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过去来恋爱[系统]》 第1页 《回到过去来恋爱[系统]（gl）》作者：晓梦致幻生【完结】 文案 从一个人生赢家重新变成一个矮子高中生的那一天，许梓然想：这一定是个阴谋！ 但是能成功一次的人当然能成功第二次，许梓然摩拳擦掌地准备再次建立她的商业王国，结果—— 【叮——宿主距离目标人物太远，请保持一百米以内的距离。】 【叮——宿主你的目标人物很难过，请令其保持五十点以上愉悦值。】 【叮——宿主你需要休息，若继续强体力劳动，将会被强制休眠。】 有猫病啊！人家的系统都是帮着宿主走向人生巅峰，为什么她这个系统只会给她找麻烦啊！ 简而言之，一个人生赢家回到过去重新变成人生赢家的同时谈了个恋爱的故事。 食用须知 1、照例是异世界发生的事，如有bug，那很正常啊。 2、1v1，文青治癒系学神x伪萝莉开挂人生赢家 3、金手指闪闪发亮 4、更新时间为晚上十二点之前，其他时间都是在改错别字 5、日常成长文，慢热 内容标籤：重生励志人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梓然，裘郁柔┃配角：田佳琪，程浩言，一些同学┃其它：重生，系统，青梅竹马，校园生活，励志奋斗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一章重回高中 黑色的视野中渐渐有了金色的光芒，与此同时伴随而来的，是压迫着身体的过分沉重的压力和一种强烈的呼吸不畅。 头脑中渐渐有了明确的思维，于是也想起了先前所发生的事，和对眼下环境基于合理发展地判断。 没有记错的话，她中刀了。 就在自己家门口，因为稍稍有些喝醉而头昏脑涨，话虽如此，意识也是清醒的，因此还能清晰地记起向自己冲过来的男人手上拿了把刀。 就连那个男人的脸也仍然记得很清楚，鬍子拉碴，穿着黑色也可能是深绿色的冲锋衣，黑色的宽松的牛仔裤，头发像是有一个月没有洗过，又油腻又凌乱。 那么说来的话，这个人看起来和路上偶尔见到的流浪汉简直没有任何区别，只有那双眼睛还算给人印象深刻，虽然不满血丝又疲惫不堪，却仍算的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睫毛浓密，眉飞如鬓。 但是问题来了，许梓然不认识这个人。 要是熟悉的——甚至哪怕只是见过两三次的人，也应该能够认出来，但是这个人，许梓然可以确定，自己应该连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过。 不知是不是因为思索着这件事，她开始头疼欲裂。 算了，姑且还是先冷静下来，想想现在是什么样的处境吧。 既然没死的话，难道是在医院？还是被绑架了？ 但是身体虽然难受，为什么感觉不像是中刀呢？ 许梓然思绪紊乱，慢慢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的同时，她想到，现在自己的身体带给她的感觉，更像是感冒了。 视线渐渐清晰，她看见一只白色的上面有着史努比印花的保温杯，和一只缠的有一个拳头那么大的透明胶带球。 透明胶带球被放在透明胶带上，边上有一只印花的水笔，和几张纸巾。 许梓然：？？？ 保温杯就是算了，为什么还有透明胶带？ 她高中毕业以后就没有玩过这个了好不好。 还有这种印花的水笔，都这个年纪了，谁还用啊。 等一下，她现在，是趴着么？ 中刀以后，她趴在桌子上？？？ 不敢置信之中，许梓然抽了抽鼻子。 但是鼻涕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于是她下意识地抓过纸巾，直起身来擤了擤鼻涕。 这一下好像把大脑里面的浆糊全擤出来了，她环顾四周，然后目瞪口呆。 面前就是一面光滑的黑板，上面写着几个英文字母，黑板上面的白色墙壁上是已经不会走了的挂钟，左边是“励精图治”，右边是“学海无涯”。 黑板前面坐着年轻却严厉的英语老师，正皱着眉头批改一叠厚厚的试卷。 而周围是低头奋笔疾书的土里土气的学生，景象熟悉地像是从记忆里直接复刻出来。 ——wh、what？ 现、现在是在干什么，死之前的记忆回溯么？原来死之前的记忆回溯是这么神奇的感受么？？？但为什么是教室？她对学生生涯没有任何眷恋啊？而且没搞错的话，还是高中？？？ 许梓然的大脑里挤了一大堆问题，令她本来就不堪重负的脑仁一抽一抽地疼，这时她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戳了一下，很久没有受到这种待遇的许梓然回过头去。 一张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熟悉是，对方高中三年都坐在自己的身后，就算没说过几句话，一回头就是那么张脸，看都看腻了。 陌生则是，高中之后，似乎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 连昨天的高中同学聚会上，这个人也没有出现，只发来一段视频，说他在美国有事，脱不开身。 视频里，对方西装革履嘴角带笑，眉目舒展神情自信，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精英模样。 但是现在，对方顶着一个圆寸，穿着白底黑色花纹的小运动服，运动服领口里是没扯平的衬衫领子，有些凌乱的眉毛微微皱着说：“讲真，去医务室吧。” 许梓然拿手上的纸巾指着对方说：“程浩言？！” 她因为太过震惊而拔高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掷地有声。 程浩言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却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地望着许梓然。 于是许梓然听见有人在她身后严厉地开口道：“许梓然，怎么回事，不知道现在在自修么。” 许梓然浑身僵硬。 ——自修？自修？！自修！！！ 她早八百年就不自修了好么！ 还是，还是在这样的环境里！ 她浑身颤抖，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头却越来越痛，脑子也越来越混乱。 ——重生了？还是死了？是梦？还是幻觉？ 许梓然紧紧捏着拳头，指甲嵌进皮肉，手上的疼痛令她稍稍冷静，眼前却一阵又一阵地发黑。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她心潮涌动所导致的大脑供血不足，还是因为感冒引起的眩晕。 但是总归是，因为她看起来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又毫无血色地不断颤抖，把讲台上原本想要教训她的英语老师都吓到了。 “怎么回事？”英语老师从讲台上走下来来到许梓然身边，然后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是发烧了吧，快去医务室。” 她虽然平常不苟言笑又严厉古板，但实际还是个年轻的女性，看见这样的学生，心里慌得不行，环顾四周，便指着最旁边的一个女生说：“裘郁柔，和我一起把她送到医务室去。” ——裘郁柔？ 因为听到裘郁柔的名字，许梓然一团乱麻般的大脑鄹然清明了一下。 她首先有些无厘头地想到，要是十年后的话，裘郁柔何必把她送去医务室去，十年后，裘郁柔自己就是个医生，还是颇负盛名的天才医生。 但是心脏外科的医生，大概不一定会治疗感冒？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莫名逗笑，于是渐渐冷静下来。 毕竟是个成年人，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已久，许梓然知道眼下绝对不能把事情搞严重了，于是她深深呼吸，虚弱地笑道：“我自己去就好了，我只是有点头晕。” 刚才的心情激荡过去以后，她的脸色趋于稳定，唇色也没有刚才那么苍白了。 她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看着英语老师说：“不该逞强的，我现在就去医务室。” 她扶着桌子绕到外面，心中还是在想：眼下这一切，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如果是梦境，也未免太过真实；但如果是真实……这不科学啊？ 她打开门走到走廊上，因为扑面而来的冷风而清醒了更多，同时也有了更多的真实感。 ——不像是梦境。 但是人身处在梦中，恐怕也很难分析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吧。 她扶着铁制的栏杆，向走廊外头望去。 她们高中的走廊并不是封闭的，因此稍稍探头，冷风便噼头盖脸地灌来，许梓然本来不清楚眼下是什么时间，感受着这冷风，却一下子知道眼下一定是冬天，冬天的风和初春的风不同，是带着刺骨的冷意的。 更别提她还看见了中庭那株光秃秃的樱花树，深黑色的纸条在风中颤颤巍巍。 她记得在她毕业那年，好像就是快高考那阵子，这棵树被挪走，听说是因为死了。 长得好好的树，怎么就死了呢？ 那个时候，许梓然搞不懂这件事。 就好像现在，她也搞不懂，活的好好的人，怎么就被捅了一刀，然后重生了呢？ 好吧好吧，捅了一刀又重生，应该算她赚到了吧。 许梓然摸了摸又开始痛起来的脑袋，倒吸了一口冷气。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管是梦还是真实的人生，总归都得好好的活。 她刚想扶着栏杆往前走，身后就有人抓住她的手臂，然后把一条围巾塞进了她的怀里。 与此同时，那人冷硬地说了句：“英语老师叫我送你去医务室。” 许梓然捧着白色的棒织围巾，看见绷着一张脸的裘郁柔。 她顿时觉得神奇极了，她记忆中还是二十九岁的裘郁柔，中分长发气场强大，涂着像是血一样的哑光口红，口袋里总有一把外科手术刀。 但是现在的裘郁柔穿着校服，身影又瘦弱又单薄，只是脸蛋还是漂亮，眼神还是清澈，因此虽然面无表情，也显出一种未染纤尘的楚楚可怜。 一个楚楚可怜的裘郁柔，许梓然想到这一点，觉得又诡异，又有点期待。 她几乎已经忘记原来高中时代裘郁柔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只依稀记得，对方是个特别好的人，基本上不管提出什么要求，都不会拒绝。 但是那个时候的许梓然和裘郁柔的关系只能说一般，倒是后来升上大学之后，其他的同学不管曾经关系多好，都渐渐断了联繫，裘郁柔反而是少数几个一直和她保持联繫的人，于是两人也愈渐亲密。 第2页 虽然作为一个外科医生，对方应该非常忙才对，但是每次和裘郁柔聊天，许梓然都觉得放松又愉悦。 这大概事因为她们有共同话题。 不过那个时候的裘郁柔，已经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御姐模样了，也不知道中间受了什么刺激。 裘郁柔在许梓然转过身来之后就松开了手，没想到许梓然自然地靠过来挽住她的手臂，那虚软的身体便倚在了她的身上。 裘郁柔没想到这人居然那么不要脸，第一反应便是推开，但在她付诸行动之前，许梓然便抬头软软地说了一句：“谢谢哦，本来我一个人的话，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呢。” 因为鼻塞而有些含糊的声音又细又软，像是刚刚出生的奶猫，再加上许梓然身材娇小身形瘦弱，白皙的面孔上嵌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看来惹人怜爱极了。 裘郁柔犹豫了三秒，便错过了推开最好的时机，再这么做，便显得又不自然又奇怪，因此干脆默认，扶着许梓然往医务室走去。 但是她心里还是不免地想：这个人太奇怪了，明明早上还在对她翻白眼，为什么下午就变了个样子？ 殊不知，许梓然心里在想：明明印象中高中时代的裘郁柔对她百依百顺温柔贤淑，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好像有点讨厌她？ 第二章一个系统 很快许梓然就知道，裘郁柔讨厌她这件事，不是“好像”，而是“就是”。 她们从高一所在的一号楼三楼走到医务室所在的三号楼一楼，裘郁柔愣是一句话都没有对她说，就算她自顾自已经问了很多问题。 比如说—— 许梓然：“唉，没想到会感冒的那么严重，不会传染给你吧？” 裘郁柔冷漠脸：“……” 许梓然：“口好渴啊忘记带杯子了，不知道医务室有没有。” 裘郁柔冷漠脸：“……” 许梓然：“……额，天气有点阴啊，明天也这样么？” 裘郁柔冷漠脸：“……” 许梓然终于无话可说。 她绞尽脑汁，终于记起了一丝对眼下这个情况的记忆，如果说现在是高一刚分班那个时候的话，刚刚成为同桌的她们俩似乎确实有一段比较冷淡的时期。 这也很理所当然啊，刚刚认识的人，难道还能立马很热络？这又不是已经身经百战的成年人，高中的时候，大家都很青涩害羞的好不好。 但是，眼下的冷遇，看起来可不是青涩害羞能解释的。 许梓然想着自己过去的为人，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是有点自命清高，但是人最难有自知之明，要是硬去想自己到底有哪里做的不对，还是十年前的自己做的有哪里不对，也实在太难为人了。 她想来想去想不到，再加上头疼欲裂，便干脆也不想了。 两人冒着冷风好不容易到了医务室，医务室的门关着，裘郁柔抬手敲了敲，没人应声。 她顿时面露犹豫，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许梓然看的纳闷，完全不知道裘郁柔在犹豫什么，直接抬手把门给打开了。 房间里开着空调，比外头暖和的多，许梓然乐的立马往里头钻，裘郁柔却立在原地，不敢进去：“里面没人，我们这样进去不好吧。” 许梓然现在细胳膊细腿儿，力气却不小，一下子就把裘郁柔拉了进来，边关门边说：“怕什么呢，肯定上厕所去了，要不就是倒茶去了，你这样开着门把热气放跑了，等会儿医生回来还不开心。” 听闻此言，裘郁柔倒是打消了开门再出去的念头，只是有些侷促地站在门口。 许梓然瞥了裘郁柔一眼，暗想：高中时候的裘郁柔原来那么磨磨唧唧，一点也没有后来那么有趣。 那么说来的话，关系不好，也情有可原。 许梓然边这么想着边坐在沙发上，因为室内的温暖静谧，而渐渐舒慡起来，浑身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倒了一会儿，因为鼻子发痒，又想要擤鼻涕，于是环顾四周，从办公桌上抽了两张。 她一边擤鼻涕，一边觉得自己的动作不大雅观，向裘郁柔投去抱歉的目光。 她看见裘郁柔正一脸见了鬼的表情，震惊地看着她。 许梓然虽然觉得擤鼻涕这件事是不太美观，但也算人之常情，哪里至于那么震惊的，一时搞不懂裘郁柔的想法，直到她去抽第三张纸的时候，看见裘郁柔跟随着她的动作的目光，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裘郁柔可能是觉得她没经别人同意就抽别人的纸不太好吧。 她便解释了一句：“不然鼻涕要滴下来了，怪噁心的。” 裘郁柔把头偏到一边，表情看上去不像厌恶，更像是躲避。 许梓然便觉得高中女生的心真是不可捉摸。 不过她早就已经过了不断琢磨别人内心的年纪，更何况经过刚才那样的心潮起伏，现在她又累又困，不知不觉，便昏昏欲睡，半阖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之间，她听见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响了一下。 形容一下的话，像是微波炉热好东西之后响的“叮——”的那一下。 按道理讲，这么个响动应该能把她惊醒，但是她还是迷迷糊糊，似乎潜意识觉得这响动来自大脑深处，只懒懒睁开了眼睛，然后…… 她傻了。 她的身前有一个按钮。 那种之后会在手机和电脑上都很常见的，白色的，椭圆形的按钮。 因为她坐在沙发上，正对着一株半人多高的盆栽，以盆栽为参考物的话，这个按钮在盆栽的顶端。 许梓然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那按钮便开始上移，到了更上面的位置。 许梓然转了个圈，面对着裘郁柔，按钮落在了裘郁柔的胸前。 她瞠目结舌，抬头看着裘郁柔的脸。 因为裘郁柔的脸上落了一行字，上面写着—— 欢迎参与随身系统体验活动，系统程序已加载成功，欢迎进入。 字体是宋体，粉色，边缘有模糊的光圈。 许梓然抬手扶额，又下移狠狠抹了把脸。 她闭上眼睛的时候，那行只没有了周围景色的干扰，变得更加清晰，许梓然也看清了那个白色按钮上的字—— 【点击进入（7s）】 括号里的7s很快变成了6s，又紧接着变成了5s，许梓然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倒计时，意味着再过去五秒，她就要进入这个系统了。 她顿时有了紧迫感，然而环顾整个页面，甚至睁开眼睛往天花板看，都没有看见什么延后的选项，许梓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点击进入】按钮后面的读秒消失，然后化作一缕粉红色的烟雾，又重新聚拢，变成了新的一句话和按钮。 她发着愣，才听见裘郁柔正在连声问：“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的脸，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尽量保持镇定地问：“那个，话说，你刚才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吧？” 裘郁柔因为许梓然的反应，连她们正在冷战都忘了，连连摇头道：“没有啊。” 她这么说着，目光有些忧虑害怕地看着许梓然，从视线上来讲，刚刚好落在了那个按钮上——但是她什么奇怪的反应都没有。 ——得了，那也不用问有没有看见那个按钮了。 ——显而易见，一定也没看到。 这东西，还真是只有许梓然一个人能看到。 许梓然沖裘郁柔招了招手，说：“你过来一下，我好像——我好像有点晕。” 裘郁柔连忙过来，伸手扶住许梓然，又说：“怎么办，要不我去找老师吧，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叫救护车？” 她说着话，声音颤抖，简直好像要哭了。 许梓然差点没笑出声来，她发现自己好像把裘郁柔给吓到了。 她安抚地拍了拍裘郁柔的后背，拉着裘郁柔一起坐到沙发上，说：“没事，你就让我靠一下，我现在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她真的觉得自己在做梦。 重生也就算了，眼前这个，到底算什么东西？ 她闭上眼睛，看着眼前的第二个选项—— 给你忠实的伙伴设定一个名字吧，这也许也会带给你好心情哦~ 【a、随机】 【b、自定义】 许梓然头大的不行，想着来个自定义算了，b的选项就亮了一下，整个画面又像烟雾一般散开，进入了下一个界面—— 欢迎您进入【粉红色的恋爱回忆系统~~???】 许梓然：…… 这系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幸好这似乎还没有确定，后面还有三个选项，一个是【确定】，一个是【重摇，】一个是【返回】。 许梓然连忙选择了【重摇，】画面一边，变成了—— 欢迎您进入【dokidoki充满粉红色回忆的甜蜜恋爱系统~~?】 许梓然：…… 许梓然毫无犹豫地点了重摇，第三个名字又很快出现了—— 欢迎您进入【每一个结局都令人脸红心跳的梦幻般的恋爱系统~~?】 许梓然：……每个后面都跟着爱心就算了，这名字怎么一个比一个长？ 许梓然深深的呼吸，然后吐出了一口浊气。 她好像知道这个系统的尿性了。 这难道是上辈子她妈催她恋爱结婚的怨念集成物不成，为什么要对她的恋爱有那么深的执念？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恋爱技能有任何问题好不好。 一边的裘郁柔担心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怎么了，你呼吸困难么？” 许梓然点了点头：“是有点困难。” “啊？那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了，我开玩笑的。”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许梓然握着裘郁柔的手，继续研究眼前的系统。 她直接选择了返回，自定义将名字简单粗暴地定为了【一个系统】，然后选择确定。 这一回，烟雾散开后没有在中心聚拢，而是散开堆积在旁边，就在许梓然以为系统面板就要出现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响起一声烟花绽放的声响，把她结结实实吓地抖了一下。 这一回，裘郁柔没敢说话，只是虽然没松开握着许梓然的手，还是往旁边坐了一点。 但是许梓然完全觉察不到这件事了，她只听见脑海里有个女生用欢快地仿佛开庆祝晚会一般的声音说—— 第3页 “亲爱的宿主，欢迎您激活了恋爱系统3.0，【一个系统】将致力于给您的生活和未来带来最贴心的服务。” “我们的系统由最优秀的团队所研发，包含恋爱，日程生活，学习工作，人际交往，人体健康等方方面面，一定会给您带来与众不同的体验。” “现在，请选择恋爱目标（30s）” 许梓然：“？？？！！！” ——为、为什么那么突然地就要开始选择恋爱目标了？难道没有什么铺垫或者准备么？为什么恋爱目标还是强制选择的？ ——不，这一定是梦，我一定是在做梦，这太莫名其妙了。 许梓然心中这么想着，但是经过先前的选项，她多少还是有了点心理准备，她观察着周围，发现只要她把目光落在一个具体的物体上，那个物体中心就会多一个可以选择的小光标，比如说她把目光放在沙发上，沙发就变得可以选择，而当她把目光放在裘郁柔的身上，裘郁柔就变得可以选择。 如此看来，这个“恋爱目标”的选择范围非常广泛，不仅不限性别……连物种都没有限制…… 眼看着开始十秒倒计时，暗想着这选项看来绝对没办法延后或者取消，视线停留在了目前唯一的人类生物——裘郁柔的身上。 裘郁柔现在看着许梓然的目光，就好像看着神经病。 许梓然在心中衡量着得失，虽然说是选择恋爱目标，但是按照刚才的情况看来，简直随便极了，她有想着要不要选择一只笔或者一本本子之类的试试，却因为不清楚最后的后果而犹豫不定。 万一选择之后，她疯狂地爱上了一支笔——怎么办？ 她犹豫着的时候，倒计时到了最后两秒，同时，门被打开了。 她下意识往门口望去。 于是大脑里的那个声音说—— “您确定要将目标选择为鑫磊，男，48岁，人类，中度肥胖……” ——什么？什么？！ 就算许梓然一直努力维持镇定，现在也不禁大脑当机，眼看着仿佛会决定她一生命运的选项将要进行选择，许梓然本能地立刻把视线移开集中在裘郁柔的身上，并在心里不断惨烈地嚎叫——不不不不不不要刚才那个人，选裘郁柔！选裘郁柔！选裘郁柔！！！ 脑海中又“叮——”地响了一声，似乎是尘埃落定—— “恋爱目标选定——人类女性，裘郁柔，15岁，身高，体重47kg，新陈代谢正常，身体机能良好……” “欢迎您进入——【一个系统】。” 许梓然满脸茫然，从刚才那种万事休矣的绝望中脱离之后，竟然觉得，这个选择，好像还不错？ 她看着从门口开门进来，问着“有什么问题么”的秃顶的医务室老师，忍不住后怕地浑身一颤，走到了裘郁柔的身边。 第三章她的朋友 许梓然走到裘郁柔的身边之后就仔仔细细看了裘郁柔一番，发现，自己对裘郁柔的感觉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变化。 想像中的狂热喜爱或者心动都没有在心中出现，感觉起来，除了刚才受到的惊吓，什么多余的感受都没有。 她心中纳闷，不过因为眼下不是观察的最好时机，因此先不多想。 现在，许梓然知道这个她过去高中三年都不知道叫什么的医务室医生叫鑫磊了。 虽然眼前还隐约浮动着一个系统窗口，但是当许梓然将注意力放在现实中的时候，系统便非常上道的变得淡不可视，于是许梓然得以先应付现在的情况。 她将自己的感冒症状说了一下，这位鑫医生看了看她的脸色，从抽屉里抽出一根温度计，叫她测一下体温。 许梓然看着这跟被不知道多少人用过的温度计，虽然用酒精棉花擦了一下，仍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但是当她露出不情愿的神情的时候，这位中年校医就向她投来犀利的目光，令她不得不先把温度计放进了嘴巴。 她不情愿地测着温度的时候，裘郁柔在她身边轻不可闻地说：“那我就先走了。” 这么说完，大概不觉得许梓然会阻拦，作势要走。 许梓然连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别啊，等会儿一起走吧。”她还想知道这个恋爱目标到底有什么用呢。 裘郁柔又对她投来了奇怪的目光。 许梓然便说：“先前的矛盾就算了吧，我请你吃东西，你就原谅我吧。” 许梓然因为嘴巴里含着温度计，说话含糊不清，在加上因为比裘郁柔矮上半头，圆熘熘的眼睛透过薄薄的一层平刘海向裘郁柔望来时，像是撒娇的小动物，竟一时让裘郁柔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这时裘郁柔便忍不住想，怪不得大家都这么喜欢许梓然，大概面对这么一个人，谁都会忍不住宠爱她吧。 但是…… 裘郁柔蹙起眉头，终于禁不住道：“什么是我不原谅你，明明是你讨……” 她话音未落，医务室的门被猛地打开，一个清亮的娃娃音高声道：“孜然，你怎么样啦！” 裘郁柔便把后面半句话吞了下去，回头望向门口，看见了田佳琪和孟诗桃。 孟诗桃跟在田佳琪后面看不清表情，田佳琪却是满脸担忧地沖了进来。 不仅裘郁柔因为田佳琪的出现一下子闭了嘴，许梓然也因为田佳琪的出现一下子愣了神。 她还真没想到，经过那些事以后，自己还有再听见田佳琪亲热地叫自己“孜然”的这一天。 那时候自己将十万现金洒在田佳琪的身上，然后怒斥她是“贱人”的时候，许梓然就知道，她们俩掰了。 二十年，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情谊，输给了一个男人。 心如死灰的自己和冷漠以对的田佳琪，如今想来—— 这可真是……恍如隔世。 可不就是隔世了，一晃回到十五岁，她还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的田佳琪，面带关心亲亲热热地走上前来，挤开裘郁柔靠近许梓然，担心地说：“怎么突然更严重了啊，早上不是说好了一点么？” 表面十五岁实际二十九岁的许梓然，心里觉得有点怪怪的。 十五岁的田佳琪，还是留着三七开刘海的短发，一张巴掌脸，虽然是单眼皮也是漂亮的大眼睛，再加上天生的娃娃音，像洋娃娃一样可爱。 这么看起来，和十年后那个割了双眼皮烫了空气刘海的田佳琪长得也不是很像，但是许梓然看这张脸看了二十多年，化成灰都知道应该是什么样子，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忍不住略有些冷淡地将被田佳琪挽住了手抽出来，然后反而拉着裘郁柔坐回了沙发。 这么一个举动做出来，除了一个不明所以的中年男性，在场的另外三个女生全部愣住了。 三秒后，裘郁柔猛地挣脱开许梓然的手站起来，打开办公室的门就跑了。 这下，就有点尴尬了。 许梓然挠了挠头走到校医边上，含糊道：“好了么。” 校医点了点头拿了温度计看，说了句“没发烧”，有确定了许梓然有药之后，就说她要是难受可以继续休息，没事就可以走了。 许梓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那么说来，刚才的难受可能和那个所谓的系统有点关系。 但是要是现在离开，肯定得和田佳琪她们一起走，许梓然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十五岁的田佳琪，于是扶着头装作弱柳扶风的样子坐到了一边的板床上，说：“还是有点难受，想睡一会儿。” 她话音刚落，脑子里又“叮——”地响了一声，同时，那个女声说了一句：“宿主距离目标人物太远，请保持一百米以内的距离。” 许梓然：……? 许梓然连忙定睛去看眼前的系统面板。 此时它已经化作了一个显然的类似于游戏面板的样子，触目是一片粉红，而一串串粉色的爱心从底部不断升起，然后隐没在顶端。 ……许梓然觉得自己眼睛好痛。 她勉强排除了干扰，看到右上角是四个读条，分别是： 体力值：57/60 能力值：100/100 智力值：650/100 等级：0 许梓然竭尽全力才控制自己没露出太奇怪的表情。 ——还真的是像个游戏似的。 不过其他数值可以理解，为什么智力值已经超过了总额？ 许梓然先撇开这点不作深思，有看向其他的地方。 左上角是系统名，浮夸的字体写了个【一个系统】，左边下面又是一排选项，分别是—— 【目标人物】 【小小的背包】 【商城】 【图书馆】 【那些令你心动的人】 许梓然心中一动，选择了目标人物，下面展开一个页面，上面写着—— 【目标人物a：裘郁柔】 【目标人物b：选择请点击】 【目标人物c：选择请点击】 …… 许梓然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 想来这个恋爱目标的选择对她本身应该没什么影响，不存在她原本所想像的“选择了一支笔就会疯狂地爱上一只笔”的情况。 这种选择，更像是游戏里的一种升级方式，因此连选择的人选都不限一个。 许梓然又看其他的选项，发现除了前面两个之外，后面三个全是灰色的，要是选择一下，就会出现一个半透明的对话框。 比如选择【商城】，浮出的对话框上就写着——您的等级还不能够打开商城，请努力升级哦~ 选择【图书馆】，出现地则是——更努力的人才能进入更大的世界，我们等待着更优秀的你~ 许梓然：……心、心情好复杂。 她带着一种“这个系统怎么有点噁心”的心情望向了右边。 右边是一排和任务相关的选项，许梓然只看见排头一个【进行中的任务】闪闪发亮地要亮瞎她的眼睛，情不自禁地点进去一看，便看见上面写着—— 距离超过目标人物一百米，累计超过三十分钟将会扣除能力值。 许梓然睁开眼睛，一下子从床上站起来了。 她虽然暂且还不知道这个能力值有什么用，却觉得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扣除了能力值实在不值。 她环顾四周，发现田佳琪和孟诗桃已经走了，校医则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第4页 许梓然便说了一句“我已经好很多了”，拿起沙发上的围巾跑了出去。 因为现在估计已经开始上课，路上没什么人，她走到半路，看见了田佳琪和孟诗桃。 她情不自禁放慢脚步，听见孟诗桃说：“孜然是怎么回事啊，突然不理我们。” 田佳琪没说话，孟诗桃就又说了一句：“是不是裘郁柔说了什么？” 许梓然觉得听墙脚不好，但是听到这样一句话，心中也是一怔，暗想：裘郁柔能说什么？ 田佳琪的声音已经响起来，她颇有些冷淡地说了句：“她能说什么，好像我们做了什么似的。” 这么说完，就不说话了，许梓然跟在她们后面，觉得自己眼下这种行为怪猥琐的，便加重脚步追了上去。 田佳琪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眼睛先是一亮，随后却强自装作冷淡，扬着下巴看着许梓然。 许梓然和田佳琪二十年的好朋友，看见她这个动作就知道，对方是等着她道歉呢。 也是，放在十五岁的两人这儿，自己莫名其妙开始冷处理对方，确实需要道歉，但是放在二十九岁的许梓然这儿，却是巴不得两人形同陌路。 对方当初偷她公司材料给男朋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二十年的感情呢。 对方当着她的面嘲讽她永远不可能成功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她们一起走过的那么多年呢。 许梓然冷着脸硬着心肠越走越近，十五岁的田佳琪的面孔也越来越清晰。 心形脸蛋，细碎短发，虽然装作生气仍然上翘的嘴角，带着婴儿肥的脸颊。 单眼皮却圆熘熘的大眼睛里，有着年轻的稚气和清亮。 十五岁的田佳琪和许梓然，是最好的朋友。 她们一起上下学一起做作业，一起攒钱去剪头发看电影，一起租言情小说。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许梓然可以和田佳琪形影不离，她们分享生命中的一切喜悦悲伤，心意相通到一个眼神就能一起开怀大笑或者泪流满面。 许梓然走到田佳琪面前，脚步一顿，却还是一言不发地擦着对方的身体走了过去。 十五岁，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但是，她已经知道，一切都迟早会发生了。 第四章日常任务 许梓然快到教室的时候，那个正在进行中的任务的闪光终于暗淡下来，那行说她与目标人物距离超过100米的警告也消失了。 她刚才路上研究了一下，发现除了刚才发现的东西，在界面的顶端有个收拢面板的按钮，而底端则是一行名人名言，上面写着—— 这世界要是没有爱情，它在我们心中还会有什么意义。这就如一盏没有亮光的走马灯。——歌德 ……怎么说，大致上还是能看出来，这是个蛮正能量又主要定位为恋爱的系统。 许梓然进入教室后就收起了面板，教室里又开始一节自修课，这一回讲台上没有坐着老师，而是坐着他们高中班级的学习委员。 叫……叫什么来着？ 许梓然没想起来。 但是学习委员却在看见她以后亲切地笑了笑，并用口型问她“好些了没”。 许梓然回复一个笑容并点了点头，很快便走回了位置。 她刚在位置上坐下，田佳琪和孟诗桃也进来了，许梓然下意识抬头看她们，看着田佳琪目不斜视地扬着下巴走回她自己的位置，孟诗桃则是一脸纳闷地看看田佳琪又看看许梓然。 许梓然知道她们理解不了自己，不过她也不奢求她们理解自己。 她坐在位置上之后，脑子里突然又“叮”了一声，便听见那女声说—— “进入学习环境，是否进入引导模式。——a确定（3s）b取消” 许梓然被刚才系统的所有二话不说说干就干给吓到了，这一回下意识就选择了取消。 取消了之后才想到，她根本不知道所谓的“学习环境”又是什么。 她只好拉下面板，看看面板发生了什么变化。 之前右下那好不容易暗下去的显示任务的位置又亮了起来。 这回亮了两条，一个叫【进行中的任务】，一个叫【日常任务】。 许梓然先打开日常任务，上面写着—— 日常任务1：和目标人物说十句话（日常奖励5点）（8/10） 附加任务1：完成十道数学题（智力值奖励5点）（0/10） 附加任务2：完成十道语文题（智力值奖励5点）（0/10） 附加任务3：…… 附加任务有一长串，似乎都是做题和学习，许梓然看的头大，又点开进行中的任务，上面是—— “您的目标人物现在很难过，快让她开心起来啊~（能力值奖励五点）” 许梓然一脸冷漠地浏览着面板，实在搞不懂这些任务是怎么回事。 她思索了一下，在课桌上翻了张试卷出来，在选择题随便选了个选项，任务进度并没有发生变化。 于是她硬着头皮看了下题目，幸好虽然远离学生时代已久，第一道选择题还是能做，许梓然选了正确的选项之后，任务进度果然从（0/10）变成了（1/10）。 那么说来，做错的题是算不进任务进度里的。 许梓然想了想，偏头看了看裘郁柔正在做的试卷，瞥见了一道填空题，填了进去，这一回，任务进度仍然没有变化。 许梓然忍不住“啧”了一声。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机制，居然还能判断是抄的还是自己做的，想要加分非得是自己做的才行。 许梓然撑着脑袋满脸不慡，余光瞟见裘郁柔看了她一眼，便下意识对她笑了一下。 毕竟是目标人物，还是讨好一下她吧。 结果，系统又提醒她了—— “亲爱的宿主，您的目标人物现在很不开心，请快点让她开心起来。” 许梓然恨不得仰天长嘆——她哪里知道裘郁柔到底为什么不开心啊。 她偷偷靠近裘郁柔，轻声开口道：“裘郁柔，你现在愿意跟我说话了么？” 裘郁柔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把椅子给搬远了些。 许梓然：“……”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接下来的半节自修课，许梓然一直装作趴在桌子上休息的样子研究系统，越研究，头就越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等级不够，很多的功能都是灰的不能打开，而能打开的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任务，唯一算有用的就是那个【小小的背包】，许梓然偷偷试了试，发现这居然是一个类似于位面空间的东西，是能把现实中的东西放进去的。 但是东西如其名，小的不行——能放进的极限是三支笔加一本书。 ……这能有什么用啊，平时顶多也就只能放放钥匙啊硬币之类的了吧？ 许梓然不太开心。 明明看着这么像金手指的东西，居然那么鸡肋。 幸好在后面看见了升级的按钮，并且知道了，想要升到下一级别，需要500能力值。 而她现在的能力值只有一百…… 而想打开【图书馆】则需要150以上的智力值。 知道了这些事，许梓然有了些学习的动力，勉强抬起头拿了张试捲来做，做到第三题，就觉得自己快吐了。 ……好不想做作业。 按照后世的定义来看，许梓然是个学渣。 当然她过去的成绩在高中时代算不上坏，这大概是因为她还有些小聪明的缘故，但是自从上大学放飞自我以后，她除了为了创业学了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之外，就没有好好上过课。 现在鄹然又开始接触高中的习题，许梓然觉得这种感觉大概是——生不如死。 这种时候，她就又开始怀疑眼前只是个梦境了。 或许现在在她的思维之外，医生正在拼命地救她，只要她在那边醒来，这边就会作为梦境破碎？ 她如此畅想了一番，下课铃声响了起来。 这已经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高一还没有晚自修，许梓然作为走读生，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这个时候，她又想起一件事来。 系统规定她不能远离裘郁柔100米之外，可是她们放学就各回各家了，她也不能跟着裘郁柔回家啊，会被当成变态的好么。 她充满忧虑地看了眼裘郁柔，又看了看面板，忽然发现面板上面的爱心气泡一个个破灭，颜色也从粉红色慢慢变深，最后变成了紫色。 许梓然一脸懵逼地看着面板发生完这次转变，同时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女声—— “察觉时间变化，从恋爱状态切换为奋斗状态~一场更好的恋爱需要你成为更好的自己哟~~” 许梓然：“……” 许梓然在这一瞬间产生了这个系统还挺贴心的错觉。 她看了看任务，发现附加任务都没有消失，日常任务变成了—— 帮妈妈洗碗（日常奖励5点） why？这个系统怎么管的那么宽？ 许梓然有气无力地开始整理要带回家的书。 她在抽屉里拉出了一只帆布包，然后顺出了一封信。 许梓然不做多想，躬身就去捡信，忽有人抢先一步把信捡起来，大声道：“许梓然又收到情书啦。” 许梓然顿时满心的“whatthefuck”，抬头便看见一个看上去瘦猴子一般的男孩子，正一脸幸灾乐祸地从原地跑上了讲台。 许梓然呆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话说，这人谁啊。 她还没想起这个人是谁，已经有人开口道：“吴图图，别闹了，快把东西还给许梓然。” 开口的这人是孟诗桃，她走上讲台似乎要是抢，吴图图却又跳下讲台，从裘郁柔身边往后跑。 裘郁柔正站起来准备往外走，便正好和吴图图撞在一起，两人顿时都摔在了地上。 旁边都是桌椅，裘郁柔撞倒了她自己的椅子，吴图图则撞偏了第一排的座位。 许梓然看的皱起了脸，觉得看着都疼。 周围安静了片刻，又很快骚乱起来。 吴图图拍了拍屁股站起来，信却被孟诗桃抢回去了，而孟诗桃把信递回给许梓然的时候，许梓然正在把裘郁柔扶起来。 她一边把裘郁柔扶起来一边帮她拍身上的灰，同时问：“有没有很疼？” 裘郁柔没有说话，沉默地把包抱在怀里，挣开许梓然的手，站起来快步走出了教室。 第5页 许梓然皱起眉头。 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裘郁柔是那么难搞的人？ 她印象中的裘郁柔，明明又慡气又干脆，就好像不管什么事放在她面前，都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 人的成长，真的能有那么大的变化么？ 她蹙眉沉思，在旁人看起来，大概更像是不快，于是孟诗桃便说了一句：“她这个人本来就很奇怪，怪不得没有朋友。” 虽然现在的裘郁柔和她认识的不同，但毕竟也算是她的朋友，许梓然并不希望对方被这样污衊，便说了句：“你怎么知道她没有朋友。” 这么说着，把信拿过来，还是说了句：“谢谢啦，帮我把信抢回来。” 孟诗桃见许梓然接过了信，又低声说了句：“所以，你和佳琪是怎么回事啊。” 许梓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总不能说，因为以后田佳琪会背叛她，所以现在就要跟对方一刀两断吧？ 于是她低声说了句“你别管了”，就站起来继续整理书包。 她随便塞了一书包的书，背起来就往外走。 孟诗桃急道：“那你今天不和我们一起走了？” 许梓然摆了摆手，往教室外走了出去。 她决定追上裘郁柔，再多跟对方说几句话。 第五章回家路上 走到一楼，许梓然就看见了裘郁柔的背影。 她背着一只灰色的帆布双肩包，走路的时候低着头，存在感低到不可思议。 要不是许梓然特意在找她，估计在人群中绝对注意不到这样一个人。 许梓然想起十年之后人群中漫不经心地走来也显得气场凛然的裘郁柔，便觉得就算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也不像同一个人。 怪不得她们是在大学以后才渐渐亲密起来，许梓然向来只和自己欣赏的人成为朋友，要是裘郁柔一直都是高中这阴郁的样子，想必无论对方多天才，许梓然也不会和她走近。 但是现在，有个奇怪的系统，让她非得和裘郁柔走近一点不可。 许梓然挠了挠头，快步走上前去来到了裘郁柔身边。 她本来想去抓裘郁柔的手腕，但是又想起先前三番四次被嫌弃的经历，便收住了手，只开口道：“我们一起走吧。” 裘郁柔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提了提书包肩带，加快了点脚步。 许梓然：：“……”这真是，有多嫌弃我啊。 要是高中时代的许梓然，碰到现在这样的情况，一定放弃了——谁还不是小公举来着，但是二十九岁的许梓然已经锻鍊出了不错的脸皮，更何况这样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在她眼中不过是小孩子而已。 她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敏感冲动，常常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为难自己又为难别人，其实大部分问题，都是只要沟通就能解决的。 于是她也加快脚步，跟上裘郁柔的步伐。 许梓然紧跟着裘郁柔穿过了拥挤的人潮，渐渐到了人流较为稀少的地方，环顾四周，发现是个自行车车库。 她暗道不妙，现在才记起来，她高中时代，是骑自行车上下学的。 但是，她现在早就忘记她高中时代的自行车长什么样子，又停在哪了。 她尽量没让自己的茫然露在脸上，目光一遍遍扫过高一的自行车停放位，希望能找到自己的自行车。 正在她头大如斗的时候，田佳琪和孟诗桃从入口进来了，孟诗桃沖许梓然打了个招呼，田佳琪却当做没看见许梓然，冷着脸从她眼前走过，到一辆自行车前面，打开了车锁。 许梓然眼睛一亮，想起自己的自行车向来是停在田佳琪边上的。 她连忙走到田佳琪边上，果然找到了那辆虽然印象已经模糊，但在看见以后还是一下子认出来的自己高中时代的自行车，然后翻遍自己全身的口袋找出了自行车钥匙，把车推出来了。 把车推出来的时候，她难免地撞到了田佳琪，于是下意识地说了句“抱歉”。 田佳琪原本只是面无表情，听到这句话，仿佛受到了什么侮辱一般，皱着眉头紧紧抿住了嘴，把头撇向一边，不看许梓然了。 许梓然看到田佳琪的表情，心中一窒，暗想：她一定是要哭了。 田佳琪向来觉得朋友之间不应该说“抱歉”“谢谢”之类的客气的词彙，许梓然这么说，仿佛已经没把她当成朋友。 田佳琪平时看起来傲慢又自恋，实际上却是个爱哭鬼。 只是她骄傲的不行，绝对不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脆弱的样子，就算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委屈，也一定只会在回家后自己默默地哭。 许梓然突然想到，她或许已经不了解二十九岁的田佳琪，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十五岁的田佳琪的那个人，一定就是许梓然。 她情不自禁地捏紧了车把手，最后还是硬着心肠推车快步出了车库——裘郁柔根本没等她，现在已经没影儿了。 她出了车库，却还是没看见裘郁柔，想着对方一定是已经骑车离开，心中便知道追上大概已经没戏，因此终于放弃，骑上车按自己印象中的回家。 学校这一片的道路规划十年间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三年后左右两边都已经有了两条国道柏油马路，并且下去一排全是居民楼和大商场。 但是现在学校左边还在修路，右边还是条水泥做的马路，一路全是荒地秃山，要不是有学生上下学，堪称人迹罕至。 对许梓然来说，这种骑自行车回家的经历算是久违，竟然还有一丝稀奇，因此慢悠悠地一边一路踩自行车，一边想欣赏下这久违的沿途的风景。 然而一路触目望去，不过荒糙丛生或是废弃的田地，夕阳把田地染成一片橙红，却更显的这景色杂乱暗淡，许梓然觉得没什么趣味，再一抬头，看见了裘郁柔。 裘郁柔推着车，正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看上去她的右脚受了伤，骑不了自行车，因此只好推着走了。 许梓然眉头微皱，知道刚才被胡图图撞的那一下，裘郁柔果然还是受伤了。 她连忙加快速度来到裘郁柔身边，然后停了下来。 裘郁柔耳朵里塞着耳机，直到许梓然到她身边才觉察到，像是吓了一跳，猛地停下了脚步。 她抬起头来看着许梓然，神色是一种还没有来得及散去的困惑。 但是这困惑在看见许梓然以后很快变成了面无表情，她低下头继续往前走，只是这一回脚步不再一瘸一拐。 许梓然看着这样的裘郁柔，便想到抿着嘴忍住眼泪的田佳琪，一时两种愧疚混合在一起，忍不住道：“脚疼就不要走路了，我带你吧。” 裘郁柔脚步一顿，没有说话，只是这一回不再掩饰叫上的疼痛，重新一瘸一拐起来。 许梓然莫名心烦，上前拉住裘郁柔的手臂，说：“别走了，我带你。” 这一回，裘郁柔在沉默半晌后终于开口道：“不用了，并没有伤到筋骨，只是有点扭伤了。” 许梓然知道裘郁柔全家都是医生，自己后来也变成了医生，因此也不怀疑她的判断，再想到现在自己这个体重，估计带不了裘郁柔，便不再勉强，只是下了车陪着裘郁柔一起推车走。 冷风铺天盖地而来，钻进了脖子上戴的松松垮垮的围巾，许梓然缩了缩脖子吸了吸鼻涕，然后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这会儿又想起自己现在正感着冒，怪不得觉得哪那不对劲呢，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是不是流感高发季。 她便随口问了句：“今天几月几号？” 这问题一问出来，许梓然自己也觉得有点傻，但是对她来说，她确实是不知道，而且好奇极了。 她想好了裘郁柔不会回答，没想到裘郁柔这回开口了：“二月二十三，星期三。” 许梓然便又问：“明天都是些什么课，今天的作业就是那些试卷么。” 裘郁柔道：“上午语文语文英语英语，下午物理数学数学数学。” 许梓然一脸见鬼的表情：“怎么都是数学课。” 裘郁柔说：“音乐老师和数学老师换课了，上次数学测验成绩不好，最后一节自修改成了数学。” 许梓然不慡地踢了下地上的石子，又突然想，自己问这些问题，裘郁柔怎么都不觉得奇怪的。 她正这么想着，并且想着要说些什么来掩饰自己的不科学无知的时候，裘郁柔说—— “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 许梓然一愣，暗想：我都没觉得你不开心，你怎么还觉得我不开心的？ 但是她嘴上说：“还好啊，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裘郁柔低着头，声音轻到几乎要听不清楚：“你不是一直趴在桌子上唉声嘆气，连老师说话都不听了么。” 许梓然笑起来：“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原来还是注意到我的。” 她这话只是开个玩笑拉近一下关系，不成想弄巧成拙，裘郁柔脸皮薄，听闻此言，干脆不说话了。 许梓然扼腕嘆息，便想着说些其他的挽回话题。 她不甚明显地瞟了裘郁柔两眼，看见对方现在已经从耳朵上摘下挂在围巾上的耳机，便问：“你在听什么，我可以听么？” 裘郁柔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拉长了自己衣领里的耳机线，然后递给了许梓然。 许梓然这时注意到，裘郁柔没有戴手套，只用长长的衣袖遮住了大半的手，露出一截冻的通红的指尖，不过就算这样，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漂亮，指尖圆润，指甲剪得干干净净看不见白边，每一枚都是完美的椭圆形，衬着粉红的血肉，像是早春枝头的桃花。 许梓然知道裘郁柔的手长得漂亮，多年以后裘郁柔在她面前表演指上转手术刀，银白色的手术刀和白皙修长的手指，惊险和流畅的动作简直组成了一副堪称艺术的画面，许梓然那时看的惊嘆连连，不住追问怎么练出来的。 裘郁柔一边随意瞥着许梓然一边用指尖夹着刀尖翻转着将刀柄握在手里，笑道：“无他，但手熟尔。” 许梓然又问：“那么你的手受伤过么？” 裘郁柔便将手递出来给许梓然看，指着大拇指上一个小小的疤痕说：“只受过一次伤，不过三四岁的时候被剪刀剪到的。” 许梓然便看见约有两毫米长的白色凸起伤疤，在一双完美修长的手上，仿佛白璧微瑕，但也无伤大雅。 那么漂亮的一双手，如今看见冻成这样，许梓然忍不住有些可惜，一时现在和未来混淆，便用自己戴着手套的手紧紧握了一下，感受着透过布料的冰凉说了句：“怎么不戴手套啊，多冷。” 第6页 说完以后，就和裘郁柔一起僵住了。 裘郁柔是没想到许梓然会这么做，许梓然则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得意忘形。 这可不是十年后的裘郁柔，两人互相欣赏互相扶持，谈古论今畅想未来。 这是十五岁的裘郁柔，脸皮薄到许梓然都觉得头疼。 她松开手看着裘郁柔，裘郁柔红着脸看着许梓然，怔忡许久后，却没有多说什么，反而亲手将耳机塞进了许梓然的耳朵。 伴随着手指的冰凉传进耳朵的——是bbc英语新闻。 第六章普通家庭 许梓然能听出这时bbc，是因为在四年以后，许梓然和裘郁柔再一次联繫上，就是因为英语学习。 那个时候她们分享学习英语的方法，许梓然说学习英语枯燥无味，裘郁柔建议她可以听听新闻，为了接受裘郁柔的文件包，两人交换联繫方式，并且越聊越多。 搞了半天，原来那个时候给的资料，是人家高一就听的。 许梓然大感意外，又想，为什么以前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件事呢，明明她们同桌了两年多。 她苦思冥想，对过去高中时代裘郁柔的印象仍是模模糊糊，只觉得对方很好说话，也很通情达理，但是没有成绩特别好的印象。 但是再一想，对方后来一举考上世界最好的医学院之一，看来在学习上是肯定没有什么困境的。 一边想着这些，许梓然一边对裘郁柔说：“走在路上也听bbc，你也太热爱学习了。” 裘郁柔原本挂着不好意思的神情，听到此言，眼睛一亮：“你知道这是bbc，你也听么？” 十五岁的许梓然当然不听，但是装了个二十九岁的芯子，可不想在小姑娘面前丢份，许梓然清了清嗓子，说：“嗯嗯，偶尔听一点。” “那你听过最近的么，其实里面有好几个单词我还不是很理解……” 眼看着裘郁柔要和她谈论学习，许梓然头大起来，她现在可对学习一点想法都没有。 但是等裘郁柔把那几个单词说出来，许梓然又松了口气，毕竟她后来接触的多又有过学习，裘郁柔说的这几个还都知道，因此一一简单解释了一下，得到了裘郁柔好几个惊喜的笑容。 她看见这笑容，心里居然先想：可惜已经转变模式换了任务了，这下，目标人物应该不至于不开心了吧。 这么想的时候，脑子里又“叮”了一声，那个女声说——“完成日常任务2：令目标人物的愉悦度超过60点，日常奖励五点。” 许梓然听到这个声音，情不自禁咧嘴笑了一下，有种莫名捡到便宜的感觉。 她脸上刚浮现笑容，便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冷哼。 许梓然笑容一滞，偏头看见田佳琪和孟诗桃骑着自行车路过，冷风中声音模糊，她一时听不出来，那冷哼是不是田佳琪发出的。 但是看见田佳琪，她心中难免郁郁，更何况虽然田佳琪没有停下来，孟诗桃却在她前方停了自行车单脚踩地，回过头来。 许梓然和裘郁柔稳步前行，走到了孟诗桃身边。 孟诗桃皱着眉头，看了看裘郁柔，又看了看许梓然。 她是个圆脸宽额的姑娘，肉鼻头厚嘴唇，看上去不算漂亮，却有种天然令人信服的成熟气质，许梓然意识到她可能要对自己说什么话，但是还心乱如麻的她实在不想听，于是在对方开口之前便说：“快追上去吧，你堵住路了。” 孟诗桃噎了一下，瞪着许梓然说：“你今天太过分了。” 这么说完，就踩着踏板骑远了。 许梓然暗暗嘆气，觉得嘴巴发苦。 她明明觉得自己应该下定了决心，但是面对此情此景，心中却动摇起来，心底深处有个微不可闻地声音说：你看啊，一切都还没发生呢。 ——一切既然都还没有发生，为什么不试试再给个机会呢，说不定事情会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她捏着拳头咬着牙，知道这不可能。 二十五岁田佳琪背叛她的时候，许梓然怎么也想不通。 她想不通二十年的朋友怎么会比不过一个男人，也想不通她们到底为什么会走到那样的境地。 但是她后来想通了，她被狠狠打着脸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就是註定会越行越远。 那个时候，告诉她这个道理的人，是裘郁柔。 那么面对眼下的情况，裘郁柔又会说些什么呢？ 许梓然忍不住去看走在身边的裘郁柔，看见一双带着羞涩闪避的眸子，和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 ……好吧，算了，不勉强她了。 两人一边听音频一边走了一路，在下个分岔路口，裘郁柔便轻声说：“我往那边走了，和你不同路。”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的脚，说：“我还是送你到家吧。” 裘郁柔不愿意，两人拉扯了一番，最后裘郁柔急的拼着伤脚也要开始骑自行车，许梓然终于放弃，嘱咐着裘郁柔小心，看着对方往另一条路上走了。 眼看着裘郁柔的背影渐渐看不见了，许梓然才上车往家里骑。 她那么多年没骑自行车，骑起来倒没什么陌生感，很快就进了自己家的街道，因为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愣神不已。 十年后涨势喜人的那排银杏树现在只是在冷风中颤悠悠的树苗，十年后起伏不平的路面现在才刚刚筑好。 那只三年后出车祸死了的猫还在围墙上懒洋洋打着哈欠，某幢房子里叛逆期的初中生现在还是个吹着鼻涕泡的奶娃娃。 许梓然一路看来，心中思绪复杂，难以形容。 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她无法分辨。 她只是终于走到了自家院子门口，从门外头看见里面的玉兰树，枝叶凋零，干枯黑瘦。 她一步步走近刷着银漆的铁门，有种近乡情怯的惶恐。 细细算来，她已经三年没有回家了。 过了二十五岁之后她妈就逼她结婚，当时她忙于创业，又正遭逢田佳琪背叛，刚刚有了起色的公司濒临破产岌岌可危，她本来就压力重重，头发一把一把地掉，一天连三个小时都睡不到，回家又听到相亲结婚生子的唠叨，只觉得脑袋都快要炸了。 于是很快就连节假日都不回家，逢年过节只传个视频报下平安，直到后来日趋稳定，才又跟家里有了联繫。 只不过每次联繫，仍然逃不开嫁人生娃，宛如魔咒。 许梓然停在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拿出钥匙拿开了家门。 许母姓廖名绢子，从嫁人开始就是全职家庭主妇，平时絮絮叨叨的都是家长里短邻里琐事 许父叫许国兴，是个不大不小的人民公僕，但是许父觉悟太高，不屑于阿谀奉承收礼行贿，因此家里的收入一直很稳定，不多不少，从国家政策上来讲，算是刚刚好奔个小康。 许梓然记得平时许父回来的比她晚些，但是今天她在路上耽搁了一阵，许父应该也已经下班回家了。 许梓然穿过院子，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小花坛，看见了外墙上自己量身高的粉笔线，还有小时候淘气在墙上用墨水画的鬼画符。 进了院子，房子的门是开着的，许梓然在玄关扫了眼鞋子，果然看见许父换下的皮鞋，同时听见母亲的声音。 许母在里面喊：“然然？怎么回来的那么晚？” 家里传来饭菜的香味，许梓然原本紧绷的心渐渐放松下来。 这不是十年后，现在她还是父母心中听话的乖女儿，他们不仅不会催她结婚，估计还得提醒她别早恋。 这么想着，她想到包里的那封“情书”，忍不住暗笑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写给她的，要是被母亲看见，大概能唠叨一个晚上。 许家是个两层楼小别墅的格局，一楼是客厅厨房卫生间和一个客房，二楼则是三个房间，两个卧室一个书房。 书房是父亲办公用的，许梓然一般都在自己的房间学习。 许梓然进了玄关就把书包甩在沙发上，看见许父许母已经坐在餐桌上，看起来刚刚开始吃饭。 菜色是四菜一汤，一鱼一鸡肉一青菜，正中心却是一锅蒸熟的土豆。 真是整整一锅，满满当当装着，冒着腾腾的蒸汽。 许梓然头皮发麻，她几年没回家吃饭，这时才记起她妈做菜有个怪癖，就是有多少食材就做多少，做熟了塞冰箱里，要吃就热一下。 许梓然在家吃了十多年残羹冷炙，到上了大学，才终于解放，觉得食堂都是满汉全席。 许母还在问：“干什么去了，隔壁佳琪早就已经回来了。” 田佳琪家就在许家前面，两家几乎可以说一起结的婚建的房生的小孩，田父和许父是高中同学，也是一个村出来的老乡，不是兄弟也胜似兄弟。 所以田佳琪和许梓然还不会讲话的时候就一起玩，亲密到不分彼此。 许梓然现在听到田佳琪的名字就烦，但是看见年轻了些的许父许母，又有种想要落泪的激动，因此舒缓了神色，只转移话题道：“怎么有那么多土豆？” 许母便说：“你奶奶送来的，自家种的，特别新鲜。” 她不说还好，说了似乎就激起了许父的不满，许父冷哼着道：“有多少就煮多少，吃不完又要扔掉，多少家业都不够你败的。” 许母眉毛一竖，怒道：“放家里你以为不会烂啊，烧了就吃了，不吃就自己烧。” 许父闭了嘴，愤愤扒着饭。 许梓然看的想笑，暗想：还真就数十年如一日的没变，就算是再过十年，这两夫妻的相处模式，也还是这样。 她脱了围巾手套吃饭，随着饭桌上的家长里短，渐渐有了种脚踏实地的真实感，等吃完饭躺在椅背上消化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那个系统里的任务—— 帮妈妈洗碗（日常奖励5点）。 许梓然看着面板上闪闪发光的一行字，想到那么多年，帮妈妈洗碗的字数还真是屈指可数，不禁也有点愧疚，揉了揉有点发痒的鼻子说：“妈，今天晚上我来洗碗吧。” 结果想像中的热泪盈眶感动于女儿懂事的画面完全没有出现，许母甩了下抹布，翻了个白眼说：“是不是不想做作业？快去给我看书。” 许梓然：“……” 许梓然好说歹说，终于在许母地监视下完成了洗碗的任务，然后被逼着回了房间，好好学习。 许梓然看着从书包里拿出来的那一堆试卷，顿时又觉得人生灰暗无光，正想着“这个噩梦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时候，看见了那封被孟诗桃抢回来的信。 第7页 她一挑眉，把那封信从书本中抽了出来。 第七章这个晚上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许梓然看见这封情书的时候，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她确实记得自己的学生时代属于受欢迎的那种类型，收到的情书也并不少。 但是毕竟学生时代已经很久远，她也很久没有收到情书了。 她有些莫名得意地笑了笑，想了想，先去把房间门锁上，然后打开檯灯，拆开了这封信。 她拆开信之前还得意洋洋，拆开信之后却僵住了笑容，整个人像是被水泥砌住一般，无法动弹。 从为首第一行那个“亲爱的然然”开始，许梓然就认出来了。 写这封信的人，是田佳琪。 她的同学朋友在知道了她的名字以后都开始叫她“孜然”，田佳琪平时也叫她孜然，私底下却和她的父母亲戚一样，叫她“然然”。 田佳琪二十岁之前的字全部写的往左倾斜，直到二十岁之后下定决心要将字练得漂亮，于是买了字帖练了整整一年，最后写了一首漂亮的瘦金体。 只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还是会透露出小时候的习惯。 而眼前的这封信，字体往左倾斜，像是被风吹弯的一排花糙。 许梓然只看了开头，便把信纸按在桌面上，觉得自己看不下去。 她这时想起来，高中时代她热衷于和田佳琪玩互相寄信的游戏，大约是因为有些话难以用言语表达，只能用文字寄託。 这个游戏她们乐此不疲地玩了五年，就算大学分别在两地，就算有了手机电脑，也维持着每月一封信的频率，好像属于她们的一个小小的默契。 这个游戏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呢？ 现在想来，正是在大三上学期，田佳琪开始谈恋爱的时候。 往日里会在这天到来的信件终于没有到来，许梓然记得那天她沿着种着玉兰的马路来来回回走了一天，最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马路牙子上，给田佳琪编辑简讯。 她来来回回打下句子又删掉，最后却只发送了简单的几个字—— 算了，忙得很，不写信了。 田佳琪回复—— 好。 现在想想，那天晚上告别的东西，搞不好没有每月一封信那么简单。 那么多年，许梓然又看到这样的信，觉得好像看见了丢失许久的什么东西。 她坐在桌子前面发呆，想起二十九岁连婚礼都没有通知她的田佳琪，和十五岁在她面前忍住眼泪的田佳琪。 她又想起裘郁柔蹲在她面前用湿巾擦她的脸，高声地仿佛带着愤怒一般地说：“你傻不傻，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最后还是脑子里“叮”的一声打断了她的魔怔，系统甜美的女声提醒她——“亲爱的宿主，请快点开始学习，若无法完成晚间限定任务，将会遭遇你不希望发生的惩罚哦~” 许梓然吓得浑身一颤，顿时忘记了伤春悲秋，先打开系统面板看到底会遭遇什么惩罚。 结果关键词除了“你不希望发生”就没有其他的，许梓然又去看晚间限定任务，看见了一份语文试卷一份数学试卷两份英语试卷一份物理试卷…… ——天要亡我啊！ 许梓然一个头两个大。 语文和英语就算了，可能翻翻书还能做，数学物理化学什么的，全部忘光了好不好。 许梓然不禁在心里吐槽，好好做个恋爱系统就算了，干嘛还要管学习的事情。 但是此时她总得做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因此就先把要求的试卷都拿出来，咬着笔桿子先做了起来。 两个小时后—— 许梓然把手下的糙稿纸捏成了一团。 什么加速减速质点动量啊，她真的学过这些东西么？？？ 许梓然把笔扔到了一边。 能以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在今天晚上做完这些试卷的，不是人，是神好不好！ 刚重生，就不能给人点缓冲时间么？！ 许梓然不想管什么惩罚了，她现在只想把桌子掀了，然后质问上天为什么要把她扔回高一。 大一不是也不错么！ 她不耐烦地将试卷推到边上，又想起了被扔进抽屉里的那张信纸。 不得不说，这封信也极大地干扰了许梓然的专注力，她起码分了一半的脑子在想：我要不看看吧？看看也不会掉一块肉啊。 许梓然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最后终于把信拿出来，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亲爱的然然： 真遗憾我们还是没有成为同桌，早知道那天老师随我们自己坐位置，我一定会早点去教室……” 洋洋洒洒写了一张纸的文字，零零碎碎说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错别字被涂黑画成一个爱心，许梓然记得这都是田佳琪的癖好。 一直到了信的末尾，又说——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我先在纸上祝你生日快乐，明天早上记得看看邮箱，有我给你的惊喜。 爱你的+7” 许梓然愣在桌前，好半天，回过神来，去看桌子上的檯历。 她记得裘郁柔说，今天是二月二十三号。 二月二十三号星期二，农历一月十六。 明天农历一月十七，果然是她的生日。 许梓然捏着拳头喉头微涩，突然觉得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果然是一个混蛋。 十五岁的田佳琪正在准备她的生日，她却决定和对方分道扬镳。 以后的十年，她们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回忆，许梓然居然决定就让这些这样提前终结。 许梓然看着信封，又看见桌子上的闹钟，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门穿着拖鞋往外跑。 她下楼的时候把地板踩地啪啪地响，许母在房间里大喊：“然然？你出去干什么。” 许梓然喊了一声：“就在门口，看佳琪。” 她打开门冲出院子，在铁门的前面突然停下了脚步。 就在刚才，她在房间里记起来了。 十五岁那年的生日，她回家做作业的时候就看了信往外跑，看见了在门口等着的田佳琪。 田佳琪笑着说：“就知道你等不到明天，所以等在这里交给你。” 那个时候，天色刚晚，是晚上七点。 而现在是九点半。 许梓然一步步走大铁门口，然后打开了门。 夜风比想像中更加冰冷刺骨，混合着从地面弥散而出的潮湿的水汽，仿佛可以透过厚厚的鞋底渗入四肢百骸。 幽黄的路灯下许梓然看见靠墙蹲坐在地上的田佳琪，低着脑袋将脸埋在围巾之中，像是一株安静的，寂寞的植物。 大概因为听见声音，她抬起头来，脸上带着还未干透的泪痕，呼吸变成白色的水汽飘散在冰冷的空气中，还打了个轻轻的哭嗝。 田佳琪好像没反应过来，呆呆说了句：“你怎么出来了。” 许梓然无奈地嘆气：“我不出来，我妈非得打死我不可。” 田佳琪抽着鼻子：“我以为你不理我了。” 许梓然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她可不就是准备不理田佳琪了。 但是眼下，话肯定不能这么说了，许梓然走到田佳琪面前蹲下，说：“我要是不理你，你也不理我不就得了呗。”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田佳琪瘪着嘴，眼泪又溪水一样地涌了出来。 许梓然慌了神，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要做什么，最后轻轻摸了摸对方额头上的刘海，说：“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么。好了你别哭了。我说，你别哭了。我错了，你别哭了。” 田佳琪带着哭腔，话语含糊：“可是你为什么不理我啊，我、我做了什么啊……” 许梓然说不出话来。 是啊，十五岁的田佳琪，什么都还没做呢。 十年后的裘郁柔说她和田佳琪不是一路人，可是许梓然一直没想通，如果她们不是一路人，她们过去的二十多年，到底算什么呢？ ——睁眼瞎？ 那些愉快的满足的放声大笑的回忆并不是假的，她们曾经以为彼此永远都不会分开。 许梓然咬着嘴唇，用手背擦掉田佳琪的眼泪，情不自禁地问：“你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分开么？” 田佳琪抬头看着许梓然，泪眼婆娑，满脸迷茫：“为什么要想这个？” 许梓然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也是，先不想了。” 她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也没有找到纸巾，倒是田佳琪看见许梓然的动作，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开始擦眼泪擤鼻涕。 许梓然看着鼻头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田佳琪，又是不住地想要嘆气，想了想问：“我的礼物呢？” 田佳琪瘪着嘴：“在信箱里，我以为你不会出来了。” 许梓然听见这话，心里也是隐痛不已，站起来打开信箱，把里面包装精美的礼物拿出来了。 她当然知道里面是什么，却还是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田佳琪不好意思：“你回去拆吧，外面真冷。” 许梓然看见对方冻得发白的脸颊和不甚明显地颤抖着的身体，愧疚如潮水般涌来，连忙说：“你快回去吧，洗个热水澡，不然要跟我一样感冒了。” 田佳琪看了许梓然一眼，大概因为和好了，她看起来非常开心，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她说：“要是感冒了，一定是被你传染的。” 这么说完，转身往家里跑去。 长长的驼色围巾在冷风中飘扬，十五岁的少女开心起来，连背影似乎都是雀跃的。 许梓然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 她连忙高声把田佳琪叫住了。 许梓然：“……那个，作业借我抄抄。” 系统的作业做不出没什么，明天老师的作业要是交不出，世界可就要变成黑色的了。 第八章有个惩罚 这天晚上，许梓然好不容易抄完作业，身心俱疲，无视系统那“任务即将失败”的倒计时提醒，蒙头就开始睡觉，结果第二天早上六点，被“叮叮叮”的声音给惊醒了。 她脑子才刚刚清醒，甚至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系统面板就已经刷的在眼前展开，正中心多了一行血红的鲜明的字句—— 【昨日学习任务只完成20%，即将进行惩罚。】 第8页 大概是因为这字体实在太让人瘆的慌，许梓然浑身抖了一下，结果待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不在房间的单人床上，而是穿着睡衣站在一个漆黑的空间之中。 这空间看上去没有光源，许梓然却能清晰地看见自己，好像自己就是一个光源一般。 许梓然满头雾水，四下环顾。 ——什么惩罚？小黑屋么？ 疑惑刚在心中产生，眼前突然多了一个白色的光芒，这光芒越来越大，大约三秒之后，变成了一个人。 许梓然目瞪口呆，因为出现在她面前的，是裘郁柔。 准确的来讲，是十年后的裘郁柔。 穿着平整的白大褂，双手擦在口袋里，乌发如瀑，白肤红唇，笑容嘲讽。 与此同时，许梓然的面前多了一个悬浮的光屏，上面多了一段说明—— 【此惩戒空间内时间静止，在完成所有惩罚前无法脱离】 【鑑于昨日宿主未完成绝大多数学习任务，将进行强制教导学习】 【本段所展现为宿主心中最能够进行教导职责的人，教导者将先对宿主进行第一阶段惩罚】 后面照例是个五秒倒计时。 许梓然还没反应过来，五秒倒计时已经结束，裘郁柔的手上多了一根教鞭。 许梓然：“……=口=”什、什么鬼，为什么裘郁柔就是我心里最能够进行教导职责的人，还有这是教导还是情趣y，太羞耻了吧。 作为一个饱受未来发达信息影响的成年人，许梓然的脑子里在一瞬间闪过诸多少儿不宜，而成人版裘郁柔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许梓然有点脸红。 她心里隐隐有点猜测，大概是因为重生前和裘郁柔接触较多，对方又给她聪明善于教导人的印象，所以系统才会这么选择。 但是原来她真的这么信服一个同龄人这件事，还是让她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她的不好意思才存在了一秒，就因为眼前这个“裘郁柔”的声音愣了神。 对方低低地压着嗓子说：“伸手。” 裘郁柔的声音本身温柔平和，但是大约是为了让手下的人信服的原因，她常常压着嗓子，令嗓音低沉微哑，像是一杯陈年的酒。 许梓然虽然见过裘郁柔这么跟别人说话，却还是第一次听到裘郁柔这么对自己说话，莫名的觉得有点怪异。 原来站在她面前被这样命令的时候，是这样有压迫感的感受么。 她一时晃了下神，裘郁柔又说：“伸手。” 这一回，这声音好像有什么魔力，让许梓然不自觉听从，将手抬起来递了过去。 下一秒，教鞭便打了下来。 许梓然大骂一声想把手缩了回来，身体却好像被控制一般没有成功，她接连挨了三下，终于怒道：“这他妈怎么回事。” 而打了许梓然三下手心的裘郁柔后退一步，又静静站在距离许梓然不远不近的位置，悄无声息。 许梓然算明白了，这傢伙根本不是裘郁柔，只不过是长着一张裘郁柔的脸的npc罢了。 跟一个npc置气显得非常无聊，但许梓然还是狠狠瞪了她一下，这会儿她终于重新控制身体了，而身前突然多了一张桌子，上面平摊着一张试卷。 她的眼前又多了一个光屏，上面的说明是—— 【接下来的（标准时间）三个小时内，宿主将完成昨天的学习任务，不然将会进行第二阶段惩罚】 【本时段内有五次机会可以向教导者寻求帮助】 虽然不知道第二阶段的惩罚是什么，但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应该会比第一阶段的惩罚更糟，许梓然一点都不想被惩罚，但是…… “不会做就是不会做啊！这种事情又不是你逼着我做就会做了！” 许梓然欲哭无泪，翻了翻桌上的试卷和一边的参考书，发现该有的参考书倒是都有，但是就算如此，要在三个小时内把完全不会做的东西学会，也太为难人了。 时间不等人，眼下既然无论如何躲不过去，也只好硬着头皮做了，许梓然坐下来边做边翻书，心中琢磨着怎么利用那五次提问的机会。 系统说五次，又没有其他补充，那么大概可以说明，不管问题的难易，使用次数都是消耗的，那么提问的技巧就非常关键，要是因为一个很无聊的问题就用掉了机会，就太浪费了。 许梓然思考了一下，便觉得最好的提问方式毫无疑问地是问学习点在书上的位置，这样一来的话，遇到相同类型的问题，就可以自己看书解决，而不用问问题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紧迫激发了许梓然的潜力，两个小时四十分钟后，她居然真的完成了所有的试卷，甚至只问了教导者npc四个问题。 她深深舒了口气，听见大脑里系统说了句—— 【惩罚完成，倒计时十秒后将回归现实世界】 许梓然微微皱眉，她先前虽然觉得这个惩罚空间坑的很，心里却觉得这么个停滞了时间的空间是个大杀器，要是以后没时间了，退到这个空间里，岂不是就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 结果没想到这空间那么实诚，只要完成了惩罚，就会立刻退出。 只有十秒，许梓然觉得自己还有个问题没问怪浪费的，便随意问了那npc一句：“你有名字么？” npc看着许梓然，认真的面无表情地说：“我是裘郁柔。” 许梓然嗤之以鼻，她才不觉得这个像是一个空壳一样的傢伙是裘郁柔呢。 倒计时结束，眼前黑了一下，许梓然回归了现实。 她从床上翻身而起，穿上拖鞋跑到书桌边拿起闹钟看了下，发现时间果然还是早上六点，一分钟都没有增加。 她又拉下系统面板看了下，发现面板还是昨天晚上那样的紫色，右上的那些经验条这样显示—— 体力值：60/60 能力值：5/105 智力值：650/105 等级：2 许梓然微微一愣。 她记得睡觉之前，她的能力值明明是105/105。 那么说起来，刚才的惩罚系统，应该扣掉了她前面的能力值。 但是惩罚系统本身没有回扣分的道理，许梓然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扣除能力值的，是那五个问题。 仔细想想，上限只有五个，一定是有原因的。 目前看来，这个原因可能是她能力值不够，只能问五个。 那么说来，应该是二十点能力值一个问题。 不过这都只是猜测，相较起来，智力值的增加倒让许梓然有点开心，她估算了一下，如果涨势是稳定的话，再做一个多星期的试卷，她的智力值就能达到150，打开图书馆了。 虽然不知道图书馆里有什么，但是看起来就很牛逼的样子。 这么想着，许梓然刷牙洗脸换了衣服，穿袜子的时候，闹钟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她的房门被猛地打开，她妈在门口大喊：“快起床！再不起床迟到……额，你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许梓然笑嘻嘻地说：“要好好学习啊。” 许母露出不信任的神色，转身走了，走之前说了句：“早餐已经好了，快来吃饭。” 许梓然把桌子上昨天没收拾的试卷本子扒拉到书包里，在看见田佳琪那封信和送来的礼物的时候，心中又一阵唏嘘。 田佳琪的礼物是一本熟悉的漫画书，十五岁的许梓然最喜欢的漫画家的作品，许梓然记得因为这附近的书店很少有漫画书卖，想要买漫画书的话，就得去好几个街区以外的地方。 曾经的田佳琪，完全不在意为许梓然付出许多的时间和许多的精力，她会愿意为了给许梓然一个惊喜，整整准备好几个星期。 许梓然将漫画书夹到教辅书里面，又把信折起来，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天蓝色的糖果小铁盒。 打开铁盒后，便看到了一堆信件和一些空白的信纸信封。 她神情复杂。 十年后，许梓然在搬家的时候找到这个铁盒，将里面的信一封封看完，又一封封烧掉。 这个世界上曾经以为永远从自己生命中消失的东西，曾经以为永远从自己生命消失的感情，一夕之间居然又全部回来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许梓然觉得茫然。 这种茫然令她觉得眼前的世界都是不真实的，更像是一场梦境。 但是当她环顾房间的一切的时候，又觉得一切都太过于真实。 翘了一个角的漫画海报，堆在床头的玩偶，藏在床底的杂志，还有手上冰凉的艷丽的铁盒。 她的妈妈又在楼下大声地喊：“许梓然！起床了就快下来吃饭！” 曾经在记忆中渐渐褪色发黄的画面突然清晰地展现在了眼前，好像电影里猛地闪回的回忆画面，在初始的错乱消逝后，终于渐渐接受。 她把铁盒塞回抽屉，拎着书包下楼吃早饭。 这真的是十四年前。 她以为永远不会回来的高中时代。 而现在，她比所有人，领先了整整十四年了。 第九章新的一天 十四年代表着什么呢，许梓然掰着指头算了算时间，现在是2002年，不仅未来几乎改变人类生活的智慧型手机还没有出现，bat三巨头才刚刚起步，甚至淘宝都还没有建立，网际网路经济在大多数人脑子里大概还没有出现。 许梓然会先想网际网路，是因为未来她发家致富的初始靠的就是开网店，因此熟知电子商务出现后的一切营销方式和变化转折，所以一想到未来，首先想的还是这个。 但是当她在仔细想着自己所知道的发展局势的时候，便发现依靠着先知的优势，她宅家永远不出门都可以发财。 虽然她不记得福彩彩票中奖号码，也不曾关注体育彩票的比赛局势，但是没记错的话，03年中国房价开始上涨，06年第一个涨价波峰，09年第二个波峰，也就是，只要她现在能说服家人在主要城市买几套房，接下来的人生随便过过都可以吃穿不愁，无忧无虑。 再说股市，05年-07年是大牛市，08年经济危机跌了，她只要能在08年之前买股票然后把股票抛了，又是妥妥地空手套白狼，而14-15年也是牛市，她只要在15年年底之前抛了，基本不存在亏本的问题。 12年开始电影市场开始膨胀，如果再次之前她有足够的起始资金，她只要投资任何一部未来的票房黑马爆冷电影，都足以让她在一夕之间变成亿万富翁。 ——天吶，这么说来，因为赚钱的方式太多，都要选择困难症了。 第9页 许梓然抱着这甜蜜（臭不要脸）的烦恼，走出门，便看见田佳琪哈着手倚着自行车，正在路口等她。 她虽然心中还是难免怪异，但是既然觉得再给彼此一个机会，面上也不会再别扭下去，因此慡朗地打了个招呼，便骑着车和她一起出发去学校。 田佳琪是个一贯喜欢聊天的话唠，也喜欢结交各种各样的朋友，因此一路上叽叽喳喳不停，让许梓然重新记起了很多本来已经忘记的信息。 比如说现在的流行歌曲是未来许梓然听到会头皮发麻的那些，比如现在想要听歌，大多数还是用那些卡带放在随身听里，电脑什么的还是稀罕玩意儿，言情小说还是韩流校园那一套，大家看的动漫也是主流的民工漫。 再比如说，高二的校糙对隔壁的班花表达了好感，两人昨天坐车去小吃街吃了零食，隔壁班的老师原来是个秃顶，一直都是戴着假发，三班的班花居然和技校的混混在交往，好像都已经开了房…… 许梓然对后面那一类信息其实不是很感兴趣，但无奈现在的田佳琪非常感兴趣，因此大部分话题都在说这个，还不停寻求着许梓然的认同，一直到三个路口后碰到了孟诗桃，孟诗桃加入了讨论吸引了田佳琪的注意力，才让许梓然解放出来可以想点其他的东西。 许梓然又想到的是，既然她是真的重生了，那么十四年后的那个晚上，她应该也是真的死了。 她被一个流浪汉捅了一刀，死了。 但是，到底对方为什么要捅她一刀呢？仇富？ 许梓然想不通。 她自认自己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在生意场上也向来慡气讲原则，不会沦落到被寻仇的地步。 同样的，虽然向来受欢迎，但是大概是脑子里没有那根神经，对谁都提不起感觉，所以单身狗了二十多年，再加上后来忙得脚不沾地，完全没有得到过玩弄别人感情的机会，因此也没道理是情杀。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许梓然想弄清楚这件事，实在是心中觉得冤枉的慌，又担心自己再次莫名其妙这么死了，要是再来一回，她可不一定还能再重生一次了。 可是现阶段想这些也完全无解，许梓然只好在脑海里深深记住这个流浪汉的样子，决心下次哪怕在街上看见他，也一定要把对方调查个底朝天。 想着这些的时候，许梓然已经进了校门到了车库，她下意识往昨天裘郁柔停自行车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裘郁柔的自行车已经停着了。 她没有意外，因为她确实记得，高中三年，裘郁柔到学校的时间都非常早，许梓然没有对方迟到哪怕一次的印象。 而更重要的是，后来熟悉起来以后，许梓然询问过裘郁柔这个问题，而裘郁柔告诉她，她会在每天早上在操场上跑步。 “每天？”许梓然吃惊极了。 零几年的时候，没有后世那种健身至上的观念，大部分人都是闻跑步色变，听到体育课跑八百米都会浑身打哆嗦的那一种。 而裘郁柔在高中时代完全没有给许梓然那种体育很好的印象，许梓然很难想像对方居然每天都在晨跑。 但是裘郁柔给出肯定的答覆：“双休日不跑，假期在隔天在小区跑一次。” 于是正在和裘郁柔一起健身的许梓然看着自己比裘郁柔矮了那么多的身高，只好感慨着自己输在了起跑线上。 那么说起来，现在抓紧运动的话，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长高一点。 许梓然这么想了想，脑子里又再次“叮”了一声，提醒道——“是否新增跑步计划？a是，b否” 许梓然没想到系统反应那么快，连忙先选择了“否”，毕竟就算要运动，也要再仔细计划一下才行，后世运动了那么久，许梓然对健身这事还是颇有些心得的。 许梓然被田佳琪挽着手臂拉着往前走，很快就来到了教室门口，此时，脑海里大概是属于系统的那个女声再一次抑扬顿挫地出现了—— “亲爱的宿主，前方一百米处，您遭遇了您的目标人物，充满粉红色的一天又开始了，希望您过的愉快。” 许梓然抬头一看，果然看见裘郁柔正端正地坐在位置上，两耳不听窗外事地看书。 许梓然拉下面板，看见此时系统面板又变成了那个让她眼睛痛的冒着粉红色桃心的模样，而下面的名人名言变成了—— 【时间是一切财富中最宝贵的财富。——德奥弗拉斯多】 噫，这系统的名人名言居然还是每日更新的。 右边的任务列表又出现了一排日常任务，和昨天看见的一样，日常任务1是和目标说十句话，日常任务2是让目标开心，日常任务3则是和目标一起回家。 许梓然一挑眉，她记得在昨天是没有这个日常任务的。 那么说来，大概是因为她昨天做了这件事，令系统自动新增了这么个任务，再联想刚才那个“是否新增跑步计划”的提醒，足以证明，这系统比她想像中的智能灵活的多。 她一踏进教室，早自修的铃声就打响了，田佳琪似乎还想和许梓然说话，但是学习委员开始大喊“自己回自己的位置”，因此也只好回去，许梓然静下心来，看了看边上的裘郁柔，发现对方看的居然并不是她想像中的教科书，而是言情小说，现在正把把小说往课桌洞里藏。 许梓然想了想，和裘郁柔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早上好。”她笑着说。 裘郁柔本来正在拿课本，听见许梓然这么突然一句话，浑身都颤了一下，有点震惊地瞟了许梓然一眼。 那副样子，就好像兔子看见狼跟她打招呼似的。 许梓然被她这副表情看笑了：“又不是教导主任跟你说早上好，你有必要那么吃惊么。” 裘郁柔面上露出犹豫纠结的表情，好半天终于轻声道：“你都和田佳琪和好了，还要理我啊。” 许梓然一阵发愣，这和田佳琪有什么关系？ 不等她细问，班主任就进来了，因为她的位置在第一排，班主任的眼睛一眼就瞄到了她，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许梓然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头，老实地开始看起书来。 因为有了今天早上那惩罚空间里近三个小时的基础学习，许梓然对待学习的心情也没有昨天那么烦躁了。 更何况虽然许梓然早上已经分析出了很多发财致富的方法，但是她自认自己是个挺有目标的人，既然重活一次，总不能考比以前还要差的学校，因此度过高考这个坎，也是必须的。 她比别人多高考了一次，虽然已经把高考题目全部忘光，但是至少模糊地记得当年的分数线，还当年高考前的猜题，所有老师都认为数学会特别难，考前突击的全是难题，结果没想到那年的数学特别简单，但是许梓然因为把时间都花在难题上了，结果反而因为基础不牢，考的很差，以至于只刚刚过了重点线，最后上了个二本学校。 重活一回，许梓然觉得在这方面，自己绝对算是个先知。 何况现在才高一，大可以不用那么着急，把基础补结实一点。 上完前面两节语文课，许梓然除了又看掉了一些物理知识点之外，还收到了好几份礼物。 里面有玩偶有零食，有自己班送的也有别班送的，里面有些人许梓然都记不起来是谁，没想到她生日居然还送礼物，许梓然一边说着“谢谢谢谢”，一边有点感慨，不知道后来这些在高中算她朋友的人，后来都去了哪。 接下来两节英语课，许梓然自认现在的英语水平根本不需要听这些新课，因此继续学习理科知识点。 英语老师却没有语文老师那么好说话，瞪了她好几眼之后，终于皱着眉头拍了拍她的桌子，叫她起来回答问题。 “站起来，读下来这段，然后翻译。”英语老师敲着她面前的桌子说。 许梓然被突然叫起来，一脸茫然——啊？哪一段来着？ 第十章下课时间 许梓然被叫起来的时候，就眼疾手快地把数学书压到了英语书下面。 高一英语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看着原文基本和看中文对话没什么区别。 但是看着上面没有任何笔记，除了原文之外就是一片空白的英语书，许梓然还是比较懵逼的。 主要是，不知道英语老师说的“一段”究竟是哪一段。 她因为这一时卡壳，英语老师一把把她的英语书给拿了起来，看了一眼后便嘲讽道：“你看看这一片空白，能会么？英语课是来给你做其他课的题目的么？” 许梓然被拎起来这么教训着，要是过去，一定又羞又急，但是现在却脸皮极厚，甚至左右四顾了一下，看看会不会有谁给她提醒。 她眼神向右瞟了一下，看见裘郁柔故作若无其事地用自动铅笔在课本的某一段上框了一个框。 许梓然心神领会，便对着似乎还意犹未尽的英语老师说：“老师，我刚才是酝酿了一下，你不要这么着急啊。” 她话一出口，自己不觉得怎么样，班上的同学却笑了起来。 许梓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但是这状况显然令英语老师更生气，她把书拍在许梓然的桌子上，怒道：“好，你读。” 许梓然拿起课本，施施然读了起来。 她大学阶段曾经想要去英国留学，于是很是恶补过一段时间的英语，学的都是正宗的英式腔调。 再加上她交友广阔，和学校里的很多外国留学生成了朋友，因此回到高中，在口语上基本是吊打小朋友的程度。 话虽如此，她还是留了一手，稍稍加了点口音和磕磕绊绊，毕竟在场都是和她相处了半年的同学老师，要是变化太大，未免显得太不自然了。 许梓然的高中沿江中学，高一下班学期文理分班，分班后前十班是理科班，十到十三班是文科班，许梓然所在的七班本来就是理科班，因此许梓然没有换班，像是裘郁柔，原本是在十三班，选了理科之后就要换到理科班，所以从十三班到了七班。 也就是说，对许梓然来说，除了裘郁柔这样从别班换来的学生，大部分同学，都是已经共同学习了半年了的。 都学习了半年，别人哪能不知道你几斤几两啊，一个原本能话都读不通的人突然变成了一口流利的伦敦腔，也太奇怪了。 虽然现代社会大家不会认为她是鬼上身了之类的，但是既然自己重生了，谁能说这世界上会没有另外一个人？在加上那个奇怪的系统，许梓然一点都不希望自己因为变化太大成为焦点。 第10页 然而就算她已经藏拙，表现显然还是让在场所有人吃了一惊。 这些对没学过的高一学生来说确实有点难度，对许梓然来说却小菜一碟，流利地读出来之后，翻译的时候还带了点自己的理解，比直接翻译的自然了很多。 她读完后放下书本，便发现班级里寂静无声，英语老师看着她，眼神有点惊讶。 许梓然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掩饰成功了，至少英语老师只是惊讶，还没有惊吓。 果然，英语老师愣了片刻后便说：“很好，是在家预习过了？” 虽然书上明明一片空白，许梓然还是厚颜无耻地承认了：“对啊对啊，我在家预习了，只不过没写在书上。” 英语老师的神色舒缓下来，显然，一个学生在家里能那么认真，还是令她觉得很欣慰的。 她点了点头，说了句“虽然预习很好，但是课不好好上，再怎么预习都是白搭”，就让许梓然坐下，继续上课了。 许梓然苦笑着点头，坐下来后看了眼不动声色的裘郁柔，笑了笑，低声说了句“谢谢”。 裘郁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接下来许梓然便一边听课一边想接下来要做的事，总算熬到了第一节英语课下课，而一下课，田佳琪走来到她位置这边说：“孜然，你什么时候预习的啊。” 田佳琪话音刚落，坐她左手边隔了条过道的一个女生便说：“好用功啊，在家里居然还预习。”语调像是羡慕，又像是酸熘熘的。 许梓然看了那女生一眼，一时之间没想起这女生叫什么名字。 不过幸好田佳琪很快叫了出来：“哪有你用功啊江婷婷，下课都在做题。” 许梓然便想起来，这女生叫江婷婷，没记错的话，高中三年确实一直都很用功，特别是高三，基本就不见她有玩过，恨不得吃饭都看书，结果高考却考的不理想，最后复读了一年，考的却比前一次还要差。 许梓然本来以为她基本已经忘记了高中的事，不成想看见关键人物后居然还能想起这么多。 “学习用功”这个词，看起来是个夸奖，但对这时候的高中生来说，却不中听极了。 毕竟“学习用功”这个词的潜台词就好像是，你学习好靠的不就是用功，实际上根本不聪明。 奇怪的是，在现在这个年纪，大部分人可以承认自己不努力不上进不喜欢学习，却绝对不愿意承认自己不聪明。 因此虽然最开始是江婷婷先说的这个词，被田佳琪反驳后，却显得并不是很愉快，沉着脸又说：“我在家里学不进去啊，只能在学校里学了。” 田佳琪便按着许梓然的肩膀笑道：“我也觉得奇怪啊孜然，你昨天的作业都是问我抄的，什么时候预得习？” 这句话大概是想展示，许梓然抄作业都能在上课的时候完美地回答问题。 高中生之间的机锋令许梓然觉得久违又搞笑，对于现在的许梓然来说，她已经清楚的知道，努力这件事本来就是一种天分，能够坚持努力和保持良好的心态或者智商高一样，都是常人难以获得的才能。 就好像她本人可以自认有良好的心态，但是大部分时候无法坚持也不够努力；江婷婷已经足够努力，但是心态实在太差。 再比如说她坐在她身后的程浩言，完全不努力，但是确实聪明且心态良好。 许梓然想到程浩言的时候，田佳琪正戳着程浩言的肩膀说：“你坐到我位置上去，让我坐在这跟孜然说会儿话。” 程浩言穿着老土，人有点黑，个子也不高，看上去其貌不扬，许梓然知道他后来考上了国内的top2，并且很快出国留学，而此时也是数学老师的掌中宝和心头肉。 所有大家回答不出来的难题数学老师就只能问程浩言，而程浩言从来不会让数学老师失望。 与之相对的是，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恨不得让程浩言消失在她们面前，他在未来的最神奇记录，是在高三模拟考的时候，在数学和理综几乎满分的情况下，英语和语文考了四十三分，是的，加起来四十三分。 这个丰功伟绩几乎让所有老师都要疯了。 正是因为偏科太严重，所以程浩言在被身为年级主任的数学老师如此欣赏的情况下，没去实验班，而来了普通班。 田佳琪对他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语气也不客气，他却没有多说什么，在课桌上拿了几本书坐到田佳琪的位置上去了。 以前的许梓然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现在却已经知道，程浩言在整个高中时代对田佳琪几乎百依百顺的原因，是因为他喜欢田佳琪。 奇怪的是，明明高中时代两个八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人都能被传个绯闻，比方说连她和程浩言都因为高三问了几个问题被传在一起，却从来没有人发现过程浩言喜欢田佳琪这件事。 高三毕业以后田佳琪才告诉许梓然，程浩言在毕业前三个月向她表白。 那个时候正在喝可乐的许梓然差点没把可乐喷出来。 “哈？”她震惊地看着田佳琪，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可思议，“怎么表白的？什么时候的事？” 田佳琪显得很淡定：“就是我上次生日的时候，他送了我一个手办，然后告诉我喜欢我。” 许梓然又问：“然后呢？你说了什么？” “我当然拒绝了，我说我要先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我根本想都没想过他喜欢我好不好。” “额，然后？” “然后他跟我说，如果他高考考得好的话，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那个时候高考成绩还没有出来，许梓然还不知道程浩言考得那么好，所以她问：“如果他真的为你考得很好了怎么办。” 田佳琪那时候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然而成绩出来的一个月以后，田佳琪却和程浩言确定了交往关系。 很多年以后，许梓然都没有忘记田佳琪说的答应和程浩言交往的原因。 田佳琪说：“我妈妈说了，程浩言能考上首都大学，以后一定有前途，所以答应和他交往，也不亏啊。” 许梓然没有多说什么。 那个时候的她对这种事根本没什么想法，她觉得既然这是田佳琪的决定，只要支持就好了。 但是她现在已经知道，她无法认同田佳琪的这个想法，就好像她无法认同田佳琪后来所做的事。 或许裘郁柔说的不是一路人，就是这个意思吧。 短暂的下课十分钟很快结束，英语老师走回教室叫大家都回自己的座位，许梓然一边回忆着未来的一些事，一边想着接下来这节课该怎么熬。 这个时候，刚才一下课都默默无言趴在桌子上看小说的裘郁柔突然说：“你是不是觉得老师上课太简单了？” 许梓然一愣，下意识点了点头。 裘郁柔笑起来，她这笑容带着点小狡黠，有点未来的影子。 她说：“我也觉得太浅太无聊，所以我给你出个我在用的主意吧。” 第十一章食堂抢饭 裘郁柔说完这话，便把英语书推过来给许梓然看。 许梓然这才发现，在对方的书页内侧，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堆的单词。 她这样说：“我把没学会的单词写在这，要是觉得老师上课的内容我都知道，就在心里背单词。” 许梓然：“……”太、太夸张了吧。 以前怎么没发现裘郁柔这样抓紧每一分和每一秒学习，除了最后的高考，对方平时的成绩也没有多么突出啊。 但仔细想想的话，要是以裘郁柔高中那种平庸的状态，之后的一飞沖天简直像是也被重生或者穿越了一般，但是要是一直以来裘郁柔都只是在藏拙，只是后来不再掩饰的话，似乎更说得通些。 许梓然头一次发现，她一点都不了解裘郁柔。 裘郁柔不仅不像她十年后的模样，跟现在的普通高中女生也完全不一样。 大概是许梓然的目光太震惊，裘郁柔先不好意思起来。 她低着头把书拿回去，耳朵隐隐发红。 许梓然连忙伸手把书按住了，她没有去问裘郁柔到底平时是怎么学习的，而是说：“可是现在单词在你书上，我也不能看啊。” 裘郁柔似乎找到了可以交流的对象，眼中有点兴奋的闪光，在课桌了摸索了一下，找出了一叠巴掌大小的纸张。 这纸许梓然看着眼熟，大学不少考试，她都靠着这巴掌大小的小抄过活的。 但是眼下裘郁柔拿出这个，却不是为了做小抄，她把这叠小纸片献宝似的递给许梓然，眉毛扬起，嘴角含笑，脸上有种得色。 若是常人，恐怕看不出只是微笑着的裘郁柔是在得意，但是许梓然和裘郁柔怎么说也是未来的好朋友，裘郁柔虽然改变颇大，但是得意的神情，倒是和以后一模一样。 许梓然接过来，看见了密密麻麻的单词和短语。 裘郁柔眉飞色舞：“把这个夹在书页里，老师肯定看不见，平时在外面也可以拿出来背，是不是特别有用？” 许梓然艰难地点了点头。 她自认，自己恐怕达不到这种随时随地都学习的境界，却不妨碍她在发现高中的裘郁柔原来是这样的人的时候升起崇拜之情。 用后世的流行词说，裘郁柔一定是个学霸啊！ 老师很快开始上课，许梓然不忍心辜负裘郁柔的好意，拿了几张过来夹在书页里，一节课下去，却没有怎么看进去。 因为她想起来，系统在恋爱模式下，她是不能超过裘郁柔一百米的。 平常也没什么，毕竟都是学生，大部分时候都是在教室里学习，就算偶尔对方出去买个零食什么的，也不会超过系统设置的三十分钟。 但是，吃中饭怎么办呢？ 午休两个小时里，大部分人都会在食堂吃饭，但是食堂那么大，实在不好说裘郁柔会去哪。 许梓然合计了一节课，因为是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快响的时候，全班都已经蠢蠢欲动，许梓然掐着时间，在最后一分钟问：“裘郁柔，中午我们一起吃中饭吧。” 裘郁柔没说话，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只拿眼睛瞟了许梓然一眼。 之后大约过了十秒钟，下课铃声终于响了起来，裘郁柔开口道：“不要了，我约好和别人一起吃了。” 许梓然已经想到裘郁柔会先拒绝，但没想到拒绝的理由是这个，愣神间，裘郁柔已经跑出教室，而田佳琪过来拉她，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抢饭。” 第11页 食堂抢饭不管在人生的那个阶段都堪称惨烈。 比起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或者活动课的班级，像他们这种正常下课的班级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许梓然被田佳琪和孟诗桃拉着到了食堂的时候，拿菜的位置已经人山人海。 许梓然高中的几个食堂并不是按窗口打菜的，而是类似于快餐店，一条走道入口到出口，学生从入口进去，一路走下去喜欢什么菜就端什么菜，最后排队结帐。 这就导致最挤的时候大家为了好吃的菜挤成一团，非常可怕。 许梓然看了一眼就头痛，在加上系统提醒她因为距离目标人物超过一百米，已经开始三十分钟的倒计时，她顿时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她现在已经知道能力值确实有用，哪里捨得就任由它扣呢。 她左顾右盼想看看裘郁柔在哪，同时对田佳琪说：“算了吧，干脆等会儿，等人少了再来买。” 田佳琪却不愿意：“等人少了，菜都被抢光了。” 她这么说着，却没有往人群里挤，而是在走道外面看了一圈，突然眼睛一亮，道：“叶立诚叶立诚，帮我买点花菜和酸辣土豆丝出来，回头我把钱给你。” 许梓然还没想起叶立诚是谁，就听见田佳琪对另外一个人说：“舒弘伟舒弘伟，帮我买点素鸡和炒粉，我回头把钱给你。” 然后又是：“程和同程和同，帮我们打三碗饭吧，拜託啦，回头把钱给你。” 这么说完，中饭算是齐活了，田佳琪笑容灿烂，拿齐了筷子勺子，先去占位置了。 许梓然见状，忍不住道：“人家都在排队，我们全叫别人买，不太好吧。” 田佳琪笑道：“又不是不给他们钱，有什么关系。” 许梓然想了想：“唔，毕竟人家算是付出了劳动价值。” 田佳琪便说：“他们又没有不愿意，孜然，你现在怎么罗里吧嗦的。” 许梓然并不是很希望成为罗里吧嗦的人，更何况由于没有找到裘郁柔，她因为能力值将要被扣掉而感到很低落。 就在这个时候，她眼睛一亮，看见裘郁柔正从出口挤出来，在刷饭卡的地方排队。 她连忙说：“佳琪，你先坐着，我、我去看看有没有我喜欢吃的菜。” 田佳琪没觉得奇怪：“哦，好吧，不过记得别买猪肉。” 许梓然因为急着去裘郁柔身边没有深思，待到了裘郁柔身边的时候才想：为什么不要猪肉？不记得和他们相处的人中有谁不吃猪肉啊？ 不过她也没空多想了，因为裘郁柔已经看见了她，然后猛地涨红了脸。 那脸颊通红的程度，简直好像看见了暗恋的对象，不过裘郁柔的眼神并不是看见暗恋对象的那种紧张怀春羞涩，而是一种恨不得没有看见许梓然的逃避。 许梓然心里有点纳闷，但还是热情地打了招呼，然后挨到裘郁柔身边，说：“好巧啊，要不然叫上你的同伴和我们一起吃吧。” 裘郁柔低头不说话，连看都不看她。 许梓然后知后觉，突然想到：该不会，那个所谓的饭友，根本不存在吧？ 裘郁柔根本就是准备一个人吃饭的，只是为了拒绝她才说还有同伴，现在谎言被撞破，自然不好意思。 果然，买了饭之后裘郁柔便一个人找位置，根本没有和她走在一起的人。 许梓然在心里暗嘆不妙，这种事被撞破，任何人都肯定觉得丢脸，更何况是裘郁柔这样脸皮薄的人。 她在原地呆了片刻，最后一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扯住裘郁柔的胳膊说：“快来我们这边，我们这边有位置。” 裘郁柔稍稍挣扎了一下，受到手上端着餐盘的限制，动作无法太大，被拉到了田佳琪那一桌。 田佳琪是看着许梓然把裘郁柔拉过来的，没说什么也没什么表示，孟诗桃却是一脸见鬼的表情。 饭菜已经上齐，四人围在一起，都是默默吃饭，没有人说话。 许梓然自然觉察到尴尬。 但是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那么尴尬，就算裘郁柔和她们不熟悉，也不应该是这种一句话都不说的状态啊。 想了想，她决定开口打开话题，她说：“咳咳，对了，佳琪，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买猪肉，说起来，今天怎么吃得都是素的？” 田佳琪没说话。 许梓然看出来了，对方应该是因为她把裘郁柔拉过来而生气了。 但是怎么会呢，田佳琪以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啊。 幸好还是有人搭话，孟诗桃为了缓解气氛接话道：“非典啊，不是还是你叫我们别吃猪肉的么。” 孟诗桃这话一出，许梓然恍然大悟。 03年春季，确实是非典肆虐的时候。 许梓然还记得，这场流行病就好像是大自然打在得意洋洋的人类的脸上的一巴掌，虽然仅仅几个月就有了能够治癒的办法，但是在那几个月，那种瀰漫在整个世界的无力感个绝望感，哪怕十年后想来，仍旧记忆犹新。 现在是二月份，非典还没有大肆爆发，至少对于许梓然所在的这个东部小城市来说，这个病虽然听上去已经足够可怕，但是还是在电视和报纸上的东西。 但是很快，随着第一例本市疑似病例的发现，整个城市都会陷入恐慌之中。 那个时候连一个小感冒都会得到被隔离的下场，许梓然还记得高二有个班因为一个人感冒整个班都被隔离。 不过重生而来的许梓然绝对不会慌张，因为她知道，他们这里根本不会因为非典而死人，所有人，都是自己在吓自己。 第十二章那些矛盾 但是很快，她自己就先被吓了一跳，因为孟诗桃突然说：“对了孜然，你这个感冒有没有去医院看过，应该……没事吧？” 许梓然这才想起自己正感着冒呢，她当然知道自己就是普通的着凉，但是这种时候，这种话题确实有点敏感。 然而许梓然还没有说话，田佳琪就摔了筷子怒道：“怎么说话的，孜然当然只是感冒，她都感冒这么久了，有问题我们全死光了好不好，有没有脑子的。” 她这话说的一点情面都没留，不客气的像是在教训自己的孙子。 孟诗桃肯定没想到田佳琪会是这样的反应，顿时闭了嘴，不再说话了。 不仅不再说话，而且很快收拾了碗筷，低着头走了人。 许梓然在她临走掉的时候看了对方一眼，见对方眼中含泪，分明就是快哭的样子。 许梓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一来刚才田佳琪口气严厉分明是为了自己，二来她也实在也不知道怎么抚慰高中女生这种脆弱的内心。 而作为始作俑者，田佳琪脸色不变，一脸淡定地继续吃饭。 许梓然觉得有些怪异，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孟诗桃好像哭了。” 田佳琪边把酸辣土豆丝里的辣椒丝挑到一边，边无所谓的开口道：“她这样说你，可以算诅咒了吧，我又没有骂她，她哭什么。” 许梓然满腔复杂。 是了，田佳琪从过去就是这样，对所有人走不咋地，但是对她许梓然确实是好。 但是她对其他人都不咋地，偏偏架不住其他人一窝蜂的喜欢她，这其中不止有恋情方面的喜欢，也有友情方面的喜欢。 比如说孟诗桃三天两头地被她骂哭，偏偏不离不弃，后来升上大学对方身边也有一圈朋友，对她都不算差。 许梓然记得后来裘郁柔曾经这么说过：“其实更吸引人的，往往是有点自我主义的人。” 那么说来，田佳琪绝对算自我的人，任性又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但是偏偏她对你真诚地笑一笑，你就觉得她做的一切都可以原谅了。 ——唉，人啊人，也真是奇怪。 许梓然在这边纠结着的时候，裘郁柔也菜碗一收，说了句“吃好了”，也直接走了。 许梓然知道这种情况下裘郁柔留着确实尴尬，自己现在肯定不能拦也不能跟，因为田佳琪正在盯着她看。 她只好忍痛先不去看那倒计时，干笑着道：“怎么了。” 田佳琪哼了一声，说：“不是说好不理裘郁柔么，你怎么还让她和我们一起吃饭。” 许梓然一脸茫然：“啊？是么？” 田佳琪鼓起脸瞪着许梓然：“要不是她抢了你旁边的位置，我们就可以做同桌，你难道都不在意这件事么？！” 许梓然愣了两秒，恍然大悟。 她想起来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 她们班的班主任是物理老师，但比起老师，更像个吊儿郎当的理科男，平时能不管事，绝不管事，许梓然现在回忆起来，对他最深刻的印象，是他穿着一双夹脚拖鞋和一件不平整的白衬衫，在教室门口问她“许梓然，你怎么又迟到啊”的场景。 高一开学的位置他是按出操顺序排的，大家都猜他分班以后估计懒得排位置，会随便学生自己坐。 于是许梓然和田佳琪约好，到时候两个人要成为同桌。 果不其然，他还真的没排座位，但是偏偏那天许梓然和田佳琪都来晚了，到的时候，裘郁柔已经坐在了许梓然同桌的那个位置上，而班主任也后脚进来确定好了位置，一切成了定局。 这些事许梓然本来已经忘光，随着田佳琪的提醒又想了起来，本来嘛这事也没什么，偏偏田佳琪记恨上了裘郁柔，之后的三年，就算许梓然开始和裘郁柔说话，田佳琪对裘郁柔也是爱撘不理。 许梓然记起这个原因，顿时头痛起来：“哎这事，这事就算了吧。” 田佳琪一脸不服气：“你怎么这样，裘郁柔跟你说了什么，你就到她那边去了。” 许梓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怎么是到她那边去了呢，裘郁柔人还不错，这事也不能怪她啊，她哪知道我们约好了。” “那那天她把你可乐吸管撞掉了，你不是也很生气么？” “啊，撞掉一根吸管而已，没必要生气那么久吧？” “可她没跟你说，害你用了掉地上的吸管，你当时也明明很生气啊！” 田佳琪皱起眉头看着许梓然，显然是不满极了，然而她瞪了三秒之后，突然收了不满的神色，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算了，就知道你要做好人，毕竟你们是同桌，关系好也是要的，不然平时也挺不方便。” 许梓然习惯了田佳琪的情绪鄹变，知道她这种情况才不是真的放下了，而是在心里扎稻糙人。 第12页 但是就算在心里被她骂，她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对待裘郁柔，因此只好说在心里了声抱歉。 许梓然回到教室的时候，看见裘郁柔就在位置上看小说，很是松了口气，要是对方不在位置上，她还真不知道要去哪找。 既然在位置上，至少就不用担心继续扣能力值，因为田佳琪还是决定去安慰孟诗桃，所以许梓然开心地坐回位置，偷偷起看裘郁柔在看什么小说。 既然已经知道了她和裘郁柔有矛盾的原因，接下来自然是要解除这个矛盾。 说实在的，这种事，硬要说是矛盾都勉强。 这都什么事儿啊。 ——抢座位，掉吸管？ 许梓然揉了揉脸颊，觉得现在提起这些事，都算自己小气。 于是她只好在瞥到裘郁柔看的小说名字后凑过去说：“你也喜欢看这种小说啊，这是讲什么的？” 裘郁柔瞥了许梓然一眼，开口道：“不好说。” 语调有点冷淡。 许梓然硬着头皮又问：“古代言情？” 裘郁柔把封面翻给许梓然看，然后又继续沉默地看起书来。 许梓然知道裘郁柔这个人，对某件事打定主意的时候，是很难为死缠烂打而妥协的，只好姑且放弃，从大家送的礼物里挑了包零食吃。 她挑挑拣拣，最后拿了包麦丽素，想了想觉得麦丽素太甜，又翻了一下，翻到了一包烤牛肉干。 然后她突然想起来，裘郁柔特别喜欢吃这种烤牛肉干。 许梓然记得她第一次去裘郁柔家的时候，就被她家那满满一柜子的零食给惊到了，裘郁柔在外一副高冷女神的形象，完全想不到对方会在家里存一柜子的零食，而这些零食中最多的，就是那种小包的烤牛肉干。 这种牛肉干又硬又咸，吃起来废牙而且没什么营养，裘郁柔却能啃一下午，穿着白大褂一边看着大部头的医学书，一边啃着牛肉干的形象，给许梓然造成过巨大的冲击。 许梓然看见这个，顿时有了主意，拆了一包递给裘郁柔问：“你吃不吃这个？” 裘郁柔的眼中露出了在许梓然看来相当明显的挣扎的神色，但是显然对方并不是如此没有自制力的人，因为一闪而过的挣扎后，还是很自然地摇了摇头，说：“不要了。” 许梓然便拆了一包自己啃，一边啃一边思考着对策。 她突然想起来，其实十年后的裘郁柔是那种喜欢那事情清清楚楚地摊开来说的人。 这点和田佳琪刚刚好相反，田佳琪向来认为时间能淡化掉一切矛盾冲突喜爱讨厌，因此就算不说清楚，只要行为上有所倾向，就可以默认事情已经解决或者结束。 裘郁柔却不是这样，可以说，裘郁柔在希望所有事清清楚楚上近乎像一种强迫症，只要某件事在某一点上还是不清楚的，她就会不厌其烦地想要把它捋清楚，如果不清不楚，她就会冷战到底。 这两人的在这一点上的截然相反令许梓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怀疑自己交朋友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当然许梓然多少觉得裘郁柔和十年后并不是很一样，但是俗话说三岁看到老，性格方面，想来变化不会特别大。 于是她斟酌了一下，开口对裘郁柔说：“话说，你是不是在为先前的事生我的气？” 果然，听见许梓然那么说，裘郁柔明显产生了动容。 她虽然还拿着书，却一页都没有翻，挣扎了半晌后开口道：“你说的先前的事，是指田佳琪和你为什么讨厌我的事么？” 许梓然在心中比了个贊，暗想：看来有戏。 于是她把之前和田佳琪说好坐同桌的约定对裘郁柔说了。 她自认这个理由有点奇怪，因为叙述间加了很多的主观情绪来表明这事是她们不地道。 裘郁柔听了这话，却呆了半天，好一会儿才说：“原来是这样。” 许梓然看裘郁柔的表情不像是释然，便补充了一句：“这事不能怪你，是我们自己单方面做的决定。” 裘郁柔发呆的表情渐渐变成了拧眉，眼皮稍稍落下，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睛里的神色。 但是看那瘪着的嘴和下撇的嘴角，分明是……似乎有点不服气？ 第十三章数学测验 这表情许梓然还真是第一次看见裘郁柔做出，想来十多岁和二十多岁的时候，还是有些差别。 要是二十岁以后，裘郁柔想必根本不会为这种事不服气了。 裘郁柔把手按在书页上，眼睛却完全没在文字之上，又问：“之前吸管那事，你不是也很生气么？” “这种事我现在当然不生气了。”许梓然连忙道，她听说这事的时候，只觉得青春期的自己真是不可思议。 裘郁柔便奇怪地看了许梓然一眼，她应该是多少觉察到了许梓然的变化，只是因为本身对许梓然也说不上熟悉，因此没有多说。 许梓然有些心虚地又拆了包薯片。 说真的，她敢在裘郁柔面前那么肆无忌惮的原因，就是冲着现在的裘郁柔没认识她几天，根本不了解她，因此就算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对方应该也只会稍稍有点奇怪，而不会多想。 放在田佳琪那儿，说不定会以为她被鬼附身了。 这会儿裘郁柔的表情也不再是之前的冷淡，而有些愧疚了：“其实之前我是想告诉你吸管掉地上了的，结果去厕所了，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用了。” 许梓然见裘郁柔软化，连忙趁热打铁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再一次把零食递给裘郁柔，说：“吃不吃这个。” 这一回裘郁柔只犹豫了两秒，便接了过去，然后轻声说了句“谢谢”。 她用尖牙咬着牛肉干的模样落在许梓然的眼里，莫名有种亲切的感觉，许梓然觉得她多多少少地找回了未来的裘郁柔的影子，而系统更是在此时相当及时地提醒她——“亲爱的宿主，您的目标人物现在非常开心，请再接再厉啊（能力值+5）。” 许梓然挑了挑眉，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找到了一个刷分的好主意。 人逢喜事精神慡，许梓然觉得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于是开心地趴在桌子上，继续补全基础起来。 然而有些小得意的许梓然，在仅仅两个小时后就遭到了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打击。 因为数学老师拿着一叠试卷进来说：“大家把参考资料和书放进桌子里去，下节课随堂测验。” 表情顿时一片空白的许梓然在心里想，一个之前数学还不错的女生，突然交白卷的话，数学老师会不会觉得自己被找茬了。 许梓然自我代入了一下—— 不是找茬，还能是什么啊！ 可真偏偏真的就是突然之间连最基础的知识都不知道了。 集合定义域函式关系，这些字她每个都认识，连起来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许梓然好不容易看到有道会做的大题，做完以后才发现，靠是用微积分做的。 高中数学何其变态，每个步骤都算分，许梓然对这题能拿几分没有什么乐观的态度。 何况这会儿她想起来，他们高中数学老师好像是数学组的组长，那么多年纵横天下的最大法宝，就是各类大小考突击考随堂考——而根据裘郁柔说的，前些天他们刚刚经历过小考，并且结果令数学老师很不满意。 可是许梓然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一回的考试她只能让数学老师更不满意。 满打满算，她重生到现在的学习时间，加上惩罚空间里的，都没有满六个小时。 许梓然咬着笔桿连蒙带猜做了一小半题，最后实在做不出，心一横，趴在了桌子上。 ——如今看来，为了避免变化太大的疑虑，是只能装病了。 老师很快发现了她的异状，走过来说：“许梓然，你怎么回事？” 许梓然没有说话，把手埋在手臂里哼唧。 数学老师敲了敲她的桌子：“装病是吧？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总是装病？” 许梓然在心里大呼卧槽，怎么会这样，她在高中老师的印象里原来口碑那么差么？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她好像确实是挺热衷于装病请假休息迟到早退的——可恶，早知道会重生，以前就做个乖乖女了。 但是这一回绝对不能妥协，许梓然微微偏头，有气无力地说：“嗯，我就趴一会儿。” 她话音刚落，田佳琪就说：“老师，许梓然真的生病啦，她感冒很多天了。” 许梓然偷偷在衣袖上把嘴唇搓干，耷拉着嘴角令自己显得憔悴，抬头对数学老师说：“我就是有点头晕，应该趴一会儿就好了。” 数学老师大概头一回招架这么高超的演技，一时面上露出点犹豫。 就在这个时候，裘郁柔开口道：“年老师，许梓然真的生病了，我昨天还送她去医务室了。” 这一下，数学老师终于信了，急道：“怎么回事的，去过医院没有，快点，送去医院！” 这么说着，匆匆忙忙地拉着她赶出去，竟然连考试都不管了。 许梓然一时有点懵逼，在心里大呼糟糕——她好像玩大了。 这一刻，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裘郁柔也拉上——毕竟她万一去了医院，那能力值不知道得扣多少了。 许梓然不知道，因为非典的关系，早上学校才刚对老师们下了通知，让她们严肃对待班级里每一个感冒发烧的学生。 许梓然这一下，算是正撞在枪口上了。 但是许梓然很快放松下来，因为她知道非典的症状是一定会发热，而她肯定没有发烧。 在医院里第一步肯定是量体温，而她体温正常，会很快被放回学校，但是这么一来一回，就肯定来不及考试了。 她在心里合计着这一切，都忘记了她还紧紧抓着裘郁柔的手腕，直到赶来的班主任说了一句：“怎么还拉着别人一起来了。” 裘郁柔满脸茫然，看了看班主任又看了看许梓然。 许梓然有点心虚，表面上却一脸害怕地看着裘郁柔说：“你陪我一下吧。” 数学老师便说：“管这个干嘛，既然是同桌，一起去测一下体温。” 果然，许梓然先又被带到昨天那位医务室老师那测了体温，体温结果当然是正常，老师却还是担心，便带她去了医院。 带她去医院的是班主任，这个三十来岁的理科男，现在在许梓然的眼中就是个同龄人。 第13页 因此许梓然看出来，对方在一边安慰她不要紧张的时候，一边自己其实紧张极了。 见班主任都那么紧张，许梓然顿时想起被她拉来的裘郁柔，人家一个小姑娘，这也算无妄之灾了，于是她连忙充满歉意地对裘郁柔轻声说：“我真不是非典，对不起。” 她以为裘郁柔一定害怕，说不定还会怨上自己，因此一边说抱歉，一边偷偷看裘郁柔的神色。 没想到，裘郁柔倒是已经淡定下来了，她甚至一脸平静地对许梓然说：“你不要害怕，你肯定不是非典，昨天我看着你测体温的，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这么副胸有成竹信誓旦旦的样子，莫名有点后来的影子，让人觉得充满了安全感。 许梓然一时陷入回忆，便没有说话，裘郁柔却以为她不相信，便又补充了一句：“我妈妈说的，我们这儿绝对还没有非典病例。” 这么说着，有些笨拙地握住许梓然的手，坚定地握了一下。 手指比许梓然的更凉，手心还有些微的冷汗。 许梓然便知道，其实裘郁柔也在紧张。 可是明明那么紧张，为什么还要安慰她呢？她们现在的关系，连关系要好的同学都算不上呢。 许梓然用余光偷偷看着裘郁柔的侧脸。 阳光下少女的脸颊上有着细小的汗毛，白皙的脸庞上，淡色的嘴唇正紧紧地抿着。 她将紧张隐藏起来，是不是为了抚慰此刻应该更紧张的自己呢？ 这个十五岁的女孩和未来许梓然认识的那个裘郁柔很不一样，虽然有些相似之处，但归根到底不是许梓然欣赏的类型，但是这一刻许梓然突然想：啊，怪不得她们会成为好朋友呢。 十五岁的裘郁柔青涩又害羞，却愿意为了别人，鼓足勇气。 到了医院后，医院里的医生听闻是学生在教室里发病，一时气氛严峻，但是测了体温后，就都安心下来，一时拍着胸膛，还怪起老师们小题大做。 “放心，没有热度就肯定不是那个病，就是小姑娘贪凉，感冒了。” 年纪大点的女医生还教训许梓然：“衣服穿那么少，现在不怕，以后你就该后悔了。” 许梓然讪笑着点头，被班主任再次塞回车上，送回学校。 这一回，班主任显然轻松下来，又恢复了平时那个模样，一边开车，一边还开起了玩笑：“我看你是不想考试装病吧啊？我听说你们在数学测验？” 许梓然瘫在椅背上装作自己说不出话来。 她实在担心，自己一说话就会破功。 不过总算把这个坎过去了，许梓然回到学校看见因为放学已经走空的教室，深深松了口气。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夕阳将被从门口涌进的风吹起的窗帘染成橘黄色。 放学以后的教室安静极了，值日生用湿抹布擦干净的黑板还有一片潮湿的痕迹，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写着“喜迎开学”，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将桌子拉出长长的影子，几乎每张桌子上都垒满了高高的课本。 如果不是细小的尘埃在橘黄的夕阳之中浮动，这画面像是一帧静止的青春电影。 许梓然突然想起高三最后一年她告别学校的时候，装着满满的一堆书从学校运回家里，灼热的阳光照在她的背上，她向身边的田佳琪抱怨着什么。 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问她考的怎么样，脸庞在逆光之中，看不清楚模样。 高一高二的后辈从楼上的走廊里看着他们这群回家的高三毕业生，年轻的脸庞上带着憧憬和嚮往。 那个时候的许梓然她…… 是很得意地沖这些后辈的挥手，满脸笑容地来展示自己终于脱离炼狱，浴火重生，迎来新生活。 讲真，她那个时候对高中可没有什么好印象，倒是后来大学毕业的时候更难过些。 然而很多年后她回忆这一刻，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在这一天起就结束了高中生涯，被时间的洪流推攘着往前走去，于是她回过头来，怅然若失。 那个时候，她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还有回来的一天。 不过怅然若失这种情感，是在她确定再也不会遭遇之后矫情用的，当真的回来的时候，就顿时变成了苦逼——为了下一场考试，她这些天估计得开始暗无天日的学习状态了。 她嘆了口气，开始整理书包。 而这个时候，陪着她一起才回到教室，也开始整理书包的裘郁柔问她：“喂，所以说，你是不是在装病啊？” 第十四章新的任务 许梓然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去看裘郁柔。 装病什么的，她早就装习惯了，但是被人这么一本正经地提出来，还是有点心虚。 裘郁柔表情认真地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询问，显然是真的对这件事有疑惑，而不是在反问。 许梓然含糊道：“我当时是真的头晕，不过后来又好了。” 她担心裘郁柔不相信，便那眼角瞟着裘郁柔的表情，结果裘郁柔也还在看着她，她这么一副明显的心虚的模样，就落在了裘郁柔的眼里。 夕阳的光辉正落在两个人的脸上，像是流动的蜂蜜一般流淌在眉间发梢，年轻的面庞上的明亮的双眼，像是熠熠生辉的宝石。 两人对视了几秒，突然之间，一起笑了出来。 许梓然都说不清楚自己在笑什么，想来裘郁柔也不一定清楚，但是此情此景之下，突然情不自禁地被一起戳到了笑点，于是一个笑的蹲在了地上，一个笑的趴在了桌上。 半晌，裘郁柔说：“你以后可不能装病了，说不定又像今天这样。” 许梓然点了点头：“是了，以后不装病，就装姨妈痛。” 裘郁柔便又噗嗤笑出声来，说：“那你一个月要是疼两次怎么办？” 许梓然一脸理所当然：“月经不调，很正常啊。” 两人插科打诨收拾好东西来到车库，学校里的所有学生几乎都已经走光，学校里安静的只有他们俩的声音，车库里也只有零零散散几辆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骑的自行车。 久违地体会到这样静谧的校园，许梓然一时感慨万千，嘆道：“到底还是学校好啊。” 裘郁柔瞥了许梓然一眼，问：“你今天装病，是为了逃避考试么？可是你上次数学考试的成绩也不差啊。” 许梓然对自己上次考试的成绩当然完全没有印象，便问：“我上次考的不错么？”她还以为她高中数学一直很差呢。 裘郁柔道：“上次班级平均分92分，你考了98不是么。” 许梓然揉了揉鼻子，暗想：现在考的话，说不定连二十八分都没有。 她正想略过这个话题，那阴魂不散的系统音又出现了：“叮——亲爱的宿主，一个好机会现在出现在您的面前啦，您为什么不请求你的目标人物辅导你的课业呢？” “推荐限选任务1：成功让目标人物辅导你的学习（能力值+10，智力值+2，经验值+5）” 许梓然本来兴趣了了，但是在奖励结果在眼前跳出来的时候，顿时虎躯一震，只差眼睛发光了。 这真是目前为止所有的奖励最丰厚的任务了，不接还是人么？ 许梓然当即酝酿情绪，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裘郁柔目光闪烁。 裘郁柔问：“怎么了么？” 许梓然抬眼瞧着裘郁柔，力求自己的目光显得无辜又可怜：“其实，我基础特别烂。” 裘郁柔一脸茫然：“啊？” 许梓然在心里唾弃着装嫩的自己，表面上还是充满期待地看着裘郁柔问：“你能指导我一下么？” 裘郁柔明白过来，顿时目光游离不定：“你让我指导你？” “只是偶尔问一下问题就行了，我不会太麻烦你的。” 许梓然话音刚落，裘郁柔还没说话呢，系统提醒道：“亲爱的宿主，友情提醒，偶尔问问题并不算课业指导。” 许梓然暗道啰嗦，这种事她还能没数么，但是一下子就抱着人家的大腿求人家辅导，人家能答应么？当然是要循序渐进。 果然，听许梓然这么说，裘郁柔就没那么犹豫了，只是有些奇怪地说：“你真的要问我问题么，你上次考98，我才考92啊。” 许梓然暗想：这有什么，现在全班倒数站在我面前，搞不好都能吊打我。 虽然系统前面有了友情提醒，但是在裘郁柔答应之后，还是相当慷慨地算她完成了任务，然后之后就多了一串后续任务，都是闻裘郁柔几道题就能加几点智力值能力值的，看的许梓然眼馋不已，却也只能到明天再开始做这些任务。 裘郁柔说她的脚在昨天回家用过药以后就好了，所以两人一起骑车回家。 冷风凄凄，迎面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生疼，许梓然打了个寒颤，然后打了个喷嚏。 许梓然边吸鼻涕边瞥见裘郁柔冻得泛红的手，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了声“等一下”，便停下车，在书包里掏了一下，掏出了一双手套来。 手套是线织的薄荷绿，看起来还算清新可爱。 她昨天看见裘郁柔大冷天骑自行车都不戴一副手套，心中可惜那双漂亮的手，又记起裘郁柔说过她手上有疤痕的部位，冻到后很容易发痒，因此从家里拿了一副多余的手套来。 但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便一整天都忘了这事，直到现在才记起来——幸好，也不算太晚。 她把手套递给裘郁柔，说：“我看你的手都冻红了，还是套上吧，不然伤疤又要痒了。” 裘郁柔看着手套发愣，好一会儿问：“咦，你怎么知道我手上伤疤会痒？” 许梓然因为这穿帮呆了两秒，才连忙说：“我就是看见了你手上有疤，所以猜的。” 裘郁柔把手心翻在许梓然的面前，展示着她大拇指内侧那道不太明显的疤痕，惊讶道：“连我妈都不一定发现我这里有疤痕呢。” 许梓然厚着脸皮道：“我观察能力比较强嘛。” 裘郁柔便又笑起来，接过手套戴上后，不好意思道：“今天明明是你的生日，被人都是送你礼物，你却还要送我东西。” 许梓然笑道：“你先前又不知道是我的生日，倒是我拜託你做我的指导老师，当然要给点学费啦。” 她以为听她这么说裘郁柔又要不好意思，没想到这回裘郁柔坚定了点了点头，认真道：“我一定会好好指导的。” 第14页 不知道为什么，许梓然想起来今天早上惩罚空间里那个穿着白大褂拿着教鞭的成年版“裘郁柔”，于是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的撇过脸去——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在意yin未成年人。 两人再次在岔路告别，许梓然哼着后世的流行歌曲，到了家门口，看见了在冷风中跺着脚等她的田佳琪。 第十五章生日愿望 许梓然看见鼻尖冻得通红的田佳琪，面上就是一惊，道：“外面那么冷，你干嘛等在外面。” 田佳琪看见她过来，眼睛一亮，连忙问：“怎么样？” 许梓然见她第一反应便是问这个，就知道不给她个答案不行，笑道：“要是有怎么样，我还能回来么。” 田佳琪便松了一大口气，然后也笑了出来：“我就知道没事，都是孟诗桃乌鸦嘴。” 许梓然摇头笑道：“这话说的，我都替孟诗桃叫屈。” 她看了看田佳琪，又问：“这事告诉我爸妈了么？” 田佳琪摇了摇头：“怕叔叔阿姨白担心，就没说，说你留堂了。” 一听这个藉口，许梓然眼睛一抽，顿时觉得晚上迎接自己的又得是一顿无休止的唠叨。 但是看见桌上丰盛的晚餐和生日蛋糕时，便庆幸于田佳琪是这样一个善于随机应变的人了。 她真不敢想像，要是兴奋地替她准备着生日晚餐的父母，听到了她被当成疑似病例送到医院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虽然她已经知道很多年以后，她和父母之间的关系可能会坏到冰点，但是无论如何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毫无保留地爱着她的人里，一定有她的父母。 许梓然在吃饭前因为留堂被许母教训了很久，最后许父看不下去，说今天是好好的生日，干嘛弄得那么不愉快，听了这话后许母终于停止了唠叨。 田佳琪这天被留在许家吃饭，吃了饭菜后才拿出了生日蛋糕摆在桌上，三人簇拥着许梓然叫她许愿。 关了灯以后的房间里只有烛火幽黄的光芒，许梓然在悠悠晃动的火光之中，看见还未老去的父母，和还显的稚嫩的田佳琪。 这一刻许梓然突然想起来，重生的前一天的那场同学聚会上。 在酒吧，灯光幽暗闪烁，像是烛火般幽微不定，有人提出了这么一个话题—— 你们想回到高中时代么？ 众人纷纷发表意见。 “想啊，做梦都想，这要是真回去了，一定要好好学习。” “学习什么啊，一定是买房！我起码得买五套房！” “有没有追求啊，这要是回去了，想做什么不能做啊，现在就去背彩票中奖号码，一夜变成千万富翁。” …… 大家议论纷纷，大多是想回去，只有两个人不想。 一个是裘郁柔，一个是许梓然。 许梓然说：“你们怎么能想的那么美好啊，我光是想到六点半起床，浑身就哆嗦起来了。” 她这话一出口，居然没人反驳。 大家都点头称是，巴结地说着“还是许总想的透彻”。 许梓然便觉得没意思，这些人以前是她的同学，他们平起平坐，现在却因为她更成功而来巴结她，多少令她有些怅然。 但是这怅然多少有点虚伪，因为仔细想想，要是他们不巴结她，她大概也会觉得他们不可理喻，没有眼力见以及故作清高。 人大概都是这样，虚伪矛盾，永不满足。 大家又问另外一个说不想回去的裘郁柔为什么。 裘郁柔坐在吧檯边上双腿交叠，神情里有种看不上一切的云淡风轻。 “没什么意思，过好现在就好了。”她这么说着。 “那你没什么遗憾的事情么？”又有人问。 “遗憾的事当然有，但是该想的是以后是否能实现，而不是回到过去这种虚无缥缈的梦。” 那个时候许梓然暗嘆裘郁柔虽然理智，但是未免不近人情。 大家在这里想像着这种事，自然不是觉得真的能回去，也不过是回忆过去的一种方式罢了。 她这话说出来，理智到有些刻薄。 结果现在，许梓然真的回来了。 站在这里，仍旧略显茫然地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过她十五岁的生日。 人生漫漫走来，真的没有遗憾么？ 过去的很多年里，许梓然不管烧香拜佛还是生日许愿，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她觉得靠着自己的努力生活已经足够顺遂，而那些令她烦扰不已的事情，似乎也不是神佛能够解决的，于是最后只能说一句“希望我在乎的人和在乎的人都幸福”或者“世界和平”之类的。 而这一刻看着父母和田佳琪殷切的目光，她突有所感地想：希望以后的那些事全部都不要发生了。 她希望接下来的十年，她和父母还有田佳琪都能够更好的沟通，将所有可能发生的不快，都扼杀在摇篮之中。 她这样盼望着闭上眼睛，正要吹熄蜡烛的时候，想了想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希望接下来的考试都能拿高分。 想到这，又想到说要帮她补习的裘郁柔，又许愿：希望裘郁柔也开心快乐。 想完这之后，许梓然觉得再这样下去只会没完没了，就连忙把蜡烛吹灭了。 …… 田佳琪在她家吃了晚饭，分了蛋糕带回家，许梓然又举着手抢着洗了碗。 洗碗的时候，她本来想劝说父母买房或者商铺之类的升值，便问了下家里目前的存款。 许母虽然奇怪许梓然为什么会问这个，但还是零零碎碎替她算了一下，最后的结果令许梓然觉得并不太乐观，居然只有十万。 可是当她比较了物价房价之后，就知道这十万比十年后值钱，只不过仍然算不上多。 要是让父母把这钱用来买房或者商铺的话，许梓然觉得自己没有自信说服他们。 在心里衡量了一下之后，许梓然最后放弃了。 现在的生活其实不错，没必要太过于急功近利，股票的牛市也还有一年，许梓然又足够的时间来赚取她的第一桶金。 许梓然是成功过的人，因此反而对再次成功没什么迫切感，现在她倒是更希望在其他方面成功——比如说，高考考个更好的学校？ 若说成年人比起未成年人有什么有点的话，自制力绝对算一样，更何况在后世这种花花世界混过，眼前的娱乐活动大多完全吸引不了许梓然的注意力，比如说以前那种趁着爸妈不在偷偷看电视之类的行为。 因此有了想要好好学习的决心之后，许梓然便回房间开始狠狠刷题，到晚上再打开系统面板一看，顿时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地方。 那个叫图书馆的按钮，居然不是灰色的了。 许梓然看了看自己所有等级的区别，发现最大的区别就是，智力值从原本的650/105，变成了650/150——这是她今天确实做了很多题目的原因。 对智力值，许梓然一直是很疑惑的。 因为观看上下的其他等级，很明显就能判断出，斜槓左边是可以恢复的现有值，斜槓右边则是固定通过增长的总值，结果她的现有值居然比总值高，是一种奇怪的溢出现象。 当然对这事，许梓然是有所猜测的，她并不觉得这个智力值真的增加了她的智商，反而更像是她获得知识的总量，那么她现有值反而比总值高这件事也可以理解了，大概是因为身体和灵魂的不匹配。 这个智力值与其叫智力值，不如叫灵魂力之类的，可能还更形象些。 许梓然重生而来，最神秘的东西之一莫过于这个系统。 现在，这个神秘的东西又掀开了一角面纱，许梓然大喜过望，连忙点了进去。 第十六章系统外挂 先是一片黑暗之后，便感觉仿佛穿越了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 头脑有短暂的眩晕，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在一片奇妙的空间之中，并且伴随着一种脱离地球引力的失重感。 许梓然看见上下左右全是书籍，放在环绕在她周边的圆形书架中，向上望不见顶点，向下望不见底端。 ——这真是名副其实的书山了。 与此同时，许梓然发现自己没有实体。 不像早上在惩罚空间那样，虽然周围黑暗，自身却清晰无比，这回，周围分明能看见一排排的书籍，她却看不到她自身的存在。 她悚然一惊，很快想到系统的奇异之处，便勉强镇定下来。 她又定睛去看周边的图书，发现虽然她明明看见了一本本的书，也依稀看见了书嵴上的字，但是当定睛想要看清是什么字的时候，头却一阵阵发晕，有一种脱离感从精神深处传来， 她便只好姑且放弃，只大概的上下左右看了一下，忽然发现有一块地方特别清晰，心中想着去那儿看看，视线便突然靠近那儿，并看清了上面的书。 竖在书架上的，是《高一模拟真题》。 许梓然：“……”啥？ 许梓然不信邪，又看了看隔壁，发现左边是一本《高一英语（上）人教版》，右边是一本《高一数学（上册）苏教版》，再然后也有什么物理辅导书，化学公式书，再过去一点，初中时候的教学书籍也出现了。 许梓然：“？？？” 难不成都是教科书么？ 许梓然完全不能接受这么大一个金手指里居然只有她手头有的教科书，又想往下排看，却觉得眼前开始变得模糊，并隐隐浮现一行字来——【亲爱的宿主，目前权限不足，请继续努力】 许梓然原来期望有多大，现在的失望就有多大，因此明明已经非常勉强，还是拼命想要看清下面的图书，于是下一秒脑中一阵阵疼痛袭来，系统的叮叮声响个不停，还伴随着那个系统女声的警告，随后眼前一黑，又是一种穿梭感后，便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后，眼前便浮现了一行红框加粗的字——【警告：宿主有突破权限行为，可能造成不可逆伤害，下次请勿做尝试。】 许梓然揉着脑袋，觉得疼痛还没有散去，连带着眼睛都一阵阵发酸，看见这么行警告，不禁也有点后怕。 但是既然没事，这一波就不亏。 因为刚才许梓然勉强看的时候，很确定自己看见了一本书—— 《历年高考真题（2016）》 2016年的，历年高考真题？ 这代表着什么，简直一目了然。 她能从里面找到05年的高考试卷。 第15页 许梓然虽然强装镇定，心还是砰砰直跳。 天吶，这金手指，开大发了啊。 只要她知道了原题，想要考几分，不就是只看她的心情？ 一场，只看心情的高考？ 光想到这，简直就慡翻天了。 许梓然本来已经窝进被窝，想到这甚至忍不住从被窝钻出来在房间里走了好几圈。 她暗慡地拍了好几下桌子，简直恨不得当场翻几个跟头，过了好久，发热的大脑终于渐渐冷却下来。 不能开心过头了，她现在甚至都只不过勉强看见了标题，连碰都没碰到呢。 权限不足。许梓然皱眉想着系统的提示，这提示太暧昧了，她想不出权限不足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又翻了翻面板，仍旧没找出什么更明显的提示，扫了眼右上的各项数值，发现智力值变成了500/0，前面的五百则变成了灰色。 她心中一动，想到，或许所谓的权限不足，就是因为智力值不足。 目前涨智力值的方法，就只有做题。 许梓然顿时觉得自己被打了鸡血，虽然大家本来为了考好成绩就会做题，但是能在做题后拿到当年高考真题的，自己一定是独一份。 许梓然只觉得热血上头，毫无睡意，连忙打开檯灯拿出辅导书想要做更多的题，结果刚准备动笔，眼前模糊一片，系统提示道——【叮——亲爱的宿主，察觉到您正在休眠时间进行脑力劳动，推荐立刻进行调休，否则将会被强制休眠。】 许梓然：“……”这什么毛病吶，她不做题不行，做题也不行，这系统未免太烦人了吧。 可是眼看着后面有多了个倒计时窗口，许梓然的头因为先前的勉强又确实还有些隐痛，想了想，总算压制住了心中的兴奋冲动，还是关灯上床。 上床之后闭着眼睛平静了一番，许梓然终于渐渐从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状态出来了。 仔细想想，完全不清楚它需要的权限是多少，自己在这边兀自兴奋，最后搞不好被淋头泼一盆冷水。 因此，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却不要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这事上，才比较好。 大概是因为心里有了这件事，许梓然这天晚上睡得不大实，一晚上一直做梦，一会儿是过去，一会儿是未来，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她下意识伸手去床头摸手机，没摸到，才想起来，自己已经重生回了过去，手头可没有以前近乎已经形影不离的智慧型手机了。 不过现在她已经有了比智慧型手机更高级的东西，这个系统虽然令人束手束脚，但是确实神奇极了。 系统既然还没有提醒她可以起床，那么大概是还没有到六点，她正想起床看看闹钟确定现在是几点，脑海中又想起了系统的声音—— 【亲爱的宿主，觉察到你的生物钟变化，是否新增清晨任务。】 许梓然并不觉得自己生物钟变化了，但是听到系统的提醒，她突然想到，裘郁柔都每天在学校晨跑，自己要不要——也去跑一跑？ 她捏了捏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又在床上比了比自己的身高。 上一世的高中三年，她只长高了三厘米。 虽然她一直不想承认，但是，就算自己骗自己并对外宣称她一米六，也改变不了，她真的没到一米六的事实。 一朝回到十五岁，许梓然突然想到——如果运动一下顺便补点钙，她是不是，还能长高？ 一想到这，她猛地从床上跳起，开始穿衣服洗脸。 系统面板上，刷过一行又一行的消息，又慢慢消失—— 【新增晨跑任务】 【数据分析中】 【模型构建中】 【套餐选择】 【自定义模式下自动匹配】 【每日任务制定完毕】 【今日任务一千米，任务完成体力值+2，能力值+5】 【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 第十七章清晨想念 许梓然起的太早，不仅天空才刚刚泛起鱼肚白，连她妈都还没有起床。 她希望让她爸妈多睡会儿，便蹑手蹑脚地从楼下下来，进入厨房。 灶头还有昨天晚上吃剩的米饭，配上抽屉里的榨菜，正好可以煮点稀饭吃。 许梓然煮稀饭的时候，系统跳出来说—— 【亲爱的宿主，观察到您的早餐不足以补充您白天所需的营养，建议增加蛋白质和糖类的比重。】 许梓然看到这个提醒，没忍住“嗤”地笑了一下。 在其他人面前的时候，她需要像是十五岁的许梓然，而现在大概是因为周围没有了其他人，她的神情动作便趋向于十年后的自己。 她看到系统面板上多的那个一千米任务和推荐食谱，忍不住喃喃说了句：“管家婆似的。” 她又望向锅里开始咕噜噜沸腾的稀饭，面孔上牵着嘴角露出个笑来。 她想起一些事。 大学毕业之前，许梓然十指不沾阳春水，连煤气怎么开都不知道。 然而大学毕业后她独自在出租屋生活，吃了上顿没下顿，要不然在外面胡吃海塞，要不然在房子里干嚼泡面，再加上生活不规律和如影随形的压力，有一段时间，许梓然例假半年来一次，几乎怀疑自己已经不是个女人。 那个时候，放假回国的裘郁柔，来她所在的城市陪她。 第一天裘郁柔收拾了她冰箱里快要过期的食材，然后给她煮了碗杂粮粥，炖了锅排骨汤。 杂粮粥软糯甜香，排骨汤软烂鲜美。 许梓然像是个数年没吃饱饭的饿殍，咕噜噜把浮着油脂的汤水一口饮尽，觉得自己人生中还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那个时候，裘郁柔一本正经地说：“你这样下去，都要营养不良了，既然已经开始一个人生活，怎么还学不会怎么照顾自己。” 许梓然一脸茫然。 二十多年，她学了怎么学习怎么和人相处怎么永不放弃，就是没有学过，怎么照顾自己。 裘郁柔便手把手教她怎么煮饭，怎么收拾房间，怎么挑选食材，还帮她列好一个星期的营养食谱，叫她要是懒得选吃什么，就按照上面的买。 “你现在这么过下去，活不到三十岁就要开始早衰，赚再多钱，有什么意思。” 许梓然连连点头，觉得这世上要是有谁能娶了裘郁柔，简直是积德行善了八辈子才能得来的福报。 而在这个十年前的早晨，许梓然熟练地把锅里沸腾起来的稀饭盛到碗里，仿佛有听到裘郁柔在她耳边说：“好了好了，再煮下去，就变粥了。” 语气恨铁不成钢，像是唠唠叨叨的小管家婆。 她的笑容渐渐从脸上隐去，变作了连她自己都发现不了的怅然。 时间不管倒退还是前进，仿佛都会不可避免地带走什么东西。 如果在十年后，在这个早晨，裘郁柔会不会带着早饭敲响她家的门，皱着眉头挑剔地看着她胡乱堆在沙发上的换洗衣服。 于是她会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听着广播里的财经新闻，一边听着裘郁柔说：“你又准备把这些衣服塞进洗衣机里了对不对，我在就说过了，这件需要干洗……” 许梓然嘆了口气，她发现自己开始想念十年后的裘郁柔了。 她往盛好的稀饭里拌了酱油和麻油，又放了点榨菜，听见系统警告营养不良警告个不停，没办法，从冰箱里翻出了个白煮蛋，拣了点昨天的剩菜堆在碗里。 这一回系统终于不提醒了，许梓然安安静静端了碗，走到院子里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吃饭。 外头还是很冷，不过空气清新，环境静谧，比十年后一个月里半个月的雾霾天好多了。 许梓然听见鸟鸣啁啾，混在稀稀拉拉的风声里，像是回忆里那些潺潺流过的日子。 她呼哧呼哧喝着稀饭，忽有所感，抬起头来，看见枝条遒劲的玉兰树枝干上，蹲坐了一只姜黄色的猫。 许梓然知道这只猫，它是这方圆十里八村的霸王猫，机警到像个人类，可是三年后，还是死在了车祸之中。 人要是死在车祸之中，还有着没完没了零零碎碎的后续，但是一只流浪猫死在车祸之中，除了得到一句司机的“晦气”，似乎也得不到其他的东西。 许梓然自言自语：“可怜可怜，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是知道了这么个小东西的阳寿，还怪难过的。” 猫再怎么聪明，也当然不知道许梓然在自言自语着它的命运，于是“喵”了一声跳下树来，竖着尾巴向许梓然靠近。 “喵——” 它又叫，目光炯炯，望着许梓然手上的碗不放。 它自然有着属于猫的经验，大概是觉得像许梓然这个年龄的小姑娘，最容易卖个萌讨到点吃的。 可偏偏许梓然不是个普通的小姑娘，于是她大口吃完了碗里的所有东西，向猫展示已经空空如也后，便耷拉着鞋走进了屋里。 她得吃饱点，去见十年前的裘郁柔了。 她进了屋刚把碗放进洗水槽里，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她回过头去，看见她妈见了鬼一般地看着她，整个人僵成了一个雕像。 许梓然觉得情有可原，干巴巴叫了句：“妈。” 许母的嘴巴张的可以吞进一个完整的鸡蛋：“你——你自己做了早饭。” 许梓然“嗯”了一声，放着水把碗洗了。 “你吃了些什么？”许母走过来看看锅，又看看碗。 许梓然照实说了，许母便伸出手来，按了按许梓然的额头：“病了？” 许梓然哭笑不得：“我只是想早点起床而已，这有什么的。” “可是你会做饭？”