地包裹了伏龙鼎、甚至那轮血红的太阳,出现在天地之间。 金目温柔,睥睨人间! 修浑身一颤,在那金眸注视下。 修罗玉简的碧芒和干坤轮回盘的白光照进了她的身体里。 小白、鬼厉惊惶不已,张口的时候却发觉没有任何声音,连山体崩解,坠石落地,也没有任何声音,鬼医也张合着嘴,同样静得诡异。 那奇异的金光流转,明明模糊的巨人黑影,竟像是有谁在笑。 温柔,又摄人的。 鬼厉、鬼医、甚至鬼王竟不由自主跪地、臣服,小白亦痴了目光。 而修的身体却在修罗玉简和干坤轮回盘的照射下,平躺悬浮在半空,她的双眼似乎变得混沌,在宝石一样的红上蒙了一层阴翳,映着高高在上的那双金眸,金眸中间,是血一样红的太阳。 修莫名的惧怕起来,红日映在她的眼中,亮起一层璀璨的光晕,与谁的笑容一起,剎那间,她好似看到了什么。 然后,戮神从她的手中脱落,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有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她坠落了,毫无知觉的。 小白脸色大变,登时飞起,抱住了修,落地一看,修沉沉的闭着双眼,昏迷了过去,任凭小白怎么呼喊都没有反应,戮神、风雷红莲甲也因为修的昏迷,慢慢消失。 最强的一个人倒下了。 伏龙鼎饮下了血池最后一滴血,干坤锁彻底消失。 “哈哈哈!修罗王!干坤锁已毁,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伏龙鼎沉重嗡鸣,血气从鼎身之上四溢而出,一半笼罩着小白几人,一半涌进万人往的身体里。 失去了干坤锁这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桎梏,伏龙鼎的神秘力量此刻像是完全复活了过来,殷红的雪琪疯狂地涌动翻腾着,那张恶魔的面孔,也像是得到了生命一样,光彩流动。 修罗玉简惊颤,在伏龙鼎的血气下,碧绿的玉简慢慢变得深红,飞到了伏龙鼎旁边,与伏龙鼎同辉。 “修罗!”鬼医一双眼睛中满是兴奋甚至带着几分疯狂的情绪,走了几步,忽地竟是向半空中的伏龙鼎和修罗玉简跪了下去,张开怀抱伸出双手大声呼喊道:“修罗!” 修罗! 天地变色,瞬间黑暗,只有一轮孤寂的红日挂在天空,地动山摇! 地宫石窟再也受不住开始倒塌,小白、鬼厉、甚至鬼医在伏龙鼎血气笼罩下却使不出道法,皆匍匐倒地,灭世神威,避无可避! 死,或许都不是他们惧怕的,只是他们心中都有比死亡更重要的东西。 铃—— 清脆的铃声在毁天灭地的轰隆里,是那么渺小,又那么响亮。 合欢铃竟在这个时候响了! 而在乱石和铺天盖地的血气里护住鬼厉、小白、鬼医血肉之躯的,是干坤轮回盘。 白光与天上的修罗玉简相连,又照向了合欢铃。 伏龙鼎的威力似乎褪去了一些,小白至少能抱着修和小灰起身。 鬼厉却还跪在地上,惊愕地看向怀里,碧瑶的身体缓缓飘浮起来,随着合欢铃的声响,飞到了干坤轮回盘下方。 第429页 鬼厉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竖子可恨!”沉默了许久的万人往终于发出了声音,他看着干坤轮回盘照耀下的少女,不再是傀儡模样,双目却依旧赤红,他抬手一招,伏龙鼎竟听得他意,缓缓变小,飞到了他手中,修罗玉简亦随即飞回鬼医手里,依旧与干坤轮回盘连着光芒,鬼医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大惊。 万人往如同天神一样凝视着下方众人,下一刻他抬手朝着鬼厉发动了玄阴罡气! 鬼厉只痴痴地看着半空,根本毫无防备,小白有心无力自顾不暇,得到了修罗之力的鬼王,所向披靡。 铃! “命运无常苍生苦,人间正道是沧桑。幽冥血玉修罗决,轮回指路天道开!”一声轻柔的嘆息修罗玉简中飘出,一道红光包裹着一个曼妙的身影从修罗玉简中冲破桎梏飞了出来,飞到了小白、鬼厉他们身前。 虽是鲜艷的红光,却是出奇的柔和,徐徐的,随着那道身影凝决抬手,一块红色玉玦挡在了他们上方,玄阴罡气被挡了下来,来人也顺势落在了小白他们身前,衣衫轻动,腰间骨玉微晃。 鬼厉的眼中有什么在闪烁,映着那纤细的身姿和清丽脱俗的姿容,他的声音突然地有了一丝颤抖。 “小环。” 从修罗玉简中脱身的小环,变得不一样了,并不是那天真纯善变了,而是浑身散发着一种见之则喜的亲近,与万物相融、与万物相通,本就清丽的容貌因为眉间一点硃砂而多了一分从前没有的柔媚。 小环也没有过多解释,现在也容不得她解释,落在小白跟前,割破指尖在修眉间一点,又在小灰身上画了一道血符,立即飞身而起,匆匆落下,匆匆去。 鬼厉下意识伸手去抓她,却只抓住一缕她离去的清风。 小白明显感觉到小环道行的变化,低头一看,小灰已经恢复了力气,抖了抖身子便又变作金刚,但修依旧昏迷不醒,而小环却已经飞到了碧瑶跟前,万人往也暗自收住了掌中罡气,屏息以待。 合欢铃又是一声脆响,干坤轮回盘与血玉同时飞到了小环身边。 小环面色冷峻,手掐莲花,在指尖凝出两滴鲜血,碧瑶的身体多年来保护得很好,沉睡着,小环变幻了法决,在空中画出了一道道奇怪的咒文,其间姿容庄严肃穆。 干坤轮回盘用光芒撑着即将坍塌的山窟,鬼医看着小环,失神低喃:“残魂出体,九魂归来。黄泉九幽,招魂乃引。三魂七魄,聚……”而后没了声音。 鬼厉的心剧烈地跳起来,比方才的激战带来的震撼还要激烈,鬼王眼中也出现了一丝异彩,只是杀伐之气仍没有收敛。 招魂引! 小环在使用招魂引! 用血画出最后一道血符,小环脸色已发白,她却微微一笑,拾起合欢铃和碧瑶的手,割破了手腕。 “九幽至阴,魂兮归来!” 话音一落,红日震颤,天际竟是干坤扭转,斗转星移之景,便是伏龙鼎也霎时被压去了威势,小环唇角渗出了鲜血。 电闪雷鸣,红日阴沉。 时间仿佛静止,又仿佛飞速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环骤然从空中坠落,小白大惊,鬼医亦朝前迈步,但一个人已经快过所有人接住了小环。 鬼厉落地,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的少女,却哽住了喉,小环也不多言,抬手抹去了嘴角血迹,却是对着小白和鬼厉道:“带着修儿姐姐和碧瑶姐姐快走。干坤锁已毁,阿修罗现世,所到之处皆是鬼蜮。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走!” 一个‘走’字是从来没有过的气势,小环面色冷凝,双目中的柔和似乎已经褪去,是一种大义凛然的坚决,只有在看着修的时候还有温柔,言罢,已飞上了高空。 鬼厉再一次抓不住她。 高空之上,小环柔弱的身躯,独对鬼王、伏龙鼎。她手中的血玉光辉丝毫不逊于天上红日。 鬼王感觉到了伏龙鼎传来的危机,当即催动四灵法决,狠狠看着眼前少女,他感谢她,却也惧怕她。 “小环!”小白惊呼,鬼厉迈开了脚步,又僵硬在原地。 根本容不得人选择的,小环、鬼王已经分别化作两道豪光,霍然相撞,太快、太急,太措手不及! 这里不可以待下去了,他们相互激撞的力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仿佛要把一切吸进去,吞噬、毁灭。 “快走。我能做的就是在它彻底降临的时候,为你们再争取一点时间,走啊!”小环的声音从不断扩大的黑洞传来。划在每一个人身上。 鬼厉向前走了一步,干坤轮回盘下,那沉睡了许久的人,冰冷身躯似乎暖和了起来,他觉得脚下有千斤重。 小白别开了头,小环的声音却又传来:“走吧,不要犹豫不决了。用我一个人换你们一次生还的机会,虽死不悔!” 虽死不悔吗? 小白强定了心神,将修放到小灰手里,眼中闪过一丝狠决,欲飞身带走碧衣人。 铃!! 合欢铃在此刻响起,究竟是希望,还是毁灭? 鬼厉看到了,看到那沉睡了太久的人,直起了身子,在天上,背对着他,干坤轮回盘的白光在她另一只手间凝出了一朵白花。 合欢铃、伤心花。 碧瑶睁开了眼,回身只一眼。 伤心花,伤心处,只盼与君朝与暮,却奈何,合欢铃响,一朝魂散诛仙处,十年,断肠! 无语凝噎,一眼万年。 碧瑶回首,弯起的嘴角滑过一滴清泪。 裊裊碧衣,下一刻就投身上方黑色的漩涡。 “不!!!”鬼厉疯了一样冲上去。 指尖与碧色的风滑过。 而上面吞噬一切的黑洞,已经扩大开来。 大地在悲鸣,红日如流下倾盆血泪一般,落下了一束巨大的红光,照射着大地之上,汹涌而起电闪雷鸣。 石窟之内,所有被黑洞吞噬的都烟消云消。 小白身形不稳地跃上小灰,“小灰快!” 奈何狂风、惊雷、乱石早已将他们和鬼厉分开,在不逃谁也走不了! “嗷!”“该死的!” 好像是金瓶儿的声音,带着不甘陪葬的懊恼。 千里之外,早早逃出的人们在大地的惊颤中,惊愕地匍匐在地上,骇然地看着眼前大地沦陷,天昏地暗。 狐岐山,这座绵延百里的山在大地的哀鸣中,坍塌崩解,整座山脉荡然无存。 巨大的黑洞在红日光柱下暴露在地面之上,伴随着阿修罗的大笑,和千军万马的怒吼,迅速扩散,要吞噬一切。 然而从那中间似乎射出了什么,红日的巨大光柱,像一个巨大的结界,暂时缓解了扩散。 神州大地,天南地北,地面如巨浪一样掀起,山洪暴发,火山喷出,皆显出末日之景。 青龙、幽姬等人没有看到那片死亡之地有一个生灵出来…… 第223章 第两百二十二章 宇宙的边缘,有茫茫混沌虚空,有星河璀璨,悬挂的星辰陨落,变成了流星。 第430页 太遥远的时候,总有人喜欢乘着流星而来,听风吹过。 那个男人有世间罕有的金眸,眼波流转之间包罗万象,太过阴柔的长相总把女子都比下去了三分,他站在宇宙边缘,面对浩瀚星海,张开了双臂,身前群星陨落成雨,身后是一片混沌虚空。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红莲,你看这宇宙生衍总是遵循此道。”男子自言自语着,回首莞尔。 在他身后的那片混沌虚空,多了一抹光亮,一点、两点、一群,慢慢凝聚成了一个赤身裸/体的人,她在那虚空中沉眠、漂浮,朝着男人飘来,宇宙里细碎的流星光晕遮住了那羞人的地方。 她停在了混沌和宇宙交接的边缘,直起了身子,缓缓睁开了眼,银色的长发铺开,在她身后飞舞,她的红眸懵懂混沌,轻轻眨了眨。 “你是谁?我又是谁?” 男人金色的眸子上下打量着不着一物的她,像只偷腥的猫,笑了。 “你是修罗红莲,而我、是你的王。” 男人温润的嗓音贯入她的耳朵,从他袖子里飞出一道红光,她赤/裸的身躯罩上了红衫,眨着茫然的眸子,她看着她,重复道:“我是修罗、红莲,你是、我的王?” “对,修罗,你是修罗。红莲。” …… 青云山,小竹峰。 僻静的别院厢房里一片沉寂,周一仙皱着眉头,将手搭在躺在榻上的人手上,另一只手拂须动作越来越慢,面色凝重。床上的人昏迷不醒,嘴里嘀咕着听不清楚的话语,眉头深锁,眉心莲花雷纹时隐时现,仿佛陷入无边梦魇,任凭怎么呼唤都不醒。 周一仙把完了脉,将修的手放回了被子里,翻了翻她的眼皮,而后摇了摇头。 陆雪琪的眸光剎那黯淡了下来,看着床上的人,沉默不语,因为她的沉默,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噤声,周一仙让开了位置,陆雪琪便坐到了床边,目不转睛地守着昏迷的人,安静地坐在那里,什么也不愿再多问。 小白的嘴张了张,看了看陆雪琪和昏迷的修,袖子里的手不禁微微握紧,到底没有出声,一个返身,出了充满沉默的房间。苏茹、周一仙、金瓶儿、小诗,还有牵着小诗的陆芷萱都安安静静的,不发一言,表情里有着无法言说的沉重,周一仙眼里更有一种莫大的沧桑。 连不谙世事的陆芷萱都察觉到这份压抑,转身抱住小诗的腰身,瘪起了嘴,要哭出来的样子,小诗低头一看,微微心慌,满屋的沉默里,她只能拥住陆芷萱小小的身子,不让她哭出来,轻拍的手都有一丝颤抖,陆芷萱吸着鼻子,将脸埋进了小诗身上。 陆雪琪心有所感抬起了头,望向陆芷萱,唇瓣动了动,声音轻得几近不闻,眼神有些失了神采。“萱儿。” 陆芷萱似乎已经忍不住抽噎,将要哭出来,小诗看了看陆雪琪,又看着陆芷萱,慌张不知所措。金瓶儿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迳自走到到了小诗身边,拍了拍手足无措的小姑娘,蹲下身将陆芷萱抱了起来。 陆芷萱第一次见金瓶儿也不怕,抱着金瓶儿就埋进了她肩窝,低低啜泣,金瓶儿轻轻拍抚着陆芷萱的背,对着失了魂一样的陆雪琪道:“你好好陪她吧,外面的事有我。你女儿我会帮你看好的。” 金瓶儿对屋里的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苏茹、周一仙、小诗会意,先后走出了房间。 “谢谢。” 陆雪琪低低的声音传到金瓶儿耳里,金瓶儿嘆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多说,便抱着陆芷萱也离开了房间,走时为屋里的人带上了房门。 这种情况,也无所谓谢不谢谢了。 金瓶儿与外面的苏茹几人碰头,一同离开了偏厢。 周一仙走在最前头,苏茹、金瓶儿在中间,小诗落在最后面。 小诗看着金瓶儿的背影,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和魔教妖女一起走在小竹峰的回廊上,而且这般温柔体贴的人是那臭名昭彰的合欢金瓶儿。只是她看着苏茹的愁容,和前方老者沧桑不已的背影,她再也没有心思去想其他。 偏厢别院没有什么人来,小白一路出了房间,直走到了院门外,方才停了下来。 捏得太紧的手变得有些麻木,小白松开了拳头,深深呼了一口气,直到这里她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只是想到房间里昏迷不醒的人,她的眼眸也黯淡了下去。 克制不住想起那日的惊险,修罗出世,几欲毁天灭地,若不是金瓶儿带着小狸和林惊羽及时出现,也许真的就命丧狐岐山了吧。 逃出生天的小白几人,亲眼看到了不断扩大的黑洞将整个狐岐山脉夷为平地,生灵涂炭,干坤颠倒,千年道行在漫天飞尘的千军万马下也不过蝼蚁罢了,修罗异界开,红日落下光柱,照出了修罗这个神秘强大的种族令人胆寒的怨气,铺天盖地席捲而来。 但便是这样的异界开启,也在最后关头被一道结界封住了,为所有人的逃离争取了时间,方能不分昼夜赶回神州之北。 直到现在,小白仍然心有余悸,倏尔呢喃轻嘆:“你当真没有食言,我确是毫发未损。但代价太大了,疯女人,当你醒过来……” 小白没有说下去,只是鼻子却微微发酸,活了千年,除了得知小六死讯那次心如刀绞,也只有这次明明白白察觉到了心痛,不为自己。“傻丫头。” 身后传来脚步声,小白回头,就和周一仙打了个照面,四目相对,小白不知原来这个江湖老骗子的眼神也如此深邃、如此沧桑,周一仙却明白这千年狐狸眼中的水光是为了什么。 无言、伫立。 落后几步的金瓶儿、苏茹、小诗,也不禁停住了脚步,看着对视的周一仙和小白,除却昏迷的修,这世上年岁最长、见闻最广的两个都在这里了。 “瓶儿,你先回草庙村吧。安抚一下王老弟,也安排一下从狐岐山逃出来的人。还有好多事要做。”周一仙的声音没有了以往的玩世不恭,沉稳有力。 金瓶儿乖巧地‘恩’了一声,担忧地看了看反常的老者,却也没再停留,苏茹也静立了须臾,待金瓶儿离开后,也带着小诗离开,诚如周一仙所言,还有太多事要做。 “人都走了。”小白轻声道。 “是啊,人都走了。你这天狐族长可愿陪我这老人家走走。”周一仙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有任何失态。 小白点了点头,已经猜到这精明的老头儿想说什么了。 两人沿着小竹峰的山道,往后山走去了,一路上周一仙都没有出声,小白也便安静地迎合着他的脚步,天狐族长难得有这份闲心,陪人散步。 一直走到望月台的断崖,周一仙走到悬崖边上,吹着山风,才停下脚步,眺望远方。 安静了片刻,泪竹落叶又添了几片。 “六尾魔狐,是你的孩子吧?” 小白的心在听到‘六尾’的时候紧了一下,而后点头。“是,小六是我唯一的儿子。”说起来,小六能投胎转世也少不了周一仙祖孙二人,想到那名少女,小白的心又传来一下紧缩。 第431页 “他,乖吗?可听你这娘亲的话?”周一仙又问道。 小白顿了顿,看了一副‘话家常’模样的周一仙一眼,倒也接道:“乖。天狐族长的儿子要背负的远远比想像的多,他生活在我的光环下,虽然不喜欢和我这娘亲说话,却是十分听话的,就连杀入焚香这等不要命的事,他也全然听从我的话,从没一句怨言,反而是我这娘对不起他。”谈起儿子,小白眼睛微微湿润,就连对修也不会说的话,对着周一仙倒说得自然。 “好,有个听话的孩子真好。”周一仙拂须长嘆,“可惜,我那个孙女啊,就只会和我对着干啰。可怜老夫逍遥一生,不惧将来、不念去者,孑然一人潇洒快活,偏偏就只有这捡来的孙女放心不下。真是个混帐丫头啊,但也是心头肉不是。和我说说吧,她在狐岐山究竟是为什么没有、回来?”最后两字明显带上了颤抖。 小白看着他抿了抿唇,将视线放逐到远山,缓缓开口…… “她是为了救我们才选择留下,也是因为有她无上法力加持,才阻止了修罗出世,狐岐山的空间已经扭曲,到处都是时空裂缝,是小环的结界锁住了那里。”小白说完不禁又在心底念了一声‘傻丫头’。 周一仙听罢,双手负在了身后,眸光闪烁了几许,只有长嘆:“唉——怨不得谁,从小小环的心肠就比别人要好。老夫教她天罡神算,教她五行八卦,是因为不想浪费了她天资,是想她一个女娃娃有一技傍身也好,更不想老祖宗传下的东西失传。没想到她、做了我终此一生都不敢去做的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她一个小女娃却担天下之忧,忧苍生维艰,甚至捨身取道,我、该骄傲!” 老人泪眼朦胧,却始终没有滴落一滴泪水,小白忽然对这江湖术士、骗子神棍钦佩起来,“凭你智慧,若肯寻道,世间怕是没有道玄灭兽妖之举了。” 周一仙摇了摇头,“我在寻道,只是我寻的,和世人寻的,不同罢了。道玄,道玄也是可怜人。”周一仙忽然指着望月台悬崖之下,道:“你看,这悬崖之下那处凹陷。” 小白定睛望去,果然见到周一仙所指悬崖峭壁隐秘处有一凹陷,随着飘舞的泪竹叶晃悠下悬崖,小白看着看着,竟有了一丝丝头晕目眩,那处凹陷有古怪! “别惊奇,那是千机锁。”周一仙无甚表情道,缓缓说起了这千机锁的秘密,“诛仙本就是一把凶刃,因为积累了太多杀戮,是有这千机锁才保有一分正气,青云山灵脉充裕下,暗藏的却也是无尽的杀戮与凶戾。青云山的诛仙剑阵,是诛仙威力所在,却也是诛仙束缚所在,七座主峰,七道千机印,正好抑住了诛仙的煞气,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开启千机锁,这是青云掌门和几个首座才知道的密令,因为开启千机锁就会让戾气外泄,影响青云山生灵,但首座不知道的却是千机锁开启还会让诛仙邪戾压过正气反噬其主。道玄,入魔,实在是身不由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份气魄也是老夫望尘莫及之觉悟。所以别在比较什么了,道路不同。到尽头,也许殊途同归罢。” 小白点头,感慨:“也只有你这老头能养出小环那种丫头了。依你所见,人间未来如何?” “命途多舛。修罗出世是早晚之事,而道玄也不知踪迹,一明一暗,皆威胁着世间安危。”周一仙道。 “可有解?” “无解。世间命运变化万千,命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反覆无常岂是凡人所能窥,然总归在命数里藏有一分机会,就看号称万物之灵的人能否自省。” “自省吗?”小白呢喃,却不知为何想到了草庙村的鬼厉。 周一仙像是看出了小白心思,“老夫钻研相术,对命格可探一二,我知道太多的人把希望寄托在小修儿的身上,可曾想过小修儿也有逃不掉的命数,而雪琪的命数早已因为小修儿的缘故,与小修儿的搅作一团,成为无命格之人。届时这世间还得有一人扛起重任,那便是鬼厉。当今世上只有鬼厉习得了四部天书,可谓前无古人,若他能幡然醒悟,也许这世间又多了一分希望。” 小白眼睛眯了起来,思量着什么,继而严肃道:“你说得对!多一分希望,世间就多一分生机,小环用性命保住的世界,不能轻易毁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昏迷不醒的修,丢了魂似的陆雪琪,还有鬼厉…… 第224章 第两百二十三章 河阳城 河阳城里多了许多奇装异服的人,但老百姓却对这些突然出现的人漠不关心,关注的焦点都在突然汹涌起来的‘末日’之说上。 也不知从哪里传出了世界即将末日的消息,很快蔓延到神州大地,传播速度快得让人诧异,而各地出现的异象,似乎也暗暗印证了这种说法。兽妖一役,青云山已成世人心中倚仗,只要靠着那座巍峨青山,生命就好像有了保障一样,河阳城又出现了兽妖为祸时的情景,四面八方的人蜂拥而至,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谁还在乎奇装异服,担心的都是末日会不会降临。 金瓶儿购置的大宅院里住满了人,因为要安置的人太多,连带周围几处宅子都被人买了下来,飞燕站在台阶上,看着满院的鬼王宗弟子,拧紧了眉梢。 人太多了,密布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偌大的庭院,到处都是伤员,竟是有种无处下脚的错觉,然而这些都不是飞燕皱眉的原因,飞燕皱眉是因为鬼王宗弟子那茫然空洞的眼神,丢了魂一样,如行尸走肉一样无所依託,狐岐山的事飞燕从被救回来的赵雪口中已知大概,然真正让她觉得事态严重的,却是这些失魂落魄的人。 也许只有亲眼见过,才会知道末日是什么样。 大门忽然打开了,白虎、玄武从外面匆匆回来,院子里丢了魂一样的鬼王宗弟子在他们出现的时候多了一丝神采,纷纷站起了身,飞燕却从玄武的神情里察觉到了凝重,身后传来脚步声,飞燕侧开了身子。 “怎么样?”还没等玄武二人进屋,青龙、幽姬已经从屋子里疾步走出来,急问道。 玄武脸色沉痛,摇头长嘆:“毁了,都毁了!整个狐岐山被夷为平地,什么也不剩!天上有个大窟窿,被结界封住,黑压压的看不清楚,只听到不停的爆炸声、马蹄声、脚步声和无数的咆哮怒吼,而且大有快要冲出结界的阵势,天上那个黑窟窿正朝着北方涌过来,我和二哥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看了一眼,直到现在都还心里发毛。没有了,我们的狐岐山没有了。” 兵器落地的声音,不少鬼王宗弟子颓然地坐在了地上,青龙此刻也没有心思去呵斥他们,幽姬又问道:“那现在外面又是什么情况?” “因为修罗降临,外面各地都出现了异样天象,流言四起,人心惶惶,现在河阳城已经到处挤满了人,大都是些逃难的百姓,还有一些是前来依附青云的小门小派,至于青云山、青云山上还没有任何动静。”白虎回道,之后四人都沉默了下来。 第432页 正道中人越聚越多,灭世力量压境,何去何从成了青龙等鬼王宗门人的最大问题。 青龙低头凝思,幽姬亦蹙着双眉,倏尔双双抬头望向了一直不发一言的飞燕,青龙上前,躬身一礼,道:“飞燕姑娘,金、仙子可有什么消息回来?” 飞燕摇了摇头,金瓶儿带回赵雪,引来众多鬼王宗弟子便匆匆离去,就连山海苑的青萝等人也没时间去看一下。 青龙、幽姬眉头紧皱,幽姬目光一狠,低声道:“实在不行,你我便闯一闯青云山罢,无论如何是一定要见一见赫达修或鬼厉的。” “这、”青龙衡量着。 便是这时,一阵异香飘来,飞燕仰头唤了一声:“姐姐。” 青龙、幽姬眉梢稍霁,也不等金瓶儿落地,已经围了上去,金瓶儿刚一落地,幽姬已然问道:“赫达修和鬼厉怎么样了?” 金瓶儿扫了一眼满满当当的院落,皱着眉梢道:“赫达修昏迷不醒,正在小竹峰休养,有陆雪琪照看,至于鬼厉——”金瓶儿忽然噤了声,想到了小环,心里作痛。 幽姬素来细腻,见金瓶儿神色黯淡,黯然神伤,想来当日被修罗神威所震,从狐岐山匆匆逃出,只见到赫达修和鬼厉昏迷,却一直不曾听到小白、金瓶儿、林惊羽提到丝毫关于狐岐山里面发生的细节,幽姬心里忽而一悸,“金瓶儿,当日他们在狐岐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瓶儿深吸了一口气,也不隐瞒,“我和林惊羽是最后才冲进去将他们及时带出来,先前发生的什么我也不清楚,白狐也没提过,但我知道的是那道封在狐岐山黑洞的结界是、小环妹子和碧瑶姑娘换回来的。” 所有人的脸愕然,而后知道了金瓶儿为什么在提到鬼厉时噤了声。 龙形谷,草庙村。 林惊羽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回到故乡。 满眼青草花黄,远山如黛,依山傍水小小村庄,屋舍俨然、小道阡陌纵横,几缕炊烟裊裊,恍然如昨的光景霎时润了眼眶,只是现在没有更多的时间让他来缅怀过去。 他幼时一同奔跑在泥地上的好兄弟,木头一样地坐在门槛上,这间屋子与当年张家小屋几乎一模一样,却也丝毫没有唤回他一点神志,他就像一幅没有灵魂的皮囊,靠在门框上,小灰的几番扯动都没能让他有一丝反应,小狸咬着小灰,拉开了它,坐到了不远不近的地方,陪着他。 鬼厉醒了,在回到草庙村之前就醒了,醒来便一言不发,与昏迷无异,当踏进这座神奇山谷的时候,他的眼神才有了微微的闪烁,稍纵即逝,然后又是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在这一切开始的地方。 “惊羽。”苍老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林惊羽身子一紧,为什么明明知道这座龙形谷里是自己的故乡,却从来不敢踏进来?是因为时移事迁,不复当年。然归来的那刻,仍是心绪澎湃,涌起对故土的热爱,对故人的思念。林惊羽握紧拳头,转过了身,看到面前老人那微湿的眼神,鼻头不禁一酸,任凭怎么克制也克制不住的声音颤抖,轻轻一唤:“王二叔。” 王二吸了吸鼻子,狠狠地拍了拍林惊羽变得宽厚的肩,往他身后一看,张小凡却和他印象中的孩子差了太多。“小凡,他、、” 林惊羽摇了摇头,王二也不再多问,只是涌起了阵阵心疼,他不懂江湖人的恩怨情仇,但在这座村庄里,他们只是归家的孩子。“罢了,平安无事就好。这里能遮风能挡雨,让他静一静吧。惊羽,你和我来。” 林惊羽看了一眼鬼厉,见他还是不为外界所动的样子,看了眼不远处的小灰和小狸,也便随着王二的脚步走出了张家。 一路上,有不少陌生的人和王二打着招呼,但那质朴的模样和以前的村人无异,他们看向林惊羽的目光也是十分友善,纵使草庙村大部分都变得陌生了,那种亲切感仍然存在心底。林惊羽知道这是因为修、因为王二。 眼前,曾经的草庙村祠堂已经越来越近。 王二领着林惊羽进了宗祠,在满壁灵牌面前停下,王二上前点了三炷香,又走回林惊羽身边,递给了他。“林家小子,跪下吧,替你爹妈上一炷迟来的香。” 林惊羽握着香,看着那堂上灵牌,忍了许久的泪,还是滑落了下来,连忙用衣袖擦了擦,挺直了身板,重重跪下,拜了三拜,将手中的香插到了桌案的香炉里,回首看到王二欣慰的神情。 “二叔,惊羽不孝。当年家乡遭劫,你我同在青云,我也未能侍奉一二,反倒是你帮我替父母立了灵牌,日夜供奉。” “这是你修姐姐有心,重建了草庙村。你没有回来奉一柱子孙香,也怪不得你。你是青云弟子,肩负除魔卫道保护苍生的使命,你爹妈也会为你骄傲。”王二的目光落在了张氏一门的灵牌上。 林惊羽心有所感,看着这满堂灵牌,不禁感慨,“男子汉大丈夫当拿得起放得下,胸怀宽广,心存大义,然这一点上,我和小凡竟不如修姐姐一半,惭愧!”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林惊羽突然在王二面前跪下,“二叔,如今世间流言四起,世间危机四伏,青云内乱,侄儿既是青云弟子虽然不才也当担起一份重任,返回师门效力。好儿郎当以苍生为己任,爹妈灵牌就由二叔多多照看了,待此番安定,再行归来侍奉!” 王二扶起了林惊羽,道:“好好好,你们都有自己的选择,二叔只能支持你们,老林家的灵位在这里有我照看,你放心。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吧。” 林惊羽挺直了身躯,又看了一眼灵龛,便转身欲走,然几步之后,又回头对王二道:“二叔,小凡那里就由你多多照看了。这么多年,他,比我们苦多了。” “我知道、知道。你也好好照看你修姐姐,她选择扛起的已经太多了。”未能见到修一面,王二心里始终还是记挂着她,这些孩子里他最不放心的却是最省心的那个,他知道修来自异界,知道他们相遇是缘,因为失去过、疯癫过,所以格外珍惜。 林惊羽想到那个被送往小竹峰的人,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小狸适时出现在他身边,化作飞兽,林惊羽身负斩龙剑越了上去。 鬼厉坐在门槛上,看到天空那只托着长尾的美丽异兽驮着林惊羽往青云山的方向去了。 眼神毫无波澜,痴痴地望着远山。 “碧瑶、、小环。”心如刀割,咬破了嘴唇,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小灰在一旁看着他,想要上前,又垂头丧气地坐下,三只金色的眸子眨着,它随着小狸消失的轨迹,望着那座巍峨青山,它喷了一朵小小的蓝色火花,也许她在就好了。 这座小山村的主人,她总是让人重新燃起希望。 青云,小竹峰。 偏厢别院,日光静好,翠竹依依。 房间里的人仍在梦魇里沉眠,陆雪琪不眠不休好几日,只看着她在睡梦里不断变化着神情,时而蹙眉,时而祥和,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第433页 “修。”轻唤她的名,然而她却没有像以往做出回应。 外面恐怕乱成了一锅粥,萧逸才已经几度前来请人,连林惊羽都回来,修依旧沉眠不醒,可是陆雪琪却没有一丝焦躁,似乎只是因为修现在在她面前,就觉得其他好像都不算什么了,她并不担心以后是怎样,因为修在她眼前。 繫着红绳的手拂上修的发鬓,陆雪琪轻轻的,轻轻地靠在了修起伏的胸膛,温和而柔软,听着那有力的心跳,陆雪琪闭上了眼。 “如果你不是做的噩梦,就好好睡吧,没事的,就算发生了什么,都有我在,他们啊,总是太依赖你了。”陆雪琪甚至这样想着,天琊在她身边盘旋,而后落地,发着柔和的蓝光。 即使守在修的身边,陆雪琪也未曾落下修炼,为应付之后的恶战,她想,也许她也太依赖她了。 金戈铁马,血染星河……一幅幅陌生又熟悉的场景。 她是修罗红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红莲大人,十二战将的统领,修罗界地位最特殊的人。 在她降临修罗界的时候,修罗界最美的红莲花开遍了整个暗无天日的修罗界。 “王,你太宠红莲了,这样下去一定会引起各界对修罗界更大的仇视。” “那又如何,既然已经仇视,就不怕再来一点了,她本就是修罗界的刀,从戮神认可她那刻起。” …… “若修罗的命运是既定的,那我就打破这个规则!由红莲开始。”男人睁着好看的金眸,拥着他的心上人。 …… “王。十二战将战亡,神、妖、魔三界元气大伤。” “你不理解。其实以我们的实力,在牺牲了十二战将的前提下,应该能取神界而代之。我却同意了休战的和平协议对吗?”他浑身铠甲都是敌人的鲜血,阴柔英俊的脸上有一抹鲜艷的红痕,他对她笑,仍然像只偷腥的猫。 “红莲,你是特殊的。当有一天你的胸口为谁感到跳动时,你便懂了。” …… 当有一天你的胸口为谁感到跳动时,你便懂了。 红眸猛然从梦里睁开,她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有些陌生的床顶,房间里飘着淡淡的香,她的胸膛有沉甸甸的重量,她垂眸一看,目光如水,笑靥如花。 第225章 第两百二十四章 阳光在窗户打转,天琊散发着柔和的光,空气里有股好闻的味道。 陆雪琪泼墨的长发铺在修的胸膛,修笑得温柔,抬手拂上了她的发顶,顺着如丝绸般的长发,轻抚而下。陆雪琪察觉到了,轻轻抬起了身子,长发垂落了几缕在面庞,四目相对。 黑眸如墨,灿如星辰;红眸深邃,温柔如水。 彼此凝望着。 天琊很轻的‘叮咛’了一声,幽幽蓝芒披洒在她们身上。 修抬手抚上陆雪琪的面庞,拇指摩挲着她的发鬓,声音带着刚醒来的低哑。 “雪琪,我做了个好长的梦。” “恩?” 陆雪琪蹭了蹭修的手掌,黑眸眨了一下,看着修,轻轻的婴宁声,像只高雅的猫。 修的动作倏地停顿,望着陆雪琪的目光多了一分痴迷,继而哑然失笑,眉目弯弯,睫毛轻颤,修仰面望着床顶,长长嘆息了一声,带着慵懒的舒适。 “忘了。” 陆雪琪皱着眉,疑惑地看着修,却见她已经闭上了眼,嘴角带着一抹温和的笑,陆雪琪无奈嘆息道:“你这人啊,总是这样。” 修长臂一揽,让陆雪琪重新靠在了身上,低笑:“怪只怪陆姑娘长得这般好看,一看到你,我就什么都忘了。” 陆雪琪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感受着修的心跳,听到她的话,嗔道:“贫嘴。自己不想说,还怪到我身上。”修以一声轻笑回应。 两人都不再说话,时间悄悄流逝。 陆雪琪听着修强有力的心跳声,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修。 修睁开了眼,陆雪琪澄净的眼睛不知怎的莫名有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修疑惑问道:“怎么了?” 陆雪琪眨了眨眼,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伸手缕着修的白发,一言不发。修莫名其妙感觉到一股寒意,身子瑟缩了一下,看着不说话的陆雪琪,不明所以,心里却有些怕怕的,声音都不由多了几分软糯。“雪、雪琪?” 陆雪琪笑了,微微勾起了嘴角,有点坏的样子,“修,你在紧张?” 修被陆雪琪的笑摄了去,反应过来,老脸微热,掩饰性地一咳,坐了起来,“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又没有做亏心事。” “是吗?”陆雪琪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修,“看来你真的忘性太大,连答应过我的事也一併忘了。” “什么事?”陆雪琪的样子让修心神微乱,修皱起了眉,细细回想,嘴唇不自觉地嘟起,却始终心绪微乱,想不出个所以来。 “真的不记得了吗?”陆雪琪敛了笑意,眼神变得幽深,幽幽眸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看着修认真道:“是谁答应了我平安无事回来?修,你食言了。” 原来是这件事!修恍然大悟,瞪着眼、张着嘴,愣了半晌,“这个、那个是因为、、”在陆雪琪的目光下,修支吾起来,乱了的心神怎么也组织不好语言。 陆雪琪却忽然身子前倾,伸出手指压在了修的唇上,修顺势靠在了床栏上,陆雪琪压低了身子,靠近修低语:“嘘,言而无信,害我担心。我、要罚你。” 冷香扑鼻,想好的任何话语都烟消云散,嘴唇上是她微凉的指尖,眼前是她摄人的冷眸,修软了身子,痴痴地看着她,喉咙微涩:“你、要怎么罚?” 陆雪琪又压近了几分,呵气如兰,眼波流转,声音冷魅,靠近修的耳边低语:“就罚你——以后都在下面。” 耳边的尾音让修瑟缩了一下,继而目瞪口呆,陆雪琪拉开了距离,饶有兴趣地欣赏修呆住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傻瓜。” 清脆的笑声在屋里漾开,陆雪琪语笑嫣然,修半晌才回过神来,秀面微红,心猿意马,修将陆雪琪拉进了怀里,不看她笑靥如花的样子,也不让她看到自己脸红的样子,嗔道:“雪琪,你学坏了。” 陆雪琪也不挣扎,温顺地靠在修怀里,回道:“怪你。” “呵,是,怪我。”修抱紧了她。 陆雪琪闭上了眼,轻嘆:“我怎么会真的怪你、罚你,你在这里、在我身边已经足够了。”之后便不再说话。 修微微一笑,面颊贴着陆雪琪的发顶,也闭上了眼睛。 “我又何尝不是呢。遇见你,三生有幸。” 王,红莲懂了。 “此行去狐岐山……”修轻声对陆雪琪讲述着去狐岐山时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个长长的梦,陆雪琪听得心惊胆战,听到小环和碧瑶的事,陆雪琪心生悲痛怜悯,修的怀抱轻易安抚了她。 第434页 修轻轻说,她静静听。 外头骄阳正好,屋子里一片安宁。 ‘吱呀!’门突然被推开了。 “萱儿,别——”小诗的声音从屋子外传来,显然已经阻止不了推开房门的小小身影。 陆芷萱穿着红肚兜,挺着个小肚子站在推开的门前,看见屋子里的人,咧嘴一笑,手脚并用地爬过了门槛,就跑了进去,小诗拉都拉不住,一个不慎也随着陆芷萱闯进了房里,嘴里说着道歉的话。 “陆师姐,对不、”小诗话还没有说完,看清屋内情形立即噤了声,僵在原地,下一刻,小脸通红。 她不怒自威、冷然若仙的首座师姐正柔媚地靠在别人怀里,而拥着她师姐的那个人,美丽的红瞳正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 红眸白发,艷而不娇、美而不妖,小诗被看得心跳加快,垂首低眸,双脚却怎么也迈不动,倒是陆芷萱很快就蹦跶到了床边,扑到了她们身上,看见修望向她,她咯咯直笑,含糊不清地尖着嗓子喊了一声娘,就要抱。 陆雪琪站了起来,抱起陆芷萱,让她取代了自己的位置,趴在修的身上,修因为陆芷萱已经能跑能跳心生感慨,也拥紧了女儿。 陆雪琪起身正了正衣衫,看着她们娘俩微笑,而后轻道:“你好好带萱儿,我该去见见萧师兄了。” “那我也——”修也欲一同前去,哪知刚一动了动身子,陆芷萱便抱住她,不让她乱动,在她身上乱蹦乱跳,一脸开心。 陆雪琪也阻止了她,“你好好休息,多陪陪萱儿,一切等我见过萧师兄后再说。”躬身在修的面上落了一吻。“有什么需要就告诉小诗。” “恩。”修抱住乱蹦的女儿,乖巧地点了点头,陆雪琪满意一笑。 被点名的小诗僵直着身子,虽然已经知道她们的关系,但这般毫不掩饰的亲密还是让偷瞄的她面红耳赤,低着头,小诗尽量不让自己再去看那一家人。 陆雪琪摸了摸陆芷萱的头,见她粘修粘得紧,便拿起了一旁的天琊,转身走出了房间,冷香浮动间,又是那个年轻却又威严的小竹峰首座。 小诗低着头,目光追随着陆雪琪的影子,看见她御剑而去,方才收回视线,听到陆芷萱急促的笑,她下意识望去,正好对上了修的红眸,小诗心跳一顿,哪知陆芷萱一巴掌打在那张好看的脸上,修也就收回了目光,也不恼,陪着小芷萱嬉闹起来。 小诗也松了一口气,目光不由开始打量着修。 修挠着自己女儿的痒,余光却落在那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身上,暗自点了点头,修轻声道:“你是小诗吧,别一直站着,过来坐吧。” 这样的温声细语,哪里是那个蛮横霸道的焚香弟子。 小诗回过神来,踟蹰了一下,走了过去,修示意她坐下,小诗也没有过多推辞,端正地坐好,只见修对她柔和一笑,“来,和我说说你师姐和萱儿的事。” 这样温柔的笑容,又哪是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冷面煞星。 小诗慢慢放松了下来,陪着修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通天峰,玉清殿。 安静恢弘的大殿前,虹桥、云海广场依旧壮丽,灵尊水麒麟也照常在水池里晒着太阳休憩。 身负七星剑的萧逸才一身白衣,长身玉立,站于殿前,风流的身段也掩饰不了满面憔悴,萧逸才一脸愁容,青云内乱已经让他倍感压力,如今汹涌四起的末日之说和越来越多涌来北方的人更让他担忧不已。 此前还有陆雪琪替他分忧,然而现在也避而不见,赫达修回来了,带来却是更加严峻的消息,萧逸才长嘆一口气。 “萧师兄,你休息一下吧。”齐昊也是知情人,知晓萧逸才顶住了多大的压力,然而流言四起,掌门师伯的事怕是早晚瞒不住门人,届时人心动乱,后果不敢想像。 萧逸才摇了摇头,“不用了。齐昊,你派去的探子可回来了?” “回来了,神州西面的天上的确多了一个可怕的大窟窿,正朝着这方飘过来,所过之处、”齐昊停住了,面容严肃。 “所过之处怎么样?” “流火、落雷四溅,大火蔓延,任何生灵在那黑窟窿笼罩下都发疯一样狂咬厮杀,像被什么神秘的力量操控了,一言蔽之:生灵涂炭!” “难怪末日流言汹涌,苍生多难啊!”萧逸才沉痛地闭上了眼,齐昊却又道:“而且——” “说吧,还有什么!” “而且,那黑窟窿里除了一些嘈杂的咆哮、怒吼,还有一道悽厉的痛哭声回荡,据年岁稍长的探子回报说,那声音像是、像是曾经杀入青云的鬼王,还有、他们在查探的时候,好像还发现了、”齐昊斟酌着言辞。 “齐昊,你为何变得吞吞吐吐,还有什么一道说吧,我挺得住。”萧逸才咬紧了牙。 “他们还发现了一个道法奇高的怪人一直跟着那黑窟窿,那人不断屠杀被操纵的无辜百姓,手中一柄发红的妖剑正在吞噬遭劫的怨魂,随着巨形窟窿一同朝着北方靠近,据他们说,那个怪人,像是、掌门师伯!” 齐昊话音一落,萧逸才身形一震,只觉头昏目眩,眼前一黑,顿时后退了一下,慌忙定住心神,才站稳了身形,胸口像是被什么重重砸了一下,萧逸才面色惨白,齐昊几欲想要上前扶住他。 萧逸才紧咬牙关,沉默了良久,方才又问道:“林师弟呢?” “师弟他去祖师祠堂了,他说他想要静心修行,提升道法,好迎接之后的血战。” 萧逸才吞出一口浊气,“血战,确是血战啊。好,齐昊,再探吧,万事小心。” “是,师兄。”齐昊看着萧逸才瘦了一大圈的身子,又不由问道:“那师兄你呢?” “我——”萧逸才揉了揉眉心,“我再去小竹峰看看。” 齐昊瞭然,不禁也是一嘆,突然抬首,齐昊喜道:“师兄,你不用去了。” 远远地,蓝芒托着白衣,翩然而来。 萧逸才也不由面上一喜:“总算啊!” 陆雪琪一脸冷霜地落在玉清殿前。 “萧师兄,齐师兄。” 第226章 第两百二十五章 天,破了一道口。 漆黑的洞横亘在天幕之上,仿佛一个深黑不见底的巨大漩涡,又如一个圆盘似的神秘天体。紫色、红色的闪电交织在它周围的云层里,如一条闪光巨龙在云海里翻波,滚滚浓云,波澜壮阔,雷声滚滚,震耳欲聋,狂风嘶吼,呼啸涛涛,方圆百里,竟是不见天日,电闪雷鸣之下,森林变成火海,土地沦为焦土。 一道异样的红光从那黑洞中心射出来,投射成一个十人合抱不能的巨大光柱,照耀之下,温顺的家畜变得横冲直撞,寻常百姓双目赤红,茹毛饮血,好好一个村庄,剎那间就成了充满野蛮、杀戮的荒原,燃烧的黑烟升上天空,融进了黑洞里,翻转、盘旋,在那中心处扭曲,渐渐变成了一张可怕的恶魔的脸,狰狞的笑着,伏龙古鼎出现在黑洞里,巨大无比的悬浮在当间,那道红光照下的地方,就是曾经插着干坤锁光匕的恶魔之脸的眉心。 第435页 “哈哈哈!”属于阿修罗的笑声在荒原里回荡,尖细、刺耳,又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被控制的人面目变得更加狰狞,寻常百姓身手也变得矫捷,悬崖峭壁也能攀援飞渡,四肢并用,龇牙咧嘴,与野兽无异。 也许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头野兽! “天涯路,从来远。儿女意,向来痴。天高海阔八万丈,芸芸众生皆匍匐……芸芸众生皆匍匐,哈哈哈——”沙哑的念词从黑洞里面传来,苍老的声音在最后的笑似哭。 一道惊雷在大地上噼下一块焦土,天上庞大的黑洞停止了前行,天上那张巨大的阿修罗的脸,张开了口,一道白光投射到了地上,飞沙掠过,白光消散,留下飞尘里一道模糊的人影,失去理智的人、畜停了下来,对着那道人影匍匐在地,五体投地恭迎。 人影大笑着,烈风吹走了飞沙,黑衣飞舞,凌乱破碎,散乱的白发几欲遮面,万人往枯藁的手中只有一块绿色的衣角抓在手里,他的笑声渐渐放低了下去,垂下深红的双目,万人往抓着绿布的手在轻轻颤抖,无声凝望,电闪雷鸣、狂风呼啸也掩盖不了的寂寞。 一道雷电噼在了万人往手中绿色的衣角,绿布化成了劫灰,一行血泪顺着他的面颊滑落,而后无情的双眼注视着匍匐在他脚下的生灵。 天下志,长寂寥,孑然独活,指点江山意! “道路,本就是孤独的。” 万人往任风吹干了血泪,一步,一脚印,每一步都留下黑色的灰烬,匍匐的生灵,在他身后慢慢站起了身,行尸走肉一样,却又忠诚地跟着他的脚步。 所过之处,黑云压境,平民百姓犹如千军万马。 阿修罗的模样又更狰狞了一些。 ‘铮!!!’ 忽而响起一阵剑吟,清晰而沉重,魔音贯耳,被控制的人群顿时哀嚎四起。 万人往的前方出现了一道身影,手里握着半截鲜红的剑,剑身如玉似石,黑色的裂缝横亘在剑身之上,斑驳出一个诡异的图案,像张牙舞爪的树枝,像裂开的闪电,道玄一身玄阴鬼气竟已是漆黑如墨,几欲达到鬼王玄阴罡气境界。 万人往停下了脚步,他身后的牲畜和人却有不少沖向了道玄,比寻常敏捷了数倍,力量也蛮横了许多,然而不管怎样,也只是些不通道法的普通人和野兽罢了,道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一双眼沉得可怕。 嗡的一声,手中诛仙一阵惊颤,红色的光从剑身上射了出去,当即穿透了靠近他的人的心脏,血流顺着红光飞出来,流到了诛仙剑上,诛仙饮血,那剑身上面的黑色裂缝仿佛又深了几分,细细一看,却原来是断刃裂口凝聚了亡灵怨气所延伸而形成。 人和牲畜一个接一个倒下,尸体迅速干瘪了下去,道玄目光却丝毫没有移开过,只看着正前方的万人往,“祸害千年,你命真大,如此强烈的空间扭曲竟也没有杀了你,看来你註定死在我诛仙剑下。” 万人往亦对倒下的人、畜不甚在意,血目扫了一眼尸体,听闻道玄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哈,为了所谓正义吗?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然而、不过如此。你以为我还会怕你和诛仙?” 道玄目光一凛,玄阴鬼气在他面上勾出了道怪异的黑纹,狰狞而冷酷,也不多话,诛仙荡起无尽战意,剑气化千羽,曾经光芒无限,绚丽多彩的千万支发光小剑,竟是统一成了漆黑的颜色,发着黑光而锃亮,千万支同指一方,一面气势惊人的黑色剑墙,横在了巨大的黑洞前面。 风云变色,沙飞石走,狂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以苍生为鱼肉。 万人往气定神闲,似乎丝毫不把道玄当一回事,但空中的伏龙巨鼎仍然被诛仙骇动得惊颤,在这刚刚被修罗之力肆虐出的荒原上,诛仙、伏龙鼎似要拉开一场酝酿了百年之久的旷世激战。 然这般风吹人难立的关头,万人往任由狂风将他的身躯吹得后退,双腿一蹬陷地三尺,饶是如此也在地上拖出了一道伤痕,但除此之外,万人往便再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嘴角却隐隐有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道玄不疑有他,修得玄阴鬼气,从前使用诛仙的那种不适感似乎完全消失不见,这让他催动起全身的力量意欲一举灭掉鬼王,然而一条小小的黑色裂缝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划开了一道空间裂口,一道模糊的黑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道玄背后。 鬼王笑了,略带嘲讽的,道玄圆目一瞪,高举诛仙,手掐法诀,千万支纯黑如精钢的短剑齐齐颤抖着,蠢蠢欲动,就在道玄挥下诛仙的当口,道玄身后的黑影突然显露了形状! 快如疾风,手如闪电,重重的一掌不偏不移正正打在了道玄后心,玄阴鬼气暴涨,诛仙惊鸣,道玄的身体霍然扑倒在地上,贴着地面飞出去甚远,而偷袭的人也飞出去老远。 一面红色法阵出现在空中,一个碧绿的玉简悬浮而出,鬼医被震得不可自控的身体这才停在了半空,缓缓落下。 长长的拖痕那头,道玄以诛仙拄地,勉强支起了半身,一口鲜血随即呕出,吐在诛仙剑刃之上,被诛仙吸了进去,剑越发殷红似血,然千万支黑色短剑已荡然无存,狂风稍止,鬓边狼狈的头发依旧飞舞着,道玄看了看神情自若的鬼王,和徐徐走来的鬼医,咬牙沉了一口气。“暗中偷袭,好手段!连你也从那黑洞逃出生天,看来所谓修罗不过如此。” 道玄本是讥讽,哪知万人往变了脸色,鬼医也不禁停下了脚步,一双眼里闪过说不出的复杂情绪,除了万人往和鬼医谁也不知道当时扭曲的黑洞里发生了什么。 “给我杀了他!”万人往的脸变得狰狞,陷入地里的身体直将周围地面都震出了裂缝。 鬼医回过神来,目光落在道玄身上,那毫无畏惧又苍老的脸,却忽然和某一个人重合了,万剑一。那个和道玄千丝万缕、纠葛难断的人,也许他们师兄弟都不曾想过,英雄一世,会同一种死法,死在同一人手上。鬼医不禁暗自感慨,抬手犹疑了片刻。 便是这一空档,诛仙猛然荡起黑气直逼鬼医,鬼医眼神骤变,急忙退开,若不是及时召唤出两道修罗黑影阻挡了诛仙煞气,也许剑气已经将他身躯破开,鬼医嵴背发凉,由心底对诛仙产生畏惧,定下心神时,方才的地方哪里还有道玄身影。 道玄跑了,鬼医朝万人往看去,万人往一双血目却微微失神。“宗主,属下无能。” 万人往回过神来,一掌拍在地面,嵌了半身入地的身体霍然腾飞出来,土地从他飞出的窟窿裂出了一条细长深邃的峡谷,万人往安然落地,却丝毫没有在意鬼医的话,一双眼里只有浓重的血色,再难看出一丝人的感情。 “走吧,去到青云。该来的就会来,该死的一个也逃不掉。”鬼王抖了抖衣襟上的土,再度往前走着。 万人往的眼神里已经看不出杀意,不是不杀,而是无畏了,鬼医兀自惊出一身冷汗。 他望着前头已经走出去好远的背影,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铃铛,金色的,上面有了几丝裂缝,合欢铃,经历了空间扭曲也变得黯淡无光,从那茫茫无际的黑暗里出来的,只有他和鬼王,还有无数的修罗亡灵寄託的伏龙鼎、修罗玉简,其他的再也没有了。 第436页 鬼医捂住了胸口,黑巾下看不出神情,唯有眼神有过什么,被偷偷藏起,他将合欢铃收回了怀里。 黑窟窿离去,太阳洒在身上,前头却是漆黑一片的天空、惊雷和闪电。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鬼医衣袖抖了抖,也往前头走去。 黑压压的云扭曲成的恶魔的脸,阿修罗的笑声再度飘荡开来,神州遭难,死亡将临。 青云山,玉清殿。 长夜漫漫,夜色渐深,玉清殿内灯火通明。 长老、首座皆已在大殿之内,激烈地讨论着什么,萧逸才在他们中间,双唇紧闭,不发一言,眉梢却没有一刻松开来,陆雪琪和齐昊一左一右分立两旁。许久时间,长老和上一辈的首座的争论丝毫不见减弱。 沉甸的,嘈杂的,整个玉清殿都是他们争吵的声音,少了田不易、水月,看起来就和菜市争个不休的人一样,宛如散沙。萧逸才先前把关于道玄的事只告诉了首座,如今形势不容乐观,思量之下便连长老也一起告知,原指望能共商之后决议,却不想引发的是瞒而不报、暗中□□、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争吵。 萧逸才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齐昊无奈,陆雪琪却已是满脸不耐。 不知被哪个刺激到了,火爆的阳长老,当即指着萧逸才鼻子大骂:“你师父出事、失踪这等大事你竟然不告诉长老,青云掌门入魔,这关乎青云声誉的要紧事你现在才说,真以为你就是青云掌教了!当真该死!” 萧逸才已然料到如今场景,眉头虽然紧皱,却没有当即顶嘴,倒是陆雪琪冷冷道:“掌门失常的事情在兽妖一战之后就已经发生,告诉你们便能制止之后一切的发生?还是由你们闹得大张旗鼓,让外界都知道我们青云掌门迷了心智,消失无踪?兽妖大劫刚过,人心未定,若是走漏了道玄师伯失常的消息,恐危急青云根基,而后田师伯、师父相继出事,人心已经动荡,萧师兄力抗重压,操持门派诸多事宜已是不易,现如今西方发难,末日之说四起,天下难安,你们却还在这里计较这个!看来不告诉你们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萧师兄本就是掌门代理,任何决断他说与不说,你们又有何权干涉。我不记得长老就有干涉代理决断的说法。” “你!”阳长老被陆雪琪顶得怒火中烧,却又哑口无言。 诚然如陆雪琪所说,诛仙有太多秘密是他们不曾知晓的了,道玄失常,告诉更多的人也无法找出癥结,反倒是人多嘴杂,易泄露风言风语,反不得好。 “好了,雪琪说得对。这时候这些东西反倒是细枝末节了,眼下最主要的还是怎么找回道玄师兄,以及处理这因着末日之说涌来的人流。”曾叔常一声喝令,让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冷静思考起来,而后相继出言讨论。 萧逸才对陆雪琪投去目光,算是谢过她的帮衬,陆雪琪微微颔首回应,目不斜视,思考着接下来的情势,听得他们的讨论,眉头紧皱。 “我看还是先派人找回掌门,青云声誉——” “齐师兄!西面急报!”却是齐昊先前派出的探子打断了讨论,急急沖入殿内,呼吸都还未平便道:“由狐岐山升起的黑窟窿徒然增大了几倍,鬼王宗鬼王出现在其中,驾驭一件巨大的古鼎气势汹汹地往中原杀来了,一大片的阴云电闪雷鸣、红光诡异,一路上已经有不少百姓、门派遭难,现正往青云方向而来,情势危急,千里急报!” 大堂皆惊,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首座也是惊讶无比,萧逸才、齐昊对视一眼,沉默了许久的他,方才把现在天下的处境完完全全说出来。 “修罗灭世。此前出现的天谶早有预兆,师父入魔已成事实,末日来临才是现在最紧急的境况,人世间面临的是一场比兽妖更危机的浩劫……” 萧逸才分析着情势,齐昊听着却是向陆雪琪看了一眼,但见她沉敛若冰,齐昊在心底长嘆一声,望向了玉清殿外。 第227章 第两百二十六章 通天峰,玉清殿。 庄严的大殿里是萧逸才沉重的声音,在恢弘空旷的空间回荡着,像重锤打在心上。 “依外出归来的林师弟所言以及探子多番来报,此番鬼王来势汹汹是鬼王宗已经酝酿了百年的复仇之举!四灵血阵,拥有神秘的修罗之力,其威力未曾完全发挥已经让我们的探子望而生畏,然更可怕的是我们要面临的也许不单单是鬼王,还有神秘的修罗一族!此前各地突现奇特天象便是修罗降世引起,兽妖出世尚不得有此番影响,若真是修罗灭世,我当真不敢想像啊!不瞒诸位长老、师伯师叔,师父他老人家十年之中两次强驭诛仙早已伤及自身,此番坠入魔道实乃身不由己,然真正让小侄怕的是没了诛仙、没了师父,我们要如何面对此番浩劫?那依附青云而来的众多生命又当如何安置?你们都是长辈,可有一人能告诉我,如今的青云该怎么办?” 大堂之内一片安静,萧逸才的话问得他们哑口无言。 浴血一战的豪气似乎已经在兽妖一战中消亡,他们心里都清楚若没有了道玄和诛仙剑阵,遇上比兽妖还可怕的存在要胜几乎为零,然而坐以待毙是谁都不愿意的。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打!”在青云门人都闷声不吭的时候,一道柔媚却又铿锵有力的声音传进了大殿内,震得大殿之内的所有人心神一荡,唯陆雪琪面色不改,眼里滑过一抹异光。 一抹白衣飘逸而来,迈过高高的门槛几乎眨眼便入了大殿之内,立于众人中间,绝色之姿,雍容而风华,直教殿内好些活了上百年几百年的老头都忘了挪开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小白瞥了一眼陆雪琪,目光扫视过大殿之内众人,也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冷然开口:“这要紧关头,还考虑其他作甚!当然是广发消息,联天音,邀焚香,广聚天下英豪共同抗御这场灭世灾劫!” 此番话掷地有声,竟是让殿内众人忘了质疑小白的来历,阳长老更是应和道:“对对对!天下正道同气连枝,邀来各方道友,再打一场血战!逸才,这种事还需要问吗!” 萧逸才苦笑了一下,还未曾说话,齐昊已是忿道:“你们以为萧师兄什么都没做吗?他老早就已经发信给天音、焚香,可你们想过没有,此前兽妖一战天音寺也损伤不小,焚香又刚经历了易主,也未曾恢复,就算倾巢而出,我们的实力也比兽妖之战时大大减少了!萧师兄知晓鬼王一旦行动便是直逼青云,甚至老早就想各种方法支走靠近青云的人,但如今还是有那么多人依附过来。百姓不可不顾,苍生不可不管,我们一旦败了,就当真印证了天谶!” “齐师弟。”萧逸才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堂内一时无话,阳长老脸沉了半晌,又道:“这修罗之力当真那么可怕?修罗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小白冷笑了一声,没出声,陆雪琪皱着眉头盯着阳长老,萧逸才嘴张了张,又噤声,齐昊想要说什么但感觉到陆雪琪身上的冷意,也就不说话了。 第437页 “你们说话啊。”阳长老又道。 还是没有人回答,但陆雪琪开口了,清冷的声线不急不缓。“修罗之力不亚于诛仙剑阵,而修罗是太古之前足以抵挡神妖魔三界联军的种族,你们觉得可怕就能形容吗?” 太古,那是多么遥远的时候了?若还能流传下来的,已经成为神话。 阳长老不出声了,玉清殿内诡异的安静。 天已有了一丝微光,一夜将过,天快破晓。 小白本就不是什么有耐性的人,打破了沉默,“其实这仗无论如何都要打的,苦于没有战力,那么便想办法增加战力吧。” “姑娘有什么方法?”萧逸才立即问道,他知晓小白是陆雪琪的朋友。 小白却是向着外面道:“你们进来。” 在小白话音落下后,人人看向的殿外,恰好一缕阳光射进了大殿,视线模糊了一下,待众人适应,但见一男一女缓缓走了进来,男的温文儒雅,女的身着黑衣黑纱,带着一股神秘,不是青龙、幽姬又是谁。 满堂譁然! “这!你是何方妖孽,竟将魔教中人引入青云山!”一直未曾说话的曾叔常当即对小白喝道。 “哼。”小白冷笑了一声,“方才不见你们这般反应。我还就告诉你们了,我真是修炼千年的狐狸,是个妖孽,他们还就是鬼王宗的四圣使青龙、朱雀。然而这便是你们可以增加的战力!” “荒唐!”“放屁!”“正魔不两立,就算死也不和歪魔邪道同流合污!”骂声此起彼伏,陆雪琪冷眼旁观未曾说话,萧逸才紧皱眉梢,不知想法,齐昊心里多少也是排斥魔教的,因着是小白带来的人也便没有开腔。 小白又是一声冷笑,声音里不禁带了一分薄怒,妖力四散,“一群食古不化的老东西!命都没了,还来谈什么正魔!” 妖风凌厉,众人大惊,除却陆雪琪,纷纷凝气定住身形,方才抵住吹在身体上的妖风,小白实力令青云门众人大为吃惊,或许根本没有想过眼前这女子有这般惊世道行,仅一道妖风就让修行多年的首座长老站不住身形,连萧逸才都暗暗估量着小白修为。 “说得好!”在所有人都为小白所惊时,殿外一道声音传来,走进一人,对着青云一群老道破口大骂,“一群顽固不化迂腐的老傢伙!身为青云弟子,固然坚守天下道义,然苍生危难,是声誉重要,还是存亡重要!” “苏师叔。”陆雪琪、萧逸才齐齐唤了一声,齐昊被他丈母娘的凶相唬得一颤傻站在原地。 “苏茹你!”阳长老与苏茹向来不对盘,还未说话被苏茹一个眼刀扫到,又噤了声,温柔表象下藏着的可是头母老虎,墨雪的威名青云上一辈无人不知。 苏茹走到了萧逸才身前,转身面对诸多长老首座,同时也面对小白、青龙、幽姬三人,一直未曾多加干预过什么的她,现在倒像是把萧逸才三人护在了身后。 “白姑娘是吧。九尾妖狐法力通天,你与琪儿相交,我自是信得过你,然这二位可与我们有宿怨血仇,何况又是鬼王宗的人,我要如何信之?”苏茹面上虽已有了些许岁月痕迹,然依旧美丽,收敛了多年的小辣椒性子露了出来,气势、姿容上倒一时与小白难分伯仲。 幽姬亦认出了苏茹,眼里似乎闪过什么,小白道:“他们是鬼王宗的人不假,然而万人往早就失了心智,六亲不认,世上不存,恩仇焉附?你们可知道我与道玄或兽神一战绝不会有怕的,可连我都怕了那修罗之力和修罗,可想而知情况是多么紧急。他们也是见识过这点,我才带他们来这里的,鬼王宗残余虽然不多,算起来也是一千精英的战力了。” 话是不假,然长老、首座里仍有微词,细细碎碎,有些低语被青龙、幽姬二人听得,青龙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幽姬也是目光渐冷。 小白面露不耐,苏茹不动声色,也没有喝止碎语的人,看向青龙二人,问道:“那二位又是如何想的?正魔之见根深蒂固,道不同不相为谋,二位又如何过了这道坎?” “哼!”青龙冷笑,“若是可以选择哪怕战死也不屑与你们这些所谓正道协作,你们信不过我们,我们还信不过你们这些虚伪的正义之士。我之所以会来这里,所信的另有其人罢了,绝不是你们这些蠢材。” 萧逸才额角一跳,果然长老又被青龙所激怒,正魔合作谈何容易,这还只是长老,而后还有青云门人、还有赶来的各方修真。 眼见又是一阵喧闹,吵闹了几声后,大有动起手来之意。 “够了!”小白、苏茹却是异口同声地大声喝令道,道法和妖风合到一起震得玉清殿都抖了三抖,个个望着她们噤若寒蝉。 苏茹平了平气,“青龙使既然坦言信不过我们,又要合作,这是什么说法,不能同心,怎能协力?” “哼!若你们真的见识过修罗的可怕,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了。我都不敢相信鬼王宗弟子能放下成见与你们合作。”青龙不想再和他们废话。 倒是一直沉默地幽姬出了声:“你们之前问过修罗是什么,又问如何协力?这些只需问一人即可。”幽姬的视线落在了陆雪琪的身上。 众人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陆雪琪面色凝冰,诸多视线也不为所动,苏茹、萧逸才、齐昊却已是想到幽姬所指了。 “雪琪,她是什么意思?”曾叔常询问。 陆雪琪不曾说话,端于身前、藏于云袖的双手微紧,有她最后的犹豫。 小白眼神骤然复杂,然心头一狠,替萧逸才、苏茹、齐昊、青龙、幽姬说出了那个名字。 “赫达修。”所有人都望向了小白,而后各种震惊,却在小白和陆雪琪的对视里,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安静。 “你既然在这里,她一定醒了。让她出来吧。”小白声音轻了许多。 陆雪琪的眸光闪了闪,而后浑身泄了劲,嘆息道:“要她出面就是要她亲手对付她的族人啊。为什么这些要她来承受呢?” 小白的神色黯淡了一瞬,“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雪琪,我知道你的心情,可是,这里需要她!” 陆雪琪垂下了双手,神色平静。“我知道。然而于我而言,更希望她不要参与这场仗。天下并不是倚仗在一个人身上,人若不能放下成见同心协力,灾难永无止境。”陆雪琪已经朝着门外走去,停在了玉清殿的大门前,“可我也知道,我不能视天下人的性命于无物。我没有打算要藏起她,只是希望你们好好想想,要撑过末日我们究竟靠的是什么?” 阳光照耀在身上,回首望着殿内所有人,陆雪琪的眼似光,“萧师兄,不用再瞒着谁了,将道玄师伯的事告诉门人,将修罗和修的事gg天下吧。我和她就在小竹峰。” 天琊出鞘,清吟如凤,蓝芒清冽,正气浩荡。 剑如其人,陆雪琪道法修为已是青云众人望尘莫及,陆雪琪对着殿内与她同着白衣的女子嫣然一笑,“小白,谢谢你做的这些。”她指将青龙他们带来的事,还有…… 第438页 御剑而去,只余殿内相继而出的众人,遥望远去的倩影,纷纷陷入沉思。 “谁要你的谢谢啊,我就不能大义凛然吗。哼,我可是为了我自己。”小白自言自语,嗤笑了一声,转头扫了其他人一眼,独自一人离开了。 小竹峰。 鸟儿啼叫,竹林斜映阳光。 宽敞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嬉笑。 陆芷萱咯咯地迈着小短腿朝前奔跑,绕着花圃,追逐着前面的人,前面身着红衣的人不时回头望,陆芷萱含糊地叫了一声,而后前面的长腿慢下了些许,修回身一望,陆芷萱看到了阳光下弯起的红眸和嫣红的唇角,长顺的白发随着风儿跃动,风儿又带来轻轻柔柔的笑。 “胖包子、小笨蛋,抓不住我。” 陆芷萱扬起了大大的笑脸,更加奋力地迈起双腿,修笑了,却忽然变了脸色,陆芷萱左脚拌右脚,朝前一扑,红影一闪,便跌进了香香的怀抱,陆芷萱咯咯直笑,一点也不慌,一只手抱住修的脖子,另一只就捏修的脸。 修嗔骂了一句,而后陆芷萱被举得高高的,阳光下在花圃里落下她们嬉戏的身影,整个院子都是陆芷萱清脆的笑。 一旁守着的小诗,也不禁带上了笑容,陆雪琪几时站到了身边也不知,却是那个和娃娃嬉闹的人望了过来,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回来了。” “恩。” 小诗回过神来,她的师姐却已经朝着花圃中的人走去,陆雪琪抱过了陆芷萱。 “和他们谈过了?” “谈过了。” 修瘪了瘪嘴,见陆雪琪不想再多说的样子,也便不多问了,伸手戳起陆芷萱的小肚子来,结果被小手扯住了头发。 本是微笑着看着那一家人的小诗,忽然低低地喊了一声:“林师兄。” 林惊羽摇了摇头,示意小诗噤声,便和小诗一起看着她们,没有打扰。 第228章 第两百二十七章 风带着竹的香。 林惊羽默默站在一旁看着她们或轻声细语、或突然低笑的嬉闹,嘴角微微翘了一些,不忍上前打搅,她们三个是一家人,特殊却又普通的一家人。 林惊羽微微嘆了一口气,迎上小诗望过来的疑惑眼神,他对着这个小竹峰的小师妹轻轻一笑,英俊的脸上有着以往不多见的柔和,小诗微微红了脸,都说林师兄是个冷冰冰又很沖的人,原来也会这样笑啊。 林惊羽自然不知道小姑娘在想什么,又看了一眼修她们三人,却是要转身离开了,真的不该打扰她们,谁都想要抓住一束光,想要有人能点亮黑暗,可成为光的那个人呢? 林惊羽沉思着,或许有些明白了王二的意思。 “惊羽。”修的声音叫住了离开的人。 林惊羽不得不停了下来,“修姐姐。” 修领着陆雪琪、陆芷萱朝着林惊羽走去,一起走到了凉亭里,这是两人自狐岐山回来后第一次见面,几日清修倒是让林惊羽身上的锐气收敛了不少,修打量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思量着为何他来了却又悄无声息离开,想到了什么,修的目光又柔了许多。“你已经回去过了?” “恩。见过了二叔,也跪过了爹妈,修姐姐,谢谢。” “哪用这么客气,反倒显得生疏了。我担你这声姐姐,这些不过是我该做的罢了。” 林惊羽心领神会不再多说什么,陆芷萱在陆雪琪怀里好奇地打量着林惊羽,林惊羽察觉到陆芷萱的视线望过去,陆芷萱对他笑得眯起了眼,上次见面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现在都这般大了,林惊羽感慨娃娃长的真快。 陆芷萱在陆雪琪怀里扭动着身躯,像是要去林惊羽那里,陆雪琪无法,嗔了一眼一旁看好戏的修一眼,开口道:“林师弟,萱儿要你抱。” 林惊羽一愣,被陆芷萱伸着小手的样子暖化,走了过去,稳稳地把他小侄女抱在了怀里,陆芷萱开心大笑,扯了扯这儿,拉了拉那儿,不消一会儿,就眼睛一合一合地不住点头,看来是玩累了,打了个哈欠,靠着林惊羽的肩就睡了去。林惊羽抬手拍着她的背,很慢、很轻,倒是比张小凡第一次抱陆芷萱镇定从容得多。 修和陆雪琪相视一笑,陆雪琪朝着小诗使了个眼色,小诗会过意,“林师兄,将萱儿给我吧。” 林惊羽手上一顿而后点头,将陆芷萱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小诗怀里,见她抱得熟练稳当,也便松开了手,陆芷萱胖胖软软的身子倒是让林惊羽有些捨不得松开,睡脸可爱得紧。 小诗这些日子带陆芷萱带得妥帖,修行在身即使也是个孩子抱起陆小胖子也不含糊,得到陆雪琪点头示意,小诗也便带着陆芷萱走了。 林惊羽对此未曾说话。 飞鸟传来几声啼叫,飞儿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林惊羽肩上,叫了一声算打招呼。 待亭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陆雪琪这才又开了口,“林师弟,可是齐师兄让你来这里?” “师兄?”林惊羽一脸疑惑,“我自去祖师祠堂清修,就没见过师兄。我来这里是、来找修姐姐的。” 陆雪琪原以为今早大事未曾商议出个什么她便迳自回来,是齐昊让他来探探情况,却原来不是吗,复又见林惊羽脸上欲言又止,陆雪琪以为他有话要单独和修说,便道:“林师弟,我该去看看师父了,你们慢慢聊吧。” “陆师姐,你不用回避。其实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让修姐姐去看看小凡的。”林惊羽讪笑,继而又正了脸色,“修姐姐,你也知道狐岐山荡然无存,那碧瑶、姑娘也不见了,小凡他已经太苦,我怕小凡他自此一蹶不振。我知道修姐姐要背负的也很多,可一直以来,在我和小凡心里,你就像光一样。我、”林惊羽说到后来抿了抿唇。 “你来找我去开导他。”修替他说了出来,“但是为什么来了又走?” 林惊羽重重沉了一口气,神情认真。“因为我发觉我们对这束光的依赖,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你。就像火照亮了黑暗,燃烧的却是自己,所以我犹豫了,并在反省。” 