许母想不通。 “煮点稀饭而已，这种事情，看看就会了嘛。”许梓然摆了摆手，把手在搭在椅子上的围裙上擦干了，便拿了书包说，“反正我弄好了，我走了，要是佳琪来了，你就跟她说我已经走了。” 这么说完，不顾许母的一脸震惊，推着自行车走了。 初春的空气冰冷沁凉，带着些微潮湿的水汽。 许梓然骑车到了学校的时候，太阳都还没升起来，只不过天已经不再是先前的蒙蒙亮，有了点白天的意思。 许梓然停了车来到操场，看见了一些晨练的体育生正在喊着口号，除此之外，看遍了整个操场，没有看见裘郁柔。 她虽然有点疑惑，倒也不特别遗憾。 毕竟她主要是为了自己锻鍊，次要来是来偶遇裘郁柔。 第16页 更何况既然裘郁柔以后说了她确实在跑步，那么肯定是在跑步了，只可能是今天可能恰好没来，或者是时间上错过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有人在她身后吃惊地有点磕巴地说：“许许梓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梓然回过头去，看见裘郁柔拿着一条毛巾从晨曦中走来，鬓边毛茸茸的碎发染着初升的阳光变作一团模糊的光圈，身姿挺拔，五官秀丽，从将散的晨雾中走来，是一株鲜嫩的，可爱的植物。 第十八章跑步任务 大概是因为逆光走来的裘郁柔和十年后的模样太像，因此让本来就心存思念的许梓然有些错乱，她呆了一会儿，没有第一时间去回答裘郁柔。 直到脑海里传来一声机械化的提醒—— 【亲爱的宿主，觉察到您遭遇了目标人物，模式更换，祝你有幸福的一天~】 【亲爱的宿主，亲密度上升，限定距离加长为200米】 许梓然挑了挑眉。 她本来也在纠结那个不能距离目标人物太远的设定太麻烦，原来随着关系的贴近，也会有所放宽。 但是，亲密度是什么东西？面板上为什么没有显示呢？ 既然开始思考这些，便已经彻底清醒过来，许梓然清了清还有点痒的喉咙，说：“咳咳，我就是来跑步锻鍊的，你呢？” 裘郁柔瞪大眼睛，露出吃惊的模样：“我也是来跑步的，我是一直有这个习惯的。” 许梓然笑回：“为什么这么吃惊，是觉得我不像是热爱运动的样子么？” 许梓然只是开个玩笑自嘲一番，没想到裘郁柔顿时露出紧张的神情，摆手解释道：“我我我没有那么想，我只是，只是……” 她“只是”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许梓然便无奈拍了下裘郁柔的肩膀，顺势揽住她的脖子，转移话题道：“你现在是跑好了才开始跑，要是才开始跑，要不要一起？” 裘郁柔因为从来没有人对她做过如此亲密的举动而僵住了身子，机械化地点了点头，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和许梓然并肩跑在了跑道上。 跑起来以后，她才想到，自己先前已经做了热身运动，但是许梓然还没有啊。 她以为许梓然是没有跑步的经验所以不知道，刚想提醒，就听见许梓然说：“我没做过热身，开头慢点跑，就当热身呗。” 这么说着，侧头笑着看着她，微微眯起眼睛，步履轻快，呼吸均匀。 十五岁的许梓然不一定会科学运动，但是重生的许梓然当然会。 而且因为有后世那种百花齐放的健身方式，光是健身操，她就知道几十种。 可惜她还是小瞧了十五岁的自己的懒散娇弱程度，按照往后的经验跑完第一圈的时候，她居然已经气喘吁吁。 她看了还步伐稳定的裘郁柔一眼，便说：“万万没想到，这种程度对我来说已经不是热身而是正经跑了。” 裘郁柔这回听出许梓然是在自嘲，便说：“你以前没有跑过，会累也是正常的。” 许梓然觉得再这样跑下去，本来就睡眠不足的自己今天应该会睡一天，在第二圈就放慢了脚步，见裘郁柔也慢了下来，忙说：“你按照自己的速度跑吧，别迁就我啊。” 裘郁柔没说话，还是在许梓然身边跑着。 有了裘郁柔跟着，许梓然更不好意思在中途放弃了，直到系统提醒成功跑完一千米，拿到了所有奖励分，才终于停下脚步，开始变为快步走。 大概因为第二圈已经跑的很慢，到后来呼吸渐渐顺畅，跑完全程，竟然也没有喘的太厉害，到走完一圈，居然已经过了三十分钟，眼看着快要早自修的时间，许梓然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不好意思道：“都怪我，你今天没怎么活动开吧。” 虽然以后运动的时候，裘郁柔也经常迁就她，但是毕竟那个时候她们已经是好朋友，而现在她们不过只是认识几天的同学罢了。 裘郁柔摇了摇头，浮着一层薄汗的脸带着些微的红晕，像是白里透红的蜜桃，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最后又闭上，没有说出口。 许梓然在心里嘆气，暗想：现在的裘郁柔未免人太好太软太体贴，这事本来是优点，过头了就不好说了。 她想到裘郁柔十年后虽然在她面前还是温柔体贴，但是在外人看来总被认为不近人情，心中头一回猜测，裘郁柔是不是后来吃了什么苦头，才有了那么大的改变。 两人在最近的卫生间洗了把脸，便结伴去教室。 许梓然说：“我果然是身体素质不行，得多锻鍊锻鍊，对了，你是每天都跑步么？” 她心里当然早就知道答案，毕竟十年后的裘郁柔已经告诉过她，但是眼下为了能不冷场，便随意这样问了一下。 结果裘郁柔回答道：“嗯，对啊。” 许梓然卡了一下壳。 ——不是说双休日不跑，节假日隔天跑么？ 今天已经是周五，许梓然本来想着裘郁柔双休日不跑步，就约下星期一继续一起跑，没想到裘郁柔直接说她每天跑，许梓然愣了片刻，接道：“那明天要不要也一起来跑步。” 裘郁柔点了点头，说“好”。 十年后的裘郁柔没道理骗人，但是现在的裘郁柔也没必要骗人啊。 许梓然想了想，终于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觉得裘郁柔大概高一之前还是每天跑的，后来才改成了双休日不跑——毕竟以后的学习更紧张些，或许会更累。 既然有了合理的解释，许梓然也不再多想，两人约定了具体的时间，又探讨了一下跑步中要注意的事，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班级门口。 许梓然本来正和裘郁柔聊得欢，忽然头皮一麻若有所感，抬起头来，便看见田佳琪坐在她的位置上，正单手撑着脸盯着她看。 那张巴掌脸上看上去没什么表情，就是眼神看上去有点冷。 许梓然莫名浑身颤了一下，暗想：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无端有点心虚？ 她走上前去，干巴巴说了句：“今天来的真早啊，佳琪。” 田佳琪冷哼了一声：“没你早。” 许梓然毕竟不是十五岁，其实已经不太习惯高中这种粘腻的朋友关系，要让她再进行那种连上厕所都一起的行为，她是受不了的。 但是跟一个十五岁原本和她形影不离的小姑娘说什么“朋友之间也要有彼此的空间”或者“我不习惯朋友之间那么亲密的关系”，显然毫无说服力，说不定会被认为厌烦了朋友关系想要绝交。 许梓然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只好无奈道：“我以后决定每天早上晨跑，你要一起么？” 田佳琪原本冰冷的神情就变成了不敢置信：“你？晨跑？你以前不是说不踩着铃声进教室都是在浪费人生么？” 咦？她说过这样的话？ 许梓然想了想，发现高中的她可能确实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怪不得田佳琪震惊，就算是她自己，在十五岁的时候也是绝对想不到十年后她会开始健身运动的。 她就知道，了解她的人，会觉得她的变化大到让人无法接受。 许梓然挠了挠脸，最后还是只能无奈道：“唉，你就当我中邪了吧。” 第十九章上体育课 中邪之类的说法，田佳琪自然是不相信的。 但是就算告诉田佳琪自己重生了，田佳琪也不一定会相信，因此也只好坚决地回避掉这个问题，只说自己“突然想要强身健体了”。 许梓然以为依照田佳琪的个性，估计又会和自己冷战，正头疼地要怎么样把关系维持在一个不冷不热的状态，没想要田佳琪这次不仅没有冷战，反而粘的更紧，一下课就把许梓然身后的程浩言赶到她的位置，在许梓然身后絮絮叨叨。 许梓然自己挺想多做几道题刷一下智力值令图书馆能看更多的书，便想让田佳琪找别人玩或者也去做题，但聊了几句以后，却发现往常一直肆无忌惮的田佳琪，今天聊起天来有点小心翼翼。 比如说往常她说着自己喜欢的话题就停不下嘴，今天说着说着，却会因为许梓然兴致缺缺的表情而换一个话题。 这事情虽然不明显，但做的多了，也足以让许梓然意识到，田佳琪是在为她收敛脾气。 一旦发现这件事，希望和田佳琪拉开点距离的话就更说不出口了。 一向这么自信骄傲的人现在开始看她的脸色，许梓然只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只小心收着爪子的小猫咪，让人不忍心拒绝任何事情。 许梓然只好换了个态度，说着自己突然觉察到在高中阶段学习有多么重要，因此想要专心好好学习。 对于高中生来说，不管他们学习是好是坏，一直以来的教育还是令他们确信学习确实重要，因此田佳琪虽然面上还是将信将疑，却也不揪着许梓然聊天玩耍，跟着一起做了几节课间的作业习题。 不过田佳琪毕竟不是许梓然那样重生的，天性又还是爱玩，到了下午，终于还是受不了这种被拘着学习的状态，找别人玩去了。 而因为许梓然真的一直在学习，田佳琪开始相信许梓然或许真的改邪归正了。 许梓然进行了一天的学习，到最后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疯魔。 或许是因为有了成年人的理解能力，又有了高中生的记忆力，许梓然发现过去觉得难的不得了的知识点现在居然能够慢慢理解了，而且因为知识点的梳理和理解的方式都来源于自己的整理，运用起来也更得心应手些。 与此同时，因为许梓然一有不会做的题目就去问裘郁柔，她便渐渐发现一些奇怪的事情。 裘郁柔一直以来，不管在许梓然的印象中，还是眼下进行过的考试，成绩都不过是普通，但是不管许梓然问裘郁柔的是超级基础的无脑题，还是公认有难度的烧脑题，裘郁柔从来没有说过“不会”。 大部分时候，她都能很快给许梓然解答，并且堪称循循善诱，思路清晰。 这种全面的知识掌握情况，可不像是一个成绩中等的学生。 许梓然有了个猜想，她在猜想，裘郁柔是不是一直以来一直都没有发挥过全部的实力。 但是这猜测实在太中二病了，这种“隐藏实力”的说法，一般似乎只会出现在那种扮猪吃老虎的热血漫画中，这个想法一出现许梓然的脑海之中，许梓然就觉得是自己的脑洞开的实在太大。 那么，难道说裘郁柔也重生了？ 第17页 许梓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便甩都甩不走，许梓然偷偷看着裘郁柔，想着是不是能从某些方面看出些蛛丝马迹。 裘郁柔正在做许梓然给她的一道数学大题，大概是碰到了什么问题，微微蹙了眉头，她的眉毛很浓，不用修就是后世流行的那种韩式平眉，只不过眉尾有一些多余的杂毛，与以后那样的精緻如画不大一样，却另有一种未经修饰的天然青涩。 与自己那较为深邃以至于经常被怀疑是不是混血的五官不同的是，裘郁柔五官柔和，圆润的鹅蛋脸就算是十年后也仍是眼下这样充满胶原蛋白的模样，细长的双眼在下垂时露出薄薄的一层内双，往下便是一截小扇子似的浓密的睫毛。 而嘴唇在许梓然看来最漂亮，厚度适中，嘴角微微上扬，令神情无论在何时看起来都温柔恬静，最重要的是，颜色很浅，不管上什么颜色的口红都很漂亮。 想到这件事，许梓然不禁想到以后裘郁柔在口红试色上那种不用遮瑕就“所见即所得”的天分，一时之间忘记遮掩自己的视线，变得有点过于赤裸裸了。 这下，就算是正在认真做题的裘郁柔都发现了许梓然的目光，脸又开始发烫，最后无奈地也望向许梓然，说：“怎么了，在看什么？” 许梓然将两只胳膊交叠放在桌子上，下巴枕着胳膊盯着裘郁柔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说了一句：“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哈？”裘郁柔一脸茫然。 许梓然看裘郁柔这毫不修饰的疑惑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大概是想太多了，便含糊道：“就是娱乐一下，问一下你会怎么接下一句。” 裘郁柔一贯认真，便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好半天犹豫着说了句：“热情的火苗说灭就灭？——我想不出什么好的，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许梓然想起后世的网络段子，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么？” 裘郁柔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 许梓然忍着笑：“你看，英语里面，友谊是dship，ship是船dship不就是，翻的船。” 这么说完，自己禁不住笑出了声。 裘郁柔大概还没有经受过后世网络的浸染，一时之间有点懵逼，好半天说了句：“……欸？” 许梓然被裘郁柔这认真的样子逗得笑出声来，忙叫裘郁柔不要再想，继续做题吧。 有了这一茬，许梓然便暂时不去想裘郁柔身上的问题了，毕竟最不科学的事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还有什么能比重生还自带系统更扯呢？ 她又在学习的海洋中遨游了一会儿，在某节下课后抬起头来，发现教室里的人居然已经消失了大半。 她正在吃惊地想着这是什么现象的时候，田佳琪走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走啦，上体育课去。” 能在不是饭点的时候，让一个班级的人一下课就消失大半的，自然只能是“下节是体育课”。 许梓然学校的体育课男女分开上，这一次女生的体育课学习内容是在体育馆练习羽毛球，许梓然记得她的高中好像有着必须学会三种球的学习目标，于是老师第一学期教排球，第二学期教羽毛球，第三学期教桌球——至于第四学期，呵呵都快高三了哪来的体育课。 许梓然在体育运动上一直有着上手很快的天赋，更别说羽毛球她后来常打，那个时候身边基本已经全部都是手下败将，只有裘郁柔还能跟她不分伯仲。 而眼下，体育馆里姗姗来迟的体育老师，一手拿着球拍一手拎着羽毛球说了句：“那么同学们，今天我们来学习发球。” 老师教的是正手发球，演示完毕后就让同学们自己练，许梓然对这种发球方式早就像呼吸一样自然轻松，一时之间拿着球拍看着场内一群新手惨不忍睹的状况，后世一部知名电影里的热门台词情不自禁地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啊，无敌是多么寂寞。 第二十章练羽毛球 她拿着球拍长吁短嘆无所事事，心中想着，武林高手看着三流武者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感觉。 田佳琪练了一会儿发球，一直没能成功在球落地前打到，一时间有点焦躁，见许梓然老神在在一脸轻松，便问：“你怎么不练习，小心体育老师拿你当靶子。” 田佳琪以前就打羽毛球，不过以前是野路子，发球并不是标准的正手发球，因此这次要把以前的习惯改了，很是有些难度。 许梓然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和田佳琪一起练野路子的正是过去的自己，当初她重新学羽毛球的时候，也有这么一段辛苦矫正的日子。 许梓然早上跑了步，觉得今天的运动量够了，懒得动，又兼没有对手，便说：“反正到时候考试能过就行了，懒得练。” 这么说着，四下环顾，看着其他人的情况。 这么一来，就看见了在远处一个人练习的裘郁柔。 大概是因为她刚转来这个班，没有认识以前的同学，因此才只能一个人练习。 裘郁柔左手拿球，右手挥拍，球落在地上，拍子才动，闭着眼睛挥动拍子时，连带着身体一起转了一圈，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然后睁开眼睛，茫然四顾。 许梓然“噗”地笑出了声。 难以想像，以后那个运动全能的裘郁柔现在看上去居然是个手脚不协调的人。 和她一样笑出声的，还有一边的田佳琪。 她刚才成功了两次，便也懒得继续练习，和许梓然一起靠在墙上，笑道：“这人还真是笨手笨脚。” 许梓然面露诡异。 她难以想像那个十年后的裘郁柔被评价笨手笨脚的样子，但是现在的裘郁柔看上去，似乎真的对运动不太拿手。 但是一想到以后，许梓然便意味深长若有所指道：“莫欺少年穷啊。” 现在这句话还没有随着某本小说的火爆而被和打脸扯在一起，田佳琪不明所以，满不在乎道：“你可别被她看上去又蠢又呆的表象骗了，我听说一些事，她可不是那么简单。” 许梓然相当确信裘郁柔不是那么简单，却也知道自己定义里的不太简单，可能和田佳琪不太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重生而来吧，对于田佳琪这样遮遮掩掩的八卦，许梓然不仅没什么兴趣，反而感到有些厌烦。 于是她说：“三人成虎，流言又不一定是真的。” 田佳琪有些不满了：“你干嘛这样替她说话。” 许梓然回：“我不是替她说话，我是在陈述事实。” 田佳琪气的把羽毛球狠狠扔在地上，走到许梓然的面前，说：“所以我说的话都是流言，裘郁柔说的话就是真的对么？你的好朋友到底是我还是裘郁柔？” 田佳琪颇为气势汹汹地瞪着许梓然，猫儿一般圆熘熘的眼睛变得更圆，脸颊微微鼓起泛红，显然是气的够呛。 许梓然脑子里自然有一堆诸如“这跟谁和谁的关系更好没有关系”或者“君子群而不党”之类的道理，但是现在对田佳琪说这些事的话，显然是没眼力见儿，于是许梓然连忙安抚道：“好啦好啦，你说说，是什么事情？” 田佳琪冷哼一声，道：“你叫我说我就说么？” 许梓然求爷爷告奶奶说了好一会儿，田佳琪这才又终于说了：“她们都说，裘郁柔初中的时候和混混一起玩，还抢过一个学姐的男朋友。” 许梓然没忍住“嗤”地笑了一下。 她这笑声的不屑实在太明显，就算再怎么不会看脸色的人，也知道她根本不相信这个话。 田佳琪便说：“你现在怎么那么讨厌。” 许梓然脸色微变。 她突然想起来十年后的某一天，田佳琪也是这样站在她的身边，皱着眉头说：“许梓然，你现在怎么那么讨厌。” 那个时候的许梓然大大咧咧，还没有觉察到，原来田佳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决裂的前兆。 她笑嘻嘻地问：“我哪里讨厌了？” 田佳琪看着她，因为双眼皮是新割的，因此化了浓妆，显得过分妖艷：“你为什么非得像现在这样呢，一定要跟别人争个高下，都这个年纪了，成熟点不行么？” 许梓然有点笑不下去了：“我哪里不成熟了？创业的人那么多，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田佳琪表情认真：“可是人家要不有背景，要不有本金，要不就是男的。” 许梓然觉得荒谬：“前面就算了，连男的都是理由？” 田佳琪点头：“为什么不呢，就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才要劝你，不希望你以后会后悔。” 那场对话过后，田佳琪在第二天对她道歉，说她只是心情不好，说了很多奇怪的话，然而半年之后，她窃取了许梓然公司的数据，两人彻底分道扬镳。 很多年以后，许梓然才知道，那个时候的田佳琪对她们共同的朋友诉苦，说许梓然有多么刚愎自用，有多么自以为是，有多么不留余地。 或许确实是她在忙碌和压力中忘记收敛自己的脾气，可是不留余地的，又难道真的只是自己？ 与那个时候相同的荒谬感，突然浮现在了许梓然的脑海之中。 她突然想到，田佳琪其实一直是这样的人，她在所有人的那里，都可以用同样的甜蜜娇嗔收穫同情和怜惜。 许梓然无法控制的眼神发冷，看着田佳琪说：“我以为，背后嚼舌根的人，才更讨厌一些。” 当然不会想到许梓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更别提还带着这样沉郁的、冰冷的眼神，田佳琪彻底呆住，这一刻她听不见周围的所有声音，只觉得浑身发冷，头脑发晕，她看着许梓然，好像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好半天，她后退半步，忍不住道：“你、你是谁？” 田佳琪虽然脱口而出这句话，却并非是真的觉得许梓然被人掉包，而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好像突然有一条涌动不息的暗流横亘在她们之间，令她们之间的距离，看上去似乎很近，却已经无法靠近。 许梓然却因为她这句话心中一跳，清醒过来。 就在这时，体育老师突然走到了许梓然的身边，用球拍轻轻拍了拍许梓然的腿说：“许梓然啊许梓然，我盯你好一会儿了，就你一个人一下都没练过，怎么，都会了？要不给我们演示一下？” 第18页 田佳琪和许梓然之间暗自涌动着的风暴因为体育老师的一句话暂且全部消失，许梓然暗道“不妙”，挠了挠脸说：“唉呀，这不正要练么。” 体育老师是个开朗的三十多岁的女人，平时也喜欢机灵漂亮的许梓然，便开玩笑地严厉道：“我看你胸有成竹，一定要给我们大家展示一下才行。” 许梓然心里正憋了一口气，当即拿着球拍说：“行，要我干什么，正手发还是反手发，要不要来几个花式球啊？” 体育老师一愣，以为许梓然在赌气，她不想为难许梓然，便说：“你就发这节课的。” 许梓然说出前面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后悔，她当然知道很多打球方式的技巧，但是实际上，要让她现在一下子做出来，还真有些难度。 体育运动这种事，对肌肉记忆的依赖比想像中大的多，许梓然现在连球都没摸过几下，能发出来才怪。 不过幸好老师也没准备为难她，许梓然走到发球线上，左手拿球右手挥拍，羽毛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正好掉在了对面的另一边对角线上。 周围一群连网都发不过的菜鸟发出了一声齐齐的惊嘆。 因为真的没有练过，许梓然心里还是有点不确定的，见成功发球，便松了口气。 既然成功了，自然有难免嘚瑟起来，许梓然挂着故作谦虚的神情道：“老师，你看这样行么？” 体育老师先是一呆，然后便笑了，走过来揉了揉许梓然的脑袋：“还真是藏着一手，是不是就等着我给你个机会秀一把？” 许梓然摊了摊手。 体育老师便说：“那要不要秀一下花式球？” 逼都已经装完，当然要立刻跑，许梓然连忙摇头，严肃道：“不行不行，不能浪费别的同学的时间。” 这样坚持拒绝之下，自由练习又重新开始。 体育老师和许梓然说了几句话，大致问了下“打了多久羽毛球”“怎么练的”之类的问题，等和老师说完话，许梓然发现田佳琪已经和其他人开始练球了。 她一眼不看许梓然，就算球落到了许梓然的边上，也要把眼神错开，就好像许梓然是一团空气。 许梓然有些无奈。 她多少觉察到自己刚才有些过了，但是当初的阴影实在太大，还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失的。 她嘆着气准备去体育馆外头思考一下人生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身后叫她：“许梓然，你教教我怎么发球吧。” 许梓然回过头去，看见裘郁柔双手背在身后，抿着嘴紧张闪躲地看着她。 那眼神，就好像鼓足了所有的勇气。 第二十一章运动教学 裘郁柔都提出来了，许梓然怎么可能拒绝。 别说以后她们俩的关系，就是现在，裘郁柔还在辅导许梓然学习呢。 她刚想一口答应，系统在脑子里又“叮”地响了一下—— 【亲爱的宿主，您的目标人物向您发起了‘教导某项球类运动’的请求，快点在运动中加深彼此的关系吧~】 【推荐任务2：教导目标人物羽毛球（能力值+10，体力值+2，经验值+5）】 这完全是正中下怀，虽然系统发布任务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荡漾，不过奖励积分是实打实的，这让她顿时笑开了花，忙道：“当然好啊，来，我们到边上人少的地方去。” 说着，拉了裘郁柔的手臂，到了体育馆的角落里。 裘郁柔虽然觉得许梓然有点太热情了，但是也很高兴请求能够被答应，于是跟着许梓然到了边上，便认真地练习起来。 第一次没拿住球，球太快掉了下来。 许梓然说：“放轻松放轻松，球掉了再开始挥拍，别想太多。” 裘郁柔深吸了口气，眼睛盯着羽毛球，再放手的时候猛地挥拍，结果拍子飞了出去。 许梓然：“……也、也不要那么轻松，球拍是要拿牢的。” 裘郁柔红着脸把球拍捡回来，回来后却发现把球落在了那，所以只好又跑回去捡球。 许梓然：“……”这个人和她以后认识的那个严谨认真一丝不苟的裘郁柔真的是同一个人么？ 第三次，许梓然先演示了一遍，裘郁柔点着头紧张地再次开始，结果紧张过头，球还没扔下拍已经往前，同时因为拍子是往球打的，直接打在了自己的手上。 许梓然吓了一跳，连忙跑上去抓住裘郁柔的手，问：“怎么样？” 看不出什么太明显的伤，裘郁柔的手指上只有一道被砸到的红痕，许梓然又去看对方的表情，见对方连颊通红，眼眶里泪珠打转，却忍住没有掉下来。 裘郁柔抽回了手背在身后，说：“还好，没关系。” 这么说完，捡起掉在地上的拍子，又准备开始练。 许梓然连忙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现在太紧张了，肯定练不好的啦。” 她抓住裘郁柔抓着羽毛拍的手，顺手把地上的羽毛球挑到球拍上，道：“要不先练练颠球，掌握一下手感。” 裘郁柔愣了一下，这一回没有把手抽回来，等许梓然松开手后，却情不自禁紧紧握住了球拍。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练了会儿颠球，总觉得对方好像比刚才还要紧张，以至于都开始同手同脚，便连忙叫停，干脆决定聊会儿天。 许梓然问：“你以前没有打过羽毛球么？” 裘郁柔摇了摇头，“嗯”了一声。 许梓然大感吃惊，她以为就裘郁柔以后的那个水准，一定是从小练到大的呢。 裘郁柔又说：“小时候我妈送我去练跳舞，老师说我协调能力不行，最好还是不要勉强自己……” 许梓然：“……居然还有那么过分的老师。” 裘郁柔奇怪地看了许梓然一眼：“她说的是实话，哪里过分呢？” 许梓然：“……嗯……那你喜欢这些么，跳舞啊，羽毛球之类的。” 裘郁柔张口欲答，突然想到什么，问：“你喜欢么？” 许梓然便说：“你回答你的啊，问我喜不喜欢干什么。” 裘郁柔低头看着地面：“我只是觉得你喜欢我却说不喜欢的话，你可能会不开心。” 许梓然先是一怔，随后笑着揽住了裘郁柔的肩膀：“什么啊，那就是不喜欢的意思啊。” 裘郁柔连忙解释：“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有点、只是不感兴趣。” 许梓然偏头看着裘郁柔的脸，对方鼻头上出了细汗，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见她望来，却立刻移开目光，望向了一边的地面，像一只胆小的害羞的，却充满好奇的兔子。 许梓然头一次脱离了后世对裘郁柔的印象，看着现在的裘郁柔，发现对方其实并不如她想像中那样淡然坚强或者害羞过头，她只是太过于小心翼翼的，在渴望别人的认同。 因为心中自己的比重太轻，别人的比重太重，才显得战战兢兢，瞻前顾后。 许梓然嘆了口气，抬手想按住裘郁柔的肩膀，但是比了下两人的身高，便改为双手抓住对方的手臂，然后认真地盯着裘郁柔的双眼说：“接下来是鸡汤时间，开始——我觉得你要意识到，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是自己的意愿，完全没有对错之分，你可以直接说自己的意愿，鱼肉。” 裘郁柔呆了好一会儿，半晌，疑惑道：“鱼肉？” “……”许梓然暗道糟糕，这暱称是后来许梓然才想出来并且叫习惯的，现在一时没留意，直接叫出来了。 许梓然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取个暱称，喜欢么。” 裘郁柔有点纠结：“鱼肉么？吃的那一种？” 许梓然便说：“你只要说喜欢或者不喜欢就可以了，不要在意我的想法。” 裘郁柔想了想，这回有底气地说：“其实还好，觉得不错。” 许梓然笑起来：“嗯，那就好，因为就算你不喜欢，我也还是这么叫。” 裘郁柔：“……” 到体育课结束，裘郁柔总算成功发了三只球，不过有两只简直可以说是许梓然手把手摆的。 这下子许梓然算是真的相信裘郁柔手脚并不是那么协调了，不过心里不免就更奇怪，既然现在的裘郁柔对运动什么的根本不感兴趣，为什么后来却练得那么好呢？ 果然吧，一定是后来受了什么刺激。 许梓然心里有点不舒服。 裘郁柔是她的朋友，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却会遭到足以改变她的人生轨迹的打击，一想到这，便觉得心里堵得慌。 但是再转念一想，她自己不也是在遭遇了很多各种各样的事情之后，才变成了后来的她么。这么一想，便释然了，和裘郁柔一起在学校超市买了水后，便回到了教室。 路上遇到了田佳琪，田佳琪却照样当做没有看见许梓然，两人无动于衷地擦身而过。 许梓然知道，田佳琪和她冷战不了几天，一定又会重新来和她说话，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田佳琪很容易生气，但也很容易忘记。 可是，这一回许梓然决定，绝对不会轻易妥协，不管田佳琪还会不会生气，她都一定要继续提出对方做的并不对的地方，直到对方有所改变。 如果田佳琪真的註定无法改变，仍然会变成十年后的那个人，那么她又何必，给决裂这件事添加那么多的难度。 体育课后便只剩下一节自习课，自习课结束后便能放学并迎来双休日，因此全班同学在上课之前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结果上课铃声刚响，数学老师抱着一叠试卷进来，无视整个教室开始瀰漫的失望沉重，面无表情地说：“这节课讲你们昨天的试卷，课代表把试捲发下去。” 许梓然心里“咯噔”一下，她突然想起来，昨天她从医院回来并没有在桌子上看到她的试卷，难不成，收上去了？ 果然如此，许梓然的试卷很快发了下来，不过幸好数学老师知道她中途去医院的事，因此干脆没有给她算分数，只批改了几道她做过的题。 许梓然当时做的都是有把握的，因此一眼看上去，正确率还挺高。 作为一个基础极差的重生者，许梓然觉得自己能做成这样，绝对已经算聪明伶俐。 就在她暗自得意的时候，数学老师突然走到她的课桌前，用手按住了她的试卷。 第19页 许梓然因为受到惊吓抬起头来。 她想起数学老师有多么严格，一时有点担心对方是不是看出什么要来骂她。 结果完全出乎意料，数学老师脸色和蔼，翻了一下她的试卷，指着第二道大题笑道：“你学了微积分？自学的么？” 许梓然仰头看着数学老师，在对方欣慰的目光之中，厚颜无耻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二章一个标题 实话实说，这么多年了，许梓然这是第一次受到数学老师的另眼相待。 对方不仅在下课的时候和她说了下话，甚至在上课的时候公开表扬道—— “……你们以为我很喜欢批试卷？我每天晚上熬夜批试卷，不就是想看看你们有没有进步，有没有好好学习？可是你们有好好学习饿么？你们是在替我学习么？……像你们班的许梓然，她虽然生病了，但是看的出来学习比以前用功了很多，都学了课本之外的知识，像你们，让你们预习一下后面的课你们估计都不会去……” 很少被作为这种正面典型的许梓然必须承认，这种感觉确实是慡极了。 许梓然在心中暗慡，面上却做出一副聆听老师教诲的一本正经的模样，然后随着老师的讲题，做这张她基本都不会的试卷。 一节课下来，终于把原本忘光的东西记起来了不少，至少应该有个初中生水平了。 数学老师拖了十五分钟的课，以至于到她宣布下课放学的时候，整个教室怨声载道。 与此同时，已经整理好书包的同学简直像是火烧屁股似的一瞬间冲出了教室。 许梓然现在对赶着回家这种事不感兴趣了，于是慢悠悠整理书包，准备和裘郁柔一起在人差不多走光的时候再离开。 日暮西斜，值日生都差不多打扫好了教室，许梓然拎了书包正准备离开，一转身，差点吓得坐在地上。 程浩言站在她身后，正直愣愣盯着她看。 许梓然拍着胸脯，道：“你干什么啊，吓人哦。” 程浩言皱着眉头，一脸的苦大仇深，原本就不白的脸，显得更黑了。 许梓然先前吓了一跳，现在瞅了他一眼，便猜测，对方估计是想和她说田佳琪的事。 毕竟以前田佳琪总会在自习课之前来跟他换位置，回家的时候也会来催许梓然快点整理书包然后一起回家，今天这两件事都没有做，稍微了解她们的人，就知道她们又吵架了。 这并非是许梓然无的放矢，她记得上辈子高二的时候，程浩言就做过这种和事佬的事情。 但是他半天不说话，许梓然也懒得在这边跟一个无脑的暗恋者耗时间，便背着包招呼着裘郁柔，绕过程浩言，准备出教室。 这个时候，程浩言终于说话了：“你是看哪本书学的微积分？” 许梓然：“？？？”什么？原来是要问微积分的事么？ 许梓然一脸懵逼地看着表情认真的程浩言，“额”了半天，终于回答：“高等数学2？” 因为她自己都早就不记得大学学的是什么了，因此说的不太确定。 程浩言点了点头，背着单肩包抢先离开。 许梓然：“……” 高中生的竞争向学之心，真是不容小觑呢。 许梓然看了身边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裘郁柔一眼，暗想，不知道裘郁柔对这件事有没有很在意。 再想想，她在裘郁柔面前完全暴露了她的基础有多差这一点，不知道会不会引发什么怀疑。 但是想来裘郁柔并不在意这件事，她倒是问了句：“明天早上几点来跑步呢？” 许梓然想睡懒觉，刚想说要不八九点吧，系统提醒道——【亲爱的宿主，建议晨跑时间为7:00am—8:00am哦~】 许梓然内心嗤笑：什么道理，双休日还不能睡个懒觉了？我还偏偏要说八点半。 她便开口道：“双休日嘛，那就八点……” 【叮——温馨提示：如果不在建议晨跑时间内跑步，会酌情扣除奖励。】 许梓然立刻改口了：“八点半就有点太晚了，七点半吧。” 裘郁柔便笑道：“我也觉得这个时间合适。” 两人一路讨论着作业习题在岔路口分道扬镳，系统又从恋爱模式变成所谓的普通模式，那让她眼痛不已的爱心总算再一次消失不见。 而目前的等级是—— 体力值：60/75 能力值：0/135 智力值：650/180 等级：4 许梓然大致看了一下，感慨了一下等级升的真慢，慢悠悠地骑车回到了家里。 吃完晚饭后，许梓然回到房间，仔细翻了下系统面板。 任务栏里有着“已完成的任务”这一选项，许梓然分析了一下眼下的任务，发现除了那些做几道数学题几道语文题的学习任务，就属在裘郁柔那儿得到的奖励最多。 因为比如说来一句【您的目标人物很开心】，搞不好就有经验值入帐。 而许梓然从积分入帐的时间分析了下，体育课那后半节到放学时间那一阵子，裘郁柔一直都很开心，但是到了放学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愉悦度就开始往下掉了。 许梓然想了想，觉得裘郁柔搞不好，还挺喜欢和她相处的？ 被人认同总归还是有些值得得意，然而许梓然的脸上刚挂上笑容开始洋洋得意，房间门突然一下子被打开了。 许梓然吓得差点跳起来，惊道：“妈，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许母一脸狐疑：“怎么，你鬼鬼祟祟地在做什么？” 许梓然无奈，她怎么就鬼鬼祟祟了。 许母手上端了被开水沖好的感冒沖剂放在许梓然的桌上，又伸手翻了翻许梓然的书桌。 许梓然抬头看着，觉得她妈脸上就挂了一行字，叫做——“一定有什么问题”。 果然，她妈在翻了桌上的作业本和课题集之后，便说：“今天怎么那么用功？明天双休日，都不去看会儿电视？” 不等许梓然回答，她又说：“刚才笑什么呢？” 要是十五岁的许梓然，被这么逼问肯定又要炸毛，现在却心情复杂极了：“我就是做出了难题，所以比较开心。” 许母又说：“我看你这几天，没有和佳琪一起回来啊。” 许梓然道：“这不是特殊情况么。” “昨天是特殊情况，今天也是？” 许梓然原本觉得她妈是来抓她有没有看言情小说或者漫画的，这会儿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感情她妈是觉得，她谈恋爱了？ 许梓然一脸不可思议：“妈，你到底要说什么？” 许母便扯开了话题，指了指桌上了杯子说：“我看你声音还有点不对，今天晚上再喝点药，说起来今天早上你阿姨还在跟我说‘非典’的事情，她说广东那边很严重啊，希望别到我们这边来。” 许梓然听到这事，也暂且把她妈的脑洞放到了一边，想起一些事来。 她记得最开始国家似乎为了避免恐慌掩盖了一些消息，直到后来疫情大规模爆发，才遮掩不住，明确报导，这件事对公信力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以至于后来爆发的恐慌也更加严重。 许梓然深深记得，那个时候班主任在教室里放了口锅煮醋，和她妈花了不少钱买那个时候被炒到很贵的抗病神药板蓝根…… 仔细想想，她妈这辈子也肯定会买的，于是许梓然干脆说：“妈，我听说板蓝根好，你去买点板蓝根吧。” 既然迟早要买，干脆早点趁还买得到和价格还没有太离谱的时候买…… 许母没找到什么许梓然“早恋”的证据，和许梓然聊了会儿天就下楼了，而许梓然再一次兢兢业业地做起了习题。 第二天，系统在六点准时叫她起床。 许梓然没管，关了面板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结果系统没完没了，简直像是最敬业的闹钟，每隔十分钟就响一次，许梓然被闹得没办法，在六点半起了床，顶着鸟窝一样的乱发洗漱了一番，睡眼朦胧地走到了衣柜前面。 然后她渐渐清醒了。 今天是星期六，这意味着，她不需要穿学校那件宽松肥大的运动服，而可以穿自己的衣服。 但是，眼前这堆她自己的衣服——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第二十三章要零花钱 是的，现在确实天气还很冷没错。 但是，这件明黄色背后还有只卡通狗图案的棉袄，真的是一个高中生该穿的么？ 这件卫衣都起球起成这逼样了，又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还把它挂在衣柜里？ 这件运动服，这浮夸的深紫色，这奇妙的光是挂在衣架上就有着一种土气感的布料，到底哪来的勇气把它穿在身上？ 许梓然双手颤抖，终于看见了一件似乎是正常的白t，结果拎出来一看。 天吶，胸前的这个亮片，真的不是有人拿枪指着她买的么？ 许梓然快要崩溃了。 她此时回过头去看学校那件蓝白相间的校服，竟然觉得这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衣服。 她觉得自己的审美被强姦了，被十几年前的自己给深深地蹂躏了！ 作为一个后来做过服装生意的淘宝店主，许梓然觉得十年后淘宝上最恐怖的爆款，都没有自己现在的衣服可怕。 她猛地把衣柜关上，想着干脆穿校服算了，但是又想到校服穿了那么多天，无论如何得洗一下，便又去其他的柜子里翻了一下，总算找出一件灰色的运动服，觉得勉强不太可怕，至少和校服平分秋色。 随后，她又开始翻箱倒柜地——找钱。 她得拿些钱去外面买些能入眼的衣服。 她昨天还在想着眼下除了学习钱什么的还不是太重要的事，结果今天就觉得自己的脸好痛！ 比方说，昨天提起板蓝根的时候，许梓然便想过用转卖板蓝根和特效药的方法赚钱，但是一来她没有本金，二来她没有进货渠道，三来，她甚至连出手渠道都没有。 实际上，这三方面基本就是她后来所得到的经验中最重要的三方面，缺了任何一方面都不行。 大家时常把做生意想的很简单，就是因为没有体会经历过的人，不知道其中还有更多的弯弯绕绕。 许梓然知道以她目前的状态，就算抓住了眼前的机遇，也顶多转个千把块的，能有什么用呢，还不如专心学习或者刷经验。 第20页 至于未来，许梓然实际上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框架，不过她所等待的机会，还要再等上一年才来。 而现在她知道，果真无论何时，钱都是最重要的东西之一，至少有个千把块，能买不少衣服了啊。 当她翻遍所有犄角旮旯总共找出两块钱硬币的时候，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我是谁？我为什么而存在？我在哪里？ 许母的声音从楼下高声传来：“干什么啊！拆房子啊动静那么大！” . 许梓然穿了那件灰色的运动服套装，把两块钱塞进口袋里，踢踢踏踏飞快地跑下楼去，她妈已经做好了早饭，见她下楼，吃惊道：“你还真的起床了啊，今天是有事么？” 许梓然好多年没有开口问她妈要钱了，一时之间虽然知道自己现在已经重新变成了高中生，却还是难以启齿，就先坐上餐桌扒拉掉了早饭，才期期艾艾开口道：“哎妈，我等会儿去学校。” 许母道：“没听说你要补课啊？” 许梓然挠了挠脸：“不是补课，是和同学有约。” 许母瞬间警醒起来：“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许梓然忙道：“女同学啦，我们一起约了去晨跑，我才起那么早的。” 许母还是怀疑：“怎么不和佳琪一起去啊。” 不提起田佳琪还好，提起来，许梓然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说起来，后来几年，她妈和田佳琪简直比和她还亲，两人聊起天来，简直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停都停不下来。 许梓然知道她妈其实向来觉得田佳琪比她贴心，也更像个女孩子的样子，而在她离家在外的时候，多数时候也是田佳琪来陪伴她妈。 一想到这，回忆又像是涌出的泉水般源源不断地冒出，许梓然连忙打住脑海中的想法，本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想法，开口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朋友啊，妈，我都没钱了，给点零花钱吧。” 这话一出口，许梓然一边觉得臊得慌，一边却有种奇怪的亲切感，大概是因为她在就没有和母亲有这样的互动，如今又可以理所当然地做的时候，便从内心深处情不自禁地涌出一丝怀念。 她高中时的零花钱并没有定额，但是数额不多，一般都是没了就问父母要，有时候五十，有时候一百，用于她在学校的中餐和零食花销，至于衣服之类的，大多数时候由她妈亲自帮她购置。 她妈对零花钱管的很严，每次都要算清楚到底花在了哪，大概是因为许母给钱给的实在吝啬，许梓然小时候一直以为她家非常穷，便一直不敢随意乱花钱。 记得她小学的时候零花钱有一阵子按星期给，每个星期是多少钱许梓然都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几十块，结果有一次，她的钱不知是丢了还是被偷了，怎么也找不回来，那个时候在她心目中这钱的数额已经很大，她担心许母骂她，不敢告诉爸妈，瞒着决定饿一星期肚子，靠着田佳琪接济才过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田佳琪看不下去，把这件事告诉了许母，许母哭笑不得，给了她二十块钱，并且抱着她的脑袋说：“我的女儿哦，这有什么不敢说的啊。” 不久以后许梓然知道，其实父母在中学不给她太多的钱，并不是因为家里穷到了拿不出几十块钱的地步，而只是不希望给她乱花钱罢了。 再后来上了大学，父母突然开始大方起来，大概是因为离家远行，不能在身边照顾，反而事事担心，只好不断询问她钱够不够用，来缓解心中的忧虑。 再后来自己赚钱，又有着“既然已经成年就不能问父母要钱”的负担，更是再也不会提起这茬，因此眼下这经历，还真是久违了。 许母看着许梓然，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怎么，没钱了，用在哪了？” 许梓然才过来这么几天，哪能知道用在哪了，但是她知道，在这个时候，说话的语气一定要坚定才行，于是她掷地有声道：“都这么久了，当然用光了。” 许母想了想，似乎也认同，只不过还是有点狐疑，问：“什么新朋友啊，我有见过么？” 许梓然以手扶额，实在无奈了，干脆直言道：“妈，话说我要是都不问你要零花钱了，才更像是早恋了吧。” 听闻此言，许母陷入了沉思。 许梓然好说歹说，最后终于拿到五十块钱，多的是没了。 许梓然也认命了，自暴自弃地想，反正穿常服的机会也不多，干脆眼不见为净。 她把钱塞进兜里便骑着车风驰电掣地往学校赶，今天系统给她的任务没有长度规定，只不过有了时间限定，必须跑足二十分钟，时速则不能低于8公里/小时。 今天是个晴天，气温虽然还算不上高，却已经有了春天的模样。 太阳还并没有完全升起，半遮半掩挂在东边烟笼雾绕的远山之上，像是个黄澄澄的溏心蛋蛋黄。 许梓然正想着有点想吃溏心蛋的时候，系统提醒道—— 【亲爱的宿主，前方两百米处，您的目标人物出现了，快去开启您美好的一天吧~】 许梓然定睛向前望去，果然看见淡淡的雾气中出现了裘郁柔的身影。 许梓然当即挥起手远远喊道：“喂！鱼肉！” 裘郁柔似乎原本是停在路边，因为看见了许梓然，便重新踏上单车，正好在许梓然到她身边的时候并肩骑了起来。 许梓然问：“你怎么在这儿？是等我么？” 裘郁柔似乎有些慌乱，眼神游离了一阵，掩饰道：“不、不是啊，我只是在这儿吃早饭，刚刚吃完而已。” 这表情一看就是在撒谎，许梓然却也不拆穿，问起早餐吃的什么之类的问题转移了话题，只是心中温暖，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让裘郁柔这样在意。 两人到了学校，停了车来到操场，发现操场上居然比平时有更多的人，还有不少人在足球场上踢球。 许梓然和裘郁柔在一边的单双槓那儿做了会儿热身运动，便准备开始跑。 不过这一回，许梓然坚决地叫裘郁柔按照她自己的节奏跑就行。 裘郁柔初始还有些犹豫，见许梓然神色坚决，总算没有坚持，许梓然和裘郁柔从同一个起跑线上开始跑，很快裘郁柔便超过许梓然一大截，又没多久，裘郁柔从后面追了上来。 套圈了。 许梓然看了裘郁柔一眼，见对方脸不红气不喘，大感敬佩。 与她相比，裘郁柔的时速已经不算慢，居然还有这样的耐力，简直可以参加校长跑队了。 跑到十多分钟的时候，许梓然渐渐开始觉得脚有些软，而裘郁柔已经超过她两圈。 再一次从后面追上的时候，裘郁柔没有继续超过，而是跟在了许梓然的身边。 许梓然虽然有些气喘，不过因为是慢跑，没有太厉害，便边跑边说：“你这样迁就我的速度，反而更累些吧。” 裘郁柔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因为跑步，还是因为渐渐存在感强烈起来的太阳，对方脸颊泛红，挂着薄汗，像是沾水的蜜桃。 蜜桃一般的少女用闪亮亮的眼睛看了许梓然一眼，说：“不累啊。” 那眼神里似乎有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了一个雀跃的笑容，看的许梓然心头一跳。 第二十四章星期六早 这心跳的可真没道理。许梓然想。 裘郁柔的脸是看都看腻的，不知为什么这一次的笑容偏偏像是春风细雨般拂面而来，令许梓然本来开始沉重的步伐都轻快了一些。 对方浑身满溢着一种饱满的鲜嫩的光华，像是含苞待放的枝头的鲜花，还未展现夺人眼球的魅力，却别有一种令人轻快起来的力量。 许梓然便想：啊，这大概就是青春吧。 青春就是，在你还混混沌沌茫然不知的时候，终于开始认识身边的世界，开始绽放自己的光彩，可是那个时候你不知道，你身边的人或许也不知道，但是你回过头来，便情不自禁地感慨，这是多么美好的一段日子。 人的一生只有一次青春。——朗费罗 今天系统页面下方的名人名言，是这句话。 许梓然想，这果然是真的，就好像人永远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她明明回到的青春年代，心态却总还是有些不对劲。 大概是因为她的青春，还是已经过去了，这并非是皮囊的变化所能改变的。 跑步任务已经完成，许梓然拿到了经验值能力值，便停下来快步走，裘郁柔也停下来，陪着许梓然走圈。 许梓然便问：“你平常跑多少？” 裘郁柔犹豫了一下，含糊道：“差不多也这样。” 许梓然笑了：“你完全不会撒谎啊。” 裘郁柔又红了脸。 她的脸本来就因为跑步泛红，这下连耳朵都红成了一片，看得许梓然唏嘘不已。 高中时代的许梓然已经是瞎扯淡的老江湖，基本完全不会因为这种小慌而红脸了，而她身边的朋友，似乎差不多也是这样——简单来说，都是厚脸皮。 许梓然曾经以为她肯定不能和这种脸皮太薄的人成为好朋友，现在看来，感觉似乎也不差？ 两人在单双槓那儿又压了会儿腿，聊了会儿天，许梓然看天色已经很亮，便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想拿手机看一下时间，摸了以后才记起来，现在智慧型手机还没出现，手机都还是稀罕东西呢。 许梓然后来因为已经习惯了拿手机看时间，完全不习惯手上戴任何东西，因此原本穿越而来戴着的那只手錶也放在了家里，见裘郁柔的手上有表，便抓了裘郁柔的手放到眼前来看时间。 太久没看机械錶，一时都有些迷糊，看了半天才确定，大概已经八点四十五分了。 白皙的手指如玉雕成，入手却柔弱无骨，这手比后来握起来还软，简直让许梓然怀疑是棉花做的，但是手指纤长骨骼纤细，关节处纹路浅淡，皮肤白皙明亮，在阳光下可以看见细小的经脉。 许梓然爱不释手地捏了捏，她向来觉得裘郁柔的手漂亮，但是以后的裘郁柔在这方面高冷的不像话，不知道是不是成为了医生以后就有了洁癖，连手都不让她牵，有时候连碰到反应而很大，所以许梓然完全没有机会近距离感受这艺术品般的手。 眼下倒好了，闲杂的裘郁柔那么软，虽然脸上满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却没有阻止，任由许梓然把她的手捏了个遍。 许梓然便感慨：“漂亮啊，真是漂亮。” 第21页 裘郁柔低着头嗫嚅：“你也很漂亮。” 许梓然被夸漂亮的次数多了，还是头一回没觉得得意或是高兴，而是觉得好笑。 “哪里漂亮？”许梓然不怀好意地问。 裘郁柔便看着许梓然的脸，说：“眼睛最漂亮。” 许梓然五官深邃，表现在眼睛上，便是比普通中国人更深的眼窝，天生不宽不窄的一条平行双眼皮，上下睫毛卷翘纤长，右眼眼角下方有颗小小的泪痣，眼珠子是浅浅的褐色，在阳光下像是毫无杂质的蜂蜜，抬着眼皮看着的时候，总是显得明媚而深情。 这话是许梓然的大学同学说的，虽然许梓然一直没理解她说的“明媚而深情”是什么鬼，但并不妨碍她理解确实有不少人都觉得她眼睛漂亮。 不过这话以前的裘郁柔从来没有说过，这还是头一回从裘郁柔嘴巴里听到，许梓然便凑过去，盯着这个鲜嫩可爱的裘郁柔说：“真的觉得漂亮么，那要不要仔细看看。” 这么说着，抿着嘴笑起来，眼睛微微弯起，荡起明亮的水波。 裘郁柔眨了眨眼睛，不知怎么，原本正在压得腿在槓上滑了一下，差点跌在了地上。 许梓然扶了裘郁柔一把，暗想：裘郁柔的平衡感果然是真的不好，怪不得练不好球。 想起球，许梓然便想起昨天的羽毛球，感慨道：“要是能借到羽毛球就好了，反正接下来不知道干什么，还可以去打打羽毛球。” 裘郁柔若有所思，思索了半晌，说：“那下星期吧，我会把羽毛球带来。” 裘郁柔这么说的时候，许梓然的目光被一边的篮球场吸引去了。 她做梦都想长高，此时看见篮球场上高高瘦瘦的男生们，便情不自禁地想：不知道我要是现在开始打篮球，能不能长得那么高。 反正接下来也没事做，许梓然拉了裘郁柔去看篮球，她大学学过篮球，还差点加入校篮球队——当然最后没加入的理由绝对不是因为她矮，只不过是因为她懒得去参加晨练。 她在一边看了会儿，见旁边有个男生坐在地上喝水，手上却抱着一只多余的篮球，想了想，厚颜无耻地走过去，蹲下来问：“同学，你是我们学校的同学吧？” 许梓然的脸皮经过后世的锻鍊，已经堪称是铜墙铁壁，大部分时候，像和陌生人搭讪啊，问路啊，讨价还价啊这些事，她做起来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是现在的高中生显然还没有那么豪放，那男生被突然这样问，愣了一下，下意识点了点头，不过没说话。 许梓然便笑着说：“我看你们多了一只球，能不能借我们玩玩？” 她盯着那男生的脸，想，要是看出一点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不过很显然，这男生没不愿意，只是被一个女生突然来问他借篮球这件事给弄懵了。 他点了点头，把篮球递了出去。 许梓然接过球道了声谢，便捧着球小跑到裘郁柔身边，说：“我们也去玩玩。” 许梓然说是练过篮球，不过和其他很多运动一样，都只是会个皮毛，裘郁柔更是一点都不会，她们两纯粹是玩了一会儿，许梓然跳起来投进了几个篮，正高兴着，旁边有人“嗤”地笑了一下。 许梓然偏头一看，看见一个平头穿着她们学校校服的男生，正看着她们笑。 见她回过头来，那男生便说：“女生就别占着场地了吧，反正又不会打。” 许梓然眯起眼睛。 她觉得这个男生有点眼熟。 于是她上上下下盯着那男生看了半天，看的那男生都快变了脸色的时候，突然想起来—— 这傢伙，不是大一向她表白的那个高中校友么？ 叫什么来着？ 许梓然揉了揉头发，没想起来。 男生倒又开口说话：“女生就根本不会打篮球，走，去边儿上。” 这么说着，仿佛觉得自己很帅似的双手环胸，抬了抬下巴。 这些人在许梓然眼里都是小孩子，看到他这个样子，许梓然觉得自己看见了中二病发的小侄子，便也生不起气来。 她也懒得跟这些人吵闹，便拿了球准备还给边上的男生。 这时候，裘郁柔却突然上前一步，生气地说：“你这人，也太没有礼貌了吧。” 许梓然的脑海里，系统又“叮——”地响了一声—— 【亲爱的宿主，您的目标人物非常不开心，快让她开心起来呀~】 第二十五章一些小事 许梓然微微挑眉。 她抬头看了看裘郁柔的神色，见她皱了眉头，正瘪着嘴瞪着人，只不过原本细长的眼睛瞪圆了，看上去不太震慑人，反而像是受惊的小动物，显得有点气场不足。 许梓然真想推荐裘郁柔眯起眼睛斜视别人，她以未来的经验发誓，这样子的裘郁柔看起来绝对会更加像是在生气，而且有着让人顿时噤若寒蝉的能力。 但是系统既然说裘郁柔不开心，那肯定是真的不开心了，许梓然印象里的裘郁柔一直是好脾气的人，还真没想到，会为这事生气。 那男生听闻此言，又因为裘郁柔看上去一点震慑力都没有，便一脸莫名道：“什么没礼貌，我说的是事实啊。” 他向一边的伙伴寻求认同，结果他旁边的朋友都已经远离他而且一脸不忍直视，其中有个胖子劝了一句：“你跟人家女生争什么啊，没地方我们去别的地方嘛。” 那男生便说：“别的地方不是都满了，她们确实不会打啊。” 许梓然笑了。 她现在其实已经不记得大学拒绝这人的原因，现在在看到，却觉得自己当初要是答应了，才一定是被下了降头。 也不是直男癌或者什么，这男生——就是脑子好像不太好使。 是一个註定孤独一生的典型啊…… 许梓然上前一步，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一愣，随后不知道为什么面带得意道：“祁文栋，高二（6）班祁文栋，你呢？” 许梓然便说：“祁文栋，这篮球场是你家开的么？” 祁文栋：“不不是啊。” 许梓然又上前，到了距离祁文栋大约两三步的位置，仰头笑眯眯看着他：“那么，你是那种排队的时候特别喜欢插队的人？” 祁文栋：“不不啊。” 许梓然纳闷道：“既然你也知道做事要先来后到，那我们先占了这场地，凭什么要让给你？” 祁文栋：“……额……” 许梓然：“不过我同意你这样不应该叫没礼貌。” 许梓然停顿了一下，接上说：“你应该叫不要脸。” 裘郁柔配合地笑了一下，但是除了裘郁柔的轻笑，还有一个更配合的完全哈哈大笑起来。 许梓然抬头一看，发现是那个借她们篮球的男生，对方笑的相当张狂，对目标人物祁文东造成会心一击，许梓然心生欣赏，便沖他摆手微笑。 祁文栋脸色微变，怒道：“你怎么骂人啊。” 许梓然一脸镇定，靠近男生轻声道：“不，我从来不骂人，我的意思是，你是垃圾。” 她这话说的很轻，除了祁文栋，大概没有其他人听到。 祁文栋自然大怒，上前就抓住了许梓然的手臂，许梓然和那男生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小鸡仔似的，看着似乎单手就能拎起来，于是下一秒许梓然再抬头的时候——她哭了。 娇小的少女梨花带雨，真是足以让人在一瞬间心跳停摆的楚楚可怜。 祁文栋：“……” 许梓然泪眼婆娑，提高声音大声道：“你想要干什么？” 这下场面顿时混乱起来，裘郁柔和旁边的男生都冲过来把两人拉开，旁边原本打篮球的都不打了停下来开始看热闹并且指指点点，连祁文栋的同伴都过来骂祁文栋：“你是不是男人啊，你怎么欺负女生啊。” 祁文栋摆手解释：“我没有，我就拉了她一下，谁叫她骂我的。” 许梓然冷嘲道：“骂你一句你就要打人，骂你两句你是不是就要杀人了。” 祁文栋瞪大眼睛，用手指着许梓然：“你你你……你……我哪里打你了，你别别别……”他别了半天，没想起“血口喷人”这次该怎么说。 这一回，没等许梓然说话，裘郁柔便说：“刚才我们明明都看见了，你那个表情突然冲过来，不是想打人是想干什么。” 借她们篮球的男生则说：“这样都要打女生了，太没风度了吧。” 祁文栋还要说话，他的同伴们显然已经看不下去，控制着祁文栋的双手把他抬走了。 许梓然挤了挤眼睛，把最后一滴眼泪挤出来，然后“哼”了一声，随后立刻笑了出来，回头对裘郁柔说：“我的演技是不是可以拿奥斯卡。” 裘郁柔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下，抬起手来把许梓然脸上的眼泪抹掉了，才说：“其实最开始就不用和那些人争论起来的，倒是我多事了。” 许梓然点了点头：“那是，和傻逼争论，不是拉低自己的智商么。” 这么说着，她看向借她们篮球的男生，道：“谢谢你了，不仅借我们篮球，还替我们说话。” 那男生挠了挠后脑勺，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有些期待地问：“那个，我是高二（9）班的郑明知，你们呢？” 许梓然向他介绍了自己和裘郁柔，三人寒暄了一阵，许梓然便把球还给他，和裘郁柔一起离开了学校。 一起去骑自行车的时候，许梓然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现在还生气么？” 裘郁柔微微一怔，随后低头软语道：“你发现了啊。” 现在的裘郁柔总是想个可爱的小兔子似的，许梓然觉得继续和裘郁柔说话，自己应该也会变成说话轻声细语的软妹子，反正她现在已经有这个倾向了。 她也轻声道：“碰到这样的傻逼，谁都会生气的嘛，不过我们已经出过气了，就不要生气了。” 裘郁柔点了点头，说：“我妈总叫我遇事不要硬抗，要学会避让，我平时已经不太生气了，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许梓然听闻此言，便对为什么上辈子裘郁柔那么软有了解释——她们上辈子高二才熟悉起来，那个时候裘郁柔说不定已经真的被磨得没脾气了。 第22页 过犹不及，温柔退让没什么错，但是真对什么事都温柔退让，就不好了。 许梓然便说：“这话不对，有些事可以避让，有些事不行，你要是让了一次，接下来谁都会一直欺负你了。” 当许梓然自己变成了一个渐渐合格的成年人以后，她才发现大人总是比孩子更容易妥协，那是因为大人的世界里也有着更明确的规则。 她这话本来只是想劝劝裘郁柔，没想到裘郁柔听闻此言，整个人都呆住，愣愣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到车库都没有说话。 许梓然便想，裘郁柔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突然发起呆来又不说话，简直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若是她往常的朋友，两人一起碰到了这种事，这时候恐怕有说不完的话，该反省好久下次要怎么做更好才行。 拿车的时候许梓然下意识拉下系统面板，想看看还有什么任务。 桃红色的爱心从低端再次密密麻麻地升起，许梓然看的眉头一跳，随后顿感不妙起来。 怎么会是恋爱模式呢？ 这系统有两个模式，一个是【恋爱模式】，一个是【奋斗模式】，目前看来，这系统平时白天是【恋爱模式】，晚上变【奋斗模式】，这两者除了任务上面的差别，最大的差别就是，在恋爱模式状态下，许梓然不能远离目标人物一百米——哦不对，现在变成两百米了。 今天是双休日，难道不应该是奋斗模式么？ 难道是因为她来见了裘郁柔，便自动换了模式？ 那这样一来，模式要怎么换回来呢？分开以后会自动换回来么？ 许梓然有些忧心忡忡，一路上一边骑车一边看面板，一直到了分岔路口，见面板还是没有变化，顿时愁眉苦脸起来。 裘郁柔便问：“你怎么了。” 许梓然的脑子还沉浸在系统之中，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我不想和你分开啊。” 裘郁柔：“……” 许梓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想要解释，但是有思考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这种事情，越解释看上去越像是有什么想法，便干脆拖着长音玩笑道：“才相处那么点时间就要分开，我不捨得啊。” 她说着的时候觉得自己开玩笑的意味很明显，没想到裘郁柔的脸越变越红，越垂越低，脸路都不看了。 许梓然一边觉得裘郁柔的脸皮真是薄到不可思议，一边又想伸手去捏一把那红苹果般的脸颊，要不是蠢蠢欲动的手指捏着车把手，说不定就付诸行动了。 这时便到了岔路口，两人分开往各自的方向骑去，许梓然注意着系统，眼看着到了两百米。 系统发声了：【亲爱的宿主，你超过目标人物两百米了，今天的相遇没有让你们碰撞出更多爱的火花么？（超过三十分钟将扣除能力值）】 许梓然：“……” 许梓然连忙掉头，往裘郁柔的方向追了过去。 幸好也不太远，许梓然在靠近裘郁柔快一百米的时候大声把裘郁柔叫住了。 裘郁柔停下车，惊讶地回头看着许梓然。 许梓然气喘吁吁：“对、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我跟我妈说，我中午不回去吃饭的，我们，我们要不要再一起玩一会儿？” 裘郁柔似乎背着突如其来的发展弄懵了，茫然道：“玩什么？” 许梓然被问住了。 要是以后，她们能玩的东西可太多了，可以唱歌逛商场看电影吃甜品……但是现在嘛，就不好说了。 有些东西是没有，有些嘛，费钱，许梓然现在可没有钱。 许梓然憋着一张便秘脸想不出来，裘郁柔犹豫了一下问：“那个，要不要去我家？” 裘郁柔从小到大，第一次邀请别人去她家。 因为她总觉得自己家里的情况有点奇怪，是不正常的，所以不敢在别人面前暴露出来。 但是如果是许梓然的话，她希望她们能彼此更加了解。 这令她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加快，紧张的后背都开始出汗。 许梓然却不知道裘郁柔在做这样的心理建设，她眼睛一亮，干脆道：“那感情好啊。” * 许梓然第一次知道，原来裘郁柔高中的时候是住在这个地方。 这片是这附近第一个高端小区楼盘，地段好环境佳，后世已经寸土寸金。 顺着马路拐进一条小路，之后迎面而来便是一片绿树成荫。 当然，现在的绿树还比较稀疏，那是因为天气还不热。 两人上了一个小斜坡，便到了门卫处，门卫大概认识裘郁柔，沖裘郁柔点头，便放两人进去了。 要是许梓然真的十五岁，此刻想必要吃惊极了。 因为她还记得十多岁有一年她和田佳琪骑车在这儿路过，因为羡慕这里的环境，还聊过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在这个小区里买一套房子，没想到，真拥有房子的正主，就在她面前呆着。 但是许梓然毕竟不是真的十五岁，对裘郁柔家里的情况也已经有些了解，便一脸坦然地跟着裘郁柔走到了她家。 许梓然记得裘郁柔曾经说过，因为父母工作繁忙，大部分时间里，裘郁柔由家里的保姆照顾，这保姆后来因为家里媳妇生了孩子照顾孙子去了，但是裘郁柔一直与她又联繫，逢年过节也会去看看她。 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姓赵。 果然，裘郁柔开了门就说：“赵阿姨，我回来了。” 房间里飘着一股饭菜的香气，这几天吃的都是大锅饭的许梓然觉得自己都要流口水了，她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口水，便看见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女人走了出来，用腰上的围裙擦着手笑道：“啊呀柔柔回来了，唉，还带了同学啊。” 不知道为什么，许梓然觉得这位赵阿姨在看见她的时候比看见裘郁柔还开心。 她很快知道了原因，她们换鞋的时候，赵阿姨在一边絮絮叨叨道：“柔柔居然带朋友回家了啊，这还是第一次呢，我是不是应该要多做点菜，小姑娘你喜欢吃什么？” 裘郁柔大概觉得不好意思，连声道：“阿姨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许梓然沖赵阿姨问好：“赵阿姨好，我叫许梓然。” 她们换了拖鞋进了房间，许梓然环顾四周，房间总体是现代简约风格的装修，白的墙和原木的家具，整洁空旷，和未来的裘郁柔家差不多。 说是差不多，细节上又有些差别，比如说后来的裘郁柔不会挂这么繁复夸张的客厅大灯，然后沙发上铺着的和整个房间风格格格不入的中式风格沙发垫。 许梓然大概在外面看了一眼，因为赵阿姨还没有完全把饭烧好，两人就去了裘郁柔的卧室。 这房子是三室一厅的格局，裘郁柔的卧室是最里面的一个房间，许梓然跟着裘郁柔进去，先看见了右手边靠墙一面五排的小书架，方面密密麻麻方面了各类书籍，既有漫画小说，也有许梓然乍一看文名没看懂的原文书。 左手边则是一张不宽的单人床，铺了蓝色的床单，套着绿色被套的被子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床头压着枕头。 床头上面也有一排两层的书架，放了书杂志和各种小东西，许梓然看见一个哆啦a梦和杰尼龟的玩偶。 房间不算大也不算小，最里面有一扇窗户，挂着外布内纱的双层窗帘，此时外面遮光的布窗帘拉开，只拉了里面的薄纱窗帘，稍稍开了窗，窗帘便在阳光和微风中像是云雾般浮动。 前面有两张桌子，一张是书桌，放着教辅书和檯灯，另一张是电脑桌，放了一台在许梓然看来款式有点老旧的电脑。 但是就算款式老，但也是电脑啊。 许梓然进门到现在，头一回露出了感兴趣的目光，说：“你房间里有电脑啊。” 裘郁柔点了点头：“啊是啊，要玩么。” 许梓然当然要玩。 从一个睁开眼就是网络的未来人，变成一个连手机都没有的高中生，这其中的落差其实是非常大的。 只不过这些天过的还算充实，又因为环境改变太大，因此一时还没有太大的影响。 只不过可以想像，到习惯无法解除网络的生活，对许梓然来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走。 现在看见电脑，简直好像是看见了失散已久的亲人，许梓然连连点头，把电脑打开，在摸到滑鼠的时候，甚至舒了口气。 明明也就三天没碰，却那么渴望，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没想到，对这种感情的体会会出现在电脑上——唉，如果现在有台智慧型手机就更好了。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毕竟等乔帮主的水果机扩散到全世界各地已经是08年以后的事了，眼下也只能玩一下电脑来解解馋。 系统还是windowsxp，许久没见的页面闪过之后，便进入了桌面，裘郁柔的电脑桌面就是知道的那张壁纸，桌面上的图标屈指可数，只有我的电脑，回收站，word和ie浏览器。 好久没用ie浏览器了，许梓然打开的时候脑子里还闪过各种各样关于ie的段子，网速挺快，页面很快打开，是03常用的网址之家，许梓然习惯性地点了百度。 点了百度之后她才想：欸？我要干什么来着？ 上淘宝么？ 但是现在淘宝网好像没有建起来，阿里巴巴倒是建起来了，不会现在进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新浪还是发新闻的，别说微博了，连博客都还没有，更别提其他后来很有名的网站了。 许梓然沉思许久，面对着百度的页面发呆。 裘郁柔从身后靠过来，在许梓然耳边问：“你要做些什么呀？” 许梓然想了想，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个qq呢。 她便问裘郁柔：“你有qq么？” 许梓然问：“qq是什么？” 那就是没有，许梓然一边开始搜索腾讯qq，一边说：“一个网上通讯工具。” 许梓然恍然大悟：“我有msn。” 许梓然手指一顿。 她们这个年代的人都知道，腾讯qq是抄msn的，有一阵子还有人为此抵制过qq，但是无奈后来腾讯越做越大，mns倒是最后关了，所以该用还是用，能有什么办法。 许梓然耸了耸肩，道：“多一个也没事儿，反正现在申请起来很方便。” 现在申请qq帐号完全没有以后那么麻烦，想申请几个就申请几个，许梓然献给自己挑了个看上去不错的号码，正准备帮裘郁柔申请，赵阿姨叫她们吃饭了。 第23页 中餐丰盛的让本来就饿的许梓然能化为饿狼，她本来就不是那种害羞的性子，当即满嘴好话地夸了一通，连吃了两碗饭，仍然意犹未尽，只不过力有不逮，实在吃不下了。 赵阿姨在一边看着笑个不停，说：“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等许梓然吃完饭，裘郁柔已经吃完好一会儿了，许梓然不好意思让裘郁柔等着，就让裘郁柔进房间把剩下的申请步骤做好，于是等许梓然回到房间的时候，电脑上已经挂了两个崭新的qq，并且互相成为了对方的第一个好友。 许梓然进去的时候，看见裘郁柔开了聊天对象为她聊天框，手指按在键盘上，不知道想要发什么。 许梓然便走过去，开了自己的，将下巴靠在裘郁柔的肩膀上，环着裘郁柔的肩膀发了一句——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这样发送完毕之后，许梓然倚着对方的肩膀偏过头，去看裘郁柔的表情。 幽蓝的电脑光芒印在裘郁柔的眼眸里，令原本清澈的眼睛似乎闪动着妖异的光芒，因为靠的太近，许梓然看见对方脸上细细的绒毛，和微微上翘的嘴角。 小企鹅滴滴滴地叫起来，裘郁柔打开聊天框，回复—— ：我也很高兴。 许梓然笑起来：“面对面的，还要打字聊天，真搞笑，现在我们是对方唯一的好友吧？” 裘郁柔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 许梓然记得自己当年申请了第一个qq的时候，出于有趣加了很多不认识的好友，结果后来删的累死。 这一回她吸取教训，也懒得去加那些不认识的陌生人，取了暱称之后就设置为隐身。 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取暱称的兴致，直接用了以后的那个暱称“孜然烤肉”。 裘郁柔却好像很兴奋，拧眉想了好一会儿，最后打上一个字——肉。 许梓然喷笑出声。 看不出来，裘郁柔还挺幽默的。 不过反正暱称这个东西随时都能改，也不用太上心，许梓然又浏览了一些网站，看了下新闻，大致了解了些东西之后，就不玩了。 毕竟是别人的电脑，在加上裘郁柔就在房间里，许梓然不太敢做一些太特立独行的事，毕竟她家电脑都没有，她却能那么熟练的操作电脑的话，显得有点不自然。 虽然，她做的不自然的事已经够多了。 就在她准备关电脑的时候，系统突然跳出了一个窗口，与此同时，脑海中的系统声音又出现了—— 【亲爱的宿主，发现本地光纤网络，是否连接。、 【a、是b、否】 许梓然因为太过震惊，呆住了。 * 这系统——还能联网？ 不不不，仔细想想的话，这么高端的一个玩意儿，连网都不能连，才比较奇怪。 她选择了“是”，便看见她原本下拉以后是一片空白的中间部位，多了一个进度条，进度条很快刷完，随着几声轻轻的叮咚声，那片空白的位置上多了裘郁柔电脑桌面上有着的那几个图标——当然，也有了新下载的企鹅图标。 许梓然惊讶极了，她关了电脑上的qq，在系统上登陆，在成功了之后，又打开ie开了些网站——全部都成功了。 一时之间，许梓然头一次比起兴奋先有点茫然。 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个东西比她所想像中的高端多了，像是未来更高端的科技文明的产物，但是，她为什么会拥有这个呢？ 和那天的死亡有关系么？ 许梓然一点头绪都没有，索性就不想了，关了裘郁柔的电脑，又试了一下，再次成功之后，便明白过来，联网的重点，应该是那个网络。 她的家里和学校都没有网络，所以才不能联网，这就好比没有流量和无线覆盖下的智慧型手机——功能当然会相当有限。 许梓然发了太久的呆，以至于裘郁柔有点奇怪，连叫了她好几声，没有回应之后，便有些担心，走过去想要推推她。 许梓然却突然抬起头来，笑颊粲然地对裘郁柔说：“我真的好喜欢你家啊。” 裘郁柔：“……啊？” 许梓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抱住裘郁柔跳了好几下，才冷静下来，说：“只是很久没玩电脑了，所以比较兴奋。” 裘郁柔已经有点习惯许梓然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了，因此虽然有些害羞，这回还是能一脸正色道：“以后也可以来我家玩啊。” 许梓然眯眼笑着没说话，暗想：以后恐怕经常来你家蹭网了。 系统仍然在恋爱模式，但是许梓然看那些爱心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要不是因为这，她怎么能那么快发现这件事呢？ 因为不想玩电脑了，但又不想出门，两人便到客厅看电视，裘郁柔调着频道的时候，许梓然开始在系统面板上登陆一些以前熟悉的论坛。 有些不存在，有些却是已经存在了。 特别是一些小众爱好者论坛，其实建立的时间非常早，成员的凝聚力也很强，往往能很多年都泡在里面。 许梓然找到了一个电子爱好者聚集的论坛，轻音乐爱好者聚集的论坛，还有平面设计爱好者的论坛——这些都是她后来感兴趣过一阵子的东西。 裘郁柔一边调电视频道一边偷偷观察着许梓然的神态，希望能从神情上分辨出来许梓然是感兴趣还是不感兴趣，结果她看来看去，觉得许梓然双眼毫无焦距，好像是在发呆。 她心中顿时有些沉重，觉得是自己让许梓然觉得无聊了。 如果是田佳琪她们的话，一定会让许梓然聊得很开心吧，裘郁柔坐在沙发上抱着靠枕，调到了一个点歌台，目前正在放《犬夜叉》。 许梓然原本是沉浸在打开新世界的幸福之中，但是这个时候，她面板的屏幕突然黑了。 她的眼前多了一行血红的宛如鬼片里诅咒般的大字—— 【亲爱的宿主，您的目标人物因为您的原因而非常失落，如果三分钟内无法令愉悦度达标，将为扣除能力值-10。】 许梓然被吓得连忙关了面板。 她偏头去看裘郁柔，见对方果然靠在沙发上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眼睛虽然看着电视屏幕，但是好像心事重重。 几分钟之前，可分明还不是这样呢。 许梓然有些愧疚，她发现她确实忽略裘郁柔了，明明裘郁柔是好心来陪她看电视的。 她想了想，坐的距离裘郁柔更近了些，靠着裘郁柔说：“你喜欢动漫么？” 裘郁柔点了点头。 许梓然又问：“那你最喜欢什么啊？” 裘郁柔思索了片刻，满脸认真地开始回答许梓然的问题。 阳光从开放的阳台上洒进客厅，在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发亮的光斑。 透光的窗帘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在光斑上留下虚实交加的影子，像是清澈透明的溪水中一闪而过的鱼。 裘郁柔原本还有点放不开，但当说到越来越多她喜欢的东西的时候，她的面孔都好像开始发光。 她喜欢的东西有很多，她喜欢美术，喜欢音乐，喜欢设计，喜欢外国文学，但是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这些事。 只有许梓然挂着微微的笑容，与她交流，和她分享，向她提出一些她闻所未闻的观点。 裘郁柔总是被许梓然逗笑，仔细想想的话，她不知道许梓然说出的话语到底哪里好笑，或许是语气，或许是话语中当时隐藏的含义，裘郁柔发现她总能把所有事情都说的有趣生动，并说出些她从未听过的词彙。 阳光终于西斜，从发亮的白色变成淡淡的暖橙，说着话的许梓然突然一顿，然后才接下去结束了话题。 “……说起来，好像很晚了。” 刚才系统跳出了提示，对她说——【亲爱的宿主，美好的相逢或许总是短暂，一定的距离是加深关系的基础。】 当然系统的话总是莫名其妙，许梓然大致理解了一下，应该就是恋爱模式可以结束的意思。 她看了下时间，发现是下午四点。 ——那么说来，比平时早了大约一个钟头。 那么如果在假期的时候从一开始就不见面，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 这么想着，许梓然开口道：“鱼肉，我觉得每天跑步对膝盖不太好，明天星期天不跑了吧。” 她话音刚落，原本灿烂的笑容和发光的面孔突然黯淡下去，就好像晴朗的天空濛上了一片乌云，令人看的心间一颤。 裘郁柔明显的变得低落地说：“这样啊，好吧。” 许梓然看见这一下子焉掉的表情，顿时有些些微的后悔。 然后她突然想到，要是明天不见面也会扣能力值，那她见不到裘郁柔，到时候岂不是要扣一天。 仿佛在心里找到了藉口，她又说：“不过你明天下午有事么，我们明天下午去图书馆做题啊。” 裘郁柔显然有开心起来，眼睛重新发亮，说：“我一直没事啊，好的，那个图书馆，区图书馆么？” 许梓然点了点头。 两人约定好的时间，裘郁柔一直把许梓然送到了马路上，才依依不捨地挥手再见。 许梓然骑着车回了家，因为一天没回家被许母唠叨了一顿，吃完晚饭后就上楼开始看书做题。 她正做的入神，突然听见窗户上“啪嗒”一声，似乎砸上了什么东西。 许梓然的注意力便从题目上移开，凝神细听，果然听见了有谁在叫她的名字。 并且，她也很快听出来，这个声音来自于田佳琪。 她低头看了下手中的比，想起这个印着鲜花的水笔是和田佳琪一起买的，她又看见桌子上被偷偷藏起来的漫画，是田佳琪送给她的。 她嘆了口气，站起来把窗户打开，看见了对面阳台上，正做出投掷什么东西的动作的田佳琪。 田佳琪此时闭了一只眼睛，正在做瞄准，许梓然突然把窗户打开，她也没收住手，东西已经丢过来了。 许梓然一看见田佳琪将东西脱手后做出双手捂嘴的动作，便机智地向下一蹲，头顶上飞过了什么东西，然后掉在了地上。 许梓然回头一看，看见了一颗小小的糖果。 与此同时，田佳琪在那边说：“孜然，明天出不出去玩。” 许梓然第一遍没听清楚。 两家人虽然是邻居，但是其实也有一段距离，中间还隔着围墙，田佳琪这样和她说话，需要大声些才行。 第24页 许梓然摊手露出疑惑的神情，田佳琪便大声地又说了一遍。 许梓然听清楚了，便摇了摇头：“不行，明天有事。” 这回事田佳琪好像没听清，把手放在耳朵上做出侧耳倾听的姿势。 不过许梓然觉得田佳琪一定是装没听见，因为就算没听清楚具体说了什么，也应该看的出来她摇头了嘛。 许梓然有些无奈。 就好像田佳琪可以在这个晚上若无其事的又来约她出去玩一样，田佳琪装起傻来，就很难婉转地拒绝。 许梓然便大声说：“不行，我明天……” “许梓然！”/“田佳琪！” 两户人家的楼下，一起传来女性当家人愤怒的吼声。 许梓然连忙关上窗户，听见她妈在楼下骂：“半夜三更又干什么，不是说在学习么！” 许梓然连忙坐回书桌位子，坐了一会儿之后见她妈没有上来的意思，才又心有余悸地站起来，打开窗户。 夜色朦胧之中，看见漆黑的枝桠在夜风中摇晃，而田佳琪已经不在阳台上了。 许梓然深深地嘆了口气。 她想了想，从糙稿本上撕了一张纸下来，把明天要做的事说了，然后用包住田佳琪扔过来的那颗糖，投到了田佳琪房间外面的阳台上。 见投掷成功以后，她关上窗户看了看时间，觉得可以开始睡觉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窗户关上之后，田佳琪便从房间重新回到了阳台上。 她蹲在阳台上把糙稿纸展开，迎着月光看见了纸条上面的字—— ：明天下午已经约好和裘郁柔去图书馆做作业啦，明天早上你又起不来，所以只好算啦╮(╯_╰)╭。 田佳琪看着文字最后的那个简笔画发呆。 她头一回看见这样的简笔画，但是想像了一下，觉得能想像出那个摊手无奈的动作。 这个符号很有趣也很好笑，但是她觉得自己笑不出来，反而瘪起嘴，鼻头发酸。 她看着手上的糖果，是许梓然最喜欢的香橙味的水果糖。 她鼓着脸把手上的糖剥开，塞进了嘴巴里。 她想：香橙味那么酸，也不知道许梓然为什么喜欢。 她又想：这样啊，所以现在，她终于不喜欢了么…… 第二十六章磨合改变 当第二天许梓然自然而然在六点醒来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便是想，这系统有个好处，居然把她无可救药的生物钟调整的那么健康规律。 但是她没有第一时间起来，而是望着天花板发呆。 她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好像做了个梦。 不是什么好梦，以至于早上起床的时候，浑身冒着冷汗，人也不得劲。 她看了看床上的两床被子，得出结论——她被子盖得实在太厚了。 想到了合理的原因后，许梓然便翻身起床，穿着睡衣下楼倒了点热水喝。 不知道是不是恶梦太消耗能量，许梓然觉得特别饿，她在冰箱和柜子里翻了好一会儿，最后煮了点挂面，又煎了个荷包蛋，溏心的，黄澄澄的蛋黄果然很像昨天看见的初升的太阳。 煮面的时候，许梓然尝试想了想昨天晚上做的梦，在果然没想起来之后，便抬头想看看窗外的风景。 然后她被吓得差点翻了锅。 田佳琪扒着窗口，正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大约是因为被发现，她弯起眼睛笑了笑，像许梓然挥了挥手。 许梓然：“……” 许梓然拉田佳琪进来的时候，顺便捏了捏她的手，发现手掌冰冷，便说了句：“大白天的干嘛在外面挨冻。” 田佳琪皱起鼻子，把手抽回来塞进口袋里，眼珠子滴熘熘转着望了望厨房里头，说：“孜然，你都会做饭啦，可以嫁人啦。” 许梓然知道田佳琪现在说这话是开玩笑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以后不是开玩笑的把这种话说了很多次，许梓然听着便觉得有些不舒服，于是冷淡地回复了一句：“我学会做饭也不是为了嫁人。” 田佳琪觉察到许梓然的不快，虽然没想通为什么，还是讪讪说了句：“也是哦。” 许梓然看了田佳琪一眼，对方穿了带花边到膝盖的柠檬黄的大衣，却穿了一条宽松的休闲裤，这审美看着简直辣眼睛。 但是就算是这样的装扮，因为有一张年轻漂亮的面孔压着，居然也让人接受了。 田佳琪是个短发，这是因为她和许梓然读的初中不准留长发，上了高中后许梓然渐渐开始留长发，让头发长到了如今过耳朵的程度，田佳琪却一直是露出耳朵的短发。 但是这样的短发完全不会显得她像个男生，反而衬的她更加精灵娇俏，单眼皮的大眼睛像是清亮的一汪秋水，细细的眉毛温柔乖巧。 所以许梓然十年后没明白的事，除了田佳琪为了个男人变成那样，还有她为什么要去割双眼皮。 她觉得田佳琪已经足够漂亮了，而田佳琪也明明知道自己是漂亮的。 从初中开始喜欢田佳琪的男生就好像过江之鲫，就算田佳琪什么都不做只是在他们面前走一圈，他们也前仆后继的过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田佳琪一直都有漂亮女生的自觉，她没有不自信过。 田佳琪可不知道许梓然在脑内思绪翻滚，她走到厨房看了看锅里，便回头说：“我也没吃早饭呢？能不能也给我做一份？” 对方可以撒娇的时候，声音是甜而不腻的娃娃音，就算是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应该也会情不自禁地想要妥协。 许梓然就妥协了。 她把最开始煮好的挂面和鸡蛋给了田佳琪，自己又煮了一份。 对方又不是十年后那个已经完全搞不懂在想些什么的女人，而是十五岁的小女生，实在没什么可置气的。 许梓然知道自己没有在和田佳琪生气，她只是在和自己的标准做拉锯战而已。 田佳琪好像真的很饿，吸熘熘一口气吃了一半，才稍稍缓了下，抬起头来说：“阿姨跟我说你现在起的很早，居然是真的啊。” 许梓然“嗯”了一声，说：“你呢，起那么早干什么。” 田佳琪便说：“这不是很明显么，我当然是来堵你的。” 许梓然笑起来，笑容有点像好笑，也有点像苦笑。 田佳琪有时候非常直接，而许梓然过去欣赏的也正是这种直接。 让裘郁柔那样的心思细腻百转千回，很容易一下子被许梓然定义为扭扭捏捏，许梓然觉得不管做什么事，慡快些是最好的。 不过后来她总算知道，看起来慡快和真的慡快，也是两桩完全不同的事情。 许梓然的面也熟了，她一边盛出来，一边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哦。”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现在的田佳琪，便不知不觉用了以后对待不熟悉的人的相处方式，有些若即若离，又有些高高在上。 这态度不讨喜，便能轻易吓退一些见她发达了想要来讨好处脸皮却不够厚的人。 但是，田佳琪不是那些人。 她是真心实意地来和好的，一个高中女生，特意前来求和好其实已经鼓足了足够的勇气，如今碰上成年人惯用的冷钉子，便一下子有些受伤。 以往田佳琪和许梓然冷战，只要自己态度软化了，许梓然就会和自己和好，但是为什么这回，偏偏就这么冷硬呢？ 她心中难过，却又不捨得走，总觉得今天要是走了，可能就真的只能和许梓然越走越远。 她这些天回家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确实有错处，背后说别人坏话确实不好。 但是她又觉得，以前明明也会说这样的话，以前都不会这么生气，偏偏这一回许梓然那么生气，是不是有其他的原因呢？ 比方说，因为她说的人是裘郁柔？ 在田佳琪看来，这个理由比两人三观不合更难接受，也更有可能多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和许梓然是最好的朋友，是最特别的关系，如今中间要插上一个人，怎么能甘心呢。 她咬着嘴唇，安安静静把面吃了，看见许梓然来收碗，自告奋勇道：“要不我来洗碗。” 许梓然摇了摇头，正要说话，突然卡壳了。 因为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选项。 【亲爱的宿主，觉察到与固定人物的互动值和亲密度达到标准，是否选择新人物成为二号目标人物？】 【a、是，b、否】 许梓然手一抖，碗差点没掉了，连忙选了“否”。 而她这个一愣神的功夫，田佳琪把碗拿过去，开始在洗碗槽里洗碗。 许梓然也没有再客气，因为她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 什么鬼？这个系统果真并没有什么节操啊。 像她和裘郁柔，算是一直没谈恋爱性向成谜吧，田佳琪可百分之百是直女，看她以后和男朋友那黏糊劲就知道了，这都能选？ 也是……毕竟连沙发和笔都能选。 许梓然原地冷静了下，被这一茬弄得脱离了先前的伤春悲秋，想到，自己确实应该好好和田佳琪谈一谈了。 人家小姑娘都已经放下架子了，自己一个成年人，也应该更成熟一点。 毕竟不是说好了，要改变某些事的么。 许梓然见田佳琪洗完了碗，便说：“佳琪，我们出去走走吧。” …… 走在巷子里的时候，许梓然又看见了那只姜黄色的猫。 那只猫居然在记仇，看见她的时候眯眼看了她一会儿，便转了个身拿屁股对着她，换了个路线从围墙上跳到了另一边。 人走在外面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天有些冷，不过路边的老树上新叶已经冒了头，眼看着要长出来了。 许梓然低头看着路边被阳光拉长的影子，她和田佳琪的影子都在前面，并肩走着。 许梓然突然说：“要是整容的话，你会整哪里？” 这问题来到莫名其妙，田佳琪一脸纳闷，反问道：“整容？” 许梓然问：“你想过整容么？” 田佳琪便说：“没想过，多可怕啊，你有想过？” 许梓然便想起来，现在不是十年后，各种微整遍地开花，现在的整容还是新闻和传说里的东西，大家对这种后天改变形貌的行为，还抱有怀疑和不信任。 现在的田佳琪提起整容来，都是一副嫌弃的模样，和后来那个提起玻尿酸和瘦脸针都如数家珍的田佳琪完全不一样。 许梓然笑了笑，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也挺可笑的。 第25页 在事情还未发生的时候就问出问题，当然得不到想像中的答案。 搞了半天，她果然也没有多愤怒那天田佳琪说的话，她所愤怒的——或者害怕的，还是未来已经发生过的命运。 大约是开了腔，田佳琪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她说：“那个，下午我和你们一起去图书馆，好不好啊。” 看见田佳琪期待的目光，许梓然觉得自己无法拒绝，但是当田佳琪果然还是没有正视之前的问题的时候，她又有些失望。 虽然她早就知道田佳琪习惯于回避掉所有问题，但是如果她永远这样，在最后的时刻，她又怎么能知道她们俩之间真正的问题在哪呢。 可是田佳琪又不是十年后的人，她当然是持有她现在的习惯，那么说起来，在期待她改变的自己反而比较奇怪。 这个问题，还是应该由自己提出的。 许梓然笑了起来，她一笑起来，整个人就显得洒脱，好像没有什么事值得挂在心上。 田佳琪第一次看见许梓然这样笑，一时间呆住了。 然后她听见许梓然说：“你认为你听来的裘郁柔的谣言，是真的么？” 田佳琪有些近视。 不过都不深，两只眼睛都是两百左右，大约差个五十度，所以她从来不戴眼镜，大多数时候也都看得见。 但是这一回，在她明明距离许梓然那么近的时候，却觉得许梓然有些模糊。 她并不是第一次觉察到许梓然有些变了，但是头一次在心底承认，许梓然确实变了。 从前两人闲聊，许梓然好像总是在听她说话，她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堆，许梓然漫不经心地接话，但大多是附和或者提问，很少表达自己的观点。 有时候田佳琪能够发现许梓然不认同自己的某些话语，但是对方也很少说出来，或者转移话题，或者陷入沉默，又或者看着自己，无奈地笑起来。 一直以来，许梓然都是这样的人。 田佳琪有时候觉得她很近，有时候觉得她很远，但是有一点所有人都认同，那就是和许梓然相处起来很舒服。 然而田佳琪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啊，原来觉得她舒服的原因，是因为对方从来不反驳。 而在此刻迷濛浅淡的晨光之中，许梓然看着自己，认真地发表自己的看法的时候，田佳琪有些退缩。 她想，为什么要那么认真呢？只是闲聊而已。 她躲避许梓然的目光，然后在余光瞥见的许梓然的失望神情之中，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必须要回答的。 田佳琪很少思索这些问题，这一次她开始努力的思索，她回想着那时候自己的话语，回想那时候许梓然的话语。 她开口说话：“……是的，我不确定。” 她的大脑有些混乱，又好像明白了什么：“对不起，我不应该在自己都不确定的时候，传播这种谣言，但是我以为没什么……” 她想自己并不喜欢这种曝露缺点的聊天方式，但是当把话说出来的时候，又松了口气。 其实昨天晚上她也想过这些事，只不过到要说的时候，又不知道怎么说了而已。 现在，她终于说出来了。 许梓然也松了口气。 她不想逼得太紧，便圆场道：“其实我知道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比起内容更多的是在宣洩情感，但是你要知道，接收你这些话的人，不一定能接收到你的情感，只能接收到你话语里的含义。” 她说完这话，顿了一下，看着田佳琪，看见田佳琪困惑地看着自己，半晌，迟疑道：“啊？”她没听懂许梓然想表达什么。 许梓然：“……”算了，还是慢慢来吧。 中午各自回家吃完饭之后，许梓然在门口等到田佳琪，两人便一起出发去图书馆。 许梓然发现，当她默认今天不跑步的时候，跑步任务的计划也很人性化地减少了星期日这一天，似乎在一定的程度内，系统所制定的计划是能够变通的。 但是当她在心中设想将跑步时间减少为一周三天以下的时候，系统就会跳出来提醒她运动量不足，需要整改。 而当她今天早上没有见裘郁柔的时候，系统果然也仍然一直是【奋斗模式】，也没有出现和裘郁柔相关的任务。 当然，要是早上她在是否把田佳琪选为目标人物的那个选项上选了确定的话，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 一想到这个，她浑身就抖了一下。 把田佳琪设置为恋爱目标任务？天吶，这种事她想都没有想过。 许梓然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和田佳琪往图书馆赶，终于在约定的时间到达了。 两人在车棚停了自行车，许梓然一绕出车棚，便看见了等在建筑老旧的图书馆门口的裘郁柔。 因为在她停车的时候，系统就提醒她，并且在一瞬间“刷”地变成了粉红色了。 而裘郁柔原本满脸笑容，在看见田佳琪的时候，也明显愣了一下。 但是她很快回过神来，有些迟疑地说：“你……你好。” 两人的关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妙，裘郁柔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要更热情点。 田佳琪也有些尴尬。 之前她简直快联动全班女生孤立裘郁柔了，但这会儿要死气白咧加入的，却是她自己。 她来之前其实想好，既然自己是为了许梓然来的，要是裘郁柔不理自己，自己也就不理对方，没想到一个照面，对方就和她打招呼了。 天吶，这人有没有骨气！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着，但是当裘郁柔开口打招呼以后，田佳琪还是别别扭扭地上前一步，说：“你好啊，裘郁柔。” 她想：虽然没有骨气，但是好像是个好人。 第二十七章来逛街吧 图书馆年代久远，外墙上有些水泥已经剥落，露出斑驳的红砖，趴着一些墨绿深红的爬山虎。 图书馆总共四层，第一层是阅览室，上面三层是各类图书。 三人既然是来学习的，就直接去了一楼的阅览室，因为是双休日，阅览室里的人很多，三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能让三人坐的位置。 田佳琪看见许梓然先坐下，便眼疾手快地坐到了许梓然的身边，裘郁柔愣了一下，只好坐到了对面。 桌子大约半米来宽，裘郁柔坐下来以后，总觉得自己一低头便能碰到对面许梓然同样低下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便有些心神不宁，老是抬头去看许梓然。 许梓然有时候觉察到，便抬起头来沖裘郁柔一笑。 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微微弯起，睫毛上停驻着一段阳光。 裘郁柔便开始看不懂自己都在做些什么题目，她满脑子都在想，许梓然真好看，怪不得别人都想和她成为朋友。 那么现在，她们两人算是朋友了么？ 裘郁柔不敢确定，从小到大，她因为某件事情每次都成为被讨厌的那个人，以至于现在都开始困惑，不被讨厌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了。 但是至少有一件事她能够确定，那就是她希望能和许梓然继续相处下去。 图书馆的人来来去去，不知不觉再次抬头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 许梓然其实没有觉察到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只不过当她卡在一道题目的时候，田佳琪突然用手肘撞了一下她的胳膊，并且递过来一张糙稿纸轻声道：“你猜这是什么。” 许梓然以为田佳琪想问题目，正想说她也不一定知道，便看见糙稿纸上画了一个漫画的人头，短发大眼，脖子纤长。 许梓然回答：“你自己？” 田佳琪便说：“当然不是，我画的是你。” 许梓然：“……” 接下来，田佳琪又画了一只狗一只猫一只裘郁柔来问她画了什么，在第四次听到旁边传来沙沙声的时候，许梓然总算是意识到，田佳琪估计是烦了。 双休日的作业已经做完，她不想再继续做题看书，所以才一直来吸引许梓然的注意力，她肯定不是故意来打扰许梓然，只不过是坐不住。 她嘆了口气刚想说话，余光突然看见裘郁柔也没有在做题，而是对着田佳琪的糙稿纸入神地看。 许梓然看了一下裘郁柔手上的习题本，发现刚才那么长的时间，对方居然也只做了五道题目而已。 那么看来，裘郁柔今天的效率也相当不理想。 既然都已经没了学习的兴致，还不如干脆去放松一下，许梓然合上书本，提议去外面逛逛。 田佳琪的脸庞一下子亮了起来，生动地表现出了“我早就在等你这句话了”这个意味。 图书馆再走个一千来米，就有一条商业步行街，许梓然的印象里，这条街都在卖一些小女生的东西，今天再过来看看，却发现这儿其实也有不少品牌商店电器店餐厅之类的，不过大概是因为当年买不起其他的也对其他的不感兴趣，所以全部都选择性忽略了。 人啊，果然只能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东西。 许梓然对逛街兴趣不大，以前来逛也是田佳琪喜欢，现在更加兴致寥寥，原本倒是想买衣服，进了两家服装店，便被里面可怕的审美吓退了，最后想了想家里衣柜的情况，还是决定买一件百搭搭的t恤，于是进了某家店铺，选了最素的一件白t，问店主：“这件怎么卖。” 店主坐在柜檯里嗑瓜子，抬头看见三个挺漂亮的小姑娘，看起来又全挺素净，便说：“八十，你别看款式一般，但是摸摸那料子就知道，是值的。” 她其实挺喜欢做小姑娘的生意，因为小姑娘们虽然没什么钱，但是脸皮薄，也不好意思还价。 没想到，这一回她遇见奇葩了。 许梓然眉毛都没挑一下，便说：“二十卖不卖。” 店主：“……” 连田佳琪和裘郁柔都觉得她砍价砍得太过分了，向她投去了惊讶的目光。 但是许梓然并不是无的放矢，这衣服她摸了摸，最多三十，出于砍价的一般准则，先喊低一点，给彼此都留一点退步的空间。 她见店主不说话，便说：“我诚心想买的，这衣服就值这个价，我还是懂的。” 店主知道碰到了懂行的，便无奈道：“二十也太低了，四十吧。” “二十五。” “……” 两人经过了一场拉锯战，最后三十成交，正是许梓然的心理价位。 许梓然将衣服买到手的时候，心中并不怎么开心，反而有点惆怅。 第26页 要不是手头上只有五十，何至于砍得那么狠呢。 许梓然觉得这差价很普通，但是田佳琪和裘郁柔似乎都被她惊到了，之后一边逛街一边向她讨教砍价的诀窍。 许梓然哪有什么砍价的诀窍，她没钱的时候，衣服买的少，有钱的时候，也不会去买可以砍价的衣服，要说最开始砍价，还是田佳琪教她的。 刚上大学有余钱的时候，田佳琪经常会来许梓然的学校找她，两人便吃遍了整条大学街，又逛一个又一个的批发市场。 那个时候她们都还不会砍价，就一家店一家店的问衣服的价格，问了又不买，有时候遇上脾气差的店主，追着上来骂她们，她们便牵着手逃跑，然后哈哈大笑。 仔细想想，应该是逛得实在多了，心中就有了所有衣服不同材质不同做法的大致估价，再加上后来做过服装，所以不知不觉中，就已经知道一件衣服真正能入手的价格是多少。 这并非是能一句话两句话传授的诀窍，许梓然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她想到未来的事，心中不免又开始怅然，看见前面拐进一家饰品店的田佳琪和裘郁柔，觉得好像看见的曾经的自己。 曾经的自己也觉得做这些事开心又有趣，现在却开始疲劳。 果然啊，过了某个年龄段之后，再去做那些同样的事，也不会有相同的快乐了，这大概就是古人说的——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吧。 ……当然疲劳的原因也可能是这些饰品实在太丑了，心累啊——原来审美超前于大众，是一件如此心累的事，许梓然现在非常害怕，自己会被这些可怕的审美同化，于是情不自禁，向这些饰品投去审视的目光。 大概是因为田佳琪想许梓然展示喜欢的东西的时候，许梓然总是露出谜样沉重的眼神，她很快就不再询问许梓然，转而去询问裘郁柔，于是不知不觉中，反而是许梓然被晾在了一边，田佳琪和裘郁柔好的如胶似漆。 许梓然也不在意，便自顾自看系统面板或者看一些小物件，只是偶然抬头的时候，看见田佳琪和裘郁柔正看着自己，似乎在谈论什么，说着说着，便一起笑了起来。 ——啊，女孩子啊。 许梓然在田佳琪去付款的时候轻声问裘郁柔：“你和佳琪刚才说了我什么？” 裘郁柔神秘的摇头，嘴角微微弯起，笑的耐人寻味。 许梓然便想：裘郁柔这点倒是没变，不说的事情，无论怎么问，都绝对不会说。 大概是为自己没有回答许梓然的问题感到不好意思，裘郁柔自己换了个话题，把新买的发箍戴在头上，红着脸问她好不好看。 许梓然说不出话来，蓝色的硬尼龙材质的蝴蝶结上还镶着紫色的人造水晶，这款式真是让人连吐槽之心都提不起来。 于是许梓然只好说了一句：“一言难尽。” 但是当看见裘郁柔因为她这个评价目露失落的时候，她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虽然放在架子上的时候看不出来，戴着的时候还是挺好看的。” 裘郁柔又开心起来，居然连这是客套话都不怀疑一下。 与裘郁柔相比，田佳琪就在许梓然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给出了吐槽：“得了，你的意思，不就是实际上很丑么。” 这个时候，她们已经和裘郁柔告别，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夕阳西下，水泥马路被染成漂亮温柔的橘红色，给回家的路带来了一些暖意。 田佳琪笑眯眯地说：“虽然我还是很生气裘郁柔吸引了太多你的注意力，不过她人还是不错的。” 许梓然便笑道：“你们后来不是都自己两个人说话了么。” 田佳琪便傲娇地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你吃醋啊。” 许梓然顺着话头：“是啊，吃醋，所以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说了什么啊。” 田佳琪停顿了半晌，才说：“其实是我在说，我觉得你变化很大。” 许梓然神情复杂，她当然想到田佳琪会发现她的变化，却没有想像出她会对此有什么样的反应。 而现在，她看见略有些纠结的田佳琪皱着眉头说：“我总是觉得，你好像已经换了一个人了。” 许梓然脚步一顿，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 第二十八章进入三月 夕阳之下，许梓然和田佳琪四目相对。 金色的光线落在彼此的眼中，于是眼神也融化在这甜橙色的光芒之中，看不分明。 短暂地相接之后，两人都笑了起来。 田佳琪说：“不过又不是漫画，这怎么可能呢。” 许梓然不置可否，望向前方。 田佳琪又说：“何况，虽然有些改变，大致上的感觉也差不多，不像是换了个人。” 许梓然有些吃惊：“我给你的感觉还是差不多的么？” 田佳琪点了点头：“差不多，只不过感觉，好像懂了更多的事情似的。” 许梓然笑道：“看来你是在夸我。” 两人闲聊着到了家，田佳琪先拐进家门，许梓然看着田佳琪的背影，笑容渐渐收拢。 人类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如果当他们对某一件事情摇摆不定的时候，就会去寻求他人的想法来为自己的行为找认同。 因此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箴言妙语，醒世之言——或者心灵鸡汤。 当然往好一点的方向说，这是用他人的经验来防止自己再一次犯下同样的错误而已。 许梓然此刻就在想，果真一个人实际的性格，就算时间过去，也很难改变，那么田佳琪，是不是也是命中注定变成那样呢？ 她确信自己仍在以审视地态度看着田佳琪，这或许对此时真心相待的田佳琪不公平，却已经是一件不受控制的事情。 但是她也很难直接放弃和田佳琪的这段友谊，一来她必须得承认自己心有不甘，二来这世界上有个很明确的道理，当你在当下的这一秒放弃的时候，你就放弃了未来一切你如果不放弃，能够获得的可能。 她当然不希望失去她能够和田佳琪好好相处下去的那个可能，却也并不希望自己在同一个坑里再翻上一个跟头。 幸而对暂时虚与委蛇这件事，她已经驾轻就熟。 接下来的日子里，许梓然一边好好学习，一边向父母和田佳琪灌输男人都不靠谱，一个人生活不结婚没什么大不了的观念。 她深深的认为，以前就是因为她觉得每个人有自己的想法没什么关系，才会导致最后和亲近的人都三观不合。 只不过她妈大概是不希望她早恋，巴不得她觉得男人都不靠谱，还会一味附和，田佳琪则对此不太在意，看上去像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长吁短嘆，倒是被裘郁柔听在耳朵里，跟她讨论了一下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许梓然一脸复杂：“就是觉得以后生活条件进步了，应该结不结婚一个样了吧。” 裘郁柔便笑：“我倒没想到结婚那么远，但是你说的没错。” “是么，你觉得不结婚也没有关系？” 裘郁柔趴在桌子上看着许梓然，她现在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害羞，望着许梓然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有小星星一样，总是闪闪发亮，她说：“国外不是就有那种开放式的关系么？很多地方的同性情侣不能拿到结婚证，但是不是也要生活在一起么？物质基础的提高必然会引动思维上的变化，大家都有自己的追求，每个人都不一样，既然可以认定有些人天生适合文科或者天生适合立刻，凭什么就不能认为有些人天生就不能结婚呢。” 听了裘郁柔这话，许梓然大感敬佩。 不是她不知道这些，而是她觉得自己十五岁的时候一定一点儿都想不到这些。 这就好像你以为自己已经跑了很远，结果才跑到人家的起跑线上一样。 经过半个多月的相处，许梓然基本上能够完全确定，裘郁柔就是在隐藏实力。 她隐藏的其实并不太走心，大考小考，全考差不多平均分的一个分数，这件事简直匪夷所思，因为每次都考平均分，不仅意味着这张试卷的题目她要都会做，还意味着，当她大致浏览这张试卷之后，她就能确定这张试卷班级里所有人大致能考几分。 这还是人能够做到的么？ 许梓然以前以为后桌数学次次满分的程浩言已经算是学神，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大神就坐在边上。 但是许梓然没有拆穿，她觉得人做所有事都有自己的原因，最好不要用自己的思维去揣测。 随着三月进入中旬，世界开始有一种世界末日一般的谜之绝望，这是因为随着某些事的爆发，政府也已经放弃遮掩，承认非典疫情已经开始蔓延。 这个时候大家心底开始隐隐怀疑新闻里说的疫苗马上就能研究出来到底是不是真的，再加上高中本身就属于一个比较敏感的阶段，校园里人心浮动，违反校规和闯祸的人数上升了好几倍，就算每次都加重处罚，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多数人心里都有个想法：如果人类已经要灭绝了，为什么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许梓然坐在醋味瀰漫的教室里和裘郁柔一起看动漫杂志，作为一个知道未来结局的重生者，也被这环境影响的有些恹恹的。 她将头枕在胳膊上看，裘郁柔则负责翻页，翻页之前就问一句：“看好了么？” 许梓然看书看得飞快，特别是这种画面占一半的漫画杂志，更何况现在的动漫界在她眼中也相当老土，要帅哥没帅哥，要萌妹没萌妹。 但是她喜欢和裘郁柔贴在一块儿看杂志的感觉，对方身上的气息温柔安静，和别的人不同。 这已经并不是前世带来的移情，许梓然确定自己现在非常欣赏裘郁柔，并且和欣赏上辈子的裘郁柔是完全不同种类型的欣赏。 与现在的相比，未来的裘郁柔有一种过分的锋锐，这令她性格更为鲜明的同时，也模糊掉了身上原本清风般柔软的气质，这或许是成长所带来的必然后果。 裘郁柔靠在许梓然的边上，轻声地和她讨论剧情，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上，微微地有些发痒。 不知道亲密度的概念到底是怎么样的，不过现在两人的限制距离已经变成一千米了。 其他的经验值在某一阶段后到了瓶颈，上升比之前缓慢了很多，图书馆还是有些鸡肋，因为许梓然的智力值目前并不足以支撑她看太久的书，解锁的书的种类也仍然非常少。 第27页 值得庆祝的是【小小的背包】升级为了【不大的背包】，里面有约莫一立方米的空间，已经能够放不少零零碎碎的小物件。 许梓然现在在里面放了偷偷办的假证件和记录了后世的一些重大事件的笔记本，她现在简直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保险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保险箱到底在什么地方。 许梓然一边听着裘郁柔柔和的声音，一边走神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身后推了她一下，随后便是一阵放肆地哈哈大笑。 许梓然皱眉回头一看，看见吴图图坐在她斜侧方的桌子上大声道：“许梓然，外面有人找你哦。” 他这话语调暧昧神情猥琐，一看就知道不是为了什么正经事。 许梓然眯起眼睛，然后缓缓翻了个白眼。 反正一般让吴图图这个全班最无聊的男生露出这样的表情的，都没有什么好事。 她继续看杂志，裘郁柔却很久不翻页，许梓然看了裘郁柔一眼，见对方神情纠结，见她望来，便说：“你真的不出去么？” 许梓然说：“为什么要出去，万一外面有人找我撕逼呢。” 裘郁柔一脸茫然：“撕……逼？” “就是说不定有人找我吵架。” 裘郁柔“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又过了三分钟，田佳琪从门口进来了，她一下子跑到许梓然的桌子前面，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许梓然，外面有个高二学长买了一大束玫瑰花，你猜他是要冲谁表白？” 田佳琪形容玫瑰花的时候，手臂张开画了个圆，整张脸都在发光。 许梓然懒懒挑了下眉毛，毫不谦虚的说：“沖我吧。” 田佳琪：“……” 田佳琪“切”了一声，走到后面用眼神示意程浩言走开，程浩言果然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坐到了田佳琪的位置上。 而田佳琪坐在许梓然的身后，用手指戳着许梓然的后背说：“什么啊，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啊，人家那么深情，你怎么不出去一下。” 许梓然头也没回：“因为我判断深情的标准不是一大~束玫瑰花。” 许梓然说起“一大束玫瑰花”的时候学的是田佳琪的腔调，一目了然就是故意的。 田佳琪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被讽刺了。 她便用手拍着许梓然的后背，鼓作气愤地说：“你讽刺我是不是，你讽刺我我就不会告诉你他除了玫瑰花还拉了条横幅了。” 这话话音刚落，许梓然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了门外。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愣头青呢？ 就算再过十辈子，许梓然觉得自己还是想不通这件事情。 所谓愣头青，大概是愣头愣脑，脑子里都是青糙。 自从上次学校篮球场一别之后，那位被许梓然定义为脑子不太好使的祁文栋学长，又像上辈子一样——看上她了。 由此可见对方喜欢的标准相当迷离，上辈子没什么接触会来表白，这辈子骂了他一顿也能一见倾心。 上个星期许梓然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起码五次对方的邀约，然而对方仍然不觉得这是一种坚定的拒绝，反而觉得这只不过是考验而已。 许梓然真想让他晃一晃脑袋，听听里面大海的声音。 因为是午休时间，走廊上几乎都是学生，凑到了这样的一个热闹，当然是一股脑地来看，一边看一边指指点点，看见许梓然过来了，更加集体高潮了一般，发出热情地呼唤声。 田佳琪没有骗她，对方果真拉了个横幅，让后面几个狐朋狗友展开了，只不过半短不长的，而且放倒了，红底黄字，远远看过去，党旗似的。 许梓然走近了，也认出了上面倒过来的字是什么—— 果然是“我爱你”。 看见许梓然走过来，旁边起闹的起闹，鼓掌的鼓掌，男生则捧着玫瑰，“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开始唱歌—— “孜然啊 你可知道我多爱你 我要带你飞到天上去 看那星星多美丽 摘下一颗亲手送给你……” 许梓然一听见这首用千禧年出头的热曲《小薇》改编的表白歌，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在尖叫着“卧槽”，尴尬症像是一桶冰水从头到脚地浇下来，同时脑海深处已经炸裂了好几个原子弹。 她本来想帅气地走过去叫他“滚”，这下却忍不住后退好几步，脸都快白了。 原本所谓的代沟，是这么回事啊…… 她退了几步，便撞到了后面一个人身上，对方扶住她的肩膀，问她：“怎么了？”是裘郁柔。 许梓然就握住裘郁柔按在她肩膀上的手，颤抖着说：“受到了惊吓。” 她这个反应，在旁人看来便被怀疑是害羞了，一时之间起闹声更大，话题中心的男主则上前一步，准备单膝跪地。 眼看着就要跪下来了，许梓然眼疾手快，一个扫腿——把他给绊倒了。 随着玫瑰地散落和一听就疼的“噗通”一声，空间一瞬间陷入了寂静之中。 这一下，许梓然的声音终于清晰可闻了，她说：“我出生的时候我父母帮我算面，说我千万不能接受别人的单膝跪地，不然运气会差，所以一时激动了，你不要介意。” 众人：“……” 祁文栋都摔懵了，此时双手双膝伏地，是个狼狈的趴在地上的姿势。 于是许梓然又想了想，说：“虽然没说双膝跪地不行，不过也挺尴尬的，上坟似的，你说是不是？” 众人：“……” 许梓然看着眼下的这个情况，觉得很是不妙。 她完全没有想搞出这么大阵仗的想法，只是对方先把阵仗拉出来了，让她不接下的话还真不行。 做表面的和事佬的话，大家指不定会有什么样的联想，直接拒绝，对方又拎不清，人生虽然难免碰到几个傻逼，但是同一个傻逼碰到两次，许梓然也算独一份了。 于是她面对这帮起闹的同学，认真地言辞恳切地说：“你们再这样，我就告诉老师了。” 第二十九章特殊副本 想必，这还是这群高中生们第一次听见被表白的对象说出“要告老师”这种俗气到底点的话吧。 于是，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下子爆发出更剧烈的讨论，有人哈哈大笑，有人惊诧莫名，还有人在人群里大叫“老师来啦”。 而许梓然早就在刚才的那阵沉默还存在的时候，就拉了裘郁柔转身就跑。 她估计呆在教室里也没有什么好果子，便带着裘郁柔下了教学楼，穿过二楼的走廊下到了图书馆，又穿过体育馆往行政楼走。 她们穿过了半个学校，总算摆脱了那阵纷纷扰扰的议论，许梓然拉着裘郁柔坐在行政楼前面的花坛上，准备喘口气。 这些天的晨跑锻鍊让她的耐力和体力有了极大的增长，最直观上来讲，体力值已经到了210，所以虽然这次因为跑的太快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很快就缓过来了。 她缓过来以后就去看裘郁柔，便看见对方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正在怔怔发呆。 许梓然便笑了。 之前因为限定距离实在太变态的原因，她几乎已经习惯了要做什么是就拉着裘郁柔一起，结果眼下就算限定距离长起来了，居然也下意识就要拉上对方。 幸好裘郁柔向来脾气好，也并不会生气。 她没松开裘郁柔的手，拉着她晃着手说：“走，我们去行政楼顶楼瞧瞧。” 高中生们对被领导占领的行政楼有种下意识的敬畏，因此就算现在是午休时间，行政楼也空空荡荡，安静的像是没人的空楼。 两人按了电梯上了最高层，许梓然带着裘郁柔走到顶层走廊的尽头，再拐个弯后，便看见了一个窄窄的楼梯。 许梓然得意地笑道：“不知道吧，我们学校还有天台。” 攀上楼梯之后便是一道铁门，许梓然打开铁门，带着春日暖意的风便呼啦啦灌了进来，许梓然眯起眼睛，因为风势太强，把头转到了后面。 裘郁柔便看见被冷风颳的碎发乱舞的少女，对她露出慡朗的笑容。 阳光从对方身后照来，像是披上了一件金色的透明的羽衣，对方停在风口处，于是衣摆裤脚被风裹挟着吹得扑稜稜作响，她站在阶梯之上，仿佛也要随风而走。 裘郁柔情不自禁地收紧的手指，将对方的手捏的更牢。 有一种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以至于裘郁柔都无法确定，这是不是叫做惊慌。 许梓然却以为裘郁柔是害怕，便把她拉上来带到身边，然后窜上了一览众山小的天台。 这地方其实是一片水泥地的平台，周围只有一道矮矮的围墙，走近之后，不过到人的腰际，若是真被学生们知道了，一定会很快被列为禁止活动地，但是因为没人知道，因此还算是个不错的观景台。 许梓然以前甚至会坐在那道矮墙上面，感觉自己是世界之王。 不过现在重活一世，惜命极了，因此有些不敢坐上去，只走到边上，双手搭在围墙上看外面的风景。 从这儿便能看见前方的校园和此时正在施工的或者放置的荒地，远处是高楼耸立的市区，再远便是笼罩在云雾缭绕之中的远山。 许梓然一边眯着眼睛看着熟悉的久违了的风景，一边问：“这地方还不错吧。” 裘郁柔点了点头。 除了风声之外，在没有其他声音，一时之间，天地广阔，似乎只有她们两个人而已。 良久之后，许梓然觉察到了什么不对劲。 为什么她们的手一直握着？ 先前她自己是自己拉着裘郁柔，现在却是裘郁柔紧紧攥着她，许梓然暗想，难道说裘郁柔恐高？可是以前没发现啊。 但是裘郁柔变化很大，说不定高中的时候真有这样的困扰，许梓然思索片刻，正想问她是不是恐高，便听见裘郁柔说：“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么？” 听到这样直接的话，许梓然愣住了。 她一边惊讶于裘郁柔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边想着自己要怎么样回答。 然而还没有等她想到漂亮一点的回答，裘郁柔便说：“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朋友，所以……所以不确定。” 许梓然吃惊地望去。 黑色的碎发在冷风中盖住了半张面孔，然而仍能看出其上充满不确定的迟疑和惊慌。 第28页 而只是接触到许梓然的眼神，裘郁柔便躲避着说：“不好意思，好像不应该问这种问题，我太奇怪了。” 她眼眸中的光芒好像要被什么击碎一般，拉着她的手也开始渐渐的松开。 许梓然转而紧紧握住她的手，然后上前一步，她坚定地看着裘郁柔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们当然是朋友了。” 伴随着风声的这句话进入了裘郁柔的耳朵，她看见少女漂亮的脸庞，坚毅的神情令她漂浮不定的心渐渐的沉淀。 荒芜的空虚的孤独的内心，终于被填满了，终于不害怕了。 …… “所以，你介意说说你为什么没有朋友么。” 这句话许梓然在心中建设了很久，才说出来。 现在她们两人用纸巾垫在地面上，背靠着矮墙坐着。 如此一来风被围墙挡住，不会太冷，两人交谈的声音也更清晰了一些。 许梓然非常在意这件事情。 因为既然现在的裘郁柔没有朋友的话，那么上辈子的裘郁柔应该也没有朋友，然而裘郁柔从来没有说起过这件事。 人们常说青春里的各种痛苦回忆就是后来说起来会哈哈大笑的事情，但是想必这件事对裘郁柔来说，不仅无法哈哈大笑，连提都不能提起了。 果然，裘郁柔陷入沉默，但是许梓然看着对方的面孔的时候，能够发现对方并非是消极抵抗的态度，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挣扎和茫然，展示着她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好半天，裘郁柔说：“可能是因为，我是个讨厌的人吧。” 许梓然眉头一皱。 裘郁柔又说：“我妈妈就说，如果学校里的人都讨厌我的话，就一定是我自己的原因。” 许梓然知道陷入在这样自伤情绪里的人最需要陪伴，于是她挽住裘郁柔的手臂，将自己的头轻轻靠在裘郁柔的肩膀上。 瘦削的肩膀在被靠近时轻轻一颤，随后渐渐放松渐渐柔软，两人传递着彼此的体温，心脏渐渐熨帖。 许梓然又说：“如果这么说的话，全天下的罪犯都没有罪了，全是受害者的原因，这完全是胡扯。” 说完这句话之后，许梓然意识到这话是裘郁柔的妈妈说的，于是补充了句：“我是说你妈的这句话是有点胡扯的。” 裘郁柔因为许梓然这小心翼翼的态度笑了一下。 许梓然便知道裘郁柔的心情没那么差了，拉着她站起来说：“先回教室吧，快上课了。” 许梓然一脸轻松，感染得裘郁柔也轻松了起来，两人一起下楼。 然而许梓然的心里其实满是困惑。 她因为交友广泛的原因，其实接触过很多也被集体圈子排斥的人，而实不相瞒，虽然“被讨厌主要是你自己的问题”这句话有点夸大其词，但是他们每个人确实都各有各的问题。 要不就是公主病，要不就是一根筋，要不就是优秀的同时自命清高，要不就是既不优秀又自命清高。 但是放在裘郁柔身上，这些理由就全部不合适。 裘郁柔无疑非常优秀，但是对方甚至都隐藏了自己的优秀，更别说自命清高了，当然过分的胆怯有时候也会成为被排斥的原因，但是裘郁柔总不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这种和别人交往小心翼翼的样子。 她这种小心翼翼，一看就不是天生，而是后天的影响。 许梓然疑心这是不是和田佳琪说的那个谣言有关系，但是又觉得当着本人问这样的问题不合适，因此便先放在一边。 总归系统把她们俩绑在了一起，总会知道的。 说起系统，刚才好像也说了些什么话，不过她在凝神和裘郁柔交流，没怎么注意，呆会儿还得去看看。 她这样想着和裘郁柔穿过走道，按下楼梯。 电梯升上来后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西服套装的阿姨站在电梯里，一脸吃惊地看着她们。 许梓然：“……” 裘郁柔：“……” 许梓然只呆了片刻，便低头拉着裘郁柔鞠躬道：“校长好。” 裘郁柔浑浑噩噩，脑子里只来得及想到，对哦最上面一层是校长办公室。 校长看着她们，从电梯里走了出来，问：“你们怎么会在这？” 许梓然脸不红心不跳地一气道：“不好意思校长我们是来政教处找教导主任的但是一不小心走错了现在正要回去。” 校长笑道：“是么，要我帮你们带去政教处么？” 裘郁柔没想到校长那么好说话，吃惊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她看见校长对她露出一个瞭然的笑容，这让她明白谎言已经被揭穿，于是脸刷的涨红了。 然而许梓然就一点都不在意，她一脸正直地说了句“不用了您忙吧。” 就拉着裘郁柔窜进电梯，然后把门关上，下楼去了。 校长看着紧闭的电梯门，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是两个女生，她肯定也不会追究了。 许梓然和裘郁柔讨论着校长的和蔼可亲到了教室，因为已经快要上课，因此之前围观的人已经散去了，只不过教室里的人看见许梓然还是露出暧昧的目光，教室里的讨论声在她进来后就更大了一些。 真是荷尔蒙泛滥的高中生啊。 许梓然这么想着，坐回位置，看了看之前系统的信息。 她看见了一个【已完成的任务】和一个【未完成的任务】。 【已完成的任务是】—— 【亲爱的宿主，您的目标人物需要您的开解，让她从不确定的阴影中挣脱出来，走向更加升华的未来吧~（能力值5，经验值10）】 系统的话果然一如既往的自顾自发浪，许梓然只看了后面得到的奖励，又去看【未完成的任务】—— 【发现特殊副本任务，目标人物忧郁之谜，各个支线任务等待触发解锁中。】 【目标人物的内心似乎有着比想像中更多的秘密呢，她所隐藏的话语到底是什么呢？快去探索更多的关于目标人物的内心世界吧~】 许梓然：“……” ——靠都变成副本了啊。 第三十章 虽然系统把这件事变成了一个副本也不算坏事，但是在许梓然心目中，裘郁柔当然已经不是目标人物能么简单。 就算不是因为系统，她也会希望能够解开裘郁柔心中的心结。 至少，既然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就希望她能过的比上辈子更开心些。 这样在心中暗暗作出决定的许梓然，自己先遇上了麻烦。 下午第一节课才上了一半，班主任突然过来把许梓然叫了出去，许梓然一脸茫然地出去后，便听见班主任一边带她往楼下走一边说：“中午那件事是怎么回事？” 许梓然微微皱眉：“高二那个愣头青？” 班主任听到许梓然这么称呼，忍不住笑了一下，大概知道了许梓然的意思，便说：“他撞枪口上了，东西都还没收，被教导处的人抓住了，现在在教导处挨批评，估计要被处分，你呆会儿过去了，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许梓然面带忧愁：“可是当时我去了走廊，说什么都不知道有点假吧。” 班主任想了想，便说：“他的准备工作你总是不知道的，到时候别犟嘴，我来替你说情。” 许梓然也知道这种事由她自己来解释反而越解释越乱，因此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又问：“教导主任没叫家长吧？” 这件事要是被她妈知道，自己估计不由分说得挨一顿骂，太亏了。 班主任估计没想到这种时候许梓然不但那么冷静还能想那么多，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才说：“我走的时候没叫。” 这话的意思就是有叫的可能，许梓然顿时有点忧郁，心中更烦那个愣头青了。 到了教导处的时候，果真看见祁文栋在，只不过此时还是昂着头一脸不服气，有一种把自己当成了烈士一般的坚毅。 同时还有一个眼熟的女老师和教导主任，许梓然记得教导主任姓金，是个有点秃顶的鞋拔子脸。 而这时祁文栋看见许梓然进来，更生气了，高声道：“这是就是我一个人做的，为什么要牵扯许梓然！” 许梓然真是恨不得冲上去fèng住他的嘴，她都已经绊了他一个大跟头了，对方怎么就一点都不长记性啊。 但是她一边嘆息，一边又觉得好笑，她上辈子没怎么了解过祁文栋就拒绝了对方，因此一直以为对方不过是看脸或者看她是老乡就来广撒网罢了，现在看来，对方还真是有几分真心。 不过这真心实在太剃头担子一头热了，结果连感动都没有，光剩搞笑了。 不过很快，许梓然就搞笑不出来了，因为教导主任一听见这话，便呵斥道：“怎么，你还以为自己是英雄啊，我们学校是给你们做这种不要脸的事的么？！” 听听，你们，这一看就是把许梓然也归类到里面去了。 许梓然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 可是先前班主任已经告诫过她不能太气势汹汹地说话，于是只能低着头装委屈。 而班主任开口道：“金主任，这件事和我们班的同学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这样说我的学生，就太过分了。” 金主任冷笑了一下：“呵，这种事我看得多了，就没有一个人做出来的，现在学校风气乱七八糟的，还不是你们包庇，这件事我一定要严肃处理，杀鸡儆猴！” 许梓然简直听不下去，自己怎么就变鸡了呢，她偷偷抬了眼看了金主任一眼，在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上辈子许梓然虽然也不太安分，不过到底没犯什么大事，因此和这位教导主任的接触十分有限，只记得对方是个相当喜欢打官腔的一本正经的傢伙，但是私底下收礼收的可凶，基本上被他盯上的学生家长，不出点血本事讨不了好。 最后一次得到对方的消息的时候就是那场同学聚会，听人说此人靠关系已经成了校长，听的许梓然唏嘘不已，感慨了一下官场政治的腐败。 高中那会儿校长的存在感几乎等于没有，但是大家都特别讨厌这个教导主任，大概因为对方是个宛如教科书一般的古板成年人类型，代表了那会儿大家争相要打倒的压在学生头顶上的一座大山，更何况对方的人品也说不上好。 许梓然本来对这个教导主任的印象已经相当模糊，这会儿又想起来，新仇旧恨加一块，要不是毅力惊人，就要破口大骂了。 第29页 班主任还在好声好气地和他交涉：“我学生连这件事都不知道，表白这种事，又不是谈恋爱，单方面头脑发热就做了，有什么奇怪的。” 教导主任仰着他那个前突的下巴，赫赫冷笑两声：“我看不处罚这两个人，其他学生要有样学样了，到时候学校要变成什么样子，能看么！不仅要狠狠地处罚，还要让他们家长来看看，养出了什么样的小孩子。” 许梓然微微撇嘴。 这时候她看见祁文栋正在沖她使眼色，便连忙把脸移开，一眼都不看他。 班主任也刚学校毕业，有几分年轻气盛，此时火气也上来了，便略高声道：“那总要依据事实吧，就是要写份报告，也得写一下经过，其他人都说许梓然很快就叫对方停止了，你觉得其他学生都在撒谎么？” 教导主任：“这不好说，我看见刚才那两个还在使眼色呢，不知道怎么对的口供。” 祁文栋连忙反驳道：“我就是看看她，根本没有使眼色！” 许梓然：“……”我选择死亡_(:3」∠)_ 高二的那个老师和许梓然的班主任好说歹说，也没有改变教导主任的决定，教导主任咬定说法，说是一定要全校通报批评加记过。 许梓然被吵得头疼，干脆望向窗外，表情空白。 要她说，这件事好解决极了，大家就此散开，回家找妈，该送礼的送礼，该请客的请客，保准一个星期以后，风平浪静，了无痕迹。 ——唉……还是太年轻啊。 旁边还在吵，教导主任已经把这件事上升到了国家社会的高度，认为他们这群人除了社会以后就只会是垃圾废物，註定毫无成就。 许梓然便想到了未来，想着他们未来的同学们，有哪些成了废物，有哪些成了栋樑。 她不无得意地想，自己那样，怎么样也算栋樑了吧？ 就在旁边老是吵个不同，许梓然则快到走神到二十年以后的时候，教导处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许梓然离门口最近，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进来的人，居然是裘郁柔。 更奇怪的是，教导主任认识裘郁柔。 这位鞋拔子脸教导主任一下子突然没有火气，转变为如沐春风般的语气说：“啊呀，这不是裘郁柔嘛，有什么事么？” 裘郁柔站在门口，表情冷淡，不轻不重道：“我觉得自己是个人证，就过来证实一下，这件事和许梓然没有什么关系。” 许梓然站在最前面，以为自己看见了十年后的裘郁柔。 对方的目光充满穿透力地望向自己的身后，浅淡的瞳仁有一种令人呼吸停滞的气势。 “……下午是别人告诉我们这件事的，我们到了现场，因为一直被打扰，所以去了行政楼，根本和这件事没有交集，我们还遇见了校长，如果主任不相信的话，完全可以去问问校长。” 教导主任的态度已经完全变了：“原来是这样子么？早说啊，如果校长也说你们不在场，那这件事和高一的这位同学就肯定没有关系嘛。” 这么说完，教导主任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大概是给校长打电话。 而许梓然开始忽视这些话，她看着裘郁柔，看见对方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之后，又渐渐变得柔软，恍惚之中，有一种错乱感。 “你说，一个人的成长，究竟是环境因素的影响比较大，还是基因的影响比较大呢？” 某一天，十年后的许梓然和裘郁柔聊起这个话题。 “基因吧。”裘郁柔这么说，“明尼苏达大学的双胞胎试验不是证明了这一点么？” 许梓然便说：“那你呢？你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么？” 裘郁柔沉默了片刻，随后抿起嘴笑着说：“对啊，我想，我就是这样的。” 时间倒转了十年，就在上一秒，许梓然还觉得，裘郁柔这十年的变化大的惊人，直到此刻，突然推翻之前的所有结论。 多么像啊，就连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之后发生的转变，似乎都一模一样。 这一刻，二十五岁的裘郁柔和十五岁的裘郁柔重合了一般。 而站在门口的裘郁柔走过来拉住许梓然的手，说：“好了，走吧。” 熟悉的安全感包裹住许梓然的心脏，那段裘郁柔带来的阴郁岁月中的唯一阳光，此刻又同样的温暖了她的内心。 她突然想，其实重生至今，并非是没有恐慌的。 那种似乎双脚悬浮于地面一般的不真实感，其实一直如影随形，只是内心规避掉了意识到这一点可能会带来的伤害，于是许梓然假装自己没有意识到，去专注于系统上的任务，去专注了这世界的改变。 她是孤独的。 这个世界只有现在的她格格不入，因为她是来自于十几年后的灵魂。 人们诚然一直怀念过去，但是过去正是因为过去了，才值得怀念。 终于在此刻，仿佛这只手将她从悬浮着的半空拉到了地面，用那种熟悉的温暖，和相似的安全感。 要不是感受到握住她的手以后裘郁柔手心里的冷汗，许梓然几乎要问一问裘郁柔是不是也重生了了。 然而这汗水让许梓然同时感受到了对方手指的僵硬，微微放大的瞳孔，和崩紧了的颈部肌肉。 许梓然不知道是遗憾还是高兴。 这当然是十五岁的裘郁柔，因为二十五岁的裘郁柔，才不会为这种事紧张起来。 但她们到底是一样的。 她忍不住笑起来，张开手臂把裘郁柔牢牢抱住，在她耳边轻声说：“谢谢。” 谢谢未来的你带我度过那段艰难的岁月，谢谢现在的你，提前走进我的生活。 谢谢。 第三十一章 两人走了一段路，度过脑袋充血的紧张期之后，裘郁柔犹犹豫豫地说：“我妈和教导主任认识。” 许梓然心中瞭然，但同时又想，只是送了大礼的话，可不至于让教导主任从臭脸笑出花来，想来裘郁柔的家庭背景也有加成。 上辈子两人认识的时候双方都差不多独立，也没怎么聊起过家庭，所以许梓然除了知道裘郁柔出生在一个医生家庭之外，其他便知之甚少，现在想想对方又是请保姆全职又是高档小区房子随便买，向来家境应该比想像中更好。 这其中的可能性很多，许梓然略略想了下，因为回教室开始听课，便放下了这件事。 直到了晚上快放学回家时，又忧虑起来。 听之前的争吵，教导主任似乎打电话给她妈了，也不知道在家里要迎来怎么样的腥风血雨。 结果一到家，她妈就冲上来问她：“你有没有事情？” 许梓然：“？？？” 许母一脸担忧：“最开始你们教导主任打电话过来说你早恋，我还想‘果然是这样’，结果后来你班主任打过来说你被男生纠缠，我急都急死了，是谁啊，哪家的孩子，妈帮你去说。” 许梓然先被那个“果然如此”的心理活动搞得无语了一下，随后却有些温暖。 她的父母现在还是愿意做她温暖的港湾，无论如何，他们最爱的还是自己。 回到过去虽然失去了未来的一切，却又得到了一些原本失去的东西。 许梓然好说歹说，让父母相信了自己已经在学校解决了这件事情，晚上洗澡的时候，躺在浴缸里顺便看了看系统面板，这一看之下，有了大发现。 在左边的那一排有灰有亮的功能里，有一个新功能亮起来了—— 【商城】 看面板上的改变，最大的变化应该是等级到了15，所有有可能是等级到了的原因。 许梓然点开了那个选项。 下一秒，她的面前展开了一个更大的屏幕。 许梓然兴奋的跃跃欲试的表情，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一个叫商城的东西，打开来，这么大一个屏幕——结果居然只有三样东西！ 虽然失望透顶，许梓然还是定睛看去，看见第一个东西叫做虚拟电脑，第二个东西是虚拟伺服器，第三个——第三个居然是网费充值。 许梓然：“=口=” 再看价格。 第一个20000能力值，第二个200000能力值，第三个是20能力值/小时。 许梓然在心里想，设计这个系统的人应该很喜欢2这个数字。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现有的能力值—— 呵呵，549。 这种感觉简直完全买不起的东西看着实在太伤眼了，许梓然连忙关掉，又去看旁边的任务，之前粗略看到的那个目标人物副本，如今有了第一个支线小任务—— 【亲爱的宿主，为进入目标人物的内心世界，去完成目标人物的目前最大的愿望——建立社团吧~】 【支线任务1：心愿达成，建立社团（成功能力值1000，失败进入惩罚空间）】 因为看见后面的能力值，许梓然脚一滑滑进了浴缸，然后喝了一大口水被自己的洗澡水呛到了。 她一边咳嗽一边吐水，一边还是无法将目光从那个数字上移开。 天、天文数字啊！ 和目前那些1052的比起来，这简直就是一个质的跨越。 激动过后，许梓然冷静下来，想到，这件事虽然回报丰厚，但是和之前那种只要想做就一定能做到的事不同——失败的可能性极其之大，这或许就是奖励积分如此悬殊的原因之一。 而失败的可能性大的原因主要是，她——许梓然，作为一个在这个学校学习了三年还要多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她们学校原来有社团？ ……这事，不会是让她去开创校园历史吧？ 第二天到达学校问了一下之后，许梓然便知道了，她还真的是要开创历史。 现在她们学校里，除了给特长生专门开的班，根本就没有社团这个东西。 田佳琪听到许梓然这么问的时候，甚至还吐槽了一下：“孜然啊，虽然漫画看多了，也要面对现实啊，我们可是中国高中生，社团什么的，也太不现实了吧。” 许梓然：“……” 因为算是被教导主任记住，许梓然本来准备接下来老老实实过一段日子的，但是丰厚的奖励实在太耀眼了，许梓然一打开面板，连从底部升上来的爱心都看不见了，只看见那一串数字。 想想商城里的那三样东西，看上去都很厉害的样子呢。 第30页 更何况，归根到底，这是裘郁柔的愿望嘛。 许梓然终于下定了决心。 在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她首先询问裘郁柔：“鱼肉，我想建个社团，要不要一起。” 原本在写作业的裘郁柔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说：“你也想建社团？” 许梓然：“……”还真是裘郁柔的愿望啊！ 既然知道了这真的是裘郁柔的愿望而不是系统编造出来的，那更要去试试看能不能成功了，现在的许梓然别的优点暂且看不出来，脸皮却是比以前高中的时候厚了很多，于是当天快放学的时候，就和裘郁柔一起去问班主任建设团的事。 班主任理所当然地相当惊讶，也并不看好，说了一堆中国的国情和高考的难度之后，最后盖棺定论道：“主要是没有这个东西，学校一直都没有社团，说起来，你要办的话，准备办什么社团？” 许梓然压根没想，一时之间，被问住了。 但是现在要是就被问住了，班主任还不得怀疑她是在玩票？于是她福灵心至，随口胡掰道：“一个研究现代文化传媒和商业方式可能存在的崭新可能的社团。” 班主任：“……啊？” 许梓然补充：“是高中生活有更多的可能性，寻找学生全方面发展以找到自己最适合方向的一种概念。” 班主任：“……你说了两个不同的概念吧？” 许梓然一本正经地摇头：“这两者之间绝对有很深的联繫，不过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班主任：“……” 班主任大概应该知道许梓然是在胡说八道了。 但是既然对方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出这些话，想来心中也应该有些想法，于是最后嘆了口气道：“这样吧，你写一份报告上来，这种事要校领导讨论一下的，看看你的报告能不能说服他们好了。” 许梓然看着班主任的神色，总觉得是在敷衍她，但是这事毕竟确实不容易，所以许梓然点了点头，告别了班主任。 写报告这件事，许梓然写的多了，但是写社团申请报告，还真是头一回。 但是这种事情，基本上都是异曲同工，写的正能量有理想有抱负光耀全社会总归是没错的。 难度就在于，现在大家所有人都默认高中生应该以学习为主，自己大概需要证明，自己这个社团绝对不会影响到学习。 ——学习互助社？ ——课后学习社？ ——查漏补缺社？ ……听起来就无聊爆了啊。如果开办这种社团的话，直接组个课后学习小组不就行了。 许梓然咬着笔桿，惆怅异常。 而在她正准备通宵赶稿的时候，系统却开始提醒她必须上床睡觉，没办法，就算心中忧思万缕，许梓然还是只得睡觉了。 到了第二天，裘郁柔却偷偷给了她一份报告。 这份报告是用电脑打的，格式相当规范，报告内容言辞恳切，空而大广而泛地写了一堆，要是不知道，估计会以为是什么老手写来骗经费的，许梓然翻好全文，却摇头道：“这个不行。” 这样的报告可以在普通情况下通行无阻，但是并不足以让大家接受一个新的东西。 不过，比较令人惊讶的是，裘郁柔居然写的出这种东西。 因为太惊讶，许梓然忍不住问：“这真的是你写的么？” 裘郁柔摇了摇头：“这是我妈指导我写的。” 许梓然更惊讶了：“你妈居然不阻止你建社团？”一般情况下，中国家长不是应该对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深恶痛绝么？ 裘郁柔思考了一下，低头轻声道：“我妈希望我以后申请国外的大学，国外的大学除了成绩还会要求有其他成就，她觉得我成绩也不行，至少得做点其他的事，更容易申请些。” 许梓然恍然大悟，暗自点头：果然啊，还是裘郁柔的妈妈想的更长远些。 她一挑眉，便道：“把这个原因也写上，先写一千字国外的学校如何如何，在写一千字国外学校的学生如何如何，最后写加入本社的同学在申请国外名校时候的帮助……” 许梓然说了一堆，自己文思泉涌，这天早上就起糙了大纲，在双休日的时候去裘郁柔家把稿子打好了，星期一一大早，便在办公室门口堵住班主任，把报告送了上去。 班主任一看见许梓然，被吓得差点被包子噎住，感慨道：“你平时上课有这个劲头，考试应该有年级段前五十了。” 许梓然笑嘻嘻地说：“只要你让我的社团通过了，我考试一定考进前五十。” 班主任只当许梓然耍贫嘴，挥了挥手，进办公室开始看这份报告。 越看，越是惊讶。 报告的标题是——《关于建立高校社团的合理可行性报告》 而她们的社团名称是—— 现代轻文化研究委员会？ 第三十二章 “现代轻文化研究是什么东西？”在得知许梓然上交了这样一份报告之后，田佳琪这样问。 许梓然昨天晚上因为这事紧张地没怎么睡好，趴在桌子上直打瞌睡，可田佳琪来问她的时候，她满脑子还是报告里那些话，随口便说：“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和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将会有更适合现代人生活娱乐的文化传播和接受方式，我们将对这件事进行研究，为未来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打下良好的基础。” 田佳琪拧着眉头：“你都在说什么？” 许梓然这会儿意识到对田佳琪不能用这些官方用语了，便摆了摆手说：“别管这个，主要能不能通过，什么意思不是重点。” 田佳琪拉了椅子坐在许梓然边上，把头磕在桌面上看着许梓然的脸：“那你自己觉得，能通过么？” 许梓然自顾自闭上眼睛，道：“听天由命。” 裘郁柔在一边，心疼地摸了摸许梓然的脑袋。 果真是听天由命，到了晚上的时候，班主任就说，这个提案被直接驳回了，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许梓然虽然觉得情有可原，却还是很失望，主要是有点不甘心，她把这个提案吹得天花乱坠，怎么能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呢：“怎么会这样呢？我觉得我写的挺好的啊。” 听她如此感慨，班主任居然接话道：“我也觉得你写的好，放在我们大学里，估计直接被通过了，但是眼下报告里的东西，就太空了。” 许梓然觉得班主任话里有话：“太空泛？我写的算具体了吧？” 为了这个报告，她心惊胆战地将未来才会出现的好几个观念换了个表达方式提了出来，比如说大ip，b2b，网络大v，几乎已经开始预言未来几年内的未来，这样还算空泛，难不成需要她预言么。 不过班主任地接下来一句话就让她知道是她想太多了。 班主任说：“虽然你们这么说了，但是你们看上去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啊。” 许梓然恍然大悟，这才知道，原来是在说她们没有做出成绩。 甚至，还可以更直接点讲——就是发起人成绩不够好。 知道了是这个原因后，许梓然倒是坦然了：“那么比如说我或者裘郁柔只要在这次期中考试考的特别好的话，是不是通过的可能性就大了？” 期中考试在四月中旬，距离现在也不到一个月了。 班主任一脸“你真机灵”的表情，说：“大概就是这样，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就是到时候要是真要建，得至少保证有五个人。” 知道了这样的条件后，许梓然反而放心了，五个人好弄，而好成绩，就算她考不出来，裘郁柔也肯定考的出来嘛。 许梓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觉得这事十拿九稳，回去后便开始拉人凑齐五个。 结果没想到，她本来以为最简单的这件事，反而居然是最难的。 大家对建社团这件事都非常感兴趣，但是当提及要不要加入的时候，却开始犹豫起来。 “既然加入了就不能不做事了吧，我觉得有点影响学习。” “我是很想加入啦，但是我爸妈会把我打死的——混合双打。” “如果我加入的话xx和xx也要加入啊，不过我们本来放学也有学习班，估计不行吧。” “我们高二的晚上还有晚自修，肯定没有时间的。” …… 拒绝的原因比许梓然原本想像中的还要五花八门，连家里的狗会没人照顾都有，许梓然大开眼界，最后居然也只有她、裘郁柔、田佳琪确定能在到时候百分之百加入。 倒也确实有些非常想加入的，但是许梓然觉得那些人加入了还不如不加入——纯粹添乱的。 比方说，那个心怀愧疚又仍永不放弃的祁文栋；又或者，平时就是吊儿郎当只是纯粹想要看热闹的混子。 这样的许梓然自然也不会想让他们加入，于是一半挑挑拣拣，一半推推拖拖，眼看着到了三月底，三人便决定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努力学习把期中考试这关闯过去。 为了这个目标，三人每天晚上最晚走，每天早上最早来，如此过了三天之后，田佳琪宣告放弃，把这项伟大的任务交给了许梓然和裘郁柔。 “再这样学习下去，我觉得自己就要死掉了。”这样说之后，田佳琪愉快地和其他朋友逛街去了。 于是每天迎着朝霞起床，背着夕阳回家的就只剩下了许梓然和裘郁柔。 许梓然其实没什么信心，毕竟她满打满算，也才学了那么点日子，查漏补缺得个和以前差不多的分数，已经算不错了，可是她又觉得不应该勉强裘郁柔一定要考的非常好，于是只好自己拼命学习，连吃饭的时候都打开系统面板一边看题一边吃饭，搞得她妈天天骂她吃饭走神。 日子像个七八岁的熊孩子似的飞快地熘了过去，眼看着到了四月，在期中考试之前，她们迎来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春游。 因为非典的原因，前面几个星期，大家一直都在疯传今年估计是没有春游了，于是最后有春游的消息出来的时候，学生们的狂欢简直跟建国似的，大家欢呼雀跃奔走相告，前两天开始就往教室带着可能要带去春游的零食。 于是在春游的前一天许梓然也姑且休息了一下，和几个同学一起约好去超市买吃的。 第31页 几个同学里，当然也包括裘郁柔。 一大群高中生进入超市之后，超市都好像被他们承包了似的，零食区那几排全是差不多年龄的学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田佳琪被拉去问哪种巧克力比较好吃，许梓然便问裘郁柔：“你要不要去买巧克力？” 裘郁柔摇了摇头。 许梓然觉得奇怪，顺口问道：“你不是很喜欢吃巧克力么？” 裘郁柔惊讶地看着许梓然，说：“啊？”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 许梓然就知道自己又提前透露了什么。 但是既然十年后的裘郁柔喜欢巧克力，十年前的就应该也喜欢才对啊，就好像她一直都喜欢那个干巴巴的烤牛肉干。 但是此刻许梓然只能说：“唔，大概是我觉得你喜欢吃巧克力。” 裘郁柔眼神闪烁，似乎有点期待，又有些退怯：“这样啊，可是我妈妈不准我吃巧克力，说巧克力对身体不好。” 许梓然瞭然：“你妈真的比我妈还严。” 两人又继续看零食，许梓然看见裘郁柔买了些小蛋糕和矿泉水，居然就不买了，忍不住说：“多买点吧，你又不差钱。” 裘郁柔不知道“不差钱”是个梗，所以很惶恐地摆了摆手，说：“我没有很有钱。” 许梓然：“……” 许梓然干脆在自己这儿帮裘郁柔的那份也带上了，反正她对裘郁柔的口味也大概有数。 而她一边买一边发现，自己居然对裘郁柔的喜好算得上了如指掌了，有一些估计连现在的裘郁柔本人都不知道。 这主要大概是因为裘郁柔的口味和自己很像，两人喜欢的东西除了那个牛肉干之外基本相近，所以也就非常好记了。 两人挑了完了零食，不知不觉走到生鲜区，许梓然看见冰箱里的酸奶，便说：“要不要买点酸奶。” 她拿了两杯，递给裘郁柔看，却见裘郁柔面带犹豫，说：“可是我不太习惯喝酸奶。” 许梓然愣了一下。 未来的裘郁柔分明和她一样，是很喜欢喝酸奶的。 许梓然“哦”了一声，正要放回去，裘郁柔突然伸出手来，把她手上的酸奶夺走，说：“不过突然想喝喝看了。” 许梓然看着自己空掉的手掌，想了想，看了看购物车里原本以为裘郁柔喜欢的东西，便问：“那你喜欢芝士夹心的饼干么？” 裘郁柔：“还好吧。” 许梓然：“栗米条？” 裘郁柔：“还好吧。” 许梓然：“西红柿！” 裘郁柔：“……我不太挑食啦。” 许梓然：“西瓜呢……” 裘郁柔：“还蛮喜欢的。” …… 一路问下来，居然只有三成的东西，是裘郁柔现在就喜欢的。 虽然有不少东西是后世才流行开来的，现在的裘郁柔不喜欢也情有可原，许梓然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太自恋了—— 她居然在想，以后的裘郁柔，不会是在学自己的口味吧？ 有人学自己这件事其实不能说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但是许梓然想到这件事的时候，首先便觉得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像裘郁柔这样的人，何必要去学别人呢。 这个理由似乎已经足够说服自己，许梓然便不再胡思乱想，而是开始想着要不要把裘郁柔现在并不喜欢的东西都给放回去…… 第三十三章 孟诗桃看见田佳琪正在看着某个方向发呆的时候，也抬头看了一眼。 于是她看见许梓然和裘郁柔正在生鲜区说着什么话，许梓然拿了什么东西，而裘郁柔顺手拿过来，放在了购物车里。 孟诗桃便想：许梓然突然之间和裘郁柔关系那么好，田佳琪估计挺伤心的。 她一边觉得这样一来自己可能可以和田佳琪关系更好，一边觉得有这样的想法的自己有些卑劣，便拉了田佳琪的手臂一下说：“还要不要买点其他的？” 田佳琪还看着那边，一脸无所谓地说：“随便咯。” 孟诗桃便装作刚看见许梓然和田佳琪的样子，说：“唉？那不是孜然么，我们要不要叫她。” 田佳琪还是一脸神游：“随便咯。” 但是在孟诗桃想走过去的时候，田佳琪却把孟诗桃一把抓住，突然说起另一件事。 “你真的不加入孜然想办的那个社团啊？” 想起这事，孟诗桃有点尴尬。 她点了点头，说：“是这样的，我妈完全不同意，说一定会影响学习。” 但是，实际上这只是其中的一点原因罢了，她妈还跟她说，如果现在加入这个社团，她永远不过只能是社员而已，就算成功了，大头的好处也不能落在她的身上，还不如等她们成功了自己再建。 孟诗桃想了一晚上，最后还是决定拒绝她们。 田佳琪没有强求，只凉凉说了句：“其实我没有跟我妈说，估计她也不同意，不过只要我坚持，她也没办法。” 孟诗桃觉得田佳琪这话意有所指，便没接话。 到了九点的时候，大家都差不多买好了东西，便在门口集合回家。 许梓然最后说服了裘郁柔多买点零食，只要藏在她这，她妈妈就不会发现。 于是许梓然提了一大包零食，比的整个人更小了。 田佳琪便过去替许梓然分担了一点，两人告别众人，一起回家。 因为来超市的时候是乘公交车的，回去的时候没了公交车，到因为距离并不远，两人决定走回去。 许梓然争分夺秒，一边在路上，一边还背着化学公式。 03年的空气还没那么差，抬头还能看见漫天的星光，许梓然仰着头一边欣赏风景一边背书，正惬意不已，突然感觉旁边的田佳琪停下了脚步。 她以为是对方鞋带松了得系一下之类了，便稍稍放慢了脚步仍然往前走，等着田佳琪追上来，没想到等了半天，对方也没有上来。 许梓然若有所感，回过头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星光太过于璀璨，于是夜空更黑，也更广阔寂寥。 而夜空之下现在原地低着头的田佳琪，像是荒芜广阔的天地之下，孤独的雕像。 她一动不动，有没有声音，以至于许梓然过了好久才从对方抽动的肩膀看出来，她好像在哭。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许梓然先是在心里下了一跳，然后连忙把手上的东西都扔在了地上，跑过去说：“你怎么了佳琪。” 许梓然自责于自己刚才居然完全没有发现田佳琪的情绪波动，又问：“是刚才发生了什么么？” 田佳琪仍是沉默地哭泣，只是在许梓然过来以后，蹲下来把脸埋进了胳膊里。 于是许梓然也蹲在一边，看着田佳琪微微颤动的肩膀，和隐隐约约的哭声。 许梓然手足无措地蹲在一边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好像是第一次完全不知道田佳琪到底在难过些什么。 哪怕在后来快要决裂的时候，许梓然也能经常觉察到田佳琪的不耐和敷衍，只有这回，仿佛是毫无徵兆的，田佳琪哭了起来。 可是真的是毫无徵兆么？ 可能只是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注意了而已。 因为心里的心结和脑子里系统的倾向，许梓然已经很久没有注意田佳琪的想法了，她自顾自地学习奋斗，晨起跑步，和田佳琪平时的作息几乎完全错开，除了上课时分，再也难有交集。 她们真的不同了。 许梓然意识到了这件事之后，突然大脑清晰起来，连后来的事情也想的从未有过的清晰。 那个时候，她们也不同了。 田佳琪忙着谈恋爱，许梓然忙着工作，田佳琪向许梓然来抱怨生活中或甜蜜或苦涩的小事，许梓然一片茫然，又心累无比。 她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些小情绪，因为她自己就完全不知道，于是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联繫越来越少，对话越来越贫乏，她们像是两颗彗星的轨道，终于越行越远。 而现在，其实也是一样的。 未来回来的许梓然，当然和现在的田佳琪更加不同。 或许从一开始，仍想着维持关系的愿望，就不过只是在强求而已。 人从来没有资格要求别人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改变，更何况，她们已经渐行渐远过一次。 这个夜晚许梓然在这条马路上陪伴着田佳琪直到哭泣结束，这期间田佳琪仍旧一句话都没有说，而许梓然也不知道自己能问些什么。 她原本只把这些十几岁的小女生当做孩子，以为能轻易地了解她们的想法，现在才发现，不过只是过去了十几年而已，她们的想法已经天差地别，而她甚至比以前更不知道要怎么样处理眼下的情况。 她只好陪着田佳琪默默哭完，然而两个人各自回家。 系统里的任务仍然亮个不停，图书馆里的书页解锁了更多，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哪怕拥有了最大的金手指，居然也仍然搞不清楚。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饭出门，许梓然惊讶地发现田佳琪等在外面。 实际上，原本的许梓然以为田佳琪可能会就此和自己绝交，甚至有可能会通知自己不再会加入社团。 可是田佳琪若无其事地和许梓然打招呼，兴奋地说着今天的春游要做些什么。 今天是个好天气。 虽然才六点出头，太阳已经破开瀰漫的雾气，暖洋洋地洒在人的身上。 田佳琪的笑容是温暖的，是没有阴霾的，但是眼下的黑眼圈和眼中的疲惫，还是显示着，她确实无法释怀。 但是已经和那个时候不同，和曾经的发展也不同。 人应该相信的，是自己现在看见的东西。 未来是未来，过去是过去，只有现在，是一定真实的。 现在的田佳琪对待许梓然的时候，确实是一片赤诚。 这一刻，许梓然决定撒一个谎。 撒一个她可能会后悔，但是她希望能破除眼下在迷障的谎言。 这个世界上，谁有资格一定改变另外一个人呢——话是这样讲，但是既然大家都会努力去改变瘾君子，去改变赌徒，那么是不是也能说明，被改变这件事，也并不一定是坏事呢？ 这举例有些牵强，但是许梓然决定忽略这些。 她既然都决定这么做了，无论什么样的下场，也都只能接着了。 第32页 她已经说服自己了。 于是她开口道：“佳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田佳琪的笑容渐渐收拢，她并没有像往常听到有八卦可听那样表现出兴奋开心，似乎是感受到许梓然的情绪，她有些茫然无措。 她说：“什么……秘密？” 许梓然低着头慢慢地靠近，最后她下定决定一般地抬起头来，看着田佳琪的眼睛说—— “我喜欢裘郁柔。” 第三十四章 现在的田佳琪不知道所谓的出柜是什么意思，但是她也知道，这和许梓然突然说她喜欢上了某个男生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因此她下意识就问：“你说的是，哪种喜欢？” 许梓然便说：“你说还有哪种喜欢？” 田佳琪明白了。 于是她更混乱了。 在她的世界中，还不知道女生居然还是能喜欢女生的。 她抬起双手比划着名磕磕绊绊道：“裘裘裘郁柔是女生，你也是女生，难道你是男生么？” 许梓然差点被田佳琪给逗笑了。 幸好她勉强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谈一个很严肃的话题，因此还是皱着眉头沉重道：“也有人会喜欢同性的。” 田佳琪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许梓然举了个例子：“之前看的那本漫画里，不就有两个男的在一起了么。” 田佳琪想了想，算是想起来了。 她虽然还是觉得不对劲，心中却已经被“天吶卧槽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刷屏了，于是无法理智思考之下，只好开始被许梓然牵着鼻子走，灌输了点有什么不对劲的恋爱信息。 到学校的时候，她总算稍微消化了点，但还没等思考出什么问题，又因为看见裘郁柔开始脑袋当机。 这么说来的话，裘郁柔在看见许梓然的时候，笑容实在有些太灿烂了点，眼神也和平时不一样，话也比平常多了。 这么观察下来，许梓然喜不喜欢裘郁柔还没有确定，倒觉得裘郁柔对许梓然很不一般。 ——喜欢么？ 年轻的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蛮多东西的田佳琪，今天起觉得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而一边开始排队上大巴车的裘郁柔对许梓然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今天田佳琪一直都在看我。” 许梓然但笑不语。 她会编造出这样一个谎言，理由非常简单—— 田佳琪现在的不安来自于许梓然这段子里发生的巨大的改变，和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并不再是许梓然最好的朋友这个猜测，只要让她能够确定，自己并没有突然失去好朋友这样的身份，就可以了。 可是，自己接近裘郁柔也是既定事实，并且可以想见接下来也会继续下去的事，想要对此有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需要有一个足以承载这个变化的感情驱动力。 没有比“出于爱”更好的理由了。 田佳琪或许相信，或许不相信，但是因为同性之爱这件事本身就难以挑明的原因，她很难从别人那得到明确的结果，只能依託于许梓然的反应，而多年以后，许梓然表示自己当初只是青春期的性向迷惘，后来就不喜欢了，也非常正常。 除了这是个“谎言”之外，许梓然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虽然可能会对田佳琪的世界观造成一定的冲击吧……毕竟后来的田佳琪好像是上大学以后才偷偷摸摸地告诉她她知道了同性恋是怎么回事。 …… 因为队伍是按照座位排的，裘郁柔和许梓然就坐在了一起，是前面第三排，田佳琪则是在最后面几排。 许梓然在车上把原本藏在自己这儿的吃的东西分了裘郁柔一点，裘郁柔则拿出耳机问许梓然要不要听，许梓然点了点头。 这一回传入耳朵的不是英文也不是其他的学习教材，而是流畅清新的钢琴曲，许梓然拿了些话梅出来，分给前后左右的人吃了，作为回报她拿到了一些薯片和饼干。 最开始大巴车上还有些吵闹，当路程到达中途的时候，大家渐渐安静下来，或者欣赏沿途的风景，或者补觉，或者和身边的人聊天。 许梓然和裘郁柔聊了会儿音乐，便渐渐有些困了，不知不觉闭上眼睛眯了会儿，随后因为一个颠簸，醒了过来，偏头想看窗外的风景的时候，看见了同样睡着的裘郁柔。 她坐在里面的座位，靠窗，于是此时脑袋偏向窗户，正随着车辆的起伏一点一抬。 阳光下她的皮肤好像能透出光来，细长的睫毛盖在眼睑上，像一柄小巧的羽扇。 许梓然看着她，想起今天早上对田佳琪说的话，便忍不住笑了。 如果未来的裘郁柔知道自己用了这样子的谎言来粉饰太平，不知道会不会冲过来打她——至少应该会骂她？ 又一个颠簸，裘郁柔脑袋一晃，撞在了窗户玻璃上。 她立刻抬起来，下意识拿手揉了揉头，却仍旧没有睁开眼睛，而是把头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可许梓然身材纤细，肩膀也很窄小，裘郁柔的身子侧的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仍旧没有个支撑点，眼看着就要倒了。 许梓然偏头看了一会儿，想了想便伸出手去，想拿手掌托住裘郁柔的脸，结果她的手一接触裘郁柔的脸，裘郁柔毫无徵兆地突然睁开眼睛——醒了。 两人四目相对。 温暖的清慡的阳光之下，她们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随后的下一秒，裘郁柔看见许梓然笑起来，张开手臂说：“要不要睡在我的怀里？” 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神经，裘郁柔点了点头，说：“好。” 于是下车的时候，田佳琪从车后面兴沖沖地跑过来，刚想说自己已经整理好心情不会再吃惊了，便看见裘郁柔躺在许梓然的腿上，而许梓然正在摸着裘郁柔的头发。 田佳琪后退了两步。 这个画面以前看起来明明觉得没什么，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就觉得仿佛有什么不对？ 等车里的人都下的差不多了，裘郁柔直起身子准备和许梓然一起下车。 其实在车上这样躺在旁边的人的腿上说不上舒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裘郁柔就是想要这么做。 而这么做了之后，她觉得开心极了。 脚步好像变得轻快起来，甚至觉得今年的四月份的天气，真是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好。 春游的地方是山区的一个生态园，他们先是排好队一起进入园内，并且听导游对园内植物和人文景观进行讲解，到了十点的时候，班主任终于宣布解散自由活动，规定了大致范围并且自行组队之后，众人就如鸟雀般散开。 老师规定至少要四人以上一个组，而许梓然这一组有六个人，分别是许梓然、裘郁柔、田佳琪、孟诗桃、程浩言和程浩言的同桌张轩。 本来没想什么多，到玩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六个人的人数还是算比较累赘的，有一些只有两三个人可以玩的设施，也要等六个人一个一个玩好，到后来，游玩设施便全被前面走的快的人抢先了，等他们走的饿了想吃东西的时候，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幸好遭遇到这种事的学生不少，大家也有了解决方案，就是在一边的糙坪上席地而坐。 阳光晴好，冒出新糙来得糙坪暖烘烘的，许梓然躺在地上望着天空的时候，整个人都懒了下来，一动都不愿意动了。 他们休息了一会儿，隔壁的人来找他们问他们要不要玩牌，许梓然便决绝了，决定坐在原地休息一下。 其他的人都被说动去玩牌，只有裘郁柔也表示不想去，而田佳琪原本犹豫了一下，看见裘郁柔要留下来的时候，便突然说自己想去了。 她虽然还是觉得许梓然跟她说的事有些怪怪的，心中好像已经不知不觉接受了这个设定，有了最好不要做电灯泡的谜之自觉。 裘郁柔看见一边用双手枕着后脑勺的许梓然，想起之前车上的事，突然很希望许梓然也能把头枕在她的腿上睡觉。 她在一边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在终于提起勇气要开口说的时候，突然被一声中气十足的“嘿许梓然！”给打断了。 她又是后悔又是恼怒地往声音的来源地望去，看见上次像许梓然表白的那个高二学长，居然又过来了。 许梓然听见祁文栋的声音，整个人也不是很好。 她干脆翻了个身，当做没有听见对方的声音。 祁文栋走过来兴沖沖地说：“我在那边占了个吊床，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许梓然不说话。 祁文栋蹲在许梓然地边上，说：“喂，你睡着了么？” 裘郁柔觉得自己看不下去了，有些不高兴地说：“你是怎么回事啊，孜然既然睡着了，你就不要吵她啊。” 祁文栋这个情商，对别人当然不会客气，当即道：“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许梓然翻身而起。 她觉得自己起来的原因，当然绝不仅仅是因为系统又提醒她目标人物心情不好了要扣分而已。 裘郁柔心情不好，她当然得解决一下。 于是她仰头用眼角瞥着祁文栋，说：“她是我好朋友，你是从哪里过来的东西？” 祁文栋便说：“你是因为先前学校的事生我气了么孜然，我以后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了。” 许梓然没忍住翻了个标准的白眼，甚至有点想对他竖一个中指了。 她无奈道：“我听说你上次被你妈拖到马路上打啊？你怎么还没接受教训。” 祁文栋一脸着急：“唉这么丢脸的事你别说得那么大声啊。” 但是随后他又一脸幸福道：“孜然你很关心我啊。” 许梓然无话可说了。 她干脆拉了裘郁柔起来，收拾了东西转移阵地，在人群中七拐八拐，终于摆脱了祁文栋，找到了一张无人的木椅，坐下了。 这个地方大概是因为比较偏僻，居然没有其他人占领，许梓然松了口气，暗想着不知道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她把包放在一边的糙坪上，觉得自己也不怎么困了，便说：“要不我们来背文言文吧。” 这种话说给别人听，别人一定会觉得许梓然得了神经病。 在这样一个美好轻松的日子里，在这样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居然要背文言文？ 但是裘郁柔就不觉得奇怪，她点了点头，和许梓然你一句我一句地背了起来。 第33页 背书其实只持续了一会儿，两人不知不觉开始聊天。 说到期中考试的时候，因为系统又开始提醒那个任务，许梓然终于还是没忍住好奇心，问了出来—— “裘郁柔，你为什么要假装让自己考得不好呢？” 裘郁柔一愣，下意识便说“没有”，但是很快因为内心深处并不想连许梓然一起欺骗，于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三十五章 看见裘郁柔犹豫，许梓然立刻转移了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准备走，现在是不是挺晚了？” 裘郁柔没搭腔，伸手似乎想要按住许梓然放在凳子上的手，又收了回去，想要塞进口袋里。 许梓然便伸出手去，把裘郁柔的手握住了，她看着裘郁柔说：“要是你不愿意回答，就不说好了，我只是发现了这件事，觉得有点奇怪而已，并没有非要知道原因。” 裘郁柔的手微微一颤，在许梓然手心里稍稍蜷紧。 不知道是不是被问到了这个问题的原因，裘郁柔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飞快。 她抬头看着许梓然的面孔，看着对方的眼睛，看着对方略带担忧的神情，还有在阳光下毫无瑕疵的皮肤。 她渐渐开始走神，开始想，许梓然的睫毛那么长，摸上去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越来越露骨，许梓然歪了下脑袋，问：“怎么了，嗯？” 裘郁柔连忙低下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这样的想法，不是和那个人一样了么。 她怀着愧疚纠结，说：“我，我是有一些原因，我以后告诉你好么。” 许梓然当然不会说“不好”。 只是她心里反而开始惴惴不安，因为原本她以为不会是什么大不了的原因，现在却想，能令裘郁柔这样迟疑的，难道真的是很重要的理由么？ 有了这样的插曲之后，两人在原地又坐了片刻，便去和大部队集合，许梓然找到大部队的时候，看见田佳琪正在和祁文栋吵架。 远远地虽然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却能看见在互相吼了几句之后，祁文栋抬起拳头，做出要打人的姿势。 许梓然脸色一变，正要冲上前去，程浩言已经上前一步，一拳头向祁文栋挥了过去。 许梓然更加紧张了，加快速度跑了过去，然而在她到的时候，两人早已经你一拳我一拳滚倒在地，甚至连程浩言的同桌张轩都已经加入。 许梓然连忙冲过去，对旁边围观的人说：“你们干什么啊，都是同学，还不快点把他们拉开。” 这似乎提醒了旁边的人，他们连忙前来拉人，许梓然后来学过一阵子泰拳，知道在打架当中怎么借力打力，因此在他人帮助下终于把两人拉开。 祁文栋看见许梓然，便说：“那边那个婊子还说你失踪了，什么玩意儿啊，我就说你不过只是去别的地方……” 随着“啪”的一声巴掌声，话语戛然而止。 许梓然不仅给了对方一个巴掌，甚至抓着对方的领子给了他一个膝攻，看着对方跪倒在了地上。 许梓然看着他，声音发冷：“你才是个婊子，垃圾玩意儿。” 在一片寂静的围观之中，外圈终于有人喊：“老师来啦！” …… 过来的是一个高二的三十多岁的女老师，她看着在场的人直皱眉头，叫旁边的人全部散开之后，便叫当事人全部跟着她走到了一边。 “怎么回事？”她皱着眉头问。 大概是因为认识祁文栋，她先问的祁文栋，结果祁文栋大概现在陷入了某种冲击之中，表情一片空白地说不出话来。 许梓然倒是想要说话，但是她后来才去，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给田佳琪使眼色让她先说话。 毕竟这种事情，先说话的人都先占得先机。 田佳琪接收到许梓然的颜色，便连忙上前一步道：“老师老师，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田佳琪把祁文栋纠缠许梓然导致许梓然离开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说到后来，简直要哭起来，声音娇嫩带着颤音，让人跟着她的声音一起起起落落。 “……我很担心我同学，就找祁文栋学长问她们后来去了哪，结果学长不仅不说，还来骂我，我同学气不过，结果就……老师对不起，我们知道是我们冲动了，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 田佳琪认错态度良好，女老师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但是当看见祁文栋的时候，原本舒缓的眉毛又渐渐挑了起来。 她生气地说：“又是你，祁文栋，又是你……” …… 众人被教训了一顿之后，就被放回来了，只有祁文栋因为负隅顽抗，还被抓着骂个狗血喷头。 虽然回来了，众人却还是有点担心，因为离开之前，那老师说了句：“教导主任也知道了，明天肯定要找你们谈话。” 这样一来，接下来也没有了什么玩的兴致，众人坐在一边玩了会儿牌，很快就到了集合的时候，来到集合地，上了大巴回校。 许梓然其实不担心处分的事，因为高中的处分嘛，只要没有退学，到时候快高考的时候，总归要全部消掉，可是其他人毕竟都不是她那样的老油条，她就也不知道能够怎么安慰。 看她闷闷不乐，裘郁柔却以为是可能会有处分的原因，便轻声迟疑道：“要不要，提前去说一下？” 许梓然估摸着裘郁柔家中应该有些背景，不过看对方这样遮着掩着，就知道是不想暴露的，于是便对裘郁柔笑了下说：“不用，多大点事啊，只要期中考试考出个好成绩，不就行了。” 裘郁柔看许梓然这神情不似作伪，便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许梓然靠在椅背上，看似发呆，其实开始看系统面板。 因为系统刚才又跳出了一个任务，叫做——【学期中限定任务，期中考试】 这次的任务后面有说明，考取年级段前五十都有奖励，只不过随着名词的降低递减，第一名的奖励简直和裘郁柔那个副本任务一样丰厚，看着许梓然直流口水。 但是看到最后一行字的时候，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最后一行字说明—— 【为了不影响宿主的考试，在考试过程中，系统所有功能都会陷入休眠状态，是不是很贴心呢~】 许梓然面无表情地想：什么鬼，贴心过头了吧。 其实她之前就有思考过用系统作弊的可行性，并且得出的结果是，可行性简直太大了。 虽然进入图书馆表面上看上去会有点显眼，在学校里也不能联网，但是只要到时候她在面板上存一个有知识点的文件夹，就是一个高科技版本的小抄啊！ 但是现在，这个她已经准备了很久的计划，居然被无情的扼杀了。 虽然她有想过这个可能，但是在这件事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觉得非常失望。 真不懂这个系统的机制是什么，既然图书馆里都有高考试卷了，却连期中考试都要管。 不会到时候，会因为还没有高考不准看高考试卷吧？……但愿没有那么实时智能…… 许梓然想着这些，不知不觉开始困倦起来。 她环顾四周，看见周围的大多数同学都开始睡觉，而一边的裘郁柔，也又开始一下又一下地点头。 许梓然笑了笑，也闭上了眼睛。 裘郁柔在迷迷糊糊之中，因为肩膀突然一重，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虽然没有往旁边看，却已经知道，这是许梓然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于是突然的，她心脏一紧，整个人僵硬成了一尊雕像，一动都不敢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偷偷地偏头去看许梓然的脸，她从自己的角度看见了对方额头上顺滑齐整的的刘海，还有卷翘的纤长的睫毛。 想要摸摸看的冲动又出现了。 这一刻也不知道理智去了哪里，裘郁柔大脑空白，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 ——软软的，细细的，像一片小小的绒毛。 裘郁柔又抬高手，摸了摸许梓然的刘海。 轻软蓬松的发丝，像是棉花糖一样。 许梓然平常总是不经意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睡着的时候却像只没长大的小奶猫，小小的脸小小的鼻子，嘴巴微微张开，能隐隐听见呼吸声。 ——真可爱啊。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愣神。 她其实高一上半学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许梓然了，某次体育课在同一个场地上课，演示排球动作的是她和另外一个女生。 那个时候裘郁柔心里想，这个女孩子那么小，看起来那么脆弱，打起排球来不会很疼么？ 结果许梓然打的漂亮极了，意气风发，动作潇洒。 裘郁柔看见对方在课间和老师谈笑风生，知道这是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 可是——如果能认识这个人就好了。 如果——能成为朋友就好了。 藏在心底小小的渴望原本以为没有了实现的机会，没想到那么突然的成为现实，裘郁柔又是开心，又是担忧，还有些隐隐的失落，却不知道到底在失落些什么。 于是她还是看着许梓然的脸庞，看见夕阳落在她的半张脸上，光影交替中，这画面在脑海中永恒的记忆。 …… 田佳琪突然醒来。 她做了个梦。 梦里面是黄昏的光景，她和裘郁柔并肩走在街道上，裘郁柔好像对自己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但是她全部忘记了，直到某一个，对方突然停下脚步。 声音像是要消散的夕阳一样，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可是，我喜欢许梓然啊。” 裘郁柔这样说。 田佳琪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首先想，自己怎么会梦到裘郁柔？其次想，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最后，她揉着酸疼的脖子呻吟着直起身子，觉得在车上睡着真是太累人了。 她敲着肩膀望向窗外，看见橙黄的夕阳铺满大地，就好像是梦中的景象。 梦里的裘郁柔对她说，她喜欢许梓然的时候，为什么自己一下子抽紧了心脏呢？ 第34页 就好像是从高处猛地坠落，在一瞬间都忘记了怎么呼吸。 她又想起早上许梓然对她说的话，那个时候她陷入混乱，无法思索，好像直到现在才知道，哦，原来是这样意思。 她从来没有想像过许梓然会有喜欢的人，因为对方看起来对男女关系毫无兴趣，结果到了跟她说，她喜欢的是女生。 这个时候，虽然她确定自己喜欢异性，却还是忍不住想了一下：那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这个想法一出现，田佳琪连忙摇头，把它晃了出去。 她想起什么，撑着椅背去看前面的许梓然和裘郁柔，伸着脖子看了半天，总算看见了侧着头望着窗外的裘郁柔，却没有看见许梓然。 田佳琪想，许梓然虽然矮吧，应该不至于一点都看不见啊。 她困惑地想了想，突然想到下车的时候看见的那个画面，心中一动，猜测着现在的许梓然是不是也靠在裘郁柔的身上。 她想像到了这个画面。 梦中裘郁柔的声音又从脑海中响了起来—— “……可是，我喜欢许梓然啊。” 田佳琪靠着车窗拿手撑着脸发呆。 各种想法从她的大脑里变换闪过，但是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 倒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某人的口头禅，在大脑里越来越清晰，最后被嘆息着说了出来—— “唉，做人真没意思。” 第三十六章 田佳琪发出“做人没意思”感慨的第二天，他们就碰到了更没意思的一件事。 前一天在春游时打架的事果然还是受到了处分，当时在场的主要人员在课间操的时候被叫到教导主任办公室谈话。 许梓然最近做的一些事显然让教导主任把她给记住了，教导主任一看见她便说：“哟，这不是我们学校的名人嘛。” 许梓然懒得装乖了，撇了撇嘴没说话。 教导主任一路骂下来，骂到裘郁柔的时候顿了一下，缓了下语调说：“裘郁柔，我听说你只是旁观的，下次碰到这种事，要立刻告诉老师知道么，你可以走了。” 裘郁柔抬眼看了眼教导主任，开口道：“我也是相关者，事情会发生跟我有一点关系。” 教导主任没接这茬，又接下去骂了程浩言。 骂了一圈下来，又回过头来对着许梓然说：“听说你夸下海口说要在期中考试亮相？许梓然，你这种学生我见多了，不好好学习，每天只想着出风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也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许梓然：“……” 这话她完全不服，就她这个打扮，居然也叫做花枝招展？ 教导主任很快说明了原因：“看看你这个刘海，长的都快盖住眼睛了吧，还有头发那么长了也不扎起来，下次还看见一定要扣你分，你看人家裘郁柔，会这样么？” 裘郁柔被夸奖了，却一定都不见开心，甚至比起自己被骂，居然更愤怒一点，然而她刚想说话，已经有人比她更先一步搭腔了。 是班主任。 班主任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上前道：“如果期中考试考好了，主任你是不是就没话说了？也不会卡着社团的申请不给过了？” 许梓然这才知道社团申请过不了还和教导主任有关系，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金主任皱着眉头看着班主任：“我记得上次你们都考了第几名来着，反正我好像没在前两百名看到你们——不用你考到全校第一，能考进前五十，我就向你们赔礼道歉。” 许梓然接住了话茬，道：“全校广播怎么样？” 教导主任一愣：“什么？” 许梓然上前一步，笑道：“我这次期中考试要是考上了全校前五十，你就全校广播向‘认为我们不学无术’这件事道歉而且还要通过我们的社团申请。” 教导主任眼神闪烁不定，他见许梓然那么肯定，也有些怀疑她能做到，便说：“笑话了，你作为一个学生，是在威胁……” “主任！”教导主任的话被也上前一步的程浩言打断了，“我要是考进了前二十，主任你道歉么。” 程浩言紧紧盯着教导主任，他的额头上还有昨天打架留下来的乌青和擦伤，但是目光却非常严肃。 教导主任卡了一下壳的功夫，又有一个声音坚定地响了起来—— “我如果考了年级段第一，主任道不道歉。” 这话简直是平地一声雷，比起前面两句话，都更加让人震惊。 考试名次这种东西，可是有很大的偶然性的，除了能力之外，运气往往也是很重要的一项，就算现在的年级段第一，都不敢打包票自己每次都是第一。 可是眼下这个人说出这句话来，就好像年级第一不过是探囊取物，是只要说了就能做到的事情。 众人都忘记了他们先前在说什么，吃惊地望向了说出这句话的人。 ——是裘郁柔。 裘郁柔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众人之中，恐怕只有许梓然真的相信裘郁柔有这样的实力。 可是就算是许梓然也因为裘郁柔说出这句话来揪住了一颗心，因为这话在这个场合突然说出来，实在是、实在是——太拉仇恨了。 果然，短暂的寂静之后，教导主任先说：“可以，你、你们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那问题就来了，我要给你们道歉，你们要是没做到，又要做些什么？” 教导主任这话一出口，旁边站着的老师都直皱眉头。 学生说要打赌可能只是年轻气盛，作为一个老师居然那么计较，简直太小心眼了。 可是他们毕竟只是普通老师，也不好说些什么，许梓然的班主任倒是想说些什么，但是被许梓然抢先了。 许梓然说：“要是我们失败了，我就剃光头！” “啊？”这次情不自禁出声的是田佳琪。 她最知道许梓然有多宝贝她那头头发，结果居然为了这个赌要剃光头？太拼了吧。 教导主任呵呵冷笑两声，同意了。 众人分成两拨从教导主任办公室鱼贯而出，两拨人相看两相厌，出了门就分头走。 许梓然这波人走了一段路之后，程浩言便说：“孜然，如果真的失败了，我就和你一起剃光头。” 众人纷纷支持，说自己也可以剃，一片哄闹之中，裘郁柔冷不丁道：“我们不会失败的，道歉的一定会是他。” 众人因为这句话安静了片刻，面面相觑之后，田佳琪忍不住说：“裘、裘郁柔，你可是要考第一。” 说实话，田佳琪是有点埋怨裘郁柔的，就算她真的有实力，说个前十前五之类的会怎么样啊？这样夸下海口说一定考第一，她虽然没考过第一，也觉得根本没有那么容易。 孟诗桃也觉得裘郁柔这话说的太满，道：“裘郁柔，你没考过第一，可能不知道，这事有时候要碰运气的，何况还有文科班。” 虽然有人这样泼冷水，却也有人持反对意见，程浩言的同桌张轩就说：“你们干嘛这样，说出来慡不就行了了，要我说，裘郁柔这下干的漂亮，让人刮目相看啊！” 张轩这样说着，抬手想要去拍裘郁柔的后背，裘郁柔侧了个身，躲开了。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神色冷静坚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接下来的几天，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 大家甚至都无视了许梓然和程浩言夸下的海口，只说普通班有个成绩普通的女生，装逼装过头了说要考年级段第一，不成的话就要剃光头。 还有人特意跑到他们班来，想要围观一下赶在教导主任面前说出这句话的人。 而大家原本以为裘郁柔接下来会拼了命的学习，结果她该看小说看小说，该聊天聊天，完全没有要发愤图强的意思。 外班的人觉得裘郁柔是深藏不漏，和裘郁柔同班过的人却都觉得她是放弃了。 “很普通的一个女生啊，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本来以为是许梓然这么说，结果居然是裘郁柔。” “……裘郁柔是不是疯了啊？” …… 外面各种留言纷纷扬扬，定下目标的三人却一片淡定的按部就班，甚至看上去还挺轻松。 田佳琪张轩他们虽然没有在教导主任面前放下狠话，却也觉得自己不能拖了后腿，课间午休都不出去玩了。 期中考试是在星期一，众人便约好了在最后的一个双休日来学校学习。 以往这种集中自发学习往往最后会变成集体玩闹，但是这一回大家都很认真，一个个来了之后便坐在教室里该背书的背书该做题的做题，面上一片严肃沉默。 许梓然正做着物理试卷的时候，最后一个到的张轩从教室门口走了进来。 他是个很活跃很好相处的男生，不过就是经常做出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来，比如说这回，他进来的时候，手上拎了个袋子，进来之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安静地找个座位，而是跳到讲台上拍了拍黑板说：“同学们注意一下黑板哈，今天，张老师我，要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所有人都抬头看张轩，只有裘郁柔还低头做题。 张轩却特别注意裘郁柔，看见裘郁柔没有抬头，便敲了下讲台说：“裘郁柔同学，先不要做题了，看一下我啊。” 裘郁柔笔尖一顿，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 张轩便露出灿烂地笑容，自己说着“噹噹当”的背景音，把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居然是一顶假发。 他把假发拿出来以后随意顶在自己的头上，又做出了一个妩媚的动作，抛着媚眼说：“有了这个之后，我变美了么？” 假发这种东西，不好好戴是无论如何好看不起来的，所以张轩现在这个样子，除了搞笑之外就没其他的，于是在场的人全部哄堂大笑，或拍着桌子起闹大喊着“真是美艷动人”。 许梓然也是笑，同时心里想到，估计张轩会带这个，是来表示就算之后剃了光头也没有关系。 他从来没有说过他们可能会失败，但是却在这个时候把这个带来，大概是希望大家不要太过于紧张。 这个年纪的男生的贴心，也真特别。 许梓然这么想着的时候，看见在一群笑的人中间，只有裘郁柔没有笑。 第35页 对方的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严肃，有一些不满的意味。 许梓然便拉了一下裘郁柔的袖子，轻声问：“怎么了？”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我会成功的。” 许梓然哑然失笑：“对啊，我当然知道。” 裘郁柔又说：“你也可以，只要正常发挥，你可以考到三十名以内。” 许梓然眨了眨眼睛。 这个时候，她看见程浩言从后面走了过来，走到裘郁柔身边，扔下了一份卷子，说：“裘郁柔，你做一下这份试卷吧。” 第三十七章 程浩言突如其来的这个行为，不仅让裘郁柔愣了一下，也让其他在场的人愣了一下。 随后讲台上的张轩便调笑道：“哦哟浩浩，这不会是什么内部试卷吧，我们怎么没有？” 程浩言便抬头瞥了一眼张轩，面无表情道：“因为你们不用去考第一名。” 大家有陷入了沉默。 这话说的，似乎是他不信任裘郁柔能考第一，所以要试探裘郁柔似的。 很快，耿直的程浩言便证实了大家的猜测：“我想看看你的水平。”他这样直接了当地说。 裘郁柔也没有生气，只是点点头把试卷接过来，然后默默做了起来。 大家仿佛受到感染，也停止玩闹，开始做题。 这天程浩言收了他给裘郁柔的试卷之后，也不知道回去有没有看，总之是没了什么声息，不过因为期中考试很快到来，大家也没有了特别大的探究热情。 在一片愁云惨雾或壮志凌云之中，考试开始了。 虽然只是普通的期中考试，管理的却也已经足够严格，所有人打散了座位，在两天里虽然没有上课，也累的够呛。 等最后一门考完，许梓然除了教室，就看见裘郁柔等在外面。 许梓然吃了一惊：“你提前交卷了？” 裘郁柔点头：“嗯，我想来等你。” 这话听得许梓然都脸热，因为知道她这话确实是出于真心。 自己现在居然已经变成了裘郁柔那么在意的人，想想也真是不好意思。 两人对了些题，到了车库，便看见了田佳琪程浩言他们，一大群人正在围着程浩言对答案，许梓然远处看的时候以为是数学题，结果靠近以后发现他们对的居然是英语。 她听见程浩言说：“就是选这个，这里是被动语态。” 大家都不信，毕竟程浩言的英语是出了名的差。 许梓然过去问了题目，就说：“程浩言那个答案是对的。” 大家还是不信。 许梓然的英语也没好到哪里去。 裘郁柔也点头，说程浩言是对的。 这回大家稍稍信了，不是觉得裘郁柔是权威，而是三人成虎，都有三个人说了，便开始动摇起来。 这时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嗤笑，说：“这种题目也要犹豫，还考第一呢。” 大家顿时来气，向周围望去，却因为人来人往，已经分不清刚才说话的人是谁了。 于是张轩呸了一声道：“胆小鬼，敢说不敢认。” 不过想来对方现在也已经离开，于是也不会因为张轩的这句话受激来认了。 众人因为有个共同的目标，关系都好上不少，一起浩浩荡荡地回家，路上你来我往地说笑，也有人终于忍不住去问裘郁柔，问她有没有信心。 裘郁柔只笑而不语。 许梓然看她那个表情，就知道她搞不好有全考满分的信心，但回头又想到作文应该肯定会扣分，那么就是除了语文外全考满分的信心。 正想着这茬，田佳琪凑过来说：“孜然，真好啊，我想到以前了。” 许梓然不明所以，暗想，田佳琪这个年纪，怎么都开始面带怀念过去的表情了。 她又听见田佳琪说：“我们以前初中的时候也有那么多人一起回家，可惜最后大家都分开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许梓然恍然。 初中距离她太远，她竟然连有限的怀念都提不起来，只依稀记得有几个人因为后来生意上的关系有过接触，那个时候也怀念了会儿过去，然后该砍价的砍价，该竞争的竞争。 而她因为后来也并不在喜欢这样闹哄哄的感觉，于是也很少过那么热闹的日子，而只维持了有限的几个朋友了。 现在想来，以前倒是也挺有趣的。 田佳琪一直到后来也喜欢这样的热闹，现在自然也是，看见前面说笑个不停，便跟上去问在说些什么。 许梓然便又和裘郁柔落在后面了。 许梓然看了眼裘郁柔，见对方神色淡淡，看不出开心的模样，她想了想便说：“是不是觉得他们太吵了？” 裘郁柔摇了摇头，说：“没有啊，是我加入不进去而已。” 许梓然见裘郁柔这话说的莫名沉重，便故作轻松地笑道：“哪有啊，只不过是我们不想加入而已啊，那么多人挤在一块，太危险了。” 裘郁柔面带疑惑：“是么，可以别人都说，是因为我无法加入，才觉得这样没意思。” 许梓然便拍了一下裘郁柔的后背，道：“干嘛听别人的，听自己的——不，听我的。” 裘郁柔一愣，随后也笑了，点头道：“好的，听你的。” …… 考试成绩说是一个星期以后下来，但是这是指名次会在大约一个星期以后出来，实际上过了个三天，第一门考试成绩就出来了。 出来的第一门是数学，数学老师进来之前，就已经有小道消息说成绩要出来，因此这次的数学课开始格外的安静，大家都坐在位置上，等着发试卷。 想期中考试这种试卷，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满足老师的变态恶趣味，是一张张叫着名字发下来的，数学老师捧了试卷站在讲台上，还没等上课铃声响，便敲着桌子说：“好了，开始发试卷。” 见教室里的嗡鸣渐渐静止，数学老师道：“这次考试，进步极大的同学很多，大家都要像他们学习。” “首先，张轩，115……” “田佳琪，103……” “……” 成绩一个个报下来，终于轮到程浩言。 “程浩言……” 说到程浩言的名字的时候，数学老师还停顿了一下，似乎要留什么悬念似的，不过他脸上的笑容硬完全暴露了。 “149，有一题字写的不清楚，扣分了，我看你以后要好好练练字。” 班里一片譁然，这跟满分有什么区别。 程浩言却看不出开心的样子，上去拿试卷的时候，还皱着眉头回头看了裘郁柔一眼。 裘郁柔看似一片镇定，不过许梓然看见她拿着自动铅笔在糙稿纸上不停地画星星。 许梓然便更无聊的，把裘郁柔画好的星星拿过来涂黑了。 她涂到第五个星星的时候，数学老师报了许梓然的名字：“许梓然……” 许梓然抬起头来。 “132，进步很大，不过有几个知识点我记得我教过啊，你怎么没学过似的？” 作为一个以前最多考一百出头的学渣，许梓然已经足够满足，笑着站起来拿了自己的试卷，心满意足地看了起来。 试卷渐渐越来越少，终于叫到了最后，许梓然心满意足的表情渐渐褪去，和裘郁柔面面相觑。 到了最后一张，居然仍旧没有裘郁柔的，许梓然面色一沉，笑不出来了。 后面有人问：“老师，裘郁柔呢？” 大家都知道裘郁柔的誓言，所以非常关注她的成绩。 数学老师看了裘郁柔一眼，含糊道：“我记得考的很好，不过有些老师觉得试卷有问题，说要留下来看一看。” 数学老师说的含糊，许梓然却门儿清，这个意思，应该是怀疑裘郁柔作弊了。 第三十八章 许梓然很快就知道，这并不是只是她的妄想而已。 两节数学课之后，班主任先找上门来，他原本只叫了裘郁柔出去，许梓然却也要死皮赖脸地跟上去，没办法，就只好一起叫上了。 班主任毕竟年轻，又是个理工男，连婉转都不婉转一下，直接就说：“你这突然之间的进步太恐怖了，大家都不相信。” 裘郁柔低着头不说话。 许梓然便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还不许人家是天才啊。” 班主任又说：“像程浩言，或者哪怕张轩吧，考个满分出来，大家也都不会想什么，毕竟平常数学成绩就都不错，是有些小聪明的，裘郁柔你跟我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梓然飞快地接道：“那么说，果真是满分咯？那其他的科目呢？” 班主任眉头一抽，怒道：“我问裘郁柔呢，你抢什么答！” 许梓然不依不饶：“人鱼肉这么被冤枉，伤都伤心死了，哪里还能说话，您看看您刚才那话，我感觉有重男轻女的嫌疑。” 这年头重男轻女的帽子还不至于到后世那么“政治不正确”，但也是顶不怎么光彩的帽子，班主任当即急道：“我哪里重男轻女了。” “那你凭什么觉得张轩程浩言他们这样就很正常，裘郁柔就不正常？” 班主任噎了一下，总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自己的学生，而是当年那些伶牙俐齿的女同学。 不过他到底记起了自己的职责，便说：“你这话跟我说没用，我还不服气呢，我学生好不容易考了个第一，结果说我们是假的。” 班主任说到这儿，似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甚至说了句：“要他们学生能作弊出这个成绩，让他们去做啊，真是不要脸。” 说完这话后，才想起自己的身份，便心虚地看了眼许梓然和裘郁柔，轻声道：“您们别跟别人说我说了这话。” 许梓然便抬手发誓，表示自己绝不外传。 许梓然拍着胸脯表示她们绝对没作弊，班主任想了想，从自己包里拿出一支笔一本本子来，在本子里写下一道题目，撕下来递给裘郁柔说：“你做做这道题目，做出来了给我。” 裘郁柔接过纸看了下题目，便说：“老师，你把笔给我。” “嗯？”班主任不明所以。 裘郁柔目光清冽坚定，淡然道：“我现在就能立刻做出来。” 班主任被裘郁柔这眼光看着，情不自禁便交出了笔，待到裘郁柔开始倚在栏杆上写题了，才在心中感慨道：平常可一点看不出来，裘郁柔居然还能给人这样的压迫感。 第36页 同时他又吃惊，他给的这道题可是竞赛题，自己做都要思考上好一会儿，裘郁柔一看题目，居然就说会做？难不成，她做过？ 可是她既然做过这，想必实力也是在的，之前又为什么考不怎么样呢？ 班主任不知道，他正陷入和许梓然过去一个月相同的困惑之中。 不过许梓然现在已经完全确定，裘郁柔确实有这个实力，她看着裘郁柔皱着眉头边做边思索，很快把题目给解了出来，递给了班主任。 班主任拿过写了步骤的本子，一步步看下来，眼睛也越瞪越大，看到最后，猛地拍了下大腿，说：“靠，还能这样。” 许梓然瞥了这个公然在学生面前说脏话的老师一眼。 班主任却连自己说了脏话都没发现了，看着许梓然就说：“这是你刚才想出来的方法？你这什么脑子啊。” 许梓然哼了一声：“你怎么说话的，骂人似的。” 班主任拍了许梓然的脑袋一下，故作生气：“你才是怎么跟老师说话的。” 他拍的这一下不重，显然只是高兴开了个玩笑，裘郁柔却皱起眉头，觉得比自己被冤枉作弊还不慡。 她再一次开口道：“这样够了么。” 班主任便点头道：“够了够了，反正我信了，他们要不信，让他们自己来考你。” 这么说完，便指着题目问裘郁柔：“这一步怎么想的，我一时都想不明白……” 然而他刚问完，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他便只好先把裘郁柔和许梓然放了回去。 接下来几节课，显然许多老师对裘郁柔的态度有些异样，有些不动声色，有些便在课上问一些压根就是超纲的问题。 裘郁柔一改平常那种低调内敛的模样，全部一一答了，有的时候还要拓展一下，或者指出老师讲的不对的地方。 这种种行为不仅看的老师同学咋舌不已，连许梓然都暗自吃惊。 她吃惊的是，裘郁柔居然也会故意去做这种出风头的行为啊。 她有对未来的预知，当然对裘郁柔的智商毫无怀疑，只是未来的裘郁柔向来特别讨厌出风头的事，虽然不会特意掩饰，也不会故意展示。 许梓然想了想，便猜测，大概是裘郁柔生气了吧。 也是，明明凭藉的是自己的实力，却被怀疑是作弊，就算是她，也会觉得生气。 如此到了第二天，理综和英语成绩也都出来了，大家一时之间都不首先关注自己的成绩了，而先打听裘郁柔的成绩。 “也是满分。” “真的假的？” “我亲耳听见我们班英语老师和一班的班主任吵起来了，因为一班班主任最肯定裘郁柔是作弊的。” “理综呢？理综也能考满分？” “可不是满分，你看我们班主任现在对着裘郁柔那低声下气的样子……” 假如班主任知道他亲爱的同学们把他评价为低声下气，恐怕非得开一次班会进行批评教育不可，幸好他完全不知道，而且现在正热衷于劝裘郁柔去参加全国物理大赛。 “你看你现在这个情况，必须用下次更好的成绩来让大家相信你这是实力啊，不然别人还是会怀疑下去，多烦人啊……” 别人烦不烦裘郁柔是不知道，她现在觉得班主任确实很烦，因为对方总是游说她，她都没机会找许梓然聊天了。 她看着班主任，说：“我现在是全年级第一了么？” “这个嘛，语文还没有出来……” “好吧，那等榜单出来再说。” 榜单通常情况下要到下个星期才能挂出来，结果这次星期五的午休时间，就有人冲进教室说：“榜单挂出来了！” 他停顿了一下，大家便问：“第一是谁？” 那人拍了下脑袋：“光看见老师去挂榜单了，没看见名次。” 众人纷纷嘘他，然后一窝蜂似的跑到楼下去布告栏看成绩。 虽然有着迷雾重重的作弊传闻，但是年级段第一，果然是裘郁柔。 而成绩更是可怕的，只有语文扣了四分作文分。 许梓然从人群之外凭藉着自己良好的视力看见了裘郁柔的名字，留在红纸的最前面，工工整整的宋体。 她突然有种预感，这辈子的高中大概会和上辈子完全不同。 这不同，居然并不是因为重生的她，而是身边提前结束隐藏的裘郁柔。 就在许梓然那么感慨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 “不就是靠作弊得来的分数，还真以为有多厉害了啊。” 这声音许梓然一听之下便觉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直到她旁边一起来看成绩的张轩气急败坏道：“这不就是上次在车库嘲讽我们的那个人么？我这次倒要看看她是谁了！” 第三十九章 许梓然看见众人如摩西分海般让出一条道来，露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对方是个中等个子的女生，男孩一般的短发，戴着黑框眼镜，满脸不服气的样子。 看见这人的时候，许梓然还没想起来是谁，待到大家开始隐约地说着她的名字的时候，许梓然便总算想起来了。 “是不是夏倩啊。” “是夏倩唉。” “夏倩气死了吧估计。” “她以前也夸下海口的……” …… 夏倩。 许梓然记得她，是因为在高中阶段，对方可谓是他们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对方原本可以去本市最好的高中，但是因为她妈妈是重点班的班主任，对方便被学校留了下来，而她也说下豪言壮语，说自己绝对不会让出第一名的宝座。 实际上，上辈子的夏倩做到了。 对方哪怕在高三一模的时候，因为高烧不断独自在医院被老师围着考试，也考出了个全市第一，正常情况下，是一个完全的天之骄女。 可以她现在碰到了不正常的情况。 许梓然觉的，好好的原本如探囊取物般的第一名，就这样不见了，有些情绪倒是正常的，但是就这样大庭广众地爆发出来，夏倩的涵养也真是比想像中差很多。 这或许是因为高一的夏倩还有些稚嫩，也有可能是因为上辈子对方根本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而此时夏倩望着许梓然——身边的裘郁柔，目光紧紧地盯着她，语调严厉地问：“你都不会不好意思么，靠这样的手段。” 裘郁柔看了对方一眼，目光平静无波，一句话没说，拉了许梓然的手臂，转身走了。 她是觉得清者自清无需多言，却不知道众人只觉得她连同夏倩说话都不屑，顿时一片譁然。 其实事到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觉得裘郁柔是作弊了，毕竟那些老师的刁难也渐渐传了出去，更何况那么高的分数，根本不像是作弊得来的，除非是提前知道了试卷。 而确实有人认为，裘郁柔是提前知道了试卷，甚至于，那人言之凿凿，认为许梓然这群进步巨大到异常的人，全部都是被透题了。 这人就是一班的班主任，也是夏倩的母亲，周璐荃。 而教导主任也十分支持，他表示这事并不是他不想道歉，而是事情根本不正常。 只是事情没有证据，自然不能平白无故地冤枉学生，于是他决定不对作弊进行处分，但他也不会道歉。 并且因为这，也不会答应通过社团的要求。 张轩田佳琪他们在私下里大骂他们卑鄙，但却也无可奈何。 可是事情在星期一的时候却得到了转机，转机的开始是，课间的时候，许梓然被校长叫了出去。 因为校长平常的存在感着实是不高，甫一出现的时候，大家甚至都不知道是谁，直到许梓然看了一眼，对大家说：“是校长，要是我下节课没来，帮我请下假。” 大家便恍然点头。 校长姓刘，她在外面听到了许梓然对同学交代的话，便在许梓然走近后笑道：“我也不会浪费你多少时间的，你不会错过下一节课。” 许梓然腼腆地点了点头，说：“以防万一嘛。” 她上辈子没怎么接触过校长，毕竟对方似乎是上头有人，升迁地快的跟闪电似的，但是这一世接触下来，却觉得对方人还不错，有一种里温文尔雅的气质，以至于她在面对校长的时候，都情不自禁地假装文静起来。 温文尔雅的校长看着许梓然这样子，笑道：“我看你这些天的行为，和那份报告，可不是这样小心翼翼的。” 许梓然便说：“我尊敬您，才这样小心翼翼啊。” 刘校长眯了眯眼睛，没理会许梓然的这顶高帽，而是问：“时间有限，我就直接问了，你的那份报告，是自己写的么？” 许梓然抬眼看了刘校长一眼。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显然就和其他人不同。 班主任虽然知道这份报告写的漂亮，却不知道里面所包含的信息有多么超前重要，教导主任……算了教导主任可能根本没看过，目前为止，只有校长发现，这份报告所展现的价值。 许梓然一边感嘆着果然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一边却想着要找出一个怎么样合理的藉口。 校长见许梓然那么长时间不回答，以为对方有所犹豫，便说：“我并不是觉得那份报告有人代笔，我是说，里面所分析的信息，你是有听谁说过么？” 许梓然想到了个主意：“是网上看到的。” “网上？”刘校长一愣。 “对啊，就天涯啊，水木啊那些社区，我去看那些帖子，可能大概有了些印象，无意识地就写出来了吧。” “无意识么……”刘校长喃喃自语了一声，抬手看了下表上的时间，又说，“我过几天都有些事，恐怕是不在学校了，但是社团的事我会开始进入正常流程。” 许梓然一惊，笑容已经挂在了脸上：“真的么？我们可以办社团了？” 校长点了点头，笑容若有似无：“不仅你们可以办社团，全校都可以办社团了，就像你报告里说的，这个新的时代总会到来，而选择扬帆起航还是跟风前进，便是自己的选择了，不是么？” 许梓然用力地点了点头。 校长有鼓励着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开，而许梓然转过身去，想和大家分享这个好消息。 第37页 她一进教室，就看见裘郁柔抬头看着她，目光清冽如水，令她躁动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渐渐地，都笑了起来。 就好像一个眼神，彼此已经知道了，对方内心的深意。 …… 到了第二天放学的时候，班主任叫住许梓然，说他们可以选社团教室了。 说是选，其实也没得选，就是老教学楼二楼的一排空教室，选哪间都差不多，最后大家基于少走几步路的判断准则选了最靠近楼梯口的那一间，打开门进去的时候，灰尘便纷纷扬扬地飞起，老式的桌椅靠在四周，水泥地面一踩上去，就出现了一排脚印。 但是每个人都看这个教室顺眼极了。 因为这间教室代表了他们抗争地成功，和一种与众不同的生活状态。 班主任呆在门口看着他们一个个进去这灰尘瀰漫的教室，面带嫌弃地说：“自己打扫干净了就能用了，还有你们的社团名确定叫那个？叫什么来着？轻文化委员会？” 许梓然头也不回：“现代轻文化研究委员会，简称现轻研。” “额，这样啊，其他人也没意见么？” 裘郁柔点了点头。 田佳琪开心地说：“没有啊，我无所谓的。” 张轩则面带茫然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听起来很高级的样子，我没意见。” 程浩言开始拿抹布擦桌子。 大家都没意见，班主任又说：“那成员呢，你们五个？” 许梓然这才想起了这茬。 之前确定能来的其实只有她田佳琪和裘郁柔三个人，眼下这两个男生，是因为晚上恰好还没走，所以基于战友情被拉过来的。 但是如果他们俩同意的话，好像就刚刚好齐了。 许梓然便向他们投去期待的目光。 张轩思考了一下，便说：“我应该没问题吧，那浩浩应该也没问题，反正平时也没事做啊。” 如此一来，总算确定了下来，众人便趁着心热，开始打扫教室。 差不多把教室擦干净的时候，田佳琪搬水进来的时候，因为看见裘郁柔在擦黑板，冷不丁突然开口问了句：“所以鱼肉，你怎么突然考那么好啊？” 裘郁柔手腕一顿，先看了田佳琪一眼，说：“你叫我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渐渐熟悉了，裘郁柔面对他们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过去的拘束，反而时不时因为某些过分犀利的发言把大家唬一跳，就好像现在，她冷不丁问田佳琪那么一句，声音低沉语气利落，令田佳琪惊地后退了一步。 后退以后，田佳琪才觉得自己退的莫名其妙，说：“鱼肉啊，孜然不是一直那么叫？” 田佳琪基本上是个自来熟，除非是她本身自己不想接触的人，不然她从来不知道害羞为何物。 但她并非是不会看别人眼色的人，虽然见裘郁柔脸色不冷不热地看不出来什么心情，也本能地觉察到对方好像有点不愉快，突然灵机一动，也不知道哪来的灵感，追加了一句：“孜然和鱼肉，好像很配哦。” 裘郁柔眼神一松，说：“很配么？” 田佳琪连忙拼命点头。 两人对话结束，却把一开始的问题完全忽略了，而边上竖着耳朵一边踩在椅子上擦玻璃，一边想要听答案的程浩言，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他忍无可忍，干脆自己问了：“那考试那件事呢？你真的不能说理由么？” 程浩言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许梓然正洗完抹布回来，在走廊上碰到了张轩。 她便跟张轩说：“我们选错教室了，虽然距离楼梯口进，但是离厕所太远了。” 张轩深有同感地点头，两人交流着厕所和楼梯口的事一路过来，一进教室，便发现氛围有点不对劲。 教室里面的三个人都好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擦黑板的不擦黑板，擦玻璃的不擦玻璃，搬着水的搬着水不放下，让许梓然没忍住出声提醒道：“佳琪，你不重啊。” 田佳琪“哎哟”一声，这才想起来，连忙把水放下了。 许梓然便问：“这是怎么回事？卡带了还是暂停了？” 程浩言用衣袖揉了揉鼻子，又开始擦玻璃。 田佳琪站在许梓然边上轻声道：“我好像又说错话了，我就是想问裘郁柔怎么能突然考那么好的。” 田佳琪话虽然说的轻，但是无奈教室根本没人啊，于是就算是压得极低的气声，教室里其他四个人也全听清楚了。 许梓然看了田佳琪一眼，暗想着对方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以前她会觉得田佳琪是无意的，但是有了后来的事，便忍不住把田佳琪想的更复杂些。 但是看着现在的田佳琪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的太大声之后露出的悔恨神情，许梓然便想，十五岁的田佳琪，可能是有些……嗯……迟钝？ 不过许梓然此时也没空关心这了，因为她现在只想，到底要怎么自然而然地换一个话题。 但是还没等她想出来，她身后的张轩便说：“裘郁柔，其实我们也都看出来了，你这个成绩不可能是突然变那么好的，肯定是以前不屑于考好，但是大家现在都是朋友了，难道这事真不能说么？” 许梓然皱起眉头，她觉得张轩这话有感情绑架的嫌疑，正想开口制止，忽然听见裘郁柔开腔道：“我们大家，都是朋友了？” 许梓然望向裘郁柔，看见对方的神情，是一种有点茫然的疑惑。 而系统突然跳出来说—— 【任务进程刷新，目标人物忧郁之谜，任务进度完成30%】 【亲爱的宿主，您的目标人物很开心，请再接再厉。】 许梓然就要开口的转移话题的语言，就被这个提示压在了喉咙之中。 许梓然现在多多少少发觉，这个系统在判断目标人物的情绪上，是不会发生错误的。 它确实很对的起它的自定义名字和粉红色的面板，是个目标明确的恋爱系统。 它说裘郁柔现在很开心，那裘郁柔就一定是很开心。 虽然对方现在一点都看不出开心的神情，甚至因为太茫然困惑，拉起了其他人的仇恨。 张轩涨红了脸怒道：“你你你你你这什么表情啊，嫌弃我们么？” 裘郁柔瞪大了眼睛，忙道：“不、不是的，没有，我只是……” 她一边说话一边上前，一个没注意，便从黑板前面的高台上跌了下来。 幸好许梓然一直注意的，便连忙上前，把她给扶住了。 裘郁柔扑倒在许梓然的身上，许梓然感受到对方加快的心跳，和升高的体温。 她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觉得虽然对方那么冷静，却需要自己的照顾。 就好像现在，她有义务把对方未尽的话语说出来。 许梓然扶起裘郁柔，转身望着大家笑道：“好了啦，大家都累了，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大家搬了擦干净的椅子乱七八糟地坐成一圈，裘郁柔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解决了刚才因为表情交流不畅造成的误会之后，便整理心情，说出了她先前会隐藏的原因。 她话虽然说的不多，但大致还是说清楚了，但是这原因说出来之后，众人面面相觑，更加不能理解了。 田佳琪首先说：“你是说，因为你妈妈永远对你不满意，所以你干脆变成个平庸的人，让她不抱有期望？” 裘郁柔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田佳琪一脸疑惑：“为什么？可是原本优秀的话，你妈妈应该也会开心吧？她能不满意到哪里去？” 裘郁柔肯定地说：“她永远不会开心，也永远不会满意，如果我能在一年内学会某样东西，她会觉得我本身资质平庸，所以不做逼迫，但是如果我能在一个月内学完某样东西，她就会觉得我应该能够在半个月内也学会，只是不够努力而已。” 别人还似懂非懂，许梓然却已经从对方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沉郁的语气之中，体会到了裘郁柔的绝望。 她相信裘郁柔绝对没有说谎，但是也知道，这并不是全部的理由。 因为系统的任务进度，仍然只有50%，也就是说，裘郁柔还隐瞒了至少一半的其他原因。 许梓然不动声色，并不对此多做强求，她觉得裘郁柔今天已经说得够多了。 说到最后，大家虽然还是不能理解裘母的心态，却大概地感觉到了裘郁柔的压力，于是纷纷感慨，现实中居然还有这样的家长。 许梓然便想：这样的家长不要更多，只不过他们的孩子都没有裘郁柔那么天才罢了。 回家的路上，田佳琪问许梓然：“你知道这件事么？” 许梓然摇了摇头：“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说。” 田佳琪便说：“那你觉得，裘郁柔的妈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许梓然若有所思，却没有回答。 什么样的人呢？ 许梓然见过裘郁柔的母亲，就远远地在飞机场看见。 某一天裘郁柔从国外飞回来，许梓然去接机，两人从出口出来的时候，裘郁柔突然停下脚步。 许梓然偏头望向裘郁柔，看见对方的视线望向了不远处的某个方向，便向着那个方向望了过去。 然后许梓然看见人群之中，看见了一个哪怕四周纷纷扰扰，也仍然鹤立鸡群的女人。 对方戴着墨镜穿着白色窄裙，笼统地看下来，除了通身的气质惹人注意之外，便是一个字——“瘦”。 许梓然被对方吸引，正想问裘郁柔认不认识，就听见裘郁柔说：“我们走吧，那是我妈。” 虽然一般意义上，看见了妈和立刻转身就走不能联繫起来，但是裘郁柔向来令人信服，许梓然便没有多问，跟着裘郁柔走了。 现在想想的话，那个时候的裘郁柔，想必和她妈的关系并不怎么样。 不，与其说是不怎么样，还不如说就是降到了冰点。 那确实是普通人难以想像的关系。 许梓然走到家中的时候，还在想着未来的事情，便没有注意到家里正瀰漫着一种沉重的氛围。 等到在房间里放了书包再下楼的时候，许梓然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她爸她妈居然都坐在沙发上，连灯都没开，两个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是两具人偶似的。 许梓然后退一步，脑子里闪过了几部经典的恐怖片。 第38页 她自己把灯开了，在发现家里没有一丝烟火气，显然是没有煮饭之后，便说：“怎么回事，没煤气了？” 灯光打开之后，家中诡异的氛围被打散了一些，只是仍算不上好，因为她爸妈的表情都堪称阴沉。 半晌，就在许梓然想着要不要去隔壁田佳琪家躲一晚上的时候，许母开口道：“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许梓然一脸纳闷地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结果屁股刚沾到沙发，许母就突然厉声道：“你还敢坐！” 这一声把许梓然吓得立刻站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许母，茫然惊恐之中，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今天是不是有谁打了电话？”许梓然这样问。 许母一愣，显然是许梓然的反应超出了她的预期，便下意识说：“是啊，你们教导主任打电话过来了。” 许梓然顿时升起了比父母更大的怒火，走到父母面前强压了怒火道：“他是不是说我作弊？” 许母因为许梓然的反应陷入了茫然。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她还是发现了许梓然压抑的怒火的，但就是因为这，她才有些想不通了。 她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要是许梓然真的作弊了，现在被拆穿的时候，一定不会是这个反应，应该首先是心虚才对。 她点了点头，便听见许梓然提高了声音道：“他说作弊你们就相信了，我到底还是不是你们的女儿，我在你们眼中就这么不堪么？！” 话音刚落，许梓然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并非是演戏，也有一半是情之所至。 她想起未来许母逼婚的时候，也是这样坐在沙发上不阴不阳地刺她，就好像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似的。 但是因为有一半实在演戏，所以许梓然还是能抽出点精力来偷偷观察父母的表情。 一看之下，她心里就乐了。 她爸妈果然着急了，她爸瞪了她妈一眼，低声道：“我就说要先跟孩子问清楚，你看你，搞错了吧。” 许母瞪着许父：“马后炮谁不会放啊！” 这么说完，连忙走上前来，把许梓然抱在了怀里，连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然然，是妈妈错了，妈妈胡说八道，妈妈不懂事，你别哭了……” 许梓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许母许父围在边上安慰了一通，许了诸多好处，总算让她平静下来，而许梓然开始打着哭嗝，把前面几天的事一一说来。 她说的差不多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然后是隔壁田佳琪一家的声音。 许母连忙开门把田佳琪一家迎进来，许梓然抬眼看田佳琪，见对方也挂着泪痕，对她使着眼色。 果然，田佳琪解决的办法也跟她差不多，所谓一哭二闹三上吊。 两边家长在边上对了下口供，发现都差不多之后，就出离愤怒了。 “这什么破学校，还不兴学生学好的，考好了还要冤枉我们孩子。” “这估计不是学校的问题，就是那个老师的问题。” “你没听佳琪说啊，是教导主任。” “要我说就是现在的教育体制太死板了……” …… 眼看着一边的家长开始抨击起教育体制，许梓然也在边上和田佳琪讨论了一下演戏心得。 说了一会儿之后，她感慨道：“还是我爸妈现在信我，看来还是亲生女儿。” 她这么说着，想到了未来的自己，又想到了裘郁柔。 她脸色一变。 如果教导主任给他们的家长都打了电话，是不是也打给了裘郁柔的妈妈呢？裘郁柔也碰到这样的责问了么？ 许梓然想到裘郁柔平静神情下的暗潮汹涌，想到那个机场出口处，那冷静地毫无波动的语气。 这么想着，许梓然不顾身后家长们的叫喊，冲出家门骑上自行车，往裘郁柔家里赶了过去。 第四十章 夜幕已经降临，许梓然赶到裘郁柔家所在的小区的时候，月亮已经升了起来，空气中瀰漫着潮湿的糙木气息，从鼻腔一直沁到了大脑里。 许梓然气喘吁吁地在门口停好了自行车，走到门岗，叫门岗大叔开门。 因为许梓然平时已经来过很多次，门岗的警卫已经认识她了，因此二话不说便开了门，只是开门后问了句：“今天怎么那么晚都是……” 许梓然没等对方把话说完，便摆了摆手，跑进了小区里。 小区里的树木已经长出了密密的枝叶，挡住了路边幽幽的路灯光芒，许梓然两步并作一步地走到裘郁柔家门口，正想按门铃的时候，突然冷静了下来。 说起来，自己这样莫名其妙就跑来了，要是根本没什么事情，岂不是有点尴尬？ 但是都已经在门口了，警卫都看见了她，再回去也有些莫名其妙，许梓然只犹豫了两秒，就抬手按下了门铃。 门很快被打开，然后许梓然就和开门的人一起愣住了。 开门的人不是陈阿姨也不是裘郁柔，而是一个高白瘦的女人，对方看上去三十多岁，穿着白色的高领羊毛毛衣和黑色西装裤，头发烫成大波浪披在身后，比起现在许梓然通常看到的辣眼睛的装扮，堪称素雅清丽。 对方打开门之后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问：“你是……？” 许梓然认出来，这人就是裘郁柔的妈妈。 只不过和十多年后不同，现在的她还没有那么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也没有未来那能够一下子攥住人的心脏的独树一帜的气质，只让人觉得是个保养良好神情沉稳的女士，细长上挑的柳叶眉显出略有些凌厉的气势。 许梓然愣了一瞬，便说：“阿姨您好，我是裘郁柔的同学，有些事找她说。” 裘母微微蹙了眉头：“那么晚了，有什么事？” 许梓然便说：“是很要紧的事，必须要现在说，您要是不相信我是裘郁柔的同学，我可以给你看学生证——啊，不对，学生证没带，校牌行么？” 裘母没有拒绝，结果许梓然递过来的校牌看了下，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许梓然。”许梓然心中莫名急躁，“让裘郁柔出来也行啊。” 裘母这时才终于说：“裘郁柔出去了，没有在家。” 她话音刚落，陈阿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对方穿戴整齐，正拿着包絮絮叨叨：“那么好一个孩子，被你骂的半夜跑出去，也不知道现在去哪了，就没有看过你这么做妈的……” 说到这儿的时候，因为抬头看了眼，看见了许梓然，便惊讶道：“啊呀，你怎么来了，那么晚了。” 许梓然已经抓住了重点，略提高声音道：“你是说，因为你骂裘郁柔，裘郁柔那么晚跑出去了对么！” 裘母便皱眉道：“这是我们的家务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妈妈没有教过你，不要跟长辈这样说话么？” 许梓然本来的年龄也跟现在的裘母差不了几岁，本来也没什么心理压力，听闻此话，便冷笑道：“那你妈妈没有教过你，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么？！” 裘母的表情震惊极了：“你，你，你怎么说话的。” 许梓然上前一步：“你是不是因为教导主任的电话，就认定裘郁柔作弊了？” 裘母道：“难道教导主任骗我？他为什么要骗我？” 许梓然便说：“因为骗你也没有什么坏处不是么？反正你不会相信你的女儿，她对你来说，不过是炫耀不成的工具！” 裘母大声喝问：“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许梓然反问：“难道不是么，你们这种人不都是这样的想法么？因为自己有良好的教育，良好的成绩，良好的经济收入，于是逼迫着子女只能做的更好，如果没有做到，就是令人失望的失败品，不是么？！” 裘母呆了半晌，忍不住后退一步。 但当她觉察到自己后退一步的时候，便忍无可忍地说：“许梓然对么？许梓然同学，我们家不欢迎你，请你快点离开，现在，以后，未来，都别来了！” 许梓然看着裘母，她感到不可思议。 为什么这个人，在女儿离家出走的时候，仍然一点都不着急呢？ 许梓然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生下她呢？” 裘母脱口而出：“难道我想生下她么？” 许梓然因为太震惊，“哈”地笑了一下。 随后她后退着走下阶梯，冷冷地看了裘母一眼，转身离开。 现在，她知道为什么从机场出来的裘郁柔，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了。 因为对方徒有母亲的头衔，却果然不是个母亲。 从裘郁柔家的小区出来之后，许梓然有点茫然。 她虽然打定主意要去找裘郁柔，但真要找起来，也是毫无头绪。 夜风带着透肤的寒意，令没来得及加件衣服的许梓然一阵阵地起鸡皮疙瘩，而夜风中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喧嚣地沙沙声，也令这夜色更加的孤寂诡异。 在这样的一个晚上，裘郁柔会去哪呢？ 许梓然骑着车往学校方向走，在学校绕了圈却一无所获之后又往回走，到了她们平常分开的那个岔路，突然福灵心至，往她家的方向骑了过去。 过了几条街之后，就是她家所在的街道，许梓然看着一条又一条的小巷，又陷入了茫然。 这里是偏僻的郊区，到了这个点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夜色被笼罩在薄薄的月光之中，月色浅淡如蝉翼，给灰色的墙面染上淡淡的银色。 许梓然听见蛙鸣，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一声猫叫。 又软又轻，又细又尖，一听就知道这猫估计挺开心的。 许梓然推着自行车，往猫叫传来的方向走，眼看着走到了自己家的方向，拐过一个弯之后，看见苍白的路灯之下，蹲坐着的少女和姜黄色的猫。 这画面像是某个现代画家笔下的场景，有种别样的温馨，却也莫名显得孤寂。 许梓然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她找到裘郁柔了。 大概是听见脚步声，裘郁柔微微偏了脸抬起头来。 她大概出来的匆忙，连头发都还没有炸起来，乌黑的长发盖住了一半的脸颊，露出一双微笑的眼睛。 “孜然，你找到我了啊。”她说。 许梓然喘了几口气，觉得自己七上八下的心脏终于回归了原位，正想上前，裘郁柔手底下那只猫突然竖起尾巴，沖她用比刚才尖利的多的声音叫了起来。 第39页 许梓然嘴角一抽，暗想：不就几个月前没餵它吃东西还调戏了它一下嘛，怎么记仇到现在。 裘郁柔便一边“咪咪”地叫着一边安抚着猫的脑袋，用与往常不同的声音低柔地说：“大黄大黄，怎么了啊，孜然人可好了，你不要冲她叫啊。” 许梓然接收了一张好人卡，对着那只用眼角瞥着她的猫翻了个白眼，问：“鱼肉，你吃了晚饭没有。” 因为这猫在许梓然的目光笼罩下一直焦躁不安，裘郁柔只好把手上的香肠完全剥开，放在地上，然后拍着手向许梓然走了过来。 许梓然这才发觉，裘郁柔的状态和往常不太一样。 对方的眼睛虽然平时也清亮有神，但绝对不会像今天这么亮，苍白的路灯和暗淡的月光下，那张脸仍透出鲜嫩的红色，像一颗饱满的浆果。 而神情更与往常不同，也和未来不同，她的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好像是开心极了。 但是系统没有提醒对方很开心，那么这开心想必是假象才对。 待裘郁柔走近了，许梓然便伸手抹了把对方的脸，发觉触手滚烫之后，反问：“你发烧了？” 裘郁柔说：“没有吧。” 许梓然凑近闻了闻，皱起眉头道：“你喝酒了？哪家店怎么会卖你酒？” 裘郁柔因为许梓然的突然靠近往后缩了缩，但随后却倾身靠的更近，说：“只要说，是给家长买的就可以了。” 许梓然便说：“问题不是这个，你还未成年，怎么能喝酒呢？” 裘郁柔表情纳闷：“你还是个未成年，为什么说话像成年人一样呢？” 许梓然便干脆不说这个话题了。 跟喝醉酒的人说喝酒的问题，简直是全天下最讲不出道理的事。 她便说：“你和我去我家住一晚吧，你现在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吧？” 裘郁柔靠在许梓然的身上：“我也不知道，就是头有点晕。” 许梓然也不是没喝醉过，她知道裘郁柔这个状态是有点喝醉但没有太醉，稍微解放了天性，但是明天能想起自己今天做的一切。 她一边想着不知道明天对方会不会尴尬，一边想到未来的裘郁柔堪称千杯不醉，也不知道今天是喝了多少，便问：“你今天喝了多少？” 裘郁柔便说：“我的钱只够买三瓶啤酒。” 许梓然：“第一次喝？” 裘郁柔：“嗯。” 许梓然嘴角一抽：“晚饭吃了么？” 裘郁柔：“……你吃了么？” 许梓然嘆了口气：“行吧。”头一次喝酒，空腹三瓶，现在这个程度，只能说酒量这种事，还是有天分在的。 裘郁柔果然也并不算醉了，到了许梓然家里的时候，就知道摆出醉态来并不合适，工工整整地直起身子，规规矩矩地向许母问好。 许母没想到女儿半夜出去然后带了个同学回来，先是沖裘郁柔寒暄了几句，随后便骂许梓然道：“一句话不说就跑出去，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和你爸有多担心！差点就报警了就知道么！” 许梓然也觉得自己这件事做的有些冲动，便低下头来作忏悔状。 余光却瞄见裘郁柔抿了抿嘴巴，笑了起来。 许母又絮絮叨叨地问两人有没有吃饭，听说没吃饭之后，又絮叨了一路，许梓然在许母热菜的时候假装帮忙把事情跟许母讲了，许母便说：“这世上哪有不关心女儿的妈妈，我看她妈也是着急的。” 许梓然不置可否。 家长在小孩子的心中往往有一个权威的形象，似乎什么都知道，但实际上，他们也只能知道自己接触的到的东西。 许母觉得妈妈都关心孩子，无非是因为她真的没见过不关心孩子的妈妈。 但是许梓然见过，她未来见过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家庭关系，有的时候说出来都能令人觉得是发生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事。 两人吃了晚饭后，许梓然想到裘郁柔奔波了一晚上又喝了酒，便准备着让对方先洗个澡。 第四十一章 裘郁柔当然没有换洗的衣服，许梓然只好找了套自己的宽松款t恤，又找了条没穿过的内裤。 找完换洗衣服之后，浴缸里的水已经放的差不多了，浴室里充满了腾腾的蒸汽，像是个桑拿房一样。 许梓然拿了衣服和毛巾进去，看见裘郁柔还没有脱衣服，而是站在浴室里发呆。 许梓然以为她是不习惯在被人家洗澡，便把衣服递给她，说：“随意点啊，当自己家一样——内裤是新的，衣服实在找不出新的了，只好穿我的凑活一下了。” 裘郁柔的脸被热气一蒸，更加通红欲滴，她抱了衣服，低低地说了句“谢谢”。 许梓然无所谓地摆手，从浴室里出来，刚到门口，便听见系统又提示目标人物非常开心。 许梓然仰着头思索了一下裘郁柔开心的原因。 她思索出了很多原因，最后摊了摊手无所谓地想，算了，反正只要开心就行了。 裘郁柔在洗澡，许梓然便准备下楼到点水上来，刚到楼梯口，许母便把她给叫住了。 她把许梓然拉到边上，问：“她今天晚上就住在这儿了。” 许梓然点了点头，疑惑道：“不是吧妈，你这都不愿意啊。” 许母戳了下许梓然的脑袋：“你妈我有那么小气么，缺那几粒米还是水费啊，我就是说，是不是要给她妈打个电话。” 许梓然心中对裘郁柔的妈妈还是有一些怨气的，但是想到裘郁柔家里还有陈阿姨也担心着裘郁柔，便同意了这个要求，说了电话号码。 她站在边上，看着她妈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终于被接了起来，许梓然模模糊糊听到裘郁柔妈妈的声音，在听筒那边有些失真，更显冷漠。 许母说：“你好啊，是裘郁柔的妈妈么？我是许梓然的妈妈啊，我就是说一声，那个今天晚上……” 许母的话戛然而止。 许梓然听到裘郁柔的妈妈在电话那头说了一大通，因为语速较快，许梓然在边上听不大清楚，只不过分明看见她妈脸色越变越黑，最后趋于爆发的边缘。 最后，终于突然高声道：“爱报警就去报警，谁怕谁啊！” 这么说完，就猛地撂了电话，怒道：“哪来的疯婆子，我们好心好意收留她女儿，还要被她骂一顿，神经病啊！” 许梓然站在一边看着脚面，勉强忍住了笑。 许母又说：“摊上这么个妈，你同学真是太惨了，她要是想住住多久都成，就把我们家当着自己家——真的是，这在家里都是过的什么日子啊……” 许母骂骂咧咧地往房间走，许梓然看见她妈进了房间，又在电话边上等了会儿，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电话又响起来，许梓然眼疾手快，在它刚响起来的一瞬间，就把电话给接了。 对面大概没想到电话接的那么快，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道：“现在她在哪？” 许梓然本来有满肚子嘲讽的话，待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说不出来，便直接道：“在我家。” 大概因为听出现在变成了许梓然的声音，对面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家在哪，我去接她。” 许梓然语气平和：“我想你们都需要冷静一下，今天晚上并不适合见面了。” 裘母便道：“我是她妈妈。” 许梓然一时间觉得心累无比：“你现在有承认，自己是她的妈妈了？你不认为自己是太自私了么？希望摆脱的时候不承认，希望控制的时候又承认，你是不是平时也觉得世界要按照你的想法运转才行？” 裘母陷入沉默。 许梓然嘆了口气：“有些道理，你只要静下心来想想，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我不知道你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母亲这个角色，你确实做的烂爆了。” 她话音刚落，裘母突然冷不丁说：“母亲就要理所当然地奉献一切么？那父亲呢？” 许梓然眉头一挑，想到了什么：“父亲当然也有自己的职责。” “那凭什么父亲可以把所有事扔在一边不做，母亲就必须要做？” 许梓然本来想说自己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但是转念一想，对方也未必是在她的话语里听出了这个意思，可是不过只是想要自我发泄一下而已。 于是她说：“我可管不了你的家庭内部矛盾，我只是不希望裘郁柔那么伤心而已。” 对面陷入沉默，大约三秒之后，对方说了句“我明天会去学校”，电话里便只剩下了嘟嘟的忙音。 许梓然思索了一下对方的话语。 因为信息太少，还很难分析出到底是怎么回事，许梓然想了一会儿便不想了，倒了热水走上楼去。 她在房间里收拾了下东西，浴室的门便打开了，裘郁柔探了个脑袋出来，有些扭捏地问：“孜然，没有裤子啊……” 许梓然便说：“冬天的睡裤刚洗了，要是你觉得冷的话，我给你找条休闲裤行不行啊？” 其实现在的天气也不冷了，更何况大家都是女生，许梓然觉得在室内光腿也没什么问题。 裘郁柔大概也觉得叫许梓然特意去找条裤子来怪不好意思的，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出来，拉着t恤的下摆，眼神游移不定。 许梓然本来觉得自己是很正直的，看见对方这个样子，总感觉自己该有什么想法似的，便连忙又翻了一条休闲裤出来，递给裘郁柔，然后自己去洗澡了。 许梓然晚上东奔西跑了一通，再加上心里着急，出了一身汗，便把头发也一起洗了，洗完之后出来，看见裘郁柔屈腿坐在床上，正在看书。 ——还是数学书。 t恤许梓然是给的宽松均码的，因此还算合适，裤子却短了一截，成了条七分裤，弯腿坐在床上的时候，便缩到了膝盖上方，露出了一截白生生的小腿。 向下就是交叠的脚面，脚趾微曲抓着被子，指甲粉嫩圆润。 许梓然瞥到这么一眼，便莫名觉得不敢再看，于是直接抓着还在滴水的头发，去外面吹头发。 正是因为如此，她也没有看见裘郁柔在她出来之后，就已经无法停留在书上的目光。 裘郁柔看着房门打开关上，便将手上的书抬起盖住了通红的脸。 她又是羞愧又是悸动，同时还感到深深的恐慌，于是从书包里抽出一套竞赛题，决定做张试卷冷静一下。 第40页 于是许梓然进门的时候，便看见裘郁柔坐在桌子前面，正开了檯灯奋笔疾书。 许梓然：“……”怪、怪不得人家说考第一就考第一呢，果然是努力学习。 许梓然走到裘郁柔的身后，从背后看了看她的试卷，发现基本不会做之后，便感慨道：“你果然很厉害啊。” 许梓然弯下身子，头就几乎靠在了裘郁柔的肩膀上，碎发扫在裘郁柔的耳畔，带来一丝丝的痒。 裘郁柔手指一顿，觉得自己实在做不下去了。 她心慌难耐，头脑一片空白，只闻到沐浴露和洗发露清新的香味，飘荡在鼻尖，裘郁柔因为心脏跳动的太剧烈而稍稍挪动身体想要远离，但只远离了一点，她又开始后悔，想要靠的更近。 她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看着手中的题目，便把笔递给许梓然说：“你要做吗？” 许梓然哑然失笑。 她看着裘郁柔的侧脸，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见温度还是很高，便问：“好点了么？” 裘郁柔现在酒已经有些醒了，想到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便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有些羡慕自己刚才的状态。 刚才的自己敢说出这样的话，敢靠在许梓然的身上，现在的自己却不敢了。 她一时之间又想到以前的事，开始自我厌弃，想着或许就是因为自己是这样的人，才会没有朋友吧。 这样的自己，许梓然是不是也是硬着头皮在和她交往呢？ 想到这，裘郁柔便借着未散的酒劲开口道：“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也很讨厌我吧。” 许梓然不好意思地直起身坐在了床上，说：“唉，那个是我不懂事啦。” 裘郁柔低着头：“可是我确实是个讨厌的人。” 许梓然觉察到了什么不对，裘郁柔好像不是在找什么话题，而是真的在自我厌恶。 她便走过去趴在裘郁柔边上的桌面上，侧头望着裘郁柔的面孔。 裘郁柔捏着拳头望着桌面，目光怔忡无神。 许梓然的心脏被揪紧了，她情不自禁地抓住裘郁柔的拳头，低声道：“你不讨厌。” “那为什么谁都不喜欢我呢？”裘郁柔抬起头来，看着许梓然，眼睛里似乎泛着水光，是个楚楚可怜的小动物。 许梓然便脱口而出：“谁说的，我就喜欢你啊。” 第四十二章 裘郁柔眨了眨眼睛，看着许梓然，这回她的脸没有红，只是抬起眼睛，看着许梓然发呆。 许梓然便猛然惊觉这话说的有些歧义，补充了一句：“陈阿姨也很喜欢你，佳琪张轩和程浩言肯定也都喜欢你的。” 裘郁柔便重新低下头去，表情也看不出开心不开心，总体有些漠然。 许梓然莫名心慌意乱，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下时间后便说：“还是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因为许梓然的床不大，再放一条被子就有点挤，许梓然本来觉得盖一条被子没什么，现在却还是莫名犹豫，下意识问了句：“要不要我再去拿条被子？” 裘郁柔看了看床铺，说：“不用了。” 她又问：“开关在哪，我去关了。” 许梓然这才想起自己没有关灯，居然还需要客人来关灯，不过这会儿客气也没什么意思，就说：“就门口那个开关。” 裘郁柔走过去，把电灯关了。 房间一下子陷入黑暗。 人的眼睛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这样的黑暗，于是裘郁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凭着大概的印象摸黑到了床边，然后弯下身子去摸床沿。 她没有一下子摸到床沿，反而先摸到了一个软乎的温热的东西。 她猛地收回了手，意识到自己似乎摸到了许梓然的肩膀。 滑腻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很快变成像是火烧一般从指尖蔓延而上，像是多了一颗跳动的心脏，与胸腔里的那颗彼此呼应，遥遥鼓动。 她停在床头，听见许梓然说：“快上床吧，是看不见么？” 这么说着，裘郁柔听到一阵悉悉索索声，许梓然大概是从床上直起身来，然后有一只手伸过来，摸在了她的手臂上。 像是一片羽毛轻柔地滑过，许梓然没有抓紧，只是搭在她的手臂上给她引导，裘郁柔却不自禁用另外一只手把那只手握住。 许梓然觉察到手臂被握住，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使力把裘郁柔拉了过来。 直到感觉到裘郁柔坐在了床上，正掀开被子钻进来，然后缓缓地放开了拉着她的手。 眼球渐渐适应了眼前的黑暗，从原本的漆黑一片有了模糊的轮廓。 一阵窸窣作响之后，两人都躺了下来，许梓然睡在里面，习惯性靠右卧倒，便面朝着裘郁柔，看见仰躺着她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许梓然莫名咽了口口水，她的手指似乎触摸到了裘郁柔铺散开来的长发，黑暗中一切感官都被放大，许梓然无意识地用手指缠绕发丝，又在觉察到自己这么做之后连忙松开，心虚地想着不知道裘郁柔有没有察觉。 裘郁柔当然察觉了，在许梓然放开之后，裘郁柔突然开口问：“你在玩我的头发么？” 寂静的房间之中突然响起的声音，清慡的像是山谷中的清泉，许梓然把手伸到自己的身后，不好意思地说：“一不小心摸到了。” 裘郁柔突然转过身来，她靠着右侧卧着，便朝向了许梓然，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借着从窗帘fèng隙中透过的微弱的月光，可以看见对方被夜色模糊了的脸部轮廓。 许梓然呼吸一窒，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幸而裘郁柔也很快又换了个姿势，转个身过去了。 黑暗之中，似乎浮动着不知来源于哪里的暧昧的浅香，许梓然觉得自己眼下的心情有点不对劲，便暗想着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和别人同床共枕的原因。 上次和别人睡一张床，应该是上辈子大学的事情了吧？ 她胡思乱想着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突然想起什么，拉开系统面板去看任务。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行中的任务里居然多了条新的任务—— 【长夜漫漫，睡意却无法袭来，辗转反侧之中，她等待着倾诉心中的疑惑，亲爱的宿主，这个时候您难道不应该先开口么？（能力值10，经验值10）】 许梓然：“……”什么鬼，怎么好像都有剧情了。 但是无语之后她便想到，系统这样提醒了的话，是不是证明现在已经可以试着问问看裘郁柔，以前都发生过什么事了呢？ 她想了想，便伸出手去，搭在了裘郁柔的肩膀上，轻声道：“鱼肉，你为什么说大家都讨厌你呢？” 裘郁柔嵴背微颤，没有说话。 长久的沉默之后，就在许梓然以为裘郁柔不会再说话的时候，裘郁柔终于开口道：“好像是从初一的时候开始的，那个时候，我被一个人讨厌上了……” 许梓然因为裘郁柔的这番话，脑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原来比想像中更加不了解裘郁柔。 “……我不知道那个人和别人说了什么，那个时候起就没有人跟我说话，最开始只是不说话，后来发展为在当面或者私底下议论我，我开始想要解释，后来却发现解释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于是就不说话了……” “……直到她高中毕业之后，被她父母硬是送到了国外，我也离开之前所在的校区，来这儿上学……” 许梓然听到这儿的时候，问了句：“他比我们大三岁？” 裘郁柔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转过身来，将一般的脸埋在被子里面说话：“是的，大三岁。” “那他也太没品了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到底为什么讨厌你？” 裘郁柔往被子里缩的更低：“最开始，好像是觉得我成绩好又不理人。” 许梓然不敢置信：“你成绩好又不理人跟他有什么关系啊，你们又不是一届的。” “我不知道，但是那个时候她的作业我也都会做了，所以她就让我帮她做题什么的……” 许梓然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在想，虽然这种事在成年人眼中简直莫名其妙，但是在高中生初中生那儿，似乎确实有那种“欺负你是因为喜欢你”的思想。 于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他不会是喜欢你吧？” 裘郁柔沉默了片刻。 随后她低声道：“不是这样子的——” “她是女生啊。” 许梓然：“……” 突然凝滞的气氛，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女生也有可能是喜欢你啊。这句话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又是因为什么呢？ 许梓然想，大概是因为裘郁柔那在黑暗中好像快哭了的眼神和腔调，让她觉得不用管什么鬼任务，她无论如何，也问不下去了吧。 许梓然伸出手去，隔着被子将裘郁柔牢牢抱住。 “再也不会有那样的事情了，绝对不会再有了。” 温热的吐息洒在耳畔，带来不可思议的安全感，裘郁柔闻着许梓然身上的味道，不知不觉，陷入黑甜的睡眠之中。 而许梓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归在半梦半醒之中，系统的晨起闹钟又响了起来，她睁开眼睛，看见裘郁柔已经不在床上了。 她抬起头来，看见裘郁柔在书桌前面看书。 朦胧的光线之中，对方的发丝垂落的发丝被夹在耳后，露出光洁的脸颊和修长的脖颈。 或许这画面太恬静美好，许梓然一时都忘记了她原本要说的话语，而陷入了沉默之中。 许梓然看了会儿，在系统的再一次提醒起床中，连忙从床上爬起来。 裘郁柔看见许梓然起床，便把书收起来，开始梳头发。 在一种不可思议的和谐之中，两人做完了一切，下楼吃早饭。 吃完了早饭之后，准备去上学的时候，两人碰到了麻烦。 因为裘郁柔昨天是从家里跑出来的，所以根本没有骑自行车，于是现在两个人只有一辆自行车。 在自行车前面思索了一下之后，裘郁柔说：“我来骑车带你吧。” 许梓然便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她心中还是有一种自己是成年人对方未成年的感觉，于是觉得让裘郁柔带她有点奇怪。 第41页 裘郁柔看了她一眼，便犹豫道：“可是你，带不动我吧？” 许梓然：“……谁说的！” 出于对谜之自尊心的捍卫，许梓然强硬地带了裘郁柔一路，但是随后因为实在太累，累的胃都开始疼了，只好颓然放弃，改为让裘郁柔带她。 裘郁柔带起她来，好像就没有了什么障碍，两人一路到了学校，停了车之后，许梓然便说：“今天也挺累的，还是不跑步了吧。” 裘郁柔点头贊同。 许梓然看了看操场上晨训的体育生，便说：“既然我们也有了社团教室，我们早上就去参加社团活动吧。” 裘郁柔笑了起来。 和以前或温柔或腼腆或不好意思的笑容不同，这个笑容点亮了她的整张脸，是个真正的，畅快淋漓的笑容。 两人在社团教室的黑板上画了会儿画，又坐在椅子上互相练习了下英语口语，看上课时间到了，便一起去教室。 而她一进教室，田佳琪就冲过来说：“昨天你们睡在一起么？” 许梓然嘴角一抽，觉得自己大概是太污，才会觉得这句话听起来仿佛有什么不对。 就好像裘郁柔，就特别单纯特别正常地说：“是的，我昨天睡在孜然家里。” 田佳琪撅起嘴来，有点不开心地对许梓然说：“你不是不喜欢和别人睡在一起么？” 她这话说完，自己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又说：“也是哦，这样就没办法了。” 许梓然：“……” “什么没办法了？”张轩跑过来问。 田佳琪便摇头嘆息：“小孩子，你不懂的啦。” 张轩：“你比我小好不好！” 许梓然：“……” 话题就这样被岔开，随着早自习铃声的开始大家也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而两节课之后，许梓然看见裘郁柔的妈妈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第四十三章 许梓然是第二节课快下课的时候就看见了裘郁柔的妈妈。 因为她上课向来习惯走神，因此一个随意地一瞥便看见了，对方正倚在栏杆上往楼下看，鑑于楼下的情况，许梓然估计她只能是在看那株樱花树。 她不确定裘郁柔有没有看见，因为裘郁柔上课向来认真，心无旁骛，她看了裘郁柔一眼，见对方虽然仍看着黑板，但好像是在走神。 那么说来，大概是看见了。 因为两节课以后就是做早操，所以下课以后大家必定是要出教室的，于是一出教室，裘母就开口叫道：“裘郁柔，你跟我到边上来一下。” 裘郁柔脚步一顿。 许梓然便情不自禁地伸手拉住裘郁柔的手腕，以给予裘郁柔支持。 不过她原本是给与她面对她母亲的支持，没想到裘郁柔被许梓然拉了一下之后，好像理解成了另外一个方面，便没有管她母亲的话语，还是走到队伍里排队，准备下去做操。 裘母便走到裘郁柔的身边，又低声略带气愤地叫了句：“裘郁柔！” 许梓然原本是排在前面的，但是因为这次裘母在，便硬是挤在裘郁柔前面。 裘郁柔侧脸不去看裘母的脸，目光略过栏杆望向楼下。 许梓然便说了句：“做早操不能请假的。” 裘母皱眉道：“我来替她请假。” 许梓然笑了笑：“规章制度的事，就算你是校长，也不能这样光明正大地改吧。” 裘母的目光便从裘郁柔身上收回来，放在了许梓然的脸上，她若有所思地看了许梓然一眼，突然说：“昨天接电话的是你？” 这话被提起来，许梓然便忍不住心虚地看了裘郁柔一眼，因为她并没有告诉裘郁柔自己接到她母亲电话的事。 然而裘郁柔仍然望着楼下，没有什么反应。 队伍开始上前，许梓然便干脆不跟裘母说话，跟着队伍向楼下走去。 裘母开始跟着走了几步，到了楼梯口的时候，大概是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停下脚步，看着所有人的背影越走越远。 她心中有些茫然，于是抓着手中的小包，怔怔发起呆来。 她早上其实已经听了其他老师的说法，知道自己确实是冤枉了裘郁柔，她突然想到自己在学生时代被冤枉的时候，心中的那种出离愤怒。 她以为自己能成为比自己的父母更好的母亲，结果，似乎也并没有。 …… 等做完早操回来的时候，裘母已经不在楼道里了，许梓然注意着裘郁柔的神态，发现虽然表现的不太明显，但是裘郁柔确实一天都显得心神不宁。 到了晚上快放学的时候，班主任拿来一些表格，叫确定要加入他们这个社团的人回去让家长签一下名。 这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许梓然拿着表格便情不自禁脱口而出：“这跟家长有什么关系啊？” 班主任假笑了一下：“小朋友，只要你未成年，就跟你家长有关系。” 许梓然便把表格接下来，无所谓地怂了怂肩。 班主任便拿着包又说了一句：“不准自己签！” 许梓然努了努嘴，摊了摊手。 众人拿着表格去社团教室，许梓然把表格放在桌子上，气定神闲理所当然道：“谁的家长可能不同意？我们在这儿把它签掉。” 众人哄堂大笑之后，程浩言举起了手。 许梓然有点吃惊：“你爸妈都不管你英语语文考个位数，却管你这个？” 程浩言没忍住沖许梓然翻了个白眼，抽出一张表格来，拿出笔自己飞快流畅地签掉了名字——这架势，一看就是老手。 张轩便说：“浩浩，你把我的也签了吧，我估计就算拿回家了，也会忘记叫我爸妈签名。” 程浩言便又抽出一张，把张轩地也签了。 许梓然嘆为观止，赞嘆道：“你平时字写的也不好看，没想到模仿别人签名倒是很像。” 她话音刚落，裘郁柔突然走过来，在家长签字那一栏上写上了名字。 这字迹和她平时的娟秀清慡不同，没一撇每一捺都像是凌厉的刀锋，只是看着字面，便又一种锐利感。 许梓然看见上面写着的名字——沈飞瑶。 看样子，应该是她妈妈的名字。 许梓然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什么，但是还没等她想清楚，突然出声的田佳琪便打断了她的思路。 田佳琪说：“搞什么啊，你们都自己写了，我和孜然现在才变成少数派了么？” 这么一看，还真是。 许梓然忍不住笑出声，看着田佳琪说：“干脆我们也自己写算了。” 结果这一份家长同意书就在社团教室里内部全部解决，众人又说了一些未来的规划，畅想了一下接下来该把教室打造成什么样子以后，就分别回家。 今天的情况和往常不同，裘郁柔没有在岔路口和许梓然她们分别，而是仍旧和她们一起回家，田佳琪便问了句：“鱼肉，你今天也住在孜然家里啊。” 许梓然担心裘郁柔脸皮太薄，听见这话不好意思，连忙想要转移话题，没想到裘郁柔很干脆地点了点头，说：“是的。” 田佳琪又说：“今天早上来找你的是你妈妈么？” 裘郁柔：“是啊。” 田佳琪：“那你妈妈是来跟你道歉的么？” 裘郁柔：“她不会跟我道歉的。” 许梓然看着两人一来一往地说话，自己反而完全插不上话去，顿时有种莫名的失落。 但同时，她也发现自己可能确实因着成年人的想法想的太多，裘郁柔没有想像中那样玻璃心的一击即碎，田佳琪也并非是所有话都不过大脑。 年轻的女孩子们当然有她们相处的标准，许梓然以为并不适合说的话，其实好像说说也没有关系。 话虽如此，谨言慎行的毛病种下了也很难摆脱，许梓然只好看着两人说话，在后面露出苦笑。 分别的时候，田佳琪认真地对着裘郁柔说：“要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们说，我们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许梓然不禁侧目而视。 田佳琪现在似乎不仅不像上辈子那样讨厌裘郁柔，还把她当成朋友了。 想来，这已经是非常大的一个改变了吧。 许梓然想着这进了家里的院子，看见院子里面停了一辆奥迪q7。 而身边的裘郁柔，也在一瞬间僵住了身子。 裘郁柔的母亲果然在许梓然的家里。 虽然许母昨天挂了电话后大骂对方是神经病，但是在对方找上门来的时候，还是好好招呼了对方，而裘母也没有了昨天那样咄咄逼人的气势，而显得平易近人了很多。 想裘母这样的人，装作平易近人的时候，是相当有迷惑力的——对方教养良好装扮精緻，很难让人升起恶感。 这类人刻意隐藏的时候，很容易让人觉得她的话是有说服力的，是很诚恳的。 但是许梓然有了昨天和裘母的对话之后，总觉得对方是个衣冠禽兽，好吧，如果说这样子说严重了点，那也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并不值得给出太高的评价。 裘母原本坐在沙发上，看见许梓然和裘郁柔进来之后，便站起来说：“你们回来了啊。” 裘郁柔后退一步，停在了原地。 裘母露出受伤的神情，说：“柔柔，妈妈今天和你们班主任聊了，知道昨天是我没搞清楚冤枉你了，妈妈很抱歉。” 裘郁柔皱起眉头，垂下眼睛望着一边。 裘母又说：“我昨天有个很重要的手术失败了，回头又听到这样的消息，所以很不理智，你能够原谅我么？”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眼中似乎闪着泪光，看着十分动情。 许梓然十数年后被各种事炼就了一个铁石心肠，看着这画面有些漠然，只理智地想着，既然是母女之间的事，说到这份上也似乎够了。 就裘母那样性格的人，想必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拼了很大的勇气了吧。 裘母看着裘郁柔，低声道：“跟我回家吧，柔柔。” 她伸手去抓裘郁柔的手臂，裘郁柔却下意识躲过，走到了许梓然的身后，抓住了许梓然后背的衣服。 许梓然知道对方做出这样的反应是为了寻求她的保护，因此也装作无意抬手，挡住了裘母的动作。 裘母僵在原地，许梓然见气氛诡异，便连忙找了台阶给大家下：“唉可以吃晚饭了嘛，要不大家吃完晚饭再说吧。” 第42页 裘母摇了摇头：“我晚上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柔柔，妈妈希望你明天就能回家，毕竟住在别人家，也太麻烦人家了。” 这话许梓然听的又不开心，便说：“要是她在自己家里不开心，我绝不介意她住在我家。” 裘母没有多说什么，她拿了包准备出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说：“许梓然，你能和我出来一下么，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情。” 裘郁柔拉着许梓然的手顿时紧了紧，许梓然却觉得无所谓，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便跟着走了出去。 四月底的天气已经相当的暖和，许梓然跟出去的时候，裘母已经靠在车门上，望着天发呆。 许梓然这时发现，其实对方和裘郁柔长得很像，要是没有妆容的话，对方也应该是那样柔和的眉眼，也是那样瘦削纤长的身姿。 可是十年后的裘郁柔没有长成她母亲的样子，十年后的裘母也变得和现在相差甚远。 如此说来，两人的差别是拉的越来越大。 也许也证明两人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 许梓然渐渐走近，便冷不丁听见裘母说了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 渐渐变深的夜色之中，裘母的这句话令许梓然想起昨天晚上说起同样的话的裘郁柔。 许梓然愣了一下，随后连忙道：“没有没有，您多想了。” 裘母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你昨天在电话里可不是这样的语气。” 许梓然假装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样子：“有么？我的语气一直是这样的啊。” 裘母摇着头，也不勉强，招了招手，让许梓然走的更近些。 对方既然不会攻击她，也没什么可怕的，许梓然坦然走近，到了裘母的身边。 裘母似乎想要在许梓然耳边说话，但是稍稍低头后，凑近也有些困难，便说了句：“你要多喝点牛奶啊。” 许梓然：“……” 裘母终于说话，她说：“你确实是，只把柔柔当成朋友吧？” 许梓然震惊地抬头，一脸懵逼。 第四十四章 寂静的院落之中，这句话像是个炸弹似的在脑子里炸开，把许梓然搞得理解能力都消失了。 什么玩意儿？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 震惊之中，裘母道：“你知道为什么柔柔要到这里来读高中么？她原本可以读更好的私立中学。” 许梓然虽然昨天晚上已经听裘郁柔说过，却还是摇了摇头。 裘母道：“因为她被一个人缠上了，女的——你懂么，那种缠？” 许梓然：“……”那么说，她昨天想的果然没错，还真是“喜欢你就要欺负你”的套路。 裘母：“柔柔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的父母也找我谈过，我们是开诚布公之后，才把对方送出了国，好让这场孽缘快点结束。” 许梓然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拳头，指甲嵌进了肉里，她脸上故作镇定：“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裘母看着许梓然的脸，半晌，道：“就是希望你能理解柔柔有时候过分胆怯的原因啊，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 许梓然瞭然点头：“那当然，我本来也不会对这个有想法。” 裘母便放下这个话题，又说：“你看，我和柔柔之间到底缺了什么呢？” 许梓然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当中，脑中一片混乱，只能随意说了句：“大概是沟通吧。” 反正百分之九十九的家长子女，全部都沟通不畅。 裘母却受教一般地点了点头，直起身来，说：“谢谢你了许梓然同学，我今天也算学到了一课了，现在我就先走了，明天再来接柔柔。” 许梓然心中烦闷，脱口而出：“学到了也做不到。” 裘母瞥了许梓然一眼，没有说话，打开车门，发动了车子。 许梓然看着裘母的这辆汽车，内部装饰考究简洁，没有什么性别感。 她突然想到什么，问：“话说，冒昧问一句，您丈夫呢？”她记得裘郁柔的家庭是完整的，并没有离婚或者怎样，可是这些天的感觉下来，裘郁柔的父亲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就算裘郁柔和她妈关系都这样了，她签家长名字的时候，还是签她妈的名字。 裘郁柔的爸爸到底去哪了啊？ 裘母沉默片刻，开口道：“你就算我丧偶吧。” 这样说完，踩动油门，绝尘而去。 许梓然瞠目结舌，看着车子拐弯，也没能理解那句“算我丧偶”是什么意思。 回到家里之后，许梓然和父母说了一下情况，许父许母自然一个劲地表示不管裘郁柔住多久都行。 裘郁柔却终于还是说，她明天就会回去。 许梓然知道就算她挽留裘郁柔，对方也不会留下，便没有多说，只是两个人回到房间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住好奇，问：“鱼肉，你爸爸呢？” 她看着裘郁柔的神色，见对方平静无波，说了句：“啊？爸爸？我也不知道，好多年没看见了。” ……好……多……年……没看见了？ 这是什么形容？ 许梓然便又终于知道，因为裘父工作忙碌，经常在外奔波，长年累月的不回家，掐指一算，居然已经有三年了。 许梓然就算未来有看过奇葩的家庭，也没见过这么奇葩的，一时之间瞠目结舌，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幸而裘郁柔也不在意，既然裘母定义为丧偶，那么裘郁柔大概是定义为丧父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看了会儿书，便又窝到床上去睡觉去了。 许梓然昨天晚上睡得不踏实，今天晚上便很快睡熟，身子一起一伏地清浅的呼吸，月光洒在她的脸庞上，掠过睫毛在眼睑下留下浅浅的阴影。 裘郁柔伸出手去，先情不自禁地触碰对方的眼睛，随后之间顺着鼻樑滑下，然后轻柔地停留在鼻尖。 而她的另一只手情不自禁按住心脏的位置，然后渐渐揪紧了胸前的衣服。 心脏在飞速的跳动，然而似乎又和平时快速跳动的感觉不同。 它带来了相似的缺氧感，却并不像平时那样带来心悸和焦虑。 ——为什么呢？是什么呢？……会是什么呢？ 裘郁柔想，她对眼前的这个人，有种她无法形容出来的渴望，这种渴望正在驱动着她，正要控制着她。 于是在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靠近许梓然，轻轻地吻在了对方的嘴角。 而意识到这点之后，裘郁柔猛地后退，捂住了嘴巴。 她亲了许梓然。 她、她她她居然亲了…… 裘郁柔把自己缩进被子，因为觉得自己做了特别不要脸的事，而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 …… 许梓然第二天被系统吵醒的时候，便被随后而来的一直不停的“叮叮叮”给弄得连迷糊的状态都没有了。 ——直接被吓懵了。 她都来不及去看旁边还睡着的裘郁柔，先打开了系统面板，便看见面板中心跳出一个巨大的粉红色的窗口。 上面写着—— 【恭喜宿主取得突破性进展！！！】 【恭喜宿主达成心有所属成就！亲密度满足要求，取消距离限制！】 【副本任务进度80%，请宿主再接再厉】 许梓然：“？？？” 许梓然茫然且懵逼。 发生了什么？系统抽了？升级了？良心发现了？ 她什么都没做啊，怎么一觉醒来，就突破性进展了？亲密度还足够可以取消距离限制了？ 许梓然拉开任务面板，然后被那个突破性进展带来的奖励亮瞎了眼。 ！！！！！20000！！！ 这难道就是从天而降一张馅饼的感觉？ 这难道就是随便为了兑零钱买了张彩票然后中大奖的感觉？ 这难道就是路上捡到一袋子百元大钞的感觉？ 许梓然一时觉得自己一定是还在做梦，于是伸手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嗷，好疼。 因为掐的太重，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裘郁柔便在一边说：“孜然，你怎么了啊。” 许梓然神情放空：“……我感觉自己还在做梦。” 裘郁柔便把手放在许梓然的额头上，担忧道：“难道又生病了？” 裘郁柔微凉柔软的手掌令许梓然总算回归了现实，她先关掉了系统面板，看着眼前的裘郁柔，发现对方似乎略微有些憔悴，具体说来的话，就是眼睛下面有点黑眼圈。 许梓然便想到，可能是因为昨天裘母的事还是让裘郁柔心中纠结，所以晚上没睡好吧。 她便不忍提起这件事情，也先不去想系统的事了，从床上直起身来，说：“没事啦，就是做梦做蒙圈了，现在已经清醒了。” 她这样一边说着一边像往常那样对裘郁柔展颜一笑，便看见裘郁柔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变红，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许梓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夕之间，世界发生了那么大的改变么？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红着脸低着头掀开被子下了床，然后一眼不发地走进了厕所，随后，厕所里便传来了用水泼脸的声音。 而接下来，裘郁柔表现的更加奇怪了，不仅不敢直视许梓然说话，甚至一接触到许梓然的眼神就会脸红，许梓然思索许久，觉得这个表现只能是不好意思，于是她想，莫非—— 裘郁柔开始不好意思于自己告诉她那么多秘密？ 想到这，许梓然觉得自己的分析很有道理，因为从之前到现在，似乎一直都是裘郁柔在吐露自己的内心和秘密，而她却不怎么跟裘郁柔分享秘密。 但是她最大的秘密就是重生，很不好说，其他的秘密嘛，长到将近三十岁的话，还真不觉得十五岁之前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秘密。 所以，说些什么比较合适呢？许梓然开始绞尽脑汁地想值得一提的秘密。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地吃完了早饭，又一起去了学校，接着开始跑步。 流程明明和平时差不多，但是许梓然感觉来感觉去，就是觉得仿佛有什么不对。 两人跑完步开始快步走的时候，许梓然终于按照原本的计划开口道：“啊，好像一直没有说过我的事，我来跟你说说吧。” 第43页 她想像过裘郁柔应该也对她的事感兴趣，不过在对方双眼闪闪发亮地看着她的时候，她还是难免觉得裘郁柔是不是有点……开心过头了？ 那么开心的裘郁柔简直令她感受到了谜之压力，她硬着头皮把她小时候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丢脸的事说出来，本想着要是裘郁柔觉得无聊就换个话题，没想到裘郁柔兴致勃勃，接连问着“然后呢？” 在看时间差不多要回教室早自修的时候，更是露出了明显的失望的目光。 这样的裘郁柔似乎比以前更害羞，也比以前更热情，矛盾又和谐统一，令许梓然发现，自己面对这样的裘郁柔的时候，也情不自禁的会和往常不同。 ……但是她还是没想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第四十五章 “鱼肉她，是不是有点奇怪啊？”这天的体育课上，许梓然这样问田佳琪。 田佳琪一直觉得自从许梓然自称喜欢上裘郁柔以来，自己就失去了作为闺蜜的尊严，因为许梓然已经很少跟自己探讨问题，而她也渐渐发现自己以前那种在背后说别人笑话的行为并不太好，出于反思很少再说。 这就导致她和许梓然都很少聊天了。 但是想到毕竟裘郁柔是许梓然喜欢的人，世人都说无人不重色轻友，想必这种事也是常态。 如此这般已经纠结了很多天，直到许梓然今天问了她这样的问题，终于眼前一亮。 是啊，作为朋友，最重要的事不就是这个么——被咨询感情问题！ 田佳琪大感兴奋，立刻绞尽脑汁地开始替许梓然分析：“你为什么觉得她奇怪了？” 然而许梓然问了田佳琪之后，就有点开始后悔。 她一个成年人都搞不清楚而且不太确定的事，问田佳琪算是怎么回事呢。 可是田佳琪比她更快地进入的状态，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因为今天上午她一直都没找你说话？我其实也发现这件事情了，还有，她一个人去了一次厕所，一个人去了老师办公室……” 许梓然抽了下嘴角，道：“这都没什么吧？” 田佳琪一本正经：“一次两次没什么，这些事加起来看，就很奇怪了。” 许梓然犹疑道：“有时候心情不好也是有的。” 田佳琪似乎想要反驳，突然又想到什么，说：“确实也有突然变化的人，比如说你啊，难道说，裘郁柔也喜欢上谁了？” 听到田佳琪这话，许梓然本能地心中一跳，但表面上若无其事道：“哪有可能那么凑巧，原因就和我一样。” 田佳琪便说：“这不好说，我就觉得自从你说喜欢上裘郁柔以后，就变得和裘郁柔越来越像了，该怎么办说呢，有点别别扭扭的——话说这不算是在背后说她坏话吧？” 许梓然觉得田佳琪有点矫枉过正：“你连我一起说了，应该不算。” 田佳琪盖棺定论：“反正你们俩现在给人的感觉很像的，不是我一个人那么觉得，孟诗桃也那么说。” 这话其实给许梓然造成了比想像中更大的冲击，她本人身在局中，完全没有觉察到这点，但是在田佳琪这么说的时候，难免发现她不管是兴趣爱好还是思维方式上都受到了未来的裘郁柔的影响。 而现在的裘郁柔和未来再怎么不同，也毕竟是同一个人。 那么或许裘郁柔和现在自己那么亲近，对自己充满好奇又有些别扭，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许梓然觉得自己找到了很合理的原因，便不再多想，这天裘母在放学后来学校把裘郁柔接回了家，学习生活又再次步入正轨，看上去似乎和以前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 “你们又在虚度光阴啊。” 又高又瘦的短发女生站在已经布置的相当完整的“现轻研”社团教室的门口，双手环胸，抬着下巴。 看着漫画的许梓然向外瞥了一眼，然后嘆了口气。 又是夏倩。 随着时间步入六月，大家也就渐渐遗忘了期中考试的事情，虽然高中生活看似平平无奇，但是每天也在发生各种各样其他精彩的事情。 学生的视线很快被其他的事情吸引走，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从突然考到第一的普通班女生变成了其他的东西。 但是有一个人却孜孜不倦地仍然将这件事放在生活的重心之中，在他们面前刷着存在感。 那就是前·年级段·全校第一，夏倩。 虽然她被夺走了年级段第一的宝座，但是毕竟只有一次，她的头顶上仍然顶着天之骄女的光环，虽然随着一次又一次地找裘郁柔的麻烦，许梓然已经快烦死这个天之骄女了。 说小心眼吧，对方其实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只不过是只要看见裘郁柔了就要走过来放狠话，或者来询问上次的小考成绩之类的。 可是这种事情多了，也确实烦不胜烦，更别提从上个星期开始，不知道是谁跟她透了口风说裘郁柔也可能会去参加十月份的全国物理竞赛，夏倩就时不时冒出来说一句：“你也要参加全国物理竞赛？一般都是高二高三生去的呢。” 裘郁柔向来懒得理找茬的夏倩，许梓然就只好替裘郁柔回答：“虽然老师有说，但是她根本不想参加。” 没想到夏倩不信，也报名了考试之后从老师那儿知道了裘郁柔果然不参加，便开始隔三差五地劝裘郁柔去参加比赛。 在得知了他们的社团教室地点之后，就更加没完没了了。 许梓然在建立社团并拿到了系统给予的奖励之后就对这个社团放任自流。 幸而加入社团的人本来也并没有什么拼劲，而社团也没有加入新人，于是在大家往社团教室放了各种漫画小说、音乐磁带、杂志桌游之后，这个社团就变成了大家在课余时间消磨时光的场所。 总体而言，是有了个地方给想学习的人学习，想玩耍的人玩耍。 而大多数情况下，大家都比较喜欢玩耍。 所以眼下夏倩过来的时候，许梓然在看漫画，裘郁柔在看小说，另外三个人则在斗地主。 这么说来，夏倩说他们虚度光阴似乎也不无道理。 田佳琪翻了个白眼，用表情表现了一句话——“又来了”。 田佳琪原本对重点班的优等生完全没有意见，现在因为夏倩的关系，开始怀疑那群优等生是不是都这么三八和多管闲事。 夏倩照例走进教室，走到裘郁柔身边，拍下一张表格说：“今天你一定要填了这张参赛报名表。” 夏倩把表格直接拍在了裘郁柔的书面上，裘郁柔看不了书，只好抬起头来，嘆了口气。 “我不想参加。”裘郁柔说。 “你是不是害怕了？”夏倩反问。 许梓然在旁边嘆了口气：“这激将法也太拙劣了吧。” 夏倩恼羞成怒：“这不是激将法！！” 许梓然靠在椅背上，不管夏倩了。 反正每次都是这样，裘郁柔不会理夏倩，夏倩就只好也坐在一边开始做试卷，一直到他们准备回家。 学霸确实是学霸，在这么糟糕的学习环境下也能做的进题目，光从这点上来讲，是不能不佩服的。 正当众人以为又要陷入常态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许梓然抬起头来，看见一群人走到了他们社团教室的门口。 她认出为首的是教导主任，后面还有夏倩的妈妈，周璐荃。 上次的事情之后，许梓然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教导主任了。 虽然对方滥用职权最后根本没有道歉，但是似乎也恨上了许梓然她们，因为全校基本都知道这个赌的事，他道不道歉也没有区别，总归是被狠狠打了下脸。 既然两方相看两相厌，当然就干脆不接触算了，眼下看见他突然出现在面前，许梓然眉头一皱，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除了教导主任那张鞋拔子脸一看就让人觉得晦气之外，还因为她脑子里的系统又“叮”地响了一声—— 【亲爱的宿主，您的目标人物目前对眼前人物的怒气值已经超过120，自动触发打脸任务（成功奖励能力值2000）。】 许梓然：“……” 系统自从在上次谜之升级之后，就变得又是大方，又更麻烦了。 不过说起来从裘郁柔的表情上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原来她也很生气啊。 那么打脸，到底该怎么做呢？总不是上去抽嘴巴子吧。 在许梓然看着教导主任那张脸寻思着要怎么打的时候，教导主任环顾了一眼他们的社团教室，眉头深深地皱起来，嘴角也开始下撇，做出了一张标准的苦瓜脸，然后道：“别人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结果你们还真的是胡搞八搞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提到别人的时候，田佳琪和张轩把目光投向了夏倩。 夏倩瞪大的眼睛，一脸有口难辩。 许梓然不觉得告密的人是夏倩，更何况说实话，他们又没有遮遮掩掩，谁都知道她们在社团教室里确实放了一堆广义上来讲属于“不学无术”的东西 教导主任走进来翻了翻他们桌子上放着的小说漫画，很快像是看见什么垃圾似的把它们丢在了一边：“这像什么？像个学生的样子么？看的，看的都什么色情的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为什么就这样被贴了一个色情的标籤。 许梓然倒是看见，因为教导主任手头上的那本少女漫画封面是接吻的一男一女，大概是因为这，才有了这样的评价吧。 “你们这样子下去，我们学校的脸都要被你们丢尽了！” 许梓然硬生生憋住了“你又不是校长”这句话。 没想到有人比她横，直接说了出来—— “我们学校又不是你的，何况我们哪里丢脸了。” 是张轩。 他本来就是那种很重情义的人，这么些天下来，简直已经比社团的建立者许梓然更爱这个社团。 教导主任伸出手来指着张轩，怒道：“我有说错，学生的职责是什么？你们又在干什么？” 许梓然见教导主任那么生气，突然想，或许打脸的开始就应该是让被人无从反驳地顶嘴，于是气定神闲地开口道：“没人规定学生的职责是什么吧？” 教导主任：“学生学生，职责不就是学习？！” 许梓然：“能学习的东西很多啊，我们现在正在学习漫画技巧和写作技巧和……嗯，数学的现实运用方法。” 第44页 田佳琪看了看被自己藏在桌子下面的牌，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是在学习数学。 教导主任一脸恨铁不成钢：“国家给了你们义务教育，就是让你们在学校里面学习课本知识的！” 许梓然云淡风轻：“老师，你这就搞错了吧，强制把人放在一个场所里进行集中改造的，不是学校，是集中营，你把我党说的跟法西斯一样，党委知道么。” 教导主任被噎到了：“……” 这个时候，夏倩的妈妈周璐荃上前一步说：“你们这也叫学习，很会强词夺理嘛，你倒是说说，你们学这些有什么用？” 许梓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手上的漫画放在一边，拍了下手。 她看着门口的教育工作者们，满脸认真道：“你这话就不对了，老师，你看，画出这本漫画的人，难道是只学了校园知识的么？他靠这本漫画赚的钱，难道没用么？” 周璐荃道：“小小年纪，满口都是钱啊钱，那么市侩，未来还得了。” 许梓然挑眉看着周璐荃，说：“老师，这我就不懂了，如果足以好好活着不算是有用的标准的话，你的标准又是什么呢？” 周璐荃噎了一下，大约一时也被这个哲学问题问懵了，直接道：“你们能参加比赛得奖么？” 许梓然立刻肯定道：“当然能。” 这会儿教导主任回过神来，说：“哦？你们确定自己也能为学校挣得荣誉？” 许梓然扯着嘴角笑了笑：“虽然不知道得奖是不是一件很有用的事，但是我们说能做到，当然能做到了。” 教导主任一脸不信：“什么比赛？” 许梓然还没有说话，教室里突然有人说：“全国高中生物理竞赛啊！” 夏倩又走到了裘郁柔的身边，撑着裘郁柔面前的桌子靠近裘郁柔说：“你当然得去参加全国高中生物理竞赛，对不对？” 裘郁柔把脸往后挪了一点：“……” 许梓然连忙走过去把夏倩挤开，说：“具体的比赛我们也要看一下啊，难道还能凭空想出来啊。” 教导主任便说：“其实今天本来就是来跟你们说这件事的，社团教室不能白给你们，你们必须给出你们接下来的社团目标和社团阶段性计划，这些天一群学生学你们也来申请社团，再这样下去，学校能成什么样子。” 写计划而已，许梓然驾轻就熟，立刻就答应了。 众人约定好了明天给出答覆，总归一定会证明这个社团的价值。 教育工作者们又腆着肚子离开，田佳琪便一下子从位置上跳起来指着夏倩说：“你居然告密，不要脸。” 夏倩眉毛一竖，怒道：“谁告密了，你说话有没有过脑子，谁不知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啊，你们不想让人知道，就捂得严实点啊！” 田佳琪本身就不是好脾气，被骂了没脑子，顿时恼羞成怒，撸着袖子上前几步道：“你每天蹭在我们社团里，我们还没有说你不要脸呢，你有本事就别来！” 夏倩：“裘郁柔答应参加比赛了我就不来。” 田佳琪：“裘郁柔参加比赛了还有你什么事啊，自取其辱。” 夏倩：“谁自取其辱还不一定呢！” 两人一边吵着，许梓然问其他人：“有什么想参加的比赛么？” 程浩言思索了一下：“……数学竞赛我可以参加。” 许梓然：“也是，我有数了，那你呢？” 她问张轩。 张轩望着教室的天花板，沉默不语：“……” 许梓然说：“你是不是会画画？要不参加个绘画比赛？” 张轩点了点头，不过看上去没什么兴趣，并说：“我也就小学时候学过，能顶什么用啊。” 许梓然接着望向了裘郁柔，她不确定裘郁柔会不会想参加物理竞赛。 裘郁柔见许梓然望来，说：“如果一定要参加的话，什么都无所谓啊。” 张轩为裘郁柔的这句话鼓起掌来，他由衷地感慨：“说起牛逼，我还是只认裘姐。” 田佳琪和夏倩吵够了，兴致勃勃地表示她早就有一个看上的比赛，是个唱歌比赛，她先前在电视上看到过报名宣传。 夏倩还是劝裘郁柔：“裘郁柔，你一定更适合物理竞赛。” 众人为这事讨论了半天，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还是各自回家。 到了家里吃完饭的许梓然，便坐在房间的书桌前，打开了系统面板。 系统面板的中心，已经又变了个模样。 先前在裘郁柔的家里接触过电脑以后，这里的中心变成过裘郁柔家里电脑桌面的样子。 而在上次因为突破性进展有了足够的能力值之后，许梓然首先去买了虚拟电脑。 她还记得那次确认花出去20000能力值买了这个东西之后，整个系统瞬间收拢，变成了一个从零开始的进度条，这个进度条过了一个晚上才走到了百分之百，然而再次打开的系统面板，从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中心的那个大区域空白，现在没有了裘郁柔那样的电脑屏幕，而变成了一些她觉得有些陌生的标志。 这些标志虽然陌生，但是大致却能猜出是些什么东西，上面有很明显的浏览器回收站和我的电脑，看上去就像——就像一个比她死去的那个时代更加先进的电脑。 或许说，这个系统，是不是就是一台更加先进的智能电脑呢？ 而许梓然又在商城付了网费之后，不知道基于什么原理，虽然她家并没有网线，她也可以开始上网了。 现在网上的东西还没有以后那么五花八门，能搜索到的十分有限，许梓然搜了一下近期的比赛，发现能搜索到的也只有有官网的大比赛，于是她登陆本地论坛，发了个帖子，问：近期本市都有什么竞赛么？ 现在玩论坛的人还不多，但是用户比以后活跃多了，所以许梓然很快收到了各种各样的回覆。 而收到回复以后的许梓然意识到自己搞错提问方式了。 因为大家给她的都是成年人参加的比赛，大概是因为她这个固马一直给人的感觉应该是个成人，她只好在中间回复了一下说：不是这种，是适合高中生参加的。 有人回覆：怎么？要给孩子参加？ 许梓然：“……” 给孩子参加就给孩子参加吧，许梓然默认了，论坛里的人便给了些建议，其中一个提到s市的一个作漫画比赛，令许梓然想到了什么。 现在的中国漫画在非常起步的阶段，许梓然虽然在画画上能力有限，但是在想故事上可是深受后世的浸染，或许自己可以出脚本，让张轩画出来。 第二天到学校的时候，许梓然已经定下了几个目标。 程浩言参加高中生数学竞赛。 张轩参加玉兰杯全国漫画大赛。 田佳琪参加她说的那个歌唱比赛。 自己参加英语口语大赛。 至于裘郁柔嘛。 她最终终于如夏倩所愿，选择了全国高中生物理竞赛。 许梓然觉得夏倩一定会后悔的。 许梓然去教导主任办公室交计划书的时候，看着教导主任煞有其事地看着她的计划书的样子，突然想到什么，说：“这一回，还要打赌么？” 教导主任脸色一变。 许梓然便笑着说着“开玩笑而已”，从办公室里跑了出去。 她快步走着下了楼，穿过教学楼一楼的走廊准备往回走，又看见了边上的超市，想了想，便准备去超市买点东西吃。 就在她转身往超市走的时候，有人出声道—— “学妹。” 许梓然继续往前走，那人便又叫了句—— “许梓然学妹。” 许梓然回过头去。 她看见一个平头高个子的男生抱着篮球走了过来，许梓然觉得自己应该不认识对方，但是看着似乎有点眼熟。 她想了一会儿，看了对方的篮球好几眼之后，才想起来，恍然道：“你是……” ——是谁来着？ 许梓然想起了对方是之前在篮球场上借篮球给她的人，之后也互相介绍过了，但是还是没想起这人叫什么名字。 她觉得不好意思极了，毕竟对方不仅借了她篮球，还在后来和祁文栋对峙的时候帮过她和裘郁柔。 她看着对方，露出无奈尴尬的笑容。 幸而对方一点都没有生气，而是好脾气地说：“我是郑明知，我听说你办了个社团啊，我就想问问，不知道我能不能加入。” 许梓然没有立刻回复，只说要去问问其他的社员。 回去后她先对裘郁柔说了这事，裘郁柔还记得那天的男生，因为觉得对方是个好人，所以对他想加入没有什么意见。 而后许梓然跟田佳琪说了这事，田佳琪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说谁？”田佳琪一脸激动。 “啊？”许梓然不明白田佳琪的激动到底来自于哪。 “郑明知！你说郑明知要加入我们？！” 许梓然：“？” 田佳琪抓着许梓然的肩膀，激动道：“难道，你不认识我们学校的校糙么！！！” 许梓然：“……” 许梓然和裘郁柔面面相觑，用眼神共同分享了一个疑问—— 那人，他居然是校糙？ 第四十六章 我们的校糙，原来长得平平无奇啊。 再次看见郑明知的时候，许梓然在心里发出这样的感慨。 在许梓然这个被后世审美浸染的成年人眼中，这位校糙人不太健壮，发型着装也有点土，整个人大概应该算是高高瘦瘦，面目清秀。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对于高中生来说，这样有一点修饰自己的意识又高瘦清慡的男生已经很难得，更别说，对方还是全校篮球打得最好的人之一。 这年头的高中生眼中，篮球打得好能额外加一百分。 这天放学后的社团教室里，田佳琪向众人极力推荐让他加入的时候，就也是这么说的：“他篮球打得超好的，外校的人也知道，初中的时候开始就经常去参加比赛，听说和大学生比赛也不会输，也就你们会不知道他，我估计全校八成女生都应该知道他……” “原来如此。”许梓然恍然点头，“那么说的话，让他加入也没有什么坏处。” 第45页 她环顾四周，见除了田佳琪之外，其他人都算不上太热情，要是再想到程浩言其实喜欢田佳琪的事实的话，田佳琪这么夸一个男生，程浩言的心情也可想而知了。 但是许梓然觉得人家既然帮过她，人也不错，拒绝未免不近人情，他们这个社团总不能永远不加人，有一个新气象，也是不错的。 更何况…… 许梓然看着田佳琪，总觉得对方好像很喜欢郑明知。 田佳琪双手撑着桌子望向教室外的走廊，满脸兴奋道：“不是说晚上放学过来么，怎么还没有来？高二没有晚自修吧？高三才有我记得。” 田佳琪的眼睛闪闪发亮，许梓然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对方这样兴奋的样子了。 当然这可能是小女孩的花痴，但是比起田佳琪未来的男朋友，郑明知看上去简直好上太多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田佳琪惊呼一声坐了下来，许梓然听见旁边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噫！怎么是你。”田佳琪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夏倩挑高了一边的眉毛，拎了书包走进教室，轻车熟路地放在一张桌子上，说：“怎么？不能是我？” 田佳琪没好气道：“你又不是我们社团的人，每天过来蹭位子要不要脸。” 夏倩冷哼道：“学校公有财产，我怎么不能来了，更何况我还要监督裘郁柔有没有好好看书。” 田佳琪便说：“裘郁柔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来监督她。” 夏倩道：“我们是对手！对手懂不懂！” 许梓然听闻此言，莫名觉得有点不慡，看了夏倩一眼。 这时候她听见裘郁柔说：“我跟你不是对手。” 夏倩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田佳琪便在一边幸灾乐祸道：“能是什么意思，就是你不配做对手呗。” 这挑事儿的话一说出来，气氛顿时又是剑拔弩张，就在许梓然想着田佳琪和夏倩是不是又要打起来的时候，门口有人敲了敲门。 许梓然抬起头来，看见穿着简单白色t恤的男生逆光站在门口，剑眉星目，面容清朗，见她抬头看来，露出腼腆的微笑。 许梓然突然有点明白这个人为什么是校糙了。 校糙、哦不，郑明知走进教室来，挠着脑袋说：“被同学闹了会儿，来晚了，不好意思。” 校糙的力量果真极大，田佳琪和夏倩瞬间全部都停止了吵闹，一副淑女样地坐了下来，许梓然心里哭笑不得，表面上一片正经地站起来欢迎郑明知，道：“欢迎学长，学长想好了么？” 郑明知走近说：“我当然是想好了，只要你们不反对就行。” 许梓然看了眼田佳琪，又看了下程浩言和张轩，说：“我想他们应该都没有意见。” 郑明知便笑起来，表示明天就会向老师上交表格。 许梓然则向他描述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应该有的任务，郑明知便立刻表示他下星期就有一场篮球赛，绝对不会毫无作为。 因为郑明知是新加入的，作为社长的许梓然就向他介绍了一下社团成员和社团目标，郑明知虽然是高二的，对许梓然却完全没有学长的架子，一片和气的样子，令许梓然想起同样是高二的祁文栋，不禁在心中感慨，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果然比人和狗之间的还大。 她正在心中表示欣赏郑明知的时候，系统突然提醒道—— 【亲爱的宿主，您的目标人物非常不开心，请您谨言慎行。】 【亲爱的宿主，觉察到新的攻略目标，是否新增目标人物？a\是，b\否】 许梓然：“……” 许梓然恶狠狠选择了“否”，同时余光瞄向裘郁柔，想着对方为什么又不开心了。 模糊的余光之中，裘郁柔托腮单手翻着小说，并没有在看许梓然。 郑明知问：“那么说来篮球果然也属于轻文化的一种，你这个定义还真狡猾啊。” 许梓然略带小得意地笑了笑。 郑明知伸出手来戳了戳许梓然的额头，笑道：“你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呢，怎么会那么聪明？” 系统发出了警告——【警告：亲爱的宿主，请您谨言慎行。】 许梓然：“……” 她想着或许是自己现在和郑明知聊天忽视了裘郁柔才令裘郁柔感到不满，因此连忙道：“说起聪明，我们这最聪明的当然是裘郁柔了，你也一定听说过她吧？” 郑明知便说：“嗯，听说过的，我还听说这件事的起源是你想建社团的原因，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的？” ——咦？话题怎么又到我头上了？ 许梓然瞟着郑明知，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当然她必须承认她是有点小自恋的人，所以她时常无法确定，当她觉得自己被被人关照的时候，到底是真的有人关照了她，还是自己的错觉。 毕竟曾经有一段时间她连走在街上的时候都觉得有一大半的人在看她呢。 她看着郑明知，说：“其实最开始大家都是有意愿的，并不是只是我的功劳。” 郑明知便说：“这样啊，真是了不起啊。” 这回没把话题再转到许梓然身上，许梓然松了口气，便说：“关于我们社的定义和活动大部分我已经跟你讲了，现在你完全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就算去外面打篮球也没有关系哦。” 郑明知笑了笑，从一边搬了张桌子，放在了许梓然桌子的前面，说：“今天就在这感受一下氛围，可以么社长？” 他这样说着的同时，回头像许梓然一笑，笑容温煦如暖阳。 许梓然便突然明白，这种青春的帅气大概和她后来理解的那种帅气不同，而是一种更加表面也更加透明的东西，仅仅是因为这个篮球少年，确实有着好看的笑容。 关于这件事的准确性，只要听一下回家路上田佳琪的见解就知道了。 因为夏倩和郑明知是坐公交车回家的，因此和他们其他人并没有同路的机会，因此除了校门之后，许梓然边看着田佳琪完全放弃伪装，陷入脑残粉状态。 “郑学长真的好帅啊，好帅啊，他居然会加入，我真是没想到啊。” 张轩便在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发型说：“很帅么？原来你们女生的审美是这样子的啊。” “他长得好像周杰伦！” 许梓然嘴角一抽，不置可否。 这个年代，大概凡是单眼皮男生都可以被说像周杰伦吧。 而粉丝又往往被偶像的才华蒙蔽了双眼…… 张轩疑惑道：“周杰伦也不帅吧？” 田佳琪怒道：“周杰伦比你帅一万八千倍！” …… 吵吵闹闹之中，许梓然听见身边有裘郁柔随意地问：“你也觉得他很帅么？” “一般吧。”许梓然虽然后来承认了对方成为校糙的可行性，但本质上仍然觉得他们的校糙长得平平无奇。 裘郁柔又问：“那你喜欢的明星是谁？” “啊？我么？”许梓然未来倒是有迷恋过的偶像，但是对方现在都还没出道呢，于是她想了想，说，“好像没有。” 出于想要继续接话题，许梓然问了句：“那你有喜欢的么？” 裘郁柔也摇头，不过说：“但是我有一个心中的偶像。” “哦？”许梓然一脸好奇。 这个时候她们已经到了分别的路口，为了听裘郁柔的偶像是谁，她停下了自行车，然后看着裘郁柔也停了下来。 许梓然问：“你的偶像是谁？” 裘郁柔没有立刻说。 对方的目光停留在许梓然的脸上，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神悠远，许梓然并不觉得对方注视着她，反而更像是看着她的身后。 就在许梓然想回头看看自己的身后有什么的时候，裘郁柔伸出手来，在她的额头上戳了一下。 “我明天告诉你。” 这么说完，裘郁柔踩上脚踏车，往另一条路上渐行渐远。 许梓然先是一呆，然后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指尖停留在额头的触感好像还留在脑门上，并却一圈圈灼热发烫着散开。 ——裘郁柔居然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么？ ——好像又再一次感受到了身高上的压制呢。 ——为什么要留到明天再说呢？ 在因为裘郁柔的举动而产生的各式各样的想法之中，许梓然听见田佳琪在前面喊：“孜然~干什么啊~快点过来啊~！” 许梓然便收了茫然的神情，往前追了过去。 裘郁柔听见田佳琪呼唤许梓然的声音的时候，便情不自禁地往后看了一下。 她看见许梓然回应着呼唤往前赶去，齐肩的中长发在空中飞扬不定。 她看了一下自己戳了下许梓然额头的指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许梓然会不会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呢？ 裘郁柔有些忧愁地这样想着，但是很快就摇了摇头，认为自己把许梓然想的太小气了。 许梓然的话，恐怕都不会把这样的事放在心上吧。 这样想着，裘郁柔用这根戳了许梓然额头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 ——嗯，幸好不疼。 第四十七章 第二天，许梓然把郑明知的表格也交了上去，标志着“现轻研”又增加了一个人。 同时，许梓然也记着问裘郁柔的偶像是谁，结果裘郁柔拿出一本医学杂志来，指着其中的一篇论文的作者说，这个人就是她的偶像。 