陆雪琪不禁对之柔了目光,这个傲气的师弟正好说到了她的心坎里,修微微一愣,看着林惊羽硬朗的脸,哑然失笑。 “惊羽你长大了,真的长大了,我很高兴。你能这样想,我真的很幸运……” 修轻轻拉住了陆雪琪的手,“我知道你们都是真的关心我。如果我真的是你们的光,真的是燃烧的火,那也是因为你们需要我。我们本就是互相依存,互相依赖着的,所以不管我来自哪里,我都不孤单,正是因为有你们存在,我才会发光发亮。小凡那里,不用你说我也会去的。” 陆雪琪看着修的侧脸,握紧了手心,正因为知道她是这样的人,才晓得藏不住她,陆雪琪嘆息又庆幸着。 “修姐姐。”林惊羽神情动容。 “傻小子。你能正视自己的内心,放下以往,主动关心小凡,好样的。但小凡啊,他却不仅仅是因为碧瑶才这样,好不容易他才看开了一些,没想到、”说起张小凡,修也在心底轻嘆,他的运气真的太差。 第439页 听到修这样说,林惊羽一脸困惑,修拍了拍他的肩,“以后慢慢告诉,现在我就去看看他,你呢,就好好静修,之后一定是场恶战,到时本事不够,我可真的帮不了你。” 林惊羽挺了挺身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失望的,更不会辜负了斩龙剑的名声!” “好!”修笑了笑,对陆雪琪点了点头,陆雪琪会意,手指吹出一声哨声,停在林惊羽肩头的飞儿闻声化羽,窜入修的体内便带着她往草庙村飞去了。 灵犀羽翼,须臾千里,很快修就消失在他们视线里。 林惊羽心头一松,收回了视线,正好与陆雪琪视线撞到一起,桀骜的儿郎竟是在那清冷的目光下兀地羞涩。“陆师姐,既然这样我就先告辞了。”这是因为小叔子见到‘嫂子’的窘迫感吗?总之与陆雪琪独处林惊羽有些怕怕的。 “林师弟留步,我有话对你说。”陆雪琪自然不知道林惊羽心里的窘迫,叫住他却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林惊羽虽然心里别扭,却也不再是无知少年,见陆雪琪神情严肃,也不由正色道:“陆师姐,你说吧。” “恩。看你样子似乎并不知晓今早玉清殿的事。道玄师伯的事早晚都瞒不住门人,且正魔不得不合作同御即将到来的恶战,我想萧师兄思量过后,一定会选择将这些事告诉众人,掌门师伯坠魔,正魔合作又势在必行,其间会有多少波折尚不得知,你我要做的就是站稳立场,稳住人心。你且听我说,曾师兄、宋师兄、齐师兄、田师姐这些新一辈的门人……” 林惊羽但听陆雪琪娓娓道来,不时点头,二人商议认真,不觉日已偏西,林惊羽见陆雪琪决断透彻果敢,一时为之气魄所摄,心生感慨。 这陆师姐和修姐姐真是越来越像了。 斜阳将殁,晚霞黄昏。 龙形谷,草庙村。 寂静安宁的村庄一片和谐,任由外界风起云涌,这里被龙形山谷好好护着,穿过幻阵结界,修落在了结实的土地上,飞儿又化作鸟形落在肩上,修将一个小竹筒绑在了飞儿腿上,点了点飞儿的头,它便已飞了出去,修这才看向前方。 眼前是一间朴素的屋舍,篱笆墙围着长出杂草的小院,小灰、小狸靠在一起歇在院内一角。 村人被王二告知了这里不要打扰,所以这屋前也没有人经过,黄昏时分,小村庄里炊烟裊裊,四处都有人烟,只有这里死寂沉沉,那么孤单。 修还没有进去,院子里的两个小傢伙就已经察觉到她的存在,悄悄跑了出来,贴心地没有惊动那一直坐在门槛上如同石像的人,其实哪怕它们发出什么声响,那丢了魂的人怕也没有反应罢。 小狸跳进了修的怀里,乖巧的窝着,小灰却只能扒着修的裤脚,发出可怜兮兮的低呜,垂着脑袋,透着一股哀伤,修像安慰孩子一样,摸了摸小灰的头,任由小灰牵着她的衣角,迈进了张家小院。 普普通通的屋舍,修在重建草庙村的时候就没有改动过这里的一草一木,她不怕归来的人触景生情,若不能走出阴影,重建的意义也便失去了。然而那个流浪了太久的孩子再度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却已经被另一种悲哀深深包围,失魂落魄来形容似乎轻了一些,然心如死灰好像又太重了,修庆幸重建了村子,不然他真的太孤单了。 鬼厉一双眼睛一直呆滞地望着夕阳,就连修走进来都没有任何反应,修也没有说话,放下了小狸,一个人走到了鬼厉身边,也坐到了门槛上。 一个门槛坐两个人刚刚好,隔着半个身子的距离,鬼厉毫无所动,修也便默不作声,小灰搞不清楚修的想法,小狸咬了咬它身后的毛,往一旁点了点头,它也便听话地随着小狸再度窝到角落里去了,它担心鬼厉,却安安静静的,三只眼睛看着那道红色身影,小灰在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垂头丧气,小狸的长尾搭在了小灰头上,像是在为它打气。 小狸虽然时常欺负小灰,但两个小傢伙的感情不差。 修余光瞄着它们,微微翘了下嘴角,朝前望去,橙黄的光辉已经快要消失在远山,天上的霞彩也越来越暗,渐渐地,远处出现了一颗星星,天,很快暗了下来。 小村灯火逐渐亮起,随着越来越深的夜色,星星点点,灯火通明,然而张家小院,昏暗一片,黑黑的篱笆墙,黑压压的草地,黑漆漆的屋子,孤孤单单、冷冷清清、鬼厉一身黑衣靠在门框上,几乎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天上繁星璀璨,星河点点,没有光亮的地方,星星就特别明亮。 鬼厉的眼依然空洞地看着天空,远处有一盏灯笼靠近,王二习惯地提来了食盒,准备放在院子里,很有可能明早来取时,依旧是原封不动冷掉的饭菜,这样的情景,已是连续好些日子,鬼厉像石头一样,不吃不喝,脸色日渐苍白。 然而今夜王二,也照常送来饭菜,只是在院子口看到鬼厉旁边的人影时,王二扯了嘴角,嘆了一口气,看了看手里的食盒,王二提着灯笼又原路返回了,一如他之前日子里那般,来无声、去无话。 鬼厉依旧恍若未觉,修却微微笑了,心里有一股暖意,她侧头看了一眼鬼厉,唇线又拉平,将视线放到了天上璀璨的星河,修轻声道:“在找哪一颗星星是碧瑶吗?还是在找、小环?” 鬼厉的身子微微一颤,痛到麻木无觉的心房似乎又一阵一阵抽痛起来,鬼厉还是不说话,仿佛世界都再与他无关。 对于鬼厉的毫无反应,修意料之中地点了点头,盘腿而坐,将双手放于身前搓了搓,吐出了一口气,她望着一颗闪得漂亮的星,平静道:“怎么样,需不需要我给你两拳?” 鬼厉的嘴唇动了动,在星星照耀下,眼里有了水光,他的呼吸乱了,修知道。 “你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小环和碧瑶对于你而言谁更重要?你没有回答,现在却是已经不用回答了。碧瑶不在了,小环也不在了,你的心里很痛对吗。” 鬼厉的眼泪顺着他的脸无声垂落,修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又近似于无情。“痛吧,还痛就说明你还活着。如果不痛了,你便已经死了,但是你去不了她们世界,因为她们不会见你,你也不敢见她们。” 鬼厉的唇角渗出了血液,他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死死咬着牙,泪水依旧滑落,湿了衣襟,修轻轻嗤笑了一声,不看鬼厉也晓得他的模样,“真的,小凡,如果你需要,我不介意狠狠揍你,如果那是你想要的话。” 然而并没有回应,小灰从一旁窜了出来,拉了拉修的袖子,想要修不要再说了,三只金色眸子里都是眼泪,小狸在一旁也是两眼汪汪,然而修摸了摸它,便又让小狸将它带走。“小灰、小狸尚且如此伤心,你一定痛极了吧。抛开碧瑶,小环是我们都不愿失去的。你知道我有多疼这个妹妹吗?然而我却不能哭,在还没有完成她心愿的时候,我绝不能哭。她捨弃性命将修罗降临推迟究竟是为了什么啊?碧瑶两次与你生死相离,又是为了什么?” 第440页 “啊!!!”鬼厉大叫着向前冲去,几步之后又霍然跪在了地上,一声巨响,地上裂开了几道很深的口,鲜血从他的膝盖流到了地里,鬼厉仰天大哭。 心如刀割。 “碧瑶走了、小环走了,碧瑶走了、小环走了、”鬼厉双手狠狠抱住自己双臂,太过用力而抓出了血痕,额上青筋凸起,以头抢地,弓着身子,凄凉悲戚。他的声音带着莫大的痛苦:“修姐姐,你总是能在困境里自拔,可你、告诉我、如果整个世界都是黑暗了,我要、怎么办?” “呵。”修笑了,有些哀伤,望着星空和星空下的黑暗。 夜已经深了,村子也暗了,远处传来狗吠声,悠长而遥远,整个天地都显得空旷。 “有些事,就像太阳要下山,你怎么都拉不住,黑夜就会到来,然而再黑的天,到头了也要亮。你不能选择死亡,便应该好好活着,活着本身就是希望。不是我在困境里能自拔,而是我知道死了就真的什么都不存在了,再入轮回也不可能是现在的我。你的生命不该浅薄,他有命运赋予你的厚重,你便该承受,并战胜它!” 修的心也在隐隐作痛,然而她终究是坚强的,因为有太多人让她坚强,因为她还有最强的堡垒催动着心脏的跳动。 “小凡,别怕,站起来,你还有我们。”修把那个缩成一团的身影抱进了怀里。 “啊!”鬼厉在修的怀中嚎啕大哭,哭泣了整夜,哭过之后是突如其来的高烧。 阳光再度从远山出来,修看着怀里晕过去的人。 “没事的,哭吧,哭过之后才会更坚强。醒来之后,你便知道,你能做的,还有很多。” 河阳城。 鬼王宗夜不能寐的弟子抬起低垂的头,一同望着升起的朝阳。 第229章 第两百二十八章 河阳城 原本还略显萧条的城池又拥挤了起来,奇的是虽鱼蛇混杂,但河阳城的秩序却井然有序。修发现暗中有一股势力将河阳城控制了起来,但凡有不安定的因素很快就被人处理。 金瓶儿和雪琪。 修微微勾了嘴角,有些好奇她们是如何相处的了。“师姐啊师姐,你驯服了金瓶儿倒是做了件好事啊。” 太阳蒙着一层薄薄的光晕,有些沉闷。 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修隐去了气息俯瞰整座城池,末日之说随着破开结界的修罗黑洞靠近,早已经不是秘密,有过兽妖为祸的前车之鑑,这一次无论寻常百姓还是江湖门派都纷纷往河阳涌来,有的往更北的地方逃难,有的依附青云而来,不管怎样,这河阳城对着的那座巍峨青山成为了他们最仰仗的堡垒。 人一多起来,就容易看到众生百态。 天下动荡,世情险恶,绵绵不绝的人潮几经辗转,这座古城有乞讨的孩子妇孺,有盛气凌人的帮派群众,人潮拥挤,那人群中跌倒的幼童和那冷漠走过的行人以及那好心的大娘,一下便看得清清楚楚,当末日降临,很多好的、坏的就无限倍的放大。 兽妖之祸似乎都还历历在目,这样的情景不算陌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民生多艰,恶的是天地,还是众生? 恐怕很难一语概之。 几乎是名门正派云集的地方依旧有人作恶,而那助人的大娘却分明修炼的是旁门左道,这座城里有个院子里还有着一群被视作魔道的人。 修收回了视线,仰头望去,太阳像被拉到了遥远的地平线,却又是那么大,那么圆,满城喧嚣,这河阳城楼之巅却是寂寥。 而离这更远的地方,黑暗已经逼近。 阳光并不刺眼,昏黄昏黄的。修的心里想起了那如骄阳的女孩。 “小环。”不禁低喃。 “小环的道,天地惟仁,无关善恶、正魔。仁者仁心,命运总是无常,岁月本就无情,若有能力为何不给生命个机会?……世人皆道神佛慈悲,慈悲可能就是一个机会罢了。”那个总爱笑的姑娘眉目清朗秀丽,见之则喜。 骄阳映着山河,芸芸众生皆在。 “慈悲。若是以前的红莲,能了悟,却不懂啊。小环,姐姐对不起你。”修的眼中微微湿润,胸口隐隐作痛,红莲与小环就像是两个极端,目空心空与包容万物,然红尘一遇,方知是缘。 若是不曾遇见、改变,若是心中无爱,悟得了命运,悟不过轮回。 “好在我运气真的不错。”修的脸上扬起莫名的笑容,脑海里闪过无数张脸,各种各样的,“我很珍惜这个世界,这个与你们遇见的世界。能力越大责任便越大,若慈悲真的是个机会的话,就应该努力争取!” 踏檐而行,身法奇诡,满城人潮却没有人发现那道红影惊鸿一掠。 修不过几个起落间便飞入了山海苑,山海苑后院与街上比要清净了一些,来往皆是有名有派的江湖人士,避开人群,修找到了她要找的人。 换下了焚香服饰,青萝几人穿着平常裙装聚在房内显得有些百无聊赖,自修去狐岐山后,她们几乎无所事事,然修行却丝毫不敢落下,聚在一起屏息打坐,相互护法入定,几乎是在修释放了气息那刻,房内的青萝即刻睁开了眼。 “谁!”一声厉喝颇具威势,青萝修行大有长进。 修暗中欣慰,顺势推开了房门,逆光的身影让房内几人一愣,继而一拥而来。 “赫达师姐!”都是年轻女弟子,见到崇敬的师姐自然喜上眉梢,一时免不了叽叽喳喳。 “师姐,你总算回来了。我们都快要在这里生霉了。小金也是,经常不见人影,要不是她和陆师姐走得近,我都怀疑她有什么见不得人事。师姐、额……”青萝嘴一撅,一股脑道,然而当她看到修微眯的红瞳时,自觉噤了声,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赫达师姐最让人害怕。 修当然晓得青萝心里在想什么,若不是时机不对,她也不介意她们喋喋不休,只是现在显然不行,见她们几个都乖乖安静站好,修方才开口:“无聊?我想接下来你们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你们且过来听我说……” 青萝几人凑近了去,听得修嘱咐她们的话,脸色几经变化,越来越严肃,待修说完,青萝咬住了嘴唇,双手拳头紧攥,修红瞳一凛,疑惑地看着一言不发的她,其他几人扯了扯她的袖子,青萝方才道:“我们几个都护送百姓去了,那师姐你呢?在离开焚香来中原的时候,我们发了誓的,誓死追随赫达师姐,可如果你要面对的是可怕的修罗亡灵大军,我们怎么可以不在你的身边。” “呵!傻青儿,焚香刚遭逢大难,你们的命必须得留着。” “可是、” “听话!”修脸色一沉,青萝便不敢再吭声。 “我不要!”青萝脾气也上来了,梗着脖子与修对视。 “你!没让你们回焚香已经是底线了。这是长老的命令。”修耐住了脾气。 “我们要留下来!” 第441页 修面色难看,真是骂不得打不得,五味杂陈。 一时之间,屋内无话。 “看来违令还真是焚香的传统啊。”一道声音忽然穿进屋子里,教所有人一惊。 一道红影迈入了屋内,青萝等人面上骤喜,修却紧紧皱起了眉头。 “师姐!” “修。” 来人依旧笑如春风拂面,虽不是锦衣华服,却也不再是轻烟淡缈的绿衫,焚香谷主燕虹亲自来了中原,着一身简单红色法衣,倒衬得温婉的眉目多了一些锋芒。燕虹看着修紧锁的眉梢,自顾自进屋,为自己添了杯茶。 “你自己以前就是个违令的头头,这下也算是自食其果了。”燕虹微微一笑,气定神闲,见修的目光落在外面,燕虹瞭然道:“别看了,只有我一个人来。师兄留守焚香。” 燕虹心明如镜,修知道自己有什么都瞒不过她,不禁嘆了一口气:“师姐,你既然知道我的想法,就该留在焚香。” “的确现在焚香已经经不起什么牺牲,但焚香谷,不能少了赫达修。焚香谷与你同等重要,我这谷主必须来!否则,明知道你这里情况紧急,师兄和焚香弟子又怎么会乖乖听话留在谷中。你要知道要安排好一切,又安抚住师兄那暴脾气可费了我不少心思。”燕虹好笑地看着修青了红、红了青的脸色。 “呵,我还能说什么呢?”修妥协了,早该知道从来都算不过的,除了那个狡猾的王,也只有师姐了,她的到来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修心头发烫。“不过青儿照样去执行护送任务,有师姐在,你们该放心了。” “可是、”青萝还是想与修一起作战,然而看到燕虹对她摇了摇头,青萝忍了忍,也只能乖乖听话,调整了一下呼吸,青萝正色道:“赫达师姐,你放心,我会在北方等着你胜利的消息!” 说完也不再等修说什么,青萝领着几个师妹便出去了,按照修交待的事着手老百姓的安置。修的目光柔了下来。 屋子里只剩下修和燕虹。 两个人心照不宣,没有再提刚才的话题。而是说起了接下来的安排。“怎么样?要面对来势汹汹的鬼王,可有计策了?” “师姐,我的任何想法瞒不了你一二。我想在萧逸才发信给你的时候,你便已经有想法了罢。否则也不会现在才出现。” 燕虹一笑,“我之所以现在才来,一来的确是因为要安排谷中的事情,二来嘛,对于修罗,我可比萧逸才清楚,更清楚现在除了联合能联合的势力,没有其他办法了,正魔合作,总要做一些铺垫吧。” “师姐,你还真是相当可怕的人。孤身前来是把这一点也算进去了。不过,谢谢。” “你这算是夸奖吗?”燕虹嗔了修一眼。 “虹儿!” 一道身影急匆匆地沖了进来,修眼前一花,就已经看到金瓶儿乖巧地蹲在了燕虹跟前,那媚中带娇的模样,让修额角微跳。 “虹儿,我就知道不该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你。我都说了,一定帮你照看好这个不省心的师妹,结果你还是跑来了。哼,在你心里一定是赫达修比较重要。” 燕虹轻声一笑,目光自金瓶儿进来就没有从她面上挪开过,拉住金瓶儿放在她膝盖上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摸了摸金瓶儿的头。“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金瓶儿撇了撇嘴,瞥见修那嫌弃的眼神,没有接话,冷哼一声,正色道:“我这个人,心胸宽广,才不计较这些。虹儿,如你所料,你连同天音迟迟不给回信,让青云那些老顽固们都开始动摇。现在的问题是其他所谓名门正派和鬼王宗士气不再。” 燕虹的笑容中带着宠溺,抬眸望向修的目光却十分锐利,一谷之主,运筹帷幄之态尽显。“这个就顺其自然了。这场仗,我从来不担心,末日什么的,我也不害怕,无论是什么结局。”拉着金瓶儿的手,感觉到金瓶儿的回握,燕虹神情从容。 “哈。”望着那双紧扣的手,修无奈一笑,目中有光。“不是顺其自然,是尽力而为!” 河阳城的另一头。 住着鬼王宗弟子的地方,一个人推开了那座院子的门。 第230章 第两百二十九章 大门发出声响,吱呀一声。 院子里一双双茫然的眼睛抬了起来,望向了院子的大门,高大的黑影投在了阶梯上,一身黑衣的男子披散着一头黑发,不加修饰,有着沧桑却不再有颓废,肩上站着只灰猴,三只金色的眸子有着太阳一样的光泽,鬼王宗的弟子不禁纷纷站起了身。 “副宗主……”院子里每一个角落都是同样的低喃。 鬼厉缓缓走了进去,没有什么波澜的眼睛一路扫过他们的脸,人们让出了一条道来,却又围着他,鬼厉看到了燕回,他最忠心的属下就站在人群中,所有人的前面,没有上前,也没有后退,双目中仍然是对他的忠诚,鬼厉停下了,与燕回对视着。 “燕回。” “在。副宗主。”一次救命之恩,十载追随出生入死。 鬼厉忽然一笑,仰起头望着高高的天,天高云淡,辽辽无际,云,一朵、两朵而已。他想要流泪,忍住了。 “燕回,鬼王宗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吗?” 燕回看着那个望着天的男人,失神了片刻后,回过神来恭敬道:“除了青龙使、朱雀使,其余人都在这里了。七百一十三人。” 周围的人低下了头,神情里有种深深的惨痛,就如同被世界抛弃,或许他们本来就是弃子,在这个充满着正道人士的地方,苟延残喘地活着。 “还真是惨。”鬼厉收回了视线,看着他们,目光不再是深沉无波澜,有一抹坚韧的光在他眸心闪烁着。“那你们的打算呢?鬼王宗名存实亡,七百一十三人可以干什么?不如早早散去就此卸甲归田,也了去这杀伐争斗的一生,如何?” 鬼王宗的人,包括燕回都略带惊讶地看着鬼厉,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贊同或反驳都卡在喉咙里,他们茫然无措地看着鬼厉,哪怕他们曾一直一直等待着他的到来,可为什么等待,却又没有一人答得上来。 鬼厉见他们都没有说话,眸子垂了几分,“为什么不说话?你们一直等在这里,聚在这里又想要做什么?散了吧,都散了吧,自此世上再无鬼王宗。说起来,也是世界末日了,还有什么不能散呢?” 鬼王宗的人依旧沉默着,有什么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不!不能散!就是因为穷途末路了,才要守住最后的信念!”一道声音忽然打破了沉寂,人们纷纷转头看向了从屋子里面出来的人。 鬼厉一愣,那是一个拄着木拐,半张脸都缠着纱布的姑娘,有些熟悉,扶着她的是金瓶儿的下属,鬼厉想起什么来了,没有做声。 “赵雪。”燕回叫出了那姑娘的名字,便是金瓶儿那个深入鬼王宗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姐妹。 第442页 “雪儿你当心点。”秋澜轻声道,奈何赵雪根本没有听,而是拄着木拐直奔鬼厉而去,明明行动不便,却很快走到鬼厉面前。 迎面带来了一阵风,有浓重的药味和一抹淡淡的异香。 赵雪仰头直视鬼厉的眼睛,合欢女子容貌皆出众,赵雪柔媚中带着一股子英气,被挡了半张脸仍见艷丽。 “血公子,好歹你与我家姐姐齐名。怎么会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守在这里?明明就像一群丧家之犬还死守在这里,就是因为在他们内心深处不愿意放弃,不愿意放弃鬼王宗,不愿意捨弃对明王、圣母的信仰,更不愿意世界就此沦为末日。活着!只有卑微坚韧的活着,才会有一切希望的可能!” “雪、”绿漪想要上前去扶住赵雪太过激动而颤巍巍的身子,飞燕却阻止了她,摇了摇头,飞燕知道赵雪说的没错,只有经历而来死亡才明白生命的可贵,哪怕活在一个痛苦的人世,但死了却连挣脱痛苦的机会也不再有了。 “我知道,你由青云入鬼王,是因为情字,你所做的一切是因为碧瑶!但那不是你无视他们,放任他们的理由!你身居高位,主宰着他们的生死却也託付着他们的生死,专情并不等于将自己与世隔绝。你并有理解碧瑶为你争取来的生命,也并有去了解碧瑶生长的鬼王宗,或许他们的确与你无关,那鬼王呢?鬼王利慾薰心泥足深陷,你不闻不问,他可是碧瑶小姐的亲人,她一定珍惜着的,可你做过什么?你的世界并没有珍惜二字,你的情便不过是自怜的闹剧!” 鬼厉的脸霎时惨白,这些他早该懂得的道理,却始终明白得太晚,心刺痛着,只是他沉了沉气,紧盯着面前的人,反问道:“那姑娘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赵雪一愣,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分了,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散了去,“赵雪无意冒犯,只是不忍圣教自此凋零,那是赵雪活到现在唯一的支撑,是一种坚持。何况公子你本就可以活得更好,却偏偏选择了一条充满苦楚的路。失去了希望,并不代表失去了给予希望的能力,这些人需要你,才会等待。” “哈!姑娘你并没有说错,是我悟得太迟。”鬼厉笑了,看向了周围的人,“只是希望现在醒悟还为时不晚。我愿意为他们带来希望,那他们可又愿意抓住希望,重新振作起来我问过他们了,可他们却没有姑娘一半的胆量,只茫然麻木地看着我。” “副宗主、”燕回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个男人身上,有什么在悄悄散去,有什么在慢慢长出来,就好像枯萎了许久的枝桠又长出了新芽。 鬼厉对燕回笑了一下,也看到了在赵雪她们身后的白虎、玄武,朗声道:“我。并不是合格的副宗主,但此刻若你们敢把生命交给我,我便愿意用我的生命带你们走出困境,你们敢信任我吗?敢把最宝贵的生命交给我吗?” “敢!”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 缠绕在鬼王宗门人身上的愁云惨雾像忽然散去了一样。 “对!鬼王宗不能散,生是鬼王宗的人,死是鬼王宗的鬼!刀山火海这些年都闯过了,死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丢了信仰如同行尸走肉,可怕的是沉沦轮回苦海。我愿意将命交给副宗主,只有活着,圣母、明王的信仰才不会败!” “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我愿意跟着副宗主!”…… 此起彼伏的声音,不管出于什么呼喊了出来,唯有一点,为了活下去。 “好!我们要面对的是末日一战,那就拿出你们的魄力来,无论我做的是什么决定,你们一定要清楚一点,都是为了让这个世界还存在!”鬼厉一脸坚韧,气若洪钟,浑身沉敛着一股磅礴的真气,竟是修为又上了一个境界。“我会成为你们的希望,但你们也要绝对信任我!” “但听副宗主吩咐!”鬼王宗弟子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基于鬼厉强悍的修为。 鬼厉收回了释放出去的真气,看着那亮起来的一双双眼,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小灰,该去请她进来了。” “吱!”小灰应了一声,在众人疑惑的眼中跑向了门外。 片刻之后,它又沖了进来,往门外轻轻叫着。 那敞开的大门处,走进来了几道人影,鬼王宗门人耸动。 青龙、幽姬二人归来,但他们的前面却是以那红衣白发的女子为首,三人一齐出现在了鬼王宗众人面前。 “安静。”鬼厉一声令下,鬼王宗门人也便噤声,整齐地排在了鬼厉身后,青龙、幽姬二人也迳自走到了鬼厉身后,与白虎、玄武并排,人虽不算多,但气势凌人。 修只身一人,停在了几乎都穿黑衣的鬼王宗众人面前,黑压压的一片,阵势摄人,修不免显得势单力薄了,然一人泰然而立,也叫鬼王宗众人感觉到了那隐隐的威压。 修与鬼厉面对面,两人都笑了。 “你做得很好,小凡。” “因为有人告诉我若是黑暗一片,便自己成为光。我只希望自己不要再晚。修姐、不,赫达姑娘,我以鬼王宗副宗主的身份问你,你可愿担负起我这七百多人的性命!” 鬼王宗弟子皆是一惊,窃窃私语起来,幽姬回身一望,便即刻安静了下来。 修红瞳沉了几分,面无表情:“如今大劫将至,要想护你鬼王宗这些人的性命,唯有结盟。非与我个人合力,而是整个正道。” 鬼王宗门人譁然,然鬼厉先已经告诫过他们,鬼王宗弟子按捺住了躁动,目光却似刀一样地盯着修,眼里是警戒、怀疑,甚至仇视。 修泰然以对,丝毫没被影响。“我知正魔宿怨难解,以你们的处境根本不信任结盟。可你们也该知道现在是世界的危机,你们犹如困兽,势单力薄,若不拿出应有的魄力没有别的办法,不要想什么暂时隐居,休养生息,你们见识过修罗的可怕。阿修罗一定会把人间变成地狱,会让一切都毁灭。” 鬼王宗门人为她的话而沉思,只是对正派中人的不信任早已根深蒂固,他们不会轻易接受。 “我们不相信所谓的正道,谁能保证与他们结盟就一定能胜利,再者灾劫过后,难保他们不会趁人之危。” “是不能保证,但我以修罗族人的身份告诉你们,如果不选择团结一心,绝对没有生存的可能!还不知道能不能打赢这场仗,还想什么灾劫过后?然而我想向你们说明的是凡我盟友者,必尊之,护之,以生命起誓!这是一场豪赌,信不信、敢不敢全在你们。” 鬼王宗众人为修的身份感到震惊,又因为修所言皆为事实而沉默,比起正道,鬼王宗更像是没得选择。 青龙和幽姬对视一眼,青龙道:“鬼王宗上下一心,以副宗主为首,这场豪赌还是敢的!” “对!”鬼王宗门人附和。 “好,那一日之后,请诸位上青云山共商大事。”修也不再多废话,抱拳一礼,便转身离开,比起鬼王宗,正道那边才更棘手。 第443页 修很快没了身影。 “你们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上山。”鬼厉留下这句话,便走向了早就退到一旁的飞燕几人。 鬼王宗门人围住了青龙四人。 “副宗主,青龙大人,我们当真明日就上青云山?” “既然已经愿意赌了,自然不能临阵退缩。”玄武道。 青龙将视线落在鬼厉身上,沉默了片刻,方道:“我知道你们的顾虑,我也从来不信那些正道,我信的是鬼厉和、赫达修。” “一切该不该,对不对,答案都在这场末日之战打过之后。” 青龙看向了青云山方向。 “明日,上山。” 第231章 第两百三十章 青云山,通天峰。 山峰高耸,云升雾饶。这里的草木仍然生长丰盛,清风徐来,林叶之间斑驳光影,枝桠丛中飞鸟啼唱,仙山丽景,百年、千年,亦复如是。 然这样瑰丽嵚崎的青山,褐土之下不知埋骨多少,翠竹绿林又不知饮下了多少鲜红,才依旧立于大地之上,光鲜背后是血迹斑斑,有骄傲、也有残酷,人、世,亦不外如是。 修缓缓走在通往玉清殿的山道上,鲜衣映着翠竹,十分打眼,却只有山风和鸟兽暗中好奇地打量着她,巡逻守备森严的通天峰本不该这样放任一个外人自由如此,也不表修的什么特殊身份,实在是现在的青云门人多半都聚在玉清殿内商讨要事,山道便凄清了许多。 修也不急于上去,更无意在青云内务上参一脚,或许她心里知道,有些事势在必行,她更应该思考的是如何打这一场仗才有更大的胜率,冲锋陷阵她勇往直前丝毫不惧,但不代表她只会蛮干,修罗打仗不会只是莽夫,这才是修罗敢与三界六道为敌也不惧的原因,修罗一族可能真的是天生为战而生,追求平静,却又渴望杀戮。 “但红莲你不一样。” 修停了下来,脑海里回想起那道记忆里的声音,无奈地,她嘆了一口气。 “王。” 身后忽然传来几阵轻啸,修回过神来,转头望去,从通天峰山脚而来,数十道身影,并不是青云门人,修却也不陌生。 “修。”燕虹也在其间。 “阿弥陀佛,赫达施主。”白须白眉的老僧双手合十宣了佛号。 燕虹率先走到了修的身边,而随后落下的几十人,是天音寺的僧人,为首德高望重者,普泓上人是也,他左手边立着法相,右手边立着法善,其余皆是天音寺法字辈僧众,普泓上人气色比上次在天音寺见到红润了许多,眉宇间却是抹不开的忧色。 “见过大师。” “施主不必多礼。” “修、大师,这些虚礼就省去了吧,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我们边走边说吧。”燕虹往山上作了个请的动作。 众人目光也随之望着蜿蜒山道,巍峨青山。此行为何,大家心知肚明,每一步都有凝重,却也是步步坚实。 通天峰山道狭长,景色绮丽,此刻走在这里的人都不算陌生了,望着这般景色,普泓上人不禁想到此前兽妖祸乱,继而长嘆了一口气:“唉~山高道远,命运难测。苍生多难,阿弥陀佛。” 修目光斜了一下,又端视前方,“大师。既然已经作好了入灭打算,忧,则心乱,若连我们都乱了,谁来化解这场浩劫?苍生多难,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普泓不禁看向了身侧的女子,刀削似的侧脸显得有紧绷而肃穆,普泓却因此定下心来,“施主所言极是,世间气数总归未尽。不知施主可有了对策?” “兵来将挡,群策群力,若是能齐心协力,以弱胜强未必不可。怕就怕——”修忽而冷笑了一下。 普泓会意,轻嘆着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修言而未尽,却无一人追问,队伍继续朝着山上走去,燕虹、修、普泓三人并排,法相在他们身后,看着修的背影许久,抬头望去,已经看到了云海广场以及玉清殿高耸的檐角,风一吹,檐角的风铃便晃动起来。 “简直胡闹!结天下英豪就罢了,堂堂青云怎可与魔教妖人合谋!”还未走近就已经听到了从玉清殿内传来的嘈杂声。 伴随一声中气十足夹带内劲的威喝,云海广场上不少的青云道童和弟子纷纷一抖,个个面色堪忧,修为尚浅的他们垂下了头,士气低迷。 青云灵尊水麒麟被那声怒喝惊了一下,抬起身子,从喉咙里低吼了一声,兽瞳死死盯着玉清殿,殿内的人闹得不可开交,谁也不知道外面灵尊已被他们吵得燥乱起来,长尾一甩,虹桥之水倒飞成瀑而落,吓得弟子纷纷躲得远远的。 水麒麟一下从水里跳了出来,庞大的身躯在广场上原地摆了一圈,正欲冲着玉清殿怒吼,猛然察觉到什么,转身望向了连接云海广场的虹桥另一头,一跃而起。 落地惊颤,云海广场虹桥云台抖了三抖。 水麒麟并没有吼叫,鼻息喷出一阵水汽,化去了虹桥周围的云雾,兽瞳锐利,水麒麟垂下巨首,又是一阵水汽从鼻息里喷出。 “好强的风。”一阵低呼响起,青云的客人好些个几欲稳不住身形。 水麒麟看都没看那些光头,兽瞳映着眼前红衣白发的女人,张开嘴露出了獠牙,从嘴里呼出一股热气,又捲起一股大风,然它面前的人丝毫不为所动,抬手缕了缕鬓角发丝,抬眸一笑。 “灵尊。”修轻声唤道。 水麒麟身子不禁一抖,一股莫名强大的威压让它往后缩了缩,它细细打量着修,却又什么都感觉不到,水麒麟摆了摆尾巴,凑近了修,修抬手摸了摸水麒麟的獠牙,水麒麟四肢伏地温顺地趴下。 随后飞来的数名青云弟子见状,惊奇不已,看清来人惊道:“普泓大师,燕谷主!这、我立即去通知长老和师兄。” “且慢。”燕虹叫住了那名道童。“既然殿内还在商议要事,我们就在殿外等等也无妨。” “阿弥陀佛,确是如此。”水麒麟的动静都没惊扰到玉清殿里的人,看来正是激烈的时候。普泓看了一眼正轻抚着水麒麟,一脸平静的人。 “这、”道童犹豫了一下,四下看了看都没有能做主的人,灵尊更在赫达修的轻抚下平息了方才的焦躁,他只得道:“好吧,请诸位这边等待吧。” 水麒麟睁眼拱了拱修,随即跳回了水池里,修也没多说什么,走回普泓、燕虹身边,众人随着童子的指引,走到了靠近玉清殿的地方,偌大的云海广场,人全都聚在玉清殿前等待。 “萧逸才,道玄掌门的事刚告知门人不久,人心尚乱,还不知传出去群雄如何看待我们青云,你竟然又提出正魔结盟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居心何在!” “李长老莫要乱扣帽子!纸包不住火,掌门师伯的事早晚也瞒不住,不如主动告知众人。现在情势危急,萧师兄不过是提出了一个可行的法子,若是可以力挽狂澜,解救人间浩劫有何不可!”那是曾书书的声音,当即与那李长老理论起来。 第444页 玉清殿里确实吵杂,如此激烈的争执也就传到了殿外,自然也便不难听出他们争论所为何事,形势严峻,众人意见不合,分化成了两派。 殿外的青云弟子再度垂下了头,难以名状。 和尚们闭目念起了经。 修背转了身子,面向了远方,不去管玉清殿里的事,燕虹与她并肩站着,远方透过朦胧的云,是一片片的暗影,太阳悬挂在更高的天上。 “你在想什么?”燕虹轻声问道。 “什么都没想。” “什么都没想?呵,我倒有些担心青儿那个暴脾气能做好护送的任务吗?”燕虹在笑,不像担心。 “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也不配做焚香弟子。”修冷道。 “有些执法长老的样子了。”燕虹侧目看修,“真的不管里面的事?” “不必。” 燕虹便不再说话,普泓睁开眼看了她们二人一眼又闭上了眼。 仿佛是为了印证修的话,殿内的争执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铿锵有力的声音,燕虹回头看了一眼,隔着紧闭的大门,陆雪琪掷地有声,清冷的声线语句连珠,丝毫没有给长老们面子,一如往常一般骂得众迂腐不化的长辈哑口无言。 殿内安静了片刻。 “陆雪琪你别仗着修为就目中无人!” “便是目中无人又如何?但凡我方才有说得不对的,你们大可以反驳,我字句皆在理,不需要仗着‘修为’二字!如果凭我修为真的能解决问题的话,那我冲上前战死也无妨,或合我正道之力能对抗修罗大军也便无需正魔合作了!但你们敢赌吗?用天下人的命!” “你!” “你什么你,陆师妹说得对!” “书书!” “曾师叔,你也就别拦着曾师兄了,我也觉得陆师妹说得对!”田灵儿也在场。“我们夫妇俩支持萧师兄的决定!” “龙首峰对萧师兄的决定无异议。”齐昊随即道。 “诸位,除魔卫道和庇佑苍生孰为先?孰为重?现在不是关乎青云的事,是关乎天下存亡的事!”宋大仁也跟着说道:“大竹峰对萧师兄的决定无异议。” “爹。”“咳,风回峰对正魔结盟无异议。” “小竹峰自然无异议!”陆雪琪清冷的声线再度从大殿传出来,“青云与天下人,荣耀与使命,若是使命刻在骨子里,荣耀便存于心中。任天下覆灭而死守荣耀,要有何用!自古正魔不两立,正魔合作只为多争取一分生机,青云为正道之首还不敢为天下先吗?与魔合作,诸多隐患又如何?堂堂青云千百年流淌的骨血又有何惧!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没有不可能!” “陆师姐说得对!敢为天下先,敢为天下流下最后一滴血,只要正气尚在,青云就不怕血战,更不会被阴谋诡计扳倒!只要齐心协力。”林惊羽朗声应和。 随即一阵附和,朝阳、落霞也开了口,站在了陆雪琪一方,广场上的青云弟子抬起了头。 密闭的门窗里,陆雪琪清冷的声线压低了几分:“齐心协力,诸位长老,你们做得到吗?” 燕虹似乎都可以想像得到在陆雪琪冰冷的视线下的一干老头是什么脸色了,有没有瑟瑟发抖不知道,但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不多时,长老妥协,萧逸才也终于能再度开口,殿内的声音平和了下来,也后知后觉知道了殿外早有人等候,但不知为何,殿门未开,也忽然噤若寒蝉。 而修由始至终平淡如初,端然站立,遥望远山。 “我想时间差不多了,他们也该来了,师姐,你看。” 远远地,又有一群人缓缓走上了云海虹桥,水麒麟这次大发神威,仰天巨吼,修却并没有阻止,任由数根水柱倒飞沖天。 普泓念经声戛然而止,回头看了一眼,又瞥见了法相露出意料之中的微笑,不得不轻声感嘆:“时代终究是属于年轻人的,阿弥陀佛。” 金瓶儿、鬼厉二人并排,止步在了虹桥头。 身后站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依次下去跟着合欢、鬼王宗的弟子,水麒麟巨身跃起,横身拦于虹桥另一端,牙呲目裂,面目狰狞,水柱围绕着它如水龙一样腾飞不断。 金瓶儿与鬼厉,面色不改。 时隔多年再度踏上山门,走上这诸多回忆的广场,望着这水麒麟庞大的身躯,鬼厉纵心绪复杂仍没有丝毫动摇,上前了一步,不卑不亢。 “灵尊,此番诚心而来,绝没有丝毫恶意。” 水麒麟龇了龇牙,狐疑地看着鬼厉,低吼了一声,殿门大开,却只有陆雪琪一人出来,她走到了修的身边,两人相视一笑,手自然相牵。 云海广场上的道童弟子已经对金瓶儿、鬼厉等人举剑相向。 “哼。”金瓶儿冷哼一声,没有说一句话,将右臂抬起,背对合欢弟子一握拳,但见合欢弟子纷纷祭出法器,就在青云门人和水麒麟警惕的一刻,却是她们将法器都放在了地上。 燕虹微微一笑。 整个过程金瓶儿没有丝毫废话,连鬼王宗弟子都是一愣,但见鬼厉也抬手做了相似动作,纵然有些惊讶,鬼王宗众人也纷纷祭出法器放在了地上,青龙目光穿过水麒麟庞大的身躯望向了在玉清殿前巍然站立的修,随后干坤青光戒、朱雀印、虎爪、六角鳞甲也放在了地上。 金瓶儿、鬼厉几乎一起祭出了紫芒刃、噬魂棍,当着水麒麟和青云弟子的面,把手中武器同时放在了地上。 莫说水麒麟愣住了,水柱也慢慢降下,就连青云弟子也面面相觑,在水柱消失的时候,也纷纷收起了剑。 修微微笑了一下,“师姐、大师,你们和诸位天音寺师兄不妨先进去。” 普泓亦为金瓶儿和鬼厉魄力所摄,见燕虹已经转身,点头道:“好。” 虹桥前,水麒麟已经让开了身子,鬼厉、金瓶儿领着鬼王、合欢弟子踏过了虹桥,近了、玉清殿高高的大门近了。 金瓶儿微微侧目,鬼厉的心跳得厉害,他的目光久久凝在玉清殿的牌匾上。 “餵、你还好吗?” 回过神来的鬼厉,看了一眼已经目不斜视的金瓶儿,就朝前望去,那里、玉清殿正门前,一红一白两道比肩的身影正等着他们。 “没事。” 那比肩的两人面含微笑,轻声低语。 修:“陆姑娘,好口才。” 陆雪琪:“彼此彼此。” 修:“累吗?” 陆雪琪只微微摇了摇头。 修:“之后会累的。” 陆雪琪:“有你在。” 修的嘴角弯得更深。 “修姐姐。” “陆大美人。” 鬼厉、金瓶儿已经走到了身前。 作者有话要说: 万恶的验证码 第232章 第两百三十一章 第445页 通天峰,玉清殿。 久闭的大门敞开,大殿内却没有一丝声音传来。大殿外负责站岗的弟子忍不住朝庄严的玉清大殿看了一眼,却被它的肃穆沉默逼回视线。他的喉头吞咽了一下,正襟危站,不敢再东张西望,耳朵却竖起来,听着殿内动静。 玉清殿内一片寂静,萧逸才立于掌门主位之上,下方宽敞的大殿一般站着青云弟子,一半被鬼王、合欢的人占了去。天音寺、焚香谷的人也在,在场皆是雄踞正魔翘楚的代表,这玉清殿内说来也算是正魔两道同庭共处了,没有打杀,没有争锋相对,但安静里透着几分尴尬,诡异的和平。 谁也不愿意开第一句口。 修眉梢皱了起来,不知这些人要互相瞪眼到什么时候?难道正魔两道共聚一堂,只是为了相对无言的吗? 燕虹察觉到了身旁异样,侧目便是修越来越沉的脸色,燕虹几不可见摇了摇头,嘴角微勾,神情瞭然。 “萧师兄。大劫降临,苍生受难,今日我们共聚,有话直说吧。” 清音悦耳,响彻大殿。修的脸色缓和了一点。 人们纷纷望向那个打破诡异安静的女子。锦衣暗红,眉目如烟,艷色华服也遮掩不了的淡然温婉,焚香新主燕虹,温和无争的脾性,却没有一人敢小瞧。 萧逸才不免痴望了片刻,很快又回过神来,目光看着下方众人,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咳、诸位,今日青云、天音、焚香,与合欢、鬼王能聚首,诚然不易。今修罗现世,天下危亡存于旦夕之间,堂上诸位都是当今英雄豪杰,就让我们放下成见,摒弃怨仇,结盟与共,同心协力,共商天下存亡之大计吧。” 言罢,无人做声,普泓暗自点头。 “哼。”一声冷哼却自合欢一脉发出,金瓶儿丝毫没有给萧逸才面子,冷道:“净说废话!不为存亡、不来结盟,我们圣教弟子又缘何来此?我们都知道面对的是可怕的敌人,来这里不是听你这些虚伪的废话。萧逸才,说些有用的,这仗我们该怎么打!” 萧逸才被金瓶儿突如其来的一噎,表情微僵,青云中有不少长老、弟子面露不愉,然各脉首座皆未出声,萧逸才更无表态,一时只有金瓶儿咄咄逼人的视线直逼主位之上的萧逸才。 “这仗……”萧逸才眉头皱了起来,目光望向了堂内身着红衣的所在。焚香一派在众人之中只占了两席位置,与其它势力相比难免单薄,然萧逸才知道就这两位便是举足轻重之人,尤其是红衣白发人。 修还未说什么,只听得金瓶儿倏尔又嫣然一笑,妩媚天成,她的眉目顾盼生情,眼波流转间,先前面色那些面露不愉的人反倒被惑了去。 金瓶儿故意顺着萧逸才目光瞥了一眼焚香的两人,将众人注意都引到焚香二人身上后,方才言道:“萧逸才,结盟可以。但群龙不可无首,我看还是先选一个能服众的盟主出来吧。” “对!金仙子倒是说到我心坎儿里了。若不是个能服众的,我看这联盟也像是散沙。”玄武当即应和起来,言外之意就是主位之上的萧逸才还不够资格发号施令。 殿内忽然吵闹起来,本就谁也不服谁的正道、魔教,终于吵了起来。青云和合欢、鬼王的人互不相让,口舌之争你来我往,都快赶上真刀真枪激烈。 “阿弥陀佛。”普泓身为出家人不禁摇头。在他一旁,修倒未曾说什么,冷冷地瞥了一眼挑起争端的金瓶儿一眼。 金瓶儿反倒泰然自若,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萧逸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燕虹不由低首摇头,暗地里无奈一嘆:金瓶儿你呀你呀…… “诸位!请听我一言。”燕虹忽然站了出来,“今日共聚青云,青云为东道主,我们为客,客随主便,岂可喧宾夺主?再则萧师兄雄才伟略,当年潜入炼血堂,贵教同宗也是对他赏识有加,他当盟主有何不可?” “哼,那是炼血堂的人蠢。要当盟主,这萧逸才嘛——”金瓶儿就是想要萧逸才难堪,话还没有说完,换来燕虹横眉一瞪,金瓶儿只得冷哼一声,显然不服气。 燕虹暗自嘆气,目光却忽然望向了青云小竹峰一脉,朗声道:“要想服众,一是理,二是武。青云实力这些年大家有目共睹,青云为盟主合情合理,你说对不对,陆师妹?” 众人目光自然也便看向了那无甚表情的小竹峰首座,修勾了嘴角,只见陆雪琪面不改色,往前微微站了一步,冷眸轻抬,朝四周那么一扫,众人便觉嵴背发凉。 “这是自然!青云上下一心以萧师兄为首,若是不服,就由我代萧师兄领教高招。” 陆雪琪声音也不大,但大殿之内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江湖上可能不知陆雪琪如今修为境界,合欢、鬼王的人却早有耳闻,看了一眼一直不发一言的赫达修,鬼王、合欢众人咽了咽口水,能与她匹敌的怕是只有如今这位小竹峰首座了。 同样一直没有说话的鬼厉,在这时开了口:“陆师姐,不必了,师姐修为鬼厉心服口服。萧师兄当盟主,我鬼王宗没有异议。这场浩劫,谨听青云发号施令。” “鬼、”金瓶儿不由瞪了鬼厉一眼,但见陆雪琪一脸寒霜立在那里,金瓶儿也知闹不得了,对萧逸才横了一眼,金瓶儿正色道:“好了,看来这盟主也没人和萧逸才争了。那么就请萧公子告诉我们该怎么打这一场仗。” 说到正事上,众人也不再争吵,将目光投向萧逸才,萧逸才看了一眼修,定下心来,一抱拳一行礼,便将修告诉他的修罗界之事娓娓道来。 “承蒙诸位抬让。知己知彼,方能一战。诸位皆知,四方天象异变,乃是远古异界修罗降世所致。狐岐山脉绵延千里也已被夷为平地,剩个深不见底的巨坑,现在那毁掉狐岐山一切的大片黑云正直奔中原而来。青云派去无数探子,然每次归来都损兵折将,巨大黑云所到之处所向披靡,鬼王宗异宝伏龙鼎为阿修罗所控,意欲惑人心、乱天道,要将人间搅得天翻地覆。就连鬼王会突然如此激进急于对付青云,也极大可能是被阿修罗影响。更甚者我们不止要面对惑乱人心的阿修罗,还要面临数万修罗亡灵大军来袭。为战而生的修罗一族,杀戮深埋在灵魂当中,积怨万万年不得安息,为阿修罗蛊惑,化作厉鬼为灭世而来,苍天早有诏示神谕,若不能阻止这场浩劫,便应了修罗灭世之言。而修罗亡灵的可怕之处、” 所有人噤若寒蝉,知情者不由望向没什么表情的赫达修。 萧逸才已接着道:“便是以一当百,不战到烟消云消绝对不会停止杀戮!飞天罗剎天生生有羽翼上天入地迅捷无比,修罗魔骑铁蹄刚猛,冲锋陷阵蛮横强硬,夜叉部队擅幻形暗杀,旱魃喜饮血杀人,还有铜甲尸、修罗铁卫、血祭修罗等各有所长、嗜战成狂,最难对付的十二……” “报!!!”忽然一声急报打断了萧逸才,门外小童跌跌撞撞沖了进来,“师兄,外面、外面!” 第446页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外面水麒麟一阵大吼,一声惊促的剑啸忽然停止在殿门前,一道浑身被猩红暗紫怪雾缠绕的人影从剑上跌落下来,滚了几圈,闯进大殿里来。 “徐师弟!”齐昊认出了来人,大惊失色,连忙冲上前半跪在地将他身子扶起,所有人也立马围了上去。 靠在齐昊怀里奄奄一息之人是青云此前派出监视前线的探子,此刻却只有一人归来,已是七窍流血,命不久矣的样子。 明明三十左右的面容,却是一双犹如干尸一般的嶙峋手掌,他抓住齐昊衣袖,似用尽了浑身力气的样子,断断续续道:“齐、齐师兄,徐逸有负师兄厚望,带出弟子,除我逃回之外,已全、数牺牲,鬼王已入中原,靠近西边的藏隐剑派、率一众江湖义士与之冲突,全、全军、覆没,沦为傀儡,道玄、道玄掌门,他、他,啊!!!” “齐昊小心!” 一声悽厉的惨叫响起,紧随着修的一声疾呼,齐昊顿觉心头一寒,一股大力便已拉住他的后襟将他甩开,同时那名受伤的青云弟子轰的一声,化成浓浓血雾炸开,众人惊退! 血雾漫天飞起,有极强的腐蚀性,玉清殿坚硬的樑柱、地板皆被侵蚀,人群里,反应快的,逃过一劫,反应慢的,已倒地抽搐不已,身躯上被血雾沾上的地方很快开始腐烂,痛呼之声将起,下一刻就已经断气,尸体不给人喘息,相继爆炸,将殿内血雾又壮大起来。 猝不及防,玉清殿内乱成一片。 但几乎就在血雾要蔓延开来的剎那,陆雪琪、普泓、鬼厉、燕虹、金瓶儿便同时出手封住了血雾,一个巨大光圈将血雾包围,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却仍是扩散开来。 田灵儿扶住被甩出血雾圈的齐昊,齐昊连忙看向方才被抓住的衣袖,只见猩红暗紫相融的怪雾大有渗入衣袖入体的趋势,齐昊当机立断祭出寒冰仙剑,斩断衣袖,衣袖落地怪雾有升起之势,七星剑霍然刺中地上衣袖,萧逸才凝决用力一震震散怪雾,方才拔出七星剑,脚下在半截布帛上一踏,布帛化为劫灰。 “谢谢赫达师姐。”田灵儿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上细汗,见齐昊没有事,对方才施以援手的修道了声谢。 修点头示意,目光紧盯被困在光圈里的血雾,林惊羽立于她身旁,朝四周一看,只觉血腥味瀰漫之下,心性不定的人已隐隐有双目发红之迹,林惊羽大惊:“修儿姐!” 修眉梢一紧,掌心凝聚出一个幽蓝火焰光球,往那血雾中一扔,蓝火与血雾顿时互相吞噬,扬起一阵大风,陆雪琪等一众修为大乘之人忙将身后弟子护住。 不消片刻,蓝火、血雾双双消亡殆尽,血雾燃烧之后升腾起的白烟,却慢慢在大殿之内凝聚成奇怪的人脸。 “阿修罗!”修咬牙切齿,所有人都警惕起来。 “哈哈哈,这只是一个见面礼。”阿修罗的脸却俨然是鬼王的声音,“赫达修、道玄,十日,最多十日之后,我们一决胜负!” “哈哈哈!”一阵癫狂笑声过后,白烟散去,玉清大殿之内一片狼藉。 众人面面相觑,心头如凝铅石,不由将目光都落在了修身上。 “赫达姑娘、”萧逸才上前在修的旁边轻轻唤了一声,“你看这、” 修摇了摇头,“这是阿修罗故意的,知道我们会联合一切势力对付它,先来一个下马威,动乱人心。萧师兄,刻不容缓了!发急令让天下英豪不要轻举妄动,或逃、或上青云,都不要擅自与鬼王他们交锋,以免壮大阿修罗实力。” “好!惊羽。”萧逸才示意林惊羽传急令。 林惊羽颔首而出。 “这是一场硬仗,以他们所定日期来看,战场必为青云,然兵不厌诈,他们所言不可尽信,我想不到十日它一定会偷袭,而河阳城也将成为战场。”修继续说道,长臂一挥,橙色烈阳真气猛然凝聚成青云河阳方圆千里地形幻影。“阿修罗不是兽神,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有可能是它突袭地方,防不胜防、” “阿弥陀佛,那河阳百姓和相继赶来的义士?”普泓心念苍生不由出言打断。 “大师放心,寻常百姓我已命弟子护送北去。”燕虹应道,“至于赶来的各方势力,也在陆师妹和金瓶儿的掌控之中。” “如此甚好,燕谷主心思果然细腻。”普泓对燕虹此举大为赏识,原以为焚香谷只有两人在此,看来是早已有打算。 萧逸才暗自一惊,陆雪琪在河阳城里的动作并未全数向他报告,他也十分信任陆雪琪,只是听燕虹此言不由看向陆雪琪,得陆雪琪点头确认,心里稍定的同时,也再次对燕虹又敬又畏。 “修,继续。”燕虹示意修继续。 “阿修罗深知人性,善于心计,鬼王、鬼医同也是计谋深远者,此次和以往的江湖斗争都不同,而是两军交战。兵者诡道也,既然它会突袭,我们亦可埋伏。这里,以河阳为界,我们可将阿修罗、鬼王同掌握了修罗亡灵大军的鬼医分开,这样把他们分开,阿修罗对修罗亡灵的影响也会减弱,利于我们作战。我们要开闢新的战场,这里是龙形谷前面的广袤平野,虽没有地势屏障,却也一目了然敌人情况,再则平野开阔是适合埋伏天雷、阵法的好地方,把修罗大军引到这里,可以伏击削弱剽悍的修罗大部队。至于另一方,鬼王目的明确是在青云,阿修罗那里,只要在青云留有我们绝大部分的实力便可能迷惑它,而让它忽略龙形谷这里……” 众人纷纷点头,陆雪琪却在修的运筹帷幄里听出了不妥,她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在修严肃的神情下犹豫了。 金瓶儿与陆雪琪挨着,也是七巧的心思,似乎知道陆雪琪在想什么,伸手扯了扯她袖子,低声道:“别担心,她既然有这些打算,必是深思熟虑过的。” 陆雪琪垂眸,抬起之时已无异样,点了点头,目光不离修指点方遒的样子。 修并未有所觉,眉梢紧皱:“另外刚才鬼王除了提我的名字,还提了道玄真人,再加上刚才那位徐师兄没有说完的话,道玄真人是我们不得不考虑的变数,最坏的一种预测、便是在我们大战之时,还不得不保留一份与道玄真人对抗的实力,若他依旧没有找回心智,那他也是我们的、” 修停了一下,看了看萧逸才和雪琪,将目光看向所有在场的青云弟子,方才继续道:“敌人!”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不止青云门人面上带着沉痛,天音寺僧众和燕虹也是心有不忍。就连鬼王宗、合欢这一边也为之感到一丝惋惜,他们虽恨道玄,却也是真真佩服道玄实力,鬼厉更是百感交集。 陆雪琪见青云门人都哭丧着脸,暗自咬了咬牙,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忽而又是一阵剑啸声传来。 只见小诗忽然急沖沖闯进殿来,带着哭腔:“师姐,师父她——” 白、红两道身影霍然沖了出去,小诗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陆雪琪和修都已经见不着人影,往小竹峰去了。 第447页 “小诗,师父她怎么了!”已嫁入大竹峰的文敏急忙抓住小诗的手,惊声问道。 小诗也顾不上手腕被抓破的痛,“大师姐,师父她不知怎么了,原本还好好的,身子忽然时冷时热起来,那股黑气开始从四肢朝着师父心脏聚拢,连苏茹师叔和天琊都、都阻止不了。” “师父!” “敏儿!”文敏险些晕过去,宋大仁慌忙扶住她,文敏从他怀里踉跄了一下,连忙御剑赶往小竹峰。 “我们也去。”萧逸才也心惊肉跳,要是水月师叔真在这时出事,那简直太糟糕! 但见玉清殿内飞出无数身形,纷纷前往小竹峰。 小竹峰,静竹轩。 当大部队赶到静竹轩的时候,陆雪琪、赫达修已经合力施法以震住水月身上黑气,天琊在屋内惊啸盘旋,赫达修、陆雪琪脸色十分难看,隐隐的,陆雪琪眼内已有一丝水光。 “师叔!”文敏看到了一旁脸色苍白的苏茹,忙过去抓住她,苏茹也是焦急,却只能先安抚发抖的文敏,心里暗道:师姐,你可一定要撑下去。 然哪怕陆雪琪、赫达修合力,水月身上所中的玄阴鬼气,依旧朝着心房涌去,再有几寸就要入心。 天琊惊颤不已,陆雪琪眼眶剎那发红。修大急,双手合力,庞大的真气猛然涌入水月体内,但见水月迫出一口黑血,玄阴鬼气侵蚀的速度缓了几分。 但依然没有停止。 “普泓大师,你可有办法?”鬼厉想到还有普泓这等高人在,急忙问道。 “阿弥陀佛,玄阴鬼气是当年鬼王宗宗主仇万语的邪功,老衲对魔教道法虽有了解,玄阴鬼气却不知其奥秘啊。”普泓面露沉痛,连赫达修都没法,水月大师恐怕凶多吉少。 这下所有人都急了起来,除了鬼王宗,确切的说,是四圣使,尤其是幽姬。 面纱遮住了她的神情,一双美丽的眼睛却微微眯起。 陆雪琪泪已悬腮,便是这时,一声凤凰啼叫惊起。 南明离火、凤凰之精的朱雀印却猛然坠在水月胸口,离火真气由水月心脏处朝四肢发散开来,陆雪琪和修连忙回收真气,否则三力相冲,水月经脉尽断。 陆雪琪当即露出怒容,修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不然她已经手握天琊刺向了幽姬。 然幽姬控制着朱雀印并未理会陆雪琪的怒视和天琊冰冷的剑尖。 却是青龙三人站了出来,青龙冷道:“哼!看清楚在动手。” 只见修、陆雪琪二人都不能压制的玄阴鬼气,在朱雀印的控制下反而停下。 众人不解,青龙、白虎却都没有要解释的样子,只有玄武看见众人眼中的探寻,清了清嗓子道:“玄阴鬼气至阴至邪,邪门得很。天琊虽然正气浩荡,但也是从冰寒之利器,赫达姑娘功力深厚,却同御阴阳二火,难免也会带入阴气,焚香烈阳道法虽也属纯阳,却是出自南疆,与巫法同宗,亦正亦邪同样不能完全压制玄阴鬼气,所以当初仇万语忌惮云易岚却也不怕他,唯有我师姐的朱雀印恰恰是这玄阴鬼气的克星。你以为鬼王宗两代鬼王对我二姐比对我大哥还要尊重是因为她是女子或对碧瑶小姐好吗?错了,是因为她的朱雀印。” “多谢幽姬前辈!”陆雪琪闻言,对幽姬一跪。小竹峰弟子纷纷随她而跪,青云弟子惊讶之余,也不好说什么。 青龙倒是颇为赏识陆雪琪的恩怨分明,“陆姑娘起来吧,既为同盟,这又是鬼王宗的玄阴鬼气作祟,我们便不可不管。何况岂能在这时乱了军心,是吧,赫达姑娘。” “多谢。”修抱拳一谢,将陆雪琪扶起,见幽姬慢慢逼退了玄阴鬼气,松了一口气,想到了什么问道:“这玄阴鬼气,万火之精玄火鉴可能压制?” “应该可以,只不过要彻底拔除水月大师体内的玄阴鬼气,还真的得我师妹的独门道法。不然也只是压制罢了。” 修点了点头,暗自思量着什么,只是陆雪琪冰凉的手心,让她不得不回神,将她拥紧一些。 “别担心。” 话音一落,却是朱雀印一阵惊颤,所有人脸色大变。 “想不到道玄玄阴鬼气竟然有如此修为!赫达修、燕虹,来帮我!”幽姬变了手印大喝道:“快,将你们的烈阳真气注入朱雀印内,合三阳真力,不信压不住它!” “好!”修和燕虹也不敢耽搁,当即凝出一条细小的火龙幻象,催使它涌入朱雀印。 幽姬一声大喝,朱雀印印玺底座忽而裂了几条小缝,水月身躯猛然一震,原本快要入心的玄阴鬼气又被逼回了四肢。 “收!” 幽姬一声令下,三人同时收功,幽姬一个踉跄,陆雪琪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汗湿的身子。 “前辈、” 幽姬站正了身子,黑纱遮去了唇角的血,有些气短:“你师父暂时没事,只不过玄阴鬼气入体太深,道玄功力又太过霸道,想要根除还得慢慢来。我只能先暂时压制住她体内玄阴鬼气,待大战之后,我们尚在,便救她也无妨。只不过道玄玄阴鬼气的功力竟丝毫不逊于仇万语,还好有焚香谷的人在,否则差点连我的命都搭进去。若道玄真的是敌非友,我想赫达修的顾虑是对的。” 听了幽姬的话,众人对这场大战的胜败更加渺茫,青云众人再度垂首,茫然不知所措。 陆雪琪看了看水月,深呼一口气,声音坚定而有力,道:“若道玄师伯当真执迷不悟,那便让我给他解脱罢!” 萧逸才抬起了头,望着陆雪琪目光坚定下来,“青云弟子听令,战场之上,只有敌我,不是敌死,就是我亡,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全力以赴!” “是!”青云弟子眼眶泛泪。 苏茹欣慰点头,鬼厉望着他曾经的同门,唇角扯了扯,垂首掩去了神情。 萧逸才对修一拜,“赫达姑娘,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如何打仗,盟主虚名有与没有都一样,发号施令之人非你莫属,军,不可无将帅,不要推辞!” 众人齐齐点头。 修望着眼前的人们,良久,目光微沉。 “既然如此,便听将令。行军打仗,敌我双方情况必知,探敌先锋不可没有,尤其是诡诈的阿修罗。” “这——先前派出的人都全军覆没,人多不行,人少便是送死,该如何探?”齐昊问道。 修沉吟了少顷,正色道:“既然派人都是有去无回,那便我来探!” 无一人应声,却也无一人反驳,或许只有她才有这自信能从阿修罗他们眼前回来。 陆雪琪走到了修的面前,拉住了修的手,却没有阻止她。 在修露出笑容的时候,陆雪琪松开了手,轻声道:“让小狸、飞儿和你一起。” “好。” 满屋子的人,静静看着她们二人。 大战将临。 第233章 第两百三十二章 青云,通天峰。 第448页 神州大地天灾不断,民不聊生,灭世之战关乎天下存亡,现在的通天峰人满为患,江湖急令一出,青云大开山门,四方齐结。 云海广场人山人海,玉清殿内也站满了人,通天峰上似又回到兽妖灾劫的场景,然而情势却比上次严重得多,以致玉清殿内虽然有很多人,却没有想像中吵杂,只有细碎而频繁的窃窃私语,一种无形压抑笼罩着他们,人人愁眉苦脸。 “兽妖一战已经伤亡惨重,现在焚香云谷主仙去,道玄真人直到现在都没露过面,莫非传言是真的?” “青云似乎并打算隐瞒,与兽妖一战,道玄真人真的出事了。现在只有普泓大师还在这里了,唉~” “不只如此,你看那里,鬼厉、金瓶儿和他们带着的那些人,这魔教里举足轻重的人都在这里,看来如他们发出的急令所言,正魔已然结盟,这只能说明形势是多么严峻。” “是啊。唉,这萧逸才怎么还不出来?” 笼罩在人们心头的愁云又浓了几分,上山之前就已经听闻了不少事,这让奔赴青云而来的众江湖人士怎么不愁。 金瓶儿和鬼厉等人站在大殿一隅,对于这些言论并不是很感兴趣,对别人探寻的目光也不在意。鬼厉是个沉闷的性子,一直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奇怪,金瓶儿就没有这份耐性了,尤其燕虹就在她视线前方,她却无法上前与她站在一起。 金瓶儿看着被一群人围着说话的燕虹,又看了看身旁的鬼厉,直接翻了一个白眼,烦躁地拨了拨头发,察觉到有不少人偷偷看她,金瓶儿向着一个最明目张胆的飞去眼刀,浑身散发一股阴寒煞气,这一威吓颇有成效,吓得那些偷看她的人浑身一个激灵,想看又不敢看,畏畏缩缩的,金瓶儿冷笑,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些好色之徒的滑稽模样而变好。 “哼,这萧逸才要摆架子到什么时候?” 鬼厉自然能感觉到金瓶儿施放的威压,瞥了一眼莫名烦躁的她,倒是没有无视。“若是不想等,离开就是。今日也不过是个过场。” 金瓶儿撇了撇嘴,燕虹还在这里,她离开了也无趣,手指饶了绕头尖,金瓶儿忽然道:“她应该已经出发了吧?” 鬼厉顿了一下,点头。“恩。” “难怪陆雪琪也不来了,但她又不能不留在这里坐镇,你说赫达修一个人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鬼厉却不再说话。 金瓶儿抬眸看了鬼厉一眼,也不要他的回答,将视线重新落到燕虹身上去了,表面上没有什么,心里却还是默默念叨修的安危。 “赫达修啊赫达修,你可得平安回来。” 小竹峰。 青云诸峰因为四方势力云集,所以都接待了不少客人,唯有小竹峰这里还是清清静静,毕竟小竹峰一脉都是女子,而且也素喜清净,所以并没有外人打扰,只有合欢、鬼王的女弟子暂居在此。 苏茹朝着静竹轩方向走去,路上也会碰到一两个并没有上通天峰的魔教女子,虽然她们还是对正道弟子有些隔阂,但至少看到苏茹也会驻足施礼,而苏茹也会点头以应。 “师姐以前是最厌恶魔教中人,不知看到如今场景又会是什么感想。”苏茹暗自想到,继而又失笑,摇了摇头继续往静竹轩走去。 快到静竹轩就没有什么人了,本来连小竹峰弟子此时都鲜有来此,其他人就更不会打扰。 苏茹穿过竹苑,直接就推开了水月的房门,只是当她看到里面的人影时,不由一愣。 幽姬收回搭在水月脉搏上的手,回首看了苏茹一眼,水月上方,朱雀印取代了天琊,正为水月压制玄阴鬼气,不得不说幽姬的确是玄阴鬼气的克星,水月的面色都红润了许多。 苏茹走到了床边,看着水月睡颜微微一笑,继而目光落在端坐的黑衣蒙面女子身上,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这女子浑身上下都透着疏离和冷清,就算与水月相处甚好的苏茹,也不免犹豫了半天。“朱雀使。” “幽姬即可。”幽姬倒自然得多,抬头直视苏茹,“以前见过,我们、不算陌生。” 苏茹顿了一顿,以前的事又在脑海里浮现,却也不免想起了田不易,苏茹深呼了一口气,微笑:“那好。幽姬,多谢你救治师姐。” “如青龙所说,我们是盟友,人心也不能乱。尤其是赫达修。”幽姬眼神里面没有太多余的感情,一片沉静。 这倒与苏茹脑海里模模糊糊的印象有些许差别了,那时的幽姬好像性子更刚烈一点,就如同她朱雀印的南明离火,不过苏茹也不敢肯定哪个才是幽姬真实的性子,毕竟相交不深。 “不管怎么说,的确应该谢谢你。” 幽姬没有应声,手上捏了几个诀,苏茹就感觉屋子里更加暖和了一些,朱雀印发出的光芒让这间装饰清冷的屋子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任朱雀印自行舞动,幽姬、苏茹便陷入无话可说的安静,但奇怪的是一点儿也没有尴尬的感觉,一种很自然的和谐。 “幽姬,你亲眼见过修罗的力量,赫达修此行安不安全?”还是苏茹又说起话来,她心里也有担心,只是不能随意说出来,论资排辈份属同辈的魔教幽姬倒莫名让人觉得可靠。 “不会安全,但也只有她能担任此探敌之事。我想她有自己的打算,除了相信她,我们也只有好好养足精神。对了,赫达修已经出发,那陆雪琪她?”幽姬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关心陆雪琪,可能只是有些佩服她和赫达修吧。 “在陪小萱儿,也只有这时没有人去打扰她。雪琪,比我们想像得要坚强太多,师姐她真的很会教徒弟。” 幽姬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水月脸上,又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她也不知不觉看着水月入了神。 房门外,陆雪琪抱着睡着了的陆芷萱静静听着,又停留了许久,转身离开了。 从静竹轩出来,抱着陆芷萱,陆雪琪也不打算回房,便只有往后山走去,后山依旧风大,一段时间没来,望月亭子里也堆积了不少竹叶。 陆雪琪走进亭子,脚不沾尘,落地之时,脚下吹起微风,亭子里堆积的落叶也便散开去了,到陆雪琪站在靠近悬崖那侧的地方时,亭子里的落叶已被吹走。 崖边风很强,连陆雪琪都感觉到了凉意,但抱着她脖颈的手却在这时又抱紧了几分,陆芷萱有狐珠护体是不会觉得冷的,无意之举倒让陆雪琪露出了笑。 目光遥望远山,陆雪琪低声呢喃:“坚强吗?” 或许吧。 西边无名之地。 身负纯白羽翼的人忽然往身后的远方看了看,天高云阔,举目苍茫辽阔。 她兀地摇头笑了笑,身旁俊美的异兽微微仰头看着她,抖了抖双耳,她便收回了目光,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掌心被它亲昵一蹭。 修收起了背后展开的双翼,一声清啼,飞儿停在了她的肩上,敛了笑容,修眯眼看向前方。 这里已是青云千里之外,一片荒野,修驻足在一处山崖,身后蓝天白云,前方却是风起云涌,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山崖下是一望无际的平野,延伸到远方去,看起来还很遥远的地平线,时不时有红色惊雷噼在大地,天与地的距离就好似仅仅一道闪电的长度。 第449页 平野里散落着人或野兽的枯骨,在风里就更显得凄凉。 “看来真的很近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吧。”红眸里有一抹深邃的光,修并没有什么表情,却让小狸觉得她在笑。 小狸再次动了动兽耳,从喉咙里低吼了一声,回应认真起来的主子,四肢歆长矫健的腿在原地轻轻踏了踏,溅出细碎的星光,它浑身美丽的绒毛由头至尾抖了抖,继而昂头挺胸陪着修直视前方,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活动。 修垂眸看了看小狸,嘴角悬了一丝笑意,再抬头之时,已是风雷红莲甲加身、戮神弯刀在手,烈风忽地扬起她雪白的长发,飞儿一声长鸣,振翅飞上了九天,盘旋于云海之上。 吹着烈风,挺拔的身躯站在那里,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哈哈哈——” 乌云压上了荒野,天地瞬间变得狭小,无数的闪电开始肆虐这片狼藉的土地,诡异而又得意的笑声在旷野里回荡。 雷电在大地上点起了无数的火堆,一点一点,往前推进。 在无数雷电的后面,远远的,修终于看到了荒野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小小的黑点,看似很缓慢地靠近。 首先踏上这片荒野的都是些普通百姓,男男女女,无论老少,却都佝偻着身躯,双臂下垂,脖子诡异地向前倾着,走一步似乎都要停一下,面目散发着黑气,双目赤红,就像行尸走肉。 他们后方黑压压的天上,时不时闪烁着微光,像夜幕里的繁星,却没有繁星的美丽,细看就会发觉那是许多法宝仙剑的光芒,而每一件法器上都站着一个人,同样面目带着黑气,双目赤红,因为修为在身,面目竟显得更加狰狞。 每个人都看起来很茫然的样子,如同失去了灵魂,但却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驱使着他们不断往同一个方向前进。 数量看起来并不是太多,但零零散散分布着,几乎整个平野,地上、天上都是这些□□/纵了的人。 嗡!!! 一声巨鼎的嗡鸣在他们更远的后方响起。 乌云的正中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不停翻卷着,不断扭曲成一张可怕而狰狞的鬼脸,巨大的鬼脸似笑非笑,窥伺着整个人间。 鬼脸笼罩下是一束红色的巨大光柱连接着天与地,本就赤红的光柱不时还有深色殷红的血雾倒流而起,融入鬼脸之中,让黑色的漩涡又深了几分。 而伏龙鼎就悬在那巨大的光柱正中。 鬼王站在伏龙鼎上面,那鼎身上阿修罗的脸就和天上的鬼脸一模一样,用诡异的笑容,注视着终将匍匐的世界。 血腥味瀰漫在风里。 异常浓郁的血腥味完全压住了修的气息,戮神剧烈震颤,悄无声息的,修轻轻安抚了手中就要发狂的刀,与这压住整个天空的黑云相比修的身躯真的未免太过渺小了。 黑下来的天空都是阿修罗领域,一个巨大无比的噩梦。 小狸难受地甩了甩头,打了几个喷嚏。 修看着远方的漩涡,不得不想起了小环,心里难受起来,那阳光的笑脸就好像还在眼前却忽然就变成了天上那丑陋而噁心的恶魔。 修的红眸亮起了红光,恨意没有掩饰。 “小狸,该教教他们什么叫伏击战。” 就在修的话音刚落,荒野之上忽地哀嚎四起! 一个绵延了整个荒野的巨大法阵就大地之上亮了起来,白色的光纹画着神秘而美丽的凤凰图腾,一只浑身发着白光的凤凰幻象从法阵里飞了出来,流动的羽翼就像燃烧的烈火,然而浑身却白光耀目,纯白无暇,纯白的火凤凰! 