许梓然看着杂志上的英文名字，只得在心中感慨，学神不愧是学神。 “现轻研”又多了一个人，而且因为此人的关系，突然有不少人来询问加入“现轻研”的条件，令众社员们大感受宠若惊。 当然，受宠若惊过了头，就是烦不胜烦。 就好比现在，在许梓然一行人吃完中饭回来的时候，拦在许梓然面前的这个人。 许梓然认识这个人。 但是认识的途径应该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正如许梓然一开始并不认识校糙那样，她也并不知道校花是谁，直到眼前这人第一次出现在在她面前，盛气凌人道：“我要加入你们这个社团。” 第46页 而田佳琪则在身后说：“啧啧，校糙之后，校花也出现了。” 对方大概听到了田佳琪的话，微抬着下巴，若有似无地露出一分得意，就好像觉得自己是全世界的小公主一般。 和以后一模一样。 人啊人，果真是三岁看到老，樊一嘉这个人，和以后简直一模一样。 许梓然在这辈子的第一次碰到樊一嘉的时候，微笑着若无其事地说：“学姐，都高三了吧，真的有空参加社团么？” 樊一嘉脸色一变，她果然和以后一样，最讨厌别人表现出自己的年龄比她小这件事。 她黑着脸说：“你不用叫我学姐，反正我要加入，不需要你管我有没有时间。” 许梓然便道：“可是加入我们的社团不仅需要有时间，还需要有技能，你有什么能力么？” 樊一嘉皱起眉头，因为想不出来而陷入了沉思之中。 许梓然便摊了摊手绕着对方离开，并且在心中想：我还真不相信你能想出什么技能来。 十年后是个花瓶的人，十年前果真也是一只花瓶。 但是樊一嘉不依不饶，缠了上来，这回就又堵住了许梓然的道路，并且环胸道：“我虽然不太会什么其他的东西，但是我长得美啊。” 许梓然：“……”你想的也美。 樊一嘉说：“之前有人向我解释了你们社的要求了，我大概理解了，不就是说要把看似没用的兴趣爱好发展成有用的东西么，既然连看漫画和看小说都可以，我这样为什么不行。” 要不是因为对方是樊一嘉，许梓然简直想情不自禁地替她鼓掌。 漂亮当然是一种资源，就以樊一嘉来说，对方在大二的时候参加选美比赛，成为了亚洲小姐的亚军，从此走入了娱乐圈，然后——成为了一个十八线小明星。 樊一嘉美么？ 当然美，就算是未来被对方的胡搅蛮缠和耍大牌搞得看见樊一嘉就想翻白眼的许梓然，也必须承认樊一嘉是美的。 对方不仅美，还美的相当标准，长腿细腰，雪肤大眼，最初她的经济公司炒作她的时候，说她撞脸了全娱乐圈百分之八十的美女明星，实际上，还真不是夸张。 对方是放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一般的美貌，放在一群普通女高中生之中，就觉得她的画风和别人不太一样。 最难得的是，她还不是整容的。 这样子的樊一嘉，只成了一个十八线小明星——微博粉丝几十万还买了殭尸粉的那一种。 成为明星敲门砖可能是资源和美貌，但是让一个明星走的更远更广阔的，当然是智商和情商，遗憾的事，樊一嘉两者都没有。 于是她成了被大浪淘沙淘下来的那堆沙。 无奈的是，就算这样，对方也一点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所在，仍然像个公主一样高高在上咄咄逼人。 许梓然还记得自己像个孙子一样给樊一嘉做牛做马的样子，以至于看见现在的樊一嘉，就希望对方替自己做牛做马。 于是许梓然转了转眼珠，计上心来：“这样吧学姐，我们来打个赌，看你能不能靠你的美貌获得收益。” 樊一嘉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田佳琪现在受到许梓然的耳濡目染，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常常跟不上节奏，此刻看见樊一嘉疑惑，便嘲讽道：“这都听不懂啊，就是说你能不能靠你长得美这件事赚钱。” 樊一嘉先是一愣，随后涨红了脸道：“你，不要脸。” 许梓然哭笑不得，现在周围还有那么多同学围观呢，怎么自己就被骂不要脸了呢，她便解释道：“我估计你是误会了学姐，用美貌赚钱如果只有你想像中的那种方式的话，那美貌果然就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大的价值了吧？” 好像是这么回事。 樊一嘉迟疑地点了点头。 “所以，就努力地去想能用美貌赚钱的其他方式吧。” 这么说完，许梓然沖樊一嘉点了点头，往教室走了回去。 她觉得以樊一嘉智商可能想不到怎么赚钱，更别说用美貌赚钱，但是另一方面，她还真挺想看看，樊一嘉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么想着的时候，樊一嘉从身后叫住了许梓然，并且又走了过来。 不知道是牛奶还是运动的原因，许梓然最近长高了不少，但是比起九头身好身材的樊一嘉来，才是个矮冬瓜，于是她只好看着樊一嘉弯腰压着她的肩膀，满脸威胁道：“你别打郑明知的主意，知不知道！” 这么说完，又仰着脑袋，像个公主一样盛气凌人地走向高三的教室。 许梓然：“……” 说起樊一嘉的威胁，实际上，许梓然还是有点心虚的。 许梓然当然对郑明知这样的高中男生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随着这些天的接触，许梓然渐渐开始怀疑，或许，并不是她自作多情？ 因为在加入“现轻研”的三天后，郑明知便也买了辆自行车，表示不再乘公交车，要和他们一起上下学。 不过最后因为一起上学实在有些难度，退而求其次，变成了一起回家。 郑明知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要是说校糙缺朋友，是绝对不至于的吧。 答案似乎要呼之欲出了。 不一定是喜欢她，但是一定是喜欢他们中的某一个人！ 再一次一起放学回家的时候，许梓然开始忍不住思索起这个问题。 她前几天在论坛上问了个问题——一个十六七岁的男生做出的那些举动代表着他喜欢某个人？ 因为许梓然因为某些建设性发言已经算是论坛里的红人，因此这个问题得到了踊跃的回应。 1l:那当然就是，想要和她有更多的相处时间啦～ 2l:大神你儿子早恋了？ 3l:大神儿子不是学霸么，那么快就早恋？不过也好，青春啊～ …… 8l：为什么一定是儿子早恋，可能是女儿被追求啊？ 中间大家就女儿儿子的问题讨论了几十楼，现在的论坛氛围还很良好，基本不会撕逼，因此回答也很快回到正途，总结下来基本是—— 1、希望和某个人相处更多的时间。 2、想要知道某个人更多的事情。 3、只要和那个人在一起就很开心。 4、排斥其他人与那个人的接触。 5、想要有更多的肢体接触。 接下来因为有人提到了肢体接触导致回复内容趋向于黄暴，没有了什么参考价值，许梓然就不再记录，不过基本上以上几点，已经可以一一对应。 “……那么说，你也挺喜欢篮球的咯？”在前往车库的路上，郑明知走在许梓然的左边，和走在许梓然右边的裘郁柔一起把她夹在了中间。 因为裘郁柔在外人面前基本不说话，因此这些天一般都是郑明知和许梓然不停的聊天。 系统已经提醒了许梓然不少次目标人物不开心，许梓然都已经扣了不少分了，她简直想哭着对郑明知说“我不想跟你聊天”，可是一个善良的同学亲切地找她聊天，她实在拉不下这个脸来。 于是她只好试图把裘郁柔拉进讨论圈，结果裘郁柔倒是会搭几句话，但是心情完全不见好。 能力值扣的更厉害了啊qaq 许梓然和郑明知互动的时候开始有气无力：“还好啦。” 郑明知关心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许梓然：“……啊前面的人在聊什么好开心的样子，我们也去看看吧。” 这样说着，她快步想往前走几步，突然之间被人迎面拦住了。 因为这人出现地突然，许梓然紧急剎车之下，没有保持好平衡，差点向后仰倒。 幸而平衡感天赋惊人，堪堪稳住身形，回头一看，发现裘郁柔和郑明知都紧张地跑到她的身后，伸出手似乎想扶住她。 许梓然：“……” 许梓然便下意识拉住了裘郁柔的手，站直之后，望向前方。 樊一嘉站在她的面前，拿着一百块钱得意地看着许梓然说：“看吧，我做到了。” 第四十八章 说起许梓然和樊一嘉之间的恩怨，那要从大约九年后说起。 那个时候樊一嘉是某娱乐公司力捧的新人，而许梓然是想为自己的产品找个性价比高的代言人的小公司老闆。 那时拉她们认识的介绍人，是后来娱乐圈出名的经纪人，她那个时候看好樊一嘉的美貌，也看好许梓然的产品，又听说两人是校友，因此给两人拉了关系，说可以互利互惠。 那件事上，最开始确实是许梓然在抱大腿，因为她的公司刚起步，根本请不到什么大牌明星，而樊一嘉那时候是被定位为一姐后继人的，接下来接连的几个活动，都是奔着要把她捧红的目标去的，许梓然当时不太了解娱乐圈有多不好说，只看着接下来的日程安排，便觉得樊一嘉非火不可，自己能在她火之前就让她代言，算是三生有幸。 然后，许梓然就悲剧了。 一个宣传海报拍摄整整被推迟了五次，产品宣传会十次只来三次，每次来不迟到一个小时算是心情好，来了不是脚痛就是手痛，就没有好的时候。 许梓然跟了她一个宣传周期后，便把她恨得牙痒痒，要不是碍于当时介绍人的面子，一定立刻掀桌走人。 后来介绍人向她道歉，说她介绍之前完全没想过对方是个这样的人，只觉得对方又美又有背景，是一定能火的。 当时的娱乐圈，实际上，捧火一个人对一群金牌策划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但是要是捧得对象没一个活动都嫌累不想参加，又怎么可能火的起来。 总之，后来介绍人向她提起樊一嘉的时候，便总是嘆息着说：“是我看走眼了。” 许梓然却觉得，一个人能作成这个样子，本身就已经不常见了。 所以在许梓然的心目中，樊一嘉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是绝对赚不来钱的。 所以现在樊一嘉拿出钱来，许梓然说不吃惊，那绝对是假的。 许梓然原本以为，起码有十天半个月，樊一嘉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呢。 运气好点的话，说不定直接过了期末考试，要到暑假才能缓过神来。 没想到，这才隔了一个双休日，樊一嘉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还拿着一百元。 许梓然脱口而出：“你这钱是怎么来的？”不会是问别人讨来的吧？ 第47页 樊一嘉面带得意：“赚来的啊。” 许梓然吃惊极了，一个连热水器需要打开以后水才能热都不知道的人，居然还能那么快赚到钱？ 时代已经那么不同了么？ 她问：“怎么赚的？” 樊一嘉走到许梓然身边，正想要靠在许梓然耳边说话，突然看见旁边有个女生冷冷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看着让人憷得慌。 她便情不自禁地先问：“你是谁啊。” 许梓然不知道为什么樊一嘉突然问起了裘郁柔，见裘郁柔看来对这个问题兴致缺缺的样子，便替她回答道：“她叫裘郁柔，上次考全年级第一的那个。” 樊一嘉撇了撇嘴：“哦，优等生啊，让她走到前面点，不然我怎么偷偷告诉你。” 许梓然最烦樊一嘉这任性的样子，哪能让她如愿，便说：“干嘛要偷偷说？难道你这赚钱的法子难以启齿？” 樊一嘉顿时受激，立刻道：“哪里难以启齿，我替别人抄作业赚来的。” 许梓然：“？？？” 樊一嘉冷哼一声：“我替同班同学炒了一篇作文，八百字呢？” 许梓然：“他这样就给你一百块？” 樊一嘉道：“我的劳动力，就值一百块！” 许梓然暗想：这绝对是暗恋樊一嘉的某个冤大头吧。 许梓然具体问了下经过，果不其然，因为樊一嘉一直在烦恼着什么，便有人去问她怎么了，樊一嘉说明了原因之后，那人便立刻说，樊一嘉可以替她做事。 许梓然神色纠结，这么看来，好像是真的靠外貌赚来了钱，毕竟要是不是冲着樊一嘉那张脸，没人会用一百块钱买一个抄作业劳动力的。 但是这个情况，又好像有点怪怪的。 “学姐，你这是卖笑啊。”田佳琪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她们的边上，到话题告一段落，凉凉吐出一句话来。 樊一嘉顿时又炸毛了：“什么卖笑，你怎么说话那么难听的！我可是一下都没有笑过！” “总归是对方对你有所企图，才会有这样的好事吧。”夏倩在一边补充。 许梓然满头黑线，为什么一下子都出现了啊。 “什么意思？”樊一嘉似乎开始有点不明白了，“他能有什么企图，不就是我给他抄了一篇作业么？” 田佳琪一脸不信：“不是吧学姐，你是不是在自欺欺人。” 许梓然倒不觉得樊一嘉是在自欺欺人，对方确实有点蠢，于是便说：“那我们去找一下你的僱主吧，当面询问一下他的想法咯。” 樊一嘉只犹豫了片刻，便点头答应了。 因为高三是有晚自修的，因此就算是放学时间，也肯定能找到那人，郑明知本来也想跟着，许梓然以“要处理的是女生的问题”把她给劝了回去。 然后许梓然带了裘郁柔和田佳琪，跟着樊一嘉进了高三的那幢教学楼。 田佳琪第一次来高三的楼层，不仅有些好奇地东张西望，望进教室了便看见高高的垒起来的书，和奋笔疾书的人。 明明只差了两年，差别却仿佛已经很大，田佳琪看见教室里有人觉察到她的目光抬头望来，便连忙收回了目光。 她又抬头看着前面的许梓然和裘郁柔，暗想：奇怪，为什么大家都是高一的，许梓然和裘郁柔就会那么镇定呢？ 樊一嘉当然不止在许梓然眼中矫情又刻薄，许梓然一路走来，见打招呼的全部都是男生，连一个女生都没有，便瞭然地想：樊一嘉果然没有什么女生朋友。 怎么说呢，不是抖m的话，应该都很难和樊一嘉成为普通朋友吧…… 和樊一嘉打招呼的男生都堪称轻佻，看见她们一行女生，言辞调戏道：“一嘉，这些美女都是谁啊，小学妹吗？” 樊一嘉翻了个白眼，说：“管你屁事，把薛乐军叫出来。” “乐军去厕所了吧。”那男生把食指中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抽菸的姿势，说，“你懂的。” 樊一嘉便不多说什么，想带着许梓然一行人往厕所走。 许梓然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把女生带到男厕这种事，别人做不出来，却不代表樊一嘉也做不出来。 许梓然便说：“你不会是想把我们带到男厕去吧？” 樊一嘉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怎么了？” 许梓然：“……要进去你进去，我们是绝对不进去的。” 樊一嘉便挂着嘲笑的神情道：“怎么，你胆子那么小啊？” 许梓然：“……”这是胆子小不小的问题么？许梓然再一次体会到了未来和樊一嘉讲道理的时候那种心累的感觉。 于是她绝对这一回绝对不会和樊一嘉讲任何道理。 她没说话，却突然有人开口道：“这和胆子小没有关系，是噁心。” 声音又轻又冷，是裘郁柔。 裘郁柔的心情在刚才的一路上还算稳定，到了这个时候，却又不开心起来，许梓然便立刻停下脚步，说：“反正我们就在这儿等，你胆子大，你就去把他叫出来吧。” 樊一嘉其实本来确实觉得没什么，以前有人跟她讲“这种行为不合适啊不正经啊”之类的话，她也从来没有听进耳朵里过。 但是这一次裘郁柔的这句“噁心”，却不知道为什么鱼刺似的卡在她的心里，让她觉得不舒服极了。 这种行为噁心，那么做出这种行为的自己，当然也很噁心。 可是对方这话也没有直接说自己噁心，没有办法发作，樊一嘉心里憋屈的很，却也不愿意进去了，便也抱胸站定说：“那就在这儿等着，反正总会出来的。” 她们在进厕所拐角的位置，现在这个点也没有什么人上厕所了，她们安静下来之后，便隐隐听到了里面有人谈论的声音。 这声音原本隔着一道门并不清楚，后来似乎有人开了门到外面来洗手，便清晰地传了出来。 “……真能搞定？” “老子一百块睡她一次，怎么了？” “一百块真能睡她？” “一百块不行，再给一百嘛，老子又不是小气的人。” “不过樊一嘉那么一个破鞋，两百块也太贵了吧哈哈哈……” “她真是破鞋？” “怎么不是了，我跟你这么说吧……” 这么说着的三个男生，从厕所里面拐了出来，迎面撞上了许梓然一行人。 三男生：“……” 三女生：“……” 樊一嘉：“……==” 樊一嘉的脸先是发白，然后是变得通红，看着一男生迎面出来愣在原地，便上前一步，抬脚往对方两腿中间踹去。 ——一击即中。 对方惨叫着跪了下来，随后指着樊一嘉手指颤抖道：“你、你、你……” 樊一嘉开始翻包，她从包里拿出一只钱包，打开来以后先呆了一下，随后还是不管不顾地翻转钱包把里面的钱迎头向那个男生倒了下去，高声道：“我能拿钱砸死你！” 许梓然眼神漂移。 还真能砸死，那一百块在许梓然这儿，樊一嘉倒出来的，是一堆硬币。 她上前正准备把自己这儿的一百块钱递给樊一嘉，却听那被硬币砸了个七荤八素的男生气急败坏道：“最开始本来就是你来问我拿钱的，难道不是么！” 樊一嘉咬牙切齿：“放你妈的狗屁！” 那男生道：“操！那你把钱还给我！” 樊一嘉大概是气懵了，在自己的身上不停地翻找，没想起来这钱已经在了许梓然身上。 许梓然想了想，上前一步，说：“怎么？一百块对吧？” 她施施然将一百块钱取出，在对方面前晃了一下，然后微笑着把钱一片片撕碎。 “一百块而已，姐姐我撕着玩，有趣么？” 许梓然一边撕钱，一边把钱洒在对方的脸上，然后连忙后退，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镇定地转身离开。 “走了啦。”她拉了樊一嘉一把，把对方也一起拉走了。 樊一嘉这个晚自修估计是上不下去了，幸好她本来也不是那种一定腰上晚自修的人，干脆跟着许梓然一起下楼。 路上她稍稍回过神来，又想了想，便眼圈一红，掉下泪来。 “我不是那样的人。”她抽抽噎噎地说。 许梓然也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 这并非是看对方的面相，而是因为许梓然知道樊一嘉家境很好，根本没必要贪这些钱。 但是看见樊一嘉这样，许梓然一边暗慡，一边还是难免同情起来，说：“这不是很明显么，你的付出和回报根本不对等，对方一定是另有企图。” “为什么不对等，那可是八百字啊。”樊一嘉说。 “……你又不是什么名人，难道字很值钱么。” “那是我的劳动力啊，我平时自己都不写那么多字。” 许梓然竟无言以对。 本来是想让樊一嘉知难而退的，不知道为什么成了安慰樊一嘉，许梓然耐着性子想让樊一嘉停止哭泣的时候，田佳琪在身后和裘郁柔说：“这学姐是不是傻啊？” 裘郁柔不置可否。 她看着在前面耐着性子的许梓然，觉得自己心里微微发酸。 为什么发酸呢？是不是因为，对方现在也想过去安慰自己那样，在安慰别人了呢？ 可是如果仅仅是因为对方安慰过自己，就禁止对方去安慰别人的话，未免也太强盗逻辑了。 裘郁柔想着这件事，一直到来到了校门口，樊一嘉打上车离开。 许梓然松了口气，抱怨着说了句：“希望樊学姐能忘记想加入的事情。” 她回过头来，望着裘郁柔说：“是吧？” 裘郁柔却突然问：“樊学姐喜欢郑学长么？” 许梓然没想到裘郁柔突然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后才点了点头。 裘郁柔便说：“那为什么不成人之美呢？” 许梓然瞪大眼睛，她没想到裘郁柔会希望樊一嘉加入：“你希望她加入？” 裘郁柔说：“为什么不呢？她长得那么漂亮。” 许梓然又问一边的田佳琪：“那你呢？” 第48页 田佳琪想了一会儿，说：“要是她加入了，感觉每天都能看偶像剧似的呢。” 许梓然：“……所以你们都是因为她漂亮才想让她加入的啊……” 田佳琪摊了摊手：“可是真的很漂亮啊。” 许梓然翻了个白眼。 她在想，连两个女生都这么看了，明天是不是还有必要再找两个、哦不，三个男生去确认。 啊，美丽啊，果真是诱人犯罪的果实。 夕阳之中，三人并肩而行，裘郁柔稍稍落后，看着许梓然的背影。 “有企图么……”她喃喃自语，垂下眼来，用睫毛盖住了复杂难辨的眼神。 当一个人做了不同于寻常的举动之时，自然是有企图了。 但是，到底是什么企图呢？ * 这之后的第二天。 根本没有犹豫，是否让樊一嘉加入这件事，几乎是全票通过。 说是几乎的原因，是因为郑明知最开始没有举手，后来见其他“前辈”都举手了，才苦笑着举起手来。 许梓然以手扶额，看着一边面色得意的樊一嘉，觉得自己接下来所想像的悠闲的社团生活就要消失了。 樊一嘉没事都能找出一堆事来，更何况现在有事。 果然，樊一嘉听说了他们和教导主任的约定后，就积极地说：“我本来就准备暑假去参加模特大赛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模特大赛在一群高中生耳中听起来确实高端洋气，众人纷纷鼓起掌来。 樊一嘉更得意了。 樊一嘉加入之后，许梓然便下定决定，接下来无论有谁想加入都一定不会同意，而进入六月之后，大家又开始准备期末考试，渐渐平息了对加社团建设团这件事的热情，许梓然又接到了一个期末考试任务，摩拳擦掌着准备着考个前十来拿到更多的奖励积分，结果在考试的前两周，在社团教室认真做作业的许梓然，被涕泗横流的樊一嘉叫了出去。 许梓然无奈出门后便想：你看吧，我怎么说的，就知道会有麻烦。 就算哭成这样也是个美人的樊一嘉打着哭嗝说：“怎、怎么办啊孜然，郑明知不喜欢我。” 许梓然：“……”这不是很明显的事么？ 她皱着眉头道：“你去表白了？” 樊一嘉说：“前几天，不是那个高校联赛么，我不知怎么的就同意，要是郑明知赢了，就去表白——结果他赢了啊，赢得超帅的——我就去表白了。” 许梓然：“……”她还能说什么呢？ 许梓然耐着性子安慰道：“没关系啦，天涯何处无芳糙，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樊一嘉哭着说：“你不懂啦，我真的很喜欢他，但是我知道自己没希望了，年纪比他大，他也根本不喜欢我……” 许梓然：“……”这不是还是知道的么，怎么就还是去表白了呢。 许梓然正想硬着头皮继续安慰，身后便突然有人说：“他为什么不喜欢你？” 许梓然回头一看，看见了裘郁柔。 裘郁柔看见许梓然神情有些吃惊，便解释道：“我没有故意偷听，只是不小心路过而已，樊学姐的声音，嗯……有点大……” 许梓然恍然大悟，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显然樊一嘉也并不在意被裘郁柔听到，想了想之后，还回答了裘郁柔的问题。 “他说我们不合适。” 裘郁柔又问：“那不合适在哪里？” “这个他没说。” 裘郁柔便道：“那我们就去调查清楚。” 许梓然被排除在对话之外，一脸懵逼。 ——搞什么，裘郁柔为什么突然热衷于了红娘行径？ 更离谱的是，系统居然还跳出来颁布了一个任务—— 【推荐新人物：目标人物的愿望（任务完成能力值500）】 【亲爱的宿主，是否要帮助目标人物撮合角色a和角色b在一起呢？a\是，b\否】 许梓然：“……” 许梓然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是”。 不是她见钱眼开，是最近日常任务里【让目标人物开心】这个任务得到的奖励越来越少了，她也得开拓任务啊。 有了这样的任务，当然要想着去完成。 幸而因为最近接近考试的原因，郑明知也不再放学后就立刻去打球了，而是呆在社团教室做作业。 而教室里往往出现很奇怪的一幕，就是明明高了一个年级的郑明知和樊一嘉，还要去问高一的程浩言和裘郁柔问题。 程浩言能解决几乎所有理科问题，但是对方的教学能力弱到可怕，只能完成题目，无法解释题目，越解释越乱。 但是裘郁柔除了能完成题目之外，还能完美地讲解题目，因此虽然郑明知问到后面已经有点不好意思，还是时不时地会请教裘郁柔一些问题。 裘郁柔就在郑明知又来问她问题的时候，冷不丁地问：“学长，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郑明知突然听到裘郁柔问这个问题，简直吓了一跳。 在和裘郁柔不熟悉的时候，郑明知觉得裘郁柔是个害羞的小学妹，稍稍熟悉之后，便发觉对方虽然从不拒绝别人的要求，但是其实相当冷淡——简而言之，是个内在高冷异常的人。 这样的人突然问这样的问题，郑明知是万万没想到的，因此第一反应便和往常一样，觉得是暗恋他的人开始试探他。 但是看到裘郁柔那双眼睛的时候，郑明知就觉得自己多想了。 那双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就跟看着试卷上的题目没有什么区别，又冷静又客观，整张脸上就写着四个大字——“学术探讨”。 郑明知排除了这个可能，便想到，这该不会是她替别人问的吧？ 这么想着，他便情不自禁地用眼神瞟了下许梓然。 他瞟的飞快，收回眼神的时候，却觉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裘郁柔的眼神好像更冷了？ 眼神令郑明知联想到他四十岁的数学老师的裘郁柔用笔尖敲了敲桌子，说：“回答问题。” 郑明知：“……”为什么会有人提这种问题的时候跟提数学题一个样子啊。 不过因为怀疑是许梓然叫裘郁柔问的，郑明知还是回答了。 他很有些不好意思地意有所指道：“可爱的，聪明的，比我矮的，活泼开朗的女生。” 这么说完，他转了转笔，把笔尖朝向了许梓然。 而裘郁柔这么对许梓然和樊一嘉复述—— “他喜欢漂亮的，聪明的，活泼开朗的女生，好了樊学姐，你只差聪明了。” 第四十九章 大概是因为裘郁柔说的太理所当然，樊一嘉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是么？”了一声。 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怒道：“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很笨么！” 许梓然见樊一嘉吼裘郁柔，正想出声帮裘郁柔说话，便听见裘郁柔一脸淡定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学姐。” 她安抚地看着樊一嘉，说：“一个人判断别人到底聪不聪明，都是非常主观的行为，有人可以认为你不聪明，但从另一个标准上看，就会有人觉得你很聪明，我想只是你没有达到郑明知所用于判断的标杆罢了。” 许梓然看着樊一嘉一脸茫然的样子，猜测对方应该是没有听懂。 但是这个时候说没有听懂，岂不是正好证明了自己真的不聪明？于是樊一嘉硬着头皮装作听懂的样子，说：“你继续。” 裘郁柔换了种表述的方式：“郑学长觉得你不聪明，可能只是因为你成绩不好。” 樊一嘉恍然大悟。 “要考的好才能证明是聪明的”这个设定就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连繫统的任务都有增加了一个“提高角色b的成绩”。 ……好吧，原来樊一嘉是角色b。 一个任务有了两个奖励进帐，原本是一件好事，但是许梓然很快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樊一嘉的成绩到底有多不好呢？ 拿到樊一嘉上次月考的成绩单之后，裘郁柔和许梓然陷入了沉思。 许梓然：“你……这个成绩，是准备上哪所大学？” 樊一嘉满脸无所谓：“随便呗，我爸希望我去哪所，我就去哪所啊，我爸叫我不要操心——我以后可是要做明星的。” 许梓然看着八分的数学沉默不语，幸而裘郁柔还算内心坚强，勉强开口道：“上次的试卷还在么？” 樊一嘉说：“太占地方了，就收拾掉了。” 裘郁柔：“……” 因为这确实是个烫手山芋，裘郁柔和许梓然在私下里探讨了一下。 许梓然：“这没办法教好了吧，主要是她态度也不行啊。” 裘郁柔神色凝重：“我也没想到是这样的，不过现在讲解试卷倒确实太早了，她的基础应该不好。” 许梓然：“她真的有基础这种东西么……”许梓然不是自恋，就算是她刚重生而来的时候，基础也应该比樊一嘉好。 不过许梓然心里也有些疑惑，因为当初的樊一嘉确实是正正经经的大学毕业的，并不是那种犄角旮旯的民办私立学校，到底是樊父真的有那么大的能量，还是樊一嘉自己本身当时也奋起了呢？ 这个疑问姑且放在心底，许梓然现在只为怎么教会樊一嘉高一基础而焦头烂额。 在听说下个星期就会又有一场考试之后，许梓然决定双休日对樊一嘉进行一场紧急培训。 樊一嘉对此显然兴致缺缺，但是在“可能会令郑明知对她刮目相看”这一动力下，终于在星期六的这一天，答应了去图书馆学习的请求。 这天田佳琪去了她外婆家，郑明知被叫去打球，程浩言要在家里打游戏，张轩听说一个男生都没有就不是很想来，因此一起去图书馆的只有许梓然和裘郁柔。 许梓然觉得这样也好，因为这样就能更加重点地去培训樊一嘉。 结果她和裘郁柔到了图书馆之后，樊一嘉果然没来，如果说吃到还算正常的话，许梓然坐了会儿作业，看了下裘郁柔手上的表，发现樊一嘉已经迟到一个半小时的时候，许梓然就受不了了。 第49页 “有没有搞错啊，到底是谁要辅导谁啊！”她忍不住低声抱怨。 裘郁柔便说：“确实是我们硬要辅导她。” 许梓然无语凝噎：“……” 又等了半个钟头之后，就在许梓然快要放弃等待的时候，裘郁柔用胳膊肘杵了一下许梓然，用眼神向许梓然示意了一下。 许梓然抬头望去。 然后她虽然嘴巴里没水，也“噗”地一下喷了出来，然后剧烈咳嗽起来。 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因为咳得太厉害，她被裘郁柔拍着被暂且送出了一楼阅览室，樊一嘉也跟着出来，皱眉道：“怎么回事，感冒了？” 许梓然看着樊一嘉。 对方的头发用发胶定了个型，令刘海有了几个奇妙的尖角，底妆打的煞白，浮了层闪着珠光的粉，画了一个嫩黄色的眼影，涂了桃粉色的口红。 如果说妆容还不算什么的话，萤光色的绑带吊带短袖，黄色的纱质蛋糕裙和黑丝就令许梓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了。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你怎么搞成这样？” 那么漂亮的一个人，都能搞成个鬼，已经可以想像这打扮有多么惨绝人寰了。 樊一嘉却相当得意，转了个圈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许梓然勉强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觉得现在并不是计较外形这种东西的时候，便先不管这茬，叫樊一嘉赶快进去开始做试卷。 不过很明显，这个任务简直是地狱级别的难度，樊一嘉还没做完两道，就开始看指甲看眼妆补口红，又过了一个小时之后樊一嘉趴在桌子上说：“好饿啊，我们吃东西去吧。” 这个时候，她只做了三道题——还是选择题。 许梓然：“……”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哄小学生了，她低声好声好气地说：“你再做几道，这样吧，你再做一道大题三道填空，我们就去吃东西。” 这要求，许梓然觉得她当年读幼儿园的小侄女都没有那么低，结果樊一嘉相当震惊地“啊？”了一声，说：“这么多啊。” 许梓然：“……”这还能说什么呢？ 最后讨价还价到了中午，也只做了一道大题，还是半抄半做的，但是到了这个点，无论如何总得先去吃饭，大家收拾了下东西，许梓然本来准备去一边的快餐店吃点，结果一到门口，便来了一辆车停在她们的面前，樊一嘉打开副驾驶座，抬了抬下巴道：“上车。” 许梓然：“？？？” 但是既然樊一嘉已经上车，许梓然和裘郁柔面面相觑了半晌，便也上了后座，上了后座之后，许梓然看见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三四十岁长相普通的女人，许梓然见过樊一嘉的母亲，知道对方不长这个样子，一时有些迷糊，都忘记问一声好了。 幸好樊一嘉立刻便介绍了一下，说：“这是我的司机，你们叫她宋姐好了。” 许梓然和裘郁柔问了好，许梓然有些吃惊，她知道樊一嘉条件应该好，平时却没有看出来，毕竟对方连用钱砸人的时候，都只能砸出硬币来。 如今看来，自己可能到时小觑了樊一嘉真正的条件了。 樊一嘉笑着说：“我妈妈说要谢谢你们，所以今天中午在聚萃庄请你们吃饭。” 许梓然瞠目结舌，反应过来之后，却也只能苦笑。 怎么说呢，要是樊一嘉的话，做这种没有事前通知的事，好像也挺正常的。 毕竟在对方眼中，这是为了感谢她们，地点还是五星级的酒店，大概没什么可推辞的吧。 许梓然嘆了口气，本想着既来之则安之，裘郁柔却说：“我不去了，让我先下车。” 许梓然愣了一下，看着裘郁柔。 裘郁柔扒着前面的椅背，面孔上带着紧张慌乱的神情，显然是真的不想去，而并不是只是在推辞而已。 许梓然顿时后悔起来。 她觉得早知道是这样，自己当时就应该问清楚再上车才对。 她连忙对樊一嘉说：“别去聚萃庄了，我们随便吃点就好了。” 樊一嘉撅起嘴来：“这哪能行，我妈现在连菜都点好了——对了，说起来你们都没有手机，有事都联繫不上，正好我妈在，我们今天顺便都去买新手机吧。” 许梓然：“……”这简直是宛如教科书般的人傻钱多速来啊。 现在她知道樊一嘉明明家里有钱却没有什么零用钱的原因了，父母果然最了解自己的孩子，樊一嘉这么个性格，简直就是冤大头的真实写照。 就算自己没钱，居然也要去坑自己的妈妈！ 许梓然觉得自己满脑子都是冷汗，而裘郁柔又说了句：“我不想去，快让我下去！” 许梓然见裘郁柔在打着空调的车厢里流下汗来，便对着开车的宋姐说：“宋姐，我朋友不舒服了，先靠边停一停吧。” 这么说完，宋姐瞟了裘郁柔一眼，便不顾樊一嘉的制止，靠边停了车。 裘郁柔立刻开门下车。 外面的太阳明晃晃地晒人，裘郁柔却仿佛比车上更容易呼吸，松了口气。 许梓然跳下来望着裘郁柔，担忧道：“你没事吧？” 裘郁柔便说：“我没事，我只是……只是……” 裘郁柔大概想找个藉口，结果没找出来，急的汗出的更厉害了，好半天，说了句：“……我中暑了。” 许梓然：“……” 这纯粹胡说八道，哪有在太阳底下才缓解中暑的啊。 不过许梓然也并不揭穿，抬手帮裘郁柔擦了下汗，对樊一嘉说：“算了吧，裘郁柔身体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 樊一嘉扒着车窗，皱着眉头一脸不开心，她似乎想说什么，最后想了想，便回头对宋姐说：“宋姐，那你先回去吧，我会跟我妈说的，我也在附近吃了。” 这么说完，便开了车门下车。 宋姐似乎是个有点沉默寡言的女人，听樊一嘉这么说，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离开。 樊一嘉当着宋姐的面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拨通之后，便道：“妈，中午去不了了。”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樊一嘉暴躁起来，高声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是裘郁柔不想来。” 许梓然见樊一嘉就这么直接说了，连忙道：“不是不想来，是身体突然不舒服了。” 樊一嘉看了许梓然一眼，不知道对面又说了什么，樊一嘉不置一词，直接把手机塞在了许梓然的手里。 久违的翻盖手机拿在手里还真有点不习惯，许梓然把听筒考在耳边，听见对面有个好听的女声说：“是许梓然同学么？裘郁柔同学身体没事么，要不要叫宋姐带到医院去看看？” 许梓然便道：“没事没事，就是天气热了有点中暑。” 樊母便道：“哎哟，这个中暑可不是小事情，要不我帮你们预约一个医生吧。” 许梓然回覆：“不不不，也不严重的，就是上了车之后可能还有点晕车吧。” 樊母便不再说什么，只说了些关心的话语，便结束了对话。 许梓然把手机递还给樊一嘉，看着樊一嘉又不耐烦地跟她妈说了几句话，就挂掉了电话，然后对她们说：“走吧，那我请客，我们去吃点好吃的吧，这回就别拒绝了吧？” 许梓然看了裘郁柔一眼，见裘郁柔这一回没有什么排斥，便点了点头，同意了。 樊一嘉便把身子探进车里向宋姐拿钱，高兴道：“我可是要请客的，多给我点钱，我给我点。” 许梓然：“……”感情，她们变成了樊一嘉“碰瓷”的工具了。 结果所说的好吃的，是肯德基。 当然这会儿对高中生来说吃餐肯德基绝对已经算奢侈，只不过许梓然以后吃多了，实在有点腻味。 但是樊一嘉的好意也不能推辞，她们商量了一下，决定点一个全家桶，樊一嘉却又加了三个汉堡，看的许梓然都开始胃疼。 这个时候的汉堡炸鸡都还没有后世那么偷工减料，算得上是分量十足的，因此许梓然怎么看，都觉得她们三个女生吃不下。 在许梓然的印象中，樊一嘉可没有什么大胃王的属性。 她只是单纯缺心眼而已。 果然，樊一嘉吃了一个吮指原味鸡，又吃了一杯可乐，便面露难色，手上的动作慢起来了。 大概为了掩饰自己点的太多，樊一嘉手上没停，一直拿着薯条吃，嘴上说：“你们快吃，你们快吃。” 许梓然吃两个炸鸡就觉得腻了，裘郁柔也不太喜欢油炸快餐，三人越吃越慢，最后许梓然说：“干脆先看会儿书吧，也可以消化消化。” 樊一嘉便惨叫一声，道：“不要这样吧，我会消化不良的。” 许梓然面带忧愁。 说好的爱情的力量呢，就樊一嘉这样，能逆袭才怪呢。 话说，她的大学果真是开后门进去的吧。 正在许梓然想着要怎么激发樊一嘉的动力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道：“欸，这不是樊一嘉么。” 许梓然下意识回头望去。 她眉头一皱。 因为她认出了其中的两人，是那天在厕所门口碰到的两人。 她记得姓薛，叫……叫什么来着？ 许梓然还没有想起名字，那边就已经说了出来：“乐军，这就是那个把你差点踢萎了的娘们儿啊？” 说话的应该是传说中带头的大哥，对方染了一头蓬松的黄毛，光看头顶，跟只松狮似的，穿着短袖的左臂上有一个纹身，许梓然看了半天，猜测那可能是条龙。 那么说，应该是个大混混。 许梓然不想惹麻烦，便想拉了樊一嘉裘郁柔离开，结果她回个头的功夫，樊一嘉已经站起来说：“怎么，没萎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许梓然以手扶额。 大混混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道：“呵，够劲，我就喜欢这种辣的，不过你们不是都说她很漂亮么？我怎么没看出来？” 许梓然便暗想：看来大家的审美是正常的，确实是樊一嘉出现了审美偏差，这个世界还有救。 但是樊一嘉显然并不觉得自己的打扮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当即道：“你自己长得跟沙皮狗似的，谁给你的脸说别人啊。” 第50页 许梓然有点慌了。 她拉了樊一嘉一下，说：“算了吧学姐。” 樊一嘉不依不饶：“算什么算，还当我缺钱吶，我给你们看看姐姐我多有钱。” 这么说着，樊一嘉把之前宋姐那拿来的百元大钞们从钱包里拿出来，展示在了手上，嘚瑟地甩了甩。 这一下，许梓然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一下子站起来，先眼疾手快地把桌上樊一嘉没拿的手机拿了，翻开盖子便按好了110。 辱骂不一定能让一个人失去理智，但是钱一定行。 果然，那群混混们看到这一幕，便都眼睛放光，开始接近樊一嘉，嘴上道：“拿钱干什么啊，那么漂亮的妹妹，肯定是我们请客的嘛。” 这么笑嘻嘻地说着越靠越近，许梓然按下拨通键，准备大喊一声“我已经报警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对方突然停住了脚步，面上阴晴不定起来。 许梓然顺着他们的眼神，狐疑地转过头来，看见了正在啃薯条的裘郁柔。 对方认真地啃着她先前都已经不吃的薯条，每一条上都挤上满满的番茄酱，然后一口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嚼了一嘴。 许梓然又回过头去，看见前面的一群小混混正在交头接耳地说—— “……好像是。” “年纪不是应该更小点么？” “傻不是，那是一年前，一年后当然就长大一点。” “好像是升高中了。” “那人不是出国了么。” “尼玛出国了又不是死了，回来了你负责啊。” …… 对方似乎是想耳语，其实完全能让许梓然听清楚所有话，许梓然微微皱眉，心中有了些猜测。 她还想再听一些，却见裘郁柔突然站起来，说：“我吃饱了，我们走吧。” 这么说完，冷冷抬头看了眼堵在面前的混混们，微微皱眉。 混混们便连忙让到了一边。 樊一嘉满脸问号，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许梓然简直想跳起来捂住对方的嘴巴，无奈有心无力，于是只好说了声“你不走我们先走了”，便跟着裘郁柔走出了肯德基。 樊一嘉虽然有一肚子话想说，但是见同伴走了，也就只好跟了出去。 跟出去之后，却还是不服气，说：“什么啊，我还没骂够呢。” 许梓然终于受不了了，高声道：“你就不能带点脑子出门？” 樊一嘉瞪大眼睛：“你骂我？” 许梓然：“刚才那种情况，你想没想过可能发生什么？” 樊一嘉不服气：“那么多人，能发生什么？” 许梓然气的脑袋发晕，想起后世来自樊一嘉口中的那些奇妙的逻辑，简直气上加气，终于绝望地捂住了脑袋。 她真傻，她早就知道樊一嘉是这样子的人，怎么还能有勇气和对方扯上关系呢？ 就在这时，裘郁柔冷静地在一边说：“你会被抢钱。” “啊？”樊一嘉大感吃惊。 裘郁柔便说：“你看看他们的穿着，就知道他们很缺钱，你拿出那么多钱来，一定会被抢。” 樊一嘉蹙着眉头想了半天，信服地点了点头：“确实是呢。” 许梓然：“……”原来和樊一嘉对话，需要的是这种干净利落直接说结论的气魄么？受教了。 三人又回了图书馆看书，这一回樊一嘉花了两个小时，终于没有那么心浮气躁，勉强解决了一张试卷，樊一嘉已经一脸得意道：“我感觉自己已经知道了很多东西了。” 许梓然不走心地为樊一嘉鼓了下掌。 她完全没有樊一嘉的决心，反而快绝望了。 她觉得自己可以放弃这个任务了，因为明明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真的可能完成么？ 许梓然看了下最开始接下这个任务的裘郁柔。 裘郁柔偏着头望着路上的车流，目光沉沉，若有所思。 于是许梓然又情不自禁地想：裘郁柔现在，在想……谁呢？ 第五十章 许梓然猜到所谓的学习加强训练应该是没有什么用处，但是也没有想到这件事失败的那么快。 仅仅是到了次日的星期日，樊一嘉就直接放了她们鸽子，令许梓然和裘郁柔等了一个下午，都没有等到她的到来。 许梓然自己做了一下午的题，收拾好东西后嘆息地说：“果真是我们太天真了。” 裘郁柔冷不丁问了句：“我总感觉你好像很了解樊学姐，孜然。” 许梓然心中一凛，觉察到自己有点太忘形了。 大概是因为裘郁柔这个人平常看起来是在一点攻击力都没有，许梓然也不知不觉放松下来，没有了掩饰。 但是实际上裘郁柔完全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温柔如水的人，对方可是能在教导主任和小混混面前都面不改色的人。 现在被裘郁柔那么问，她只好故作镇定地说：“她还蛮好懂的，对吧？” 裘郁柔点了点，道：“我也觉得，樊学姐除了不聪明了点，总体上是个好人，可是你好像对她有偏见——不知道是为什么。” 许梓然以自己成年人的直觉，觉得裘郁柔这句话话里有话，但是她看着裘郁柔的面孔，发现对方一片镇静坦然，就跟问“今天天气为什么那么好”一样普通。 许梓然斟酌着回答：“有么，我倒不觉得啊。” 虽然因为未来的事，许梓然毫无疑问地对樊一嘉有着偏见，但是她自认为在这些天的相处之中，都并没有表露出来过，裘郁柔是只是这么说说而已，还是真的发现了什么呢？ 裘郁柔笑了笑，说：“这样啊，那大概是我想多了吧。” 许梓然虽然总觉得裘郁柔有深意但是没想出为什么，但是却因为裘郁柔的话想到了一件事。 她对樊一嘉确实有偏见，这偏见令她现在才发现，其实现在的樊一嘉和未来的樊一嘉，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当然，她们都是一样的没脑子，但是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现在的樊一嘉做出的这些让人可以心肌梗塞的事，并不是故意的，她并没有刁难人的意思，只是为人确实没有责任心，也毫无毅力，这样的她虽然长长令人烦躁，却还不至于令人厌恶。 但是许梓然对天发誓，这绝对不是她的错觉，后来的樊一嘉做出的某一些事，有一半都是在故意刁难人。 比如说在饮料准备了五种以上的时候非要挑五种之外的某种，不然就罢工，或者在空调数字不是整数的时候发脾气，说自己犯了强迫症。 还记得有一次，因为许梓然居然比樊一嘉迟了两分钟到，许梓然一到樊一嘉便故作玩笑地走上前来，给了许梓然脸上一巴掌说：“你倒是有种。” 这一巴掌不重，却把许梓然都拍懵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挨巴掌呢——从小到大，连她妈都没有打过她巴掌。 那么说来的话，樊一嘉并没有未来那么烦人。 自己觉得她烦，有一大半是因为未来的投射。 ……嗯虽然她现在也足够烦人了。 这么想之后，在许梓然决定对樊一嘉的态度更好点的时候星期一，许梓然被樊一嘉迎面打了一巴掌。 地点是教室门口，时间是中午十二点三十五分。 许梓然记得那么清楚的原因，是因为她吃完中饭，准备来教室拿点东西再去社团教室，那个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是田佳琪，因为裘郁柔被程浩言的一道题给困住了。 拿完东西的时候，许梓然抬头看了眼教室前面的时钟来确定一下她还能再社团教室呆多久。 然后她走出教室门，手中有一张试卷掉在了地上。 因为她手上抱着东西，田佳琪就蹲下去帮她捡试卷，而就在这个时候，许梓然看着樊一嘉气势汹汹地走来。 那个时候，许梓然其实感觉到了一点不妙。 因为樊一嘉的脸看起来很臭。 美女臭脸的时候，看着当然也是漂亮的，总之樊一嘉素颜的时候，无论如何看着都不至于难看。 但是臭脸就是臭脸，樊一嘉嘴角下撇着一步一步走来，一直走到许梓然面前，终于停下脚步。 许梓然说：“樊一嘉你……” “啪！” 掷地有声清脆响亮，这个巴掌声令闹哄哄的午休教室瞬间安静下来，许梓然歪了头，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个时候，许梓然听到了另一声“啪！” 她眼神往边上一瞥，看见田佳琪举着手，给了樊一嘉一巴掌，同时上前一步道：“你神经病啊！” 樊一嘉大概没想到会有人打过来，整个人也是呆住，好半天才尖叫道：“你！你！你居然打我！” 田佳琪怒道：“我看你就是欠打。” 这么说着，又抬起手来，作势要打。 这个时候周围的同学们终于反应过来，围上来把她们给拦住了。 “大家都是同学，别吵了别吵了。” “到底什么事啊干嘛要动手。” “快去叫老师快去叫老师。” “你脑子坏掉啦叫什么老师！” …… 大家吵吵闹闹成一片，倒是原地还在懵逼状态的许梓然看起来镇定异常。 许梓然恢复思考后想了想，便明白，这件事应该和郑明知有关没跑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孽缘，这么多年来她总共挨了两个巴掌，全是樊一嘉给的。 说不生气，那绝对是假的。 她自认自己过去这些天虽然心里有时候存着看笑话的意思，但整体还是尽心尽力地在帮樊一嘉，没想到居然得到了这样一个下场。 许梓然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别在这里，去没人的地方。” 这么说完，绕过人群走了出去。 樊一嘉冷哼一声，甩开众人，跟了过去。 田佳琪自然也跟上，还警惕地看着樊一嘉，防止对方又开始发疯。 许梓然见田佳琪还跟着，便叫她先去社团教室，田佳琪面带犹豫，斜视着樊一嘉。 许梓然哭笑不得道：“你还担心我被她怎么样了？” 田佳琪思索了一下，也觉得就算樊一嘉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脑子，便点了点头先走了。 带田佳琪走远了，许梓然才突然想起来，忘记跟田佳琪说别把这件事说出去了。 第51页 但再转念一想，就算田佳琪不说，其他人也一定会传，说不说也没什么区别，便释然了。 而樊一嘉见许梓然走神，以为她又无视自己，便开口道：“你果然是瞧不起我！” 许梓然：“……” 许梓然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樊一嘉身上。 刚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樊一嘉的眼圈有点发红，似乎是刚刚哭过。 许梓然觉得自己大概是又脑残了，因为她第一反应居然是问：“你哭了？” 樊一嘉便连忙用手揉了揉眼睛，说：“哪有，只是眼睛进沙子了好不好。” 许梓然觉得自己根本不应该关心一个打了她一巴掌的人是不是哭了，于是又狠起心来说：“所以呢，今天的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许梓然是生气的，但是可能是因为她对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了一个比较完善的想像，因此这种生气里还包含着某种哭笑不得。 她看着樊一嘉，等待着樊一嘉骂出些类似于“小三”“狐狸精”之类的话来，没想到樊一嘉犹豫了一下，没说话，反而将有些迟疑的目光放在了许梓然的脸上。 她说：“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许梓然听见这话，倒是对自己的判断起了怀疑。 难道不是为了郑明知，而是为了其他的事情？ 于是许梓然皱起眉头，说：“我为什么会知道？” 樊一嘉便喃喃自语道：“难道不是你，而是裘郁柔？” 许梓然原本还没有火大，听闻此言，心里顿时莫名燃烧起了怒火。 她高声道：“一件事情你都还没确定就做了，你真的有脑子么。” 怒火爆发之后，反而节节攀升，许梓然又上前一步，道：“今天你就在这！现在！把话给我说明白了！不然，你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出现一次！我就给你一巴掌！” 樊一嘉后退两步，以手捂心，脱口而出：“你、你干嘛那么凶。” 许梓然都被气笑了：“刚才气势汹汹过来给我一巴掌的你，居然说我凶？” 她话音刚落，身后突然跑出一人，走上前去，“啪！”地给了樊一嘉一巴掌。 许梓然：“……” 樊一嘉：“……” 裘郁柔站在樊一嘉的面前，语调平稳地说：“这一巴掌，是吓吓你的。” 许梓然：“？？？”吓吓你是什么意思？ 还没从这一巴掌中回过神来，樊一嘉又挨了一巴掌，不过这回对方学乖了，在裘郁柔一巴掌过来的时候就弯下了身子，于是只是脸颊边被擦了一下。 话虽如此，樊一嘉已经气疯了。 口无遮拦道：“你们说说帮我追郑明知，实际上私下里勾引他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们现在居然都来打我！” 裘郁柔条理清晰地回覆：“我们打你不是为了郑明知，而是因为你先动手了。” 许梓然也回过神来了，她没忍住笑了一下，随后才有些担忧地想：万一樊一嘉告诉她父母该怎么办办。 但是她随后想到了裘郁柔的母亲，觉得对方应该不是会在这种事情上吃亏的人，更何况，樊一嘉好像也不是会为这种事告状的人。 接着，许梓然想到了樊一嘉说出来的话。 根据这句话来看的话，许梓然的想法还是没错的，樊一嘉果然是为了郑明知来找她们的麻烦。 只不过和她最开始想的不同，郑明知并没有说喜欢的人就是她，而应该只是给了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以致于樊一嘉虽然第一反应猜测的是许梓然，在许梓然一脸懵逼之后，又开始猜测是裘郁柔。 许梓然头大了起来，她完全不明白像这种事到底应该怎么解决。 而更令她头大的是，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同时传来的还有田佳琪气喘吁吁的声音，她在说：“鱼肉，你球打那么烂，跑步怎么跑那么快。” 田佳琪这句话说完，张轩便说：“原来裘神不会打球啊，那我来教她啊。” 田佳琪便对张轩翻了个白眼：“你滚。” 总算是程浩言还没有被带跑话题，开口问：“你们还好吧。” 许梓然回过头去，看见一群人之中，个子最高的郑明知正看着她们的方向，欲言又止。 许梓然拿手捋了下刘海，不知道能说什么。 这算什么？修罗场么？ 可是明明除了樊一嘉陷入其中，其他人都只是无辜中枪啊。 这个时候，莫名其妙地，许梓然的脑海里响起了当年田佳琪说过的一句话：“要是她加入了，感觉每天都能看偶像剧似的呢。” ……还真是偶像剧似的呢。 许梓然烦闷地嘆了口气，走过去拍了一下郑明知的手臂，说：“你解决。” 郑明知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许梓然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了。 这件事总的说来，还是樊一嘉冲动任性，但是对方都因此挨了三个巴掌了，似乎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补充说明：……如果没有后续的话。 当第二天的晚上许梓然翻到自己铅笔盒里的那张纸条的时候，她意识到，后续来了。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这后续并不是来自樊一嘉，而是郑明知。 虽然郑明知并没有署名，但是能在这个时间点在她的铅笔盒里放下纸条的人当然只有社团里的人，而这个字迹，毫无疑问地属于郑明知。 上面写着—— 【晚上能留下来一下么，我有话对你说。】 系统敬职敬业地跳了出来—— 【亲爱的宿主，您收到了一张谜样的纸条，这张纸条的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呢？快带着你的全部热情去探索吧~（能力值20经验值10）】 【来自于校园恋爱的魅力，正是黄昏树下的告白，如果宿主得到了告白，或许能够得到神秘礼物哦~】 许梓然：“……” 许梓然抽了抽嘴角，重重吐出一口气来。 厉害啊，果然是恋爱系统，前些天一直都在说学习的事，都快忘记这是个恋爱系统了呢。 可是明明平常归属于裘郁柔的任务的时候，许梓然总能为了这些奖励非常兴奋，现在看见这条任务的奖励，却兴趣了了。 也许是因为奖励太少了？ 许梓然没有深思，她只是觉得有点不感兴趣，却又觉得如果这样放了郑明知鸽子有点不太好。 这天晚上，郑明知装作提早离开的样子，提前半个小时就离开了教室，而许梓然则谎称班主任找她有事，留的更晚了一些。 告别了所有人之后，许梓然趴在教室的桌子上，看着教室外面黄昏的夕阳，百无聊赖地玩起了头发。 * 看上去没有什么差别。 他们照样在岔路口分道扬镳，只不过这一回最终的一段路只有她一个人走，田佳琪突然想到，自从许梓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之后，自己一个人做事的日子就越来越多了。 当然她也有很多自己另外的朋友，比如孟诗桃，比如杨依依，比如……嗯，比如夏倩。 但是她心里知道，这些人和许梓然是不一样的。 许梓然在她的心目中，是不可替代的。 而曾经她认为自己在许梓然的心目中也不可替代，现在却开始怀疑起来。 是不是友谊果真终究有一天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消失不见，就算没有裘郁柔，也会有其他的原因。 实际上，在许梓然告诉她她喜欢裘郁柔这件事以后，田佳琪开始查找这方面的资料。 她原本心中毫无概念，因此反而懵懵懂懂，在开始有所了解之后，才知道许梓然选择了一条多么艰难的道路。 于是她开始意难平地想，为什么许梓然要为裘郁柔选择一条这样的道路呢？ 为什么是裘郁柔呢？ 凭什么是裘郁柔呢？ 她在心中告诉自己，自己要像以前决定好的那样，绝对不成为朋友恋爱过程中的拦路石，但当这件事真的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果然还是—— 还是不甘心。 她停下了自行车。 她知道许梓然今天要在学校里留晚的原因没有那么简单，却直到现在，才下定决心要回去看看。 她才是许梓然最好的朋友，无论如何，她得是知道许梓然的事最多的人。 这么想着，她掉了个头，重新赶回了学校。 她来到校门口的时候，看见了裘郁柔的自行车。 田佳琪心里没有吃惊，反而理所当然地想：啊，果然，裘郁柔也掉头回来了。 田佳琪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态，把自己才自行车停在了远离裘郁柔自行车的校门的另一边，然后跑进了还没关的校门之中。 这个时候，提前已经到了裘郁柔，正坐在社团教室门口的墙壁边上，听着里面传来的对话。 她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实在噁心透了，于是把头埋在膝盖之中，只露出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显得有些沉默的眼睛。 她听见许梓然的声音：“……我知道的，这样确实有点尴尬。” 然后是郑明知：“我太突然了，只是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我觉得自己也应该把事情说清楚。” 许梓然便说：“这是樊学姐太冲动了，跟你没有关系。” 郑明知的语气带着点苦涩：“可是我喜欢你这件事，确实跟你扯上关系了。” 许梓然：“……对不起，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裘郁柔在心里一点一点地重复许梓然说过的话语。 ——啊，这样么，我没想到。 ——对不起，原来是因为这个。 ——当然，当然我不会跟别人说。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喜欢的人，没有，我没有喜欢的人。 ——对不起，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每一个词彙每一个语气裘郁柔都记在心里，然后不断地重复回放。 原来是这样么。 原来是这样啊。 教室里的人停止了对话，开始准备出门。 裘郁柔便连忙站起来，想要往边上躲。 她的腿因为蹲的太久有些发麻，因此相当不容易才迈开步子，走到了一边的楼道上，想了想，准备往上面的楼梯上躲。 她一抬头，看见了捂嘴看着她的田佳琪。 第52页 裘郁柔：“……” 田佳琪瞪着她的目光实在算不上友好，裘郁柔也不期待着对方拉自己一下了，踉踉跄跄地跳上了楼梯，在到达了足够安全的距离的时候，许梓然和郑明知也出来了。 两人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刚刚经历了表白的人，相当官方地客气的寒暄着下楼。 只不过走了一半的时候，许梓然突然停下脚步，说：“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我有东西没拿，我再上去一下。” 郑明知便道：“我陪你吧。” 许梓然连忙拒绝了：“别了别了，你懂的，有点……嗯……” 郑明知：“好吧，那我先走了。” 两人礼貌的告别。 裘郁柔正在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揉腿，忽然看见田佳琪站起来又往上跑，很快消失在拐角，呆了一下后，猛地意识到什么，也想站起来往上，然而已经太晚，刚刚站起来的时候，许梓然的头已经从前面的拐角冒了出来。 许梓然本来是一副抓贼的样子，看见时裘郁柔，反而愣住了，道：“鱼肉？” 裘郁柔双手手指相交，矜持端庄地又重新坐下，说：“孜然，我脚麻了。” 许梓然：“……” 第五十一章 ——欸？先说的是脚麻这件事么？ 许梓然注视着裘郁柔的面孔，对方神色如常，言辞诚恳，就好像真的只是坐在这，然后脚麻了一样。 许梓然看着看着，也笑了。 她在里面的时候，其实已经看见了门口的影子，不过当时她以为是田佳琪，也觉得让田佳琪知道没什么，便先送走了郑明知，才来捉人。 眼下看见裘郁柔，她的心里先是莫名紧了一下，或许是为了掩饰心中的忐忑，她先普通地笑了出来，然后蹲在裘郁柔下面的一阶楼梯，说：“只是脚麻？” 裘郁柔点了点头，手掌放在两侧，捏成了拳头。 许梓然在稍低的位置仰头看着她，睫毛扑闪之中，一双漂亮的眼睛就好像两颗熠熠生辉的宝石，裘郁柔觉得自己很想伸手去摸一摸对方的脑袋。 她为了控制住自己的这个冲动拼尽了全力，以至于脑子里什么其他的想法都没有了。 但是她害怕许梓然看出来自己另有所图，因此只好维持着面无表情，然而手指已经开始情不自禁地颤抖，于是只好捏成拳头以掩饰。 裘郁柔穿了宽松的棉麻质地八分裤，坐下来的时候露出白生生的小腿肚，许梓然看着白皙肌肤之上青色的脉络，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情。 有一年事业刚起步的时候，许梓然经常千里迢迢地进货，因为个子不够高，总是会因此被小看，因此也习惯了穿上很高的高跟鞋，也不知道是在争哪口气，这样一天穿着高跟鞋东奔西跑下来，两条腿都好像不是自己的，膝盖以下都恨不得截肢。 裘郁柔来看她的时候，就会顺便帮她按腿。 最开始手法还有些生疏，没过多久便熟练起来，说起穴道来头头是道。 “这是悬钟穴，这是足三里，疲劳的时候就按这两个穴道，你看，悬钟穴在脚踝网上四指宽——嗯你的手指的话就五指吧……” 许梓然累的话都说不出来，还是敬佩道：“心脏外科还学这个？” 裘郁柔抬眼看着她，眼波就像是浅洼里的一滩水：“怎么可能，我让护理专业的人教我的。” “欸？为了我么？” “也不是，这不是个挺有趣的技能么，我下个学期也想选这个选修课，就当提前学了……” 那个时候许梓然忙成狗也没有想太多，现在想想，裘郁柔果真应该是为了自己特意学的。 就好像，说不定她还为了自己学了更多的东西。 一时恍惚之中，许梓然伸出手去，依着脚踝，比了五指，然后用拇指按了下去。 “有感觉么？”她抬头问。 裘郁柔猛地往后缩了一下，用力从许梓然的手上挣开，然后自己用手按住了腿。 她的反应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许梓然都觉得她要抬腿来踹自己一脚。 她吃惊地看着裘郁柔，道：“怎么了，那么疼么？” 裘郁柔抱着腿，瞳孔一阵阵收紧：“有、有点。” “我太用力了？”许梓然看着自己的手。 明明当初裘郁柔帮她按的时候，是很舒服的啊。 裘郁柔像是只受惊的兔子，缩着身子道：“是、是吧。” 许梓然便缩回了手，放在腿上，然后坐到了裘郁柔的身边：“那我们休息一会儿，等你的腿好了，再走吧。” 裘郁柔无意识地用手摸着许梓然刚才触碰的位置。 那儿正像被火灼烧一般的发烫。 但是她开始怀念那样的感觉，并且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这样沉不住气。 然而，让她自己再提出来一次，她又没有这种勇气了。 于是她抱着腿，把脸埋在了自己的腿上。 许梓然因为裘郁柔的举动满脸问号。 系统并没有提醒她目标人物开心或者不开心，那么说来，对方的心情应该很普通，既没有特别开心，也没有特别不开心。 她也毫无疑问地听到了刚才的表白，那么现在的她又在想些什么呢？ 许梓然想不到。 于是她想，她果然已经被踢出少女的大门太久，已经猜不透少女的心思了。 她纠结了半晌，终于还是说：“你听到了啊？” 裘郁柔还是把脸埋在腿上，沉默了半天，最后维持着这样一个姿势点了点头。 许梓然便说：“其实我也没想到，有点尴尬。” 裘郁柔总算整理好了心情，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莫名其妙地赶回来的这种行为是很奇怪的，于是她鬼使神差地编造了一个谎言：“嗯……其实我是回来拿东西的。” 这样说完，她看着许梓然的神色，紧张地判断着对方是否相信了。 许梓然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这样啊，那你还没拿吧，要不先去拿吧，我扶着你。” 裘郁柔发现许梓然好像是相信了，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然后她想，松了口气当然是因为自己被相信，但是又为什么居然还会有失落呢？ 其实刚才田佳琪的反应比她快一步的时候，裘郁柔已经非常失落，而许梓然看见她后神情的转变，更令她不知所以然的心塞。 她猜到，或许许梓然以为自己能看到的是田佳琪的。 她们俩人之间是那么了解，以至于田佳琪什么样的小动作许梓然都能发现。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坐在这里干扰了许梓然的话，许梓然是不是已经找到了跑的更上面的田佳琪？ 如果是田佳琪在许梓然面前说出这样的话语，许梓然是不是绝对会猜到田佳琪说了谎呢？ 在许梓然的心目中，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呢？ 要是裘郁柔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许梓然或许又要茫然一下了。 因为后世印象的加成，在加上这些天的表现，裘郁柔在许梓然的心目中简直是权威的代名词，是绝对不会撒谎的。 如果这儿坐着的田佳琪，许梓然就绝对不会相信对方说的任何话。 嗯，就是这么偏见。 然而被她深深信任着的裘郁柔，又情不自禁地撒了个小慌。 当对方伸手来扶她的时候，其实脚已经不麻的裘郁柔，仍然将自己靠在了许梓然的身上。 裘郁柔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安，却又情不自禁地窃喜，然后又是不安…… 虽然内心如此复杂，但是她照例面色坦然，甚至微微皱了眉头，表现出确实身体不适的样子。 田佳琪听着两人的对话，眯着眼睛撇了撇嘴。 她又不服气了，如果是她对许梓然说这样的话，许梓然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真过分啊，为什么比起自己，会更相信突然冒出来的裘郁柔呢？ 田佳琪撅着嘴，突然想到什么，趁另外两人回教室的时候，偷偷地走下来，然后快步跑下了楼。 无论如何，得先她们一步，把停在校门口的自行车骑走才行。 …… 这天晚上回家之后，许梓然翻了翻因为被表白收到的奖励，然后在商城里看见了一个可以打开的神秘大礼包。 有神秘大礼包当然是好的，许梓然笑眯眯地把它给打开了。 结果打开之后，她的眼前凭空地掉下了一把钥匙。 许梓然一脸茫然地拿起来，看见这钥匙上跳出了一个悬浮框—— 【特殊副本钥匙，lv60时打开】 许梓然：“……” 她看了看自己目前的等级—— 【lv20】 那还真是遥遥无期。 虽然没想过大礼包会给什么好东西，但是居然只有这样一个不知道什么用处的东西，也实在令人失望，许梓然把钥匙放在了自己现在那只【不大的背包里】，然后陷入了香甜的睡眠之中。 夜深人静，蝉鸣鼓譟。 城镇的不同角落里，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心情。 田佳琪无视了母亲的再三催促，在檯灯下咬着笔头看着眼前的三封信想：许梓然从三月份开始就没有给自己回信，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对方到底是忘记了还是不想写了呢？田佳琪看着平铺在桌面上的信纸，纠结地嘆出一口气来。 她想到最近的事，先想到肩并肩坐在阶梯上的裘郁柔和许梓然，心里酸熘熘的，又想到晚上郑明知的表白，有点怅然若失，然后想到前一天樊一嘉的巴掌，开始咬牙切齿。 城市的另一边，樊一嘉打开房门，愤怒地往楼下喊：“妈，你是不是又进了我的房间！” 樊母急匆匆地上楼，说：“你东西乱扔，我当然要帮你整理一下。” 樊一嘉还是不慡：“那我上次的月考试捲去哪了？” 樊母一愣：“你不是嫌那些东西没用向来不想用来占位置么？” 樊一嘉抓狂道：“有没有你这样的妈妈啊，我错题还没有摘呢！你快帮我找出来！” 樊母没有生气，反而喜笑颜开：“哎呀嘉嘉，你居然愿意做题了，这完全是你那两个学妹的功劳，下次一定要请她们吃饭，要不妈妈在家里烧一顿吧。” 樊一嘉翻了个白眼：“人家才不想见你这个中年妇女呢？” 第53页 樊母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担忧道：“中年妇女了么？我每周都去做美容的啊，难道细纹又出来了？嘉嘉，你帮妈妈看看，现在用的这种眼霜好不好的啊……” 樊一嘉翻了个白眼，摔上了门。 樊母摸着脸下楼，下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喃喃自语道：“说起来，裘郁柔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眼熟的，是谁呢……” …… 漆黑的深夜之中，裘郁柔在再一次打开房门，看见母亲还开着笔记本电脑在沙发上坐着的时候，终于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您有什么话要说呢。”黑暗之中，她这样问。 沈飞瑶被自己的女儿吓了一跳。 过去的几个月里，她试图听从了那位许同学的建议，想要跟女儿有更多的沟通，然而大约是开窍的有些晚，以至于也不知道从何下手，因此踌躇了几个月，也没有什么进展。 她完全不认为今天有什么不同，正想着明天又得出差去参加研讨会，不知道之后什么时候回来，便听见了黑夜之中女儿幽幽的声音。 沈飞瑶以手抚胸，然后不动声色地放了下来。 女儿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自己居然被吓了一跳，好像有点伤人。 不过沈飞瑶显然是想多了，因为开了灯以后的裘郁柔便补充了一句：“不好意思啊，好像吓到你了。” 沈飞瑶强装镇定：“没有啊，我只不过有点胸闷。” 裘郁柔便一脸漠然道：“可能是心肌炎的徵兆，您小心点。” 沈飞瑶：“……” 沈飞瑶无视因为女儿的诅咒性发言而带来的心塞，根据着自己最近所看到的育儿理论说：“说起来柔柔啊，听说要期末考试了呢，千万不要紧张啊。” 裘郁柔说：“没紧张过。” 沈飞瑶：“……那、那最近同学之间相处的好么？” 裘郁柔坐在了沈飞瑶对面的沙发上，端正地坐下来了。 她看着自己的母亲，不知为何比面对许梓然的时候都更轻松些。 或许失望久了之后，反而不会有希望了。 万籁俱寂之中，电脑散热扇的声音显得相当的明显，裘郁柔看着沈飞瑶放在键盘上的手，问：“您不忙吧？” 沈飞瑶便关上电脑，皱眉道：“不用一直用敬语说话。” 裘郁柔恍若未闻：“什么话都可以对您说么？” 沈飞瑶发现感受到了莫大的紧张，于是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实际上，这种感觉有点像当初她面对丈夫时的感觉。 但是那个时候对方已经是业内的大牛，而裘郁柔只是个高中生而已。 反应过来之后，她便有些些微的受伤。 不需要别人的提醒，这确实不是一个女儿对母亲的态度。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许梓然提醒了她的话，她又需要多久才能意识到裘郁柔已经完全不和自己交心了呢？ ……或许比她想像中所需要的时间更久，久到足以把自己的女儿完全推开吧。 沈飞瑶深吸了一口气，莫名地猜测着这或许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她从来没有想过裘郁柔早慧到了这种程度，在普通的青少年还在为了虚荣心追求着尽可能的表现自己的时候，裘郁柔居然仅仅为了不想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就藏匿起了自己的锋芒。 这件事她直到博士毕业，都还不一定能够做到。 那个人的女儿的话，果然也比自己强啊…… 可是，是不是也是因为当初的那件事呢？ 于是她也正经了神色，说：“是的，你什么都能说。” 裘郁柔终于开口道：“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沈飞瑶下意识皱起眉头，但是很快又松开了，她当然不贊成裘郁柔早恋，但是想到了当初的那件事，又觉得裘郁柔能脱离那个时候的阴影喜欢上别人是一件好事。 她便故作轻松地问：“是谁呢？” 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在面孔上渐渐消失了。 因为裘郁柔说：“是一个您认识的人。” 和裘郁柔同年龄的，沈飞瑶认识的人，有谁呢？ 沈飞瑶的脑海中出现了那个在夕阳的柔光下挑眉摊手的女孩子。 这是不可能的。沈飞瑶在脑海中下意识地反驳，但是当她看着裘郁柔的神色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没错的。 如果不是这个对象确实能够超乎她的意料，裘郁柔的神情是绝对不会那么凝重的。 她嘴唇颤抖，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要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是因为刘颐真么？ 但她终于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她知道，现在绝对仍然不能够提起刘颐真这个人。 她甚至也不应该表现出任何质疑的、怀疑的态度。 她甚至微笑起来，说：“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她看着裘郁柔的神色，发现裘郁柔果然褪下了凝重，开始变得轻松。 “谢谢您能这样说。”裘郁道。 然后她站起来，冲着沈飞瑶礼貌地点头，然后回了房间。 沈飞瑶闭上眼睛，颓然地靠在了沙发上。 数秒之后，她睁开眼睛，打开电脑，给自己某个学心理学的朋友发去了邮件…… 裘郁柔回到房间，打开了电脑。 她打开qq看了看联繫人列表里唯一的一个人，双肘撑在桌面上，用手捧着脸笑了笑，然后开始发呆。 大约十分钟之后，她打开浏览器，进入了某个邮箱。 屏幕上很快展开了一片白底黑色，裘郁柔面无表情地从头浏览到尾，备份之后退出删去了一切记录，关闭电脑。 她果然又在演戏。 真是不值得信赖的人。 裘郁柔趴在桌面上，想：这个世界上值得信赖的人，果然只有许梓然。 …… 在越来越炽烈的阳光之中，日子终于步入七月。 地面开始发烫，在最热的中午，仿佛能散发出腾腾的蒸汽，学生们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迎接着近在咫尺的期末考试——和暑假。 暑假和期末考试联繫在一起，就好像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听到暑假脸上都能发光，听到期末考试就顿时变成了蔫掉的白菜。 当然，要除掉对考试毫无畏惧且充满信心的人。 在期末考试的前一天，夏倩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飞奔进“现轻研”教室，张开双臂愉悦道：“明天就考试啦~~\(≧▽≦)/~” 众人：“……” 田佳琪用笔戳着试卷，一如往常地翻了个白眼道：“你神经病啊。” 夏倩大概因为太高兴，难得地没有跟田佳琪掐起来，而是指着裘郁柔说：“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输了。” 裘郁柔翻了一页推理小说，一脸冷漠。 于是兴致勃勃的夏倩遭遇了冷场。 许梓然忍笑道：“你认真的么夏倩，你还记得上次鱼肉的成绩么？” 夏倩回想了一下，随后脸色微变，也不嘚瑟了，连忙放下书包，开始做题。 考前的备战有种真的要上战场一般的紧张感，当然许梓然并不知道真的要上战场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实际上考试前的紧张感，她直到十年后回想起来，还会做个噩梦。 但是今天她所感受到的却没有那么强烈。 似乎是因为对自己有了足够的信心，明白不出意外一定能拿到预想中的成绩，就算出了意外也绝不至于太差，于是轻松极了。 她甚至跟裘郁柔讨论了一下暑假的比赛。 除了十月份的全国高中生物理竞赛，其他的比赛全部都在七月的后半段，因此许梓然最近除了准备考试，其实也在做着比赛的准备。 “学校明天开始好像有个强化班来着，你准不准备过来？”许梓然问裘郁柔。 裘郁柔便问：“你准不准备过来。” 许梓然面带犹豫：“其实不想过来啊，老师教的应该没有我们知道的深吧。” 这并非是许梓然目中无人，而是眼下教育制度导致的必然结果。 裘郁柔听闻此言便说：“那就别来学校，去我家学习吧。” 她补充道：“我家有电脑，也方便点。” 许梓然也有这个打算，毕竟每次一小时一小时的买网费，实在太贵了，有免费的网蹭，当然是最好的。 然而正准备点头同意的时候，田佳琪突然凑过来说：“我也要和你们强化练习。” 裘郁柔微微皱眉，说：“你是歌唱比赛吧？” 田佳琪：“歌唱比赛也需要练习啊。” 裘郁柔摇头：“不搭。” 田佳琪便说：“我要唱的是英文歌。” 许梓然先前觉得田佳琪好像渐渐疏远了自己，心中虽然有些怅惘，却也知道这事可能是难免的，但是最近几个星期，田佳琪突然开始试图同自己和裘郁柔都搞好关系，许梓然乐见其成，便也热衷于让她们一起做一些事，此时便道：“挺好的啊，不过这样可能不适合在鱼肉家了，我们干脆组个假期学习小组好了……” 她话音未落，田佳琪还没有应声，便有人中气十足地说：“好！我要加入！” 许梓然回过头去，看见了许久未见的樊一嘉。 ……许久未见，对方又开始折腾自己了。 第五十二章 先不提那张简直变成了调色盘的脸吧，各种糖果色的衣服往身上套已经够伤眼，樊一嘉居然还烫了个小卷的头发，扎成马尾绑在脑后，然后在头顶上架了个红色框的墨镜。 许梓然本来是不想和她说话的，但是樊一嘉大步走过来，直接走到了许梓然的面前，然后双手撑着桌面，将脸靠近了许梓然。 许梓然一时只看见眼前那闪闪亮亮的飞粉，情不自禁道：“这才夏天，你打扮成一颗圣诞树想要干什么。” 樊一嘉没听懂，皱了皱眉头，道：“你在说什么？” 许梓然拿着手上的课本站起来，退后一步，警惕道：“你怎么又来了。” 自从上次出现了那三巴掌事件以后，樊一嘉很快参加了高考，许梓然本来以为樊一嘉可能就要就此淡出他们的生活，对此还乐见其成，毕竟她完全不想再莫名其妙地挨一个巴掌。 没想到，现在对方又出现了。 樊一嘉咳嗽了一声，直起身来，面带得意地看着大家张开双臂，开口道：“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我要去演电视剧了。” 第54页 许梓然：“……” 樊一嘉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感慨道：“其实也真奇怪，我怎么一直没有想过，其实我应该成为一个演员呢？——所以我下定决心了，我要复读考北京电影学院。” 许梓然：“……”这个人好像对考电影学院有什么误解，而且，上辈子好像没复读过啊，为什么这辈子就要复读了？ 许梓然头一次发现，因为自己的重生，好像确实煽动了一下蝴蝶的翅膀。 其他人却没有想那么多，田佳琪就好奇地问：“电视剧？什么电视剧？” 樊一嘉便说：“一看就知道你们这群死读书的人不知道，最近有个电视剧剧组在我们学校准备拍摄呢，等一放假了他们剧组就要进驻到我们学校，而我已经得到了里面的一个角色了。” 樊一嘉满面春风，和别的失恋又要复读的学生画风完全不一样。 许梓然还偷偷看了一边做题的郑明知一眼，想看看对方有什么表现，结果郑明知仍旧低着头做题，连看都不看樊一嘉一眼。 不过说起来，樊一嘉现在看起来好像也对郑明知不感兴趣了，只不过许梓然想不通，为什么对方第一时间要来向自己炫耀啊。 许梓然便说：“好吧好吧，恭喜恭喜。” 樊一嘉绕过桌子来抓许梓然的手臂：“所以啊，我要考电影学院，据说文化课也很难考的，我也要一起学……”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一只手把樊一嘉想要抓许梓然的手给打了下来。 应该也并不疼，樊一嘉没有发飙，只是看着打她的裘郁柔，揉着手背一脸莫名其妙：“你怎么回事，打上瘾了啊？” 裘郁柔面不改色：“不是，刚才上面有一只虫子，不信你看。” 裘郁柔伸出手来，果然在手掌心有一只蚊子的尸骸。 田佳琪跑了过来，问：“樊学姐，剧组还招人么？你觉得我怎么样？” 田佳琪抱着樊一嘉的手臂，开始撒娇，仿佛完全忘记了仅仅一个月之前，她还打过樊一嘉一巴掌。 樊一嘉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她大约没料到有人能那么厚脸皮，一时也有些出神，便下意识回答道：“可能还要群演吧。” 田佳琪便笑逐颜开道：“樊学姐，你什么时候去剧组啊，我也跟你一起去吧，我可以帮你打伞啊。” “这个就不用了，我已经有打伞的人了。” “啊？谁啊，有我那么细心么？” “哼，肯定细心，是我女朋友。” 许梓然本来为了压惊正在喝水，听闻此言，便“噗”地把水喷了出来。 水呛进了气管，她开始不停地咳嗽。 樊一嘉笑容粲然，得意非凡：“她是剧组里的副导演，有什么事，跟她说就对了。” 田佳琪似乎被吓到了，抱着樊一嘉手臂的手渐渐松开。 在一边看热闹的张轩一脸迷惑道：“学姐，你刚才好像口误了，是男朋友吧？” 樊一嘉冷哼一声，抬着下巴睥睨众人道：“幼稚！狭隘！没见识！谁说只能男的女的在一起的，两个人是因为爱在一起的，才不是因为性别呢！” 这么说完，樊一嘉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环顾四周，似乎等着谁来问她崭新的人生感悟。 田佳琪满脸迷茫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开始发呆；张轩拉了身边的程浩言，窃窃私语；郑明知仍然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做作业；裘郁柔拍着许梓然的后背，帮她顺气。 许梓然好了一些，便摆了摆手道：“已经好了，对了，我这边有道题想问你……” 许梓然和裘郁柔开始做题，整个教室只剩下低声的私语，完全没有人理樊一嘉了。 樊一嘉环顾四周，最后看见夏倩还看着她，正想说话，便听见夏倩一本正经地说：“校规规定是不能早恋的。” 樊一嘉：“……” 夏倩嘆了口气，故作老成道：“不过算了，我也不会去告状的。” 这么说完，低头开始攻克难题了。 没有得到想像中的震撼，樊一嘉怅然若失，拿出书包里崭新的课本们，开始做题。 这一回，樊一嘉还真留到了和其他人差不多的时间才回家，于是等到樊一嘉上了她自己家的私家车之后，众人才开始忍不住讨论起来。 “是女朋友么？” “是吧。” “这都行啊。” “怎么不行啦，同性之间本来就可以在一起的啊。” 这最后一句话是田佳琪说出来的，许梓然忍不住侧目而视。 她发现从某种角度来讲，田佳琪还真是变了，因为她记得当年田佳琪第一次来跟她说她知道同性恋这件事的时候，下一句跟的就是“好噁心”。 那个时候田佳琪说：“不过gay看着还蛮有趣的，有时候帅哥如果是gay我还释然一点，但是女同我真的不能接受欸。” 许梓然并不认同田佳琪说的话，但是也懒得反驳，于是只接了一句：“反正也和你没关系。” 没想到，本来的“恐同”者，时光回转之后，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果然是新世界的大门打开的太早了么。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许梓然的内心有点纠结。 如此看来，大概确实是小孩子的接受度更高些，就连以前好像完全没概念的其他人，也飞速地接受了，言谈之中，甚至还仿佛有点敬佩。 “不过副导演的话，应该年纪挺大了吧？” “不清楚，不过副导演在剧组应该很厉害了吧？” “樊学姐会不会遇到骗子啊？” “不好说哦，樊学姐那个脑子……” 这么说着的时候，田佳琪突然转过头来，问：“你怎么看啊孜然，你说樊学姐会不会遇到骗子了。” 许梓然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印象中，樊一嘉大二以后才通过选美比赛进入娱乐圈，以前好像并没有什么演戏的经历。 但是她确实也记得在她高一升高二的时候他们学校里拍了一部偶像剧，好像叫做《青空》不知《青鸟》的，这片子当时出来的时候反响平平，很快就没什么存在感了，要不是因为是他们学校拍的，许梓然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印象。 也就是说，电视剧的事是真的，副导演的事就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但是看着眼前的小伙伴突然那么关心的样子，她还是有些无奈的，既然那么好奇，为什么刚才在教室里就不问樊一嘉呢，非得到现在才来毫无头绪地猜测。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就算问樊一嘉，应该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得到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秀恩爱吧。 她因为想到这摇头嘆息，便听见一边有人轻声问她：“你不会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么？” ——是裘郁柔。 许梓然没想到连裘郁柔都对这件事有兴趣，便依照目前已知的信息分析了一下：“还好吧，樊一嘉如果真想演这个戏，她爸爸妈妈那边应该可以帮她安排一下，就是不知道她是通过什么渠道得到的这个机会，只要知道了渠道，应该就能判断这件事靠不靠谱了。” 裘郁柔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樊学姐有了女朋友这件事，不会很奇怪么？” 许梓然理所当然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应该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吧。” 毕竟许梓然和现在的裘郁柔也已经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知道对方在这些事上绝对不是什么有着封建糟粕思想的人，正相反，开放都快地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了。 裘郁柔沉默了片刻，又说：“只不过以前都是在树上看到的吧，第一次在身边碰到，感觉还是有点不一样。” 许梓然便恍然地想，也是，对他们来说，应该都是第一次在身边接触到这样的事吧。 但是作为这种事的事例来讲，许梓然觉得樊一嘉这个完全不能算是典型事例，对方就算真的能喜欢同性，也勉强只能算是个双性恋，看今天的反应，对于这场恋爱，也是虚荣心和猎奇感居多，并不像是真的弯了。 于是许梓然便说：“她那个，其实不能算是同性恋吧，看着不像是真心的样子。” 她话音一落，裘郁柔还没有接话，边上便有人插嘴道：“为什么说不是真心的，你遇到真心的过么？” 许梓然被这插话的人吓了一跳，刚意识到这个人居然是郑明知的时候，前面传来一声惊叫，田佳琪的自行车摇晃了一下，然后倒在了一边。 一时间兵荒马乱，所有人都跳下自行车，去看田佳琪的情况。 夏倩把那块令田佳琪失去平衡的石块踢到一边，恨铁不成钢道：“你在走什么神啊，我不是提醒你了么，前面有一个石块。” 田佳琪还有些恍惚，她哪能说刚才是在听后面裘郁柔和许梓然的对话，心中一直想到许梓然对她说出过的对裘郁柔的表白，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患得患失地也不敢加入对话，直到听见郑明知那句话，心中一紧，就没把握好龙头，于是摔在了一边。 她摔的也不算太重，只不过因为穿着短裤，于是小腿上擦掉了一块油皮，渗出了点血丝。 许梓然拨开众人蹲在了田佳琪边上，看着对方的腿安慰道：“别怕别怕，没伤到骨头，就是擦破了皮。” 这么说着，拿了包里喝了一些的矿泉水，倒下来冲掉伤口上面的尘土。 田佳琪除了感受到皮肉伤丝丝渗入的疼痛外，还感受到许梓然微凉的手掌，和沖刷而下的冰冷的水流，于是疼痛也没有那么明显了，她扶着许梓然的手站起来，看见对方担忧的目光，有些欣慰地想：许梓然果然还是关心自己的。 这么想着，她下意识望了眼人群中的裘郁柔。 裘郁柔正看着她腿上的伤口，微微皱了眉头，看上去似乎也在为她担心。 对方担忧的神情不似作伪，裘郁柔却还是觉得不舒服。 这或许是因为许梓然曾经在她面前表达过对裘郁柔的好感，于是心中便难免有了偏见吧。 虽然觉得这样想并不好，但是田佳琪还是不得不承认，她总是在心里想着，最好两人快点闹掰，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能回到原点了。 第55页 许梓然一点都不会知道田佳琪居然有着那么复杂的想法的，在她目前的心目中，只有着田佳琪的三观好像和上辈子不太一样的欣慰，至于其他的，都只能被归类为青春期小鬼的胡思乱想。 所以现在，她最担心的还是这伤口会不会感染。 于是重新推车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问了一下边上的裘郁柔：“这伤口不会感染吧？” 问完以后她才想到，现在的裘郁柔还不是医学生，也还没有跟护理专业的同学取经呢。 果然，裘郁柔有些茫然道：“啊？感染么？我也不清楚，应该不会吧？” 许梓然便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是疾病乱投医了。 众人在岔路口分开，田佳琪骑了一段路，忍不住说腿有些疼，许梓然便停下车说：“要不把车锁在路边，我带你吧。” 田佳琪看了许梓然一眼：“你带不动裘郁柔，肯定也带不动我啊。” 许梓然的心就这样被扎上了一刀。 她有些不服气：“我最近长高了好不好，一米六零了，体重也有八十斤了！” 田佳琪：“不要四捨五入哦。” 许梓然：“……” 两人最后推车回家，许梓然放慢步伐，令田佳琪不至于有太大的负担，夕阳的余热令许梓然身上起了一层薄汗，因为刚才把原本要喝的水冲掉了，许梓然有些口干舌燥，正想着是忍住渴直接回家，还是在一边的小店买瓶水的时候，她听见田佳琪问—— “你还是喜欢裘郁柔么？” 这个问题莫名问的许梓然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不管是真的喜欢还是假的喜欢，这样的问题好像总是难免令人心脏发烫。 它就好像是感情里面的定时炸弹，猛然一炸开的时候，不管本身有着什么样的准备，还是会被炸得人仰马翻。 稍稍平复了心情之后，许梓然故作若无其事道：“我的答案还是上次那个啊。” 田佳琪“哦”了一声。 许梓然用余光瞥着田佳琪的神色，见对方神色淡淡，便又说：“你觉得鱼肉怎么样啊。” 田佳琪做出回想的表情：“嗯……特别，神秘的一个人。” 许梓然没想到田佳琪会给出这样的回覆，顿时一脸迷茫。 她以为田佳琪会说诸如内向啦，安静啦，聪明啦之类的答案，完全没想到，居然会说——神秘？ 田佳琪走的一瘸一拐：“你看啊，我总是不知道裘郁柔在想些什么，你知道么？” 许梓然说：“总不可能完全知道啦。” “我觉得完全不知道。”田佳琪说，“她说某句话的时候，话里好像有其他的意思，但是说到最后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好像也不在意，不会多解释什么。” 许梓然回想了一下，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 她有时候也觉得裘郁柔话里有话，但是整个对话完成之后，她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于是她便对田佳琪说：“可能是想太多了吧，鱼肉应该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田佳琪不置可否，撅起嘴来，做了个古怪的表情。 她不太开心，因为许梓然不知道为什么，果然实在太信任裘郁柔了。 ——信任到，就好像她们认识了很久。 …… 期末考试时间是两天，两天过去以后，大半的学生已经虚脱，迫不及待地立刻回家，或者和朋友们去约定好的地方玩耍。 许梓然拎着包独自走到社团教室的时候，看见教室里只有裘郁柔一个人在窗口静静地坐着。 她搬了把椅子靠窗坐着，把手臂放在床沿上，然后将头枕在手臂之上。 窗帘在摇动之中盖住了她一半的身体，于是从许梓然的角度，便只看见了一截雪白的手臂。 许梓然走过去，站在裘郁柔的身边，笑问：“考的怎么样。” 其实在期末考试的第一天，两人在操场上跑步的时候，便已经说起过成绩的话题。 那个时候许梓然问：“你准备考怎么样？” 裘郁柔便问她：“你希望我考怎么样呢？” 许梓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重生以来，她碰到的最好玩的事情，就是这个了。 过去她从来没有想过，还有人居然能想考几分就考几分。 于是她说：“你觉得你最高能考几分？” 裘郁柔点了点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这样啊，我明白了。” 现在许梓然想起之前的对话，再看看裘郁柔满脸淡然的表情，便不等裘郁柔回答笑道：“这问题太多余了，你当然考的很好。” 裘郁柔没有回答，因为此时是坐着的，于是仰头看着许梓然。 许梓然此时正望向窗外，看着往校门外涌动而出的学生们。 这场景她这些天常常看到，却不知为何仍旧在每次看到的时候，体会到隐隐的怅然。 而裘郁柔看着神色怅然的许梓然。 许梓然有着小小的脸庞和精巧的五官，粗看起来的时候，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小的女孩子。 但是裘郁柔总觉得，对方的那双眼睛，常常展示出一种与旁人不同的成熟。 这种成熟让她觉得，自己是被宠爱着的。 于是她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双眼微微弯起。 正在思考人生的许梓然便听见系统提醒了一下——【亲爱的宿主，您的目标人物很开心哦~】 许梓然听见系统的提醒，便偏头去看裘郁柔，她看见裘郁柔的笑容，心头也是一跳。 为什么开心呢？ 是因为考试考的好，还是因为……别的？ 柔和的光线之下，两人目光相接。 或许是因为光线太美，或许是因为周遭的环境太静谧，以至于令人产生了一种身处梦中一般的错觉，裘郁柔突然开口道：“我如你所愿考的很好，那么，有奖励么？” 话音一落，许梓然和裘郁柔一起呆住了。 裘郁柔想：自己怎么会说出那么奇怪的话来呢？ 许梓然想：裘郁柔居然也会说出这么撒娇的话来么？ 愣神片刻之后，许梓然想到自己经常从系统那儿因为裘郁柔得到奖励，便情不自禁地笑着问：“好啊，你要什么奖励？” 第五十三章 ——你要什么奖励呢？ 这句话就好像扔进平静的池塘里的一颗小石块，飞快地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各种各样的思绪就像是炸裂开来的烟花，散开后掉落在心头的每一个角落。 想要什么奖励呢？裘郁柔想不出来。 她确实有一些自己一时都不清楚的绮念，但是此时此刻，既想不出来，也知道绝对不能说出来。 然后这些念头就好像萌发而出的幼芽，很快生长成了参天的树木，遮蔽掉了内心的每一个角落。 她心绪激荡，神情却越发的平静。 她抬起手来，手心向上，说：“可以把手递过来么？” 许梓然不明所以，把手放在了裘郁柔的手心上。 她看着裘郁柔的面孔，明明对方神色平静，自己却不知道为何满心慌张。 太奇怪了，她忍不住想去看系统，想知道它是不是给了自己什么提示。 裘郁柔要求奖励的话，系统难道不应该说一些目标人物所希望的选项么？ 可是这么想着的时候，许梓然仍然望着裘郁柔的双眼，没有移开目光。 裘郁柔，又到底想做什么呢？ 在摇曳的窗帘之下，时光仿佛变得缓慢起来，对方的动作似乎分解成了一帧又一帧的慢动作，令许梓然随着对方的动作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 而就在这时，社团教室的门被“哐当”地打开了。 田佳琪站在门口说：“考完试有活动么？！” 许梓然下意识抽回手来，望向了门口。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出了问题，为什么居然会像被捉jian似的紧张的心脏砰砰直跳？ 田佳琪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看着裘郁柔和许梓然一片坦然地说：“樊学姐说要请我们吃饭，不过我没有找到张轩夏倩他们，幸好找到你们了。” 许梓然皱起眉头，她不是很想去。 她至今没搞明白，樊一嘉为啥要在她们面前炫耀恋爱的事情啊。 她看着难道就很像活该被秀的单身狗？ ……嗯，虽然她好像是有些饥渴到快对高中生下手了。 许梓然挠了挠头，觉得有些心烦意乱：“我不想去。” 裘郁柔也说：“我也不想去。” 田佳琪看看许梓然又看看裘郁柔，最后走进来也坐在了边上，说：“那我也不去了吧，我比较想和你们一起玩。” “呵。” 不知道为什么，许梓然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声冷笑，不过当看向一边的裘郁柔的时候，裘郁柔神色平静淡然，看上去并不像冷笑了的样子。 还没等许梓然仔细想一下这件事，顺便改善一下现场这谜之尴尬的氛围的时候，门口远远地就传来了樊一嘉的声音。 樊一嘉说：“对啦就是这里，我们的社团教室……我们可是全校第一个社团……嘻嘻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这似乎是一场对话，但是因为樊一嘉的声音特别重，另一个人的声音却特别轻，因此只听见了樊一嘉的声音。 三秒过后，樊一嘉便牵着一个人的手出现在了许梓然她们的眼前。 樊一嘉牵着的那人，穿着白色的衬衣和黑色的长裤，剪了个干净利落的短发，两边的头发剃的很短，露出戴着一颗黑曜石耳钉的耳朵和修长的脖子。 而脖子上则有一个黑色逆十字架的纹身，看起来简直……中二气息十足。 许梓然目瞪口呆。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地叫出来这个人的名字，幸而樊一嘉已经开口介绍，将许梓然快要短路的大脑重新带回了现实。 樊一嘉说：“这是。” 樊一嘉又对“”介绍她们：“亲爱嗒，这是许梓然，这是田佳琪，这是裘郁柔。” 被樊一嘉称为亲爱嗒的便风度翩翩地走过来，伸出手来和她们一个个握手，先握了一脸茫然的田佳琪，再走到了许梓然的面前。 许梓然咬着嘴唇忍住笑望着地面，敷衍地伸出手来握了一下，心里却情不自禁地想：怪不得罗霏霏把二十三岁之前的一切捂得严严实实，原来，是这样的。 第56页 许梓然的反应看上去只是普通的不好意思，罗霏霏不以为意，又去握裘郁柔的手。 裘郁柔却当做没看见，撑着脑袋望着窗外。 罗霏霏也不想和小姑娘计较，便把手收回来，然后向着樊一嘉耸了耸肩膀。 樊一嘉便走过来粘腻地抱住罗霏霏的手臂，说：“她肯定是被亲爱嗒迷倒了，所以不好意思。” 许梓然眼神游离。 许梓然觉得自己应该收回昨天那句觉得樊一嘉不是真心的的话，因为现在樊一嘉看上去活像个在爱情里已经七荤八素的猫，粘着罗霏霏的时候，就像猫黏着猫薄荷。 许梓然便想，有些人果真在感情上是天赋异禀，想让男的迷恋就让男的迷恋，想让女的迷恋，就让女的迷恋。 许梓然认识罗霏霏，是2012年的一场慈善酒会上，那个时候的罗霏霏长发飘飘，穿着香槟色的抹胸礼服，银色的细跟高跟鞋，笑容温柔沉静，正在和跨国企业的总裁交往中。 众人传闻，这是她交的第四任身家过亿的男朋友，但是因为她生活不检点，所以所有男朋友都不会向她求婚。 后来许梓然和罗霏霏认识，说起这事，罗霏霏拍桌狂笑道：“每次都是被求婚后提分手的我真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啊。” 总而言之，许梓然印象中的三十岁的罗霏霏，是个女人中的女人。 但是现在嘛…… 许梓然看着后面的头发完全剃成板寸的罗霏霏。 说真的，要不是因为对方的面孔确实是美的很有特点的那种类型，许梓然还真的有可能会忍不住来。 莫名其妙的，许梓然裘郁柔田佳琪三人就坐在了罗霏霏的车上。 当然，现在可能应该称呼对方为。 这大概是因为许梓然认出罗霏霏之后，没有了先前的排斥，出于“不知道能不能提前结交她”的心态，答应了樊一嘉的邀请。 银色的沃尔沃穿过放学的人群，又穿过了繁华的商业街，又穿过了工业园区，又穿过了郊区…… 许梓然终于感觉到不妙，开口道：“我们不是只是去吃饭么？” 樊一嘉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对啊，去吃饭啊。” 她补充道：“和剧组一起去吃啊。” 许梓然：“……” 她觉得这件事的荒谬程度再次超过了她的预期。 考完试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到了现在，红霞已经满天，眼看着东边远山的边缘，已经变成了青灰色。 许梓然觉得自己已经能想到家里自家妈妈火冒三丈的样子了。 她基本能肯定现在提出回去的要求也肯定不会被答应，但是还是死马当活马医地问了句：“太晚了，还是送我们回家吧。” 罗霏霏理所当然道：“没关系的，不要害羞啊，我们那边有宾馆的，住一晚也没有关系。” 许梓然垂死挣扎：“不，我父母可能会生气……” 樊一嘉便说：“不会的不会的，我爸爸妈妈都不会生气呢，到时候打个电话就行了。” 许梓然颓然放弃了挣扎。 穿过郊区后，已经到了对一般高中生来说完全不熟悉的地方，田佳琪担忧地拉了拉许梓然的衣袖，低声道：“真的没事么？” 许梓然对着田佳琪咬耳朵道：“没事的，这里确实是个影视基地。” 田佳琪惊讶地看着许梓然：“这你都知道啊。” 许梓然正想随便说些什么让这件事变得合理，便感觉到旁边的裘郁柔也拉了拉自己的衣袖。 许梓然把头偏到裘郁柔那边，问：“怎么了？” 裘郁柔抿着嘴，露出思索的目光——她刚才就是看见田佳琪和许梓然说悄悄话觉得不舒服，但是还没有想出来要问什么问题。 但是许梓然已经说：“不用担心啦，这个地方我认识，确实是个影视基地。” 裘郁柔便故作安心地点了点头。 虽然她在看见这辆车和车里的奢侈品牌包开始就没有担心过。 说话间，车子行驶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又过了一阵子之后，便停在了一个农庄风格的餐馆的空地上。 熄火后，许梓然看着驾驶座上的罗霏霏率先下车，然后打开副驾驶座上的车门，对着安然坐着的樊一嘉说了一句：“please。” 樊一嘉这才挂着一副矜持的笑容下车。 许梓然摇了摇头，看着现在的罗霏霏，感嘆着这人果真是说变就变了。 她料想樊一嘉和罗霏霏定然不会长久，但是想到两人都是爱玩的人，因此也没有更担心谁些，只觉得目前看来半斤八两，天生一对。 众人进了农庄，便看见大堂里闹哄哄一片，四处都是在敬酒喧譁，而她们刚进去，便有人迎上来说：“罗少来了，罗少来了。” 许梓然又想笑了。 罗霏霏现在却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称呼，微扬了下巴道：“来小徐，我给你们介绍几个小朋友……” 许梓然觉得这样的环境陌生又熟悉，一时间令她都忘记自己已经重生成了一个高中生，但是当身边的裘郁柔拉住她的手腕的时候，许梓然便意识到了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她们居然被这样莫名其妙地拉到了一个酒宴上。 许梓然皱起眉头，觉得这样的环境实际上并不适合她们。 她有些后悔，她早该想到，罗霏霏会带她们来的饭局，肯定是差不多这样的。 她想把田佳琪也拉上然后出去，却看见田佳琪已经走到了了一边，正对着某个看着有点眼熟的女性做憧憬状。 许梓然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是现在比较火的一个年轻女星。 不过这女星很快就没什么动静了，不知道是结婚嫁人，还是没有资源后黯然退出了娱乐圈。 许梓然环顾周围，看着眼前这些有些眼熟或者全然陌生的人，看着这和未来也没有什么变化的场面，一时感慨万分。 因为宴会太吵，裘郁柔对着许梓然说了好几句话，许梓然都没有听清，裘郁柔便攀着许梓然的肩膀在她耳边说话。 “太吵了，我们出去……” 话语戛然而止。 后面不知是谁，不小心撞了她一下，于是她向前踉跄一步，抱住了许梓然的同时，嘴唇撞在了对方的脸颊之上。 于是清晰地，她看着许梓然的脸庞——变红了。 第五十四章 【亲爱的宿主，恭喜您获得成就“怦然心动”：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能力值500，经验值500）】 虽然系统刷出这么一行话来，许梓然觉得自己很镇定。 ——毕竟她一时也没看懂后面的补充说明都在说些什么。 虽然裘郁柔的话戛然而止，但是她还是知道了裘郁柔要说些什么，于是也不管樊一嘉对她们的挽留，直接走出了大堂，到了外面。 天已经完全黑了，或许是因为在郊区的原因，天空似乎更高远广阔，星河灿烂无垠，蔓延到远处的山峦之中。 还未完全消失的喧譁之中，许梓然听见裘郁柔说：“孜然，你的脸好红。” 许梓然：“……” ——红么？ 许梓然抬手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还抓这裘郁柔的手，便连忙松开，用手扇了扇脸道：“里面太热了。” 做出这蹩脚的解释之后，她转移话题道：“天都已经黑了，估计也没有回去的公交车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打个电话吧。” 虽然是郊区，但是大概是因为向来人流不少的原因，该有的东西也全部都有，许梓然在小卖部用公用电话给父母和田佳琪的父母都打了电话，接受了一番爱的教育之后，讪讪挂了电话，又帮裘郁柔拨通。 待裘郁柔也向家里报完平安后，两人按着开始叫起来的肚子，说：“要不要回去拿点东西来吃？” 生理上的飢饿实在不是硬抗就能抗下来的，虽然很裘郁柔很不喜欢里面的氛围，也勉强点头答应。 两人重新进了大堂，许梓然除了拿东西吃，又去看田佳琪的动静，看见田佳琪此时整备罗霏霏带着，看上去也并没有喝酒，稍稍放下心来。 仔细想想，现在的田佳琪虽然个子已经挺高，但是看脸显然仍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又穿着校服，在场的也都是正正经经的影视圈的人，想必不会太勉强她。 话虽如此，许梓然还是觉得罗霏霏和樊一嘉不太地道，樊一嘉也就算了，罗霏霏却应该不是想不到这点的人，想来是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 许梓然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拉了下田佳琪的衣角，问：“要不要到外面去？” 田佳琪应该没有喝酒，却不知道为何眼睛发亮，一副微醺的样子，她笑道：“这里多有趣啊，为什么要去外面？” 许梓然一边有些担心田佳琪，一边余光瞥见裘郁柔已经出去，又有点担心裘郁柔，便对田佳琪说：“我们都在外面，你要是玩腻了，就去外面找我们。” 田佳琪一脸疑惑：“你们去外面做什么，外面什么都没有。” 许梓然瞥了她一眼，道：“可是里面也什么都没有。” 这么说完，她见田佳琪又被旁边一场谈话吸引，便也不再说什么，拿了一盘水果，转身出去了。 她走到外面，看见裘郁柔蹲在一边的阶梯下面，正在撕碎了一些肉包餵流浪狗。 许梓然却有些怕狗，因此不敢过去，只远远问：“怎么会有一只狗。” 裘郁柔抬头看到许梓然有些害怕的神色，便把肉包扔向远处，那只狗便摇着尾巴追着肉包跑远，许梓然这才走过去，听见裘郁柔说：“你怕狗啊？” “小时候被咬过。”许梓然心有余悸。 “哦？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反正很小，被狗撵着跑了三条街，还是被咬了，阴影。” “是么，我好像也被咬过，但是还是很喜欢狗……” …… 漫天星辰之下，大概有着一种身处陌生地方的无拘束感，裘郁柔都没有了平时还时隐时现的拘谨，两人漫无目的地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直到最后都说的口干舌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两人都渐渐沉默下来，只望着天空发呆。 第57页 许梓然大脑放空，许久之后，突然觉得这是自己重生以来，头一回什么都没有想。 她好像也已经习惯了重生之前那种脑子从来不停的高强度的生活，也习惯了以往那种想要放松就只能靠酒精的模式，直到此刻才突然发现，原来还可以这样清醒地发着呆望着星空放松。 原来少年时代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么？美好到一颗成年人的心，也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变得年轻起来。 想到年轻，许梓然想到了系统所谓的成就。 ——怦然心动么？ 许梓然偷偷地瞟着边上的裘郁柔。 对方扎着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柔软的胎发在夜风中微微地摇晃，额头之下是直挺的鼻樑，接着是微微上翘的嘴唇。 系统提醒她“怦然心动”，是说自己对裘郁柔怦然心动了么？还是裘郁柔对自己？ 许梓然先是怔忡，随后又觉得荒谬。 这个年龄段的裘郁柔对她来说只是小孩子而已，怎么可能怦然心动呢？ 但是如果说是裘郁柔对自己……这种想法未免也太自恋了，对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子，就算出现了什么错觉，也肯定做不得数的。 但是系统向来独断专行，这方面其实没有什么节操，许梓然笑着摇头，觉得这又是一次胡说八道，不过看在有奖励的份上，就算了。 就在这个时候，裘郁柔说：“奖励。” 许梓然吓了一跳，自己刚在脑子里想到奖励，裘郁柔怎么就说出来了？难不成刚才自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但是下一秒，许梓然意识到了裘郁柔在说什么。 裘郁柔目光游离地看着地面上的杂糙，若无其事地说：“奖励，还没有履行。” 许梓然莫名头皮发麻，她一时都不敢看裘郁柔，虽然明明先前已经在脑子里试图有过解释，但是还是满脑子都是系统所说的“怦然心动”。 要是是真的，自己简直在犯罪的边缘了啊！ 法律的力量令许梓然冷静了许多，她还是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因为确实的，她并不觉得自己对裘郁柔有什么太多的绮思。 如果硬要说有绮念的话，许梓然也觉得自己对成人版的感觉更复杂些。 当然，她们其实是同一个人，但是处在许梓然目前的情况的时候，却很难就简单地将她们归类为一个人，这也是难免的事情。 经过这样的思考之后，许梓然看着裘郁柔的时候，便又重新恢复了看着晚辈的“慈爱”目光，她说：“你要的奖励是什么呢？你还没有说呢。” 裘郁柔抿着嘴唇看了许梓然一眼，最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从台阶上站起来蹲在了许梓然的面前。 她又重新捧住了许梓然的手，然后缓缓地将对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裘郁柔抬着双眼，看着许梓然的眼睛说：“想要被摸摸头。” 许梓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击中了。 她的内心开始动摇起来。 糟糕，她可能真的要犯罪了。 幸而在犯罪的边缘，一阵谈话声越来越近，很快有人从大堂里面打着电话出来，看见许梓然和裘郁柔的时候，愣了一下。 ——是罗霏霏。 许梓然和裘郁柔齐齐站了起来，一起看着罗霏霏。 罗霏霏被吓地后退了一步，对着电话里说：“……晚点再说，我这儿有些事情。” 挂了电话之后，罗霏霏看着许梓然和裘郁柔，歪着嘴笑道：“那么内向啊，都不进去玩玩？” 许梓然看见罗霏霏现在这个样子就觉得违和，也懒得回答她这个自我主义十足的问题，便转移话题道：“我们晚上该怎么办？” 罗霏霏走过来潇洒地靠在柱子上，从口袋里抽出根烟来，点燃道：“担心什么，刚才已经帮你们定好房间了，要是无聊，现在就可以过去。” 许梓然看着罗霏霏手上的烟，又看了看对方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纹身。 她想起未来的罗霏霏，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对她说着“抽菸对肺不好，熬夜对肝不好，螃蟹太寒不好”的样子。 和罗霏霏对比一下的话，裘郁柔绝对已经算改变小的那个，除了一些爱好和习惯上的不同，大致性格都已经能看出未来的影子。 这么想了之后，许梓然呷了呷嘴，暗想，自己怎么又联想到裘郁柔了。 看来系统那句胡说八道的影响，果然还是很大的。 她便把注意力放在罗霏霏的身上，说：“一个房间可以睡几个人呢？” 罗霏霏说：“标间，两个。” 许梓然纠结起来：“那我们有三个人啊。” 罗霏霏困惑道：“你们不是四个人么？” 许梓然：“……” 啊，原、原来反而是自己想太多了么？ 下意识觉得罗霏霏和樊一嘉肯定是一间房间的许梓然觉得自己简直太脏了，简直愧对目前这个十五岁的壳子。 罗霏霏也明白过来，似笑非笑道：“年纪不大，懂的倒挺多嘛——你想的事，我还没和嘉嘉做过呢，她八月份过生日，我可以再等等。” 许梓然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抬着脸露出茫然纯良的笑容。 裘郁柔看了看罗霏霏又看了看许梓然，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为什么听完了整场对话，却好像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呢？ 第五十五章 许梓然也在假装没听懂：“什么要做的事？我什么都没想啊，你带樊一嘉来的，难道不和她一间房？”‘ 罗霏霏斜嘴笑着，装出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你转头看看，就知道真正的不懂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许梓然对罗霏霏这表情很不感冒，但还是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见裘郁柔挑高了眉毛，露出迷糊的神情，见许梓然望来，便问了句：“什么？” 许梓然顿时有种带坏小朋友的罪恶感，转头对罗霏霏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是先告诉我们房间在哪。” 罗霏霏抬高下巴看了眼里面，说：“直接走还是等等里面的？” 许梓然知道这种饭局估计要到深夜，看着里头影影重重，便紧紧皱起眉头：“拉出来吧，闹到半夜也不像话，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罗霏霏笑道：“你倒是懂的真是挺多。” 这么说着，率先走了进去，又回头道：“你们跟上吧，说不定里面在发酒疯，把她们拉出来再说。” 裘郁柔伸手拉住许梓然的手腕，在进门之前轻声道：“能不能我们睡一间啊。” 许梓然想了想，觉得裘郁柔这么害羞的人，和樊一嘉睡一间一定不习惯，倒是田佳琪和谁都能自来熟地处起来，两人兴趣方面也有一些重合的地方，因此点头同意了。 她便说：“好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许梓然觉得樊一嘉可能会发酒疯，但是田佳琪是绝对不会的，因为对方虽然个性里有点虚荣好热闹，但本身的生活坏境一直相当单纯，一直以来的角色也是个有些活泼的“乖乖女”，怎么想，都应该不会突然惹出事来。 结果三人进去环顾四周，一眼就看见了和别人划酒拳的樊一嘉，却没有看见田佳琪。 许梓然顿时心中一紧，急忙拉了边上的一个服务员问：“那个高中生呢？” 服务员便向着一边使了个眼色，道：“喏，在那边呢。” 许梓然吃了一惊，往服务员指示的方向看去，看见田佳琪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一把椅子上，眼圈微微泛红。 她连忙走过去，双手扶膝站在她面前，问：“怎么了？” 她远远看时只觉得田佳琪是在伤心，如今走到近处，却愣住了。 田佳琪的表情莫名熟悉极了。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许梓然经常在对方看着自己的时候，看见这样的神情。 很久以后许梓然才明白，这是一种——不甘心的神情。 许梓然顿时有些失措，她刚刚觉得自己变得年轻，觉得世界变得天翻地覆，如今却又看见了某种熟悉的前兆。 就在这时，跟过来的裘郁柔说：“你的腿怎么了？” 许梓然这才反应过来，看见田佳琪拉起了裤子，指着又开始流血的伤口含泪对她说：“刚才被推了一下，腿擦到椅子，昨天的伤口又裂开了。” 虽然田佳琪的神情又让她想起不好的事情，许梓然还是第一时间将怒火对向了外人，气愤道：“怎么回事？谁推了你！” 田佳琪的眼泪没有掉下来，只是抬起含了泪的眼睛，望向人群之中。 ……但是人群里的人实在太多了，许梓然没看出来她看的到底是谁。 直到罗霏霏带着樊一嘉和另外一个带着眼镜的男青年过来，许梓然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柴灵不小心撞到这位小同学了吧……哎哟你还有伤呢，快快我带你去找人看看……” 许梓然想了半天，想起柴灵就是这部电视剧那个现在还有点火后来彻底没了消息的女主角。 因为急着带着田佳琪去给伤口上药，许梓然也没兴致去看看这个她已经彻底忘记长什么样的女明星的模样了，他们带着田佳琪找了旁边的一家卫生所，上了药之后，便带着一瘸一拐的田佳琪先去了酒店。 小青年送田佳琪她们到了卫生所之后便提前离开，于是回去的时候，就只剩下了罗霏霏樊一嘉她们五个人。 樊一嘉在路上表达着不满：“我还想再玩会儿呢，怎么那么早就走了啊。” 罗霏霏便说：“别留着了，接下来的活动少儿不宜。” 樊一嘉更感兴趣了：“会做些什么？……你告诉我嘛~” 前面的情侣狗开始秀恩爱，许梓然关注着地面，防止一瘸一拐的田佳琪受到二次创伤，同时问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 田佳琪倒是没哭，只是有点无精打采：“没什么吧，好像是意外，我就是有点难受，她连看都没看我一下……也是嘛，毕竟她是明星。” 许梓然嗤之以鼻。 也就是现在，明星在大众面前还有层美好朦胧的遮羞布，到了以后那全民娱乐信息传播迅速的年代，看那个明星敢在粉丝面前耍大牌，狗仔就等着个大新闻呢。 她替田佳琪不平，想说“这人也就现在还有点人气了”，又觉得不合适，便说：“你受伤了怎么也不出来找我们？” 第58页 田佳琪的表情就更委屈了：“我找不到你们，腿又疼，根本走不动啊。” 许梓然嘆了口气，无话可说，见田佳琪控诉地看着自己，还得安慰道：“是是不好意思，我们不该出去的。”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酒店大堂，拿了房卡之后，便往各自的房间走。 除了罗霏霏似乎另有打算之外，另外两间房间都在隔壁，许梓然一直到了房间门口，才想到了一个问题。 自己现在扶着田佳琪，但是先前说好，是要和裘郁柔一个房间的。 许梓然一个头两个大，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碰到这样的问题。 罗霏霏带她们到了门口，转身正准备走，樊一嘉又不依了，不高兴道：“你怎么总是扔下我一个人去玩啊。” 两人又纠缠了一阵，罗霏霏没法子，只好先陪樊一嘉进房间安慰她一下。 许梓然便眼看着罗霏霏拿着一张房卡开了一扇门，便立刻把门关上，留下门口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许梓然顿时分钟凌乱，真想大声说一句：说好的会等到生日以后呢！ 也幸亏有了这么一出，这下没了选择，剩下三人只好进了同一个房间，许梓然把田佳琪扶到了一张床上，看了看房间的构造便说：“你腿有伤，就睡一张床，我和鱼肉挤挤吧。” 这么说完，才想起来自己没徵求裘郁柔的意见，正想问问，便听见裘郁柔干脆道：“好的。” 反而田佳琪突然客气起来，说：“干嘛打扰鱼肉啊，我们小时候一张床都挤惯了，她万一睡不着怎么办。” 这回又没等许梓然回答，裘郁柔便说：“我们已经一起挤过了，我睡得很好。” “孜然可能睡不好。” “她也睡得很好。”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许梓然：“……” 许梓然有一种自己是被争夺的丈夫的感觉。 她很快摇摇头甩开了这个荒谬的想法，不管还在抬着无意义的槓的两人，先去浴室洗澡去了。 少女的独占欲也真是不可捉摸啊…… 许梓然洗漱了出来，田佳琪和裘郁柔也没在争论了。 只不过遥遥坐在房间的两个角落，一个看电视一个看书，颇有种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许梓然头大起来，先前明明关系挺好的啊，怎么会因为这样又吵起来了呢？ 许梓然洗完了澡，才发现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只好裹着浴巾出来。 浴巾对于许梓然来说已经足够大，因此一直裹到了膝盖，只不过还是露出了纤细的肩膀和浅洼般的锁骨，在灯光下肌肤泛着淡淡的粉红。 裘郁柔本来在看书，注意力却情不自禁地转开，开始用余光看许梓然的肩膀。 半晌她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举动有些说不明道不尽的猥琐，于是又勉强收回了目光。 可是收回目光后，心中马上开始发痒，眼珠子情不自禁地想要往一边转动。 裘郁柔的这些挣扎都相当细微难以察觉，许梓然自然没有察觉，她现在正在烦恼着没有换洗衣服该怎么办的事情。 她们三人都是被突然带出来的，所以都肯定没有换洗衣服，许梓然闻了闻被扔在床上的t恤衫，勉强道：“条件艰苦，只好先不换了。” 她又转头对田佳琪说：“你别洗澡了，就拿热毛巾擦擦吧，伤口沾了水，发炎就不好了了。” 田佳琪似乎不太愿意：“今天那么热，我出了很多汗的。” 许梓然便恐吓道：“要是发炎了小心伤口越来越深留下疤痕。” 田佳琪果然挣扎起来，最后点了点头，放弃了洗澡这一选择。 田佳琪进去擦身体，便只剩下裘郁柔和许梓然。 许梓然先把衣服套上，在往下拉掉了浴巾，因为没有睡裤，便露出了两条细细的腿。 然后在拉下浴巾的时候，她又想到了系统那句“怦然心动”。 原本毫无波澜的内心突然起了涟漪，许梓然突然开始为自己在裘郁柔面前这样大大咧咧感到不好意思。 但是她很快自我洗脑——对方只有十五岁，对方能知道什么啊。 这样一想，就淡定了很多，只不过还是很不好意思地立刻钻进了被窝，抬起头来，便看见了裘郁柔盯着她看的目光。 许梓然觉得自己的老脸又要热起来了。 她有种自己在小女生面前耍流氓的错觉——虽然她们俩现在明明是同龄人。 许梓然只好转移话题，故作镇定道：“唉，我怎么都胖不起来啊，两条腿根筷子似的，一点都不好看。” 裘郁柔说：“没有啊，很好看啊。” “可是我还是觉得你那样比较好看，有点肉又长，看着也很有弹性的样子。” 话一出口，许梓然暗道不妙。 天吶，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说出这种性骚扰一样的话来的啊。 但是在仔细想想的话，这种对话想当年她大学的时候经常在室友朋友之间发生，好像也没什么。 可是许梓然还是觉得怪异，大概是因为自己在裘郁柔面前说出遮掩的话，而裘郁柔又用一张懵懂无知的脸望着她。 ——果然是在犯罪啊。 许梓然想要以手掩面。 裘郁柔脸带迷惑，道：“是么？你喜欢我这样的？” 这么说着，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腿。 她穿的是长的休闲裤，相当宽松，因此现在只能看到两条腿的轮廓，她坐在一边的沙发上，自己伸直了腿看了一下，大概觉得这样什么都看不出来，便站起来做出要脱裤子的姿势。 但当她的双手放在裤沿上的时候，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自己的脸便刷地涨红了，然后抱着腿蹲在了地上。 许梓然目光游离，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发生，却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她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安慰一下裘郁柔。 但是，要安慰些什么呢？ 许梓然思索片刻，说：“你，你待会儿要去洗澡了，是可以脱裤子了。” ——天，这话为什么听着有点奇怪？ 裘郁柔低着头嗫嚅：“是、是哦。” 这么说着，她重新站起来，又开始脱裤子了。 许梓然觉得裘郁柔今天有点害羞过头了，她猜测是环境陌生的原因，便鼓励道：“别害怕啊，上次不是也在我家脱过裤子了么。” 裘郁柔的脸已经快要折到胸前去了。 许梓然决定闭上自己这张怎么说怎么都不对的嘴，同时把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去。 她看着正在播放连续剧的电视，某卫视正在播放一部经典的古装电视剧。 女主角正指着某个反派说：“脱了他的裤子，脱了他的裤子！” 许梓然：“……”这剧情有毒啊！ 幸好田佳琪这个时候出来了，让许梓然停止了纠结，田佳琪拉开浴室门的一瞬间，裘郁柔突然拉开被子，飞快地钻了进来，贴在了许梓然的身边。 许梓然触碰到了对方光滑的大腿，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尖好像被羽毛扫了一下，痒的都快痉挛了。 田佳琪：“……” 事情已成定局，田佳琪只好认栽，翘着腿上了床之后，说了句：“不洗澡就上床不太好吧。” 裘郁柔便说：“我只是冷而已。” 好像还是不放心，裘郁柔看着书躺了好一会儿，才去浴室洗澡，田佳琪看得一脸受不了，在裘郁柔进了浴室之后对许梓然吐槽道：“这是什么毛病？我一个人睡一张床慡死了好么？” 许梓然笑着点头，说着“当然还是一个人睡慡”。 田佳琪钻进被窝，只露了一只伤腿出来，趴在床上哼哼唧唧：“孜然，疼——” 许梓然看见田佳琪的腿，便只有心疼和好笑，道：“叫你浪。” 田佳琪把头枕在枕头上看着许梓然：“什么叫浪？” 许梓然便说：“是叫你不要那么喜欢玩了。” 田佳琪便说：“我还那么年轻，现在不玩，什么时候玩啊。” 许梓然一想，发现还真是这个道理，简直无从反驳。 果然说起歪理来，绝对还是青春期的人更厉害。 但是许梓然还是想劝劝田佳琪，因为她觉得田佳琪好像对今天碰到的这个饭局太热衷了，她担心对方比以前更快地被不好的氛围影响了——也不是说这环境是有多不好，只不过在什么年纪做什么事，这话听起来像是鸡汤，但是许梓然回头看看，觉得在大多数事情上，还真是这个道理。 田佳琪又不是像她这样重生的人，最基本一点，她要是被娱乐圈的繁华迷了性子，高考肯定就够呛了。 结果没等她把劝说的话说出来，田佳琪就先放了个大招。 田佳琪突然兴致勃勃地说：“孜然，你说我进娱乐圈，好不好？” 许梓然从裘郁柔那儿接过来拿在手上的一本书，差点砸在了脸上。 但是她手腕一抖，勉强没让书掉了，而是一脸严肃道：“这种事情，可不是说说而已那么简单的，娱乐圈可不好混。” 田佳琪撅着嘴：“可是樊一嘉不是已经演电视剧了么？” 许梓然想说这是因为樊一嘉家里有钱，但是转念一想，在充满梦想的少女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好像有点残忍，便换了个说法道：“樊一嘉女朋友是副导演嘛。” “那我也可以找个女朋友啊——或者男朋友。”田佳琪说。 许梓然听到这话，眉头终于没忍住皱起来了，她看着田佳琪，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你是在要求潜规则么？” 大概是许梓然的表情太严肃，田佳琪瑟缩了一下，辩解道：“你这么严肃干什么，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玩笑么？ 田佳琪说的很多话，许梓然都可以一笑而过，只有这件事，她无法当成是玩笑。 正是因为她知道，总有一天，现在还会觉得是玩笑的田佳琪会把这点当做她的人生准则，在她心中，感情终有一天会变成能被利用的东西。 于是她说：“你如果有一天做出了这样的事来，你就不再是我的朋友了。” 这之后，气氛就僵住了。 裘郁柔从刚从被蒸汽塞满的浴室出来，便觉得房间里的氛围变得有点奇怪。 第59页 先前开着的电视已经关了，灯却还开着，田佳琪和许梓然明明都没有睡着，却不知道为什么装出睡着的样子，两个人把身体转到了不同的方向。 她不太在意田佳琪的心情，却因为觉察到许梓然的心情不好有点不安，便小心翼翼地说了句：“我关灯了啊？” 许梓然故作平静地说了句：“嗯，好的。” 裘郁柔关了灯，摸着黑到了床边，许梓然伸出手来引导她钻进了被子里，裘郁柔钻进被子，感受到被许梓然的体温捂热的被窝，在黑夜中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开始脸红和微笑。 她把脸转向许梓然的方向，感受到从旁边传来的体温，心中有种想要伸手去抱一抱的冲动。 不过终究是不敢，因此也只能看着黑夜中朦朦胧胧的影子，在心中荡漾着一点一点晕开的绮念。 许梓然自然不知道裘郁柔在想什么，她今天晚上也懒得看系统了，还是在想着刚才和田佳琪的谈话。 她有点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重，但是又觉得，要是自己这个时候还不把这件事挑明，又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拖到再一次的背叛到来？ 人性是一件完全不能赌的事情，许梓然早就已经知道了。 她心情沉重心虚复杂，翻了几个身嘆了几口气之后，便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距离裘郁柔很近了。 其实这张床对于她们两个来说已经够大，所以许梓然意识到自己离裘郁柔太近的时候，就下意识地想要挪远点。 她刚动了一下，突然听见了裘郁柔蚊吶般的声音。 “……” 许梓然没听清，便轻声道：“什么？” 一阵悉悉索索，裘郁柔靠到了许梓然的耳边。 她再一次开口：“奖励。” 许梓然便想起来了，星河灿烂之下，被罗霏霏打断的摸头杀。 她莫名不好意思，却还是伸出手来，在黑暗之中摸向了裘郁柔的头。 房间太黑，她又不可控制的紧张，于是第一下摸到了对方的面孔，然后才顺着面孔缓缓往上移动。 少女的皮肤柔软而又弹性，温度偏高，似乎在微微发烫。 许梓然几乎要缩回手来，觉得自己好像再做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但是，只是摸头而已啊？ 许梓然一鼓作气，抬高手放在了对方的头顶。 散开的长发像是丝缎，从指fèng间穿插而过，许梓然的手掌先是一顿，然后在轻轻地揉了揉发顶。 黑暗之中，仿佛有一只羞涩的安静的小动物，就这样撞进了许梓然的怀里。 第五十六章 怦然心动。 许梓然又想起这个词彙。 它是不是是指，在心脏开始剧烈跳动的时候呢？ 许梓然想，裘郁柔一定能听到她的心跳。 但是有谁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绷紧神经，难以呼吸呢？ 可是这种情况又是什么样的情况？ 她难以分辨。 她开始后悔自己上辈子活了那么久，居然没有谈过恋爱了，以至于面对这样的小打小闹，居然都没办法从容以对。 ——放轻松。 许梓然这样告诉自己。 ——只是小女生在撒娇而已，放轻松。 心脏在仿佛剧烈跳动了一个世纪之后渐渐平缓下来，许梓然这才发现裘郁柔毛茸茸的头颅，正靠在她的胸前一动不动。 许梓然的手悬在裘郁柔的头上，不敢完全放松地压下去，于是只轻轻搭在发丝上，无意识地将对方脸颊上的发丝拨了个干净。 然而当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又顿时不知道应该把手放在哪里了。 怀中的裘郁柔一动不动，许梓然的身体僵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轻声用气音问：“鱼肉，你还醒着么？” 裘郁柔没有动静。 许梓然渐渐放松下来，她想，裘郁柔应该是睡着了。 她便轻轻地把手从对方的头上收回来，不知道放在哪，就干脆按在了自己的头上。 她捏了捏自己的发丝，在心里感慨：啊，还是裘郁柔的比较软。 这么想之后，她再一次产生了一种意yin未成年人的罪恶感，一时之间，不知是不是心理上本能的补偿，关于未来的裘郁柔的记忆又清晰了起来。 像所有朋友那样，她们也谈论过感情问题。 只不过两个同样没有经验的人，谈论起这的时候实在没有说服力，连一个故事都说不出来，最后就变成了纯粹理论性的分析。 “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咖啡店里，许梓然看见角落里亲吻的情侣，问起这个问题。 裘郁柔说：“这个问题太大，太空泛了。” 许梓然思索了片刻，又问：“那你认为这世界上存在一见钟情么。” “当然存在。”裘郁柔答应地干脆。 “日久生情呢？” “也有。” “你会更倾向于哪一种？” 裘郁柔陷入沉默。 许梓然还记得这个沉默之中，裘郁柔撑着脸颊的手捏了捏耳垂，目光渐渐放空，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么说起来，回答是什么呢？ 许梓然想要翻身，却因为裘郁柔在怀抱中不敢动弹。 回答好像是—— 在流淌着舒缓音乐的咖啡馆之中，裘郁柔说：“如果我一见钟情了，对方却没有，我会寄期望与日久生情的。” “因为爱情啊，是一件多么自私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了。” 说着这个话的时候，裘郁柔微微垂眼，将目光投射在自己的手上。 那个时候，望着目光怅然的裘郁柔，许梓然不知为何，觉得对方一定有喜欢的人。 这或许是朋友之间的某种默契，或者是女人的直觉，但是总归是在那个时刻，有了这样一个想法。 但是如今回想起来的时候，又不太确定，因为裘郁柔从不说谎，而且和她一样，是哪怕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也会一本正经说上半天的傢伙。 就这一点上来讲，在别人面前明明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也不知道是谁传染了谁。 成年裘郁柔记忆里那副性冷淡的表情让许梓然彻底冷静下来。 她现在开始觉得自己刚才那发热的大脑简直太不像话了。 当然，求摸摸头之类的事确实是很萌，特别是由一个害羞的十五岁小姑娘做出来的时候，但是要是因为这样的事就对小姑娘产生什么想法，就未免太禽兽了。 裘郁柔会要求这样的奖励，想必是因为那样的家庭完全给不了她温暖的关系吧。 许梓然毕竟心理上是个成年人，沉静下来后，思绪便开始发散，紧张的心情稍稍淡去，今天晚上的回忆一起涌了上来。 今天傍晚以后发生的事太多了，许梓然一件一件地拣出来。 她居然提前碰到了罗霏霏，而且还是通过樊一嘉。 许梓然记得很清楚，上辈子的罗霏霏和樊一嘉完全没有联繫，是两条笔直的平行线。 罗霏霏现在应该在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繫念大二，能进一个剧组做副导演，想必应该是走后门的。 毕竟当年罗霏霏亲口对她说，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做导演的天分，拍拍小视频，倒是还成。 那个时候的罗霏霏手底下有着活跃用户人数最多的直播网站，她本人作为ceo，是里面最受欢迎的网红之一。 可是现在的罗霏霏会来这个剧组做副导演，想必是对做导演感兴趣的，并不是后来那种“拍腻了”的状态。 樊一嘉想要进北京电影学院，毫无疑问的是因为罗霏霏，两人目前看着也真是蜜里调油，不分你我。 不过这些事许梓然都不想管，最大的问题是，现在田佳琪被勾着想进娱乐圈了。 娱乐圈哪里是那么好混的地方，许梓然上辈子只偶尔有些接触，都知道了无数腌臜的事，何况走红这件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没有十足的好运气，进去了也不过送人头，还容易被里头看上去光鲜亮丽纸醉金迷的浮华迷了眼睛，到时候再想走回普通的道路，也就难了。 许梓然还是忍不住地为田佳琪想东想西，便觉得就算要进娱乐圈，也得是上大学后，绝对不能是现在。 不过今天晚上有些急躁，又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话有些说重了，明天还是应该重新好好说些道理…… 她想着这些，渐渐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沉沉睡去。 平稳的均匀的呼吸伴着空调的声音在房间内起伏，半晌，裘郁柔将头伸出被子，渐渐蠕动到了和许梓然齐平的位置。 她当然没睡着。 她一点都不困。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烧，头脑发昏，整个人却清醒的不行。 窗帘严严实实地拉起来，没有投一丝的光，房间里只有空调主机那代表着打开状态的黄光，和电视机没有完全关闭的红光。 暖色暗沉的光芒，令整个房间有一种奇怪的谜媚，裘郁柔借着这光看见了许梓然平静的面孔，看不太清，像是模模糊糊的山峦，只有着依稀的起伏。 裘郁柔又紧张又害怕，觉得手都在不断地颤抖。 她轻声叫：“孜然，孜然？” 许梓然应该确实是睡着了，所以没有回应。 可是裘郁柔还是紧张，因此忍不住提到了声音，又叫：“许梓然。” 她话音刚落，另一张床上有人出声道：“神经病啊，大半夜让不让人睡觉。” 田佳琪完全没有收敛音量，因此虽然不算提高了声音，在这个黑夜里也已经足够响亮。 裘郁柔顿时屏住呼吸，担心许梓然就算刚才睡着了，现在也要醒了。 不过许梓然睡得很熟，一动不动。 倒是田佳琪翻了个身，转到另外一边去了。 裘郁柔便想：许梓然果然是完全睡着了。 她想到之前，许梓然晚上睡着的时候，也睡得很熟，好像旁边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醒。 这和她完全不一样，她向来是有一点动静，就一定会醒的。 就好像是今天，宾馆的空调不太灵，声音有些过重，她便一点都谁不着，觉得自己的耳朵在受到噪音的碾压。 不过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谁知道呢。 裘郁柔终于壮大了胆子，抬手触摸到了许梓然的脸庞。 她用手指轻轻描摹着对方的脸部轮廓，先是额头，然后是眉毛，睫毛扫在了掌心上，裘郁柔手指微颤，划过鼻樑，到了嘴唇。 第60页 她停下了。 她不敢用力，只觉得触摸到柔软温热的东西，便一下子缩回手，捏起拳头放在了心口的位置。 上次明明亲了。 这次却又不敢了。 裘郁柔想要跟从自己的心去做想做的事。 但是仔细想想的话，跟从自己的心，好像就是个怂。 不过这也不是怂，而是本来就不应该做的事。 没有徵得别人的同意就做这样的事的话，简直太卑劣了。 可是这件卑劣的事已经做过，该怎么办呢？ 裘郁柔在这样的纠结之中，睁眼到了天明。 到天快亮的时候，她见许梓然有了要醒的徵兆，便连忙闭上了眼睛装作睡着，结果居然真的睡着了。 于是许梓然和田佳琪醒来的时候，裘郁柔反而睡着了。 许梓然翻下床先去了厕所洗漱，出来的时候，田佳琪已经坐在了床头，面无表情地直愣愣盯着她看。 许梓然想起昨天的事，便轻声说：“对不起，昨天话说重了。” 田佳琪冷哼一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梓然“嘘”了一声，指了指裘郁柔，说：“她还没醒呢。” 田佳琪翻了个白眼，倒也没有没事找事，压低了声音道：“你昨天说的，是真心话么？” 许梓然略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田佳琪的眼睛一下子暗了下来，却还是故作镇定地抿嘴咬着牙，说：“这样哦。” 许梓然便说：“是这样也不是这样，昨天说的太急，也没有说清楚，晚点再说吧。” 田佳琪便从穿上站起来，套了裤子穿上拖鞋，披了件外套说：“我们去走廊里说。” 许梓然见田佳琪直接开门出去，没办法也只好跟出去，因为没有外套，就披了条浴巾。 幸而外面也没有什么人，大概因为太早，这酒店住的人也不多。 走廊里舖着厚厚的红色地毯，脚一踩上便陷了下去，田佳琪一边踩着地毯一边问：“那么你要说的是什么。” 许梓然靠在门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说。 田佳琪意外的有耐心，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许梓然终于开口：“你可以进娱乐圈，但是要在高考以后。” 田佳琪不明白：“张爱玲都说出名要趁早呢，现在有个机会，干嘛不抓住呢？” “你以为你抓住了机会，可能抓住的只是毒蛇的尾巴。” “什么意思？” “……这事没必要那么急，你总有机会的——不是这种偏门的机会。” 对话停顿了一下，田佳琪还是不知道许梓然再说什么，许梓然也觉得自己说的没头没脑。 “可是樊学姐不是也是这样。”田佳琪又说。 “樊一嘉不一样。” “她是比较漂亮。” “不是因为这个——也不是因为罗……罗伦。”许梓然把罗霏霏的英文名蹩脚地念了出来。 田佳琪顿了一下，问：“那是因为什么？” 许梓然觉得自己应该说什么，但是有因为怕透露一些不该透露的东西畏首畏尾，几乎有些焦躁起来。 “你就当相信我，再等两年，到时候环境更好，机会更多，你考个好学校，有个学历加成，粉丝忠诚度和自豪感都更高，不是更好么？” 田佳琪看着许梓然。 她觉察到许梓然有些焦躁，因此反而放下心来。 其实她昨天晚上说起“进娱乐圈”不过是看见了那些打扮漂亮又可以目中无人的女明星所以临时起意，要是许梓然真没意见，她自己倒也不一定能下定决心，然而许梓然突然对她说了那么重的话，令她整个人像是被装在钟里敲响，脑子都嗡鸣起来。 是不是因为许梓然的心中自己已经微不足道，才令她能这样轻而易举地说出这样的话来？田佳琪昨天晚上忍不住这样想了一夜。 但是现在看见许梓然因为自己而焦躁的目光，田佳琪的心便轻松起来。 她知道，许梓然还是在为自己考虑很多事情的。 如此一来，她到没有那么在意许梓然的解释了，点了点头道：“其实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昨天说的那个话，真的是开玩笑的，那种事要是真做出来了，不就是不要脸么。” 许梓然松了口气：“其实就算不以道德标准来判断，你要是选了捷径，到时候肯定也要在其他地方还的——虽然这是另外一回事了。” 田佳琪点了点头：“好啦好啦，以后再说好了，我也要进去刷牙了。” 两人重新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门重新被关上之后，另外一边的门却打了开来。 罗霏霏从房间里像没骨头似的走了出来，靠在了走廊的墙上。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来，点燃。 半晌，喃喃自语：“啧啧啧，好像碰到了很有趣的人啊。” …… 晨光渐浓。 裘郁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许梓然正在一边穿衣服。 她脱了t恤正在穿文胸，露出光洁的细腻的后背，因为太瘦，有着嶙峋的蝴蝶骨和下凹的嵴背，细细的手指扣好了背扣，又往前拢了拢胸。 裘郁柔看着看着，才意识到自己再看什么，连忙闭上眼睛，许梓然却说：“鱼肉，醒了么？” 裘郁柔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连忙翻了个身，假装自己没醒。 许梓然就没有再叫，半晌，边上传来了沙沙的翻书声。 裘郁柔等着又过了两分钟，才装作醒来，伸了个拦腰说：“你们已经起了啊。” 许梓然看着在两分钟前系统刷出的提醒—— 【新增日常任务：亲爱的宿主，美好的清晨已经到来，而您的目标人物也已经醒来，或许是时候来一个美好的早安吻，来加深彼此的关系了~（能力值200）】 许梓然在心里暗骂：这系统果然神经病啊！ 她无视了这个任务，见裘郁柔的神色有些憔悴，担忧道：“你昨天晚上没睡好？” 不等裘郁柔回答，从厕所出来的田佳琪便说：“她昨天晚上半夜还叫你的名字，也不知道是没睡还是说梦话。” 裘郁柔不想承认自己半夜叫了许梓然的名字，便立刻回答：“是说梦话。” 田佳琪的神情就更诡异了：“你半夜做什么梦啊？梦到叫出孜然的名字？” 裘郁柔：“……” 年轻的裘郁柔没想到自己好像把情况搞得更复杂了。 许梓然连忙圆场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小时候不是还在梦里面哭过么？但是我醒来之后就一点都不记得梦到什么了，估计鱼肉也想不起来了。” 裘郁柔便按着额头，最初迷茫困惑的神情，表示自己是真的想不起来。 田佳琪也没做纠缠，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同时说：“你们说隔壁醒了没，要不要去敲敲门？” 话音刚落，门被敲响，门口传来罗霏霏懒散的声音：“出来直接去餐厅吃早饭。” 说完，也不等回答，就没了动静。 裘郁柔便连忙洗漱穿戴完毕，三人走下了楼，到了大堂问了下餐厅在哪，根据服务人员的指路来到了餐厅。 餐厅里的早餐是自助餐，田佳琪看见意面，就想吃一吃意面，许梓然拿了点面包，放进烤面包机里等着烤熟。 回头见裘郁柔还跟在自己后面，便说：“鱼肉，你要吃什么自己去拿啊。” 裘郁柔眨了眨眼睛，说：“我也想吃烤面包。” 许梓然便说：“那好，我待会儿帮你的也烤了。” 裘郁柔望着饮料那边：“你要什么饮料？” 许梓然说：“热牛奶好了。” 结果两人拿好自己的早餐，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 许梓然笑了一下，觉得裘郁柔这样小跟屁虫的行为，居然也并不讨厌。 她抬起头来找位置，看见床边上坐着的罗霏霏沖她们招了招手，叫她们过去。 晨光之下，罗霏霏举止无力懒散，目光涣散无神，有种漫不经心的靡丽。 ——实际上，看着就跟嗑药了似的。 许梓然微微皱眉，觉得这件事可能不是只是她的想像，现在这个瀰漫着谜之中二感的罗霏霏，搞不好还真的会嗑药。 她嗑药没什么，就是不知道樊一嘉会不会也嗑药了。 许梓然觉得自己没必要关心樊一嘉，但是一想到先前相处了这么久，也有些放不下，便走了过去，看了看罗霏霏道：“樊一嘉呢？” 罗霏霏说：“还睡着呢。” 许梓然凑近想看看罗霏霏的瞳孔，结果闻到了一股烟味和酒味混杂的味道，顿时皱起眉头。 罗霏霏笑起来：“你这个样子，和我妈想确定我有没有嗑药时候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许梓然揉了揉鼻子直起身来，说：“是么。” 她总不能说，自己想要做和她妈一样的判断吧。 罗霏霏又说：“没嗑，就是累，唉，你知道，这种事，和嗑药一样的。” 许梓然听完一愣，随后想起来身边还站着裘郁柔，连忙不再管罗霏霏，把裘郁柔拉到一边去了。 她在心里暗自唾弃罗霏霏，除了觉得对方在未成年人面前开黄腔之外，还因为对方先前还说什么要等到生日以后，结果转眼就没有以后了。 这和后来那个自制力惊人说一不二的罗霏霏不太一样，于是许梓然开始犹豫起要不要提前和罗霏霏交好合作这件事了。 当然，这件事本来就不急，毕竟自己现在也没有什么资本。 不过因为这事，许梓然又想起一件事来，裘郁柔的生日，好像也近在眼前了。 七月二十二日，巨蟹座的最后一天，许梓然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得知裘郁柔的生日的时候，就在七月二十二日当天，那天裘郁柔偶然来她所在大学的城市，便来许梓然的大学看她。 两人吃完肉蟹煲，从餐厅所在的三楼下来的时候，看见了led屏上滚动而过的一条祝福—— xxx，祝你生日快乐！xxx会永远爱你！ 这条秀恩爱的祝福划过后，许梓然本来还想吐槽一句，就听见裘郁柔漫不经心地说：“说起来，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拮据的大学女生许梓然那天剩下的钱只够给裘郁柔买个小蛋糕，还因为在公交车上碰撞变得磕碜的不行，这种愧疚一直情不自禁地留在心里。 第61页 时光回转，这会儿面对着十五岁的裘郁柔，许梓然想起这件事来，便说：“鱼肉，你生日不是也快了么，准备怎么过？” 裘郁柔呆了一下，半晌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第五十七章 许梓然只眨了下眼睛，就已经在心里编好了藉口。 “上次建社团填申请的时候，不是填过出生年月嘛，我交的时候看见了，你是7月22日。” 裘郁柔低着头撕着面包，不好意思地说了句：“你记住了啊。” 许梓然笑着点头。 裘郁柔抬起头来，神色显然是开心的，但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你生日的时候我都没有送你礼物，反而还是你送了我手套，这次还要你给我过生日，挺不好意思的。” 许梓然摇了摇头：“那时候你不知道我的生日，如果你知道了，不是也会给我送礼物的嘛——何况我生日的时候还要上课，你就刚好放假，一定得好好计划计划。” 裘郁柔面露顾忌，正想说话的时候，田佳琪过来坐在了她们边上。 她拿了一大堆的吃的，有面条有包子甚至还有炒饭，看了眼裘郁柔和许梓然吃的东西，便立刻说：“你们都吃这个啊？很好吃么？” 这么说着，似乎又是蠢蠢欲动地想去拿。 许梓然哭笑不得，说：“你先把你手头上的吃光吧。” 结果田佳琪果然吃不完，半哄半骗地希望许梓然帮她吃掉点包子，许梓然也没有吃的全饱，便从田佳琪那拿来两个包子，又夹了其中一个递给裘郁柔，说：“你也吃一个吧，这好像是奶黄包。” 她记得裘郁柔喜欢吃奶黄包。 裘郁柔接过，说了声“谢谢”。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樊一嘉的声音—— “你怎么都不叫我自己就起床了？” 许梓然回头望去，看见樊一嘉气势汹汹地往罗霏霏那儿走。 许梓然保证自己并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下意识上上下下瞧了樊一嘉一眼，觉得对方并不像是情慾刚萌动过的样子。 虽然许梓然自己没有什么经验吧，但是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么，要樊一嘉昨天真的被酱酱酿酿了之类的，作为一个“第一次”，哪能是现在这个模样。 当然，并不能排除樊一嘉天赋异禀，但是更大的可能性，是罗霏霏又骗了她。 对方以后说起谎话来信手拈来，以至于许梓然和她相处久了，都不能判断对方哪句真哪句假，只知道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全信。 不过说起来，还有一种可能性……可能是她搞错了“上下”吧→_→ 虽然罗霏霏目前的外在形象更像是攻的一方，但是人家小两口关起门来的事，外人哪里能知道呢。 许梓然的脑子里在一秒里就流过了那么多的信息流，而那边樊一嘉已经和罗霏霏重新黏糊起来了。 两人我餵你一口你餵我一口，味道最后，又是四目相对，口齿交接，缠绵悱恻。 许梓然眉头一皱，见田佳琪和裘郁柔居然都看着那两人，连忙道：“看什么看，非礼勿视不知道么？” 裘郁柔连忙垂下了眼，专心吃包子，只不过双颊绯红，像是清晨天边的云霞。 田佳琪却还是忍不住兴致勃勃地偷瞄，然后轻声地问许梓然：“孜然，你说接吻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简直戳许梓然痛脚，毕竟三十岁脸初吻都没有交出去，许梓然一直为此耿耿于怀。 于是她说：“我怎么知道，这种事有什么好做的，多噁心啊。” “咣当”一声，裘郁柔手上的叉子掉在了地上。 裘郁柔弯身去捡，又听见田佳琪说：“要不然我们试试吧。” 裘郁柔捏紧了手上的叉子，金属冰冷的质感贴在手心，令她发热的大脑渐渐冷静。 许梓然说：“别闹。” 裘郁柔捡完叉子起来，樊一嘉挽着罗霏霏过来了。 罗霏霏眼下正常了很多，只是仍然眼眶发红，大概是因为她大白天喝酒的原因，她说：“要不要去剧组看看？” 许梓然对此不感兴趣，田佳琪却眼睛发亮，非去不可。 鑑于现在已经放假，在拿成绩单之前也无事可做，许梓然最后同意了，只是说好，晚饭之前一定要回家。 结果到了剧组，田佳琪便跟着罗霏霏樊一嘉她们去见明星，许梓然和裘郁柔对见明星不感兴趣，就在一边阴凉的地方休息。 边上除了许梓然裘郁柔之外，还坐着一群群众演员，她们还没坐上一会儿，就有人来找她们搭话。 “小姑娘，你们认识罗少？” 许梓然看了眼来人，见是个三四十岁的女性，便客气地说：“也就是认得出而已，朋友的朋友。” “樊小姐的朋友？” 许梓然摇头：“不，同学。” 来人笑了笑，道：“你别紧张，我就是好奇问问。” 许梓然烦不胜烦，便拉了裘郁柔一下说：“我们去一下厕所。” 许梓然和裘郁柔走远了，便到了一个古建筑里，这地方似乎是一个仿造古代园林的建筑，弯弯绕绕很多，许梓然拉了裘郁柔进了花园，见没什么人了，才停下脚步，再环顾四周，见景致秀丽精巧，一时也挪不开眼睛了。 “没想到这地方还挺好看的，这波不亏啊。”许梓然说。 裘郁柔弯着眼睛笑了笑，似乎也觉得很开心。 两人本来准备好好逛一下这个园林，然后在中午吃中饭的时候出去看看田佳琪她们好了没，结果逛了大约二十来分钟，天色便沉沉地阴下来，没过多久，瓢泼大雨便倾盆而下。 许梓然和裘郁柔都被淋懵了，见前方有个小小的四面封闭的凉亭，便连忙跑了进去。 跑进去后抬头一看，见亭子前面有个匾额，上书“听雨轩”。 许梓然便乐了。 她在这个亭子里绕了绕，说：“下雨的时候我们进了听雨轩，我们这运气，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裘郁柔低声说了句：“应该是好的。” 许梓然没听清，问：“你说了什么？” 裘郁柔摇了摇头没重复，从竹制的窗口望出去，看见一丛丛绿色的芭蕉，被雨滴打的东倒西歪，雨水打在芭蕉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许梓然拿出纸巾擦了擦看上去本来也并不脏的长椅，招呼裘郁柔坐到自己身边后，便说：“反正被困住了又没什么事做，我们还是来说说你的生日吧。” 许梓然身体前倾拿手撑着脑袋，歪头看着坐在一边的裘郁柔，说：“你想收到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她本来想问裘郁柔以往都怎么过生日，想到裘郁柔家的氛围，便觉得问这个问题更像是在揭伤口，因此便换了个问题。 结果这个问题还是问的裘郁柔面露纠结，说不上话来。 许梓然便说：“你要是想不出来，我就自己随便送了，就当是个惊喜，怎么样？” 裘郁柔点了点头，却问：“那你想收到什么样的礼物。” 许梓然以为裘郁柔要开始为她明年的生日做准备，便笑道：“我要的东西太多了，一时都举不出例子来。” 这是实话，成年人的欲望总是比青少年的都更多些，特别是许梓然这样来自未来花花世界的心理上的成年人，有些想要的东西，现在都还没发明出来呢。 裘郁柔面露沉思，道：“这样啊。” 夏日里的暴雨，本来就是来得也快去的也快。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雨便渐渐停了下来，阳光破开云层，路面很快就干了一半。 两人便连忙想要走回原处，结果开始找路的时候，才发现来得时候急匆匆拍的，没有看路，再加上园子里的路都差不多，一时间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不过许梓然也没太着急，只一条路走，不多时，总算看见了人群。 既然看见了人群，便松了口气，连忙走过去，正准备问问路，看见前面是围成里三圈外三圈的人群，好像在看什么热闹。 许梓然本来对热闹什么的不感兴趣，只想问路，结果眼睛一扫而过，便凝滞住了。 被在人群之中围观的，居然是田佳琪。 她不清楚是她们自己绕回了原路，还是田佳琪她们在另一个剧组串门。 她只知道田佳琪满脸通红，显然是喝醉了。 虽然喝醉了，也仍然在喝，手上拿着一瓶啤酒，喝了一半，吐了一半。 许梓然拨开人群，尖声叫道：“你们疯了么？她还未成年！” 罗霏霏站在一边靠着柱子，无所谓道：“她自己要喝的，没人逼她。” 许梓然瞪着一边的樊一嘉，樊一嘉急道：“我真拦啦，可是最开始以为喝点没什么，后来就根本拦不住了啊。” 许梓然冲到田佳琪身边，把她手上的酒直接扔在了地上，然后紧紧抓住她的手腕，说：“快跟我走！” 酒瓶在地上敲了个粉碎，田佳琪的目光还茫然追随着酒瓶，身边的人起闹道：“那可就输啦，输了就没有这个角色了。” 许梓然被吵得头痛，瞪着一边吵得最凶的人，厉声喝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原本只觉得这是一群高中生没什么可怕的，被许梓然这么一瞪，竟有些情不自禁瑟缩了一下，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有人撺掇着说田佳琪适合里面的一个角色，只不过这个角色是个小太妹，最擅长喝酒，田佳琪现在的形象太乖，所以不适合。 田佳琪实在很想试试，因此被哄着哄着，就开始喝酒了。 许梓然气的脑仁都疼起来，她一边生气田佳琪太容易被哄，一边又生气眼前这群人简直不是人，指着周围的人高声道：“你们这样拿一个小姑娘寻开心，都不会不好意思么？” 众人纷纷沉默，面面相觑。 寂静之中，罗霏霏笑了一声：“想要得到什么，当然要付出什么代价，哪有人会因为你是小孩子，就来怜悯你呢？” 许梓然目光冰冷地看着罗霏霏。 她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失望，愤怒和失望交织之下，便开始口不择言。 她说：“罗霏霏，再过十年——不，再过五年你回头来看看你做的这些事，你来看看，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就是个垃圾。” 这么说完，许梓然拉着还在发酒疯的田佳琪，走出了人群。 第62页 第五十八章 许梓然拉着田佳琪往外面走，这回不知道是不是时来运转了，居然很快就找到了出路。 她和裘郁柔凑了下零钱，在公交站牌等公交车。 田佳琪扒着许梓然的脖子，哼哼唧唧地撒娇道：“要喝酒啦，人家要喝酒啦。” 裘郁柔往边上看了好几眼，终于说：“要不我来扶田佳琪吧。” 许梓然把田佳琪一直往自己衣领里面伸的手拉下来，说：“不用了，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 裘郁柔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说：“我就是觉得你有点吃力。” 这是实话，许梓然小小的一只，被田佳琪压着的时候，整个人都快看不到了。 许梓然便说：“那好吧，我们交换着来。” 裘郁柔便伸手来拉田佳琪，田佳琪醉眼朦胧，见裘郁柔伸过手来，便皱着眉头挣扎道：“你干嘛啦，你走开，最讨厌你了……” 裘郁柔恍若未闻，强硬地掰着田佳琪的肩膀把对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然后牢牢按住了。 倒是许梓然不好意思，说：“她这是醉话，你别当真。” 裘郁柔笑了笑，说：“我知道的。” 许梓然觉得裘郁柔脾气确实好，和身边的其他人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特别是……比方说，现在从不远处追上来的樊一嘉。 明明刚才出了这样的事，樊一嘉的表情看着却好像比她们还要愤怒，横眉冷对道：“你们怎么这样啊，不就是开个玩笑么？” 许梓然懒得和她说话，但为防止对方纠缠，便说：“嗯嗯就当我们开不了玩笑，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行不？” 樊一嘉的脸上便多了丝惊慌：“这、怎么会这样呢，我就是想感谢你们请你们吃顿饭然后来剧组玩玩而已，我是出于好心啊。” 许梓然几乎要冷笑起来。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这世上最没办法的事，就是蠢人好心办了坏事。 因为就算他办了坏事，你似乎也没办法责怪他。 许梓然也懒得责怪樊一嘉，她就是想明白了，自己最开始就不该心软，就不该心存侥幸。 就好像她看见现在的罗霏霏的时候，就不该心存侥幸地觉得对方会和以后重合。 但是她也是觉得纳闷，明明十年后的罗霏霏最大的缺点也就是绿茶婊了点，为什么现在就是个中二叛逆五毒俱全的渣呢？难不成十年后过的那么养生，是为了弥补之前的放浪？ 想到现在的罗霏霏，许梓然抬头看了眼樊一嘉，有点想劝樊一嘉离罗霏霏远点。 但是她多少知道，热恋期的小情人，旁人是绝对劝不进去的。 然而再仔细一想，她又觉得樊一嘉会和现在的罗霏霏纠缠上，可能是自己扇动的蝴蝶的翅膀，要是樊一嘉真的着了罗霏霏的道，好像主要是自己的问题，如此心中摇摆不定，眼看着公交车来了，终于说了一句：“樊一嘉，你最好离罗霏霏远点。” 樊一嘉一愣，笑道：“你愿意跟我说话啦？——话说你怎么知道的真名的，我都吓了一跳呢。” 许梓然一时间觉得樊一嘉这永远搞不清重点的样子令人厌烦极了。 再想想，十年后的樊一嘉比起现在的罗霏霏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搞不好臭味相投，顿时也没有什么劝的打算，见公交车来了，就上了车。 她想：要是樊一嘉和她们一起上车的话，她就继续劝劝。 然而樊一嘉果真没有和她们一起上车。 她略有些遗憾地说了句“那么早就走了啊”，就目送她们艰难地把田佳琪拉上了车，然后摇着手笑着说了句：“之后再来玩啊。” 许梓然嘆了口气，和裘郁柔一起拉着田佳琪到了最后一排。 她有些担忧地看着田佳琪，说：“她以前就有点晕车的，现在喝了酒，不知道会不会吐。” 这车还很空旷，司机听到了她的话，便高声严厉地说了句：“别吐在车里。” 许梓然连忙答应，翻遍全身，却没有找到一只塑胶袋，忙问裘郁柔有没有。 裘郁柔从包里拿出一只文件袋来，说：“要是实在没办法，就吐在这吧。” 许梓然稍有点放心地点了点头。 车程过半，田佳琪果然开始晕车，喊着“好难受”。 许梓然一边拍着田佳琪的背，一边叫裘郁柔把文件袋给她。 裘郁柔却没动，只说：“我来好了。” 果真没过多久，田佳琪就开始呕吐，裘郁柔把文件袋放在田佳琪的嘴边，把原本许梓然的工作接了过来，一边拍着田佳琪的背一边让她吐了个干净。 许梓然发觉自己不知不觉竟然都无事一身轻了，一时有些怔忡，便呆呆看着裘郁柔照顾田佳琪，看着对方细心又温柔的动作，和专注的目光。 她突然觉得自己过去果然想的太多了，裘郁柔那么温柔的人，当然对谁都是很好的。 这并不是爱，更多时候或许只是一种教养而已。 这么一想，也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松了口气，许梓然瘫坐在椅子上，望向窗外。 青山连绵之中，阳光炙烈。 这天许梓然在田佳琪稍微酒醒之后才和田佳琪一起回家，田佳琪有点喝断片了，却多多少少想的起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丢脸的几乎无颜见人。 而许梓然每次见面总要问她“是不是把自己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田佳琪于是干脆足不出户。 许梓然虽然生气田佳琪不听自己的劝告一意孤行，但是还是担心对方会留下什么阴影，于是到了七月二十一号拿成绩报告单那天，就把田佳琪从家里揪了出来。 田佳琪还是不想出门，被许梓然拉到了楼梯口，也是有气无力地抱着栏杆不撒手：“我不要出去啦，反正晚上还有家长会，我的成绩报告单就让我妈拿好了啊。” 许梓然无语，好声好气道：“你这样一直呆在家里算怎么回事啊，那天的事又没有别人知道。” 田佳琪撅着嘴：“肯定有别人知道了，樊一嘉是个大嘴巴，她什么都不会瞒的。” 许梓然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没想到，田佳琪对樊一嘉的认识还挺充分的。 “……话是这样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也于事无补了啊，难不成你以后永远不出门了啊。” “过了这个暑假，大家就忘记了，总之我现在才不想见他们。” 许梓然觉得，这个“他们”里应该还包括了裘郁柔。 她忍不住替裘郁柔抱了下不平：“当时在车里鱼肉都是怎么照顾你的你都忘了吧，你还要好好谢谢人家才行。” “好好好，谢谢谢，但是下个学期再谢不是也来得及嘛。”田佳琪还是不想去，“孜然啊，你现在说话怎么跟我妈似的。” 她话音刚落，田母拿着菜刀从拐角走出来，说：“我怎么说话的？快给我滚去学校！” 诸多压迫之下，田佳琪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学校了。 她原本因觉得会受到指指点点而浑身难受，结果没想到到了学校，居然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件事。 她大感吃惊，偷偷说：“难不成樊一嘉这回没有大嘴巴？她的神经回来了？” 这件事暂时无解，不过到底是一件好事，田佳琪心中平静了些，并且这种平静很快在拿到成绩的时候变成了高兴。 因为班主任满面春风地说：“这一回，我们班很多同学的进步都非常大，比如说张轩啊，田佳琪啊，许梓然啊……当然还有裘郁柔，她还是考了全年级第一，分数超过第二名五十分……” 许梓然眉头一挑，暗想：这个第二名，不会就是夏倩吧？ 第五十九章 不出意外，果真是夏倩。 虽然班主任没有说名字，但是下午到社团教室的时候，夏倩已经在教室里嚷嚷开了。 “……有没有搞错啊，这次的物理居然能考满分，最后一题明明是超纲的，数学填空题最后一题也不对劲，啊啊啊啊啊啊！！！” 许梓然暗想：这姑娘心可比她想像中的大多啦。 明明上次还会因为裘郁柔比她考的好生气，现在居然都会吐槽了。 许梓然没进教室的时候就已经听见了夏倩的声音，于是忍不住对一边的裘郁柔说：“你应该小心点，她又要给你下战书了。” 裘郁柔不置可否。 等她们进了教室，夏倩果真一下子沖了过来，走到裘郁柔面前盯着她的脸盯了半天，盯的许梓然都觉得瘆得慌了，才说：“你这个脑子是怎么长的？” 话说着的同时，便抬起手来，往裘郁柔的手伸了过去，裘郁柔微微皱眉，将脸偏到一边，然而还是偏的太慢，被抓到了头发。 许梓然看的眉头一皱，忍不住道：“别动手动脚的。” 夏倩见裘郁柔神色不愉，便收回了手，又说：“裘郁柔，明天不是你的生日么？要不要出来吃饭？” 她这话说完，许梓然吃了一惊，原本以为只有自己知道裘郁柔的生日，没想到夏倩居然也知道。 夏倩这话一说出口，整个教室都闹开了。 张轩高声道：“居然就是明天，怎么不早说啊。” 田佳琪也吃惊，看着许梓然问：“孜然你知不知道啊，就是明天么？” 许梓然本来觉得裘郁柔不会喜欢太过吵闹的环境，只想私底下给她过一个生日的，没想到夏倩居然把这事说了出来——问题是，自己知道裘郁柔的生日没什么稀奇的，夏倩是怎么知道的呢？ 许梓然便情不自禁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夏倩说：“我之前去办公室帮老师批试卷，看见了你们班的人员登记表，就看了下。” 许梓然听了这话，心中佩服夏倩对细节的注意力很好，却又不知为何有点不太痛快。 她思来想去，便觉得自己或许是在埋怨夏倩把这事抖了出来，以至于事情让那么多人知道，变得麻烦了起来。 这种情况下，就算想要私下里过，似乎都不太合适了。 许梓然觉得这场生日或许会变成众人聚会，裘郁柔却面不改色地说：“我不准备过。” 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夏倩有点吃惊：“这样么？我还以为大家可以聚在一起玩了呢。” 第63页 裘郁柔平静地点头：“嗯是的，有点事情。” 晚上是家长会，家长会的流程，一般是前面一个小时家长和孩子一起被老师训话交流，后面一个小时也是家长和老师之间的单独交流。 这一会社团里的人都考的好，因此都春风得意，完全没有紧张担心的模样，一个个反而有些嘚瑟。 众人在教室休息了下，眼看着到了六点，便陆陆续续去接自己的爸妈。 许梓然本来也准备去，见裘郁柔没什么动身的准备，便叫田佳琪顺便接一下许母，自己则在教室里陪一会儿裘郁柔。 田佳琪开始不太愿意，噘嘴道：“她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你陪啊。” 但是后来想到裘郁柔的家庭情况，和之前对方悉心照料她的模样，便不甘不愿地应承下来。 教室里的人便渐渐走空，只剩下许梓然和裘郁柔。 天色渐沉，许梓然把教室里的灯开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裘郁柔这个反应，她妈应该又不来家长会。 但是不来其实是预料之中的事，毕竟就算沈飞瑶实在非常关心裘郁柔，以她工作的忙碌程度，也很难在今天就刚刚好有空。 许梓然猜测裘郁柔是难过的，然而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 所有安慰的话语在这种情况下，都实在太苍白无力了。 然而裘郁柔见许梓然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太过于沉郁的表现影响到了许梓然，连忙找了个话题说：“虽然刚才跟夏倩说有事，但其实只是想邀请你一个人去我家过生日而已。” 许梓然便说：“我当然知道啦，说起来，明天陈阿姨说了要准备些什么饭菜么？……” 两人没营养地说了半天，眼看着天完全暗下来，原本闹哄哄的校园也开始安静下来。 许梓然暗自嘆气，面上淡定道：“好像要开始了，我们也过去吧。” 裘郁柔微微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 她神色如往常般平静无波，看不出有什么心思。 许梓然心中一紧，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把裘郁柔的手牢牢握住了。 她从前从来没有想过，裘郁柔原来有着那么沉重的心思。 未来的裘郁柔总是显得那么驾轻就熟，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值得她为之在意的东西，但是现在的许梓然多少知道了，或许在那个时候，裘郁柔已经把她所在意的都抛开了。 一些原本会带来沉重的，悲伤的东西。 柔软的手掌中渐渐渗出薄汗，裘郁柔因为许梓然的举动而有些惊讶的目光，在许梓然笃定的神情中平静下来。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许梓然说。 裘郁柔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我也会的。” 夏日的燥热在缓缓走开的黑夜之中渐渐褪去，蝉鸣之中，微风浮动。 …… 许梓然和裘郁柔到教室的时候，家长会已经开始了，她们偷偷地从后门进去，结果理所当然地还是被发现，此时在讲话的英语老师白了她们一眼。 虽然翻着白眼，但神情还是笑着的。 成绩好的人所收到的待遇，果真是不同。 许梓然熘到自己的座位上，她妈妈先头想装作生气的样子，等她到边上了，却绷不住笑了起来，说：“第二名啊？” 许梓然这次的成绩是全班第二，因为英语的高分因此都超过了程浩言，放在全年级段也有十二名，这简直是惊人的进步，许母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许梓然看见她妈那么开心的样子，也是禁不住的想笑，同时她觉得吃惊，她过去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她考出好的成绩，可以让她妈那么高兴。 比以后的任何时候都要高兴。 许梓然便想，或许在家长的心目中，自己的孩子永远是长不大的形象，于是学生身份带来的成就，也总是更让他们开心吧。 因为老师在讲台讲话，许母也就没有说上太多，只不过每次听到老师表扬，总会笑成一朵花儿来，眼神里又隐隐有些得意。 家长坐了学生的位置，按寻常光景，许梓然应该是像别的学生似的站在边上，不过因为裘郁柔妈妈没来，许梓然便和裘郁柔坐了同一把椅子，你一半我一半的，肩并肩排排坐着。 电风扇在头顶上不断的转动，带来清慡的凉风，许梓然头一回觉得家长会那么惬意。 完全是他们这一批人的表彰大会嘛。 最开始许梓然还意思意思低头害羞脸红，后来连装害羞都懒得装了，就同裘郁柔对视着微笑，分享彼此的得意。 虽然说，裘郁柔可能是不得意啦。 第一阶段进入尾声，所以老师都已经说完话，教室开始变得闹哄哄的，因为家长开始和孩子说话。 许梓然耐着性子听着明明得意的快要飞起来的许母沖别的家长谦虚地说话—— “哪有哪有，整天在家里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做的作业……” “也是嘛，小孩子贪玩，不过心里应该有数的……” “……没在管的，怎么管啊，现在的小孩子，你想教训她，她比你说的还头头是道的。” …… 许梓然在边上一脸受不了，便不管她妈说的牛逼，对裘郁柔说：“呆会儿回家了小心点，现在天那么晚了……” 她这话说了一半，因为裘郁柔神色突变，而停了下来。 她顺着裘郁柔的目光望向门口，也禁不住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而许母惊讶地说：“这不是裘郁柔的妈妈嘛，怎么现在才到啊。” 沈飞瑶出现在门口，令原本吵闹的教室都安静了一瞬。 大概是因为对方的气质和这儿的大部分家庭妇女格格不入，白色的西服套装包裹着纤瘦的躯体，神情又是疲乏，又是亢奋。 她对一边的老师问了句：“不好意思来晚了，现在快结束了么？” 得到否定的答覆后，沈飞瑶便走向裘郁柔的位置，微笑道：“对不起柔柔，来晚了。” 裘郁柔和许梓然已经站了起来，裘郁柔的表情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不开心，笑是笑了下，看着却不像笑到了眼底。 但是许梓然替裘郁柔开心，她想，看来经过上次后，裘母果然已经下意识的有所改变。 不过这种感情的创伤，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就能治癒，需要一段不断的时间来覆盖。 没过多久，学生们便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许梓然和裘郁柔本来也要走，沈飞瑶却叫住裘郁柔说：“柔柔，等下妈妈带你一起走吧。” 裘郁柔拒绝的干脆：“不用。” 沈飞瑶便笑道：“你等我说完啊，我们晚上就住到机场附近的酒店去，我请了假又买了明天早上的机票，我们去海南度假顺便帮你庆生，好不好。” 这一回裘郁柔犹豫了半秒，才说：“嗯……不要。” 沈飞瑶有点笑不下去了：“为什么啊，妈妈原本想给你惊喜的。” 裘郁柔皱起眉头：“你打乱了我的计划，你为什么不跟我事先说好呢？” 沈飞瑶便道：“你的计划？你有什么计划，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啊。” 裘郁柔说：“我要在家里过生日，陈阿姨已经说好要给我做我喜欢的菜了。” 沈飞瑶张口欲言，许梓然却快受不了对方这眼看又要把一切搞砸的样子，连忙说：“商量的机会还有很多啊，你们好好想想，回去也可以说的。” 沈飞瑶因为上次裘郁柔的坦白，其实看许梓然相当不顺眼，下意识就想反驳。但她毕竟不是小孩子，仔细想想，便知道许梓然是在暗示让她们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便说：“好吧，那你先走，我们回头再说。” 因为这对话的缘故，许梓然和裘郁柔晚了一步，走廊上的学生已经走空，许梓然瞧了下裘郁柔的神情，觉得不用系统提醒就能知道对方不太开心。 可是她没能猜出裘郁柔为什么不开心。 如果说先前沈飞瑶没来参加家长会令裘郁柔失落的话，但是后来沈飞瑶显然是好不容易才来了，裘郁柔为什么不开心呢？ 因为沈飞瑶来的太晚？ 许梓然并不觉得裘郁柔是那么任性的人，如果连她都能觉察到沈飞瑶的苦心和疲乏的话，裘郁柔应该也能觉察到才对。 许梓然开始无意识地划拉下系统，想着系统不知道能不能给她提示。 系统最后一个刷新的任务，就是【目标人物的生日】，除此之外，便是今天的日常任务。 生日么…… 许梓然想，难道是因为裘郁柔不想要放弃先前和她的约定，又其实想和母亲一起出去玩，因此纠结之下，才不开心起来么？ 她觉得这个解释算是比较合理的，于是沉吟着开口道：“其实，明天的话，你也可以先去海南的。” 裘郁柔露出吃惊的目光来：“为什么？” “嗯……机票不是都买好了么。” 裘郁柔低头看着地上两人的影子：“你希望我去么？” ——你希望我去么？ 许梓然因为裘郁柔的这个问题愣住了。 她设想了很多接下来的话语，却没有想到裘郁柔会这样问。 她既然问出了这样的对话，是不是代表着对方并不是她所猜测的那样想要和沈飞瑶一起去度假，亦或是，希望自己给出肯定的答覆？ 许梓然不知道自己到底从什么时候变成了那么纠结的人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她正在越来越纠结于和裘郁柔的对话。 可是给出回答这件事迫在眉睫，并不允许她做出更多的思考。 她的人生经验呢？她的人生经验是否告诉过她，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该说些什么呢？ 在这一两秒里，她抬头看了眼裘郁柔。 透过此时裘郁柔的面孔，她似乎又看见未来的裘郁柔冷淡却专注的目光。 “我……我当然不希望你去。”许梓然说，“毕竟先前不是说好了嘛，我还是很期待的。” 她给出自己心中的答案。 ——如果当一个问题你开始左右摇摆的时候，就说出你心中真正想要的答案吧，因为另外一个虚假答案的价值，既然不足以让你一口说出，你又何必犹豫呢？ 很多年后，裘郁柔这样说。 “什么样虚假的答案的价值，会超过真相？”那个时候的许梓然接着问。 第64页 “那个虚假的回答会告诉你答案。”裘郁柔说。 现在想来，未来的裘郁柔似乎总是会说些奇怪的本质悲观的话语，就好像……就好像…… 许梓然想，和现在的裘郁柔比起来，未来的裘郁柔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就好像她的人生已经发生过无数最坏的可能。 如果这是真的，许梓然并不希望今生的裘郁柔同样碰到。 那些话语，她希望眼前的裘郁柔不会再次说出。 她希望对方能感受到许许多多的爱，从而驱散眼前的阴霾。 而这爱不会成为滞碍。 “虽然我希望和你一起过你的生日，但是你要是和你妈妈一起过的话，也很好啊，毕竟去度假需要更多的准备，我们的聚会什么时候都可以。”许梓然看着裘郁柔的面孔，这样认真地说。 她希望裘郁柔能够理解她的话语中绝对没有任何强迫的意味。 她相信裘郁柔能够理解。 裘郁柔抬起头来，露出轻松的笑容。 “可是，比起去度假，我和你希望和你在一起啊。” 许梓然有些吃惊：“真的么？可是你妈妈也好不容易请了假吧？” “在家里休息一下又有什么不好的？说起来，你明天几点来？” 两人做着对明天更具体些的规划，一起往车库里走去。 想来，田佳琪他们等在车库里，应该要等急了。 夏倩站在走廊的一根柱子后面，看见裘郁柔和许梓然渐渐走远，她没有怎么听清楚她们刚才的对话，却依稀听见，是在说明天生日的事情。 于是她靠在墙壁上，长长地嘆出一口气来。 …… 许梓然以前……不，准确来讲是未来送裘郁柔礼物，一般都是品牌饰品或者化妆品之类的，因此想这回要送给裘郁柔什么的时候，着实好好纠结了一番。 现在让她送一些小女生送的东西，裘郁柔就算不会不乐意，许梓然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可是许梓然觉得值得送的东西嘛……实不相瞒，实在是囊中羞涩了。 这样一直纠结了许久，到了二十二号那天，许梓然拿了自己准备的礼物，来到了裘郁柔家里。 结果来开门的居然是陈阿姨，而且开门的时候，脸上又是开心又是忧愁，看得许梓然心中发紧，忙问：“怎么了，裘郁柔在家么？” 陈阿姨便说：“在在，都在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不开的。” 许梓然本来以为是什么想不开呢，结果进去一看，顿时乐了。 裘郁柔和沈飞瑶灰头土脸地从满是浓烟的厨房出来，一边咳嗽一边开窗户。 沈飞瑶嘴里喃喃自语着：“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呢？我明明是准确地按照步骤来的啊？” 许梓然过去帮她们一起开窗户，同时问：“这是怎么了？” 裘郁柔不好意思说。 许梓然自己去厨房看了一眼，看见烤箱里正在冒烟，附近黑乎乎一片。 一旁的大理石板桌子上放着一盘焦黑的不明物体。 这状况看着熟悉，许梓然笑道：“你们做蛋糕？为什么会这样？水放少了？” 沈飞瑶大概觉得被一个小辈指出做东西的问题相当丢脸，因此并不说话，只是沉着脸看着料理书沉思。 裘郁柔把刚才做东西的过程说了，许梓然便说：“听你的形容，感觉像是面糊调稀了，但是具体不好说，因为就算调稀了，寻常也不会变成这样的。” 沈飞瑶斜着眼问：“你会做蛋糕？” 许梓然见沈飞瑶不信，便挑眉道：“今天也是凑巧了，我就带了份自己做的蛋糕过来，既然你们失败了，就看看我的吧。” 这么说着，把自己带来的礼物放在桌子上，请裘郁柔拆开来。 十年后，许梓然的一个朋友——实际上就是罗霏霏曾经调侃，无生活压力的无聊女性最好的假装自己很有生活情调的方式，一个是烘焙，一个是养多肉。 这话是在她来许梓然家吃许梓然做的小饼干的时候说的，显然是为了嘲讽许梓然，话虽如此，这个号称吃遍世界各地的米其林的女性，还是把许梓然做的小饼干吃了个精光，一点都没有为她嘲讽了制作者而不好意思。 这件事情能够说明的除了罗霏霏嘴巴很贱之外，还说明了，许梓然在烘焙上，实际上已经能够算是登堂入室了。 因此在包装打开后，在场诸人所露出的吃惊的目光，也就情有可原了。 许梓然咳嗽了两下，已掩饰得意的笑容，故作谦虚道：“条件有限，家里没有烤箱，是用普通的锅子做的，形状倒是在了，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沈飞瑶拿了刀就想切了试试，裘郁柔连忙拦住，说：“现在就切了，待会儿怎么办。” 好说歹说，说服沈飞瑶呆会儿再切，四人收拾了厨房，陈阿姨连忙开始做晚饭，而其余三人就坐在沙发上，大眼瞪起小眼来。 坐了一会儿，裘郁柔先开口道：“妈你就在这里看电视吧，我和孜然进去玩电脑了。” 沈飞瑶连忙开口阻拦，说：“欸，看会儿电视吧，晚饭也很快就好了。” 而伴随着沈飞瑶的这句话，一阵熟悉的系统音响了起来—— 【亲爱的宿主，恋情的道路总是充满曲折，但是真诚的爱情会获取所有人的谅解和祝福。】【新增可选任务，获取关键人物好感。（能力值500）】 许梓然停住步伐，心中有些纠结地想：这系统可越来越会玩了啊。 第六十章 讨沈飞瑶的欢心这件事，本来倒也没有什么。 仔细想想，只有讨了沈飞瑶欢心，才有可能让沈飞瑶信任她，也更有可能了解对方的想法，从而有更大的可能性改变裘郁柔和对方之间原本的命运。 但是系统提出来的这句话，还真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系统的这个进程，自从上次提出早安吻以来，是不是单方面地加快了啊 这么想着，许梓然还是拉了裘郁柔一把，说：“我正有些事要问阿姨呢。” 两人重新坐下来，许梓然开始编瞎话。 “阿姨，其实我一直都很想知道，想考医科的话都要满足些什么条件……” 所谓愉快聊天的重点，其实有时候并不是聊天的两个人有多么合拍，而在于其中的一个人会不会又或者愿不愿意把话题引导向对方擅长和喜欢的方向。 许梓然要是和沈飞瑶聊别的，沈飞瑶不一定能答上来不说，还会徒增尴尬，因此许梓然上来便聊医科学习相关的东西，这样一来，就又符合她一个晚辈的身份，又不至于冷场了。 话虽如此，聊着聊着，许梓然还是觉得裘郁柔的妈妈是个很难聊的人，性格和裘郁柔简直处于一个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 裘郁柔是别人说什么都不反驳，沈飞瑶则相反，别人不管说什么，先都要说个“不”字。 比如说，许梓然问到全世界最好的医学院有哪些的时候，举了个后来裘郁柔读的学校的例子，沈飞瑶便说：“不是这么说的，有些学校就算不有名，但是某些专业却是强项。” 又比如说，许梓然问及飞机票是不是很难退是不是要走很多流程的时候，沈飞瑶说：“不是这样的，流程虽然很多，但是真正做起来也不难。” 许梓然：“？？？” 许梓然搞不懂，为什么明明自己说的差不多的意思，沈飞瑶非得反驳一下之后再说，要是以后，许梓然绝对不会继续和这样的人聊天，但是眼下既有系统任务的原因又有裘郁柔在的原因，许梓然便还是硬着头皮装作很热情地聊，好不容易等到陈阿姨叫她们吃饭，才终于迎来解放。 她松了口气，暗想，可见情商这个东西，有时候和年龄的关系其实不大。 沈飞瑶的情商欠奉也表现在了和女儿的相处上，她虽然心底里是想要关心裘郁柔，表现在话语上，却总是像是在强迫裘郁柔按她的心意来做事，许梓然看着在心里直摇脑袋。 诚然每个家庭都有适合自己的相处方式，但是在发现这种相处方式出现问题了还无法改变，大概是那么多家庭陷入僵局的原因吧。 这么一想，许梓然忍不住想起未来她和父母的僵局，在这场僵局里，自己是不是也当局者迷，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简单的道理呢？ 她是略略想了想，就被旁边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原来沈飞瑶叫裘郁柔许生日愿望，裘郁柔却不愿意，因此两人又闹起别扭来。 沈飞瑶僵硬地说：“其实你就是不听我的对不对，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一定要唱反调，对不对？” 裘郁柔低着头不说话，两颊连带着耳朵全部一片通红。 许梓然听见沈飞瑶这话，一边皱眉头一边在心里吐槽：一直习惯性唱反调的可是你自己啊沈夫人。 沈飞瑶又说：“外人面前，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就一点小事而已，你这样怎么上得了台面。” 许梓然听闻此言，忍不出出声道：“阿姨！” 话音刚落，沈飞瑶便对许梓然道：“我教训我自己的女儿，关你什么事！” 许梓然倒吸一口冷气。 她倒吸冷气的原因却不是沈飞瑶说了这句话，而是当这句话被说出来后，裘郁柔便拿了桌子上的蛋糕，直接从餐桌上起来，往里面的房间走去。 而当对方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许梓然看见低垂着的双眸里，有着闪动的泪光。 许梓然被这件事惊了下，一时脑袋打结，慢了一步，因此还没追上去，裘郁柔已经走进房间，把门给关上并上锁了。 许梓然在门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敲门。 不敲门的话，也不知道裘郁柔在里面做些什么又是什么样的状态，敲门的话，又担心裘郁柔想要独处的时间，自己这样是打扰了她。 纠结了三秒，许梓然决定敲下门试试。 她敲了两下，便听见裘郁柔说：“等、等一会儿好么。” 许梓然听到回答，高兴还来不及，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便应承下来，说自己会等在门口。 而这个时候，沈飞瑶也过来了。 她阴着脸便要敲门，许梓然来不及多做思考，只下意识地把沈飞瑶的手给抓住了。 沈飞瑶便转移目光，从盯着大门转变为盯着许梓然看。 对方的眼睛和裘郁柔长得很像，许梓然一时间有种自己被成年的裘郁柔盯着的感觉。 第65页 于是她的语气也不禁变成了对待同辈人的态度，她抓着沈飞瑶的手腕，坚定地轻声道：“我们去一边说。” 沈飞瑶略有犹豫，最后还是跟着许梓然到了另外一间房间。 许梓然进来的时候没注意，进来以后才发现这房间似乎是主卧，有着一张巨大的双人床，只不过只铺了床单，两边的床头柜都干干净净，没什么生活的痕迹。 她顿时有点尴尬，但是这个时候要是不自然地出去的话似乎更尴尬，许梓然便装作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走到窗边上望着楼下。 她开始酝酿要怎么开口。 不过她猜测沈飞瑶也不会给她太长的时间酝酿，果不其然，才酝酿没三秒，沈飞瑶便开口道：“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是有些事情你也别太自以为是了。” 许梓然回过头去，看着沈飞瑶的神色，发现对方果然是色厉内荏。 她便面带无辜道：“你想到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形容我呢？” 沈飞瑶感到烦躁。 她的脑海里还是她朋友发给她的关于同性恋的说明，她现在已经不会简单地将这件事定为心理问题，却还是难以平静。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女儿呢？ 虽然她的朋友也对她说，青春期的青少年们的性向迷茫也是很常见的一件事情，但是每当她看着自己的女儿的目光的时候，沈飞瑶总觉得，裘郁柔是不会迷茫的。 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自己所确定的。 四月份之后，她第一次正视裘郁柔所做的一些行为的真相，于是颓然发现，她无法掌控裘明泰，也同样无法掌控裘郁柔。 她又看着眼前的许梓然，内心突然充满了挫败感。 因为，她甚至不如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普通高中生。 对方只有十五岁——又或者十六岁，总之还没有成年。 但是自己，甚至都不如她。 沈飞瑶一下子坐在床上，仰头望着天花板，用手遮住了面孔，她似乎想哭，却没有眼泪，只哑声道：“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许梓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坦诚地说：“阿姨，要我说的话，你得先改一下性格……” 许梓然和沈飞瑶在主卧交流了一通，最后许梓然想起来裘郁柔说是只“呆一会儿”的，就长话短说地结束了话题，最后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低头沉思的沈飞瑶，还是咬牙道：“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裘郁柔或许会恨你的。” 这么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间。 回头关门的时候，她看了眼还在双人床上掩面坐着的沈飞瑶。 深色的窗帘挡住了从窗口进入的大半阳光，于是沈飞瑶的身体一半在阳光之下，一半在阴影之中，像是被割裂成了两块。 她想，裘郁柔的妈妈，应该也有属于自己的心里的苦涩吧。 这不论是从这件空荡荡的主卧，还是她当初那句“丧偶”的话语，都能够看出来了。 许梓然嘆了口气，掩上了房门。 她还是没办法说的太多，因为再说多，不但不合时宜，也不过只是废话而已了。 她刚关上房门，对面裘郁柔房间的门便打开了，裘郁柔看上去已经没有什么异常，只轻声地对许梓然说：“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啊？” 对沈飞瑶说的话，对裘郁柔说就不适合，许梓然打了个哈哈略过了这个问题，走进房间，看见自己做的那只蛋糕放在书桌上，边上有一根已经点燃的蜡烛。 许梓然挑眉问：“你点蜡烛许愿了？” 裘郁柔点了点头。 许梓然没问她许了什么愿望，只笑道：“你自己一个人点了蜡烛，我都没来得及给你唱首生日快乐歌。” 裘郁柔眼睛一亮：“那你要唱么？” 许梓然一脸“饶了我吧”的表情：“要是没那个氛围了的话，唱起来很奇怪的。” 往常裘郁柔一定是算了，今天却难得任性，眼看着去拿桌上的蜡烛，一副又要点起来的样子。 许梓然便抬手拦住了裘郁柔，无奈道：“好吧好吧，算怕了你了。” 她拉着裘郁柔让对方坐在了自己的边上，假装没有看到对方微微泛红的眼白。 她既然不愿意在自己面前哭，那么，自己或许也应该装作不知道吧？ 这样想着，许梓然开口唱道—— “祝你生日快乐……” 第六十一章 因为心里感到不好意思，许梓然这首歌唱的磕磕绊绊，不过终于还是唱了下来，在最后一句，有些腼腆的笑了起来。 裘郁柔瞥着许梓然的神色，也情不自禁地和她一起笑了起来。 她的眼睛还有些干涩，心中还存留着刚才的苦涩，但是在心底的某一处，却慢慢渗出了星星点点的甜蜜。 她原先没想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哭。 如果只是因为沈飞瑶说了过分的话，那么这早就不是第一次，她也应该习惯了。 然而当时的那一刻她突然无法忍受，如今想来，或许是因为这回是在许梓然的面前。 无论如何，她不希望在许梓然的面前被这样说。 许梓然会不会介意呢？许梓然会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因为内心慌乱，只好躲进房间里独自平静心情的自己，是不是实在太软弱了呢？ 她这些在心中沸腾不定的思绪，在许梓然的歌声中渐渐平静下来。 裘郁柔笑着鼓掌，说：“你唱的真好。” 许梓然却觉得这首儿歌唱出来有违她一世英名，转移话题道：“快吃蛋糕吧，吃吧吃吧。” 裘郁柔低着头没动作。 许梓然这会儿完全猜不出裘郁柔在想什么了，只好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对方的面孔。 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褪去，眼睑稍稍垂下，于是睫毛盖住了眼睛，也难以从眼神的变化中寻找什么端倪。 许梓然想：自己最开始怎么会把裘郁柔当成一个普通的害羞少女呢，对方在掩饰自己的想法上，简直天赋异禀。 这样想着的时候，裘郁柔终于说话，她说：“其实……其实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许梓然有些吃惊：“啊？” 裘郁柔抬头望向许梓然，咬住了嘴唇：“但是实在太小孩子气了，我都想不通我怎么会准备这个。” 许梓然本来觉得裘郁柔特意为她补礼物没有必要，现在听见裘郁柔这么说，倒是好奇起来：“是什么东西？” 裘郁柔似乎做了下思想挣扎，最后还是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了三张粉色的小纸片来。 她犹犹豫豫地递了过来，最后说了句：“你自己看吧。” 许梓然好奇地拿过来一看，发现每张纸条上都写了字——第一个是“按摩券”，第二个是“陪聊券”，第三个是“万能许愿券”。 许梓然没忍住，笑出来了。 她在望向裘郁柔的时候，对方已经红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不敢看许梓然，只是偷偷用眼睛瞄着许梓然的反应。 见许梓然笑出来，她却也不确定对方这笑容代表着什么，于是面露忧愁，有些担心。 许梓然便开口道：“很有趣啊，你真有想法。”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好像在确定对方说的是客套话还是真话。 “那我收起来了，今年之内应该都能用吧？” 裘郁柔见许梓然神色如常，终于渐渐镇定，点了点头说：“嗯是的。” 因为裘郁柔只搬了蛋糕进来，这会儿为了切蛋糕，就非得出去了。 两人到了外面，看见陈阿姨坐在阳台上唉声嘆气，看见她们出来，终于松了口气，说：“哎呀柔柔，不难过，我们不难过。” 裘郁柔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她觉得这样控制不住心情的自己搞砸了一下，顿时又沉郁起来。 许梓然觉察到裘郁柔的心情，思来想去，在陈阿姨去拿刀的时候，抬手揉了揉裘郁柔的脑袋。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好么？”许梓然说。 裘郁柔将手背在身后，绞在了一起。 之后一直到许梓然离开，沈飞瑶也没有出来，本来许梓然想着要不要裘郁柔给沈飞瑶送块蛋糕，但是看了下沈飞瑶的神情，最终没有说这话，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对着裘郁柔说了句：“有些事情，换个角度看就不一样了。”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离开，脸上的笑容便渐渐褪去。 她看了眼桌上剩下的最后一块蛋糕，实际上，知道许梓然一直未说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 她想了想，还是拿着蛋糕敲响了主卧室的门。 门并没有锁，听见一声“进来”之后，裘郁柔自己把门打开了。 天色渐暗，昏沉的房间之内，沈飞瑶坐在地板上，靠着床抬起头来。 看见时裘郁柔，她露出吃惊的神色：“柔柔，是你啊。” 裘郁柔道：“你以为会是孜然么？” 沈飞瑶没有回答。 裘郁柔走过去，把蛋糕放在对方的身边，自己也坐下了。 两人并排坐着，中间隔着一块插着小叉子的蛋糕。 半晌，沈飞瑶把蛋糕拿起来，吃了一口。 她面露惊讶：“真的很好吃呢，许梓然小小年纪，怎么那么厉害。” 裘郁柔听闻此言，便抿着嘴笑了起来。 她其实原本不想在沈飞瑶面前笑的，但是因为对方夸奖了许梓然，令她也想到了许梓然，因此无法克制的露出与有荣焉的笑容。 她想赶快收起笑容，这笑容却还是在脸上挂了很久，好半天才渐渐褪去。 “是啊，她真的很厉害。”裘郁柔说。 沈飞瑶看着裘郁柔的神色。 她至少知道，在提到许梓然的这一刻，裘郁柔是真心实意地感到开心的。 而她看着女儿的笑容，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笑起来之后，她便愣住了。 这样的开心，她有多久没有体会到了呢？ 因为太久，她都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可能是在她还是学生的时候。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足够聪明的人，在整个学生时代意气风发飞扬得意。 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过选择，因为每个选择都既符合现实又符合自己的心意。 考研读博选上最好的导师，恋爱考察在最适合的年纪结婚生子。 好像是没错的，看起来是没错的。 第66页 但是不对，现在回想起来，她遵从的从来不是自己的内心，而是最适合的时间。 她喜欢裘明泰么？ 喜欢吧，她向来喜欢聪明的睿智的在她眼中高高在上的那种人，但是这种喜欢，还不足以支撑她为对方承担起一个家庭。 她是不想结婚的。 虽然那个时候她到了最适合结婚的年龄，也有了在别人看来简直是高攀不已的对象，但她心里知道，她不想结婚，她不想生孩子，她更希望走上更远的职业生涯。 可是，已经是最适合的年纪了啊。 如果错过了现在，也许就再也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 并非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只是权衡利弊之后，她走上婚姻的殿堂。 可是她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更在真实的自己，在无声的吶喊。 于是她后来所做的一切，逃离这个家庭，醉心于事业，强迫裘郁柔做的更好——这些事或许都只是来自已经后悔了她的反抗。 但是一步错，步步错了。 ——当局者迷。 她想起许梓然刚才对她说的话。 “有些事情，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能从源头上修正的，那是科学实验或者程序数据，人生不是这样的，人生无法后退，也不能提前窥探未来，我们只能不断摸索前进，不断修正错误。” “错误是很难修正的，我们都知道这一点，但是没有办法啊，事情永远有最坏的可能，但是也有好的可能，你只是当局者迷，你以为自己在用理智控制行为的时候，其实已经只剩情感了。” “……你要不要，换种思考方式看看？” 沈飞瑶想，这个女孩不是在给她建议，也不是在寻求她的一件，虽然她话语里用的是问句，又一直说着“我们”。 而实际上，对方是在给她敲响警钟。 换种思考方式么。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用理智思考，结果把一切弄得乱七八糟，那么现在，假如只遵从自己内心的感情呢？ 她不开心了那么久，被这沉重的枷锁压迫了那么久，难道，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被这样压迫着么？ 既然开心的话，为什么不去做呢？ 连活着都觉得没意思了，简直是最没意思的一件事了。 沈飞瑶开口道：“许梓然在学校，是不是很受欢迎呢？” 裘郁柔茫然地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沈飞瑶笑道：“她那种大姐头类型在学生时代很受欢迎吧？我们学校当初也有这样的人，不过还没有许同学长得那么漂亮呢……” 落霞绮丽，从窗口洒入房间。 空气中尘埃浮动，围绕着轻声细语交谈着的母女，静谧而又恬淡。 许梓然在路上连打了三个喷嚏。 她正怀疑着自己莫非是感冒了的时候，系统“叮”的一声，提醒她得到了奖励。 许梓然：“？？？” 难道出现什么新任务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完成了？ 许梓然打开系统面板，发现完成了的是那个【获取关键人物好感】的任务。 许梓然满脸茫然。 为什么自己刚才口水都快说干了也没完成，现在在回家的路上欣赏风景，就完成了啊？ 最近系统的判断标准，开始成迷了啊。 这样想着，许梓然耸了耸肩，开始合计着，自己现在的能力值，是不是攒够，可以买商城里的东西了。 虽然太阳已经落下，空气仍然潮湿而闷热，在此起彼伏令人烦乱的蝉鸣之中，许梓然迎来真是久违了的暑假。 第六十二章 当时间步入夏季之后，日子仿佛都过的缓慢起来。 炙热的阳光照在水泥地面上，令地面白的像在发光，又仿佛能够冒出几乎能扭曲了周围景色的热气。 许梓然在树影下舔着棒冰，在心里计算着她跑到下一个阴凉处需要几步。 啊，这个时候，真想有辆车啊。 自己明明会开车，却因为还没成年拿不到驾照，这真的不是对年龄的歧视么？ 因为被热晕，许梓然开始胡思乱想。 下次如果还是猜拳来决定谁出来买冷饮的话，一定要严厉拒绝才行，不然运气再这样继续差下去，自己一定会变成干尸。 时间是八月十日，假期已经过去了一半，新闻报导表示今年又是五百年难得一遇的高温。 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冒着中暑的危险出门，其实是因为在刚才的猜拳里，许梓然输了。 暑假的学习小组以三天玩一天的频率，也已经进行了十多天了。 但是鑑于程浩言和张轩迷恋上了网吧打游戏，夏倩有着一堆的暑期补习班，田佳琪也隔三差五的有声乐课，因此最后每天能准时到达约定的学习地点的，实际上只有许梓然和裘郁柔而已。 而约定的地点经常变化，大多数时候，是许梓然家。 这天的学习地点仍然是许梓然家，但是除了网瘾少年们不在，其他人居然都在，小别重逢，众人很是热闹了一番，愉快的聊天过后就开始口渴，外面太阳太大，大家商讨过后，决定只让一个人去买。 “不要浪费劳动力嘛，对吧？……到时候谁输谁去买，愿赌服输，谁都不许陪！” 田佳琪这么说着，但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只是预料到许梓然一定会输而已。 许梓然在猜拳上，简直被幸运女神给抛弃了——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在，都是如此。 话虽如此，都已经重生了，为什么猜拳的运气还是那么差呢？到底需要用什么来交换，才会让运气好起来呢？ 胡思乱想之中，有辆车开过来，停在了她的身边。 许梓然原本以为只是问路的，因为这车是一辆骚包的红色法拉利，那么骚的车，要是看到过一定会记住，既然没记住，那应该是没看到过。 然而当车窗摇下来之后，许梓然便皱起了眉头。 出现在面前的，是带着墨镜的罗霏霏。 同时还有扑面而来的车里的冷气。 罗霏霏的头发长了点，变成了三七开的小分头，许梓然还注意到对方耳朵上的耳环两边又各多了一个，手腕上也多了个纹身。 罗霏霏推下墨镜，对着许梓然笑道：“唉，总算找到了。” 许梓然懒得理罗霏霏，但是对方挡住了她的路，也没办法不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问：“什么找到了。” 回答许梓然的是樊一嘉的声音，樊一嘉的脑袋从副驾驶座上凑了过来，亲热道：“找你们啊，孜然，我找了你们好久啦。” 许梓然：“……” 当初没把学习地点定在图书馆的原因，其实就有点躲樊一嘉的意思。 那天那件事之后，虽然樊一嘉这次居然没有宣扬，但是许梓然心里还是有根刺。 今天她可以在田佳琪喝酒的时候以为没什么袖手旁观，那么以后她当然也可以在其他的事情上神经大条。 许梓然并不想把这么个定时炸弹放在身边。 她一时想着应该怎么拒绝对方加入学习小组，便听见樊一嘉说：“你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么？不要那么小气啦，上次鱼肉叫我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也没说出去啊，我以后真的不会这样了。” 许梓然话语一顿，觉得自己总算解决了一个谜题。 还以为樊一嘉突然开窍了呢，原来是裘郁柔提前打了招呼。 那么说来，田佳琪又多了一件要感谢裘郁柔的事情了。 许梓然因为想到这件事停顿了一下，但是显然，这个停顿已经足够让樊一嘉得寸进尺了。 樊一嘉跳下车来拉着许梓然，接着伸出双手来圈着许梓然的脖子，几乎把全身的重量放在了她的身上，同时嘴上道：“带带我啦，我真的觉得你们这的学习状态最好，老爹请的家教什么的完全不行啊。” 这种情况下实在太难直接拒绝，再加上车里的冷气正在不断勾引着许梓然，许梓然最后还是半推半就地上了车，然后将这两个人带到了她家楼下。 带到以后，许梓然开始后悔。 说实话，樊一嘉就算了，但是现在的罗霏霏，她实在懒得与其扯上关系。 不过料想罗霏霏应该不至于像樊一嘉这么厚脸皮和没眼力见，许梓然便在下车之前意有所指道：“樊学姐和我们去学习，罗……罗少要去干什么呢？” 这话的潜在含义，当然是罗霏霏最好不要和她们一起学习。 罗霏霏笑着说：“我看着你们学习啊。” 许梓然：“……” 许梓然眼看着樊一嘉解开安全带打开了车门，便连忙凑到罗霏霏边上道：“你那么闲么，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这话和有些急躁的语气结合在一起已经有点直接，没想到罗霏霏没有生气，反而一脸兴味地说：“多余的时间，当然要用来陪女朋友啦——对了，你没有女朋友，所以不知道的。” 许梓然：“……” 许梓然维持着一脸牙酸的表情打开了车门。 然后她看见了原本大概等在门口现在被樊一嘉紧紧抱住于是石化掉了的裘郁柔。 于是许梓然瞥着罗霏霏说了句：“既然是女朋友，也管管好啊，怎么谁都会抱。” 这么说完，她走上前去，连忙把樊一嘉和裘郁柔拉开了。 这之后，不仅是裘郁柔，田佳琪和夏倩也对这两人的出现感到非常吃惊。 田佳琪更是一副恨不得挖个洞消失在众人眼前的样子，看天看地看风扇，就是不看樊一嘉和罗霏霏。 她心里还是觉得那件被哄着喝醉发酒疯的事非常丢脸。 偏偏樊一嘉还要提起来：“佳琪你也在啊，那天的事真的很对不起啊，下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喝酒了。” 夏倩一脸茫然地看着田佳琪：“你喝酒了？未成年人不能喝酒的。” 田佳琪拉过夏倩，捂住了她的耳朵：“……你就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吧算我求你。” 樊一嘉还想说什么，裘郁柔便说：“上次不是跟你说好了么。” 樊一嘉这才闭了嘴，然后摊了摊手做出无辜的表情。 因为樊一嘉和罗霏霏的到来，场面顿时又混乱起来，夏倩不认识罗霏霏，有些好奇地看了对方几眼，最后恍然大悟地低声问田佳琪：“这个人是不是樊学姐的女朋友。” 田佳琪点了点头，一脸往事不堪回首。 第67页 许梓然觉得头都痛起来，突然想起手上的冷饮冰棍，便先把冰棍给分了。 许梓然只买了四个人的分量，自己的已经吃了，便只剩下其他三个人的。 然而她一拿出来，便听见樊一嘉沖罗霏霏撒娇道：“我也好想吃啊。” 罗霏霏一脸宠溺道：“好好好，我去买。” 她沖樊一嘉一脸宠溺地说完话，抬头看着许梓然的时候就变成了意味不明的笑容，她说：“但是我不认识路啊，许同学，能不能陪我再走一趟？” 许梓然心中一动，觉得罗霏霏是想单独找她说话。 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是能有把话说清楚的机会，当然也是好的。 许梓然向来信奉，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只要能好好说话，就一定能把事情解决好。 然而她刚想答应，裘郁柔便把自己手上的冰棍递给樊一嘉说：“我的给你好了，我今天本来就不适合吃冷的。” 樊一嘉最开始还有些犹豫，见裘郁柔神色坚决不似作伪，伸手就要去接，罗霏霏却拉住了她的手，说：“不要抢别人的东西啊，我不是已经说了，要帮你去买了么？” 樊一嘉大概一想也是，便谢绝了裘郁柔，让罗霏霏赶快去买。 罗霏霏看着许梓然，许梓然看着裘郁柔。 裘郁柔看着她，默默地拆开了冰棍的包装，然后拿着冰棍咬了一口。 许梓然便对罗霏霏说：“走吧，我带你去。” 许梓然带着罗霏霏下楼。 脱离人群之后，许梓然便开始等着罗霏霏说话。 她知道罗霏霏一定有话要对她说。 果然，刚下到一楼，罗霏霏便开口道：“许梓然，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许梓然想：果然来了。 那天樊一嘉其实就问过这个问题，却被许梓然含糊地混了过去，但是罗霏霏不是樊一嘉，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许梓然神色平静：“开房间，是需要用身份证的，那天你帮我们开房间的时候，用的是自己的身份证吧。” 罗霏霏挑眉道：“你去前台查了我？” 许梓然似是而非道：“既然有人知道，就不可能打听不出你的名字吧？” 罗霏霏哼了一声：“你倒是小心谨慎。” 许梓然不置可否，笑而不语。 这时候两人已经上了车，因为副驾驶座没人，许梓然习惯性上了副驾驶座，罗霏霏发动了车子打开空调，却没有开车，只嘆息道：“你家怎么连空调都没有，就刚才那么一会儿，热出我一身汗。” 许梓然懒得告诉这个大小姐现在空调对于中国普通民众来说还是稀缺资源，便说：“那就去更适合你的地方啊。” 话音一落，许梓然就愣住了。 因为罗霏霏突然靠近她，伸手按在车窗上，以“壁咚”的姿势把她围在了车座上。 对方的面孔近在咫尺，许梓然甚至能看见对方脸上的毛孔和深灰色的眼眸。 本能的，许梓然心中一紧，呼吸停滞……同时膝盖一抬，撞在了对方的胸上，然后抬脚把对方踢了开去。 她踢完后暗道不妙，这下踢得不轻，罗霏霏肯定要记仇，便连忙装作纯情少女一般相当害怕地叫道：“你你你你干嘛啊！” 这么说着，她作势打开车门要跑。 罗霏霏揉着胸直起身来，道：“我都没叫，你叫什么叫！” 许梓然说：“你做出这种流氓行径，我要去告诉樊学姐。” 罗霏霏歪嘴冷笑，不屑道：“装，你再给我装。” 许梓然发现车门被锁住了。 她开始犹豫要不要拍打车窗求救。 罗霏霏在身后开口：“你好好跟我说话，我不怪你，不然，哼哼哼……哎妈怎么那么疼。” 许梓然动作一顿。 她长嘆了口气，转过身来望向了罗霏霏。 罗霏霏看着她，眼神里全是兴致盎然。 许梓然便突然意识到，虽然现在的罗霏霏对她们来说年纪是大了几岁，但是从本质上来讲，也只是小孩子心性而已。 对方有玩的资本，当然更加玩世不恭。 但是自己只不过当时叫出她的名字，真能给她带来那么大的兴趣么？ 许梓然搞不懂，虽然搞不懂，眼前的状况却还是要解决，于是她说：“对不起罗小姐，我觉得我一直在好好说话，突然做出奇怪举动的人是您。” 这么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不喜欢同性。” 罗霏霏眯着眼睛，看了许梓然好一会儿，说：“你骗人。” 而伴随着罗霏霏的这句话，系统也跳出来打脸道—— 【亲爱的宿主，您的目标人物很不开心，请谨言慎行。】 第六十三章 听到系统的话，许梓然身体一僵，然后下意识回过头去。 裘郁柔果然正在车外面，一脸严肃地敲着车窗。 看裘郁柔这样子，应该是刚到，那么说的话，分明是因为看见了她目前的状况，所以着急而已，为啥系统叫她谨言慎行啊。 啧，许梓然对系统的判断标准越来越存疑了。 罗霏霏也看见了裘郁柔，于是无奈地呷了呷嘴，打开了车窗。 “干什么啊小妹妹。”她如往常般轻佻地对裘郁柔说。 裘郁柔却一脸严肃道：“你在骚扰未成年人的话，我就要报警了。” 罗霏霏翻了个白眼，回到驾驶座上重新系好了安全带：“小小年纪，怎么一个个都被害妄想啊，不是买冰棍去么，走了走了。” 这么说着，踩下了离合器。 裘郁柔拉着车门：“我也要一起去。” 罗霏霏不耐：“那么多人干嘛去。” 这么说着，也不管裘郁柔在旁边，擦着她的身体开始掉头。 裘郁柔皱着眉头，干脆拦在了对方的必经之路上，张开了手。 罗霏霏紧急地踩了剎车，高声骂道：“你不要命了啊，说了只是去买东西而已啊。” 裘郁柔一步不让。 许梓然回过神来，也被裘郁柔的举动吓得手心都是冷汗。 她虽然料想罗霏霏不可能真的撞上去，但是还是觉得裘郁柔做出这样的事来，实在太冲动了。 冲动的她都心惊肉跳的。 她连忙对罗霏霏说：“她既然要去，那就一起去呗，多个人拿东西有什么不好的，快开门。” 罗霏霏看着前面的裘郁柔，大约也是没办法了，便只好开了车门。 许梓然连忙开了车门下车，裘郁柔便跑过来，扑在了她的身上。 许梓然见裘郁柔面色苍白眼露惊吓，顿时又是心疼又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裘郁柔脑补了什么，怎么就那么害怕呢：“你都想了些什么啊，放心吧，罗霏霏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裘郁柔抱着不松手，许梓然便拍着对方的后背安抚她。 “好了好了，别害怕了。” 她们在外面的时间太长，罗霏霏开了车窗，把头伸出来道：“我操，不知道的以为我干了什么呢，至于么，就开个玩笑而已，我又不是飢不择食，就许同学这个小鸡仔的样子，脱光了我都看不上好么。” 许梓然翻了个白眼，狠狠瞪了罗霏霏一下。 她安抚着把裘郁柔带到了车上，这一回是后座，罗霏霏揉了下鼻子，也什么都没说，老老实实依照这许梓然的指示找到了一家小超市，买了点零食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罗霏霏说：“说点正经事吧，其实这次来找你呢，还因为我想拍一部电影，电影里有个角色我觉得你非常合适，要不要来试试啊？” 许梓然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不要。” 她知道的再清楚不过了，罗霏霏压根没拍出过什么卖座电影，限制级的片子倒是拍过不少。 罗霏霏便说：“你这人有没有梦想的，这种机会多少少女抱着大腿想要你知不知道。” 许梓然说：“不感兴趣。” 罗霏霏冷哼了一声。 许梓然却说：“但是你要是想开视频网站，可以来找我。” 罗霏霏回过头来，眼神有些茫然：“视频网站？” 许梓然说：“对，视频网站。” 大约是从来没想过做这种事，罗霏霏莫名其妙地回过头去，觉得突然提起这茬的许梓然，应该只是自己想开视频网站吧。 但是，为什么都想开视频网站。 她想起自己的大哥，当初在聚会上念叨的也是这么回事情。 罗霏霏便说：“视频网站的话，要的都是专业人员吧，你能帮上什么忙？” 许梓然翻了个白眼：“你还以为建个网站只需要程式设计师啊。”傻逼。 罗霏霏还真就这么觉得，再加上本身并没有想这些，便耸了耸肩，不再多说什么。 这个下午虽然多了罗霏霏和樊一嘉，但是意外地也很平静地过去了，到了晚上要各自回家的时候，罗霏霏甚至还好脾气地问了句：“要不要我送你们回家。” 不过田佳琪住的近，夏倩和裘郁柔又是自己骑车来的，于是便都礼貌拒绝。 裘郁柔留到最后，却突然说：“孜然，今天陈阿姨和妈妈都不在家，我能不能住你家啊。” 许梓然当然不会拒绝，只说：“可以是可以，但是要不要去拿换洗衣服？” 裘郁柔想了想点了点头，又说：“如果要回去拿衣服，要不要干脆去我家睡呢？” 许梓然愣了一下。 她目前还从来没在裘郁柔家里留宿过，所以没想到过这个可能，但是想想的话，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裘郁柔家里空间又大，还有网络，还可以直接把明天的学习地点给定下来。 同时，许母现在特别欣赏裘郁柔这个随随便便就能考第一的大学神，是绝对不会不同意这件事的。 于是两人又在家里等到了许母回家后跟她说明了这件事，吃完晚饭又收拾了点东西之后，便往裘郁柔家里走去。 夏天的夜晚虽然没有了白天的暑气逼人，却也另有一种潮湿闷热。 特别是马路上，似乎是在散发出白天的热气，连风吹过来，都是热的。 一直到了裘郁柔家的小区，终于好了些，大概是因为绿化好的原因，迎面扑来的风里有了丝丝凉气，令浑身的汗水开始蒸发。 第68页 许梓然开始有闲心看了看夜空中明亮的星辰，和好像又跳出了什么东西的系统面板。 她拉下系统面板一看，便吃了一惊。 因为这个任务，居然是先前那个都快要被她遗忘掉了的，【目标人物的忧郁】的那个副本任务。 自从上次所谓的【突破性进展】之后，这个任务的进程就停在了80%，一点都没有多过，然而在现在，却变成了—— 81%？ 这算进展？ 因为系统在许梓然心目中已经标准成谜，因此这会儿她也有点怀疑系统是在搞什么么蛾子。 她又往下翻，看着这个副本中的新任务是—— 【亲爱的宿主，掀开结痂的伤口的勇气，比想像中更大，去和目标人物一起，散去往日的阴霾吧~（能力值3000智力值30）】 许梓然心中一颤，看了裘郁柔一眼。 昏黄的路灯之下，她这时才发现，裘郁柔平静的神情下，所隐藏的挣扎和犹豫。 第六十四章 洗完澡以后，已经是晚上九点。 许梓然现在通常是十点睡觉六点起床，因此到了九点的时候，已经有些些微的困意。 裘郁柔还在浴室洗澡，浴室许梓然用系统浏览了些网站。 她去了某个常去的资源分享网站，指出了某些对方分享的视频中的翻译错误，然后进入了另外一个论坛，进入了一个聊天组。 聊天组里面很热闹，她发了个冒泡的表情，便有人跳出来说—— 荣耀星辰：大神啊大神，你又指出论坛里那些菜鸟的错误了啊。 椒盐烤肉：你这是一直泡在论坛里啊，我刚回你都知道。 荣耀星辰：哪有，这是我一直在关注大神啊[害羞] 许梓然和这人调侃了两句，便私戳了这讨论组里的一个叫青梅煮酒的人，问—— 椒盐烤肉：网站的事怎么样了。 对方没有立刻回应。 许梓然也不意外，对方现在应该正是忙的时候。 自从上个月，许梓然攒的能力值终于足够买虚拟伺服器之后，她做了一件事情。 她建立了一个论坛。 许梓然以前真正发家靠的是论坛，前面那些卖衣服啊卖小饰品什么的全是积累经验。 她是因为在觉察到移动端时代的到来之后，建立了一个美妆论坛，然后通过做美妆论坛，发展为海淘网站，开始发家的。 但是眼下的网络环境，不管是做美妆论坛还是海淘网站都还太早了，原本许梓然还想着等等没什么，但是在碰到罗霏霏之后，她莫名其妙地紧迫起来。 大概是因为她通过罗霏霏再一次窥测到了高一阶层的那群人的生活，因此原本平静无波的内心开始蠢蠢欲动。 其实，早点开始也没什么。 更何况，她还有外挂。 因为以前有经验，因此再来一次也并不难，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大可以去图书馆里搜搜已经解锁的程序语言书籍。 许梓然从c看到php，简直比她上大学的时候还要认真拼命，终于花了一个月时间，做出了一个人才交流的论坛，并通过在以前常混的论坛做推广，慢慢聚集起了一些人。 这些人大多数是充满梦想并且有才华的年轻人，他们聚集在一起，都甚至不是为了赚钱或者出人头地，实际上，他们的目标是—— 改变世界。 至少现在确实是这样的。 以至于他们的讨论组的名字都叫做【改变世界】。 许梓然混在这群人里，觉得自己俗气的都已经掉到尘埃里。 然而这些人目前都没有发现许梓然的俗气，因为后世某些想法的加成，大家普遍认为，许梓然应该是个年近四十的学者，又或者二十多岁的天才。 在成立讨论组的那天，许梓然对着她在这群人里最欣赏的那个人，说了自己目前觉得最值得去做的一个想法。 那个人就是青梅煮酒。 她说—— 椒盐烤肉：你有没有兴趣建立一个社交网站。 青梅煮酒：社交网站？ 椒盐烤肉：以后上网的人可以想见的会越来越多，而人是社会的动物。 青梅煮酒：可是现在社交类型的社区很多啊。 椒盐烤肉：所以我们要做的是比他们更吸引人的东西。 是的，现在已经有了淘宝，已经有了腾讯，已经有了网易。 但是还没有微博和k。 或许还有些太早，但是绝对值得准备起来。 只不过虽然青梅煮酒在平时的发言中已经能看出是个正直又一腔热血的理工男，许梓然还是担心网上素昧平生的人的人品，因此只说了一个想法，而没有说太具体的东西。 具体的东西，她决定见面后再说。 她知道青梅煮酒是在首都，而她刚好要和裘郁柔去首都参加英语口语比赛，因此约定好了在这个暑假见面。 虽然心中也有着一些忧虑，但是要做出一些真正的大事，总不可能是不冒险的。 她做着一些想要改变人生的准备，而目前又要开始面对一个可能改变裘郁柔的问题了。 因为裘郁柔已经从浴室里出来。 对方洗了头发，在浴室里用电吹风吹干，于是现在蓬松地顶在脑袋上，裘郁柔正在用手把它抚平整。 看裘郁柔现在这个样子，似乎是什么都不想说了。 那么之前她会想说的契机是什么呢？ 许梓然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情，觉得这件事的契机应该毫无疑问的是罗霏霏。 仔细想想的话，先前裘郁柔拦车之类的举动，比起寻常都激烈太多，看起来有些不寻常。 那个时候，连身体都颤抖起来的裘郁柔，到底是为什么那么害怕呢？ 许梓然想要引导着问出来。 她正要开口的时候，裘郁柔问她：“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她看着许梓然，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过了这么些个小时，对方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也没有什么倾诉欲了。 系统面板里的任务进程停在81%，没有增加。 许梓然咽下了将要出口的话语。 如果一定要揭开这个伤疤的话，裘郁柔又会变成先前那样痛苦的样子么？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又非得这么做呢？ 许梓然一想到裘郁柔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知道为何心就开始隐隐顿痛。 她想，这应该是因为她和裘郁柔的关系已经非常亲近，因此会感同身受。 但是这个所谓的感同身受，理所当然地也不能展现出裘郁柔会感受到的痛苦的一半——不，或许连十分之一都没有也说不定。 毕竟当时对方恐惧脆弱的表情还历历在目，那甚至不过只是当时的事件所引发的联想的力量而已。 许梓然嘆了口气。 她实在无法问出口。 裘郁柔听见许梓然嘆气，有些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许梓然便说：“没什么，就是有点热而已。” 裘郁柔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自己因为空调打的太低而开始起鸡皮疙瘩的手臂，还是拿起空调板把温度又调低了一度。 这样一来，连许梓然都开始觉得冷了。 但是自己说出去的话，含着泪也要认了，许梓然便硬着头皮把被子裹得更紧些，并叫裘郁柔赶快也钻进被窝。 裘郁柔红着脸坐到了许梓然的身边，拿出小说开始看起来。 对方看着小说面带微笑，似乎已经散去了先前的阴霾。 许梓然偷偷地看着对方的侧脸，最后在心里暗暗嘆气地想：算了，还是先不问了。 自己又不是什么专门的心理医生，要是一个不好，说不定让裘郁柔的心里阴影加深了，这样就更加不好了。 她贴在裘郁柔的身边，以抵抗空调过低的温度。 ——不急不急，还有很长的时间。 …… 这之后的一个星期之后，学校将所有要去首都参加比赛的人聚集在一起，集体出发。 因为是集体活动，原本没有比赛行程的樊一嘉田佳琪夏倩她们是去不了的，但是罗霏霏又不差钱，当即决定承包她们的行程费用，于是一片欢呼之中，“现轻研”的所有女生踏上上京之路。 在机场和飞机上辗转了一天之后，众人到达酒店，按资助意愿安排了所有人的房间。 许梓然和裘郁柔当然是一间房。 而在进入房间放好行李之后，许梓然在讨论组里对已经一个星期没动静的青梅煮酒说—— 椒盐烤肉：我已经来了。 这一回青梅煮酒回的很快—— 青梅煮酒：你现在在哪？ 许梓然被这问题吓了一跳—— 椒盐烤肉：难不成你现在就要来找我？ 青梅煮酒：当然了，我头都快痛死了，你就不能告诉我更具体的设想么？ 椒盐烤肉：可是现在有点不方便……嗯，我们是集体行动。 青梅煮酒：难道还没有民事行为能力不成，你是未成年么居然还集体活动。 椒盐烤肉：[微笑] 许梓然不再回复，因为门口有人敲门叫她们快点去楼下集合，她们要一起去吃晚饭了。 因为许梓然和裘郁柔的比赛在第三天，所以按照道理来讲，她们明天是没有事情可做的。 但是老师把他们聚集起来进行了集体训话，先说学校荣誉再说人生目标，最后说个人安全一定要注意，决不允许任何一个学生进行单独活动。 许梓然有些头大，因为她不知道这样一来的话，该怎么样才能去见青梅煮酒了。 幸好老师马上又说，第二天将会组织大家去参观着名大学，感受名校氛围的薰陶，许梓然听闻此言，便松了口气。 名校嘛，就这么几所，而青梅煮酒刚刚好是里面的学生，听对方之前的口风，似乎是申请了暑期留校，这么一来，到时候在学校见面就行了。 就是不知道，要怎么样缓解对方看见自己肯定会产生的惊讶之情。 其实惊讶也没什么，就担心已经神经衰弱的对方，不知道会不会崩溃。 许梓然通知了青梅煮酒明天游览校园的大概时间，想了想，找了领队的老师说：“老师，我有个亲戚在h大上学，明天可以让我脱队见见他么？” 领队老师有点吃惊：“是h大的学生么？他还留在学校？” 许梓然点头：“他大三，有一些课题没做完。” 领队的老师想了想，说：“如果是学生的话，倒也没有什么，但是你到时候一定要记得集合的时间和酒店的地址，还有有没有手机，留一个号码。” 第69页 许梓然本来是没有手机的，但是这一回因为是来首都，路途遥远，父母实在担心，便特意去手机店买了个手机。 许梓然便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做到，并报出了手机号码。 她和领队老师说完话，裘郁柔也没问她怎么会有个要见面的亲戚，只说：“我到时候能和你一起去么？” 她似乎有些觉察到这是许梓然个人的事情，担心许梓然不愿意，因此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小心翼翼。 许梓然都被如仓鼠一样小心翼翼的神情萌到了，连忙说：“当然可以了。” 说话间，手机响了起来，许梓然接通手机，听到听筒对面来自田佳琪的声音—— “孜然啊，这里真的好热闹啊！你真的出不来么，好不容易出趟远门，这也太可惜了。” 许梓然怀疑田佳琪是在炫耀她们能自由活动。 更别提，听筒对面马上换了个声音，罗霏霏用充满诱惑地语调说：“怎么乖乖女，确定不逃出来看看？” 第六十五章 许梓然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裘郁柔好奇道：“怎么了？” 许梓然说：“没什么，一个骚扰电话。” 这么说完，又说：“累了吧，我们快去休息吧。” 酒店是还算不错的四星级酒店，浴室里不仅有淋浴还有浴缸，不过许梓然总觉得酒店的浴缸不太干净，因此没用，只冲了澡，便趴在床上唉声嘆气。 裘郁柔沖完澡出来，便问：“你怎么了。” 两人的相处关系已经非常自然，许梓然觉得，或许是因为高中生本身心防不重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些天她们同吃同住的日子太多，她们甚至比上辈子还要熟悉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如今想来，上辈子的许梓然还真是说不上理解裘郁柔。 成年人之间的关系总是习惯性浅尝辄止，彼此之间都有自己的底线和退路。 许梓然也有自己的退路和秘密，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来，竟略有些遗憾。 遗憾在于什么，却很难分辨清楚。 许梓然趴在床上，闷声闷气地说：“痛经。” 这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以前许梓然是不痛经的，但是这一次大概是旅途颠簸，又换了个环境，下飞机的时候就开始隐隐疼痛，洗完澡以后就开始严重起来了。 她不禁想起老一辈说经期不能洗澡的事，开始怀疑这件向来被她定义为伪科学的事的真实性。 裘郁柔顿时露出着急的神色，说：“那怎么办，很疼么？” 许梓然摇了摇头，说：“以前也不太疼，应该过段时间就好了吧。” 痛经的时候，简直身心俱疲，许梓然懒得说话，裘郁柔便在她的边上读英语，读着读着，气就弱了起来，读不下去了。 “areyouallright?”这是没转换过来的裘郁柔。 许梓然哼哼唧唧，没有说话。 她现在就是疼，然后就是累，接着就是噁心。 总而言之，没什么正面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已经看见高空中的云层了，意识好像和身体偏离，她现在只希望偏离的更远点，好让她感觉不到这种疼痛。 这种半迷幻状态之中，有人坐在了她的边上，轻声问她：“要不要喝点热水？” 许梓然一只眼睛，看着边上担忧地看着她的裘郁柔。 许梓然并不希望裘郁柔担心，只不过心有余而力不足。 裘郁柔又伸手扶着许梓然的肩膀，说：“你别趴着，趴着不好。” 许梓然懒得翻身，裘郁柔便拿杯子倒了杯热水放在她边上的床头柜上，然后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许梓然无法，只好起来了，靠在床头，就着裘郁柔手上拿着的被子喝了口水。 喝了点热水之后，还真好了一些，许梓然松了口气：“晚上睡一觉应该就好没事了。” 裘郁柔道：“明天要是还疼的话，就和领队说一声，不去游览了吧。” 这么说完，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我陪你呆在酒店。” 许梓然摇头。 她明天是一定要去h大的。 裘郁柔见许梓然神色坚决却疲惫，觉得自己急躁成了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她突然想到什么，说：“要不，要不我帮你按按吧，我好像在书上看到过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 许梓然不怀疑裘郁柔的技术，只是觉得没必要让裘郁柔做这件事。 她身体向来不错，说不定过上几十分钟就好了，她刚想拒绝，便又听见裘郁柔说：“不是有张按摩券么，你就用掉那张好了。” 许梓然想了想，笑了，于是也同意了。 房间里的空调打的不冷不热，许梓然从被窝里爬出来躺在了被子上，整个人呈大字躺着，因为刚才喝热水好不容易缓解的疼痛又开始剧烈起来，一副生无可恋状。 裘郁柔抬起双手，面露纠结。 她说在书上看到过，是真的只在书上看了一眼，虽然她的记忆力很不错，现在的印象也很模糊了。 依稀记得，手上有个穴位，脚上有个穴位，小腹上……有个穴位。 裘郁柔盯着许梓然穿着睡衣露出的一截小肚子，觉得自己的脸又要红了。 她连忙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心无杂念，把手搓热了，先从手上按了起来…… 大约三分钟后，许梓然开始昏昏欲睡。 要不怎么说，聪明的人做什么都做的特别好呢。 裘郁柔毫无疑问地属于聪明的人，因此虽然心里很不确定某些步骤，真的做起来，却仍然让许梓然觉得自己泡在一汪温暖的泉水中，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似的。 她闭上眼睛，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睡着了。 这个时候，裘郁柔的双手从许梓然的肩膀移到了胸外围。 许梓然有些惊醒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不好意思，轻声开口道：“胸也要按？” 裘郁柔比许梓然还不好意思，犹豫道：“不不用吧？”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上了床，并且跨坐在她的腿上。 见许梓然上下瞧了下她，裘郁柔连忙解释道：“不用这样的动作我有点使不上劲。” 许梓然点头表示理解，同时觉得自己这样一惊一乍的样子实在太无聊了。 又不是没按摩过，何况裘郁柔当然是值得信任的女同学。 许梓然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并无视了心中的躁动。 然而不知为何，裘郁柔按在自己身上的手指的动作却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虽然还是像之前那样舒服，许梓然却觉得自己没办法在像之前那样睡着了。 她有些心浮气躁的保持呼吸的平稳，并假装自己睡着了。 裘郁柔看着闭上眼镜后，呼吸渐渐平稳起来的许梓然，手上的动作便慢了起来。 而手上的动作一旦轻柔，原本的按摩意味似乎也就不再强烈，裘郁柔感受着手掌之下的软肉，心绪渐渐起伏不定起来。 她并不知道这起伏不定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自己似乎又是高兴，又是羞愧。 她低头看着床头灯下对方清晰的精緻的面容，又将目光凝聚在那湿润的嘴唇之上。 上次是在黑夜之中，又只凭着一时冲动，裘郁柔并没有看清楚自己亲吻了的嘴唇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现在看见了，便又激起了某一种渴望的冲动。 她情不自禁地微微低头，看着许梓然的面容。 然而当她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中所蕴含的意味之后，她突然脸色大变，从床上一跃而起，踉踉跄跄地跳下了床。 许梓然被裘郁柔这么大的动作惊醒，睁开眼睛看着她。 裘郁柔有些慌乱道：“我，我觉得我还是做得有哪里不对，还是先不按下去了。” 许梓然也松了口气，说实在了，作为一个心理上的成年人，她刚才有一种感觉——实际上，这种感觉令她自己都难以启齿。 裘郁柔要是再往下按点，她总觉得自己要有反应了。 可是为了这种原因让裘郁柔停下，许梓然觉得不好意思，因为意yin未成年人已经够可怕了，还起反应，简直让许梓然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幸而在道德谴责的最高点，裘郁柔先停了下来。 许梓然觉得自己最好去浴室再洗个澡。 然而就在她要付诸实践的时候，裘郁柔先进了浴室，并且把门锁了起来。 许梓然：“……” 可能刚才按摩出汗了吧。 许梓然这样想着，无奈的窝进被窝，决定用睡眠抵御所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第六十六章 结果许梓然就这样睡着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却做了个恶梦。 她梦见自己遇上了变态杀人魔，对方把她抓住以后却不杀她，而是让她在清醒的状况下被开膛破肚，她看着在自己眼前横飞的属于自己的血肉，然后拼命地想看清这个杀人魔的脸庞，然而对方的脸上布满了飞溅的鲜血碎肉，于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了手机铃声，杀人魔就停下手中的动作，擦了把手和脸准备去接电话。 许梓然于是发现，这个人居然是—— 罗霏霏！ 许梓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浑身冷汗，小腹一阵阵疼痛，正蜷缩在被子里面。 而旁边有人跳下床来，把正在响着的手机接了起来。 裘郁柔拿着手机没有说话，似乎正准备往浴室方向走，许梓然翻了个身说：“没事，我已经醒了，我来接吧。” 裘郁柔皱着眉头把手机递了过来。 她对许梓然还是被这个来电吵醒这件事感到相当的不满。 许梓然接了电话，电话对面说话的果然是罗霏霏。 罗霏霏说：“欸，发现忘记通知你我们在哪了。” 许梓然：“……” 许梓然想起刚才的梦，思索着是不是在自己听到手机铃声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件事，杀人魔的脸才变成了罗霏霏。 还是……她从听到手机铃声的时候起才开始做梦？ 当然这都无关紧要，许梓然问：“你们还在外面？你就算了，佳琪她们也还没休息？” 罗霏霏哈哈大笑：“你说什么呢，要不是她们要玩，我怎么可能陪她们玩到那么晚。” 许梓然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是凌晨两点。 第70页 她的口气不自觉地严厉起来：“你们在哪，准备什么时候回酒店？” 罗霏霏笑道：“回什么酒店啊，住我朋友家了。” “你朋友家在哪？” 罗霏霏报了个小区名。 许梓然便心里有数了。 这是个高档小区，看来罗霏霏确实带了田佳琪她们去朋友家。 但是朋友家却不代表着就绝对合适，许梓然是知道那些年轻官富二代们都在玩什么的，想了想，便问：“夏倩也在么？” 比起田佳琪和樊一嘉，夏倩的底线更高些，只要夏倩在场，会发生的事就不至于太坏。 比如说上次那样喝到烂醉如泥的状态。 罗霏霏说：“夏倩啊，她去先去睡了。” 许梓然便又紧张起来了，她开始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因为夏倩也跟着就放下心来。 她便说：“让佳琪接电话。” 罗霏霏沉默半晌，再次笑了起来：“哈哈哈看你吓成这样，你是她们的家长么，骗你的，都去睡了。” 许梓然不太相信。 罗霏霏道：“不相信自己去打电话，我就是突然记起来要报个平安——先前不是还是你逼着我要这么干的么。” 许梓然翻了个白眼：“谁叫你两点来报平安的。” 罗霏霏便说：“这我就不管了，反正我报了，就挂了。” 许梓然忙问：“那明天你们要去干什么……餵？喂！”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罗霏霏把电话挂了。 许梓然按着腹部，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给田佳琪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不少时间，终于被接了起来，田佳琪睡意朦胧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谁啊。” 见田佳琪果然是睡觉了，许梓然放下心来，便说：“我，我就确定一下你现在在哪。” 田佳琪清醒了些：“哎哟，太累了就忘记打电话了，我们现在在罗姐姐的朋友家呢，你不知道，她朋友家超级大，还有个游泳池！” 许梓然“嗯嗯哦哦”地接收了田佳琪的惊嘆，因为觉得小腹越来越疼，也没有什么继续说话的兴致，约定好明天要按时联繫之后，便挂掉了手机。 挂断手机之后，她抬起头来，看见裘郁柔没有继续睡觉，而是坐在床边盯着她看。 房间内昏暗朦胧，手机的灯光熄灭之后，便只剩下从窗帘fèng隙射进来的灯光，裘郁柔见许梓然挂了电话，便开口道：“孜然，你肚子还很痛么？” 许梓然不希望裘郁柔担心，便说：“已经好多了。” 裘郁柔却似乎不相信，坐到许梓然的边上，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捏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出了一身冷汗，许梓然的手是冰凉的，被裘郁柔温暖的手包裹着，冰凉的感觉就更加明显。 于是许梓然不知为何，便想要靠在裘郁柔的身上，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拥抱。 许梓然被这个想法又几乎吓出一身冷汗。 她觉得今天的裘郁柔很奇怪，今天的自己也很奇怪。 她思来想去，觉得或许是陌生的环境带来的不安感。 自己且不说，裘郁柔应该是第一次出远门吧，也可能是第一次和同龄人住在远在他乡的酒店里，会有些骚动，也情有可原。 而自己嘛，应该是姨妈期的荷尔蒙躁动。 这么一想，就觉得可以理解了。 每个姨妈期的女生都脆弱的可以直接演韩剧，想要个抱抱什么的，简直都是最基础的需求了。 但是让裘郁柔来抱抱自己什么的，是不是太奇怪了？ 虽然她觉得现在两个人，可能都需要慰藉。 黑夜大概激发了感性的力量，许梓然的理性虽然严厉地说着“确实有点奇怪”，感性却驱使许梓然抱住裘郁柔的手臂，然后贴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她想着，假如裘郁柔表现出不安和拒绝的话，自己就立刻松手。 然而裘郁柔直接伸出手，把她抱在了怀里。 对方的手臂渐渐收紧，带来温暖的体温。 如此这般似乎都抚平了来自体内的疼痛，令许梓然由内而外的平静下来。 ——或许，可以提出就这样睡一张床吧。 许梓然内心平和而又满足，脸庞渐渐贴紧对方的身体，然后—— 她觉察到自己的脸贴在了裘郁柔的胸前。 这么一瞬间，她和裘郁柔一起僵住了身体。 接着裘郁柔松开了手，许梓然则直起身来，两人恢复了一开始的肩并肩并排坐的状态。 沉默许久。 半晌，许梓然开口道：“已经好多了，睡吧。” 裘郁柔点点头，站起来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许梓然在裘郁柔上床后，也钻进了被窝。 她翻身将身体朝向了不面对着裘郁柔的方向。 内心翻涌着不断连绵起伏的海潮，不知道从哪来的简直淹没了许梓然的整颗心脏，她听见充斥了整个耳膜的心跳声——来自她自己。 她如果不是疯了，就不应该产生这样的想法。 许梓然想。 如果她不是疯了，她就不应该觉得，自己是喜欢上了裘郁柔。 黑夜之中，系统“叮”了一声，提醒道—— 【亲爱的宿主，觉察到您在睡眠时间有较大的情绪波动，为了您的身体健康，请尽快进入深度睡眠。】 【亲爱的宿主，恭喜您获得成就“情意绵绵”，请继续努力。（能力值500）】 【亲爱的宿主，您的体力值已经不足，良好的身体状况是不断前进的基础，若还继续进行强脑力劳动，将会被强制休眠并得到惩罚。】 系统可……真烦啊。 难道自己不想睡觉么，还有居然连现在这样都算是强脑力劳动么？ “情意绵绵”又是什么老土的词啊。 许梓然吐槽着系统，心里还是百感交集无法释怀，看到系统的最后一行说明，突然想到什么。 不按时睡觉都有惩罚，这次的惩罚又会是什么呢？是去惩罚空间么？ 说起惩罚空间，许梓然已经很久没去了。 或者说，她总共也没去几次。 这个系统的机制在大部分时候似乎都是不进行惩罚的，又或者是许梓然真的已经是一个比较优秀的宿主。 她大部分时候去惩罚空间都是学习任务没完成，于是在那个空间里也不过就是消耗能力值得到npc成年版裘郁柔的学习指导， 她以往已经完全没有将npc当成裘郁柔，这一刻，却非常想见见对方。 就算对方只有成年版裘郁柔的外貌也好，现在的许梓然，还真的很想找个地方清空一下混乱的大脑。 她的大脑在混乱中一条一条分析着，虽然她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但是这或许不过只是姨妈期和深夜加成在一起的错觉，又或许是她单身太久，终于变态了，还有可能是罗霏霏和樊一嘉一直在她眼前晃荡，令她这只资深单身狗受到了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刺激，从而产生了应激反应…… 想到这儿的时候，许梓然的脑内剧场刷的清空变黑了。 系统将许梓然强制睡眠。 …… 于是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惩罚空间里了。 眼前这个黑漆漆的空间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没有了以前的书桌，而是变成了一个类似于心理辅导室的地方。 一张红色的沙发上，成年版裘郁柔npc，正端端正正地坐着。 对方开口道：“亲爱的宿主，您能将您的困扰告知我么？” 许梓然后退了一步。 她头一回发现，除了机械化了点，有点电流音之外，系统的这个声音，居然也和成年版的裘郁柔，是有几分相似的。 第六十七章 意识到这点后的第二个念头，许梓然想，这什么鬼？心理咨询？ 如果说是心理咨询，这种状态更像是能把人吓出精神病来吧。 许梓然一脸懵逼地看着npc裘郁柔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拿着笔在手上转了转。 “嗯？”她发出一声低沉的疑问，似乎在疑惑于许梓然为什么不快点说她的疑惑。 许梓然坐到沙发边上，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心中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奇怪心情的加成，许梓然甚至觉得npc的反应行为都比往常更生动点。 如果说以前那个是反应相当机械化的只有一个壳子的裘郁柔的话，眼前的这个令许梓然相信或许大部分时候面对陌生人的时候，裘郁柔就是这个样子的。 面无表情，公事公办。 “裘郁柔”开始进行咨询。 许梓然觉得以后的裘郁柔应该也确实会一些心理上的知识，但应该确实没有眼前的npc专业。 也没和npc说多久，许梓然觉得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与此同时，npc说：“你的压力大多数都来自于自我束缚，或许你应该尝试跳出给自己设置的条条框框。” 许梓然道：“……这是我设置的条条框框么，对方可是个未成年人。” 而且还是你呢。许梓然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裘郁柔”说：“那么不用太着急，时间会给你答案的。” 这句话说完之后，脑内再次传来“叮”的一声，系统表示“咨询时间”结束。 虽然结束了，也还有十秒的缓冲，许梓然蠢蠢欲动了好一会儿，终于没忍住伸出手，让要捏捏对方的脸颊试试。 她刚把手靠近，“裘郁柔”便拿手上的记录本，“啪”地把她的手拍到了一边，然后抬头冷冷地看着她。 许梓然被这眼神冷的打了个激灵，讪讪地把手缩了回来。 是了，只要记住裘郁柔这副性冷淡的样子，想必面对年轻的裘郁柔的时候，也会有更多的理智回笼了吧。 对方现在还只是个小孩子，说不定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呢。 许梓然睁开眼睛，看见已经亮堂起来的房间，和坐在她身边正盯着她看的田佳琪。 原来以为第一眼会看见裘郁柔结果看见的居然是田佳琪的极大落差感令许梓然一时有点茫然，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之后，便听见田佳琪说：“看来真的很严重啊，看起来都有点傻了。” 许梓然：“……” 许梓然掀了被子坐起来，翻了个白眼说：“你才傻了，怎么那么早就过来了。” 第71页 田佳琪笑道：“嘻嘻，想跟你们一起去参观校园啊，反正我们在外面玩，你一定不放心，干脆就跟着你们咯。” 许梓然微微皱眉。 这件事本身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她接下来是要去见青梅煮酒的，有裘郁柔一个人，还可以解释解释，再加上裘郁柔本身也不是好奇心太过强烈的人，所以没什么问题，但是要是跟上那么多人，再去见青梅煮酒就不合适了。 特别是罗霏霏如果也在的话。 许梓然环顾房间，看见了在一边拿着手机玩小游戏的夏倩，没有看见罗霏霏和樊一嘉。 她暗想，或许是罗霏霏和樊一嘉对逛名校什么的根本不感兴趣，所以没来？ 这美好的妄想还没产生一秒，看见许梓然的神情动作后便猜到对方想做什么的田佳琪便说：“罗姐姐和樊学姐也要一起去的，不过她们现在在旁边逛街。” 这就糟心了，许梓然想着是不是要和青梅煮酒换个约定时间。 想着这些事情心中正烦躁不已的时候，田佳琪献宝似的从包里拿出一些甜点盒子来，说：“孜然，你现在一定缺糖分，要不要吃点东西啊。” 许梓然看了一眼，发现是某知名外来品牌的甜甜圈和一些小蛋糕。 许梓然以后吃这些甜点类的东西有些吃腻了，并且觉得这个牌子的对她来说实在太甜，因此下意识道：“算了吧，我有点吃不下。” 说完这话的时候，裘郁柔从浴室里出来了。 对方今天穿了常服，头发还没有梳起来，看见许梓然的目光，便对她笑了一下。 许梓然连忙将目光躲开，她有点不敢看，于是站起来，绕过田佳琪先去浴室里洗漱了。 田佳琪的手上拿着她觉得最好吃的一个种类的甜甜圈，发了会儿呆。 对许梓然来说悸动紧张的几秒，对田佳琪来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发呆之后，便是如潮水般涌来的委屈。 她把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拿给许梓然来分享，为什么得到的只有这样的待遇。 她看了眼坐到了另一张床上的裘郁柔，见对方神色淡淡，正在梳头发。 明明没有眼神交流，田佳琪还是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她忍住似乎要涌出的眼泪，将垫在纸盒下面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 半长不短的指甲嵌进手心，带来丝丝的疼痛。 她想把手上的东西全部掀翻，让要把许梓然揪出来质问为什么不理自己，但是这些宛如火山爆发般的情绪，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夏倩走过来弯下腰，一口咬住了她手上的甜甜圈。 田佳琪看着夏倩。 夏倩咬了一口，坐到田佳琪的边上，说：“孜然不吃，你也不吃，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见田佳琪还举着，也没什么动静，夏倩便就着田佳琪的手，一口一口全掉了几乎全部，到最后一口的时候，见田佳琪不撒手，便说：“这一口你还要留给自己啊，快松手啊，不然我舔你手了。” 田佳琪眯起眼睛，说：“留给我自己又怎么样。” 夏倩便道：“我都咬过了，你不嫌弃？” 田佳琪便把手上剩下的一口塞进了嘴巴，然后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原本隐藏在婴儿肥的脸颊中的尖下巴露了出来，于是少女气息更浓：“当然不嫌弃了，我为什么要嫌弃你呢？” …… 许梓然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田佳琪和夏倩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她有些莫名其妙道：“不是说要一起去逛学校么，她们人呢。” 裘郁柔已经把头发扎了起来，正在一边读英语，听闻此言，便道：“刚才她们说不跟我们一起了，跟着集体活动不自由，反正自己又不是参观不了校园。” “这样啊。”虽然有点奇怪，许梓然也没有多问，因为田佳琪向来都听风就是雨，想法说改变就改变了。 她背了个包，拿了几件需要的东西，便去跟楼下的大部队集合，顺便吃了早饭。 吃早饭的时候，她向青梅煮酒发去信息，表示自己会在十点到达校门口，并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青梅煮酒回的飞快，表示自己明白。 同时有个简讯发到了许梓然的手机，上面就两个字——收到。 吃了早餐之后，领队老师又说了些已经能让人耳朵听出茧子来的话，众人便浩浩荡荡地启程。 一直到了h大，许梓然果然也没能看到田佳琪她们。 虽然跟着觉得有些麻烦，没跟着了又有点担心，许梓然来到校门口的时候，想着要是青梅煮酒没到，自己要不要打个电话。 她环顾四周，记得青梅煮酒说了自己会穿着校服，戴顶糙帽。 虽然搞不懂这是什么奇怪的打扮，不过至少确实足够特立独行，因此许梓然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戴着糙帽穿着校服的人。 对方像个农民工似的蹲在校门口，正拿着手机盯着不放。 许梓然便拨通了青梅煮酒的号码，看着校门口那个“农民工”在一秒之内就接了电话。 接了电话之后，对方便扶着墙站起来，便抬头环顾四周。 “你到了？” “我到了。” 人群之中，唯二拿着手机在打电话的两个人，四目相对。 青梅煮酒沉默半晌，问：“女儿？” 许梓然翻了个白眼：“女儿你妹啦。” 青梅煮酒：“……” 青梅煮酒显然没有缓过神来。 虽然对方走过来，并且恭谨而有礼貌的把自己的身份证和学生证拿给许梓然的领队老师看，说话也相当得体，许梓然还是觉得，对方应该是在发呆。 因为对方甚至都无所谓许梓然也拿着身份证看了一下。 许梓然看着上面的名字—— 李露岭，汉族，女。 ……女？？？？ 许梓然上上下下看着眼前的人，包括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对方的声音，也没有看出这人居然是个女的。 直到以自己的社会经验盯着对方的前胸看了会儿，才确定这宽松的校服下面应该确实隐藏了一个巨辱。 说起来，李露岭这个名字，也有点耳熟。 耳熟却又想不起来的话，应该只是听说过或者远远见过的程度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李露云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有些崩溃地说：“肉，你怎么会是个小学生？！” 许梓然：“……揍你哦。” 第六十八章 青梅煮酒——h大机械工程系的李露岭，因为眼前的许梓然真的是网上的“椒盐烤肉”的时候，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她当然知道许梓然不是小学生，但是当得知对方才升高二的时候，那种打击也根本没比对方是小学生要好上多少。 或者说，如果许梓然真的是小学生的话，她还可以觉得对方是像柯南那样吃了药的，又或者只是个恶趣味的玩笑，背后还绝对有个高人，但当对方其实是高中生的时候，她似乎就只能认为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比她聪明很多了。 李露岭把许梓然往自己的宿舍带的时候，问了好几遍：“这真的是你的想法么？你觉得这个想法真的可行么？” 许梓然只好含糊其辞地表现出了一种她背后有人的态度：“……放心，到时候还会有人加入的。” 如此一来，李露岭似乎还放心了点，这才看见了裘郁柔一般，问：“这小妹妹是谁？” 许梓然一脸无语地向李露岭介绍了裘郁柔。 李露岭也不太在意有另外一个人跟着，之后便不再和裘郁柔搭话，只在路过超市的时候问了句“要不要买点零食吃”，在许梓然和裘郁柔都拒绝之后，自己进去买了几桶泡面。 对方虽然性别上和许梓然想像中的不太一样，性格上却差不多，确实是个不修边幅的理工科学生。 不过因为对方是个女生，反而方便了许梓然，她们俩可以被带着去了李露岭的宿舍。 这个下午两人就在宿舍里大致商讨了一下某些核心的要点，随后因为到了集合的时间，许梓然不得不离开。 李露岭一脸意犹未尽，问接下来许梓然要去做什么。 许梓然便说自己和裘郁柔都要去参加明天的英语口语比赛。 李露岭想了半天，好像终于想起了这么件事，恍然道：“是那个么，怪不得之前有很多同学去做了志愿者。” 她又遗憾道：“因为现在是暑假，学校里的人实在太少，不然我们社团里也有不少厉害的人，可以一起来帮我们。” 许梓然便意有所指道：“人不在多，在精。” 李露岭不太在意：“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是同学，难道还会抄袭么？” 许梓然不置可否。 现在大家都在象牙塔里，可能不会，以后就不一定了。 不过以后的事，以后说也可以。 许梓然在再三表示伺服器和其他零碎的东西自己都可以解决之后，李露岭把她们送到了校门口。 她们到校门口的时候，领队老师居然反而还没有到。 既然没有收到电话，那么想必并不是她们迟到了，许梓然便和裘郁柔一起告别了李露岭，一起在门口等其他人。 天色渐晚，校门口渐渐热闹起来。 许梓然虽然大学并不是在h大念的，但是大学城嘛，氛围基本异曲同工，如此看着看着，便不禁怀念起来。 她记得自己当初高三的时候，也有个参观名校的假期活动，当时懒懒散散的自己，正是因为那个活动，感受到了大学里的那种氛围，才开始在最后一段时间发奋学习。 想来，今天下午在逛校园的其他同学们，应该也会有所收穫吧。 这么想着，不禁为因为自己的缘故呆在人家学校宿舍一下午的裘郁柔感到抱歉，便说：“下午很无聊吧？” 裘郁柔摇头道：“没有啊，怎么会无聊。” 许梓然揉了揉鼻子道：“虽然是逛校园，听起来很无聊，但其实也蛮有意思的啦。” 裘郁柔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问：“有什么关系，反正到时候还想来这里的话，考过来不就行了。” 大约因为神情实在太过自然，以至于在不了解的人眼中，简直像是轻视一般，于是裘郁柔这话音刚落，旁边便有人嗤笑起来。 作为全国首屈一指的大学，每个考到这儿来的学子心中都并不是没有骄傲的。 第72页 许梓然抬头望去，看见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学生，一边路过她们一边笑道：“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么？” “可能还是作业少了。” “多进行几次模拟考就知道了，我以前也平常想着自己是什么大学都随便挑呢。” 他们这样说着直接走远，似乎不过是进行着自己的内部聊天。 许梓然笑着摇头，没有说什么。 她想，对裘郁柔来说，可能真的不管什么大学都能随便挑吧。 不过想来，对方应该还是会学医才对，看对方的偶像就是个医学家，就知道裘郁柔学医并不是家庭压力，应该确实是个人的爱好。 许梓然想着这些的时候，裘郁柔问：“孜然，你想考这所大学么？” 许梓然想了想，以她目前的成绩，考这所大学其实还是有些难度的，而如果不是开了其他挂的话——比如说在高考之前那套试卷解封了——对于许梓然来说，还真是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她面露犹豫，裘郁柔却说：“那么说，你想考咯？那我们一起考到这里来吧。” 许梓然一愣，正想要说对方怎么会想考这所大学的时候，有人猛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这行为和这力度都太熟悉了，许梓然面露无奈，道：“樊学姐，你们怎么来了。” 转过身去之后，来人果然是罗霏霏樊一嘉田佳琪和夏倩。 田佳琪亲热地挽着夏倩的手，两人看上去似乎突然变成了亲密无间的朋友。 不过许梓然知道，只要田佳琪愿意，她和谁都能在表面上变成亲密无间的朋友。 樊一嘉亲热地给了许梓然一个拥抱，说：“小孜然，你们明天就比赛了，要不要出去放松一下啊。” 许梓然无奈道：“这是什么说法，比赛之前正是需要好好休息和准备的时候啊。” 樊一嘉腻在许梓然边上，用细长的手臂挽着许梓然的脖子：“反正对你们来说不是小问题么，走呗，至少一起出去吃顿饭。” 许梓然虽然被缠的不行，却仍打定主意绝不同意，到领队老师来的时候，樊一嘉似乎终于放弃，松开手不高兴地说了句：“扫兴。” 许梓然当做没听到。 扫樊一嘉的兴，她可没有什么心里压力。 她就不相信，自己不接对方的话茬，对方还能给自己找出什么麻烦。 这天晚上，许梓然在酒店里睡了个好觉，第二天，准备以饱满的精神状态去迎接比赛。 …… 从台上下来之后，许梓然心有余悸地用纸巾擦了擦手上的冷汗。 领队老师连忙走过来，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并安慰地拍着她的背说：“很好的，表现得很好。” 许梓然也觉得自己表现的不错，喝了口水之后，看着裘郁柔也走上台去。 礼堂的正中央挂着红底黄字的横幅，写着“全国高中生英语口语比赛”。 因为许梓然拒绝了领队老师居然想给她们化妆的要求，因此走上去的裘郁柔素面朝天，穿着一件浅绿色的连衣裙。 实际上，这条连衣裙还是来比赛之前，她们特意去商场买的。 在本来的设想中，她们应该买同一款式的衣服，但是进入商场之后，许梓然的搭配欲熊熊燃烧起来，隐藏的完美主义者倾向被激发，她觉得自己绝对得找到最适合她们两个人的衣服。 结果裘郁柔是浅绿色的连衣裙，她就是深色的西服套装——实在是因为，她要是穿上其他的衣服，看上去就有些年纪太小了。 而现在看来，这条连衣裙确实适合裘郁柔。 比起前面有些人太过浮夸大胆的衣服，裘郁柔的形象就显得素雅而端庄很多。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张口开始说话，声音还带着不易觉察的颤抖，恍惚之中，想到十年后裘郁柔上台做学术报告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她，绝对不会穿什么浅色的连衣裙，绝对是从上到下的黑色西服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扎成发髻，妆容严肃，神情严厉。 许梓然曾经听到，有新人医师在私底下形容裘郁柔：“明明长得也不算丑，却至今没有恋爱过，是不是因为她的气质看上去就不给上啊？” 许梓然默默记住了这个医师的模样，后来随便找了个错处让裘郁柔把对方赶了出去。 但是仔细想想的话，那个时候的裘郁柔，看上去确实是一副完全包裹了自身的样子。 和现在完全不同。 裘郁柔结束演讲，红着脸要下台，走了几步之后发现自己没有鞠躬，于是又连忙走回原地鞠了两躬，得到了一些善意的笑声。 这令下台以后的裘郁柔一下子扑倒许梓然的怀里，紧张道：“我是不是搞砸了。” 许梓然拍着她的背安慰：“没有搞砸没有搞砸。” “如果我搞砸了，教导主任又要找我们麻烦了吧？” 许梓然笑出声来，说：“你原来在担心这个啊。” 裘郁柔颇有些认真地点头：“我不希望你再被轻视——啊我是说你创办的社团。” 许梓然的心又忍不住融化成了一片。 与此同时，她愈发觉得自己绝对不能被系统把自己和裘郁柔都一起带进沟里，裘郁柔还那么年轻，她现在只是依赖自己而已。 因为还有其他同校的人有其他同时段进行的比赛，两人便在礼堂里又看了会接下来其他人的演讲，大约看到第三个的时候，许梓然看见李露岭在门口探进了一个脑袋，然后沖她大幅度地挥了挥手。 许梓然吃了一惊，便和裘郁柔一起出了讲堂。 外面除了李露岭还有另外两个男生，李露岭介绍是他们计算机社的前辈，因为听说她来了，所以特意赶过来的。 一听到特意赶过来，许梓然就觉得压力颇大，因为对方能特意赶过来，想必心中期待不少，看见她，估计怀疑就更多了吧？ 果不其然，两男生中的其中一个一看见许梓然，便忍不住道：“你在开玩笑吧阿岭，论坛里的烤肉大神，就她？” 第六十九章 他们会不相信这件事，其实不能怪他们，毕竟要不是有系统帮忙，许梓然确实做不到这些事情。 许梓然是不久之前才发现，虚拟伺服器和虚拟电脑结合在一起，有着自动优化程序代码的能力。 既然不相信，如果有时间的话，肯定是要证明自己。 但是问题是许梓然和裘郁柔目前都不是“自由身”，而是跟着集体一起活动的，所以一定要先找到领队老师表明自己会暂时脱队才行。 许梓然先给领队打了电话，领队表示光电话里说清不行，一定要让她当面检查过才能同意，于是五个人一起去找领队老师。 有了另外四个本校学生的熟门熟路的帮忙，很快就找到了领队所在地，然而到的时候，那儿不仅有领队，还有罗霏霏一行人。 樊一嘉看见她们便远远打招呼道：“找了你们好一会儿了，比赛怎么样了。” 这么说着，似乎又要冲上来抱她。 许梓然完全受不了樊一嘉的热情，躲在裘郁柔身后，看着裘郁柔并冷淡的目光逼退了樊一嘉的动作。 樊一嘉也没太在意，只是目光又投射到后面三人身上，疑惑道：“他们是谁？” 显然，十五六岁和十八九岁看上去只差了没几岁，但其中的差距——又或者是幼齿系和御姐系的差距，是非常大的。 仍然把许梓然和裘郁柔当成小朋友的三人，在面对艷光四射的樊一嘉的时候，却都似乎变成了结巴，互相推搡了一下，最后还是李露岭站出来，把所有人介绍了一下。 樊一嘉便疑惑道：“孜然，你们怎么会认识h大的学生啊。” 许梓然本来想说是“因为共同爱好认识的”之类的含糊的答案，结果还没等她说话，后面的一个男生就已经开口道：“我们一起正在做一个项目，现在正准备去测试一下各自的能力。” 许梓然：“……” “哦？共同的项目？”这回开腔的是罗霏霏，她露出感情去的表情，问，“什么项目？视频网站？” 这回许梓然不等其他人回答就连忙说：“小打小闹小打小闹，就是游戏外挂啊之类的。” 另外三人虽然看上去不解风情，但毕竟是名牌大学的学生，还不至于情商低到谷底，听见许梓然这么说，也就都点了点头表示贊同。 这样一来，罗霏霏她们便表示一定要跟过去一起看看，许梓然拒绝不了，只好同意了。 路上和其他人商量了一下，说：“那这样吧，我们就做个游戏外挂，游戏就让她们选——这样就杜绝提前做好的可能了吧。” 大家便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同意了。 一群人来到了计算机社的所在地，门一打开，就呛了大家一鼻子灰，于是也先不管测验的事了，把门窗打开通风，又擦了下桌面架子。 许梓然看着这线路乱七八糟机箱四处乱放的室内“啧啧”嘆息，说：“你们这样子搞，主机寿命都要变短了吧。” “哪有，我们经常清理的。”有人嘴硬道。 话虽如此，因为许梓然的一些话，他们已经开始渐渐相信，对方确实对这方面有所了解了。 收拾的时候，许梓然已经叫樊一嘉去挑游戏。 鑑于樊一嘉在所有人里面最没脑子（……），所以想必挑出来的游戏也能最不墨守成规。 话虽如此，因为游戏也就这么几个，最后樊一嘉挑了个星际争霸类的游戏，她觉得这个图标最漂亮。 h大三人派出里面一位被李露岭叫做万师兄的人来写——万师兄其实是外号，对方的名字叫做万世雄，许梓然这边当然就是许梓然。 两人坐下来之后，一时之间，房间里除了键盘敲击的声音，没有了其他声音。 写游戏外挂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写外挂其实就是在作业系统和网络方面做手脚，这之下要注意的细枝末节非常之多，因此要是以前，许梓然绝对不觉得自己坐下来就能写出一个外挂。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许梓然看似在写代码，实际上现在系统的虚拟电脑里下载了这个游戏，然后开始开挂。 虽然这不是公平竞争，但是毕竟他们未来要做的是一件更加艰难的事情，也只能现在在心里说一声抱歉了。 第73页 这两人写代码的时候，最开始其他人还兴致勃勃地看着，到后来除了计算机社的两人和裘郁柔，其他人都开始不耐烦起来。 罗霏霏刁了根烟出去了，樊一嘉翻了会儿书架上的编程书，因为觉得没意思，开始翻抽屉里的单机游戏。 她翻了一个出来，看着封面上的黄暴图案，笑着沖李露岭招了招手。 李露岭走过去，蹲在她的边上。 樊一嘉便指着这封面问：“这是什么？” 李露岭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她不知道所有人具体的为人，只知道除了出去抽菸的那个，这里的人年纪应该都不大，于是便说：“这应该是前辈们留下的游戏，如果你们想要玩游戏，我帮你们开个有趣的游戏吧。” 樊一嘉沖李露岭眨了眨眼睛，卷翘的睫毛就跟小扇子似的翻腾，她用涂了鲜亮指甲油的指甲点着这个游戏外壳，确定道：“我就要玩这个。” 于是当许梓然从代码的世界中出来了一下，伸了个懒腰的时候，便听见身后的电脑里，传来了谜之少女的呻吟，和一大群妹子们惊呼的声音。 她先是一愣，然后震惊地转过头去。 除了正在比赛了两个人，所有人都围在那台电脑前面，而罗霏霏樊一嘉和另外两个大学生一脸无奈好笑，所有未成年们则是面露震惊，双颊绯红。 就连裘郁柔居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樊一嘉搂着脖子，面对电脑屏幕，神情大概因为太过震惊，到了有些痴呆的程度。 许梓然实在好奇，便站起来，去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她来到众人身后，从fèng隙中看见了屏幕上的景象。 许梓然：“……” 屏幕之上，两个二次元少女正肉体交缠，脸上挂着谜之红晕，眼神迷离，发出阵阵喘息。 画面不断切换，两人的动作也越来越露骨，越来越靡丽。 根本就不需要看游戏外壳和上面充满了省略号的字母，许梓然就知道他们到底在玩什么了。 百合向吧…… 话虽如此，当看见现在操纵着滑鼠的人居然是裘郁柔的时候，许梓然还是莫名其妙的咳嗽了一下，希望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所有人都没理她。 田佳琪说：“接接接下来是要和丽子了么？” 夏倩道：“你傻不傻，丽子好感度还没有满级呢。” 李露岭弱弱说了句：“这游戏一条线只能攻略一个角色的。” 许梓然：“……” 许梓然敲了敲桌子，说：“喂！我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众人终于回头，一起望向了许梓然。 原本握着滑鼠的裘郁柔猛地松手，滑鼠便砸在了地上。 电脑社师兄便心痛道：“天吶，我的滑鼠。” 裘郁柔可不管什么滑鼠不滑鼠的，她现在只想，自己被许梓然看见在玩这种东西，不会被认为很不要脸吧。 于是她连忙站起来把手背在身后，眼神游离。 因为她这个举动，似乎选错了某个选项，于是田佳琪也在后面惨叫道：“完蛋了，小夏的好感度掉了！” 许梓然看不下去了，她把裘郁柔从人群中拉出来，然后拍了拍扑在屏幕前面的田佳琪，说：“别管掉不掉了，你看不到结局了。” 这么说着，她望向也站起来的万师兄。 万师兄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你做了什么外挂。” 因为时间有限，为了不至于太夸张，许梓然选择做了某架航空器的无限弹药外挂，而当万师兄看着许梓然的操作的时候，他颓然又衷心敬佩道：“我输了，我做不出来这个，我只做成功了一个自动输入密码的外挂。” 许梓然便道：“我们又不是在比赛，哪有什么输赢。” 万师兄摇了摇头：“我自己把这个当成比赛了，你真的很厉害，果然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后面的话他没说，大概也不希望自己就这样变成死在了前面的前浪。 众人大概吃惊，田佳琪惊声道：“孜然，你什么时候对电脑那么拿手了啊。” 许梓然没有回答，只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拉着自己的，似乎是忘记放开的手。 她又想起了刚才电脑里的画面，于是不自觉的，手心开始冒出冷汗。 她不希望许梓然感觉到自己颤抖的手和手心的冷汗，于是偷偷地把手抽了回来。 她把手抽回来的时候，许梓然刚好被簇拥着上前一步，围到了众人中心，接受所有人的赞扬。 于是对方羞涩地抬手挠了挠脑袋，又无奈地拍掉樊一嘉又要搂上去的手。 裘郁柔开始后悔。 她觉得自己刚才不该放手。 因为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要是一不小心放了手，许梓然，就好像要到自己接触不到的地方去了。 无论如何，她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 裘郁柔想着这些的时候，众人已经决定为了庆祝今天的所有事，要去外面吃顿好的。 于是他们乱闹闹地开始往门外走，也把许梓然围着带了出来。 裘郁柔想要挤到许梓然身边，却无论如何做不到，简直要急红了脸。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双熟悉的手拉住了她的手。 许梓然从众人中出来，拉住了裘郁柔的手，笑道：“要一起去吃饭么？” 于是混乱不定的心脏突然安稳下来，裘郁柔点了点头，说：“好。” 只要是你要去的地方，我也一定会一起去的。 一定。 第七十章 在比赛之后庆祝一下，许梓然还是没什么意见的。 更何况在提议去进行庆祝活动的时候，系统还提醒许梓然说目标人物非常开心。 那么说来的话，裘郁柔大概也挺想庆祝的吧。 既然大家都有这个愿望，作为少数派强制扫兴未免无趣，许梓然一行人连带着李露岭万师兄他们都被罗霏霏带到了据说是罗霏霏朋友开的一家酒店餐厅，众人在包间里开始加深感情。 田佳琪央求李露岭把先前的那个游戏送给她，李露岭表示那个游戏是师兄的，但又被田佳琪央求的没有办法，因此最后答应田佳琪会把安装包发给她。 看见田佳琪的这种行为，许梓然只好提醒了一句：“佳琪，你家里可是没有电脑的。” 田佳琪便说：“你家不是也没有，你还不是总是去鱼肉家玩——我也可以去倩倩家玩啊。” 也就一下午的功夫，夏倩在田佳琪口中已经变成了倩倩，夏倩相当在意，不断地重复提醒：“不要叫我倩倩，这外号太噁心了。” 田佳琪恍若未闻，仍旧我行我素。 许梓然对田佳琪能和夏倩关系变好这件事又意外又觉得理所当然，意外是上辈子两人毫无交集，理所当然是，只要有交集了，田佳琪当然能和大多数人都成为好朋友——只是想不想的问题而已。 对于这件事许梓然乐见其成，夏倩是她目前见过的自制力最好三观最正的人，想必田佳琪和她相处，也会得到很多好处。 饭局上未成年人喝着饮料，成年人则喝着酒，罗霏霏终于还是在李露岭万师兄那儿套出了点话来，知道他们准备做一个“改变世界的大项目”。 罗霏霏意味深长地冲着许梓然露出一个微笑。 待李露岭他们已经喝了半醉，罗霏霏便拿了烟说要出去抽菸，到许梓然身边的时候，却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眼神。 许梓然心领神会，准备也一起跟出去。 她刚从椅子上站起来，坐在旁边的裘郁柔便拉住她说：“你要去做什么？” 许梓然本来准备编一个诸如“上厕所”之类的藉口，但是看着裘郁柔认真的眼神，居然鬼使神差地实话实说了。 “我出去和罗霏霏说点事情。” 听闻此言，裘郁柔严肃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许梓然哑然失笑。 罗霏霏在裘郁柔眼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啊，有那么可怕么。 许梓然哭笑不得道：“不用的，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裘郁柔还是不放心，欲言又止了半天，才说：“那要是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叫我啊。” 许梓然笑着点头，走出包厢。 因为和裘郁柔说了那么些话的缘故，许梓然出去的时候，罗霏霏已经在门口等了一阵子了。 对方靠在墙上抽着烟，见许梓然才出来，便叼着烟含糊地说了句：“我可是很少等人的。” “怎么？要我补偿？”许梓然边笑着边瞟了罗霏霏一眼，说完后，才觉得不妥。 这话说出来，分明是个套路，而且好像是调情的套路。 罗霏霏最好这口了，保不齐要顺杆子往上爬。 果不其然，罗霏霏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靠近许梓然，往她脸上吹了口烟，哑声道：“你能给什么补偿？” 画着烟燻妆的眼睛深邃迷濛，罗霏霏看着许梓然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到许梓然的心里。 两人对视半秒，许梓然抬手扫到了眼前的烟雾，咳嗽了两声说：“讲点公德，别给别人吸二手菸好么。” 罗霏霏：“……” 罗霏霏把烟暗灭在边上的垃圾桶上，双手环胸道：“来吧，我们说点正事——上次，你说过要和我合作的事吧。” 许梓然点了点头，却说：“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项目吧？” 罗霏霏挑眉看着许梓然，她确实觉得奇怪：“视频网站的项目，我哥要做，我不跟他抢idea。” 许梓然不置可否。 以后视频网站遍地开花，跟抢idea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但是罗霏霏没这个意愿，她也不会多说，只说：“那现在你要合作，准备出多少钱？” 罗霏霏这个时候，终于露出了商人本色，两人扯了半天，也没有谈拢，罗霏霏显然觉得许梓然狮子大开口，许梓然却觉得罗霏霏果然还是不够懂。 许梓然说：“我现在跟你谈的可不是一块蛋糕，而是一家蛋糕店。” 罗霏霏便说：“我可不这么觉得。” 这场对话进行的时间比想像中久的多，以至于最后她们结束谈话的原因，还是隔壁包厢有人猛地推开门，在走廊上大吐特吐。 那个味道实在让人受不了，许梓然和罗霏霏就只好进去了。 第74页 进去之后，许梓然就懵了。 原本出来的时候还是和谐安宁的景象已经完全消失，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已经是一群酒鬼。 樊一嘉看见两人，连忙粘了上来，拿着一瓶啤酒递到罗霏霏的嘴边，暧昧道：“亲爱的，来和我一起喝酒。” 罗霏霏把酒瓶推到一边，扶着看着连站都站不住的樊一嘉。 实际上，连她都有点吃惊，完全搞不懂为什么一群平日里的乖乖仔会喝成这个样子。 樊一嘉见罗霏霏不喝，便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含着酒凑到了罗霏霏的嘴边。 这样一来，罗霏霏显然也把持不住，于是许梓然看着开始缠绵悱恻的两人，受不了的撇开脸去。 她找到在场看上去唯一清醒的人——坐在原位上单手撑脸看着大家发酒疯的裘郁柔。 许梓然拉开椅子坐到边上，问：“怎么回事。” 裘郁柔转过头来，许梓然才发现，裘郁柔应该也喝酒了。 而且喝的不少，因此满嘴都是酒气。 只不过对方那千杯不醉的体质在此时已经显现出来，虽然喝了很多，脑子缺还是清醒的。 裘郁柔有些羞涩道：“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吧，因为那边那位师兄和我喝了几杯，见我一点都没有醉，就以为这个酒没什么酒劲，结果大家都很好奇，最后就喝多了。” 许梓然：“……真是疯了。” 她看了在边上做着鬼脸的夏倩，问：“夏倩也喝醉？” 裘郁柔说：“她只是好奇喝了一杯，就这样了。” 许梓然拿手扶了扶额头。 夏倩居然是一杯倒的体质——也是，她不该因为裘郁柔千杯不醉，就觉得所有学霸都是千杯不醉的。 没有办法，醉鬼实在太多，只好打电话给领队老师表示今晚要在外留宿，然后就干脆留在了罗霏霏朋友的这家店里。 许梓然又是烧热水又是安抚酒鬼，忙了大半宿，终于让所有人睡了下来，这个时候，罗霏霏已经不知道跑去哪里，赶下一个局去了。 许梓然在心里恨恨诅咒着罗霏霏：呸！迟早过劳死。 等所有事忙完，许梓然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裘郁柔湿着头发坐在床上，居然还没有睡。 许梓然操了一晚上的心，都已经操习惯了，这会儿也下意识絮叨道：“别湿着头发啊，拿吹风机吹干了，你虽然没醉，也喝了那么多，到时候要是湿着头发睡着了，明天该头疼了……”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眼睛湿润明亮，却没有说话。 许梓然心中一突，不再说话，转而去浴室洗澡。 然而一边洗澡，一边还是忍不住想着那双湿润明亮的眼睛。 裘郁柔一直都是这样，虽然喝不醉，但是喝了酒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性冷淡的气质就立刻变得楚楚动人起来，现在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是不是虽然对方看似清醒，实则也已经有些醉意，所以露出了本性呢？ 许梓然这样想着，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于是立马默念清心咒，让自己冷静下来。 人啊人，真是一不小心就变成禽兽了。 许梓然洗掉了身上头发上沾上的酒气，原本准备裹着浴巾直接出门，到快拉开浴室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于是先在门口的柜子里拿了浴袍，穿上以后，才走出去。 裘郁柔果然还没睡。 实际上，对方连动作都没有变过，还是想先前那样盘腿坐在床上，头发被空调吹到了半干状态，一绺绺挂在脸边上。 看见许梓然出来，裘郁柔便又把目光移了过来。 她看着许梓然留在地板上的湿漉漉的脚印，然后看见了对方纤细的脚踝和小腿肚，宽大的浴袍穿在对方身上就好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这不仅是因为许梓然个子不高，还因为对方实在太瘦。 于是裘郁柔皱起眉头，想着，为什么许梓然那么瘦呢？ 许梓然被裘郁柔看的不好意思，偏偏对方的目光一片正直清亮，倒让许梓然觉得居然不好意思起来的自己思想太龌龊，于是伸了个拦腰道：“哈哈哈今天可真累啊。” 这话说出口，她自己的尴尬症先犯了。 有生之年，她原来也会这样没话找话且找出这么无聊的话来啊。 裘郁柔眨了眨眼睛，说：“你累啊，那我帮你按摩啊。” 这话一说出口，许梓然便想起了前天的场景。 前天那件事令她现在想来仍然浑身别扭，然而当看着裘郁柔的眼睛的时候，鬼使神差，她居然再一次同意了。 于是当她趴在床上，感受到裘郁柔按压在她背上的手掌的时候，许梓然羞愧地把脸埋进了枕头。 她是羞愧于，虽然她能找出无数藉口，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欢喜于——裘郁柔的触碰。 第七十一章 像是温柔的水波推按在身上，从某种中心蔓延而去，荡开粼粼的水波。 裘郁柔跨坐在许梓然的背上，以便更好的着力。 当手肘按压到嵴背的时候，许梓然想：裘郁柔应该还是有些喝醉了，要不然，她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那么自己呢？又是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呢？ 许梓然回忆着自己是不是也喝酒了，不然为什么此刻她也头脑空白，并一阵一阵的眩晕。 恋爱的感受原来是这样无法控制的洪水猛兽，令人的自控力下降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这似乎和酒精也并没有什么区别，总归是让人沉迷，不知不觉地就忘记了心中原本所有的底线和打算。 许梓然觉得自己被什么淹没了。 或许是荷尔蒙。 荷尔蒙是夜晚的猛兽，可以吞噬人的一切意志力。 某一个时刻，许梓然几乎忘记了一切，也无法思考，以至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浴袍被拉到了腰际，手掌从光裸的嵴背上按压而过，像是滑过肌肤的丝缎。 许梓然头脑发懵，觉得自己应该制止这件事，身体却没有动作。 如果裘郁柔会这么做的话，是不是代表着对方也没有多想，要是自己做出太激烈的反应，是不是才比较奇怪？ 然而身体开始发烫，肌肉开始发软，连每一寸骨骼似乎都已经不属于自己，在随着裘郁柔的动作轻轻的颤动。 手指从腰际蔓延而下，最后裘郁柔弯下身来，将身体和脸颊靠在了许梓然的背上。 许梓然嗓音颤抖，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困了么？” “没有。”裘郁柔轻轻地摇头。 许梓然故作镇定：“我好像有点困了。” 她好像终于找回了自己，身体稍稍动了一下，裘郁柔便从她背上翻到了一边，侧着身躺了下来。 她躺在许梓然的身边，小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上，明亮的湿润的眼睛，像是小鹿一般地看着许梓然。 许梓然觉得自己迷失在了这样的眼神之中，于是时间静止，空间虚无，她望着裘郁柔，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下一秒，裘郁柔开口说话：“你不知道接吻是什么样的感觉吧。” 许梓然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她想要开口说话，却无法回答。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以摧毁人的意志力为基础，一步步让人完全丢盔卸甲。 裘郁柔缓慢地靠近，喃喃地发声：“我们来试一试，好不好。” ——不好。 许梓然想这么回答。 ——不行。 许梓然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回答。 但是当对方越靠越近的时候，她只看见了那双黑色的仿佛闪烁着星星一般的眼睛，和缓慢的温柔的吐息。 她在心中微微瑟缩，觉得自己应该后退，然而现实之中，她却闭上了眼睛。 好像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心脏。 连带着的感觉是——柔软的、香甜的、带着温度的…… ——！ 她一定是疯了。 她在和裘郁柔接吻。 许梓然猛地睁开眼睛，翻身后退，整个人便从床上翻了下来，脑袋磕在了床头柜上。 这一下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也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她跌跌撞撞地从地板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冲进了浴室。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令人忘记了一切的是非对错。 冷水迎面而下，许梓然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她想：自己或许应该离裘郁柔远点。 …… 田佳琪在吃早饭的时候就发现，许梓然和裘郁柔之间的氛围有点怪怪的。 这种怪怪的感觉，有点像她以前在背后说别人坏话被别人听到，别人开始和她冷战的感觉。 嗯，这样说可能不准确，但是像是在冷战是肯定的。 因为这天许梓然居然整个白天一句话都没有和裘郁柔说，一直跟在她和夏倩的边上，或者就是和罗霏霏说些莫名其妙的废话。 甚至于，她宁愿和樊一嘉说话，都不和裘郁柔说话。 要不是田佳琪知道许梓然一直都没表白过，她会觉得许梓然和裘郁柔是刚刚分手的情侣的。 “她们怎么了呢？”田佳琪问夏倩。 夏倩则回答：“看上去没怎么样啊。” 田佳琪在心里嘆息。 夏倩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就是在观察人和坏境上，有点不太敏感，这令两人交流的时候，总有些难以圆融的障碍。 她果然还是更喜欢许梓然，因为她不管说什么，说的有多不明确，许梓然都能一下子明白，而且给出适合的答覆来。 有的时候田佳琪会情不自禁地想，这样子说来，如果她和许梓然成为恋人的话，应该也很不错吧。 不过这念头都是一闪而过，因为要是想的太多了，就容易头疼。 田佳琪不喜欢想任何令她觉得累和头疼的东西。 但是这一回，虽然有些头疼，她还是开始想：许梓然和裘郁柔到底怎么了呢？难道说，闹掰了么？ 因为怀疑裘郁柔和许梓然闹掰了，田佳琪试着探许梓然的口风：“明天就要回去了，今天你们是回去跟着老师还是和我们一起玩啊。” 许梓然说：“一起玩玩吧，反正老师也同意了。” 田佳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心中却已经有了猜测。 根据许梓然往常的性格，对方一定会说要回去跟着老师的，但是如果回去，到时候肯定是和裘郁柔一起回去，那么以来，两人就势必要单独相处了。 第75页 许梓然说的是要和她们一起玩，实际上表明的，是不想和裘郁柔单独相处。 那么说来，真的闹掰了啊。 田佳琪想要问问许梓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在话堪堪要出口的时候，却咽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自己最好不要问这个问题。 何况也没什么好问的，她一点都不想替许梓然解决这个问题呀。 这么想着，她哼着歌继续喝起了果汁。 夏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心情很好么？” 田佳琪笑道：“我心情不是一直很好么。” 夏倩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虽然并不擅长观察别人的情绪，却也发现田佳琪确实和往常不太一样。 但是要说哪里不一样，似乎又说不上来，因此也只好耸耸肩，什么都不说了。 众人这天在前辈师兄地带领之下逛了些着名的景点，到晚上回酒店的时候，因此按照道理来讲许梓然和裘郁柔明天应该和大部队一起回去，所以便先把她们送回酒店。 许梓然坐立难安。 今天回去的话，还是和裘郁柔一个房间，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昨天她在浴室里呆到了天亮，一整天下来却连困意都没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 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裘郁柔就算过了生日，也才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她能知道什么，这些事完全是自己的错。 因为自己被系统带沟里了，结果居然把裘郁柔也拉下去了。 仔细想想的话，系统最开始就已经表示的很明确了，它是个恋爱系统，攻略对象是裘郁柔，所有的任务，也就理所当然的是为了刷好感度而存在的。 那么说来说去，还是居然在这件事上那么神经大条的自己的错。 许梓然自我唾弃了很久，觉得实在难以释怀，到夜晚降临的时候，更情不自禁想到昨天的事，于是恨不得现在就去跟带队老师说，自己想要换一个房间。 但是虽然神经系统已经紊乱到基本接近瘫痪，但是许梓然还是有着基本的理智，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说换房间什么的，会给裘郁柔带来多么大的尴尬，因此并不提这事，只是在再一次和裘郁柔独处一室的时候，尽量避免在说出任何暧昧的语言和暧昧的举动。 而裘郁柔也不敢和许梓然说话。 她觉得自己昨天趁着微醉做出这样的事来，许梓然现在的反应，已经算好了。 可是虽然能够想像许梓然的反应，裘郁柔还是觉得难过。 难过的同时，又感到害怕。 她害怕的是，就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她和许梓然之间就只能这样下去，永远回不到过去那样亲密无间的时候了。 这样一来的话，不就是自己毁了一切么？ 自己又搞砸了…… 于是许梓然从浴室出来，看见裘郁柔正坐在床头，默默垂泪。 第七十二章 许梓然最开始并没有发现裘郁柔在哭。 因为对方哭的时候既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只是靠在床头，用披散的头发遮住了脸。 而许梓然又不敢抬头仔细看裘郁柔，因此匆匆而过了几遍，到快要睡觉的时候，才猛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裘郁柔既没有看书也没有睡觉，坐在床头，是在干什么？ 许梓然的目光一扫而过，看见了滴落在对方手背上的泪痕。 于是心跳再一次紊乱，许梓然惊慌失措，觉得自己简直犯了天大的错误。 她僵在原地，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她应该说些什么？是不是应该认错？ 这念头一出现，许梓然下意识脱口而出：“对不起。” 裘郁柔肩膀一颤，连忙抬手开始擦眼泪，然而眼泪却越掉越多，于是她满心慌乱地抬起头来，说：“你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 许梓然想要靠近，又不敢，于是还是站在原地，说：“我今天不是没怎么理你么。” 裘郁柔低下头，脸色苍白：“那是因为我做了错事。” 许梓然这才知道，原来她自己一心自责的时候，裘郁柔比她还要自责，她便连忙道：“要说做错事的人也应该是我，怎么会是你呢？”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神情里有点困惑：“昨天的事，是我主动做的啊。” 许梓然便不知道怎么回复。 她自责是，她自认自己是个成年人的心理，所以理所应当的应该比裘郁柔更有自控力一些，结果她居然也在那样的氛围下丢盔卸甲，情不自禁了。 成年人和未成年人之中，成年人当然更应该为这件事负责。 更别提，许梓然想来想去，觉得事情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主要原因是因为她“蓄意勾引”。 ……她现在简直没脸想她以前都做了些什么！ 许梓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最后便只说：“那我们都不要自责了，就……就忘记那件事吧。” 裘郁柔没有说话。 许梓然上了自己的床，然后关了房间的灯。 她虽然躺在了床上，身体却一点都没有放松，凝神听着房间里的动静，来判断裘郁柔是不是还在哭。 于是她听见抽鼻子的声音，和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的声音。 她只觉得这声音令她由内而外的不舒服起来，她不知道怎么样缓解这不对劲，于是终于在黑暗中忍不住开口道：“你要纸巾么？鱼肉。” 裘郁柔的声音带着鼻音：“我有拿，放在枕头边。” 这么说完，黑夜中便又多了抽纸巾的声音，和擤鼻涕的声音。 许梓然辗转反侧，一点困意都没有。 明明都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居然还不想睡觉，许梓然想着再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猝死。 她又翻了个身，转向了裘郁柔的床所在的方向。 习惯了黑暗之后，她看见朦朦胧胧的剪影——还是维持着坐在床头的姿势。 许梓然更不淡定了。 她知道裘郁柔估计也和自己一样一天一夜没睡了，但是自己还有点想睡了意思，对方看这架势，是要静坐到天明啊。 许梓然正想着自己到底要说些什么话来扭转这一局面的时候，脑海里传来了熟悉的“叮”声。 系统说——【亲爱的宿主，副本任务进程增加】 许梓然一怔。 目前为止，她就碰到过一个副本。 这副本也真不愧是副本，零零碎碎的支线任务已经不少，整个任务进程却停止在81%，再也没有增加过。 眼下它似乎是要增加了，许梓然的心脏却抽紧了。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呢？是作为告别？还是已经无法背负？ 黑暗之中，裘郁柔开口道：“孜然，你还醒着么？” 