凤鸣九天,巨大的身躯瞬间呼啸过荒野,浓重的血腥味好似瞬间被驱散,阿修罗开路的雷电兀地失控一般往伏龙鼎噼了过去,被红色光柱吞噬掉了,但被红光控制的傀儡却一个接一个倒地。 巨大无比的凤凰幻象沖天而起,又俯冲而下,霍然入地回归到了法阵里面,巨大的白色光阵照亮了黑色天空。 一簇如同细线一般细小的白光破地而起,如一柄利剑将大地横断出一条深深的悬崖,无名荒野被分成了两半,多出来的峡谷阻断了傀儡前进的路,而那道白光没有消失,猝不及防地突破了伏龙鼎的红光屏障,照在了伏龙鼎身之上。 “啊!”阿修罗瞬间发出一声惨叫,犹如被灼伤一般,伏龙鼎冒起了黑烟,鬼王身形一震,划破掌心用鲜血将白光碟机散,伏龙鼎的红光更加耀眼,血腥味愈发浓烈了。 “红莲!红莲!”犹如巨鼎般沉嗡的巨吼响彻天地,阿修罗声音怒极了一般。 巨吼之下,地动山摇,巨大的峡谷又断开了几分,无数傀儡掉落深渊,那些都是都是些寻常百姓,即使成了傀儡也无法飞天,伏龙鼎一声巨响,大地之上的裂缝霍然合上,白色光阵消失了,那些掉下去的傀儡尸骨无存。 瀰漫在风里的怨气又多了几分。 小狸愤怒地龇起锋利的牙,面目凶恶起来,修伸手拍了拍它,掩去了气息,隔得甚远的阿修罗根本还没有发现她。 “赫达修,我知道是你,给我出来!”鬼王同样愤怒的声音充斥在平野之上。兵不厌诈,没想到他们还没偷袭的时候,赫达修已经给了他们伏击,万人往双目红得要滴出血来,恼羞成怒。 修的红眸微微眯起,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也并没有搭理鬼王的打算,目光很快将整个黑云范围扫了个遍,微微皱了眉梢,根本没打算与鬼王他们正面冲突的她霍然转身欲走。 回身的瞬间,却是戮神挥了出去。 ‘乒’的一声脆响,戮神刀锋撞击到了什么东西上,摩擦出了点点火星。 小狸也霍然回身,冲着前面发出了野兽战斗时的低吼,前方的空间开始扭曲,一个黑影从幻境里现出了身形。 “红莲大人。”鬼医握着修罗玉简的手颤动不已,深沉的目光看着修。 “你不是我修罗界的人,有什么资格叫我?师叔。”修嘲讽似地勾起嘴角,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腰上悬挂的玄火令随风晃动着。 鬼医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冷笑:“哼,那你是要清理门户吗?师侄。” 修往四方瞥了一瞥,自然也感觉到身后的阿修罗他们已经注意到了这里,“你的命早晚是我的。” 鬼医一惊,往修冲过去的时候,却只碰到一个幻影,一片羽毛从天空中落下来,他连忙抬头望向天空。 半空之上,俊美的奇兽驮着一个绝色的女子,她的背后一对纯白的羽翼霍然张开,遮住了天空,鬼医的身形被笼罩在了她们的阴影之下,鬼医似乎看到了真正的天神是什么样子。 红衣白发,睥睨众生。 红色眼眸里毫无波澜,静静注视着他,鬼医心底升起跪地匍匐之感,咬牙坚持住了,手中玉简幽光流转。 修瞥了一眼修罗玉简,“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对修罗如此执着,想通了一些事之后,我只觉得你很可怜。但我没想到你连小环都不放过,那你一定要死。” 第450页 鬼医身躯一震,却又不知为何笑了起来,“呵呵呵,就算你是修罗战神又如何?没有谁可以阻止我。”一滴泪从鬼医的眼角滑落,像是幻觉一样。 修的眼神终于出现了变化,很诧异,然没有时间废话了,她轻轻拍了拍身下的小狸,在伏龙鼎射来红光的时候,消失在了半空,踏着金光的异兽眨眼便飞出去很远。 骑在小狸身上的修就在天空黑白交际的地方冷冷地看着他们,羽翼虽然遮挡了太阳的光辉,阿修罗、鬼王却又怎么敢轻易追。 “阿修罗,别忘了我是修罗战神,我带的兵可以同归于尽,但未曾一败。我等着你,汝欲赴死,再简单不过。” “你!”鬼王、阿修罗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显然被激怒。 但阿修罗毕竟多疑,怒极反笑,没有轻举妄动,修似乎也料到它不会妄动,突然收起了双翼,那一瞬间,被羽翼遮挡的阳光瞬间强烈起来,刺痛了鬼王的眼。 阿修罗就要眼睁睁看着修离开,却不知为何又突然笑了起来。“红莲。” 已经快要离开的修忽然心头一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另一处,戮神也再度颤动起来。 一个浑身冒着鬼气的道士,一柄发着红光的断剑,出现在了这片不知名的平野。 诛仙,道玄! 道玄被玄阴鬼气侵蚀得闪烁着红光的眼,打量了修片刻,冷冷道:“妖孽?妖孽都得死。” 不由分说,诛仙就朝着修飞了过来。 修虽惊不乱,双目一眯,掌心在小狸嵴背上一拍就飞了起来,瞬间天上化出无数残影,然躲过了道玄的攻击,阴险狡诈的阿修罗等人,早已从三方封锁了修的后路,四面受敌,修眼见就要陷入以一敌四的困境,却不想道玄却突然变了招式,飞身握住飞出的诛仙,顺势就噼向了猝不及防的鬼医,若不是修罗玉简的护身能力强大,在诛仙一剑下,鬼医非死即伤。 突然的变化,令修也不得其解。躲过了阿修罗和鬼王的攻击,修本可以趁势遁去,却又不能不管道玄,收起了羽翼,小狸也正好飞到身边,修在小狸身上一点,便纵身飞向与鬼医打斗的道玄。 “真人,快走。”抓住道玄的肩,修道。 然诛仙又霍然刺向了修,玄阴鬼气暴涨,道玄剑势凌厉,修当机立断躲了开去,但道玄浑身散发的真气却更加强烈,得以稍稍喘息的鬼医,又被道玄锁定,不得已鬼医也施展幻身遁去。 “红莲,这个老道虽然凭藉强烈的执念不为我所控,但你一走,他肯定会死,死人可更讨人喜欢啊,哈!”阿修罗得意的笑声异常刺耳。 修犹豫了,便是这一下,伏龙鼎猛然发射铺天盖地的红光,朝着四面八方发散,乌云里的漩涡汹涌了起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所有人都朝着天上漆黑的洞吸去,黑云的范围又扩大了一圈。 “糟了!”修心底大叫不妙,忙定住身形,小狸、飞儿也极度吃力的样子,大地开始龟裂,无数飞石都被天上的漩涡吸了进去,苍茫大地已经不见傀儡,只有两三人坚持着,阿修罗才不在意生命这种东西。 连鬼医也不免这股吸力,心头大震,忙用修罗玉简定住身形,这种巨大的引力像极了狐岐山被黑洞吞噬时的样子,无论敌我,都将被吞噬,但这次不会再有一个小环救他们了。 阿修罗看准了道玄防护最弱,一束红光直直便射向他,一条红色锁链缠住了道玄腰身,修握紧手中玄火链便将道玄朝自己拉过去。 这阿修罗的吞噬能力虽强,但要吞噬一切还做不到,上次是干坤轮回盘、伏龙鼎、修罗玉简三种力量冲击而形成的黑洞漩涡,才会更加可怕。 道玄也握住了腰间的玄火链,吞噬中的阿修罗施展不了其它诡计,只要坚持不动摇的意志,离开了这片黑云笼罩便没有事。 修终于抓住了道玄,合小狸、飞儿之力带着道玄冲出了黑云。 “啊!!”到手的猎物要跑了,阿修罗发出怒喝,震荡心神。 修不为所动,哪知刚出黑云边界,道玄却突然一掌打在修身上,将她打了回去,修目光一冷,手上一扯,也将道玄扯了回来,两人双双回到阿修罗领域里面,互相牵制。 “天助我也!”鬼王一声大喝。 吞噬霍然停止,修心头一惊,果见一束束红光如剑雨一般射来,纵她身法再快,也不可能全数躲过,她已然做好了受伤打算,但绝不会被阿修罗困住! 道玄却已经被一束红光击穿了肩膀,修不能让道玄死在这里被阿修罗利用,一掌将他打出了黑云的领域范围,道玄落地,嘴角渗血,玄阴鬼气极度不稳定的乱窜,他的眼神似乎清明了片刻,看了看黑云里面,他狠狠晃了晃头,飞身而逃。 修也不在意道玄见死不救,只要他不会成为阿修罗的傀儡便好。戮神绕着手腕旋转起来,修的容貌出现了变化,不止额心显出了莲花雷纹,脸上也多了一道闪电似的银色暗纹,她双目盈满红光,抬起了手,在戮神的旋转下她的身前出现了一道屏障,伏龙鼎的红光被修全部挡住! 要是阿修罗能杀她,万万年前,修罗界灭亡的时候,就不会只有她还活着。 “嗷!” 小狸却突然发出惊叫,它躲得过伏龙鼎的红光,却躲不过鬼医暗中偷袭,修罗玉简如鬼影一般追上了小狸的身形。 鬼医他们是铁了心不会让修毫发无损的离开! “雪琪,也许我会再次食言啊。”修目光一厉,握住旋转的戮神当即往掌心一划,蓝色的血滴入大地。 天地间,骤然响起了龙吟! “卬——卬——”一声高过一声。 破烂不堪的大地之上再度亮起了法阵,以修为中心,一个赤红而狰狞的阵法显露出来,与先前的阵法相比实在太小,然鬼医却惊愕在原地。 “八凶玄火阵!怎么会?你、该不会是!”鬼医似乎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 “我也不想用的,但总得留条退路,我是他最看好的徒弟啊!”云易岚狂妄一生,疯魔一世,他用上万妇孺孩童的生命和灵魂重启八凶玄火阵,修不会像他那样残杀无辜,却正好利用方才牺牲的那些傀儡提炼出怨气辅以修罗精血再次发动八凶玄火阵,召唤出一条八荒火龙,来为她争取逃离的时间。 这招太过阴损,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用,因为会种下孽报,那是她早就埋好的后路,就算会伤害元神,种下恶果,也好过把命交代在这里。 “希望这样做恶报不会殃及别人。”修默念道,已经开始默默启动法诀,然而鬼医是不会让她得逞的,打开修罗玉简,鬼医似乎也在召唤什么。 两人似乎在赌,而阿修罗却乐于坐享渔人之利,就在两人都快完成手中法诀的时候,天幕出现了变化。 ‘喝!!!’ 轰然一声巨响! 一束白光穿透了乌云霍然击中了伏龙鼎,鬼王、阿修罗同时发出一声惨叫,佛陀怒吼由九天而来,从黑云漩涡里面飞出一件通体发着白光的物什,相继破了修和鬼医的引诀。 第451页 “谁!到底是谁!”鬼王怒喝,玄阴罡气带着巨怒击中了那道流窜的白光。 白光晃荡了一下,飞向了修,似要击穿修,修借势退去,那看似追击她的不明物体却轻易被修一掌握住,修也借势退出了黑云范围。 当她摊开掌心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干坤轮回盘!”那散发出柔和光辉的玉盘正是应该随着狐岐山消失的干坤轮回盘。 玉盘的光越来越强了,由柔和变得刺目,无论鬼王还是阿修罗都不能直视。光顺着手掌渗入修的身体里,修原本耗费的精力似乎恢复了过来,隐隐的,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从玉盘上传来。 “快走!” 修似乎出现了幻觉,好像听到了谁的声音,但她没有犹豫,在干坤轮回盘的光辉掩护下,和小狸、飞儿一起,在阿修罗、鬼医、鬼王的眼皮底下全身而退。 “佛界,又是佛界,啊——” 四分五裂的旷野,只剩下阿修罗愤怒到极点的咆哮。 “先灭人间,再诛神佛!我还有修罗亡灵军队,杀!杀!所有的一切都该沉沦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4章 第两百三十三章 青云山,玉清殿。 恶战不知何时就会突然降临,难免彻夜不眠,云海广场、玉清大殿仍然灯火通明,小门小卒无法跻身玉清殿内,便驻守宽阔的广场,青云灵尊水麒麟一改往日慵懒,昂首挺胸立于虹池之内,威风八面,这般威武不凡的模样多少给云海广场内的心神不安的人们一点安慰。 玉清殿内设了座椅,在座皆是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门派掌门、散修大能,各自身后都或多或少带着得意的弟子,这阵仗比之兽妖横行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没了道玄,即使这些掌门坐着也如坐针毡,站着的人更显不安,面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望向主位之上,萧逸才孤身站立,脸色也不好看,正魔结盟虽已是众人默认的事实,但他身上的压力丝毫未见小,反而因为清楚了当下的情势,人们心中生出的不确定、甚至是胆怯,令他压力倍增。 士气低迷,萧逸才究竟能不能带领正魔联盟打赢这场恶仗,谁也不确定。 只是人们都在等待着什么,没有一人出声。 三天,赫达修离开已经有三天,距离阿修罗预告的日期已经过了三分之一,仍不见她归来。 人们等待的是希望,等待着她,如果她能在来势汹汹的阿修罗面前平安回来,也许真的还有获胜的可能,即使在兽神一战中已经折损了太多战力,剩下的人们仍然还能相信他们可以胜利。 萧逸才暗自嘆息。 神情落入普泓、鬼厉、燕虹、金瓶儿眼里,他们都心知肚明。目光随即落入青云门当中,齐昊、宋大仁、曾书书、林惊羽都不见身影,剩下的七峰首座、长老、精干弟子,唯有陆雪琪最惹人注意。 这位刚继任不久的小竹峰首座,轶事传闻早已传遍江湖,不仅仅是因为赫达修的关系。自兽神一战之后,如今四方人士再见她时,已经看不出她的修为几何。有显名多年的前辈高人隐约察觉陆雪琪的道行已达道玄境界! 那冷静肃然的模样让心绪不定的众人稍稍安心了一些。 陆雪琪端坐于一干小竹峰弟子之前,气派作风与水月极为相似,只是她身后一名年幼女弟子怀抱幼童与这严谨场合格格不入,难免几度让人瞩目。 陆芷萱近日来粘陆雪琪得紧,不管去哪儿总要跟着,也便成了这大堂之内最特殊的一人,众人皆醒她独睡,小小的鼾声呓语在异常安静的大殿内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这里哪个不是修行多年耳聪目明,听得这女童酣睡之声,时常投以注目。 陆雪琪却又何尝在意他人目光,发觉小诗的不自在便亲自抱过了陆芷萱,在接替中途,陆芷萱被弄醒,小嘴一瘪、扭捏着身躯就挣扎起来,看清楚是自家娘亲,又马上破涕为笑,抓住陆雪琪衣襟又沉沉睡去,变脸之快令人咂舌,陆雪琪只颔首低眉轻拍细哄。 小小的插曲令玉清大殿的气氛变得怪起来,好几个老道见陆雪琪旁若无人的模样,几欲开口说什么,但都忍住了。普泓未曾说话,闭目念经,燕虹则是一脸宠溺,就连魔教的鬼厉、金瓶儿望着那娃娃的神情都柔和起来。 萧逸才苦笑,望着陆雪琪母女的目光却也是纵容的。 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怪罪一个娃娃,或许那酣睡的幼童才是人们想要取得胜利的理由。 有了陆芷萱偶尔的呓语,等待的夜似乎变得并不那么难熬。渐渐的,坐立不安的人们相继都闭目宁心静神,压在玉清殿内的紧张感也淡去了几分。 黑夜慢慢褪去了颜色,又一夜过去了。 朝阳照常升起,却也意味着大战之期又近了。 距离修离开已经足足三天三夜。 “我们就这样干等吗?”终于还是有人沉不住气了。 一夜的安静,在天光时爆发,萧逸才若不能给个主意,只会让这些人更加焦躁。 “是啊,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醒来的陆芷萱不知殿内的大人们为何都闹起来,她靠着陆雪琪,趴在娘亲的腿上打了个哈欠。 “诸位。”萧逸才运足了气大声叫道,声音浑厚震荡人心,令他们不得不安静,待大堂安静下来,萧逸才方道:“我知道与兽神大战之后我们折损太多,大家心里都没底,但我青云门上下从来没有要放弃,哪怕只剩下一人,为了苍生,为了天下存亡,都绝对不会动摇必胜的信念!齐师弟已去前线接应赫达姑娘,宋师弟已编排各方义士,曾师弟河阳布诱敌之局,林师弟后山扼守后方要道,青龙、玄武、白虎三位前辈更是带人在阿修罗可能前来的各线设下埋伏,并非我们什么都不做,我们早已开始行动。” 大殿内安静了片刻。 “既然如此,那我们能做些什么?”“对啊,灵剑山庄虽千人小门户,这般大事也愿拼尽最后一分力气。谨听萧师兄号令!”“对、只要我们齐心。” 普泓睁开了眼,只有这时对着群豪,他才欣慰地点了点头,目光看向燕虹、陆雪琪见她们二人目光交错颔首,普泓暗自宣了佛号,双手合十。 殿内注意力都到萧逸才身上去了,就没人注意到那个小小的孩子。 陆芷萱好奇地打量着一切,又昂头看向陆雪琪,伸手扯了扯娘亲的衣袖,换来她轻轻的摸了摸头,然后娘亲的注意力也到那些叽叽喳喳的伯伯姨姨身上们去了,陆芷萱瘪嘴,但知道乖乖不闹。 望向外面,她一下笑了起来,蹦蹦哒哒就跑向了门外。 “萱儿。”等陆雪琪察觉到的时候,陆小胖子已经蹦跶着短腿抱住了刚刚走进来的人了。 幽姬才刚跨进玉清殿,刚发觉一个小影子扑来,就觉腿被人一撞,低头看着抱住自己大腿的胖娃娃,不由停在了大殿门口。 “苏师叔,幽姬(朱雀)前辈。”陆雪琪、萧逸才同时开口唤道。 第452页 幽姬、苏茹一直都在小竹峰照看水月,水月情况已经稳定,又是紧要关头,她们也自小竹峰来到玉清殿,只是没想到会是陆芷萱先发现她们,还一下抱住了幽姬。 朱雀的威名和冷漠江湖上早有耳闻,这般场景令大堂里的人都是一愣,瞬间安静了下来。 幽姬不喜人接触,只是看着陆芷萱不知为何想到了曾经小小的碧瑶,也没多想,抬手摸了摸陆芷萱毛茸茸的小脑袋,任由她抱着,站在原地道:“赫达修还未回来?” 陆雪琪已走到幽姬、苏茹二人跟前,听到问话摇了摇头。幽姬眉梢皱了起来,依旧没有往里走,而其他人也便将就她纷纷走到了殿门前。 “那我师哥那里怎么样了?”这话幽姬是对萧逸才问的。 “一切都依计行事。”萧逸才回到。 “既然这样,那接下来是什么打算?等赫达修?要是她、”幽姬忽然顿了一下,但见陆雪琪神情并没有任何异常,她继续问道:“我想知道你的安排。” 萧逸才还未回话,陆雪琪已经回应道:“行军布阵,立兵伍、定行列、正纵横,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宋师兄已在编排青云山上所有战力,她早已留下了话,先锋敢死若无归,有备无患谋先机,一切都有安排。青龙、玄武、白虎三位……” 陆雪琪面色如常的说着修告诉她的一些布武排兵之法,可她却没有发觉在她说话的时候,小芷萱已经偷偷爬上了高高的门槛。 “她说过,这次没有谁能以一己之力解天下之危,不要想着去仰仗谁,战前可听将领指挥,真正上了战场的兵能靠的只有自己,就算、” 陆雪琪停住了,手在云袖中握成拳。 “就算什么?” 有人追问,结果换来金瓶儿、鬼厉冷冷一瞪,幽姬、萧逸才默然不语,燕虹、苏茹上前,一人拉住了陆雪琪的手,一人搭着她的肩,似乎都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 “阿弥陀佛。”普泓、法相同时双手合十,敬陆雪琪以佛礼。 就算没有赫达修,这次的浩劫都应该众志成城,拼死顽抗! 可是对于陆雪琪,怎么能没有赫达修? “娘。”一声小小的呼唤,将沉默的人们都唤回了神。 那个调皮地爬上了门槛的女童,翻了过去,嘴里清晰地叫了一声娘,欢快地跑开了。 所有人,包括陆雪琪都是一愣,继而以她为首,一涌而出。 蓝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水麒麟仰天长啸,数道彩芒由远及近,犹如飞星,光华灿烂,正中间金光四溢,昂首挺胸一头俊美奇兽踏空而来。 身驮红衣白发丽人,引领数名仙道魔域才俊。 云海广场里的人都昂起头施以注目,玉清大殿前停满了人。 只有一道小小的身影还在奋力往前跑,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欢声笑语,再有几步就是又长又高的殿前长阶,但人们都只看着那即将飞来的人。 “嗷!”异兽长嗟,醒心明神。 在小芷萱就要从长阶上跌落的时候,脚踏金光的身形已经迅速咬着她身后的衣衔起了她,往云梯下面飞去。 天空中失去了坐骑的红衣女子,霍然张开了洁白的羽翼,在众人惊艷的眼中,带着齐昊、曾书书、青龙、白虎、玄武落地。 修收起了羽翼。 “萱儿,你又皮。” 收起的羽翼化作飞鸟飞去,修看着落地的小狸口中所衔的孩童嗔笑。 飞儿落在小狸的头顶,小狸将嘴里的小胖子放下,陆芷萱蹬着小短腿就跑向了修,几下就稳稳噹噹扑进香香的怀里。 陆芷萱一被抱起,吧唧一口就亲在了那美艷的脸上,留下一撮口水,开心大笑。 笑声清脆,人们如梦初醒,纷纷围了上去。 “赫达姑娘!”一声盖过一声,原来不知不觉间,她的威望已深入人心。 怀抱女儿的修被众人围着,一眼就看到了那人群之前默默站在那里的陆雪琪。 陆雪琪微微一笑,她也轻轻笑了。 掂了掂怀里的女儿,修朗声道:“诸位,我们里面说。” 人群中让出了一条道,人们自觉井然有序地跟随着她的脚步走向了玉清殿。 第235章 第两百三十四章 玉清殿。 修坐到了燕虹旁边,所有人都略显激动地看着她。 萧逸才站在主位之上,身旁一左一右站着曾书书、齐昊。“赫达姑娘,你这次探敌情是什么情况?” 修立马感觉到了对面陆雪琪的目光,微微笑了笑,“细节我就不多说了,总之这一次刺探阿修罗情况虽然意外频出,好在有惊无险,而我回来途中遇上齐昊师兄,又去河阳会合曾师兄,再去找到青龙几人,设下部署防御,这才回来晚了。索性阿修罗中了我的埋伏受创,不会轻易激进偷袭,至少在这剩下的几天里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备战。” “好!”接连的喝好声,士气高涨起来。 萧逸才也松了一口气,修只身一人探敌不仅平安归来,还大挫敌方锐气,玉清殿内人们情绪激昂起来,然而陆雪琪却并没有太高兴,燕虹、四圣使、鬼厉、金瓶儿、普泓也一言不发。 “诸位。”修看着喜形于色的众人,实在不想在这时打压他们士气,但顾及之后恶战,有些冷水不得不泼,待众人静下来看着她,修正色道:“虽然敌人受创,也不要高兴得太早,这次我能突袭成功,也不过是趁着阿修罗正在得意之时,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也因为事出突然鬼医无法召唤修罗大军,我才能全身而退。奇袭只有一次,第二次就不一定好用了,我想萧师兄已经告知大家修罗亡灵大军的可怕,我也不瞒诸位我乃当世唯一修罗后裔,连我都不敢说一定能赢。” “这一场仗要打,就要做好死的准备!” 大殿里徒然安静得呼吸声都几近不闻,所有人都看着那眉眼艷丽、神情平静的银发女子。 从云海广场吹来的风,吹动了修的发,而后垂在她清瘦的肩,明明是女子之身,挺直端坐的身姿竟如山沉重,压在每一个人眼眸的深处。 “我亲眼看过修罗界的毁灭,不想再看到一个世界的终结。战争一定会有牺牲,你们要清楚,这场仗是为了生存,却不是为了你们自己的生存。阿修罗不是兽神,它的毁灭会比死亡更痛苦,你无法想像灵魂生生世世煎熬在炼狱里哭泣的可悲。不要想依靠谁,不抱着必死的心,就不要踏上战场,这一场仗我要你们记着不要想着活下去,要在心里记住不能输!” 太过沉重的话题令满堂鸦雀无声,失去了仰仗的主心骨,谁的心里都是惶恐不安。 修在这时却勾了嘴角,带着嘲讽似的弧度。“怎么,怕了吗?” 群雄无一人说话,在修的嘲讽下,甚至有人避开了那双锋利的眼。 “也对。修罗的铁蹄就是这么让人畏惧!修罗、永远战无不胜!” 修站起了身,眼睛不知为何有些湿润,模样却是傲视群雄的桀骜,不可一世的张狂! 第453页 陆雪琪的心就在那一瞬间痛了起来。 “赫达、”齐昊想要说什么,萧逸才拦住了他,他的目光落在修的身上,看到的是一个遥远种族的骄傲。 “你们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也不配与修罗交战。枉你们称雄称豪,可要上了战场,却连一个士兵的信仰、一个战士的骄傲都没有。杀敌赴死,保家卫国,让你们的血绽放在战场上!” 铿锵有力! “奶奶的!死有什么好怕的!姑娘你就直说吧这场仗要老子做什么。正魔都不分了,就是为了打这场仗,老子要为死在四灵血阵下的弟兄们报仇!要让修罗从哪里来从哪里滚回去!老子没什么拯救苍生的宏愿,只是死也要死的漂亮!” 首度回应修的竟是鬼厉身后的鬼王宗弟子,粗鄙的话,通红的眼,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佝偻驼背,然就是这句话,忽然让大殿里茫然无措而低下头的人们又抬起头来,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没有英雄大义,没有天下苍生,有的是荣誉赴死,终于这些人有了将士的信仰、战士的尊严。 人们的眼神都凶狠了起来。 修也放下一块心头大石,“就是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就是这种不肯屈服的眼神!这样才值得与修罗一战!才值得我与你们同生共死!” 否则她要怎么去面对她曾经的同袍! “赫达姑娘!”不约而同的一声呼喊,让修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眼眶里的泪。 深呼吸了一下,修恢复常态道:“诸位,要想获胜只能将敌人分而击之,各个击破。伏龙鼎、阿修罗浑然一体,鬼王又是伏龙鼎宿主,自然密不可分,我们要做的是将鬼医和他们分开,让修罗亡灵大军不会经由阿修罗恶念加持而更加狂暴。而要让阿修罗中计以及对付它和鬼王就必定将我们绝大部分战力留在青云山上,我则带领一小部分不惧死亡的死士迎战修罗大军,谁愿与我并肩作战?” “我!”“还有我。”…… 应和声此起彼伏,几乎满堂起立愿与修同往,然而只有陆雪琪一人未曾起身,看着群情激昂的众人,双目失神。 修心中欣慰,却是道:“各位对我的信任,我深表荣幸,但迎战修罗大军,宜少不宜多。何况我心里已有人选。” 众人第一时间便望向陆雪琪,陆雪琪从失神中回过神来,目光凝视着前方的修,神情莫测,许久才在众人目光中站起了身,其间目光一直不曾离开修,而修也一直看着她。 陆雪琪轻挪脚步,慢慢走到了修的面前,旁若无人的凝目相望,修一手握住陆雪琪冰冷的手,一手抬起抚上她同样冰冷的脸,眉目柔和缱绻。 不再有人阻挠她们,几乎所有人都猜测陆雪琪是修心中的人选时,修却道:“雪琪不能和我一道。” 满堂譁然,只有燕虹瞭然。 陆雪琪身子颤了一下,略显苍白的神色却是意料之中的平静。 修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不曾看向别处,眼眸里只映着陆雪琪的模样,“鬼王有伏龙鼎相助,修为大增,能与他抗衡的人屈指可数,而且阿修罗善于蛊惑人心教人防不胜防,它对力量的感知非比寻常,想要令绝对力量臣服的执念也非比寻常,所以为了确保青云山上有绝对优势能吸引阿修罗注意,雪琪、小凡、普泓大师一定不能离开,大部分的人也一定留在这里释放出足够强大的力量波动,才能吸引它的注意。而我要带的人是金瓶儿、金刚门掌门石大侠、曾师兄、苏茹前辈、散修剑仙白逸尘白前辈、万人敌铁索银钩战无极、巧匠千机老人、九天玄术正宗毛以方毛道长和所有门人,以及其余各门各派掌门以下弟子各十人,总计一千名死士。师姐、萧师兄你们负责后方指挥,四圣使、惊羽、齐师兄左右听候差遣。” “赫达修,你、”玄武最想和赫达修一道杀敌,不免想要说什么,却是幽姬阻止了他。 萧逸才不免看了看燕虹,而燕虹却只看着她的师妹,一派泰然自若。鬼厉轻声唤道:“修姐姐。” 修仍旧没有移开目光,看着陆雪琪,一动不动地看着,接着道:“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修罗,这般安排谁还有异议?” 陆雪琪想要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却是什么也没有说,霍然背转了身,似用了很大的力气,道:“小竹峰没有异议。”说完也不作停留,独自御剑而去,小竹峰弟子也紧随其后,追随而去。 “这——”所有人无话可说。 “萧师兄、师姐你们呢?我习惯了冲锋陷阵,但要正确指挥还得靠你们。”修并没有因为陆雪琪的离去而改变神情,有的只有想要获胜的坚定。 萧逸才长吐一口浊气,“定不负所望!” 燕虹则缓缓走上前,仰头望着她一直疼爱的师妹,忍住想要轻抚她面颊冲动,嘆了一口气“你呀,都已经计划好了。这么信任我,我又怎么忍心让你失望。傻丫头,就这么办吧。” 听到燕虹这样说,修一直紧绷着的身躯一下放松了下来,轻轻喊了一声:“师姐。” 燕虹还是抬手摸了摸修的发,轻轻的,带着安抚地拍了拍。 大殿之内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金瓶儿默默在一旁看着也并没有说什么,轻轻摇了摇头,看向一旁神情晦暗的鬼厉,不由也拍了拍他的肩。 “没事的,我会看着她。” “谢谢。” “谁叫——”金瓶儿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成了呢喃,“虹儿这么纵容她呢。” 赫达修,任性,令人心疼的任性。 众人又在大殿内讨论了良久,月明星稀,直到夜深,无数道彩光分散前往青云七峰,商讨众人回去歇息,玉清殿内才又只剩下修、燕虹、金瓶儿、鬼厉、苏茹、萧逸才、普泓、法相、齐昊、曾书书、四圣使等人。 “修,你又留我们下来可有话要说?”燕虹问。 “不错。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有说,便是这次出去我本来不打算与阿修罗正面冲突,但因为道玄真人突然出现导致我与它们提前动手了。” “什么!”苏茹、萧逸才、齐昊、曾书书脸色大变。 “修姐姐,那你、” 修看了关切的鬼厉一眼,压下了还想要说的话,转而道:“傻小子,我没事。我只是担心当时道玄真人神志不清,但最后有些异样,他虽然逃走,可我担心、” “你担心他回到了青云?” 燕虹问,修点了点头。萧逸才面色铁青,与苏茹、齐昊对视一眼,道:“赫达姑娘,你放心,我会加强青云巡视。” “恩。万事小心为上,我虽然今日有诸多安排,不过也是为了给大家定个心。阿修罗狡诈无比,两军交锋瞬息万变,还得师姐和你正确决断。小凡你身兼佛魔道三家所长,又习得四部天书,师姐借你玄火鉴相助,是有能力与鬼王一搏的,你千万要坚定心性。普泓大师、法相师兄还得由你们天音寺用大梵般若克制阿修罗恶念霍乱人心。” 第454页 “修姐姐,我知道了。”“阿弥陀佛,老衲明白。” 修对燕虹点了点头,燕虹便会意,取出了玄火鉴,鬼厉从燕虹手中接过玄火鉴,暖意瞬间盈满胸膛,鬼厉收好玄火鉴,看了看殿内众人似想到了什么,“修姐姐,难道你不要陆师姐同你一道,是因为要留她在这里对付道玄师伯?” 修还没有说话,金瓶儿却已替她说道:“我想不全是。除了赫达修,就属陆雪琪现在道行最高,我想她还得负担起对付阿修罗的事。” “阿弥陀佛。”法相轻宣佛号。 修对他轻轻笑了笑,笑容里有一丝勉强。 事情已定,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修的苦笑所为何,他们心知肚明,虫鸣声传来,更显得殿内异常安静。 “赫达修。”却是幽姬忽然唤回了微微失神的修。“既然都已经商量好了,你还在这里干嘛,走吧,回小竹峰,你该好好休息一下。” 说完也不等修反应,幽姬竟是拉着修的手,直接将她拉出了玉清殿,御物而去。 青龙对此只是摇了摇头,苏茹倒是颇为意外,然而大殿之内却没有一人对幽姬的行为有异议。 两道身影很快落入小竹峰。 入夜的小竹峰,景色幽静。自望月台方向却有琴声被夜风送来。 “快去吧。她在等你。” “前、”修只叫了一字,幽姬却已经转身离开,修长长呼了一口气,缓缓朝着望月台走去。 月光不亮,蒙着昏黄的光晕,但伴着夜风洒在墨竹,别有一番滋味,是夜、夜色柔和。 第236章 第两百三十五章 摇曳的竹林,温柔的夜风,朦胧的月色,夜深抚琴人,望月台的景色依旧静美而迷人。 对月独坐的人,纤白的手指挑动琴弦,琴音韵味沉敛悠远,一弦一动间,了雅意,动情思,孤清的身影披着月光,临着悬崖,指尖撩拨的不止琴弦。悬崖边吹上来的风,轻轻吹拂着她的发,也吹进了修的心里。 修痴痴地望着她抚琴的背影,温柔了嘴角,也润了眸心,红眸里浸满月光的缱绻是千言万语也传达不完的眷恋。再深的愁绪,再大的疲惫,在此刻都已经远去了,就算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那又怎么样? 修缓缓走向她,踩着地上细碎的竹叶,短短的距离像走过了千山万水,心跳也随着琴声由激烈归于平静,当修走到她身后的时候,琴声停了。 她,也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她。 没有多余的话语。 她将手从琴弦上移开,放在了环住肩颈的双臂上,闭上眼安心地向后靠去。温和的吐息打在鬓边,便是一个轻吻轻触耳畔。 谁都没有说话,依偎着,属于她们的宁静夜晚。 少了琴声,周围的虫鸣就大了起来,像是唱起了小曲儿,月亮也好似亮了一些。 修的面颊轻轻蹭了蹭陆雪琪的发,保持着从身后环着她的姿势,抬起手用手指轻轻拨了拨琴弦。 古琴之音,刚柔并济,大声不震哗而流漫,细声不湮灭而无闻,慰红颜、慰知己、慰风雅、慰情思,修甚喜之。一下又一下,随意拨动。 陆雪琪枕着修的怀,不知怎的嘴边噙了一抹笑意,“在想什么?” 修停止了拨弦,轻轻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指尖微微晃了晃,卷了起来,莫名的乖巧,目光却没从琴弦上离开。 陆雪琪的笑意更深了,“想弹吗?” 修眉毛一挑,随后又轻声道:“我不会。” 陆雪琪坐正了身子,将修从身后拉到身边坐下,“我教你。” 坐在琴案前的修愣了愣,看着陆雪琪的侧颜失神了片刻,不禁失笑,“我从没弹过,可有点笨啊。” “我慢慢教。”陆雪琪侧首一笑,兴致颇高。 “那就请师傅多多指教啰。” 她闻言嗔了一眼,却两人一同笑出了声。 抚琴弄弦,两人一个教得仔细,一个学得…… “哎,这里不对,该这样。” “哪样?” “这样。” “不行,手要抽筋了。” “怎么会?很简单啊。” “都说了我比较笨。” “……是笨。” “……” 断断续续的琴音在望月台便奏起,曲不成调,间或几声低语打闹,小竹峰后山的夜晚,安静,也热闹。 月落西山,天际有了点点微白,小竹峰后山竹林只剩风吹过落叶的细响,停歇的琴弦前,并坐的两人,陆雪琪枕着修的肩,相牵的手放在修的膝头,十指相扣。 “快要日出了吧。”修轻声道。 “嗯。等太阳从前面那山巅越过,就天亮了。” “等天亮了,我就把萱儿给二叔送去,托周爷爷照看。” “好。” “……我自作主张,你没有不理我,我、我心里酸酸胀胀的。” 陆雪琪直起了身,看着修微垂的眉眼,轻轻笑了一声,继而低嘆:“呵,你这人啊~真是我的劫。”陆雪琪望向了远方的天与山,“我也想不理你,可我明明知道的,我们的生命早就连在了一起,谁都分不开,虽然不在同一个地方战斗,看不到彼此,但为了对方,我们会更努力的活下去。更何况我、、捨不得在这时候不理你。” 心,像被什么抓住,就这么紧缩了一下,继而胀得满满的。修轻轻紧了紧本就相扣的手,低笑。“是啊,早就连在一起了。死灵渊下同死共生,就已经相连了。我以为我这样的人,是不该一见钟情的,却原来还是逃不过陆姑娘的盛世美颜吶。呵,谁都分不开我们的,无论是末日,还是生死。这手啊,牵住了,我就不会放开了。” 昼夜即将交替,山风微凉。 陆雪琪抬手轻轻拨开被山风吹乱的发,再度靠在了修的肩头,轻轻蹭了蹭,枕得更舒服了一些。“嗯,不会放开。可你还有应该做的事,我也有。天亮以后。” “嗯。”枕在肩上的重量,修的头也轻轻靠拢。 苍茫的天,鱼肚似的白。远方的山影朦胧,罩着姿态裊娜的云雾。山风从这头吹到那头,又吹远了,雾散云舒。一缕微红忽然染上了山峰,为单调的云雾和山镀上了一层温和的颜色。渐渐地,那轮暖日从挺拔的山影后缓缓升起。很快,太阳现在显得敦厚的颜色,就将绽放,然后照耀天地山川。 望月台悬崖边的琴案前,依偎着的两人,嘴角勾起了相同的弧度。 “日出了!”修的声音有点低哑又雀跃。 “是啊。”陆雪琪的声音也轻快。“下次带着萱儿一起来看。” “好。” 太阳很快照耀群山大地,山青林秀。天空,半面暖云半面白,阳光洒在脸上有种舒服的暖意。 陆雪琪和修同时深深呼吸了早间的空气,长舒一口气,视线不期而遇,山风未歇,拨动了睫毛间跳动的阳光。 第455页 而四目就这样映出对方的模样,焦灼、缠绵。 “好美。”异口同声,继而哑然失笑。 日出绝景,佳人绝色。 与你一起看的日出,真的好美。 …… ※※※ 龙形谷,草庙村。 云雾拨开,露出了入谷小径。 踏着金光飞驰的异兽,驮着怀抱娃娃的女子飞入了世外桃源般的村庄。 刚落在村口,就听到了无数脚步从四面八方涌来,修不禁摇了摇头,和小狸一起踏进了村里,果然还没走到村中广场,村子里的人早已经迎了上来。 “姑娘。”“修姑娘。”“修姐姐。”招呼声此起彼伏,脸上的关切实实在在,没有七嘴八舌的追问什么,一声称呼,修已经知道他们想要说的话。 “外面一切都还好。” 村人们长长舒了一口气。人群里很快让开了一条道,王二、周一仙、小白、野狗结伴而来。 “爷、爷。” 人还没有走到跟前,陆芷萱已经伸出了手去。王二一到就顺势接过了陆芷萱,结果却是一个趔趄,若不是一旁小白、野狗眼疾手快,两人都得摔一下。 “乖乖,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孩子就是长得快。”王二惊魂稍定,摆手谢过野狗的搀扶。 陆芷萱却一点也没怕的,见抱住她的是小白,就笑个不停,咯咯的,没心没肺。好气又好笑,原本冷面的小白也不禁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修见到女儿那模样,神情也不自觉柔和了。见人都在这里,也不想耽搁什么,直接道:“萱儿就劳烦你们照顾了。” 闻言,所有人表情都严肃起来,村里人慾言又止,不是不敢多问,而是不愿。 “唉~”王二嘆了一口气,“好好。你们万事当心,我和萱儿就在这里等你们。” “二叔、”修轻唤,王二却摆手,示意修不用多说什么了。 小白走到修的面前,静静看着修半晌,修也没回避,小白眼睛里像有千言万语也归于平静,她的嘴角勾起往昔淡漠的笑容。 “你都安排妥当了?” “不知是否妥当,至少我没有儿戏,认真了。” 小白片刻失神,点了点头。“恩。他们的安全就交给我吧。” “不会和你客气的。稍后可能还会送一些难民过来。” “哼!餵、”小白冷哼了一声,看了看周围的人,目光定在陆芷萱身上,想到了什么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你有没有想过,这里并不是绝对安全。” 所有人浑身一震,除了修,和周一仙! “我自然想过。万一的万一,这里不再安全了——”修的目光霍然越过了小白,盯着了那个深藏不露的老者,“周爷爷,到时候就劳烦你带着他们逃了。你的土遁术与奇门遁甲该是登峰造极的才对!” 周一仙明显一惊,嘴巴张了张,几度张合,终是道:“我、我尽力而为,我也不敢保证能护多少人逃,能逃多久。但我可以保证有我一日,就有这些孩子一日。” 周一仙把偷偷抓着他衣角的唐虞一揽,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修终是放心了。 “好,我也不逗留了。”修带着小狸欲走,村人不禁随着修的动作上前,一动一步,担忧而不言,只默默地看着你。修无奈一嘆,朗声道:“你们放心,你们的修姑娘还从未怕过一场仗,若没有战无不胜的信念,我也走不到今天!” 对着穆和唐虞一众孩子笑了笑,小狸化形,修翻身而上。 “等等!”忽然有人叫住她,野狗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我和你一起去。” 修明显一愣,野狗明明无神的双目却好似有狂风暴雨藏匿,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更加凶神恶煞,更憷目惊心的,是一种心灰意冷。 “野狗、” 一行泪从野狗耷拉无神的眼角滑落,怕修不答应,野狗一脸平静地说着恶狠狠的话。 “我要同鬼王打这一场恶仗,新仇旧恨一起算。” 这种神情是去打仗,还是送死? 修皱起了眉头,目光看向周一仙,周一仙张嘴想要劝说野狗,却又把话吞了下去,垂首摇头嘆息,少顷,仰面无声而、老泪纵横。 修眸光闪烁不已,看着周一仙模样胸口传来痛意,野狗上前挡住了修的视线。 “你不是要走吗?带上我,我们马上出发。” 修眉间紧锁,然又该怎么劝说野狗?就连小白都别过了脸。一股温和的气息从修的怀中传来,修忽而心念一动。 “视死、如归?野狗你愚蠢吶,你以为小环死了,你死不死也无所谓了吗?连表白都不敢,这样只会让你更可笑。” “你!”野狗的眼神凶狠起来,牙呲目裂,太过用力,嘴流鲜血,面目可憎。 修视若无睹。“对!记住现在你心痛的感觉,那是小环存在过的痕迹。你的命是小环救的,你以为她会愿意你这么迫不及待的送死吗?那里,你看看那儿。” 野狗顺着修指的方向看去,不知何时背过身的周一仙,偷偷抬起袖子在擦脸。 剎那间,野狗浑身的力气仿佛全部泄去了一样,他浑身颤抖,慢慢走向了周一仙,咚的一声,双膝狠狠坠入地面,好像无法支撑起身躯,只俯下身叩头一拜,头埋在地上不愿抬起,呜呜的,他七尺男儿哭的不能自已。 周一仙转过了身,默默看了地上的野狗片刻,撑着竹竿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起来吧你,你这野狗道士要是死了,老夫岂不是没了出气筒?” 野狗泪眼汪汪的看着周一仙想说什么,周一仙别过脸不耐烦地摆摆手,“丑死了,丑死了,别说话,站一边去。” 见野狗真的听话擦干眼泪,乖乖站到了一边,周一仙又摇了摇头,望向了修。“小修儿,你安心去打这场仗吧。我们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你只管勇往直前。” 小白抱着陆芷萱,控制住了情绪,轻道:“老骗子,我对你刮目相看。” “哼!”周一仙一哼,话都不接。 “周爷爷,野狗。”修忽然叫了二人一声,握住了怀里的温热,修将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白光从指缝流泻出来,众人不解,修却微笑。“我说过只有活着才有可能看到希望。” 摊开的掌心是温润的干坤轮回盘在发光发亮,柔和的光辉罩着每个人的身躯。 野狗还有些懵,小白也在诧异,其他人就更不知所谓,周一仙却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痛哭流涕。 “哈哈哈,好啊,好啊。天罡神算?哈!老夫当真从来没有看透天道轮回,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不仁?呵,不仁。至少啊,老夫相人还不错!好、好,小修儿,去吧,去吧。”周一仙以袖拂面,仍涕泗横流,又是大笑,又是大哭,好不疯癫。 修握紧干坤轮回盘,看了周一仙一会儿,只道了一声:“好。” 第456页 轻拍小狸,小狸仰颈长鸣一声,踏地而起,踏空而去。 “周老哥。”“周一仙。”王二、野狗都担心地喊了一声还在哭的周一仙。 周一仙立刻停止了哭泣,挥挥手,抹了一把脸,仰天长笑。“许久没有如此痛哭过了,痛快,痛快啊!小修儿,不能输啊!你手里的玉盘还得给我好好看看啊!” 修没有回头,轻轻一笑,拍了拍身下的小狸,加速往青云飞去。 谁都没有进入过黑洞,谁又知道那里有什么? 希望,只有活着才能看到。 青云 修回到青云山上,没有休息,立即投入紧张的备战,飞儿被遣为哨兵,一来监察方圆千里动静,二来阿修罗他们见到飞儿,也不会贸然冲击,知己知彼,修与阿修罗终要斗出个谁胜谁负。 一切都在按照安排进行,青云山上的演练也渐入佳境,经历过兽神一役,正道众人配合起来就十分默契,而正魔两道也当真放下了仇怨,同仇敌忾。宋大仁的编队列伍有所有人的高度配合也早已妥当。 修站在玉清殿前,看着云海广场上飞来遁去的人影。 列阵排兵,这兵家之法,就算是蛮横的修罗一族,也不会忽视,否则单单靠蛮劲,修罗早就被其他各界灭族了,可惜终究被阿修罗霍乱开启了天道涅槃,清洗一切。 “赫达姑娘,你看,这排兵布阵,不仅让战力提升了两等,还让正魔两道关系好了不少。”萧逸才走到了修身旁,陆雪琪、金瓶儿、燕虹、鬼厉、普泓、青龙四圣使、齐昊、苏茹都在。 “呵,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萧逸才一愣,“自然是好事。” 修笑而不语,转而又问道:“关于道玄真人的搜查?” “唉~”萧逸才嘆气,“各峰各脉都派人搜查了,仍未发现师父踪迹。” “阿弥陀佛,可能道玄师兄不曾回来。” “若是这样还好,就怕师父他、” 修皱眉望向话说一半的萧逸才,陆雪琪走到修旁边,轻声道:“林师弟那里还没回消息,后山地形复杂,搜索不易,还有祖师祠堂和禁地,萧师兄是担心掌门师伯早就藏到后山了。” “那你们还让惊羽一个人去。” 齐昊立马出来解释。“是师弟自己坚持的。士气如此高涨,他不愿意费大量人力去搜寻师伯,何况那里有先辈英灵,他也不愿意诸多惊扰,后山他比这里的人都熟,所有他就自己带了些师弟搜寻了。” “好吧。”修不再多说什么,倒是青龙多看了幽姬一眼,苏茹也看了鬼厉一眼。 他们二人也都反对过林惊羽单人带队搜索通天峰后山。 忽然一声急啸,林惊羽带去的一队人其中一个返了回来。 “怎么样?”齐昊立即问道。 “没有发觉掌门踪迹,后山也不像有人踏足过,林师兄安排了他们巡逻。” 齐昊松了一口气,萧逸才问道:“那林师弟为何不回来前山?” “师兄他现在在祖师祠堂,说是拜祭一下故人。而且他不放心只有我们守着。” 萧逸才点点头,示意他下去休息。 “看来还算好的,师父他、、”话还没有说完,忽又是几声急啸,就看到后山慌慌张张飞来几道人影。 而修和陆雪琪早就往后山飞去了…… 第237章 第两百三十六章 陆雪琪和修何等修为。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消失在后山方向。 玉清殿前,齐昊飞身接住最先冲来的那名青云弟子,半跪于地。那人紧紧抓着齐昊的衣袖,只道了一句‘祖师祠堂’便昏迷了过去,而他身后的几个人甚至没有飞到玉清殿上方就已经坠落在云海广场,被人群围住,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灵尊水麒麟也朝着后山方向,隐有躁动的迹象。 “师弟!师弟!”齐昊疾晃怀中的人。 萧逸才制止了他,示意他不要急躁,同时普泓、燕虹也已经蹲下身察看该名弟子情况,普泓探脉之后,与燕虹对视一眼,一同起了身。 “阿弥陀佛,是被人气劲震伤,伤他之人修为极其深厚,所幸并未伤及要害。” 燕虹接道:“观他郁气凝结之处,应该是被人气劲余威波及。” 齐昊脸色瞬间大变。“师兄会不会是?” 只见萧逸才也是面色凝重,齐昊话音落下,他稍显沉吟了片刻,即道:“燕师妹,大师,劳烦二位安抚前山众人,其余人请即随萧某入后山。” 七星剑一阵光华闪烁,率先飞了出去,其余人也不落其后,祭出法宝相继跟上。 徒留燕虹、普泓二人站于玉清殿前,望着云海广场上,停滞的人们,二人对视一眼,皆眉梢紧锁。 “阿弥陀佛,时运难测,苍生多难。要真是他也在这时发难,燕谷主,你作何想?” “尽最大的所能,做最坏的打算。” 燕虹话音一落便飞身落入云海广场。 通天峰,后山。 萧逸才、齐昊、苏茹、鬼厉、金瓶儿、青龙、幽姬四使划过后山密林上空,疾驰而过。 幽深、险峻的后山幽幽静静,猿猴难渡,偶尔几声鸟鸣,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萧逸才等人一路赶往祖师祠堂处。 朴素的宗祠,静谧、肃穆地藏在深邃的山坳,萧逸才等落于宗祠前方之时,从外面看来这座不算大,也不算小的简朴祠堂没有任何异样,大门安静的敞开,只有微微流光从当中溢出来。 萧逸才没做任何停留,径直走进了祠堂里,数名青云弟子躺在宽敞的堂上,昏迷不醒,一袭白衣站在堂中,她的身前,盘腿而坐两人,面色冷凝的修正聚精会神凝气于双掌,双色之火燃烧,修缓缓将掌推向身前的林惊羽后心。 萧逸才、苏茹等人先去看了其他弟子发觉都是被人气劲震晕并无大碍,萧逸才便走到了陆雪琪身旁,轻声唤了一声:“陆师妹。” 陆雪琪微微摇了摇头,“来这里就是这副光景,其他人都是被震伤,只有林师弟被巨大的力量正面击中,倒在灵牌前面,现在修正在查探他的伤势。” “是、师父吗?”萧逸才喉头发紧,紧紧盯着林惊羽映着火光的脸,生怕下一刻就看到有黑气从他脸上冒出来。 陆雪琪也顿了一下,“还不清楚。” 就在陆雪琪这句话音落下之后,昏迷的林惊羽猛然呕出一口鲜血,睁开眼了片刻,向后倒向了修的身上,鬼厉眼疾手快连忙将林惊羽揽到了自己怀中,修方才真气回敛,起了身。 “幸好没有中玄阴鬼气,只是被一掌迎面打中,一口真气顶在胸口,伤势却不重,只需休息一下。下手的人也并没有杀人之意,十分掌力正中胸口,两分封惊羽气脉,两分震晕其他人,剩下六分留在自己身上,这般控制力,足见修为强大。看来之前道玄真人受的伤恢复得奇快!”修有种后怕的感觉,看到林惊羽倒在那里的时候,心头真是一紧,现在看到靠在鬼厉怀里,脸色渐渐好转的他,松了一口气,不只修,其他人同样如此。 第457页 只是随着修的话也确定了出手伤林惊羽他们的是道玄,青云门人的脸色都变得一言难尽起来,苏茹深深呼吸了一下,沉声问道:“你是说道玄师兄不仅回来了,还出手打晕了他们,却又不忍重伤他们。没有出现玄阴鬼气,是不是他的情况好转了?他来祖师祠堂又是为何?这其中又有没有什么联繫?” 修摇了摇头,看着鬼厉擦干净林惊羽嘴边的血迹,她这才蹲下身,好好再看看林惊羽情况,细细打量了一番林惊羽面色,见他呼吸逐渐平和,修彻底放心,忽地她的目光被林惊羽的手吸引了去。 但见林惊羽握成拳头的手中,捏着一块漆黑灵牌,背面朝上,不知写的什么。修伸手去拿,哪知林惊羽拳头死死抓着那灵牌不放,修费了一些力气,才将灵牌从他手中拿了出来,修还没将灵牌翻过来,一股淡淡的诡异气味就传到鼻间,像血腥味。 修以为是林惊羽手受伤了,然当她将灵牌翻过来的时候,猩红的三个大字刺得她一愣。 万剑一! 修还没有什么反应,一股烈风猛然从她耳畔呼啸而起,但觉手上一空,修霍然起身,看着突然从她手中夺物的人,微微皱眉。 “幽姬,你做什么?” 只见幽姬从修手中突然夺去了灵牌,冲到了门口,像是要阳光照射才能更加准确看清楚上面的血字一样,黑纱微动,幽姬失魂落魄呢喃:“万剑一,真的是你,万剑一、万剑一……” 声音越来越小,但那拿着灵牌的手却是越来越用力,好像要将灵牌捏碎一样用力。 但忽然的,仿佛就在灵牌将将要碎开的时候,幽姬突然松开了手,清脆的一声木头坠地的声音,突兀地在安静的祠堂内响起,更加莫名其妙的是幽姬黑纱之下低低的笑声,一声声的,似笑、似哭。 其他人同样惊诧地看着突然魔怔一样的幽姬,除了青龙、白虎、玄武三人,可就算是他们,脸上表情也不尽相同,有感慨,有惋惜,总之复杂,当中最复杂要属青龙。 他看着幽姬和地上的灵牌,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负手握拳,微微侧了身,一声几不可闻的长嘆,在他闭上眼的同时,流泻出来。“孽缘啊。” 一块血字灵牌的出现,令幽姬突然魔怔,其余三圣使也神色难明,唯有苏茹像是明白了什么,看着渐渐没了声音却痴痴望着屋外的幽姬,她缓缓走了过去,轻轻地捡起了地上的灵牌。 苏茹小心而仔细地擦了擦灵牌上的微尘,手指拂过早已凝结干涸的三个血色大字,万剑一。 这个名字,在场都是些江湖后起之秀,听闻过的人可能不多,就算知晓也可能只是一二,但对于苏茹而言,除了亡夫,拥有这般豪情名字的男子便是她记得最深刻的一人了。 “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在这里看见万师兄。不易,师姐。”一行清泪顺腮而落,苏茹从不是善泪之人,偏偏万剑一这个人真的影响了太多的人了,苏茹目光落在林惊羽干洁的双手上,忽而冷笑,“道玄啊道玄,你血书三字又能如何呢?” 见苏茹如此,萧逸才和陆雪琪不禁对视了一眼,双双上前,“苏、” “惊羽。”鬼厉的呼唤打断了他们二人,林惊羽在这时候有醒过来的迹象。 修也顾不上古怪的几人,刚要蹲下身,便见林惊羽霍然从鬼厉怀里蹿起惊呼,“前辈!前辈!”并四下找寻着什么,当看到苏茹手中的灵牌时,猛然扑过去,将灵牌夺下,紧紧贴进怀里,浑身都在颤抖,显然那对他是非常重要之物。 林惊羽抱着灵牌,警惕地扫视四周,显然刚刚甦醒,他还显得混沌,修和鬼厉同时走向了他,林惊羽受惊一般,往后一退,待看清修和鬼厉,眼神才渐渐清明。 “修姐姐。小、”林惊羽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一样低唤,可不知为何在唤鬼厉名字时忽然顿住,神色变得痛苦起来,他低头看向灵牌,看见血字只是一愣,继而轻轻摩挲灵牌,许久,好像很艰难,才又说出话来,“小凡。他便是授我斩鬼神,我视如亲父的前辈。” 鬼厉心头一紧,沉默了片刻,轻道:“那日我要入后山,他出手阻难,我与他斗法,死的本应是我,是鬼医暗中偷袭,这位前辈才殒命。虽不是我亲手杀他,但他确是因我而死。你要怪我,就怪吧。” 幽姬、苏茹、青龙、玄武、白虎、萧逸才都吃惊地看着鬼厉,修和陆雪琪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世上果然多巧合,原来击退兽神那日,后山那位无名老者竟是万剑一吗? 陆雪琪身子忽然一颤,却是天琊自行飞了出来,落在堂上,兀自惊颤。其声凄凄,犹如凤凰啼血。 情之所起,有始无终…… “师姐。”苏茹看着堂中颤鸣的天琊呢喃道,继而凤目圆睁,“原来当年,万师兄竟是没死吗?”想到此处,苏茹顿时一股怒气当胸升起,娇容狰狞,双目欲血,“既是没死,那又何苦要师姐枯心断肠百年!莫非又是道玄!这天杀的混蛋。” 幽姬的目光望着天琊也顿时难以名状起来。 陆雪琪正欲开口劝慰,却是萧逸才已经上前,“苏师叔息怒,我想其中肯定有隐情,师父、师父他现在虽然神志不清,但他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苏师叔也清楚,请师叔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找到师父的踪迹。” “不错。”一直安静的金瓶儿却在此时出了声,这次还是帮着她向来看不惯的萧逸才,“不管你们过去有什么恩怨情仇,作为事外人,我觉得现下最重要的是世界末日。眼下以找道玄为要,即使找不到也不能影响既定的作战计划。” 一语惊醒梦中人,幽姬、苏茹撇开了目光,各自平复心情,陆雪琪拾回了天琊,林惊羽也整理好了情绪,对着鬼厉道:“小凡,我不怪你。但我一定要杀了鬼医、鬼王,灭掉阿修罗!” 鬼厉点了点头。 修看了众人一眼,“惊羽,你把你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好。”林惊羽又看了一眼灵牌,“我本是负责后山巡逻守卫,但细搜之下没有所获,就来此祭奠前辈,我从不知道他的姓名,便也只立了个无字灵牌。哪知便是我祭奠恩师之时,外面的师弟被一阵烈风吹进了屋子,我起身便看到道玄师伯站在门口,一脸冷漠望着我们,那双眼里,仿佛没有一丝人的感情。我当即欲祭出斩龙剑,可还未动手,掌门师伯便瞬间进了屋里,还夺走了前辈的灵牌,我心头一紧,顾不上其他便冲过去抱住了师伯,顿时一股杀气从头顶上传来,我抬头一看,便看见红光闪烁的诛仙血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道玄师伯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松开了古剑诛仙,一股强大的真气将我从他身边震开,我看见他咬破手指在灵牌上写下什么,痴痴凝望,少顷又如同扔烙铁一样将灵牌往外一扔,我飞身接住烙铁,但师伯也重新拾起诛仙,目光死死盯着我手中的灵位,我本能护住灵位,掌门师伯却一掌向我打来,霎时整间祠堂都是师伯浩荡的煞气,一团团黑气还涌向了我怀中灵牌,那一剎那我以为我必死无疑了,胸口一痛便失去了知觉,醒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第458页 众人听罢,疑窦丛生。林惊羽说道玄杀气腾腾,可他偏偏留手了,修看到祠堂一角还残有玄阴鬼气痕迹,说明道玄确实动用了玄阴鬼气,但这里却无一人中玄阴鬼气,修问道:“你昏迷前就没有丝毫异样吗?” 林惊羽伸手杵了杵额头,皱眉细思,而后霍然抬头,“对了,我昏迷之前好像看到了道玄师伯流泪了。嘶~不对,好像又不是,又好像是。唉、我被一掌击中到倒下几乎就是瞬间,但我恍惚中似乎看到师伯的双眼变成一双异色瞳,一红一黑,正常的那只眼睛像流泪了,红色的、红色的好像,恩,形容不出来,不像是人,但也不是野兽。”林惊羽闭目细想,浑身猛然一颤,“对了,是平静!平静得教人不寒而慄!” 林惊羽话音一落,所有人面面相觑,就连修也不得其解。 “这——”萧逸才望向修,抱有一丝侥幸,“赫达姑娘,师父这些迹象是不是说明他正在脱离邪戾控制?” 修看了萧逸才一眼,“我不知道,但如果道玄真人真的早已经回来,除了打晕惊羽他们的确过于平静了。我看还是先去找找看。” 众人没有异议,修却也不免又说了一句:“但最好不要太乐观。” 陆雪琪、鬼厉、苏茹、萧逸才、齐昊神情顿时复杂起来。 修微微摇了摇头,“齐昊师兄、惊羽,你们留下照看这些师弟,其余人去找道玄真人。”说完牵住陆雪琪的手,率先走出了祠堂。 金瓶儿紧随其后,剩下人中最先回神的却是幽姬,眼神中早已没有了失态,她平静地看了一眼林惊羽,也出了祠堂。青龙、玄武、白虎也不停留。 “苏师叔。”萧逸才轻唤苏茹。 苏茹深深嘆了一口气,“罢了,若是他能回头,也是好事。走吧。”两人便一起追上了修等人。 修回到岔道,细细看了一下周围,“看来有可能是往幻月洞府方向去了。咦?”修鼻息一动,似乎发觉了什么,走一处草丛里一探,顿时发觉了一滩已经半干的血迹,半红半暗的颜色,有些噁心。 “赫达姑娘这是什么?” “修炼玄阴鬼气之人所流的血干涸下来就是黑色的。这是道玄的血。”幽姬已经替修回答。 “奇怪,道玄真人的伤好像并没有好。”修喃喃道,她又仔细嗅了嗅四周,奈何又闻不到什么了。“算了,还是先去幻月洞府方向看看,不管道玄真人情况好坏,先控制住他便最好。” 众人点头。 然而还未走几步,似有飞鸟长长啼叫,修、陆雪琪面色一变,猛然望向上空。 白羽似凤的飞鸟,在他们头顶上不断盘旋着,鸣叫一声高过一声,所有人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二话不说,一齐御物飞上九重天之高的高空,顿时个个面色铁青。 远远的天际,有了一丝铁灰一样的边,一丁点儿,已经让人感觉心头不适。 修双眸骤寒,一声令下:“该来的,总归要来。走,回玉清殿,叫人设下结界,封锁后山。”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8章 第两百三十七章 中原大地再现异象,光天白日下出现大面积的黑暗笼罩四野,没有阳光,只有红芒以及不时划过黑云的闪电落雷。天幕上出现类圆的沟壑,将天分成了黑白分明的两极,更像广袤苍穹被生生挖出一个漆黑的深渊。 黑暗笼罩之下,大地之上,哀鸿遍野,鬼哭神嚎,山川一片灰暗,人间满是狼藉。宽达千里的黑色领域,看似缓慢地向着北方逼近,随着离那屹立中原北部屏障似的青山越来越近,天空之上的黑云也越来越厚,并开始慢慢扩散,逐渐壮大。 天幕深渊下方,半空一口巨鼎,鬼王孤身独立高空,站在伏龙鼎上,举高临下,睥睨众生。白发、黑衣风中翻飞,赤红的双目冷酷无情。虽然那些不知死活前来送死的门派少了,但伏龙鼎下方,仍有不少飞剑、法宝追随,行尸走肉一样的人不减反而多了起来。阿修罗法力有翻天覆地之威,修道之人知道避其锋芒,寻常百姓又有多少来得及逃离梦魇? 自诩守卫苍生,捍卫天下的蠢材们,要是看到守护的苍生反过来对付他们,会是怎样的场景? “呵呵……”鬼王嘴角弯起,低沉的诡笑自伏龙鼎上向四方压去,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可一世。 地面上,行尸一般走着的人群里,飘浮着浑身罩着黑布的人。鬼医悬浮在人群中,跟随伏龙鼎朝青云推进,自然也听到了那低诡的笑声。与天上伏龙鼎相隔甚远,仍有寒意遍布全身,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怀中修罗札记散发微热护着他,在伏龙鼎蛊惑人心的赤芒下,唯有他还保有清明。 鬼医与修罗札记越来越契合,也便更加清楚地感受到玉简中束缚压抑着的修罗亡灵欲蓬勃而出的巨大力量。传说修罗能够灭神诛佛,这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并不属于他,鬼医十分清楚,但就属于阿修罗吗? 该,不该? 鬼医自怀中取出了那只黯淡无光的铃铛,失去了主人,合欢铃也失去了光泽。鬼医看着合欢铃出了神,不知为何,他好像轻声嘆了一口气。将铃铛又揣回怀里,鬼医依旧脚不沾地的,继续随着几欲吞噬苍天的黑暗往前。 高空之上,鬼王的笑声不知何时悄然而止,伏龙鼎赤芒映照下,鬼王收回冰一样的目光,鬼医的异样,他看在眼里。 “你这下属心思很重啊,连我都不大看得透他的想法。”鬼王心底无端响起一道声音。 “哼,看不透又如何?若不是他还有用,早在我们逃出黑洞的时候,他就该死了。”鬼王也未曾张开嘴,但丝毫不妨碍他与那道声音交谈。 “你也不要太小看修罗王了,不过他也终归是我的手下败将罢了。他想封印我,却好像忘了我是无处不在的。修罗族人,呵!”鬼王听见阿修罗冷笑。“你看前头,那只飞鸟是不是有些时辰没有出现了?” 鬼王目光放得更远了一些,“不错。它一直观察我们的动静,如今已经快要接近青云,自然回去报信了。” “报信不假,但绯叶灵犀羽翼明目张胆在我眼前晃,可不止盯梢那么简单。红莲,倒是被修罗王调/教得不错。当年着实着了修罗王那小儿一道。” “怎么,你怕了?” “呵呵,我是兴奋。没想到异界被唤醒,竟然让我遇到了最后一个修罗族人。这位幸存者又将再次眼睁睁看着她守护的一切破碎,而这一次她也不会那么幸运了。” “别兴奋过头了。我们的目标不只赫达修,你可别只顾着她而忘了我的目的。” “放心。你既是我的宿主,自然以你的意志为先。要对付红莲,又怎么需要我亲自出手。留着你那黑袍军师的命,可不就是为了成为我的棋子。” “你想怎么做?”鬼王虽是询问,脸上浮现的却是一抹怪异的笑容,似心知肚明般。 第459页 “红莲一定会想方设法分开我们和鬼医,不让我有机会操控修罗亡灵大军,可修罗亡灵大军根本不用我控,更没有那么简单被控,本来就是被诅咒的灵魂,我又何必费力?便如她意吧。呵、不知道千算万算的修罗王会不会乐意他的子民会在异世来一场自相残杀?死也得不到安宁。我真的很想知道。不过,比起这些,我更喜欢的是将世界颠覆在手中,看到人们活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了对付我们,红莲和红莲的女人,总会有一个当诱饵,她们不在一起,不也正合我们的意吗?” “看来你有十足的把握。” “不,是你。是你的心里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失去挚爱的模样。我是阿修罗,也是你的内心。别忘了我也是修罗,是任何人,现在是你。贪嗔痴,只要七情六慾不灭,我就不灭。我的计,就是你想的计,你的欲望,也就是我的欲望。从黑洞出来,我们就已经是一体了。难道你不想看着他们一个个痛苦,却只能忍受痛苦的样子吗?” “真是个恶魔。不过我也兴奋起来了。” 一声啼叫,惊散四野哀嚎。离去的飞鸟复又出现在天空,盘旋在他们前头。 “哈——”又是一阵笑声,不知是阿修罗,还是鬼王。但见天上黑云又厚了几分,伏龙鼎光芒照射下,千里黑云向外又扩了一圈。 十日之期将至,准备迎接地狱了吗? ※※※ 青云,通天峰。 玉清殿前,修风雷红莲甲加身,负手而立。 云海广场上,每一个云台,每一座浮岛都站满了人,列兵布武,气势惊人。 大好的晴天,却因为天际那一丝丝灰白而让人心情沉重。 浩劫将至,迫在眉睫。人人神色凝重,个个全副武装,就连水麒麟也从虹池中出来,伫立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昂首挺胸,杀气腾腾,一个咆哮惊天动地。青云山上,依旧流云仙雾环绕,云台、浮岛飘浮,然而此刻集结在山上的人们不再冠以‘卫道士’之称,他们现在更像是军队,一支许胜不许败的队伍。 不以英雄之名,却贯彻天下之志。众志成城,只为化解这场末日浩劫。 每个人面上虽不说有多么视死如归,然就因为明知此番可能有死无生还依旧为之,而更加悲壮。 他们仰望着玉清殿前的身影,希冀,决心,都在那一双双明亮有神的眼睛里,无关正魔,抛开生死,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胜利! 修的目光扫过人海,犹记得兽神一役,道玄说过‘人间正气尚存,气数未尽。’这些便是这个人间留有的一口气!修缓缓闭上了眼,不敢再去记他们的样子,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风雷红莲甲,间或流窜起一丝异光雷电,举臂一抬,原本道风盛行的青山上,倏然敲响战鼓,由近及远,响彻青山。 号角声起,霍然睁开眼,修的眼神,和多年前的红莲重合了。 红衣、白发,被风吹起,一如万万年前的冷魅,似刀。 角声寒,寒如霜,戎装不改芙蓉面,战鼓擂动弯刀狂。披惊雷,斩洪荒,火莲烧遍千秋血,将军浴血傲沧桑。 修的身后,还是那些人,陆雪琪、燕虹、鬼厉、林惊羽、金瓶儿、萧逸才…… “后山结界已设,阿修罗领域已经压境。我们必须开始行动了,青龙、玄武、白虎已经带人先行守四方偏僻小道,而我也该出发了。”修轻轻说着,头也没有回。 似泛着银光的长发随意披散着,修的背影挺拔而刚强,纤细却似有泰山重,压进每个人的眼眸里。 没有人应话,但都静静地看着那个白衣人缓缓走到了她的身边。 一直注视着前方的修,也便回过了头,红眸映着陆雪琪的模样,露出了此刻青云山上最艷丽的一个笑容。 “我要出发了。” “好。”陆雪琪轻轻应着,手抬起为修缕了缕被风吹乱的发。 “不知不觉头发长长了好多。”修抬手准备将长发束起。 “我来吧。”陆雪琪拿出了一只几欲□□发色一致的白玉簪,亲自替修束发。 修笑了笑,乖乖站着,所有人也默默看着。陆雪琪、赫达修,天下无双,绝世美人,若是可以,这般画面人们希望久一点,再久一点,但终究留给她们、留给众人的时间太少。 陆雪琪动作娴熟,几下便挽了一个单尾髻,简单干练的马尾以一支白玉簪加固,高高束起,干净利落,衬得修更加冷魅了几分,英气、漂亮,是最烈的酒,最利的刀。 陆雪琪痴痴望着,手不捨得离开掌心的秀面。“要小心。” 修握住脸上的手,轻声细语。“我知道的,你也是。虽然这里人多,但危机四伏,对付阿修罗不轻松,还要小心下落不明的道玄真人。你要当心。” 陆雪琪点了点头,轻轻晃了晃手腕上的红绳。修的嘴角又柔了一些,转头面向玉清殿,那里站着的人们也望着她。“师姐、小凡、大师、法相师兄、幽姬前辈,拜託了。” 燕虹松开偷偷牵着的金瓶儿的手,走上了前去,柔声道:“你放心去吧,同样,我也拜託了。” 两姐妹,无需多言,自有默契。与燕虹相视一笑,修松开了陆雪琪的手,转过身去,面对云海广场众人,朗声道:“大家都知道号角响,战事起,所有的准备都该有个结果了。沙场无情,唯有兵刃为友,敌人不死,就与刀锋作伴。为了胜利,死而不悔!” “喝!!!”一呼而百应,不约而同怒喝震山河。 “金瓶儿、苏前辈、曾师兄、千机老人、白前辈、战无极、石掌门、毛道长,还有各派千名勇士,请上前听我号令!” “喏!”数声风啸,修所钦点的一千人以金瓶儿等为首,笔直的站在了离玉清殿最近的云台上,紫芒刃、墨雪……仙兵神器,一齐震鸣,只为血刃敌人。 一声惊雷咆哮,天空骤然乌云密布,水麒麟仰天狂吼,黑云之中闪电似龙,修弯起小指放在唇边,一用力,便吹了一个响哨,猝然盖过满天惊雷闪电,但见天上忽而金光四溢,俊美奇兽,踏云盘旋,小狸长尾噼开雷电,仰颈一吼,喷出一束蓝色火焰,烧穿了天空,一柄黑月弯刀在火焰之中现世,悬于半空之上,落雷惊风犹不动,电光流火击不穿,弯刀戮神,光寒天下。 一袭红衣拔地而起,縴手一握,戮神动,神威显,天地之间,万物皆为之一震。 待众人从神威惊愕中惊醒,眉心已显莲花雷纹的女将军已经跨坐异兽战骑之上,手握弯刀,是战神降临。 “这一场末日之战,就由我来为你们点燃这第一道烽火吧!我们走!” 话音一落,沖入茫茫黑云之中,作流光而去,云开雾散,阳光耀目,水麒麟不止狂吼,千道光芒腾空而起,齐齐追随。 呼啸的破空声,很快消散,天际只剩几朵破碎的流云,寂寂苍穹,阳光洒在人们身上,陆雪琪仍仰面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不收回目光。 第460页 待天际的云又再度聚拢,陆雪琪才收回了视线,长袖一翻,回身一礼,清冷声线铿锵有力,冷面如霜。“燕师姐,萧师兄,战事将至,谋策已启,请二位发号施令!” “请二位发号施令!”又是一呼而百应,万万人同心,正魔协力! “阿弥陀佛。” 第239章 第两百三十八章 天空是一层灰濛濛的颜色,积着很厚的云。 河阳已是一座空城,方圆百里之内渺无人迹。城垣尚有裂痕,还未完全恢复的河阳城又再度陷入死寂。 细风吹动了街上遗落的灯笼,卷着沙吹上风蚀的城墙。河阳城的城墙很厚很高,登城楼举目眺望能望到很远的地方。河阳城的所在是群山包围的一片平原,洪川围绕,沃野千里,养育了诸多生灵,扼交通要道,历来繁盛喧闹,而今却只有洪川的溪流声还时不时的从城门前的平野传来。 西城门前是广阔的平野,长着浅浅的青草,晒不到太阳,绿草也成了昏沉沉的一片。河阳四周的高山被黑云重重的压着,天也压低了一样。 修站在城楼远望,这天、这地徒然让心中升起一种肃杀、萧条之感,那是青山、绿水也抑制不住的荒凉。 孤城,河阳。 