许梓然觉得自己被什么扼住了喉咙，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裘郁柔自顾自地说话：“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但是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其实应该告诉你的。” “我上次，不是提到了一个在初中的时候总是欺负我的人么，上次你跟我说，她可能暗恋我的时候，我跟你说，她是个女生，对吧。” 许梓然终于发出了声音，她几乎有点有气无力地叫了声裘郁柔的名字：“郁柔……” “但是其实我狡猾地撒谎了……她确实说喜欢我，至少她自己说想要表达的，是这样一个意思。” “她曾经……曾经……” 裘郁柔说到这儿的时候，突然卡壳一般地说不下去了。 许梓然从床上直起身来，打开了床头灯，便听见裘郁柔提高声音说了句：“能别开灯么！” 许梓然立刻把灯关上了。 但是就算是这样一秒，许梓然也看见，裘郁柔正在无声地哭泣。 许梓然手脚冰凉，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那个人到底曾经做了什么，她真的应该问么？ 但是裘郁柔既然已经决定要说了，或许她应该给出回应，而不是让她一个人承担所有的勇气。 于是她开口道：“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么？” 裘郁柔便讲了这样一件事情。 中考之前，她从学校放学回家。 因为她在学校已经没有朋友，因此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独来独往，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于是这一天，她在刚刚走到校门口的大街的时候，就被掳进了一辆面包车里。 当她被蒙上双眼带到某个居民小区的房子里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就是刘颐真。 “那个人叫刘颐真？”许梓然问。 “是的，她叫刘颐真。”裘郁柔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似乎仍旧瑟缩，却一字一顿。 许梓然觉得这个人的名字莫名熟悉，但她一时想不起来。 而也不容她多想，裘郁柔接着说了下去。 那个时候，刘颐真的父母已经知道了她纠缠裘郁柔的事情，因为裘郁柔的母亲亲自上门拜访，而刘颐真的父母也不能忍受这样有辱家门的事情，因此决定在高考后就将她送出国，以结束这段畸形的关系。 而刘颐真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就绑架了裘郁柔。 “……或许不算绑架，绑架似乎都是为了某些利益诉求的，但是那个人只是想带走我而已。”裘郁柔说，“我被关在那个房子……大约过了三天，这三天里，刘颐真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许梓然用手按着额头，深深的呼吸。 她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 她想，或许裘郁柔会这样容易依赖自己，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对方并不是天生的同性恋，只是有些性向迷惘而已。 那么说来，自己需要有更多的耐心，更加的小心。 她从来没有想过裘郁柔原来遭遇过这样的事情，刘颐真，刘颐真…… 许梓然皱起眉头，这个名字真的很熟悉。 裘郁柔低声道：“……不过她其实什么都没做，她只是……她只是对我说了很多话……” 许梓然开口道：“一切都过去了。” 裘郁柔没有回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房间内的寂静令许梓然觉得心慌意乱，她思绪混杂，想到很多画面，那些画面又飞快地抽离。 ——刘颐真。 “是颐和园的颐？”她问。 第76页 裘郁柔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 对呀，我怎么知道。许梓然皱着眉头。 ——刘颐真。 下个瞬间，她突然想起来了。 某个冬日的午后，她去学校找裘郁柔。 既然是学校，对方那个时候想必还没有毕业，那么两人也并说不上熟悉，只是许梓然刚好路过，所以前来看看而已吧。 然而她没有联繫上裘郁柔，对方手机关机，也不回其他通讯软体，许梓然怀疑对方是去做实验了，于是在她宿舍楼下等了一会儿。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时候，她碰到了从外面熘达回来的裘郁柔的室友。 “欸？是来找裘郁柔的么？”裘郁柔的室友一脸吃惊，“今天来找裘郁柔的人可真多啊。” 许梓然当然不至于觉得裘郁柔只有她一个朋友，只是有些好奇道：“是么？还有谁来找她？” “那人来找她很多次了，裘郁柔一直不见，我作为传话筒都快烦死了——好像是叫刘颐真吧。” “？” “对，文刀刘，颐和园的颐，真实的真——真羡慕这种名字漂亮的人。” 于是那天许梓然虽然逗留了一下午，却也没有等到裘郁柔，最后耸了耸肩，离开了学校。 她没有告诉裘郁柔她在那天去过她学校的事，也并不知道裘郁柔的室友有没有转达。 这只是如流水般流淌而过的日子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小到如果不是提到“刘颐真”这个名字，许梓然又没有那么好的记性的话，就根本不可能想起来。 刘颐真。 至少在大学的时候，对方又缠上了裘郁柔。 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想到这件事，许梓然浑身发抖，产生了一种无法抑制的怒气。 她能在现在告诉裘郁柔，一切已经过去。 但是她居然又是这世界上目前唯一知道，一切都还没有过去的人。 她捏紧了拳头，说：“鱼肉，忘掉那个变态，你会拥有更好的一切的，绝对。” 第七十三章 裘郁柔没有再说话。 夜风扑腾腾打着窗户外面的防盗窗，令人怀疑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窗而入。 静谧的黑暗的房间之中，只有呼吸细微起伏。 许梓然还是说：“对不起，我还是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作为你最好的朋友。” 她说完了这句话，才发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于是她觉得自己这话说的真是噁心，却又发现自己还是不知道裘郁柔在说些什么。 她的脑海中难以有成型的思绪，于是便只剩下不断呼啸而来的海潮，裘郁柔先前的所有话语在海潮中席捲而来，迎面拍打在她的脸上。 那之后似乎有着更加强大的波浪，以至于令她心生畏惧。 许梓然还没明白裘郁柔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裘郁柔却明白许梓然的意思了。 ——先别说了。 ——就这样吧。 她到底还是不愿意，自己说出那句话语。 她一定是猜到了，自己想要表达的情感，许梓然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呢。 裘郁柔便不再说话。 她仍然记得，在那三天里，她听着刘颐真所有倾泻而出的话语，恨不得自己立刻死掉。 饱含真情的话语并不一定能够打动人，甚至有可能是令人心生绝望的毒药，裘郁柔比任何人都更知道这件事情。 或许许梓然不至于像自己这样，但那是因为许梓然和自己不同，有着更强大的心脏，而并不是因为这种单方面的表白可以忍受。 裘郁柔抱着膝盖，将下巴磕在膝盖上，闭上了眼睛。 她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思绪也渐渐平静。 她开口说话：“我已经忘记了。” “什么？”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真是让人最容易安心，却又却容易空虚的一句话语了。 如云雾般无边无际地蔓延而开的怅惘之中，系统提醒道—— 【亲爱的宿主，恭喜你完成副本“目标人物的犹豫”前期探索任务，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你拿到的下一颗是什么。（能力值6000，智力值30，得到特殊副本钥匙）】 【亲爱的宿主，您的生活方式非常不健康，有必要进行更多的改善。】 许梓然又进了惩罚空间。 这一回应该是数罪併罚，因为前一天居然连繫统的强制休眠都没让她睡着。 这件事情令她发现这个系统或许并没有凌驾于她之上，她的感情波动仍能消磨掉系统的影响，这确实是个服务性的系统。 于是一时之间，她又开始怀疑自己是黄粱一梦。 如果不是自己的梦境的话，为什么会撞到这样的大运啊。 然而今天大概是大脑已经到了临界点，于是强制睡眠成功后，她进入了惩罚空间之中。 这一回的阵仗比上次大很多了，她的眼前直接多了个她不太认识的装备——实际上，以许梓然浅薄的科学知识来看，有点像是做核磁共振的装备，而npc裘郁柔站在装备前面，一脸严肃地说：“躺进去。” 许梓然：“……”这副检测绝症一般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 这种情况下，许梓然也做不了任何反抗，乖乖地躺了进去，然后顿时有了一种自己被什么东西挤压的感觉。 这种挤压的感觉并不强烈，甚至算得上舒适，以至于许梓然虽然不懂现在自己算是个什么状态，渐渐陷入了半梦半醒之中。 等身体下面的设备再次震动起来的时候，许梓然也恢复了意识，她从哪设备里移出来，听见npc裘郁柔说：“没什么特别大的问题。” 许梓然：“……”当然没问题了。 她从装置上直起身来，然后盘腿坐在上面，看着正在往本子上记录什么的裘郁柔。 大约是先前刚刚看着十六岁的裘郁柔，以至于现在看见成年版的裘郁柔的时候，穿越感特别严重。 于是也特别不真实。 她看着裘郁柔的面孔，看着对方认真写录面无表情，也不知道脑子搭错了什么神经，情不自禁地开口道：“你喜欢我么？” 裘郁柔仍然一笔一划地记录，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许梓然的错觉，动作越来越慢。 许梓然很快就知道这并不是错觉，她最终完全停下了动作，将目光移向了许梓然。 那目光里似乎也渐渐有了神采一般。 许梓然停滞住了呼吸，有种被攥紧心脏般的不安定感。 不会吧…… 她看着裘郁柔，裘郁柔也看着她，终于开口道—— “超出权限，不予回答。” 许梓然：“……” 再次进行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心理咨询之后，许梓然回归了现实。 隔壁床铺上已经没有了裘郁柔的身影，浴室里传来依稀的水声。 许梓然嘆了口气，用手背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之上。 她这样沉郁了一番，裘郁柔从浴室里穿戴整齐地出来，她见许梓然已经醒了，便说了一句：“老师估计马上就要让我们集合了，你也快起床吧。” 这提醒真是平常极了，与和普通同学说话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许梓然的心猛地空了一下，面上却故作镇定道：“好的，我知道了。” 一切好像真的回归了寻常，也真的没有然后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许梓然又来了趟首都，解决了社交网站的一些技术上的问题，而沈飞瑶又请了一段时间的假，陪着裘郁柔一起去旅游散了散心。 樊一嘉为了准备考试暂且住在了首都，而罗霏霏也呆在首都，一边忙着一些工作上的事一边和樊一嘉蜜里调油，爱情事业两不误，只不过八月下旬九月初的时候，两人还是分了一次手。 那个时候许梓然正要准备回家，结果因为哭哭啼啼的樊一嘉又往后延了几天，直到两人复合，她才终于松了口气回家。 待风尘僕僕的回家的时候，裘父裘母为她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因为实在烧的太多，干脆叫来了隔壁田佳琪一家，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 酒足饭饱，许梓然快要离席的时候，许母说：“对了，前几天裘郁柔一直过来的，不过你一直没到，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来，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许梓然闻言怔忡，似乎能够想像对方因为以为自己会在前几天回来，而一直过来等她的情形。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她也一直忙忙碌碌，那天的场景却不知为何在脑海中愈发清晰，连梦中都会出现。 许梓然做了一番心理准备，终于还是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许久，也并没有人接听，许梓然挂了电话，慢吞吞走到楼梯边上，坐在楼梯口，拿起了手机。 光标在通讯录上移上移下了半天，终于还是按下了拨打，这一回大约只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通了。 裘郁柔的声音带着丝丝电流的杂音传来：“喂，孜然，你回来了？” 许梓然抿了抿嘴唇，令声音自如：“嗯是的，回来了。” 裘郁柔略有些遗憾：“没想到是今天回来，我今天刚好在外面，亲戚家有个酒宴。” 许梓然说：“反正就要开学了，马上就能见面了。” 裘郁柔停顿了一下，道：“后天开学。” 许梓然“嗯”了一声。 裘郁柔便道：“那，开学见。” 简单寒暄过后，电话挂断。 许梓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躺倒在了楼梯之上。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样才是对的，这样对她们都好。 感情应该是更成熟的时候才谈的事情，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一切都还太早。 田佳琪在转角偷偷看着一脸沉重的许梓然。 她第一次看见许梓然露出这样的表情。 仔细想来，先前她还怀疑过许梓然说的喜欢裘郁柔的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现在看来，确实是真的。 她最终没有出去妄想劝慰许梓然，而是停留在原地，若有所思。 …… 开学那一天，许梓然再一次早早地到了操场。 她的晨跑任务一直都有继续，只不过现在更多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裘郁柔在身边一起。 应该是开学第一天的原因，操场上还没有什么人，许梓然一圈一圈地跑下来，脑海中无数属于她和裘郁柔的记忆就不断显现。 第77页 既有现在的，也有未来的。 仔细想想，那个时候，她为什么会问npc裘郁柔那个“你喜欢我么”的问题呢。 其中的缘由似乎也并不是因为她被先前和裘郁柔的对话沖昏了头脑，而是她突然意识到，未来的裘郁柔，是不是也对她存有与众不同的感情。 至少，是否也曾抱有过与众不同的感情？ 她曾经觉得，她和裘郁柔简直就是太迟遇到的灵魂之友，因为和许多人聊天说话的时候，都难免有干巴巴又无聊尴尬的时候，在和裘郁柔聊天的时候却从来没有。 而按照道理来讲，对方职业繁忙压力又大，和许梓然又属于完全不同的方向，许梓然却从来没有受到过被冷落的感觉。 轻松而又闲适。 妥帖而又亲密。 一切好像都是相合的，像是玩笑中所说的“天生一对”。 可是现在想来，从来没有那所谓的“天生一对”，她所感受到的轻松愉悦，是因为裘郁柔在努力让自己变成与自己更合适的人。 她一直在被迁就，而对方太聪明又做的太隐秘，自己居然从来没有发现。 但是，又也许是自己的错觉。 她或许被突如其来的冲击搅混了大脑，以至于都不能从更普通的方向去看待这些事了。 许梓然慢慢放缓脚步，准备到一边去做拉伸运动。 她抬起头，看见裘郁柔正站在一边，远远地看着她。 对方似乎晒黑了些，也更瘦了些，更重要的是，居然把头发给剪短了。 这从未见过的形象让许梓然都忘记在第一时间打招呼。 她看着这个几乎可以说在印象里崭新的裘郁柔，沖她笑着挥了挥手。 第七十四章 ——短、短发？ 因为这个新形象实在带来太过于大的冲击，以至于许梓然头脑当机，直到裘郁柔小跑着到了她身边，都没有缓过神来。 她盯着裘郁柔的脑袋，都忘记了先前想好的要避嫌的事，完全移不开眼睛。 “你、你的头发……”许梓然有些机械地开口，脑子里盘旋过了很多很多的画面——大二那年她室友因为失恋痛哭流涕，大半夜剪了自己的头发；大四那年合租的室友，某天突然变成的光头，然后扔掉了所有属于前男友的东西…… 裘郁柔又为什么会突然剪了头发？ 许梓然无法想像裘郁柔也是因为情伤…… 虽然说，她还真算是遭遇了情伤。 裘郁柔见许梓然那么吃惊，有点不好意思地抬手盖住了自己的脑袋，赧然道：“这个啊，其实是，前天我不是参加酒宴嘛……” 裘郁柔说了一件对女生来说算得上飞来横祸的事。 她那天披散着头发，头发几乎已经到了屁股，酒宴上有对夫妻带了小孩来参加，小孩则带了一个类似于玩具飞机的玩具，结果在玩的时候，一不小心和她的头发缠在了一起。 “……因为小孩子一直哭闹着要玩具，于是干脆把被缠住的头发给剪了，回头看看，参差不齐的看着不像话，再加上一直长发，也腻的慌，就剪了。” 许梓然听完这叙述，因为后世微博上各类熊孩子相关讨论的影响，首先便皱眉道：“哪来的熊孩子。” 裘郁柔笑道：“h省副省长的儿子。” 许梓然：“……” 许梓然便说：“短发也很好看。” 这是实话。 裘郁柔剪的短发，并不是男生的那种平头，也不是女生的那种波波头，所有的头发剪到了高于耳朵的地方，却也多了一层刘海，于是盖住了原本向来露着的脑门和略显凌乱的眉毛，也令标准的鹅蛋脸显得更加柔和圆融，显露了恰到好处的窄窄的鼻尖和花瓣一般的嘴唇。 实际上，看着不如先前那样朴素，也不如后世那样干练；不像田佳琪那么精灵俏丽，也不是夏倩那样的学生气，硬要形容的话，似乎是……有些呆萌？ 话虽如此，许梓然还是莫名觉得可惜。 但她觉得自己不能干涉裘郁柔的决定，因此憋住了几乎在嘴边的话，只是露出有些遗憾的神色。 裘郁柔便说：“如果你喜欢长发的话，我会很快留起来的，我的头发长得很快。” 许梓然回避道：“你自己喜欢就好，不用特意为我改变。” 这话说的闪避的太明显了，许梓然一说出口，就开始后悔。 她觉得自己不对劲，为什么面对裘郁柔的时候，就简直完全不会说话了呢。 裘郁柔听闻此言，果然沉默了片刻，然后片刻后又说：“我是希望我在我最好的朋友眼中有更好的形象，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许梓然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打了个哈哈，说了些生活中的琐事，两人结伴去了班级。 到了教室，果然所有人都对裘郁柔剪了短发这件事感到吃惊，社团里的人则是吃惊中的吃惊，张轩甚至直接开口问：“大神，你这是怎么了，失恋了么？” 裘郁柔便把跟许梓然说过的话跟大家说了一遍，只不过这一回在大家抨击熊孩子的时候，没有再说对方的身份。 许梓然觉得怪异，那么说来，裘郁柔是知道和副省长一起参加宴会之类的事是最好不说的，那么，为什么又要告诉自己呢？ ——是不是因为虽然已经彼此坦白，自己也单方面要绝了裘郁柔的心思，裘郁柔所能相信的人，还是只有自己？ 这个思考令许梓然呼吸困难，因此她转换思绪去想其他的事情。 说起来，裘郁柔上辈子似乎也是剪过短发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在大三或者大四，那个时候两人不常见面，只是在聊天中偶尔提到，裘郁柔说自己变成了短发。 但是下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长成了中长发，因此许梓然也就无缘看到裘郁柔短发的样子，所以没有对方短发的印象。 没想到重活一世，倒是看见了。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习惯，还是因为还是怀疑对方剪短发这事和自己有关，许梓然觉得自己更希望裘郁柔是长发的样子。 报到这天其实没什么事情，无非是交一下假期作业，打扫一下卫生之类的，做完这些后，因为还没有到中午放学的时候，便默认是在教室里自修。 说是自修，大部分人也不愿意一开学就开始做题，而是围城三三两两的小团体聊天说笑。 许梓然要是往常，一定会去听田佳琪说八卦或者看后排的人打牌，现在却觉得脑子实在太混乱，因此干脆开始做题。 可是裘郁柔也并不参与其他人的活动，也就在她的身边低头做题，许梓然可以用余光瞥见对方的侧影，甚至隐隐闻到对方身上的香味，于是更加心浮气躁，心神不定。 ——真是的，为什么自己比起裘郁柔，更像是个毛头小孩子呢。 许梓然用笔尖戳着试卷，看着一道几何题目，发现自己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块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好像她知道人情世故里的每一个道理，却偏偏搞不懂一场突如其来的爱情。 许梓然趴在桌子上，正用笔在试卷上戳出一朵花的时候，有一双手敲了敲她的桌面，然后一个声音自上而下道：“别戳花了，跟我出来一下。” 许梓然抬头，看见了班主任。 班主任虽然故作镇定，但是眼睛里的笑意简直明显地要溢出来。 “获奖名单下来了，你和裘郁柔都是二等奖。” 许梓然皱起眉头，不太满意：“才二等奖啊。” 班主任简直想敲敲眼前这个不知满足的小孩的脑袋：“二等奖还不高兴啊，全国那么多人参赛，获奖的也就十个。” 许梓然便说：“我无所谓这种虚名的，主要看学校满不满意。” 班主任翻了个白眼：“学校通报表扬你们。” 许梓然嗤笑：“又是这种东西。” 班主任：“还有一千的奖金。” 许梓然：“谢谢学校谢谢老师谢谢校长。” 班主任：“……” 许梓然神清气慡地回到班级，等到了放学，便叫社团诸人一起聚集到了社团教室，说了这件喜事后又表示：“等奖金发下来了，我就请大家吃饭。” 众人纷纷欢呼，又坐下来讨论了一下迎新的事情。 从他们之后，学校里多了美食社文学社英文社什么的，虽然参加的人仍旧不算多，但是在招新生的时候，也算一个噱头，所以应该会有不少新生在进来后想要加入社团。 而他们社团虽然堪称是社团里的鼻祖，但是光从名字上看的话，实在很难在第一时间吸引到人。 许梓然却不以为意：“等我们全校通报表扬了，在再宣传海报上印上校糙校花的头像，我们绝对是最受欢迎的一个社团。” 众人恍然大悟，点头表示受教。 又聊了会儿天讨论了一下海报的设计之后，众人收拾东西回家，裘郁柔叫住许梓然说：“陈阿姨很想你呢，什么时候再去我家吃饭呢。” 许梓然故作沉着：“有时间一定去的，陈阿姨做菜那么好吃，其他人说不定也有兴趣，要不要叫上其他人啊。”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半晌道：“……如果你觉得好的话。” 许梓然只笑了笑，说了句“以后再说”。 系统“叮”地跳了出来—— 【亲爱的宿主，基于任务完成量和任务完成度的分析，验证为您正在消极进行攻略进程，推荐您更快恢复任务热情，拥抱充满粉红色的明天。（能力值-200）】 这提醒实际上已经出现很多次了，每次出现提醒，就会减少能力值，于是许梓然每次看见，心就疼一下，到现在，都已经快麻木了。 但是这一次性能力值扣得实在太多，不是做作业做题刷碗什么的补得回来的，所以眼看着能力值不断下降，许梓然对未来充满了忧虑。 如果实在不行，可能只能放弃这个系统了。 但是如果能力值扣到不能扣的程度了，又会发生什么呢？ 或许到时候系统停用，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地想的太好。 更大的可能性…… 她会不会，随着系统的消失，也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许梓然在挣扎之中，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出现了一个想法。 第78页 这个世界是不是虚假的呢？是不是当系统消失的时候，她会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又或者这只是她死前最后一个漫长的梦境？ 仔细想来，她确实曾经祈求过上苍，告诉她到底什么样才是真正的爱情。 她对裘郁柔的是真正的爱情么？还是系统逼迫下和长期相处中产生的一个虚假的产物。 就在许梓然已经几乎被逼到快要三观崩溃的这个晚上，系统给出了答覆—— 【叮——经过长期观察与心理评估，攻略人物1被判断为不适合继续攻略，攻略进度暂停，天涯何处无芳糙，感情又何必执着，希望宿主再接再厉。】 【已获得成就“怦然心动”“情意绵绵”“为你钟情”。】 【完成目标人物1相关任务……】 【完成副本任务……】 【得到奖励……】 …… 【宿主，世界那么大，真诚推荐您在三天后选定下一个攻略目标，期间我们也会给您最真诚的建议。】 【祝您生活愉快。】 许梓然：“……” ——系统果然是……会玩。 第七十五章 ——今天的我，和往常不同。 这句话别人说出来，很多时候只是个哲学命题，但是对于今天的许梓然来说，是真的不同。 她的系统恢复了最开始看见的时候那副普通的模样，没有再在碰上裘郁柔的时候冒出桃心。 这令许梓然无比真实地认知到：她真的不用再攻略裘郁柔了。 但是这件事其实并没有令许梓然有多么开心，反而空落落的难受。 半年以来一直做的一件事突然停止，而她甚至是最美资格为这件事感到可惜的人。 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讲，她就是罪魁祸首嘛。 许梓然颇有些心情复杂地和裘郁柔说了“早上好”。 而系统果真如它所说，开始重新帮许梓然挑选攻略对象，但是所谓的挑选更像是推荐许梓然“吃窝边糙”，比方说看见田佳琪的时候，系统就说—— 【四星推荐目标，目标人物已与您有深厚的情谊，为什么不升华一下你们之间的友谊呢？】 就连看见班主任的时候，系统都推荐道—— 【二星推荐目标，目标人物非常欣赏您，欣赏的目光转变为恋慕，似乎是一步之遥。】 许梓然：“……” 一步之遥你妹啦。这推荐简直让许梓然浑身起鸡皮疙瘩。 既然也不扣分，许梓然就拖着不选，只不过还是有些担心，系统只给了自己三天的时间，会不会三天之后，会像第一次那样进行强制选择。 ……不知道为什么，许梓然觉得这个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而三天之后，系统果真要开始强制选择，只不过这次又多了一个选项，就是是否用2000能力值来买一个星期的考虑时间。 许梓然只好先买了。 买了之后，看着少了一大堆的能力值，她自己开始茫然起来。 一直拖拖拖，她自己都快忘记，她到底在拖些什么了。 巨大的“相关利益”损失令许梓然的商人灵魂觉醒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应该及时止损，但是当考虑到要怎么做的时候，眼前似乎又变成了一片迷雾。 答案就在前方，她无从前往。 浑浑噩噩了一个星期之后，因为招新就在眼前，社团诸人去贴了海报，有空的时候则留个人在教室里等有可能过来的新生。 许梓然大部分时候心烦意乱，只希望一个人呆着，于是干脆接下了这个任务，一有空就一个人默默地来到社团教室——发呆。 粗神经如张轩，都看出了不对劲，问田佳琪：“孜然这是怎么了？” 田佳琪觉得自己算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就算她知道，仍然觉得许梓然的反应莫名其妙。 她分析来龙去脉，总觉得是裘郁柔拒绝了许梓然，所以许梓然因为失恋黯然情伤，但是这黯然情伤的时间也太久了，更何况很多时候情况看起来，更像是许梓然在躲避裘郁柔，裘郁柔倒是一派镇定地继续和许梓然相处。 田佳琪本来觉得让裘郁柔和许梓然就此闹掰也是件好事，因此决定不作为，看到现在，却有点看不下去了。 她找了自己朋友中一个以感情经验丰富着称的一个女生，将许梓然性转后编造了一个男女恋情，询问对方目前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方听了来龙去脉后，总结道：“……也就是说，男生a早就向你说过，他喜欢女生b，而后来因为机缘巧合，他和女生b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但是一次长途旅行之后，他和女生b之间看上去却开始出现隔阂，但是更像是a单方面表现出来的拒绝，b却没什么反应甚至还在继续接近么？” 田佳琪听了她的总结，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但是每句话又没有什么不对，于是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个样子。” 对方便猛拍了一下大腿道：“没跑了，你朋友a碰上婊子了。” 田佳琪：“……？？？”——没搞错的话，裘郁柔被定义了？ 对方信誓旦旦地说：“肯定是这样，长途旅行期间，你朋友a表白了，但是b拒绝了，虽然拒绝了，又假惺惺地说了句‘我们还可以做朋友的啊’，但是a还算有点脑子，知道两人的关系已经回不到过去——谁表白了还想跟你做朋友啊，是有多缺朋友——所以想要开始和b保持距离，b却捨不得这么一个暧昧对象，所以还要撩拨着a不放……” 田佳琪听了这个解释，简直惊呆了。 虽然说她一点都看不出来裘郁柔是那么有心机的人，但是为什么听下来，是那么合理呢？ 有了这样一个前提假设，田佳琪看着沉默忧郁的许梓然，越看越伤心，越看越愤慨，看到裘郁柔，则越看越不对劲，越看越觉得对方心机深沉——说起来，她从以前开始就觉得，完全看不出来裘郁柔都在想些什么。 于是在某次许梓然又消失在教室里的时候，终于找上裘郁柔，决定找对方撕逼——哦不是，是谈话。 两人找了个楼梯拐角，田佳琪确定四下无人之后，终于开口道：“虽然不清楚你和许梓然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你离应该离孜然远点！” 裘郁柔低着头抬起眼睛，目光冷淡。 田佳琪被这个眼神看着憷得慌。 看看看看，不在孜然面前的时候，就变成了这么个模样，这么会伪装的人，以前不知道她心机深，果然是自己太天真了。 田佳琪先是心中发毛，随后情感反弹变作了愤怒，忍不住抬高音量说：“你这什么眼神，是在瞧不起我么！” 裘郁柔微微皱眉，难以觉察地轻轻嘆出一口气来，道：“不是这样的。” 田佳琪觉得不管是许梓然还是裘郁柔，最近说的话都越来越让人搞不懂了：“不是这样子，你也给我说出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 裘郁柔声音低不可闻：“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能是我太贪心了吧。” 这话裘郁柔说出来是一个意思，听在田佳琪耳中，却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田佳琪听到裘郁柔说“贪心”，便以为裘郁柔是承认了自己“拒绝了许梓然又吊着对方”，当即火冒三丈道：“你凭什么这样子，从上半年到现在，孜然一直都帮着你，原本就你这个样子……好，你是聪明，但是这件事上，你不就凭着孜然喜欢你么！”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连风好像都停滞了。 裘郁柔抬起头来，看着田佳琪，向来如深潭一般的双眸，仿佛透出了点点的星光。 就算是田佳琪，也看的出来裘郁柔的表情所表露出来的心情和想像中的完全不同。 她忍不住后退一步，道：“搞什么，你这是什么表情？” 裘郁柔上前一步，张口欲言，忽然想到什么，转了个口风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田佳琪便得意道：“我是孜然的闺蜜好不好，她当然什么都告诉我。” 这话话音刚落，裘郁柔笑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嘴角微微抿起，后来却似乎抑制不住，终于露齿笑了出来。 田佳琪一脸茫然。 她发觉，这好像是她第一次除了在许梓然面前的时候，看见裘郁柔笑。 ……但是，为什么要笑呢？ 到这地步，就算是田佳琪，也发现她可能搞错什么事了。 裘郁柔带着还未褪去的笑容，擦着田佳琪的身体走上楼去，很快脚步越来越快，变成了小跑。 她在过去的一段日子里，一直压抑着想和许梓然一直在一起的渴望，但是现在，她不想抑制了。 …… 许梓然在空旷的社团教室里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字。 她本来只是在乱涂乱画，结果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黑板上写了个“裘郁”，便连忙抬手把字擦掉，干脆开始写代码。 她写了一串，有人在门口问：“是——学姐么？” 许梓然就用一边用板擦擦黑板一边“哎”了一声，然后回过头去。 来人很陌生，不过对方既然叫她“学姐”，想必是来参观的学妹，不过许梓然第一次碰到单独一个人来参观社团的，一般来的新生，都成群结队。 这女生齐刘海，长发扎成马尾，穿着便服——因为新生的校服还没有发下来。 许梓然大致看了下对方的穿着，看出了两件事——1、这姑娘有钱；2、这姑娘看着一脸乖巧，实际上应该是个喜欢闹腾的。 因为对方的穿着是一般高中生负担不起的品牌，手腕上则带了个金属的非主流手鍊。 ——唉，看来非主流开始流行起来了嘛。 许梓然拉了把椅子叫这位学妹坐下，笑嘻嘻地说：“自我介绍一下呗。” 学妹便连忙从包里拿出张表格递给许梓然，说：“我都写啦，您看看。” 许梓然边接过表格边笑道：“别用敬语了，随便点就行。” 她低头看着手头上这张花里胡哨的表格，知道了对方叫“白语格”。 许梓然笑容微收。 再次抬头看了下对方的面孔。 娃娃脸上是微微笑着的眼睛，肉呼呼的鼻头，泛红的苹果肌，看上去可爱又阳光。 第79页 白语格啊…… 如果没记错的话，白语格和裘郁柔有点亲戚关系，那么看来，对方这次来应该和裘郁柔也有点关系。 而且，还有一件事，其实和许梓然也没大关系，但是因为有点特别，所以许梓然记得—— 十年后，白语格已经死了。 第七十六章 提起某些人已经死了，确实是一件沉重的事情，因此就算没有关系，难免也会记在心里。 但是许梓然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白语格已经死了很久，因此就算是提起这件事的裘郁柔，语气也不过只是淡淡。 白语格有先天性的心脏病，而且是无法治疗的那一种，因此在刚成年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谈及一个花季少女的离去总是未免显得遗憾，在加上裘郁柔那时候的职业方向时心脏外科，许梓然便忍不住有了联想，想着裘郁柔是不是为了这个亲戚，所以才往这个方向学习。 那个时候的裘郁柔大概也看出了许梓然的想法，便说了句：“我和她不太熟悉，你可别乱猜。” 她又补充：“她那个时候非要整容，她的病不适合整容，所以人都不同意，她就偷偷去了小诊所——所以就……这样了。” 如此说来，应该是意外和命中注定的加成，也是没办法的一件事。 可是如果上辈子白语格也在这个学校读书的话，裘郁柔和她，应该也难免有些交集吧？ 至少许梓然记得自己毕业三年后，还因为有个小表妹来这个学校读书，被老妈问着过去的参考书都放在了哪里。 许梓然看完白语格写的个人简介，又看了看白语格的脸。 光看对方的外表，可以点都看不出来对方有先天性的心脏病，甚至应该算是健康红润的范畴。 话虽如此，既然知道对方那么悲惨的命运，心中也难免有些怜惜，便好脾气地问：“白语格是么，你怎么一个人来的？” 白语格未语先笑：“难道不能一个人来？” 许梓然：“额，不是这个意思，那你为什么想要加入我们社团。” 白语格把椅子拉近许梓然，道：“你们挂了海报，不就是希望新生来了解？难道不说一下你们社团的情况？” 许梓然：“……”这妹子……好强势！ 许梓然并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只不过重回高中以来，还是第一次碰上，一时愣了一下，没进状态。 而这种类型的人，最擅长觉察到这样的空档后打蛇上棍，于是果不其然的，白语格倾身问道：“听说你是第一个要建社团的人？听说你们遭遇了很多打击？听说你们社团里有个人随随便便就能考全校第一？” 这么多问题，许梓然要是稍稍软弱一点，恐怕就要手忙脚乱应接不暇了。 但是她现在也冷静下来，便笑着道：“这些事你要是真进了我们社团，就会全部知道了。” 白语格眨了眨眼睛，嘟起嘴来：“现在不能知道？” 许梓然便转而问道：“说起来，其他的社团你去看过么？” 白语格直视着许梓然的眼睛，半晌，说：“裘郁柔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许梓然把白语格的自我介绍单手压在了桌面上，用食指敲了敲桌子。 “为什么问她？而且，要叫学姐啊。” 白语格眯着眼睛笑：“叫什么学姐啊，她是我小阿姨。” 许梓然挑眉：“嗯？” “到时候你问问她就知道，她虽然比我大一辈，但是因为年纪相近，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以前也是一个初中，我可是为了她，才跨了校区跑到这个……并不怎么样的学校的，所以当然要加入她在的社团。” 许梓然扬眉看着白语格，看出了对方故作天真开朗的神情里带着的轻蔑。 许梓然的指尖划过白语格自我介绍里写的一连串得奖记录——有绘画的，有钢琴的，有作文的…… “小阿姨是什么样的关系？” “这你都不知道？”白语格道，“就是，我是她外甥女啊。” “裘郁柔可没有姐姐。” “她有表姐啊。” “……表外甥女？” 许梓然话音刚落，门口有人气喘吁吁地说：“你怎么会在这？” 许梓然抬起头来，看见了一脸惊惶的裘郁柔。 那么现在，她至少确定了一件事情—— 未来的裘郁柔曾经跟她说自己和白语格不熟悉这件事，是骗人的。 她们至少现在，是熟悉的。 虽然熟悉，关系却不能说好。 因为自从裘郁柔进入教室之后，气氛便僵住了。 裘郁柔不说话，许梓然不说话，白语格也不说话。 半晌，白语格转动着眼珠子，率先道：“好久不见啊，小阿姨。” 裘郁柔看着白语格，说：“上次你母亲拜託我妈把你塞进h大附中，应该成功了才对。” 白语格笑容微僵，神情里有点不可思议：“这学校也不错啊，说不定我也可以一鸣惊人呢。” 裘郁柔看都没看白语格，说：“我们社团是一票否决制，我不会同意你加入的。” 白语格终于没有笑容了：“搞什么啊裘郁柔，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说出来么。” 裘郁柔的目光从许梓然身上一扫而过，最后凝聚在白语格的脸上：“你现在出现在我的面前，难道不就是来——噁心我的么。” 裘郁柔微微扬了下巴，眼神洒在白语格的脸上，蔑视而又冷漠。 白语格从椅子上站起来，似乎受激一般地上前一步。 许梓然也连忙站起来，拦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她现在正在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白语格。 裘郁柔性格那么温柔，居然在面对白语格的时候变得那么强硬，对方到底是做了多丧心病狂的事啊。 白语格指着裘郁柔，说：“你别后悔！” 随后背起包，从教室里跑了出去。 许梓然看着白语格的背影，问裘郁柔：“要不要把她拦下来啊？” 然而原本强硬回应着白语格也站起来的裘郁柔，却像是泄了气一般瘫坐在了椅子上。 对方神色茫然，似乎也有些不敢置信。 许梓然恍然大悟，裘郁柔刚才也不过只是在强装镇定而已。 那么说来，白语格手上拥有的对裘郁柔的威胁是裘郁柔非常在意的，自己果然还是先把白语格拦下来比较好。 然而她刚准备追出去，裘郁柔就伸出手来，牢牢攥紧了她的手腕，把她给拉住了。 许梓然：“？！” 隐隐坦白以来，两人几乎已经没有肢体接触，以至于许梓然被这样拉住，都觉得心脏强烈地跳动了起来。 “呆在我身边，好么。”裘郁柔这样说。 如此一来，更加心潮起伏不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梓然突然意识到什么，开口道：“白语格说的那件事，是不是……” 许梓然没把话说完，但她看着裘郁柔的表情，知道自己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白语格说的事，果然是刘颐真那件事。 她顿时觉得可笑，裘郁柔是受害者，凭什么这件事还能作为威胁？ 但是就算她没有看见裘郁柔受伤的神情，也知道，这件事还真可以变成泼到裘郁柔身上的脏水。 就算不是脏水，也足够给一个高中女生巨大的压力。 白语格显然知道这件事。 对方放弃了进好学校的机会，也要缠着裘郁柔带给她压力，也不知道明明作为父母那一辈似乎关系挺好的亲戚，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于是许梓然又想问裘郁柔和白语格之间有什么矛盾，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她看着裘郁柔，看着对方渐渐低下头去，突然想：裘郁柔是不是又想哭呢？ 每次裘郁柔哭的时候，似乎总是会想着躲开自己。 但是虽然并不想让自己看见她哭的样子，现在却仍然紧紧拉着自己的手腕，希望自己能够留在她的身边。 许梓然觉得自己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捏紧了心脏掐住了喉咙，然后与此同时虚空中有一只手出现在她的面前，给了她一巴掌。 这种不可名状的冲击，令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自己真是太垃圾了。 许梓然想。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在酒店的房间里，裘郁柔向自己坦白这件事的时候，想要的，也是自己的陪伴和安慰啊。 可是自己又做了什么呢？ 许梓然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想法刚出现在脑海里，空旷的教室里出现“啪”地一声。 裘郁柔吃惊地抬起头来，许梓然则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她刚才真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巴掌还挺重，至少许梓然还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 裘郁柔瞠目结舌了三秒，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三秒后，在许梓然自觉丢脸地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去的时候，她连忙站起来说：“你、你为什么突然打自己啊。”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捧着许梓然的脸颊，看着开始泛红的脸部肌肤心疼又一本正经道：“是什么神经障碍么？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许梓然：“……” 许梓然感受着从自己脸侧划过的手指，伸手抓住了裘郁柔的手掌。 于是这一回轮到反应过来的裘郁柔僵住，表情空白。 许梓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但是她知道，要是自己这么说的话，裘郁柔反而会安慰自己。 于是这种话说出来，也不过只是苍白的自以为是的言语赎罪。 她又想说“对不起”，但是话将出口时，她想起近一段时间以来，她已经对裘郁柔说了太多“对不起”了。 “对不起”并不足以消散带来的伤害，有时候反而只能加重伤害。 这种道理她明明都懂，在前一段时间，却好像痴呆了一般的完全想不起来。 她挠了挠头发，终于说：“反正接下来也不会有人来了，我们一起回教室吧。” 系统“叮”了一声，说—— 【五星推荐目标，目标人物已与你有深厚的情谊，也是目前匹配度最高的人选。】 【是否选择该目标作为目标人物。a\是b\否】 第80页 【亲爱的宿主，您的能力值不足，无法进行续费功能，将自动给出最优选择。】 【亲爱的宿主，恭喜您达成成就——“心有所属”。生命中充满了巧合，两条平行线也会有相交的一天，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永远等着你，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会有这样一个人。（能力值2000）】 许梓然想，这才不是巧合。 ——这明明是註定的选择。 第七十七章 回教室的路上，裘郁柔说起了白语格。 原来算起亲戚关系，白语格是裘郁柔的母亲的哥哥的儿子的女儿的女儿。 这么说起来可能有点复杂，简单来说，裘郁柔和白语格的妈妈是同辈的，所以，白语格才管裘郁柔叫阿姨。 而白语格和裘郁柔的恩怨由来已久，具裘郁柔说，她们小时候还算是一起玩过家家酒，但是自从小学三年级以后，就好像天性上的不和终于爆发出来一样，几乎完全不说话了。 就好比说，比如在酒宴上碰到，因为两人年龄相近，大人就会叫她们一起玩，然而白语格却会完全当她不存在，昂首挺胸地把她当成空气。 再比如说，以前有些裘郁柔因为尺码不合穿不了却没穿过几次的衣服，她妈妈最开始就寄给白语格，然而很快就不寄了，因为白母告诉裘母，白语格绝对不会穿。 许梓然听了裘郁柔说的几件小事，便说：“是她单方面在讨厌你啊。” 裘郁柔顿了一下，说：“话虽如此，应该也是有什么我自己不知道的问题吧，她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讨厌我呢。” 许梓然摇头道：“那你是不知道，林子大了，什么奇葩都有。” 许梓然心里其实有猜测。 想来，最开始裘郁柔不曾伪装的时候，应该是很优秀的一个小女孩。 白语格和裘郁柔虽然辈分上有差，年龄上却没有差多少，定然时常被拿来进行比较。 大人不知道，小孩子最敏感，也最容易记仇，白语格最开始可能只是不高兴，但是时间久了，就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在了裘郁柔的身上，如今这种讨厌，搞不好都变成了本能。 简单来说，就是嫉妒。 这个世界上许多的不忿怨恨，归根结底，都是嫉妒。 但是许梓然不想跟裘郁柔说这个，如果白语格还是会继续讨厌裘郁柔的话，让裘郁柔知道白语格讨厌她的原因，也根本无济于事。 她想问的是：“那么，为什么白语格，会拿那件事威胁你呢？” 她说“那件事”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裘郁柔的神色，希望能判断出裘郁柔会不会对这件事在意到根本不愿意提起。 于是她看见裘郁柔微微皱眉，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寻常的表情，平淡道：“因为她那时和我一个高中，算的上是这件事的牵线人吧。” 许梓然停下了脚步。 这个时候两人已经快要走到教室，可是这句话令许梓然觉得必须要把这件事搞清楚才行。 “什么意思？”许梓然问。 “……那个时候牵线搭桥让我和那个人认识的，就是她。” 许梓然原本只觉得白语格是普通小女生的嫉妒，现在却情不自禁地厌恶起对方。 明明是自己做下的事，居然也能用来威胁别人，简直是愚蠢又恶毒。 许梓然见裘郁柔不愿意多说，就也不问了，两人回了教室，田佳琪看见这一幕，吃惊地长大了嘴巴。 难道说，互相表白心意了？ 田佳琪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态，总之是不太愉快，因此硬是把许梓然又拉出了教室，问：“你和裘郁柔是怎么回事？” 许梓然哪里知道过去的几个月田佳琪也跟着自己做了那么多心理活动，因此莫名奇妙道：“没什么啊。” 田佳琪有些着急：“你当我瞎啊，明显就是有事啊。” 许梓然见田佳琪都急了，便说了句：“有点小矛盾吧，不过都已经解决了。” 田佳琪困惑不已。 自己那位感情经验丰富的友人的判断，果然是完全错了么？ 满心的不甘心和好奇心令田佳琪终于口不择言道：“所以，你表白了没有？” 对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完全令许梓然吃了一惊，但是现在说些“你怎么会这么问”的废话似乎没什么意义，但真要说出什么来，许梓然又不好意思。 于是她含糊地说了句“再说再说”，便拐进教室里去了。 田佳琪想了想，觉得所谓的“再说”应该就是没说的意思，因此也半是揪心半是松了口气的，走进教室里去了。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假期各类比赛的得奖名单已经下来，许梓然和裘郁柔得到了通报表扬的奖赏。 日子如平缓山地的流水般平静地流过，除了一件事——那就是白语格。 白语格最后也没有加入“现轻研”，不过作为新生代表，她很快加入了学生会，并且也时常和他们搞社团的一样比别人更晚回家。 因此，他们时常撞上白语格。 社团里的其他人不知道白语格的情况，只觉得对方曾经投过他们社团，只不过后来因为学生会的任务才没有加入，因此对她十分亲热，碰上了便会打个招呼，而白语格也热情地回应。 白语格长得不算漂亮，却算得上讨喜，再加上会找话题，脑子转得也快，于是很快就和社团里的大家都有了交集。 这个时候，再叫大家“别理白语格”什么的就显得有些幼稚又小气，大家都是高中生，许梓然也不想干涉别人的交友情况——更别说他们和白语格现在也不算朋友，只不过是点头之交。 这天因为比赛奖金发下来，许梓然便请大家一起吃午饭，连带着还有新加入的五个新生。 现在社团各方面还不够完善，也没有干事什么的，因此大家都是社员，许梓然觉得要一视同仁，于是连着他们五个一起请。 午饭大家都是在学校吃了，只要来了学校，也没有什么缺席的道理，到点了大家浩浩荡荡出了校门，准备找一家餐馆吃饭，就在这个时候，迎面又碰上了白语格。 白语格不在学校吃饭，她来这儿读书之后似乎也住到了附近，连中饭也是回家吃的。 张轩向来傻大方，便挥手道：“白学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啊。” 白语格看了她们半晌，居然没有拒绝，笑着点头答应了。 许梓然顿时怀疑对方是不是来故意堵他们的。 她自然不希望白语格加入他们，并且觉得裘郁柔也不会愿意，想了想，便觉得是时候透露一下自己和白语格不和的事情了。 要是不透露的话，大家永远都不会知道。 可是刚要说出点拒绝的话的时候，白语格就走上来亲热地挽住了其中一个新生的手臂，说：“悠悠，原来你加入现轻研了啊，真羡慕呢。” 这样说完之后，又和其他四个新生打了招呼，显然是亲密无间的样子。 而表现亲密无间的间隙，白语格抽空给了许梓然一个挑衅的目光。 ——当然，这个目光也有可能是给裘郁柔的，不过许梓然觉得这都没什么差别，给裘郁柔的也就是给自己的，必须一视同仁地重视。 她要在今天教一教这位小妹妹怎么做人。 众人到了餐馆，找了个包厢。 因为人太多，又是学生，许梓然跟老闆说让老闆找个僻静一点的包厢，选来选去，就选了最里面一个。 安排座位的时候，许梓然故意把装作和白语格说话似的把白语格挤在外面，等人全部坐进去了，才自己坐下，然后让白语格坐了离门口最近的一个位置。 白语格先是神色微僵，但随后又有些轻蔑。 她哪里不知道这位置是最差的位置，服务员上菜会通过这儿，要是到时候要点菜啊拿东西啊之类的也肯定是坐在最外面这个位置的人上，但是对方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对付自己，简直无聊又低级，自己要是生气了，岂不是到了和对方一样的档次？ 于是白语格平静了神色，又恢复了先前的从容微笑。 但是心里难免还是不慡，于是在桌布下面捏紧了拳头。 许梓然挂着若有似无地微笑，说：“咦？服务员怎么没来，要不语格去叫一下吧，你的位置比较方便。” 白语格笑着点头，出包厢下楼叫服务员去了。 而许梓然靠在裘郁柔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席话。 第七十八章 白语格回来的时候，大家正在聊天，她见聊的话题跟自己无关，便打断众人的对话道：“好了好了，马上可以点菜了，先想想要吃些什么吧。” 等点完了菜，服务员都已经下去了，许梓然又说：“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喝不了冰的，语格，你能不能下去和店家说把刚才点的冰可乐改成果汁啊。” 白语格：“……” 她一定是故意的！ 白语格这样想着，勉强点了点头。 虽然觉得自己不能自降档次和许梓然计较，这样子次数多了，白语格还是起了火气，在再一次许梓然叫她去做事的时候，便忍不住道：“学姐，你出来也挺方便的啊。” 许梓然顿了一下，目光吃惊地看了白语格一眼，然后缓缓点了点头：“……哦，确实不麻烦，我以为只是点小事……” 白语格这个性子的人，最不希望只被定义为斤斤计较，因此马上又改了口风说：“也确实是小事，不过要是还有什么其他事，干脆就一起说了不就行了。” 许梓然想了想，苦恼道：“这种事情，实在不是一时能全部都想起来的啊。” 白语格深吸了一口气，没计较，又出去了。 白语格出去之后，桌上的气氛已经有点微妙。 大部分人都看出来许梓然在针对白语格，但是高一的不敢说，高二的则觉得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于是大家默默吃饭，听见许梓然说了句“我也出去一下”，便快步跟着白语格走出去了。 他们吃饭的包厢在最里面，因此许梓然快步走路，便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追上了白语格。 白语格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看见许梓然，微微挑了挑眉毛。 许梓然走近之后，两人一起停在了走廊到楼梯的拐角位置。 白语格心中的怒气积压已久，便情不自禁道：“怎么？发现自己很无聊了？” 第81页 许梓然神色不变：“你在说什么呢。” 白语格嗤笑：“我也是搞不懂，裘郁柔也是那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还需要别人替她出头。” 许梓然说：“你怎么会觉得我在替她出头，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那天到现在，裘郁柔也没跟你说过几句话吧。” 白语格当然不信：“那你今天做这些干什么？” 许梓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明明都拒绝你加入社团了，你却非得死乞白赖地贴上来，有什么意思么？” 白语格本来就红润的面庞，顿时更红了。 像她这样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最讨厌的事，就是被别人小看。 可是被别人小看了，要是气沖沖地回骂，反而像是坐实了这一点，于是她收敛了脸上的怒意，挂上了讽刺的神情，说：“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还真以为，我想加入你那垃圾社团？” 许梓然的手扶在楼梯把手上，闻言，忍不住抬手敲了下栏杆，然后反问：“垃圾社团？” “我本来想加入的就是学生会，这样的履历对未来才会有用，你看看你们社团，不知所云的名字不知所云的目标，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高中的首要任务是好好学习，而不是做这些没用的有的没的。” 白语格脱口而出一连串话后，本来等着许梓然的反击，却看见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不像是生气了，也不像是无动于衷。 她就是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好像是猫看着老鼠在狼狈地逃窜，甚至于不屑于花出哪怕一点力气来出击。 白语格莫名被这眼神看的发毛，上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面对刘颐真的时候。 半晌，许梓然道：“你这话说的，想必应该和我们的教导主任很有共同语言。” 这样说完，她突然偏了下脑袋，开口道：“你们看吧，现在知道人家的真实想法了吧。” 这话说完，从走廊拐角，走出了一连串的人。 刚才许梓然对裘郁柔说的话，就是叫她在自己跟着白语格出去后的三分钟之内，把所有人带出来，来听听她们的对话。 虽然这么计划了，但本身也没有一定成功的把握，开始大约是五成，到后来见白语格被她搞得心浮气躁了，成功率便上升到了八成。 不过许梓然虽然猜到白语格会口不择言恶语相向，却也并不能确定，对方会说的话是什么。 现在听来，对方可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会伪装多了。 张轩气的脸都有点发紫，但或许又碍于对方是女孩子的原因，没有发怒，只是沉声道：“你怎么这样呢，亏我还一直跟你打招呼还叫你一起吃饭。” 程浩言挠了挠脸，没有说话。 夏倩看着白语格，一脸吃惊。 五个新生有人面面相觑，有人低头看脚，有人面露愤慨。 田佳琪……田佳琪一边啃着鸡翅一边说：“小小年纪，真阴险啊。” 白语格有一瞬间的慌乱。 她两面三刀惯了，还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当面被众人抓住的情况。 但是私底下被指责的情况就不少，因此也并不算特别惊慌失措。 现在想来，她是先前被不停使唤的时候就积了怨气，刚才又听了许梓然那隐隐带着激将的话，于是口不择言了。 现在情况既然都已经变成了这样，似乎也没办法再得到回转，白语格深吸了口气，并没有继续失态。 这倒令许梓然心中不免欣赏起来，在白语格这个年纪的时候，能这样时时自我调适冷静下来的人，并不那么多。 要是对方不是在刚成年的时候就病逝了，想必也会是值得一提的一个名字。 白语格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再提起刚才的话题，只彬彬有礼地沖众人道了别，就脚步沉稳地下楼梯开。 这反而令社团其他人憋了一口气，却又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许梓然想了想，对众人说了“先回去”，就抬脚追了上去。 她追到了门口，白语格也看见了她，便有些吃惊道：“你居然还追出来？” 许梓然“嘿嘿”一笑：“没想到吧，没想到就对了，你要是真以为自己能猜到别人的所有行为心理，那你可太自不量力了。” 白语格掩饰住怒气，说：“你追出来就为了羞辱我？” 许梓然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是来威胁你的。” 白语格一愣，一时以为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半晌，反问道：“你说——威胁？” 许梓然点了点头，突然道：“你知道流言是怎么产生的么？” 白语格皱起眉头：“你在发疯？” 许梓然说：“流言是——因为有了足够的人传播，才产生的，也就是说，它有时候跟真相如何根本没有关系，你可以说一件事是真的，我也可以说一件事是假的，真真假假，人本来就是分不清楚的。” 白语格似乎想到什么，沉默下来：“……” 许梓然笑道：“你下次用言语威胁别人的时候，最好能够意识到，你的武器对别人来说，也是轻而易举就能使用的，实际上——” 许梓然靠近白语格，走到了对方的身边。 她一边说话，一边发现自己的身高居然似乎比白语格高上一点儿，于是说话顿时更加有底气了。 “——实际上，别人可能用的比你更好。” 许梓然这样说完，抬手做出恭送的手势，说：“白学妹，一路好走。” 许梓然看着白语格僵着脸离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变成了面无表情。 她自己知道，真正的问题其实根本不在白语格那儿，而是在裘郁柔那里。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系统又跳出了一个任务—— 【亲爱的宿主，发现新的副本任务——解决目标任务的忧郁（能力值200000，智力值50）】 【新副本开启后，各支线任务会在遭遇后触发，祝生活愉快。】 …… 那一餐饭之后，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三个新生。 许梓然觉得无所谓，张轩却很是愤愤不平，说他们是蹭了顿白食。 许梓然被张轩说烦了，便把一本漫画技法书扔在对方的脑袋上，问对方最近到底有没有好好画画，这样一来，张轩便没时间抱怨，开始练习起来。 日子趋于平静，许梓然和裘郁柔回到和过去相同的相处方式，但实际上她们都知道，已经和过去不同。 但是她们之间似乎维持了一个默契，就好像是等待着更适合的时机的科研人员。 众人准备着十月份的各种比赛，田佳琪缠着她爸妈买电脑终于成功之后，许梓然的父母居然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都不等许梓然请求，就给她买了一台电脑。 这给许梓然的编程生活带来了相当好的掩饰，但也带来的一个问题—— 她去裘郁柔家的藉口少了一个。 藉口少了一个，就得用其他方式来补，许梓然还没想到那个合适的藉口的时候，他们迎来了国庆小长假。 而国庆假期的第一天，许梓然看着没有在岔路口和她们分道扬镳的裘郁柔，一脸的问号表情。 而裘郁柔不好意思地说：“陈阿姨的儿子娶媳妇所以她回老家了，我在家里没人照顾，所以我妈和你妈联繫，叫我住到你家里去。” “许阿姨，没有跟你说么？” 许梓然目瞪口呆。 第七十九章 虽然许梓然向来知道她妈并不是很在意她的想法，但是连有一个客人会来家里长时间做客这件事——实际上对方还百分百要住在自己的房间这件事居然都不说，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许梓然向许母情不自禁地抱怨这件事之后，先是随意认错，但是很快不耐烦起来。 “人家柔柔来住一下怎么了，需要斤斤计较那么久么？” 许梓然便顿时闭嘴。 她也发现自己这样有点奇怪了。 一旦面对裘郁柔的事，自己好像就总会变得愚蠢又小孩子气。 她不好意思地揉着鼻子对裘郁柔说：“我是很欢迎你过来的。” 裘郁柔微微笑着，羞涩地低头。 但是许梓然很快就碰上了更值得吐槽的事情——在她看自己房价的另外一个角落看见一张崭新的单人床的时候。 许梓然：“……妈！” …… 吃完晚饭后，两人回到了房间。 裘郁柔看着床铺整洁的另一张床，抱歉道：“我妈居然没通知你就做了这样的事，真是不好意思。” “这样的事”是指，许梓然房间里多的那张床是裘郁柔的妈妈白天刚运过来的——用来给她女儿在长假里睡觉。 许梓然却觉得这样也好——不然总是同床共枕，大家血气方刚（……），实在不好说会发生什么。 毕竟她光是看见裘郁柔坐在床沿上，整个人已经开始眩晕了。 于是她让自己转移了注意力，去打开了电脑。 爱情既然手足无措，就去搞事业吧。 他们的网站已经投入运行了。 实际上，虽然心中是k和微博那样的设想，许梓然却并没有直接去做这个。 她先推出的仍然是一个网络社区，只不过在里面加入了很多诸如小游戏啊之类的后世的元素。 这是因为，现在的网民数量还太少了。 社交网站的兴起，和移动端地普及是相辅相成的，所以如果现在就真的完全按照以后那样搞，就是让还没学会走路的婴儿去跑步——实在太早了。 但是仅仅是后世的一些理念，已经足够吸引人，网站建立后很快吸引了很多网民，而许梓然除了提供创意，更多的时候都是呆在家里——发gg。 她目前发的是一些在后世会被骂死的软gg，不过现在发效果却很好，组里其他人就有样学样，也用这种方法来进行推广。 许梓然现在因为裘郁柔心神不定，便干脆进了其他论坛开始发软广，发着发着，感觉到裘郁柔走到她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看。 许梓然便不自觉停下了操控滑鼠的手，有些忘记自己在做什么了。 “……八一八我家那边的一个奇葩亲戚？你家有奇葩亲戚么？”裘郁柔看着许梓然发的帖子的题目，有些好奇地问。 第82页 “没有啦，就是取一些大家比较感兴趣的题目，到时候在里面塞gg而已。” “这样啊。”裘郁柔恍然地点了点头，突然发现许梓然已经不再动作，便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是不是不应该看？” 许梓然连忙偏了偏身子，说：“没关系你看吧，要不要去搬把椅子过来？只不过这样看着也很无聊就是了，要不你来玩电脑吧？” 裘郁柔摇了摇头，手掌撑在桌面上，倾身道：“我觉得挺有趣的，做这些事很麻烦么？” 她这样说着，侧头望着许梓然的方向。 因为靠的太近，温热潮湿的气息喷在许梓然的耳朵上，令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偏头，看着裘郁柔的脸，然后看着对方虽然强装镇定，却一寸寸红了脸颊。 她们俩之间的距离，几乎近的稍稍点头就能吻上。 这绝对不是什么舒适的距离，但是偏偏裘郁柔不变姿势，许梓然也不后退。 半晌，裘郁柔终于憋不住了，颤音道：“你别一直看着我啊。” 许梓然便说：“……你别自己先害羞啊。” 裘郁柔眨了眨眼睛，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颤抖：“我没害羞啊。” 许梓然便说：“那好像是我在害羞。” 听了这话，裘郁柔的脸顿时更红了，简直好像要滴下血来。 许梓然有些混乱混沌的大脑之中，突然闪过了一句话。 也不知道是在哪里看见的，大约某个热门微博或者热门评论吧。 那句话说——感情至上的年代，不撞南墙是不会后悔的。 而此时许梓然突然想，她到底是已经过了感情至上的年代，还是正处在感情至上的年代呢？ 如果她已经过了，为什么现在心跳加速手冒冷汗，觉得眼前的人简直可爱的自带着圣光。 可是如果她正处在，为什么她又想东想西犹犹豫豫，为形形色色的缘由停滞住了脚步？ 她看着裘郁柔，看着对方的眼睛，又看见了对方湿润的嘴唇。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情形。 带着酒气的唇瓣和眸光闪动的双眼。 仔细想想，裘郁柔又到底是抱了多大的勇气呢？ 许梓然终于开口：“那天……” ——“啪嗒！” 窗外传来的一个声响打断了了许梓然的话，裘郁柔和许梓然齐齐往外看去，透过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看见了正在往这边扔着什么东西的田佳琪。 许梓然：“……” 许梓然从位置上站起来，打开窗户，田佳琪却还是把手上的东西扔了过来，许梓然吓了一跳，幸而拿东西撞到了旁边的窗框上，弹飞了出去。 这样一来，许梓然就看清楚了，田佳琪在往她窗户上扔小石子。 她大吃一惊，连忙道：“你是小孩子么！干嘛做这种熊孩子才会做的事？！” 田佳琪嘻嘻一笑，又扔了一个石子过来。 这次这石子从许梓然头顶掠了过去，掉在了房间里。 许梓然受不了了，高声道：“阿——姨，佳琪在往我窗户上扔石头！” 隔壁很快传来田阿姨的怒吼：“田佳琪，你皮痒了是不是！” 田佳琪连忙扔了石头，对着许梓然怒目而视道：“你怎么还告状的？” 许梓然摊了摊手，又叫了句：“好了阿姨，佳琪不扔了。” 田佳琪对着许梓然翻了个白眼，又对着边上也探出头来的裘郁柔招了招手。 她说：“反正明天休息，一起来玩游戏啊。” 许梓然：“……” 自从上次在首都玩过之后，田佳琪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个大门，指的是美少女游戏的大门。 青梅煮酒已经不止一次地对许梓然担心地说，自己总是传游戏给田佳琪，会不会影响对方的学习啊。 许梓然便回覆：你这不是废话么。 但是田佳琪现在正处于痴迷状态，几个月里就玩遍了目前的经典美少女游戏，并且现在正开始入坑玩没汉化版的，甚至开始自己制作攻略。 许梓然过去从来没想到过，田佳琪居然还会往游戏宅的方向走。 他们所有人都在自己的网络社区里创建了帐号，而目前他们所有人里，田佳琪在网络上的关注者最多。 许梓然想，这么下去，田佳琪应该会变成第一批网红。 但是玩游戏会影响学习么？ 就好像许梓然对李露岭说的——这不是废话嘛。 这个问题简直就好像问海洛因会不会上瘾一样。 但是会影响到什么程度，却要看自己，因此许梓然没有阻止田佳琪发展自己的小爱好，却也时刻关注着对方有没有调节好游戏和学习之间的关系。 这会儿被打扰了终于有勇气说出的话语，又被用小石子吓了一跳，许梓然没什么好脾气道：“玩什么游戏，先把作业做完。” 田佳琪做了个鬼脸，说：“整天做作业做作业，孜然，你马上就要变成书呆子了。” 许梓然关上窗户，拉上了窗帘。 被田佳琪这么一打断，刚才的氛围倒是荡然无存，许梓然又开始发帖，裘郁柔则坐在床上看书。 结果没过十分钟，楼梯踢踢踏踏一阵响，伴随着田佳琪“我来啦”的声音，门被猛地打了开来。 田佳琪没有立刻进来，而是先探头往房间看了看。 乍看之下，见许梓然和裘郁柔分开坐的那么远，心中便松了口气。 但是嘴上她却故作失望道：“什么啊，你们没有在玩啊。” 许梓然没想到田佳琪会突然过来，有些吃惊：“怎么这个点还过来。” 时间已经过了九点，一般情况下，应该要洗漱休息了。 田佳琪没正面回答，而是环顾了一下房间后吃惊道：“怎么多了张床？” 她顿了一下，又说：“什么啊，原来你们不是睡在一起。” 这话本来也没什么，但偏偏许梓然心中有鬼，因此听了这话，便觉得有些怪怪的，禁不住道：“干嘛睡在一起，多挤。” 田佳琪耸了耸肩，打开门走了进来。 她手上抱了条毯子，说：“也没什么，就是本来想和你们一起挤挤而已。” 许梓然：“……” 第八十章 房间里大约沉默了一瞬间，许梓然和田佳琪同时开口道—— 许梓然：“赶快给我走。” 田佳琪：“来都来了……” 这样说完，两人同时沉默一瞬，然后田佳琪对着许梓然怒目而视道：“你说的是人话么！现在都这么晚了！” 许梓然不甘示弱：“这么晚了怎么了，就这么点路会有危险么？” 田佳琪眯着眼睛抿着嘴瞪了许梓然半天，最后敏捷地绕过许梓然把毯子扔在床上，然后呈大字躺了下来。 “反正我不会走的！” 许梓然妄图去把田佳琪拉起来，田佳琪却像是泥鳅似的在床上来回翻滚，令许梓然无从下手，两人纠缠了半天，最后许梓然气喘吁吁地佯怒道：“有你没我了！” 田佳琪撅着嘴趴在床上，在枕头下面摸出了一本漫画书看了起来。 许梓然猜测着，田佳琪今天过来应该也只不过是好奇她们在房间里做什么而已，过会儿真到睡觉的时间，可能就会回去，因此就先无视她，去洗了澡。 然而去浴室出来的时候，田佳琪已经躺在床上看起来要睡着了。 许梓然嘆气道：“那么困了，就回去啊，我睡得很晚的。” 田佳琪抬了下眼皮，哼了一声，说：“你不想和我睡，那我和鱼肉睡。” 许梓然想也没想，说：“不行。” 田佳琪盯着许梓然看，许梓然摸了摸鼻子。 裘郁柔本来正在收拾东西，听见这对话，便戳了戳许梓然的后背，说：“那我们睡一起？” 许梓然仍然想都没想：“不、不行！” 以前睡一起还能掩耳盗铃，现在只剩一层窗户纸了，这是在做什么考验人性的测试么！ 但是她回过头去，看见裘郁柔一脸疑惑的目光，就知道对方并没有多想，是自己太龌龊了。 于是她想了想，说：“不太合适，你那张床比较小。” 虽然同样是单人床，但是许梓然原本的床更宽些，因此睡两个青春期的女生毫无问题，裘郁柔那张床的话，就会有点挤了。 裘郁柔便说：“那我和佳琪睡一张床。” 她这么说完，又低声道：“我也不希望你和佳琪一起睡。” 这声音低不可闻，只有就在她身前的许梓然可以听到。 于是听到这话的许梓然，便又是窃喜，又是纠结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田佳琪猛地拍了下床面，然后从床上跳了下来。 许梓然回过头去。 田佳琪把手上的漫画一下扔在了地上，狠狠瞪了许梓然一眼，然后跑了出去。 许梓然一愣，心中也是慌起来。 因为那一眼里，许梓然分明看见，田佳琪眼含泪光。 她又看见床上田佳琪没带走的毯子，便抄起毯子对裘郁柔说了句“我也出去一下”，然后追了出去。 田佳琪走的太快，许梓然追到门口的时候都没有看见她，于是一时着急，干脆不穿鞋，光脚追了出去。 这样一来，就争取了时间，在院子门口把田佳琪追到了。 许梓然一把追上田佳琪，然后觉得自己好像踩到什么东西，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于是“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田佳琪被这一下吸引了注意力，便回过头来，看着许梓然。 月光之下，对方泪光闪动，却一脸倔强地看着她。 许梓然有些无奈：“对不起，刚才是开玩笑的。” 田佳琪看着对方手上的毯子：“你连这个都拿出来了，还不是希望我回去。” 许梓然一呆，便把毯子藏到了身后，说：“顺手，唉，顺手就。” “根本不是顺手，你这是潜意识吧！” 许梓然有些无奈。 她不知道田佳琪又怎么了，先前不是已经好好的了么。 更何况，当初她的藉口确实蹩脚，不过现在可都已经成真了。 第83页 她嘆息着说：“因为真的有点麻烦啊，你看……” 她话音未落，田佳琪打断道：“你又要说，因为你喜欢裘郁柔了吧！” 许梓然：“……” 许梓然说不出话来了，因为月光之下，田佳琪的眼神令她觉得熟悉又陌生。 当初，这样的眼神或许就是决裂的前兆。 许梓然想不明白，就像她当初想不明白田佳琪为什么会这样，她现在照样还是想不明白。 于是她发出了那么多年以来深藏在心底的疑问：“为什么呢，你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呢？” 这一瞬间，就算是田佳琪的心中，也有一丝的茫然。 这首先是因为许梓然这问题问的没头没脑，其次是，被这样问及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似乎确实有话要说。 可是要说什么呢？ 她现在既没有许梓然口才那么好，也没有裘郁柔那么聪明。 身边的人里，她好像是最普普通通的那个，许梓然的变化那么大，她走在自己的前面，并且把自己越抛越远。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们总有一天会分道扬镳，因为她们选择的道路已经全然不同。 所以她要说什么呢？ 这些天，令她辗转反侧，越来越失去平常心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呢？ 她看着许梓然的面孔，这张脸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身高高了一些，头发也长了一些，带着水汽披下来的时候，垂在了腰背上。 许梓然的眼神里，除了担忧之外，仍旧有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她终于脱口而出：“……我不甘心。” ——“实在是，太不甘心了。” 这样说着，田佳琪蹲在地上，掩面痛哭。 而就像是被什么打通了任督二脉，许梓然醍醐灌顶。 原来是因为这样。 原来只是这样。 许梓然想要把田佳琪扶起来，却没有什么力气。 她喃喃自语：“可是我不明白，你在不甘心什么呢？” 这个问题，与其是在问眼前的田佳琪，不如说是在问以后做出那件事的田佳琪。 仅仅是不甘心，就要毁灭一切么？ 许梓然的脑海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随后却自己先笑了一下。 这样想来，搞不好还真的是田佳琪的性格。 对方看上去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再刚烈不过了。 听见了许梓然这句喃喃自语的田佳琪，在脑子里将这个问题转了一圈，最后终于说：“我最不甘心，你喜欢的是裘郁柔。” 许梓然睁大了眼睛，看着田佳琪。 田佳琪蹲在地上，仰起头来：“那我也喜欢你啊，怎么办。” 许梓然苦笑起来。 这场景让她想起田佳琪第一次“失恋”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刚刚大一，喜欢上学生会的一个部长，然而表白之后，对方却干干脆脆地拒绝了。 在电话里说这件事的时候，田佳琪看上去没什么所谓，只是声音稍有些遗憾，然而两个星期之后，对方换了两趟动车赶到许梓然的学校，在半夜把许梓然叫出寝室，哭着说：“我真的很喜欢他啊。” 坐在马路牙子边上一边喝酒一边发泄的时候，田佳琪高声地说：“……这两个星期，我总是在想起他，白天想晚上想，做梦的时候也想，我已经完蛋了，我喜欢上了一个绝对不会喜欢上我的人。” 那个时候，许梓然只觉得受伤的田佳琪实在可怜，帮她一起狠狠咒骂了那个部长，然而第二天早上清醒过来，却想，有一句话，田佳琪说的没错。 她喜欢的就是绝对不会喜欢上她的人。 那么与其说她是喜欢某个人，还不如说她喜欢的是得不到的某个人。 这是不是也是一种不甘心呢。 许梓然明白了，有人怕疼，有人怕苦，有人害怕亏欠，有人恐惧空虚，而或许最能够折磨田佳琪的心情，就是不甘心。 她看着这样的田佳琪，苦笑道：“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田佳琪便问：“那你呢，你又怎么确定自己就是真正的喜欢？” 许梓然赤脚站着，觉得脚有点疼，于是也蹲了下来。 蹲下来后觉得累，就干脆坐在了地上。 她想着田佳琪的问题：我是怎么确定的呢？ 夜风微凉，迎面扫在身上。 许梓然洗完澡穿着薄的睡衣，因此被风一吹，便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抱着手臂环着胸，说：“我发现别人不行。” “什么？”田佳琪没听懂。 “我——不能再选择其他人了，只有她一个人带给我这样的感觉，只有她一个人在我眼里闪闪发光，其他人都暗淡了下来，我想，这大概就是爱吧。” 田佳琪看着许梓然，她因为许梓然说话的模样而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她无法描述，只觉得这样的神情，确实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 可是她还是嘴硬：“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这样的感觉呢？” 许梓然看着田佳琪，她的眼神情不自禁地变得遗憾，她决定提前告诉田佳琪这件她可能还需要几年才能意识到的事情。 她说：“可是佳琪啊，你喜欢的不是我，你喜欢的是自己居然得不到的感觉。” 月朗星稀之下，听到了这句话的田佳琪扶着膝盖站起来，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一阵一阵的眩晕。 ——是么？ 她暂时无法分辨。 “……可是——” 她说了“可是”，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或许比起自己，许梓然是更了解自己的人啊。 因为，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 可是…… 一切都会变的。 田佳琪往家里走去。 许梓然坐了一会儿，站起来的时候，田佳琪又折回来了。 许梓然以为对方有什么话想说，结果田佳琪只拉过了自己的毯子，然后又重新走了。 许梓然心情沉重。 沉重之后又想，田佳琪既然还记得自己的毯子，应该还是能缓过来的。 不过……也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办才好。 许梓然嘆了口气，撑着地面站起来，想着回去又得洗洗，就忍着脚底的疼痛回了家。 打开门走到玄关的时候，却微微一愣。 因为她出来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穿鞋，所以仔细看了下鞋子摆放的方向，现在一看，却发现裘郁柔的鞋子明显换了个方向。 那么说，她出来过了？ 许梓然顿时脸上一热，暗想，也不知道对方听到了多少。 她刚才是情之所至，现在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拍了拍脚底板上的灰，抱着脚看了一下，发现脚前掌的位置，有一个明显的红影，幸而也没有出血，就放下脚来，一瘸一拐地往家里走。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看见裘郁柔坐在上面。 许梓然连忙站定，裘郁柔却已经看见了她走路的姿势，便站起来来扶许梓然。 她把许梓然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结果这样一来，许梓然就跟被她提着似的，于是又把她的手放下来，改为挽着。 许梓然：“……” 两人上了楼以后，许梓然看着裘郁柔泛着红晕的脸颊和带着水汽的发丝，开口道：“你……听到了啊。” 她没说具体听到了什么，裘郁柔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许梓然便觉得自己的脑袋被针扎了一下，然后就也不知道戳到了什么穴道，整个人晕乎起来。 结果她又说了一遍：“你听到了啊。” 能翻来覆去说一句没啥意义的话的人，肯定不在状态，裘郁柔也当然明白这件事，于是没再理会这句话，而是咬了咬嘴唇，说了句：“我……可以说很开心么？” 这样话说，整张脸便红到了耳朵尖。 这个时候到了房间门口，许梓然便先低头开了门，单脚蹦着进了房间后，坐到了自己的床上。 她的脑子里还回荡着裘郁柔刚才的那句话，然后觉得自己可耻地被萌到了。 因为陷入在自己的情绪里，知道裘郁柔抓住了她的脚腕，她才发现裘郁柔正蹲下来，看着她的脚。 明明以后穿凉鞋什么的也穿的不亦乐乎，现在脚被裘郁柔这样盯着的时候，许梓然却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起来。 她因为紧张绷紧了脚尖，说：“也、也没什么。”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脚底上那个红印，然后摸了一下。 许梓然顿时觉得有一阵电流从脚底传到了脑干，令头发都好像快要竖起来了。 她不受控制地将脚往后缩，僵着身子道：“痒。” 裘郁柔看了许梓然好几眼，表情又开始不对了：“你、你别不好意思起来啊，你这样，我也要不好意思了。” 这样说完，她把许梓然的脚放下，说：“没什么事情，我帮你去拧把毛巾擦擦脚，然后用冷水敷一下吧。” 许梓然连忙站起来：“别，我自己……嘶——” 她因为站起来以后脚上传来的疼痛又坐下去了。 裘郁柔笑了笑，去浴室拧了块毛巾，回来以后见许梓然一脸别扭，便把毛巾递给许梓然，说：“那你自己擦擦吧。” 许梓然松了口气，连忙接过毛巾，自己擦了脚之后，抱着脚敷着伤处。 裘郁柔就坐到了对面自己的床上，两人相顾无言了片刻，同时开口道—— 裘郁柔：“你……” 许梓然：“你……” 两人同时停止，又说—— 裘郁柔：“你先说吧。” 许梓然：“我先说吧。” 话音一落，两人一起笑了出来。 许梓然道：“我就知道你会说叫我先说，所以先应下来了。” 裘郁柔笑道：“我其实不知道说什么，我真羡慕你和佳琪相处的时候那种孜然的状态，总感觉自己永远都做不到。” 许梓然知道裘郁柔确实在意这件事情，因为她未来就说过，以前她曾经羡慕那种和谁都能相处的很好的人。 那个时候的裘郁柔想必已经不羡慕了，因此说起这话的时候，也只是淡淡的神情—— 第84页 “我好像一直是冷场的那个人，就算是出了名的话唠，在我面前也会渐渐没话讲，也不知道是什么要命的体质。” “不过后来不勉强自己了，反而觉得其实我也并没有特别喜欢和别人说话。” 那时许梓然听了这话，便笑道：“那些会和你冷场的不过就是些过客，你看，我们俩不就不冷场。” 裘郁柔便低声笑道：“这是不一样的。” 那个时候，许梓然不知道裘郁柔所说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但是现在，她终于体会到了，于是她看着现在的年轻的裘郁柔，也情不自禁地说：“这是不一样的。” 你想方设法在我面前令话题融洽。 我却在你面前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因为有了不同的感情，才会产生不同的变化。 许梓然终于说了出来：“因为我喜欢你啊。” 她说出这话之后，就好像堵在心头许久的一块巨大的石块终于落了下来，于是一直沉重到令呼吸都开始困难的胸腔，终于轻松了起来。 她轻松下来后，就觉得眼前的场景有点搞笑。 她穿着睡衣抱着脚用毛巾敷着脚，裘郁柔穿着睡衣坐在床上，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这好像并不是一个适合表白的场景。 可是，情之所至之时，便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似乎也实在无法再去设定一个合适的场景。 大概是因为，爱情本来就是这样突如其来的事情。 许梓然低头不敢看裘郁柔，苦笑道：“我是不是有点矫情？” 她话音刚落，扑过来的裘郁柔和脑子里系统“叮叮叮叮”个不停的声音一起把她给吓懵了。 她姑且来不及去看系统，就看着裘郁柔把她扑倒在了床上，将头埋进了她的颈间。 “我也喜欢你，非常，非常的喜欢你。” 这样说完之后，许梓然感觉到自己的颈间一滴滴滴落下温热的液体，然后渐渐变得冰凉。 许梓然原本身体一僵，随后渐渐放松下来，将手轻轻抚过裘郁柔的发丝。 她感受着裘郁柔温暖的柔软的身体，闻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香味，她突然想要紧紧地将裘郁柔抱住，去做一些她曾经觉得自己大概没什么兴趣的事情。 但是她深呼吸着让自己冷静下来，自我告诫道：许梓然，你还是个孩子啊！ 半晌，裘郁柔似乎渐渐冷静下来，于是身体越来越僵，原本抓着许梓然衣领的手也渐渐松开了。 她抬起头来，从许梓然身上站起来坐到一边，低着头像个认错的小孩子一般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许梓然暗想：我差点比你还失态啊。 但是她嘴上说：“没什么没什么，难免的。” 两个人像是个木头一样在床沿戳了半晌，最后裘郁柔站起来，说：“我、我去洗澡。” 这么说完，站起来，同手同脚地走向了浴室…… 这之后，两人关灯在各自的床上睡下。 当然还是睡不着，两人都辗转反侧了半天，就在许梓然快要被强制睡眠的时候，裘郁柔说：“那接下来，是要做什么啊。” 许梓然迷迷糊糊的，没想明白裘郁柔在说什么。 什么接下来要做什么？ 裘郁柔就有轻如蚊吶地说了句：“那……那要像丽子和由衣那样么？” 许梓然终于反应过来。 然后她惊得差点没从床上翻下来。 “那那那是游戏啊！”许梓然脱口而出。 同时她在心里补充：还是18x游戏。 裘郁柔问：“现实中不一样么？” 许梓然陷入纠结，她没谈过恋爱，所以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可是被h游戏影响是绝对不行的，许梓然觉得自己必须要改变裘郁柔的想法，于是她说：“总之，未成年是不能做那种事的！”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 静谧的黑暗之中，呼吸声显得有点明显，本来勉强有些睡意的许梓然心绪浮动，又清醒地不行。 系统开始进行强制睡眠的倒计时。 然后她听见了裘郁柔的声音，那声音细细的轻轻的，光从语调上就能看出对方有多不好意思。 裘郁柔说：“我、我说的不是……不是那个，我是说……交往……” 许梓然：“……” 第八十一章 晨光微熙，裘郁柔醒了过来。 说是醒了过来，其实也并不算睡着了。 裘郁柔陆陆续续做了好几个梦，全部和许梓然有关，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全部忘记了。 唯一记得的事，是许梓然对她说：“我喜欢你啊。” 于是哪怕在梦中，也可以笑起来了。 她翻了个身，看了眼子在另外一边的床上的许梓然，对方侧着身子躺着，毯子一直拉到了头顶，把整张脸都盖住了。 于是下半部分就盖不住，露出了腿和一小节肚子。 她便从床上下来，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帮许梓然把被子拉下来了点。 许梓然睡得很沉，毯子被拉下来，仍然一动没动。 裘郁柔便蹲在边上，看了会儿许梓然的睡脸。 看着看着，甜蜜里又泛出了忧愁。 虽然许梓然承认了和她拥有一样的心情，但她后来问是否要交往的时候，却又很快没有了动静，裘郁柔虽然后来确定许梓然是睡着了，但还是忍不住想，许梓然到底会不会同意这件事情呢？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窗户上又传来了动静。 裘郁柔微微皱眉，走到窗口，因为担心阳光会让许梓然惊醒，便只拉开了一点点窗帘，于是看见了趴在阳台上的田佳琪。 田佳琪看见是裘郁柔，便大声地说：“孜然还没醒啊！” 窗户是关着的，裘郁柔听不大清楚声音，但是看清楚了那口型的意思。 于是她摇了摇头，又指了指楼下。 田佳琪便说：“要去楼下？” 裘郁柔点了点头，然后拉下了窗帘。 她穿了衣服，轻手轻脚地走下楼，等到门口的时候，田佳琪已经在了，看见裘郁柔便抱怨道：“你也太慢了吧。” 裘郁柔说：“不好意思，穿了下衣服。” 田佳琪踢了下脚边的石子，撅着嘴说：“孜然是猪么，睡到那么晚。” 裘郁柔说：“她昨天睡得比较晚。” 田佳琪瞥了她一眼：“你知道孜然睡得比较晚，想必自己也睡得晚，怎么起的那么早？” “我……”裘郁柔本来想说她没怎么睡着，想了想，转口道，“我习惯了。” 田佳琪“哦”了一声，说：“和你说话可真没劲——你把我叫下来干什么？” 裘郁柔认真地看着田佳琪，说：“我很羡慕你。” 田佳琪一愣，因为没想到裘郁柔会说这样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裘郁柔便继续说：“你又漂亮，人缘又好，能说会道，大家都喜欢你……” 说到这儿的时候，田佳琪都已经不好意思起来，脸热道：“干干干什么啊，突然夸起我来。” 裘郁柔顿了一下，继续道：“就算有谁不喜欢你，你也不会在意，活的那么开心。” 田佳琪：“……餵这算是夸我么。” 裘郁柔便说：“我不是在夸你，我是在说实话啊。” 田佳琪眼神游离，道：“好吧好吧，那我也承认你聪明又漂亮，而且很有气势好了。” 裘郁柔摇了摇头：“我只是会考试和看书而已，并不算聪明，而且也不漂亮。” 田佳琪觉得裘郁柔把自己贬低得实在有点太过了，情不自禁地反驳道：“这要是不算聪明，那我岂不是智障啊。” 裘郁柔便笑了一下。 这是田佳琪第二次看到裘郁柔笑了，于是她发现今天的裘郁柔和往常不同，似乎更轻松一些，似乎放下了什么担子，又像是拥有了梦寐以求的东西。 裘郁柔道：“可是你只有一个缺点。” 田佳琪下意识追问道：“什么缺点？” “贪。”裘郁柔道。 “啊？”田佳琪一脸懵逼。 “顺境起贪爱，非得到不可，否则心不甘情不愿，这是贪。” 田佳琪看着裘郁柔，不明觉厉。 裘郁柔便问：“你是不是，总是在不甘心呢？” 田佳琪下意识点头，同时脱口而出道：“你现在好像算命的啊。” 田佳琪点了点头：“我是总是在不甘心。” 裘郁柔就说：“那你能说说为什么你不甘心么。” 被这样突然问了，田佳琪反而说不上来。 大概还因为平时不甘心的事实在太多了。 于是想了许久，她开口道：“第一次觉察到不甘心，是在大班的时候……” …… 许梓然起床的时候，发现裘郁柔没有躺在床上，吃了一惊。 于是连睡眼朦胧的状态都没有，她直接清醒过来，疑惑地环顾四周，先看了看厕所，又打开门，叫道：“妈！鱼肉呢！” 裘母便道：“门口和佳琪聊天呢。” 许梓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为什么裘郁柔会在和田佳琪聊天？ 田佳琪今天居然醒那么早？ 她走下楼，正准备开门出去，又想到，如果裘郁柔和田佳琪现在正在聊天，想必也聊了挺久，自己是不是没有必要去打断她们呢？ 刚这么想着，门口传来动静，门被打开，裘郁柔和田佳琪一起走了进来。 许梓然一时有种错觉，觉得裘郁柔是某个得道法师，而田佳琪是个虔诚的信众。 因为两人一边进来，一边进行的对话是这样的—— 田佳琪：“……可是不被外物所影响这件事，是在太难了。” 裘郁柔：“那是你还没有搞清楚世界发展的规律，事物总归是不断变化的，你总是执着于它以前的样子，就总会受到牵绊。” 许梓然：“……？？？” 田佳琪若有所思：“就像你先前说的，我要承认事物的变化么？” 裘郁柔道：“你能认识到这点，就是很大的进步了。” 第85页 许梓然：“……” 两人走到了许梓然身前，好像终于看见了她，裘郁柔变对着许梓然笑道：“你醒了呀，孜然。” 而田佳琪只敷衍地瞥了许梓然一眼说：“哦，你在啊。” 许梓然：“……” 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她又穿越了么？ 第八十二章 田佳琪冷漠地看了许梓然一眼，说：“你不为昨天赶我出去的事道歉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理你的。” 许梓然：“你不是已经在跟我说话了么……” 田佳琪冷哼一声，跑进房间里大声道：“阿姨阿姨，早餐吃什么？” 许梓然一脸懵逼地去问裘郁柔怎么回事。 裘郁柔便道：“只是聊了会儿天而已，我觉得有些事她做的不对，所以指了出来。” 许梓然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要是裘郁柔是指出了田佳琪的错误，正常情况下来将，田佳琪不是应该爆发才对么？ 毕竟就算是自己直接指出对方的错误，田佳琪也不会有什么开心的样子。 可以说，田佳琪最讨厌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了。 许梓然一脸神奇地看着裘郁柔，要不是因为对双方都知根知底的话，简直要怀疑裘郁柔是不是下了什么蛊，让田佳琪迷失在她的控制中了。 许梓然不太信裘郁柔只是指出了田佳琪的错误，但是不管怎么问，似乎也没有什么合适的结论，于是便先坐到位置上吃早饭。 要是平时，她还会嘲讽一下田佳琪在自己家吃白饭，今天话到嘴边，又不敢说了。 现在的状况有点奇怪，本来昨天晚上以后，许梓然觉得最好的状况是田佳琪再来找自己谈话把事情说开，最坏的情况则是两人进入长期冷战，没想到今天田佳琪若无其事地过来，责怪的点还是昨天晚上把她赶出去的事。 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她已经不在意昨天晚上说的其他话了。 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裘郁柔白天和田佳琪说了什么么？ 许梓然一顿早饭的时间都在想这个，以至于都有点食不下咽，裘郁柔便轻声地问她：“你是不是没有胃口啊。” 许梓然连忙摇头。 裘郁柔却说：“要是你吃不下，就把面分给我，我把鸡蛋给你吧——你不是喜欢吃鸡蛋么。” 许梓然把头摇的更厉害了，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挑食的。” 田佳琪便“嘁”了一声，道：“就没见过比你更挑食的人了好么，怪不得长不高。” 许梓然：“……” 田佳琪提及这个话题，便兴致勃勃地开始跟裘郁柔吐槽：“什么蔬菜都不吃，只喜欢吃肉——哦，蔬菜里面只吃番茄，番茄青了不吃，黄了也不吃，鸡皮猪皮不吃，河鱼不吃，葱不吃，水果里面西瓜不吃，连牛奶都只喝一个牌子的……” 许梓然看不下去了：“够了吧，有没有必要这样揭我底啊，我现在不是已经改了么。” 裘郁柔却很感兴趣，甚至转而问许梓然道：“还有呢？不吃这些是忌口还是单纯不喜欢吃呢？” 许梓然说：“你别听佳琪的，有些都是四五岁时候的事情了。” “三岁看到老，你没听说过么？”田佳琪道。 许梓然便沖田佳琪拱了拱手，说：“算我败给你了姑奶奶，我对不起你，我昨天不应该做那样的事，你就饶了我吧。” 她担心田佳琪要开始说她的糗事，但是那些事被别人听到还好，被裘郁柔听到，她就简直恨不得整个人就此消失了。 田佳琪当做没听到许梓然的话，又对裘郁柔说：“……我们小时候去钓龙虾，孜然看见青蛙简直要跳起来，结果又一次就为了躲避一只已经死了的蛤蟆掉进了水里，还有一次我们去鱼塘钓鱼，结果她掉坑里了，我们要做的时候才发现……” 许梓然：“……” 许梓然站起来，冲到田佳琪那边捂住她的嘴，威胁道：“你要是还这样，我以后可也会做这样的事的！” 田佳琪便看了她一眼，说：“我不担心这件事。” 这一眼便让许梓然情不自禁松开了手，她觉得田佳琪话里有话，却不敢深思。 这个时候早饭已经吃完，田佳琪便拍着肚子说：“好了好了，我要去见我们家麻里酱了，再见。” 她拉了椅子便熟门熟路地出去，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还大声说了句：“阿姨，我走啦。” 许梓然皱了皱眉头，又拉下了系统面板。 说起来，昨天晚上系统吵闹了许久，以至于到最后出现了一个新的对话框，问她“是否屏蔽系统音”。 许梓然干干脆脆地选了是，总算迎来了一个安静的大脑，后来拉下来一看，就发现一连串的信息提醒，都是目标人物相关。 【你的目标人物很开心~请再接再厉。（能力值20）】 【亲爱的宿主，恭喜您获得成就“心有灵犀”，更多成就等待着您的发掘~（能力值500）】 【亲爱的宿主，恭喜您成功得到目标人物的表白，好的爱情值得更久的等待，毫无经验的初恋是迷人的，但经得起考验的爱情是无价的。（能力值3000）】 …… 但是在一串的目标人物相关之中，有两条却明显不是裘郁柔的，它们这样写着—— 【亲爱的宿主，是否新增目标人物。年轻的心灵无法判断的东西，才会有那么多的标准。】 【确定为目标人物后，才能够浏览往期成就。】 许梓然皱起眉头，系统给出的信息有点暧昧，总是让她有不妙的感觉。 要是田佳琪真的喜欢上她了…… …… 算了，以对方三年换五个男朋友的频率来看，就算真有这种感情，也应该很快会消失才对。 而且，要是田佳琪会喜欢上她，上辈子就应该会喜欢上她，但是如果说上辈子的田佳琪是喜欢她的…… 算了一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许梓然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对裘郁柔说：“佳琪今天有点奇怪。” 裘郁柔说：“是么？” 她笑了笑收拾碗筷，脸上神情如往常一般自如闲适，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但是实际上，她羡慕极了。 她羡慕田佳琪能和许梓然一起长大且拥有这样难以割捨的情谊，更羡慕她们所拥有的这些回忆。 还羡慕，田佳琪在这个家中就好像是个家人一般，来去自如。 但是她觉得自己要是说出诸如我很羡慕这样的话来，会令许梓然觉得尴尬，因此憋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两人一起洗了碗筷，许母进来见裘郁柔也在洗，还骂了许梓然一句说：“怎么让客人洗碗。” 裘郁柔手指一顿，道：“前来打扰的人是我，这些事应该做的。” 许母便一边夸奖着裘郁柔“有礼貌家教好”，一边骂着许梓然“好吃懒做像死猪一样”，又说：“人家柔柔来的时候你倒是会叠被子拉床单了，以前简直狗窝一样。” 裘郁柔笑了出来。 许梓然：“……” 到了中午，裘郁柔和许梓然原本准备出去走走，结果刚到门口，原本还算明朗的天空就在一秒之内瞬间暗了下来，下一秒，瓢泼大雨迎头而下。 两人便连忙回了房间，看着这雨忧心忡忡地说：“不会接下来都下雨吧。” 裘郁柔便想到什么，说：“天气预报好像是这么说的。” 这年代天气预报还不太准，许梓然抱着侥幸姑且窝在了家里，结果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 进入九月底的时候，夏天的暑气还没有散去，但是刚刚进入十月，好像就已经有了秋天的样子。 夹道的桂花树开始开花，于是整个空气中都瀰漫着桂花甜腻的香味，天气在一场又一场的雨中慢慢转冷，前一天许梓然还恨不得让父母赶快去买空调，第二天电风扇就似乎可以收起来了。 只不过小长假的第二天就开始下雨，想必每一个休假的人都并不会开心。 一直下到四号中午的时候，天终于稍稍转晴，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暖洋洋洒在积水的路面之上，由高处看去之时，积水反射阳光，闪闪发光。 许梓然打开窗户通风的时候，深吸了一口这秋高气慡的空气，说：“今天好像是个好天气了呢。” 裘郁柔正在看书，闻言，抬了下头。 她抬头的时候看见许梓然，便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随后问：“那么下午要去干什么呢？”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大约是头一次那么久住在一起的原因，许梓然又发现了属于裘郁柔的她原本不知道的方面。 比如说对方早上起床一定要喝杯热水；手边的东西一定要非常整齐；床上除了床上用品之外就不能有其他东西；每天晚上都会听一会儿广播，广播的内容有时候是国际新闻，有时候是科技前沿，总之都是一些许梓然觉得没意思的东西；头发太细软，所以早上起床的时候短发非常难打理。 还有就是……一直都在看书和学习。 这件事让许梓然觉得应该是自己的过错，因为下雨的缘故不能出去玩，所以便不知怎么的去了田佳琪家玩游戏，裘郁柔对游戏兴趣不大，因此她们俩玩游戏的时候，裘郁柔就在一边看书做题。 后来许梓然觉得这样不行，就和裘郁柔一起留在家里，结果许梓然在网上和青梅煮酒他们或交流或发帖的时候，裘郁柔还是在看书做题。 许梓然便忍不住问起裘郁柔以前平时休息的时候都干些什么，裘郁柔就给了许梓然一张她平时的作息表。 许梓然一看，头都大了，当即脱口而出道：“你这平时过的比上学还累啊。” 六点起床，跑步或者做操，跑步的时候还要背会儿单词，吃完早饭的时候要顺便看掉报纸，吃完早饭后就是看书，中饭后午睡，午睡后又看书，下午作为调节，改为做题（……），做完题之后就又是看书…… 许梓然想，学神果然是学神，她已经完全不把学习当会儿事了。 裘郁柔看见许梓然的表情，便笑着说：“以前也不知道做什么，就做这些，觉得心里能舒服点。” 第86页 许梓然倒吸一口冷气，刚想感慨学神与普通人的不同，便又听见裘郁柔说：“不过现在，我就更希望和你在一起了。” 突如其来的情话令许梓然老脸一红，同时更觉得，自己应该带裘郁柔做一些有趣的事情，便一时激动道：“要是天气好了，我们就一起出去玩。” 裘郁柔当时听到这话，眼睛就亮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令许梓然都晕乎了起来。 许梓然原本不知道裘郁柔为什么会那么开心，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裘郁柔翻来覆去了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问：“一、一起出去的话，是约会么？” 许梓然都没想到裘郁柔在在意这个，又想到上次她说的“交往”结果自己会错意的事因为后来被系统强制睡眠的缘故还没有交代，便说：“当然是约会了，我们已经交往了，当然每天都在约会。” 这话说完，她自己肉麻地恨不得用枕头把自己蒙死，系统却又提醒——您的目标人物非常开心。 许梓然便想，怪不得大家都喜欢说情话，原来当这话说出口，得到正面的回馈的时候，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但是有趣的事究竟是什么呢，正真开始规划约会的时候，许梓然才发现自己想不出来。 她在图书馆里找了不少诸如《如何谈恋爱》《如何设计一场有趣的约会》之类的书籍，但是看来看去，要不觉得普通，要不觉得浮夸。 看多了之后，她都开始怀疑人生，完全搞不懂，自己过去三十年，到底是活到了哪里？ 果然是活到（单身）狗肚子里去了么？ 于是她又发帖问：第一次和恋人出去约会，要注意些什么？ 这回是披了马甲问的，因此得到的回覆寥寥，仅有的几条，一楼说去买东西，四楼说去吃饭，五楼说去公园，九楼说去游泳。 最后说去吃饭的和说去公园地吵了起来，去吃饭的说去公园的又low又抠，去公园的说去吃饭的饿死鬼投胎，这么一来帖子倒是热闹了起来，就是已经完全没有人理会主楼的问题了。 许梓然按着脑袋不再管他们，最后思来想去，干脆咬了咬牙，发信息给罗霏霏说—— ：能不能请教一下，你约会的时候，一般去做什么呢？ 第八十三章 想到当时去询问罗霏霏时候的对话，许梓然深吸了一口气。 那真是一段不愿意再次想起的回忆，足以让许梓然把这件事定义为黑名单打进永远不想回想起来的事的排行榜。 总而言之，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半天之后，罗霏霏知道了许梓然现在有了个交往的对象，并且应该是个女的。 这样一来，人选就减少了很多，许梓然总觉得罗霏霏虽然没说，但是应该猜到到底是谁了。 想到这，许梓然不自禁觉得头疼，想不通自己的大脑到底搭错了哪根神经，居然会去问罗霏霏。 想来，她可能又把以后的罗霏霏和现在的罗霏霏弄混了，觉得对方是个值得信赖的大姐姐。 这个时候，裘郁柔又开口道：“如果没想好的话，其实在家看书也挺好的。” 对方语气温柔，没有一点点的不情愿，许梓然瞬间觉得对方的话语比现在破开云层的阳光更加温暖灿烂，于是就更加不允许自己让裘郁柔失望了。 于是她自信满满地说：“放心，我已经决定好了。” 许梓然本来决定在外面吃中饭，但是最后输给了自己老妈，只好在家里吃。 于是吃完中饭之后，两人才出了门。 这时天空已经完全晴朗，于是便又感受到了些许炎热，许梓然为保险起见带了一把遮阳伞，这会儿就真的可以用来遮太阳了。 许梓然本来撑着伞，结果为了不至于撞到裘郁柔的头顶，得把伞举得很高，于是裘郁柔很快把伞接了过来，许梓然再一次为自己的身高怨念起来，而且要是没记错的话，裘郁柔最后的身高似乎接近十七五，那么说来，对方还会继续长高。 但是再一想，许梓然又释然了，因为至少经过合理运动，她现在已经比上辈子高了。 两人上了公交车之后来到市区，又走到某个步行街之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是一家新开的电影院。 来自罗霏霏的万能建议是——去一个安静的、两人能够独处的、光线不强烈的、也能有互动的地方。 举例：有情调的餐厅小包厢，ktv小包厢，又或者去看电影。 许梓然最后选择了电影院，并选择了一部普通的喜剧片。 虽然罗霏霏强烈推荐看恐怖片，但是许梓然觉得罗霏霏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她自己本人就非常恐怖片。 许梓然买电影票的时候，犹豫了半天，最后终于下定决定说：“要，要情侣座。” 售票员有些吃惊地说：“确定么？倒数第二排也还有位置啊。”情侣座要比普通座位贵上了十块钱。 许梓然看了看裘郁柔，见裘郁柔看着地面上的大理石地砖，脸红成了一片。 她便对售票员说：“唔，比较想坐最后一排。” 这样说完，她还是下意识去看了看售票员的神色。 售票员神色如常，一点都没有向她们投射什么一样的目光。 不过许梓然很快知道，这并不是对方思想观念先进，而是因为对方根本没往同性恋人那方面想。 同性恋在2003年，可还不是个那么大众的概念，又不是后来，随着网络的普及，不知道的反而成了山顶洞人。 更何况，女孩子闺蜜间黏黏糊糊的情况，也还挺常见的。 于是售票员还劝了她们一句，说：“你们买普通票，场子很空的，到时候坐情侣座上也没关系。” 许梓然没说话，她总不能说，自己想要个初次约会的纪念吧。 既然客人不听劝，售票员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给她们打了票，递给了她们。 因为时间还没到，就先去外面的商店街上逛了逛，路过甜品店的时候，许梓然说：“我们进去买杯饮料吧。” 裘郁柔自然没有异议，买了奶茶之后，两人在甜品店坐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到了，便到了电影院里。 进场以后，许梓然吃了一惊。 大概已经习惯了后世那种电影院假期场场爆满的情况，看见进场以后居然没什么人的情况，许梓然有些懵逼。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2003年的电影市场还没有后世那么火爆，现在把钱用来看电影的——特别在她们这种小城市，人还是比较少的。 许梓然找到了两人的位置，并肩坐在了最后一排情侣座上。 短暂的黑暗之后，电影渐渐开始。 这电影对来自未来的许梓然来说，就是个已经被剧透的烂片，许梓然看了开头之后，就开始走神。 电影院里确实没有什么人，总共加起来包括她们，也不过六个人而已。 而只有她们俩坐在情侣座上。 许梓然看着银幕上的主角说着根本不好笑的台词，终于忍不住偏头去看裘郁柔。 结果她同样看见了一双看着她的眼睛，只不过在她转头的一瞬间便转正了脑袋。 许梓然便坐的靠近了裘郁柔一些，问：“你刚才是在看我么？” 裘郁柔不吭声。 在黑暗之中许梓然看不清裘郁柔的神色，只看见对方微微颤动的睫毛的侧影。 只是看着这侧脸，许梓然便觉得自己的心被揪紧了。 她按了一下自己跳的飞快的心脏位置，慢慢凑到裘郁柔的耳侧，说：“为什么不说话。” 声音伴随着吐息洒在耳畔，裘郁柔一下子捏紧了拳头，忍不住抬手挡了一下许梓然。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又把手放下了。 然而这时候，许梓然已经往边上退了点。 裘郁柔顿时怅然若失，觉得自己真是太愚蠢了。 明明是期待已久的场景，为什么反而怂起来了呢。 殊不知，许梓然也怂了。 因为前面的两个观众开始移动，从走道走到了后面情侣座这里。 她们也是两个年轻的女孩，兴奋地说：“情侣座没人坐啊，我们就坐在情侣座上吧。” 于是许梓然和裘郁柔的隔壁，就又多了两个人。 电影过半，手机震动了一下，许梓然收到了简讯，她拿出来偷偷看了眼，发现来自罗霏霏。 罗霏霏：怎么样，进展顺利么，小手牵了么，拥抱了么，亲嘴了么，开房了么？ 许梓然：“……” 许梓然回覆：关你屁事。 罗霏霏又发来：我不会断了你的好事吧？到了暗点的环境了么，说点情话，就可以上嘴了啊。 许梓然回覆：神经病。 然后就把手机调为静音模式，塞进了包里。 她想：她和裘郁柔可是纯纯的恋爱，就算不做那些事，也没有什么。 她这样想着的时候，感受到自己放在另外一边的一只手，被握住了。 于是她的思索戛然而止，变成了一片空白。 裘郁柔握住许梓然的手，攥紧后又微松，同时庆幸着自己虽然紧张，却没有出太多的冷汗。 然后她稍稍挪动身体，紧紧靠在了许梓然的身边。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呼吸的频率由平缓到急促，又从急促变回了平缓。 电影的声音似乎在耳朵里扭曲，许梓然听到自己的心跳，和裘郁柔清浅的呼吸。 于是她为了克制心里其他多余的想法，将注意力放到了电影上。 ……靠，果真烂片！ 虽然是烂片，电影结束的时候，许梓然第一时间脱口而出的还是：“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啊。” 裘郁柔也认同地点了点头，说：“这部电影真短。” 她们路过电影海报，看见海报上写着——片长：120分钟。 许梓然&裘郁柔：“……” 两人出了电影院，天气还是很好，太阳已经偏西，街道上是各种建筑物拉长的影子。 许梓然问：“累了么？” 裘郁柔一点都不累，她觉得自己的精神正谜之亢奋，她摇了摇头说：“不累，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许梓然笑了笑，拉着裘郁柔走进阳光之中。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87页 第八十四章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就算是裘郁柔，也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因为她们先路过了一个挂着辛江区中心小学字样的校门，然后绕着学校外面的围墙走了半圈，最后到了一扇铁门的前面。 很明显，这是这个小学的后门。 许梓然解释说：“我小学就是在这儿读的。” 裘郁柔便一下子露出了高兴的神色，问：“现在可以进去么？” 许梓然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了一根回形针：“只要能想出办法，怎么可能进不去呢。” 裘郁柔：“……” 许梓然的开锁技巧，是罗霏霏教的。 这里的罗霏霏指的当然是未来的罗霏霏，未来的罗霏霏虽然已经一副岁月静好乖乖女的样子，骨子里却仍留有过去叛逆青春的影子，于是这种旁门左道坑蒙拐骗的东西，都是信手拈来。 当然罗霏霏会说：“这是正经的开锁技巧，开锁师傅都是这么做的。” 许梓然便边点头应承，边学习技术，边不以为然。 但是显然这种旁门左道，真用上的时候，还是很有用的，这样一来许梓然就不用让自己和裘郁柔毫无形象地爬墙，而可以从容地进入了。 许梓然把回形针拉直，又把前面的一点铁丝弯成小钩子，从锁眼里面伸进去，很快就把锁给打开了。 打开铁门后，许梓然拉着裘郁柔闪了进去，便从一条马路进入了校园之中。 和许梓然年小学的时候相比，学校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触目原本灰扑扑毫无设计感可言的教学楼现在变成了嫩嫩的绿色，点缀着黄色的线条。 虽然还是不算特别好看吧，但是大致看上去，确实童真又鲜艷了很多。 因为是小长假期间，学校里空空荡荡，没有人烟，许梓然带着裘郁柔一路走来，都没有碰到什么人。 一直到了教学楼的时候，才遇到了似乎留校的老师，打着电话从走廊里路过。 而许梓然便和裘郁柔躲在拐弯处，与这位老师擦身而过。 黄昏的夕阳照射在校园之内，令原本绿色的墙体有些发蓝。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没路过一间教室就往里面看一眼，很快就知道，对方应该在找什么东西。 裘郁柔想帮许梓然一起找，便问：“你在找什么呢？” 许梓然露出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目光，低声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两人又路过了一层教室，许梓然抱怨道：“什么啊，里面的变化居然那么大，这才几年而已啊。” 裘郁柔便问：“以前不是这样的么？” 许梓然往里面看了一眼，说：“以前是木头桌子，一个教室里坐五六十个人，我同桌特别讨厌，我天天和他吵架。” “你小学时候的同桌么？”裘郁柔问了这么一句。 许梓然便想起来，现在裘郁柔也是自己的同桌。 想到这点的时候，其实有种奇怪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她们之前挑明和坦白都并非是在一种学生的环境之中，所以许梓然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但是现在想到她们俩是同桌的时候，学生的身份又鲜明起来，许梓然又忍不住想，她居然把才十六岁的裘郁柔拐成了……拐成了恋人，这样真的好么？ 而裘郁柔才十六岁，她的感情到底会不会发生变化呢？ 这样的想法只产生了一瞬，在许梓然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消失不见，因为她已经找到了自己一直在找的教室。 ——音乐教室。 因为只有音乐教室里有钢琴。 ——她要给裘郁柔弹一首钢琴曲。 说起钢琴，当然是后世才学会的技能，只不过因为她学的晚，本身也天分有限（钢琴老师原话），因此基本上碳钢琴对许梓然来说就是一种解压的方式，她也无所谓指法或者基础，一直都是一首一首地学歌。 也因此，她知道很多首后来才流行起来的轻音乐钢琴曲。 许梓然并不想抄袭这些歌曲，只是非常想弹给裘郁柔听而已。 她还记得，自己给未来的裘郁柔弹琴的时候，对方总是非常高兴。 但是那个时候许梓然只是想炫耀技巧而已，裘郁柔想听《星空》，许梓然总是弹《来到梦中》，裘郁柔想听《告白的夜晚》，许梓然便开玩笑地弹《分手的前奏》，而且为了练习，经常弹出一些花样，于是就总是错误百出。 这并非是许梓然不愿意给裘郁柔弹她喜欢的，不过是因为许梓然就是喜欢这样开玩笑而已。 于是她经常给人一种总是不按理出牌的印象。 而那个时候的裘郁柔也不会生气，只是有些嘆息地说：“想听你好好弹一次琴，也真不容易。” 所以许梓然便想，她得给现在的裘郁柔好好地弹一曲才行。 她开了锁走进教室，把门拉上，然后把裘郁柔拉到了教室第一排的位置上，让她坐下了。 做完这一切后，许梓然深吸一口气，坐在了钢琴的前面。 裘郁柔露出吃惊的目光——她当然完全没想到许梓然还会弹钢琴，毕竟一点这方面的前兆都没有。 天色为暗，却还不至于到视线模糊的程度，教室里没有开灯，在这缓缓走来的夜色之中，许梓然将手放在了琴键之上。 伴随着跃动的手指流淌而出的，正是《告白的夜晚》。 并没有特别复杂的指法，但是这首在裘郁柔看来从来没有听过的乐曲，每一段旋律都好像是剔透的水晶，轻轻击打在她的心灵上，令她莫名若有所感，鼻头发酸。 然后她能够确定自己喜欢这首乐曲，这简直就是她註定会喜欢的一首歌曲。 越发沉郁的黑暗之中，乐曲越来越缓慢，越来越婉转悠扬，令裘郁柔想到月光柔美的晚上。 她看着坐在钢琴之前的许梓然的侧影，觉得自己在做着一场不可思议的梦。 然后她想，许梓然会答应自己，是不是因为被自己缠的不行，所以还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呢？ 毕竟哪怕看见一只失落的小猫小狗，也会情不自禁地摸一摸对方的脑袋，以期望让对方变得开心一些吧。 于是不知道为何，听着这首专门给她的歌曲，裘郁柔反而患得患失起来。 大概幸福就是这样的东西，在得到的时候，反而害怕失去。 音乐渐渐停歇，裘郁柔看见许梓然挠着脸回过头来，不好意思地用眼神瞄着裘郁柔：“唔，有点不熟悉，弹错了好几个地方。” 裘郁柔没有说话，她看着许梓然，看着对方如同蒙在青灰色的轻纱中的脸庞，看着对方漂亮的让人难以忘怀的双眸。 她看着那双眼睛慌乱起来，许梓然着急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你怎么了？”许梓然问。 裘郁柔不明所以了好一会儿，只抬头看着许梓然，直到对方伸出手擦过自己的脸颊，裘郁柔才知道，原来她泪流满面。 裘郁柔便连忙自己擦了眼泪，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被音乐感动到了吧。” 许梓然有些担心，她当然希望裘郁柔感动开心，但是到了哭了的程度，好像就有些过了。 她的失落神情一闪而逝，裘郁柔觉察到了，于是她连忙擦干眼泪，说：“我是不是太多愁善感了，不然怎么会至于这样就哭起来。” 许梓然便笑道：“这是你对我的认同吧。” 到了现在，天色已经太晚，要是还不回家，应该就会被家长责骂，许梓然和裘郁柔都知道已经到了回去的时候，却捨不得离开。 裘郁柔站起来走到钢琴边上，划过许梓然刚刚按过的键盘，问：“我都不知道你会弹琴。” 许梓然顿时觉得老脸一红，只含糊道：“以前学过一点。” 裘郁柔便说：“这首音乐很好听，我也可以学么？” 许梓然有些惊讶，因为过去的裘郁柔从来没有提起过这样的事，于是她说：“当然可以了。” 她便和裘郁柔并排坐在椅子上，裘郁柔双手按在琴键上，开始弹琴。 许梓然吃惊地看着她流畅地弹出了一小节，再下一小节才稍稍卡顿，问：“接下来是怎么样来着？” 许梓然便说出曲谱，看着裘郁柔只稍稍练习，手指便像在黑白琴键上舞动的洁白的蝴蝶的翅膀，很快就把一首扒了下来。 许梓然磕磕巴巴道：“你、你会弹钢琴？” 裘郁柔偏头看着许梓然，狡黠道：“很吃惊么，我也以前学过啊。” 许梓然当然吃惊。 可是她吃惊的原因和裘郁柔不一样。 如果裘郁柔会弹钢琴，甚至弹的比她好那么多的话，为什么上一世从来没有说过呢？ 倒是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才会一直假装自己不会弹琴，去听许梓然那些磕磕绊绊的不熟练的乐曲的呢？ 许梓然皱起眉头。 她发现当她越了解现在的裘郁柔的时候，便越不了解未来的裘郁柔。 她以为自己和未来的裘郁柔已经走得很近，如今却越发发现对方是一团迷雾。 她很快就停止了这些胡思乱想，因为裘郁柔已经开始能大致将整首歌弹下来了，于是许梓然看着琴键上纤细的漂亮的手指，情不自禁地开始发呆。 象牙白的琴键和玉色的手指简直相得益彰，映衬得像是闪烁着璀璨的流光。 她又抬头看着裘郁柔的脸庞，看着对方神情专注，嘴角却仍然微微上翘，浅色的嘴唇像是散发着香气的辱糖。 音乐渐停，裘郁柔因为这遍弹得很完整，高兴地回过头来。 两人四目相接。 许梓然想：如果要说有什么氛围适合接吻的话，应该没有比现在更适合的了吧？ 天色已经太暗，裘郁柔看不清许梓然的表情，但是仍能看见对方的眸光，清澈的像是一汪秋水。 于是她想起几个月前的那个时刻。 那天她喝醉了——或许是喝醉了，因为她虽然头脑清晰，但毫无疑问地比以前更加大胆。 但是实际上，在她小的时候，她还能见到的父亲，常常说她是个胆子很大的人。 这大概是因为在看见泡在福马林里的器官的时候，她从来没有露出过恐惧的神情，反而会不断地感兴趣地反覆观看。 “你喜欢这个么？”她的父亲这样问她。 裘郁柔目光灼灼地看着父亲的脸，用目光表达着肯定。 第88页 她骨子里是个什么都不畏惧的人。 裘郁柔知道这件事。 所以她反而一直压抑着这一点，她害怕当她不压抑的时候，会释放出一个可怕的怪物。 可是哪怕是现在，也需要抑制么？ 于是在许梓然想着自己要不要问“可不可以接吻”的时候，裘郁柔低下头，让两人的脸庞不断地贴近…… 第八十五章 唇瓣即将靠近的时候，因为气息交缠，许梓然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感觉和上次一样，都是一种仿佛突然之前失去了自我一般的感受。 她原本以为上次只是事发突然又完全没想到所以觉得意外，现在才发现，原来不管每次都会变成这样。 她都不知道自己谈恋爱的时候，原来是这么纯情的人。 在这个时刻，她居然完全无法有任何动作，只僵在原地，等待着某个时刻地来临。 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两人便猛然惊醒，像是互斥的磁铁一样弹了开来，许梓然摸了摸正在不断震动同时发出铃声的手机，本来以为是罗霏霏打来的，正想好好骂骂她，结果拿出手机一看，居然是来自她妈。 她便连忙接通，结果一接通，对面就破口大骂道：“那么晚了还不回来，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许梓然听她妈的语调，知道是真的生气了，便连忙认错态度良好地点头哈腰道：“好的好的，马上就回来了。” 许母又说：“你自己就算了，把人家柔柔也带到这么晚，人家跟着你就学不了好啊！” 许梓然有点心虚地看了裘郁柔一眼，然后说：“好的，这就走了。” 许母若有所感，问：“你们在哪？” 许梓然刚想随便编个公园之类的地点，走廊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同时有个人高声道：“谁在弹琴？” 许梓然差点摔了手机，在第一时间挂断电话，然后拉住了裘郁柔的手，说：“快走。” 两人走出教室大门的时候，已经有人从走廊尽头跑来，许梓然仍然是维持着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只能机械地维持着飞奔的状态。 她拉着裘郁柔的手，直到跑出了后门，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汗津津一片。 她这时才连忙松开了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望着夜空，看见弦月高悬，星辰灿烂，便说：“看来明天天气很好呢。” 裘郁柔没有说话，许梓然便回过头去，看着裘郁柔的面孔。 今天的裘郁柔居然没有害羞。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许梓然，目光明澈坦然。 终于，裘郁柔开口道：“那明天还要出来么？” 许梓然听见这话，又是遗憾，又是松了口气。 她先前担心裘郁柔会提起刚才的事，那么她就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觉得自己绝对没有办法拒绝裘郁柔，但是又总觉得自己在做特别不对的事情，因此两相纠结之后，决定逃避现实。 还有两年，如果两年之后…… 许梓然走在回家的路上，踩着开始掉落在地上的落叶想：谁知道，两年之后又是什么模样呢。 …… 这天回家之后，许梓然被直接关了禁闭，而且到了当天晚上，因为陈阿姨参加完婚礼已经回来，于是裘郁柔就不得不回到家中。 而回到学校之后，裘郁柔立刻去外省参加了全国高中生物理大赛，再加上同去的程浩言和夏倩，郑明知因为已经高三，基本已经不来社团，于是社团一下子冷清了很多，别说许梓然了，连田佳琪都长吁短嘆起来—— “桐和梦乃的线路为什么总是打不到h结局呢，如果鱼肉在就好了，她一定知道。” 许梓然：“……” 李露岭一定又传了新的18x游戏给田佳琪！ 许梓然真不明白，公司的事已经很多，为什么李露岭还那么空可以给田佳琪下游戏啊。 是的，许梓然和一起开创网站的人成立了一个公司，目前叫做金石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这名字是许梓然想的，毕竟那群理工科学生在取名字上推诿来推诿去，就好像这比好几页的代码还要难上很多似的。 许梓然取名金石，对外说含义是“是金子总会发光”，但实际上就是取了个今世的谐音，相当随便且无聊。 实际上，目前网站投入运行不久，却已经开始盈利，作为天使投资人的罗霏霏，似乎因为是事业有成，渐渐变了个样子。 至少在和许梓然的对话当中，对方已经不会轻易说些中二气息爆表的话或者胡乱开黄腔，而开始在大多数时候正正经经地说话。 这改变在事业上是好的，在爱情上却似乎不一定。 在得知裘郁柔就要比赛完回来的前一天晚上，许梓然在睡得迷迷糊糊中被一个电话惊醒，她接通之后，对面沉默良久，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才终于听到有一个声音说—— “……我失恋了。” 因为正处在恋爱之中，对这种事比较敏感，许梓然一下子清醒了很多，拿着手机看了看名字。 ——是罗霏霏。 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罗霏霏，居然因为失恋，半夜给她打电话？！ 好吧，她可能搞错了重点，重点是—— 许梓然问：“你，被甩了？” 罗霏霏又沉默下来。 只不过许梓然还是依稀听到了一些汽笛声之类的背景声，于是确定电话并没有挂断。 她等了一会儿，听罗霏霏没说话，就开口道：“……好吧，看来我猜对了。” 罗霏霏笑了一声：“你怎么猜的，我可从来没想到我会被甩，还是因为太无趣的原因。” 许梓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毕竟以后的罗霏霏完全不需要在失恋的时候被安慰，于是她只好用以后的罗霏霏的话安慰道：“恋爱就跟买衣服似的，总要多试几件才知道哪件最适合。” 罗霏霏便说：“……你人渣啊。” 许梓然：“……” 罗霏霏说：“恋爱怎么能跟换衣服相提并论……额，不对，是买衣服怎么能和恋爱相提并论，我可是投入了感情的。” 许梓然还是以罗霏霏自己的话回覆：“限量版的高定服装，你一定也是投入了感情的。” 罗霏霏沉默片刻，说：“……你知道么，我几乎要被你说服了，我又知道了一件我本来没想到的事，我居然是个那么容易被别人说服的人。” 许梓然便想，你不是被别人说服了，你是被自己说服了。 罗霏霏似乎缓了过来，她本身也并不是那种会感情用事的人，如今想来，自己居然下意识给一个高中生打了电话，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便转移话题道：“你现在干什么呢。” 许梓然翻了个白眼：“大姐，你看看现在几点，你说我在干什么？” 罗霏霏被嘲讽了一通，然后被挂掉了电话，可是在电话挂断之后，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受了很多。 她在江边思索良久，突然有些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对许梓然，算不算的上是一见如故。 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对方所说的话，就经常一下子戳到自己的心窝子里。 有些成熟，又不像是普通的少年老成；有些世俗，却仿佛又在很多时候冷眼旁观；有些纯情……嗯，纯情是真的纯情。 罗霏霏笑了下，因为想到纯情这件事，就又忍不住想到了樊一嘉。 她的笑容收了起来，望着江面上的轮船，露出怅然的目光。 许梓然的恋人大约是裘郁柔，只是不知道，她们又能走多久…… …… 裘郁柔打了个喷嚏。 如此一来，便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听着房间里空调主机的声音，觉得自己的脑子清醒的不行。 她想，自己刚才应该是做了个梦。 她梦见钢琴的声音，是一首从未听过的磕磕绊绊的曲子，她望向声源的时候，看见了许梓然。 许梓然按了下琴键，突然说：“又错了。” 裘郁柔虽然没有听过这个曲子，但是心里在想，大概是因为小指力量不够，所以按错了吧。 她这样想着，张开嘴巴却说：“反正我听不出来，你继续弹下去吧。” 怎么会听不出来呢？裘郁柔这样想着，可是她似乎无法控制这个她所在的躯壳。 于是许梓然又弹了下去，将这一小节重复了很多次。 “别重复了，继续弹下去吧。”“她”又说。 许梓然笑道：“不会的地方要反覆练习嘛。” 裘郁柔便觉得自己莫名的升起点惆怅，又似乎有些无奈。 梦境到这儿的时候，便因为一个喷嚏醒了过来。 她醒过来之后，梦中的人物形象便瞬间淡化，只有这个对话是清晰的。 有点奇怪的对话。她想。 如果就是她自己在和许梓然对话的话，为什么不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说话呢？还是说，如果是自己在现实中，也会这样说话？ 但是何必要装成不会弹钢琴的样子呢？ 裘郁柔没想明白，只又觉得梦境中的那首曲子很好听，便轻声哼了两下，听见隔壁床传来呢喃声，才想起自己和夏倩住在一起，不能在半夜唱歌。 她闭上了嘴巴，眼睛却没有闭上，脑海中思绪起伏，想起许梓然的身影。 她想，许梓然现在在干什么呢？ 她睡了么？还是在考虑其他的事情呢？ 她想了很多，看着手机没有了睡意，恍惚之间又看到了梦境中的许梓然。 ——那和现在的许梓然好像有点不同。 …… 天色渐明，夏倩起床穿衣洗漱，裘郁柔便也起床，开始穿衣服的时候，忍不住鼻子一痒，又打了个喷嚏。 夏倩便说：“你不会是感冒了吧，我就说昨天你不应该把伞借给高三那几个，那几个人算怎么回事啊，不过就是大了一岁，就这么颐指气使的，要是我，别说自己只有一把了，就算多一把也不借，结果她们还把你的伞弄丢了，感情不是自己的就不会心疼啊，要我说，就应该去要回来才对……” 夏倩霹雳啪啦说了一堆，裘郁柔渐渐全都没有听清，她看着手机的屏幕，看着自己发送的那个“早安”，似乎想把这两个简单的字拆分出一朵花来。 第89页 许梓然还没有起床么？ 她怎么还不回简讯呢？ 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裘郁柔连忙把手机拿起来一看，笑容还未完全出现，就已经消失了。 简讯来自带队老师，叫她们八点在餐厅集合。 裘郁柔和夏倩说了一声，便失望地把手机放在一边，先去刷牙洗脸了。 她回来的时候，几乎是抱着虔诚的态度按亮了手机。 有一条未读简讯——来自许梓然。 裘郁柔顿时放心下来，觉得自己的一天又有动力了。 虽然许梓然只是对她说了一句——早上好。 …… 许梓然翘首以盼地等了一天，去参加比赛的人都没有回来，到了晚上，所有人都已经失望，说：“估计今天是直接回家了。” 许梓然也有些失望，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先去了社团教室，说了接下来的阶段性目标之类的，便叫大家都可以回家。 整理东西的时候，许梓然却又有所思道：“算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就留下来做完。” 其他人就先行离开，许梓然自己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看着渐渐加深的窗外的晚霞。 她又看了看手机。 她先前发了一条简讯问裘郁柔已经到了哪，但一直没有得到回应，许梓然知道没有回应的原因会有很多，却不知不觉地开始越来越焦躁不安。 她干脆拿了一张数学试卷开始做起来，可是一碰到某些和裘郁柔交流过的题目，便又忍不住停下来发呆，努力沉下心来许久，也没有什么用处。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要是还不回家，估计回家后又要少不了一顿骂，许梓然沉吟片刻，给裘郁柔的家里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的是陈阿姨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许梓然已经心里有数，不过还是姑且问了问裘郁柔回来了没有，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说着“谢谢”正要挂断电话。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脚步声。 急促的奔跑声从楼梯传来，许梓然若有所感，挂断电话向门口望去。 急匆匆跑到门口的，正是裘郁柔。 对方气喘吁吁，看见许梓然的时候，却眼睛一亮：“你果然还在啊。” 许梓然便也说：“你也果然先来学校了啊。” 这样一说，两人似乎都觉得好笑，对视着笑了起来。 许梓然仿佛是才开始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幼稚又愚蠢的事情，但是当看见裘郁柔也这样做的时候，忽然就温暖起来，觉得幸好自己这样做了。 不然，在裘郁柔来的时候，要是看见的是一个空空荡荡的教室，该多么寂寞啊。 然而在这莫名感动之中，许梓然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手忙脚乱地接通了手机。 她妈妈又开始在电话里骂她了。 回家的路上，许梓然问及裘郁柔为什么没回简讯的事，裘郁柔便说因为手机借给高年级的学姐打电话，结果到上车的时候，就没电了。 许梓然皱了皱眉头，说：“下次不要借给她们了。”这群人其实并不是自己没有手机，只不过是看裘郁柔性子软，所以干脆借她的省电话费而已。 但是她没有说理由，只是说了这个结论，是因为她知道理由裘郁柔其实全部都知道，她只是实在太温柔，不会介意这个而已。 那么许梓然也不介意自己来做这个没有人情味的人。 她甚至还补充了一句：“什么都别轻易借。” 裘郁柔点了点头，保证道：“下次一定不会借了。” 这天回家之后，虽然又再次被下了再这么晚回家就直接关出门这样的威胁，许梓然却还是觉得很开心。 这开心是因为，她似乎有点知道，恋爱的乐趣到底在哪里了。 她上辈子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一来是因为没有碰到喜欢的人，二来却是因为，她观察身边的情侣朋友，觉得幸福的少，不幸的多，明明天天鸡飞狗跳哭天抢地，却硬是拖着不分开，简直是在噁心彼此。 许梓然上辈子交游广阔，过去时常被当做情感垃圾桶释放情感垃圾，到最后都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有两个人得是情侣关系，要实在需要一个聊得来的伴，朋友不就行了？ 但是她现在知道了。 原来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有个人在想着你念着你，你也在想着她念着她的感觉，是这样子的。 这种彼此需求的感觉，圆融和谐的像是太极八卦，让人觉得心中熨帖。 知道这种感受后，在接到把她当成情感垃圾桶的电话，似乎也没有那么排斥了。 再次在第二天接到罗霏霏的电话之后，许梓然这样想着。 罗霏霏就像昨天一样，在沉默许久之后开口道：“……我真的变无聊了么？” 许梓然想：这话说的，就好像以前很有趣似的。 不过嘴上许梓然说：“谁说你无聊？樊一嘉么？” 罗霏霏没有说哈。 许梓然便吐槽：“我在手机对面点头，我可是听不见的。” 罗霏霏问：“你怎么知道我点头了？” 许梓然听了这话，就知道罗霏霏只是在耗时间了。 大约是真的受了情伤，所以要找人来倾诉一下吧。 想到这，自喻现在过的很幸福的许梓然便说：“唉，感情的事，有时候理由就是藉口而已，这种事，你为什么要执着呢。” 罗霏霏便说：“我不是执着，我只是不服气。” 许梓然问：“你这么优秀，想要继任的人应该前仆后起，你过好自己，让她知道你过的比她好，不就行了。” 罗霏霏沉默片刻，又挂断了手机。 许梓然：“……”神经病啊！ 因为连续两个半夜被叫醒，再加上前几天因为一直没有见到裘郁柔的缘故有点失眠，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许梓然在课上连连打着哈欠。 到了下午，更是只要接触个能碰头的东西就开始睡觉，因为她有系统督促的缘故，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因此大家都觉得奇怪，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许梓然觉得樊一嘉和罗霏霏分手的事由自己说不合适，便只说自己看书看到太晚，所以忘记了时间。 下午体育活动课的时候，班长为了宣布体育运动会的参赛人员名单，便先开了个班会，许梓然实在太困，就趴在桌子上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有人推了她一下说：“你参加什么项目？” “啊？”许梓然一脸茫然。 那人便确认道：“那就一千五吧。” 许梓然终于惊醒，看着一边的体育委员眯起了眼睛：“我们有仇么？” 体育委员目光闪躲，说：“没有啊。” 许梓然本来只是开玩笑地说说是不是有仇，看见对方的表现，却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在什么时候结下了仇怨。 ——难道说拒绝了对方的表白？ 许梓然想不起来。 不过她还是觉得对方以此作为手段实在太过于无聊，滥用这芝麻大小的权力不说，如果她真的不能跑一千五百米，难道对方还真能逼她跑不成。 ……她又不是那么有集体荣誉感的人。 不过现在对她来说一千五百米也不是什么太不能接受的距离，因此只翻了个白眼，说了句“行吧”，就重新趴回了桌子上。 结果她话音刚落，裘郁柔就举手道：“我也跑。” 体育委员一愣，便连忙说：“那跑八百吧，八百也没人跑。” 裘郁柔看了体育委员一眼，说：“一千五。” 体育委员原本就心里有鬼，看见这么个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觉得自己无所遁形了似的，连忙低下头去，说：“行吧行吧，一千五，是先可说好，弃权是要扣分的，别因为个人反而害了班集体。” 裘郁柔没有回答，开始看小说。 名单很快被报了上去，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每个看见许梓然的熟人，都要拍一下许梓然，感慨道：“你这小身板，居然跑一千五。” 许梓然觉得很不慡，因为现在她明明已经过了一米六，已经不算矮了好不好。 更离谱的是，连罗霏霏居然都在吐露情伤的时候说了句：“听说你要跑一千五，可别跑伤了。” 许梓然便阴沉地说了句：“看我到时候跑，你可别瞎了眼。” 她也就这么一说，没想到到了校运动会那天，罗霏霏居然真的来了。 第八十六章 秋高气慡，万里无云。 许梓然觉的，每次举办运动会的时候，似乎都是这样的日子。 这不知道是不是每次她在描写运动会的作文开头都会这样写的原因。 现在看来，万里无云是真的，秋高气慡却不一定。 给他们班安排的区位是在田径场中间的足球糙坪上，于是因为没有遮挡物的缘故，只是在原地熬过了开场致辞，许梓然就已经热的恨不得冲上台扔掉教导主任的稿子。 教导主任讲完话志得意满地下去的时候，台下开始骚动，广播里播放出《运动员进行曲》的声音，并宣布运动会正式开始。 人群顿时四处散开，许梓然正准备拉着裘郁柔到一边有遮阴棚的地方去，体育委员姜鹏却过来跟她们说：“老师说这儿得留点人，你们留下来接应运动员吧。” 裘郁柔便说：“我们也是运动员啊。” 姜鹏正准备说话，许梓然拉了裘郁柔一把，沖姜鹏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她边走边对裘郁柔说：“别理他，他以为他是谁啊。” 因为一千五百米是在这天的下午，所以上午许梓然和裘郁柔都没有什么事。 许梓然虽然自认自己没有什么集体荣誉感，但是朋友的比赛总归是要去看看的，因此便先去看了张轩的跳远。 这比赛项目是随便报的，张轩根本没有练过跳远，于是笑嘻嘻跑到跳板前面意思意思蹦了一下，就在旁边老师的白眼之中以运动员绕场的方式挥着手跑回原点，准备跳第二跳。 而这个时候他看见了许梓然和裘郁柔，于是热情地挥起手来，并向她们比了下大拇指，许梓然不忍直视，拉着裘郁柔离开。 结果一转身就撞上了某人，一杯饮料就迎面倒在了裘郁柔的鞋上。 许梓然抬起头来本来想要道歉，结果看见了白语格。 第90页 于是道歉的话变成了：“这边没有你们高一的比赛吧？” 白语格微微皱眉，看了看自己手上空掉的杯子，然后抬起头来，目光掠过许梓然的肩头，望向许梓然身后，开口道：“不好意思啊学长，饮料被我弄洒了。” 许梓然回过头去，看见隔壁班的一个男生跑过来说：“没事没事，麻烦学妹了。” 这么一看，似乎真的是个意外似的，但是许梓然觉得自己不能吝啬于以最坏的想法来考虑白语格，于是还是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扶着裘郁柔离开。 裘郁柔穿了一双白色的球鞋，白语格倒上的又是橙汁，于是染上颜色之后便非常明显。 要是许梓然碰到这样的事，自然是无所谓的，但是裘郁柔既是强迫症又有点洁癖，因此不断地去看脚上的鞋，最后实在受不了，停下脚步说：“我还是得去洗一洗鞋子。” “可是洗了鞋子你穿什么。”许梓然问。 裘郁柔想了想道：“他们好像给运动员准备了拖鞋，上午没有什么跑步比赛，先借我用下吧。” 许梓然点头同意，心里却有些担心。 姜鹏看上去很针对她们的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同意把拖鞋借给她们。 结果这一回居然是许梓然想多了，姜鹏痛快地把拖鞋拿了出来，并且鼓励裘郁柔说希望她在下午取得好成绩。 裘郁柔洗了鞋子晾在她们班席位那，便穿了拖鞋去看其他人的比赛。 她们又去看程浩言的跳高。 程浩言不高不瘦的一个人，平时看着完全没有运动方面的特长，而实际上……果然也没有什么运动方面的特长。 对方静静地跑到跳竿前面，然后纵身——从杆子下面跳了过去躺在了软垫上。 众人：“……” 许梓然以手掩面，当做不认识他。 总之这样的状态继续比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程浩言刷了存在感之后，就干脆和许梓然裘郁柔一起去看田佳琪的比赛。 田佳琪是参加4*100，是第二棒，看这排序就知道，她纯粹就是因为实在找不出人了去凑数的。 为了不被晒黑，她穿了长袖长裤，正在央求着发令老师让她戴上帽子。 许梓然：“……” 夏倩在边上一边背英语一边说：“怎么还不开始啊。” 许梓然到的时候，夏倩就已经等在这了，所以许梓然估计她已经等了挺久，于是许梓然有些奇怪地问：“你不先去看你们班的比赛么？” 夏倩展示了一下她手上的大包小包：“佳琪让我帮她看包，其实我觉得我可以不看的，但是她之前已经把包放在我的手上了，所以我就只好呆在这，毕竟她在包里面放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许梓然把头撇到一边，不在听愈发趋于话唠的夏倩喋喋不休的声音。 虽然看田佳琪就是不像样的样子，但是毕竟还是自己的朋友，许梓然还是耐着性子坐在边上，准备看着田佳琪的比赛。 就在这个时候，夏倩用手肘戳了戳许梓然，示意许梓然往边上看。 许梓然偏过头，看见了一个许久没见的傻逼……额，她是说学长。 是祁文栋。 她忍不住想：虽然运动会确实是全校集体活动吧，但是今天见到的不想见到的人也实在太多了些。 自从上个学期的期中考试许梓然一飞沖天到了优等生集团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祁文栋了。 这除了是因为不同年级之前本来就并不容易见到之外，还因为祁文栋似乎也意识到了许梓然是真的厌恶他而并不是不好意思，很是消沉了一段日子。 会知道这件事的原因，是因为某一阵子某个所谓祁文栋的好友还满脸沉痛的对她说，祁文栋为了她多么黯然情伤，多么万念俱灰，多么生无可恋。 许梓然表示：“哦。” 大概因为许梓然的回应实在太过于冷淡，所以被定义为了冷血无情的人，因此那边渐渐也就没有动静了。 这会儿许梓然看见祁文栋居然走过来，还有点吃惊。 祁文栋走过来，故作风度地笑道：“好久不见，最近还好么？” 许梓然瞥了他一眼：“你别出现在我面前，就更好了。” 祁文栋恍若未闻，一脸淡定地对着许梓然边上的裘郁柔说：“能给我留点位置么，我也想看比赛。” 裘郁柔抬起头来，目光仿佛看着一只耍猴戏的猴子。 祁文栋被这目光看的有点尴尬，又对着一边的夏倩说：“能不能……” 夏倩打断了他的话：“你走开，比赛要开始了，你挡住视线了。” 话音刚落，发令枪响起，比赛开始进行。 田佳琪虽然让他们班先落后了一下，但是到了第四棒就追上了，最后他们班得了个第三的名次。 许梓然看完这场不痛不痒的比赛之后，视线范围之内就没有了祁文栋，然而很快身后传来了祁文栋的声音，说：“……你怎么进我们学校的啊。” 有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回复道：“走进来的啊。” “你、你那么显眼，没被发现么？” “发现了又能怎么样？” 许梓然霍地回过头去，就看见罗霏霏坐在边上，正在和祁文栋聊天。 罗霏霏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肩头，盖住了脖子上的纹身，脸上没有化什么妆，许梓然粗略看去，觉得对方应该是打了底妆，连口红都没有涂。 要不是衣服仍然是黑色的夹克衫，下半身是黑色的牛仔热裤，许梓然几乎觉得自己已经看见了十年后的罗霏霏。 许梓然可以通过十年后的印象来认出罗霏霏，其他人却不行，于是夏倩懵逼了一下之后才问：“你、你是罗霏霏？” 罗霏霏歪了歪脑袋，于是露出了在里面挑染的紫色的发丝，她斜着嘴角笑道：“认不出来了？” 这样一来，就有了之前罗霏霏的影子，所有人便和罗霏霏打了招呼，祁文栋便看着罗霏霏说：“你还真的认识他们啊。” 许梓然看着祁文栋的神情，觉得这神情莫名眼熟。 ——有点像之前看着她的神情。 许梓然便有些幸灾乐祸地想：莫非自己终于解放了么？ 她刚想露出松了口气的微笑，罗霏霏就靠过来，用手指捏着许梓然的下巴，鼻尖抵着她的鼻尖道：“当然认识，还很熟悉，不是么。” 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罗霏霏又做的太自然，许梓然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鼻子相接的时候，才连忙后退了两步，于是差点跌下了台阶，幸好裘郁柔拉了她一把，把她拉到连自己的身边。 许梓然没管祁文栋被雷噼了一般的表情，而是先看了裘郁柔一眼，但是裘郁柔没有看她，而是看着罗霏霏问道：“你怎么会过来？” 许梓然自己都被笼罩在愤怒之中，因此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问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这种情况下，确实是快点脱离被罗霏霏带着的节奏比较好。 原本调侃的语境就被这句正经的问话打散了，罗霏霏露出没意思的神情，说：“来看你们比赛呗，顺便我有个朋友也说要过来看看，就一起来了。” 许梓然便沉着脸道：“来看比赛欢迎，不过以后别开那样的玩笑了。” 这样说完，她不等罗霏霏回答，就看了看罗霏霏的周围，问：“那你朋友在哪？” 第八十七章 许梓然问这个问题，其实就不过想别让罗霏霏继续因为无聊的原因浪起来而已。 但是她问出这个问题之后，罗霏霏自己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对啊，我也在想，她到底在哪，按道理来讲，她在这儿应该没有认识的人啊。” 这样之后，她又有些担忧，说：“也不知道她跑去哪了，她身体又不好，中暑了该怎么办。” 许梓然一脸稀奇，她没想到罗霏霏居然还会有担心的人。 许梓然本来想问对方叫什么名字，要不要通过广播叫一下，结果祁文栋先过来说：“你来告诉我名字啊，我来帮你找，我学校里朋友可多了。” 罗霏霏笑了笑，道：“不用了，我朋友不喜欢那样。” 这么说着，也不知道原本的担心去了哪里，居然一脸淡定地坐了下来，看运动会了。 不过她也没有看多久，因为到了吃饭的时间，操场上的散去往食堂跑去，而大概是因为今天有很多人去外面吃的缘故，在食堂吃饭的人居然不多，于是罗霏霏干脆表示要跟着许梓然他们去食堂吃饭。 许梓然现在觉得罗霏霏简直是个不定时炸弹，因此便说：“你跟我们去食堂了，你朋友怎么办呢，要不你就找到她，然后一起去外面吃吧。” 罗霏霏当然听得出来这就是委婉的拒绝，似笑非笑道：“你不请我？” 这样说完，她看着一边的祁文栋，问：“那你请我怎么样？” 祁文栋连忙点头。 许梓然顿时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本来只需要忍受罗霏霏，结果现在还要忍受祁文栋了。 但是许梓然又想：没过多久，罗霏霏一定会为现在的行为后悔的。 不过现在的罗霏霏似乎对祁文栋产生了兴趣，相当好脾气地和对方聊天，甚至交换了聊天方式，等下午的运动会开始的时候，许梓然以要回去准备作为藉口，远离了这两个她完全不想见到的傢伙。 远离之后，她松了口气对裘郁柔说：“失恋的人真是不可理喻。” 裘郁柔一愣，问：“罗霏霏失恋了？” 许梓然这才发现自己似乎一不小心脱口而出了这件她本来不准备说出来的事情，但是对方既然是裘郁柔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关系，许梓然便说：“分手了有半个月了，天天都会来找我诉苦，没想到罗霏霏还挺长情，不过目前也不知道樊一嘉那里是怎么回事。” 裘郁柔微微抿唇，犹豫了一下，问：“你们天天打电话么？” 许梓然听到这问题，便笑了。 这笑既是笑裘郁柔，也是笑自己，因为她没想到裘郁柔也会吃醋，而自己居然会因为裘郁柔吃醋而笑起来。 于是她说：“以后我就不接了，好不好。” 裘郁柔没说话，偏头望向了一边。 这表现似乎像是不开心，但是系统提醒的却是——【亲爱的宿主，您的目标人物很开心~（能力值20）】 第91页 …… 因为一千五百米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许梓然和裘郁柔就先去班级所在的位置上看看鞋干了没有。 到目的地的时候，那一片根本没人，只有两个在班级里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女生，正一起撑着伞看小说。 阳光那么充足，鞋果然已经彻底干了，裘郁柔正要穿上，许梓然顺口对那两个女生搭话道：“姜鹏怎么也不在这？” 其中一个女生便回答：“刚才一个高一的女生来找他，他就走了。” 另一个女生又跟了一句：“不过后来那个高一的又过来的一下，姜鹏却没有一起回来。” 许梓然皱起眉头，蹲在一边本来正准备穿鞋的裘郁柔突然说：“这不是我的鞋。” 许梓然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不同。 裘郁柔便指着鞋底说：“鞋底这块的花纹不一样。” 许梓然皱起眉头，捏了捏鞋头，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她又把鞋带解开用手指摸了摸里面的鞋面，最后脸色一变：“这里面有图钉。” 这图钉埋在鞋子里，刚穿上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出来，跑久了脚把鞋底往下压，就一定会出事。 许梓然愤怒的同时，觉得心头发冷。 她第一反应就觉得这事是白语格做的，却不明白白语格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她拿这些对裘郁柔说：“我们去找老师。” 这件事绝对算恶性事件，老师发现以后也非常重视，当即就把白语格叫来问话，然而白语格过来的时候一脸茫然，被问及刚才在做什么，便说自己一直在广播室，广播室的同学作为人证证实了这件事，并表示因为一直很忙，白语格绝对没有时间去操场。 许梓然这会儿头脑冷静下来，明白过来，白语格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恐怕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便先偷偷给夏倩发了个简讯，希望对方能想到办法去翻翻白语格的包。 虽然对方很有可能已经毁灭了证据，但是死马当活马医，现在这个时候，人证估计一个都起不了作用，只能看看有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果然，叫许梓然他们班那两个女生过来想作为人证的时候，那两个女生也摇头说，刚才过来的高一女生并不是白语格。 事情没有证据，也找不到什么证据，便只好不了了之，众人从办公室出来，白语格便带着可怜兮兮的神情对许梓然说：“学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是我做的，但是真的不是我，那被果汁只是意外而已。” 许梓然还没有说话，陪着白语格过来的那广播室的人便冷嘲热讽道：“心肠可真坏啊，根本没有证据，就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 这个时候田佳琪他们也过来了，听见这人的话，田佳琪便怒道：“你还真当白语格是什么好东西，别到时候被卖了还帮她数钱！” 众人几乎要吵起来，老师便从办公室出来，呵斥着说：“再吵吵全部记过！” 许梓然心里憋着一口气呢，这个时候听见手机震动了一下来了个简讯，都不顾在老师面前掩饰她在学校里带手机这件事，直接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 简讯里说：找到了点东西，带老师来广播室。 许梓然便对老师说：“老师，我们又发现了点东西，可以和我们一起去一下广播室么？” 老师当然同意。 众人到的时候，夏倩已经等在半路上了，许梓然看见夏倩，吃了一惊，问：“你没有在那边看着证据么？” 夏倩便说：“我都不是证据的第一发现人呢，那人现在在广播室帮我们看着，好像就是罗霏霏的朋友。” 罗霏霏的朋友，理应不是什么善茬，许梓然松了口气，挑衅地看了白语格一眼。 白语格面色从容不迫，如果不是许梓然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恐怕就真的会被蒙蔽了。 众人顶着阳光，却一个个都感觉不到热了，他们终于到达广播室，许梓然一眼就看见了和自己手里这双“冒牌货”几乎一模一样的白色球鞋，和一只帆布包。 那么这两个“证据”的旁边坐着的人应该就是罗霏霏的朋友，许梓然看了她一眼，便先看到一张苍白的病怏怏的面孔，和一双仿佛能滴出水来的瞳仁漆黑的眼睛。 许梓然就又去看白语格，想看看对方现在会不会还像刚才那么淡定。 结果一眼看去，白语格面色苍白神情惊惶，别说是淡定了，简直几乎是一个崩溃的模样。 但是她这崩溃看上去并不像是要被揭发，而更像是…… 看见了鬼？ 第八十八章 就在看见白语格表情的下一秒，许梓然若有所感，偏头望向一边裘郁柔的位置。 于此同时，系统跳出提醒——【副本任务进度提醒，已进展5%】 副本任务？如果没记错的话，目前只有一个。 好像是大脑中生锈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许梓然的脑海中跳出了那个名字—— “颐真，原来你在这里啊。” 就如同脑海中所想像的那样，有人叫出了这个名字。 颐真，全名应该是刘颐真。 许梓然没有回头去看叫出这个名字的罗霏霏，甚至没有去看边上开始后退几步的白语格。 她紧紧地盯着刘颐真，就好像要把这个人的面孔印在脑海之中。 于是渐渐的，她觉得这个人有点熟悉。 在第一印象中给人苍白寡淡的原因，似乎是因为对方看来实在毫无生机。 但是实际上细细看来的时候，便会发现对方眉眼精緻，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像是盛着一汪清亮的水波，大概因为别的地方都苍白到像是褪了颜色，粗看去时，许梓然甚至觉得对方有一种飘然的仙气。 然而右眼眼角的一颗泪痣压住了这一股仙气，不仅将对方拉下凡尘，甚至带来了几分世俗的媚意和凌厉。 许梓然当然在脑海中想像过刘颐真的样子，但是她确实没有想到过刘颐真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熟悉的原因，是什么呢？ 她穿着黑色的无袖长裙，披了件蕾丝编织成的短外套，抬起眼先看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了许梓然的边上。 当然，就是停留在了裘郁柔的身上。 对方张开毫无血色的双唇，开口道：“好久不见了，柔柔。” 裘郁柔后退几步，几乎做出了夺门而出的架势。 然而因为许梓然牢牢地抓着她的手，于是就制止住了对方的这个举动。 许梓然拉着裘郁柔，用手臂环住对方，轻抚着对方的后背，在她耳边低声说：“好了好了，别慌。” 裘郁柔便渐渐冷静下来，将头抵在了许梓然的肩头。 罗霏霏走进广播室，疑惑地环顾四周，挑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田佳琪在一边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可是田佳琪所说的当然只能是运动鞋被换的事，罗霏霏看眼前的状况，一眼就能看出，造成现在这幅沉重氛围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个。 如此看来，刘颐真居然与白语格和刘颐真认识。 而且，关系看起来可不太妙。 在罗霏霏的印象中，刘颐真不过是体弱多病的同阶层的一个朋友，平时不爱说话也不爱参加活动，但是从有限的几次接触中看来，却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当然，有个缺点，就是 有点太阴郁了。 不过罗霏霏料想自己要是从小开始就是泡在医院和药罐子里长大的，搞不好都没有对方那么好的性子，因此就不在意了。 简单总结一下，罗霏霏虽然说刘颐真是她的朋友，但其实两人根本不熟悉，只不过是这次刘颐真突然拜託她把她带到这里来看看，而她同意了而已，所以她根本不知道以前发生的事。 早知道情况那么复杂，自己就不淌这浑水了。 就在罗霏霏开始后悔起来的时候，老师已经开始询问刘颐真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东西，刘颐真懒懒散散地说：“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老师皱起眉头：“那还是不知道是谁干的。” 刘颐真说：“可以去验指纹啊。” 老师便犹豫起来：“这个……还不至于吧。” 她虽然觉得这件事比较严重，但是也认为不至于到需要惊动警察的程度。 刘颐真笑了笑，看着裘郁柔，说：“其实我看见是谁扔的了，需要我说出是谁么？” 许梓然皱起眉头，见裘郁柔对刘颐真避之不及，就冲着刘颐真怒目而视。 刘颐真眯着眼睛，看着许梓然和裘郁柔紧握着的双手，露出不快的神情。 老师正在对刘颐真进行思想教育：“……小姑娘，你这个想法不对的，既然知道，做什么要卖关子的呢，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啊……” 刘颐真看了老师一眼，说：“扔东西的是个男生。” 老师便说：“是个男生啊，那果然还是和白语格没关系的，你还能认出那个男生么？” 许梓然听到这么结果，顿时又是失望又是愤怒，想看看白语格是不是露出了什么得意的神色，却见白语格低头看着地面，面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简直仿佛下一秒就会昏倒。 许梓然便也看不懂这个情况了，根据裘郁柔的说辞，许梓然以为白语格和刘颐真的关系应该不错，现在看来，怎么好像是天敌？还是掠食者和被掠食者？ 而这个时候，掠食者刘颐真朝白语格走了过去，于是就好像看见了天敌的糙食动物，白语格瑟瑟发抖，惊慌失措到甚至向许梓然投来求助的目光。 许梓然满脸莫名，她现在比较想幸灾乐祸好不好。 可是白语格害怕的神情看上去不像假的，以至于许梓然再次看着刘颐真的时候，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一个吸血鬼。 有了这么个想法，便觉得刘颐真的形象和这个设定还真是相当搭配，只要配上一个尖尖的牙齿，就是个从黑夜中走来的血族了。 这个时候，许梓然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再次扫过刘颐真的全身，有些不确定地想，对方的长相，是不是和当初在同学会那个晚上，把她捅死的人有点像？ 除了那双桃花眼之外，此刻这神经质的目光，似乎也能和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起来。 可是那个人是男的，这件事毫无疑问，许梓然那时候还没有醉到连男女都分不清的程度。 许梓然的记忆力很好，这件事又那么严重，因此不可能不印象深刻，许梓然越看越觉得像，目光也就越来越警惕狐疑。 第92页 而刘颐真终于慢吞吞走到白语格的身边，在白语格的耳边对着白语格说了句话。 这个瞬间，整个房间突然安静下来，而刘颐真的声音轻不可闻，以至于白语格突然崩溃的哭声显得更加突然而惊悚。 白语格崩溃地软倒在地面上，哭喊道：“是啊，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我承认还不行么！” 不仅是许梓然，全场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于是现场很快又慌乱起来，有人去扶白语格，有人开始收拾证据，有人开始骂人…… 一片混乱之中，许梓然听见在她肩膀上的裘郁柔低声道：“已经够了……” 许梓然还没有反应过来，裘郁柔抬起头来，高声道：“已经够了，我不想追究了！” 全场一片寂静，有图钉掉在地上，发出“叮铃”的一声。 “就这样吧……”裘郁柔这么说着，挣开了许梓然的手，说，“我想一个人静静。” 这么说完，拨开众人，走了出去。 许梓然犹豫了一下，本来想追出去，结果看见刘颐真似乎也有追上去的样子，于是先上前把她给挡住了。 裘郁柔说想要静静，就干脆让她静静，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先让这个刺激源走远点比较好。 于是她走上前去，状似无意地走到刘颐真的前面，问：“刚才你对白语格说了什么。” 刘颐真瞥了许梓然一眼，没有对许梓然说话，反而指着许梓然问罗霏霏：“她是谁？” 罗霏霏看这情况不妙，斟酌一番，决定先打个圆场——讲真，她还是第一次变成打圆场的那个人，以前她都是搅浑水的。 她说：“你们第一次认识就在这么个环境，可能有点误会吧，来颐真，这是许梓然，比你小三岁呢，让着人家点。” 她又对许梓然说：“这是刘颐真，之前在国外读书的，不过现在因为身体原因，休学一年先回国了。” 刘颐真不再说话，绕过许梓然想走。 许梓然便连忙冲着正在手忙脚乱地跟白语格说话的老师喊：“事情还没搞清楚呢，难道不再说说么？” 于是老师反应过来，连忙赶过来一马当先地拦住刘颐真，让她把事情说清楚点。 一片混乱的场面变得更混乱了，许梓然趁乱走出门去，准备去找裘郁柔。 系统已经提醒她三遍——【亲爱的宿主，您的目标人物需要您的安慰。】 而这条消息刷了三遍之后，又出现了一条提醒——【亲爱的宿主，您的等级和能力值都已经足够，是否使用特殊副本钥匙（2/2）a/是b/暂不使用】 有“暂不使用”的选项，许梓然当然先选择暂不使用。 毕竟她不知道使用了之后会发生什么，还是在无人的环境下用比较好。 她四处问人有没有看见裘郁柔，结果到教学楼和行政楼中间的时候，终于还是没了目击证人，她环顾四周，视线从挤着低矮灌木的花坛划过行政楼前面大理石的台阶，突然福灵心至，冲进行政楼，在电梯上按了最上面一层…… 第八十九章 打开天台的门之后，伴随着顶楼的强风出现在面前的，是站在楼顶边缘的裘郁柔。 对方站的太边上，迎面而来的风捲起校服的衣摆，衣料在风中不断颤动，裘郁柔看来仿佛随时能随风而飞走。 许梓然连忙冲上去，把裘郁柔一把拉了过来。 她拉的太急，以至于两个人一起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许梓然觉得手臂一阵灼烧般的疼痛，猜测应该是擦破了皮，不过为了挡太阳穿着校服长袖，因此也看不出来，而她现在顾不上这件事，只看着裘郁柔说：“你怎么了。” 裘郁柔把脸埋在许梓然的肩头，没有说话。 许梓然没想到裘郁柔会因为看见刘颐真就产生那么大的情绪波动，一时莫名愧疚起来，虽然这事实际上无论如何和她扯不上关系，但她又情不自禁地把这事揽在了身上。 于是她轻抚着对方的后背，又把手掌按在她的头上：“不想见的话就不要见了，呆会儿我帮你问问她离开了没有。” 许梓然还记得罗霏霏说的话，如果刘颐真连来一个高中的运动会都需要别人带着，想必现在的行动算不上特别自由。何况对方的父母既然当年会为了这件事把对方送出国，那么就算现在对方回国，应该也不会又继续放任自流…… 只不过，依靠着对方的父母的良心仍旧不过只是权宜之计，还是要想出其他的办法来…… 在许梓然想着这些的时候，在许梓然怀抱中的裘郁柔渐渐冷静下来。 她的手紧紧捏着许梓然的衣服，令手指都开始变得疼痛。 她知道自己的反应很奇怪。 实际上，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反应很奇怪。 害怕么？ 恐惧么？ 不是的，并不是这样的情感。 或者说，并不仅仅是这样的情感。 还有一件事，她不知道如何诉说。 三天前，裘郁柔就知道刘颐真回来了，刘颐真给她发了简讯，简讯内容是法语的“我回来了”。 裘郁柔并不奇怪对方能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但是当时她还是一下子摔了手机，就好像那是一只定时炸弹 但是重点仍然不是这个。 那天她很快冷静下来，并把这件事告知了自己的母亲，沈飞瑶回复她会解决，于是许梓然再也没有收到刘颐真的第二条简讯。 所以，真正令她在意的事是—— 从十月初开始——实际上准确来讲是从许梓然给她弹了钢琴曲开始，她经常断断续续地做一些梦。 这些梦一般是许梓然给她弹各种不同的钢琴曲的片段，虽然裘郁柔会好奇为什么她会在梦里梦到这么多她从来没有听过的钢琴曲，但是她最开始只觉得，这大概是因为由渴望衍生出来的幻想吧。 可是，在三天前收到刘颐真的简讯后，她开始做另一个梦。 这个梦算不上美好，以至于每天早上醒来，她只发现自己浑身冷汗，却想不起梦的内容。 但是次数多了，她开始记起某些片段—— 阴暗的教室，福马林的味道，手术刀掉在地上…… 很像是她少年时代去过的父亲的实验室。 裘郁柔怀疑着这或许不过是她对童年回忆的影射，可是心里却莫名其妙的不安。 这种不安在刚才看见刘颐真的时候到达了顶端。 一种冰冷的战慄一下子从脚底升至头顶，她所恐慌的除了这突然强烈起来的不安，还有由内心汹涌而来的某种不知名的、她无法判断的、泥淖一般的恶意。 她从那个房间跑出，一直到来到天台，看着远处的群山，才渐渐平息了那奇怪的冲击，可是她记住了那感觉，并且意识到——那是一种趋于毁灭的冲动。 可是，这不是她应该产生的想法。 就好像在梦中，那些言不由衷地由“自己的身体”说出的语言，裘郁柔觉得自己现实中的身体一定也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才会出现这样的感受。 她浑身发冷，又冷静异常。 事到如今，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就能判断这件事的真假…… 裘郁柔开口说话：“孜然，我还想听你弹琴。” 许梓然既然知道裘郁柔会弹钢琴，其实已经很不好意思再秀琴技，但是现在听裘郁柔这么说，却完全无法拒绝。 算了，反正要说丢脸，未来也不知道丢了几百次了，也不差这么一次。 她点了点头，说：“走吧，那我们先离开这里。” 她现在想到刚才那个场景，还是后怕不已，甚至开始后悔，自己怎么会跟裘郁柔说起这么一个地方。 她拉着裘郁柔出了行政楼，往音乐教室走。 因为今天全校运动会，教学楼几年也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些完全不在意集体事件的人，趴在教室里做着自己的事情。 比如说许梓然路过自己班教室的时候，就看见江婷婷在位置上做作业。 音乐教室的门没锁，许梓然进去之后，先拉开了房间里的窗帘，让房间里洒满了阳光。 她下意识做出这个举动，就好像想要以此来驱散什么黑暗似的。 教室布满阳光之后，似乎确实温暖光明了很多，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之中浮动，好像微小的生命个体，于是令只有两个人的教室也不至于太过于空旷。 许梓然回头看了裘郁柔一眼，看见对方望着钢琴，正在发呆。 许梓然觉得裘郁柔正在发呆，因为如果不是这样，她就会想不通，为什么裘郁柔要望着钢琴，露出和未来如出一辙的冰冷的神色。 她走过去打开琴盖，问：“还是弹之前的那首么？”许梓然知道那是首裘郁柔会喜欢的音乐。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问：“我还想听听其他的，你会其他的么？” 许梓然有些犹豫。 总是弹现在没有的音乐，实在太容易惹人怀疑了，特别对象是像裘郁柔那么聪明的人，就算现在不会想太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应该也会明白过来。 她犹豫了片刻，便释然下来。 要是裘郁柔真的猜到了，就猜到了吧。 这种玄乎的事并不算好猜，裘郁柔如果真的猜到了，大概也是命运的一种。 许梓然坐在位置上，决定弹奏一首《炉火旁》。 她总觉得现在的气氛莫名其妙的冷，决定弹一首轻松温馨点的来驱散这奇怪的阴霾。 节奏欢快的乐曲跃动着响起，裘郁柔不知道自己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失望。 这虽然也是自己没听过的音乐，但是并不是梦中出现过的乐曲。 这种感觉就好像被判了死缓，她知道事情还没完，却也没有勇气再次尝试。 或许，只是自己想的太多。 裘郁柔这么想着，渐渐让自己的心情放松下来。 许梓然弹完这首曲子的时候，再看裘郁柔，便松了口气。 笼罩在裘郁柔身上的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总算是消失了。 她总觉得那种感觉太像未来的裘郁柔，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像，只是如今看来，她还是希望裘郁柔能是现在的样子。 但是为了搞清楚裘郁柔不对劲的原因，许梓然还是冒着裘郁柔再次忧郁起来的风险问：“那个……鱼肉，你现在好点了么？” 裘郁柔露出抱歉的神情：“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激动，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第93页 裘郁柔既然都这样说了，许梓然便也不在多问，看了看时间，见已经错过了跑步的时间段，便干脆坐在教室里聊起天来。 眼看氛围越来越好，许梓然想起一件事来，问：“说起来，刘颐真有哥哥或者弟弟么？” 许梓然还是在意那个那天捅了她一刀的男人，毕竟对方可是杀了她的凶手，要是不提前预防，又看见了和他那么像的刘颐真，许梓然觉得自己接下来一段日子会寝食难安。 然而她这个问题一问出来，裘郁柔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许梓然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 真是的，问罗霏霏也可以啊，为什么非要问裘郁柔呢。 许梓然觉得自己简直没了大脑，裘郁柔却终于回答道：“虽然我不清楚，不过好像是没有的，因为她妈妈有提起过唯一的女儿这样类似的话。” 许梓然连忙说：“我给佳琪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在哪吧……” 她话音刚落，田佳琪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真的到这儿来了么，你整天低头做作业，不会看错了吧？” 然后是江婷婷的声音：“我不帮你们带路了！” 这话说完，田佳琪在窗户口看见了许梓然，便回头说：“才不稀罕你带路呢，你快走吧。” 许梓然：“……”论卸磨杀驴，她只服田佳琪。 田佳琪打开教室门进来，说：“我找了你好一会儿了，你们居然躲在——啊孜然！” 田佳琪的话说了一半，突然尖叫起来，指着许梓然的袖子说：“你这儿怎么会有血。” 第九十章 许梓然看了看田佳琪所指的地方，这才皱起眉头，感受到了疼痛。 她扯着校服袖子看了一眼，便想到大概是因为刚才摔倒在地面上，擦破了皮，一直没留意，就蹭到衣服上了。 有了这事，大家也不再管其他的事，而是赶快去了医务室，先去处理了擦伤。 看见许梓然手上的伤口的时候，裘郁柔便完全忘记了先前的不安。 她只是在不断的自责，想：为什么自己会完全没有发现这件事呢？ 如果她都会因为这样的事而完全发现不了许梓然身上的变故，又有什么资格一定要个许梓然在一起呢。 她根本什么都做不好。 田佳琪觉察到气氛的微妙，于是没有说话。 虽然有些事许梓然没有明说，但是田佳琪当然也能够发现，许梓然和裘郁柔之间的关系应该是产生了变化。 但是这变化到底来自于何处呢？是在一起了，还是更加的暧昧？ 田佳琪就分不出来了，毕竟她也没有谈过恋爱。 不过她心里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巴不得许梓然和裘郁柔一刀两断的。 当然，她很喜欢许梓然——这种喜欢她甚至都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喜欢，同样的，也并不讨厌裘郁柔，但是喜欢这两个人和希望这两个人能离得远一些也并不矛盾，对吧？ 田佳琪也不说话，氛围就有些尴尬了，幸而这个时候夏倩他们过来了，许梓然没有看见罗霏霏，便问：“罗霏霏去哪了？” 夏倩道：“有人打电话来催，罗霏霏就先把她那个朋友一起带走了。” 听闻此言，许梓然下意识看了裘郁柔一眼，然而裘郁柔神色未变，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件事情和这个人。 许梓然摸不准裘郁柔的想法，皱了皱眉头，夏倩还以为许梓然还在想刚才的事情，便说：“白语格承认这事是她做的了，学校说要严肃处理，搞不好是要退学的。” 许梓然现在才不在意白语格会不会退学呢，大boss都出现了，谁会在意炮灰何去何从。 这时候第一天的运动会已经结束，众人各自回家，许梓然纠结了半晌，对田佳琪说：“你去跟我妈说一下，我今天会睡在裘郁柔家里。” 田佳琪先是一愣，然后慢吞吞“哦”了一声，瞥了裘郁柔一眼。 裘郁柔正被老师拉着说话，微微蹙了眉头，看上去不像是开心，但好像也跟平常碰到这种事的人不一样，怎么说呢，有种理所当然的意味在。 田佳琪觉得这有点不对劲，但是要是平常，许梓然应该会比她更快发现这件事情，所以她有点不确定，到底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许梓然已经被恋爱蒙蔽了大脑。 许梓然并不觉得自己被恋爱蒙蔽了大脑，在她看来，裘郁柔会这样会理所当然，因为和她一样，比起在意白语格，她会更在意刘颐真。 ——原本她是这样想的，不过一和裘郁柔独处，她就被打脸了。 在和所有其他人分别之后，裘郁柔说：“这下子我表姐又要来闹了。” 表姐？许梓然一时有些混乱。这事和哪个表姐扯上关系了？ 裘郁柔见许梓然神色迷茫，便补充了句：“我是说白语格的妈妈。” 这世上的事，一旦扯到某某的妈妈，就复杂了不止一个度，因为母爱简直可以说是世人最爱吹嘘的情感之一，以至于一旦扯上这个，什么都不能往道理方面讲。 特别是这个母亲本身就不爱讲道理的时候。 许梓然听着裘郁柔讲她的这个表姐，越听越觉得——林子大了，果然是什么奇葩都有。 作为一个在许梓然看来已经十万八千里的亲戚，白语格的妈妈在沈飞瑶一结婚之后，就攀上来凑关系。 沈飞瑶的母亲和她的大哥年龄差距非常大，所以小的时候，她的大哥可以说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般拉扯大，而大哥结婚很早，他的儿子便比沈飞瑶的年纪又大出了一截，沈飞瑶小时候在母亲那边没有什么同性的玩伴，直到白语格的母亲出生。 因为沈飞瑶的母亲和她大哥亲近，因此沈飞瑶小时候确实有一段时间和白语格的母亲走的很近，不过这种近在她们进入青春期以后就因为各种方面的差距拉大而分道扬镳，一直到了沈飞瑶结婚，却又突然出现了。 那个时候白语格的母亲和男朋友大约已经谈了七年，却在沈飞瑶的婚礼上很快搭上了一个有钱的富二代，但是两人只谈了一个月，白语格的母亲便哭哭啼啼的说自己怀了孕，想要逼婚。 富二代自认自己防御措施做得不错，怀疑是被动了手脚，想要拉着白语格的母亲去做检查的时候，白语格的母亲躲到了沈飞瑶家，说是自己被追杀，希望得到保护。 这个时候白语格的母亲已经和沈飞瑶关系处的不错，沈飞瑶那种性子的人，正需要人捧着她，而白语格的母亲最擅长无脑捧人，因此沈飞瑶一听这事，便和那富二代槓上了，这事大约闹了有两个月，最后眼看谁都讨不了好了，便只好拿钱解决。 许梓然听到这儿的时候，问了句：“那孩子呢？” 裘郁柔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些事都是陈阿姨跟我说的，她没有说的特别仔细。” 这件事之后，白语格的母亲也很快结了婚，只不过之后不管大事小事，总要找沈飞瑶帮忙，以至于帮到后面，不帮反而显得没情分似的了。 许梓然不敢置信：“沈……你妈居然这样都能忍？” 裘郁柔表情镇定如常：“我看不像是忍的，她似乎也乐在其中，她很喜欢我表姐过来找她玩的。” 许梓然没想到，她以为像沈飞瑶那么自私的人，应该是不会碰到这样的事的，没想到不仅碰到了，还碰到了个大的。 可见这个世界上的某些人事，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两人这样说着话到了家中，裘郁柔打开房门扫了眼玄关，便皱眉无声道：“来了。” 许梓然刚听完这件事，心里都还没完全消化呢，没想要就要正面对上了，一时还有点紧张。 房间里的人大约听到响动，也走了出来，许梓然先是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说着“柔柔是不是来了”，然后便看到了一个和白语格简直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女人。 那女人好像是没看见许梓然，直接便先冲到裘郁柔面前，抓住了她的手说：“柔柔，语格就是小孩子不懂事啊，你别跟她计较。” 裘郁柔：“……” 裘郁柔有点为难地看了看自己被抓着的手上拿着的原本正要换的拖鞋。 许梓然则是在想：这人怎么那么浮夸的。 浮夸的人许梓然也不是没见过，但是浮夸的那么不走心的，许梓然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也有可能对方当她们小孩子，不懂事呢。 许梓然伸出手去按了按对方的手腕，说：“放松好么阿姨，至少让我们穿完鞋啊。” 这一下是用了巧劲的，白语格的妈妈只觉得手一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手给松开了。 裘郁柔便穿了鞋，被陈阿姨拉着闪了进去。 许梓然挡了白语格的妈妈一下，说：“您可别哭了，这事是学校处理的，跟我们关系不大。” 显然，裘郁柔面对白语格的妈妈，有着自己的一套处理方式——那就是冷处理。 她一脱了了对方的纠缠，便闪进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这套举动的熟悉程度，就知道对方也不是第一次过来了，便说：“那接下来怎么办，等你妈过来处理么？” 裘郁柔点了点头。 许梓然又问：“那你妈会怎么处理呢？” 裘郁柔本来打算把这句话平铺直叙地说出来的，但是不知怎么回事，等真说出来的时候，莫名其妙地似乎多了丝委屈，她说：“恐怕就会让这件事大事化小吧。” 许梓然当然听出了裘郁柔的委屈，从刚才那现在，对方终于露出了比较明显的情绪波动，简直让她想要弹冠相庆，虽然外面的傢伙是个奇葩，但是能让裘郁柔从更大奇葩的阴影中走出来，也算做了件好事。 因为裘郁柔坐在床上，比许梓然矮了一头，许梓然便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说：“这一回就算想大事化小，我们也不同意就行了。”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吵闹起来，许梓然略略听了一下，知道是沈飞瑶回来了。 沈飞瑶是接到学校电话以后才赶回来的，路上连杯水都没有喝，一到家里，就觉得嗓子快要冒烟。 她喝了杯水的功夫，白语格的妈妈已经在她耳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她有些听清了，有些没听清，不过心里实在火大——一半是因为她快烦死了。 从小到大，她给梅君慧处理的烂摊子，已经可以绕地球三圈了。 第94页 但是偏偏！偏偏，对方的女儿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加是个事儿精！ 事儿精也就算了，还事事要针对自己的女儿——沈飞瑶自己都想不明白了，自己帮衬她家那么多，她家那个女儿，是脑子有毛病还是怎么回事？ 于是这一回，在怒火攻心之中，沈飞瑶开口道：“我跟你说，这回我要是原谅你们，我也要把你那个女儿关进精神病院里去——起码十年，叫她别出现在我面前，我现在就跟本市医院打电话！” 第九十一章 沈飞瑶说完这句话后，房里房外都寂静了一瞬。 许梓然觉察到裘郁柔呼吸一窒，并且从原本的冷淡变为了凝神细听的神情。 房外一瞬间的寂静之后，白语格的妈妈开口道：“可、可不能这样，可是，可是——就再给语格一次机会，她要是因为这个理由被退学了，也不可能进别的好学校了……” “这不是她自己作的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和你没什么关系，但是和柔柔有关系啊。” 这话一说出口，门里面的许梓然就没忍住嗤笑了一声——这世界上还有那么不要脸的人啊。 沈飞瑶也被气笑了，这么明显的反问，她真不知道梅君慧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她看着这个可以说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说不失望，是假的。 她当然知道梅君慧又蠢又坏，但是至少有一点决定了沈飞瑶一直会去处理她的烂摊子，那就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沈飞瑶不用考虑的太多。 因为对方人品有限，所以不会出于自己的道德反对她的行为，又因为对方智商有限，因此就算有什么手段，沈飞瑶也能第一时间看出来。 这令和梅君慧在一起的时候，沈飞瑶觉得自己是游刃有余的。 最开始是这样样子的。 时间长了，她最开始没有想像到的弊端却显现出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梅君慧被联繫在了一起，于是所有对方闯下的祸端，自己都非得收拾烂摊子不可，不然，口碑受到影响的绝不仅仅是梅君慧，还有她。 就好比今天这件事，她虽然现在心中怒气翻滚，恨不得把梅君慧从自己家里轰出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但是她心底知道，她是不能这样做的。 因为她已经从老师那里知道，这件事牵扯到的除了裘郁柔和白语格，还有刘颐真。 她听到刘颐真的名字的时候，整个人头都痛了起来。 ——为什么刘颐真会回来？还是现在？ 沈飞瑶看着梅君慧，她知道对方要是在自己这里得不到结果，是会去找刘颐真的父母的。 她本身怎么可能能够见到刘颐真的父母，到最后肯定是靠自己的关系，于是搞了半天，还是自己成了个冤大头。 沈飞瑶思绪飞转，正欲开口时，突然想到什么，问陈阿姨：“柔柔已经在房间里了么？” 梅君慧抢答道：“她已经回来了，理都没理我，就到房间里去了——还带了一个同学。” 沈飞瑶瞥了梅君慧一眼，说：“你跟我到阳台上来。”她觉得接下来的话最好不要被那两个小孩听到。 两人到了阳台，沈飞瑶已经冷静下来，却还是说：“我不会姑息这件事情。” 梅君慧脸色大变，她看的出原本沈飞瑶是在气头上，那么说出什么话来都不离奇，但是现在冷静下来居然还这样说，看来是下定了决心。 她便颤声道：“为、为什么……” 沈飞瑶道：“为了给你们一个教训——除了语格，还有你。” 她看着梅君慧，神情渐渐冰冷起来：“你是不是已经给刘颐真的妈妈打了电话？” 梅君慧神色闪避，说：“因为我听说这件事是颐真先说的。” 沈飞瑶终于失望透顶：“这件事严重起来，语格是故意伤人罪，不管要不要进少管所，案底肯定是留下了，被害人是柔柔，刘颐真顶天了是个人证，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先和刘太太联繫。” “我只是有点着急。”梅君慧说。 沈飞瑶便道：“你只是急功近利吧。” 这么说完，她当着梅君慧的面拨通了一个号码，在对面接通后开口道：“喂，您好，是刘颐真的妈妈么，是的，是的，我是裘郁柔的妈妈，关于白天的那件事，我希望颐真能当一个人证……” …… 沈飞瑶和梅君慧去了阳台之后，许梓然她们都听不清楚那两人的对话了。 许梓然最开始看了裘郁柔一眼，问要不要出去听听，裘郁柔摇了摇头，说：“既然故意避着我们，我们也不要去偷听了。” 话虽如此，显然是心神不宁，装自动笔笔芯的时候，都捏断了好几根笔芯。 直到门外传来送客的声音，裘郁柔一下子从书桌前面直起身子，显然是对外面的状况在意的不得了。 许梓然看了半天，不见裘郁柔去开门，便说：“要不我们出去？也饿了吧。” 裘郁柔犹豫地点了点头。 许梓然便开了门，结果一开门，就看见沈飞瑶站在门口，看着地面发呆。 许梓然后退两步，看了裘郁柔一眼。 她原本是出于担心裘郁柔所以跟过来住的，现在却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母女之间交流的障碍。 她一时实在想不出什么藉口能合理地回避，正纠结中，沈飞瑶开口道：“我会把事情都解决的，要是不满意的话，你也可以说出来。” 许梓然便干脆不找藉口，直接绕过沈飞瑶，从门口出去了。 刚出门口的时候，她听见裘郁柔问：“你那么生气，是因为我么？” 沈飞瑶回答：“当然是因为你了……” 那天晚上，陈阿姨为自己的饭菜冷掉不高兴了一会儿，却又因为裘郁柔和沈飞瑶说了很长时间的话都高兴，到最后拉着许梓然的手，说：“老话果然说的对，好事和坏事都是一起来的，你说以前这个家，真是连点人气都没有，现在倒好了，还能说上话了……” …… 这件恶性伤害事件最后被在早会上严肃地指出，并且以白语格被退学作为终结。 许梓然后来特意让罗霏霏查了下白语格去了哪里，罗霏霏表示白语格花钱进了个比较差的高中，说这话的时候，她相当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白语格她妈託了那么多关系，竟然硬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 许梓然正想趁这个机会问下裘郁柔的父亲到底是谁的时候，罗霏霏又说：“还有一件事也很奇怪，刘颐真被送到小岛上修养，这可有点半软禁的意思了。” 许梓然有些吃惊：“是她父母做的？” 罗霏霏点了点头，又笑道：“你可知道圈子里怎么传这件事？——都说是刘省长多了个私生子，对这个病恹恹的女儿就挑剔起来了。” 许梓然抓住了她相当在意的关键词：“刘颐真的父亲是省长？有一个私生子？” 罗霏霏便斜睨着许梓然，说：“你对这种胡说八道的八卦感兴趣？要我说，哪怕刘颐真缺胳膊断腿，那个私生子也比不了刘颐真一根手指头。” 罗霏霏当然不会知道许梓然在想些什么，许梓然是在想，如果是私生子的话，对方也就是刘颐真同父异母的弟弟，长相相似的可能性，又有多少呢？ 许梓然很想看一眼刘颐真这位弟弟的照片之类的，但是罗霏霏向来爱多想和刨根问底，许梓然担心自己的好奇心表现的太明显，反而会被对方抓住把柄，于是忍住没说，心中想着，日后总有机会。 日子趋于平静，就好像狂风暴雨之后平静下来的海面，阳光拨开云雾洒在海面之上，像是一片安静温暖的乐土，但是知道内情的人，知道这平静的海面之下已经开始暗自旋转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只等着在某一个将所有人席捲在内。 可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这样的，你以为平静和乐之时，实际上每个选择都凶险重重。 但是当日子放缓到一天天的时候，又很难察觉到什么暗潮汹涌。 于是眼看着便到了十一月份，天气开始转冷，路上的银杏叶变黄然后掉了一地，再怎么重大的事件，除了当事人之外，在跳脱的年轻人们的生活中也存在不了多长的时间，又一次秋游和又一次期中考试之后，裘郁柔变成了学校里确定的无冕之王，每个人都知道高二有个学神，凡是考试，能不能考满分就看她想不想。 老师甚至为了她特意提高了试卷的难度，搞得整个年级段都哀声遍地。 在这片哀声之中，只有现轻研的人越挫越勇，越战越强。 许梓然满意地看着自己试卷上的分数，觉得最近的生活简直太美满了。 裘郁柔家庭环境和谐，性格越发明朗，两人也越来越有默契；家里人因为自己成绩的进步笑开了花，许母不仅不像以前那样逼着许梓然学习，反而开始劝她不用那么拼命，要劳逸结合；学校里他们社团已经变成了一个传奇社团，教导主任已经完全不来找他们的麻烦，反而要拨款给他们买那些所谓的“杂书”和“小玩意儿”；而网站趋于正轨，上一次的商讨之后，他们将社交网站推广向了世界，因为比起大陆，社交网络在国外其实能有更好的发展…… 在这美好的日子里，唯一的小问题是——田佳琪又突然不理她了。 这件事大约在三天前就已经发生，但是许梓然因为醉心学业与事业，因此一直没有发现，直到裘郁柔提了一句：“你没有发现么？佳琪不理你了。” 许梓然：“？？？” 第九十二章 从裘郁柔那知道了田佳琪似乎在和她冷战这件事之后，许梓然细心观察了下，发现——还真是。 首先，下课的时候，田佳琪再也不和她说话了；其次，往常在社团教室，田佳琪还会找她问一下下一册漫画小说在哪个位置，现在却宁愿自己花上半个小时找，也绝对不问；最后，就算许梓然去找对方搭话，收到的也一定是冷漠的无视。 不过这种冷战看上去明显更像是一种别扭赌气，而并非是真的生气，许梓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田佳琪。 “为什么佳琪不理我？”许梓然向裘郁柔提出这样的疑问。 裘郁柔定定看了许梓然半晌，问：“这件事，你……问我？” 第95页 许梓然被这么一说，也觉得奇怪，以往这种事她肯定是自己一个人想的，这一回居然是第一反应来和裘郁柔探讨。她思索了一下，觉得这大概是因为她情不自禁地信任着裘郁柔。 因为信任对方，所以觉得任何疑问都是可以提出来的。 裘郁柔大概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件事，于是系统提醒了一下——目标人物感到非常开心。 开心之后，裘郁柔说：“虽然我也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你要不要想想，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最近要发生的。” 许梓然凝神思索了半天：最近要发生的事，除了考试，比赛，公司招人，还有什么呢？ 她看着手机上的日历想了半天，最后终于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佳琪的生日，快到了。” 裘郁柔听到这个原因后，愣了一下，因为她是知道田佳琪的生日的，而田佳琪的生日—— “不是还有半个月么？”田佳琪的生日是十一月三十日，上次在交表格的时候，裘郁柔就看见过，而现在不过才十一月中旬。 许梓然摇了摇头，拍了拍裘郁柔的肩膀：“对于佳琪来说，整个十一月，都是需要在意的日子。” 既然整个十一月份都需要在意，那么在十一月中旬才意识到这件事的许梓然，显然是已经晚了半个月了。 这个时候，需要得到田佳琪的原谅，很需要一些诚意。 许梓然想了大约一节课，想出了一个办法。 “给佳琪准备一个生日宴会这样的惊喜吧，我算了日子，那天刚好周六，我们大家可以一起聚着玩一玩。” 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也是因为，曾经毕业的时候，许梓然一直很遗憾，她没有太多和朋友聚会的机会。 比方说裘郁柔，当初她在大学再次和裘郁柔联繫上并且慢慢成为好友之后，就曾经感嘆，她错过了很多的时间。 当然她现在知道情况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并不是真的重头再来就能改变的，但是遇到这样的机会的时候，难免会想到，大家要是能一起聚一聚，也是好的。 但是她说出这个观点之后，又想到裘郁柔不喜欢热闹，或许并不看好这个计划，因此有些担忧地看着对方，不知道对方会给出什么样的看法。 裘郁柔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说：“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呢。” 系统既然没有提醒说目标人物不开心，那么看来，裘郁柔说出这话，也并不是出于违心。 而且就算是不看系统，许梓然用自己的眼睛也能够看出来，裘郁柔确实是真心的觉得有趣。 许梓然于是发现，自己可能又误解了什么事情。 她当然可以自恋地认为裘郁柔喜欢有自己参与的所有活动，但是实际上，作为心理上的成年人她也应该能够看出来，其实裘郁柔并不讨厌热闹。 甚至可以说，她心底里很喜欢做一些热闹的特别的事，就好比说，许梓然还没有忘记，最开始自己会去申报社团，是因为系统告诉她这是裘郁柔的心愿。 实际上，后来系统也给出过一些基于目标人物心愿的小任务，有些也非常任性而跳脱。 这似乎又是未来的裘郁柔和现在的不同，但又或许只是少年人和成年人的不同。 裘郁柔当然觉得有趣。 她喜欢许梓然所做的所有事情，并且正因为知道这些事如果是自己的话绝对不会做，所以才更加的欣赏和敬佩。 就好像这次，许梓然并不是仅仅提出了建议，而是很快还在后续的讨论中给出了许多言之有物的环节，并且定下了当晚他们要住的民宿酒店，这一切做的天衣无fèng完美无缺，并且全是在瞒着田佳琪的前提下做的。 ……居然是在瞒着田佳琪的前提下做的。 于是在二十九号星期五那天，在其他人得意地准备给田佳琪送去设计精美的生日请柬的时候，田佳琪已经从赌气变到愤怒然后变成了绝望。 她太伤心了，居然没有一个人记得她的生日。 没有一个人提起要给她过生日的事，也没有人看上去给她准备了礼物。 不，其实还是有的。 因为第二天是星期六，所以星期五这天有不少别班的只算得上认识的朋友给她送了礼物，同班的也有给她送礼物和提前说生日快乐的——只有那群看上去应该和她关系最亲密的人，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个时候，田佳琪怀疑了一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哦不，是惊喜。 但是人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往坏的方面想，就算自恋如田佳琪，也总觉得他们是忘记了自己的生日。 于是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被鸟群抛弃的孤鸟，怎一个凄悽惨惨了得，眼看着到了放学，社团里的所有人都离开了教室，却也没人给她点提示，田佳琪便慢吞吞从座位上起来，拎了装了些礼物的袋子，决定直接回家。 ——已经不想面对那些人了！……不，他们不是人！ 于是在社团准备好礼花和尖叫的一群人，听见在外面望风的夏倩慢悠悠回头说了句：“……看起来，她好像要出校门了。” 众人：“……” 大家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连忙追了出去。 许梓然因为有着自己是始作俑者的自觉，连东西都不收拾了，当机立断地跑了出去。 因为担心田佳琪出了校门会骑自行车，这样一来就会追不上，许梓然一边跑出去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一连打了三支，田佳琪全部都挂断了。 到了第四支的时候，她也已经到了校门口，结果校门口完全没有田佳琪的影子，许梓然双说撑着膝盖喘着气，好半天抬起手来，无奈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 光想着搞惊喜，怎么忘了惊喜玩脱了，就变惊吓了。 她休息了一会儿，直起身来，嘆了口气，想着回去收拾东西回家给田佳琪赔礼道歉，回过头去，看见夏倩起了自行车出来，说：“我去追她吧。” 许梓然一脸懵逼。 因为对方原本并不是骑自行车上下学的，因此现在骑得是自己的自行车。 夏倩见许梓然神情震惊，便还是解释了一下：“钥匙是裘郁柔给我的，其实从车库骑车出来速度能更快些，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这么说完，骑车出了校门，让看着她背影的许梓然，觉得自己简直宛如一个智障。 ……果然，人聪不聪明，差别还是很大的…… 夏倩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这个行为都让许梓然怀疑了自己的智商。 她只是向来会在第一时间做出最适合的选择，就算她真的非常的——非常的着急。 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瞒着他们在准备惊喜这件事情的原因。 因为她觉得在这件事上，最适合的选择就是瞒的严严实实，然后给田佳琪一个惊喜。 夏倩知道，田佳琪会更喜欢得到一个惊喜，就算她被瞒到了最后，就算她那么伤心，她也会更喜欢一个惊喜。 对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大约骑出去五百米之后，夏倩追上了正在慢悠悠往前的田佳琪。 对方的车篮里放了一大堆礼物，有一半都是玩偶，这导致她在操控龙头的时候不是很稳，所以骑得也不是很快。 夏倩在身后叫了她一声：“佳琪。” 田佳琪龙头一晃，吓得夏倩的心也晃了一下。 幸而最后还是保持住了平衡，田佳琪一只脚撑地，回过头来。 夏倩在这一刻第一次知道，原来电影里那些慢镜头的画面，并不是是在夸张。 确实有一些时刻，值得在眼中不断地放慢，然后深深印刻在人的记忆之中。 就好像这一刻，田佳琪回过头来，夕阳洒在对方的面孔上，柔和了对方的五官，令对方脸上那个得意的笑容，粗一看去，像是个甜美的幸福的微笑。 细碎的短发在晚风中不断晃动，田佳琪扬着下巴说：“你们给我惊喜，我也给你们惊喜啊。” 夏倩便想：啊，这果然是一个惊喜。 伴随着惊吓的喜悦就好像投入热油里的肉块，伴随着滋滋的声音散发出诱人的肉香，热油溅上来带来细微的疼痛，很快又消失不见。 比起勾人的香味和事后会得到的餍足，前期的忍耐似乎都是可以忍受的。 田佳琪看上去似乎像是个及时享乐的人，但其实她喜欢这种忍耐后得到的愉悦。 夏倩觉得，她大概也是这样。 第九十三章 说起玩闹，总归到底能做的也不过是那些事。 但是少年时代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么奇怪，只要是大家聚在一起，不管多普通无聊的事，都会有意思起来。 众人玩到九点，恋恋不捨不愿意分开，便到了房间里去玩桌游。 这会儿桌游还没有遍地开花，太复杂的说规则就要累死，于是最后便玩国王游戏，被国王抽中的真心话大冒险。 在场大部分人也没玩过这个，初始时有些不好意思，提出的要求也不过是喝杯饮料或者递点东西，或者问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直到许梓然做了国王，第一次提出大冒险是—— “四号给二号公主抱，抱不动就换一下。” 四号是程浩言，二号是田佳琪。 许梓然看到是这两人的时候，心里还咯噔了一下，但是看了下两人的神色，却发现都是一片坦然，田佳琪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她甚至对程浩言挑衅地说：“你抱不抱得动我啊，要不我来抱你吧。” 不过周围的情况却没有奇怪。 这会儿男女生之间有这种互动是很了不得的事，在许梓然的印象中，这种时候周围非得起闹不可。 可是这一回，张轩神色诡异，夏倩面无表情，裘郁柔不动声色，郑明知饶有兴味，新加入的学弟学妹们原本想要起闹，结果才发出声音来，便被前辈们诡异的状态逼得熄了声响，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程浩言看了田佳琪一眼，似乎是觉得眼前这个状态非常无聊，走过来无所谓地向着田佳琪伸出手来，说：“来啊。” 许梓然看着程浩言，觉得这人可真是心思深沉。 这个年纪的大部分男生在许梓然看来简直一目了然，但是要不是许梓然知道程浩言喜欢田佳琪这件事，可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对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学霸，对情情爱爱什么的完全不感兴趣，要是不知道他后来对田佳琪表白过这件事，许梓然会觉得对方是个gay。 第96页 田佳琪大大方方地跳上了程浩言的怀抱，程浩言抱了几秒，看着许梓然说：“够了没有。” 许梓然便说：“你们可真没意思啊，要不转个圈？” 程浩言便说：“没说过国王可以追加要求的吧？” 这倒是事实，许梓然只好同意两人通过，又继续游戏。 虽然这一次的状况和预想中有些差别，不过接下来大家好像被许梓然激发出了玩这个游戏的诀窍，大冒险越来越猎奇，真心话也越来越露骨起来。 当再一次夏倩作为国王，许梓然被抽到做大冒险的时候，许梓然忍不住想：夏倩不会是在针对自己吧？ 因为这也太巧了，怎么能每次都抽到自己呢？ 但是如果要故意抽到自己，岂不是每次都要知道自己的号码？在这种游戏里，应该也没有算牌这回事吧？ 许梓然这么想着，听到夏倩说：“大冒险，对五号说‘我爱你，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许梓然下意识先看了裘郁柔一眼，然而裘郁柔皱眉看着自己的牌，显然应该不是五号。 而在大家的起闹之中，郑明知举起了手。 作为一个高三学生，他今天也是抽了空过来的，不过他对许梓然其实已经没了什么非分之想，会过来主要是欣赏社团里的人。 不过被抽到做这样的事，确实是始料未及，他挑了下眉，看了夏倩一眼。 因为刚才夏倩问他，他的号码是几号。 郑明知被定为校糙，其实除了长相还算干净阳光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比起现在校园里那群懵懵懂懂的男生，他绝对算得上绅士。 一般女生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更何况来自一个学妹，因此夏倩问他，他也没多犹豫，就告诉对方了。 他本来以为因为前面几次夏倩都“出于意外”选到了许梓然，所以这回自己会被指为做大冒险的那个人，结果没想到，被夏倩选中的还是许梓然。 这么说来，要说不是故意的，还真的不像。 这一瞬间郑明知怀疑夏倩是不是在牌上做了记号，还看了牌一眼。 许梓然已经被推攘着到了郑明知的面前，被撺掇着说那句话了。 许梓然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来看着郑明知，又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挪向了裘郁柔。 以前她玩这种游戏的时候几乎百无禁忌，哪里会为了这种话就犹豫纠结地说不出口，但是现在却发现——那是真的说不出口。 她一想到自己要对着不是裘郁柔的人说这种话，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虽然系统又跳出说，要不要选择新的目标人物了。 在系统的对比之下，许梓然总觉得自己是个情比金坚相当保守的人。 她纠结了半天，都没有说出口，以至于一边的学妹起闹道：“学姐，你这可不对劲啊，之前更难的要求不是都做到了么？” 这话一说，不明真相的人未免都露出暧昧的目光，只有田佳琪神色诡异，裘郁柔目光不愉，夏倩喝了口可乐。 系统提醒——【亲爱的宿主，您的目标人物愉悦值下降，请改变行为模式。（能力值-20）】 许梓然便说：“我不能说这话。” 众人问：“为什么？” 许梓然说：“因为我喜欢的人在这里，我这话只能对她说。” 这话不啻于一个重磅炸弹，一石激起千层浪，大部分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把目光投到了程浩言和张轩的身上。 然后他们比对了一下这两人和郑明知之后，纷纷摇了摇头，神情中的含义大概是：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年纪轻轻就瞎了呢。 许梓然没直接说，只看着夏倩笑道：“所以为了我的感情道路，这回就换一个怎么样？” 许梓然看着夏倩，觉得夏倩有点奇怪，最开始只觉得对方是个任性学霸，相处稍久又觉得是个话唠傻大姐，到现在却有些不明白了。 今天晚上对方有些安静的过分，存在感却不弱——大概是因为自己总觉得在被她针对的缘故。 夏倩与许梓然目光交接，又很快移开，又喝了口可乐后，道：“那我换真心话吧。” 许梓然松了口气坐下来，用手势示意对方说。 夏倩说：“初吻还在么？” 许梓然用手摩挲了下手上杯子的杯沿，大约停顿了一秒，开口道：“不在了。” 场面寂静了一瞬，然后发出了更大的喧闹声，有人直接问：“是和谁，和在场的人么？” 许梓然笑道：“你现在可不是国王，还没到问这个问题的时候。” 这话说出来之后，她自己心里有些嘆息，觉得自己接下来大概会被当成靶子，不知道该不该先躲开去。 她正想着要不要尿遁出去避开眼前的腥风血雨的时候，裘郁柔坐到她的边上，握了下她的手。 许梓然心中稍定，突然想，其实就算在这儿出柜了，又怎么样呢。 裘郁柔在这一次的牌全部收起来之后，说：“我们换种花样玩吧，不然太单调了，我们玩下游戏，赢的人决定彩头，如何。” 大概是因为裘郁柔此时说出来的话有种谜之说服力，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贊同了，于是又来决定要玩什么，这种事上大家又将目光投向许梓然，因为到现在为止的游戏，基本都是许梓然想的。 因为场上人多，许梓然最后说玩诈金花，用瓜子当钱，五局一轮，决定输赢。 最开始说了规则后开始基本全是许梓然赢，她也有自己是老手的自知之明，便说前几句不算，等玩了几局，渐入佳境，才开始计数，又一轮过后，赢的人是裘郁柔。 许梓然发现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裘郁柔第一次做国王。 其他人抽牌决定好号码后，裘郁柔柔声道：“六号唱首歌吧。” 六号是一个小学妹，对方站起来落落大方地唱了首流行歌曲，唱的还不错。 第二轮过后，又是裘郁柔赢，裘郁柔便说：“五号跳个舞吧。” 这回是张轩中招，虽然张轩向来很浪，不过突然要跳舞，也实在跳不出来，勉强扭了几下，引起闹堂大笑。 第三轮过后——还是裘郁柔赢。 这下场内开始有人说：“这游戏不能和裘郁柔玩啊，别人根本赢不了。” 裘郁柔道：“还是能赢的。” 这么说完，她看着夏倩说：“场上有你喜欢的人么？” 许梓然没想到裘郁柔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而田佳琪在边上说了句：“餵不能直接问人要说号码的吧。” 裘郁柔便说：“好吧，六号你翻下牌。” 夏倩慢吞吞把牌翻了开来，她看着裘郁柔耸了耸肩，说：“大概有吧。” 第九十四章 夏倩说出这话之后，在场的人安静下来。 大概是因为许梓然有喜欢的人这件事可以想像，夏倩却很难想像吧。 人总会对自己认识的人预设个人物设定，许梓然向来给人玩的开的印象，但夏倩这样的学霸，看上去可不是会早恋的人。 但是人嘛，这种时候的第一反应还是难免好奇起来：夏倩说的这个又到底是谁？ 而且，“大概”这个词代表的，是她还没确定么？ 众人沉默面面相觑之中，裘郁柔沉默地整好了牌，说：“继续么？” 游戏继续，这一回赢的人是许梓然。 许梓然心中虽然好奇夏倩的事，却觉得继续问恐怕不太合适，因此便换了个学妹，问了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题，而接下来赢的人终于不再是裘郁柔，只不过几乎所有人赢了个遍之后，夏倩和裘郁柔却也一直没有赢过，难免让许梓然心中猜测，这是不是又是她们心中有数的结局。 其他人大约也是受到了某种指引，就算点到了许梓然和夏倩的数字，都没有顺着之前两个劲爆的答案继续问下去，直到游戏结束的最后一局，赢的人又是裘郁柔。 因为说好是最后一局，裘郁柔边收拾着牌，边说：“七号。” 夏倩按着牌面，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用手指压着牌角，正要翻出来的时候，田佳琪举手道：“啊，我终于被抽到了啊。” 这么说完，她把所有人的牌全部拿起来扔在了废牌之中，说：“我是七号，你的要求是什么啊~国王。” 裘郁柔原本看着夏倩，这会儿就把目光投在了田佳琪的身上。 田佳琪看着裘郁柔，笑着说：“我感觉自己今天晚上参与游戏的次数特别少，好失落啊。” 裘郁柔便没多说什么，而是望着许梓然问：“你觉得做什么合适？” 许梓然本来也正关注着针锋相对的裘郁柔和夏倩呢，根本没想到田佳琪会跳出来，而在田佳琪跳出来之后，她又在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这两人的关系变得那么好了，因此裘郁柔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她也愣了一下。 愣了一下之后，因为不希望让场面尴尬，她也没多想地就说：“那就大冒险，把东西都收拾了吧。” 田佳琪翻了个白眼：“什么鬼啊！东西当然要一起收拾吧。” 许梓然便笑道：“就是因为你不想收拾，所以才说是大冒险啊。” 结果最后东西是大家一起收拾的，田佳琪也并没有收到新的大冒险和真心话要求。 晚上所有人分配好了房间，许梓然洗完澡出来，看见裘郁柔躺在床上戴着耳机闭着眼睛，看上去似乎要睡着了。 但是当她出来的时候，裘郁柔又很快睁开眼睛，说：“你洗好了啊。” 许梓然点了点头，坐到自己的床上。 她擦着头发，把烧好的热水壶里的水倒在杯子里，见裘郁柔拿下了耳机，便问：“今天晚上，你和夏倩是怎么回事啊。” 裘郁柔道：“夏倩在针对你啊。” 许梓然便笑了一下：“还真是在针对啊，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你说怎么会这样。” 裘郁柔便看着许梓然，认真道：“她是不是喜欢你啊。” 许梓然差点打翻了水壶：“啥？！” 裘郁柔说：“不然，她平时不是谁都不在意的么。” 许梓然被裘郁柔这惊悚的猜测惊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开口道：“你你这个思路不对劲啊，就算夏倩真的喜欢谁，要我说，也是喜欢你的可能性比较大。” 第97页 这话不说还好，说出来之后，许梓然自己就信了。 仔细想想，比起社团里的其他人，夏倩从一开始关注的就是裘郁柔，两人初始是对手，后来加深了羁绊，那么说来的话，真是越想越有可能。 毕竟连繫统都说，欣赏是很容易转化为其他感情的。 裘郁柔低头思索了一下，皱眉道：“虽然我觉得不可能，但是那她最好还是喜欢我。” 许梓然立刻开口：“这种事我可不答应。” 裘郁柔：“为什么，我肯定不会对她有回应的。” 许梓然翻了个白眼：“那也不行啊，说起来她根本不是我们社团的人吧，怎么每天跟我们混在一起，果然要把她踢出去才行。” 这话说完之后，两人沉默片刻，一起笑了起来。 许梓然也觉得她们搞笑，人夏倩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表现呢，她们居然加了那么多戏，还莫名其妙要踢掉人家，真是何其无辜，也不知道夏倩有没有在隔壁房间打喷嚏。 想到这点，许梓然压低声音道：“你说这房间隔音效果好不好，她们在隔壁会不会听到我们的对话？” 裘郁柔环顾四周，狐疑道：“应该不至于差到这样说话都能听到。” 许梓然觉得裘郁柔现在这样四下张望的样子就像只小兔子，忍不住就靠到她耳边轻声道：“那我们可以说的再轻一点啊。” 温热湿润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上，裘郁柔一下子红了脸，眨着泛着水光的眼睛看着许梓然。 这样一来，许梓然倒先有点把持不住，连忙后退重新坐回了床上。 她觉得自己最好转移一下话题，就说：“所以，要是认真猜的话，你觉得夏倩喜欢的人是谁呢？” 裘郁柔低着头抬眼看着许梓然：“我猜的很认真啊。” 许梓然一时词穷，但看见对方的眼神，又忍不住觉得自己的心化成了一片，忍不住开口道：“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这问题问出来之后，许梓然便不敢说话也不敢看裘郁柔了，她有点害怕这个答案。 她并不知道只期望得到的是个什么样的答案，关于这个问题，后世的网络上曾经流传着一个基本公式，无非是时间地点一个唯美的场景，许梓然当时看到这个公式，一边拍手赞嘆，一边嗤之以鼻。 拍手赞嘆是，这构思确实合适通用，嗤之以鼻是，搞了半天，人们期待的还是一瞬间的爱上。 而当许梓然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她自己去回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裘郁柔的，却发现很难给出一个合适的回覆，要是被问，大约也只能套取这个公式。 可是她还是将这个问题抛给了裘郁柔，因为她果然很在意这件事。 因为她总是难免会想，裘郁柔喜欢上自己的原因，是不是因为系统给的那些任务呢？ 仔细回想一下，系统从最开始的任务开始，就是一直在积极地攻略目标人物也就是裘郁柔的，那么说来的话，或许裘郁柔喜欢上她的原因，是因为这些任务？ ——也就是，是因为自己的蓄意接近？ 每当处在现有的甜蜜的时候，许梓然总是忍不住想到这件事，于是就会陷入自我纠结忏悔之中。 如果裘郁柔说的也是一件具体的事该怎么办呢？如果她说的就是系统要她做的事之一，又该怎么办呢？ 裘郁柔沉默良久，许梓然便又开始后悔了。 她其实不应该把这件事抛给裘郁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样的回答才合适却问别人的话，简直就有卑劣之嫌。 她正想开口说话，裘郁柔说：“高一开学的时候——那个时候还没有分班——你到我们班来……” 许梓然抬头看着裘郁柔，她没想到居然会是那么久远之前的事。 裘郁柔一脸认真地露出会想的表情：“……那个时候你好像认识我们全班的人，总值比我认识的同班同学还要多，你跟他们每个人打招呼，有的时候好像连名字都忘记了，但还是很热情地给出回应，我那个时候就想，你可真厉害啊。” 许梓然揉了揉鼻子，她过去好像确实是这样的人。 “我很想和你成为朋友，大概是因为，觉得你可以做到我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结果后来认识你以后，却越来越不知满足了。” “我发现你不是想像中那样没心没肺的人，你知道很多事情，善于发现别人的情绪，可以领导别人，有趣又温柔，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很想……就很想和你在一起了。” 许梓然开始因为裘郁柔说的这些话不好意思，总觉得对方把自己说的太好，但是听到后来，渐渐动容，心中眼中，都只剩下了在眼前将心情娓娓道来的裘郁柔。 裘郁柔说了半天，见许梓然一直没有说话，一直都是自己在说，忍不住不好意思起来。 她轻声道：“听我这样说，是不是会觉得我得寸进尺？” 许梓然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啊。” 裘郁柔笑道：“真的么，我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也没想到。”许梓然说。 而且大概是因为正是不觉得裘郁柔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她说出来的时候，反而愈发令人深刻动容。 许梓然一时情绪起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沉默半天之后，笑了起来。 她越笑越停不下来，说：“我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么？” “是啊。”裘郁柔毫不犹豫。 “没有缺点？” “没有。” 许梓然哭笑不得：“那你在我眼里有个很大的缺点。” 裘郁柔紧张起来，追问道：“是什么，我可以改么？” 许梓然抬起手，盖住自己的眼睛：“你好像被什么东西蒙蔽了双眼，对我没有判断力了。” 裘郁柔顿时哑然。 她看见许梓然放下手开始趴在床上笑，才知道估计对方又在逗自己，可是明明并不喜欢被开玩笑的自己，看见这样的许梓然却反而开心起来。 或许正如许梓然所说，自己被什么蒙蔽了双眼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她想到最近也没有停止的那些梦，渐渐又沉思起来，她看着许梓然，大概是因为现在情况轻松，因此只犹豫了片刻，就开口道：“说起来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虽然说在意这种事很奇怪，但是这些梦真的很奇怪……” 第九十五章 在听完裘郁柔的话之前，许梓然以为裘郁柔要说的只是什么噩梦而已。 但是在听完裘郁柔的话之后，许梓然拼尽了全力才没有让自己的表情僵的太厉害。 她将手背在身后，用身体挡住了捏起来的拳头，笑着用云淡风轻地语气说：“其实我也就会上次谈的那一个钢琴曲呢——在梦里我弹了很多么？” 裘郁柔点了点头：“很多啊，我都没有听过。” 许梓然说：“你还记得么，要不哼出来听听，我也来判断一下是不是以前在哪里听到过。” 裘郁柔不疑有他，哼了出来。 许梓然听了一些，心就越来越凉。 毫无疑问，这绝对就是后世才会出现的曲子。 蝴蝶风暴可不会影响到这种程度，许梓然心中一片混乱，面上只能勉强装作自然道：“好像确实没有听过，还有其他的么？” 裘郁柔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因为是梦到的，所以醒来的时候其实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这些会记下来，还是因为实在梦到太多次了。” 许梓然觉得自己应该转移话题，这件事情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不，根本就是超出了她的世界观，她需要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来思索，因此她说：“这梦的内容倒是无所谓，你一直做梦，晚上睡眠岂不是很不好么？” 裘郁柔没想到许梓然会说这个，因此怔忡了片刻，不知道要接什么？ 许梓然便说：“那今天就先早点睡吧，可能睡得早些会好点，要是还是总做梦，要不要去看看医生啊——中医之类的，然后平时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见对方目光担忧，便点了点头。 按照道理来说，确实是这样的，人做些奇怪的梦有什么稀奇的呢，还是睡眠质量更重要点。 但是裘郁柔总觉得，这个梦的内容是重要的，而许梓然应该也会意识到这件事才对。 她随意哼出来的这些曲子，都是虽然可能不至于流芳百世，却也称得上优秀的曲调。 她当然毫不怀疑这个世界上有一些音乐天才能够在梦中构思出精妙充满魅力的乐曲，但是她在音乐上绝对没有这种天赋。 如果她真的能凭空编出这些曲调，许梓然应该也能理解到里面的含义——但是为什么对方没有提及呢？ ——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说呢？ 这个想法在裘郁柔的脑海中出现之后，连接所有的线索，裘郁柔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应该是对的。 许梓然隐瞒了一些东西，这个东西非常重要，但是或许除了她自己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 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自己也不应该去问。 这些思考大约只用了几秒，裘郁柔对许梓然说了“晚安”，关闭了床头灯。 当黑暗笼罩房间之后，许梓然睁着眼睛，觉得今晚估计又是一个就算系统强制睡眠，她也睡不着的一个夜晚。 影响裘郁柔的，到底是颠倒了的时空？还是她身上的系统？ 如果是颠倒了的时空，为什么那么凑巧的就是裘郁柔和她。 如果是系统，又到底为什么能够影响到裘郁柔？ 混乱的大脑渐渐理出了一些清晰的脉络，许梓然首先想到，裘郁柔一定会发现自己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就算不是现在，以后也一定会发现的。 其实这个风险在她弹奏那个钢琴曲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因为当这个钢琴曲真的现世的时候，裘郁柔就一定能够发现，这个钢琴曲发表的时间比她弹奏的时间要晚。 但是因为只有一首，许梓然大可以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听到的”作为搪塞，而裘郁柔也不会太过于追究。 因为要想到重生或者穿越这种事，需要的可不止是一点点的脑洞和勇气。 但是现在就不同了，因为裘郁柔能够隐隐约约记起那些曲调的缘故，当这些曲子真正出现的时候，裘郁柔就会发现，她是提前得到了一些以后才会出现的东西。 第98页 这大概已经足够裘郁柔设想一些更多的东西。 许梓然闭上眼睛又睁开，看着电视未关的红光，在心中嘆气。 她当然觉得自己迟早要告诉裘郁柔自己是重生的事情，但是现在这件事变得有点不对劲，发生在裘郁柔身上的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不是和系统有关？ ——系统的存在又到底是什么？ 许梓然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因为以前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她的心态都比较平和，想着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并且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也只能看着办，因此不至于太过于纠结。 但是现在，她觉得不纠结不行了。 她打开系统面板，看着虚空中这个只有她能够看见的光屏，紧紧地皱着眉头。 她打开浏览器，来到了自己以往呆着的一个小型论坛，里面是一群脑洞很大的人，因为是无需註册的bbs，因此许梓然也经常在里面发一些调侃的文字。 这一次，许梓然犹豫片刻，在上面发表了这样一个帖子—— 标题：一个能够发布任务的绑定在人身上的系统，到底会是个什么东西？ 许梓然在0楼写了一些系统的大致功能，思索了一下，又在后面加上——某些功能里能够透露出未来的一些事。 把所有要说的写完之后，许梓然才发现自己居然还写了不少内容，这个在她心里的疑问确实比想像中更加庞大一些。 许梓然点击发送，等待回答。 很快就有了回答。 就算在这个脑洞大开的论坛里，许梓然这个帖子在零几年也算的上新颖，更何况深夜正是这群技术宅活跃的时候，许梓然看见一楼的回覆是—— 作者试梗？ 许梓然不知道自己该松口气还是失望。 失望自然是这个回答完全没有给她任何帮助，松口气是就算她写的那么具体，别人也不会认为她说的是一件真实的东西。 她没有回应一楼，又刷新了几次，却没有新的回覆，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于心急，因此先冷静下来，退出浏览器后，开始审视系统里那些她原本已经见惯了的功能和文字。 ——【商城】【图书馆】【新的任务】…… 许梓然一行又一行的点开，越看越觉得头痛。 她点开【得到的奖励】，看见一行闪着银色光芒的文字——【特殊副本钥匙（2/2）】 许梓然先是一愣，后来突然想起来，对了，上次在运动会的时候，系统就提醒过她可以使用这把钥匙了。 但是后来因为不知道这东西到底什么作用，又坑爹的没有任何说明，许梓然犹豫了好久，也没敢用，最后甚至都忘记了。 此时再一次看见，许梓然心中一动。 这个东西，会不会给她更多的灵感呢？ 这一回，只犹豫了片刻，许梓然做出了选择…… …… 夏倩做完带来的作业，见田佳琪还在捧着手机发简讯，就忍不住开口道：“很晚啦，还不睡么？” 田佳琪摆了摆手，没说话，只不过手势的意思大概是“你先去睡”。 夏倩钻进被窝，朝着田佳琪的方向看了半天，又说：“你说隔壁许梓然她们睡了没有啊。” 因为听见许梓然的名字，田佳琪抬了下头。 她心里有些怅然，多少会想到要是以前的话，她和许梓然明明才应该理所当然地住一间房间。 田佳琪从来没有想到过她和许梓然居然会变成现在这样在她看来有点遥远的关系，在这件事发生之后，她看了一些青春小说漫画，渐渐觉得或许友谊确实总有一天会渐渐淡去，然后认为自己这样简直是提前面对了友谊淡去的青春残酷物语。 人家的描写里，这种情况明明一般是在毕业后或者成年后才发生的好不好。 说到底，田佳琪还是没有释怀，许梓然突然对她冷淡这件事。 青春期的她甚至有些执拗地觉得自己已经永远无法释怀。 这会儿听见夏倩提起许梓然和裘郁柔，她便有些没好气地说了句：“谁管她们睡了没有。” 夏倩便想：你这特意还要说一句，可比想像中的还要想管多了。 不过田佳琪总算接话，夏倩便又说：“你之前为什么要替我认了七号。” 田佳琪说：“我无聊啊。” 夏倩：“那后来没有大冒险或者真心话，你是不是很失望。” “失望啊。” “那要不我现在问你？” “……” 田佳琪抬头看着夏倩，表情诡异，半晌，开口道：“你当我傻？” 这么说完，又低头发简讯了。 夏倩张口欲言。 她其实挺想问问田佳琪在和谁发简讯的。 但是这话似乎不在她可以关心的范围内，当然她可以以对朋友的关心的名义随便问问，但是到时候田佳琪要是毫不犹豫地拒绝回答，又难免有些尴尬。 夏倩仰躺在床上看了天花板一会儿，最后关了床头灯，决定睡觉。 田佳琪见夏倩睡觉，也不好看意思继续发简讯，幸而对面在她们扯皮了半天之后，终于发来了生日祝福，也算是了了田佳琪的心愿。 于是田佳琪回复“晚安”，关机睡觉。 万里之外，罗霏霏手机震动，收到了那句“晚安”。 她打开手机看了眼，忍不住微微笑了下，对面的友人看见她的表情，便问：“你是在和谁说话？” “一个小朋友。”罗霏霏把手机放到一边。 “是你之前去n市看的那个么？” “不另一个，是那个的好朋友，最开始觉得普通，后来也觉得是个挺有意思的姑娘了。” 友人笑起来：“n市真是神奇的地方，你在那儿居然会和那些高中生成为朋友，而金玲也在那儿碰到她的缪斯女神。” 罗霏霏感兴趣地撑着脑袋，她们之前正在聊这件事。 “所以金玲的缪斯女神是什么样子的？” 友人笑道：“所以啊，这才是最搞笑的地方，她根本没有看见缪斯女神，她只是说，她在一个小学校园里听到了一段钢琴曲……” 第九十六章 许梓然正在沉思。 再这样下去，她搞不好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哲学家。 她为什么而存在？世界为什么而存在？事情发展的规律到底是什么？——好吧，最后一个问题是硬扯的。 可是她觉得因为这些本来搞不好普通人一辈子都不用想的问题心烦意乱。 在这心烦意乱之中，一个熟悉的声音毫无波澜地说：“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只能选择加强强制睡眠的力度了。” 许梓然抬头，看见成年版的裘郁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手上的记录单上又写了什么。 ——使用完特殊副本钥匙之后，许梓然又因为睡眠的关系来到了惩罚空间。 而她现在回想起使用完特殊副本钥匙之后看到的那些事，头还是一阵一阵地疼。 如果简单地总结一下她看见了什么的话，那很容易就能总结出来——她看见了裘郁柔的记忆。 但是这件事本身值得用更加强烈的语气表达出来—— 什么鬼她居然看见了裘郁柔的记忆？？！！！ 如果这个系统的机制能够令她看见所有攻略目标的记忆的话，难道不会未免太逆天了么？ 事情有点不对劲，就算许梓然头疼欲裂，又因为看见使用了这把钥匙后她积攒许久的能力值只剩下五百而心痛不已，她也能意识到这件事情。 相比之下，她在裘郁柔的记忆里看到的东西反而没什么值得说的。 因为那一小段记忆展现的就是刘颐真纠缠裘郁柔的一些事。 事情既然已经过去，除了愤怒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许梓然倒是惊讶了一下刘颐真在几年前还没有那么苍白，而且追女生的手段和那些街头小混混没什么区别。 她想着这些事情，又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她曾经以为的npc裘郁柔。 当时她相信了系统所谓的这是她心目中最信服的人的说法，现在却想，会不会，这个系统，就真的和裘郁柔有什么关系？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许梓然整个人就都不好了。 因为她觉得自己刚刚接受她重生了这一设定，冷不丁好像又跑出了什么多余的东西。 如果这个系统真的和裘郁柔有关系？那未来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是说，现在的一切就都只是盒子里的一个虚无的梦境？就好像是科幻电影里说的那样？ 许梓然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npc裘郁柔便伸过手来，要来碰她的脸。 许梓然没躲，裘郁柔扶着她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她的眼睛，又拿出听诊器听了下她的心跳。 这样之后，她挑了挑眉毛，低头记录。 许梓然知道裘郁柔这个表情正代表着没有问题。 可是问题是，最开始她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个npc连微表情都和真正的成年版的裘郁柔那么相似？ 还是说，她是在变得越来越“像个真人”？ 问题简直积累的越来越多，却连一个都没有得到解释。 许梓然焦躁不安，想要做些什么来验证内心的猜测。 她终于站起来，站到了这个她认为的npc的面前。 对方熟若无睹，还是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许梓然伸出手，用手指撩起了对方的头发。 裘郁柔在工作状态的时候是把头发炸起来的，但是有时候也会有意外，比如说不是手术只是问诊的时候，也有可能披散着头发。 许梓然第一次碰到这样的状况的时候，笑着调侃说裘郁柔不够敬业，医生不是都是有着装标准的么。 许梓然只是开玩笑，裘郁柔听了这话，却深以为然，说一定要把头发给扎起来。 从抽屉里拿出皮筋正要扎头发的时候，许梓然却心血来潮，把皮筋给抢了过来。 “我来帮你吧。” 那个时候的许梓然说出这句话来，没有任何企图，纯粹只是闲的无聊而已。 而裘郁柔也做不出过来抢这种幼稚的事，只深深看了许梓然一眼，便点了点头。 现在再去回想裘郁柔的表情，许梓然便发现仿佛有些微妙，但是因为是存在于自己的记忆之中，便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被自己的大脑做了什么修改。 而这次，这个npc裘郁柔也披散着头发，没有扎起来。 第99页 许梓然一边撩起对方的头发，一边看着对方的表情。 ——对方面无表情。 许梓然就好像那天一样玩了她的头发好半天，对方却连那天那样的微表情都没有，真真正正像是个机器人一般的毫无波动。 许梓然不知道自己该失望还是该高兴，她松开手，嘆息道：“果然只是模拟出来的一个没有感情的形象么？” 听了这句话，npc裘郁柔照样没什么反应，对方开始例行询问自己一些相似的问题，最后总结说：“……会对所有模式进行细微调整。” 这么说完之后，她又说：“鑑于不标准睡眠次数太多，将被进行强制深度睡眠三小时。” 话音刚落，许梓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脚下一轻，再回神的时候，已经掉在了一张床上。 因为床面柔软，她没有站住，立刻失去平衡快要跌倒，于是情不自禁地拉了下身边的“裘郁柔”，于是两人一起滚倒在了一张巨大的有些离谱的床上。 反应过来的时候，许梓然趴在“裘郁柔”的上方，腿跨在她的腰上，单手撑着对方脸边上的床面，简直是后世流行的“床咚”的姿势。 虽然刚刚确定了对方不过是个虚拟创造物，许梓然还是忍不住有些脸热。 这大概是因为对方毕竟还是长了张和裘郁柔一模一样的脸，而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有些旖旎心思许久了。 她正准备不好意思的站起来，身下的“裘郁柔”却基于这样的姿势抓住她的手臂又勾了下她的腿，下一秒，两人的姿势掉了个位置，“裘郁柔”从上方俯视着许梓然，按着许梓然的肩膀，用一种毫无波澜的平静的语调说：“睡觉。” ——餵这种话就算面无表情的说出来也有点过激了好不好！ 更别提，“裘郁柔”居然没有下床，就在她的边上仰面躺了下来，双手交叠于小腹之上，安详地像个圣女一般地闭上了眼睛。 许梓然一脸见鬼地看着她。 于是裘郁柔又睁开眼睛，说：“睡觉。” 许梓然：“……” …… 在现实世界睁开眼睛的时候，许梓然还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冲击。 还是不得不感慨一下，玩果然是系统会玩。 天刚蒙蒙亮，许梓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出了一身地汗，刚想起床去洗个澡的时候，她旁边床上的裘郁柔却翻身而起，坐在了床沿上。 许梓然吓了一跳，正想着难道自己刚才出了什么大动静把裘郁柔吵醒的时候，便看着裘郁柔轻手轻脚地穿了拖鞋，站起来往浴室走。 裘郁柔连浴室的灯都没开，看起来是为了避免吵醒来而准备摸黑做事，许梓然便干脆开口道：“开灯吧，我已经醒了。” 裘郁柔便回过头来，轻声道：“你也没怎么睡好么？” 许梓然莫名有些愧疚，按照原本的道理来讲她肯定是没怎么睡好的，但是因为有了惩罚空间的那三个小时补充，她现在是一个睡眠充足精力充沛的状态。 这么一来，许梓然有种自己开了外挂的感觉。 ……不过讲道理，她确实是开了外挂啊。 她含糊道：“也还行，你没睡好么，现在是准备洗个澡么？” 裘郁柔摇了摇头，思索了一下，又点了点头：“嗯，洗个吧。” 裘郁柔洗澡的功夫，许梓然打开浏览器，看了下之前发的那个帖子。 过了一个晚上，那边已经多了很多回复，然而许梓然一路看下来，一半是抬槓，剩下的则是开始帮她补充设定—— ：奖励值随着攻略人数的上升以指数增加比较好吧？作为一篇种马文这样更慡一点。 ：我觉得还可以增加点可以窥视人心那样的功能，一定会更有爆点。 ：可以窥视人心就有点过头了，你之后要怎么圆啊你都可以看见人心了还暧昧，那不人渣。 ：种马文你还要在意这些细节？ ：楼主没说是种马文啊ls自己加的内心戏太多了吧。 …… 许梓然：“……” 搞什么啊，看来节奏彻底被一楼带坏了，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在试梗。 许梓然在心里啧了几声，将回复看到最后。 结果在最后一楼，有人说—— ：如果仔细去分析楼主给出的可能性的话，我觉得这是个相当成熟的ai，没有人这么觉得么？ 许梓然的视线在这里停顿。 ai——人工智慧么…… 许梓然再次刷新之后，看见了对方的补充—— ：只要给ai加上限制的话，制造出这样的一个系统不是相当理想的一种成果形式么？它有着足够的能力去分析情况，但是最后还是受到控制者——即人类的控制…… 接下来对方开始长篇大论地说一些他的人工智慧构想，许梓然看下来之后，又回到了对方开头说的那句。 ——我觉得这个是相当成熟的ai。 许梓然若有所思。 这个时候，浴室的门被打开，裘郁柔走出来说：“你要不要洗澡啊。” 许梓然本来就想洗澡，于是先进去沖了个澡，出来之后，却看见裘郁柔开了床头灯，正在看书。 她忍不住开口道：“你昨天不是没睡好么，现在时间还早，就干脆再睡会儿吧。” 裘郁柔摇头：“没什么睡意。” 这个时候，许梓然的脑海中出现了之前在惩罚空间的那一幕，于是好像是接收了某个提示，许梓然走过去走到裘郁柔的床边，将对方的书拿走放在床头柜上，然后看着对方的眼睛，坚定而严肃地说—— “睡觉。” 这么说完，推攘着裘郁柔让她进了被窝，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第九十七章 奇怪的是，好像真的瞬间变得安心起来。 裘郁柔想。 那些折磨她的梦境和令她辗转反侧的思绪在这一刻全部都消失了，于是她心中坦然平静，只感受到许梓然的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本那些沉重的枷锁中和了席捲而来的热情，于是反而平静下来，沉淀下来。 如果许梓然叫她睡觉的话，那就睡觉吧。 裘郁柔闭上了眼睛。 许梓然轻拥着裘郁柔，大概过了十秒之后，她意识到此举不妥。 虽然惩罚空间里的裘郁柔用这个举动让自己成功睡着了，但是谁知道里面是基于什么原理，自己做同样的事，应该会让裘郁柔心浮气躁莫名其妙紧张至极吧？ ……毕竟自己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 但是望向裘郁柔的面孔的时候，许梓然却发现裘郁柔呼吸平稳，居然已经睡着了。 许梓然：“……” 大脑在一秒之中怀疑了一下自己魅力值，随后许梓然就想：裘郁柔一定是累了。 她一定很累很累，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那么快睡着。 想到这，许梓然情不自禁地露出心疼的神色，她的手轻抚了下裘郁柔的肩膀，然后觉得自己应该跳下床去，不要打扰裘郁柔的睡眠。 然而等想把手抽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被对方紧紧抱在了怀里，虽然也并不难抽出来，许梓然却担心自己抽出来了会把裘郁柔吵醒。 毕竟自己稍微动一下，裘郁柔就皱一下眉头，而许梓然也知道裘郁柔和田佳琪可不一样，田佳琪睡着的时候可以跟死猪一样在她放摇滚音乐都不醒，裘郁柔的睡眠却很浅。 也不知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是不是个玄学，总之许梓然刚想起田佳琪，门口就传来田佳琪的声音：“……她们醒了没有，要不要敲门？” 许梓然心都紧了一下，抬着手想要不要去堵裘郁柔的耳朵。 许梓然又听见夏倩的声音：“醒了的话应该去吃早饭了吧，我们可以下去看看。” 田佳琪就说：“也是，可能已经下去了，孜然最近起床很早。” 这么说着，似乎是要下楼了，许梓然看着裘郁柔微微皱起的眉头随着声音的消失而渐渐平息，松了口气。 然而她这口气刚到嘴边，门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田佳琪：“哎等一下，我好像忘记带手机了，你记得我昨天把手机放在哪了么？” 夏倩：“我不知道啊，你昨天不是很晚还在发简讯么……” 因为外面动静太大，裘郁柔发出一阵呢喃，许梓然连忙伸出手，用手掌把对方的耳朵捂住了。 薄薄的耳垂有些冰凉，抵在手心上像是带着露水的早春的花瓣，于是许梓然的指尖情不自禁地开始颤抖，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伸手捂耳朵的姿势就好像是抱住了裘郁柔，许梓然便能正面看见裘郁柔闭着双眼的脸庞，在清晨透过窗帘的橙色的阳光中像是加了层滤镜，于是更有种时光轻缓的味道。 她看了许久，等反应过来可以把手放下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早就没有了声音。 她毫无睡意，却又不能动，因此便僵着身体维持着这个姿势。 按照道理来讲，这实在很容易身心俱疲，而许梓然又向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能忍受委屈的人，然而莫名其妙的，她就这样僵着，直到阳光越来越白，外面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在某个时刻，终于有人敲响了门。 田佳琪敲着门问：“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呢，不会还没醒吧，我们可准备走了。” 许梓然本来是在发呆，等反应过来要去捂裘郁柔的耳朵的时候就已经晚了，这个动静令裘郁柔直接睁开了眼睛。 刚从睡眠中醒来的眼睛似乎蒙着一层朦胧的水汽，浅褐色的虹膜温柔的令人的心变得柔软。 裘郁柔先是定定地看着许梓然的面孔，随后像是没反应过来，又眨了眨眼睛。 许梓然莫名有些尴尬，开口道：“他们催了，我们起床吧。” 裘郁柔的脸就红了起来，她慢慢松开了抱着许梓然手臂的手，慢吞吞地翻了个身——然后把自己的头埋进了被子里。 许梓然：“……” 许梓然本来觉得好笑正要笑，但是很快自己的脸也红了起来，她醒得早又没有睡回笼觉，因此从早上饿到现在，肚子便“咕噜噜”叫了起来。 许梓然捂着肚子翻身下床，看见裘郁柔从床上直起身，看着她说：“你刚才没睡，现在一定很饿吧。” 第100页 许梓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倒是没觉得，但是肚子自己好像觉得很饿。” 裘郁柔便嗤地笑了一下。 她从书包里拿了个蛋糕递给许梓然，然后连忙起床洗漱去了。 许梓然也穿了衣服，去制止一直敲门的田佳琪了…… …… 如果说在没有回到高中以前，许梓然对高中时代还有着相当的遐想的话，当真的处在这个阶段的时候，反而和过去一样，也不过觉得时间一天天过去，寻常的像是白开水一般。 虽然比起上辈子，她已经做了很多的事，但是细化到每一天的时候，似乎也没什么。 进入高二下学期以后，就已经颇有些为高考做准备的倾向，许梓然在寒假的时候又见了樊一嘉一次，对方正在首都进行艺术考的进修，回家只是来拿东西，顺便把大家叫在一起聚一聚而已。 而许梓然惊讶地发现，再一次见面的樊一嘉居然成熟了很多——至少在许梓然的定义中，比以前五年后的她都还要成熟一点。 要说写具体的例子，也不过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但是放到整体上，便有种她没有以前那么咋咋呼呼的感觉。 最明显的一点，提到罗霏霏的时候，对方居然能沉住气一点情绪都没有显露，就好像提起了一个没有什么关系的人。 每个人都在发生改变。许梓然想。而所有事也在发生改变，或许自己会更快地失去先知这个优势，因为所有事可能最后会发展到和原有的未来全然不同的方向。 这么一想，便有了很多的紧迫感，当得到最初的利润之后，许梓然决定将鸡蛋分开放在不同的篮子里，于是又开始往实业方向发展，这么一来，便有了时间不够用的感觉，于是许梓然开始把歪主意打到了系统身上。 一般来说，系统会在一些很无聊的事上给出惩罚，比如说作业没做完，睡觉没按时睡，工作工作到了太晚，于是许梓然干脆利用这些事犯错，进入惩罚空间，于是便凭空多出来一些时间，让她可以处理一些事情。 虽然她这么做的时候，明明应该没有感情波动的npc裘郁柔，会露出一种谜之无语的神情——嘛，这大概是她的错觉。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似乎在每一刻都在发生着变化，不知道在哪一天，或许就在她们在操场上放风筝的那一天，裘郁柔的身高就过了一米七三，许梓然一边满意自己比上辈子高，一边却又愤恨为什么连裘郁柔都眼看着要比上辈子高。 再有一天，田佳琪突然宣布和张轩交往，令正在喝可乐的许梓然喷出了一口可乐。这场交往大概持续了三个月，只不过还横跨了一个没怎么见面的暑假，便在开学后夭折，两人却都不说原因，继续做着同学朋友，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许梓然倒是想问原因，因为她觉得田佳琪和程浩言交往都正常，为什么会是张轩呢？可是问起来，田佳琪便只说只是出于无聊，反而显得一直问个不停的许梓然像个八婆，因此许梓然也不问了，只在心里感慨着：自己已经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流行趋势换了一波又一波，却越来越辣眼睛；流行电视剧播了一集又一集，许梓然从来没有看过，却也能在别人的讨论中搭上一句话——虽然这些话经常被吐槽像是老年人的感慨。 这样充实的日子之中，又过了几个短暂的假期之后，一转眼的某一天，老师居然告诉他们，可以研究志愿了。 许梓然一脸茫然地问：“什么，我们已经要高考了么？” 田佳琪：“……你是不是傻了。” 许梓然揉了揉脑袋，她之前和李露岭他们研究了一个新的企划，因此这几天睡眠靠的都是惩罚空间里的强制睡眠。 虽然按照道理来讲那就是深度睡眠，但是大概是因为还是和正常睡眠不同，因此有些不得劲，没什么事的时候就想发会儿呆。 她按着太阳穴，问一边的裘郁柔：“你保送的事弄得怎么样了？” 她依稀记得裘郁柔这一回因为竞赛奖项的原因得到了好几所学校的保送名额，虽然没有她上辈子那所医学院的，但其实也都不分伯仲。 裘郁柔一边翻物理书一边说：“我拒绝了。” 许梓然先是“哦”了一声，随后瞪大了眼睛。 “什么？你就这样拒绝了？不是，就算拒绝也没必要拒绝的那么早吧？” 许梓然是真的想不明白，难道说裘郁柔那么坚定地就想考那个医学院？ 正想这么问的时候，裘郁柔说：“有什么可拖的，反正最后我要和你考一个学校。” 裘郁柔这话说的理所当然，许梓然却情不自禁露出惊讶的表情，同时脱口而出：“为什么要这样？” 话音一落，她暗想：阿西吧！糟了。 第九十八章 果然，就算是裘郁柔，也觉得很伤心。 之后虽然许梓然说了很多话补救，但是对方显然露出失望的目光，并且沉默下来。 其实对于裘郁柔来说，并不是她那么容易就生气了，而是因为就算在后面补救的话里，许梓然仍然透露出一种并不赞赏她和她读一个学校的意味。 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实际上，在前些天她拒绝那些学校的时候，她的妈妈就已经跟她说过这些事。 沈飞瑶同样并不赞赏裘郁柔目前的决定，哪怕她现在已经基本接受了女儿喜欢同性的事实，也仍然不觉得裘郁柔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 又或者说，就是因为站在一个更理解的角度，她认为裘郁柔为了此时的感情而放弃之后的可能性的做法是不可取的。 这导致稍有缓和的母女关系再一次不欢而散，裘郁柔对沈飞瑶的想法嗤之以鼻，但却不能不在意许梓然的想法，但虽然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得搞清楚许梓然的想法，感情上确实受到了某种程度的打击。 她本来以为许梓然会很认同自己的想法，当许梓然表现出相反的态度的时候，裘郁柔难免患得患失地想，对方是不是因为不想和她在一起，又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于粘人。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裘郁柔稍稍放宽了距离，因此展现出了一种稍显冷淡的态度。 大概因为平时确实亲密，因此表现出来之后就相当明显，围观了此事的田佳琪便发出这样的感慨：“鱼肉想和你一个学校唉，你居然还不愿意，真是无情。” 这个时候是晚自修结束之后，许梓然眼看着裘郁柔飞快地整理好了东西然后不见了踪影，连说句阻拦的话都来不及，而田佳琪走上前来摇头嘆息着说：“走，和我去社团教室拿点东西？” 拿东西是假，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嘲讽她是真，许梓然总觉得田佳琪越来越会说风凉话了：“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而已，我选择的学校可能会不适合她。” 田佳琪便说：“你这就没意思了，哪对情侣现在不是黏黏糊糊的不想分开，你想的那么现实干什么。” 许梓然觉得这还是风凉话，斜眼瞥着田佳琪，直到对方耸了耸肩道：“好吧，那你准备考什么学校？” “h大。” 田佳琪浮夸道：“名校啊！为什么不适合裘郁柔？” 许梓然便认真地说：“因为裘郁柔想当医生。” 相处越久，许梓然越知道，裘郁柔上辈子的选择并非是出于逼迫或者随波逐流，她的书柜里有满满的关于医学的书籍，她的偶像是心脏外科的泰斗，她喜欢这个职业，喜欢这个身份，因此这也是她喜欢的选择。 如果上辈子她总算有了这样一个喜欢的选择，那么没道理这辈子她反而无法做到。 许梓然看着田佳琪，一本正经地说：“虽然很不要脸地说，她跟我在一起可能很开心，但是我希望她能做更多开心的事情。” 大约是许梓然的语气实在太过于认真，田佳琪都忘记调侃，然后怔怔地看着许梓然。 如果一个人有所爱之人的时候，原来会是这样的表现么？ 一种奇怪的思绪就像是藤蔓一般在心中疯狂地生长，很快就覆盖住了整颗心脏，令人无法分辨，现在在胸腔中剧烈跳动的，是原本的心脏，还是生长而来的藤蔓。 田佳琪缓缓地点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回答什么：“哦……原来是这样。” 而此时，站在门口的裘郁柔，望着自己的月光拉长的影子，微微垂眼，陷入沉思。 三天前和沈飞瑶的对话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你可以去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但是在此之前，你要先过好你自己的人生。” 这句话似乎很有道理，但是由沈飞瑶说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因为对方就是自以为过好了人生，实际上乱七八糟的典型。 于是因为这个话题而剑拔弩张的裘郁柔便直言道：“您难道不是应该最清楚，自以为过好的人生可不一定好么。” 沈飞瑶倒吸一口冷气，以前的女儿可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她深深的觉得自己乖巧的女儿被许梓然给带坏了。 “柔柔，你最好冷静下来再来听我说的话，你会想明白的。” 裘郁柔听了这话，更想不通了：“可是我现在就很冷静，你又是为什么觉得我不冷静呢？” 沈飞瑶便说：“凭你现在居然在这里反驳我。” 裘郁柔哑然无语，因为她居然觉得沈飞瑶说的对，因为假如她冷静到心里早已经有了决断，她确实不会再在这里多费唇舌。 裘郁柔陷入沉默，沈飞瑶便也整理心情，开口道：“许梓然是个有野心的人，你看着她现在所做的事情和所花的精力，就能看出这件事情，你现在可以就这样陪伴着她——我知道你很聪明，想必你什么都能学会，但是你难道不应该静下心来想想，你想想，假如说你遇到一个人只是追随你的脚步只是在复制你的一切，你会喜欢她么？” 沈飞瑶望着裘郁柔：“你不会喜欢她的，我们所能真正喜欢的，是一个平等的人，一个有着自己的特质的优秀的人——你再想一想吧。” 虽然当时似乎在某一瞬间有所动摇，但是裘郁柔很快认为这动摇不过只是错觉而已。 相比起沈飞瑶说的东西，明明在爱情里异地恋才更被大家所诟病。 然而当她站在门外听着许梓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开始清晰地回放沈飞瑶所说的所有话，她的心中涌现出一些奇异的无法分辨是正面还是负面的想法，这想法将所有观念与回忆重组，令她原本骚动不安的内心终于沉静下来。 第101页 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这些天她都非常不安而躁动。 也就是说，她确实很不冷静。 现在想来，不冷静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潜意识中她确实在挣扎煎熬，虽然她以为自己意志坚定。 她长长嘆了口气，迎着月光走下了楼…… 教室里的许梓然对着田佳琪说：“……从人生的角度考虑是这样没错，但是讲道理，我当然也不想离开鱼肉啦，一想起异地我也很煎熬的好不好。” 田佳琪嗤之以鼻：“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许梓然翻了个白眼，道：“东西拿好了没有，快走了，我要去看看鱼肉的车还在不在车库里……” 这天晚上许梓然最后确定裘郁柔是先走了，而第二天，她确定裘郁柔——可能确实是生气了。 当然许梓然总觉得回忆前世今生，都没有特别确定裘郁柔生气的时候，但是曾经确实也有几次，裘郁柔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完全不搭理周围的一切——就好像是现在的表现。 那个时候许梓然觉得裘郁柔是在思考什么学术问题沉浸其中，但是这一次联繫前情，许梓然开始想这是不是就是裘郁柔生气的表现。 因为到了第二天，裘郁柔还是一脸梦游一般的神情，并且对她爱撘不理。 许梓然都没有心情做题做企划了，在晚自修的时候得空就瞅一眼裘郁柔，想看看对方在做什么。 第一眼的时候，裘郁柔在托腮望着黑板发呆。 许梓然用手指戳了她一下，说：“鱼肉老师在看你呢。” 讲台上的老师便说：“许梓然你干嘛呢。” 许梓然：“……” 第二眼的时候，裘郁柔拉了耳机出来听音乐，那衣袖挡住了耳朵，拿着笔在手指上转。 许梓然没话找话：“鱼肉，你这样听音乐会被老师发现的。” 老师：“许梓然你第几次了啊，别打扰别的同学！” 许梓然：“……” 许梓然开始惆怅地做题，在做到一道阅读理解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写到—— 表达了不可名状的忧伤和后悔，我想知道鱼肉现在在想什么。 这么纠结着晚自修的第一节就结束了，许梓然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偏头看着裘郁柔面无表情地侧脸，直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打了她的背一下。 这一下打得还挺重，许梓然霍地回头，看见原来是一个拳头大小的透明胶球，砸在她背上了。 这透明胶球分量可不清，许梓然本来心情也不算好，此时脸色一变，捡起来怒视周围道：“谁干的！” 众人纷纷噤声，目光齐刷刷望向一个人。 果然是班上最会捣乱的那个人。 许梓然便挂着笑容，颠着手上的透明胶球说：“我并不是生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乱扔这个东西，可是很危险的……” …… 口头外加动作教育好小朋友之后，许梓然回到座位，又看了裘郁柔一眼。 这一看之下，大吃一惊。 自己的试卷正被拿在裘郁柔的手上，而裘郁柔看着那道写了一行的阅读理解，许久之后，将目光投在了许梓然的脸上…… 第九十九章 教室里其实并不算特别吵闹。 虽然也有向来调皮的那几个追逐玩笑，但是大概是因为临近高考，大部分人还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真看书做题。 所以虽然裘郁柔说话的声音不重，还是能清晰地传到耳朵里。 “……所以，你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咯？” 说起来，虽然或许是因为相处时间密集，很难觉察到每一天的改变，但是在某些时刻，还是能够突然发现，抽长了身形的裘郁柔已经变得更加成熟和内敛。 虽然许梓然能够确定自己已经比以前更能够确定裘郁柔在想些什么，但是在某种程度上，裘郁柔反而带给许梓然更多的不确定性。 大概正是因为已经足够熟悉，当对方突然做出与众不同的举动的时候，反而更加令人充满疑惑——当然也有可能是关心则乱。 总而言之，虽然裘郁柔的语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许梓然听到这个话的时候，还是有一些慌乱，还有一点尴尬。 你在纸上写了和对方有关的自己的心情，还被对方听到了，就算关系亲近，当然也会尴尬。 许梓然坐到位置上，低声道：“那你说嘛，你在想什么。” 声线拉长，像是在撒娇。 于是声音一发出来，许梓然就吓了一跳。 裘郁柔显然也是一愣，随后却什么都没说，拿起笔开始自顾自做题。 许梓然被钓的不上不下，自然想追问，然后刚准备用手拍一下裘郁柔的肩膀，头顶上便降下来一道阴影，英语老师沉声道：“……所以许梓然同学，你就一定要打扰认真学习的同学么？” 许梓然：“……”老师你听我解释。 最后这件事以许梓然被英语老师叫到隔壁空半办公室教育了半节课作为结局，教育完回来之后，裘郁柔倒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只不过还是面无表情，好像就是确认了一下她活着回来了，就又把头低了下去。 许梓然只好一眼不发地坐回座位，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一眼裘郁柔——因为英语老师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估计她要是再跟裘郁柔有一个眼神交流，就会被拎出教室。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自修下课，许梓然觉得自己身心受创，心力交瘁。 幸而这个时候裘郁柔终于对她开口道：“呆会儿我们去社团教室，我跟你说一下我在想什么。” 这话不啻于天籁之音，一下子给了许梓然一些精力，她连忙整理好东西，跟田佳琪说了声今天要留晚一些，便追着裘郁柔走了。 田佳琪眼看着许梓然急匆匆走了，才“哦”了一声，慢吞吞理好了东西，和程浩言张轩走出教室，到了楼梯口，看见了等着他们的夏倩。 夏倩从高三上学期起也开始骑自行车，大概是因为觉得晚上的公交车班次太少，实在太挤。 见今天许梓然裘郁柔没在，她便问：“她们又有事？” 许梓然和裘郁柔经常小团体活动，夏倩基本已经习惯了。 田佳琪便说：“大概是破镜重圆吧。” 夏倩道：“她们什么时候破镜过。” 田佳琪玩笑道：“也是，大概是因为我希望他们破镜，所以才这么说起来吧。” 话是这么说着，因为语气里带着笑意和调侃，似乎也不太认真，众人都没有当回事，而是很快转移了话题，结伴下楼了。 只有夏倩看着田佳琪的后脑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回家的人潮很快在校园里褪了个一干二净，人声渐息，夜幕之下的校园渐渐陷入宁静，只有间或有几个教室还亮着等，看见二三学生。 许梓然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腿上，像是个小学生似的看着倚在床边的裘郁柔。 她本来倒是对裘郁柔说的事有些猜测，毕竟无非是认同或者不同意，但是现在因为裘郁柔一脸高深莫测地迎着夜风久了，反而不确定起来了。 现在的感觉还真有点小学生的时候挨老师训的感觉，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不知道老师会怎么怪罪。 半晌，因为裘郁柔还是不说话，许梓然担心回家晚了危险，终于还是先开口道：“关于昨天那件事，其实我不是那个……” “你就是那个意思吧。”裘郁柔难得地打断了许梓然的话。 许梓然目光游移，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知道如何打圆场如何把话说得好听，但是在裘郁柔面前的时候，又不知道那样说有什么意义。 于是终于还是沉默，只看着裘郁柔，露出像小狗似的可怜兮兮的目光。 裘郁柔看着这个目光，忍住了几乎就要抬起的嘴角。 说起来，有时候做这样的事，似乎还挺有趣的嘛。 这是不是就是书上所说的情趣呢？ 这么想着，裘郁柔开口道：“其实我最近想了很多事情，只不过之前还没有整理成型。” 许梓然正襟危坐：“那现在整理成型了？” 她心中估摸着，既然系统没有提醒目标人物不开心，想必裘郁柔现在的心情并不算太糟，至少没有她的表情看起来那么严峻。 裘郁柔望着窗外，开口道：“继续这样下去，我会不会成为你的陪衬呢。” 这话裘郁柔云淡风轻地开口，许梓然却惊得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你怎么会这样想？” 裘郁柔说：“可是你也是这样想的不是么，如果我继续跟随着你的脚步，我最终最好也不过只是能成为你的陪衬。” 许梓然立刻否认：“绝对不是！” 因为太过于激动，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前一步走到裘郁柔的面前，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能确定裘郁柔说的话是不对的，自己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因为从未想过裘郁柔会抱着这样的想法，一时被冲击的大脑空白。 ——裘郁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想的呢？还是说，对方一直持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自己没有觉察到？ 光是这样想着，许梓然就又是着急又是心疼。 裘郁柔明明是天之骄子，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 许梓然努力理清着混乱的大脑，斟酌着语气道：“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希望的并不是你有更好的发展，而是希望你去做你真正喜欢做的事。” 老式的灯泡发出滋滋的声响，渐渐开始炎热的天气里，连夜晚的风都是无法剥离的暑气。 裘郁柔站在飞舞的窗帘的阴影处，难以看清楚表情，于是许梓然只好将眼神下移，落在对方的肩头，然后是背在身后的双手。 于是虽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又上前一步。 然后她听见裘郁柔说：“再过三个月，我就成年了啊。” 许梓然：“？？？” 这个话题没有转的有点快么？ 裘郁柔又说：“你成年就要到上大学了呢。” 许梓然：“……” “那个时候说的话，还是算数的吧？” “……” 这个时候，就算许梓然想装傻，这话说的也实在太明确了。 第102页 但是她还是没想明白，话题是怎么从刚才那么郑重的方面转变为这个的！ 许梓然开口道：“那个，这个事还有一阵子的啊。” “现在想想，你当初指的应该是我成年吧？” 许梓然受不了了，她的鱼肉才不会说开车就开车！ 她回避道：“还是我吧，不然你就犯法了啊。” 裘郁柔便问：“你难道会去告我么？” 许梓然：“……” 不对，这情况不对劲。 就算许梓然对原本裘郁柔的印象在明确，在这个时候，也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了。 她狐疑地看着裘郁柔，拉开了对方边上的窗帘，盯着对方的脸。 裘郁柔终于没有忍住，笑出来了。 她一边笑着想要躲开，许梓然便拉住她的手腕，道：“你在耍我？” 裘郁柔被抓着手腕靠在墙上，因为大笑身上都没有了力气：“我先前也是真的这样想的啊。” 许梓然抓住了关键词：“先前？”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我今天又想了一下，觉得大概是自己走进死胡同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柔和缱绻，就是往常的裘郁柔了。 那么说来，虽然现在确实走出来了，先前也真的有过这样的内心纠葛，许梓然面露后悔，因为她先前忙于自己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发觉。 裘郁柔发现了许梓然的后悔，知道自己要是继续这个话题，只会让许梓然更加后悔，于是便说：“所以我又想了想，现在的问题就是，如果指的是你成年以后我们才能更近一步，那个时候我们在异地，可怎么办是好呢？” 这么一想，竟然觉得这个问题也很值得深思，于是目光严肃起来。 而许梓然听闻此言，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妈的，到底是谁带坏了我纯洁无暇的鱼肉！ 她一边想着这，一边想着怎么先过掉这个话题，渐渐松开了手，想要往后退。 而裘郁柔却在这个时候上前一步，贴着手臂抓住许梓然的手腕，下意识将对方往里面拉。 于是两人换了个位置动作，许梓然被拉着手臂按在墙上，而裘郁柔低头看着她，一时似乎也有些茫然。 第一百章 带着暑气的夜风卷着绿叶的气息闯进教室，是熟悉的属于青春夜晚的味道。 但是要让许梓然回忆了一下往昔上辈子的青春，确定自己可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事。 无人的教室，飘荡的窗帘，老旧的白炽灯，相互对视的两人，还有—— 跳动的越来越剧烈仿佛要突破胸腔而出的心脏，和不断从后背手心冒出的带着热意的汗水。 糟糕，越活越过去了啊。 许梓然暗想。 自己难不成套了个未成年的壳子，于是连心态也跟着未成年了么？ 但是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 人本身就是容易被环境影响的动物，眼看着在年轻学生的氛围中混了那么久，心态和之前不同，也是正常的。 只不过，更大的原因，恐怕是因为碰到的人是裘郁柔吧。 仔细想想，要是别人把她圈在墙边上，她应该已经立刻毫不犹豫地把对方推开了才对。 但是现在，她不仅迟疑了，甚至还有点享受这种感觉。 心中所有隐藏的不安定和疲惫全部渐渐沉淀下来，许梓然虽然紧张，却没有惊惶——不过她还是多少有点好奇，现在出现这种情况看上去像是意外，如果是裘郁柔的话，接下来会做什么呢？ 当许梓然的目光渐渐变成了好奇的时候，裘郁柔终于回过神来，开始慌了。 作为一个单纯无知的少女——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做来着？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的表情，都快看笑了。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嘛。 是她抬手想推一下裘郁柔，结果伸手一用力之后，觉察到了什么不对。 这个柔软的质感，些微的反弹，和温热的体温—— 许梓然看着自己按在裘郁柔胸上的手，沉默了两秒，收了回来。 “意外。”她立刻解释。 而下一秒，裘郁柔伸手按着她的脑后，低头凑近许梓然的脸庞。 大概因为在教室的角落，又互相贴近，于是当对方的脸庞靠近的时候，许梓然看不清对方的脸庞，只听见了对方的呼吸，又闻到了来自裘郁柔身上的熟悉的洗发水的香味。 于是所有思维都如春日冰雪般消融，唇齿相接，许梓然碰到湿润的嘴唇，蜻蜓点水般的从她的嘴角滑过。 随后裘郁柔的声音低低地在她耳边响起：“对不起，意外。” 许梓然：“……”傻逼都不会相信这是意外好么！ 但是她偏偏只能点头，同时心里还觉得有些失落和不满足。 又只是这样蜻蜓点水的吻么……话说，裘郁柔不会是，不会湿吻吧？ 不过一想到这个，许梓然顿时又觉得自己在意yin未成年人了，她这些年连主动都不敢，就是因为这心理压力简直如影随形，以至于到了现在，好像都变成习惯了。 ——总而言之，心上就好像压着什么似的，主动不起来。 不过也就还有几个月了，估计几个月后等自己摘了这“猥亵”未成年的大帽子，心态也就能健康点了。 所以不满足也只能藏在心底，变成挠着心脏的似有若无的痒，令她当下只能立刻推开裘郁柔，令自己不至于失去理智。 她正想用自己勉强还留了一点的成年人的自制力让裘郁柔和自己早点回家，裘郁柔就开口道：“好了，很晚了，早点走吧。” 于是夜色沉沉中，两人结伴往家里走去。 …… 高三的最后时间，说快似乎过得飞快，说慢似乎又堪称度日如年。 许梓然本身倒也没有太在意这最后的时间，毕竟她经历过一次高考，也觉得先前已经足够努力，再临时抱佛脚也没有什么意思。 但是偏偏她的朋友们反而非常在意这件事，李露岭他们不仅停了她的所有工作，还让她不准再发任何社交网站信息，以至于她那些因为她是神秘开发者而关注她的关注者们有一部分开始怀疑她是不是高考生。 不过大部分还是觉得这话只是玩笑，没人会相信现在已经身价上亿的集团股东居然还要高考的。 甚至连罗霏霏都特意打了个电话过来，叫她高考千万不要紧张。 许梓然听的直想翻白眼。 本来不紧张的，这种话听多了，也要紧张起来了好不好。 几次模拟考下来，许梓然的名次有一次掉出了往年的h大分数线，那是因为那次考试她被其他事干扰了注意力，其他都比较稳定，令班主任笑逐颜开。 而裘郁柔表示目标学校变更为那所全国最好的医学院，于是老师们似乎也理解了她先前拒绝掉那么多好学校的想法，只是督促着她高考认真些，不要发挥失常。 不过显然，通常情况下，裘郁柔是绝对不会发挥失常的。 看看她那模拟考傲视群雄的成绩就知道了，这成绩都惊动了电视台，要不是学校拦着，电视台都恨不得爬进学校来採访一下。 许梓然觉得，就裘郁柔这成绩颜值，超越后来的那些所谓学霸网红完全不是问题。 夏日的闷热越来越逼人，学校的学生也越来越骚动的时候，志愿填报单终于发下来了，班主任言辞严厉地再次提醒了一下这件事的严重性，进行了两节课的思想教育，然后叫同学们拿着志愿填报表回家，和家长商讨一下要填什么学校的问题。 然而许梓然拿着表格回家以后，父母却完全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 她妈妈甚至说：“什么学校不都一样嘛，你之前不是都想好了。” 这么说的时候，还要小心翼翼地看她的神色。 许梓然哭笑不得。 在这个阶段，考生们似乎都变成了精美脆弱的瓷器，家长老师们都相信，他们吹一口重的气都能把他们给吹碎了。 许梓然也不多说什么，毕竟连繫统都在面板上挂上了高考倒计时，原本写名人名言的那栏，出现的是一些重要公式。 而许梓然也开始相信，图书馆里那本还不能解锁的历年高考，可能确实是不能解锁的。 毕竟系统连平时模拟考都要锁一下功能发一点任务，更何况高考呢。 许梓然拎着书包回到卧室，拿出志愿填报表，在桌子上摊开。 填上姓名年龄民族这种常规的之后，在学校那几栏停了下来。 h大么…… 之前说起会填报h大的时候，h大那群人对自己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因为有一部分人继续读研读博，于是他们表示到时候一定会带许梓然熟悉学校，请客吃饭，指导课程，透露考题（？）…… 这种被满级前辈带着飞的开挂感觉实在想想就觉得慡，所以许梓然简直搞不懂，为什么自己临到现在反而犹豫起来。 但是稍微想想的话，答案也就呼之欲出。 当然是因为裘郁柔。 也只能是因为裘郁柔。 许梓然想到什么，从书架上拿出一张中国行政地图，摊在了属于裘郁柔的那张床上。 是的，那之后，这张床就一直放在了许梓然的房间，而裘郁柔也会偶尔来住住。 有时候长久没来，许母也会提及要不要把床搬走，许梓然却总是摇头，要不就沉默以对，消极拒绝。 反正挤的也是许梓然自己的房间，许母也不多劝什么，只是偶尔提到一下，说那床放了那么久，柔柔倒是来的少了。 而许梓然自然也不能说，是担心裘郁柔来的次数太多，怕她们把持不住，也忧心会被看出两人的关系。 现在许梓然把地图放在床上，居然也刚刚好摊平，她拿着笔在首都画了个圈，又在q市画了个圈。 她审视着地图，在心中感慨：啊啊，果然是好远。 在一比一万多的比例尺上看起来，已经是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实际上，又该是多远呢？ 许梓然并不是没有概念的。 在后世的那种交通下，飞机也要四小时，要是天气不好碰上意外，那就更加不好说。 后来倒是开通了高铁，却还要转车，更别提现在只有火车，路途奔波劳苦了。 许梓然在两个圈中连了一线，然后嘆了口气。 她看了许久，最后拿出历年学校分数线的书，开始查q市还有什么合适的学校。 第103页 查了之后，倒是有些吃惊。 因为那边原来还有个颇负盛名的音乐学院，然后隔壁就是也属于重点大学的q大。 q大后来因为一部电影的缘故变的很出名，算得上是曾经许梓然梦想过的学校。 只不过那个时候还年轻，主要看的是那学校的环境漂亮，没想的太多，最后也就渐渐淡忘了。 现在的许梓然到考虑了下实际状况，在网上搜了一下后，发现这里的软体工程或者信息类都算强项，而且目前还在加重这些科目的投入。 许梓然面露思索，发现或许并不是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大概是因为思考的太投入，许梓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窗户上又有人砸东西。 一般会这么做的只有田佳琪，许梓然想当然地觉得是田佳琪想找自己讨论志愿的事，结果打开窗户来一看，发现对面阳台上没人。 正奇怪着，楼下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孜然，来开门。” 裘郁柔穿着件居家服站在楼下，冲着许梓然摆手，怀里还抱了只猫。 第一百零一章 许梓然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夜幕之下少女仰着头望着她，她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却似乎能够想像出那个样子，就好像电影镜头特写那样出现在脑海之中，然后留下挥之不去的画面。 她发了会儿呆，反应过来后便连忙打开房门往楼下跑，跑了一半的楼梯才回过神来自己跑动的声音太重，估计要把她妈吵醒。 要是往常，她妈一定会大声问一句“半夜三更的是想干嘛”，但是这一回她凝神听了会儿，却没有什么动静，估计是因为临近高考，她妈把火气给按下了。 许梓然便跑出院子把铁门打开。 门缓缓打开的时候，便出现了站在门口的裘郁柔。 不知道是因为出了汗还是因为夜深露重，对方的头发看上去湿漉漉的，因为怀中的猫一只扒拉着她的肩膀似乎想往她头上蹿，所以对方将注意力放在把猫拉下来上，一时都没有注意到门已经被打开。 直到生锈的铁门在打开的最后发出“吱呀”的响声，裘郁柔的目光才放到许梓然的身上，随后露出一个带着向来都带着点腼腆的笑容。 许梓然先看着对方披散在肩头的头发，目光划过对方明亮的双眸的时候，因为一时自觉无法逼视而下移，于是又看见对方因为抬手短袖上移而露出的一截小肚子，她很快把眼睛移开，将目光凝聚在对方怀中的猫上，问：“这猫怎么回事。” 裘郁柔便说：“这猫一直在你家附近啊，你不认识它么？” 许梓然当然认识。 这只猫可是这附近的猫头头，更重要的是，再过上几个月，这猫就快要死了。 当然做出一个对生命的终点的预言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许梓然现在也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不能改变。 但是一只流浪猫会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死去太难以预料了，就算它躲过了今年的车祸，谁知道以后还会碰到什么的。 毕竟连她本身都一直出于对不可知的命运的对抗之中呢。 许梓然瞅着这猫，猫瞥了她一眼，眼神颇有些不屑一顾。 许梓然：“……认识倒谈不上，算有点嫌隙吧……” 裘郁柔：“？” 许梓然觉得两人未免在门口站的太久，连忙说：“算了，快进去吧。” 裘郁柔有些踟蹰：“那能把猫抱进去么？” 许梓然想都不想就要摇头拒绝，头刚偏了个三十度的角度，就看见裘郁柔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比起怀里那只瞪着死鱼眼的猫着实可爱了一万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对比在，许梓然被萌地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动作上摇着头，嘴里却说：“行吧行吧，轻点让我妈知道了。” 不过她到底还算存有点理智，保留地说：“不过毕竟野猫，估计会跑，你可能抱不进去。” 结果野猫同志也不知道该说是配合还是不配合，丝毫没有挣扎地就被裘郁柔抱进了许梓然的家门。 甚至连进入许梓然卧室的一路上都没有叫过一声，放在过去当个侦查猫应该没什么问题。 到进了房间，这猫才像进了自己的领地似的，从裘郁柔的怀抱里跳下来，施施然就跳到了属于裘郁柔的那张床上。 地图还垫在那张床上，于是这黄猫就大爷似的趴在地图上，舔了舔爪子上的毛。 许梓然：“……” 许梓然想到自己在地图上画的线，莫名眼下并不好意思让裘郁柔看见，便拉了对方坐到自己的床上，这时才问：“你怎么那么晚过来了。” 裘郁柔拉了下粘到了脸上的头发，说：“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许梓然便看了下裘郁柔的神色，确定对方没有喝酒之后，一时间心头发热。 被一个人这样毫无保留地在意着，是一件毫无疑问的美好的事情。 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所喜欢的人。 如果需要给出幸福具体的形容的话，许梓然想自己会给出这一刻的情境。 于是内心虽有千言万语，也不知道如何说出口，只好说了句：“你快去洗个澡吧。” 裘郁柔连忙点头。 她自己当然也并不希望把那么糟糕的状态展现在恋人面前。 裘郁柔去洗澡的时候，许梓然便想把那只猫给赶下床，然后她一靠近那只猫，那猫便开始一边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一边恐吓她，许梓然害怕被挠，又害怕搞出什么太大的动静把她妈妈引上来，因此束手束脚了半天，不仅没有成功，反而出了一身汗。 她倒是被燃起了斗志，不服输地直起身，最后决定去厨房拿点小鱼干来引诱它。 然而当她下楼再上楼之后，却看见裘郁柔坐在床沿上，展开了那张地图，正在仔细地看着。 那猫已经跳到了书桌上，蜷着身子把头缩在怀里，似乎开始睡觉。 直到许梓然把房门关上，它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许梓然——手上的小鱼干。 许梓然却顾不上她了，她满脑子在想，以裘郁柔的聪明程度，想必看着那张画了圈圈和线的地图，就应该知道她都设想了些什么了。 这本来倒也没有什么，但是许梓然总觉得，明明对于自己来说只是设想的某种东西，大概会令裘郁柔非常动容——就是这样的情况，令她莫名觉得不好意思。 果然裘郁柔顶着滴着水的头发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眶已经略微有些发红。 半晌，对方开口道：“你自己说着要让我先想自己的人生，自己怎么就开始迁就我了呢。” 许梓然抿着嘴憋了好久，直到那只猫先憋不住开始跳过来蹭她的脚，才开口道：“不是迁就你，是在迁就我自己。” 这样说出口之后，接下来的话反而没有那么难说出口了，于是她又继续道：“因为我还是希望能离你近些，所以想尝试一下是不是能有更多的可能性。” 话音一落，那猫忍不住发出“喵”的一声，而裘郁柔看着许梓然的眼睛，一边泪光闪烁，一边却笑了出来。 第一百零二章 许梓然正因为裘郁柔的这个带泪的笑容而发呆的时候，手背忽然一痛，于是连忙回过神来，一边丢开手上的鱼干，一边往后跳了一步。 姜黄色的猫咪叼着鱼干窜到一边，许梓然一边捧着手一边觉得自己这一步跳的太重可能把她妈吵醒的时候，裘郁柔上前抓住她的手着急道：“没事吧，你是不是被挠了一下。” 许梓然便伸出手来。 灯光下手背上有两道浅浅的红痕，索性并没有出血。 许梓然去卫生间拿水沖了一下，见裘郁柔脸上担忧混杂着愧疚，瞅了眼在边上舔着爪子的猫，便说：“没事啦，皮糙肉厚。” 裘郁柔道：“你别生大黄的气啊。” 许梓然：“……” 虽然这么说着，裘郁柔还是捧着许梓然的手看了半天，又是吹又是摸的，最后忧心忡忡道：“是不是要去打个狂犬疫苗。” 许梓然哭笑不得：“你应该比我清楚啊，这猫没病就不可能传染给人，更何况连血都没出。” 见裘郁柔还是难以释怀，许梓然干脆把手抽回来，指着那猫说：“你叫我别生它的气，自己又愧疚，那我岂不是只能生自己的气？” 裘郁柔一时没明白：“这是为什么？” 许梓然：“因为我不捨得生你的气啊。” 裘郁柔：“……” 这话许梓然说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说完之后却情不自禁地臊得慌，而裘郁柔的脸也越来越红，眼睛却越来越亮。 被裘郁柔叫做大黄的猫吃完了小鱼干，歪着脑袋看着这相顾无言的两人半天，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跳到裘郁柔的床上去了。 这导致等两人回过神来的时候，这猫已经躺在床的正中央睡得打起了呼噜，一副霸占好领地的模样了。 许梓然和裘郁柔面面相觑了半天，裘郁柔开口道：“……一张床也睡得下的吧。” 理智与情感相互倾轧了一秒，许梓然点了点头，说：“嗯。” …… 灯光熄灭之后，除了视力之外的感官似乎就被不断地放大。 许梓然闻到来自裘郁柔身上的味道，听到对方浅浅的呼吸声，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为防止一时情不自禁，她想要说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然而还没有开口，裘郁柔便先在黑暗中出声道：“你还醒着么。” 许梓然轻轻“嗯”了一声。 她猜到裘郁柔会问些什么，对方当然还是会问学校的事情，因为正如她不会希望裘郁柔因为自己而做出不够好的选择那样，裘郁柔同样不会希望她做出妥协。 可是一场两个人的关系里，总是会需要妥协的。 裘郁柔开口道：“所以，你还没有填好志愿么。” 许梓然反问：“你呢？” 耳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似乎是裘郁柔缩进了毯子。 而后一只温热的手臂搭到了许梓然的腰上，许梓然很快发现自己被拦腰抱住，而后裘郁柔将脸颊贴上来，贴在了许梓然的肩头。 “我还是没有想好。”裘郁柔道，“其实我也可以报w大，它在首都，医学院也很有名。” 许梓然本来想说“千万别改自己的想法”，可是转念一想，可不是么，w大也不错啊。 第104页 她停顿的那么一下，裘郁柔道：“可是现在w大的校长是我的父亲，我总觉得很奇怪。” 许梓然：“……” 这可算是解开了许梓然的一个疑惑，就是裘郁柔父亲的身份，只不过她确实没想到，会是在这样一个情况下这么轻描淡写地被说出来的。 国家重点大学的校长一般相当于副部级，怪不得沈飞瑶虽然那刘颐真没办法，看上去也没在怕他们一家。 这事要放在常人身上，实在没什么可烦恼的，但是许梓然知道裘郁柔是确确实实地在烦恼这件事情，她大概是真的不想去父亲的学校读书，联想她的家庭关系，倒也不是不能想像。 许梓然捋了一下这个关系，沉吟着开口道：“其实选择q大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裘郁柔便说：“是什么样的深思熟虑？” 许梓然道：“q大在海边，风景比较好。” 裘郁柔：“……” 裘郁柔突然没声，把许梓然吓了一跳，结果过了约莫三秒，对方用额头抵着她的肩膀颤抖起来，同时没忍住发出了“嗤嗤”的笑声。 许梓然连忙强调：“我可不是在开玩笑的，一个学校的所在位置对大学四年的心情有多大的影响，你肯定不知道。” 裘郁柔反问：“你知道？” 许梓然当然知道，于是她冷哼一声，故作傲娇道：“反正我说的对这件事，你以后就会知道的。” 气氛渐渐缓和并变得欢愉，多天的压力终于在放下重担后变成了疲劳，于是虽然相拥而眠，却也很快没有了什么多余的想法，而是陷入了黑甜的梦乡之中。 床头的闹钟滴滴答答地走着，黑夜在云雾的漂移之中缓缓走开，房间静谧无声，猫咪原本打着呼噜小憩，却因为某一个一个细小的动静竖起耳朵并睁开了眼睛。 房门打开的那一剎那，猫便从裘郁柔的床上跳到了窗帘后面躲了起来，而随着房门的打开走进来的，是许梓然的母亲。 她深深地呼吸，看着在床上相拥的两人，抬起双手捂住了嘴巴。 但是慢慢的，她把手放下来，走上前去，掖了掖滑到了两人腰上的毯子，然后站起来，将电风扇的风速调小。 她终于还是走出房门，无声地将门关上。 黑夜仍然无声，除了在窗台上目光灼灼地扫视着整个房间的姜黄色的猫，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 许梓然最终填了q大的事情，只有几个人知道。 她担心在考试之前会有无数的人来劝她，于是干脆把这件事只透露在小范围的人当中，至于对老师，只说想要做更稳妥的选择。 虽然大部分老师都觉得她可以拼一拼，但是既然这是她自己的想法，别人也无从改变了。 时间在聒噪的蝉鸣声之中匆匆流逝，到了高考的前三天，整个高三便收拾东西放假回家。 许梓然背着一大推书从车库推出来的时候，突然想到的居然是自己回来的那个高一，看着高三的人离开时的那个场景。 这居然已经是她第二次重复同样的场景了。 她怅然回头，看见裘郁柔从身后走来，见她回头，便向她露出一个微笑。 于是怅然变作了甜蜜，她想，事情已经变得不同。 回家后许梓然认认真真看了两天书，本来准备最后一天睡个懒觉好好的放松一下，却在一大早被吵醒了。 田佳琪风风火火地跑到她的房间里来说：“大家准备最后一天去集体复习一下，快走快走。” 许梓然被莫名其妙带着到了图书馆，因为图书馆人太多，又去了麦当劳。 许梓然、裘郁柔、田佳琪、夏倩、程浩言、张轩，他们每个人都背着包到了，然而吃完麦当劳以后却没有开始复习，而是直接去了旁边的超市，决定来买点零食。 “……这也未免太任性了。”许梓然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作为一个成年人的思维来说，许梓然觉得在高考这样的大考之前最好还是不要太浪，养精蓄锐为佳。 然而当她被推攘着走在超市货架上的时候，却情不自禁地买了很多垃圾食品，甚至还在酒架前头驻足了片刻。 幸而她还记得自己是明天就要高考的人，因此摇了摇头走了过去，却听见身后的田佳琪对着夏倩说：“要不要买几瓶酒？” 许梓然连忙想要回头制止，便听见夏倩道：“也可以，等三天后考完，就不醉不归。” 许梓然便想：啊，原来是考完之后的活动。也是，虽然是田佳琪，也应该是有这种程度的自觉的。 田佳琪却把酒放回了货架，道：“那算了，考完之后我是准备通宵玩游戏的。” 许梓然&夏倩：“……” 众人买了一堆零食，凑着所有人的零花钱结帐完毕，然后抱到了田佳琪家，一部分人玩着游戏一部分人看着电视解决掉了零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说好的复习果然是意料之中的没有做，但是大家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相互告别，在绮丽的夕阳之中渐行渐远。 第二天，就是这群年轻人们，在前面二十年中会碰到的最大的战役。 虽然大家都说高考定终身，但是毫无疑问的，以后的人生中还会碰到许许多多重要的甚至更重要的抉择和努力，但是在此时此刻，这确实是一件仿佛能够改变命运一般的人生大事。 就算是许梓然这样已经回转了人生的开挂的傢伙，也忍不住有些小紧张地难以入眠。 于是作为调剂，许梓然又翻了一下系统，同时进图书馆看了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解锁的书籍。 一眼就看到的是一份新的报纸，许梓然展开来看了一下之后，先是一愣，随后一惊。 她手头上的这份，居然是2008年的报纸。 当然作为一个从未来回来的人，本来理应不应该那么不淡定的，但是这确实是许梓然第一次，在图书馆看见了属于未来的东西——或者说，是“应该”属于未来的东西。 许梓然浏览了一下报纸上的内容，发现上面确实是一些原本应该发生在08年的事情，但是许梓然分析上面的内容之后，便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些内容并没有随着眼下的某些事物的改变而改变，也就是说，这是属于“上辈子”的08年的报纸，而并不是这一世未来的报纸。 这其中的差别当然天差地别，也证明了一件事情—— ——这个系统确实是从“未来”跟随许梓然而来，而并不是重生后才诞生的东西。 第一百零三章 这是个有些绕口又很浅显的问题。 能够给出“曾经”的报纸，代表着系统有着“曾经”那段过往的储备，而并不是能够预知未来。 许梓然想通了这件事，却也没有太过于吃惊，实际上，已经这么久了，她也早就隐隐有过一些感觉了。 许梓然翻了几份报纸，很快就看见了一个在她当年也印象深刻的报导，是关于一个分尸杀人案的。 这杀人案当时在网上有很大的反响，却不知道为什么很快被压下了消息，于是有人传是凶手背景深厚，就算被查出来了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许梓然当时注意到这个新闻，是因为这事就发生在q市，并且距离裘郁柔的学校不远，于是便问了下裘郁柔知不知道些什么内情，当然裘郁柔对这种事毫无兴趣，以至于到最后许梓然也觉得自己有点无聊。 不过在这件事还没发生的时候，许梓然未免有点在意起来。 未来要就读的地区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无论如何还是值得在意的。 幸而她很快想起现在是高考前夜，就算胸有成竹，也不该想这些有的没的，因此放下报纸，突然想到了那她在几年前就看见了的高考真题。 现在她对这份真题已经释怀，毕竟就算知道真题又如何，真正的实力总会展现出来，她现在对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信。 于是有着足够的自信的许梓然来到图书馆，看见了已经解锁的历年真题。 许梓然：“……” 这一刻，懵逼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就好像有一样你很想要的东西，因为一直得不到最后你只好放弃，结果那样东西突然从天而降掉到了你的面前，比起惊喜，先是茫然。 许梓然就这样先茫然了三秒，然后立刻把真题拿了出来。 什么？她之前说了要靠自己的实力？——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抱着这样厚颜无耻的想法，许梓然打开了真题…… …… 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到第二天要出门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 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地面上缓缓渗开，濡湿了街道，许梓然觉得没什么所谓，她妈妈却唠唠叨叨地说着：“……怎么突然下雨，心情都要被搞坏了——然然啊，你千万不要被影响了。” 许梓然觉得自己绝对一点都没被影响。 她妈的焦虑一直持续到了校门口，许梓然看见熟悉的奥迪a7，然后看见裘郁柔跳下车门，跑了过来。 她连伞都没带，以至于沈飞瑶在驾驶座上挥着伞想要把她叫住。 不过裘郁柔很快就已经到了许梓然的跟前，于是许梓然用自己手上的伞帮对方挡住了雨。 她可不敢在她妈面前秀恩爱，因此只有所保留地说了句：“还好吧，不紧张吧。” 裘郁柔看着她抿着嘴，摇了摇头。 阵雨渐歇，乌云散去后，阳光被从云层之后漏了出来，就在大家纷纷收伞的这个时刻，老师宣布可以进场。 许梓然和裘郁柔都在自己学校考试，不过不是一个教学楼，一起走了一路，到了一号教学楼楼下，就准备分开。 将分别之际，许梓然还是没忍住，抓住了裘郁柔的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大概是这个氛围令人无法不紧张吧。 而在许梓然抓住裘郁柔的手之后，裘郁柔先是顿了下脚步，随后转过身来，搂着许梓然的后颈，把她抱进了怀里。 许梓然的头发已经很长，扎成低马尾束在脑后，裘郁柔的手穿过顺滑的发丝，将自己的下巴抵在对方的头顶。 于是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闯进鼻腔，令她似乎感到微醺。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只是紧紧地抱了这样一下之后，两人便很快松开，目光若无其事地相接，颌首示意后，裘郁柔转身进入教室。 第105页 许梓然这时才抬手抚摸自己紊乱跳动的胸腔位置。 两种不同的悸动仿佛互相抵消，于是她渐渐冷静下来，甚至能露出一个从容的微笑。 ——也是，怕什么，姐姐可是开了外挂的人。 