金瓶儿站在修的身后,依次过去苏茹、曾书书、白逸尘…… 头顶黑云说明鬼王已经离这里不远了,这样的云天凝成巨石压在他们的心头。修带领的一千多人就停在这座空城里,此刻是这般安静。 “一片孤城万仞山吶。”修轻声嘆息,只让同行的人更加沉默,天上这压顶而来的窒息感让他们的神情更加凝重。 良久,只有白逸尘先有了动作。 白逸尘四十上下,大眼方脸,唇上蓄有长须,一身白衣,翩翩如玉,儒雅不凡,不负‘逸尘’之名,乃是百年前成名的散修。只见他走到修身边,先看了修一眼,便把目光也放到了前面越来越黑的天空。“修姑娘,缘何嘆息呢?你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这里所有人的心,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灵魂人物。一千人啊,要与数万修罗亡灵大军作战!真的不敢想像,然而我们还是义无反顾的跟着你来了。你的一言一行就必须更加慎重。” “前辈提醒的是。”修应道,手臂一抬,手掌一张一合,那守在城楼下的一千精英强将便立即有了动作。 只见他们散入河阳各巷各街,啸风声不断,寂寂孤城霎时就被满天黄布遮住天空,那黄布是宽长条形,上有红色硃砂涂抹,绘制成了奇奇怪怪的图案,待黄布被扯住两头,铺到街道上的时候,又瞬间消失不见了,奇怪的法阵在城中亮了亮就暗了,仿佛从来没有过。 “天雷阵已布!”有人上城楼通传到。 金瓶儿、白逸尘等同时点头,修令道:“阵法已布,火速撤去,各司其职。” “是!”千人部队火速撤离了河阳,不消一刻就已经不见了踪影,城楼上只剩修和她带领的金瓶儿、苏茹、曾书书、白逸尘、战无极、石猛、千机老人、毛以方九人。 修站着,久久地站在恢复死寂的河阳城门楼。戮神悄无声息的出现,就安安静静的靠在修手边的城墙上,风雷红莲甲流动的电光也没有声音,修抬起右手放在了心口,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撞击在掌心里。 近了,他们近了。 修闭上了眼。 “赫达修,你、”金瓶儿眼睛里有着关心,赫达修把自己崩得太紧了。这里只剩主将,她可以适当喘口气的。 修摇了摇头,睁开了眼,红眸一片锐利。“不出三个时辰他们就要压境。河阳、青云、龙形谷正好处在三岔路上,河阳是首冲要塞,虽不是易守难攻之地,却是他们必经之路。这是我们首要交锋之处,也是第一道烽火燃起的地方。天雷阵必要搓一搓他们锐气!” “姑娘放心,千机门虽不是什么大户,但集千机门精要之术全力所出机关和轰天雷,就算是神仙也得褪层皮!”千机老人阴测测一笑,这脾气古怪的老头会冒死出山帮修无非是当年修在外游历时机缘之下救过他一命。 “先生的厉害,修自然知道。”修微微一笑。 “嘿嘿,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叻。你这姑娘厉害,把敌方分析得透彻,到时候敌人中计,被引到那里,我们千机门的机关器械、毛道长的九天玄术、战无极的铁索银钩,合欢门的暗杀术,金刚门的金刚障,你的焚香阵法再配合老白、苏茹、小曾的剑诀,才让他们知道入侵灭世不是那么简单的!异界的人就该哪儿的滚回哪儿去!” “千机老头!”金瓶儿忽而一喝,这千机老人是个性情中人,可嘴上却没个把门,她朝赫达修一看,见她神色不改,但眼神中的闪烁却是没能逃过金瓶儿的眼。 千机老人被金瓶儿一喝,愣了愣,到底也是人精当即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神情一变,“姑娘,老头子我、” “先生不用介意。话说的没错,哪儿来的该回哪儿去。不过我就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该回哪儿了。”修的嘴角那样勉强扯着,尽管她心如磐石,性子坚韧,百般调整心情,仍然被那句话刺得心疼,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她的族人啊,那些亡魂,又该何去何从? 修,并没有答案。 连她都不知道败在她手上的绯叶、破军亡魂,到底是解脱,还是、魂飞魄散? “修姑娘。”战无极一脸担心,他也是散仙之能,兽妖之祸未曾见他,是他师承魔道,虽已脱离魔教,但也不屑响应青云号召,修也救过他一命,又是真正联合正魔两道之人,自然心甘情愿追随。 “我没事。计划不变,战无极、石掌门你们护送毛道长、千机老人先去龙形谷外的平原,依计行事。我们一定要胜!”修已经收拾好了心情。 “好!姑娘,我石猛是个粗人,但生平最佩服英雄好汉,姑娘实乃女中豪杰,这次能与共娘同生共死作战,石猛真是痛快,何况为了苍生百姓,捨生取义何妨!”石猛一身正气,气若洪钟,也不废话,双手一抱拳,祭出一只金钟鼎,就把毛以方、千机老人往里一扔。“姑娘,我们就等姑娘第一道捷报。老战走。” 话不多说,石猛已飞出去老远,战无极拧了拧眉,也知道孰轻孰重,当即追了上去。 轰隆隆的一声巨响,河阳西面已经有闪电交错,雷声轰隆,戮神轻轻颤动起来。 剩下的金瓶儿、苏茹、曾书书一同走到城墙前,五人并排一同看着前方的动静,同时皱眉。 “这鬼王的行进速度比想像中快啊。”白逸尘道。 修:“飞儿已经不再盯梢,估算的自然会有差异。” 曾书书:“希望他们没有分散兵力绕道包围才好,否则看着架势,那三条小道上的青龙、白虎、玄武三队人马恐怕不是对手。” 苏茹:“你也太小看他们了。再者他们人手不多,只要不是遇上敌人主军,进退皆可。鬼王目的很明显令青云山上群雄俯首称臣。如果赫达修估计不错的话,阿修罗、鬼王一定会直奔青云山,不会绕道出奇招。我们的目的是鬼医和他手中修罗大军。” 第461页 白逸尘:“赫达姑娘为何这么肯定,鬼医一定会被引来?” 修:“因为我的对手是阿修罗。况且修罗大军是我逃不了的宿命。我不信命,所以我一定要面对它!” 为何总是在这时会不停想起修罗王,修罗十二将,想起他们,那些修罗子民?凉薄该是修罗血液里应有的冷,但只有修罗族人知道,他们的血有多热! 如果修罗绝情,也是因为众生绝情。如果修罗多情,也不过是众生多情罢了。 非众生而似众生。 如是修罗。 “就要去诱敌了,我的戮神已经开始兴奋,不知道你们的剑和紫芒刃,如何?” “青云的剑从来锋芒毕露,每一把都该轰轰烈烈!”墨雪一颤,清音穿耳。 “哼!我没有什么豪情壮志,但我金瓶儿就算死也会爬到她身边咽下最后一口气。” “哈!仗,一定会赢,但我们的生死就不一定了。我是疯子,你们陪我一起疯啊。”修握住了戮神,手抚刀身,流火四溢。 一柄藏青色仙剑横空出世,但见剑身锈迹斑斑,似断未断的样子,却直将墨雪光华也压去三分,青剑、白衣,白逸尘手抚长须,倏尔大笑道:“哈哈哈,疯一回又何妨!横剑向天笑,肝胆两崑崙。白逸尘,不追登仙不落尘,一生遗憾无数,痛快无数,循规蹈矩寻仙问道终究无趣,岁月太过漫长,若是与姑娘并肩作战而生命终结在此,也是幸事一件。” 剑气浩荡,锈铁也能斩干坤!单是这外放的剑气,白逸尘就不负剑仙之名。 苏茹、曾书书、金瓶儿脸上满是诧异,这白逸尘成名尚早,却也销声匿迹早,江湖上关于他的事很少,却不想他竟有如此实力,不亚于十年前的道玄、云易岚、普泓之辈。 修早知白逸尘实力非凡,但仍有一事不明。“前辈,以你实力为何在兽妖之时不见你出山?” “兽妖之时不出山是无谓,而这一次却单单只是为了姑娘你罢了。” “我?”修不记得自己和白逸尘有渊源,白逸尘也不像是对自己有意的样子。 “恩,为你。你与陆雪琪女子相恋,那世上自然有男子相恋。可惜枉我自称逍遥剑仙,自负逸尘之名,却终究没有挣脱过俗尘。我恋上男子却没勇气厮守便归隐闭关,从此不问世事。百年不相见,生死已成空。最后知道他消息是他牺牲在兽妖一役里。我早就心死,只是再痛一回罢了,却不想也是这次的消息知道姑娘,也许你让我那死寂的心又再次活了起来,也许只是为你的勇气,也许只是为走和他一样的路,也许只是求死。姑娘你如此拼命想要护住的这个世界,我这臭皮囊也为你尽一份力罢。” 几人不想还能听到这样的故事,曾书书、苏茹、金瓶儿沉默,修却在听罢一笑,“前辈看得起我是我的荣幸。但我拼命想要护住这个世界,是因为这个世界我和她相遇,我不惧生死,不是因为什么同生共死,是因为我和她相爱罢了。你们一定以为我和雪琪一定是我生她生,我死她死?不会的,为了对方拼命活下去才是我和她这条红绳的意义!” 白逸尘等人登时一愣,却只看到修已经跨上了小狸。 “这次是拼命啊,我说了仗必胜,我们的生死却是未知数。拼命活下去吧,若是战后我们还能相聚,你们尽管来找我算这次带你们踏上死亡之旅的帐吧!” 飞骑沖入前方最浓重的黑云,白逸尘等人眼睁睁看着修义无反顾地沖向了那个已经显露在天上的漩涡方向,他们浑身一紧,紧握手中仙兵神器站在原地。 前头,已有流火沖天,第一道烽火开始点亮!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0章 第两百三十九章 沃野千里,天昏地暗。 阿修罗领域内,积怨太深的黑云重重的压向大地,紫红交加的闪电噼碎了地面,熊熊燃起的火光就像要烧到天上,天地之间仿佛只余小小的空隙,近得要把当中的一切碾碎一样。 风狂电吼,伏龙鼎红光照耀下,阿修罗的嘴脸在天上的黑云间狰狞地翻滚着,若隐若现。密密麻麻的傀儡移动着缓慢的步子将大地踏得颤抖,天上闪烁着数不清的仙兵法器寒光,它们的主人都赤红着双目阴沉沉地瞪着前方,死亡之气瀰漫在旷野里,似缓实快地前进着,犹带天毁地灭之势。 突然一道幽蓝火焰,如凤凰焚天穿过千里阿修罗领域而后消失在远方的黑暗里,阿修罗领域内的一切都忽然静止了一样,停了下来,巨大的伏龙鼎发出沉嗡哀鸣之声,天地齐喑,万籁俱静。 黑云压境,因一人而止! 长发飘飘,红衣飒飒,修双足立在坚实的土地上,直面千里阿修罗境。红甲、弯刀、伴兽,风也无声,雷电也无声,细碎的砂石卷过她的长靴,她轻抚着身侧牙呲目裂的异兽,血色之眸望着天。 黑云翻滚着,不见天日,但见红光,黑暗延伸着,望不到边,天上闪烁的寒光列成了整齐的队伍睁着死亡之目,地上的傀儡扭曲着身体,呼出紫黑的粗气,天上、地下密布,齐刷刷、阴森森地瞪着她。 小狸龇着利齿,毛发倒竖,立尾成刀,从喉头里发出了低吼,整个身体都燃起了幽蓝色的火,修的手扶在它的身躯轻轻拍了拍,它主人的杀气沉敛得如她手中的弯刀,只一刀,戮神! “赫达修。”鬼王的身姿出现在伏龙鼎上,阴沉沉地唤了修的名。 戮神的刀锋似闪过一丝寒芒,修却依然安静着,她的目光从万人往身上移到了伏龙鼎上,古朴的纹路被当中狰狞的脸面占了大半,恶魔还闭着眼,嘴边带着安眠似的笑意,叫人不寒而慄。 像是感觉到了修的目光,伏龙鼎上的魔脸也睁开了眼,与修同样的赤目交汇了视线。 周围好像更安静了,旷野的烈火升起了黑烟,将浓云又搅得更黑了,修身上的红甲蹿起了雷电,戮神上也升起了幽火。 红莲业火,业火红莲。 “红莲。”如古瓮一样的声音自魔脸口中发出,像重锤捶打在胸口,让所有傀儡和鬼王都心口发疼。阿修罗却是笑了,犹如老友见面一般怀念。 修微微拧起了眉头,阿修罗的呼唤似诉说好久不见,而修只觉得那是耀武扬威,平复了一下心绪,修久久地望着阿修罗,而阿修罗也望着她。 遥远的时候,在那个毁灭的时空,在无数时空碎片撕裂的地方,同样相望,被鲜血淋着,腥风吹着,在哀嚎声中凝结的恨意,穿过时间的裂缝又凝聚在彼此双眼里,却又忽然消失不见了。 修、阿修罗,同样赤红的双眼里都恢复成了一汪平静的湖。 阿修罗:“红莲,我们或许太像了。” 修:“你是说我们都是修罗异数。” 阿修罗:“不错。我们都是异数,我们诞生在同一个地方,却走在不同的路上。为什么当时你不随着修罗界一起覆灭呢?” 修:“也许,是因为你没有毁灭。” 阿修罗:“错!嘿嘿,你知道吗,我本来不会醒的,这个世间要拿修罗之力做什么都不关我的事,或许是因为你存在我才会甦醒,继续完成那场你没有做完的噩梦,这算不算命中注定?虽然修罗族人从不信命。” 第462页 修不再回答,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垂眸,望过戮神冰冷的刃,再抬起头来时,眸心已是深红,湖泊也成了深海,不翻腾却深邃,吞星辰日月,纳千山万水。 雷声开始狂吼,风声也开始呼啸,天地之间,万顷雷腾崩腾,荒野哀鸣。 “哈哈哈!这才是红莲,那个无量天刑都压不死的红莲!”阿修罗也兴奋了起来,双目亮起红芒,伏龙鼎赤芒沖天,天旋地转,天幕的黑云出现了它那张狰狞无比的脸。 “你还笑,赫达修就要动手了!”鬼王猛地一喝,他发觉自己的双手竟然在发抖,而那些□□控的傀儡地上的痛苦得打滚,天上的不少掉下,鬼王心头一颤,以指为刃割破手掌,口中念念有词,便一掌打在了脚下的伏龙鼎上,阿修罗笑声戛然而止,红得发亮的血液顺着伏龙鼎的纹路由上而下蔓延,少顷整个伏龙鼎都染上了血红的颜色,那一条条血纹就像鲜活的脉络布满伏龙鼎。 不一会儿那些痛苦打滚的傀儡就又站起了身,天上又一闪一闪地亮着五颜六色的利芒。 “你怕什么,我们还有王牌!”阿修罗有一丝不悦,却还是张开口从鼎中吐了一人出来,鬼医轰的一声坠入土地,砸出个大坑,沙土飞扬,坑中却红光夺目,似要炸开来。阿修罗看了一眼,便又望向红莲,见她面色凝重,阿修罗冷笑了一声。“红莲,其实我不明白。” 修也从那似要爆开的红光中移开目光,望向了它,四目交错,而后道:“我,也不明白。” 不明白,这修罗玉简的存在,不明白,这穿越了万世的纠缠会怎样终结,不明白,修罗王! 修试图毁过修罗玉简,佛门金印却护着它,阿修罗也试图吞噬鬼医,操纵修罗玉简,无功而返,修罗玉简不伤它,也不听命于它。 阿修罗甦醒正是因为修罗玉简、干坤轮回盘、修三者合力破开桎梏,一切都好似被无形的手操纵着,他们都是棋子。 烈风呼啸,灰尘很快散尽,红光霎时爆开,洒遍了阿修罗领域,一束红光久久不散,倏尔分开,一道打中伏龙鼎上的阿修罗面,一道穿过风雷红莲甲打入了修的胸口。 红光散去,鬼医浑浑噩噩从巨坑中升起,似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翠色的玉简围绕着他飞行了一圈,托在了他的手中。 修、阿修罗,从红芒中惊醒,望着对方,一瞬间的迷茫,霎时热血沸腾,修罗血性,是狂! 修:“我不明白。” 阿修罗:“我也不明白。” 修:“但今时今日,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我即是命,命即是我,红莲是我,赫达修是我,修罗是我。” 阿修罗:“明不明白,又何妨!正魔一念间,成也是我,败也是我,修罗是我,阿修罗是我!我命由我不由天。” 四道赤芒霍然从修和阿修罗的双目中射出,轰然相触,地动山摇,所有人心惊肉跳。 一声兽吼,鬼医惊醒,红芒散时,身化蓝色烈火流星的修已经扼住鬼医咽喉骑在小狸身上冲出了阿修罗境,往河阳方向去了。 万人往大惊,“阿修罗,阿修罗!”他连呼两声,都未得到回应,伏龙鼎上红光依旧,那阿修罗脸却闭上了双目,鬼王心语传音,依旧石沉大海,阿修罗似沉沉睡去了一样,再无回应,就在鬼王心慌意乱之际,伏龙鼎上徒然传来一股澎湃无比的力量,由脚底直达天灵,鬼王顿觉四肢百骸如脱胎换骨了一番,玄阴鬼气竟是提升两倍不止。 鬼王立马运气,凝于掌中,玄阴鬼气化形,万人往掌心升腾起一团紫黑色的火焰,他心头大骇,继而狂喜。“修罗之力!” 嗡的一声,伏龙鼎一声沉鸣,似是回应。 万人往仰天大笑,天上道道寒芒坠地,与地上的傀儡一起对鼎伏拜,伏龙鼎纹路里的红芒由下至上又褪了回去,就像血液流窜进了鬼王的脚底,伏龙鼎的光芒黯了,古朴而老旧,悬挂在半空中,天上的漩涡消失了,一层层黑暗的云依旧压着大地。鬼王的身上却像是刻上了古怪的纹路,血红一样,黑衣上,脸上,一闪,又一闪,妖冶诡异。 他猛然睁开了双眼! 血色的纹路霎时不见,鹰隼一样的双目里,闪过红光,他微微勾起了嘴角,一丝不苟的白发落了几根在耳侧,一拂一落,他低眸看了一眼地上匍匐的人,喉头动了动。“继续前进。” 黑压压的阿修罗境就在鬼王的操控下,继续朝着河阳方向挺近。 巨大的伏龙鼎失去了光泽,在地上投下巨山一样的阴影,万点寒芒围绕,无数傀儡追随,鬼王昂头看了一眼前方的青山,诡笑。 “青云。” 他的双眼里,黝黑的眼瞳被血围绕着,不见眼白,妖瞳幽深而可怖。 河阳城。 苏茹、金瓶儿、白逸尘等人只见一束蓝火流星滑过头顶,便知那是修往龙形谷方向去了。他们往前一看,河阳天空已被黑暗覆盖。 “他们来了,点燃天雷阵,我们走!”白逸尘令道。 几人身法奇诡,只见整座河阳城如繁花盛开一样亮起了一个阵法又消失,金瓶儿等人也不作停留往龙形谷追去。 青云 连绵千里的青云山脉在颤抖,七峰哀鸣,水麒麟仰天嘶吼不已。通天峰上,已经看到烽火连天,黑云遮天。 人们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中只有寒光。 “阿弥陀佛。”普泓祭出了大悲金轮,闭目念起了大悲咒。 鬼厉见青云弟子摆了个七星之阵,从青云七峰各飞起一道彩芒,七光齐聚,剑阵诛仙!居中白衣伴蓝剑,天琊守阵心,陆雪琪御剑阵。 陆雪琪静静地望着压得越来越近的天,衣袂轻扬。 气定!神定! 天崩于前不变色,地裂于后也无妨。 第241章 第两百四十章 很多人都不理解,我是个疯子,在他们眼中。 鬼医被赫达修扼住了咽喉,幽蓝色的火焰像毒蛇吞吐着信子,似要蔓延他的全身,冰冷的赤目,如利刃般要将人撕碎,他的身躯被她轻而易举的提拎着,飞了不知多远。奇怪的是,本来畏惧的心却在近在咫尺的时候,平静了下来。 面对生命的威胁,恐惧是人的本能。然而此刻,鬼医的心里却不再有恐惧,放手一搏吧,为了一直执着的! 手中的修罗玉简在发热,黑色巫火自鬼医身躯燃烧,竟把红莲业火也压了去,鬼医与修对视着,脖颈上纤长的手被巫火灼伤也没有松开,鬼医感觉到了她掌心在收紧,呼吸霎时困难了起来。来自修罗玉简上的澎湃真力因修的力量牵引忽然暴涨,红莲业火被玉简吞噬了进去,巫火灼烧修的手臂,鬼医咽喉的桎梏松开了。 身骑异兽的女将与他错开了去,相隔几丈,落在一片广袤的草原,依洪川,邻幽谷,远远的一条线将阿修罗领域的黑云隔开,这里天空蔚蓝,日头正晒,山清水秀,微风习习,是个风景怡人之地,而远远的龙形之谷,此刻长鸣。 端站两方,风吹着鬼医的黑衣,也吹着修的白发,默然对峙。 第463页 修的左臂上灼烧着的巫火,在微风下缓缓熄灭,手背白皙的肌肤烙下一块难看的皱褶,修微微皱了皱眉,只是鬼医也不好受,现在他的喉头灼热不已,一言都发不出来,有一团火不停烧着,自喉咙蔓延到五脏六腑,炽热难忍。 小狸恶狠狠地对着鬼医吼了一声,鬼医抬手按住了喉咙。修未有动作,鬼医心头却一沉,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轰隆之声。 河阳城内。 硝烟瀰漫,天雷阵几乎将这座城池毁坏殆尽,残垣断壁,尸骨成堆,比之兽妖之祸更加惨烈,那些被鬼王控制的上万傀儡几乎被天雷阵炸去了一半,烈炎不歇,燃透了半边天,黑云被火烤过了一样,发红,通往龙形谷方向的路被烧成了火海,爆破声不绝,一下一下把火势拔高,从龙形谷远远望去,就像一幕燃烧的天墙,无人敢穿过。 很快几声轻啸相继而来,四道豪光落在这片草原,金瓶儿、白逸尘、曾书书、苏茹从河阳撤退而来,五人一圈,将鬼医围在了中间。 “看来,今日,我是无处可逃了。”沙哑无比的声音从鬼医喉中发出,枯朽老木断裂般难听,他的喉咙受了重创,能说话已是幸运。 “既然知道,便束手就擒罢。”白逸尘道。 鬼医低笑了一声,不作理会,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金瓶儿身上,“你也一定要杀我?” 金瓶儿面色微微变了变,“先生、”金瓶儿轻轻唤了一声,却再难说出什么,紧了紧手中的紫芒刃,隐去了心头的犹豫。 鬼医看在眼里,笑道:“金瓶儿,老夫很少欣赏别人,你当算一个。”言罢,鬼医就将注意力落在了修的身上,其余的人他都不放在眼里,他的对手只有那平静得叫人心寒的赫达修。 他朝前微微走了一步,其他人全都警戒起来,修端坐在小狸身上,居高临下,目深邃而亮,鬼医没有了动作,静静地看着她。 这是鬼医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他的对手,天人之姿,世间绝色,但无论白发也好,红衣也罢,只有那双眼睛令他几度恍惚,不是赤瞳特殊,是隐藏在那双眸深处熟悉又陌生的东西,有他嚮往的、嫉妒的、恐惧的,也有他怀念的。 “我在想该以什么身份做你的对手?修罗的亵渎者,还是叛门师叔?” “为什么不以你自己?还是连你自己都迷失了?难得是对手,知己知彼,这是从前到现在我迎战的骄傲。可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修心里有困惑,鬼医与万人往有明显的不同。 鬼医沉默了片刻,“这世上没有我想要的。” 那好像毫无欲望的目光,却藏着令修也不寒而慄的东西。 “没有你想要的,所以要毁了吗?”苏茹向来直性子。 鬼医沉默着,微微摇了摇头,他抬起了目光望着修身后不远处的幽谷,眼神变得莫以名状。 龙吟声自那座幽谷传来。 “小心。”修的心语传音顿时传到了金、苏、白、曾四人耳里,他们即刻警觉起来。 远处的龙形谷悲鸣得厉害,天上的流云也翻涌起来,鬼医在包围圈里一动不动,修罗玉简腾却飞出他身,腾于半空之上,古朴的玉身盈着幽光,微微闪烁,一明一暗,像心跳的频率,一下、又一下。 风停、云散,除了哀鸣的龙形之谷,只有朗朗干坤。 鬼医仰望着玉简,也不念咒,不施法,修罗玉简的幽光垂下一柱罩在他身上,他的手迅速干瘪了下去,眼窝也深陷,如同枯萎的树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宽松了的黑衣,不时晃动一下,玉简在吸收他的精元,近五百年的修真真元,而他什么也没有做。 曾书书、白逸尘、金瓶儿、苏茹退到了修的身边,修诧异起来,根本不是鬼医催动修罗玉简,而是修罗玉简在吞噬鬼医,“你这样下去会油尽灯枯而死,修罗亡魂的怨气会侵蚀你的魂魄,坠入无间,受八苦五毒,永不轮回。快离开那里!” 鬼医没有理会,他痴痴地望着修罗玉简,那是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希冀与渴望,一种天毁地灭也改变不了的执着,朽木般嶙峋的双手紧握,像失去了血肉,只剩一层皮囊包裹,太过用力就要断了一般,他很痛苦,却一声也不哼。 就像吸干了他最后一滴血一样,修罗玉简垂下的光华慢慢吞回了玉身,玉,成了它本应具有的红,修罗屠血,过境血流成河。 红色的修罗玉简,血色饱满,高悬天空,嵬然不动。 鬼医垂下了头,久久没了动静,草原再度吹起了微风,吹得人泛起了凉意,浑身一个激灵。 曾书书握紧手中轩辕,盯着鬼医和修罗玉简不敢眨眼,修罗玉简静止在天空,鬼医也一动不动,他咽了咽喉咙,便是这时,鬼医动了,他缓缓抬起头来,望着所有人。 那身墨色一般深的黑衣像大了两圈,几近油尽灯枯的身躯再也撑不起那黑袍,坠了下去,那包裹得严实的面巾,掉了。 金、苏、白、曾四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太过年轻的面容,只是个苍白的病弱少年,但除此之外□□的肌肤几乎都贴在骨头上,有着难看且深的皱褶。 金瓶儿很难想像,有着异常苍老声音、行为乖僻的鬼先生,竟是这般清秀模样。 修虽也一愣,却不讶异。返老还童,玉阳境即可,永葆青春精修大乘即可,鬼道、巫术有此法也未可知。鬼医的修为不亚于云易岚,甚至不低于道玄,以他天资若想窥天道,寻长生,登造化,假以时日必成,却不知他今日所作所为究竟为何? “南疆道法,我皆有涉猎,其中以焚香、鬼道、黎族巫术最为精通,然我最爱医术,好研究珍奇异宝、异闻怪论,此生游历山河无数,可谓博古通今。我知道修罗玉简以我为媒,吞我精元,令修罗亡灵大军异世降临,以召天戮,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生死轮回我都置之度外了。赫达修,你为修罗,宿命难逃。你入焚香,却是焚香之大幸。同为焚香门人,火龙之乡,翻天之志,引以为傲,走到现在,不到尽头,我不会甘心的。” 沙哑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坚决,苍白羸弱的少年面容勾起一抹冷笑,一束红光自修罗玉简射下,瞬息之间,将鬼医引入了玉简之内,然后飞了出去,像是剎那间飞到了天边。 极远、又极近。 翁——翁——翁—— 沉天巨响,自天幕奏响,饶是修也心神俱震,气血翻涌,小狸长吼,双目圆睁,血丝骤布,修即刻横刀掐诀,将曾、白、金、苏四人护在了霸邪障阵法之内。 “你们快看天上!”曾书书捂住胸口,惊呼。 湛蓝的天空忽然昏暗,灰濛濛的乌云盘踞,修罗玉简红光闪烁,引得天地变色,骄阳无光,乌云遮天,狂风起,红日现,就在眨眼之间,太阳成了血红之色,整个人间都泛着血雾一样,充斥大地之上,无雷电惊魂,只血色漫天。 修怀中顿时飞出一物,在修都不曾来得及反应下,白芒万丈的干坤轮回盘冲撞上了修罗玉简。 “喝!!!” 第464页 震肝裂胆的惊天之叱咤自血红色的玉简内传出,金色大字,忽而镌刻天幕之上。 修罗灭世! 金光四射,直刺双目。灭世之威,未地动山摇,也不曾天崩地裂,仅一声呼喝,这四字天谶便如巨石压心,压得金瓶儿四人几欲肝胆俱裂,喘不过气来。干坤轮回盘白芒像被修罗玉简吸干了,失去了光泽,从天上坠落,不知掉到了哪里。 卬—— 龙形谷悲鸣得更加厉害,连带着脚下的草地也微微震颤,太阳如血瞳,天幕似黑洞,要将世间都吞没。 卬—— 龙形谷的悲鸣,矖腾的悲鸣,就连戮神也开始悲鸣,龙吟风吼,天地血雾瀰漫,修却在此刻恍惚。 只有血色的地方,那曾是她的故乡,腥风、龙吼,伴着岁月峥嵘,她的族人,她的战友,她的荣耀,她的…… “修罗玉简展开了!赫达修我们怎么办!”金瓶儿疾呼,将修唤了回来。 通红的修罗玉简缓缓展开了捲轴,一声尖锐无比的惊啸刺得金瓶儿等人耳朵剧痛,曾书书耳鼻皆流出了鲜血,在离修罗玉简最近的地方,曾书书、金瓶儿、白逸尘、苏茹亲眼见证了撕裂时空的力量! 那血色玉简所在的天空,凭空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自九天竖在了大地,将天地相连,绛红的雾自缝隙里喷薄而出,金戈铁马之声响彻天地。 金瓶儿等人这才明显感觉到了大地的悲鸣与惊颤,那缝隙越来越大,无数的嘶吼就要冲破缝隙降临。 修的双眼血光大亮,额心雷纹骤现,风雷红莲甲微光盈盈,玉般雕琢的面上突现六道道血纹,自眼角而下,分列两颊,一边三道,倒三角之状,如玉的人顿时狂野如煞神。 一桿□□刺破了裂缝现了出来,云翻雾涌,红日血光满盈,铁甲终于踏破了时空。 千万修罗亡灵大军,就要破空而出! “我们退!”红眸微眯,修的声音冰冷得不似人声。 令一出,金瓶儿四人不敢作他想,急急退开了百丈之外,御物飞行,日行千里,然在神威震慑下,竟似寸步难行一样。 直到退到了龙形谷之前的平原,一道金色屏障隔绝了修罗威喝,他们的气血才顺畅了许多。 修骑着小狸,挡在他们之前,面无表情,冷刀横,有气贯三军之威势,背依矖腾所化幽谷,直面修罗亡灵大军。 幽谷前庭,修罗战场。 青云,通天峰。 云海广场上的天空已经彻底暗下,惊雷闪电不歇,风捲云涌。 山脚下已经传来悽厉的嘶吼,水麒麟的吼叫成了此刻的战鼓。 “燕谷主、萧师兄,鬼王已入青云结界,第一道关卡沦陷!” 青山血泪染,傲骨英魂埋。 一声飞鸟长啼,雪白羽翼展翅,天际降下飞羽,陆雪琪身带双翼,凌于九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2章 第两百四十一章 青云山,通天峰 从通天峰上眺望出去,远处的天空再没有往日那种万里无云的蔚蓝空旷,此时此刻,一种暴戾的血红光影笼罩了天际,化作沉沉乌云,压在了青云这座巍峨山脉。 前山已是烽火遍山,血流成河,魔教此次入侵来势汹汹,势不可挡,鬼王此行对诛灭正道一行势在必得,统御修罗伏龙之鼎,操邪术,纵阴鬼,短短时间连破三关五阵,直逼通天之巅而去,正道纵早有准备仍被凶悍霸道的诡异妖术击溃,前防精英之士十去□□,尽数迷了心智,成了鬼王座下打手,六亲不认,返身过来对正道道友大肆杀戮,哀嚎四起。 鬼王还嫌这些不够,阿修罗领域徒增数倍,四灵血阵将山脉附近来不及逃离的百姓居民尽数收入麾下,成了鬼王手下只懂杀戮的凶器,先前河阳城中被轰去一半的人数,不减反增,已超十万之众,踏得通天峰山体都在颤抖,比当时号称天地巨劫的兽妖之灾,更胜一筹。 鬼王一路所向披靡,魔涨道消,青云仙山霎时尸横遍野。 腥风伴血雨,血腥味已从山下飘来,瀰漫到云海广场,山上凝聚了最精锐的战力,此刻哑然无声,心头的凝重化作了脸上的坚毅,沉默中,握紧手中的兵刃。 燕虹、萧逸才居玉清殿之顶,身侧站林惊羽、幽姬。四人组逆天劫法阵,居此战将帅之位,燕、萧二人为此战指挥,林、幽二人为护法,以他们为统御,朝前望去,上万有志之士,井然有序,列兵布阵,以战死之决心,阻苍天之浩劫! 危机临近,燕虹急召青龙、玄武、白虎等人回来,他们要务由合欢飞燕、鬼王燕回带人顶替,通天峰上,合最大战力,与鬼王决生死。刀光剑影,奇门法宝冷光闪烁,阵法密布,流光异彩照耀四方,黑暗之中,通天峰上被豪光照亮。 前鱼鳞之阵,曾叔常为将,诱敌深入。左前锋矢之阵,由齐昊、田灵儿统率,突击暗刺。右前鹤翼之阵,宋大仁、文敏二人带领,扰敌形。中右普泓领天音众僧下佛光捨身阵,以佛法抵伏龙鼎蛊魂摄魄,中左青龙、白虎坐镇,龙飞虎翼,以魔道蛮霸术法,布杀局。右后青云长老组云垂剑阵,左后法相、玄武布法华龟玄阵,与云垂剑阵合成防御支援,直属统帅之逆天劫,正魔一心,阵阵相辅相成,呈九宫连环大阵,这正居当中,自是杀伐大阵:诛仙剑阵! 没有诛仙剑,仍有天下无数英豪,以血志赤诚布诛仙剑阵,万法不离其宗,道法不变,不由诛仙催动,自有天琊替代,这执法阵之人自然就是陆雪琪! 少了诛仙剑,诛仙剑阵威力折去一半,然陆雪琪道法高超,天琊堪比诛仙,更有鬼厉从旁辅助,居中杀阵,必要让敌人有死无生! 鬼厉身居诛仙阵内,周围的血腥味不比山下传来的淡,不知正魔两道多少人以自身修为和精血才强启了这诛仙剑阵。诛仙,鬼厉身体异常僵硬,然而纵有心绪翻涌,也很快拔离回忆,这杀戮累累的剑阵,此刻承托着血战的希望。 风捲云涌,天上飘下纯白无暇的飞羽,他仰头望去,上方白衣墨发似飞仙,神剑天琊沉敛着蓝芒,飞翼加身,持神兵,飘然若仙,却更似战神凌空,明明是飘逸的白裳,忽然好像和一身红衣重叠了。 鬼厉眼神闪了闪,心底微喃:“修姐姐。不知陆师姐又是怎样的心境。” 上方的人,看不见神情,天琊的蓝芒却越来越亮,剑气浩荡。小灰立于鬼厉肩膀,摸了下鬼厉的头,与他并肩作战,鬼厉也收回了心神,噬魂棍发热发烫。 浓浓的血腥气伴着惊心的低吼传来,咫尺。 血色红芒遮天蔽日,通天峰上,整个天幕都变作了削红色,暗红的乌云滚滚翻腾,让人看着便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在这片红云之下,什么东西都被染作了红色,天是红的,山是红的,云海上飘动的气是红的,虹桥上流下的水珠是红的,甚至仿佛连凛冽的山风吹过,仿佛也是红色的。 无数个身影正从通天峰下从四面八方向上攀爬而来,数不清的飞芒似流星也沖向峰顶,密密麻麻几乎看不到有缝隙,到处都是人影,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红色的异样光芒。 第465页 这些都是被鬼王伏龙鼎蛊惑了心智的人,平常百姓尚激发数倍潜能,飞檐走壁,那些被控制的正道修真更是修为激涨,一时如疯狂的蚂蚁,天上地上铺天盖地而来,直令人心底发寒。疯狂的人潮和许多高手相助,鬼王的攻势犹如巨涛拍岸,天幕红芒照耀下,前方曾叔常带领的正魔联军不消片刻就节节溃败,纷纷退上了虹桥。 宋大仁、文敏带领的部队很快接应,曾叔常护着剩下的一些残兵退回后方,大喊:“他们打上来了,四灵血阵太厉害,鬼王玄阴鬼气也暴涨!” 话音落下没多久,‘嗖嗖’几声不绝于耳,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鬼王大军已然将巨大的云海广场围住,放眼望去原本云气缥缈的仙境如今人头攒动,狂吼嘶喊之声此起彼伏,简直如饿鬼地狱,佛光捨身阵大亮,佛陀诵佛声骤响,九宫阵联动,霎时杀伐起,道术来不及施展,短兵相接,刀剑到肉,鬼王大军的锐气,被九宫阵阻挡,人人浴血,砍杀大半,然而还有无数人前赴后继,无穷无尽一般,到了后来,更多的人纷纷拥挤上了云海,简直已经没有插脚的地方,九宫阵前方三阵不得不退,退回了虹桥后面。 而天幕之上,一团比天空红影更深邃百倍,看去犹如一个血球的大红光团缓缓飞到而来云海上空,血雾中传来一阵狂笑:“哈哈哈哈,正道的废物们,如今终于知道老夫的厉害了吧!道玄呢?不是很厉害吗?诛仙剑阵不是天下无敌吗?哦,他早就败逃,当起了缩头乌龟,少了道玄,你们青云门简直不堪一击,一群废物!哈哈哈……” 笑声放肆而猖狂,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然而其中的暴戾之气,却令整座青云山通天峰上的人,笼罩在绝望的氛围中。 “师兄、燕谷主!”林惊羽见鬼王大军气势惊人,盟军死伤无数,疾呼。 燕虹拧起眉头,萧逸才望了她一眼,气沉丹田,声穿云霄:“联军听令,九宫变阵,七星拱月,守住虹桥!” 顿时曾叔常、齐昊夫妇、宋大仁夫妇带领众人与后方五阵汇聚,以逆天劫为首,诛仙剑阵居中,成七星连珠,守住了虹桥,前方纵使乏力,后续有力,虹桥又是天造地设的奇景,顿时成了鬼王大军难以逾越的天堑奇险,偌大的桥面平时还算开阔,但此刻对于十万鬼王大军,简直与独木桥无异,鬼王大军的攻势暂时停滞了下来。 那些疯狂而丧失理智的人纷纷冲上了桥面,片刻之后只听‘啊啊啊’尖叫不时响起,不少人收不住脚,又或者太过拥挤,生生被退下了虹桥之下的无底深渊,快速化作一个个黑点,被云海所吞没。 鬼王手下人数虽多,但能正面打斗的只有那些修真人士,平常百姓提升了潜力,变得力大无穷,攀爬如飞,但终究不可能瞬间就学会各种道法御剑飞行,鬼王麾下声势虽盛,大多人却只能傻傻站在地面向前冲去,碰到通天峰虹桥,便莫可奈何了。而那些被夺去心智的修真之士,也在天音妙法下,摇摇欲坠。 正魔联军,汇集正魔道法,配合默契,以少打多,竟生生逼停了鬼王大军,许多鬼王的人被困在拥挤的虹桥上,进退不能,时间越久,骚动就越来越厉害,竟有越来越多的人落下虹桥,就此丧命,而天空上,也是无数纷纷落下的黑影,天音道法醒神,而伏龙鼎蛊惑心智也厉害,两两相冲,飞剑上的人站不住脚便坠落。 局势稍定。 这番情景自是大出鬼王意料之外,而正魔联军一方则是士气大振。 只是这样的情势并没有维持多久,在鬼王大局被阻挡在虹桥一端之后,天际苍穹中那诡异的巨大血球就缓缓飞到了虹桥上方,赤红的血芒吞吐伸展着,在半空中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可怕恶魔。翻滚升腾的血气都在急速旋转着,片刻之后,从巨大的血球之中,突然向着通天峰上虹桥一端的人群中射下数十道血色光柱。 只听人群中曾叔常疾声大喊:“快闪开!那光柱正是妖人蛊惑心智的东西!” 众人变色,纷纷退开,然虹桥仍需防守,一旦撤离,虹桥防守即刻崩溃,这样还不算,有些躲闪不及的人,被红光射中当即红眼,旁边的人有的是同门好友,情急之下,不顾一切冲上前,想要将受害人拉出,谁知那光影之下的人瞬间就翻脸,反手无情,同门相残,好友反目,甚至鬼王大军冲过虹桥,沖入人群厮杀,不少人被沖得七零八散,刀光血影,血雾瀰漫,惨呼声,惊叫声顿时四起,防线被击溃大半。 残肢断骸,血流成河,尸骸堆砌,人间地狱,近在眼前。 “师兄!”林惊羽焦急对萧逸才喊道。 而萧逸才此刻却是面色铁青,额角青筋凸起,燕虹面上也是一片沉痛之色,她朝高空望去。 还不及他们下令,一声轻啸,如凤凰啼血,悽厉却又醒神,数丈蓝芒霍然挥下,斩杀了前排那些反戈相向的人不说,还一剑噼断了虹桥! 整个通天峰剧烈一晃,几欲不能立人,虹桥坚固,千百年光阴如新,轰然断裂,地动山摇。这一剑端是正魔联盟一方的人都为之一颤。 天琊惊世,陆雪琪九天居高临下,冷眸死死盯着前方那团血球。 虹桥断,阻隔了后后继涌上来的鬼王大军,那些冲上玉清殿殿前广场的人,也接连被正魔联盟围剿而死,情势暂缓。 然交锋下来正魔联盟死伤无数,还活着的,几乎个个浑身血污,一身是伤,狼狈异常,反观鬼王手下仍有许多人在断桥那头虎视眈眈。 “以为这样就能阻止老夫吗!” 一声巨鼎嗡鸣,就连普泓和众僧都猛然心血沸腾,诵佛声止,哀嚎四起,不少人被震伤了五脏六腑,七窍流血倒地。 空中的血雾散开了,鬼王和伏龙鼎露了出来,红光再出数十道,不仅与先前一般蛊惑人心,还有十几道形成了一道道光桥,连接了虹桥两方的广场,霎时那些虎视眈眈的狂人就又沖了过来,正魔联盟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厮杀又起。 眼看鬼王妖法接二连三,攻势一波接一波,正魔联盟已有些乱了阵脚。 便是那时,玉清殿顶上的燕虹高声一叱:“七星北斗散,正魔一心连。火遁起,梵音后,四灵幻象震六合,五湖四海聚八荒,剑阵诛仙!” 但见逆天劫之阵四人一起腾空而起,盟军的人也如梦初醒,变幻阵脚。 风诡云涌,红云现,火龙出,一条燃火巨龙从云雾中窜出,轰然沖向通天峰上,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墙徒然升起,将鬼王大军前进的路阻隔,幽姬亦飞身而起凌于联军后方,三道光芒追随,青龙、白虎、玄武,魔教四圣使,四灵幻象阵,巨大的明王法身出现,如怒目金刚,四圣使下方,天音僧众汇集,手拿佛珠双手合十,梵音奏响,一道道佛门经文缠在了明王法身上,佛光普照,将联盟所有人罩在发光身躯之下,林惊羽、萧逸才便落在诛仙剑阵当中,与鬼厉站在一道,连带剩下的所有青云弟子通通飞身入阵,他们脚下阵法大亮,剩下五湖四海的义士,围站在诛仙剑阵的光芒周围,以血为引,将自身修为注入青云剑阵,顿时青云七峰鸣! 第466页 剑阵大亮,光华冲上九霄,汇于陆雪琪身,羽翼张开,立剑于身前,天琊光芒凝聚一柄蓝色小剑,继而一分二,二分三,三分无数,密密麻麻的光剑出现在陆雪琪身边,齐刷刷一幕剑墙,鬼王面色骤变,回忆一闪而过。 剑阵诛仙! 陆雪琪凝神屏气,挥剑一指,一道道蓝色小光剑,便沖入了鬼王大军,霎时血柱喷薄如雨下,死伤无数,血雨中一道凌冽剑气破空而出,朝着鬼王轰去,鬼王面色一变,双手聚起紫黑气团,连连挥动,伏龙鼎一声嗡鸣,鬼王合拢双掌,一声大喝,数不清的天琊光剑被尽数收到伏龙鼎中,狂风四起,光桥碎裂,火墙灭,明王消,通天峰上,再无一人站立,纷纷跌倒。 飓风过后,昏暗的天上再也没有流芒飞星,只剩下两人。 飞翼、伏龙鼎。 陆雪琪,鬼王。 他们二人依着伏龙鼎之力和灵犀羽翼仍立在高空,所有的厮杀在这刻暂停。 鬼王大军停止了进攻,纷纷跪地膜拜高空,正魔联盟的人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整座青山血海中浸染一样,无一处不是鲜红,尸骸成堆,只有惨烈! 高空之上,鬼王面色并不好看,“你们有这样的本事,值得夸赞。” 陆雪琪并没有应声,天琊握在手中,目光在鬼王和伏龙鼎之间打量,鬼王只是脸色有些难看,嘴角渗了一丝鲜血,并无大碍,而伏龙鼎,那张恶脸仍闭着双目,好似沉睡,陆雪琪心下不敢放松一毫。 鬼王见陆雪琪不理他,诡笑道:“赫达修现在应该在苦战,你还在这里?” 陆雪琪眼神闪了闪,冷道:“我在这里,难道不是因为你。我和她的日子还很长,在杀了你之后。” 鬼王眼神一狠,怒极反笑,“你们的确还不至于废物,但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我吗?”他往脚下一看,摇头:“啧,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浑身浴血,很厉害?为了对付我,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河阳城伏击,炸我大军半数,现在通力合作杀我手下无数,哼,可是这对我无关痛痒,你们手里面的血,是你们同族,你们的亲朋,你们心心念念守护的苍生。” “以暴制暴,免不了牺牲。只有剷除你这魔头,天下苍生才能安宁。”陆雪琪声音很淡,一剑轰碎虹桥,斩杀无数人命,她不后悔。 鬼王狞笑,道:“我是魔?呵,这青云山上所有的尸骸,是你们亲手犯下的杀业!我是魔,你们又是什么?正义之士吗?呸,只是怕死罢了。根本没有什么正魔,只有成王败寇!” “因果有报,这些杀业你才是始作俑者。正道、魔教,今日连宿敌都要结盟对抗你,你还执迷不悟,除恶扶善为正,滥杀无辜为魔。正魔,是人心。”陆雪琪不为鬼王之言所动。 鬼王目光一狠,往下一望,鬼王宗弟子站在人群中,眼神复杂难明,玄武被法相搀扶着,抹去唇边血迹,往前迈了一步,高呼:“宗主,醒醒吧!这样的胜利,不是我们要的结果。醒醒吧!” “叛徒有什么资格讲话。男儿大志,问鼎天下,为王为尊。你们算什么东西。”鬼王眼中已没有一丝人的感情,在看到鬼厉的时候异常冰冷。 陆雪琪却是平静道:“你要的王又是什么,是那些匍匐在下面的可怜人吗?可那些不过是被你妖术控制的人,噩梦总有醒的一天,你可以掌控生死,但掌握不了人心。他们不是真心臣服,醒来一定会杀你,你杀了他们或者又控制他们,这样周而复始,你身边还剩下什么?你只是一个孤家寡人,你问鼎天下,又有什么意义?” 鬼王像是被刺中要害,厉声道:“你住口!黄毛丫头,岂能妄论老夫!我就杀了你,再去杀了那赫达修,天下谁能挡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正魔都不可以,谁都不可以!谁与我作对,我就杀谁,杀尽天下人!” 玄阴鬼气猛然暴涨,伏龙鼎红光大亮,沉重的嗡鸣声令通天峰上所有人痛苦不已,尚且清明的能用道法挡上一二,而那些被鬼王所控的人已是倒地哀嚎打滚。 陆雪琪也不免心神起伏。 “陆雪琪,当初就应该杀了你和赫达修!你想杀我再去和她见面,纵使你赢了,她孤身面对修罗亡灵大军,也不会有命见你!” 魔音贯耳,陆雪琪好似听到了无数铁蹄争鸣,金戈铁马颠覆干坤。 心神一乱。 便是这时,威喝着整座青山的伏龙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不知从哪里又飞来一口石台托着巨鼎,直直冲撞上了伏龙鼎,伏龙鼎鼎身剧烈晃动,鬼王脸色大变。 只见那不知名巨鼎撼动了伏龙鼎之后,不敌伏龙鼎之坚硬,霍然碎裂成渣,只剩下一个石台悬浮,那石台上一柄赤红古剑,无声嵌在石台上,似玉非玉,赫然是那诛仙古剑。 诛仙一声剑鸣,所有人为之一震,石台继而碎裂,诛仙飞出,最后落在了一人手上…… 第243章 第两百四十二章 天与地之间裂了一条狰狞的缝隙,像腐败的墨色蜈蚣悬在半空。 从裂缝里不断吞吐着黑雾,天上的红日也越发的鲜红,瀰漫在天地之间的血纱与黑雾搅在一起,成了绛红色,天地色变。蔚蓝的天空,成了暗灰色,由灰及深黑,孤悬的血日颜色却越来越深,高高悬在天空,灰色从天际的边缘一点点褪去,如墨漆黑,一直延伸到血日,犹如红日吞天。 烈风阵阵,铁蹄铮铮! 整个天地都像黑夜笼罩,绛红的雾充斥四野,龙形谷披上了血日的光,哀鸣! 广阔的平原,望不到边际,像悬挂在天边的缝隙仍不停吐着烈风,太烈的风将草皮掀起了大半,露出土壤,肥沃的泥土下一刻就被血黑风雾侵蚀风干成了萧瑟的砂砾,异世修罗降临大地,万千亡魂撕裂虚空,巨大的裂缝像宇宙的伤口,蹿起了黑色的闪电,电闪雷鸣,吞天噬地般,天幕都在动荡,落雷起,数不清的赤红闪电噼在了大地上,大地颤抖不已,洪川之水,倒悬天空,水中生灵无一幸免的被地震震出水面,大河之水轰然落下,违背自然规律,逆流而上,黄沙漫漫,洪川倒流,苍天犹如恸哭,红日如流血泪。 血日垂下一柱红光,射到了天边那道裂缝,连接着天地的黑暗缝隙又张裂了几分。 修罗怒吼! 广袤草原的边缘,靠近龙形谷森林的地方,早早埋伏的千名勇士,即使在屏障掩护下,仍躲在巨树后面,不得不低下被烈风颳过的头,手按在胸口处,像要按不住被修罗怒喝震颤的心脏。 人群里千机老人紧紧地抱着千机宝盒,以平复此刻还未见修罗真身就畏惧的心情。干瘦的身躯,在大地的颤抖下在树根处几乎缩成了一团。“乖乖!这是要翻天覆地啊!” “千机老头,你该不会临阵退缩吧!”石猛是个直性子,有话直说,但问出此话时他的声音也有一丝颤抖,手中的金钟鼎早已浸湿了汗,微微发抖。 “胡说!”千机老人将头探出去,又很快缩了回来,远处的草原已是硝烟四起,青草不复,满目焦土,“我们哪个不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但你们此刻就没有一种心脏紧缩不能呼吸的感觉吗?闻名不如见面,我千机老儿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现在我本能的、畏惧!” 第467页 石猛不再说话,众人藏匿处鸦雀无声,有金光符阵掩护,这里植被未被波及,但恐惧仍汹涌地涌上来。 一道惊雷撕裂了天空,横久不息,一支长/枪已刺破那道裂缝,裂缝如漩涡将黑红血雾吞了进去,又吞了出来,大地轰隆一声前所未有的惊颤,修罗铠甲铁蹄踏上了这片异世的土地,漫天的黑红血雾又从缝隙里喷薄出来,像巨浪海啸霎时淹没了大地。 血日无光,妖瞳一样悬在黑夜。 毛以方本就不是修真大能,与别门道法不同,九天玄术自成一派,别门道法飞天遁地,移山倒海,杀敌于千里,而九天玄术只是降魔除妖、驱鬼僻邪的术法,此刻面对如此神威,不由也心惊胆寒,两股战战。手中拂尘、金钱剑几欲脱手而出。 “道长你还好吧?”战无极就在毛以方身边,自然察觉到毛以方的畏惧。其实现在不用心灵相通,也能察觉到所有人的心意,此刻,修罗亡灵降世的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里只有一种感觉。 恐惧! 修罗亡灵大军还像隔得很远,漫天的血雾也模糊着视线,尽管如此,强大的杀气仍铺天盖地般涌到身上,嵴背发凉,不寒而慄,那是身经百战也经不住的发抖。 战无极咬牙遏制住心慌,扶住了毛以方后背。“道长,修姑娘与我们同在,她还在前方直面那可怕的修罗亡灵,你是对付亡灵的关键,一定不能有差错。否则如何对得起她。” 毛以方看了一眼他门下的所有弟子,他们也都瑟瑟发抖,毛以方咽了咽喉咙,握紧手中金钱剑,道:“我知道。我毛以方虽然不是什么修真大能,但一人之力微小,仍有可用之处。蝼蚁虽小可溃堤,为民除害即大乘,天地有正气,九天归一心。我与赫达姑娘虽无故交,但为了苍生一线生机,即使微小也当尽全力!何况赫达姑娘用九天玄术·灭魂大阵对付她族人亡灵,这份胸襟,即使粉身碎骨,我也不负她所託!为了苍生道义,我玄天门人甘愿捨身取义!” 千机老人、石猛、战无极沉默地望着他,心里的那份恐惧渐渐地、渐渐地被别的东西取代。 地上的微尘抖动着跳起、落下,地面震动得比先前更加厉害。 修罗亡灵大军已经朝着这里挺近了,幽谷的哀鸣像奏起了遥远的送葬曲,血雾早就穿过结界披在他们身上,有道蓝色的流星朝着这里飞来,蜷缩在树后的人们站起了身,握着手中的武器,死亡也许会在下一刻就来到,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而且他们也没得选择。 修带着金瓶儿、苏茹、曾书书、白逸尘落在了龙形谷森林的前面,一个个身上都带着浓重的血雾,曾书书修为五人之中最弱,已有血雾煞气蚕食掉他的护甲,金瓶儿、苏茹、白逸尘也灰头土面,脸色发白,金光笼罩,前头出现一层伞状屏障,金刚门的金鼎防御罩为他们增加了一层防护,上面带着九天玄术画的符咒驱散了那股吞噬人性的血煞,金、苏、白三人松了一口气,曾书书几欲跌坐在地。 修翻身下了小狸,石猛等人从林中迎了出来。“(赫达)修姑娘。” 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在几乎翻天覆地的地方,这些人目光灼灼地望着修,远处翻飞的尘土已经越来越近,龙形谷外的草地也消亡了大半,见识过修罗划破虚空降世神威的样子,他们与修罗相比真的太渺小,他们眼中仍有畏惧,但此刻他们握紧了武器,与她站在一起,一声呼唤。 修看过他们的脸,剎那间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又喷涌到四肢百骸。她的声音有微微的沙哑:“无论是战争,还是灾难总有人要顶在前头。面对灭世一战,任何人都没有选择。并不是每个人命中注定都要成为英雄,只是这场战争我需要你们,而你们、也选择了这场战争。英雄,是后世对你们的荣膺,但也很有可能连荣膺都不复存在。与修罗亡灵大军为敌,九死一生,无论后世怎么评判,此刻,你们只是我同生共死的战友。” 萧瑟的风从幽谷吹来,修的白发滑过她鲜红的盔甲,龙形谷就在那么近的地方,她却没有去看。那幽谷结界之后,有她的亲人,她的朋友,但此刻她根本顾不上去想,青云山上的雪琪,谷中的女儿……太多,不敢想,也不能想。 她知道她面前的这群人也是一样! 修望向了仍不断涌出的时空裂缝,望向了那开启裂缝的修罗札记,最后望着血雾里滚滚而来的尘土,她松开戮神,掌心燃起了两簇最精纯的烈火,很快双色烈焰燃遍她的身躯,束得规整的白发扬了起来,冷眸亦如刀,深红似血,淹没了她眸心最后的闪烁。 “很抱歉,我的族人造成了这么大的灾难。”修左手的蓝火升腾弯成了弓弦,右手的橙金火焰凝成了龙形利箭。弯弓搭弦,修将手中弓弦拉开,弓似满月,“你们也许再也见不到你们亲人、爱人,也许再也见不到这个世界的明天。修罗的铁蹄会踏遍每一寸土,末日的烈焰会烧掉所有的希望,人间会沦为地狱,剩下的一切都会在绝望里走向消亡。你们渺小、、却又坚韧。” 那弯弓引箭的人身姿刻在每个人的眸心,所有人看着她,看到了远古神祇应有的姿态。 “你们的恐惧和怒火就由我来点燃。” 砰的一声,箭去如流星。火龙之箭,穿过漫天血雾,烧过无穷黑夜,划过血日,轰然射中了天际的裂缝,巨大的声响盖过了修罗亡灵的怒吼,在时空裂缝里,那支箭炸裂出无数火流星,将第一批冲出来的修罗亡灵烧进了火海。 嚎哭起,杀声喊。 沉如巨钟的杀伐声从那片火海里传来,修罗亡灵的铜甲尸、修罗魔骑、飞天罗剎……全都穿过火海而来。那是一队黑甲黑衣的军队,黑红的雾缠着他们的黑甲,黑得发亮的头盔下只露出黑漆漆如空洞的眼,它们的黑色铺天盖地,它们像占满整个平原,天空是黑的,地是黑的,黑压压的一片压过来,如同黑色的泥沼,黑色的漩涡,没有光明,只有黑暗,它们每走一步火海翻涌,每踏一步大地巨颤,毫无感情,毫无破绽,烈火烧上了它们身躯,它们也不停留,口中呼喝的只有: “杀!杀!杀!” 金瓶儿等人愣怔在原地,每一个都看起来凶悍无比的修罗亡灵正数以万计携着烈火而来。 “不应该愣着了,你们的恐惧应该在战火中烧尽,你们的怒火该用鲜血来滋养。去吧,去斩断那铁蹄,去削掉那头颅。用生命来捍卫应有的希望!” “嗷!!!” 那是小狸的怒吼,它的主人跨上了它的身躯,握紧了弯刀拍了它的嵴背,幽蓝的火焰在它身躯燃烧,它朝着涌来的黑甲亡灵沖了过去! 剎那间,那黑暗的一片吞噬了它,看不见它的身影,然后更大的光亮在黑压压的亡灵中闪耀。斩下修罗大军第一缕幽魂的,是那柄如冷月的黑色弯刀,它的刀刃轻易斩掉了铜甲尸的头颅,没有鲜血,只有喷涌而起的黑红血雾,那血雾像妖怪缠绕上了红色的轻甲,在小狸的高速移动中,被风吹散。下一刻,化为血雾的,是飞天罗剎的翅膀。 第468页 一刀,一魂。 然而飞起的血雾在空中妖魔一般乱舞过后,又凝结成新的修罗形态,一层层将矫健的奇兽包围,无论弯刀如何舞,它们都不退缩,无论小狸的身形如何快,它们都追得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件件都是夺命利器,都是追魂死咒,那幽蓝中带金光的火流星在千军万马中纵横。 突然地!! 凭空出现一柄幻影巨斧,有如山大,一斧噼向了修罗大军,也不管敌我,以牺牲上千亡灵的代价,生生噼断了小狸的去路,将它逼停,又消失。小狸和修很快被后继涌上的修罗亡灵包围。 一条红龙幻象冲破了包围,直上九天,口吐烈焰,点燃战场,修罗亡灵大军踏着抖动的山河,穿过火海,仍气势汹汹挺来,战马长嘶,铁蹄响,崩腾的数万修罗魔骑当先冲破了火海,仰天长啸。 小狸飞天而起,金瓶儿等人如梦初醒,金瓶儿握紧紫芒刃,夺过千机老人的千机盒,即道:“按照计划,展开诛魂劫阵。” 话音一落,也不知她从千机盒内拿了什么粉末涂抹在紫芒刃上,便带着随行的几百暗杀高手,以身法幻形,潜入了战场。 战无极也不废话,从怀里拿出一条银色长索,也抹上了相同的粉末,还从千机盒内拿了另一个机关,同样带领手下沖入战场,与金瓶儿不同,金瓶儿领人往亡魂里沖,他的人却是走边缘地带。 千机老人见他们都加入了战场,将千机盒重新抱在怀里,挺起了勾着的背,喊道:“毛道长,横竖都是死,让我们大干一场吧。我的机关术配合你的玄天术,轰它修罗个魂飞魄散!” 毛以方点了点头,“玄天门人听令,灭魂阵起!”令一下,门人仅百人不到的玄天门,人人割破手腕,以精血燃魂,开启了降妖伏魔的灭魂死阵。 魂灭魄散,死上加死,再无翻身是为灭魂死阵,但见整片昏暗的草原发出金灿灿的光芒,金光照射下,修罗亡灵的黑色盔甲就像被烈日蒸腾一样冒起了黑烟。 “三位道友,就是现在!”毛以方满面通红,额上青筋虬起,他门下弟子更是七窍流血。 曾书书、苏茹、白逸尘也喘过了气,三人携三百名剑中散仙以血引手中仙剑,豪光顿起,万千光剑虚影密布天空,不是诛仙剑阵,犹似诛仙剑阵,三百余人合力,万剑归一,剑阵名为诛劫,一柄巨大无比的光剑高悬,直指红日。石猛即刻祭起他手中金钟鼎,手下百名以防御显世的高手,为施法的众人架起了金刚防御罩。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千机门轰天雷当先引爆,整个战场忽然闪耀出万丈金光,早早埋伏在地下的玄天灭魂阵显露出来,但见泥土之下铺满了玄黄色的长布,以硃砂写咒文,条条交错密布,修罗亡灵大军一将踏上,便身冒黑烟,被金光灼烧。又见从两方边际突地横出一条银光铁索,拦于修罗大军脚下,索上突生倒钩寒刺,霎时又如烟花射出,射穿修罗大军黑甲,而挺近的修罗魔骑也被突如其来的银索截断了腿或半身,亡灵大军阵型大乱,血雾顿时浓郁。 便是这时,那一直高悬的巨大光剑霍然斩下,轰隆一声斩向了万千修罗军队里,剑气纵横,四处飞散,将大地斩裂了一条巨峡,巨剑散开的无数剑气,更不知施展了何种术法,面对亡魂有惊人奇效,轻易碎开修罗大军盔甲,一道道直奔它们眉心,穿颅而过。 亡灵大军阵容乱成了一团,这还不算,金光闪耀、血雾模糊中还有凭空出现的无数身形,手拿利刃,穿梭于乱军中,割头颅、刺眉心,来去如风,身形如幻,不知从哪里来,又不知遁到哪里去,却如影随形。他们手中利刃也有令亡灵再难聚形的功效,每划出的一道伤口,都侵蚀着亡魂,灼热不已,令修罗亡灵痛苦不已。 金瓶儿、战无极、千机老人、毛以方、白逸尘、曾书书、苏茹、石猛……千人八将互相配合,发出奇袭,诛魂劫阵,诛魂、诛劫,誓止苍生危难! 霎时间,一片黑色的亡灵大军里升起滔天血雾,血雾中夹杂黑色状的破碎晶体,亡灵消散。一时间神威浩荡,煞气戮神的修罗亡灵大军竟是去了大半! 毛以方满面通红,气血翻涌,似已到了极限,他霍然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于手中金钱剑上,继而掐指为诀,怒斥高呼:“世间万物,随缘随法,有来处,有归途。身死当魂归,去九幽,转轮回,魂不灭魄不散为祸人间,是孽,当斩!九天灭魂阵,破!” 话音一落,那一层层黄布飞天而起,遮天蔽日,一层一层画着诡秘的硃砂朝着修罗亡灵压顶而去,金光不减,血色雾气自亡灵黑甲蒸腾,无血无肉,仍有腥风不散。 修,身骑小狸,出现在了那些黄布之前,金瓶儿、战无极也都飞身而起,他们带的人也聚在了修的身边,身化豪光,修带头冲锋,然后群雄追随,道道豪光化作流星,为毛以方的九天灭魂阵当开路先锋。 “杀!!!”惊天一声怒喝自战场传来,也不知是谁发出。修罗战场,地动山摇,犹如干坤倒转般剧烈,就连矖腾所化之龙形谷也地裂山崩,大有倾塌之象。 毛以方及门人几欲站不住脚,好在石猛仍为其护法,苏、白、曾等众人也为其加持,灭魂大阵,整个盖向了那杀伐正烈的战场,遮住了血日,只灭魂灵,不伤生人。 黄布笼罩下,腥风血雾里,修罗的哀嚎如恸哭、似毒咒。 金瓶儿、战无极有九天玄术加持,对付亡灵游刃有余,就连一般修真在黄布下也能与修罗亡灵将士拼上一拼,杀伐正酣,热血正沸。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个个手段烈而狠,无论人还是魂,皆是残肢断骸四处飞散,人血化血雨,魂肢成血雾。 哀嚎、怒吼、惊叫、拼杀,悽厉而刺耳,硝烟瀰漫,血雨腥风! 修的刀已不知划过多少亡灵,她手中的烈火已不知烧掉多少修罗英魂,血雾瀰漫,红莲甲上丝血未沾,这样的厮杀熟悉又陌生,她盔甲上布满的血雾没有以往任何一仗里沾上的鲜血热,却比以往任何鲜血都滚烫,透过坚硬无比的风雷红莲甲仍像将她肌肤灼伤,一直烧,一直烧,烧到了心里。 她是修罗的战神,即使只有一千人直面万千亡灵,在她的带领下,仍越杀越勇,手起刀落,干净利落,杀得亡灵丢盔弃甲,杀得漫天血雾中,黑色晶石碎片如雨坠落。 “红莲大人!!!” 那是突然的呼吼,在厮杀里响亮,其声凄凄,其情切切,不知从何起,犹如四面八方。 “为什么!为什么!” 弯刀,忽地顿在了一名修罗夜叉将士头颅前,它漆黑如墨的双眼,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红眸,没有任何表情,黑洞洞的眼中心红色的小点,忽明忽暗。 ‘红莲大人!红莲大人!’……诸如此类的凄声厉喊仍不停。 修的刀挥下,将那夜叉将士整个一分为二,反手又刺入了身后突袭上来的罗剎眉心,红莲业火幽幽,将它焚为灰烬,小狸四肢踏得尘土飞扬,前脚高扬将身前铜甲尸踢出甚远,仰天长吼,修的发尾随之飞扬,其容如玉,将星红莲,四周围剿的亡灵,一时愣怔,画面像就此定格。 第469页 小狸前爪落地,俯身低吼,龇开利齿,威慑四方,修握刀安然于上,呼吸平稳,形妆整洁,面无表情,却不知自己早已泪落腮边。 一颗清泪,很轻、很轻的滑过面颊,无声的落入小狸的嵴背,消失于燃火的鬃毛。 “呜~”小狸站正了身子,困惑的想要向后望去,一只手拂上它的头,赞扬般拂过,温热的掌心,令它的身躯充满力量,它的战意再度高涨。 厮杀仍未断,虽然有九天玄术加持,面对骁勇善战的亡灵大军仍是死伤过半,但金瓶儿等人战意依然汹涌,已经杀红了眼。 修高举戮神,周围亡灵一拥而上,黑漆漆的双眼不知什么情绪,口中仍旧呼喊着红莲的名字,修口中轻念:“幻海劫波,炼狱浮沉,天地为锁,哪是归程?迷途未返,昨是今非,霸邪业火,如是轮回。” 天幕黄布上红色光阵现,地上白光起,焚香阵法在红莲业火中于修的身旁绽放开来,冲散了所有涌来的亡灵大军,烈火明尊笼罩她身躯,霸邪障、归去来、天锁囚怨、炼狱九渊……一个个焚香阵法在所有人、魂都怔愣之时,如繁花簇锦,火龙出,惊天啸! 巨大无比的火龙在天上的红色光阵里露出头来,火龙幻象升级为八荒火龙幻影,巨大无比的身躯盘旋在修的上空,焚尽一切,烧尽一切。 几乎瞬发的数个大阵发出七彩异光,那居中的身影,神色肃穆,绝世无双,焚香第一人,天地第一人! 然后她挥下了弯刀。 卬——火龙咆哮着,沖入了修罗大军,哀嚎惊啸里留下一条百丈宽的焦黑痕迹,砂砾残骸成焦土,风一吹,灰飞烟灭。 八荒火龙幻影未灭,冲破修罗大军便朝着天上的裂缝飞去,金瓶儿等人从愣怔中回过神来,无比激动,气血翻涌,在火龙冲到那时空裂缝时,都攥紧了拳头,卯足了劲,就等火龙终结这场灾劫。 卬!!! 更大的咆哮从时空裂缝里传来,夹带着风,震碎了无数修罗亡灵铠甲,震得金瓶儿等人措手不及,口吐鲜血,倒飞而起,震得金刚防御罩猛然一动,龟裂,诛劫剑阵亦人群飞散,大破。 八荒火龙幻影在临近时空裂缝的时候,不像冲过去,反倒像被神秘力量吸过去,消失不见,继而从那裂缝之中飞腾一只黑色巨龙,浑身燃着黝黑火焰,飞掠而过,烧穿了黄布,血日妖冶,黑龙妖火大盛,双目中铭刻着血红色的火焰纹章,金瓶儿与修身躯一震。 焚香道法火焰纹章。 “鬼医。”修低喃,她看见时空裂缝处的修罗玉简闪烁。 不及所有人反应,天上灭魂阵的遮天黄布顷刻被妖龙烧尽,黑龙穿过战场,吸收无数修罗亡灵,直直撞上了金刚防御罩,石猛等人抵挡不住滔天巨力,四飞而起,黑龙直奔毛以方而去,众人反应不及,毛以方直接被黑龙穿体而过,爆体而亡,血肉横飞,尸骨无存,玄天门下,惊呼不能,血浆迸裂,还保持着施法的姿势,却直挺挺地倒下,再无呼吸,玄天一门,尽数牺牲! 后方只剩个千机老人,打开千机盒,也不知念了什么古怪咒术,千机盒似无底洞将巨大无比的黑龙吸了进去,这才没有让伤亡加剧,但千机老人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倒在了地上。 “红莲!” 一声巨吼自裂缝传来,血日垂下血光,天幕浓黑,黑云翻滚如浪,时空裂缝黑电激烈,一名手持巨斧的修罗战士身上缠着黑色闪电,降临大地。 来人形似铜甲尸,却比一般铜甲尸更高大强壮,身长几近一丈,浑身肌肉虬起,盔甲也遮挡不住,露出健硕的腹肌,手中巨斧被黑雾遮住,看不清细节,但就是这巨斧幻影在开始时截断了小狸去路。 “修罗十二将,离鬼。”修道出了来人身份。 离鬼巨斧一挥,就叫身边众多亡灵散开,偌大的战场即刻空出一片,血雾散开又聚拢,无数亡灵围绕着,空白之地,连接着离鬼与修。 “赫达修。”金瓶儿重新稳住身形,就见修被亡灵包围,又正面对上那首领一样的修罗将,心下着急,不由微喃,然而并未让她有时间为别人担心。 方才融合了焚香道法的黑色巫龙烧毁了九天灭魂阵,修罗亡灵大军像解开了桎梏,凶猛起来,魔骑冲锋,铜甲尸紧随其后,罗剎、夜叉边缘暗杀,井然有序,反将金瓶儿等人杀得节节败退。 不消片刻,千人死伤超半,连战无极也被打落了铁索,浑身伤口,倒在地上痛呼,少顷,伤口就被血雾侵蚀,他双目赤红,起身连斩数十修罗亡灵后,力竭而亡,整个身躯被血雾蚕食,融在了腥风里。 金瓶儿心下大骇,紫芒刃来去如电,仍被层层亡灵包围,苏茹、曾书书、白逸尘加入战场,四人四方领人合力杀敌,然而修罗大军的包围圈仍不断缩小。 一名飞天罗剎突然抓住了激斗中的曾书书,将他带上九天,苏茹大急,正危急之时,蓝色幽火闪过,罗剎发出一声惊啸,从九天坠落,中途消散成雾,曾书书心有余悸地坐在小狸身上,对身前人道:“多谢。” 修没有应他,小狸踏入金瓶儿他们被包围的地方,就将曾书书放下,“你们退后,我将他们阵容冲破,你们修整阵脚再战。” 话音一落,一人一兽便又沖入千军万马之中,顿时杀出一条幽火之路,血雾铺天盖地,修罗之骁勇,只有亲眼见过才震撼。 金瓶儿等人也不滞留,趁修冲破包围圈,牵制了修罗大军,他们即刻往后退去。 修勇猛无比,弯刀过处,无完魂,火焰燃起,即劫灰,亡灵大军的人数在急剧减少,大有一人灭千军之势! 然而修知道,真正危险的现在才开始,修罗十二将。 “红莲!”怒吼起,巨斧至,离鬼庞大的身躯仍有不凡的速度,在小狸被修罗兵卒阻挡去路之时,追了上来。 弯刀挡住了斧刃,修和小狸却被巨力推了出去,修飞离小狸,当即空中旋身,小狸也连连后翻,在半空,修重新坐上了小狸,一人一兽飞去甚远,稳住了身形,安然落地。 离鬼未曾后退,半截身子却深陷土地,他朝地一拍,冲出土里,双手握斧,仰天大吼,浑身肌肉又涨了几分,吼声震耳欲聋,铜甲尸部队在他吼声中狂躁起来。 “红莲,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帮着外人对付我们?”声音粗狂如洪钟,离谷似喘着粗气。 修有一瞬间的沉默。“因为你们、已经死了。”说出来的时候,心脏像是停止跳动一样。 离鬼不再说话,同样黑洞洞的双眼只有一个红点发亮,他握着手中巨斧,微微抬头,像看着那轮血日,在黑红风雾中,妖冶的血日。 “红莲,你知道吗?那个地方,就是这样的太阳。那个地方,八苦五毒,修罗杀性前所未有的强盛。明明我们是战胜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还要承受这样的痛苦,为什么修罗界不复存在!恨,好恨!修罗界,虽然没有太阳,仍是我的故乡。天道涅槃,摧毁一切,族人亡魂却仍然备受煎熬。为什么!为什么!就因为我们是修罗吗!我们是被六道众生遗弃的修罗族!” 第470页 修罗大军停下了进攻,伫立在异世的战场,高昂的头颅望着血日,亡魂的怨恨得不到安放。 离鬼收回了视线,黑洞一样的眼,看着修。“我知道我们已经死了,但修罗之魂,绝不后退。平息修罗亡灵怒火,只有以杀止杀。红莲,动手吧,接受我的怒火!” 那是犹如刑天开天的一斧,夹带着人间滚滚翻腾的血雾,有着族人无处安放的灵魂,修没有避开,硬生生地用弯刀抗下了巨斧,小狸四肢伏地,地陷三尺,裂开一丈,修的手臂弯曲到了极限,戮神窄细的刀身在巨斧下犹如要折断一般,但修还是一点一点顶起了巨斧,与小狸的位置即使深陷巨坑,也未挪动一寸。 因为修罗之魂,绝不后退! 戮神刀身铮亮,修将离鬼顶了出去,小狸喘着气站了起来,修拂过刀身,轻嘆:“离鬼刑天斧,还是这么霸道。如果你们不是亡灵,我再怎么狂傲,也不敢直面相对。但、” “你不必再说了。红莲,你是族人公认的战神,是我们的统帅。生前你教我的,今天就在这里检验一下吧。” 离鬼下一斧又噼来,修迎面而上,修罗大军呼声震天,金瓶儿等人进退不能,只能看着风云变色。血日之下,惊雷交错,修罗两将交锋,惊天动地,龙形之谷射出红光,罩住了金瓶儿等人所在,四周却早已面目全非,一片荒芜。 一声尖锐的声响,戮神割破了离鬼的头盔,他头上无发,眉心一块黑色晶石,血日投下光影在离鬼身上,离鬼黑漆漆的眼浸满了红光,他的攻击却停止了。 他的面容变得清晰,粗矿、狂野,却又朴实,他眉间的黑色晶石已有一条裂缝,他却笑了,刑天斧的黑影成了血雾,他也慢慢成了血雾,铜甲尸亡灵随着他的消失,攻击力消减了一半。 修罗的呼吼仍未停止,修仰头看着血日。 没有让人喘息的,天际的时空裂缝又扩了开来,两道身影同时落于大地,这次很平静,就连风都变得很轻。 那是两位清瘦而高挑的黑影,血雾模糊中一人握着一把似刀非刀,似钩非钩,四尖两刃,握柄在正中的兵器。 修朝他们望去,血雾自行退去,露出了他们的样子,夜叉铠甲,精干修身,四肢修长,指甲如刀,肘、踝有骨刺倒长而出,他们武器一模一样,长得也一模一样,妖怪一样的身躯,却是清俊少年的面容,面无表情,那黑漆漆的眼眶中,本来该是坚定又清澈的微蓝眼瞳。 “转魄、追魂。”修轻轻唤着他们的名,还未从离鬼最后的微笑回神。 “红莲大人。”两个少年异口同声轻唤,既温柔又坚定,夜叉双生子,修罗十二将。资历最浅,仍位列十二将两个席位,修的直属部下。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大人。”追魂轻语。 “我们得罪了,大人。”转魄也轻道,他们手中与他们同名的黑影钺升腾起黑雾。 修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有战斗的本能,仍让她身躯燃着烈火,小狸高吼一声,驮着修奔了出去,两名修罗少年也发动了攻击。 天上地下只有残影,腥风血雾,聚散无常,没有先前惊天动地,仍有余威四散,一道风雾也能撕裂山岳,龙形之谷的结界,已微微破损。 两名修罗少将配合默契,双生子心意相通,然而修太了解他们了,就像他们了解修一样,这些招式,曾几何时出现在战后的校场,在修罗界的夜空下,拼了命地让红莲教习。 修侧过刀刃,手中两道双色烈焰袭飞射而出,火中藏着玄火链,出其不意地缠住了两个修罗少将的身躯,烈火燃魂,两把相同的影钺化成了血雾,转魄、追魂不再进攻,黑色的晶体也在他们眉心,令他们清俊的模样狰狞,修却迟迟挥不下手中的刀刃。 两个人用漆黑的眼默默地看着修,有一刻,她好像看到了他们微蓝的眼,轻诉。 修手起刀落,垂下的玄火链再也缠不住追魂、转魄化为虚有的魂魄。 “红莲,会在战场上犹豫,不像你的作风。” “迎敌心软,兵家大忌啊,红莲大人。” “红莲,你变了。” 没有停歇,又是三道黑影降世,不再有血雾遮掩,周遭血雾也似淡去了不少,但血日却更加深沉,原本的草原只剩黄沙、焦土,河泽枯竭,干坤满目疮痍。 修木然地抬起头,血色的双眸里,似没有了一丝感情,面容妖冶,煞神重现,那三道黑影瞪着漆黑的眼,也不遮挡眉心黑晶,微笑、又带点狰狞的看着修。 或许那狰狞不是他们本意,已是亡灵,他们身上刻着修罗族摆脱不了的诅咒。 “寂灭、寒鸦、奎诛。”一个持刀为旱魃,一个使钩有双翅,一个用长戟人马形,三人手中的武器都是黑雾凝聚,即使他们是魂体,以一敌三,修只能勉强一笑。“你们三个竟然会联手,看来不翻天覆地都不可能了。” “是啊,我们三个斗了一辈子,除了当年那场大战,也只有现在才合作了。”寂灭横了刀,声音里有玩世不恭,但黑影刀却引得戮神微颤。 寒鸦、奎诛也不多话,修罗战将,要战便战,无论敌众我寡,无论以多欺少,只有胜利与失败,没有任何藉口。一左一右,罗剎寒鸦攻修后心,魔骑奎诛挑修下盘,而寂灭从正中直面而来。 修和小狸当即感受到一股压顶而来的煞气,封锁了所有动作,要将她们撕得粉身碎骨,烈火明尊惊天一怒,烈火法身出现犹如巨山一般,双手合掌夹住了寂灭的刀,修戮神隔开寒鸦,另一手抓住长戟,生挡了一下,然而烈火明尊法身虽阻了寂灭却被震散,寒鸦虽被隔开却震得修手发抖,奎诛长戟被抓却将修整个挑了起来,小狸意欲飞扑,却见奎诛扬起魔蹄,将它整个飞蹬了出去。 小狸飞出去好远,重重摔在了地上,尘土飞扬,它立即在土里滚了一下,翻身而起,重重地甩了甩头,低吼,龇开的利齿,却有鲜红流出,它长喘了几口气,忽而体力不支,轰然倒下,它试图重新站起,却再没有多余的力气,毛色都黯淡了许多,睁着不甘的兽瞳,仍追逐着那道艷红的身影。 “呜~”发出的吼声,却成了无能为力的低呜。 修身若流星与三名修罗十二战将亡魂死斗,虽不见高下,却有蓝色的血液开始滴落,然修毕竟是生人,对付死魂的办法在她决定用九天玄术时就已熟记,是魂飞魄散吗? 她,不知道!不知道! 戮神掷出直刺穿寂灭眉心,修双手燃火成刃,任影钩、影戟刺破红莲甲,点中了寒鸦、奎诛额头,三人犄角围着修,修吐出了鲜血,蓝色的液体沾上了胸口,但他们三个却不再动弹。 黑晶碎裂,三人黑眼相视一笑,黑烟升起。 “红莲,活下去。”寂灭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 修力竭一样半跪在地,周围的修罗亡灵鸦雀无声,时空好像静止了一样,修拾起了戮神重新站了起来,她朝着裂缝的方向走去。 就在她甫一迈出一步,云中红雷一齐噼向大地,如妖异的珠帘,那道裂缝里再度喷涌出一股怪风,修罗亡灵竟是消失大半,但更加令人胆寒心惊的凶煞自裂缝中涌来。 第471页 修急喘了几口气,挺直了身板,呢喃:“终于来了。” 四道身影悬于裂缝之口,修罗玉简幽光披洒,血日吞风雾,将瀰漫战场的所有血雾都吸了进去,变成了暗红色,而后竟然真像眼瞳一般闪烁,整个天地,也忽明、忽暗。 黑暗下来的瞬间,就像虚空深渊无一点光亮。 远远的,金瓶儿定睛定神,方才看清那四道黑影,都是人形,一人拿弓、一人持剑、另外两人却是一人握笔,一人执扇,个个都是俊朗的男子,手中的兵器却仍旧是黑影,修罗大军也锐减了半数不到,却不知为何竟让人比刚才更加心寒,金瓶儿感觉到自己的双手颤抖不已,怎么样都克制不住,竟有想要消失的冲动。 天威难犯,众生回避! 修原本好好站着,身形却明显晃动了一下,金瓶儿咬牙克制住心慌,也顾不上什么了,飞落到修身边,白逸尘等人紧随其后。 “赫达修。”金瓶儿低低唤了修一声,将紫芒刃横于身前,即使仍然颤抖不已,她也死命撑着,其余众人也如此。 修看着金瓶儿,却不知为何一笑,“就凭你们现在的举动,我,也不能就此止步。”她往前站了一步,重燃战火。 那执扇之人却微微摇了摇头,“红莲,他们肉体凡胎,与你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你都如此辛苦,他们又有什么用呢?你是修罗族人,我们才是你的归途。” “归途?止,你真的知道归途在哪吗?”修的气息似乎平静了下来,“还有临阵诱敌这种招数对我没有用。你们四个,一起上?” 止不再说话,那拿笔之人却道:“红莲大人,骁勇善战我当拜服。修罗十二将,我们四人修为不高,但却总是令敌人闻风丧胆,你可知为何?” “因为你们无所不用其极。御前四将,直属于王,你们是当年令神界百万大军尽数伏诛的存在。” “既然知道,那么对不起了,红莲。”那拿弓的男子也开了口,温声软语,却是一只影箭,以金瓶儿等人捕捉不及的速度,笔直射来! 修,将箭握住,那箭矢余威却令金瓶儿等人退散开去,站立不能倒在地上,修双脚陷进岩地,却也倒退甚远。 “杀!!!” 不等修等人喘息,原本安静的修罗大军却突然活跃了起来,杀意汹涌,争相恐后地朝着他们杀来,仍有几近万数,而金瓶儿这方却只剩五百不到,眨眼被包围。 修横刀欲救,奈何那持剑之人已攻到身前,剑招极简,招招直刺要害,更有箭矢不停飞来,纵修速度、修为皆在他们之上,一时也无可奈何,那五百义士却接连发出惨叫,止与那握笔之人,并未出手,却指点着亡灵大军,进退有度,让金瓶儿等人无处遁形,他们体力正一点一点消失。 不消片刻,只剩数十人仍在死拼。 剑割破了修的面,蓝色的血液妖魅而诡异。 “红莲,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优柔寡断。有牵挂,刀就会迟疑,曾经的杀伐果敢,已经离你远了,你的孤傲在慢慢消失。”用剑之人,冷酷的声音就在耳边。 修没有作答,戮神缴了他手中的剑,却又被箭矢拦住了去路,修罗亡灵大军中,金瓶儿已是玉颜染血,白逸尘也倒在了乱刀下,修的瞳孔猛然一缩! 那是被流矢射中的曾书书,轩辕也再握不住,夜叉部队一拥而上,影刃直刺他后心! “小心!” “苏师叔!!!” 曾书书悽厉的大喊响遍整个战场,影刃刺穿了苏茹的身躯,他浑身颤抖地抱住了她倒下的身体,金瓶儿的紫芒刃呼啸起焚香烈火隔开了后继的修罗兵,却只是暂时缓解。 曾书书跪在地上,抱着苏茹的身体,却不敢用力,血染红了她的腹部,曾书书垂着男儿泪,却不敢出声,不敢相信般,不停摇着头。 苏茹口吐热血,却抬手轻轻抹去他的眼泪,风华不减的面容平静而祥和,“我只是做了长辈应该做的事、做了你田师伯会做的事、、守护你们。你是、青云后起之秀,是曾师兄的独子,我、不能、不能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记住、活下去,青云意志、传、、” “啊——啊——啊!!!” 曾书书悽厉的嘶吼,似乎淹没了修罗大军的杀伐,金瓶儿却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紫芒刃倒了下去,那一刻是修接住了她,蓝色幽莲将剩下的寥寥数人护住,戮神惊天一斩,将身前修罗大军,隔断在了一道巨峡之外。 伤心,在腥风里来不及。 松开金瓶儿,修未曾看仅存的他们一眼,“你们走。龙形谷后面,还有一条仅有的路,无论还能走多远,你们,活下去。” 金瓶儿强撑着身子,恨意笼罩着她的双眼,但看着修的背影,她只有咬牙抱起了苏茹渐渐冰冷的身体,其余几人拖着曾书书,与小狸一道进了龙形谷。 黄沙漫漫,天沉地哀。 血日下,只有一抹红,独立上千修罗将中。 孤单单,再也没有生死以伴的战友,只剩弯刀。 红甲、白发。 曾几何时,战神如此,孤傲的火焰,孤独的红莲。 “没有碍事的人了,红莲,迎接怒火吧!” 修看见滂沱黄沙起,看见她的族人凶残扑来,看见飞舞的箭矢,看见刺来的利刃,孤刀、孤刃,方是红莲,无牵无挂,才能戮神! 但修罗界仍在那样的红莲眼中消亡…… “吾道不孤。”轻轻呢喃着,修双目噙泪,沖入了战场,本能地挥砍,机器一般厮杀。 有刀划裂了红莲甲,有□□刺透了她的肩胛,她仍然朝前厮杀,淹没在黑色里。 即使天地只剩她孤单的一个身影,为了身后的那片幽谷翠绿,她,不能倒下,绝不能倒下! 她,仍有孤傲,在存在记忆里的笑颜里,在遇到的每一个生命里,骄傲地活着,无怨无悔! 刀,还是那把刀,红莲,还是红莲。 赫达修,修罗赫达修,焚香赫达修。 孤军奋战,血染盔甲,胸前轻甲的莲花纹路里,已镶嵌了幽蓝,刀柄染血,过关斩将,那用剑的修罗将,已被修刺破了额间黑晶。 萧索的战场,她、毅然挺立。 又斩杀两名修罗亡灵,她跪下了双膝,仍挺直嵴背,漫漫穹宇,她孤身一人。 “吾道不孤。” 一支影箭再度射来,擦破了额角。 那支束发的白玉簪,霎时断裂,清脆的一声。 束得飒爽的白发披散开来,随风乱舞,风,吹拂着她伤痕累累的身躯。 她跪着,骄傲的跪着,却握不紧刀。 仍有光亮的红眸里,映出了朝她飞来的无数箭矢和压来的军队。 血日深红,白芒乍现,厉啸起,蓝血流…… 第244章 第两百四十三章 青云,通天峰。 昏暗的天幕流泻着红光,整座山峰都被染成了红色,承载着远古修罗之力的伏龙鼎在高空孤悬着,鼎鸣之声犹如万斤巨铁锤击五脏六腑,叫人耳鸣目眩,脏腑发疼,鬼王立于伏龙鼎上,衣发飞扬,目若冷刀,居高临下,睥睨群雄,一人、一鼎,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一般。 第472页 通天峰上的正魔联军经先前血战已伤亡无数,伏龙鼎沉嗡妖音仍不断盘旋在青山,九宫大阵已破,天音僧众仍唱梵音,苦苦支撑,其余众人为抵抗妖光乱智,自顾不暇,人数锐减,而整座青云山上还有战斗力的恐只有数十人不到,而能正面抗衡鬼王与伏龙鼎的仅陆雪琪一人。 羽翼张合,飞羽流光,白色光华包围着陆雪琪的身躯隔绝了红色妖芒。 绯叶灵犀羽翼本就出自修罗界,自然能抵抗伏龙鼎蛊惑赤芒,天琊正气浩荡,神剑凤鸣九天,气势不输修罗古鼎,偏就是这如霜一般的女子,仍敌不过一个‘情’字,被鬼王妖言乱了心神。 手腕上红绳突然的紧缩更叫陆雪琪呼吸一顿。 修! 就是这片刻的失神,伏龙鼎发散出前所未有的强烈赤芒,射穿了天空,也将玉清殿屋顶击了个粉碎,通天峰巨颤,青云危矣,苍生危矣! 被射穿的天空在赤芒中形成了一个强力的黑色风穴,巨大的吸力开始吞噬青云山上的的一切,倒拔参天古木,吞没飞沙走石,堆砌的残肢断骸一併被吸了上去,搅了个粉碎,尸骨无存,就连水麒麟也都不得不四爪嵌地,奋力抓住地面,仰天长啸不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生灵被吞没,被风穴撕成了血沫,洒向青山。 玄阴鬼气猛涨,青云笼罩在鬼王与伏龙鼎的阴影下,生出血色的绝望。 轰!!! 便是这时,威喝着整座青山的伏龙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突如其来的一口巨鼎凭空飞来,霍然撞上了这不可一世的修罗古鼎,伏龙鼎鼎身剧烈晃动,无名古鼎却撞得粉碎,只剩一个石台悬浮。 妖芒乱!天旋地转,一柄红色断剑嵌于石台,干坤色变! “诛仙!”鬼王面色大变,咬牙切齿,继而大怒,双目染血,化为妖瞳,人,已入魔。 似石非石,似玉非玉,诛仙古剑,惊世长鸣! 石台化成了飞灰,在所有人惊震的目光中,诛仙古剑飞入了一人手中。 “师父!”萧逸才的一声呼喊道出了来人身份。 道玄,青云掌门道玄! 道袍已经已经残破不堪,一门之长,修真巨擘,披头散发,满身血污,与鬼王出自同宗的黑色妖雾缠绕在他身躯以及手中诛仙之上,教人通体生寒。曾经一人抗兽神,解救苍生于水火的道玄真人,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妖邪模样,曾经救人危难,守正僻邪,诛杀妖魔无数的诛仙剑也成了红色妖芒闪烁的饮血妖剑! 因为什么? 诛仙的光芒平息了天上的风穴,风吹起道玄乌白相间的乱发拂过面庞,他的眼中如一汪死水平静,像扫视过众人,又像目空一切。 凌空而立,天地一人。 厮杀的战场因他的出现而短暂停止。 是敌?是友? 成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陆雪琪已经回过神来,低声轻唤:“掌门师伯。” 鬼王亦血瞳深红,满面狞笑:“道玄老儿,你终于肯现身了!” “师父。”萧逸才微喃,目光闪烁。 “掌门!”“道玄真人!”…… 希冀、警惕、复杂、欣喜,抑或仇恨……众生万相,到了道玄眼中,都只剩下平静,不起一丝波澜,蛰伏在幻月洞府中的他,再度现世,在那眼中,记忆都成空白,青山都成空白,连天地都成空白,只有一人、一剑而已。 他、诛仙。 铮!!! 突然的剑鸣,是他手中举起的断刃,万顷惊雷起,狂风浓云,干坤震动,神剑御雷! 一剑挥下,雷霆万钧! 所有人面色大变,万相众生最后凝固成一个神情:惊惧! 突如其来的神剑御雷真诀就在道玄轻描淡写的抬手之间霍然沖向了整座通天峰,不管是鬼王,还是正魔联军都笼罩在了雷霆之下。 雷霆之后,是更大的诛仙惊啸,青云七峰流光沖天,天机锁毁,天幕流光倾泻,万千彩色光剑悬于天顶,诛仙剑阵,真正的诛仙剑阵一触即发! 毁天灭地般的剑气笼罩了天地,就连伏龙鼎上沉睡的阿修罗都微微睁开了眼,雷霆便在那时倾泻而下,天地一瞬间皆成白芒,白芒刺目中,数不清的彩色光剑,如雨坠下,断桥更深,玉清殿倒,血雨倾盆! “不!!!”那是萧逸才悽厉的吼叫,霍然跪下的双膝的浸在了血水之中,在他眼前,他的同门,他的盟友,还有无数英豪惨死在雷霆、光剑之中,这一切不过眨眼之间。 “火龙幻象!”“大梵般若!”“斩鬼神!”几乎同时,大悲金轮、青灵石、斩龙剑、轮回珠、噬魂棍等仙兵神器纷纷飞起,巨大的光罩架起,撑起了点点生存之地,鬼厉、普泓、燕虹等人身躯巨颤,光幕岌岌可危,诛仙一剑下,是倾天之威、覆地之力,蓝芒如莲霍然绽放在光幕之上,天琊和陆雪琪的加持,终是在漫天雷霆剑雨下撑住了光罩。 “啊——”那是鬼王的痛呼,在诛仙剑阵与神剑御雷真诀下,他的血色妖瞳流出了黑血,伏龙鼎光华饱满护住了他,鼎身之上却也划出了裂痕,阿修罗目光一狠,却不知为何再度闭上了双目。 “师父不要、不要、”仍跪在血水里的萧逸才失神地呢喃着,那些离得太远的同盟,在剑雨里射成了筛子,而九天之上光华中的道人仍那样波澜不惊,冷酷而绝情。 “为什么!道玄真人——”那是谁不甘的哭喊,最后化成悽厉的惨叫,成了血沫。 “道玄师兄,已没了人性,没有敌我,在玄阴鬼气影响下,他心中屠杀!”普泓的话像是压断了青云门人心中仅有的弦,成了他们手中握不住的剑。 虹桥的断痕在一支支光剑下,更深了,倾塌的山门,废墟一样的玉清殿,连山体都开始崩塌,水麒麟的怒吼,却成了哀歌,哀悼这血腥的屠杀,陆雪琪的心像被利剑刺痛,如她同门空洞而茫然的眼。 一行清泪,落下。 为了什么,不及细想。 铮的一声! 蓝芒刺穿了剑雨,飞羽漫天,陆雪琪如流星沖向了道玄,白衣在雷霆剑雨中划出了血痕,穿过浩荡神威,天琊触及了诛仙的剑刃! 剑雨散,雷霆消,腥风瀰漫。 地上的人们几乎没有一人还能站立,倒地喘息,但目光不敢离开天上剑锋相对的两人。 冰冷如霜的女子直面修真界第一人,腮边还悬着未干的泪,目光却坚定得比手中的剑更加锋利,刺破了道玄眼中的平静。 “天、琊?”木讷地开口,道玄将目光放在了眼前的天琊上,幽幽蓝光锁住了诛仙赤芒,锋利的剑刃在诛仙的断剑上摩擦出点点火星,道玄的眼神有了微微闪烁。 “掌门师伯,弃剑吧!否则、、天琊一定会刺进你的胸膛。” 平静而坚定,道玄抬头看向面前这香腮有泪的女子,霎时间,她像与谁的影子重叠了。 “水月、、不易。”道玄突然呢喃,颤着声,波澜不惊的双目霍然有泪光浮动,天琊剑便真的刺入了他的身躯,嗤的一声,不深、却痛入心扉,他惊吓一般,往后撤离开来,目光触及满目疮痍的青云山,血流成河的通天峰,像是不可置信一样满目惊惧,手中诛仙微颤,他全身僵住,定在空中一样,乌白的发梢,苍老的面容,有种死寂的苍凉。 第473页 整座青山再无一点声音,所有一切都静止了一样。 道玄却突然大笑起来,仰天大笑,“哈哈哈……”一声声的,中气十足、气贯山河,沉稳又豪迈,却不知为何,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道玄一笑,岁月沧桑,不疯魔,不成活! “师伯、”陆雪琪想要说什么。 “雪琪小心!”燕虹的惊呼,让陆雪琪心中一凉,当下返身,只迎上一双只有通红眼白与黑色眼瞳的妖目。 “都去死吧!”鬼王趁陆雪琪、道玄不备,突然发难,飞身而来。紫黑色的玄阴鬼气加持了修罗之力,毫不客气地凝于掌中击向了陆雪琪、道玄二人,两人避而不得! “吼!!!”那是金刚怒喝,一个巨大的黑影扑向了空中,将陆雪琪的身影笼罩,闪了开去,鬼王的阴风掌却击中了道玄胸前的诛仙,两人视线相对,鬼王狠戾一爪,竟无视诛仙的剑锋,恶狠狠地抓住了诛仙,血流如注,诛仙饮血,却重重打在了道玄胸口。 “玄阴鬼气!”道玄气血大乱,口中也如鬼王一样吐出黑血,原本正常的双目忽然红光闪烁,黑雾从他体内升腾,鬼王击中他胸口的那团紫黑之气被他吸进了身体。 “不愧是道玄老儿,这玄阴鬼气也被你练得如火纯青,比天成子那老东西强多了!”鬼王冷笑,赤手空拳竟与诛仙不分伯仲。 “杀!天下妖邪都得杀!”道玄的目光又再度冷酷起来,鬼王嗤之以鼻,下手同样狠厉。 隔得较远的高空,巨大的金刚脚踩一团幽蓝之火浮于半空,松开了掌心,望着陆雪琪,眨了眨三只巨目。 “陆师姐,你没事吧?”鬼厉立于金刚小灰另一只手掌中出声询问。 陆雪琪摇了摇头,小灰却突然口吐蓝火,对着前方一声大吼,只见缠斗的鬼王、道玄霍然激斗至他们身前,陆雪琪双翅展开与小灰分开,道玄挥剑,鬼王也顺势借力与道玄分开,鬼厉避闪不及,噬魂棍猛然迎上诛仙剑,两两相撞,小灰不敌那扩散开来的澎湃真力,被震落地面,砸得通天峰一颤,小灰也好半天才爬起身,咬牙切齿,金刚巨猴面目狰狞大吼。 鬼厉迎上诛仙,那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叫他身体不禁颤抖,伤心往事剎那涌上心头,心神大乱,身体忽然爆裂数道血口,诛仙吞噬着他的鲜血。 “小凡!” 林惊羽的一声呼喊,让他猛然回过神来,青葱小道,三人成影,结伴而归,眼前一生经历匆匆闪过,他定下心神,佛魔道三家真法融会贯通,噬魂棍心神相连,玄火之精,玄火鉴暗中助力,四部天书功法运用自如,反将诛仙剑吸去的精血倒吸回来,他猛地一声呼喝,竟将道玄和诛仙都震退了去。 道玄神智错乱,诛仙却射出金芒,射向黑暗的天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一声不知名呼喝响彻通天,天幕突现一个个斗大的金字,鬼厉浑身一颤,道玄手中的诛仙发出奇异金芒连接天幕,第五部 天书在众目睽睽之下现世,所有人如同被摄去了魂,屏息而观。 昏暗的天空,乌云散开,皓月明亮,茭白的月光中却是满天星辰璀璨,银河垂落九天,青山下起了流星雨,炙热耀眼的光芒,在天幕之中化作辉煌而壮观的星语,天地造物神奇,海市蜃楼的奇景在青山中出现,穿越了时空。 戈壁、黄沙,还有一位白衣人。 那是一名年轻而英俊的青年,就在海市蜃楼的奇景中,荒漠戈壁之上,傲然站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但一双眼眸之中,却仿佛始终散发着一股热情激昂,戈壁上有风吹过,他白衣飘飘说不尽的潇洒,只是随便站着,就与星辰同辉。 也破碎成那一汪浅浅的泪光。 “是他!万剑一!”青龙惊愕出声,身旁的黑衣女子却早已无声垂泪,不多,却湿了黑巾。 鬼王、道玄……老一辈的许多人都震惊无比。 天际苍穹,幻月闪烁。 曾经的青云双骄,在交错的时空,再度重逢了。 “师弟,真的是你吗?” “师兄,你好啊,我们、好久不见了。” 流星垂落,厮杀的战场兀地成了久别重逢的凝望。 “师兄,你该清醒了。” “清醒,清醒什么啊?”道玄红光闪烁的眼中是那么迷茫。 “师兄,你聪明一世,早该大彻大悟了,放下吧,放下对这世俗的眷恋,放下对力量的无用追求,我们两人当年一□□道,所为的,难道是这些东西吗?” 道玄身子一颤,那亲和平缓的声音也流淌进了在场所有人心里。 “我们、修道、为了什么……” 道玄的眼中恢复了正常,低笑,似哭。 万剑一的幻影笑了,他的目光扫过所有青云门人,是那样温柔,触及残酷的战场,青秀不复的青云山,微微一嘆。 天地寂寂,流星消散,剎那间,只剩下了远方呼啸的风声。 海市蜃楼很美,到底不过是昙花一现,万剑一的幻影开始慢慢消散,他望向了鬼厉,“孩子,你很好,真的很好。缘来缘去,缘聚缘散,天书四部,你当明白……” 幻影消失于天空,天幕又成瞭望不到尽头的黑暗,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就这般消失,金光却忽然照亮了天空,诛仙的光芒与那奇特的金字仍然没有消失。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鬼厉呢喃,长篇生涩又难懂的金字像刻进了心里,然后也消失不见,伏龙鼎的红光再度映照天空,鬼厉望向了前面的道玄。 道玄也看着他。 “既然天地不仁,便覆了这天!”鬼王才不管什么万剑一不万剑一,天书不天书,活人都不怕,还怕什么幻影,已经走到今日,谁都阻止不了他问鼎天下!他双手聚气成刃,意图沖向那对峙的道玄、鬼厉。 一道蓝芒从旁横来,陆雪琪轻轻瞥了一眼道玄、鬼厉,便重新与鬼王战作一团。 陆雪琪早已经过无量量劫洗礼,只要再精修一番早晚化境飞升,天琊也是经过九刑重雷淬鍊,精血灌注凝魂,要说她对上鬼王,讨不了好的只有鬼王,但鬼王得修罗之力,又有伏龙鼎从旁相护,一时半会儿陆雪琪也奈他不得,难分伯仲。 上天入地,激斗令风云变色,四时倒转,时空出现漩涡裂缝,旁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相斗,速度几欲捕捉不及,更不要想从旁相助。 道玄目光从鬼王、陆雪琪那方收回来,见鬼厉仍望着他,他缓缓开口:“你,不想为你师父报仇吗?” 鬼厉身子一僵,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 道玄不知为何古怪一笑,却不再看他,他望着手中诛仙,轻轻拂过它沧桑的剑刃。“这诛仙之力是夺天地造化之玄奇的无上法力,可以诛仙灭魔,毁天灭地,本不应该存于世间,但既然它在这儿,又怎么会有不应该?” “我该明白,早该明白。”道玄的眼中微有泪光。 第474页 轰然一声,却是陆雪琪一掌将鬼王轰至伏龙鼎上,她如雪的白衣上,也再添数十道血痕,握着天琊的那只手臂上,被玄阴鬼气的气刃豁了一道细长又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鲜血顺着手臂流淌在天琊上,激得天琊一阵阵惊啸。 “咳、哈!”伏龙鼎上,鬼王呕出一口黑血,狞笑,“好厉害的丫头!当初真不该留你性命,成了我今日大患。” 陆雪琪不予理会,却不知为何突然心慌意乱,鬼王攀着伏龙鼎的纹路翻身而起,重新站到了伏龙鼎上,从他喘息中可以看出他受伤不轻,却不知为何他笑得那般诡异。 “你永远想像不到远古的力量多么可怕,就像你不知道面对修罗亡灵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一样!”鬼王全身爆裂出了数道黑血,伏龙鼎的红光突然消失不见,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了黑暗之中。 人们纷纷祭起武器,照亮黑暗,却在照亮的那刻猛然看到狰狞的鬼脸近在眼前,鬼爪意欲刺入心脏,大战中疲惫的身心怎经得起这般突然的惊吓,本能挥出手中武器,却不想下一刻疼痛的竟是自己的身躯,以及同时响起的身旁之人的痛呼,那张鬼脸分明是战友吃惊的脸,同样映在他眸中自己也是那般惊讶,然而彼此的刀刃早已刺中了对方,疲惫不堪的躯体再也支撑不住,倒下。 “在黑暗中,微光只会加深恐惧。”藏匿于黑暗中的鬼王的声音幽幽响起,犹如催命符咒。 黑暗笼罩中,人们陷入了生前最惧怕的幻境。 陆雪琪警惕着四周,天琊光华最盛,却又听到了那金戈铁马的厮杀,鬼王霍然出现在了她身后,陆雪琪反手一刺,鬼王根本不避开,徒手抓住天琊剑锋,即使剑刺入他的身躯,他仍狞笑:“让你知道修罗的可怕,阿修罗!” 陆雪琪心头一凉,一直蛰伏的阿修罗突然发难,陆雪琪感觉寒意从身后涌来,但天琊被鬼王死死抓住,她目光一厉,奋力将天琊刺入鬼王身躯后,松手返身赤手空拳迎上撞击上来的伏龙巨鼎。 就算她经过天劫洗鍊,与上古神器空手相接,也经不住那汹涌而澎湃的撞击,一口鲜血自她口中绽放,飞羽四散,白影如同折翼一般急坠而下,在无人顾及得上的时候,重重撞上了玉清殿废墟,瓦楞残片刺入了她的肌肤,如玉的人像血染一样,倒在废墟里。 伏龙鼎的红光再度照亮了山峰,当人们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陆雪琪已从废墟之中站起了身,白衣血色斑驳,碎片、断刃几道刺穿她的身躯,陆雪琪将之拔出,血肉相离的声音都是那么清晰,她硬是咬破朱唇也未曾哼过一声,甚至站得那样挺拔,羽翼收在她身后,坚如磐石。 “像,太像了。”已经睁开眼的阿修罗,不知为何喃喃自语。 鬼王将刺入身体的天琊拔出,天琊的剑气将他手掌灼伤,玄阴鬼气却也如同强烈的腐蚀毒物将天琊缠绕,天琊一阵阵激颤,陆雪琪感同身受,嘴角再度渗出鲜血,不消片刻,天琊的光辉都黯淡了下去,被玄阴鬼气禁锢住,鬼王将之如废铁一般扔了出去。 “阿修罗,杀了她,就能让赫达修痛不欲生,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鬼王整个面容更加狰狞,头发早就在激斗中披散,如同疯子一般。 伏龙鼎随之发出巨响,红光如柱沖天,天空渐渐扭曲,那个吞噬了狐岐山脉的黑洞出现在了青云的天空,青云山上所剩无几的人,该怎么面对这毁灭几个空间的力量? 燕虹、鬼厉等人想要有所动作,伏龙鼎射出的红光如坚硬的绳索一样将他们所有人牢牢束缚,黑洞中聚集起了白茫茫的雷光,在漆黑的洞口越聚越大,比之诛仙剑阵、御雷真诀有过之而无不及,强大的力量汇聚,造成了一股逆磁场的引力,砂石倒走,血水倒飞,那黑洞聚集的雷光像炮口一样对准了陆雪琪。 众人被红色光绳束缚,又要抵御巨大的引力,无暇分/身,水麒麟、小灰仗着庞大的身躯,艰难地挪到了陆雪琪身前,却再无多余力气能做什么。 “咳、”陆雪琪咳出胸口淤血,面颊上也染着几道血痕,那汇聚在眼前的修罗之力映在眸心,面如冷霜的姑娘,在想什么呢? 手腕上的红绳越收越紧,几欲在皓腕间勒出一道血痕,陆雪琪的心脏像是停止了一样,好疼,战斗中任何的伤都不及腕间的疼,她却不敢想,死亡几乎在眼前,但她却笑了,有些冷傲的,微微一笑,太极玄清道、焚香/玉册同时御起,目光中有着不畏惧一切的坚定。 她,还在苦战,她,又怎么可以输! 飞羽张开,在巨大的引力下,陆雪琪仍将数不清的飞羽如箭一样射出,切断了所有人的束缚,她对着燕虹、萧逸才心语传音,让他们带人快走,换来燕、萧的错愕,继而她飞身而起,飞羽盘旋,去若流星,陆雪琪迎着巨大黑洞雷光,扶摇而上,白中染血,仍成了众人眼中绝美的身影,如利剑出鞘,绝不回头,双手结的法印,却叫看懂的人心惊胆战,通体生寒。 神兽通灵,水麒麟、小灰追随而上,护着那道白影,沖向雷光。 “雪琪,不要!”燕虹知道那是什么法印,见证过一次,再也不敢想像第二次,她奋力想要阻止,却在黑洞的引力下一个踉跄。 “燕谷主!”幽姬抓住她,燕虹却没了冷静,失声尖叫:“阻止她,元神自爆!那是元神自爆!” 可是那黑洞汇聚的雷光已经霍然而出,白芒刺痛了每个人的眼。 “陆师姐!!!”鬼厉冲上前却被鬼王拦住,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了巨大的轰隆里,燕虹的尖叫已经听不见,人们在呼喊着什么,鬼厉被鬼王刺穿了肩胛,坠落在地,阿修罗眼中闪过惊讶,鬼王伤痕累累,面上满是愕然。 那几乎倾覆整座青云的白光没有坠下,在九天之上被拦截了下来,吞没了一人、二兽的身影,一道红色的光壁在白光中闪烁,生生将雷光挡下。 青云山脉,山石倒塌,断崖频生,伏龙鼎上霍然裂了一道巨缝,阿修罗的痛呼在天地之间响起,久久地,天地被白芒覆盖。 四季轮转,时空错乱,不知过了多久,白芒才消散,天际有了繁星,静静悬在空中闪烁,阿修罗的黑云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口裂开的古鼎,失去了光泽,悬在空中,天地寂寂,微风吹拂。 青山上的人们,不知什么时候都倒在了地上,血水流淌过山脉,人们像做了一场长长的噩梦缓缓醒来。 满天的繁星,让人们一瞬间的愕然。 “雪琪!”燕虹第一个爬了起来,远处躺着水麒麟、小灰庞大的身躯,燕虹连忙冲过去,醒悟过来的人们接连奔去。 当看清了那巨兽身躯遮挡的情景,所有人都无端停下了脚步,僵直站立。 漫天星光,映照着他们的无言。 巨兽在喘息,染血的白衣人,却跪倒在一名老者的身旁,垂着头,望不清神情。 朱色的断剑斜插在他手边,黯淡得映不出星光,道玄衣衫只剩几片烂布贴在身上,老而精壮的身躯有数不清的伤口,他,清明的双眼,倒映着满天繁星,口中悬着微弱的气。 第475页 风,悄无声息的吹过,道玄的身体从脚开始,一点一点消散成了萤光,飘到了这幽山的每一个角落。 这柄纠缠在正魔之间的诛仙古剑突然哀鸣,陆雪琪安然无恙,人们好像明白了什么。 “师父!”萧逸才跪倒在老者身旁。 “放下,执着了那么久,怎么能轻易放下。我早该明白的,没有绝对的力量,只是力量会带来灾难,但放下力量又怎么阻止灾难?我们,修道为了什么啊?”老者苍老的声音飘荡在夜空下,说不出的凄凉。 青云门人尽数跪倒在地,鬼厉拖着疲惫的身躯也跪倒在了老者身边,田灵儿、齐昊、宋大仁、文敏……手中再多血腥的老者,仍在最后做了他应该做的事。 “逸才,以后青云就交给你了。咳、齐昊、惊羽,你们师父的事不要耿耿于怀,也不要怪他,都是可怜人。灵儿、雪琪,我对不起你们……”即使有泪,老人仍不曾流下。 “师伯。”陆雪琪握住了老者的手,这道身躯在千钧万发的关头,阻止了她的法印,如巨山一般,坚定的挡在了她的前面,逆光中的背影,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忘掉。 田灵儿也泣不成声,只为老者英雄而唏嘘的一生,英雄的代价太大,英雄的路也太孤独,但道玄却抬手擦去了她的泪,同时招来鬼厉,望着这个沧桑的年轻人,道玄亦轻声道:“孩子,我也对不起你,但我不后悔,不后悔、” “世间总有一种平衡,有正便有魔,有善便有恶,无论个人,还是众生,那是参一生都参不透的难题。我,道已经走到尽头了,剩下的需要你们继续去找寻。终此一生,我辉煌过,失败过,有功绩,有恶果,但终究对得起这个青云掌门,不后悔了。我走错的路,你们要引以为戒,谨记青云意志,剑断不灭,心定志坚,惩恶扬善,肉身不死,魂魄不散,浩然正气,长存于心,……” 老者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燕虹、普泓、幽姬、青龙以及仅存的人们也都跪拜了下去,老者的身躯终究化成了这山间的萤火,散落在这正气凛然的门派。 “哈哈哈……”阴沉的笑声打断了人们的感伤,乱石堆中站起的人影,轻易点燃了所有人的怒火,鬼王浑身是血,傲然站立,破碎的伏龙鼎从高空坠下,引得夜幕中的青云山再度震荡,小灰、水麒麟准备起身迎战,却又跌倒,人们握紧武器,却已没有再多一分的力气上前,而鬼王看起来似乎还有余力。 他将血污抹在了破鼎上,阿修罗裂开的面容也开始闪烁。 “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力量,可惜修罗亡灵不灭,我便不灭,陆雪琪,红莲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只要她也成亡魂,坠入修罗诅咒,我的力量将会更强大,到时、”阿修罗声音低缓了下去,突然不再说话,伏龙鼎闪烁着难以名状的幽光。 “不用废话了。陆雪琪,天琊已被封印,你身受重伤,道玄已死,天下再无人能阻我!”鬼王汇聚起了玄阴鬼气,伏龙鼎也散发出一种恶臭,地上死尸突然站起了身,四面八方将还活着的人围住,幽绿色的眼虎视眈眈地看着众人。 “逸才,怎么办?”有青云长老问道。 萧逸才起身抹去眼泪,七星剑都不再发散光辉,他仍厉声道:“战到一人,也要还天下太平!” 鬼王不屑道:“凭你?” “是凭我们!”陆雪琪也抹去了眼泪,那还留有道玄温度的手,霍然拔起了赤色的诛仙断剑,妖剑饮血,诛仙上还有玄阴鬼气缠绕,但陆雪琪仍紧紧握着诛仙。“张师弟,站起来。” 仍跪在地上的鬼厉,闻声抬起了头,陆雪琪挺拔高挑的身躯就在他身旁,那般冷傲,诛仙煞气纠缠着玄阴鬼气侵蚀着她,她的手掌都成了黑色,她却不为所动,鬼厉心头一动,想要站起来,但连番大战,又被鬼王重伤,浑身像没有力气。 “站起来,你是唯一一个习得四部天书的人,是最有可能成为诛仙主人的人,如果你还是青云弟子,是田师伯的弟子,就站起来!青云门人,与你同在!站起来!” 铮的一声,诛仙刺入了鬼厉身前的土地,鬼厉仰头望着那坚定的脸,他的手,握住了诛仙,想要站起来。 鬼王脸色微变,他托起伏龙鼎,飞上九天,鬼王翻身于伏龙鼎上,伏龙鼎赫然通红,将无数尸骸吞入古鼎,化成了血浆,满天血雾瀰漫,更诡异的是鬼王的身躯竟慢慢熔进了伏龙鼎,须臾就化去大半,只留下胸口以上和头颅在伏龙鼎上,面目扭曲,狠狠盯着鬼厉。 “这干坤宇宙,这天下生灵,只要还有一名青云弟子,就要守住这股正气!”陆雪琪的声音坚定地传到了他们耳中,鬼厉胸口的玄火鉴霍然飞出,盘旋在陆雪琪身边驱散了她身上的玄阴鬼气,陆雪琪向田灵儿伸出了手,田灵儿望着那伤痕累累的掌心,愣怔片刻后,将手放了上去,田灵儿也起身,向齐昊伸出了手,齐昊起身,向宋大仁伸出了手…… 一个,又一个,青云弟子,在这几乎都要崩解的山峰上,连成了一体,陆雪琪最后向鬼厉伸出了手。 “青云意志啊。”鬼厉扯唇一笑,握住陆雪琪的手,拔起了诛仙,他站起了身,流光璀璨。 “鬼厉,枉我瑶儿救你!你要与我为敌!” “是你,执迷不悟。” “孽障!悟,这世上只剩我一人,我悟什么!瑶儿已经不在了,我也什么都不怕了,执着到了今天,你一句‘执迷不悟’就想阻止我吗!” 鬼厉不再说话,青云七峰再现流光异彩,却不再启动万千光剑,七色流光凝聚成一柄万丈巨剑,立于通天峰上。 鬼王牙呲目裂,但鬼厉深受重伤,发动诛仙剑阵仍要时间,他一招手,漫天红光隆隆捲起,血雾如洪流巨涛一般在鬼王手中化作横亘天际长达万丈的巨大红茅,炽热的电芒在其上嘶嘶乱窜。 “看我将你碎尸万段,畜生!”撕心裂肺一般的嘶吼,鬼王早就入魔,丧失了人性,只剩下杀戮的渴望,巨大无比的红矛轰然撞向诛仙巨剑。 光辉牵动了星辰流转,诛仙巨剑一个小小的移动,都仿佛有撕裂苍穹,扯动星辰的可怖之力。 鬼厉,映着破空而来的红矛,终于隐去了心中最后的犹豫! 两把可怖的巨大兵刃在天穹之上,霍然相撞,瞬间迸发出比太阳更炙热千万倍的灼热闪光,没有人可以睁开眼睛,只听巨响中,地动山摇,整座青云山脉竟也像抵挡不住天地巨威,畏惧的想要低下头去。 陆雪琪等众人被震离开去,唯有鬼厉握有诛仙得以站立。 光华稍散,众人迫不及待向天空看去,赫然只见那激烈的天穹战场上,彩色诛仙巨剑七彩诸色尽褪,化作一把炙热耀眼的白色光剑,刺破苍穹,带着毁天灭地般的气势噼了下去。 红色巨矛,应声而断! “啊!”可怕的惨叫发自鬼王口中,他带着不可置信的绝望,红目流黑血,狂吼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有修罗,我有修罗之力!” 第476页 鬼王面露绝望之色,但绝望之中更有疯狂,他双手都被黑血覆盖,却霍然插入了那阿修罗面的双目中,阿修罗的惊啸刺破了苍穹,伏龙鼎轰然粉碎,一团铺天盖地的血雾在空中凝成了血魔。 “我终于自由了!”那通红的血魔便是阿修罗真身,与鬼王同样的狰狞。 “去死吧!”鬼王沖向了鬼厉,鬼王乃是阿修罗宿主,他的意志仍是阿修罗意志,血魔也同样沖向鬼厉,身躯得以自由的阿修罗威力自然比伏龙鼎中更强大,鬼厉拖着残破的身躯以一敌二,危在旦夕。 “陆雪琪!”那是幽姬的一声呼喊,不知何时飞到天琊身边的四圣使,将毕生修为汇聚于幽姬一人,幽姬运起朱雀印,徒手抓住了被玄阴鬼气封印的天琊,玄阴鬼气将她手臂蚕食,幽姬像感觉不到痛楚一样,拼死破了封印。 蓝芒重现,天琊重现神光,陆雪琪接住幽姬掷来的天琊,只看了一眼摊到在地的四圣使一眼,便迎上了血魔阿修罗。 少了阿修罗,鬼王早已强弩之末的身躯如何再是诛仙对手,只是他早已被疯狂淹没,霍然撞向诛仙光剑,头破血流,生生被撞出去,落在断桥之上,几欲坠下虹桥,鬼厉手中的诛仙神威不减,鬼厉也将剑挥下。 不知哪里来的花瓣飞舞,飘荡在诛仙巨大光剑下。 “小凡,不要!”熟悉的声音,像是幻觉一样让鬼厉愕然,然而诛仙已落下,去势虽弱了,却不能收回,那花瓣也消散在诛仙巨剑下,鬼王运起毕生功力,被光剑噼了个七窍流血。 光华消散,鬼王眼眸已是漆黑一片,与黑血一样的颜色,衣衫褴褛,散发铺面,癫,且魔。 “哈哈哈……”癫狂的大笑戛然而止,鬼王霍然双膝跪地,碎裂了膝下的土地,继而孤零零的倒了下去。 “爹!!!”撕心裂肺,一道碧影扑向了那孤叟。 悽厉的声音,也像撕裂了鬼厉的胸膛,不可置信,双唇颤抖着,他不知道,他是怎样的神情,叫出那道碧影的名字。 “碧瑶……” 星光显得有些孤清,血魔阿修罗的血雾仍若隐若现,天琊的惊啸也逐渐高昂。 通天峰,断桥上。 只有断气的老人和泪流满面的少女。 孤单的,隔绝世人的依偎。 少女将老人抱在怀中,泣不成声。“爹、爹……” 鬼王不知哪里的力气又睁开了眼,咳嗽着,却再也看不见光明,七窍流血,面目可怖,空洞的眼窝那样狰狞,却挡不住他面上的惊喜,“咳,瑶儿,是你吗?瑶儿。” 少女点着头,泪水流淌在了鬼王面上,与黑血混成了一团,鬼王伸出了满是血污的手,胡乱的摸索着,直到一只冰冰凉凉的小手握着他,拂上了湿漉漉的面颊,鬼王才安静了,他并不知道黑血污了芙蓉面,只又哭又笑。 “是瑶儿,是我的瑶儿。你回来了,回来了,走,跟爹爹回家。以后,爹爹哪里都不去了,一直陪着你。”一代枭雄声音何曾这般柔软,鬼王紧紧攥着那只冰凉的手,艰难地想要站起来,却不知道他的眼耳口鼻已再流不出多余的血。“瑶、” 还没有叫完女儿最后一声,他的身躯在女儿的怀里化作了劫灰,风,不解人情,轻而易举将灰吹散,可怜的少女连最后一捧灰都抓不住,只有怀中、掌心残留的点点灰烬…… 诛仙,跌落在地,清脆。 隔着断桥,凝望着她。 怎么忽然,成了这样? 飞羽自九天散落,陆雪琪目光触及那绿衣少女,心神一乱。 “你还能去关心别人吗!”阿修罗的声音在青云山响起。 “雪琪!”“陆师姐!”“陆姑娘!” 血魔那血淋淋的手扼住了陆雪琪的脖子,陆雪琪将天琊抹向血魔脖子,却只是将它身影噼散了片刻,阿修罗仍然将她制住,脖颈之上的力量让陆雪琪呼吸一顿。 阿修罗看着出现的碧瑶也惊愕不已。“她应该死了。干坤轮回盘!修罗王,无耻小儿,一点用都没有的废物!” 天琊雷光、火焰并起,阿修罗被灼得一痛,黑烟顿起,“陆雪琪,我要在红莲面前亲手杀了你!让她坠入阿修罗道!” “休想!”手腕上的红绳几乎要嵌入血肉,陆雪琪招式也凌厉了起来。 阿修罗到底不敢小看这个元神自爆也不惧的女人,青云、焚香道法也让阿修罗不敢小觑,说到底他的目的从来不是这些凡人,红莲也该到了强弩之末,阿修罗眼中闪烁着不为人知的光,修罗好战的血液也曾流淌在他心中,只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阿修罗血魔血光霍然向四面八方发散,陆雪琪不得不避,耳畔惨叫声,让她动作一顿,回过神来,青云山上已经没有阿修罗影子。 星河灿烂,青云山上的厮杀终是休止。 然就是安静下来的时刻,远方的轰隆就那样的清晰,陆雪琪的心慌彻底爆发,灵犀羽翼开合出从未有的速度,往龙形谷的方向飞去。 青云山上没有欢呼,太惨烈的战场,只有夜风凄冷,关于浩劫的战争远没有停止,那个神秘的种族,仍将恐惧笼罩着大地…… 第245章 第两百四十四章 血日深红,黄沙漫。 龙形谷外的平野生态在阴魂笼罩下已全数破坏,黄沙倾覆,孤单的身躯将要被箭矢淹没,她,还有她的骄傲,却已经握不住弯刀,修罗亡灵军队,就要冲到眼前。 她,似乎有着一声轻嘆。 要在这里食言了吗?我的傻姑娘,会很辛苦啊。 断裂的发簪就在身旁,垂眸时乱发微微遮面,滴落的蓝血浸润了沙土,她用手指在黄沙上划出幽蓝而诡异的图案,口中微喃起古朴的咒语。在没有力气的时候,她战士的血液让她还有一件事可以做。 同归于尽! 落叶终究要归根吧? 雪琪、 我爱你。 手指缓慢又坚定,她画出盛开在修罗界遍野的红莲,抬头,她微微勾起的唇角,是那样从容,又一如既往的狂傲。喘息着,她艰难地、缓缓地站起了身,用尽了力气般,又那样挺拔,她的身躯自脚下再度开始燃烧,红莲业火,从未有过的幽蓝,覆盖着轻甲的身躯在蓝火中变得透明,在火焰交织的幻影里,修的体内一颗纯金的圆珠也在熊熊燃烧,那是她的修真真元,她的元神。 铺天盖地的箭矢在要刺入她身体的时候被业火烧成黑烟,冲上来的军队在触及她的时候化为了灰烬,她的身躯已经半截烧成了幽火,最后会和她的族人一起化为灰烬。 远处指挥的三名将领终于有了一丝慌乱,这样决绝的红莲是他们熟悉的,又有些陌生,止看着半截身子已经燃烧的修,犹带嘆息道:“红莲,你始终是异界修罗,是孤独的战士,是仅存的修罗族人,却要用你承载着修罗英魂的生命来拯救一个不属于你的世界,值得吗?” “啊。我庆幸我狠狠爱着一个人,让我的生命在这个世界这样燃烧,我是修罗族人,但红莲的高傲不允许我沦为你们这样,你们可以认为我是叛徒,但我由始至终都是一名修罗战士,做我应该做的事。” 第477页 止的神情变得有些忧伤,“修罗的情种、”他嘆息似的摇了摇头,再度抬头时,是更凶猛的怨气浸染着红日,“老朋友,你的决心我感受到了,但我们的骄傲呢?这缠在修罗宿命里的不甘与无奈,这亡魂里的挣扎与怨恨,你又感受到了吗!” 那是更加凶猛的冲锋,万箭齐发,飞马奔腾,没有修罗是不骄傲的,没有一个战士是会临阵退缩的! 一个人的元魂要如何阻挡这积怨太深的无数灵魂? 修终于露出了苦笑,红日都已经被箭矢淹没,修罗的怒火要颠覆世界,她双手结起了法印,南疆那两位老人共结的法印她深深记在脑海,无论修罗、焚香,寸土、命护! 杀!!! 铺天盖地的箭矢倾盆而下,黑压压的军队碾压而来,修单薄的身影在震颤的大地上有些不稳,她的法印就要结下最后一个…… “修儿姐姐,不要!!!” 一道奇异的白芒忽然淹没了战场! 轰——轰——轰—— 一声高过一声的撞击轰隆,在平野扩散,刺目的白芒遮蔽了战场,也刺痛了修的眼,强烈的冲击、四散的气劲,割破了她本就残破的身躯,蓝血淋淋,那个挡在她身前的身影,盈着熟悉的红光,是那样熟悉! 修的法印在冲击下中断,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修罗之怒,被不知名的白芒阻挡,惊天长啸,在黑色与白芒交汇的地方,有奇异红光射向了指挥的三名修罗将,三人抵挡,却被红光击得他们魂体动荡。 “修罗血玉!” 轰隆声渐渐停歇,光华也慢慢散去,气势汹汹的修罗冲锋却被突然的力量阻挡了去,娇柔的身躯,虚空而立,柔和美丽的面容,因为眉心的红点又多了几分庄严。 “小环。”仰面躺在地上,没有看清来人的模样,修仍叫出了她的名字。 周小环,那个骄阳一般的姑娘。 原本消失在时空黑洞里的她突然出现在修罗战场,修罗血玉红光柔和,悬挂在她胸前,掌心一块白色玉盘才是抗衡了修罗之怒的法宝,干坤轮回盘。像是完成了使命,干坤轮回盘在小环掌心中消失不见。 修罗三将似乎还处在震惊之中,连军队都忘了指挥,那些亡灵茫然的驻在原地,因为修罗血玉的柔光不敢上前。 “你竟然能从那里挣脱,打破时空,穿梭阴阳!”修罗三将始终不敢相信。 小环没有应声,平复着气息,目光竟是以前没有的锐利,她的气质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本的亲和里突然多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但很快却又消失。她没有理会修罗四将,转身飞到了修的身边,跪在泥土里,握住修的手,便有盈盈红色光点从她身上传递到修的身上。 失去的力气好像在慢慢回来,修可以坐起身来,面前的那张脸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在红色的光点里那般柔和,微笑。 “修儿姐姐、”小环柔声轻唤,却忽然地被拥进了冰凉的怀抱,耳畔是修的呼吸、低哑的声音。 “小环,姐姐好想你、好想你。”那是一直不敢说出来的话,会扯得她心底发疼,在突然失去的小环的日子里,她必须比任何人都坚强。 小环愣怔了一下,才抬起手拥住修纤瘦的身躯,隔着那层轻甲,心跳传递,那样真实,小环轻轻拂着修的白发。“傻姐姐。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 风吹不散柔情,无关爱情。 修罗三将还是恢复了镇静,抬头看看红日,那血光深如血海。 “小姑娘,你的确天赋异禀。可惜单凭你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红莲都不能阻止我们,你来也是送死。” 小环闻言,站了起来,转身面对黑压压的亡灵,身上的红光无声威喝着,叫亡灵大军生生后退了一步,那收敛起来的威势此刻汹涌至整个战场。“这场战争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她,也不会是一个人,什么属于不属于,她现在,就存在,这个世界。或许我不够强,但她在,我就在。” 修罗三将一震,她胸前那块修罗血玉比他们记忆中任何时候都晶莹,她站在了红莲的身前,以保护者的姿态。 “不错!” 一道清冽的声音突然自幽谷处传来,一缕幽香翩然而至,白衣丽人,九尾妖狐。九条妖尾绽放在修罗战场,小白也从幽谷中沖了出来,站在小环身边,同挡在修的前面。“赫达修一个人阻止不了你们,那么两个呢、三个呢?” 龙形谷发出一声鸣叫,幽谷的结界在慢慢豁开,周一仙、野狗、金瓶儿、曾书书等也一一飞出,与小白、小环并排。 野狗、周一仙都湿了眸光,因为小环的死而复生,小环看着身旁的爷爷,也微湿了目光,只是爷孙俩互相望着,仅相视一笑,就把目光都放在了面前的战场。 小白回眸,映着修微笑又无奈的眉眼,嫣然一笑:“她的战场,我们作陪!” “还有我们!” 卬—— 飞掠而来的火龙穿梭过战场,鲜艷的衣衫在天际发扬,连成了一片红霞,焚香谷,那火一样的门阀,在李洵的带领下,自南方幽谷匆匆赶来,为一人共赴沙场。 上百焚香门人的到来又壮大了威势,人墙将修护在了身后,那阴影里是她润了的眉眼。 “傻丫头,你是焚香谷的人,怎么可以被别人欺负!” 修望着李洵的背影、她同门的背影,不想矫情的,却还是想要骂一声‘混蛋!’可现在说什么的都是多余的,她抬袖抹了把脸,站起身,穿过小白、小环的中间,走到了他们前面。 “戮神!”那柄孤傲的刀,在漫漫黄沙里飞出,再度飞回修的手里。 同时握紧兵刃的,还有她身后那一群生死与共的朋友、战友。 仅一排的人,在亡灵面前仍显得单薄了,但这场战争现在才开始。 “吾道不孤。”战火依旧在修的眸中燃烧,她疲惫的身躯是那样斗志高昂。 修罗三将的神情忽然的,变得柔和了,止与其余二人,相视一眼,嘆道:“或许,你们真的可以。” 狂风突地呼啸,红日又垂血光,破碎的时空裂缝上,修罗玉简前所未有的震颤,修罗亡灵大军重燃战火,修罗三将亲自出手了! 如箭矢一般,三个晴朗英俊的男子突然包裹了一层重重的铠甲,像燃烧的陨石撞向了大地,那样的威势在没有交锋的时候,就已经让李洵等人浑身冷颤,遑论金瓶儿、曾书书已经经历过修罗战场的洗礼,那一刻,热血仍浇不灭恐惧。 天威难犯,战神修罗。 只是凶猛的修罗冲撞却被红色的屏障阻挡,修罗血玉,异界之宝,迎着神威未惧分毫,因果循环,昨日因,是今日果,小环的修为已能发挥修罗血玉真正的潜力,三界六道,修罗血玉的防御结界仅次于佛界。 小环道法的确不是最强,但是她的防御与回复却是在场的人无人能企及的,就连修也没有达到穿梭阴阳的本领,有了小环的道法加持,力量上的劣势,被防御抵消,两相交锋,厮杀正烈。 第478页 战场杀作了一团,亡魂碎片再度与鲜血交织在一起。 血日,是冰冷的血瞳,窥伺这人间的惨烈。 周一仙到底没有硬拼亡魂的本领,野狗好几次为了护他,险些被五马分尸,差点手足残废,现在两人相依,被围在了人强马壮的魔骑部队里,长/枪利,弯刀冷,虎视眈眈,下一刻就要他们身首异处,血肉横飞! 小环飞入包围圈,横臂一挥,挡下了四面八方的黑枪、黑刃,周一仙也不再含糊,五鬼搬运、奇门术数一併使了出来,对付起亡灵来倒颇有奇效。 小白也连斩数十夜叉,带着陷入包围的金瓶儿、曾书书杀出了重围,九尾天狐,白衣上也多了刺目的鲜红。 修与李洵带领焚香门人,身法交错,道法天成,熊熊火焰,击穿亡灵咒怨,修罗亡灵排山倒海,前赴后继。 错乱的战场,灵魂与血肉的拼搏、厮杀,谁也再看不清谁的眉眼,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成了碎片,血的、魂的,交织着。 三名修罗十二将更是锐不可当,见之则死,触之必亡。 修戮神再斩数十铜甲尸,瞬间的脱力,半跪于地,厮杀声不绝于耳,在血肉与黑雾交错中,她厉声道:“小环、小白,擒贼先擒王!” 小环二人会意,三道身影腾空而起,直面迎上了最后的三名修罗十二将。 豪光四射,上天入地,狂肆的尖啸几欲刺破耳膜,令整个战场都停在了痛苦的呻/吟里,无论人还是修罗亡魂都痛苦地捂住了双耳,交锋的惊啸却依旧一声高过一声,野狗、金瓶儿、曾书书本就伤重的身躯怎么经得住这样的折磨。 “周一仙,用土遁,我们先后撤!”李洵带领焚香弟子,将伤员围住,为周一仙护法,清庸的老者前所未有的认真,五行奇术、失传道法在他双手变幻间施展,黄沙随着他双掌聚成旋涡,百人眨眼就到了另一个地方,远离了尖啸的中心,金瓶儿等人也好受了些。 九尾妖冶飞舞,天狐族长展露了她真正的实力,妖相毕露,妖魅中又是那般冷冽,指甲如刀,在厚实的黑甲下抓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瞳仁白中带有银光,九尾横扫过战场,击碎了数不清的铠甲,小白的身姿在空中如舞,也凌厉似豹,双臂、九尾变幻中,连接十二支流星箭矢,弯弓的修罗将不予她喘息的,射出了最后一箭,直逼天狐眉心。 嗖的一声! 破碎的,却是黑色的盔甲,那护着他眉心的头盔,在他自己的箭矢下,成了碎片。 眉心黑晶被破,他在妖狐冰冷的眸心里,化为劫灰,小白冷漠地用妖爪拔出了刺穿手臂的黑箭,煞气侵蚀着她被洞穿的手臂,狐妖用自己的尖利的爪刺进了伤口,两指一勾,自己挖出了被腐蚀的肉…… 回身一望,蛮悍的修罗被天狐族长的威严迫得后退,忘了上前。 笔似冷刀横,点墨江山意,横钩冷画,挥斥方遒。小环迎上的是十二将智囊之一的嵘峥,一只江山笔,虽未曾有多大战绩,却就在出其不意的时候,点破敌人眉心。嵘铮不算强,也很少出手,但眼明、手快,善于抓敌人弱点,一击制胜。 小环道法不主进攻,好在身法奇诡,进退有度,一时与嵘峥难分上下,只是死灵终究难敌生魂,何况是修罗血玉在手,又主修幽冥鬼道之法的小环,血玉有穿梭异界、倒乱阴阳之能,嵘峥江山笔点墨成幻影,移山倒海,偏不能迷幻心神清明异于凡人的小环,小环以血玉划破空间,霎时闪现在嵘峥身后,嵘峥反应也是极快,但眉心银光一闪,一只细长的银针不知何时已经窜过他的羽盔,点中了他眉心。 “安息吧。” 陌生人。 但小环还是以修罗血玉欲为其打开幽冥阴司之路,一扇白光闪烁的石门,扭曲了空间凭空出现,铭刻着古老又神秘的符咒,上面的纹路如蛇斑斓的皮,看得人心里发麻,幽冥之门,指引亡魂归路,小环以指尖滴血,令门打开。 可不知为何,异界门开,却不能收纳修罗魂灵碎片,反倒反噬小环,碎片成刃,像箭雨反射而来,速度奇快,小环一时愣怔,反应不及,是小白突然将她扑开,才没有受伤,异界之门瞬间碎成了时空碎片,消失不见。 小环只能眼睁睁看着修罗亡灵一个个消失在这陌生的时空里,不知何处是它们归途…… “你看到了,修罗是被放逐的民族。”止,十二将的另一智囊,几欲王师的存在,从未有人看过他动手,他手中羽扇也从未沾过鲜血,但葬送在他手中的生命,是修行军多年也企及不了的,兵不血刃,乃是修罗十二将之首,止。 修也几乎战到了极限,她平复着起伏剧烈的胸膛,心头的刺痛,从来没有消失过,是啊,她族人的怨和恨,她最清楚,他们的自豪与坚持,她也最明白,“修罗是被诸神遗弃的民族,所以才更要自己寻找归途。刻在灵魂里的咒怨,也应该由修罗族人亲手拔除。” “你明白就好,红莲。” 止,头盔下的俊容,有了微笑,他是文将,没有万夫莫敌之勇,但能从容赴死,他有更大的雄心,止一场宿命,破一场天劫。王,为他取名,为止。 只见那黑色的身躯扑向了修,缠着紫红相间的惊雷,以穿透身躯的代价扼制了修手中的弯刀,高挑的男子像拥抱一样把修束缚在了怀中,那把影扇也穿透了修的腹部。 止的头盔裂开了,他拥着修,却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温度,他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呵,别人要是看到我这样抱着红莲大人,一定会羡慕。老朋友,别怨我,身为修罗族人,你就必须承受这份残酷,光荣总是与痛苦共存的。为了你的使命、”他,擦过修白发的手,自己扣出了眉心那块杀戮的黑晶。 这也是唯一一个,自己终止杀戮的修罗亡灵。 修,感受到了什么,想要拥着面前略显单薄的男子,但纷飞的碎片已经不再给她缅怀的机会,止,王的另一个影子。 “咳、”蓝色的血液自修的口中刻出来,修踉跄地后退两步,然后跌坐在了地上,大战的疲乏排山倒海一般涌来,不断撕裂的伤口,流失的是她燃烧的生命。 腹部的伤可怕,却不足以致命,与那蓝色血液一同流逝的,是面前战场不断消散的灵魂。 黑色晶体、碎片,一个个瓦解、破碎,然后升上了只有血日的天空,黑色的光亮,一串串的在荒原上升起,像狼烟、像星火,是残酷的美丽。 赢了吗? 再也没有厮杀的声音,再也没有怨恨的怒吼,但那轮血日仍残酷地睥睨着大地,那块破裂的时空裂缝,仍不断再扩大,深沉的黑暗,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入黑暗里。 “修儿姐姐。”小环、小白同时飞到她的身边,修,伤得全身几乎已经没有一处好的地方,连秀面之上都是伤痕,与她面上战纹交错,那般狰狞刺目。 她,仰面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连止血都忘了。 黄沙、孤阳,血红的太阳,昏暗的天空下,战场中只有人的尸骸,与三人。气势滔天的修罗亡灵大军连块残骸都没有留下。 第479页 修,冷笑起来,震落了一滴泪珠。 周一仙、李洵等人也围了上来,看着再无修罗亡灵的战场,看着荒芜的土地,野狗小声、犹带惊惧地询问:“我们、赢了吗?” 风,吹起黄沙,附着上了伤口,教人生疼。 小环心疼地将修扶起,想要为她包扎、止血,修,却别开了她,用弯刀支撑着身躯,目光狠戾地望向了那蜈蚣一样丑陋的裂痕方向。 修罗玉简上有了细纹,在玉身上碎得像伤口,时空裂缝撕扯得厉害,风越来越大,修罗玉简震颤得厉害,天上的黑云,慢慢被吞进了那张开裂缝的黑暗里,天亮了,很蓝,却有一轮血红的太阳。 黄沙,也点点朝着那裂缝飞舞,不断扩大的时空裂缝,明明很远,好像很快就要来到面前了一样,黑暗中流窜的红雷紫电,那裂缝后面,无尽的黑暗深渊,才像人间最后的地狱。 嘭的一声巨响。 修罗玉简再也承受不住,整个碎裂开来了。 浑身是血的鬼医,像被裂缝吐了出来,滚上了黄沙,死去一样,一动不动。 修在人群里站了起来,苍白的唇开合着。 “还没有结束。” “还没有结束!” 那是与修的声音重合在一起的是一声惊天怒吼,沉重地砸在小白等人的心头,蓝蓝的天空下,有一团深红的血雾,张牙舞爪般飞来,遮了半面的天。 阿修罗的怒吼,盖过了裂缝的惊雷。 龙形谷在怒吼声中,崩塌着,大地颤抖着。 浴血的白衣,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第246章 第两百四十五章 撕裂天地的裂缝吞吐着黑焰与雷电扩张着,天地之间的缺口越来越大,峡谷深渊一样的黑暗就像发疯的野兽一般要将一切都摧毁,修罗玉简的碎片在裂缝的撕扯下,吹散在狂风里,激战过后的战场只剩一片荒芜,再也没有咆哮的亡灵,人的尸骸在黄沙中干涸,迅速得诡异的风化成沙,天空很蓝,万里无云,红日像死寂的星高悬,狂风,似刀一样,割裂着肌肤,周围的一切都在崩塌破碎,修罗末日幻境,正一点一点被时空裂缝吞噬,分割了战场的结界,也逐渐扭曲,扩张的裂缝最后会将所有都吞噬进无边的黑暗,直到一个世界的灭亡。 还没有结束的,是这已然被灭世激战开启的天地涅槃,要把所有归于混沌虚空。 裂开的结界慢慢打开,遥远的星辰与蓝天比邻,因为修罗亡灵出现的结界幻境被打破,这片荒漠会蔓延到每一寸土地。 远远地,青云山脉的影子也开始清晰,笼罩在与龙形谷完全不同的星空下,隔着时空巨狭,同样被失控的裂缝撕扯着,青云山方向的夜空,下起了绚烂的流星雨,美丽中是哀悼群星的陨落,星辰坠落的声音,不过是悽美的輓歌。 一片血色从青云方向汹涌而来,刺目的血光慢慢浸染了蓝天,直到半面蓝天成血,阿修罗怒吼着出现在了修的面前。 它的身躯是缥缈却又浓郁的血雾,在时空巨狭的吞噬下,飘忽在狂风里,没有腥味,只有冰冷刺骨的感觉如紧缠的布覆盖上每个人的身躯,无形地勒紧了心脏,血雾中心凝固了一张扭曲狰狞的脸,像野兽、像恶鬼,旁若无人盯着一个身形。 “红莲。”沉重的声音几乎遮盖了天地崩塌的声响,让人六腑俱颤、七窍流血,除了小白、小环二人,每个人都不可避免。 蓝色的液体沿着面颊滴落在黄沙里,蓝色血痕在修的面上成两行、凝固,原本芙蓉面也成恶修罗,修七窍流血与战纹交错狰狞,白发披散、红甲破碎像鬼一样,她抬手擦去嘴边的蓝色,握着戮神,找回自己的声音。 “阿修、”阿修罗怒吼余威压迫着腹部的伤口涌出一道热血,她的声音也戛然而止。若不是环、白二人及时搀住她颤巍巍的身躯,就要跪倒下去,红瞳中是刀一样的冷意。 小环以修罗血玉架起了隔离屏障,凌厉红光将阿修罗血雾推了回去,所有人聚到了修的身边。 “哼,真是狼狈不堪,红莲你这样哪还有修罗第一战将的样子。”阿修罗发出一声冷笑,几欲震碎小环结界,它的实力此刻比扩张的时空巨狭更让环、白等人恐慌。 阿修罗血魔血雾没有给他们喘息,一下下冲击着小环的结界光壁,巨大的压迫力瞬间排山倒海地笼罩着所有人,小环面色顿时惨白,人人自顾都难,小白还要分一半灵力护住修,也无法帮助小环,小环不得不以一人之力挡住血魔状态的阿修罗。 不过一刻,李洵、周一仙、金瓶儿众人已匍匐在地,小环唇边也渗出了鲜血,小白牢牢抓着修的胳膊支撑着,九尾乱舞,阿修罗霍然而起的狂笑声中,环、白二人迫出一口鲜血,修的眼前开始模糊。 小环浑身已经疼痛异常,修罗血玉也开始颤动,一股妖力自后心喷涌,小白周身升腾起幽绿狐火,不惜以燃烧妖丹的代价,定住了小环身形,小环目中厉芒一闪,面现金光,衣发飞舞,柔和的面容顿时庄严肃穆,她以血玉骨片割破左腕,另一手并指引诀,将流出血柱灌入修罗血玉,厉声呵斥道:“阿修罗你血魔之躯,没有实体,纵得以从伏龙鼎中逃生,也非生人,既是魂体,你又怎敢在幽冥鬼道面前放肆!” 修罗血玉顿时激射出道道红光,如筛子一样四散开去,击穿了浓郁的血雾,遮了半面蓝天的血色,正被修罗血玉红光击散。 阿修罗想不到这面前操纵修罗血玉的女娃意志这般坚定,与修罗血玉的契合度也比修罗族人更胜一筹,幽冥鬼道承自太古九幽道法无论对生魂死灵皆有克制,九尾天狐的妖力也超出它估量,它不得不全力聚拢血雾,漫天血雾回拢,聚成一颗巨大的红色血球。 血球遮天蔽日,茫茫荒野,狂风倒卷黄沙,成数十道连天黄色龙捲,围绕在血球周围,小环等人的身躯实在太过渺小,阿修罗怒喝一声,血球便压向了血玉的光壁,碎裂的声音霎时刺进耳内。 李洵等人已经压制不住呻/吟,巨压之下,修的意识越来越远了,周围的声音都被脑海内的轰鸣取代。 铮!!! 那是一声清冽的厉啸响彻天地,比蓝天更深的蓝色光芒穿过数十道龙捲风的辖制,划破天际,伴随着阿修罗的一声惨叫,蓝芒穿透了血球,飞羽从天际飘落,在烈风中连成一条长长的线,将血色染上飞羽,散开成花,洒落。 修颤颤巍巍的身躯就这样撞进了一抹冰凉,带着她飞向了龙形谷的边境。 那是小白九尾也抓不住的迅速,在龙形谷仍在崩塌的山体前,停下。 小白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霍然返身,白瞳狠戾,利爪张,九尾飞舞,同小环一起战上了愠怒的阿修罗,狐狸的厉啸,在轰隆声中刺耳。 黄沙遮盖了蓝天,血日依旧悬挂,时空巨狭仍旧扩张着,血日周围,开始有了繁星,大地颤抖得厉害。 龙形幽谷是这片荒漠里唯一的绿洲,此刻也飞尘四散。 模糊的山体轮廓前,有两人相拥。 张开的飞羽雪白,修怀里人的白衣却已经被血浸成了暗樱色,斑驳着,白裳不复,褴褛衣衫。墨色的发轻吻着修的脸,身后是她牢牢的双手紧拥,她的身躯紧紧抱在破碎轻甲上,碎片可能划伤了她,她的面就埋在颈间,她的呼吸,无声、熨烫。 第480页 模糊的神志似乎停顿了半晌才回来,修微微扯起嘴角,抬起左手拥住了怀中有些颤抖的身躯,轻轻拂着她的发。 “雪琪,你来了。”声音小的几近不闻。 陆雪琪松了几乎将修勒进身体的力道,缓缓抬起了头,本就狼狈的衣衫又沾上了一片蓝色,她的眸心只映着一个人。 面前这个人的脸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那双赤眸却依旧温柔,陆雪琪唇微启,却没有声音,没有握着天琊的那只手,拂上了修的脸,冰凉。 修抬手拂上那手背,微笑。 陆雪琪便也回以微笑。 谁都没有说话,仅须臾便松开了,陆雪琪望向修身后崩塌的幽谷,天琊挽了个剑花,插入土地,龙形谷悲鸣一声,山体却停止了陷落,脚下土地晃动了一下,修顺势坐在了错杂的地上,靠着戮神,喘息。 目光没有一刻离开陆雪琪,嘴角的幅度却在坐稳后咧得更开。 陆雪琪眸中的温柔一闪而过,继而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而锐利的目光,霍然转身,她与天琊便在散落的白羽里,射向了阿修罗。 陆雪琪、小白、小环三人协力战阿修罗,攻守兼备,默契异常。 三人犄角,阿修罗庞大的血雾身躯被陆雪琪、小白、小环三人压迫得越来越小,但血魔之躯越是聚拢,陆雪琪三人便越觉得与阿修罗战斗困难,阿修罗虽然也是苦战,但怎么也是太古大能的存在,看似被陆雪琪三人压迫,实则仍是占据上风。 它不惧怕这世上任何人,偏偏小环手中有修罗血玉,那玉与它渊源极深,处处克制于无实体的它,一时之间,他们斗得难捨难分。 周一仙等人趁势退回到了龙形谷前,将修护在了中间。 一声巨响,激斗的颤动令修伤重的身体偏了一下,不得不倚在了金瓶儿身上。 “小修儿,你还撑得住吗?”周一仙鬍子都被血染红了,但看上去却比修要好得多。 修还没有应声,李洵却已令所有焚香弟子为修渡以炎阳之力,护她元神,曾书书、野狗合力护法,周一仙、金瓶儿粗略为她止血。 间隙,修问道:“周爷爷,萱儿他们、” “我已经将他们送走,小狸也随后跟了上去。” 之后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加紧为修疗伤,修凝气吸收着师兄弟们的炎阳之力,焚香/道法温和地覆盖了她的伤口。修渐渐有了力气,握了握戮神试着催动真力,金瓶儿的手却搭在了她握戮神的手上,摇头阻止了她。 周一仙也道:“小修儿,你别逞强。她们三个还控制得住。” “我担心的是那道裂缝。” 修的面色是那般凝重,汹涌在她赤瞳里的是隔了太久也忘怀不了的记忆。 众人闻言望去,那道时空巨狭越扩越开,修罗亡灵灭世结界已然崩解,血日有了颤抖,周围的星辰越发明亮,天空暗了下去,夜空从青云方向蔓延了过来。 宇宙浩瀚,星海无边,黄沙、血日,造化无穷。 阿修罗看了一眼越来越大的时空裂缝,勃然盛怒,血雾暴涨,它虽无实体,战斗力大受限制,但缥缈的血雾之躯也非一无是处,聚散无常,陆雪琪、小白的招式再凌厉也无法对它造成致命伤,唯有小环它十分忌惮。 青云山方向也有无数光芒似流星飞来。 “是虹儿。”金瓶儿立即道,曾书书等人面上一喜,李洵却是拧眉多看了金瓶儿一眼,随后也收功迎了上去。 燕虹率领不少群雄赶至这里,阿修罗与陆雪琪三人的战斗也愈演愈烈,旁人插手不得,血雾将三人身躯都笼罩模糊,辨认不清,时空巨狭的威胁更是迫在眉睫,天地安危繫于一旦。 燕虹与李洵点头相错而过,便来到了修的身边,搭上修的命脉,只道了一声:“修?” 修心领神会,道:“修罗之力打破了天地平衡,虚空裂开,召天戮,将一切涅槃,归于混沌虚无。修罗界便是毁在了这道天缝下,不复存在。亡灵重现也许是怨恨太深,但属于修罗界的时空确实已经不存在,想要超度修罗亡灵就会被反噬,因为已经没有容得下修罗的地方。从修罗界的结局来看,天道涅槃之后,死亡不是终结,涅槃也没有重生,但、现在的一切会毁灭。” 燕虹:“可有解?” 修似冷实苦地笑了一声,微微摇头。 所有人都没有了声音,呼吸都像是消失了一样,一片死寂,血战之后,他们可能都有些麻木,生存,还是灭亡。 突然! 一声悽厉的叫声撕扯着耳朵,巨大的白狐身躯从天上掉在了黄沙里,通体雪白而巨大,九条妖尾带着幽绿狐火,小白竟被迫出了原形,白狐在黄沙里滚了一圈,爬起,甩了甩身上沾满的黄沙,四肢伏地,牙呲目裂,面容狰狞、低吼,她露出了野兽本来该有的样子。 只见她刨了刨地上的沙,四肢一蹬便又沖天而起,阿修罗张狂的笑声,如巨钟沉响般撞向众人,陆雪琪三人陷入了苦战。 “哈哈哈,修罗界不复存在,这个世界也将不复存在!红莲,你又将再一次看着你在乎的,毁灭!” 修搭着金瓶儿的肩,站了起来,戮神在她手中颤抖着,莫名的悲痛突然从戮神上传达到了心间,如同勒住了修的呼吸。 “现在先对付阿修罗。” 修的声音很冷静,戮神的刀柄却因为太用力的紧握而有蓝色的血流下。 人们似乎回过神来,却不知所措地看着修,不知如何对抗这血雾一样的阿修罗,修在这时道:“我的身躯已经是强弩之末,元神也受重创,我需要你们的力量。” 燕虹反应最快,当即凝聚功法至修的身躯,众人醒悟,皆效其法,一个接一个,人人相承,将道法汇于修的身躯,支撑她的躯体。 戮神在修的手中晃动得厉害,她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却没有感觉疼痛,她有了力气,力量也缓缓汇聚了上来,但她没有急着动作,鹰隼一样的赤瞳,紧锁着阿修罗。 陆雪琪、小环、小白三人与阿修罗激斗,道法、利刃皆在瞬息之间来回,三人没有任何言语交流,也容不得她们言语交流,往往一个眼神交错,阿修罗的攻击就到了面前,没有间隙,接连不断,刁钻而狠毒,但一个眼神足够了,三女合力,修罗血玉红光披散于身,心意相连。 她们眼中最深刻的红,世上只有一人! 剎那间,三人之间的默契不容阿修罗有任何反应,小环吸引了阿修罗的攻击,陆雪琪不要命似的穿透阿修罗的血雾,小白巨形身躯九尾暴长,在空中舞得眼花缭乱,以九宫八卦方位锁住了飘忽不定的血魔之躯。 “你们能奈我何!”阿修罗丝毫不惧大喝。 星辰陨乱,红日震荡。 “阿修罗!” 便是那时,修如同离弦之箭沖了出去,人与刀合为一体,冲进了战圈! 雷霆、流星、红日、狂沙,四季交错,干坤倒转,然而再怎么神奇的造化变幻,于末日激战过后的人们已经不觉得奇异。 第481页 所有人合力定住了身形,屏住了呼吸,只等那如巨浪波涛翻滚的血雾,沉定下来。 “啊!!!红莲!” 夜空降临了,群星包围着红日,银河垂落着流星,阿修罗的血雾失去了灵魂一样,一动不动地被锁在了一个泛着柔和红色光芒的透明光球里。 陆雪琪、小环、小白三人犄角合力设下了结界,但真正定住阿修罗缥缈身躯的却是那张狰狞面容前的那人手中的那把弯刀。 戮神! 修与阿修罗血雾同被锁在光球里,修现在的样子比阿修罗的脸好不到哪里去,都一样可怕,天香国色,此刻却如野兽狂肆。 “红莲、你、”阿修罗似极度痛苦,话还没有说话,只得痛苦喘息。 修也好不到哪里去,戮神刺中的地方,是比周围血雾更红的一点红光,在戮神刀尖下一明一灭的闪烁。 “阿修罗,你很狡诈,也、也将弱点藏得很好,几乎、没有人、看到过你的弱点,但我可以。阿、阿修罗之心。”修也喘息着,说话也断断续续,但她轻轻转动了下戮神,阿修罗便低吼,呻/吟再怎么忍耐还是控制不住,非常痛苦。 阿修罗那张丑恶的脸就在修的面前,它咬牙咽下了呻/吟,低笑,同样艰难道:“哈,红莲,我们、本就是同脉而生,你能、看见、阿修罗之心,我一点也不意外。但、你看看、你,看看、那道时空巨狭,你空有修罗血肉之躯,你阻止不了的,就像你阻止不了修罗界的覆灭。” 修没有应声,戮神又重了几分。 “啊!”阿修罗痛呼,却狂笑起来,“哈哈哈,红莲,你要保护的这个世界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是修罗族人,是与我一样,诞生于混沌的修罗族人,是真真正正的修罗!三界六道,万物众生,一切非修罗,一切是修罗,因为强大而被排斥,因为暴戾不被认可,只要坠入修罗道,皆是修罗,可只有你、我,才最纯粹,也最强大,只有我们能在天道涅槃下存活。红莲,我们天生是对立的两面,可只要我们联手就是这浩瀚宇宙最强大的存在。把你的肉身,你的力量给我,我们便能颠覆干坤,重新创造我们最理想的世界。只要你的力量给我,重塑我的肉身,我们便无所不能!” “妥协的不应该是修罗族人!难道被三界六道围攻,被众生摒弃,就该是修罗的下场吗?修罗王妥协换来的又是什么?你亲手葬送的灵魂传达的恨意,还不够吗?修罗被三界六道抛弃?不,只要我们合二为一,被抛弃的是三界六道才对!修罗才是这世上最应有的存在!天道要灭我,我便灭了天道,红莲,你看看吧,凭什么我们的生死、我们的存在要让天道来决定?根植在血脉里的强大与杀戮是诅咒又如何,暴力就该为了杀戮而存在。只要我们成了天道,一切就会不一样。” 修的心疼痛起来,几乎要捏碎她的心脏,因为她的族人,那种疼痛不会消失,但此刻她却无比冷静。“不可能。你已经疯了,修罗再怎么狂,也不会疯到手刃族人。你原本就是最强大的修罗,却为了追求更强,吞噬活生生的族人。历代修罗王费尽心血,修罗战士牺牲无数,也要将你肉身摧毁,把你封印,是因为你比外敌更加可怕。” “放屁!那是他们太胆小,从来不敢把事情做狠做绝,想要去维持可笑的宇宙平衡。宇宙是两面,世界是两面,众生是两面,因为对立而平衡。就好比总要分正邪、善恶,有正才有邪,有恶才有善,如果从一开始就是一样的,也就没有正邪善恶了,因为都一样。同样所有人都是修罗,又怎么会把修罗排除在外。我恨!如果不能共存,那就毁灭吧!给我吧,把你的力量,你的肉身给我吧。” 修沉默了片刻,“阿修罗,你真的是个疯子。我不会让你得到肉身。” “赫达修,和它多说无益,先杀了它!”小白高呼道,时空巨狭已经快要扩张到这里,最后一切都会像狐岐山脉一样消失! 阿修罗却突然大笑,“哈!她做不到!” 修猛然感觉胸口被一股巨力撞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便如断线风筝一样被击飞出去,坠落在地,很快就被飞舞的黄沙淹没。 陆雪琪的瞳孔骤然紧缩,但很快修便从沙土中爬了出来,可血雾穿透了她的胸甲,她已经不堪重负的身躯,仅仅要抵抗血雾蚕食就已经满头大汗,只能趴在沙坑上。 小环催动修罗血玉更牢地控制了阿修罗,小白、陆雪琪也催动真力加强了控制,阿修罗虽然留了一手击飞了修,修罗血玉的结界控制却几经撞击也撞不破。 燕虹等迎着风沙飞到修的身边,时空巨狭的扩张令飞行都变得困难了,陆雪琪三人在空中,控制也变得有些吃力,修被燕虹、金瓶儿扶了起来,看见戮神还插在阿修罗之心上,松了一口气。 阿修罗却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冷笑:“红莲你以为戮神真的制得了我吗?既然你不肯合作,就让你在乎的一切毁在天道涅槃之下,我要让你尝到不得不坠入阿修罗道的滋味。肉身,不只你一副。你的力量,註定是我的囊中之物。” 修看着阿修罗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小环小心,不要让它有机会靠近你。” 陆雪琪三人闻言,当即催动全力将阿修罗困住,天琊从陆雪琪手中飞出,剑尖点在戮神刀柄上,戮神顷刻间再嵌入三分,阿修罗痛极怒吼。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它的怒吼声。 修感觉心脏都要裂开了,方才进入她身体的血雾正和她的血液融为一体,她的双目红光闪烁,修心头一寒。 “雪琪,让戮神刺穿它!” “啊!”阿修罗狂吼,天琊压迫着戮神要刺穿它的命门。 “阿修罗大人!” 那是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喊,黄沙覆盖下站起一个血人,赫然是被修罗玉简吐出的鬼医,他还没死! 在陆、白、小环三人控制住阿修罗的时候,被黄沙掩埋的鬼医突然站了起来:“愿以我之身躯,承载阿修罗大人血志重生!” 黑色的巫火,在他枯藁的身躯上升起,他扭曲了面容,眼神中却是令众人胆寒的光辉,早已疯魔,早已成狂,他高呼道:“以我残躯,化为涅槃之光。人间不复,天地重洗,毁灭之后,证吾孤妄!证吾孤妄!证吾孤妄……” 所有人惊愕不已,修急道:“阻止他!现在紧要关头,血玉结界一经外力必破!” “没有人能阻止我!”鬼医厉喝。“涅槃,就让一切涅槃吧!” “师父。”小环的呢喃,在慌乱的战场消散在风中。 “没有人阻止我!没有、”鬼医癫狂的声音突然而止,一束红光不偏不倚地刺中了他的身躯,正中命门,他不可置信地低头望去,那是一片深红的三角骨片,寸半大小,边缘光滑,那样熟悉,跟随了他不知多少岁月。 血玉骨片,他亲手赠她的血玉骨片,他的好徒儿! 鬼医身上的巫火淡了下去,他抬头,相隔甚远,他与那双清澈眼睛仍然相遇,鬼医笑了,头点了两下,身躯轰然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第482页 小环的神情看不出变化,不为外人知的,她的呼吸乱了,很久。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天琊也将戮神越压越深,阿修罗血魔血雾之躯在怒吼中越来越小,眼见天琊将戮神整个压进血雾中,阿修罗爆发了一声悽厉的大喊。 “戮神!!!” 可是惨叫中被震飞的却是陆雪琪、小环、小白,就连天琊也乓的一声被一道寒刃噼飞,阿修罗的血雾之躯竟是汇聚出了人形! 阿修罗面容惨白而可怕,通体却是血红,像穿着烈焰铠甲,头戴蚩尤牛角盔,和修罗亡灵一样双目漆黑如洞,眸心一个红色光点,身形魁梧健壮,手中一柄弯刀,如战神! 修全身如同坠进了冰窖,戮神被握在阿修罗的手里,向她发散着那熟悉的战意。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逆转惊愕,陆雪琪三人更是受伤倒地不起,小环就倒在阿修罗脚下,动弹不得,阿修罗伸出巨大的手掌想要去抓她,修罗血玉却用红光包裹住了小环的身躯,阿修罗碰到红光像被灼伤一样,将手收了回去。 他眉梢皱了皱,抬起头来,还不及众人松口气,下一瞬间便沖向了被众人护着的修,修根本来不及做出抵抗,喉咙便被扼住,脱离了众人。燕虹等人连阿修罗身影都捕捉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修带回到小环所在之处。 结界也在瞬间张开,狡诈无比的阿修罗不知道还留着多少后手。 “修儿姐姐!”小环想要起身,可是修罗血玉结界被破,只能堪堪护住她,她却动弹不得。 修被阿修罗掐着脖子,提拎着,本来高挑的身躯在阿修罗面前却纤弱如飘絮,阿修罗并没有将她举起,修仍踩在沙地,却呼吸困难,只要阿修罗轻轻一用力,她纤细的脖颈就会被拧断。 修没有看他,目光只落在他手中的戮神上,阿修罗笑了,他拧过修的脸,凑近,低语。 “戮神的第一任主人,是我。” 修的惊讶一瞬即逝,就算被阿修罗束缚在掌心也没有丝毫弱了气势,同样低语:“那又怎么样?” 话音落下,戮神从阿修罗手中震落出去,跌在沙漠里,悲鸣着。 阿修罗的手有血雾散开,被戮神灼伤他一点也不意外,只张合了下手掌,眸心红点晃动了一下,反手却霍然向身后抓去,天琊被他赤手握住,血雾蒸腾,他也不甚在意,陆雪琪拔不出天琊,赤手向他打去,阿修罗单手隔开她的掌,同样钳制住了她的脖颈,陆雪琪闷哼了一声。 阿修罗看见了修眼底的怒火,冷笑:“再问你一次,愿意追随阿修罗道吗?” 沉默,便是回答。 阿修罗怒极反笑,“好。我便将她在你眼前折磨致死,再让你看着这个世界被黑洞吞噬。看着你的朋友、亲人一个个离去,你越痛苦,我就越开心。你身体里疯狂的修罗血液,会在你痛到极致时爆发,你有多痛苦,坠入阿修罗道的你就有多强大。红莲,你知道我等你出世等了多久吗?我们一脉同生,本就该是一体,如若不是修罗王那小儿从中作梗,你早就是我的了。你与我一样,都是一样的,疯狂、暴戾,为什么要压抑?难道就因为这个女人?” “因为她,却不仅仅因为她。” “红莲,感情是负累,心是负累。” 阿修罗轻声道,陆雪琪挣扎了许久,都没挣脱阿修罗的束缚,她停止了动作,望着阿修罗半晌,冷然一笑:“阿修罗,你好可怜。” 清冷淡然的目光令阿修罗勃然大怒,手掌骤然缩紧几乎就要拧断陆雪琪的脖子,却在最后又停手,暗道:好个不怕死的女人,分明就是故意激怒我。 他制住了怒火,看向了仍不停试图破开他结界的那群凡人,就算时空巨狭又扩大了一倍,星辰都已经消失,他们更在意的是修的生死。 阿修罗望向了吞噬而来的时空巨狭,神情莫测。 “是啊,我好可怜。我也是修罗族人啊。修罗界我都可以牺牲了,任何世界,任何代价又算什么?最后一定是我、是我、” 阿修罗没有说下去,却同时收紧了双手,陆雪琪和修被他同时提了起来,阿修罗面上再无多余的神情,只有狠戾,属于修罗的狠戾。 “不能共存,那便毁灭!红莲,我不需要你了,陪着你的多愁善感下地狱去吧。” 呼吸瞬间被夺去,意识也逐渐被剥夺,可是修和陆雪琪却没有觉得痛苦,只是眼前在模糊,灵魂与身体都在剥离,阿修罗下了杀心,便不可能让修二人活下去,她们要去的地方,永世不超生,永生不得见,不断轮回着记忆,甜蜜的,开心的,伤心的,痛苦的,直到带着记忆消亡。 阿修罗没有折磨她们,也不打算令她们感觉到死亡的痛苦,这是他做得最慈悲的事情了,却比任何折磨都更加的残忍。 天道涅槃近了,阿修罗也准备离开,而这个世界的人们、红莲的亲朋,最后的归宿是修罗亡灵待过的炼狱。 修仰头望着黯淡的夜空,时空巨狭的撕扯下,连红日都已经扭曲,她知道可能不再有奇蹟了,陆雪琪的手悄悄地牵住了她,修微笑,无所畏惧。 但是、 就是这与她同样无所畏惧的姑娘,让修突然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握着那微凉的手掌,红眸缓缓闭上。 “红莲,红莲。” 谁在叫她。 温柔,又令人有些烦躁。 修重新睁开了眼,天上那轮扭曲的红日,有了金黄的色彩,像朝阳,更像一个人的眼睛。 “王。” “呵呵,红莲你要成为一柄利刃,成为我的刀,修罗界的刀……” 第247章 第两百四十六章 “红莲,来看看我们的子民,我们的兄弟姐妹。” “王,这就是你选择的……” “嗯,止,她就是红莲,修罗的红莲。” “是!红莲大人。” “红莲大人!” 她懵懂地看了看穿在身上的红衣裳,就这样茫然地站在高台上,眺望到广场上数不清的修罗族人跪倒,尊她一声‘红莲大人’,旁边那个有着金色眸子的漂亮男人,依旧笑得和狐狸一样。 “红莲,从今日起,你就进入军队。” 这个她第一眼见到的、恩、定义为‘男人’的生物这样说着,她便又糊里糊涂地进入了修罗大军里面,开始了与修罗军人的生活。 操练、战斗、搏杀,但从未上过一次战场。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王。”她终于第一次跪在王殿上,以军礼称呼了他。 他笑了,一柄黑色的弯刀,插在了自己面前,刀刃上汹涌而来的杀气,点亮了自己本就鲜红的眼。 “它叫‘戮神’,从今天起它就是你的了。” “戮神?”她第一次见到了戮神,拔起它的那刻,她并不知道她第一次笑了,残忍又天真。 “呵呵,红莲你要成为一柄利刃,成为我的刀,修罗界的刀。但,你也是你。” 第483页 她不懂。 “报——红莲大人首战便斩杀人狼族十万大军。” “报——天神诺风被红莲大人噼成了两半,神界议和。” “报——红莲大人俘获四万魔族战俘,魔族停战,请求谈判。” “报——红莲大人坑杀……” 战无不胜。 王,坐在王位上对自己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柔,但那眸心深处、似乎闪烁了一种微光、叫、叫、 悲伤。 她,不懂。 “王,十二战将战亡,神、妖、魔三界元气大伤。” “你不理解……”几乎让三界六道都颠覆的大战过后,他站在破败了许多的王殿内与自己轻声说着话。 “红莲,你可知道天道法则将临。六道众生都会发生大清洗了。我修罗界,终究逃不过此劫,但、活着吧,红莲。” “你是修罗之光。” …… 曾经的记忆在她即将陨落的时候压来,修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再度有了锥心的疼痛,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阿修罗剥夺她的灵魂,摧毁她的肉身,将她彻底打败、摧毁,而她已经无能为力。 修艰难地转了转头,朝着那一直紧紧牵着她的姑娘望去。 同样痛苦得扭曲了脸,但她察觉到了,回望过来了,微微一笑,坚定、从容。 修笑了、不甘心还是笑了、 此生,无论红莲、还是修,无怨无悔了。 是否她的一生就这样尘埃落定? “红莲。” 焦急的人们,荒芜的战场,时空巨狭雷霆轰隆的撕扯声中,所有人都听到了,听到了一声温柔的呼唤。 阿修罗的神情变了,警惕地看着四周。 天上扭曲的红日,在这时爆炸,绚烂得吞噬一切的白光刺激了所有人的眼,失明一样,待回过神来的时候,红日已经碎成了亮晶晶的红色粉尘,天,洗过一样的白,黑夜不知去了哪里,白布一样的世界,只有时空巨狭是眼前最深的黑暗。 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白布一样的天空,有彩虹一样的微光。 玄色衣甲雍容尔雅,身躯修长而显得羸弱,漂亮的脸庞,有一双金色的眸子,麒麟头盔覆盖下,有几缕黑色长发露了出来,轻轻飘起,并不魁梧的身躯却有着摄人的威压,微微勾起的唇角,是雌雄莫辩的绝色,绝色无双。 “修罗王!”阿修罗的咆哮,叫回了所有人被修罗王迷住的魂。 阿修罗的狂怒在看到那天上的男人时前所未有的汹涌,一道红色微光护住了修和陆雪琪的脖子,否则已经断在了阿修罗的手中,阿修罗恨不得将修罗王在利齿中嚼个稀烂,但那也止不住它的愤怒。 修,却失了神。 “王。”她的声音带上了点哭腔,颤抖,问出的话是:“是王,还是亡灵?” “是王,也是亡灵。”修罗王微笑着,对修他一直都微笑着,无论是什么情况。“修,我也已经死了,只是王的身份总会让我有那么一点特权,我并没有和族人待在一个地方。” 他的笑,又是那样,藏着悲伤。 “住口! 你算什么王!修罗界没有你那么窝囊的王!不知好歹的黄口小儿!”阿修罗咆哮着,陆雪琪和修就像它手中的纸片一样,脆弱。 修罗王的笑容没有改变,他目光落在阿修罗脚边动弹不得的小环身上,眼中闪烁了一束金光,小环身上的修罗血玉便射出了红光,在阿修罗的一声惨叫中,修和陆雪琪摔在了黄沙里,小环同时得以动弹的身躯,扑过去抱住了较近的陆雪琪,她们被一股力量往后拉扯,远离了阿修罗,修却被阿修罗踩在了脚下。 “小环、雪琪。”燕虹、小白都飞了起来。 小环、陆雪琪被修罗血玉护送着脱离了阿修罗的结界,燕虹接住了陆雪琪,小白也接住了小环,而修却始终没有逃脱阿修罗的禁锢,本就虚弱的身体,被阿修罗庞大的脚爪踩进了黄沙里,爬不起来。 似乎是被修罗王激怒,阿修罗泄愤一样,抬脚又蹬了几下那纤细的腰背,阿修罗将她举起又重重摔下,修呕出了蓝色的血,阿修罗把她踩住,束缚。修的脸埋进了沙土里,死去一样。 “修!!!”陆雪琪声音都撕裂了,拼命挣扎着,燕虹死死抱住了她,早已经止不住眼泪,拼了命的忍着。 人们都拼命砍着、刺着阿修罗的结界,但似乎没有任何作用,阿修罗从一开始就隐藏着实力,纵使在场不少人的修为已经是精英中的精英,可终究只是凡人罢了。 “修罗王,狡诈小儿。你救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又怎么样,想救红莲?做梦。我要撕碎你所有的子民,我让要你知道,你是错的!我才是对的,对的!”修罗王的出现让阿修罗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修成了他泄愤的工具,抓起,又被扔下,被重拳蹂/躏,被腰折膝撞,被如同木偶般折磨,修罗之躯强悍,不会轻易被撕裂,阿修罗的摧残,就像永无止境一样。 修,连痛呼都做不到。 “修!修、修……”陆雪琪的声音哑了,所有人眼睛都红着、但无可奈何。 修被阿修罗扼住腰部举起,四肢垂落着,头颅也垂着,白色的发遮住了面颊,一动不动,阿修罗将她扔在了脚边,她,躺着,像一具残破的尸体。 修罗王已经没有笑容,金色的眸子映着阿修罗,让人捉摸不透。 阿修罗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脱离肉体的血魔状态到底还是有限制,不过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它是最强的修罗,一直都是!它看了一眼时空巨狭,平复了情绪,“修罗王,你的父辈祖辈不肯听我的是他们本来就愚蠢,可如果你肯听我的,修罗界不至于落到今日地步。你错了!” “我从不知道我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但是你的做法我绝对不会认同,风燧叔叔。” 阿修罗有半刻没有说话,“那你想做什么,再一次把我封印?就像你当初像狗一样去求佛界把我魂体抽离禁锢、让我的灵魂沉睡在你设下的结界里。” 修罗王轻蔑地勾了勾嘴角,眸子冷冷地看着阿修罗,“如果没有佛界的帮忙一切又怎么会如我计划的一样发生。我不入佛,我不成魔,我非天神,我也不为妖鬼,我是修罗界的王,我就应该做王的事,给修罗界一个光明的未来。与佛界,只是结盟罢了。” 他看向了时空巨狭,那个曾经吞噬了修罗界的裂缝最后沉淀在他金眸里的只有为王才有的感情。“红莲,起来吧,完成你应有的使命。” 修罗王的幻影凝聚了一道金光射到了修的身上,上面缠绕着远古文字书写的经文,阿修罗要去阻止,被一同摄进了金色光束里。 “啊。”仿佛死去一样的修,终于有了呻/吟,不大声,却极端痛苦的。 同样阿修罗也仿佛承受着巨大的苦痛,挣扎在黄沙里。 铮! 第484页 阿修罗结界终于破开了缝隙,天琊撕裂了结界的口,陆雪琪在燕虹、小白、李洵等人的帮助下,冲进了阿修罗结界。 就要冲到那个承受着痛苦的人身边,握着天琊的手却被人制住,修罗王不知什么时候闪到了她身前,幻影如同实体一样,轻而易举将她钳制。 “雪琪!”小白冲过去的意图,在修罗王捏住陆雪琪脖子的时候停住,不敢妄动。“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修罗王没有理会小白,抬手将阿修罗结界封死,佛界金光的加持让这个结界不再让任何人有机会来冲进来打扰。 他松开了陆雪琪,天琊也指着他的咽喉,不算完全神体的姑娘,丝毫没有畏惧他这个修罗之王。 “人,真的不知道自己会爆发多大的潜力。”修罗王打量着陆雪琪,对她笑得温柔,“别担心,红莲没事,我很珍视修。但是——对不起。” 陆雪琪疑惑,这个被称为修罗王的男人捉摸不透。那双金色的眼睛对她十分友善,只是看着、看着,她有些头晕,最后无力地半跪在地上,倚着天琊。 “为什么对我说对不起?”陆雪琪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修罗王没有回答她,阿修罗与修那边似乎到了最后关头了,在阿修罗的一声大吼中,缠着经文的金光被震散开去。 两个人影立在了飞起的黄沙里,对峙。 修的伤口恢复了,连红莲甲都被修复,只有那些激战过的血还留在身上、脸上,最令人震惊的却是她的对面,是一个穿着黑色盔甲的男人,高大威猛,与阿修罗一样凶恶的脸上,是一双与修相同的红色眼眸,他的手足、身躯、模样都再度有了实体,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一红、一黑,一个美丽,一个丑陋,两个同样诞生在混沌的修罗,视线相对。 只不过下一个瞬间,他们所站的地方就发生了爆炸,黄色的蘑菇云升腾起来,修和阿修罗展开了激战,那是藏在他们骨子里要把对方蹂/躏、杀死、吞噬的仇恨。 不止阿修罗,连修都开始享受着战斗的快感,将对方撕碎的快感! 忘却了所有一般。 整个黄沙瀰漫了结界圈,因为修和阿修罗碰撞而产生的爆炸,让除了修罗王在内的所有人一瞬间趴在了地上,半晌才适应过来重新站起。 应该感谢这个阿修罗设下的结界,有了佛界的加持,才没有让这场最强修罗之间的争斗比时空巨狭更快毁灭这个世界。 修罗王将陆雪琪庇护在他身后,看着修和阿修罗的战斗眯起了眼,连他也不能待在这个结界战圈了,抓住陆雪琪,修罗王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不打开结界而从结界里退了出去,来到了燕虹等人面前。 这外来的异界之王,让所有人警备,更何况他还挟持着陆雪琪,所有人的武器都对准了他,修罗王从容以对,他松开了陆雪琪,陆雪琪被金色的光束囚笼困在他身后。 阿修罗与修的激战,已如要毁天灭地。 结界在缩小,里面的一切能量都在消失,这个结界里是修罗王花费了许多心血才得以完成,如果时空巨狭是吞噬毁灭,那么这个结界便是压缩而消亡。何况各界的头头包括佛界也不会容许破坏秩序的存在,要想停止这个结界,除非…… 修罗王看了一眼时空巨狭,将视线落在了燕虹以及所有人的身上,没有再去看激斗的修和阿修罗。 “诛仙世界的人们,初次见面,我是修罗王,绝。”他看过所有人,最后用视线扫视着燕虹、普泓、小白、小环以及萧逸才几个。 燕虹察觉到了什么,与萧逸才、普泓对视了一眼,青灵石凝聚光辉定住她的身形不随着结界震荡摇晃,只有她向前走了一步,小白、小环移到她身后警惕地护着她。燕虹打量着修罗王,超神的威压让她克制不住的微颤,好不容易才不显露怯懦地开口:“你,就不去帮帮修吗?” 燕虹试探的问话让修罗王微笑,他摇了摇头,“这是他们本来就註定好的,无论他们身处怎样的世界,他们都会相遇,都会有这一战。我知道你们很困惑,但我不能一一解答了。燕虹姑娘,我很感谢你照顾修。她作为修罗王影,太多我来不及教她,她从你这里学会了不少。你是修钦佩的女性,同时也是我欣赏的女性,所以接下来请保持冷静听我说。” 修罗王转向时空巨狭方向,消失在唇角的笑意让金眸里藏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你们看,那道时空巨狭。这道裂缝吞噬了整个修罗界,如今也快要吞噬你们的世界了。这一切都在一个形成了很久的计划中。时空巨狭的出现是修降临在这个世界必然会发生的结果。或者这样说,只要修在哪里,封印着阿修罗的结界就会在哪里,只要他们同时存在一个时空,早晚会打破一个世界的平衡,时空巨狭就会出现。换句话说,这场莫须有的天劫是修、是修罗带给你们的。” 燕虹的心颤了一下,她回身看着她狼狈的同胞们、战友们,又看了看疯狂与阿修罗战斗的修,想到那些牺牲的人们,想到即将被破坏的家园,燕虹似乎有一瞬间的晕厥。 “你把话说清楚。”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本来修罗界灭亡之后,修罗之力就随着修罗界破碎的碎片散布各个时空,修罗之力也许会被各种人利用但并不会出现这种局面,因为修是这一切的关键,为了将属于修罗的诅咒消灭,为了一个全新的修罗界。不幸的是,我没法预测什么时候这一切会成熟。现在看来,是时候了。我很抱歉,修罗对你们造成的恐惧,对你们造成的伤亡,可能这种伤痛、这发生的一切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都笼罩着你们,但对此我只能说一声抱歉。” “一句抱歉就能平息我们的愤怒,就能把你们的破坏抹灭,就能换回那些死去的人们吗!”有人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这种灾难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身上! 修罗王斜了那人一眼,目光锁在燕虹身上,十分犀利。“如果你们的愤怒是由人数的伤亡来衡量的话,只能说现在的伤亡已经是最小的了。每一个世界都必然要经历覆灭与重生,世间万物皆如此。从来成为所谓神的人,都是要经历数不清的天劫才能焕然重生。就算没有修的出现,这个世界也必将经历这样的过程,她的出现可能改写了这个世界的有些命数,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也带来了许多生机。你们问问自己为什么心甘情愿追随她?不可否认修罗亡灵战场是因她出现而发生,但其余灾难是否会发生却不会仅因为她一个异世人的出现来判定。而她却已经尽她所能来帮助你们了。” 燕虹到底是燕虹,她没有再纠结什么,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她纠结,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阻止时空巨狭继续扩张。 “你说伤亡已经是最小了,那现在你打算做什么?我们要怎么做?” 修罗王丝毫不掩饰对燕虹的欣赏,虽然她的这种决判力很大程度是改变了原来命数轨迹被迫激出来的潜能,但她本来就不该埋没。 第485页 “神界、佛界、魔界等等超越了时间的存在都经历了无数的涅槃与重生,修罗很强大,但对于宇宙中存在的各界来说,实在太年轻了。修罗是被三界六道都遗弃的存在,藏在灵魂里的诅咒太深,太过强大而自己都不能控制的灵魂必定会威胁各界的平衡,它必定要经历一次涅槃重生,才能获得新生,所以当天道涅槃到来时,我不论多么心痛,为了完成某个计划,也不惜牺牲了所有修罗的子民,并且让我的同族受尽煎熬。你们只是凡人,以王的思维无论你们怎么死亡,为了最终的目标都不该心软,何况你们本就不是我族人,但不论多么卑微的凡人,一旦有了坚不可摧的信念,有了觉悟生死的灵魂,就值得尊重。” 轰的一声,缠斗的阿修罗和修,终于短暂的分开,结界也停止了压缩。 他们对峙着,修的腹部被挖出了一个窟窿,拳头大小,前后对穿,阿修罗的手臂也流淌着蓝色的血,覆盖了臂膀,看起来不分上下。 修罗王看向他们继续道:“与阿修罗比起来,修还太年轻。她的力量虽然强,但不能和阿修罗持平,即使她已经越过了族人亡灵那关,也还达不到阿修罗境界。只要她的力量能达到阿修罗境界,与阿修罗合力就能穿破时空巨狭,就有希望创造奇蹟。修罗之光,一直不止修一个!” 阿修罗的伤口以非常快的速度癒合了,修却做不到他那样,本该再度展开的战斗,因为阿修罗的诧异,停止。 他看着修罗王的眼神深邃了太多。“哈!修罗王,我会与她合作?你在做梦。你应该知道我与她,要么她接受我,或者我接受她,否则不死不休。如果你一早就听我的,又怎么会如此麻烦!什么修罗之光,呸,可笑!” 身为王的威严让修罗王不再那么阴柔美丽,他认真而坚定。“按照你的做法的确会让修罗凌驾于万物,会让其他各界消亡,但最终的结果也是走向灭亡罢了,风燧叔叔虽然你象徵着所有修罗的劣根性,但以你的智慧,不会想不明白。何况,你还是个修罗,有你必然的使命!我以修罗界最后的王,命令你!” 阿修罗浑身一颤,沉默了一下,愤而仰天长啸,怒吼久久不息,当他安静下来的时候,他霍然沖向了修,抓住她的肩胛,以手指穿透盔甲继而嵌入她血肉的扼制,提着修冲撞向了包围着他们两个的结界。 撞击让所有人一瞬间的失聪、失明过后,结界霍然碎裂。 阿修罗抓着修,背对着修罗王,站在了所有人前面,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知道他看着时空巨狭的方向,他把修随手一扔,扔了出去。 陆雪琪就这样看着修落在离她不远的地上,但修罗王的禁锢,让她不能去到修的身边。 “修。”呢喃了一声,陆雪琪哭了,她自己也控制不了,也不知为何的无声流泪。 修咳嗽着,跌倒了好几下,才从地上爬起来,只站了片刻不到,半跪在地。 修罗王此刻却欣慰的笑了,可又悲伤的,他犹如实体的身躯变得有些透明,那种为王的威严却没有消失,他抬起了右手,握拳。 白布一样的天空,被什么吞了进去,如墨一样的天空,令整个世界都成了黑暗,只有远处那缠绕着紫红闪电的时空巨狭还那么明显。 陆雪琪身上有修罗王禁锢的金光,也有天琊的光芒,这边近乎完全黑暗的世界因为她的光芒一点一点闪烁了光点,黑暗中有了微光。 燕虹等人手中的武器法宝也都发出光芒,也让他们清楚的看见那一点一点的光点是一个个黑晶碎片。 纯黑色的天空向下吐着黑晶,在燕虹他们的光芒下,闪烁着,就像一条条的银河落下,先前升上天空而消失的修罗亡灵碎片,又回到了地面上来,凝聚成一个个透明的幻影。 放眼望去,望不到尽头的修罗族人,越远离光源,越暗的一片。 燕虹等人都不免警戒起来。 修罗王却对着他们,将右手的拳贴在左胸上,敬了一个修罗族最高的礼仪。“你们虽仅仅代表诛仙世界,却也是各族各界遗留下来的子民,我需要你们的力量。也许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死亡,但我以王的名誉保证,绝不会让时空巨狭吞噬了这个世界。把你们的生命交託于我们,修罗不再是被遗弃遗弃的种族,我们一定会创造奇蹟。我们帮助你们,你们拯救我们。” 燕虹看了一眼身后沉默的人们,他们与修罗是属于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是修罗王口中‘诛仙世界’的人,但已经战斗到现在,就一定要保护这个他们生存的地方! “世界依在,虽死犹生。自己的家园要自己保护,哪怕用死亡,我愿意相信你,不会让我们成为这个世界最后的英雄。”燕虹的声音虽然不大声,但却坚定了每个人的信念。燕虹仅仅只是一谷之主,可如若为王,又有何不可? 她,本就是焚香的精神领袖。 人们那厮杀过后麻木的身躯,再度沸腾起热血。 修罗王深深凝望着燕虹他们,点头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灵魂即将脱离肉体的痛苦,有一种无形的火像在燃烧着他们身躯,从修真真元蒸腾起的光华从他们身上披散到了整个修罗族人的身上。 他们人数不算少,修罗族人却太多,就像要把他们吸干一样。 灵肉撕裂的痛苦,扭曲了每一张脸,身体有一种扭曲的痉挛。 “撑住!”燕虹喊道。 每个人都握紧了拳头,光华不断穿梭,向着远方飞逝,洒遍整个修罗族人。 黑暗中,好亮。 陆雪琪望着他们,忘记了挣脱禁锢,忘记了去修的身边,泪水依旧挂在她面上,她什么表情也没有。 修罗王却在此刻望向她了,金色的眸心,温柔似水,扯起了嘴角。 陆雪琪默默地闭上了眼,自己将真元燃烧,升起的那道蓝光也成了光华中的一束。 修罗王嘆息般的吐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半跪着,背对着他面向时空巨狭的修,轻声说道: “世界上最矫情、也最动人的一句话,或许是每个生命都可以成为一道光。” 第248章 第两百四十七章 “世界上最矫情、也最动人的一句话,或许是每个生命都可以成为一道光。” 燕虹等人的修真真元仍旧升腾着光华,就像是将元神自爆的力量以另一种方式实现,而这里有大战存留下来的无数战士。 他们只是凡人,也是最不平凡的凡人。 慢慢的,每个修罗亡魂身上都开始发光,而后一道道的,像流星一样,汇聚到了修,还有阿修罗的身上。 修腹部被阿修罗穿透的窟窿也有了异常的恢复力,很快癒合。 阿修罗的力量更暴涨了两倍不止,如若疯狂,天地干坤,谁能阻挡? 但、更疯狂的是也为他输送能量的修罗王吧。 “呵呵呵。”阿修罗看着自己的双掌,低笑。 有一种他根本不愿承认的苍凉。 “戮神。”阿修罗轻声唤道。 被狂风黄沙掩埋的弯刀从风暴里飞了出来,飞回到他的手中,弯刀黑得发亮的寒光映在了他的脸上,他用掌心轻轻拂过戮神冷冷的刀身,戮神窄细的寒刃映照出他丑陋的面庞,连他自己都陌生的脸。 第486页 他曾经也是英俊过,在别人口中,他如今这样丑陋,也是在别人口中,他,不在乎。 他是修罗所有的劣根性,是修罗之光,是、修的另一面。 阿修罗冷笑了一声,戮神寒光披在他身上,依恋一般凝固,他的笑容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柔和,随后不屑地将戮神往后扔了出去,插在了修的身边。阿修罗斜眼看着修:“你还要跪着多久。不握着它你怎么跟我匹敌?” 修,冷笑了一声,握着戮神,站了起来。红莲甲锃亮,她的身上有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有族人的,有戮神的,有诛仙世界人们的,师兄、师姐、小白、小环、金瓶儿……还有,雪琪。 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都成了她身上的光。 矫情得可能令人作呕,但——好烫。 “宿命吗?哼,呸!”阿修罗依旧看着时空巨狭冷笑着唾了一口,“红莲,我并没有认输,更不会认□□罗王。不过我再怎么如同你们口中所说的叛逆、恶劣、残暴,终究不会抹灭我身为修罗族人该有的信仰。我的恨不会消失,我的意志不会湮灭,你带来和平,我必将延续杀戮,那不是註定,而是我的选择,你不后悔,我也不会后悔。但一个新的修罗界若真是你、我同时身为混沌修罗该有的使命,我不介意完成它!只有修罗界还在,修罗才会延续。” 修,不屑的听着阿修罗的话,但不可否认的,她第一次与阿修罗有了共识,藏在血脉里的疯狂,令她再度冷酷,她也说过,她终将与阿修罗一战,与阿修罗激战时,无比兴奋,那一刻太多东西忘了。 现在她冷静下来了,握着戮神,她暂时忘却的东西也回来了,但她有了更光荣的使命,不需要选择的,必定要达成的! 修罗族的亡魂一个个都消失在她和阿修罗身上,那些没有归途的灵魂,在他们身上安放。 当所有修罗亡魂的光华都消失,仅剩修罗王的时候。 阿修罗冲着时空巨狭那片虚空怒吼,她,也用刀划向了虚空,修罗王停止了吸收燕虹等人的真元。他们都元气大伤,濒临死亡,最值得庆幸的,是没到他们油尽灯枯的那刻。 阿修罗停止了怒吼,他纵身一跃跳到了修罗王的面前,比修罗王高出一头的身高,将他的虚影遮挡在了影子里。 他恶狠狠地看着修罗王的亡魂。“一个光明的未来。呵,因为身处黑暗,才嚮往光明吗?啧啧。我的宿敌是红莲,但你、或许才是我最可怕的敌人。我不得不承认,作为那个修罗界最后的王,你足够资格。如果穿透那片虚空、创造奇蹟之后,我还存在的话,新的秩序一定会是由我创造。” 修罗王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只有这刻他的笑容不是王,他朝着修,还有那个修心上的姑娘看了一眼,化为了修罗亡魂最后的那道光,消失。 看起来遥远的时空巨狭,终是在此刻扩张到了这片荒原,燕虹他们被时空漩涡的引力吸了起来,他们真的太渺小,挣扎也只是徒然。 但不知为何有诵佛声响彻耳际,从不知名的虚空罩下了一层光壁将他们拦了下来,隔开了时空巨狭的引力,保护了他们,那道光壁有经文,却也不止经文,修真一途漫漫,他们信奉的那些神神鬼鬼似乎拾起了忘却的慈悲,显了灵,更或者,是他们用信念创造了奇蹟。 时空巨狭是一道深渊鸿沟,来决定他们这一战最后的命运。 而修也跃起,一刀噼碎了金色的囚笼,她,站在陆雪琪的面前,没有太多的表情,忘了笑。 红眸里映着她的模样,然后搂着她的腰,狠狠吻下,狠狠的。 狠到紧贴的双唇扭曲,狠到她们的鼻樑都变了形,狠到痛。 刻骨铭心。 吻太短,情太长。 修什么也没说,陆雪琪什么也没有做。 她握着弯刀飞向了时空巨狭,同时的还有阿修罗,带着他们荣耀的使命,沖入了可怕的深渊里。 那一刻,只有两个发光发热的影子,人们却仿佛看到了修罗的千军万马追随。 会发生什么?不知道。 死吗?可能会。 与她一起的,不是她。 陆雪琪只僵站在原地,被光壁保护起来,看着她被淹没、消失。 她没有拉着她的衣衫,没有迈步,没有追着她去,也没有在心底呼唤她的名字。 翻天覆地,时空震荡,时空巨狭在吞没了两个修罗族人之后,开始自爆。 比它降临更快的消亡,吞噬过修罗界的裂缝,不会知道睚眦必报的修罗会展开怎样的复仇,不会知道那个种族的血性疯狂的底线。 你不能不感嘆宇宙的神奇,感嘆生命的神奇,而自己的渺小。 巨狭黑洞的自爆有吞天噬地的威力,也有星河灿烂的绚丽,发生在眼前,却又在空间里被拉到了天边,像是一瞬间,又在时间里,像过了好久。 它吞噬了天地,它又吐出了星海,一点一点,消亡。 流星雨洒在夜空,黑夜脱去它的面纱,慢慢迎来灾难过后的第一个天明,然后旭日东升,万物生长。 黄沙里,悄悄的,又动人的,长出了一株新绿。 属于陆雪琪美丽的眼中,见证着一场劫难的结束,见证着一个种族的骄傲,见证着诞生,见证着一个奇蹟。 却没有见到,她的爱人。 她终于明白修罗王为什么会对她说对不起。 她知道自己哭了,她的心也在痛着、悲伤,但她没有后悔、没有恨。 或许在她们註定成为神时,在她们背负着应有且自豪的使命时,在她们相爱时,她们的爱就已经超越了种族、性别、乃至生死。 带来太多震撼的时空巨狭终于消失在了这个世界,太阳升起,给了世界应有的光明,光明之后,会有黄昏、黑夜,交替着,这个死里逃生的世界会在时光里继续谱写她的历史,但那个疯狂的种族也似乎瞭然无痕的离开了。 神佛有凉薄的慈悲,天道有没有慈悲呢? 似乎是为了弥补犯下的业债,时空巨狭爆炸消失,却留下了碎片,每一块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补偿着满目疮痍的大地。 时空到底有多神奇,宇宙万物到底有多神奇? 周围荒凉的一切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黄沙褪去,绿茵生长,然后春花、夏阳、秋霜、冬雪在快速的交替着,连燕虹他们快要油尽灯枯的身体也迅速恢复着。 在他们能感受到的短短时间里,被破坏殆尽的生态,很快的有了崭新的青翠,或许涅槃必定意味着重生。 他们不幸却又幸运,他们是凡人,却创造了奇蹟,他们胜利了,战胜了灾劫,但剩下无言的悲伤,为这片土地,为即将成为历史的经历,他们悲伤着,也平静着,长而轻地吐了一口气,怀着对生命的敬意。 小环是默然伫立的人群中最先动的人,她朝着新绿的旷野走去,目光在找寻着什么,沉浸在思悟中的人们注意到她了,也只是看着罢了。 小环并不受影响,她,有着超乎常人的慈悲,有比别人更多愁善感的情绪,却也有着比别人更深的淡然。 第487页 悟道、悟道,她的觉悟已近‘神’,让她多情,又近似于无情的成长得越来越强。 在一片绿茵中点缀着黄花的地方,小环找到了她要找的,那个领她入道,传她道法的人。 鬼医仰面躺在地上,双目一动不动地睁着,干涸了血迹的胸膛还插着血玉骨片,死不瞑目一样。 小环盯着他,盯着,眼中闪过惊诧,又很快瞭然。 鬼医毕竟是鬼医,还悬着一口气,他的眼睛眨了一下,望着天。 天空蔚蓝,飘着几朵白云,谁也想不到这样美丽纯净的天空,就在短短的时间之前几乎化为混沌虚无。 “我终归还是失败了。”鬼医呢喃着。 小环蹲了下来,却没有说话。 “天外面还有天,世界里还有一个世界,在未知里,我们太渺小。众生平等,但并没有真的平等。所以争斗、甚至自相残杀,互相伤害。宇宙虚空造物神奇,我们心神嚮往,我们不断追求长生,以为超然于物,实际上自然依旧统治着我们,它把我们玩弄在鼓掌之中,给了我们力量,给了我们超脱它的错觉,却又维持了一种可笑的平衡,力量的极致是消亡,消亡的开始是重生,所谓轮回生长。永恒、是什么?我敬畏力量,却不渴望,我在追寻着一种无法命名的东西,可能打破规则、颠覆道,也许它根本就不存在,但我已经为之疯狂。或许我本来就是个疯子,我一直在想,正魔、善恶、阴阳,这是相对的必然,是平衡的驱使,即使强大如修罗界,或者我们一直信奉的神佛、天煞明王与幽冥圣母,以及玲珑娘娘、八荒火龙也只是顿悟了时空,并没有脱离这种平衡。假设从一开始就没有这种平衡,没有相对,只有绝对,或者我们能更快的找到自然的真理,找到生命真正的永恒,也许就不会、慢慢走向灭亡、轮回。有没有一种永恒,不受时空辖制,没有争斗,没有丑恶……我有孤妄,执着成狂,永恒真理的追寻、证明必不可免牺牲,我早就觉悟,可我终归是个凡人,会迷惘,会犹豫,会找错了方向、我错了吗?错了吗?” 沉默的小环,动了动喉咙,终于开了口:“师父。”又轻又柔的声音,她的目光有些许复杂,但名为敬畏的纯粹从没有变过。“以我现在的阅历,并不是太懂。但在我的是非上,你错了,你的做法太激进。或许以后,我也可能无法反驳你的设想。如你所说与漫长而恒久的自然相比,我们真的太渺小,生命的尽头、时间的长短、甚至永恒,你这些宏大的理念,太远太远,能捨身追寻的人也太少。” “哈。”鬼医笑了,不置可否,他的眼睛离开了蓝天,深深凝望眼前的少女。“小环。” 同样好轻好柔,小环的眼睛忍了好久,终归湿润。“师父,我在。” 想掩饰也掩饰不了的哭腔。鬼医嘆息着微笑,“我这一生,呵呵、我最幸运的是出生在南疆,最幸福的日子是在焚香,我最喜欢的是黎族的巫火,最自傲的是我的医术,我最无悔的、是有你这个徒弟。徒儿,将我的骨灰带回南疆吧,在南疆的高山之巅让它随风洒去,终此,也有始有终了。” “是,师父。”她最后一次叫他,没有然后了。 一代医毒双绝的陨落,无人在意,除了小环,谁也不会为了鬼医的死亡悲伤。 人们从自己的悲痛中醒来,只关心着一个姑娘。 天戮起于修罗、止于修罗。 她,保持着那个修罗女将离开时的样子,一直站立。 与她最亲近的人们,缓缓走向了她,燕虹无言、金瓶儿无言,其余人更无言,小白想要说什么,还没有开口自己先悲伤。 时空巨狭最后的碎片也消失了。 微风拂面。 陆雪琪愣然地望着了无痕迹的天空。 她听到了低沉的哭声,属于焚香弟子,为了谁,可想而知。 为了修。 奇蹟,我可以奢望一个吗? 天空闪过一道霹雳,一条细缝打开,人们一瞬间的狂喜。 一把弯刀掉落到了他们面前,天空的细缝却合上了。 戮神、除了戮神,什么都没有了。 陆雪琪迈开了似乎已经僵硬得不属于她的腿,来到戮神面前,拔起这柄黑色的弯刀,戮神震荡着她的掌心,在下一刻飞向了残破的龙形谷,就像矖腾创造了神奇一样,那柄修罗弯刀,融进了地脉,龙形谷也迎来了重生。 戮神不在了,一声鸟儿的啼叫响起,陆雪琪身后的灵犀羽翼闪烁了一下,然后就在温和的阳光中,破碎。飞羽漫天飘扬,飞舞、旋转,成为洁白的尘埃,随风、消散。 当最后一片白羽穿过陆雪琪掌心,消失不见,那缠在她皓腕间的红绳、 断了。 没有声音,带走了她的心跳。 陆雪琪一下跌坐在地上,有一瞬间头晕目眩,将悲伤中的人们吓回了神,想要去扶她,又没有人敢动,任由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属于她的戮神没了,灵犀羽翼也没了,只剩下一座恢复中的龙形谷,她留给她的家。 她,那样惊艷地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 陆雪琪,我爱你。 泪水顺着陆雪琪的面颊滑落,没有太多的表情,她、心痛,却活着。 “戮神、灵犀羽翼、修罗什么都没有了,你就像没来过,可家还在。这里有你存在的痕迹,你把它刻在我心里,红绳也断了,你许下了诺言,可你、没回来。” 你没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be的孩子们可以就在这章,或者下章就停下。 番外什么的,忘了吧,后面会重新整理。 (后妈笑的我,会不会被打死?) 当然不喜欢的,就继续看下去吧。 第249章 第两百四十八章 时间总是悄无声息的熘走。 时空的错乱,令四时不规则的运转了一段时间,只是自然的法则终归会慢慢回到它应有的轨迹。 那快速发芽的翠绿,盛开的繁华,以及清风、蓝天,还有那重新流淌在大地的洪川,都在惊嘆中迅速恢复了原貌,可以说是自然的馈赠,也可以说是补偿。 过去,始终不可避免的会成为历史。 再怎么悲痛的殇,活着,就要学会暂时遗忘。 生长在这片大地的人们,重新建造起自己的家园,各门各派回到了自己的领地,筹备战后的复兴,一切都在沉寂中顽强的进行。 青云,小竹峰。 静竹轩保有她特有的静谧,在竹叶的婆娑里,孕育山间的时光。 幽静里,屋舍有微语。 “灾劫过去了,青云山上的群豪也都相继离开,所有势力都在忙着重建,可这一次大难过后,各门各派想要兴复繁华,恐怕难了,那些人丁凋零的小门小派有的灭门了,有的少了精锐将没落,有的没了传承。青云这类、历史悠久,底蕴雄厚,不至于没落,可还是困难。值得在意玉清殿在一个月内就重新建好。哼,萧逸才的领导力真的超出同辈太多,城府谋略都是个不可忽视的对手,现在他正忙着虹桥的重建、唉~我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你又听不见。” 第488页 床榻前坐着个自言自语的黑衣女子,她看着仍然昏迷不醒的水月收回了悬在她上方的朱雀印。 朱雀印有了裂缝,幽姬收功时也满头细汗,但并不影响她刚才的自说自话,揉了揉酸痛难忍的左臂,幽姬暗自感慨自己是否老了。 鬼王宗的人都去了河阳,只有她还留在青云山上。大战中,她为了帮陆雪琪破开天琊禁制,受了重伤,左臂虽然还有知觉,但已经使不出任何力气,算是废了。 她,拒绝了医治。 守在水月的床榻前,这青云山上每天的日常,就是为水月疗伤。 这是承诺,她朱雀就算废了半生修为也会兑现。 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幽姬走到窗边,推开关上的窗,微风送来竹的清香,天气很好,只是冷清。 那场激战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还像在昨天,噩梦一样。 她在通天峰一战后,已经无力赶往修罗战场,但修罗战场发生的事,她已经听说了。 “唉~” 河阳城 成了空地的城池,在人们勤劳又充满希冀的重建下,初具模型,肯定没有之前的辉煌繁盛,但只要城池建好,繁华辉煌也会回来,最难熬的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这河阳城里老百姓零零散散,魔教的弟子倒成了主力,合欢、鬼王两派联手,倒效率奇快,派系争斗了百年,哪想过有这么互相扶持生活的一天。在正道中原势力范围内,他们共同找着适合他们的家。 “飞燕姑娘,你看东郊小院都建好了,你和赵雪她们就先搬进去吧,你们有伤,我们这些糙老爷们儿,就着这支棱片瓦,只要有个遮雨的地方就能睡。”鬼王宗弟子叫住了指挥搬运的飞燕,燕回在不远处向她点头招呼。 飞燕琢磨了一下,也便应了,吩咐绿漪几个先去收拾,回身见着现在最羸弱的赵雪抱着几匹瓦呆呆的伫立着,看着谁。 飞燕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是一面木桩撑起的土墙,飞燕摇头嘆了口气,转身没叫她。 垒得不高的土墙上,坐着一个孤单的身影,土墙靠着木桩,他也靠着支出的木桩,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边,披散的黑发搭在他的黑衣上,一只猴子靠在他腿上,不吃不喝,偶尔应了两声燕回的询问,就这样能在那里坐上一天。 并不至于失魂落魄,只是又沧桑了许多。 偶尔会有个青云的男弟子,陪他一起坐一天,然后第二天驾着仙剑朝着远方的幽谷飞去,又飞回青云山,如此反覆。 天音。 远离战场的佛门境地,是最快恢复生息的地方。 虔诚的信徒来这里还愿,感谢上苍庇佑,焚香礼佛的百姓,踩过寺院的门槛,来了去,去了来,佛言皆有缘,阿弥陀佛。 大雄宝殿内,德高望重的高僧,轻轻敲着钟,配着木鱼声,和小和尚们低低诵经的声音,为信众说着佛的故事。 寺庙的后院箱庭之外,浮图塔林的中间,坐着一名倾听梵音飘来的白衣和尚。 普泓走来,看着他的徒儿,嘆气。 灾劫过后,天音寺也没逗留太久,便回到了须弥山,自打法相回来后,花了三日沐浴焚香,便独自一人来到这浮图塔林,潜心诵佛,一连三月不眠不休。 他披星戴月,要坐满一年枯禅,晨钟暮鼓,为了向佛祖请愿。 祈求成全太多人的念。 非是他难捨凡世俗情,五蕴不空,是悲悯之心,在那着血衫的姑娘身上顿悟更深。 “南无阿弥陀佛……”法相听着寺庙的钟声,闭目念经。 焚香。 这与消失在这个时空的修罗关联最深的门派,在中原停留了三月之后,由李洵带领着弟子回到了幽谷。 第一天,回谷、消息传遍了焚香,哭喊的焚香弟子和早已经流干了泪水的焚香弟子,最后都在茫然、伤心中变得沉默。 第二天,人们汇聚在龙息广场,惯例的演练,却没有一人动作,都低着头,谁和谁都不说话,五族也不敢多话,整个广场死寂。 第三天,各自窝在房中,闭门不出,焚香成了死寂谷。 第四天…… 第五天…… …… 李洵将焚香弟子都叫到了山河殿前,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沉气高呼:“哭!都他/妈给我大声的哭出来,喊出来!然后、哭过之后,做自己该做的事。” 李洵这样吼着,怒不可遏,放声大吼到哽咽,自己的眼眶湿润着,红得吓人,不肯落泪。 然后那一天,幽谷嚎啕恸哭,如厉鬼的送葬。 之后,再也没有人提及那天,焚香谷所有的一切恢复了正常。 谁都不再说起那个人,灵堂里也没有那个人的牌位。 她,就如焚香的鲜红,放在心里。 神州大地恢复了她该有的宁静、和平。 曾经末日发生的地方,绿草依依,河川潺潺,与无垠草原比邻的幽谷中,流光异彩,百鸟争鸣,百兽嬉戏,仙山薄雾,人间仙境。 缭绕在山林的云雾被彩虹拨开,一位白衣丽人,慢慢从谷中走了出来。 她很美,美到倾国倾城,无人不晓。她的轶事,人人乐道。她的义举,流芳百世。她的所作所为,让人敬佩。她的人,令人倾慕,念念不忘。她会被世人记住百年、千年,甚至更久。 她的故事会传下去,但她的伤心,却不知道会被别人记多久。 她是陆雪琪,有故事、有地位、有身份,现在,只是个伤心人。 她叫自己,痴人。 陆雪琪走到了草地上,那个人狠狠吻她的地方,伫立了一会儿,便取出天琊插在地上,然后席地坐下,并腿屈膝,背靠着天琊。 微风吹着她的墨发、微乱,她抬手勾在耳后,静静地看着远方的天,一坐好久,有时是一天,有时是几天。 她的表情很平静,只是不再有那人在时才绽放的笑颜。 这里是被时空错乱影响最深的地方,四时变幻也最奇怪,起初三天便是一季,到后来五天一季、七天一季,交替了好几个寒来暑往,但这里的植被却在这样快的季节变化中恢复得最快,还十分茁壮。 龙形谷,不过七日就恢复了原貌,村里人也都回到了家里。 可只有那个给了他们家园的人,没回来。 陆雪琪眸光闪了闪,忽然一片冰凉触碰她的耳际,她仰起头看见雪花,轻飘飘的落下。 现在这里的季节应该是春天了,却下起了雪,乍暖还寒。 这是她离开自己的第五月吧,季节都过了好多个寒暑了,冷的时候,她不会从后面抱上来了,虽然她们都不怕冷,只是乐意相依。 “咦?雪琪,我的酒呢?” “小酌怡情,不可贪杯。从这顿起每天只能一壶了。” “啊~不、” “嗯?” “哦。” “你醒着!” “呵,雪琪你要是想吻我,我随时准备着,干嘛从背后偷亲我,还只亲耳发。” 第489页 “……夜深了,睡觉。” “诶?亲都亲了,反正夜深了,就别睡了。” “你!唔、、” 雪琪、 雪琪、 雪琪…… 俏皮的,无赖的,深情的…… 她们平静的时光真的太短,可情、 陆雪琪猛然回过神来,乱了呼吸、乱了心跳,就是不肯乱了眸光,不肯低下头,让眼泪再度流下。 仰头望着白茫茫的天,她学着她的语气,在心底对自己说: 不哭、不哭。 抬起手,她挥袖驱散了天上的积云,没有她在,她不想看雪。 微风徐徐。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不只一个人,但陆雪琪像没有察觉到她们一样,依旧靠着天琊坐在草地上。 小白牵着陆芷萱,走得最近,皱起了眉头。 战后,陆雪琪失魂地跌坐在黄土地上,一坐七日,所有人不敢拉、不敢劝,就在小白快要忍不住的时候,第八天她自己起来了,沉默地回到龙形谷,擦干了泪痕,换了衣。 可是谁也不理,谁叫也听不见,对所有的事充耳不闻,对所有人视而不见,包括陆芷萱,不吃不喝不说话,像是魔怔了,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小环有时会默默地陪着她,不劝不安慰,站得远远的,不打扰她。 燕虹、金瓶儿等许多人却渐渐开始轮番劝她,结果都在她平静的目光下默默退回来,也只能守在她身边,生怕她做傻事,但她除了不说话外,一切正常。 每天都要跑到这个草原,呆坐。 草庙村的人同样伤心,只是她这样,谁也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只敢偷偷伤心,孩子们也不敢在她面前多说话,连修的名字都不敢提,更不要说在祠堂立灵牌了,或许他们本来就不想立! 他们不愿去相信修离开他们的事实,甚至陆雪琪的反常,久而久之,在他们眼中成了一个念想,只要陆雪琪不哭,就意味着修还活得好好的,只要活得好好的,就够了。 小白不想管别人怎么想,但陆雪琪这样消沉下去终归不是办法,小白牵着陆芷萱走了过去。 “陆雪琪,你还要装聋作哑多久?” 没有理会。 小白眉头拧得更深,也不想说那些劝导人想开的话,不想用孩子让她振作,松开陆芷萱一把将陆雪琪从地上扯了起来。 “我知道,你伤心,你难过。但你这样封闭自己算什么?你心痛,你就说啊,你想她,你就哭啊。我也想她,我也伤心,我也难过,你说啊!”有些歇斯底里,小白抓着陆雪琪胳膊,用力抓着,自己先颤了声。 陆芷萱被吓到了,嚎啕大哭起来,小白听到陆芷萱哭,真的再也忍不住,她是一直忍着的,从看见陆雪琪手腕上的红绳断了那刻,就一直忍着的,她是千年狐妖,忍着,必须忍着。 小白,一下抱住了陆雪琪,将头埋进了她颈窝里,紧紧的。 “陆雪琪、陆雪琪、” 小白的声音有些哑,闷闷的,陆雪琪感觉小白手臂勒得她后颈有些痛,小白的身躯也微颤着,在小白沉默之后,她便湿了脖颈。 小白哭了,沉闷、拼命忍着的哭了,陆雪琪眼眸再锁不住泪,小白抱着她,她也想埋在小白的肩膀,放声大哭出来。 只是她忍住了,任由小白将泪水宣洩在她颈窝,湿了衣衫。 远远地,燕虹、金瓶儿、小环难过地别开了头。 等小白和陆芷萱的抽噎都小了下去,陆雪琪才有了动作,本来想把小白微微拉开,但最后却轻轻摸了她的头,任她继续埋在肩上。 “小白,我不是不想哭喊出来。只是我哭过了,在最开始的七天。可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回来,我便、便知道她可能真的不会回来了。我伤心、难过,但我不哭,没有她为我擦掉眼泪。我也不想让你们看到我以泪洗面的样子,把你们的伤心带得更深。不是所有思念,都会哭到撕心裂肺。” “我会心痛,并且心痛直到死亡都不会消失。但眼泪终究会在越来越长的时光里变淡,会在想起她的时候,不再哭泣。我会学会短暂忘记,把萱儿抚养长大,会领导好小竹峰,会去看她看过与没看过的风景,会在想她的时候分心,我会活成更好的自己,或者活成她的样子。” “但只有现在,我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想她,一个人安静的想她。大战过后,群豪四散,各派自安,青云也在萧师兄带领下复兴,并不需要我做什么。修食言了,第一次食言了。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在我还可以任性的时期,让我的每一点时间只有她。因为之后我要振作!” “不论她会不会回来,我会振作,小白。” 陆雪琪没有再说,今天说了太多的话,让她有些累,她感觉到小白蹭着她衣服擦干了眼泪,她也便抬手拍了拍小白的背。 小白缓缓抬起头,松开了陆雪琪,小白微红的眼睛一看就是哭过,却自欺欺人,可陆雪琪没有掩饰泪痕与悲伤,还对着她微微一笑。 “呵。”小白摇头,自嘲一笑。枉她活了千年自诩坚强,却始终坚强不过眼前的女人。 不,该是痴,痴人! 陆雪琪平复了情绪,抬手抹去了泪痕,面无表情,看见一旁抽噎的陆芷萱,陆雪琪在战后第一次抱起了小芷萱。 “娘。”女儿哑着声。 陆雪琪用脸贴了贴陆芷萱的面颊,“萱儿,乖,我们回家。”陆雪琪抱着芷萱往谷中走去。 她,任性的时间结束。 今日之后,她还是那个坚强的、令人朝思暮想的陆雪琪。 但她,早已是一人的陆雪琪。 无论生、还是死,相守、或者分离。 第250章 第两百四十九章 不知名的时空。 只有黑暗的地方。 昏睡的人,霍然挺坐了起来,四处望了望,什么也望不到,伸出手都看不清手掌,夜视能力也看不到黑暗的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修甩了甩头,她记得她和阿修罗冲进时空巨狭后,身体就受到了严重的挤压,他们只能被动地承受压迫与撕扯,好在两个人都是狠角色,他们互斗产生的冲击力也有着与时空巨狭一样的毁灭力量,何况两人还提升了力量,二话不说,修和阿修罗就互相打了起来。 说是合作,其实是将对方往死里打。 你死我活,要不然就是同归于尽,和时空巨狭一起。 她已经记不清打了多久,战况又是什么样的了,头还有些晕晕的,揉着头,修站了起来,浑身被拆过骨头一样的痛,好在有力气。 “哟,终于醒了。”黑暗的深处传来嘲讽,“还以为你被我打死了。” “阿修罗。”修循着声音方向望去,很快看到阿修罗出现在可视范围内。 修松了松僵硬的筋骨,“时空巨狭呢?” “被我们干掉了。” “这里是哪里?” “鬼知道。” 第490页 修皱起了眉头,开始朝黑暗中摸索去,只是没有抱太大希望,否则比她先过来的阿修罗不会没有任何小动作,无非是等自己醒来合力逃出去。 修不想放过一点机会,更仔细的摸索着。 仔细地,一直走、一直找。 “你走了很久了,这里什么也没有。”阿修罗也有些不耐烦,但见修比他更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他反而不着急了。 修也累了,随意坐在地上休息。“或许知道这是哪里,便有办法出去。” “你那么急,是为了见你的小情人?我看你是没机会见她啰。”阿修罗坐到了修旁边。 修皱眉,起身离阿修罗远了点。“只要还活着,我一定会回去。” “要是死了呢?” “死了、灵魂还在,依然会找到她。” “这么肯定?” “因为我痴心太重。” “呵。”阿修罗盯着修,夜视的眸子像一头野兽。“你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修察觉到了阿修罗的目光,反感地眯眼,也歇够了,起身扭头就走,阿修罗的脚步紧随身后,不远不近,适合偷袭也足够防御。 修霍然停下,“到最后都不会放弃。出不出得去,有些、不会变,一直会在心里。” 阿修罗愣了一下,“哈。你还真是要当痴人。看来那时要让你们永世不见也并不会打击到你。” 修却又坐了下去,在地上比划着名什么,没有理会阿修罗。 “不找了?” 修还是没有理他,阿修罗也皱起了眉头,寻了个地坐着,四处看着,现在这里只有他和红莲,与他同脉相生的红莲。看着、看着,思绪有些飘远,这个黑暗的地方让他想起在虚空混沌中被孕育诞生的日子。 “你们一直提到均衡,这里要是一个空间的话,也必定有它守恒的秩序,力量失衡就会破碎,你说我们、餵、阿修罗、喂!”修说到一半,见阿修罗看着她少有的陷入沉思,忘了戒备,开口喊道。 阿修罗回神,却还是看着修。 “你该不会是、”修还想继续说她办法,但阿修罗眼神实在太奇怪,让她浑身不舒服,不得不先搞清楚阿修罗想干嘛。“想和我谈心吧?” 阿修罗冷笑:“不可以?” “我不想听,也没工夫和你聊天。” “小丫头,太过张狂可不好。你身上的力量加持已经消失,我可以把你斩杀在这里,断了你的念想。” “那你还废个屁的话。打,还是走?” 阿修罗有一瞬的杀心,只是本来就剩下两个人了,他也不想再劳动筋骨。“红莲,你还真是、有趣。我有时候真恨不得碾碎你,但你说得不错我想和你聊天。我可是劣根性,会嫉妒、空虚、仇恨、虚荣等等、等等。有时我在想我们是同脉,註定走向不同的路,可为什么我这么倒霉,被剥离灵肉,被封印万年。我并不是后悔我的选择,但嫉妒你比我幸运。” 修冷着脸,揉了揉眉心,而后面无表情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你的最强修罗之称,起码在运气上就输给了我,嫉妒也正常。” “好利的嘴!” “不过,”修试着以平常心去看待阿修罗,“打破这种註定的两面,算不算一种叛逆。” 阿修罗:“呵,有意思。让你接纳我,不就是在打破吗?” 修有些窝火,面上还保持自持:“你。我不是说我们非要全盘否定自己来认同对方,而是、求同存异,对,求同存异。” “求同存异,这不是你提出的吧?” “不是。但可以去想想。王曾说过我是修罗界的利刃,但某一段时间我是反感别人把我当工具利用,可他也说我也是我。想明白之后,才知道我们一直在做斗争的,大半是自己。” “修罗王吗?”阿修罗呢喃着,闭上了眼,养神。 修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和阿修罗这样闲扯,看他根本不像会配合的样子,修也暂时不强求,让阿修罗安静的冥思。 可修不该也静下来,静下来的时候,本就迫切的思念就汹涌得把她淹没。 雪琪。 习惯去摸手腕间,空空如也。 修深深吞吐了一口气,小女生似的,抱膝而坐,缩成了一团。 她做的选择,并不后悔。 可是自责。 明明把她放在心尖上疼的啊。 修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有种想要和谁打一架的冲动,带着毁灭的、愤怒的,哪怕自残似的,像一头困兽,拼命想要撞击囚笼。 她的心好乱。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未知的地方。其实她们之间不用担心时间,可是她不愿意让她等。 但该怎么做呢?她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要做到冷静,在此刻思念最凶的时候,太难。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难过的是她不知道流逝了多少。 修,越来越焦躁,努力克制着。 “很想她吗?你好像很辛苦。”阿修罗睁开了眼,“既然这么辛苦,为什么不放弃?” “感情到了某一阶段,无法避免。会焦躁、不安、敏感、脆弱,这是爱情里必然存在的,发不发生看情况,熬过了就好。我无法停止这份思念,有时汹涌,有时深邃,有时柔和,有时温暖,智慧在爱情面前,不堪一击,因为无法控制,所以情不自禁。而这种情不自禁并不坏,我为什么要放弃,爱一个人,是不幸,也是最大的幸运。” “又是两面性?哼。”阿修罗冷哼,“不过看来你觉悟很高,不用我提醒什么了。瞧你辛苦的样子,我去周围再找找。” 说完,就拍了拍盔甲,没入黑暗。 修皱眉看着阿修罗消失的方向,直到真的察觉不到阿修罗的气息,她才确定阿修罗没有耍诈,是真的离开了,修很诧异,难道他是在留给她个人空间? “哈、”修感到荒唐的甩了甩头,不再多想,平复着情绪。 平复情绪的方法,还是陆雪琪。 “还真的是‘在劫难逃’啊。”修调侃着自己逃不出陆雪琪这个‘劫’。 自我嗤笑中,心情倒是平复了下来,她闭目养了会儿神。 醒来的时候,又不知过了多久。 “醒了?”阿修罗早就回来,只是看修睡得熟也便没管,自己思考着,现在修醒了,阿修罗开口就是:“怎么,梦,很美?” 修冷冷地看着他。 “瞪什么瞪,再告诉你个劣根性,脸皮厚。” “脸皮厚,可不完全算劣根性。还有别窥伺我的梦。” “谁有空窥伺,是你笑得那么蠢,看都看得见。心情平复了?”阿修罗见修点头,随即正色起来,“既然平复了,就来谈谈正经事吧。我们身上本来带有修罗族亡魂,但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没了气息。两种可能,一、转世,二、消失在时空巨狭。另外则是这里的灵气很浓郁,却又混沌,连炼狱业火都点不燃。” 第491页 “这个我醒来的时候就知道了,话说你的炼狱业火就是我的红莲业火吧。不止这个,焚香火焰也点不燃。”修和阿修罗互相之间的语气都还是冷冰冰的,但已经慢慢熟络。 “什么我的就是你的,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归根究底确实是一种火。”阿修罗有时候特别计较,“这里没有光、没有出口,不知道尽头,不知道昼夜,还不知道有没有别的人,真像个囚笼。” 修又再度陷入了沉思。 “我们很倒霉,被修罗王那个无耻小儿算计了。不过有一个好消息,我发现这里的时间流逝是诛仙世界的数倍。这里十年相当于诛仙一月。怎么样,对你来说算个好消息吧。” 修心头一喜,这确实算个好消息。“阿修罗,我发觉你越来越像个人了。” “啧,你说话有时候真想让人打死你!像人?修罗本就有凡心。” “呵,话说你怎么能推算出来?” 阿修罗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用用你这里。别整天情啊爱啊,我好歹也被封印了万年,又在诛仙世界待了那么久,总有自己转换时间的办法。” 阿修罗在手指上点亮了一簇蓝色的幽火,一瞬间就灭了,他又这样反覆,像在玩闹,但修很快发现每次火焰明灭都非常精准且规律。 “有意思,你被关起来的时候,还研究了些什么?” “研究的多了去了,唯一没有涉猎,爱情。”阿修罗玩着指尖的火星,“我不像你那么傻,更不像修罗王那么傻。” “你还真是固执。学会去爱一个人,又不是坏事。” “固执也是劣根性。与凡人一样,他们有的劣性,修罗都有。” “好吧,不强求。”修坐到了阿修罗是身后,修是故意的,修罗对身后都很戒备,但阿修罗并没有在意,修靠上去的时候也没有介意,或许他也在试探。 两人背靠着背,相安无事。 阿修罗的额盔甲有些膈人,修挪了挪,望着黑暗,低喃:“其实她也爱说我傻。” “打住,你可别又谈你的她,不想听了。换个话题。” “可我想她。” “想有什么用。你让自己暂时忘记她,保持你身为修罗的决判,但思念仍像这样折磨着你。彻底忘记不好吗?我可以帮你把记忆抹去。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情爱有什么好。像我一样选择才随心所欲,我知道什么叫明智。”阿修罗的话其实挺多的,他什么都懂,所以才能蛊惑人心。 “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一样选择,阿修罗。”修微微转头瞥了阿修罗一下,与阿修罗接触下来,修渐渐感到在他‘恶’的表面下有‘王’的觉悟。修觉得她那么多称号里,只有‘修罗王影’最不相配。 修仰头望着浑浊的黑暗,长嘆一口气,而后道:“阿修罗,既然你不想听我说,那、干脆你讲讲你的混蛋事迹吧。我是王那个时代才诞生的,而你却诞生在修罗历太元年,按资历,王叫你叔叔把你叫年轻了。” “所以说你是小丫头啊,和我斗,那是我让着你。” “别倚老卖老。说说吧,我想先听你和戮神的故事。” “让我想想。”阿修罗陷入了回忆,他的生命超过万万年,与修罗界几欲同生的存在,属于他的故事,有些亢长,他背后那个视为宿敌的人,其实真的只算个小丫头。“我和戮神啊……” 修从阿修罗口中听着一些她从修罗正史上听不到的故事,时而惆怅、时而热血,时而愤慨,时而…… 阿修罗讲故事不像他蛊惑人那样,反倒像个老头子,又啰嗦、又计较,兴起时还要大吐苦水,骂别人祖宗更是常有的事,故事一个比一个长,不过也难怪,阿修罗生命太长。 修就当着听众,听着有时会和阿修罗争论,甚至大吵,以致很多时候大打出手,直到两败俱伤,各自调息疗伤,好了之后,又接着讲。 没有光亮的时空,有个说话的人,才不会那么难熬。 本就诞生于同一个地方的人,开始互相了解,求同、存异。 如阿修罗所说他让着修,被独自关押了太久的岁月,第一次有人陪他度过,听他说话,连修很多时候都觉得,阿修罗是在打斗中教导她混沌之力。 在他们调息,冥思打坐中,这个空间混沌的灵力,也慢慢清澈。 时间流逝太快。 他们看不到的黑暗中,有红色的花朵开放。 一朵一朵妖冶的盛开。 第251章 第两百五十章 “红莲,我的故事你基本都听完了。你的也说了不少给我听。怎么样,有没有追随阿修罗道的想法?” “没有。” “嘿,合着都一个甲子了,你还是这么冥顽不化。” “你不是也那么固执。”修笑了,头发太久没剪都拖到了地上,“阿修罗,一个甲子啊,你看。” 在他们周围,脚下是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苞,而再远一点的地方,红花遍地,如火燃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随着她和阿修罗相处越来越融洽,这个地方,开始有风,有水流,有那红色的花朵。 他们相信继续下去,还会有星辰日月,会有鸟兽虫蚁,会有主宰这个世界的生灵,这种红花会开遍各地。 阿修罗:“我们的王,年轻,却是属狐狸的。” 修:“你才知道。” 他们脚边的一直没开的花苞,缓缓绽放,漫山遍野的红花都开了,随着一阵微风,从脚边摇曳到远方去,红花的微光,照亮着整个黑暗。 修,虽然听过阿修罗的猜想了,但还是湿了眼眶。 “红莲花又开了。会让所有红莲花开放地方只有一个,阿修罗,你猜的没错,这里真的是修罗界!” 消失的修罗界重现了,带着所有修罗族人的希望! 阿修罗没有红莲那么激动,但狠狠地嗅着风中的花香,没有了血腥味,红莲花的香味扑鼻,不用再凑近了去闻。他嘆息着满鼻的芬芳:“是啊,红莲花开了,这里是修罗界。” 修发自内心喜悦,循着记忆,修顺着红莲开满的路径,往修罗王城的方向奔去。 拖地长发,打乱了花枝、摇曳。 有了红莲花的指引,很快就到了她熟悉的王城,但太久了,又有着新生的陌生。 修罗界的天空,第一次有了星星。 “哈哈。”修笑出了声,她走过熟悉的街市,校场,王殿,站在王宫面向王城广场的宽阔阳台上,修朝着空旷的城放声大喊。 “啊————————红莲花,又开了!修罗界,重生了!” 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城池传得很开、很远,久久萦绕。 心潮澎湃! 修在高台吹了一会儿没有腥味的风,又走到与修罗十二将开庆功宴的大堂。 第492页 每每宴会,夜叉双生子,总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为她挡下那些爱慕者的酒杯。 寒鸦总会在这时勾住他们的肩,将他们拖走,“嘿,你们两个小子,是红莲的跟屁虫吗?走,陪哥哥喝酒。” 红莲会眼睁睁看着可怜巴巴的双生子被拖走,然后自己寻一个安静的桌子独酌,她是冷面煞神,当她喝酒时没有人敢打扰,王,也不行!除了、 “莲,陪人家喝酒嘛。”紫色眸子的美艷罗剎会扭着腰肢,穿着凉薄的衣衫腻上来。 她,还没有发火,拍了桌子的是魔骑先锋统帅破军:“红莲,我要和你决斗。” “红莲、红莲、红莲……” 修罗的庆功宴总是混乱又热闹,每一次胜仗后,总是举国同欢,不醉不归。 冷面冷情又凶的她,却不知为何,每次都成为宴会的中心。 耳边围绕着欢声笑语。 他们用不同的语气,同样亲近的叫过她的名字。 “红莲。” …… 熟悉的情景重现,修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勾着唇。 “真想和那群混蛋再醉一回!” 她最亲的人们,最深的根,却从来没有好好分别,每一次都在战场,不允许温情的地方,被她化为的朋友,还好吗?你们无法安放的灵魂,安息了吗? 还能再见吗?我想你们! “冷面煞神异世走一遭,多愁善感起来了。”调侃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修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转身,那个狐狸一样的漂亮男人就穿着王衣,对自己笑着,讨人厌,又温柔的。身躯不再透明,影子如当年一样落在王殿上。 修不敢相信,这里的时光流逝了六十年,可修罗王明明已经、 修罗王知道修的困惑,走到她面前,让她确认自己并不是亡灵,迷倒三界六道众多美人的金眸,从不吝啬对她的温柔,能溺死人的宠。 “红莲,欢迎回家。” 修愣怔之后,热泪盈眶,单膝跪下。“末将红莲,参见吾王!” “请来吧。我说过红莲花开的时候,我们会再次相见,真正的相见。” 他扶起了她,抓着修罗王实实在在的臂膀时,修的手有些颤抖。 “绝你这无耻小儿,竟重得肉身了!”阿修罗也来到了王殿。 “风燧叔叔,我说过我是一界之主,总有些特权。”修罗王面向了阿修罗,从阿修罗想要杀人的冷笑中猜得出,修罗王又露出了他那充满算计的狐狸笑。 “息怒,风燧叔叔。”修罗王懂得什么叫点到即止。而后看着面前的两人,正经了神色。 “阿修罗,红莲,你们不辱使命,开拓了新的修罗界,这里会是修罗的新生,有光明的未来,我代表所有修罗族人,谢谢你们!” 王之身躯,施以最高之礼。 修:“王。” 阿修罗:“哼!” 阿修罗冷笑着,走近了行礼的修罗王,宽厚的手掌抓住他羸弱的肩,眼神危险。 “修罗小儿,你可算计得我好苦啊。被关了上万年,又被你骗了六十年。你要做好觉悟。”阿修罗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面容狰狞嗜血。 修罗王拂开阿修罗的手。“若没有觉悟,又怎么走到今天。好在你们觉醒得快,才六十年,就让修罗界的混沌破开。接下来,不只有星星,还会有日月蓝天,会有秀丽的山川河流,还会有新的子民,不被诅咒的子民。我们的家园正在成长,但她还太脆弱需要保护。好在有你们两个辅佐我,我相信我们很快会迎来修罗界的繁荣。” “呵,是只有一个辅佐你。你是王,是之前那个修罗界的王了,我不听令于你。我还没好好享受自由的生活,等新的修罗诞生,我会来建立新的王权秩序。你,给我滚一边儿去,这劳什子的守护者,让红莲来当。”阿修罗活动着脖子。 修罗王只是笑了笑,转头看向修,却看到修面无表情地失了神。 “红莲,红莲?” 修回过神来,“王。” “新的生命诞生还需要很长时间的孕育,而我虽已重生,还有劫要应。修罗界重塑期的安全太重要,每一个新生的世界总会有她的脆弱,红莲,你愿意担起看护、红莲、红莲?” 修又走了神,修罗王顿了顿,唤道:“修。” 修浑身一颤,长吐一口浊气,“是,王。” “红莲,你、”修罗王察觉到了什么。 阿修罗一直是看好戏的姿态,更敏锐的知道修为什么失神,“啧,红莲。六十年了,还没淡吗?” 修冷冷地看了阿修罗一眼,“别说只是六十年,多少年都不会淡,只会越来越深。” “那你还当这个屁的守护者,和叔叔我一起走。去见你的小情人。”这六十年里,阿修罗觉得有修陪着还挺有趣的。 “你什么时候成我叔叔了。”修无甚表情的斜了阿修罗一眼,然后严肃地看着修罗王。“我逃过了地狱,也亲手送葬过族人。修罗族走到今天,付出了太多,如今新生的修罗界需要保护,身为修罗族人义不容辞。如果需要的话,我愿意孤身留守修罗界。” 修说得很慢,也很认真。 “唉,你怎么那么笨啊!”阿修罗真想敲碎修的榆木脑袋,如果不是知道她那么难受的话,还真就信了她的大义凛然。“要是真需要你留守怎么办?自私一点不好吗!” 修没有应声,倒是修罗王好笑地看了一眼阿修罗,然后嘆息着道:“红莲,你真的是我修罗好儿女,好儿女。” “虚伪。”阿修罗冷哼。 修罗王没有理他,拉住了修的手,把她带进了内殿。 “红莲,你看看你。与阿修罗混在一块儿,都学会他不修边幅了。头发太长了,来坐这儿。我把你修剪修剪。” 修罗王把她按坐在一面梳妆檯前,亲自为她梳理头发,阴柔的男子,连梳头发都别有一番风情。 “不用了,王。”修别扭得想要起来。 “坐下。你为修罗界付出这么多,这点待遇还是应该的。如果你别扭,就不要想我是王,现在我只是你的好哥们儿,绝。” 修,很多时候扭不过绝。有时能让他一界之王吃瘪,也是因为他的宠,让着她罢了。修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心血来潮,认识那么久,第一次为她梳头。 “啧。小子,你这手法挺娴熟啊,没少练过吧。”阿修罗不知从哪里找到一个雪梨,正靠在金玉柱上,啃着。 “风燧叔叔,你要是无聊就去外面转转,还是也想来试试?” “去,你们慢慢玩游戏吧。我不奉陪了。”阿修罗啐一口,转身就走,还没一步,又回头道:“喂,红莲。说真的,自私没有什么不好。”说完就走了,扔了个核进来。 修眉梢动了动,修罗王的玉梳顺着她的发丝滑过头顶。 第493页 “红莲,别皱眉。” 修看到镜子里那个眉头深锁的自己。 “呵,红莲,阿修罗好像还挺喜欢你。你觉得阿修罗是个什么样的人?” 修想起相处的这段时间,沉吟了一下,“不算穷凶极恶,但也不是个好人。他是修罗最强的战士,但不适合军队。缺少管制,危害极大。” 修罗王无奈地笑了,剪掉修多余的长发,用锦盒装好,继续细心梳理着那头银丝。“你在正事上有时候太过正经了。其实,我倒觉得阿修罗很多时候说得对。” 修疑惑地望着镜中的他,修罗王却专注秀发。“你不想自私一点?” “想!如果允许的话。” “如果不允许呢?” “我不知道!”修看着修罗王,“选择,比没有选择更难。” “是吗?”修罗王摇头,拖地的长发及腰,他望着镜中的修。 镜子里面她和修罗王的镜像开始模糊,也不知道是不是思忆成狂,她看到镜子里出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修情不自禁的抬手摸着镜面,冷冰冰的。 修看着她,由哭泣到自闭,看到小白对她歇斯底里,看到她伤心还要安慰小白,听着她的深情。 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 修死咬住着牙,才不会让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 看着她照顾萱儿,看着她重新振作,看着她不再哭泣,也看着她,笑容越来越少。 修的一滴眼泪滴落,思念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深,而这才刚刚开始,不知相见何期? 其实她真的好想雪琪,好想抱着她,自从相许,她从未离开她这么久。 修忽然明白过来,这些镜像都是真的,修罗王故意的。 “我想打碎你这面镜子。你给我看这些是为什么?”修的眼神第一次对修罗王冰冷。 “想知道会看到什么?” “看到我何其幸运遇上她,看到她的坚强,看到我爱对了人。你还想看到什么!试探?考察?绝,如果这是你的玩笑,没有下次!”修不喜欢,不喜欢修罗王有目的性的窥伺陆雪琪。 “红莲、你,”又不会笑了。 “如果你没有别的吩咐的话,我就退下了,王。” 修罗王嘆息,红莲还真不是一般的倔强,有想过让她不要沾惹情爱,结果还是陷进去了。“修,站住。我没有不尊重你们感情的意思。相反我想告诉你,谢谢你对修罗的忠诚,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守护新生的修罗界不需要再次牺牲你。我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另一个。” 修的瞳孔一缩,她不明白修罗王的意思,但她的心跳得厉害。 “你过来,修。”修罗王温润的声音有王的威严,也有王的温柔。 修听话的走过去,她不会违抗修罗王,一直都不会。修走到修罗王面前,在那双金眸下,垂头恭敬又轻声地叫道:“王。” 一日是吾王,终身是吾王。 修罗王看着面前的修,散去王的威严,像看着最亲的人,他抬起手,为他亲自梳理的银发,插上最后的装饰。 修疑惑地抬起头,修罗王抬手凝出一面水镜。 修一看,身体一颤。 镜中是她美丽的模样,漂亮的银色长发被挽出一个精緻的发髻,装饰在发间的是:一只白玉簪。 那支断在修罗战场,陆雪琪送她的白玉簪。 身体比思维更快的反应,润了眸心。 她抬头看着修罗王,委屈的、疑惑的。 “红莲心上人送的东西,却被那些不解风情的粗人不小心破坏了,怎么可以。修罗的对象以强服人,陆姑娘合格。修罗的为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诛仙世界对我们施以援手,不可不报。你呀,就安安心心、漂漂亮亮的嫁过去吧。” 修是呆滞的,看着她笑得狡诈的王。 “那修罗界、” 修罗王神情更加柔和,抬手摸着修的头,他宠她,从她诞生开始。 “修,修罗中你一直是最特殊的,却也是最让我内疚的。我要你做修罗界的刀,修罗王影、修罗之光,修罗界的红莲大人,赋予你至高无上的地位,却也剥夺你的自由。修罗界的重生计划,所有修罗界的高层都知道,甚至连阿修罗可能都猜到了,只有你一直被蒙在鼓里,你的使命从出生就已经註定。阿修罗说得对,我是虚伪的,但你要知道身为王,我要做王的考虑。现在你已经完成了你的使命,做你自己吧。” 修一直跳得厉害的心跳,在修罗王的目光中平静了下来。 修罗王抬手一挥,掌控了空间移动的能力,他们出现在一望无际的红莲花海。 鲜红的花朵是修罗界的象徵,他面前这个女孩,是与之匹配的修罗。 她,一直是他初见时眼中那个女孩。 “修,你终于能和我们好好说一声再见了。” 红莲花海飘起了漫天的花瓣,一条路径在花海中央延伸到天边去,鲜花路径的两端,出现了她在修罗界的记忆镜像,镜像的里头有她遇到的那些修罗们。 而修罗王的身边,是最大的一面镜子,那里面是微笑着的修罗亡灵,正在星海里转生。 有绯叶、破军、转魄、追魂、离鬼、奎诛、止…… 他们在宇宙间的转生星池前化为了萤光,每一个在化为萤光前都对着镜面的方向,张合着唇,微笑。 看进了修的心里。 再见。 “再见。”修不想哭的,泪水还是矫情的流出来了。 直到所有修罗全部转生,镜面也都消失了,花朵开得娇艷,一缕阳光洒在这从来没有太阳的地方,生命的伊始,修罗之乡。 修就像个倔强的小女生,忍着早就落下的泪。 修罗王嘆息着将她抱进了怀里,她抓住他胸前的衣襟,让眼泪流进他的王衣里,呢喃着‘再见’,修罗王轻声道:“修,绯叶他们有最后一句话让我转告你,你一定要幸福啊。” 修,你一定要幸福啊。 她的身体离开了修罗王,顺着红莲花摇曳的路径,往后飞去,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红莲花会指引她离开的方向。 修罗王温柔的看着她,直到她消失不见,红莲花海里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阿修罗望着修消失的方向走到了他身边。 “我说你的眼神,该不会是把红莲当女儿宠了吧?” 修罗王笑着看向阿修罗,所有人都说红莲是他妹妹,只有阿修罗说女儿,可他不置可否。“红莲,有每个人最初的样子,包括您。” 阿修罗轻轻哼了一声,重新望着修消失的方向。 “她还会回来吗?” “会的,这里是她的家。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她回娘家,怕远了。” 修罗王看起来很高兴,“哦,对了、”他笑眯眯地望着阿修罗,“新身体怎么样?” 阿修罗忽然心底发凉,“你别这样看着我,又在想什么奸计?” 第494页 “风燧叔叔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哼!”阿修罗不理会他,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修罗王追上他的脚步,并排离开。 “跟上来干嘛?” “你真的不考虑……” 红莲花会常开在修罗界,不会凋零。 龙形谷外,洪川,大草原。 这是时空巨狭消失后的一年,这个世界的时间都回到了原来的轨迹,太快经历的四季,就像把成长拉伸,不过始终还是要正常的运行。 人,也要正常的生活。 “萱儿,跑慢点。”柔柔的声音从草原的某处传来。 那座仙境一样的幽谷拉开了她朦胧的云纱。 欢快的笑声,从那里传来,很快荡漾到草原的远方。踩着绿草的小小身影,追着风奔跑在这里,肆意的撒花,健康、快乐、茁壮。 俊美的异兽很快追上了那个小人儿,贴心地守护在她身边,善解人意的神兽,与她欢快的玩闹,在她们身后,白衣丽人缓步走来,微笑着抬手拂过被微风吹乱的发。 陆雪琪,从小竹峰回来,难得抽空带着陆芷萱出来踏青。 又是一个春天,一年了,她,在哪里,还好吗? 陆雪琪望着蓝蓝的天,摇头笑了笑,看见陆芷萱正和小狸玩得开心,她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又站在与她吻别的地方,红绳就埋在脚下的土里,她得了空闲,又可以在心里对她低诉发生的事,她的、萱儿的,这个世界的,不知道她听不听得到。 爱,不会消失,会延续下去。 天空拉扯着蔚蓝,像天琊清澈的颜色,一直到天际,没有尽头的延伸,有几朵白云,被风揉捏成奇怪的形状,草地浮动着绿草的清香,洪川的水流有鱼儿跃出水面落下的声响,绿草中开着小朵的黄花。 陆雪琪的心很平静,低诉着应有的美好,修留下的,而由她延续的。 “嗷~”小狸突然传来一声轻叫,陆雪琪立马停止了思念,转过头去。 摔在地里的陆芷萱,重新爬了起来,胖胖的小手,抹掉嘴上的泥和草,呸呸了两下,又格格地笑了起来,调皮地抓了把草,朝着小狸扔去。 陆雪琪笑了,无奈又宠溺的,她身后的天空裂开了缝隙。 陆雪琪的笑凝固在脸上,又消失,她察觉到了什么,不敢回头,心,跳得好厉害。 微风吹拂大地,芳草弯腰到了远方,有谁落在了这片草原,踩在松软的草地,踏踏实实的。 陆雪琪的心,突然平静了,回过了头去。 一个转头的瞬间,似乎都太长了。 红色的眼瞳中映出了镌刻在生命的容颜,如初见的悸动,像岁月的绵长。 她们相望。 平静的相望。 修迈开脚步,朝着她走去,一步,两步,到面前。 陆雪琪笑了,修也笑了。 她不会告诉她,她的难过、思念、淡然、爱。 她也不会告诉她,她知道她的难过、思念、淡然、爱。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远处,趴在地上的小狸咧嘴,流下了泪,被它尾巴整个束缚起来捂住嘴巴的小芷萱也停止了挣扎,依偎了过去,她忘记去叫那相拥的人影。 柔和的阳光照着大地的绿意,宽阔的草原也像望不到边际,与蓝天对望。 躺在地上的小孩、奇兽,变成了天地间的小点。 她们轻轻抱着。 风光,静好。 第252章 第两百五十一章 龙形谷,草庙村。 春回大地,万物复甦。 遗世之幽谷,人间之仙境,在大地之春焕发光彩,初晨的光辉照耀山川,洒在幽谷朦胧的云雾里,微风将薄雾舞出了彩练,破晓将过,山野村落一切都才刚刚醒,宁静的村庄里还没有什么人起来走动,偶尔走过扛着锄头准备早起播种的朴实农民,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就没入了村外的田地。 不是农忙的时候,村庄也显得特别的慵懒。 当鸡鸣犬吠交叠着低了下去,农家小院里便有村妇烧火煮饭的炊烟升起,偶尔往院外泼出一盆子脏水,换来路过邻里的几句闲扯或打趣。村子里走动的人渐渐多了,每家每院都开始了他们新的一天,最朴实、最简单,也最幸福。 村长王二今天也起得很早,洗漱完了,为祠堂里的祖祖辈辈上了早香,就将祠堂大院的门打开,祠堂打磨得宽敞光洁的石地庭院成了村里孩子每天必来报导的基地。王二活动活动了自己的老骨头,就坐在祠堂大门的门槛上,抽起了烟。 “立春雨水溅,惊蛰虫不眠。昨天夜里洒了点雨,今天倒是好晴天。嘿嘿。”王二嘬了口烟,笑着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眼中的村庄,心情嘛,美得很。 尤其是在看着农舍屋瓦间最特殊的那间草庐方向,总是不自觉就笑笑。 草庙村,百草庐。 在炊烟裊裊中依旧静谧的地方。 不大也不算小的屋舍修葺得精緻,屋前的庭院里鲜花开放,百花微香。紧闭的舍门,没有一人来打扰它的宁静。 太阳照在娇嫩的鲜花上,庭院里来了蝴蝶,也来了温驯的鸟儿与白兔,轻微的声响并不影响屋舍主人的好梦,昨夜早早睡下的孩子却在鸟叫声中睁开了眼。 装扮得温馨的房间里,陆芷萱在大床上肆意的翻了个身,滚到了毛绒绒又暖和的大尾巴上,同样醒来的小狸,用头拱了拱壮实的小胖子,四肢绷直美美得抻了个懒腰,陆芷萱顺着尾巴一拱一拱地赖到了小狸身上。 “早。”抱着小狸的脖子,陆芷萱蹭了几下,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就笑。 小狸眼神宠溺地舔了舔小芷萱的脸颊,抖了抖毛发就变大了身子,咬过被陆芷萱蹬开的被子搭在了她身上,陆芷萱咯咯直笑,前段时间就能自己一个人睡的小芷萱最喜欢小狸为她盖被子。 她踢开,小狸为她盖上,她又踢开,小狸又为她盖上,如此反覆,是属于她们两个的小游戏,乐此不疲。 陆芷萱又被裹在被子里了,这一次她没有马上踢开,睁着眼睛看了看窗外,太阳晃得她眯起了眼睛,她眨了眨眼,钻进被子里,慢慢蠕动,从另一头钻了出来,很快半个身子就吊在床边,两只小脚丫晃啊晃的,摸索着想要下地。 小狸从床上跃起,熟练地成了陆芷萱的垫脚石,她扒拉着小狸的毛发,就顺着小狸的身子安全爬下了床,那股子聪明和熟练劲儿一点不像个两岁不到的孩子。 陆芷萱光着脚丫下了地,穿着个肚兜就要往房间外面跑,小狸正好在找她的衣服,回过头来,陆小胖子已经开门跑出去了,小狸认命地嘆了口气,将鞋子衣服都咬住,跟了出去。 小芷萱有狐珠保护,自从会跑会跳就可劲儿撒欢,从来只要一不注意穿个肚兜泥地里撒野都干过,但今天她抖着一身肉,没去追兔子也没抓鸟,直往屋舍另一间房跑,不消一会儿,就跑到了那紧闭的房门前。 陆芷萱精灵着,她知道这是她娘的房间,她趴在门上听了听,听不见什么声音,她就轻轻地把门推开了,爬着翻过门槛,她那圆熘熘的眼睛就看到床上有两个相拥而眠的身影。 第495页 她两个娘亲都还没有起来。 修在外侧,陆雪琪在里侧,平日里清冷的陆美人整个窝在修怀里睡得安稳,手紧紧地捏着修的衣襟,像个小女生梦里也不撒手。修的手一只枕在陆雪琪颈下,一只自然搭在她腰上,一夜好眠。 搭在她们身上的薄衾微张着,若隐若现的,诉说着不可告人的粉红。 陆芷萱看着她们咧开嘴笑了,跑到床边一下子扑到了修的身上,修惊了一下,坐起了身,连带陆雪琪也醒了过来,陆芷萱扒在床边,看到两个娘亲都起了身,她的笑声放了出来,清脆的,又调皮的。 当今世上能将陆雪琪和修都吓一跳的人,恐怕就只有家里这位小调皮了。 修看到是自家女儿,放松了下来,任由她扒着自己的腿笑个不停,长臂一捞,就把芷萱抱上了床,“你呀,就不能让我们多睡会儿?” 陆芷萱抱住修,也没听修的话,眼睛在两个娘身上转了一圈,就奶声奶气地说:“娘、羞羞,羞羞,不穿衣服。” 陆雪琪低头一看,面上发烫,拉起被子就背过了身去,慌忙摸索着肚兜,修倒大大方方的,反正她身上还有一件红纱,拢了拢张开的衣襟,就逗弄起小芷萱。 修很庆幸,小芷萱除了聪明强壮外,还对她一点儿都不陌生,她还记得她的另一个娘。 “娘,我要一起觉觉。”陆芷萱挤到了二人的中间。 “好。”修宠溺地捏了捏她的小脸,反正她也没打算早起。 倒是陆雪琪,把自己裹严实后,看见小狸若无其事地进来放下芷萱的衣服,又若无其事地出去,她看了看时辰。 “该起了。今日,他们要来。” 修微微笑了笑,点头,“遵命。萱儿,来,起来穿衣服了。” “不,要、亲亲。” “你个小捣蛋,好的不学,快起来。” …… 百草庐的一天,从被笑声唤醒开始。 时过晌午。 一家三口度过一个温馨的上午,收拾妥帖后,便出了门。 陆芷萱一直被真气炼精洗髓的身子骨蹦跳起来也特别有劲,小小年纪被两个娘亲牵在中间,走得稳稳噹噹,时不时还要跑上几步,陆雪琪清冷的性子也被带动得活跃了起来,自修回来,陆芷萱的顽皮性子才算是彻底释放。 没走几步就自己撒手跑到前面去了,陆雪琪和修空下来的手也自然而然地牵在了一起。 乡间的小路,在午后吹着微风。 她们牵着手慢慢走着,可能陆雪琪并不如表现出来的坚强,只要不是要用到手,陆雪琪就不会松开。 一路上招呼的人很多,冲上来抱住修半天不撒手的孩子也很多,他们的情绪很直接,也很真诚,也许这座幽谷才是修最大的成就,一个家。 走走停停,她们很快来到祠堂,与王二打过招呼后,王二知道她们要在这里会客,自觉地去外面闲逛了,他是村长却只会管村子里的琐事,不会过问所谓正魔或者天下苍生,他不懂,也管不了。 二人坐上了主位,修便问道:“他们应该快到了吧?” “差不多快到了,小狸已经在外面候着。”陆雪琪长袖一挥,斟好的清茶就出现在大堂之上的客椅桌案上,陆芷萱新奇地扑到了陆雪琪腿上,陆雪琪摸了摸她的头,她便乖巧地站在她身边,陪着两位娘亲静静等候着她们的客人。 时间缓缓地过,院子里的树影偏了一点点,小狸已经领着她们的客人走进了祠堂,然后又跑出去了,修起身相迎。 最先来的果然还是离这里最近的鬼厉和小环、周一仙、野狗他们,鬼王宗和合欢大部分人基本在河阳安了家,在萧逸才的默许下,曾经的魔教弃甲归田踏踏实实当起普通老百姓,带领河阳城重新走向复兴,鬼厉更是当起了山海苑的新厨子以及幕后老闆,安心做起了生意,偶尔回青云和故人聚聚,在劫后余生的一年,他终于能平淡面对得到和失去。 小环三人则是在劫后全心救治起难民,免费布医施药,起初是为了留在这里陪着陆雪琪,后来陆雪琪渐渐恢复,河阳城里的人流来往也越来越多,灾后不免爆发了瘟疫,小环也便暂时定居在山海苑,当起了河阳百姓口中的医仙、活菩萨。 医者仁心,小环这一年救治的人成千上万,但于那些灾劫里淌过的生命来说,要做的很多,能做的太少,灾难带来的不仅是生命的流逝,还有太多伤痕。 “修儿姐姐。”小环给了修一个拥抱便转身坐到了下首,陆芷萱也跑到了她身边腻在她身上。小环成熟了,善良沉敛为她眉宇间的温柔和庄重,只有在修和陆雪琪面前,还有几分少女应有的姿态。 “修姐姐、陆师姐。”鬼厉也轻声打了招呼,愈发成熟稳重的男子,在小环身旁的座位停顿了一下,还是坐了下去。 修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什么也没看出来。弟弟妹妹都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也都顽强坚韧地生活着,修高兴又有些难过。 “修姑娘。”野狗上前向修行了一礼,修也回过神来,点头回应,便走到周一仙旁边,老者不改清庸精明,精气神也硬朗,依旧笑眯眯的。 “周爷爷,这边坐。”修就要扶老者上座。 “欸,不用了。小修儿,一会儿你们还要谈正经事,我就不参合了,有些时候没回这里,我去看看孩子们和王老弟。”周一仙摆了摆手和陆雪琪、陆芷萱打了招呼就往走了,他和王二岔了的辈分儿一开始就没打算更正,用他俩的话来说都是两个糟老头子,计较什么。 野狗也对陆雪琪行了一礼,扛着周一仙‘骗钱’的傢伙事跟了上去。 剩下他们几个,只有鬼厉一个男子,他本来就闷,在修的目光下,就有了点点别扭。 “小凡,酒楼怎么样?生意好吗?” “还好,我只负责做做菜什么的,有莫叔和赵雪帮忙打点,一切都不错,燕回他们也都找到自己的事做。留在河阳的鬼王、合欢弟子都找到了普通生活,青龙、白虎、玄武偶尔也会来上一两封书信,不多但他们都平安。” 修笑着点了点头,但目光还是在他和小环身上打转,他们藏着悲伤,开心给她看,鬼厉的心事,修能猜出几分,反倒是小环的,修猜不到。“那小凡你和碧瑶、” 鬼厉的身子抖了一下,无意识地看了一眼小环,小环却丝毫没有影响地陪着陆芷萱玩着手指,鬼厉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修不再说什么,她从雪琪那里听说了,鬼王死后碧瑶独自一人离开了青云山,再也没有音讯,鬼厉不敢找,幽姬派人去找,也一无所获,消失了一样。 “小环,你呢?今后有什么打算?”修将目光落在小环身上。 “还没有想好,河阳城里还有很多病人需要我,暂时我还会留在河阳。”小环抬首微微一笑。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留在草庙村,就在这里安家吧。”修是真心的,但也有别的心思,她知道小凡对小环有情。 第496页 小环笑了笑,没有作答,修在心底嘆了口气,妹妹真的大了。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小狸很快就把第二批客人带了进来。 “疯女人、、赫达修。”美丽的妖狐洒脱地走进了祠堂,但还是在第二声里微微咬住唇,修就站在祠堂里,对她笑得一如既往的讨厌。小白垂眸,抬起头来时,又是风华绝代,眉目间睥睨众生的凉薄冷艷。“祸害遗千年,好人不好过,坏人好得很。看来担心你是多余的。” 修摇头笑了笑,回呛:“彼此彼此。”目光在小白身上温柔地流连了一刻,便看向了她身后的人。 火红的衣衫绣着火云一样的图案。修高兴地迎了上去,已经蓄起鬍鬚的男子多了几分儒雅,但湿润的眼眶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师兄。”修主动抱住了他僵硬的身躯。 李洵浑身微颤,愣怔了片刻,才抬手抱住了修,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混帐师妹,纤细又顽强,李洵扯出了笑,直到修松开了他,他才沙哑着叫了声:“师妹。”已是长老的他,忘了挂在嘴边的体统,只笑。 “怎么留起鬍子了,白白遮住了帅气的脸。”修调侃。 李洵未应声,倒是小白接了话,“我倒觉得他现在顺眼多了,男人还是留鬍子好看。” 所有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她身上,小白风情万种,一副阅人无数的姿态,修对她无言以对,只说了一句:“千年狐狸万年妖(骚),你厉害。” “哼!”小白冷笑。 “师兄、小白你们也入座吧,一会儿还有朋友来。” 小白会和李洵一起出现,修并不意外,小白游历四方,不久前和雪琪通信说回了南疆,南疆的一切都还好,只是巫妖一族开始蠢蠢欲动。 二人入了坐,和修聊起了近况。 “师兄,师姐还好吧。” “虹妹很好,就是、”李洵皱起了眉头,一脸苦大仇深,无关焚香,只为了燕虹。 “怎么了?”修急忙关心道。 小白知道李洵为了什么苦恼,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燕虹好得很,焚香谷在她管理下也日益强盛,她让我对你说回来就好,常回家看看。” 最平淡,也最窝心。“好,我也打算抽个时间回焚香看看。” “那焚香的那帮小子丫头,可就管不住了。”李洵闻言也难得打趣,忘了刚才的苦恼。 正在他们谈笑的时候,小狸又带来了客人,自从修回来后,小狸也成了劳碌命,它对着主子唾弃了一番,便又认命地出去了。 “阿弥陀佛,赫达姑娘,陆姑娘,诸位好久不见。”月白的僧袍,俊秀的面庞,有着和煦微笑的和尚踏进了屋子,只是众人在看到他的时候都愣了愣。 法相清瘦了许多,月白僧袍在身上更衬得他纤细,面容苍白中微带憔悴,本就英秀的和尚突然有种病态温润的美,陆雪琪最先回过神来。“法相师兄,你?” “坐了一年多枯禅,难免多了些风霜,听到赫达姑娘回来的消息,就赶了过来,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法相微微一笑,那种清瘦又圣洁的美就更明显了。 众人又是一怔,赶忙回神,被和尚色相所惑对和尚可是不敬,修连忙请法相入座,追根究底问了法相枯禅的理由,修心间微热。 “法相师兄,谢谢。”一本清茶敬上,聊胜千言万语。她与法相的友谊,无从起,无从落,随心、随缘而已。 “客气了。”法相饮下,心领神会,不结凡情,不解佛缘。 法相枯禅过后,心境更清澈宽广,大梵般若也渐入化圣,如今再见故人,方知红尘依旧,人依旧,佛依旧。“李师兄,近来可好。” 很快,大家都聊到了一起,祠堂的墙角耸动着偷看的孩子,每一双眼好奇而仰慕地望着大堂里的所有人。 法相不经意的一瞥,便看到了一双清澈的黑眸,微笑。“话说,我们这些人,这萧师兄可来得真慢啊。” “哼。”李洵冷哼了一声,显然有些不满。 修看了陆雪琪一眼,相视一笑,笑而不语,两人眸中都有深意。 “该来了。”陆雪琪轻声道,眸心深沉。 便是这时,还没见着人,先听见有人喊:“陆师姐,修儿姐!”下一刻,林惊羽风风火火就沖了进来,连小狸都落在了他后头。 “还以为你已经够成熟冷静了,性子还是这么急。”修嗔道。 林惊羽定在原地,傻愣愣的看着修,又看了看陆雪琪和大家,才傻笑起来,“是、是,修儿姐。”林惊羽手足无措,好好坐下后,却打翻了杯子,又站起、坐下,这里面最激动、失态的莫过于他。 其实怪不得林惊羽,陆雪琪并没有急着告知他们修回来的消息,青云门人更是最后才得到消息,等告知他们之后,又封锁了龙形谷,林惊羽几次徘徊于谷外,都见不到修,越急越心慌,难免失态,好在其间鬼厉劝过他,他也明白她们更需要独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林惊羽将打翻的杯子重新放好,深呼吸了几下,才平复了心情,想起了什么,林惊羽看着陆雪琪对大家说道:“对了,师兄他们在后头。” 话音刚落,萧逸才领着曾书书、齐昊就走了进来,现在的萧逸才走到哪儿基本上身后都跟着齐昊,曾书书是自己非要跟来,萧逸才才同意的。 “赫达姑娘!”曾书书虽不及林惊羽失态,但也同他一样激动,这便是他的真性情。萧逸才、齐昊只得在他身后摇了摇头。 进门几句寒暄,人也都到齐了,聊了聊现在各自的状况,修的神情严肃了起来。 “诸位,虽然都已经过去了一年了,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们对修罗以及修罗的力量怎么看?” 祠堂一下子安静下来,原本轻松和谐的氛围变得凝重,萧逸才看了看都选择沉默的众人,与齐昊的视线交汇在一起,要说所有人都是为了叙旧而来的话,那么现在的沉默就太过诡异了,不仅仅是叙旧,而修也知道这点。 修的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落在了萧逸才身上,“怎么?都不愿意说话?顾及我?既然你们不说的话,就由我来说吧。修罗,不属于这里,修罗之力也不是你们能掌握的力量,但它却已经存在。或许如吾王所说,这场灾劫是修罗带给你们的,但也正如吾王所言,强大是要在经历了磨难后。这个世界的文明因为修罗而推进,却不会因为修罗而终止,它始终有自己的轨迹。在座诸位几乎是左右了这个世界的势力,但并不是绝对,原来的格局已经瓦解,新的秩序要开始建立,你们的历史需要你们去创造。我今日请诸位来,除了叙旧,就是表明我的立场,无论你们今后怎么发展,龙形谷将独立于任何势力之外,包括焚香。我将维持修罗界与异界的平衡。希望你们会明白,我的意思。” 诸人的神情变得复杂,却也默默地松了一口气,萧逸才将视线落在陆雪琪身上,最后却也只是在心底长嘆了一声。 第497页 “赫达姑娘,龙形谷、会是永远的净土。” 修看着萧逸才,闻言轻轻一笑,却是摇了摇头。“萧师兄,不会有永远的净土,但至少我和雪琪还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它将是你们的净土。” 萧逸才也笑了,点了点头,在场所有人心照不宣,世界改变着人,人也改变着世界,在永恒的时间里,人心难测,未来更难测。 而净土成为人们心中一种美好的愿。 小白看了看沉默着的众人,想到了曾经的天狐族,也微微失神,不过现在孑然一身,她反倒成了最潇洒的那个,狐妖勾唇一笑,“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那还谈这些国啊、家啊,异界、这界干嘛。今日我就是来与疯女人叙叙旧,喝上十坛二十坛美酒,然后在这风景如画的地方住上些时候,再浪迹天涯。” 小白的话将众人从沉思中拉出来,引得修开怀一笑,“哈!好,今日我们就不醉不归。从今往后,龙形谷只邀故人谈风月,把酒言欢笑红尘,其余一概不论。” “好,把酒言欢,只谈风月,不谈其他。”曾书书、林惊羽应和得最起劲。 气氛缓和起来,陆雪琪看着取出数十坛美酒的修,露出了一抹微笑。 外头的风光正好,爽朗的笑声不时从祠堂里传了出去,突然祠堂里豪光万丈,五彩斑斓,这当世数一数二的人中龙凤,个个乘风御剑而出,万中无一,独领风骚。 草庙村偷看的孩子眼中映着他们的身影,散发着希冀憧憬的光。 “说好了,谁先到村外桃林,谁就得到这瓶最好的‘神仙醉’!”修虚空而立朗声对一众好友道,她与同虚空而立的陆雪琪相视一笑,下一刻拉住陆雪琪的手,红袖一扬,两人便率先飞走。 “我先走了!” “好你个赫达修,赖皮!”小白微喝,当即追了上去,其余人不甘示弱也相继跟上。 道道流光飞逝,他们爽朗的笑声还留在院子里。 “穆和哥,我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小小的唐虞睁着亮晶晶的眼,说道。 穆和还沉浸在那些神仙一般的人物风姿里,回过神来,轻轻的“恩”了一声。 龙形谷只谈风月,不谈其他。 …… 团聚就会有分别,几日里豪饮畅谈,放声歌笑,朝阳将升未升的时候,修和陆雪琪一起出谷送别她们的朋友。 大草原上,鲜花开得灿烂,辰星还未消失。 小白、李洵要回南疆,法相要回天音,萧逸才等人要回青云,鬼厉也要回山海苑。 “师妹,常回来看看。”李洵轻道,小白也不多话,眼神交错,他们二人便御风而去。 鬼厉同林惊羽说完话,也走了过来,“修姐姐,陆师姐我也回去了。” “好,你也常回来看看二叔。”修嘱咐,鬼厉点了点头,乘噬魂棍而去。 “阿弥陀佛,两位姑娘,小僧也告辞了。” “法相师兄保重,干坤轮回盘我会找到,归还贵寺的。” “随缘便好,天音寺随时欢迎姑娘做客。”法相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颔首,踏着轮回珠佛光离去。 等其他人都走了,萧逸才领着齐昊、曾书书、林惊羽才走过来。 “赫达姑娘,陆师妹有你,我为她感到高兴,我以掌门身份代表青云门上下祝福你们,也谢谢你们所做的一切。”萧逸才第一次摆出掌门姿态。 “萧师兄言重了,我们只是做我们应该做的,以后还要萧掌门多指教。” “赫达姑娘就莫要取笑萧某人,青云山上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也不逗留了,告辞。”萧逸才抬手,齐昊也同时一礼,二人看了一眼陆雪琪,先行离去。 曾书书、林惊羽落在了后面。 “唉,其实我还不想回去的,龙形谷真是个好地方,还有好多地方我没去呢。”曾书书撇了撇嘴。 “哈,曾师兄若是喜欢,多住几日又何妨。” “这感情好。”曾书书眉开眼笑,但很快又摇了摇头,“唉,算了,我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待在青云山上吧,我爹老了,掌门师兄也需要我们,再说怎么好打扰你们二人。” 林惊羽拉了拉没个正经的曾书书,在陆雪琪和修面前站正了身子,轻道:“修儿姐,我也会长时间待在山上,二叔他们就由你多费心了。陆师姐,我们先走了。” 陆雪琪点了点头,曾、林二人便也御剑而去。 草原上,只剩下修和陆雪琪二人。 并肩而立,素手相牵,她们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太阳正在升起。 “雪琪,我很高兴。” “嗯。” 修看着她笑了,日出的光芒洒在了远山、碧草。 “灾难并没有难倒这个世界的人们,我们的朋友很好。这里的历史会一直延续,他们会继续创造传奇。” “他们早就是传奇。” 修和陆雪琪对视而笑,一同望向了远方。 “什么时候,我们去游历四海?你家掌门师兄可还等着你回去呢。” “这是抱怨吗?我可还是小竹峰的首座,你自己答应的。” “是是是,首座大人。” 花瓣滴下了露珠,她们身后的龙形谷,云雾开散,百鸟齐鸣,朝阳在她们身上渡上了一层金色,微风轻拂,在草地上绵延到远方,万物向阳。 “岁月很长,余生要与你相守了,我的首座大人。” “那、还请你多多指教了。”陆雪琪微笑着,握紧修的手,眼中有揶揄的光,“修罗的红莲大人或者焚香长老?” “哈,我这长老成了闲职,我这红莲大人也被王许配给你了,你这首座可是有得忙啊,青云的陆姑娘。” “那一定是因为我比你厉害,能者多劳。你安心当个闲人,我为了让修罗界放心,更得努力当好这个首座了。”陆雪琪依旧浅笑,神情没有多大变化。 “呵呵,陆姑娘说得是,我就当好你的贤内助就好。”修摇头失笑,她也不知道陆雪琪是怎么做到用正儿八经的脸说出这般调侃的话,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陆雪琪式的可爱啊。 “雪琪。”修轻声唤道,“你看。” 朝阳升上了天空,枝有新芽,草有茵,风景就在她们前方,青云、河阳、焚香…… 世界。 天地在重生。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拖拖拉拉从15年写到了18年,这篇不合格的同人终于写到了尾声。 我的第一篇文,不完美,但用心了,谈不上多满意,但也喜欢。 怅然若失,又高兴。 谢谢支持陪伴我的读者朋友们,爱你们。 关于番外篇。 我会先把之前放过的几章先放出来,然后会添加新的。 会有专门的番外之瑶环篇,有些还是要交代(微笑 第498页 番外卷 第253章 番外一 话说河阳城往北偏西百里处有一神奇山谷,其形似龙,绵延数十里,云雾缭绕,依洪川,临青云,山明水秀,名曰:龙形谷。 相传这龙形谷原是一座荒郊鬼村,常年荒废没有人烟,可是某一天这座形貌独特的山谷突然就拔地而起。 那一年正是兽妖灾难爆发的时候,那一天风云变色,狂风大作,伴着响彻天际的轰隆雷霆,龙形谷横空出世,风景绮丽,宛如仙境不说,更有仙法相护,连所向披靡的妖兽大军都不敢冒犯。 当年的兽妖可是连青云山都血洗了一番! 唯独那龙形谷犹如遗落人间的仙境,平静、安宁。 有人说那里面住着神仙,可河阳境内的人们对此只是笑了笑。 “那里面哪有什么仙人,一群山野闲人罢了。很多还会来早市卖自家种的瓜果蔬菜嘞!神仙,青云山上那些飞来飞去的,才是神仙罢!” 每每有慕名而来的旅人打听那龙形谷,河阳城的人们总是会这样说,带着一丝见怪不怪的轻描淡写,可总会在那些好奇心旺盛的旅客想要去一探究竟的时候,好心的加上一句:“不要去打扰他们,那里的人可不好惹。” 这样反而更加重了人们的好奇心,不到那里去瞧一瞧就浑身难受,留下河阳城的居民摇头嘆息,又笑了起来,带着看热闹好戏的心态。 河阳城里最大的客栈山海苑的掌柜听见又有外乡人朝着龙形谷而去,如此说道:“也对,这河阳周围奇景无数,却都比不上青云山和龙形谷的好风光。青云门为修真大派守卫森严,岂容他人随意参观,这些游客旅人自然把主意打到龙形谷,不过嘛——哈,就让他们见识见识那些调皮蛋们的厉害好了。” 客栈里耳朵灵光的熟客听见此话,朝着拨动着算盘的掌柜喊道:“嘿,莫叔这话说得,分明是纵容他们调皮捣蛋嘛!” “员外张都是老熟人了,你还不知道这莫掌柜出了名的护短嘛!啧啧,不对、不对,该是那里的人都、、”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接过了话,又大笑着点到即止,可客栈里的人们都心知肚明。 “知道,知道,这不就说说,可孩子太皮也不好嘛!”张姓员外饮了一口酒,又道:“上次还在我家墙上乱画,我那墙上可镶着一块上好的白玉啊,刮花了心疼死我了。” “该!让你乱显摆。”员外张旁边坐着一位梳着妇人髻的女子,毫不客气地嗔了一句,员外张讪笑着丝毫不敢还嘴。 哄堂大笑。 “得了,得了,过段时间又该是修姑娘来城里的日子,张员外你到时才告状吧!”又一客人接了话。 “是啊。对了,我家酒庄最近新来了一批好酒,你说给修姑娘,她会不会好帮我出口气?” 静—— 张员外话音一落,原本热闹的山海苑一下安静了下来,一个个惊讶地看着张员外,旁边的张夫人无奈扶额,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咳咳,你说姑娘会不会帮你出气这个不好说?”莫掌柜放下了算盘打破了宁静,一脸正经,“倒是另一个人一定不会‘亏待’了员外你,肯定牢牢记住你这张大老闆。” 张员外先是愣了愣,随即一拍脑门大喊道:“妈呀,忘了‘禁酒令’这茬了!” “哈哈哈——” 笑声再度一哄而起,山海苑里又恢复了热闹,门外热闹的街市,来来往往的人们听见这笑声都不由会心一笑。 河阳城里一派欣欣向荣。 ※※※ 龙形谷 龙身环形的山谷苍翠蜿蜒,潺潺的洪川碧波荡漾,绿草铺满了整个山川,云雾如纱缠绕在山谷的林间,临近龙形谷树林的绿野上开满了鲜花,天高云阔,风朗气清,令人心旷神怡。 游玩的人们不禁感慨:“好美的景色。”有酸腐书生还欲趁此吟诗一首。 “呵呵呵、哈哈哈、、” 一阵清脆的笑声从龙形谷中传了出来,伴随着孩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打断了书生一展文采,也勾起了来游玩的人的好奇。 只见那山谷的云雾如同纱帘一样从中分了开来,一条入谷小径出现在林间,不消一会儿,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从那谷中追逐嬉闹而来。 模样皆在八、九岁到十三、四岁间,笑容灿烂,看见谷外有陌生人,跑在最前头的女孩停了下来。 “诶?”女孩不到十岁,却生得一副好相貌,乖巧灵动,精緻可人,一身白色衣裙如精灵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一群出现在龙形谷外的人,一点都不怕生。 “嘿,小妹妹你们可是这龙形谷内的人?能否带我们进去游玩游玩?”游客见到是一群小孩,大着胆子问了起来,并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小女孩皱了皱眉,没有回答,倒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喊道:“是又怎么样?喂,你们可不要再过来了哦!这里不欢迎陌生人。” “嘿!你这小子那么嚣张?”有大老粗生性火爆,见一个小孩那么无礼不由吼了一声,脚步加快朝着他们走去,听河阳城的人们说龙形谷虽然不难接近,但从来没有人能够进去一睹真面目,外面的风景已是如此之美,里面还能差?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看这些个小孩灵秀的模样,不由勾起一睹为快的欲望。 “站住!” 为首的小女孩突然冷喝了一声,小小年纪,冷冰冰的样子倒是让那些人一愣,不由得停了下来。“难道城里的人没有告诉你们这里的规矩?” “什么规矩?”书生问道。 “龙形谷内,外人止步。”小女孩淡淡道。 “什么意思?”大老粗不高兴了,一群屁大点的孩子,除了模样俊了点,也就是孩子而已,嚣张得很啊! “笨!也就是说外面的风景随便你们怎么看,要想进谷就没门儿。”一个小胖子向着一脸凶相的男人做了一个鬼脸。 小女孩轻轻瞥了小胖子一眼,小胖子向着那些皱起眉的陌生人哼了一声便立刻站好,小女孩站在一众孩子之前,双手交握身前,云袖垂落,大方而得体。“谷外风景一样秀丽,就请各位止了好奇,好生观赏游玩,谷中真的进不得。” “嘿~我还不信这个邪了。”脾气暴躁的人最受不得这种话,你说不行他就要做给你看,只见他撩起衣摆束在腰上,大步朝着龙形谷走去。 小女孩目光一冷,身后的伙伴皆耸动起来,女孩却抬手让他们稍安勿躁,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个暴脾气的男人靠近谷中。 嘭! “妈啊!”只见看似寻常的山林间忽然噼出一道细长雷光,打在了男人面前,男人大叫一声坐在地上,双腿间的土地还冒着黑烟,焦臭味让男子冷汗直冒。 “这、这是、”结结巴巴,前来游玩的人们目瞪口呆。 “啧,都叫你们不要过来了。太贪心可不好哦。”瘦高个的男孩啧了一声,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了一眼为首的小女孩一眼,暗骂:活该,不听劝。 第499页 倒是冷眼旁观的小女孩此刻却慢慢走向了那吓得不敢动弹的暴脾气男人,抬手,轻而易举扶起了高她一倍有余的成年男子。 这些个前来玩耍的人们这才意识到这一群小孩不简单,传说龙形谷内住着神仙、、 “谢、谢谢!”暴脾气一下变成了没脾气,踉踉跄跄跑了回去,离小女孩远远的。 小女孩淡淡一笑,拢了拢长长的云袖,“这谷中奇门五行,阵法幻境数不胜数,变化多端,稍有不慎就成了劫灰,诸位大叔本是游乐玩耍,要是因为一时好奇丢了性命,不就得不偿失。谷内就是一个山村而已,还是不要进去了。” 宛如小仙女一般的女孩明明是在笑,却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瘦高个和小胖子两人一阵恶寒,甚至搓了搓手臂。 “晓、晓、晓得了。”书生结结巴巴到,小女孩点了点头,却是刚才差点被雷噼中的男人暗自嘀咕:“奶奶的,既然这山谷不让人进,像青云门一样派人就好了嘛,用那劳什子阵法吓死个人了,用就用吧,还不提示一下,简直害人!” 小小声的喃喃自语,竟然也让小女孩听了去,“呵呵,这位大叔,有提示的哦。” 众人一惊,却见小女孩抬手一指,就在通向山谷小道的鲜花从间一块平平整整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木头立在那里,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几个大字: 危险勿近! 字体歪歪斜斜,可有一笔一划明显,与其说是提示,不如说是信手涂鸦,游客傻眼,书生嘴角抽搐了一下。 神秘而危险的山谷,代表着规矩的提示竟然、竟然那么不拘一格! 瘦高个的男孩看见那一群人的表情乐了,跑到那块木头前,没个正行地靠在木板上,“喏,这山谷的主人家早就警告过你们。” “山谷主人?就这字!”一听这话书生更是惊呆了,那么气派而神奇的山谷它的主人写的字竟然连个孩童都不如。 小女孩忽然一下变了脸,“这字怎么了!” “没、没,很好,很好。”书生浑身一抖,方才、明知道擅闯山谷的人会丧命,这女孩还不动声色任由郭老大靠近,不费任何功夫就将向来跋扈的郭老大收拾得服服帖帖,小小年纪,好可怕! “哼,怎么个好法?”小姑娘冷着脸一反彬彬有礼的模样,不依不挠,身后的同伴们心头都是一紧,糟了! 只见小姑娘一步一步走向书生,还不忘说道:“先生真是行家,进谷中再看看其他字吧。” 这话明显就是要人去送死嘛!书生一下慌了,忘了逃跑。 只见小女孩的长袖一挥,云袖忽然变长缠住了书生的腰,吓得周围的人乱窜,书生双脚离地飞了起来,被小女孩的长袖甩向了危险的山林,书生吓得闭上了眼。 嚓—— 眼见就要别扔进密林,小女孩的长袖却忽然断了,一个月白衣衫的少年接住了半空的书生缓缓落在了地面。 少年一身儒装,长身玉立,一头黑发披肩,无冠无巾,以黑绳束着发尾,胸前挂着一颗铭刻经文的菩提,肤色呈健康的麦色,容貌俊秀。 孩童们眼睛一下亮了,兴沖沖奔跑过去。 小女孩眼中有闪过喜色,却又气恼地转过了身。 书生对着气质不凡的少年连连作揖,少年扶起他,声若温玉:“先生不必道谢,你的朋友在远处等你呢。” 书生见那些孩童一拥而上,吓得不敢再提留,一熘烟地,狼狈跑远,而孩童们终于围住了少年。 “穆和哥,你回来了!” “恩。”穆和一一摸过他们的头,笑得温柔,小胖子和瘦高个一左一右站在穆和身旁一副忠实护卫模样。 “二虎你又长胖了,小义已经在练唤火决了啊。”穆和感慨了一声,目光却落在那散发着寒意的背影上。 白色的衣裙随风飞舞,袖口却露出了白皙的肌肤,穆和无奈的摇了摇头,“小雨,你又乱发脾气?陆姐姐不是说过不可以用道法欺负无辜的人。” “哼,他说那字难看,才不是无辜的人!你一回来就欺负我,我去告诉修姐姐,让她来评理!”唐虞鼓起了腮帮,气呼呼地沖回了谷中。 不少孩子见状跟着她跑了回去,只有二虎和小义还跟着穆和,穆和望着那块木板,神情比之前更加温柔。 歪歪斜斜的字,稚嫩又认真,回想起写这字的人,让人不禁莞尔。 “萱儿。”穆和轻声呢喃。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之前放过的。 第254章 番外二 神州浩土,北岭中原腹地,青山绿水共为邻,钟灵毓秀出人杰。 要说中原北上的崇山峻岭,奇峰丽景莫过于青云七峰,这青云山脉连绵百里,峰峦起伏,高耸入云,平日只见白云缠绕,不见山顶真容,内里山林密布,飞瀑奇岩,奇珍异兽多不胜数,幽险奇峻,天下闻名。 青云,闻之名声,除了瑰丽美景,更有名的是以此山脉命名的修真门派——青云门。这青云一脉历史悠久,创派至今两千余年,长久以来为正邪两派之首。相传开派祖师本是一介相士,途经青云山见此地聚天地灵气,是一处绝好之地,便在这里修行问道,机缘巧合,习得惊天法术,降世神通。而其弟子徒孙谨禀先祖意志,侠士英雄辈出,青云门的名头当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传说轶闻多不胜数,心嚮往之的人不计其数。 众人眼里,这青云当真如其名,青天之云,高高在上,荣光无限。 谁人知晓,光鲜背后斑驳了怎样的血痕累累? 通天峰,玉清殿。 青云主殿依然大气磅礴,云雾之中若隐若现的檐角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沉淀了独特的道家韵味,也见证了道家的时移事迁。 玉清殿前除非要事,鲜有弟子,朱红色的大殿门前,只有一个人默然伫立,偶尔有扫地道童路过,也是神色恭敬地打了招呼后匆匆离开。 此人一身白衣,高高瘦瘦,剑眉星目,身负一柄七星宝剑,正是长门萧逸才,道玄真人亲传,曾经的青云第一弟子,如今的青云掌门。 继任掌门七年光景,萧逸才容貌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蓄起了鬍鬚,这没有让他显得沧桑,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稳重,道骨仙风,有其师尊风范。 远山黄叶易青枝,秋意初显,殿前虹桥冷清,云台寂静,灵尊点着头颅,打着瞌睡,这般和平安宁。 “唉~” “掌门师兄,怎么无端嘆气?” 又一白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萧逸才身侧,长身玉立,英俊不凡,乃龙首峰首座齐昊是也。 “你来了。”萧逸才并没有被齐昊突然出声惊扰,看样子是早就知道他会来。“这山上,冷了许多。” “许是入秋,天气转凉了,节令变化,四季更替,掌门师兄无需伤秋意。” 萧逸才侧目看了一眼齐昊,齐昊比之前更加沉稳,许是沿袭传统,他也如同曾经的苍松道人一般,监管青云门规法纪,是萧逸才得力帮手。 第500页 “怎么能不介怀?师长将重担託付于我,如今青云香火凄凉,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千年荣光逝去。我们青云门早已经大不如前了,若还是一成不变,只是白白耗尽先祖积累下来的荣誉罢了。” 齐昊无言,自从……虽然青云依然屹立不倒,可这朱墙是血染就,梁是白骨堆成,山上真的有些冷了。 “呵,瞧我这是氐惆个什么。”摇头失笑,萧逸才拂须自嘲,沉吟了片刻,开口道:“虽然屡遭灾劫,我们都还是挺过来了,如今各脉都安稳下来,逐渐复原,你们也辛苦了。” “掌门师兄言重,只是难得曾师弟也如此老实,风回峰一脉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近来颇有几个风回峰弟子崭露头角。” 萧逸才笑着点了点头,忽而正色道:“七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会晤了。” “掌门师兄意思是?”齐昊俊眉微蹙,暗自思付萧逸才突然想要七脉首座聚会的深意。 “有件事我想和你们商量,关于我青云日后该如何立于穹宇的大事。”萧逸才眼睛微眯,目含利芒。 “魔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有死灰复燃势头。正道之中,曾经居于三大正道修真之首的青云已经名存实亡,格局大变。青云北踞中原,南有焚香威名远播,东面天音与世无争,西面魔教仍然肆虐,新兴门阀更是层出不穷,逐渐崭露头角。我们岂可偏安一隅,因为短暂的和平就放松了警惕。居安思危,方可永世长存。” 齐昊凝重地点了点头,思及什么,皱眉道:“掌门师兄所言极是,我会通知其余首座来此。只不过——” “不过什么?” “其余各脉只要支会个弟子前去通传便是,可这小竹峰、” 萧逸才一愣,继而苦笑。“你只管通知其他人罢,小竹峰那里,我自会派人前去告知她。” 齐昊也是苦笑,嘆道:“掌门师兄,这天下局势自然风谲云诡。天音、焚香、魔教,新兴门阀云云,那、那个地方呢?那里地界虽小,它的立场却举足轻重啊。” “哈哈。青云山下龙形谷,风景奇丽藏危诡,清水绿林惑人命,云雾深处隐神仙。我们的邻居已成传奇,在河阳以北地界,比我们青云山还有名。还真是个要紧的地方,若能得那里面的人相助,安天下平四方,事半功倍。只是那人有心不问世事,任凭外界风云变幻,你当年也听到了,龙形谷自在独行,不用管。” “师弟,不要试图去唤醒沉睡的雄狮猛虎,你不知道它醒来,第一口咬下的是什么。” “唉~齐昊受教了。” 无奈说的便是萧逸才、齐昊二人此时神情,齐昊陪着萧逸才又站了片刻,便离开,萧逸才摇了摇头,祭出身后七星剑,踏剑而去。 泪竹依依,眼前慢慢放大的竹林在风中摇晃着碧绿的枝叶,宛若秋风点翡翠。七星剑上,萧逸才亲自来了小竹峰,只为让人去那龙形谷一趟。 草庙村的那位姑娘,身份真的太复杂啊。 龙形谷,草庙村。 依山傍水小山村,炊烟裊裊绝俗尘。 稻田阡陌,麦黄稻香,时临秋收,草庙村村篱外一派金秋之景,头戴斗笠,打着赤脚的种田人,不时穿梭在田地里,让稻子麦子朦胧了身影,传来互相吆喝着打招呼的笑声。 你家来我这里拿点瓜,我家去你家摘点菜,说的是家长里短,谈的是春种秋收,远离尘世喧嚣的小村庄,喝的不是天上水,吃的仍是人间饭。 他们都是质朴的乡野村人,并不是外界所传的神仙,只是这般自在安逸的生活,也是胜过神仙罢。 小陈是村里的年轻人,身强体健,干农活是一把好手,相貌也端正,只是到了适婚年龄还是光棍一个,坏就坏在那张讨嫌的嘴。这不,干活有些累了,小陈支着锄头,双手拄着,头没个正行地靠在手背上,看着路过的人,不时调侃几句。换来行人几个白眼,他开怀一笑。 忽然眼睛一亮,一只棕白小兽跑过,而后远远走来个高个老头,提拎着几坛酒从外面朝着村里走去,他高声一唤:“哟~这不是莫大掌柜吗?在城里好好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来人正是山海苑莫掌柜,同时也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莫叔,莫阿尼。 莫阿尼没有理他,顺手就甩了那挽着袖子的小陈一坛酒,不做停留,小陈接住嘿嘿一笑:“谢了莫叔。” “陈皮你就贫吧,活该一辈子光棍儿。”一老汉走到正欲开坛饮酒的陈皮身后,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差点把他拍翻在地。“你不知道阿和难得回来,你莫叔再忙也是要回来的。” 陈皮翻了个白眼,打开酒罈喝了一大口,舒服得嘆了一口气:“哈啊~爹我当然知道,莫叔本来就是进城帮忙打理的,阿和回不回来,这里都是他的家,我就想要酒解解渴,嘿嘿!这酒真好,不过阿和是个不喝酒的,莫叔这酒啊,一定是给修姑娘的,啧啧。” “喝够了,就给我干活去!咂舌跟个婆娘似的,去!”老陈举手又准备给他儿子一巴掌,小陈嬉皮笑脸躲开,老老实实干活去了。老陈拿起小陈放在地上的酒喝了起来,眼睛发光,一口下去,还砸吧了几下嘴回味,想来确实是好酒。 “哎呀,忘了告诉莫哥,姑娘现在不在村里。那个地方现在还是不要去打扰啊。” 陈老汉拍了拍脑门儿,伸长脖子朝着村里看了看,已经看不见莫阿尼,想了想他一定是去见穆和,也就不再多想,重新抱起酒罈喝了起来,一脸享受。 那只领路的棕白小兽又从村里跑了出来,在割好的的麦子上打了几个滚,抖了抖弄乱的毛,朝着村西边跑去了。可爱的模样让看着一堆乱了的麦子的农妇们哭笑不得,只能朝着那条晃远的大白尾巴,嗔骂一句:“可恶的小狸!” 小狸晃着身子在龙形谷里的小径上左蹦右跳,好不快活。 龙形谷里依然遵循四季更替,有些地方却是例外,四季如春,桃李同开,百花争艷,其景色绝美,也是谷中神奇所在。 村子的西面,是洪川经过,穿过桃林李树,便能看见那碧波洪川,以及宽阔的草地。洪川附近并非四季如春,却是青草常绿,这一望无际的碧草无论谷内谷外皆是如此,只不过村里面的洪川附近,草要更矮更密一些,也不似外面一马平川,而是在河边拱起一个小小的拱坡,像一个小山包,山包附近开着野花,不密,稀稀拉拉的零星点缀,偏偏恰到好处,别有韵味。 小狸迈着小短腿,朝着河边奔去,首先映在它黑亮兽瞳里的是一个小小的身影,此刻那个小人儿正坐在地上用草编着小玩意儿,认真又可爱。 娃娃明眸皓齿,模样清秀,蹙着眉毛像个小大人,又将嘴高高撅起,纠结着手中的结该先往哪方打,不是惊艷得似小精灵,也非什么神童,只是一个可爱又较真的小娃娃。 她身着淡粉色的裙装,衬得整个人更加粉嫩,坐在草地上,专注又苦恼的样子让人心都快化了,至少有一颗兽心化了。 第501页 小狸放轻了步子,慢慢走到了娃娃身边,贴着她脚边安安静静趴着,不忍打扰她,娃娃看见了它,微微一笑,犹如春风拂面,春暖花开,小狸耳朵不由抖了抖,黑亮的兽瞳专注地看着那张纯真无邪的脸。 她叫陆芷萱,有两个娘的陆芷萱。 不再是胖嘟嘟的四肢和圆圆的小脸,依然有着小孩儿的可爱,性子十分乖巧,不是很安静也不是无理取闹的孩子,是整个村里的心头宝。 明明抱着小狸还有些吃力,却会在小狸不舒服和不高兴的时候费力抱着它,温柔地抚摸,哼着她从小听的曲子,尚未成调,童音稚嫩清亮。 陆芷萱真的很乖,万千宠爱没有让她养成骄纵的脾气,不同寻常得身世也没有让她成为小大人。她委屈时会哭,开心时会笑,偶尔顽皮,乖巧开朗,她知道自己与平常人不一样,她有两个娘亲,但并不妨碍她普普通通的成长,作为一个普通的孩子,一个真正的孩子。 村里的人们经过了苦难,安宁之下,依然无法忘怀那些噩梦,只有陆芷萱那么无忧无虑,天真可爱,这反而难能可贵起来。 “小狸狸,这里该怎么绕?”陆芷萱开口还有些小奶声,口齿倒清晰,奈何小狸教不了她,她苦恼地嘟嘴,盘坐着用小手支起了下巴,撑在腿上,思考。粉色裙装袖口宽松,滑落下来露出了她白皙的手臂。 小狸起身舔了舔这粉嫩小人儿,换来她咯咯的笑声。 还好小芷萱没听某个无良主子穿一身艷红,也没像另一个娘亲穿一身素白,娃娃嘛就要粉嘟嘟的才乖嘛! 小狸哼哧了一声,被小芷萱抱进了怀里。“安静哦,我在思考。” 也不知在思考什么,那小脑袋又想得了多少事呢?芷萱泄了气,有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家娘亲,她朝着不远处望去,嘴巴张了张,却是委屈地闭上了。 为什么呢? 因为她是一个乖孩子,乖孩子是不可以打扰人家休息的,何况还是自己的娘。 小狸察觉到了什么,也望了过去,兽瞳一转,模样滑稽,要说是什么,从那哼气声判断,应该是嫌弃! 嫌弃什么,自然嫌弃那仿佛隔绝所有的两人,远处的景、的人,分明是晃眼的写着勿扰二字。 白衣如雪,伊人如玉,陆雪琪屈膝坐在草地上,白色的裙铺开,似绿野上飘落的一朵雪花,清丽脱俗,佳人绝色。雪莲花开,不沾凡尘,就像九天仙子不食人间烟火,美丽却冷清,世人有心,嚮往之,又不敢摘下那朵冰雪般的花。 性子如此,陆雪琪依旧还是冷若冰霜的美,唯有双眸不掩心,最是一抹低头的温柔,美人非是天上仙,自有痴情朱红牵。 一袭艷红的衣衫,一个闭目安睡的人,此刻正枕在她的膝上,露出恬静的睡颜,眉目如画,颜生魅,生是女儿性不娇。一头银丝发,一身赤色衫,有女儿的柔情,也有男子的刚强,似水如火,正是赫达修,焚香谷的赫达修,草庙村的修姑娘。 修闭着双眼,有极轻极轻的呼吸声,肤如雪,朱唇红,眉心偶尔浮现一道金色雷纹,叫人看不真切以为幻觉,雪白的长发铺在陆雪琪膝上,像是与那白衫混为一体,她睡着了,一动不动,好像任何声音都吵不醒,噙着微笑。 陆雪琪抬手,微凉的指尖滑过她的眉眼,又没有真的触碰到她的肌肤,像是怕惊扰到她,轻轻摸着她白雪一般的发,在指尖来回摩挲着发丝,目光不曾离开她安静的睡脸。 明明她那么年轻,却是满头白发,一根青丝都看不见,白得微微泛着银光。 陆雪琪失了神。 “我好看吗?” 睡着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红宝石般的瞳眸,美丽又妖冶,闪过一道促狭的光,修轻声询问上方的人,血眸银发冷红颜,本是多情人,柔情缱绻。 “好看。” 修笑得更开心了,呵气如兰。“既然好看,不再靠近点?” 她轻笑出声,冰雪初融,魅音微语,靠近了,是唇。 “好。”可听见了好?淹没在彼此唇间的音,好轻。 温暖了河畔的,是陆雪琪低头一吻,是修意料之中的回应,轻轻纠缠着彼此香甜的气息。 原来冰雪早是热的。 绿草,河川,秋高气爽,天离得很远,苍穹四野,她们只是相融的红、白两个小点。 怎的羞煞了人,不对,是兽。 小狸想要怒嚎一声,你们这样是不对的,不对的!你们害不害臊、害不害臊!可惜它只是灵兽,不是人精。与其它神兽不同,腓腓不可能修成人形,它忧郁地仰头望天,又不由瞪大了小眼。 芷萱,小小的芷萱用她两只小爪子遮住了眼,一点都不好奇,口中还不停念叨:“不能看、不能看。白白说过,两个娘亲要是再嘴巴对嘴巴,就把眼睛遮住,不然眼睛里面要长针的,萱儿不要长,不看、不看。” “嗷!”小狸终于忍不住嚎叫了,芷萱宝宝啊,可怜的娃啊!小狸用尾巴将自己包成了一团,算了,肯定不敢去打扰她们的,萱儿,我们命苦。 可是那两人听不见,唇未曾分。 好像过了许久,忽然传来一声鸟鸣。 小狸兴奋抬头,看着慢慢落下的那只飞鸟,白羽展翅,美丽非常,芷萱和小狸都高兴地看着飞儿落在面前,一跃又跳上芷萱的肩,用头亲昵碰了碰芷萱的颈侧。 这是修费尽心力重新找回的灵犀羽翼,它再度幻化成了飞鸟,却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飞儿,小狸心里清楚,但又有什么关系,它们现在仍十分友好亲密。 有爱的打过招呼,小狸看向了那两个无良主子,再度嫌弃。 白衣主子,那一抹淡淡的尴尬和羞是为哪般?嘴,可红润着呢! 修坐了起来,倒是坦然,也不怕被女儿看见,陆雪琪也在修起来后,恢复了平常。 “萱儿过来。”唤过女儿时,已是平日里的陆雪琪。 陆芷萱乖乖走了过去,身形如风,想来已经有在修炼,修却对着芷萱肩上的飞儿撇了撇嘴,一脸不乐意。 “今晚回来吗?” “说不准。也不会太久。” “哼。” 草庙村西边,绿草茵茵,洪川潺潺,粉衣娃娃已经离她两个美艷娘亲越来越近,红色和白色的衣随风轻晃,银丝墨发相互纠缠,两人慈爱的望着小芷萱,又相视一笑。 同样绝色的容貌,眉心正中,似是同时闪过了一样的雷纹。 青云山下龙形谷,龙形谷里草庙村,草庙村里多清闲,鸯鸯相伴不作仙。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也是之前放过,改了些时间上的bug和细节。 第255章 番外三 龙形谷,草庙村。 时光如流水,转眼年华过。 草庙村的孩子转眼又长了七岁,曾经的小子变成了俊朗小伙,丫头出落成了俏丽姑娘,送走一批,又成长了一批,生生不息。 草庙村宗祠 这座小山村里最气派的建筑,庭院宽阔,临近年关,在院坝里风着满满的香肠腊肉,不时有野猫野狗,丛林狍子山猪前来偷食,一只漂亮的棕白兽总是能轻易将之赶跑。 第502页 五尺的身形,蓬松的大长尾,矫健而歆长的四肢,模样又俊又威风,赫然是当年那只吃货小狸,它修不成人形,却是三十三仙山外的神兽,自然有它造化,不过它向来不是斗兽性神兽,也就看看院子,巡巡逻这点本事了。 宗祠后面就是村长屋,今天是个大好的晴天,冬雪初融,山里会有很多奇珍异兽,珍花异草,村长带着村里多数人上山去了,现在村里就只剩一些妇人和孩子。 宗祠里除了肉香,便是香炉的清香,祭祀先祖的香火,总是会在早晨续上最新的香,香火不绝。 小狸抻着修长的身子,躺在房顶上晒太阳,它对自己现在俊俏的模样可满意得不得了,但是奉了某个无良主子的命令,它已经三个时辰没去河边臭美了! 几个小脑袋鬼鬼祟祟地趴在了围墙的边缘,借着屋檐的遮挡正打量着院子里的情况,看到屋顶晃动的白尾,一齐缩回了脑袋,察觉那个‘护院’正在享受阳光浴,又一齐伸出了脑袋,年纪在七岁到十岁不等,五六个,围墙还围着十多个,都朝着院子里探头探脑。 小狸眯着眼瞥了一眼,鄙夷地抖了抖腮须,熊孩子隔三差五弄出点新花样,村里的孩子被村长惯坏了,翻了个身,小狸整个摊在屋顶上(请想像葛优瘫兽版)。 一个个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煞是可爱。 一个机灵鬼模样的小男孩,见小狸模样,示意众人放松,带头翻了进去,结果没踩稳,摔了个屁墩儿,他面部扭曲,愣是捂住了自己的嘴,让众人赶紧跳下来,当间有个女娃,清清秀秀,比一般孩子要高,一双眼睛清澈明亮透着灵气,有些想笑一个个贼头贼脑的伙伴,又不忍伤了他们兴致,只好跟在最后面,随他们一起走向了宗祠内堂。 路过屋顶,对着睁开眼的小狸微微一笑,笑容很浅,在阳光下却晃眼,小狸耳朵动了动,模样还是慵懒,对着小女孩轻哼了一声,干脆用尾巴盖住了自己。小女孩笑容便深了,在心底轻轻说了句:谢谢。 “啧,喂,快进来啊。”前头的伙伴发现她落下了,回头低声召唤她,连连招手,女孩一笑,快步走进了祠堂,脚下无声,一群熊孩子忙把门关上。 祠堂里设有隔音结界,门一关上外界就听不到里面的声音,这一下七八个孩子没了束缚都齐齐松了一口气,而后闹腾起来。 “哦——哦——” 女孩静静站在原地看他们闹腾,祠堂里依旧供奉着灵位,只不过多了几个,除了当间岑氏二老的灵位没变,旁边多了两个,正中间还用千年灵木供奉着一对一白一红的双钺。 女孩一直任由他们爬上爬下甚至翻上房梁,当看到有人去碰那对双钺时,她才开口:“你们忘了来这里做什么了吗?” “哦,对了,喂,走,东西就放在村长卧房里,我知道在哪儿,你们和我去拿。”结果所有孩子都一齐涌进了村长卧房,只剩小女孩一个,站在空旷的大堂里。 她摇了摇头,走到了灵龛前,跪在蒲团上拜了拜三拜。“诸位长辈莫怪,只是虞姐姐生日快到了,他们想送她个礼物。” 刚站起身,他们抱着个香炉状的木制品就出来了,那香炉是木制的,雕琢精细,无釉色而炫彩,未点火而自香,是天下难得的珍宝,虞姐姐想要它好久了,可惜又不敢开口要,一群熊孩子就打算偷偷将它拿给虞姐姐,就算只是把玩一会儿也行。 “嘿!别碰。我告诉你们这就是虞姐姐心心念念死泽神木鼎,传说这木点燃,着而不毁,还有凝神静气,增长修为的妙用。”打开不断想要碰木鼎的手,为首的男孩儿一脸神气。 一个小胖子摸着手背,不屑道:“哼,吹牛!要是真那么神,你点着试试!” “我、我、” “哦,我知道了,你功夫没到家使不出来唤火决。亏你还信誓旦旦说什么以后要拜入焚香谷。” “你、”小男孩被一奚落,一起闹急了起来,哪知小胖子一下抢过神木鼎,就往香炉旁跑,想用蜡烛的火点燃神木鼎。 “你们欺负人!”小男孩一下哭了出来,旁边忽然递上来一张手帕,他脸上一热,又可怜巴巴地看着那个一直安安静静的女孩。 “芷萱,还是你最好。” “潇潇,你又直呼芷萱姐姐名字,要叫姐姐!”一个还要小一点的女孩在一旁扯了扯叫潇潇的男孩。 “芷萱姐姐都不介意,再说我一直叫芷萱,胖虎他们也是。” 说到胖虎,就是那个拿着神木鼎点了半天都点不着的小胖子,累得满头大汗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还你,不好玩!” “才不是呢,平常的火怎么点的着神木鼎。” “你又使不出唤火决,还说个屁哦。” “胖虎不准说粗鲁的话!”“知道了知道了,小雪管事婆!” “我使不出来芷萱使得出来!” 陆芷萱看到递到面前的神木鼎无奈地笑了笑,但面对弟弟妹妹期待的眼神,也便接过。“那你们不许再吵。”得到整整齐齐的回答。 呋—— 陆芷萱的指尖一下就亮起一团小小的火焰,与烛火无异,焰心却有淡淡金色,火焰在陆芷萱的指引下窜进了神木鼎,一股好闻的香气瞬间散开来,火一直只控制在铜钱大小,越是小的火越难控制,陆芷萱的唤火决道法可见一斑。 “嗷!” 外面忽然传来小狸的一声长嗥,原本闭上眼睛的孩子们都睁开了眼睛,一脸惊慌。 “糟了糟了他们回来了。” “只有我娘一个人。” 陆芷萱淡淡的一句话更像是晴天霹雳,哀嚎一下四起。“啊?那比村长和我爹他们回来更可怕,芷萱怎么办怎么办?” “我娘又不吃人。你们不是很喜欢她吗?” “喜欢喜欢,最喜欢了,可是这段时间、不行,快跑快跑!”胖虎到处乱窜,就是不敢出门,一出门一定被抓个现行。 “芷萱姐姐,怎么办?”小雪几个小丫头眼泪汪汪,陆芷萱嘆了一口气。 “天干地坤,金木水火土,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遁!”一下子七八个小孩全消失在原地钻进了土里。 而祠堂的门此时也被一阵风给吹开,陆芷萱遮眼,定睛一看,一个红衣白发的美丽女子正一脸怒容地看着自己。 一股烧焦的味道从身后传来,陆芷萱心里咯噔了一下,艰难回头,没了控制的三昧真火燃烧旺盛,而神木鼎已经烧成了碳。 “陆芷萱!你周姑姑教你土遁术不是让你对付自己老娘的!竟然帮着那群小鬼逃跑,造反不成!” “娘,火是我点的,神木鼎是我烧的,他们只是贪玩,你何必迁怒他们,要罚罚我吧!”陆芷萱倒是淡定,神/韵像极了另一个娘,青色的衣衫又像极了她另一个姑姑,就是不像修。 “你!好你个陆芷萱,你给我跪着去!” 第503页 陆芷萱走向灵龛,在修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看见窜进来的小狸,用眼神询问:她又是怎么了? 小狸一脸无辜表示不知道。陆芷萱老老实实跪在了地上。 一人一兽做着无声交流,修已经坐上了主位,开始数落起来:“陆包子,你出息了,竟然烧毁了我好不容易从死泽寻回来的神木鼎,你可知巨树之巅只剩下几块木头了,重新长出巨树之巅非得万年不可,你倒好把我好不容易弄回来的神木鼎一把火烧成了碳,本事了?要气死我!” 陆芷萱没有说话,小狸用尾巴捂住了耳朵,不屑地看着自家主子。 “你小时候就毁我无数收藏,我以为你长大了好一点,结果带着村里那帮小鬼一起来闹,怎么着,是不是要把我所有宝贝都毁了,你们才消停?说话!” “不是。” “你!” 陆芷萱自知见好就收,要是真把修惹火了,那手段和坏主意可让她吃不消。“娘,你放心,你私藏的酒,我可是绝对不敢碰的。” 修一噎,“你别拿雪琪压我,我不吃你这套,你给我好好跪着,等我什么时候气消,什么时候起来。还敢拿雪琪来威胁我,我只是收藏,又没有偷喝,我怕什么!”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就成了嘀咕:“再说她现在都不着家,哪里管我了,该死的萧逸才,活该你打一辈子光棍儿,还不放雪琪回来,等我回……” 小狸耳朵动了动,又见修的模样更加嫌弃,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呵。”陆芷萱看见自家娘亲那幽怨的模样低笑出声。 “你笑什么。” “没、没,娘,你是不是想娘亲了?” “谁、谁想了,才去了几天而已。” “哦,不想啊,我倒是想她了。娘,你不知道村里的孩子最近见着你都绕道走,我问虞姐姐为什么,你猜虞姐姐怎么回答我的,我到现在都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陆芷萱倒是和修聊了起来,膝盖下一层薄冰将她护住,一点不疼。 “哦?小雨说了什么。” “她说那是因为你上火,他们怕你烧了他们。我知道你不会烧他们,但是娘,你真的上火吗?我和虹姑姑学会了一种新的仙露正好可以降火,我可以调给你喝。” 修正在喝水,听见陆芷萱的话一口水喷出来,要不是陆芷萱架起一座冰墙,非得遭殃不可,她故作困惑地看着修,眼睛里面闪着精光。 “你说小雨说我上火?还到处宣扬我要烧人?这个腹黑丫头,看我逮着机会不收拾她!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 “诶~你怎么又怪起虞姐姐了,娘,我发现只要娘亲不在,你就怪怪的。” “哪里有怪,我告诉你,你那个虞姐姐坏着呢,我就不该让她和小白那老女人学习法术,这七年就来几次,就带坏了我家小雨。” 陆芷萱眉头一下皱起来,认真道:“白白不是老女人。她看上去也就比阿修大一点,一点也不老,你怎么老是背后说她坏话。娘亲说过不能背后说人不是。” “那我说过多少次,不要被那只千年老狐狸骗了,还有叫她白姨婆!” 突然一股怪风吹了进来,怪风似刀一下削断了修的几丝头发,若不是她侧得快,就是她的嘴,她面色一沉,陆芷萱却面上一喜。 “白白!” “叫我白姨。”不变的白衣,小白风情款款地走了进来,身边跟着小狸。 “哦。”陆芷萱又撇了撇嘴,倒也听话。 “白姨?你该是姨婆辈分!” “白姨还是白姨婆,我无所谓,如果能你高一个辈分我又何乐不为。只是尊老爱幼这样的道理某些人不懂。”小白自顾自坐了下来。 陆芷萱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直觉告诉她先走为妙,哪知她偷偷摸摸还没走到门口,便被叫住。 “萱儿站住,我让你起来了吗?跪下!” “啧,自己被人冷落独守空闺,无处发泄倒是欺负起自家孩子来,真该照照镜子,算了,还是别照,怨气冲天,我怕镜子会碎。” 砰的一声,修桌边的杯子无端碎裂,陆芷萱被吓了一跳,老老实实跪好。 小白倒是丝毫不惧,“瞧你那火气,也难怪陆雪琪不回来,换我我也不想见到这么个臭脾气的人,你说陆雪琪越来越有气质,你怎么越来越像个泼妇,动不动就发火?难怪我听闻不少年轻后生、少年公子都对陆雪琪赞不绝口,又惋惜不已的,我还听说最近青云山上不少新手弟子对陆雪琪接连表白,你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胆子大,热情似火。我也觉得陆雪琪越来越有味道,你说当初我怎么眼瞎对你有好感,还好我及时醒悟,明白了谁才是真的好。” 啪的一下,修拍桌而起,一下消失又出现在小白面前,出手呈刀,小白脸色一变及时应变,一眨眼就过了十几招,互相钳制住了对方,两人脸隔了几拳,怒目而视。 陆芷萱被吓到了。“娘、白姨,不要打架!”她起身沖向她们想要分开她们,哪知还没靠近就撞上了一层无形之墙,被她们过招所形成的气压弹了出去。 “萱儿!”修急道。 一卷白袖接住了飞出去的陆芷萱,修眼睛一下闪闪发亮。 清冷的美人,走进了祠堂,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神情平静。 “娘亲。”陆芷萱甜甜的叫了一声,陆雪琪对着她微微一笑,修想要上前,却发现自己还扼着小白的手腕,两人对视,互相嫌弃地同时收手,只是修还没有上前,小白却已经率先走到陆雪琪面前。 “雪琪,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小白忽然凑近,以修的角度就像亲吻一样,虽然修知道不可能,可无疑脸色还是青了。 “本来我是找她帮忙的,看来不是时候,你们的萱儿我就做好事带她出去走走好了。” 小白一笑便退开,拉起萱儿小手便慢慢离开,心里却一凛,陆雪琪气场越发镇定,连自己威压都已经近在咫尺还能如水平静,道行真是越来越高了。 小白离开得很快,要不然修真可能撕了她,看见陆雪琪走过来,原本思念心切的修竟然夺门而出,自顾自回草庐了。 陆雪琪摇了摇头,挥袖清理了祠堂的垃圾,往草庐方向走去。 回到草庐,一股奇花异草的清香扑鼻而来,一只如马儿大小的异兽正在院子里趴着晒太阳,珍兽貔貅。陆雪琪一点儿也不意外,还很亲切地摸了摸貔貅的头,然后进了门,直接朝卧室走去。 门是虚掩着的,陆雪琪眼里闪过无奈,推门而入,哪知门在她进去后便自动关上,她想回头,一个人影已经压了上来,待她回神,昏暗的房间里,她被人压在了门上。 陆雪琪挣了挣,已然被人完全制住,来人眯着一双红色眸子,闪烁着危险。 “不按时回来,还想反抗?说!为什么明明说好当夜返回,怎么今日才回来?还有是不是有不怕死的敢对你表白?为什么一回来竟敢当着我的面与别人调情,该当何罪?” 第504页 “你让我先回答哪个?”陆雪琪冷着脸,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听到和别人调情时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一个一个回答。”修又靠近了几分,双眼透着邪气。 陆雪琪感觉到一只腿介入了她的双腿间,冷声道:“那你又听到了小白说的重点?她对你才是有好感。” “呵,你在吃醋。”修对着陆雪琪耳朵轻吹了一口气。 陆雪琪冷笑:“谁在吃醋?” “我!” “唔——” 吻忽然就落在了唇间,挣扎了一瞬,陆雪琪便妥协在了那热烈的深吻里。 【(﹁ ﹁ )此处省略一万字】 朝阳初升,公鸡啼叫。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窗棂,落在窗前对镜自梳的美人儿身上,铜镜映出她绝色的容貌,也照出床上支着头一动不动看着她的人,她嫣然一笑。 修斜卧床榻,欣赏着妩媚未退的人儿,红色的衣襟半开,春光未泄,若隐若现却更加撩人,红色的双眸里还带着一丝氤氲的水雾,脖颈上的红痕更显旖旎。 “醒了,还不起来。”陆雪琪的脸似乎能滴出水来,肤如凝脂,未上一点脂粉而明艷动人。 修慵懒地起了身,贴在陆雪琪背后坐下,将头埋入了她的肩窝,享受她独特的冷香,早晨的声音带着一丝性感的沙哑:“疼,胳膊疼,腰疼,浑身上下都疼。不想起,也不想你起,你就不疼吗?”又在那布满红痕的颈窝吮了吮。 陆雪琪一个激灵,燥红了脸,很快压下,嗔道:“别闹。是飞儿从南疆归来飞到了小竹峰我才回来的,今日还要赶回去。” 修直起了身,将陆雪琪搂在怀里,一脸阴沉:“什么,还要回去,萧逸才搞事情是不是,非要我上山再抢一次人?” “不准闹。掌门师兄现在做的是正经事,你不准胡闹,再说了,你不看看南疆来的书信?” “哦!合着以前的不是正经事。”修抱怨着,还是接过了信,环抱着陆雪琪将信展开,两个人都将信里内容看得一清二楚。 “师姐说她想我们了,让我们今年去焚香过。” “可惜我不能陪你们去。” “啊——该死的萧逸才!我要扒了他。” “好了,那你和萱儿去不去焚香过年?” “去,怎么不去!为了报复萧逸才那厮,今年我还去定南疆了。” 陆雪琪无奈地摇了摇头,真像个孩子。仰头在那下巴亲了亲,陆雪琪起了身:“那我先回青云了,你再睡一会儿,再去叫萱儿。路上小心。” “睡?还睡什么,我现在就去找萱儿,现在就回焚香,我告诉你我初三就去青云接你,要是萧逸才还不放人,我拔光他的鬍子,让他威严尽丧!” 陆雪琪笑而不语,也没去管只嚷得厉害的她,按了按后腰,陆雪琪唤来了飞儿,化羽飞行而去。 修冷冷笑了笑,立马穿好了衣服,去和王二说了原由,便去陆芷萱房间将她从床上扒了起来,也不知昨天和小白去哪里疯了,好像还没睡醒。 等陆芷萱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和她娘坐着自家的貔貅在飞往南疆的路上了。 “娘,娘亲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哼,萱儿,娘告诉你,等年初三去拜见你师婆的时候,记得去给你萧师伯拜个年,然后——” “然后怎么样?” “给我烧了他鬍子!” “……”陆芷萱彻底清醒过来,窝在修的怀里,从貔貅背上望着下面的秀丽山河,然后不经意间说道:“娘,果然娘亲一不在你就反常。” 修不置可否,哼哼了两声。 “不过我倒是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娘出去了,白姨告诉我,那叫吃醋。还是很没品的吃醋!” “可恶的狐狸精,该死的萧逸才!” 九天之上,踏云飞行的貔貅上传来修忿恨的吼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也是只改了时间bug和细节。 第256章 番外四 草庙村,百草庐。 世间纷乱起又息,止又起,轮回不停,时间巨轮下,人间难得是清闲。 不管世事如何变化,老百姓总是过着他们的日子,周而复始,辞旧迎新。 百草庐里住的不是普通老百姓,她们却也过着老百姓们的生活,大年三十除夕日,月穷岁尽过新年。 今天是大年三十。这一年,魔教死灰复燃,阴魔宗初现,这一年南疆动乱,妖兽乱窜,焚香合五族再度阻拦意欲冲出十万大山的兽妖和巫妖族,这一年,河阳城推新重建,河阳城新城主求婚青云小竹峰一名女弟子,被人婉拒,扬言誓不罢休,这一年,昏迷的水月大师醒了过来,这一年,金瓶儿带领合欢派正式入驻焚香,焚香谷主宣布她是她的爱人,这一年…… “娘亲,今天都三十了,娘怎么还不回来?她不回来过年了吗?”陆芷萱探头探脑地摸进了娘亲的卧室,一股脑钻到了正在赶制新衣的陆雪琪怀里,蹭了蹭,蹭得白衣多了一层灰。 陆雪琪也不恼,白了作怪的陆芷萱一眼,正好将手中新衣收针。“飞儿带信说南疆事已安定,年末能赶回来,放心吧,她一定会回来。来,把脏衣服脱了,换上这件。” “哦。”陆芷萱乖乖脱掉外衣,瘪了瘪嘴。“她要回来啊~” 陆雪琪帮她穿好新衣,理了理领子,看见陆芷萱瘪嘴,笑道:“怎么你不想她回来吗?”看见陆芷萱眼珠乱转的模样,挑眉,“还是你又弄坏了什么?” 陆芷萱讨好一笑,“娘亲,我把她的七宝花瓶给打碎了。你能不能不告诉她啊?” 陆雪琪闻言扶额,“七宝花瓶,花苞入之,开而不败,浊水入之,清澈甘甜,瓶身坚固,能御七寒三暑,抵抗得了七种程度的酷寒,三种程度的烈焰,除非三昧真火和万象凝冰诀,否则怎么会轻易弄碎。你呀,到底拿它做什么了?” “我就是知道它的这个特点,就拿它来试试我刚练会的三昧真火和万象凝冰诀了,正要收手的时候,小狸一蹦,我手上一用力,花瓶就……娘,就算你不帮我瞒着她,也要帮我说好话,她最听娘的话了。” 陆雪琪一愣,倒不知道萱儿已经能使用三昧真火和寒冰术,戳了撒娇的萱儿小脑门一下,陆雪琪说道:“你这个鬼灵精,好了,站好,我看看合不合身。” 陆芷萱一听便知道陆雪琪这是答应她了,听话站好,拉了拉衣服,又嘟起嘴:“娘亲,这红色太艷了,只有娘才爱穿。” “也对,去给师父拜年,她也不喜欢艷色。那换这件白色的?” “又太素了,我可不像你,过年也穿白色,我还是穿小环姑姑给我那件漂亮的粉衣裳好了,她说那是从南疆带回来,还是虹姑姑亲手做的,瓶儿姑姑加了百花粉,香香的。” 第505页 陆雪琪也不勉强,笑了笑。“那随你。”说罢拿起另一件长一点的红衣,绣起了兰花纹样,陆芷萱百无聊懒,便在屋子里玩起了寻宝游戏,东看看、西瞧瞧,要是看中了喜欢的,趁着过年正好让两位娘亲送给她,要知道娘亲的卧室里,一件茶壶都可能是难得的法宝珍品。 两位娘亲都已是神体,随时都可以飞升而去,只是因为还放不下亲友,才在人间安家,一位爱上了收集奇珍异宝,珍禽走兽,一位没事就抚琴插花,要不然就回师门授课,过得也算逍遥。 从早晨到正午,陆芷萱都陪在陆雪琪身边,期间不少村里的叔叔伯伯都来拜早年,陆芷萱都一一有礼地招呼接待,他们也知陆雪琪性子,打了招呼也便回去了,陆芷萱继续翻翻找找,为打发时间,甚至打开了卧室里修藏宝的密室。 密室很大,设计也很精巧,放满了奇珍异宝、仙兵神器,离人锥、佛陀舍利、绛珠仙果、紫晶玉液壶……几乎全是修从各地搜集而来的宝贝,托这些玩意儿的福,陆芷萱小小年纪也算见多识广。 她一样一样看过去,默数它们的来历,暗中比较着,直到走到一个大大的木匣子前,她停了下来,木匣子雕着简约的图案,保存得很好,就是一个储物盒子,既不是奇珍,也不是异宝,却是这里面唯一一件属于陆雪琪珍藏的宝贝。 陆芷萱小心翼翼打开了它,珍珠、草编蚂蚱、一瓶黄沙、一个带着点点法术的枫叶、樱贝……全是些不足为奇的小玩意儿,但娘亲告诉她这是她最宝贝的东西,也是她最珍惜的东西。 天琊,娘亲都能毫不犹豫地给自己把玩,但这其中的一株草,娘亲也捨不得给自己,陆芷萱很郁闷,这是为什么呢? 直到七夕节,她和两个娘亲去逛街,修在一小摊前送了陆雪琪一支亲手做的泥人,而后泥人又出现在了这个木匣子里,她便知道感情这全是娘送给娘亲的啊。这算什么,真小气,她的收藏哪一样不是世上难求的宝贝,却送娘亲那么寒掺的东西,娘亲还高兴得很。 陆芷萱心里其实知道这些东西的意义,但还是习惯在心底鄙视修了。 陆芷萱无趣地合上了木箱子。 “阿嚏!” 有喷嚏声传来,陆芷萱双眼一亮,高兴地喊了一声:“娘回来了!娘!”立马冲出了密室。 可是当陆芷萱喊着娘冲出密室的时候,那个红衣白发风尘僕僕的人,已经弓着身子,低头吻上了坐在那里的陆雪琪的额头。 “我回来了。” “恩。” 陆芷萱不由放缓了脚步,放轻了呼吸,慢慢走到了两个娘亲的身边。 五个月了,修都出去快半年了,虽然什么都没变,但是她,好想她。 陆芷萱扯了扯那红色的一角,糯生生地喊了声:“娘。” 修将凝固在陆雪琪身上的视线落在了陆芷萱身上,对上了她红红的眼睛,立马坐下将陆芷萱圈在了身前。“怎么了,萱儿?我回来了。” 陆芷萱一头扎进修怀里,牢牢抱着修,闷闷的声音传来:“娘,我好想你。” “好好好,我也想小萱儿,想死了!” “才怪,你回来就只和娘亲卿卿我我,你最想娘亲,不想萱儿!” 陆雪琪哭笑不得,修噗嗤一笑,手抚上了萱儿的发,另一只手却拉住了陆雪琪的手,抱紧了陆芷萱,和陆雪琪四目相对。 “萱儿,我想你,也想雪琪。我在外面,除了帮你虹姑姑打兽妖和休息外,剩下的全是想你们。很想、很想。” 陆芷萱听罢,吸了吸鼻子,从修怀里退了出来,“那我原谅你了。”一下坐上修的腿,陆芷萱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高兴说道:“娘,你这次又带回来什么宝贝?” “你这小丫头!”修掐了掐陆芷萱的肉脸蛋,站了起来,“这次的宝贝太大,在院子里,你一定喜欢,去看看?” “好!”陆芷萱蹦着便跑了出去,剩下修和陆雪琪相视而笑。 陆雪琪站起身整理修被蹭乱的衣襟,修拉住她的手:“一起去看看?” “好。” 鲜花盛开的庭院里,异兽貔貅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骄傲地昂着头,身带异光,气宇轩昂,面对小女孩的放肆打量和没有轻重的抚摸,它除了动了动尾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娘,这是什么奇兽啊?” “它叫貔貅,龙头、马身、麟脚,形似狮子,身量如马,是祥瑞之兽。”修牵着陆雪琪,耐心地和陆芷萱解释。“关键它能上天下地入海,疾行如风。你御物飞行还不能控制自如,又不喜欢站在法宝上的感觉,有了它你便能骑着它出行。它归你了。” “谢谢娘!我要骑着它去小竹峰给师婆拜年。”陆芷萱说着便翻身上了貔貅,貔貅也听话,任由陆芷萱骑着它瞎转,也不疾跑,就在院子里踱步。 “好,时间也差不多,我换了衣服,就上山。”修拉着陆雪琪进了屋。 陆雪琪为她穿上亲手做的衣,“你见了二叔没有?” “见过了,和他老人家说了,等拜了年就去山海苑团聚。” “山海苑?” “对,今年在山海苑过,你也不用操心年夜饭,有人会亲自下厨。” “你都安排好了。” “恩,吃了饭,我们就带萱儿在城里转转。” “好。” “娘,娘亲,你们快出来啊,小貔带我们上山了。” …… 河阳城 从山海苑出来,已入夜。 街上挤满了人,天上是烟花炮仗,地上是花灯、小吃。陆芷萱兴奋得四处打量,却丝毫没有离开两位娘亲身边,乖乖地拉着修的衣角,而另一位娘亲,因为年夜饭、团聚酒已经满脸通红,脚步虚浮,紧紧靠在修的肩上。 两位美极的女子,一个粉嫩的女娃,何况修还是一头泛着银色光辉的白发,如何不醒目,只是在闹市,人们都自动为她们挪出了一点位置。不少人还亲切地招呼。 “修姑娘,过年好啊!”“哟,陆姑娘这是怎么了?”“小萱儿,给你糖。” 熙熙攘攘,热热闹闹。 跑过的孩童手里拿着烟花跑过,唱到:“除夕夜,大团圆,家家户户过大年,街头巷尾红灯笼,门上贴着新春联,烟花炮仗天上放,朵朵盛开迎新年。哦~” “快啊,城主放烟花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们情绪更高涨了起来。 “修姑娘,走啊,再不快点抢不到好位置了,每年的烟花要数城主家最好看。”跑过的一位大叔热情相告。 修看了看身边的醉猫,没有去凑热闹,陆芷萱抱着满满的糖果小吃,乖乖地站在修身边,偌大的街道一时只有她们一家三口。 远远地,第一束烟花已经飞上天空,照亮了夜空,绚烂夺目。 第506页 “萱儿,你自己去看吧。”修很放心,萱儿年纪虽小,功夫却不弱,何况这是在河阳城,到处都是金瓶儿的眼线。 陆芷萱眼睛一亮,抱着零食就朝更热闹的地方走了。 修微笑地看着,肩窝传来一阵热息,陆雪琪嘤咛了一声,抬起了头,睁开迷濛的眼,轻声道:“怎么不去?” “那里太挤了,你会难受的。” “后劲好大,他们一定是存心的。” “好,我一定收拾他们。” “不用,他们叫我一声姐,那酒就非喝不可。” “傻瓜。” “那你是大傻瓜。” “恩,我是大傻瓜,你也是大傻瓜,我们家萱儿是小傻瓜。” “呵呵,又扯上萱儿。”烟花照亮了陆雪琪漆黑如墨的眼,温柔似水。四周没有别人了,只有烟花下,微笑着的她,从未变过的目光,教人心头发烫。“修,好晕。” “那我们回家。” “不要,等萱儿。” “可你都站不住了。” “要等萱儿。” “好好好。” 烟花满天,修只看着她,比烟花灿烂。 “修,背我。” 红瞳有一些惊讶,随即浸满柔光。“恩。” 无人的街,她背起了她,她的双手紧紧抱住了她的脖子,她的气息打在了耳边。“修,这里的烟花没有你给我的烟花灿烂。” “那你还想看吗?” “恩。” 修笑了,红眸一亮,起唇:“风华绝代。” 一团火球从她口中升起,慢慢变大,扶摇直上,五颜六色,成了烟火下最亮的火流星。远远的人群传来了高呼:“你们快看。” 那炫彩流星已经飞上九天,豁然盛开,发出一声声尖啸,犹如百鸟齐鸣,一朵朵彩色的火花,慢慢绽放成一幅百鸟朝凤的奇景,凤兮归,清如兰,彩色之后是一片莹莹白光,在天幕上,成了一朵白玉兰花,而后归于黑暗,但烟火又接连飞上天,远处传来一片喝彩,皆以为方才是城主的新花样。 “喜欢吗?” 她却已经在背上睡着,修哑然失笑,背着她站在街道正中。 “娘。”陆芷萱又出现,其实她根本没走远。 “怎么不去凑热闹呢?” “嗯~”陆芷萱摇了摇头,“我看到了最好看的烟花,娘,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 于是,她背着她,带着她们的女儿慢慢走出了街道,朝着那座她们的小山村走去。 夜风微凉,背上的人蹭了蹭,贴着她呢喃:“喜欢。” 小萱儿吃着怀里满满的糖,看见她的两位娘亲,在烟花余火微光下,同样清浅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微改之前的。 第257章 番外之环瑶1 树林连接着荒原翻过一林又一原,人烟稀少的荒郊在无数旅人踏出的古道延伸下也渐渐伸入古城小镇,这古城小镇就是商旅往来、百姓安居而人多的地方,所谓一城一风俗,一镇一热闹,这通往东海之滨的古道上便有这么一座规模不大但人来人往的小镇,名曰:小池镇。 小池镇今日也是人声鼎沸,一条街拉到底,两旁是屋舍檐宇,其间杂有商铺,但更多的倒是些道路两旁直接摆摊的小贩,通街至巷尾,叫卖声不绝于耳,好一副世情画卷。 卖什么的都有,各式各样的招牌和挂帆也都有,其中就有那么一张招帆挂在一根青竹杆上,从街头飘到街尾,又从街尾倒回街头,来回晃悠,惹人注意。风卷了几卷,把那飘扬的招帆吹开了,呵!只见上面写了四个大字:仙人指路! 好嘛,这还是一卦帆,替人指点迷津的,都‘仙人指路’了,得看看是什么大仙,什么门路吧。 只见扛着卦帆的是一穿着黄色道袍的白发老头,衣服有些旧,扛着竹竿的肩上披挂着双头麻布袋,布袋里露出一些法铃、黄符,颇有架势。再观老头模样倒是清庸精神,蓄白须,整个看上去还真有仙风道骨之感。只是那不停拉住行人赠言披卦招揽生意的谄笑,将之风骨坏了几分。 也对,人来人往的街上,什么人都有,这也就不稀奇了。 就在老头来往反覆的街上,路边乖巧地坐着一小姑娘,扎两个沖天辫,双手各拿一串糖葫芦,正津津有味的吃着。 这小女孩看上去七、八岁,眉清目秀,唇红肤白端是好相貌,一双大眼睛灵动有神,眼珠子就随着那黄袍老头来回转悠,一个来回正好咬一颗糖葫芦。 小姑娘名唤周小环,无父无母,唯一的亲人呢,就是眼前死皮赖脸拉着一锦衣二世祖振振有词的老头了。老头名叫周一仙,万相归一的一,神仙的仙。 “哎,这位公子,我看你乌云盖顶,印堂发黑,面有死气,大事不妙啊!” “呸!我去你的,大白天找晦气!一边儿去!”原本来无甚表情的男人听到后半截当即怒了,啐了一口,振袖而去。 “唉~”周小环正巧吃光了一串糖葫芦,不免摇头嘆气,走向了老头,拉住了他的衣服想让自家爷爷歇歇。 “小环乖,今天还一单生意没接着呢,待会儿看准了,捞了钱,爷爷再给你五串糖葫芦。” 小环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再度嘆气。都在这里逗留几天了,又不是什么大镇,能骗的早骗了,剩下的就是运气了。 什么?骗人不好?但是没法儿,他们爷孙俩相依为命,浪迹天涯,还就得靠周一仙招摇撞骗养活。 用周一仙的话来说就是‘我为你披相算命指点迷津,你给我钱财果腹充飢,灵则趋利避害,不灵嘛也当防于未然,听了罢了,各取所需各有所得,合情合理!’ 小环拉着周一仙衣角,咬了一口剩下那串糖葫芦,陪着周一仙继续来回晃悠,小环没抱多大希望,反正今天的糖葫芦已经够了。 天下傻子哪儿有那么多? 可别说还偏偏让他们爷孙俩碰上不少,这不就遇上一个。 这相遇却不知该道有缘,还是倒霉了? 小环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被自家爷爷唬得一愣一愣的大哥哥,爷孙俩天/衣无缝地用着惯用伎俩,将傻小子骗入套来。 什么是惯用伎俩?就是这周一仙虽说自诩十卦九不准,偏偏准的那一卦奇准无比,也是他最唬人的一招,那便是周小环。 小环天赋异禀、聪明伶俐,在相术上有惊人的天赋,小小年纪竟把周一仙的相书参透了半数,能相人观宇,推人前半生之事,假以时日,前途无量。爷孙俩互相配合,唬起人来,假假真真,‘骗’到不少钱。 这不,爷孙俩一搭一和,连蒙带骗,面前这老实巴交的年轻人便贡献了身上仅剩的四两,而后被周一仙忽悠离去。 得了钱,两爷孙惯例斗上了嘴,周小环说着说着,突然道:“以我所知看刚才那人,面色命理十分诡异,乃是相书中所记载的最难测算的一种命数——乱魔命,这倒是少见。” 第507页 小环两手空空已无糖葫芦,手指上却粘了糖衣,不由吮了一口,心中对那乱魔命之人十分好奇。 “不管他,反正银子到手了,来,爷爷请你去吃一顿。” 周一仙岔断了小环思绪,小环也便没再去想,她翻了个白眼,又和周一仙斗起嘴来,只是在小环没注意到的时候,周一仙又看了一眼那少年离去方向,眉头紧锁,一脸严肃,仙风鹤骨,顿时难测,但是没出半刻又恢复了那贪钱本性,拐着自家孙女就去找下一个目标。 横街一窜,周一仙拦住了一珠光宝气的胖妇人,张口就来:“哎,这位夫人,我看你乌云盖顶……” “唉~”小环摇了摇头,揉了揉脸,跟了上去,装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暗中仔细端详起那胖妇人,就像骗先前那位年轻人一样,如法炮制,周一仙很快就把胖妇人带入了套。 一番唇舌下来,收穫颇丰,那胖妇被哄得高兴,又见小环生得可爱当即多给了三十两。 “嘿嘿!还是女人好哄啊。”周一仙笑嘻嘻将银子收好,还掂了掂钱袋,“我看我们得锁定目标,就找那些贵气的女子下手。” “你还要找啊?”小环嘴一撅,骂道:“真贪心!” 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近黄昏。 待小环回过头时,周一仙早又窜入人群中去了。 “贪令运衰啊!爷爷。”小环嘴里念道,却还是追了上去,她才七岁,嘆的气都快比她爷爷多了,想她多么可爱一个小姑娘,怎么就遇上了这种爷爷。“爷爷,你等等我啊。” 小小的身子在人群中挤过去,当她追上周一仙的时候,周一仙已经寻到了目标,一双眼睛直转,正在盘算! “爷爷、”小环抓住了周一仙。 “嘿!就她啦!”周一仙竹竿一杵。 小环话被打断,只好顺着周一仙视线望去,这一望,不曾想,便望出了今后的纠缠。 小摊前伫立着一抹水绿倩影,黄昏的光辉从小镇的楼宇打下来,披在了她身上,渡着轻柔的光晕,侧对着他们爷孙俩的剪影就这样映在了小环的眼中,梦幻得不真实。 好美的姐姐! 当她微微侧过身时,这是周小环生平第一次见到什么叫‘美若天仙’的女子。 碧瑶。 碧瑶要赶往东海流坡,路经此地,无聊闲逛,偶见一竹雕小摊,心生好奇,便拿起摊上雕琢可爱的动物雕像仔细把玩。绝色姿容早已引得路人频频注目,小贩也被勾去了魂,她习以为常,习惯了这些目光,不受影响,却不知已被人当目标盯上。 小环也不免俗,被美色摄去了魂,便是这一分神,导致她忘了阻止自家贪财的爷爷,等她回过神来,周一仙已经朝着那少女走去。 碧瑶刚买下一小兔竹雕,便听到旁边横来一声:“这位姑娘,我看你乌云盖顶,印堂发黑,大事不妙啊!” 谁这么不识相触她霉头! 碧瑶闻言面色一冷便转过身去,一面相精明、打扮得仙风道骨的老头就迎面过来。碧瑶冷面上下扫了来人一眼,便知这是名江湖术士,这种人碧瑶见过不少,她一言不发,双臂环胸而立,等着老头过来,看这老道要做什么! 周一仙不料眼前少女不接话茬不说,还冷眼打量着他,心头一憷,脚下一缓,小环便追赶了上来,碧瑶的目光也自然而然落在小环身上,与小环视线对上,小环迎上碧瑶目光,仰面灿烂一笑,碧瑶一愣,冷漠的脸色不禁缓和了下来,轻和地看着小环。 “爷爷。”小环一副可爱的样子乖巧地拉着周一仙衣服,却在暗中不住暗示周一仙不要招惹眼前这美人姐姐,哪知周一仙见碧瑶神色缓和下来,胆子就大了起来。 “姑娘天人之姿,气质不凡,必定出身高贵,但老夫细观姑娘面相,姑娘眉宇间隐约浮现一股黑气,不知姑娘此番是否有要事在身,若是的话,实乃不妙啊!” “哦?”碧瑶挑眉,冷笑了一下,“道长可有指教?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这个、这个、啧、”周一仙见她起了兴致,便故作高深起来,面色为难,目的就是为了钱,贪上心来,哪还管小环不住的暗示,愁得小环恨不得咬他,还要保持可爱的模样。 碧瑶何等聪敏,见周一仙神色便知他目的,当即拿出十两银子递到了周一仙面前,嫣然一笑,笑不及眼底。“道长请讲。” 周一仙顿时眉开眼笑,“嘿嘿,姑娘果然聪慧。”说着就把银子收入囊中。 碧瑶也没阻止,见他收好了银子,却瞬间变了脸色,冷若冰霜,目光锐利。“道长钱也收了,也该露露本事。既是面相卜卦,就该推我前生后事,所谓先前再后,我就先听道长将我前生表来,要是说得不准,这银子,可得赔我十倍!” 小小年纪气势慑人!周一仙被她盯得浑身一颤,嘴角抽搐了几下,赔笑道:“自然、自然。”被看得心里发慌,周一仙立即给小环打了暗号。 小环在心底长嘆一声,只好认命地观察起碧瑶的面相来,细细打量之下,更觉这位美人姐姐生得精緻,宛若天雕地琢的绝世美玉,叫人痴醉。小环看得痴,却不忘给周一仙暗号。 周一仙心领神会,面上突地气定神闲,摆起了架子,只见他上下打量着碧瑶,拂须道:“咳!姑娘你出生不俗,血统高贵,天生丽质。再曰是人与灵妖所出,虽为人身,实乃半妖之体,生而註定不凡,又入修真一途,天资着实高,年纪轻轻修为不俗。父母身份显赫,但天之骄女,命数里却逃不掉一个‘孤’字!孤煞作祟,父母一方必定在姑娘年幼时便已丧一位,天妒红颜,无双命格,免不了你坎坷命运,你的过去充满悲伤,对与不对?” 碧瑶呼吸一滞,像被勾起了伤心事,神情恍惚。 周一仙见状眼冒精光,当即给小环使了眼色,让她上前继续测这女子命格,小环横了周一仙一眼,还是走到了碧瑶身边。 仰头看着碧瑶的脸,小环轻轻扯了扯碧瑶的衣服,糯糯地唤了一声:“姐姐。” 碧瑶恍然间循声看去,低头就撞进一双清澈的黑眸,眨了下大眼睛的女孩,微微皱起眉头,正仰头看着她,碧瑶不知怎的再度恍神,柔声细语:“怎么了?” “姐姐,你、没事吧?”小环敏锐察觉到了碧瑶的伤心,不由先关心起来。 碧瑶闻言心头莫名一暖,往事顿去,对着可爱的小环微微一笑,“姐姐没事。” “哦,那就好。”小环嘟起了嘴,歪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碧瑶看,看着、看着,可爱一笑,又拉了拉碧瑶,“姐姐,你真的好漂亮。”顺势也拉住了碧瑶的手。 碧瑶向来戒心重,更讨厌陌生人碰触,却不知怎的,那只小手牵上来的一刻,她竟不自觉地回握,两只手就这么轻轻拉住了。 好小、好柔软,也好暖和。碧瑶不自觉的便露出了笑容,顿时黯淡黄昏之美,盖过满天云霞。 第508页 路人惊嘆,忘乎所以驻足。 只有周一仙神色中多了几分反常的严肃。 小环倒没多想,对碧瑶的笑容予以回应,只觉得牵着的那只手,有些凉,自然地,她便双手捧住了碧瑶的手,轻轻哈气。 玉手微凉,被捧在掌心。小环机灵,暖和那只手的同时,细细观看纹路。可眉头却是越皱越深,面上充满不解,以致这样牵着碧瑶一动不动。 碧瑶起初不觉,但慢慢也觉得奇怪,正要询问时,小环抬起头来了。 目光不期而遇,女孩清澈干净的眸光就望进了碧瑶的眼中。 崩塌的石室,刺鼻的血腥,以及微弱的呼吸…… 姥姥,娘、 不属于小环的记忆,却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之中,孤单而凄凉,悲伤而绝望。 小环陪着周一仙走南闯北,小小年纪也算见过不少人、事,可这突然而来的记忆瞬间淹没了她,风暴一般卷过,在她一个七岁的小姑娘眼底匆匆掠过,留下的是莫名的恐惧。 惊得小环瞬间缩回了手,倒退了一步。 “小环。”周一仙连忙走到小环旁边。 小环身子在发抖,面色发白,周一仙略一沉思,忙问:“小环,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刚才、刚才,我想不起来了。”小环也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心底的恐惧却仍没有消散,只是她想不起为什么了。 碧瑶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祖孙俩,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 周一仙暗自拧眉,将小环揽进怀里,轻轻拍抚着小环的头,小环的脸色也很快恢复正常,刚抬起头来想让周一仙放心,却迎上了碧瑶冰冷的视线。 莫名的,甚至不自觉的,小环流下了一行眼泪。 失神地看着碧瑶。 碧瑶也是一愣,不明白面前的小女孩为何突然流泪,只是那看着她的目光依旧清澈,泛着镜子般的波光,映照着她,微微刺人。 碧瑶已经猜到这祖孙俩的伎俩,只是看着小环的模样,怒气却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取代,她不得不把目光落向周一仙。 “道长果然厉害,你先前说的都没错,但是我还有些问题想要请教道长!” “啊?”周一仙还在担心小环,被突然一问,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是灵妖所出,为何灵妖!我父母显赫,又是如何显赫!我过去悲伤,该是什么悲伤!”碧瑶的问题却接二连三地问了出来,无非是要周一仙更加详细地披算她命数,周一仙哪里招架得住碧瑶的咄咄人。 小环此时也察觉到了眼泪,心中更是莫名其妙,还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哭?就见自家爷爷被绿衣姐姐步步紧逼,不停后退,她连忙上前去。 “道长说我父母一方早丧,可知先丧父还是先丧母!我的其余亲族又如何!命中犯‘孤’此又如何详解!我的命运坎坷,怎般坎坷!此行之事不妙,又是如何不妙!” “这个、那个、姑娘,你稍安勿躁,容我、容我细说、” “我洗耳恭听,请道长赐教!” “呃、姑娘的血统,这个,有狐、狐妖半血,父母先、先丧、丧、父?哦,不,母。亲族,亲族除血亲,还剩一位,两位,还是三位?你命中犯‘孤’有孤星天煞之劫,哎呀,天机不可多露,我、”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莫不是要砸了自己招牌?哼!仙人指路?是哪路仙人?指的什么路?道骨仙风,我看尽是些道貌岸然之辈!” 碧瑶的问题仍是不停,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觉让她对面前的老头更加憎恶,怒从中来,不免盛气凌人,小环也被碧瑶气势震得一愣,心生害怕,还没想到怎么帮自家爷爷,那方啪的一声,一记耳光已经毫不客气拍在了周一仙面上。 “好一个老骗子带着个小骗子!竟然敢骗到你姑奶奶/头上来了!还不将钱十倍奉还!”风目一瞪,指间那朵白花便散发出阵阵幽光,芳香迷人,杀机暗藏! “小环,快跑!踢到铁板了!”周一仙捂着脸怪叫了一声,冲过去抱住小环,从怀中摸出一道黄符,就突然地消失在碧瑶眼前。 周围看热闹的人无一不惊嘆,连碧瑶都被这突然的脱身之法惊住。 回过神来,碧瑶只觉怒火更盛,挥袖引诀,势要追踪那两人行迹,“我非要抓到你们两个骗子不可!老骗子休逃!” 土遁失效,也不知道被传到了什么地方,小环随着自家爷爷继续拼命往前跑,好嘛,惹上美罗剎了,美则美矣,是个煞星,被追上非被杀了不可,虽无害人之心,却有骗人之过,为了生活,有怪莫怪! 小环奋力跑着,这种惊吓不知道吃多少糖葫芦才能压下,上天保佑,不要再让我们遇上那位姐姐了! 心本纯善,奈何行骗。 世间炎凉,无可奈何。 却道年少无知,一面之缘,哪知偏惹一身冤业。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碧瑶怎么样,就是诛仙原着所叙述了。 下一章环瑶,就是小环遇上修的时候了。 第258章 番外之瑶环2 小池镇 这通往东海流坡途中的小镇狐妖被除去,北郊妖林被封印,小镇保有它原来的朝气,小池镇百姓安居之余,也对神鬼之事更为敬畏,道士、和尚途经此处皆有礼遇。 周一仙、小环祖孙时隔一年多再度踏上此地,收入比上次翻了一倍。 周一仙将饱满的钱袋收好,拉着小环去找吃的,边走边笑:“嘿!没想到经那狐妖一闹,我们赚钱倒容易了不少。不过我就奇怪了,这次来,原本想再去琢磨琢磨满月井的玄机,看看能不能有新的商机,没想到黑石林竟被结界封锁了。那密林结界以那三个愣头青的修为是没本事设下的,难道我们离开后还有高人造访此地?奇怪、真奇怪。” “爷爷,好奇心害死猫。又不是算命,你就别再装得高深莫测了。你要去黑石林,小环可没有九条命陪你瞎闹。”周小环依旧拿着她最爱的糖葫芦,个子不见长,模样却越发可爱。刚吃完一串糖葫芦,就又拿出了一串,也不知是藏在哪儿,吃不完一样。 “嘿~你这丫头!我说我给你干坤袋你怎么就知道装你的糖葫芦?还有你爷爷号一仙,神机妙算,怎么能说‘装’高深。我可没瞎闹,小孩儿没见识!之前此方北辰星动荡,七宫模糊,主星忽明忽暗,明明就是有事要发生的徵兆,而你本命星宫气运星大亮,保不准来此有奇遇叻!富贵险中求,说不定我们爷孙就此飞黄腾达。” “你哪次往危险的地方跑不是这样说?”小环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不过爷爷,你不是说占星术是比命理九算、玉柱相学更生僻的相术吗?你前两样都不行,还观星?” “呃,这个相术无高下,术业有专攻,你爷爷在占星术上有天赋也没法,要不遇上你之前,我不就饿死了?” “哼!也不知是不是框我。反正你还没给我看占星术,我也看不出你前生,随你怎么说。” 第509页 “嘿嘿!姜还是老的辣,岂能轻易就被你看穿。知道老夫的厉害了吧!听我的,今晚满月,我们再去那密林探探。” “好~明明贪生怕死,这种时候胆子倒大过天。你要真如你所说这般厉害,一年多前,我们就不会被那绿衣姐姐弄得那么狼狈了。”小环可被周一仙坑怕了。 “那是意外。”周一仙讪笑,说起一年多前遭遇,周一仙笑过之后,不免回忆了起来。那张姓少年手中血炼而成的噬血珠、摄魂棍,狐妖手中的玄火鉴和那两名焚香弟子,以及绿衣少女手中的合欢铃…… “唉~苍生命数难测,世间、乱!” 周一仙摇头嘆息,小环又是白眼一翻,对他那时不时故弄玄虚的样子眼不见为净,只是思绪却也不禁回忆起那个大哥哥和绿衣姐姐。这一年小环相术又精进不少,故地重游,难免对印象深刻的人重燃好奇。 她这边自顾自陷入女童的好奇里,那边周一仙却低头凝视她,眉宇间锁着淡淡忧虑。 “唉~” 说不清意味的嘆息。 小环恍神中听到这声嘆息,从思绪里回过神来,她以为周一仙又在装模作样,抬头才发现周一仙早就转移了注意力,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老不正经的周一仙竟是异常的严肃。 小环好奇地顺着周一仙视线望去,只是普普通通的一间客栈,没什么特别,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周一仙严肃?小环奇怪地回过头来,周一仙却拉着她缩到了角落里,暗中观察着那客栈。 “爷爷,怎么了?” “嘘——”周一仙示意小环噤声,小环噘了噘嘴,乖乖陪着周一仙躲在角落里,见周一仙难得认真的模样,越发好奇他在做什么? 没等多久,从客栈里先跑出了一只奇怪的动物,然后两道倩影便一齐从客栈里出来,背对着他们,朝着另一边走了。 一红一白的衣裳,身形高挑窈窕,虽然背对着小环,但气质独特,未观真容亦为之出神。 小环都不知道为何心跳突然‘咚’的一下加快,再看时,那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已经没入人群里。 “爷爷、”小环正奇怪着,想要告诉周一仙她的异常。 “走,跟上去。”周一仙却拉着她偷偷追了上去,神色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正经,另一只手也悄悄握紧手中青竹杆。 ‘仙人指路’的卦帆一扬一扬的,穿入人群里。 和周一仙偷偷跟着前面两位特别的女子,小环更加好奇起来,先不说那只书里都没有见过的可爱奇兽,前面的两道背影,一白衣若雪,气质凛然绝尘,身负一柄卓尔不群的蓝色宝剑,一红衣似火,腰缠黑金雕龙长鞭,悬挂碧玉葫芦,肩上飞扬一簇烈火般的赤羽,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小环心里突突直跳,尤以看到那艷红衣衫的高挑身影为甚,莫名的,她拉住了周一仙,“爷爷,你怎么了嘛?” 周一仙脚下一顿,停了下来,低头用一种小环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小环,他迟疑了一下,转瞬就恢复了见钱眼开、目露精光的老样子,看向那两名女子,低喃:“那剑可是‘天琊’,乖乖,是条大鱼啊!” 小环一愣,先是反应了一下‘天琊’是什么,再而在心底大呼一声:“又来了!”周一仙这样子分明就是看上了人家囊中钱财了!小环回想起一年多前遭遇,知道要糟! 根本来不及阻止周一仙,小环只觉身边风一吹,耳朵里已经听到:“这位红衣姑娘,你乌云盖顶,周身笼罩低迷之气,大事不妙啊!” 还能怎么办? 小环欲哭无泪,明知周一仙又惹上了不好惹的人,她还是调整好心情,扬着笑脸跟了上去,就算她早慧,也离不开她爷爷啊。 这一跟,倒真的应了周一仙那句:有奇遇! 他们与陆雪琪和修的初见,有周一仙被修作弄后受到的惊吓,还有惊艷了小环一生的鲜红。 小环不知道是不是小池镇与英俊男子和美丽女子有缘,在这里遇上的男女总是绝色。 美,人人嚮往之,性也。然,唯有眼前朱红,让小环一见如故。 妖邪般的红色异瞳,在小环小小的心灵里,种下盖过惊惧的温柔。 她,并不怕眼前有着妖瞳的姐姐,过快的心跳在鲜红却清澈的眼睛里平静,眼前这位看起来凶巴巴的姐姐,在吸引着她亲近。 而她,也成了修在这个世界唯一一个不设任何心防就愿意靠近的人。 “修儿姐姐。” “小环。” 一见如故,惺惺相惜,颇有相见恨晚之感,关系好得奇快。 (详见正文39~42章) “小小年纪如此通透,你我有缘,一见如故,今日结为金兰,我担你这声姐姐,虽无血缘,更胜血亲,从今往后,有我一日,谁也不能欺负你!” 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刻在了修和陆雪琪的心里,影响着她们。 月夜,黑石林。 小环第一次觉得自家爷爷算卦准,与狐妖魂魄的重逢,满月井的奇遇,就让还不知情滋味的她哭得稀里哗啦,而那块血色晶莹的玉玦,就悄悄的,与她命数相连。 狐妖在修罗血玉柔和的光芒下化为光点。 小环小小的脸蛋上,眼泪还未曾淡去,就绽放了笑颜。 “修儿姐姐,你是好人!小环能认识你,很高兴。” 血玉轻轻晃荡,红光披散在了小环身上,柔柔地轻抚着小姑娘,小环抬头看向了空中的血玉,鲜红似血,鬼气盈盈,但是耀目的红光却是极度温柔,小环好似看到了无数陌生的景象,但最后眼中就只得那块漂亮的血玉,小环咯咯地笑了起来:“呵呵,谢谢你!” 血玉回应般闪烁着红光,周一仙和陆雪琪都奇异地看着空中的血玉,看着小环与血玉奇怪的互动。 修低头看着眼前的小环,血玉好像很喜欢小环,更奇怪的是小环好像能感应到血玉的血魂之力,目光落在和小环相牵的手上,从那小手上传来暖暖的温度,一切愁绪,都在小环弯弯的眉眼中化作了云烟,小姑娘有一颗太阳般耀眼的心。 修笑了起来,握紧了小环的手,“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小环笑着回应,另一手也牵住了陆雪琪,在她们二人中间,小环眉眼弯弯的看着血玉,看着空中耀目的血玉,笑容更加灿烂,就是它帮助了三尾姐姐,帮助了六尾哥哥。 那种奇怪的感应,小环感觉到了,但来不及细想,她聪慧,却还只是遵循内心直觉的年纪,月色银光下,只有周一仙脸色微妙的变化着,但看着那宛如一家三口般的身影,周一仙也悄悄靠了过去,目光在小环身上,只剩下慈祥。 有黑云慢慢遮蔽了月亮,黑石林四周一下暗沉下来,只有血玉照亮着方寸之地。 变化突如其来! 小环护着血玉,周一仙护着小环,就在修和陆雪琪眼前被神秘的黑影带走。 周一仙抱着怀中的孙女,仰头看着黑云闭月的夜空,心里却明白小环的本命星宫此刻真正开启,朝着他也无法预料的未来运转。 第510页 眼前一黑,地转天旋。 当周一仙和小环在凌空颠簸中真真切切感受到踏实的土地时,他们爷孙俩已经被人扔在地上滚了一圈,浑身都痛。 小环趴在了周一仙腰背上倒还好,周一仙被压着已经叫起来:“小环,爷爷的腰,腰!” 小环连忙起来,但先关心的却不是自家中气十足的爷爷,而是看了看两手空空的小手,猛然望向了那个将他们带来的黑影。 那是小环与鬼医的第一次相见。 鬼医原本只是好奇焚香谷什么时候出了个让鬼王十分在意的人物,没想到却在这黑石妖林见到了一块奇特血玉,竟然能打开幽冥之门,改变幽司之事。 把玩着手中血玉,鬼医眼中有着异光,但渐渐他也皱起眉来,血玉在他手中与凡间珍贵玉石无异,如同死物。 “尊驾一身黑衣连面遮,腰配南疆血骨玉,身浮地面,脚不沾地,可是鬼医?”周一仙起身将小环揽在身边,问道。 鬼医瞥了他一眼,继续端详着手中血玉,阴沉的双眼虽然只是一瞬间凝视,却让周一仙浑身一颤。 小环盯着那全身都是黑布的怪人看了半晌,心里有些害怕,乖乖地窝在周一仙身边,但她见血玉在鬼医手中越来越黯淡,心头一急,也忘了害怕,向前一站,喊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抢小女孩手中的东西,害不害臊!浑身包着黑布,古古怪怪,还不将玉还我!” 脆生生的女声本没有影响鬼医,但就在小环话音落下,鬼医竟是感觉手中血玉颤动起来,几欲脱手而出,他不得不正眼看向那扎着羊角辫的女娃。 这一看,鬼医眼神一亮,好一个根骨奇佳的苗子,若入修真,必是大乘之才! 小环不料鬼医直勾勾盯着她,小手冰凉,十分害怕,但修儿姐姐的血玉还在这怪人手里,她又壮着胆子,喊道:“看什么看!老妖怪,快把玉还我!” 鬼医顿时冷笑,再好的苗子,不知天高地厚也是无用!嶙峋的手从黑袖中伸出,速度极快地捏了几个法印,五指成爪,就见幽绿萤光的骷髅鬼首在他手掌中凝聚,小环登时被吓得倒退了几步。 周一仙见状立即将小环护在身后,惊道:“幽冥鬼道!” “呵,你这老头儿倒是好眼力,竟一眼看出了鬼道。”鬼医心底也是一惊,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老头竟在他出手就认出了早已失传许久的鬼道道法,暗中收了几分力,他倒要看看这老头是什么来历。 鬼医黑袖一挥,骷髅鬼首便朝着爷孙俩飞了过去,周一仙护着小环,早就握在手中的黄符一抛,急道:“符遁!” 躲过了骷髅鬼首,周一仙情急之下也没遁出多远,见鬼医仍离他们不远,周一仙竹竿一舞,又念道:“五鬼招,遮天眼,移山盘石拦冥府,冥冥混乱竖鬼墙!” 可是刚一念完,一阵怪风呼啸而来,周一仙二人被风颳得一阵倒退,好不容易站稳,鬼医当真像个鬼魂一般立在他们身前,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气沉沉地盯着他们。 小环差点吓哭出来,牢牢抱住周一仙,周一仙心神未定,却轻轻安抚着小环,颤声道:“你、你究竟想要怎么样?我们一老一小,与先生无冤无仇,先生何必为难我们。” 鬼医疑惑地打量着周一仙,直盯得周一仙两股战战,方又再度开口:“奇怪,小鬼搬运你都会,眼光、阅历、见识,俱非常人可比,怎么道行如此低微?” “低微又如何,世上修为高强的人哪个有老夫浪迹天涯自在?” 鬼医倒欣赏周一仙这份洒脱,却仍是冷笑一声,“没有保命的本事,自在也只是自以为是罢了。滚吧,今日我不杀生。”言罢,背过了身去。 周一仙顿时松了一口气,拉着小手冰凉的小环,转身就跑,很快就跑出去老远,小环仍是脸色苍白,惊魂未定,但血玉被鬼医夺去,让她更加难安,跑得越远,她就越不安,她挣开了周一仙的手,颤声道:“不行,血玉是修儿姐姐的,不能被奇怪的人抢走。” “小环!” 小环又跑了回去,周一仙拦都拦不住,奔跑途中,小环想起她去年在周一仙老宅玩耍跌落枯井中看到的奇怪术法,心随意动,默念起那些生涩口诀来,不曾想脚下生风,身影诡幻,眨眼就回到了鬼医旁边。 还未离开的鬼医察觉到身边异动,回过头来见先前女娃踏着奇怪身法奔来,不由讶然,等小环在他身边站定,他一把捏住了小环手腕,以鬼道真气探入小环体内,还未探到什么,惊惧的小环竟是快速结出了他刚才所用法印,凝出个幽绿鬼眼,鬼气灼身,惊了鬼医一下,不由松开了对小环的禁锢。 周一仙也赶了过来,却不敢轻举妄动。 小女孩颤抖的身子立在黑夜一般的身影前,明明害怕,却坚持着。 鬼医眼中升起了异光,他喜欢那双畏惧却依然清澈无比的眼睛。 “丫头,你怎么会我鬼道法术?” “我、我不知道什么鬼道法术。” “不知道?那你刚才用的什么?又怎么会幽冥鬼眼?” “我真的不知道,刚才我只是用了去年无意在枯井中学的法术,还有刚才看你结过的法印,我不知道什么鬼道。这位、前辈,你手中的玉是我姐姐的,你还我好不好?” 鬼医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多大了?” “八岁。” “把手给我。”鬼医令道,小环犹豫了一下,还是颤巍巍地伸出了小手,鬼医再度抓住她的手腕,小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乖乖地任由鬼医抓住。鬼医眉梢一挑,“方才不是还反抗吗,怎的一下如此听话?” “我一个孩子,在前辈面前,挣扎反抗,都太弱小了。无益之事,无益为之。还不如乖乖听话。” “哈,有意思!”鬼医大笑一声,原本以为她只是根骨奇佳,没曾想还如此聪慧,鬼医运气往她经脉一探,这一探之下心头大喜! 这女娃无师自通,竟无意中修养了幽冥之气,更难得的是阴邪鬼气居然丝毫没有侵蚀她的身体反倒形成一股罡气护着她,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此女,鬼道天选之人! 鬼医顿生爱才之心,“小丫头,我问你,你去而复返,就不怕我杀了你?” 小环顿时颤抖了一下,“怕。但、修儿姐姐真心待我,我就要还以真心,物归原主,天经地义,血玉是我姐姐的,我就要讨回血玉。” 鬼医对此不予评价,心中却赞赏起小环来,世间多少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哪个有这女童的真与义!鬼医心中欣赏,嘴上却道:“那我不还呢?” 小环噘嘴,皱眉想了想,摇了摇头,道:“那我只能跟着你了。” 这般天真之言,倒让鬼医大笑起来,他松开了小环,“我来无影去无踪,你要怎么跟?” 小环还是摇头,心中对鬼医的害怕却是去了大半,“我也没有办法。但天长地久一干坤,天地都在此,你怎么也逃不出这朗朗干坤,漫漫岁月。而我还年轻,未来无限可能,爷爷曾说过我年纪虽小,但异常固执,我一定会跟着你,直到取回血玉。” 第511页 “好!丫头,你聪明伶俐,天资过人,甚合我心意,既然你想跟着我,何不拜入我门下,以我之道法,追我之踪迹?” 鬼医此言一出,周一仙当即讶然,惊讶过后,他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无奈与释怀,他参不透的是轮回啊。 小环也惊讶不已,但她虽然吃惊,却也反应极快,很快回过神,对着鬼医双膝跪下,脆生生道:“徒儿拜见师父!”说完三拜行拜师礼,一气呵成。 鬼医点头,见她额头沾了土灰,目光柔和了下来,“起来吧。” “是,师父。” 这乖巧听话的模样,竟让鬼医黑巾下的嘴角泛起微笑,他伸手将腰间血玉骨片取下,“你既然叫我一声师父,这便送你当拜师礼吧。” 小环伸手接过,却不怎么高兴,小声嘀咕:“还不如把血玉还我呢。”鬼医听了个仔细,眉梢微抬,小环当即扬起了笑脸,“徒儿谢过师父。” 鬼医对此微微摇了摇头,沙哑低沉的声音却轻柔了几分,他又在怀里取出几卷书,将之给予小环。“你既然入我门下,有些事你也当知晓,世人称我为鬼先生抑或鬼医,这‘鬼’字也可谓之鬼道,既是鬼道,便通幽冥。这几卷是我鬼道入门功法,你先自行领会吧,虽是入门,等有所成,鬼道之术也该略精了,届时我再授你更高深的鬼道御魂术。你好好研习。” “徒儿遵命。”小环高兴收下,她喜欢看书,但粗略翻了翻之后,小环却道:“师父,您既为鬼医,为什么这里没有医书呢?” “怎么你还想学医术?” 小环点头,“比起这些道法,我倒更喜欢医术。” 鬼医一愣,看小环的眼神多了一些古怪,他没有多说什么,从怀里又拿出一卷书,扔给了小环。小环眉开眼笑,但当她翻了翻书卷时,脸色刷地惨白。 “师、师父,这些怎么记载的是各种毒草、毒物,以及邪方的炼制方法?” “你要学我医术,就先学会这本毒经。”鬼医冷淡道,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好了,你们也是时候离开了。” 小环算是知道她这师父的喜怒无常了,将所有书卷都收入干坤袋,又将血玉骨片挂在腰间,小环便跑到了周一仙身旁,拉住了周一仙的手,但没有拉着周一仙靠近鬼医。 鬼医瞥了他们一眼,转身朝着密林中走去,小环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觉得有些难过,那背影并不宽厚,却总是高高在上地撑起宽大的黑袍,像鬼多过像人。 “师父。”小环低声呢喃,她知道鬼医听见了,只不过那短暂的停顿并没有让鬼医真的停下来,他仍慢慢远去,小环忽然地喊道:“师父,为何您不把徒儿带在身边呢?” 鬼医停了下来,他转身看着小环,只看到那双干净的眼睛,那一刻鬼医的神情有些恍惚,他将视线移向周一仙,周一仙毫不避视,也看着他。鬼医突然感到遇上他们,是他註定的因果。 因果,曾经有位老友也爱将这两字挂在嘴边。 鬼医目光平静的看着小环,轻轻摇了摇头。“你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好好和你爷爷享受四海为家的潇洒吧,至少在这个年纪。” 说完,无视小环的失落,鬼医准备回鬼王那里。 便是这时,密林之中响起了巨大的轰隆声,鬼医眉头一锁,认出了雷霆之中的焚香法阵。 赫达修,云易岚新收的徒弟? 鬼医还在思考这焚香突然冒出的新秀,小环却已经跑过来抓住了他的袍子。小环感觉到修和陆雪琪可能遇上危险了,鬼医淡淡的看着那只无礼的小手,并未动怒。 “师父,帮我找到我姐姐吧!” “你自己的姐姐,自己想办法。我没理由帮助一个外人,更没有理由为了她得罪宗主。”鬼医很是冷淡,拂开了小环的手。 小环急了,她还太弱小,光是那散出来的雷霆就让人望而却步,但她不能什么都不做,着急之中,她眼睛一亮,霍然指向鬼医手中那块血玉。“若是为了这块血玉呢?” 在小环指向血玉的那刻,血玉的光芒也瞬间大亮,鬼医惊异地看着小环,用气劲隔断了她与血玉的感应共鸣,血玉安分了下来。 鬼医欣喜小环的机智,但仍只是冷漠地摇了摇头,这块血玉虽然勾起他的兴趣,却不足以成为他帮云易岚徒弟的理由。鬼医也不急着去找鬼王了,在密林的边缘,欣赏着太极玄清道与焚香烈火碰撞出来的光辉。 一直沉默的周一仙却在这时冷笑。“哼!真的是世道变了,素来独来独往的鬼医也成了鬼王宗门下的狗。世风日下,哈!” 鬼医的眼神瞬间冰冷,望向周一仙的时候带上了杀气,这看起来精明的老头似乎忘了他能放他们生,也能让他们死。 周一仙避开了鬼医视线,他转着手中竹竿,看着密林方向不知在想什么,小环一门心思在修的安危上,根本没注意到他师父和爷爷的情况,终于她想到了办法,再次抓住鬼医衣袍。 “师父,我不用你出面帮我救姐姐,只要你等下在这儿用气帮我定住一个阵法便可,好吗?” “哦?”鬼医有了兴趣,而且密林里斗法的光芒小了下去。 小环也不废话,拉过周一仙,就把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周一仙看着她用油灯符纸摆了个简易星阵,掩去了自己惊讶,装作无知问道:“小环,你这是作甚?” “这是在你那本破书上看过的古阵,斗转星移什么的,哎呀,我也解释不清,没时间了,只有试试了,爷爷,用你的土遁!师父,请务必护住这九盏灯,只要这灯不灭,说不定能把她们换过来!” 鬼医和周一仙都是见多识广之人,小环的阵法一摆其实他们心中都有数了,只是两人都惊讶于小环的聪颖与天赋。 鬼医不知道他这徒弟会带给他多少惊喜? 周一仙也不知道小环的天资究竟是福是祸? 只是在小环殷切的目光下,他们都不忍让小环失望。配合着小环,他们在鬼王与青龙两大高手面前表演了一出成功的戏法。 千钧一发之际,周一仙的土遁把危险的修和陆雪琪从林中传送了出来。 惊心动魄的一夜也终于过去,天色微白。 故地重游,结金兰,度妖魂,拜恩师,入鬼道,这是周小环八岁的人生最刺激的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这其实是发生在正文39~47之间的内容 番外应该会很跳跃…… 第259章 番外之环瑶3 我叫玉儿,这不是我本来的名字,我没有名字,只是那个找到我灵识的修罗这般叫我,便好像我是生灵,有了生命。但我,一直只是一块灵玉而已,一块三界六道中特殊的灵玉。 我诞生于九幽,为无主之物,因为特殊而被三界六道争夺。当我被修罗界的野蛮异类夺取后,我也就成了修罗血玉。我的能力穿梭阴阳,锁魂拾魄,起死回生,更是天生的护体灵玉,从主修为越高,防御能力越强。很长时间,我都为历任修罗王所佩戴,为王的象徵,尊贵无比。但能真正发挥我九幽之力的,不是修罗。 第512页 我为修罗之王所佩戴,却不属于修罗界,只是三界六道异界众生在漫漫无期的岁月里,已经习惯将我称为修罗血玉。本就是无主之物,称呼也就无所谓。灵物选主,我真正契合的主人一直没有出现,我的灵识也便随着时间沉淀。 直到我传到了那个叫做‘绝’的修罗王手里。 他不是我要等的人,但却是第一个与我灵识沟通的所有者。他是个不错的灵主,可惜与我契合度差了些。他唤我玉儿,我,不讨厌。 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沉睡,我陪着他度过好几次险境,我们的关系说是主从,更像朋友,我看着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王。然后又以‘王’的身份与我有了一个约定,我便顺理成章的遇到了她。 红莲,那个被修罗王选中的修罗女。 修罗界战功赫赫的红莲大人,我被修罗王名正言顺的以战功之名赏赐给了她。 说不上喜欢,也不讨厌,何况我还被修罗王赋予了使命,我也就顺其自然陪伴在红莲身边。我接受了她的精血,陪她入轮回,游异界。 她算是最单纯的灵主了,长久相处下来,她唤我玉儿,我就会回应,感觉到她的开心,我也便理解修罗王为何对她偏爱。 若是遇不到最适合我的那个体质,一直叫她主人,感觉也不错。 可我知道,我会遇上我等的那个人,她也有等待着她的宿命。这是那个狡诈无比的男人早就铺陈的路。她在局中,我也被算计在内。 我不讨厌修罗,更不介意为那个叫‘绝’的修罗王推波助澜,让红莲更好地去走这设好的局。 从我帮她,也就是现在的赫达修重新练得红莲业火开始。 修主人没有让修罗王失望,一切如他预料的成长,我只需恪守本分陪着她便够了,但也如修罗王所预料,再完美的计划也逃不了命运的无常,正因为如此,岁月才会有趣。 在被夔牛几乎踩废之后,修主人用狠到自残的方式重新练回阴阳二火,那关在密室里暗无天日的一年中,她的痛苦与挣扎,所受的折磨我都真切感受得到。世人只道她有得天独厚的天资,是不可一世的天才,拥有无可企及的禀赋与机缘,那暗无天日的一年里却没有人看得到她的疯狂,没有人体会得了她的痛苦,更不会有人知道她为什么坚持,好几次她几乎游离在癫狂的边缘,几欲自裁,玄火坛密室的墙壁上全是她指甲抓出的痕迹,血淋淋的,作为一个丧失了修罗记忆的异世人,在名为诛仙的世界里无人可依,无法可循,生不知从何来,死不晓何处去,在名为‘绝望’的困境挣扎,但她挺过来了,以天才应有的姿态出关,意气风发。 她陷入绝境而能自拔,我欣赏! 一直跟着她,听她唤我玉儿,我也更加热情的回应。 她带着我踏上了沾满血腥的灵山青云,无数英魂与怨气于我大补,也就是那时我拾取了这个叫‘碧瑶’的残魂。 ‘碧瑶’。 她现在在我体内,魂魄所剩无几,连聚形都做不到,只有一抹水绿的虚浮光影,时凝时散。从这一丝一缕的残魂里,我也读取了那残缺的记忆。 她是个好姑娘,痴得教人疼惜。 不用修主人提醒我,我也会在玉里为她留一处安生地,不会吞噬她。 岁月太长了,何况这个姑娘本身长得不错,不是吗?就让‘碧瑶’与红莲精血一起待在我这里,也没什么大不了,多一个多两个的区别而已。只希望她与红莲精血不会相斥。 蓝色精血充斥的空间里,一丝水绿上下漂浮,虚而不散。 看起来‘她们’相处得不错,没有互斥。 我有养魂的能力,但‘碧瑶’这么虚弱,能撑多久,还得看造化。我把所有吸收的残魂碾碎炼化,餵养给了‘碧瑶’,看着她稍微稳定下来,我也差不多乏了,将布满我整个空间的红莲精血聚拢成一颗蓝水晶,我贴着修主人温热的胸口,睡去。 有蓝水晶在,灵玉会自行护主。红莲精血也一直很稳定,我想我可以多睡一些时候了。 但明显我想多了,还在成长的修主人有些依赖我,这对于修罗王的计划而言不是好现象,但我作为护身灵玉,我愿意听她的。 很快我就因为两只狐妖的魂魄被叫醒。 从休息中醒来,我的眼前一亮,从未有过的兴奋,略过那两只漂亮的妖魂,我见到了,我等的那个人。 我最契合的灵主,呃、一个小女孩。 她对我笑了。 恩,我是她的了。 我将修罗王留下的一缕意识排出,让它留在了黑石古林,与修罗王的约定,呵,有变数才有趣,不是吗? …… ※※※ 神州大地,幅员辽阔,还有很多神秘与美丽没有被探寻。浩瀚疆土上,一处不知名的偌大古林里,鲜有人迹。这里树木参天,宝树成林,珍花异草茂盛。奇物虽丰,却阳光稀疏,斑驳的光影随风错落摇晃,古林的风带着一阵幽幽的凉意,有些阴森。阴暗之处,难免毒虫毒物成群,人们自然也避而远之。 这不会有人愿意踏足的古老丛林,一老一少两个人影却穿梭在其中。 “爷爷,你走得好慢,这样下去天黑之前可赶不出去。”扎着羊角辫的女童背着个小竹篓,站在前方一块发青的大石块上喊道。这样一个幽暗的古林里,她倒是一点都不害怕,眼睛里面还冒着好奇的精光。 周一仙拄着竹竿,小心翼翼地避开古林中的花花草草,好不容易才赶上了女童,看着周小环仍兴致勃勃的样子,气上头来,连喘了几口气:“这么一个鬼地方,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还要担心一些蛇虫鼠蚁是不是有毒,我是老人家,经不起折腾,你一点儿也不体谅我,还嫌弃我慢!” “得了爷爷,就您的身子骨,骗人的时候跑起来,比很多壮年人都快!这里没人才好,免得你总是惦记着钱财。我可不想又被人追着打了。再说了,我让你走快点,不是为你好吗。要是天黑之前出不去这林子,我们今晚就得在这而歇着了。我倒是不怕,还正好可以试试这毒经上的引虫法、引蛇法,可是你的话、” “我怎么了?哼!还不兴人喘口气!” “行行行,你喘你喘,鼻子嘴巴在你身上,随便你怎么喘。”小环也哼了一声,索性在青石上坐下,翻开鬼医给的毒经,对照着竹篓里的花草研究起来。 一阵凉风吹来,周一仙打了个凉颤。 “嘿~我说喘你还真是歇上了啊,喂,不是要赶路吗?走走走,这鬼地方,多待一会儿都不舒服。”周一仙抖了抖身子,边说边摇头,抬脚就走,走了几步之后,发现身后没有动静,回头一看,小环完全沉浸在研究毒经上了,周一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周小环,这是看书的地儿吗?那本毒经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入迷。还有那什么鬼道,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中了鬼医的邪了,这些天成天只知道看书练功,我连生意都没法儿做了!我养你那么大,也没见你对相术那么着迷,没见你多用点心帮我赚钱,真是有了师父忘了爷爷,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啊~” 第513页 周一仙声色俱佳,可谓痛心疾首,就差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小环不堪其扰,无奈合上了毒经,重新起身,跳下了大青石,乖乖牵住周一仙的手,嘆道:“爷爷,你该去演戏,肯定比你算命挣的钱多。走吧~到了下一个镇子,我一定多帮你揽几单生意。” “嘿嘿!只要你肯听话,多几单生意少几单生意也没差。”周一仙晃着祖孙俩牵着的手,笑得得意。 小环嘟起了嘴,仰头朝着周一仙哼了一声,倒也笑了起来,小手随着他的大手一起晃啊晃的,天色也越来越暗。 夜深了,古林的冷风仍旧轻轻吹着,整个暗下来的林子,却少了那种忽明忽暗的阴森。 火堆旁边,小环依偎在添着柴火的周一仙身上,宽大的袖袍搭在身上,隔绝了冷风,火光中小环趴在周一仙腿上翻着书。周一仙见状,冷哼了一声,却只是摇了摇头。 看了看周围,漆黑一片,除了些虫鸣,只有枝叶间的沙沙声,天上也没有一点光亮,也不是第一次露宿野外了,周一仙自言自语起来:“没想到还是要在这歇一晚上,这林子还真是大。” “本来离边界就不远了,多走一会儿就出去了,爷爷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可以不在这儿歇的。”小环合上了书,陪周一仙说起话来。 “寻龙点穴,复又阴阳。你不是说这里可能是龙砂之末,聚阴之地吗?你修行鬼道,难得遇聚阴之地,你于此地採气运功岂不是上佳。万道归一,我虽只会相学,但也略懂鬼道粗浅之一二。只是你练归练啊,可别招惹些山精野怪来,那些毒草毒虫已经够我受的了。” 小环甜甜一笑,知晓爷孙俩虽经常吵闹,但周一仙却是打心眼儿里疼她,不禁乖巧地往周一仙怀里窝了窝,“爷爷放心,我今晚不练功。聚阴之地虽然难遇,但鬼道之法却过于阴毒,我还尚未理解参悟,不会轻易在聚阴之地尝试。”又想到什么,小环轻声问道:“爷爷,你是不是不喜欢鬼道啊?” 周一仙知晓小环聪敏,对于她的敏锐倒不意外,摸着小环的头,周一仙笑了笑,一点儿也不像一个江湖术士。“鬼道阴毒,我自是不喜。但道无好坏,存乎人心,你师父说得没错,你是个好苗子,而且、你还是个好孩子。” 小环看着火苗眨了眨眼,总觉得周一仙又高深起来,很多时候,她其实也看不懂她爷爷,“爷爷,要不,我不练鬼道了,只学医术。” “傻孩子,练吧。练得一身好本事,以后在江湖上行走也安全得多。我不喜欢鬼道的阴毒,可没说不让你练鬼道。我担心的只是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你年纪尚小,要是失控了,我们怎么办啊?爷爷我还没飞黄腾达嘞。”说不上几句,周一仙又不正经起来。 “爷爷你真是的,就想着金山银山。没事的,我还有它。”小环拉出脖子上的黑绳,一块晶莹剔透的血玉躺在那小小的掌心,仅是小环轻轻的呼吸,它便回应地亮起红光,妖异的光发亮,却无比轻柔地包围着祖孙俩,连林中的冷风都不再吹拂,小环身上升起了一股暖意。 “呵呵,爷爷,修儿姐姐这块宝玉还真是神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它好像能听懂我说话,而且随着我练习鬼道,它也像在告诉我好多好多事情。” 血玉闪了闪,就像在向小环眨眼,逗得小环又笑起来。 “是吗?”周一仙轻声应着小环,神色却又严肃起来,盯着血玉,周一仙想到了那个名为赫达修的孩子。 “爷爷,修儿姐姐将玉给我没事吗?她们这些大门大派的子弟好像经常涉险。” “她给你自然有她的想法。这玉是宝,你戴,她不戴,自有造化。” ‘无’命之格,这个赫达修究竟是何方神圣?还有这玉…… 周一仙摸着小环的头,慈祥地看着自家孙女,但是眼底深处却仿佛藏着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他只是怜爱地拍抚着小环,看着她与她手中的玉。 小环自然不清楚周一仙的心思,在血玉红光的包围下,她开始轻轻诉说着她从玉中感知的一件件不属于她的故事。 “玉儿。”小环呢喃着,不知不觉中,已经睡着了。 血玉轻轻闪烁着,随着小环呼吸的频率。周一仙将小环的手掌打开,重新将血玉放回了小环的怀里,在小环的怀里,血玉暗了,但那股温暖,却经由小环传递到了周一仙身上,令这见多识广的老者,都愣怔了片刻。 “这玉……”周一仙笑了,然后闭上眼细细回味小环从血玉那儿感知到的故事。 有些故事,不属于小环,也不属于血玉。 但不妨碍,她们一点一点相连。 我是玉儿,我的主人叫小环。 红莲的精血,在慢慢淡去。 修罗王,属于我主人的故事会怎么谱写? 修的,小环的。 或者,还有‘碧瑶’的。 血玉空间里,那抹残魂的绿色光影,渐渐凝聚成形。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更新了,真是史上最长的一次断更,各位看官老爷们,有没有把我忘了? ~~~~ 明天环瑶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