许梓然坐在位置上，直到语文试捲发下来，她通篇看下来，看到只有一些细小差别的题目之后，忍不住嘴角上翘。 当然，她原本也能考出个好成绩，只不过现在看来能更成功地装逼了而已。 于是在别人奋笔疾书的时候，许梓然还抽空看着头顶的电风扇想，要是十年之后，教室里大概应该能有空调了吧。 每个奋笔疾书的背影都看上去陌生又熟悉，许梓然恍惚地觉得自己上辈子就是这个考场，甚至似乎都能回想起交卷时第一个回过头来的同学的模样。 于是这个时候她想，她的高中，居然就这样再一次过去了啊…… …… 一件事的开始总是漫长，而后却好像一转眼便过去了。 许梓然还记得自己在语文考试看见试卷之后的窃喜，再回过神来，最后一门已经考完，她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甚至有些茫然，有些荒谬地想：居然就这样结束了么？ 结束了，也就真的是结束了。 除非她再经历一次时间倒流，不然这一切就像是从高处不断奔涌向前的河水一般，不会再后退了。 许梓然检查了姓名准考证号，又反反覆覆看了三遍试卷，最后将试卷翻面，提前交卷。 ——她早就想尝试一下在高考的时候提前交卷是一种怎样装逼的感受了。 结果从考场出来后，许梓然被告知虽然提前交卷了也不能走出学校，只能现在规定区域里面呆着。 许梓然被老师一边带着灰熘熘往前走，一边听着前面老师教训道：“……就这么一次，非得提前交卷？多了这几十分钟你能咋地？看看试卷就让你这么难受？我看你以后会不会后悔……” 老师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到目的地的时候，又说：“……这次还不止一个，一个个都那么不省心，就最后那么一场了……” 许梓然抬头望去，看见了同样似乎在被教育的裘郁柔。 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然后忍不住一起露出了一个隐忍不发的笑容。 实在是不敢笑的太厉害，不然估计会被骂到明天。 老师终于教训够之后，许梓然和裘郁柔一起排排坐着，心中仿佛有千言万语，最后汇聚成了一句话—— “考的怎么样？” “挺好的。” “之后去我家玩么？” “嗯，好啊。” 这样的谈话间，不知不觉，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手心带着薄汗，交换体温，同时似乎也交换了心情。 许梓然又说：“这回我肯定考的很好。” “嗯。” “说不定比你还好。” 裘郁柔笑起来：“好啊，我拭目以待。” 在这个温柔的笑容之中，考试完毕的铃声响了起来。 连绵数天的阴雨也终于结束，云层散去，天光大开。 作为唯二提前交卷的人，许梓然和裘郁柔除了一马当先地出校门的时候受到了宛如被聚光灯笼罩一般的注目礼之外，还受到了等在门口的老师的严厉的批评教育。 但是话虽如此，高考已经结束，老师也很快放过了她们，最后还是拍着她们的肩膀，露出鼓励的笑容。 许梓然看着所有人看着她们温和又充满鼓励的眼神的时候，突然想，比起很多年以后的现实，现在确实已经是一个足够幸福的日子。 至少在这段日子里，有足够多的人给他们真心实意的祝福，对着他们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 虽然原本说好了高考之后要做的事一二三，但是基本上所有人都虚脱一般地回家休息去了。 休息之后便是回学校对答案，许梓然对着裘郁柔夸下海口，结果对完答案后，却发现自己搞不好还是没有裘郁柔考的高，因为有几道和过去不同的题目改的极其偏门，她没做出来，裘郁柔却做出来了。 对完答案后，不管结果如何，又是怨声载道，大家似乎也没什么聚的心思，因此还是差不多都回家静静。 许梓然没有回家，而是先去了社团教室，她之前已经和学妹约定好今天见面，有些东西，到了今天也该结束了。 到社团教室的时候学妹还没有到，许梓然看着这个毫不夸张地说是她一手建立的社团，禁不住感慨万千。 门口贴着随意用白纸和原子笔写的“现代轻文化研究委员会”已经打起了卷，所有漫画小说cd都准备留在教室里，算是一个社团的积累了。 教室的角落里放着各种各样的奖状奖盃，大概为了展示大家对此的毫不在意，比起漫画小说之类的，都已经积起了灰尘。 许梓然看着这所有的东西，眼前闪过过去的一幕幕，还能够想起来，在他们刚打开这间教室的时候，纷纷扬扬飞舞起来的尘土。 这一辈子，似乎真的已经改变的足够多了。 但是没过几天之后，许梓然就发现，得到改变的事物，远远比她想想的要多得多。 就好比几天之后，她终于意识到，她妈妈似乎发现了她和裘郁柔的关系…… 第一百零四章 大概就是在出成绩的那天，许梓然发现她妈妈的反应有点奇怪。 先是早上的时候，她突然问了句：“今天出成绩了吧，你要出去么？” 许梓然一头雾水。 查成绩明明可以电话查询的，为什么她要出去？ 于是她摇了摇头，说：“算了吧，天那么热。” 她妈接着说了句：“你难道不想知道柔柔的成绩。” 许梓然没有多想，回答：“没关系，她会打电话给我的。” 她妈就没有再说什么。 而许梓然一直到了下午，才转过味来想到，她妈不管是说这话的表情还是说这话的内容，都仿佛有点不对。 许梓然并不算敏感的人，但毕竟在外面混久了，这种程度的察言观色还是有的，但是这个时候她只以为她妈是在好奇裘郁柔的成绩，毕竟裘郁柔以往的成绩都好到比较夸张。 到下午的时候，情况就比较诡异了。 她妈妈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脸色黑的仿佛乌云压顶一般，许梓然不知所以然，还说了句：“你别那么严肃啊，我没骗你我真的考的不错。” 许母只点了点头。 许梓然又不是第一次高考的人，她还记得上一次她的成绩比这次差很多，很也焦虑很多的时候，她妈都不是这个反应。 难道说，因为她表现的太轻松，所以她妈替她紧张起来了？ ——这没有道理啊。 许梓然在厨房切了个西瓜，正切着的时候手机上来了个电话，是裘郁柔的。 裘郁柔在电话里也没说什么，就是问了下是不是今天查成绩，又问到时候查完成绩要不要大家一起出去吃顿饭。 许梓然先是准备答应，后来转念道：“反正本来就要班级聚餐的，有什么事那个时候说好了。” 裘郁柔在电话那头轻声说了句什么，许梓然没有听清，就“啊？”了一声。 裘郁柔就稍稍提高声音道：“可是我想要见你啊。” 这话说出来显然鼓足了勇气，因此话音一落，就没有了声息。 许梓然几乎可以想像裘郁柔在电话对面脸红成一片的样子，因为她自己也差不多。 于是她咳嗽了一声，道：“嗯，我也想啊，那我们晚上见个面吧——我去你家？” 裘郁柔说：“真的？” 许梓然笑起来：“这哪有什么真的假的。” 但是这话说完之后，她就想起什么，开口道：“要不还是你过来吧，我妈今天心情不太好，我担心她不希望我出门。” 话音刚落，突然有人在她耳边开口道：“然然，你跟我出来一下。” 许梓然吓得手一抖，手上的水果刀掉在了砧板上。 她不顾手上还有着西瓜的汁液就拿手拍着胸脯，声线都变了：“妈，你吓了我一跳。” 她妈没什么反应，瞥了眼她手上的手机，说：“还要打多久？” 许梓然被她妈的眼神盯得莫名心里发慌，说了句“回头聊”便挂断了电话。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某种出于血缘上的直觉，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也实在是因为，她所隐瞒的事情里，值得让她妈在知道后露出这样的表情的，也只有一个。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心中的设想和真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的心情，是全然不同的。 不可控制的，许梓然的后背冒出了冷汗，她抬头看着自己母亲的面孔，却觉得自己看着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人。 ——她并不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心情。 很多年后她的母亲也是这样看着她，用厌恶的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不结婚你根本是不正常的，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噁心我？” 如果连不结婚都已经被归为了不正常……那么现在呢？ 她是不是，真的知道了呢？ 许梓然思绪回转，神情却是沉着的，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要是过分激动或者反应太大，反而会挑起她妈的情绪，这是多年后长期的经验，于是她只故作镇定道：“怎么了，出去干什么，我先把西瓜装一下吧。” 许母仿佛想开口说什么，但是张口欲言了半天，最后还是只是点了点头，转身道：“那你快点出来。” 许梓然拿着西瓜装盘，发现自己的手正在抖个不停。 她发誓自己绝对没有什么隐性帕金森的毛病，可是就算她用左手捏住右手的手腕，得到的结果也不过是两只手一起抖个不停。 于是她不得不承认，她正在感到害怕。 时隔多年，她再一次感受到了这熟悉的恐惧感，这恐惧感仅仅是因为，她会得到来自母亲的逼问和唾弃，并且她同样——同样绝对不能退步。 她最后双手端着盘子，直到手停止了颤抖，才向客厅走去，先把盘子放在了茶几上，随后坐到一边的另外一张沙发上，笑道：“要问些什么么？” 她的手背在身后，被压在沙发和后背之间，然后紧紧捏成拳头，修剪的干干净净的指甲却仍然能够嵌进皮肉。 第106页 许母问：“你刚才是在和柔柔打电话么？” 许梓然抬眼望着母亲，面色从容：“嗯是啊，怎么了。”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和佳琪的关系更好一点。”许母道。 许梓然点头：“没有什么更好更差啊，我跟她们俩关系都不错。” 许母抬眼：“我知道啊，女孩子之前的关系总会看上去更亲密点，就像我和你陈阿姨，从学生时代开始关系就一直很好。” “嗯是的我知道。”许梓然故作轻松地笑。 然而越是故作轻松，她越是感到沉重。 她知道，她妈果然还是有所猜测了。 就好像突然揭去了先前那层粉饰太平的外衣，露出赤裸裸的真相之后，许梓然突然觉得连现在正在虚伪应和的自己都难以忍受。 她突然有一种冲动，就是干脆再这里承认这件事情，就在这个毫无疑问地爱她却也毫无疑问地不能够了解她的人面前，大声地宣告她和裘郁柔的关系，并且告诉她，这件事情绝对无法被改变。 然后呢？——至于然后呢……然后的事情，许梓然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她或许会被赶出家门，或许会被关进房间，或许会被宣布断绝关系——这些事情，她全部都已经经历过了。 因为观念上的天差地别，这短暂的和平和和乐，终究是会结束的，这是许梓然最开始就已经知道的事情。 她尝试改变过，她对着她的母亲说过很多的话，说过很多现在看来因为超前而显得离经叛道的话语，但是这些话对于一个有着固定的观念的四十多岁的人来说，还是太过于表面和浅薄。 话语的分量或许足以改变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但是对于已经有着自己的世界观的成年人来说，那只能说是孩童的呓语罢了。 于是，虽然许梓然确信自己曾经在母亲面前不止一次地提起过同性恋的话题，许母还是在这个时候说：“……关系好可能会让你产生错觉，但是真正的那种感情，是男的和女的才会产生的，你应该知道吧？” 许梓然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或许要装个傻，但是话临到出口，还是变成了—— “不是这样的，同性之间也能产生爱情。” 这话出口之后，许梓然意识到在这个时候说出这句话俨然是已经承认了什么，她疑心会迎来一阵狂风暴雨，然而意外的事，她的母亲连脸色都没有变过。 对方只冷淡地说：“你现在还小，可能还不懂，以后就会知道了。” 许梓然不知道自己该松口气，还是该嘆息。 来自她母亲的反应比上辈子她不想结婚还要平稳的多，但是目前看来，原因不过是因为她还没有成年而已。 因为还未成年，所有的想法当然就都不值一提。 虽然成年和未成年之间的界限，也不过只是一天。 许梓然突然冷静下来。 她意识到，她已经比上辈子有了更多的机会。 她或许能有更多的时间让母亲适应和理解——又或许不能，于是也有更多的时间去适应失望。 于是她不再说话，只是冷漠地点了点头。 许母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想明白的。” 许梓然想忍气吞声一下，看见许母理所当然的样子，却又忍不住想要反驳，几乎要说出口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许梓然比许母更快地站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第一时间想到裘郁柔。 但是她很快意识到，就算是开车过来，裘郁柔也不可能那么快到她家，因此这无疑是她想的太多。 不过她还是出去开门，因为要是再不出去，她又要忍不住和她妈争辩起来——这绝对会导致一些难以收拾的后果。 她穿过院子打开门，看见了不耐烦地站在门口的田佳琪。 果然如此混杂着轻微到不可察觉的失望，许梓然在心中唾弃自己怎么会有那种活在电视剧里一般的想法。 田佳琪穿着印着卡通图案的t恤，抱胸开口道：“干嘛，你手机是坏了啊，让裘郁柔打电话给我叫我过来。” 就好像在干渴之中喝到了清甜的泉水，许梓然一下子笑了起来：“鱼肉给你打了电话？” 田佳琪挑眉露出疑问的目光：“不是你叫我过来？你们在搞什么？” 许梓然摇了摇头：“没什么啊，只是问你，要不要吃点西瓜。” 田佳琪一脸见鬼的表情，最后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心态，跟着许梓然进门吃瓜。 因为田佳琪地到来，原本沉凝的气氛渐渐散去，许母去做晚饭，许梓然和田佳琪在客厅看着电视。 许梓然看见刚才没注意的手机上面，有两条来自裘郁柔的简讯—— ：怎么了？刚才是许阿姨么？ ：我晚上不过来了，你给我打电话吧。 许梓然看着手机屏幕，目光情不自禁地变得温柔。 如果有一个人聪明又善解人意到这样的程度，自己真的配得上她么？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的同时，许梓然编辑简讯并发送—— ：一切都会很好的。 简讯刚显示发送成功，田佳琪拍了下她的肩膀说：“啊！可以查成绩了……” 第一百零五章 时间这样东西，在你注意它的时候，它似乎过的很慢，但是一个不留神，便似乎在眨眼之间过去，甚至都留不下一点痕迹。 2005年的蝉鸣和新年的钟声似乎还留在脑海之中，06年的生日祝福也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消散，那些伴随着时间发生的画面像是胶片般滑动而过，在反应过来，又是新的一年元旦的日出。 许梓然在某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寝室的水龙头坏了，她趿拉着拖鞋去宿管那里报修，来到寝室楼门口的时候，看见有人在楼门口放了一束花束，上面写着—— 【郑潇，圣诞快乐】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今天2007年的12月25日，圣诞节。 宿管阿姨认出她，说：“郑潇你室友吧，帮她拿进去吧。” 许梓然其实相当懒得拿，她自觉和郑潇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但是郑潇莫名其妙地好像对她有点意见，许梓然怀疑她要是把这花拿进去，郑潇就会直接把这花扔了。 虽然她不至于为了这种事受到心灵创伤，但是对送花的人来说，莫名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未免不公平，因此许梓然犹豫了两秒，一脸正气道：“这还是让她本人来拿比较好，毕竟是人家给她的心意嘛。” 宿管阿姨听闻此言，似乎也被说服，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许梓然便得以去一楼的水房洗脸刷牙，然后回寝室准备东西出门。 正准备出寝室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 手机屏幕上跳出熟悉的名字，信息显示—— ：起床了么？ 许梓然便情不自禁坐回位置，脸上难以抑制地露出一个笑容。 裘郁柔在大二下半学期去美国的大学做交换生，所以现在和她有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 ：起了，你在做什么。 ：在写报告。 ：怎么又在写报告。 ：你觉得我经常写报告么，我总总觉得自己经常在无所事事（笑 许梓然看到这句，便想，这果然是裘郁柔才会有的想法。 就算在别人眼中已经非常努力了，但是她还是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 虽然许梓然经常心疼于这样的裘郁柔，认为对方实在对自己有着太高的要求，但是转念也就想明白，这样对于裘郁柔来说，大概才是最开心的。 许梓然挂着笑容，正想回复些体贴的话语，上铺突然来了个动静巨大的翻身，随后有人嘟囔道：“吵死了，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正是郑潇。 许梓然便连忙先姑且把裘郁柔的来消息提醒改成了免打扰模式，然后收拾东西到了寝室外面。 等再看手机的时候，裘郁柔已经又来了条消息。 ：怎么了，又打扰到你室友了么。 许梓然回：应该只是她对我有意见而已。 通常情况下，对于一点点的干扰，人还是应该会忍受的才对。 对于这种程度的事都没有办法忍受，毫无疑问也不过是因为本来就讨厌对方这个人而已。 郑潇讨厌她，是许梓然在大一第二个月发现的事情。 但是仔细回想一下，许梓然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令这个“天之骄女”讨厌，也许是因为当时正迷恋与和裘郁柔的大学校园恋爱，忽略了寝室关系，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错过了几次聚餐，又也许是自己经常早出晚归…… 许梓然不清楚也不甚在意，她并不认为这事完全是自己的问题，毕竟要是真的是自己的问题，为什么寝室四个人，就只有郑潇对自己有意见呢。 许梓然评价郑潇为天之骄女，并非是毫无道理，对大部分同龄人来说，郑潇已经算是其中的典范，不仅是校花又是学霸，从吃穿用度上来看，家世也应该不错，因此吸引了众多追求者，平时常常在外参加活动，似乎也情有可原。 至于许梓然，她在学校周边其实买了房子——一整片的那一种，她自从成年后就开始涉足房地产业，实在因为在这个时间段要是不涉及的话她会觉得自己浪费了大好时光——那么这一片房子之中有自住房也是理所当然的，因此给学校写过申请后，许梓然便经常住在外面，只不过因为有时候上课还是住在宿舍里近些，才会偶尔在宿舍住上几天。 如此说来，两个人能有矛盾的机会实在不多，甚至可以说居然还能闹矛盾这件事比较奇怪。 对这件事，寝室的另外一个人沈思辛曾经给出过这样的解释—— “大概是因为，美人之间总会有敌意吧。” 许梓然不以为然。 虽然古语有云：才子遇才子,每有怜才之心;美人遇美人,必无惜美之意。但是这都是古语了，现在这个年代，许梓然觉得只有利益关系才会产生喜恶。 不过总归到底，还是因为她并不算特别在意郑潇的想法，所以也没有深究过，于是郑潇从大一讨厌她讨厌到了现在，从最开始的只是言语稍显刺人，变成了许梓然做什么都看不顺眼的程度。 幸而许梓然和郑潇都属于业余活动比较丰富的类型，因此相处的机会不多，不至于针锋相对。 许梓然和裘郁柔一路用社交软体聊天，等她快到校门口的时候，今天原本说有事来接她的罗霏霏打来了电话。 第107页 “路上遇上碰瓷的了，晚点再来接你。” 许梓然：“……” “……碰瓷的是怎么回事。” “一老太太，我正在告诉她我要是压死她可以付更少的赔金。” 挂了电话，许梓然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于是干脆一边和裘郁柔吐槽着这事，一边去食堂吃了个早饭。 吃完早饭后，见罗霏霏还不联繫她，宿舍里又可能会被嫌弃，于是许梓然决定干脆去图书馆呆会儿——难得有一段突如其来的空闲时光，实在是不能浪费的。 结果站起来走到食堂门口的时候，迎面撞上了郑潇和沈思辛。 沈思辛抬手和许梓然打了招呼，许梓然便也不能当做没看见，点头笑道：“也起来了啊。” 许梓然对天发誓这不过是普通的寒暄，郑潇却皱眉道：“难不成是在讽刺我起床太晚？” 许梓然：“……” 许梓然连忙转了个话题：“说起来，门口的花看到了么？” 郑潇道：“什么花。” 许梓然道：“咦没看见么，我今天早上去报修的时候看见的啊，祝你圣诞快乐的花。” 郑潇脸色一变：“你早上看见了为什么不拿进来，是想看着我丢脸么！” 这么说完，便气沖沖往回走去，留下一脸目瞪口呆的许梓然和手足无措的沈思辛。 但是郑潇走了三步，却突然走了回来，对沈思辛说：“我就回去问问宿管花去哪了，你先吃早饭，呆会儿我就过来。” 沈思辛点了点头连声道好，郑潇这才再次转身走了。 怎么说，许梓然总觉得郑潇是个挺好脾气的人，在一些常人看来挺微妙的地方也很细心，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要针对她。 她冲着沈思辛耸了耸肩：“所以，我又说错话了？” 沈思辛道：“孜然，你别在意，其实郑潇人真的还不错。” 许梓然不追究这事：“汤淼醒了没。” “坐床上等我带中饭回去呢。” 许梓然想了想：“那我就先回寝室坐会儿吧。” 周六的早上路上学生不算多，许梓然回寝室的路上，正巧看见了正在把花往垃圾桶里扔的郑潇，对方黑着脸扔完了花，抬头看见许梓然，脸色显然更黑，却迎面朝她走了过来。 “你有看见送花的人么？”郑潇问。 许梓然摇了摇头。 郑潇便不多说什么，擦身走了过去。 许梓然这时才注意到，郑潇今天画了淡妆喷了香水，大冬天却也穿了件连衣裙，算得上盛装打扮了。 不过虽然注意到了这，许梓然也没有再多想什么，因为裘郁柔又来了信息，于是她低头去回复。 直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裘郁柔道了“晚安”去睡觉，许梓然才算不再被手机控制，而罗霏霏也终于解决了碰瓷的事，过来了。 “真见鬼了，现在的老年人怎么这样。”她看上去还有些气急败坏。 这些年她改变了很多，却不知道为何也没有更接近许梓然记忆力的样子，还是少了些什么，却又多了些什么，这令许梓然更加确信，自己的存在确实改变了很多东西——有些改变的原因她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许梓然大约能想像到罗霏霏遭遇了什么，带着同情安慰道：“先别想这个了，倒是原本是早上的事拖到了上午，真的没关系么。” 说起来，原本她们是要去见一个着名音乐评论人姚金铃的。 因为罗霏霏这辈子居然仍然钟情于娱乐圈，最近投资了一个音乐类的节目，准备拉些专业人士进来。 而许梓然希望罗霏霏在这个节目里结合更多的网络新媒体，两人谈着合作的时候，罗霏霏说：“那你得和我一起去接客啊。” 多认识些人什么的，许梓然向来是不排斥了，于是答应下来，反正因为裘郁柔不在，她平时也没什么说话的人。 今天原本是说好顺便一起吃中饭的日子，结果罗霏霏碰到这么件事，连饭点一起误了。 罗霏霏却不在意，说：“没关系，都是朋友，她不会在意这些。” 两人上车开往目的地，罗霏霏的车上放着舒缓抒情的歌，然后对方冷不丁地说了句：“你知道么，刘颐真在美国。” 第一百零六章 许梓然原本正准备拿后车座上的杂志看，听闻此言，差点从座椅上翻了下去。 “什么？”她忍不住惊呼道，“鱼肉也在美国。” 罗霏霏翻了个白眼：“我当然就是因为知道这事，才把这个消息告诉你。” 许梓然又说：“可是刘颐真不是在太平洋小岛上休养么？” 罗霏霏的白眼翻的更高，到了许梓然觉得她这样开车着实有点不安全的程度。 她说：“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毕竟是亲生女儿，难道还会真的把她关到天荒地老么。” 许梓然转念一想，觉得也是，心中顿时更加沉重——果然，妄想着让和刘颐真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来控制刘颐真，又天真又愚蠢。 许梓然坐在副驾驶座上，烦躁地皱起眉头，双手环胸。 罗霏霏看着许梓然犹豫了片刻，又开口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让她恢复了自由身。” 许梓然问：“什么？” 罗霏霏又犹豫起来。 这些年，罗霏霏诚然已经确定许梓然确实是她的朋友，但藏着某些事不说，几乎是他们这种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人的本能。 许梓然看出罗霏霏的犹豫，便没有接着问，只是拿出手机看些资料。 车子驶出学校，到了市区的范围，碰上了一个近两分钟的红绿灯。 罗霏霏的手指敲打着方向牌焦躁地看着前面的车缓慢移动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上面出变化了。” 许梓然被罗霏霏说得一愣——这打的什么哑谜，随后反应过来，脸色微变。 以罗霏霏的身份背景，她说的上面，自然是这个国家的金字塔顶端的部位。 “多大的变化？”许梓然问。 罗霏霏见许梓然听懂，吃惊的同时又不知为何觉得理所当然，便只不动声色道：“重新站队了。” 许梓然明白过来。 这并非是因为她的政治敏锐性有那么高，而是因为——当然又是因为她早已知道了结局。 再过几年，政局震荡之下，一切都会有一个巨大的改变，她早就知道了。 她说出两个名字，问：“是不是这两个人。”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笃定的。 罗霏霏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许梓然，没想到居然还是低估了。 她缠着大哥问了半天，才被稍稍透露了些细节，自己又猜上了好几个月，才有了眉目，许梓然怎么会知道的？ 她略斜眼看着许梓然，道：“你是不是黑了国家网站，窃取了国家机密。” 许梓然哭笑不得，她当然知道罗霏霏在说笑，也知晓罗霏霏这话其实是在旁敲侧击地问她，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但是她决计是不能说出自己知道这事的途径的，因此只道：“反正我不是间谍——说起来，你这车里说话安全么？” 罗霏霏嗤笑：“你都说出来了，才问安不安全，未免有点太晚了吧。” 许梓然神情认真：“我想说些更多的事呢？” 罗霏霏面色凝重起来：“你知道些什么？” 她说完这个，自己倒紧张了：“算了，现在先别说，之后找个更合适的地方。” 许梓然也没打算现在说。 实际上，就算罗霏霏现在问她，她也不会说的，现在还没有到说的时候，因为她所知道的信息还不够详细。 于是她又问：“所以，刘颐真做了些什么？” 罗霏霏没说话，车子往一个酒店的停车场拐了进去。 罗霏霏停下车，才道：“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只知道，刘家现在站在——你伸出手来。” 许梓然伸出手心，看着罗霏霏在她手心里写了个字。 她看着许梓然的眼睛，说：“你懂了吧。” 许梓然瞭然地点了点头，他们这群人，虽然看来已经站在了最顶层，但说到底还是要抱团取暖人情往来。 许梓然讨厌这点，不禁露出厌倦的神色，但随后想到，自己说着讨厌，但实际上好像一直在做这样的事嘛，就好像现在，她也不过是想和一个着名音乐评论家车上关系，才来的。 但是又有不同。 见到姚金铃的时候，许梓然又想，艺术家交朋友，到底和政治家不同，要讲些趣味相投。 就好像她和姚金铃，大概是因为实在没有共同语言，开场寒暄后便说不上话了，只能说些场面话不至于冷场。 姚金铃容长脸，长发如瀑及腰，穿着棉麻的宽松连衣裙，枣红色的外套衬着米黄色的底，驼峰鼻，眼睛大而慵懒，下垂眼，睫毛浓密纤长的惊人，盖在眼上，像是没有睡醒，是个宛如教科书般的文艺女青年的模样。 许梓然不擅长和这样的人搭话——就好像她以前觉得不知道怎么和裘郁柔搭话。 姚金铃便和罗霏霏说话，谈及合作和共同的朋友，这些显然也并不是她感兴趣的话题，因此虽然并没有翻脸，神色却也是恹恹的，只是在谈及合作条约的时候附和或者皱眉，皱眉的时候也不反驳，只是沉默。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喝掉了半碗茶，罗霏霏道：“所以你怎么想？” 姚金铃沉吟一番道：“我暂时想不好，我下午还要面试个助理，要不你们先回去，然后我回头给你们答覆。” 这话说的还算妥帖婉转，许梓然却觉得这话语里的意思应该是没什么戏，不过姚金铃能把话说的那么漂亮，看来她也不是完全的不食人间烟火——也是，毕竟是音乐评论家，又不是音乐家。 许梓然既然觉察到没戏，罗霏霏当然也看的出来，只不过她和许梓然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她敢当场就耍起无赖来。 她坐在沙发上不起来，道：“你现在没想好，可能吃个晚饭就想好了，我就等你一起吃个午饭呗。” 姚金铃显然并不是好脾气的人，面色略有些冷峻起来，只不过或许是因着过去的关系，还算克制：“学生已经等了很久了，我得去见她。” 第108页 这么说着，她自己站起来，拿起包，俨然一副要把她们丢下自己走的样子。 罗霏霏就从沙发上跳起来道：“那我和你一道去面试，怎么样？我手头上面试了不少人，可是有经验的。” 姚金铃斜着嘴冷笑：“你连简谱都看不懂，要帮我去面试我的音乐助理？” 这么讽刺不友好的话都直接说出来了，许梓然觉得姚金铃是生气了。 偏偏罗霏霏还没皮没脸：“我看不懂，但是梓然看的懂啊——对不对然然，你是会谈钢琴的吧？” 许梓然被这声“然然”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着罗霏霏的眼色，却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姚金铃嗤笑：“也是，现在的女大学生，要是没个技艺才能傍身，倒是显得不太入流了，反正这技艺好坏，外行人也看不出来。” ——作为一个音乐评论家，姚金铃等闲当然不会把弹钢琴说成一门“技艺”，这话显然还是讽刺。 许梓然有些讪讪，她这门“技艺”确实不入流。 她不反驳，罗霏霏却替她反驳：“大音乐家到底是少数，然然平时还能谱些曲子，不比时下流行的那些差。” 许梓然脸红起来——罗霏霏会知道她会写曲子的事，是她高中毕业那会儿的一个聚会上喝醉了，一不小心浪出来的。 她当时大脑不清楚，只想着在众人面前展示一番，幸好弹得是以前弹给裘郁柔听过的一首，是她熟悉的《告白的夜晚》。 她终于忍不住阻止罗霏霏：“那些小打小闹，就不要拿出来说了吧。” 罗霏霏便道：“为什么不说，虽然你弹得不怎么样，但是曲子确实不错啊。” 许梓然：“……” 姚金铃大抵懒得理她们，开门走了。 罗霏霏和许梓然随即跟上。 许梓然暗想：自己脸皮果然是越来越厚了。 三人到了酒店大堂，许梓然暗自唾弃着自己的不要脸，便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惊声道：“许梓然，你怎么会在这？！” 许梓然抬起头来，看见了郑潇。 郑潇本来就漂亮，那种很艷丽的漂亮，今天又打扮了一番，算得上光彩照人，不过目前脸上的神情实在太过于吃惊，于是有些破坏了这种美丽。 因为美女这种生物，总要从容些才更动人心魄。 这点上，罗霏霏就做的很好，在外人面前，她又巧笑嫣然优雅大方，略带好奇地问许梓然道：“怎么？你的朋友？” 许梓然略作犹豫，郑潇已经开口道：“同学。” 罗霏霏面带微笑，已经明白了。 她明白了许梓然和眼前这个美女关系不太好，也明白了这美女没什么眼力见，还有就是，对方还挺在意许梓然的。 因为对方居然还开口道：“怎么，你也来面试姚老师的助理？” 罗霏霏没忍住，笑了。 而姚金铃皱起眉头，说：“不管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你到底要不要面试？” 郑潇顿时脸都白了，连忙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简历，又鞠躬道：“您好姚老师，我叫郑潇，这是我的个人资料。” 姚金铃接过来，边看边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 郑潇抬头瞪了许梓然一眼。 许梓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何其无辜。 她只不过是来陪罗霏霏谈生意的陪同者而已啊。 罗霏霏带着许梓然跟着姚金铃一起坐在沙发上，而郑潇站在一边。 于是郑潇继续瞪着许梓然。 许梓然低下头玩手机。 姚金铃看完了郑潇的资料，上下看了对方一眼，道：“为什么没有继续弹钢琴。” 郑潇没了瞪许梓然的犀利，低头嗫嚅：“我父母觉得，这只能是个爱好。” 姚金铃又斜着嘴角笑——许梓然现在觉得这好像是对方的标志表情，她这样相当有些讽刺地笑着说：“也是，都是这样。” 她的眼神落在郑潇的手上，看了一会儿，指着酒店边上的钢琴道：“去，弹上一首试试。” 郑潇听话地去谈钢琴，弹的《彩云追月》。 许梓然虽然外行，到底耳濡目染，知道郑潇弹得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她听的有些乏味，却不敢表现出来，余光看见罗霏霏在边上打了个哈欠。 于是她被带着一起打了个哈欠。 她这个哈欠一打出来，钢琴声突然一顿——郑潇弹错了。 她想接着往下弹，姚金铃却抬起手来，示意她可以停止。 郑潇沮丧地站起来。 姚金铃皱着眉头，脸色不佳。 许梓然替郑潇可惜，她向来听说姚金铃要求很高。 姚金铃终于开口说话：“我要是你们，会感到羞愧。” ——？？？你……们？？？？ 就算许梓然心不在焉，也反应过来，姚金铃说的是她和罗霏霏。 她没有生气，只不过有些不好意思——她其实也觉得这事是她和罗霏霏的问题。 罗霏霏显然也不是没眼力见的人，她见姚金铃真的生气了，也噤声不言，朝许梓然努了努嘴。 姚金铃对郑潇说：“你入选了，来我的房间。” 许梓然看着姚金铃带着郑潇往酒店里走去，终于对着罗霏霏翻了个白眼。 “你这个没艺术修养的俗人。”许梓然唾弃罗霏霏。 罗霏霏没有反驳，认真点了点头道：“看来是该提升一下。” 许梓然走到钢琴边上，摸了摸键盘，不禁有点手痒，于是忍不住按下去，简单地弹了一段。 仍然是她熟悉的《告白的夜晚》，裘郁柔喜欢这首，以前裘郁柔没有出国的时候，她就经常弹这首，已经相当驾轻就熟了。 她弹完一段，又弹了一段，在罗霏霏催她快走的时候，抬起手来，略有些意犹未尽地往外面走。 她们刚出了自动门，姚金铃已经重新跑到了大厅。 她震惊地环顾四周，拉住大堂经理连声问：“刚才弹琴的人是谁？是谁？” 大堂经理不明所以，一个看上去那么优雅文艺的美人突然拉着一个男人的领子，看上去可不算太正常。 他结巴道：“客客人，你先放开我，弹琴的人刚才不是还和你在一起么，您为什么那么激动。” 姚金铃抬起头来，望着门口，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大到极致，神情变换，夹杂惊喜和悔恨。 半晌，她想到什么，拔足向外跑去…… 第一百零七章 到停车场的时候，许梓然正在对罗霏霏说：“我希望裘郁柔能提前回来，不知道可不可以。” 罗霏霏说：“你这不是本末倒置，裘郁柔回国了又怎么样，刘颐真又不是永远不能回国了。” 许梓然不知道怎么跟罗霏霏说，她就是觉得心慌意乱。 她拿出手机来看着通讯录里裘郁柔的名字，想到对方那边是凌晨，于是忍着没发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只手伸出来，把她的手腕给抓住了。 那手白皙纤长，指甲剪得干干净净，是一双算得上漂亮的手——可是不管怎么漂亮，这么突然地被抓住，理所当然地还是会吓一跳的。 许梓然下意识用另一只手将对方抓住，用格斗里面的技巧拉了对方的手臂，将对方的手摺着背到了身后。 对方因痛惊呼，许梓然连忙松开手，因为她已经看见了，对方居然是姚金铃。 她当机立断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你没事吧。” 她关切地看着姚金铃，这种时候，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性格，先表现出自己关心的良好态度，总归是没错的。 姚金铃按着手腕皱着眉头，脸上却带着笑，许梓然看着这笑容，总算知道了原来姚金铃不是只会斜嘴冷笑，也是会正常的笑的。 但是突然之间对她笑成这样，反而令人瘆的慌，许梓然看了罗霏霏一眼，想通过罗霏霏的表情来判断眼下的情况是怎么回事，结果抬起头来，发现罗霏霏比她还要震惊。 许梓然还记得，就算是樊一嘉半年前宣布订婚的时候，罗霏霏也没有那么震惊过。 许梓然觉得这情况有点诡异。 她又望向姚金铃，对方显然也觉察到自己失态，站直了身子道：“突然想到些什么，觉得也不是不能合作的。” “啊，是么。”许梓然转头看着罗霏霏。 罗霏霏恢复常态，笑道：“那好啊，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 于是果然一起吃了晚饭，就在酒店的餐厅包厢，在场除了许梓然姚金铃罗霏霏，还有一脸不明所以的郑潇。 郑潇一定是里面最搞不清楚状况的人，但是她随着对话的推进稍微搞清楚了些事情，于是愈发显得不可置信到脸色苍白。 她过去也多少觉得许梓然和别的同学不太一样，却没有想到其中的差距会有那么大。 就好像自己刚刚学会骑自行车，对方却已经习惯了开火车了。 这感觉很不好，她曾经以为自己嫉妒许梓然，现在却发现她实际上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她沉默地低头喝着茶，忽然听见姚金铃说：“……你是s市的人么？” 所有人都说姚金铃冷淡，难以想像她居然会对某个人问出这种查户口般的话来。 许梓然不是小孩子，她看得出姚金铃眼中的热情，但是说实在的，看的出来不代表理解得了，她实在是觉得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莫名其妙。 许梓然点了点头，说：“是啊，霏霏提起过么。” 罗霏霏道：“我没有。” 姚金铃又问：“你在大厅弹了钢琴？” 许梓然心中一跳，这才恍然大悟，再次看的时候，她已经能把那诡异的充满热情的目光理解成对音乐的热情了。 不要脸的事做的多了，脸皮也就渐渐厚起来，许梓然点了点头，道：“是啊。” “那是你谱得曲子？” 许梓然眼神闪烁，垂眸道：“那不是，这是我朋友的曲子。” 姚金铃一愣——她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回答——于是热情被熄灭，她显而易见的失望，又说：“那你的朋友现在在哪？” 许梓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在美国。” 罗霏霏看了许梓然一眼，没说话。 第109页 姚金铃难掩失望，又不愿放弃：“她什么时候回国呢。” “这不好说。” 之后的氛围便显而易见的沉默起来，姚金铃只吃了点甜点便说要走，郑潇要跟上的时候，姚金铃阻止道：“你先回去吧，我回头叫你，现在我想自己呆会儿。” 等姚金铃走了，许梓然礼貌性地问了郑潇一句：“要不要一起回学校呢？” 她知道郑潇向来看她不顺眼，基本上一定是会拒绝的。 结果没想到今天事事都跟她想的不一样，郑潇竟然点了点头，答应了。 于是罗霏霏开车，许梓然坐在副驾驶座上，郑潇坐在后座。 本来许梓然和罗霏霏想说的事便不好说，许梓然低着头在手机上跟公司的人商讨下一步的计划罗霏霏反而和郑潇搭话。 两人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等到了学校门口，郑潇道谢下车，罗霏霏见郑潇关上车门走了，开口道：“长得那么漂亮，人却真乏味。” 许梓然嫌弃地看着罗霏霏：“这事可跟你没关系吧。” 罗霏霏情圣似的道：“我只是可惜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世俗又拘谨，看着不大方。” 许梓然想起郑潇平时管理班级事务时候的样子，说：“你这评价很片面。” 不过她也不欲与罗霏霏多说些什么，只又说了些闲话，便下车了。 她脑子里倒是开始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买张机票飞到美国去。 她总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说起来，按照之前在系统图书馆看到的报纸给出的信息，q市的分尸杀人案就出现在08年的年初，那么讲，叫裘郁柔现在回来又很不合适，q市有点不安全。 这么想着的时候，前面突然闪出来一个人挡住她的去路，许梓然抬起头来，看见了郑潇。 郑潇说：“你跟姚老师说的那个人，就是你的女朋友么？” 许梓然过了三秒，反应过来郑潇在说些什么。 她并不吃惊于郑潇知道她有女朋友，毕竟她向来没有什么遮掩，学校里和她相熟的，很多都知道这件事情，她所奇怪的是，郑潇为什么要在意这件事情。 许梓然点了点头，姑且先默认了。 郑潇的表情变得茫然：“是医大那个医学生？” 许梓然更吃惊了，郑潇居然连这件事都知道，她和裘郁柔恋爱的时候，虽然黏黏糊糊，但绝对还是收敛的。 她有点不好的联想，她觉得郑潇好像对她有些——是不是有些过度的关注？ 她刚想再确定点，郑潇已经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许梓然也懒得去追，只揉了揉鼻子，暗想：我的魅力应该不至于那么大吧？ 这个时候已经接近七点，学校的广播开始播报新闻，月亮升起来，星星布满天空。 这年月还不时兴过圣诞节，只不过因为在学校里，闲极无聊的学生还会追赶下时髦，手机震动了一下，许梓然拿起来，因为看见屏幕上再次出现的裘郁柔的名字，而露出了笑容。 美国时间早上七点，看来裘郁柔醒了。 ：早上好，圣诞快乐。 许梓然便回覆：晚上好，圣诞快乐。 原本空落落的心似乎突然之间有了依凭，因为知道裘郁柔在手机的另一边同她聊天，许梓然的内心顿时满满当当，充满幸福了。 裘郁柔对她说着她那边圣诞节气氛的浓烈，许梓然一边听着一边想像，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种热闹，于是一边逛校园一边回复，眼看时间渐晚，想到明天早上有课，就决定回寝室睡觉，洗漱完上床的时候，裘郁柔说自己准备吃晚饭了。 ：吃什么？ ：烤火鸡。 ：火鸡好吃么？ ：还行，有点柴。 许梓然笑眯眯地边擦头发边坐到自己的床沿。 沈思辛问：“聊些什么呢，笑的那么开心。” 许梓然道：“在说圣诞餐点。” 沈思辛摇着头：“搞不懂情侣，每天早餐吃什么中餐吃什么晚餐吃什么，居然也能聊得那么开心。” 郑潇也在，听闻此言，嗤笑一声。 许梓然暗想：这有什么，就连论文写到第几行，她们都是能笑起来的。 许梓然窝进被窝里，裘郁柔问：你要睡了么？ ：还没睡，不过寝室快熄灯了。 ：那不是就是 ：嗯嗯，去吧。 手机的灯光打在许梓然的脸上，寝室的灯暗下去，因为郑潇和沈思辛睡得早，所以虽然汤淼睡得极晚，也得小心不要发出动静。 郑潇在许梓然的上铺，许梓然连翻身都不敢翻，渐渐竟然困了起来， 模模糊糊之中，她似乎看见了一个人从远处走近，随后来到了她的床前，蹲下来看着她。 那轮廓有些熟悉，许梓然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她想睁开眼睛仔细看看，却睁不开来，一时惊慌起来，挣扎了片刻，意识到自己是梦魇了。 意识到容易，挣脱出来却难，许梓然挣扎半天，随着手机地再次震动，终于睁开眼睛，连忙翻了个身，背后出了一片冷汗。 她这时想起，刚才的轮廓似乎是属于她记忆中的刘颐真。 她果然还是在意这件事情。 裘郁柔发来信息：你睡了么？ 许梓然回：梦魇了，幸好你把我叫醒。 裘郁柔有些担心：应该是累了，要早点休息。 许梓然放松下来。 和裘郁柔对话的时候，她总是能放松下来的。 可是…… 她终于忍不住问：你能提前回国么？ 第一百零八章 裘郁柔回覆：不行啊，新课题刚刚开始。 许梓然那句话发出去以后，也觉得这话不妥，如果仅仅是因为刘颐真在美国的缘故就要让裘郁柔回来，岂不是永远笼罩在刘颐真的阴影之中？ 于是她说：说笑的，想你了。 裘郁柔便回：嗯，我也很想你。 这句话在文字上看来平平无奇，但是许梓然脑海中已然可以描绘出裘郁柔面带红晕的样子了。 想到这，便甜蜜地笑了起来。 黑暗之中突然有人开口道：“你笑什么。” 许梓然吓了一跳，手机差点砸到脸上。 抬起头来，看见郑潇从上铺爬下来，正在黑暗中定定地看着她。 她的眼睛就好像猫一样，在寂静的寝室中仿佛会发光。 许梓然被吓了一跳的原因，除了黑暗中突然来了个声音，还因为郑潇居然突然对她说话。 ——她平时不是巴不得一句话都不和她说么？ 疑惑之中，许梓然没有说话，而郑潇跟了句：“又和女朋友聊天？” 许梓然点了点头。 郑潇便道：“整天黏糊糊的，让人羡慕的都开始烦了。” 这么说完，转身去上厕所了。 许梓然惊讶地看着郑潇的背影——她想不是错觉，郑潇刚才那句话，绝对不是厌恶或者不屑的口气，而更像是——开玩笑？ 如果放在几年后，她大概会说“又在撒狗粮”或者“又在秀恩爱”之类的，语气中带点不耐烦，却也并没有恶意。 许梓然开始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是理解错了郑潇，心中竟还不知不觉升起了点愧疚，毕竟同寝室那么久，居然还不了解室友，说起来简直有点过分了。 这样想了一会儿之后，许梓然的思维又很快被拉到了裘郁柔这里，她虽然不想被笼罩在刘颐真的阴云之中，但又果真在意这件事，然而一直到裘郁柔催了她睡觉，她也再没有提起过这个话题。 睡意渐渐袭来，她想着这件事情，陷入了沉眠之中。 沉眠之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话—— 【亲爱的宿主，觉察到背包中有限定物品“特殊副本钥匙*1”尚未使用，已到最后使用期限，是否使用。】 【亲爱的宿主，限定物品最后使用期限进入倒计时……】 【倒计时开始……】 【亲爱的宿主，欢迎来到特殊副本——】 …… 眼前的情况有点熟悉。 像是在做梦，但是就以往的经验看来，如果是做梦的话，一般不会有那么清醒的认知和那么清楚的场景。 大约是因为本身是个并不细緻的人的缘故，平常就算做起梦来，许梓然梦中的背景也是相当模糊的。 然而这次却很清晰，又清晰又有些熟悉，许梓然想了会儿，很快想起来，这里是裘郁柔的学校。 x医科大，路边的玉兰树正在开花，如此想来，应该是春天吧。 人流摩肩接踵地走过，许梓然发现自己似乎变成了飘在虚空中的一团意识，能看清眼前的一切，却看不清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看见了人群中的裘郁柔。 ——啊，那么说来，就是和裘郁柔相关的梦咯？ 许梓然感兴趣起来，她细细看着这场景里的裘郁柔，渐渐觉察出了什么不对。 记忆中大学里的裘郁柔，已经多少脱去了青涩的羞涩的外衣，略略有了成熟的风姿，只眼神仍旧清澈温暖，叫人忍不住亲近。 但是眼前的这个裘郁柔，与其说是内敛，不如说是冷漠。 她明明站在人群中，却好像游离于人群之外，形形色色的人从她眼前匆匆而过，却从来不曾进入她的眼中。 这个样子，有点像——是的，有点像上辈子的裘郁柔。 许梓然愣了两秒之后，突然反应过来，与其说这像是上辈子的裘郁柔，不如说她就是。 这么一来，她便想起了眼前的场景带来谜之熟悉感的原因，因为她曾经就面对过这样的场景，那是在三年前，她使用第一把特殊副本钥匙的时候。 她记得她确实有另外一把特殊副本钥匙，只不过当时使用了第一把之后剩余的能力值已经不足以使用第二把，于是暂且搁置没用，后来便不知不觉忘记了，现在这种情况，和当时使用第一把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个时候展现的是裘郁柔的小时候，而现在是大学时代。 ——上辈子的大学时代。 许梓然想到这个，就下意识打开了系统面板，果然看见了那一连串消息，顿时头大如斗。 这简直说坑人就坑人啊，这些年，系统的存在感都低了不少，没想到一出现，就来了个大礼包。 也不知道早上醒来，要被扣多少能力值。 第110页 许梓然一边这么心疼地想着，一边跟着裘郁柔往前面走。 裘郁柔抱着几本书在走，穿出人群的时候，突然站定，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口罩，戴在了脸上，如此一来，只露出一双冰冷的没有感情的眼睛，便显得更加冷酷无情，简直和数年后未来的模样没有区别了。 许梓然没想到上辈子的裘郁柔在大学的时候已经是这样的人了，一时之间，莫名吃惊。 也或许是因为许梓然接触惯了这辈子的裘郁柔，眼下看见这样的裘郁柔，简直觉得自己看见的是另外一个人——当然，从某种角度来讲，她们确实是两个人没错。 裘郁柔又继续前行，她越走越偏，很快穿过教学楼，来到了实验楼那一片。 许梓然大一大二的时候经常过来，已经很清楚这儿的环境，更别说这地方确实令人印象深刻，几乎每个教室房间里，都放着些泡着内脏的福马林罐子。 裘郁柔刚走到楼门口的时候，她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她皱着眉头拿出手机，看着屏幕半晌，却没有接通，反而按灭又重新塞回了裤子口袋。 许梓然看见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并没有备註。 可是看裘郁柔的反应，似乎知道来电的人是谁。 正疑惑着的时候，有人开口道：“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呢？” 许梓然转移目光，看见有人从幽暗的实验楼走出来，长发及腰面色苍白，黑色的大衣从脖子裹到了脚踝—— 是刘颐真。 ， 第一百零九章 许梓然的心突然颤抖了一下。 刘颐真和裘郁柔出现在一个画面里这件事一时给许梓然造成了某种强烈的冲击，大概是因为一直以来她都在心中回避着这样的场景，于是当这个画面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应该怎么形容。 更何况，画面中的裘郁柔似乎已经习惯，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惶恐愕然的神情，而只是略略抬头道：“人都碰到了，打什么电话呢。” 原来上辈子的裘郁柔，和刘颐真已经到了这么熟悉的程度？ 意识到这件事之后，许梓然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她又打开系统面板，只是打开之后，又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这大概是以后有智慧型手机的时候，不知道干什么就拿出手机来滑动一下养成的习惯。 因为在特殊副本里，网络连接之类的功能都暂时失效，许梓然只能滑动页面看着任务列表，同时看着裘郁柔和刘颐真往实验楼走了进去。 虽然知道是上辈子的事，也能确定裘郁柔对刘颐真一定毫无感觉，许梓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知道是什么时间，进入这块区域后便没有看到过一个人，许梓然看着裘郁柔走进实验楼，刘颐真跟在后面，她的意识大约是紧紧跟随着裘郁柔，也一起飘了过去。 实验楼的灯光就跟许梓然记忆中一样昏暗，但是当时她和裘郁柔一起走过的时候，全然不觉得有什么，今天却觉得这环境阴冷诡异，气温都比外面低上一些。 刘颐真对着裘郁柔说话。 “没吃中饭吧？要不要出去吃些？” “这回我可以在这呆上很久，你什么时候没课，我们要不要出去玩？” “游乐园怎么样，我可以要求清场……” 刘颐真那个长相，任谁看来都是个女神，结果现在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活像个老太婆，裘郁柔不置一词，进了实验室才开口道：“我要忙了。”口吻冷淡，面无表情。 刘颐真姑且闭了嘴，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看着裘郁柔。 对方安静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只高贵的优雅的猫，眼神澄澈如秋水，粼粼闪动，许梓然上次见对方时，觉得对方面容寡淡接近于无欲无情，此刻却因为那眼神太过于情真意切，而令人深受动容。 她真的很喜欢裘郁柔，许梓然意识到这件事情。 可是这种喜欢过了界，因此反而显得有些不正常。 就好像此刻，刘颐真看着裘郁柔的每一个动作，她的目光似乎连一秒都不愿意放过，紧紧地黏在裘郁柔的身上，然而却好像没有注意到裘郁柔的手指越捏越紧，整个人已经是一座快要爆发的活火山。 裘郁柔终于泄露了一丝火气：“别再看我。” 刘颐真道：“我只是想看看你。” 裘郁柔将因为用力而显得苍白的手指背到身后，深深吸了口气。 她将手上的动作放在一边，问：“你什么时候走。” 这显而易见的不欢迎的话语并没有让刘颐真生气，对方望着裘郁柔，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我之前说了，柔柔，你可能没听清楚，我这回会呆很久。” 裘郁柔皱眉：“你身上有毛病，你妈不会同意。” “我偷偷跑出来的。”刘颐真笑道。 裘郁柔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便沉默下来，继续做手上的实验。 许梓然看着眼前的“裘郁柔”的神色。 她了解裘郁柔。 她是说，她同样也了解过去的裘郁柔。 虽然那个人似乎因为隔着一世的缘故已经变得很远，但是许梓然仍然能够想起对方面对着最棘手的病人都漫不经心的模样。 在许梓然的记忆中，裘郁柔最大的情感波动，是当自己沉浸在被田佳琪背叛的伤痛中，对方企图呵醒自己的时候。 而现在，许梓然知道裘郁柔比她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暴躁。 对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告诉她——她将要失控。 许梓然想伸手去抚慰对方，然而想要伸手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 她处于一段回忆之中，因此拿这一切都毫无办法。 于是她只能看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裘郁柔被刘颐真缠着，裘郁柔独来独往，并没有什么朋友，于是两人在来往的事，也没有什么人知道。 刘颐真送给裘郁柔很多礼物，裘郁柔从来不收，若是推脱不过，便当了刘颐真的面扔进垃圾桶里，然而刘颐真似不在意，仍旧我行我素，看来深情不悔。 可是就连许梓然这个旁观者，都开始觉得不快。 这不快绝不是因为她吃了什么飞醋——她还是能够区分此间的裘郁柔和她的爱人的——她觉得不快，是因为就算是她，也觉察到刘颐真的爱看似毫无保留，实际自私到充满压迫。 带着这样的压迫感，刘颐真在裘郁柔的黑脸中仍会说出这样的情话：“我会爱你至生生世世。” 许梓然觉得牙酸。 她翻着系统面板，开始想着这一段记忆到底有什么意义，又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闲极无聊，她翻出图书馆的目录页面，然后开始翻阅里面的图书和报纸。 她看见2008年春天的报纸，在某一刻，一张照片从眼前一闪而过。 许梓然先是一愣，很快又翻到那一页，她感到吃惊，因为她从来没想到，刘颐真的照片居然会出现在这种小报上。 但这毫无疑问是刘颐真的照片，印成黑白的照片显得她更加清冷阴郁，照片顶上写着四个大字——寻人启事。 原来2008年的春天，刘颐真失踪了，想必刘家已经是毫无办法，才会在报纸上刊登出女儿的照片。 而在这段开始令许梓然觉得无聊的回忆之中，时间来到二月，又是一个情人节。 刘颐真再次来到裘郁柔的学校。 第一百一十章 刘颐真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裘郁柔正在图书馆翻她和许梓然的聊天记录。 这里的许梓然当然是指这辈子的许梓然，对方毫无疑问地还把裘郁柔当成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对话调侃间带着点客套。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一遍一遍翻着，有时不知道看见什么，就拿纸笔摘录下来。 如果说以前还只是怀疑的话，这些日子旁观下来，许梓然已经可以确定，上辈子的裘郁柔对自己是有些绮思的。 虽然对方哪怕做着这样“少女情怀总是诗”的事的时候，也好像在看什么专业书籍一样神情严肃，眉头紧皱。 可是现在的许梓然已经知道，只有当心存恋慕的时候，一个人才会在收到另一个人的讯息时第一时间放下手中的动作，才会记录下对方的爱好习惯，并且不断地让自己学习贴近。 许梓然确认这件事的时候，觉得有点奇怪。 她的脑海中无法抑制地盘旋着一个想法，如果曾经的她早点知道裘郁柔的想法，是否会接受这感情呢？ 任谁碰到这样的事，想必都会忍不住产生这样的想法，因为虽然差别已经巨大，但总归到底，她们是同一个人。 许梓然想着这件事，看见手机跳到来电显示的页面，那串熟悉的号码又来了——是刘颐真。 裘郁柔立刻挂断，而后编辑了一条简讯发送过去—— ：什么事。 ：情人节快乐~ 裘郁柔挑眉，不再回复。 许梓然便想，刘颐真非得再打电话过来不可。 果不其然，很快又来了个电话，只不过瞥到号码的时候，许梓然发现是另外一个号码。 裘郁柔的电话簿里几乎所有号码都没有备註，许梓然觉得这个号码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来，裘郁柔这一回却把电话接通了，只是语气仍然冷淡，听不出是在和谁说话。 “喂，什么事。” 裘郁柔说完这句话后，对面似乎也说了什么，于是下一秒，裘郁柔的脸刷地变成了一片苍白。 那么多天一来，许梓然第一次看见裘郁柔那么明显的变脸。 她连忙贴到裘郁柔耳边，去听电话里断断续续的声音。 “……手术……心脏病……那边来闹……不知道什么缘故……” 许梓然辨认出这声音来自沈飞瑶，短句一段段累积，许梓然突然知道了现在到底在说什么。 ——白语格！ 白语格做整容手术心脏病发死在手术台上，正是这个时间点发生的事情。 许梓然突然明白了她会看见这段记忆的缘由。 果然，下一秒许梓然听见裘郁柔道：“也就是说，白语格三天前死了，你现在才告诉我？” 沈飞瑶语气讷讷：“我不知道怎么说，何况我以为你们关系不好。” 裘郁柔捏紧了电话：“什么时候发丧？” “君慧还在闹，说刘颐真害死了她女儿，唉这事，刘家那姑娘是不太正常，不过这事也是语格死心眼，怪别人干什么呢。” 第111页 裘郁柔闭上眼睛：“为什么说刘颐真害死了白语格。” “这我就不清楚了。” 裘郁柔便又问：“什么时候发丧？” “可能是四天后。” 裘郁柔挂断了电话。 而电话挂断之后，她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 图书馆人来人往，有人觉察到裘郁柔的不对劲，上来询问：“同学，你怎么了？” 裘郁柔强装镇定：“没吃早饭，所以有点低血糖。” 对方殷勤道：“要不我请你吃点东西吧？” 这么说着，伸手来扶她。 裘郁柔挥了挥手，把对方隔开。 她按着椅子站起来，手机铃声响起，又来了一个电话。 裘郁柔看着手机屏幕，终于接通。 “你在哪？”那边刘颐真这么问。 裘郁柔面色苍白，额上挂着冷汗。 “白语格死了。”裘郁柔脱口而出。 想扶她的同学听到这话，顿时露出奇怪的表情，然后转身走了。 裘郁柔当然不在意这事，她双手抓着手机，大约是从来没有过的略显焦急地等着来自刘颐真的回覆。 通话里刘颐真的声音带着丝丝电流的杂音，显得更加冰冷而无动于衷：“哦，你知道这件事了啊。” 裘郁柔不敢置信：“你早已知道？” 刘颐真道：“我妈为这事一直叫我回去，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裘郁柔手指颤抖，挂断电话。 许梓然觉得害怕，因为裘郁柔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白语格明明对裘郁柔不算好，许梓然几乎能够想像这一世的白语格对裘郁柔耍过的心机，于是她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裘郁柔反应那么大。 许梓然一路看着裘郁柔这几个月下来，知道她和白语格根本已经没有了什么交集，所以白语格的死亡应该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按下一个电话号码，电话拨通后，很快有人接通，那边的人歇斯底里地高声道：“语格，语格你打电话过来了么！” 许梓然不寒而慄，裘郁柔却低声镇定道：“白语格为什么要去整容。” 那人——许梓然想应当是白语格的妈妈——高声道：“还不是因为那个人，因为那个半死不活的妖怪，呜呜，她们以为我不知道么，我全部听到了，她说语格太丑，让语格滚远一些……” 白母开始胡言乱语絮絮叨叨，裘郁柔却一字不落地听下来，直到又有个电话打进来。 她挂断白母的电话，接通这个电话。 “你生气了么柔柔？是因为白语格么？”电话那头传来刘颐真小心翼翼的声音，她对别人这样冷酷，但是对待裘郁柔的时候，却心思细腻得面面俱到。 裘郁柔没有说话。 她颤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只是面色仍显得茫然。 “我们可以见一面么？见面了我再跟你说，你在图书馆么？你室友说你去了图书馆。” 裘郁柔回过神来：“去实验楼吧，我那里还有东西没有拿。” “好。” 裘郁柔挂断电话。 她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人发来讯息。 这个信息令裘郁柔稍显动容，于是许梓然猜到，或许是来自自己。 果然，来自自己的信息上写着—— ：我路过q市，要不要来看看你。 裘郁柔微微怔忡，没有回覆。 许梓然看着这条信息，却想起什么。 她的记忆力向来不错，只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难免模糊起来，但只要有了某些提示，便很快串成一条线，被想了起来。 是了，就是今天。 这天她来裘郁柔的学校找她，却怎么也联繫不上她，裘郁柔的室友告诉她，裘郁柔去见刘颐真了。 这是许梓然第一次听到刘颐真的名字。 之后呢？ 之后许梓然回了学校，又是半年未见，这半年里，裘郁柔说自己剪了短发。 她早该想到，像裘郁柔这样的人，突然换了个从来没有换过的发型，一定是现实中发生了什么。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梓然想到报纸上的寻人启事，想到分尸案，想到裘郁柔多年后总是随身携带的刀片…… ——不、不会的。 如果许梓然有实体的话，想必现在的脸色不能够比裘郁柔好上多少。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告诉自己继续看下去，现在的一切，都不过只是猜测而已。 裘郁柔往实验楼走去。 因为是双休日，实验楼亦没有什么人，大概是裘郁柔离实验楼更近些，于是她也更快一步到了。 到一楼的时候，她看见一楼的自动售卖机，从里面买了瓶冰的矿泉水。 她拎着矿泉水来到教室，目光在教室里逡巡。 她打开一个又一个柜子，看着里面的试剂。 许梓然高声制止：“你在干什么！裘郁柔！你想要干什么！” 她的声音当然传不进裘郁柔的耳朵。 裘郁柔目光发冷，又或者是茫然，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许梓然仍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看见了这几个月发生的所有事，她知道裘郁柔过的并不开心，但是解决的方法明明还有千千万万。 裘郁柔终于找到什么，将试剂瓶捏在手心，然后打开矿泉水的瓶子，滴了几滴药剂进去。 透明的药剂进入水瓶，很快没有了痕迹。 裘郁柔看着手中的水瓶，一时之间，许梓然觉得裘郁柔似乎并不是想给刘颐真喝，而是想自己喝下。 就在这个时候，刘颐真推门而入。 裘郁柔猛地一颤，有几滴水溅在手背上。 “那件事并不是我的过错。”刘颐真这样开口，“但是说实在的，你实在没必要替白语格不平，你可能不清楚她以前在背地里对你做过的事。” “她做这些事是因为你。”裘郁柔开口道，“她喜欢你。” 刘颐真微笑：“我明白，就好像我爱你。” 裘郁柔手臂颤抖，她似乎想要把水给递出去，许梓然在虚空中高声地无力地喊着：“别，别这么做。” 她终于没有这么做，只将水瓶放在了桌面上。 然而下一秒，她闭着眼睛流下了眼泪。 她呜咽着，泣不成声：“这是我的错……” 许梓然凝神细听，然而下一秒天旋地转，她睁开了眼睛。 枕头边上手机震动，收到来自裘郁柔的简讯—— ：qq上一直没有回覆，怎么了，醒了么？ ：我很担心你，你现在在哪里？ ：我给罗霏霏打了电话，她说你在宿舍？ 许梓然抬起手来，摸到了一脸的眼泪。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时间是上午十点半，许梓然看见好几个未接来电，而下一秒，门被重重敲响了。 她虽然意识到这件事，却不知为何起不来，只将手按在脸上，将眼泪抹掉。 寝室里没有人，连以往可以在寝室呆一天的汤淼都不在，许梓然想起来今天上午有课，不过想来她应该已经错过了。 门外传来用钥匙开门的声音，门很快被打开，罗霏霏当即冲进来，看见许梓然，松了口气。 寝室阿姨道：“就知道，不可能出事的嘛，我们都看着的。” 罗霏霏先是面露怒气，而后看见许梓然泪流满面的样子，也是吃了一惊，问：“你是怎么回事？” 寝室阿姨出去了，留罗霏霏和许梓然呆在寝室里，许梓然先给裘郁柔报了平安，刚报完，裘郁柔的电话就过来了。 “你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只是睡得太死了而已。” 裘郁柔显然不信，却也不多问，只说：“要是真有什么问题，不要瞒着我。” 许梓然有些纠结。 眼下这个问题可算是大了去了，可是她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裘郁柔说。 ——你心里有没有过杀了刘颐真的想法？ ——你这些年和刘颐真有没有接触？ ——如果没有遇到我的话，你觉得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 这些问题堵在心里，最后汇聚成了一句话：“不管什么问题，我都会第一个对你说的。” 先不管罗霏霏被这对情侣的话听的牙酸，许梓然挂了裘郁柔的电话之后，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田佳琪。 一接通，田佳琪那边便噼天盖地道：“电话那边是不是绑匪？” 许梓然：“……” 田佳琪：“不是绑匪就给我吱一声。” 许梓然：“……吱。” 田佳琪冷笑：“还活着呢，就裘郁柔打电话那架势，还以为你怎么了。” 许梓然惊讶：“裘郁柔给你打了电话？” 罗霏霏在边上道：“她还给我打了呢。” 许梓然很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因为过去几年里许梓然向来生活规律，再加上昨天晚上她跟裘郁柔说了要早起，今天一直没有收到回复，便令裘郁柔心生疑窦，在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听后，更是着急，便有些慌不择路，把国内能联繫到许梓然的人的电话都给打了。 许梓然挂了田佳琪的电话之后，罗霏霏又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梓然还沉浸在刚才的场景中，茫然道：“大概是做了个梦。” 罗霏霏皱眉：“做梦做到不省人事，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许梓然稍稍缓过神来，也不多做解释，只说：“我的签证还在有效期内吧？” 罗霏霏一下子明白了许梓然这话的意思：“你要去美国？” 许梓然从床上直起身，将被汗水濡湿的长发拨到脑后：“我非得去一趟不可。” 罗霏霏露出不认同的神色：“你在国内我还可以护着你些，去国外可就不好说了。” 许梓然看着罗霏霏：“为什么不好说？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么？” 罗霏霏惊觉失言，犹豫半晌，开口道：“刘家现在可算得上如日中天，刘颐真人在国外，国内发生了什么事，却也不是不知道的。” 许梓然冷笑：“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含蓄了，你不就是想说，刘颐真知道我和裘郁柔的事，想把我干掉么。” 第112页 罗霏霏意有所指：“民不与官斗。” 许梓然想到什么：“裘郁柔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要不然，对方为什么要在短暂地联繫不上她的时候就担忧到这样的程度？ 罗霏霏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可越来越猜不透裘郁柔在想些什么了。” 许梓然并不觉得裘郁柔的想法难懂——至少，绝对比上一世的裘郁柔好懂，她现在回想睡梦中的那一幕幕场景，越想越觉得自己一定忽略了什么。 又或者是自己身在局外，没办法感同身受，她现在太想知道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刘颐真是失踪还是死亡，上一世裘郁柔在这件事中又扮演了什么样一个角色，她想着这些事情，一直到机场仍是毫无头绪，直到登上飞机，才突然想到，她居然忘记通知裘郁柔自己要过去的事了。 不过她也没有太在意，毕竟下了飞机再通知，也是一样的。 她拎着包走进机舱，与某人擦肩而过。 以前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来今生一次擦肩而过。 许梓然在这一刻想，前世被插了一刀，是不是也能换来一次擦肩而过？ 生命中大概总会存在这样许许多多的偶然，但大部分的偶然，实际上也并不是多凑巧。 就好像这一刻，许梓然震惊地回头看着那个上辈子杀了她的人从容地放着行李，想到的是，或许上辈子他们也曾经无数次在这样的场合擦肩而过，但她根本不会注意到对方。 ——对方太普通了。 这种普通并不是因为对方容貌平平，而是因为对方身上过分温和而没有攻击性的气质，在穿着普通的运动服的时候，难以给人一种一眼便能注意到的印象。 如果不是因为临死前的记忆太过于深刻，许梓然绝对没有办法将这个年轻的少年和那天晚上穿着冲锋衣的流浪汉联繫起来。 但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是毫无一样的相同的，再细细看去时，鼻子嘴巴也能和记忆中重叠，只不过此时对方的眼神还清亮羞怯，并不如那天晚上那般充满恨意。 他到底是谁？他是那个人么？ 许梓然曾经去想办法找过刘颐真那个私生子弟弟的照片，可是一个大家族想要掩盖一个人的时候，力量确实是强大到令普通人无法想像，许梓然想尽了办法，也不过从罗霏霏那儿得到了一张模糊的监视器截图——还是三年前的。 那张截图上只能隐约看出一个清瘦的少年，倒让许梓然完全没有办法和那天晚上穿着冲锋衣的鬍子拉碴的男人联繫起来。 但当看见飞机上的这个年轻人的时候，许梓然却突然有了一种更清晰的认识，她想像着这个少年数年后的模样，渐渐勾勒出了那个清晰的形象。 就是他。 毫无疑问的，就是那个人。 虽然气质和外貌都有所变化，但是只要看着那张脸，就能确定确实是同一个人。 许梓然惊讶到表情空白。 大约是她呆滞太久，空姐走上前来，问她“怎么了”。 许梓然的目光没办法从那人身上移开，到最后，那人觉察到许梓然的目光，回过头来，神情从疑惑变成慌乱，到最后红了一张脸，低下头去。 他看来是个很羞涩的人。 许梓然知道自己正在失态，这样看着一个陌生人是绝对不正常的。 你看，这种不正常连繫统都觉察到了，它久违地跳出来说—— 【亲爱的宿主，觉察到你对新人物有着剧烈的情感波动，是否将对方设置成目标人物？a是/b否】 好吧，系统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节操。 许梓然姑且点了“否”，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表面上风轻云淡，内心已是惊涛骇浪。 这个人是谁？他是不是就是自己一直寻找的刘颐真的弟弟？ 许梓然坐立难安。 飞机升空，渐渐平稳。 商务舱里没什么人，许梓然未做太长时间的犹豫，站起来，往前走去。 人要是要向另一个人搭讪，比起做些小动作，还不如坦坦荡荡些的好，许梓然向来都是这么觉得，因此此刻便是这样一脸坦然地走过去想要打个招呼——她以往做这件事，从来没有失败过。 毕竟，怎么有人会拒绝一个漂亮又人畜无害的年轻女性的搭讪呢？ 她走过去，刚露出一个无往不利的笑容来，那男孩突然站起来，低着头往厕所走去。 许梓然的笑容僵在脸上。 对方站起来的时候，比她高了一个头，同时瘦的惊人，能一眼看出运动服里也是空空荡荡。 他进了厕所，许梓然心有侥幸，便坐在边上的空位上，等着他出来。 这一等，就是半个钟头。 半个钟头之后，空姐过来微笑地对许梓然说：“小姐，您能坐回自己的位置么。” 许梓然尴尬地看着空姐：“我看这里没人。” 空姐挂着诚挚的笑容：“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先生把周围的位置都买了呢，所以这里其实是刚才那位先生的座位，他希望您能离开。” 这话说出来就有些得罪人了，空姐挂上了抱歉的神情。 话说到这种程度，许梓然也不好赖着不走，她回到自己的位置，终于看到那男生从厕所回来，坐在椅子上，眼神闪躲。 无论如何，这样一个人，怎么看都不会敢去杀人。 未来的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对方发生了这样的改变呢？ 对方蓄意回避，许梓然自然不可能和他搭上话，一直飞机降落，也毫无办法。 下飞机的时候，眼看搭话无望，许梓然霍地站起来，拎着行李大步走了过去，在路过整理行李的对方的时候，抽出了对方放在口袋里的机票。 她飞快地滑过机票上的名字，看见上面大写的字母—— ——刘轩真？ 总归是姓刘，可能性便更高了些。 许梓然看完之后，便将机票丢在了地上，开口道：“嘿，你的机票掉了。” 刘轩真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他脸色苍白地看着许梓然，退后两步，一下子坐倒在了座位上。 根本没办法交流。许梓然皱起眉头，看来和对方成为好朋友的方案一是註定成不了了。 空姐向她投来警惕的目光，许梓然没有办法，故作豁达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算了，目前最重要的事，还是先给裘郁柔打个电话吧。 这么想着，许梓然拨通了号码……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电话响了数声，没有人接。 原本这事没有什么，但是当现实和梦里的事重叠之后，许梓然突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那个时候，似乎也是这样。 那么，现在的裘郁柔是不是也和那个时候一样，是和刘颐真在一起呢？ 这想法来得莫名其妙，却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许梓然下车后一边往裘郁柔的学校走，一边继续打第二个电话。 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手机终于被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裘郁柔吃惊的声音：“孜然？这个号码，你来美国了？” 许梓然气喘吁吁：“你刚才……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上气不接下气，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跑起来了。 裘郁柔的声音还是很平静，柔声道：“刚才导师在和我说话，手机是静音状态。” 许梓然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停下脚步，叉腰环顾四周道：“我现在，已经在你们学校了。” 裘郁柔没有太吃惊，在看见那串号码的时候，她就知道许梓然应该在她的学校了。 她和许梓然说好了约定的地点，挂断电话之后才突然想到，其实自己的反应是不正常的。 她以为自己需要保持冷静，现在想来，能在许梓然来的时候还这么镇定这件事，反而最不可能发生。 可是现在发现，似乎也晚了。 想必，许梓然那边应该发现她的不对劲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十分钟前就等在办公室门口的刘颐真，终于走了出去。 刘颐真正在打电话，看见裘郁柔出来，便把电话给挂断，抬头道：“听说许梓然过来了。” 裘郁柔脚步微顿，随即上前道：“怎么，是想显示你消息灵通？” 刘颐真微微蹙眉，以前的裘郁柔可不会说这种话。 她确实许久未见裘郁柔，但是从来没想过对方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在她的记忆中，裘郁柔仍然是那个神情冰冷羞涩内向的女孩。 她觉得这样的改变是有人带坏了她——这个人毫无疑问的是许梓然。 一个投机取巧的商人而已。刘颐真在心里这样想。 她看着裘郁柔，见对方将目光撇开望向远处，长发在脑后扎成单马尾，露出柔和姣好的下颌线条，这令她想起初次见面，对方走在人群之中，却好像在发出光芒。 这么一想，便果然还是不甘心起来。 明明是自己先遇上的，为什么对方喜欢上的，却会是别人呢？ 不过年纪越长，刘颐真也越知道自己过去的某些事情做得不大漂亮，不过她向来不认为后悔有什么用，因此并不后悔，只是觉得，之后要改变一下策略。 ——前提是目标人物要给她机会。 刘颐真看着裘郁柔，说：“我只是在想，我的竞争对手就是她了吧？” 裘郁柔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但是她看着刘颐真脸上的表情的时候，发现对方或许是认真的。 她居然真觉得自己能够是一个竞争者。 裘郁柔也懒得说什么，抬眼说了句：“说完了么？说完我就走了。” 话音一落，便擦着刘颐真的身体走了过去，刘颐真下意识去拉裘郁柔的手臂，裘郁柔立刻躲开了。 她这些年也学了些防身术什么的，别的不行，打十个体弱多病的刘颐真还是行的。 她瞥了刘颐真一眼，想要继续往前走，一排黑衣男便在她面前一字排开，把她给拦住了。 她停住脚步。 这个时候她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年她已经渐渐调试好了心情，想必这辈子都逃不开刘颐真的阴影了吧。 而她能调试好心情，是许梓然的功劳。 就在几年前，她连心平气和地对刘颐真说话都做不到。 而现在，她甚至能冷眼看着刘颐真，开口道：“你这样的行为，我是可以报警的。” 第113页 刘颐真挥手示意保镖走开，道：“我只是想多和你相处一下而已。” 裘郁柔当做没听到，直接往走廊尽头走去。 刘颐真想追上去，但是想到自己过来之前来自母亲的警告，也多少有点踌躇。 现在是非常时期，最好还是收敛些比较好，家里边一直在寻求裘院长的支持，要是让家里面知道自己又得罪了裘郁柔，大概又是个发配太平洋小岛的结局，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如此犹豫之下，裘郁柔已经走进了电梯，刘颐真便在这时候才走下去，从另外一个电梯下楼。 而这个时候，许梓然到了约定的地点，位于学校中央的喷泉旁有不少来来往往的学生，因为学校里有很多留学生，也没人注意到她，她先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没过几秒又站起来，焦虑地来回走动。 ——不对劲。 ——裘郁柔的反应不对劲。 如果是往常的话，就算她来的突然，也不可能是那么冷淡的反应。 是发生了什么？还是……在见什么人？ 许梓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并非是对裘郁柔有什么怀疑，实际上，是因为非常的担心。 梦中的时间距离现在已经很近，谁都不知道事情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命运的变换莫测她在这几年中已经有了充分的感受，正是因为她清晰了见证了那一些变化，因此对命运这件事更加敬畏起来。 更何况，这件事关系到……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心中烦乱不安，在人群中扫视不定，忽然之间，眼神微凝。 在飞机上看到的叫的男生站在人群之中，低头看着地图。 对方也是来这里的？ 这个疑问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许梓然上前一步，几乎想要去直接问出口，肩膀却在这时被拍了一下，同时身后传来了裘郁柔的声音—— “这里。” 许梓然顿时忘记了什么刘轩真刘颐真的，她转过身去，先下意识抬手，把裘郁柔紧紧抱住了。 比起脑内复杂的担忧，发自内心的本能此刻占据了头脑的中枢，她只想到两人太久没见，她只想要紧紧将对方抱住，想要贴紧对方的肌肤，想要闻她的味道。 她将头埋在裘郁柔的颈窝，深深呼吸对方身上的气息，半晌才抬起头来，想起自己刚才是在看什么。 然而这时回过头去，刘轩真已经不在原地了。 许梓然便先不管这事，细细看了裘郁柔半天，道：“你胖了。” 裘郁柔有些吃惊：“一般不是说瘦了么？” 许梓然眼神微微向下瞟：“但是确实感觉，充实了。” 裘郁柔先是一愣，耳尖便慢慢红了，然而与此同时，却低头笑了起来。 高中毕业那会儿开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成年了的缘故，许梓然很多时候嘴巴上便开始变得不正经起来。 只不过虽然嘴巴上不正经，行动上却一直没来得及做些不正经的事——她说没来得及，是因为每次她们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就会碰到些意外，而再后来，两人都渐渐忙碌，有时连见面的机会都不多，就算见面了，也常常累到只是相依偎在一起休息，因此便很诡异的一直没有更多的突破，于是时间长了，就更像是习惯了一般。 而大约是两人都没有经验，因此对这方面并不太在意。 可是许梓然的俏皮话简直层出不穷，有时候裘郁柔简直怀疑她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过来的，因为对方有时候想出来的词彙简直闻所未闻。 她微微笑着，看着许梓然被冷风吹得泛红的脸，便把手从手套里拿出来，双手捂上对方的脸，低声道：“很冷吧。” 许梓然的脸小，裘郁柔的手盖住她的脸颊的时候，连带着一起捂住了耳朵，温热的手心仿佛包裹住了整只头，许梓然一时之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于是抬起头来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仿佛只有裘郁柔一个人。 对方带着温柔的笑容，专注的目光，渐渐褪去了青葱的面容已经开始有了成熟的风韵，向着许梓然的记忆中靠近，却又有了更大的不同。 许梓然简直看不够，但是她又心疼裘郁柔在冷风中一直露着手，便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吧，你之后有课么？” 裘郁柔摇头，正想开口说话，身后有人道：“你就是许梓然咯？” 许梓然回过头去。 她一时不知道该嘆息还是该佩服自己——居然真的是刘颐真。 她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对刘颐真的印象，是那么深刻的。 因为这个时候她甚至可能回想起对方和第一次有什么差别，仍然是全身黑的一套，仍然是一样的苍白，仍然是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然而头发比之前更长，眼神比之上回更暗，脸型稍稍拉长，于是比起之前，更加没有了什么人味。 太奇怪了，许梓然两辈子的人生中，第一次以“没有人味”来形容某一个人。按道理来讲她见过的人不少，也不乏大人物或者富二代，但绝没有这种的。 她记得刘颐真得的是一种很罕见的慢性病，这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年幼的时候因为免疫力不强的缘故一言不合就是濒死状态，因此刘颐真从小打到，就是在病房和他人的看管下长大的。 或许罗霏霏说的没错，这样长大的人，能有几个正常的？ 可是偏偏，裘郁柔就撞上了这么一个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许梓然难以分辨对方现在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情绪，总归对于她来说，心情是很复杂的。 她之前还在担心着裘郁柔刚才的不对劲是不是因为刘颐真，结果刘颐真还真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不管是刘颐真真的刚才在和裘郁柔说话，还是她只是凑巧路过，这件事都显得相当命运弄人。 不过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露出任何吃惊的神色的，于是许梓然神色微变，只故作疑惑道：“你是……？” 这对寻常人来说算是个暴击了，毕竟自己记得那么牢还调查了许久的人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对刘颐真来说，这是无所谓的事情，甚至于，因为她认为对方根本连对手都称不上，因此根本没有资格知道自己的名字。 于是她只微微颌首，不再说话，转身准备离开。 原本上，这一幕是非常潇洒自如的——要是没有一个人突然扑上来想要抱住她结果没抱住，反而把她撞了一个趔趄的话。 而因为这件事，刘颐真脸色大变，一群黑衣保镖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下子冒出来把他们团团围住，许梓然看着把刘颐真差点撞倒的刘轩真一脸愧疚不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姐？我不是故意的。” 许梓然为了忍住笑，皱着眉头故作严肃状。 刘颐真还是有点恼羞成怒，道：“你发什么疯，怎么突然到了这里。” 许梓然想：果然没错，这人就是刘颐真父亲的私生子，也就是刘颐真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那么一来，当初他会来杀自己也就有了很多的可能性，这些可能性里很大一部分或许裘郁柔有关——许梓然却希望和裘郁柔有关的可能性全部消失。 她回退一步紧紧拉住裘郁柔的手，说：“我们走吧。” 刘颐真抬头道：“谁说你们可以走了！” 许梓然：“……”刚才你自己不就要走了么！ 显然，刘颐真是个绝对不会在这种地方被堕了气势的人，她虽然被撞得脸色发白，还是直起身，若无其事道：“我或许应该向你们介绍一下我的弟弟，来，轩真，自我介绍一下。” 许梓然：“……”果然是叫刘轩真么。 许梓然看着刘轩真，对方原本正担忧地看着姐姐，听到刘颐真的话，才抬起头来拿正眼瞧她们，这一瞧之下，便露出大吃一惊的神色。 这惊讶的神情简直令许梓然莫名其妙——他们虽然在飞机上见过，但不至于到那么吃惊的程度吧？ 这种吃惊简直能让人误解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似的。 果然，刘颐真看着她弟弟的神情疑惑道：“怎么？认识？” 刘轩真立刻脸色发白，手忙脚乱地回应道：“不不不，完全是第一次见面。” 虽然这么说着，脸上却全然一副“我就是因为撒谎在心虚”的表情，看的许梓然头都大了。 这两姐弟是怎么回事，一个自信过头，一个胆小如鼠，难道姐弟就一定要有这种性格刚好相反的设定不成？ 许梓然只好站出去解释：“看来这位小哥是不记得了，我们飞机上见过的。” 刘轩真瞪大眼睛看着她，后退一步躲到了姐姐的身后。 许梓然：“……” 刘颐真显然不至于不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弟弟的性格，因此抽着嘴角冷笑了一下，算是信了，这次终于转身离开，只是离开之时，还是向许梓然投来一抹似笑非笑的诡异目光。 许梓然一脸茫然，莫名其妙地，经过这么一茬之后，她心目中对于刘颐真的忌惮减少了很多，大概是因为先前刘颐真一直躲在暗处，而在裘郁柔的记忆之中，更是一副令人捉摸不透的模样，因此令许梓然在心目中有更多的猜测。 然而今天对方居然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以至于仿佛扯掉了一大片神秘的面纱，更何况，就算自己出现在她面前，对方也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啊，对方也不过如此。 ——大概是这样的想法。 她这么想着，大约是因为望着那对姐弟离去背影的眼神太过于专注，反而引起了裘郁柔的担忧，对方用力捏了下许梓然的手。 许梓然便回过神来，笑道：“好了，这下我们终于可以走了。” 裘郁柔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公寓，两人结伴回去，在路边的超市里买了些零食和水果，等到了公寓，裘郁柔就去洗水果，许梓然则先去浴室洗了个澡，缓解一下旅途的疲惫。 等洗完澡出来，裘郁柔已经把所有东西准备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招呼许梓然过去吃。 对方巧笑嫣然，腰上围着一条画着卡通图案的围裙，看上去就像是个贤惠的小主妇，原本在许梓然心目中沉积多日的阴云简直好像完全散去了，许梓然走过去，情不自禁地抱住裘郁柔。 裘郁柔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有些羞涩地低下头，也环住许梓然的腰际，将下巴枕在对方的颈窝。 第114页 她终于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许梓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总不能说自己做了个梦，所以马不停蹄地冲过来了吧，于是她将脸直接埋到裘郁柔的前胸上方，撒娇似的道：“无论如何，想要见到你啊，实在太想你了。” 裘郁柔被这发腻的情话说到耳尖通红，把许梓然拉开道：“吃东西吧别贫嘴了。” 桌上放了糙莓苹果香蕉和一些糖果薯片，许梓然瘫倒在沙发上，拣了点糙莓捧在手心里一颗一颗地吃。 裘郁柔坐在一边，她原本想问许梓然这样过来，国内公司和学校如何，但是话出口时，却变成了：“晚上想吃什么？” 明明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裘郁柔却想忘记可能导致她们再次分开的所有事情，只着眼于眼下。 许梓然仰头靠在沙发上，想了想，故意道：“想吃糖醋排骨。” 裘郁柔点头应下。 许梓然抬起头来，看着裘郁柔道：“开玩笑的啦，我们出去吃吧，不然还要去买食材，也很麻烦。” 裘郁柔便说：“冰箱里有现成的，不用担心，我来开电视看会儿吧。” 日暮西斜，阳光从窗户口斜射进来，正照在两人的脚边上。 裘郁柔调到了个少儿节目的时候，便觉察到旁边的人靠近她的身体，随后一只手轻轻拢住了她的脸颊。 “怎么了……”她这句话刚刚出口，对方柔软的湿润的还带着糙莓的酸甜的嘴唇就贴了上来，于是所有话语吞在了嘴里，因着这温热的唇舌忘记了一切话语。 长长的吻结束之后，裘郁柔才来得及把未尽的话语说完：“怎么了，突然就这样。” 许梓然便按着裘郁柔的嘴唇，说：“刚才，嘴巴上有碎屑。” 她揉着裘郁柔的嘴唇，又亲了一下，两人便一起滚倒在沙发上，搂住了彼此的脖子。 像是砂糖和蜂蜜相互交融，在暖黄色的阳光中黑发交缠，然而到了某一个节点，又突然停了下来。 许梓然此时仰躺在沙发上，裘郁柔双手撑在她的脸侧，由上而下地望着她。 许梓然看见漆黑的湿漉漉的眸子，实际上，和以往不同，带着可以称之为情慾的光芒。 许梓然被这样的眼神逼视地手脚发软，然而等待良久，却也没有下一步，裘郁柔俯下身躺在许梓然的胸口，呼吸轻轻扫在她的皮肤上。 许梓然便抬手摸着裘郁柔的头发，指尖从发丝穿插而过。 ——今天还是算了，还是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吧。 于是在一片静谧之中，许梓然开口道：“刘颐真她，来找你几次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裘郁柔能分辨出许梓然这话绝非质问，于是她第一反应便是问：“发生什么事了？” 许梓然躺在裘郁柔的腿上，用头摩挲着对方绵软的小腹，在心中构建这语言。 要怎么说呢？说出罗霏霏告诉自己的事么？还是说出未来的事？还是说出系统的事？ 如果全部说出来的话，似乎几天几夜都说不完，但是要是不全说的话，又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 于是她一时陷入沉默，只看着脚边落在地板上的夕阳割裂出的光影。 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中轻缓的浮动，耳边传来平缓的心跳声，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瞬间想了太多，时间就好像度过了一个世纪。 裘郁柔终于开口说话：“我请一下假，和你回去吧？” 这是之前急的思维混乱的许梓然曾经提出来的建议，现在想来，却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主意。 既然事情的发生地将会在q市，按常理想来，反而是避开那个地点会比较好。 但是许梓然看过那个副本里裘郁柔的记忆之后，却开始担心，地点根本不是主要的问题，最主要的问题，是——人。 现在这个舞台上似乎已经聚齐了足够的人，甚至还多出了几个——她和刘轩真，原本都只不过是边缘的人物而已，可是现在仿佛已经被聚光灯笼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吹了冷风又思虑过重，许梓然突然头疼欲裂，把头埋在裘郁柔的腹部，像只猫咪似的扭个不停，同时开口道：“唉，这都是什么事啊，在此之前我们多久没见面了？” 裘郁柔道：“八十二天。” 许梓然大吃一惊：“居然已经八十二天了么？” 裘郁柔捋着许梓然的头发没说话。 许梓然面露回忆之色：“那么说起来，需要忍耐异地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是为了什么啊。” 大概是因为许梓然的形容过于夸张，裘郁柔笑了一下。 她想起一年前出国交流这个机会出现的时候，又是许梓然下定自己的决心。 那天也是在客厅里——当然不是这个客厅，而是国内那个房子的客厅，许梓然倚着她说：“去啊，为什么不呢。” “去的话，接下来一年都不能见面了。”裘郁柔道。 仔细回想一下，这几个月的异国生活确实给她带来很多改变，至少在那个时候，她仍比现在软弱很多。 许梓然很慡快地回答道：“谁说一年都不能见面，我随时都可以去见你啊，现在交通那么方便，我又不是做不出签证。” “可是……”裘郁柔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可是什么呢，无非是不捨得罢了。 相处越多，裘郁柔越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是个那么粘人的傢伙，一想到要距离许梓然那么远，便整个人沮丧起来。 “我们现在做的努力，是为了以后有更多选择的机会，你肯定明白这个道理吧。” 裘郁柔点了点头。 她一边点头一边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给员工演讲做多了，许梓然这些天总冒出这种说教意味的话语，一本正经的，语重心长的——居然还能这么可爱。 她抓着许梓然垂落在沙发上的手，说：“好的，我会去申请的——但是如果不能通过，就没办法了。” 许梓然偏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她，漂亮的眼睛仿佛在说：你怎么可能通不过。 啊，是啊，不着痕迹地装出通不过的样子，也有些难呢…… 转眼之间，学期过半，她马上已经能够回国，只不过过去的每分每秒，都在加深她对许梓然的思念。 她回忆着这些的时候，许梓然从她身上站起来，打开冰箱去看里面的食材，夕阳渐渐褪去金色的光芒，被裹挟在一种青灰色的云层之中，隐没在地平线的边缘。 她也站起来打开房间里的灯光，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 第二天许梓然得知裘郁柔决定请假一个月回国的时候，心中居然没有特别吃惊。 而裘郁柔也说的坦然：“实际上大部分实验和报告我都已经完成了，现在也不过是在等待组里的其他人而已，所以回去一阵子也没有关系，更何况之后就要放假回去过年，也正要回去的。” 许梓然知道裘郁柔此举只不过是希望自己安心而已，她大约发现了自己心中的焦虑吧。 毕竟裘郁柔一直是这样体贴入微的人，体贴入微到甚至不希望别人发现她的迁就。 因为一些后续的手续，大约在学校又停留了一个星期，最后一天的时候，许梓然接到罗霏霏的电话。 “你快回来！”一接通，对面便是噼头盖脸的这样一句话，把许梓然都喊的发懵。 不等回答，对面又说了句：“不回来就扣工资！” 许梓然简直想笑，谁在乎她那点工资。 但是罗霏霏会开这种玩笑，想必这事情就不怎么紧急，她便含笑问：“到底什么事情。” 罗霏霏便道：“我亲爱的朋友啊，已经揭穿了你的谎言？” 许梓然：“……” 许梓然反问道：“姚金铃？” 罗霏霏便道：“是啦，她已经猜到了，而我抵抗不了她的压力，已经暴露了。” 许梓然无语：“……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暴露的。” 罗霏霏便义正言辞道：“你可以怀疑我的美貌，但不要怀疑我的人品。” 这话要是吐槽的话可以吐出一篇长文来，许梓然懒得吐槽，就说：“那姚金铃怎么说？” “金玲说，你要回来做她的助手，不然就不会加入我们的栏目。” 许梓然挑眉：“你告诉她我的身份了么？我？去做她的助手？公司的事我不管了啊。” “反正你现在也没在管——不，不我是说，现阶段最重要的就是这件事啊，这就是公司的任务嘛。” “我的公司和你的公司没有那么多的重叠==#” “话不是这么说的……” 罗霏霏和许梓然扯了半天的皮，最后终于说：“好啦，所以退而求其次，只希望你快点回来，再见她一面而已——这企划对你又不是完全没用，你也不希望就这样夭折吧？” 许梓然在心中暗骂：又是套路。 罗霏霏这个人好像就不会有话直说，非得把事情拐上九曲十八弯，再说出来不可——这好像是他们那阶层的人共有的一个毛病。 但话都到这种地步，自然也不好拒绝，许梓然答应下来，强调道：“只是见一面啊我跟你说，里面要是有坑，接下来我就不会见你。” “好好好。”罗霏霏满口答应。 这个时候，在办公室办手续的裘郁柔已经出来了，她走到许梓然的身边，看了看手錶上的时间，说：“时间刚好，我们走吧。” 而电话里，罗霏霏道：“对了，那件事，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不过站队这种事，不到最后也不能确定到底是怎么样的。” 许梓然神色不变，淡然道：“嗯，回去再说，国际长途呢，先挂了。” 这么说完，便挂了电话。 裘郁柔并不在意许梓然在和谁打电话，打电话叫了司机过来，两人便往机场方向赶去。 因为裘郁柔有点晕机，上飞机了便塞了耳塞戴了眼罩开始睡觉，许梓然便拉了遮光板，一个人在旁边默默地看杂志，忽然抬起头来，眼神便凝滞了。 黑色长发的女子拉开门走过来的时候，就好像一个精緻的没有声息的人偶。 然而对方仍然有着活物的眼神，在转动，在眨眼，于是看起来更加诡异和令人心神颤慄。 第115页 刘颐真就好像只是偶然路过一般，从机舱中缓缓走来。 许梓然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一边的裘郁柔，裘郁柔还没有睡着，便回握住之后问：“怎么了？” 这么说着，就要拉下眼罩。 许梓然立刻制止了她这个行为，开口道：“没什么，只是想握着你的手而已。” 裘郁柔便又放松了身体，放下手去。 刘颐真微笑地回望许梓然，一直到走到机舱的另一头，都没有说话。 手心情不自禁地开始渗出冷汗，许梓然将视线回到膝盖的杂志上。 但是她理所当然地看不清上面的文字，模特的图片好像陷入旋转之中。 她知道刘颐真为什么有这样一个举动。 这是一种威慑。 ——就算是突然的一个行为，我也可以发现并追踪上来，何况是其他事情呢。 许梓然为刘颐真这个举动头皮发麻，然而这并非是因为她的能量，而是因为刘颐真的控制欲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更强些。 许梓然是知道，在目前这个微妙的情况之下，刘颐真是很难真的做些什么的。 当然这并非是说她不能做，而是说在眼下这个情况下做，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就好像罗霏霏在事情已经十拿九稳的情况下仍要把话说得稳妥漂亮一样，她们那个出身的人，多少有些追求完美主义的毛病——既然之后可以做的更漂亮，那么稍微等一下也未尝不可。 许梓然正是在赌，刘颐真是一个这样的人。 事实上，经过“那个特殊副本”之后，许梓然几乎已经确定，刘颐真确实也是个追求完美的人。 这是她的机会，因为在眼下这段动荡过去之前，刘颐真并不会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而动荡过去之后，一切都会尘埃落定，只要一切的布置都成了。 许梓然的手指捏着书页，一遍遍的回想这记忆中的一切，确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 飞机降落的时候大约已经晚上七点，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天空中看不到什么星星，却也没有月亮，裘郁柔便问：“今天是阴天咯？” 许梓然漫不经心地回头看着，“嗯？”了一声。 裘郁柔便好奇道：“你在看什么？” 许梓然回过神来。 她是想看看刘颐真会不会又突然冒出来，现在却发现，自己紧张过头，显得有点不自然了。 她立刻道：“只是感觉之前看见了熟人，再一看，又不见了。” “很重要的人？” “也不是，可有可无。”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到了机场外面，正想叫辆车之类的，便听见有人喊：“亲爱的然然，快来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许梓然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许梓然回头，看见罗霏霏倚靠在一辆路虎边上，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许梓然只好走上前去，无奈道：“有必要这么肉麻么。” 罗霏霏殷勤地帮着裘郁柔一起搬行李，笑道：“毕竟我已经安排好了饭局，当然要亲自把主人公接送到啦。” 裘郁柔听闻此言，便道：“有饭局么，那我就不去了吧。” 许梓然知道裘郁柔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正想替她应下，罗霏霏便道：“你怎么能不去，你可是女神的女神，是这回的正主。” 许梓然斜眼瞟着罗霏霏：“这话和电话里说的可不一样。” 罗霏霏不看许梓然，居然舔着脸撒娇央求：“就去嘛，只是一顿饭而已，金玲是很好相处的人，你们特别像一类人，一定会相处融洽哦的。” 裘郁柔本来面露难色，这时却惊讶道：“对方是姚金铃么？” 罗霏霏喜上眉梢：“你认识？难不成，是粉丝？” 裘郁柔有点脸红：“我买过不少姚老师的cd。” 罗霏霏连忙去拉裘郁柔的手：“这样一来，更没有不去的道理了。” 许梓然立刻抬手把罗霏霏的手拍开，挡在裘郁柔面前道：“你别套路她。” 罗霏霏按着手背，冲着许梓然翻了个白眼。 她是搞不懂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许梓然这小鸡仔的样，居然还要护犊子呢。 正当她在狠狠腹诽许梓然的时候，裘郁柔道：“如果是姚老师的话，我还挺想去的呢。” 既然正主已经这么说了，自然也没有了阻拦的道理，一行人很快到了酒店，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去了包厢。 到了包厢之后，却没有人，罗霏霏便道：“金玲住在这个酒店里，我给她打个电话就行。” ——又住酒店么…… 许梓然在脑海中闪过这么个念头。 虽然见面次数不多，姚金铃好像总是住在酒店里。 不过名人大多有些怪癖，就好像没有怪癖不足以被称为名人，连田佳琪成名之后，都开始立志于给自己添加些奇怪的萌点，姚金铃有怪癖，也没什么奇怪的。 三人便先坐下，上冷盘的时候，裘郁柔说要去下卫生间，而裘郁柔刚出去没多久，姚金铃便进来了，一起进来的还有郑潇。 许梓然甫一看见郑潇，就觉得仿佛有哪里不对。 当然，对方仍然是那样艷光照人的美人，美的标标准准让人挑不出毛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多了点……多了点…… 许梓然看着郑潇，本着同学室友的情谊，正想打个招呼，突然恍然大悟。 对了，怪不得觉得对方多了点煞气，郑潇在瞪她啊！ 许梓然不懂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明明先前已经觉察到了对方态度的软化，这会儿好像厌恶更上一层楼了？ 她便干脆不打招呼了，把注意力放在姚金铃的身上。 说实话，还挺难不把注意力，放在一个正在毫无遮掩地热切地看着你的人身上的。 姚金铃照例长发及腰，衣服松松垮垮飘飘荡荡，一副眼看着就要得道成仙的模样，但是神情比起上次来，就有些世俗了。 对方双眸发亮地看着许梓然，说：“你上次骗我。” “什么？”许梓然装作没听懂。 “那些钢琴曲就是你的，那天在那个学校里弹奏琴曲了，也是你对不对？” 许梓然都忘记学校里的事了，因此这次倒是反问的真心实意：“什么？” “一定就是你，月光下的那首奏鸣曲，就好像带着寂寞地哀诉，虽然不知道你如何想到，但这世上天才如过江之鲫，我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又有什么……” “咔嚓。” 开门声打断了姚金铃的话。 进来的并不是送菜的服务员，而是上完卫生间回来的裘郁柔。 裘郁柔低头进来，因为声音骤停，便抬起头来，露出疑惑的目光。 所有人回头看她。 她顿时脸颊泛红，有些不安地看了许梓然一眼之后，道：“怎么了么，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谜一样的寂静。 裘郁柔这个时候，反而不慌张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眼下显然对方也不会继续刚才的话题，于是她干脆落落大方地走上前来，沖姚金铃道：“姚老师您好，我之前就听过您的音乐，一直非常喜欢，这次能够见到你，感到十分的荣……幸？” 语调在最后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变成了疑问句。 许梓然立刻从桌子边上拐出来。 因为姚金铃居然拉住了裘郁柔的手！ “是你才对。” 裘郁柔：“？” “出现在我梦中的缪斯女神，应该是你才对。” 裘郁柔手足无措地望向许梓然。 许梓然快步过来，拉开姚金铃的手，环住裘郁柔的腰，微笑道：“姚老师，你还没有喝酒，是不是醉了？” 姚金铃目光怔忡，看着裘郁柔，没有说话。 这个眼神让许梓然觉得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情敌。 而且对方的话也很让她在意。 梦中的缪斯女神什么的，翻译一下不就是梦中情人嘛？ 第一百一十五章 姚金铃似乎也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收回手去，只是神色难掩激动道：“大约五六年前的，你是在哪呢？” 裘郁柔不疑有他，直言道：“当然是和梓然在同一处地方。” 姚金铃望向许梓然，眼睛微微瞠大：“你竟然不是在骗我？” 许梓然有苦难言，只好道：“不不不，其实我说的朋友并不是……” 可是姚金铃已经没有在听许梓然的话了，她看着裘郁柔的手，肯定道：“你学过钢琴。” 裘郁柔点头羞赧：“是，小时候学过一阵子，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许梓然阻止不了姚金铃，便狠狠地瞪着罗霏霏，罗霏霏便连忙制止姚金铃道：“都饿了，快先吃饭吧。” 许梓然点头应和，刚把边上的椅子拉开，姚金铃便拉过裘郁柔让她坐在许梓然拉开的椅子上，同时自己坐在了边上。 “我想听听你弹琴。”姚金铃道。 裘郁柔显然有些吃惊，却没有拒绝，只说：“我弹得也不大熟练了。” 许梓然只好坐在裘郁柔的另一边，罗霏霏眼疾手快，坐到了姚金铃的身边，于是只剩下郑潇站在边上，神色有些茫然。 不过许梓然现在可没空搭理郑潇，她要制止自己的女朋友暴露在一个……嗯……痴汉的目光之中。 于是她开始吸引姚金铃的注意力：“姚老师，所以之前说好的开专栏的事情……” 姚金铃问裘郁柔：“你听过我的音乐？你最喜欢哪首？” 许梓然：“所以合同上你还有什么要求……” 姚金铃：“是么，你居然在那个年纪就已经对音乐有这样的理解了，为什么接下来没有坚持下去呢。” 许梓然：“姚老师，你看看我……” 姚金铃：“……不不，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可惜。” 许梓然：“……” 这时候服务员打开门来，开始上热菜，而郑潇终于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干脆坐在了许梓然的边上，同时在许梓然身边轻声道：“你女朋友？” 第116页 她对许梓然的敌意好像鄹然消失了，因此不仅和许梓然说话，还帮她倒了杯茶。 许梓然因为这件事受到惊吓，便将注意力稍稍放在了郑潇身上。 郑潇瞥了她一眼，道：“虽然你人不怎么样，但是女朋友还不错。” 许梓然：“……” 今天怎么回事！裘郁柔刚回来，一个两个的就都来夸她！自己会很害怕的好么！ 许梓然好不容易才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来，说：“谢谢夸奖哦。” 郑潇便说：“又不是夸你。” 许梓然：“……” 如此一来，对话又陷入僵局，两人面面相觑半晌，许梓然撇开脸去，将注意力重新投到了裘郁柔和姚金铃身上。 这餐饭因为姚金铃的谜之灵感迸而显得有点尴尬。 许梓然从中作梗，令她们俩的对话总深入不了，于是磨磨蹭蹭吃了两个多钟头之后，许梓然藉口坐飞机太累，结束了这场聚餐。 不过这话也不是藉口，虽然裘郁柔在飞机上睡了一下，不过这种情况下的睡眠质量可想而知，长途跋涉又要倒时差，两人确实都有些累了。 于是两人干脆也没有回去，在姚金铃的推荐之下在这酒店开了间房住下，许梓然在心里想着一定要明天一大早趁姚金铃还没起床就直接离开，姑且先住进了房间，收拾洗漱。 等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许梓然看见裘郁柔正在低头看着手机。 许梓然赤着脚走近，裘郁柔连忙抬起头来，面上居然有些慌张的神色。 实不相瞒，那么多年，许梓然头一次有了危机感。 ——糟糕，粉丝和偶像什么的，听起来是什么三流小说剧情啊。 裘郁柔道：“只是因为姚老师来联繫我，我才回信的。” 这回话放在别人身上，简直是妥妥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无疑，但是裘郁柔向来是不擅长撒谎的，她既然这么说，就肯定是真的。 但是许梓然还是感到不慡，这不仅是因为对方在和姚金铃聊天，还因为对方居然因为和姚金铃聊天而惊慌起来。 而实际上，裘郁柔还真的有些惊慌。 她在刚才的手机信息里，终于知道了前因后果，明白原来姚金铃是因为许梓然先前的谎言，把她当做了那些钢琴曲的作者。 而得知前因后果的裘郁柔，一时犹豫，没有直接给出否定的回覆，以至于姚金铃那边就更肯定了。 为这事，裘郁柔有点心虚。 她会犹豫，主要是因为明白了姚金铃对她那么热情的原因是因为这件事，担心要是对方得知了真相会把目标转到许梓然身上，没想到这会儿，反而解释不清了。 而这时许梓然坐到裘郁柔的身边，拿开了裘郁柔的手机。 “先别聊了，让我看看你。”许梓然别有所提道。 “之前不是已经看了很久了么。”裘郁柔低下头。 许梓然抱住裘郁柔的腰把对方扑倒在床上，同时用脚把手机踹下了床。 她将头依偎在裘郁柔的耳边，轻轻磨蹭着对方的脖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那大约是在大一上半学期的秋天，那天她们坐在客厅里面玩游戏，现在想来，那个田佳琪给他们的游戏也是功不可没。 正是因为游戏里出现了不可描述的场景的前戏，许梓然才突然想到，她和裘郁柔接吻了那么多次，居然没有舌吻过。 果然，两个新手，进度就是慢。 于是不知怎么的，许梓然的大脑之中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如果她们现在能接吻就好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脑子里，就令她心脏发热，大脑空白，恨不得立刻付诸于行动，可见已经憋的太久，快要憋坏了。 她的眼神不断地往裘郁柔那边瞟，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始，于是手心冒出冷汗，心如擂鼓。 而就在这个时候，裘郁柔也突然靠了过来。 这种靠过来的举动，许梓然至今不知道是无意识的还是故意的，因为对方就好像也眩晕了一般，轻轻笼着她的肩膀，就靠在了她的脸颊边上。 “说起来，不是早就说可以做这样的事了么。” 许梓然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出了什么毛病，居然开口道：“你会么？” 裘郁柔眨了眨眼睛。 很干脆地摇了摇头：“不会。” 然后接下来一句话，就直接地轰碎了许梓然的大脑，她说：“你可以教我啊。” 于是意识灰飞烟灭，许梓然也不知道到底中间发生了什么，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们的唇已经贴在了一起。 到这一步，许梓然都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该做什么，但是大约是人类的本能天然地产生了驱动力，她用舌头撬开裘郁柔的嘴唇，轻轻舔过对方还紧闭着的牙齿。 柔软的舌头扫过贝齿，裘郁柔下意识地张开了嘴，于是接下来水到渠成，已经说不上到底是谁在教谁。 许梓然只觉得到某一刻自己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躺在地板上将手臂环在裘郁柔的脖子上，而裘郁柔跪坐在一边，倾身而下。 在这个时候，许梓然几乎觉得她们能够伴随着本能地驱使做到最后一步，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田佳琪催着她们快点还掉游戏。 这之后，便开始忙碌起来，连见面的机会都少了。 而就算见面，似乎也没有了初次的激情，都有些点到即止的意味。 许梓然想到这，也不禁略有些遗憾，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见裘郁柔偏着头，轻轻打了个哈欠。 许梓然便说：“困了？” 裘郁柔轻轻点头。 许梓然便替她拉上被子，说：“那快睡吧。”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许梓然听这铃声，便知道这电话是来自田佳琪。 但是她把手机扔在床上，而刚才把床铺弄得一团乱，她一时也找不到，翻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见来电提示果然是田佳琪，也先不接通，而是拿着手机去阳台。 刚到阳台关上移门的功夫，电话便挂断了。 许梓然正想打回去，手机又重新响了起来。 这一回她立刻接通了。 田佳琪在对面没吭声，于是许梓然便先开口道：“晚上好？” 对面传来一声吐气：“啊，是你啊，我还以为会听到别人的声音呢。” 许梓然笑不出来：“你好像总觉得我会出事，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田佳琪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既然没事，这么久才接电话，是在做什么？” 许梓然见田佳琪避而不谈，也不多问，只笑道：“这你可就不适合问了。” “裘郁柔在你身边？”田佳琪问。 “当然。” 田佳琪便感慨：“没想到还真的从美国带回来了，我还以为只是说说而已。” 许梓然想到这事，也多少有点不可思议，便说：“可不是，到后来，我反而犹豫起来了。” 田佳琪在电话那头低声地笑起来。 她笑起来带着气音，像是从喉咙深处冒出喘息，想必要是她的粉丝们听到这样的声音，一定会尖叫起来。 连许梓然都觉得，自从越来越出名之后，田佳琪变得越发的撩人。 明明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知根知底的朋友，被她的眼神望着的时候，仍会有一种渴望探究的冲动。 而电话另一头的田佳琪，虽然发出笑声，眉眼却完全没有笑的意思。 她躺在沙发上，偏头看着夏倩递给她看的行程表。 她皱着眉头，开口的时候却语气轻松：“我明天刚巧有个活动在q市，要不约一起见个面吧。” “什么时候？” “吃个晚饭。” “这个可以有。” “那么明天见。” “嗯明天见。” 田佳琪挂断电话，仰躺在了沙发上，长长舒了口气。 夏倩推了推眼镜，开口问：“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她。” 田佳琪抬眼看着夏倩。 她因为知道这个人喜欢她，所以更加的肆无忌惮漫不经心。 “喜欢我的人那么多，但是偏偏都不是她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许梓然起了个一大早，以想吃校门口的早餐为藉口，让裘郁柔快点起床，和她一起离开酒店。 结果一到大堂，就看见穿了一身运动服的姚金铃从二楼下来，看见她们俩，对方没有吃惊，只欣慰道：“很少见到自己早起的年轻人了。” 许梓然一点都没有被夸的开心之情，强颜欢笑道：“姚老师，您醒的真早。” 姚金铃便道：“我昨天就想说了，我们也没有什么上下级关系，年岁也差的不多，你直接叫我金玲就可以了。” 这么说着的时候，眼睛却望着裘郁柔。 许梓然心中顿时又升起了危机感，拉着裘郁柔手道：“这怎么好意思，姚老师，我们还有些事，就先走一步了。” 姚金铃却没有让开，而是开口看着许梓然说：“说起来，你和潇潇是一个班的吧？她今天早上说要去上课的，你不用么？” 许梓然哑然失声。 习惯性翘课听起来绝不是好学生所为，平时就不好明说，更别提姚金铃本身似乎就是大学教授，要是在她面前厚颜无耻地承认了这一点，留下的印象可绝对不算好。 虽然不希望裘郁柔和她有什么深入的接触，许梓然本身却还是敬佩姚金铃的，并不希望自己在她面前就变成了一个逃课翘课的坏学生，于是便只好说：“正是准备回学校来着。” 话音一落，姚金铃便笑起来：“那刚好，我也准备回学校，我们一起回去吧。” 许梓然这才想起来，姚金铃任教的音乐学院，就在自己学校的隔壁。 车开到了半路的时候，许梓然看见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郑潇接了个电话。 对话内容是这样的—— “嗯上的。” “已经在路上了。” “对不用请假。” “哦对了，许梓然也不用请假。” “是的，她跟我在一辆车上。” 郑潇挂了电话之后没多久，许梓然就接到了沈思辛的电话。 “你从美国回来了？” “是啊，我不是就请了一星期假嘛……” 第117页 “我还以为一星期只是个虚数呢，不然就跟你打电话了，今天老师说要点名的。” 许梓然打着哈哈挂了电话，然后发了个简讯过去—— ：帮我请假。 ：？？？ ：现在这情况不好说，但是我不打算去上课的。 ：哦哦。 她发简讯的时候，姚金铃问：“那郁柔呢，要我送你去学校么？” ——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就称呼的那么亲热了？说好的高冷疏离的文艺女青年呢？ 裘郁柔回答：“我暂时还不用去学校，所以准备在这附近住一阵子。” 姚金铃一点都没有掩饰开心之情：“那今天要不要去我那坐坐，我下午只有两节课，对了，你要去听听么？” 绝对不是错觉，裘郁柔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虽然并没有特别喜欢音乐，但是学过音乐的人，对音乐总不会毫无感情，这种机会，平时可不容易碰到。 但是她又犹豫起来，她也很想在下午和许梓然在一起。 她将目光投向许梓然，许梓然表面云淡风轻，心中纠结异常。 裘郁柔看上去，非常想去的样子呢。 姚金铃从后视镜上看到后排座上的反应，终于后知后觉。 她虽然平时总给人难以接近的印象，但实际上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看见这情形，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昨天就看出来这两人是恋人，如今看出两人的纠结之处，哭笑不得。 于是她开口道：“热恋期么，这样子难分难捨。” 这话一出来，裘郁柔顿时红了耳根，许梓然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接话。 倒是郑潇说了句：“大一就已经在一起了吧，挺久了。” 姚金铃唏嘘道：“这可不容易，你们可堪称典范了。” 但是她马上又画风一转：“可是生活中可不是就只有恋爱一件事情，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总是这样难分难捨，也不好。” 许梓然一听这话，便想姚金铃果然是个老师，没几句话，就开始带出教导意味了。 她点头称“是”，拉了下裘郁柔的衣角，使了个眼色，用口型道：“去吧，那我去上课。” 裘郁柔便道：“那等你下课了，再联繫我。” 这样说着，眼看就到了学校，姚金铃先把许梓然和郑潇送到了学校门口，再带着裘郁柔去自己的学校。 许梓然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目光难掩不舍。 然后郑潇在一边嗤笑道：“干嘛，还担心姚老师抢你女朋友不成？” 许梓然正内心复杂，瞥了郑潇一眼，也没有多想便开口道：“这种心情，你这只单身狗是不懂的。” 话出口之后，许梓然才觉得有点不妥。 虽然现在网络上已经有了单身狗这样的说法，但是暂时还没有像后世那样运用广泛，而郑潇前一天还难看着她呢，她说出这话来，估计郑潇就得翻脸。 毕竟以前就算她斟词酌句的说话，郑潇都有可能翻脸。 没想到，这一回郑潇居然没有翻脸，只是看了许梓然一眼，说：“我为什么不懂？我喜欢姚老师，现在的心情，岂不是应该和你一样？” 许梓然：“……” 因为郑潇的语气太过于平淡，许梓然第一反应是自己一定理解错了郑潇的意思，她口中的“喜欢”说不定只是学生对敬仰的前辈的那种喜欢。 但是再联繫下前后文的语境，怎么想都绝对是感情方面的喜欢，许梓然一时控制不住表情，惊讶从神情中难以控制地流露出来。 她实在不懂，郑潇怎么突然就对她说出了这样较为私密的话来。 但是她转念一想，又很快理解了。 喜欢同性在这个年代毕竟还是少见的一件事，要是郑潇是认真的，想必自己会带给她一种同类的感觉吧。 然而她还是不知道如何回复，只好回了句：“这样啊……也不好说。” 郑潇便冷哼道：“不好说就别说了，我只不过觉得这事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这坦然的气魄倒是令许梓然大吃一惊，鑑于郑潇和姚金铃认识也不过是许梓然去美国之前的事，那么郑潇的这场暗恋想必也是近期的事，许梓然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怎么突然就这么觉得了，是因为仰慕她音乐上的才华么？” 这话语中的含义已然相当明显，许梓然觉得郑潇或许只是出于仰慕产生了一种错觉。 “不是。”郑潇回答的当机立断。 许梓然还是觉得奇怪。 郑潇有众多追求者，虽然许梓然并不太关注郑潇的事，从对方的某些反应中，许梓然还是认为郑潇对其中一个人是有好感的，而那个人绝对是个男的。 但是她好像也没有立场继续问的深入，于是便不再问。 但是两人关系既然已经破冰，一路去上课要是没话说就显得有点尴尬，许梓然便开口起了个话题：“说起来，昨天吃晚饭之前我还觉得你在瞪我呢，看来是我累着了，产生了错觉。” 郑潇道：“不是错觉，我真的在瞪你。” 许梓然：“……” “那个时候姚老师奉你为知音，我当然吃醋。” 许梓然：“……那你怎么不吃鱼……裘郁柔的醋。” 郑潇又回答的很干脆：“她看上去比你简单多了，一看就不是那种会勾搭人的。” 许梓然回味了一下这句话，炸毛了：“这话说的，你是觉得我很会勾搭人么？” 郑潇点了点头。 许梓然顿时觉得冤枉的慌：“我不服啊，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就会勾搭人了？” 郑潇停下了脚步。 她微微抬着下巴用眼神往前方示意，开口道：“喏，你勾搭的人来了。” 许梓然一愣，往前方看去，便看见一个戴着墨镜的俏丽佳人，站在她们寝室门口的树荫底下玩手指头。 对方穿着某奢侈品牌当季新款套装，背着只鳄鱼皮的包，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却仍显示出一种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异样的精緻美丽。 ——是田佳琪。 因为看见她太过于吃惊，许梓然都忘记反驳郑潇，而是快步上前吃惊道：“佳琪，你怎么来了。” 田佳琪便回过头来，稍稍拉下墨镜，对着许梓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是说了，要一起吃晚饭么。”田佳琪上前来，亲热地挽住许梓然的手臂，将墨镜挂在了胸前的衣领上。 她看见了郑潇，于是微微歪头，也对着郑潇打了个招呼：“你好啊，同学。” 郑潇冷漠地说了句“你好”，又问许梓然：“你还要去上课么？” 许梓然无奈道：“不去了，你看到了，我朋友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梓然觉得郑潇非常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看了她一眼之后，郑潇也没有多说话，直接进了寝室，拿书去了。 许梓然便把注意力放在了田佳琪的身上。 回想起来，她和田佳琪起码有半年没有见面了，她知道这半年里，田佳琪演了三部电视剧，在其中一部里还是主角。 很奇怪的一件事就是，这辈子樊一嘉没有进入娱乐圈并很快嫁人，反而田佳琪真的实现了她要成为明星的梦想，成为了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 世界简直已经全然不同。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以为你会在饭点才到呢。” 大约因为是上课时间，咖啡馆里没有什么人，看着田佳琪在无人的角落摘了墨镜，许梓然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 田佳琪顿时露出吃惊的表情，道：“我们不是向来约晚饭的话，就代表着要玩一下午和一晚上么？” 许梓然笑道：“小时候确实是这样。” 田佳琪搅拌着咖啡，反问：“那现在和小时候有什么区别呢？” 她手指搅动银色的汤匙，抬起眼来看着许梓然，透过纤长的睫毛可以看见对方的眼睛，像是含着万般柔情的水波。 许梓然表情未变，问：“你是不是太入戏了？我听说你上部戏演李师师。” 田佳琪仍带着这神情看了许梓然三秒，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心动了？”她恢复了往常的神情，又是那个又清新又少年气的形象了。 田佳琪就像上辈子那样留长了头发，但是有所不同的是，她没有割双眼皮，并且可以想见的应该不会去割——她现在作为一个相当独特的形象处在娱乐圈中，不管是她自己还是经纪公司，想必都不会希望她改变形象。 但因为这样，在许梓然眼中，便总觉得对方仍然是那个短发倔强的少女。 听她这么说，许梓然撇了撇嘴，故作不屑道：“我可不会对别的女人心动。” 田佳琪便喟嘆道：“我可真羡慕你们……”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许梓然便听着田佳琪讲着一些平常在八卦杂志上绝对看不到的八卦，中途沈思辛发来简讯，问她不是说要去上课的么，为什么没去。 许梓然便回复自己要见一个朋友，难道郑潇没有告诉她这件事么？ 这回复令沈思辛大为吃惊，连声追问她们俩的关系怎么变那么好了。 许梓然听到这样的问题，本来就不知道怎么回答，更何况这个时候田佳琪开口道：“我推了通告来找你，你就这么敷衍我？” 许梓然给沈思辛发了个“帮我请假”的简讯，然后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实际上许梓然愿意听田佳琪讲话，也并非是因为她对娱乐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有什么兴趣，只不过是因着故人的头衔，因此分外亲切。 高中毕业后的第一年，朋友们还多少有点联繫，而到了后面两年的时候，便渐渐失去了联繫，大家天南海北难以相聚，就算是假期，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 许梓然并不是没有想过，她和田佳琪会像上辈子那样渐行渐远。 毕竟这辈子的情况比起上辈子来还更复杂，她有了恋人，田佳琪又不顾家人反对进了娱乐圈，从某种程度上，她们比起上辈子更容易分道扬镳。 然而居然没有，两人甚至有时会有商业上的合作，也时常约出来吃饭。 只不过有一点是，许梓然多少觉得，田佳琪比起上辈子更难懂。 第118页 上辈子对方的想法许梓然虽然觉得难以理解，但多少有些头绪，无非是觉得人生应该稳定随大流，不要去抵抗社会的分工，这样才会幸福，然而这辈子对方似乎完全的反其道而行之，不仅进了最更“稳定”无缘的娱乐圈，更是一场恋爱都不谈，一个男人都不接近，看上去清心寡欲。 这令她套上清纯女神的头衔的同时，也令许梓然觉得摸不着头脑。 ——虽然说会改变这件事已经毋庸置疑了，但是明明是相处了那么久的朋友，自己怎么就对对方为什么能发生那么大的改变这件事，一点头绪都没有呢？ 当然，罗霏霏曾经说过：“你难道不觉得，田佳琪喜欢你么？” 许梓然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原因绝对不是因为她的迷之自信。 实际上，原因是，在她的系统等级升上六十级之后，系统又多了一个功能，就是所谓的心动值显示。 许梓然可以用二十能力值来看某个指定的人对她的心动值。 她用这个功能先看了裘郁柔，在看见数值是一百的时候的花痴笑容姑且不提，她看的第二个人，就是田佳琪。 数值显示70，旁边还有个括号提示里写着：恋爱选项未触发。 她由此确定了，田佳琪真的不喜欢她——至少不是恋爱层面上的喜欢，因此对方的改变，更多的应该真的只是一路走来的环境变化。 不过虽然时常想起这事，许梓然并不算特别纠结。 她现在算明白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本来就没有什么可瞎操心的。 两人聊了半晌之后，渐渐沉默下来，田佳琪点着菜单看着上面的点心，许梓然则开始想晚上应该吃什么。 如果是晚上的话，裘郁柔一定是一起吃，夏倩可能也会过来，就是不知道姚金铃会不会和她们一起，要是一起的话，什么地方比较合适呢？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田佳琪开口道：“晚饭能只有我们两个人吃么？” 许梓然断然拒绝了：“当然不行。” 断然拒绝之后，她和田佳琪面面相觑，才又问了句：“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田佳琪翻了个白眼，正想说什么的时候，许梓然的手机响了起来。 许梓然见来点显示是沈思辛，接通之后便问：“怎么打电话过来了，不是在上课么？” “……”对面约沉默了三秒之后，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哦？那么说来的话，你还知道是在上课咯？” 许梓然觉察到了不妙，这声音，莫非是……这门课的老师。 她想到这点的时候，对面已经传来了高声的咆哮：“那么！许同学！在应该上课的时间！你人！并没有请假条！人！在哪呢！！！” 许梓然：“……” 许梓然在被骂的完全懵逼的状态中被挂了电话，而她最后只记得老师说：“……没有其他的可能性了！这门课你一定会挂！”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头疼地捏了捏山根。 ——看来又要想办法了。 田佳琪用双手撑脸，道：“你们学校管得那么严啊，好的学校果然比较麻烦。” 许梓然便说：“还不是因为你，我今天原本可是准备去上课的。” 田佳琪笑了笑，看表情不但不愧疚，好像还有点开心。 她总能够确定，自己在许梓然心目中，还是比较重要的一个。 这个时候，手机又响起来了。 这一回许梓然只是听到了铃声，便立刻慎重起来，因为这事属于裘郁柔的专属来电。 她接通电话，用双手捧着手机道：“怎么了鱼肉，从姚老师那里回来了么？” 裘郁柔轻声地开口：“我在你上课的教室——孜然，你今天，没有来上课啊？” 许梓然：“……”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加入这个项目的话，我一定会轻松很多，我从以前就开始想和你有关的曲调，但是总是断断续续，见到你之后，却清晰了很多……” 裘郁柔听着姚金铃在前方絮絮叨叨，愧疚感也积累的愈多。 她本来就不应该欺骗姚金铃的。 如果说最开始只是本着替许梓然遮掩的想法，现在时间越长，她心中的道德感就越不允许她这样隐瞒了。 “其实……” 裘郁柔开口打断了姚金铃的话。 “嗯？”姚金铃回头露出疑惑的目光。 她本来并说不上是一个那么尊重他人的人，但是因为对方是裘郁柔，她甚至都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裘郁柔理所当然地觉察到了这种小心翼翼，于是她便更不觉得自己可以担任这个原本应该属于别人的角色。 这令她下定决心开口道：“其实我想说，写出那段乐曲的人，真的是梓然。” 姚金铃愣了一下，随后脸色微变道：“你没有骗我？” 裘郁柔点了点头。 她心中对许梓然有些抱歉，却还是坚定开口道：“您还是去问她吧。” 话音刚落，裘郁柔看着姚金铃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嗯我是姚金铃……嗯对的我想问一下一个学生现在的课程表……叫许梓然……对就那个许，不不不不是孜然，是木字旁加个辛苦的辛的，对的……嗯嗯……好的你们快点……” 姚金铃挂断了电话。 裘郁柔没想到姚金铃的行动力那么强，一时都呆住了，她正想着要不要打电话通知一下许梓然的时候，姚金铃的手机上收到一条简讯，姚金铃看了下简讯，便说：“我们走吧。” 大概是因为姚金铃的表情实在太严肃，裘郁柔一路到了教室，都没敢发简讯或者打电话，然而到了之后环顾教室，却没有看见许梓然。 这堂课的老师也没有正经上课，似乎正在怒气沖沖地教训同学，看见她们俩进来，伸手指着她们道：“现在还上什么课！你们给我滚出去！” 这话把姚金铃都骂懵了。 带她们来的似乎是教务处的老师便连忙道：“这是隔壁音乐学院的姚教授，来找人的。” 那老师却仍旧没有消气，高声道：“现在上课都这么随便了么！要么不来，要么找人，当我的课堂是什么地方？” 这种情况下，似乎也不适合进去。 裘郁柔一行人只好呆在门口，然后给许梓然打了电话。 …… 这个世界上比被老师发现自己翘课更可怕的事是什么呢？ 毫无疑问的是被女朋友也同时发现了。 许梓然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高声道：“我、我我我立刻去教室！” 她这夸张的反应把田佳琪吓了一跳，拍着前胸道：“突然这是怎么了，要开除你不成。” 许梓然面色凝重地摇头：“不是，是被鱼肉发现我翘课了。” 田佳琪：“……这有什么关系。” “我可是告诉她我是要好好去上课的。” 田佳琪：“……” 她总是搞不懂，都那么多年了，这两人怎么还这样谜之腻腻歪歪。 眼看着许梓然直接要往外面沖，她连忙拦住对方，无奈道：“你等一下，我叫一下车……” 两分钟后，她们在门口等来了开车的夏倩。 许梓然看见夏倩的时候，有点莫名其妙，对方难道不是应该在上学才对么？ 夏倩考的大学是h大，又是排名前几的专业，平时课业应该相当繁重才对。 只不过这想法在脑海中遛了一圈之后，许梓然也没表现出吃惊来，而是寻常的和夏倩打了个招呼，便上车往教室赶去。 但是她脑子里还是难免想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眼神在两人中间转了一圈，最后回到了手机屏幕上。 裘郁柔发简讯道：别着急，慢慢来。 许梓然回覆：很快就来了。 她又往上翻了翻看了下上面的信息，觉得头有点大。 裘郁柔很愧疚地表示，因为自己实在觉得没办法隐瞒姚金铃，便把钢琴曲的原作者是她的事给说出来了。 许梓然其实多少知道裘郁柔瞒不了多久，但是也真的是没想到，会暴露的那么快。 但她回想着姚金铃先前的反应，又放下心来。 虽然是玩艺术的，但姚金铃其实是个很理智的人，就算知道了，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概吧。 十分钟之后，许梓然来到了教学楼。 这个时候下课铃声刚刚响起，学生摩肩接踵的从教学楼里出来，一眼看去，堪称浩浩荡荡密密麻麻，跟汹涌而来的殭尸似的。 许梓然打开车门之时，见田佳琪也要下去，不仅吃了一惊，简直吓了一跳：“不是吧，你也要下去？” 田佳琪戴上墨镜和帽子口罩，想了想，把墨镜给摘了。 她看了一下，觉得在学生群中戴着口罩，好像更加显眼。 “很久没有见到裘郁柔了，也想要见见她啊。” 许梓然实在拦不住，便只好拉了她，从人群中穿了过去。 到半路的时候，许梓然遇上了沈思辛。 对方一看见她，就告诫道：“你要小心些，今天真的是非常生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许梓然笑笑点了点头，没搭话就往里面走，结果一扭头看见田佳琪已经不在自己身边。 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田佳琪居然和沈思辛搭起话来。 沈思辛：“你长得有点像一个明星。” 田佳琪：“是么？还挺多人这么说的。” 许梓然：“……” 许梓然连忙把田佳琪拉过来，往教室挤了过去。 结果到了教室没看见人，才看见裘郁柔又发了条简讯过来，说了个教室的地址。 到那个教室门口的时候，人倒是已经少了很多，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目的地教室门口围了一圈人，大家一脸稀奇地往里面看着，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她们走到人群中，同样往里面看去，这才发现这是个音乐教室，现在里面有四个人，其中两个不认识，而姚金玲和裘郁柔坐在钢琴前面，正在交头接耳地说话。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许梓然虽然知道两人绝对不会有什么猫腻，看见这一幕，还是有些不舒服，正想挤进去的时候，听见裘郁柔弹了一段乐曲。 第119页 正是她曾经给她弹过的那首。 姚金铃听着裘郁柔的弹奏，情不自禁露出失望的表情。 裘郁柔弹了一段，停了下来，许梓然看见姚金铃摇了摇头。 许梓然停下脚步，想着之后要用些什么说辞。 而这时里面的人大约受到了提醒，裘郁柔和姚金铃一起回头望向门外，裘郁柔露出寻常的微笑，姚金铃则是一脸复杂。 许梓然便一边沖她们微笑，一边走了过去。 ——用什么做开场白比较好呢？要不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么想着的时候，裘郁柔低头面带愧疚道：“孜然，我全说了。” 女朋友露出这样的目光，许梓然当然一句怪罪的话都说不出来，于是她只好一脸装傻地对着姚金铃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哈哈哈。” 姚金铃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许梓然。 对方本来就长着一张不近人情的脸，真的做出不近人情的表情的时候，就更加让人憷得慌。 许梓然扪心自问，觉得要是有人对自己这样遮遮掩掩，也一定不会太高兴，一时紧张，便低下头鞠了个躬，真诚地说了句：“抱歉。” 她鞠完躬之后维持这个动作许久，听姚金铃没有动静，悄悄抬起眼看对方的反应，便看着对方从一脸面无表情变作了一脸无奈。 “我难道还会强迫你做些什么么，干嘛躲着呢。”姚金铃故作生气。 许梓然自然也看出来姚金铃并不是生气，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也不是担心强迫，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许梓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她是真的不好意思，因为这乐曲毕竟并不是她创造的，而应该算是“抄袭”来的。 姚金铃却露出了理解的笑容：“是觉得自己弹得不够好么，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许梓然：“……” 虽然并不是因为这个，许梓然还是当做默认了，她也找不出什么更好的解释。 事情说开之后，反而没有了之前的顾虑，田佳琪听了事情的经过，笑道：“我就不知道为什么孜然要藏着掖着，明明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现在的身份也是，大家都在网上猜她是谁，她偏就是不说。” 姚金铃面带微笑：“像她这个年纪能做成那么多事的人，本来就是不多的。” 许梓然虽然自认心（脸）理（皮）强（很）健（厚），也情不自禁的不好意思起来，便去裘郁柔那儿寻找安慰。 她轻轻拉着裘郁柔的手，裘郁柔便回过头来柔声道：“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无论是为什么，都是你自己的本事。” 许梓然听闻一愣，抬起头来看着裘郁柔。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裘郁柔话里有话。 但是对方仍是那标志化的笑容，也看不出来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 姚金铃也并没有和田佳琪说太多的话，只说自己晚上也还有事，要先走了，只临走前，又将许梓然叫到一边，说要说一些话。 许梓然本来以为是一些拉近感情距离的鼓励之类的，没想到姚金铃一开口就是：“但是我还是觉得，我似乎在梦里见过裘郁柔。” 许梓然：“……？” 姚金铃开口说出这话之后，自己也很快觉察到不合适，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在没见过裘郁柔之前，就好像在哪里看见过她，哎，好像也有点奇怪。” 许梓然理解了姚金铃的意思，对方是想表示自己绝无非分之想，但当初那句“梦中女神”，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许梓然皱起眉头，她自己就碰到了世界上最不科学的事，难免觉得这世上发生什么都有可能，便试探地问：“是什么样的场景呢？” 姚金铃便笑道：“你竟然也没把我当成疯子？” 许梓然道：“宝玉第一眼见到黛玉，不也说曾经见过，这世上本来就什么都有可能。” 姚金铃瞥了许梓然一眼：“我想你不会希望我们有前世的情缘——不过你问到点子上了，若不是因为连场景都依稀记得，我又怎么可能那么确定呢。” 姚金铃整理了一下语言，开口道：“大约六年前——好像没到六年，03年那会儿吧，我就总是梦到一个场景，就是一个人不停地走。” 当姚金铃说到六年前的时候，许梓然心里其实就已经咯噔一声，说到03年的时候，就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分明是她重生的时间！ 当然这时间点可能只是凑巧，但许梓然总觉得，这事绝对不是凑巧。 她继续听姚金铃说着。 “……最开始只是不停地走，我也没在意这个，因为梦这种东西，你也知道，醒来就很容易全忘了——直到那一年我听见你那天晚上的弹奏之后，一切都清晰起来。” “那个人不停地走，好像在寻找什么，周围是一片白色的荒野，只有那个人的背影是清晰的。” “——那个人的背影，我看见裘郁柔的时候，就觉得和裘郁柔一模一样。” 许梓然将手插在口袋里，在口袋里慢慢捏紧了拳头。 “是什么样的背影呢？”许梓然极力掩饰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来的时候的急切，“我是有点好奇，如果是很清晰的梦的话，会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之类的。” 姚金铃一愣，思索了一下，皱眉道：“我没有印象。” 许梓然难掩失望：“怎么会没有印象呢？” 姚金玲看了许梓然一眼，这目光就好像看出了什么。 但对方什么都没说，而是平静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但是我之前竟没有意识到我甚至不记得对方穿了什么，之后我会注意下的。” “你是说，你现在还在梦到？” “对的，或者说，越来越频繁了，不然，我哪至于在看见裘郁柔的时候那么激动，我可不是那种crazy的艺术家。” 许梓然为姚金玲的这句调笑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 田佳琪在一边问：“你们聊好了，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 姚金玲当然还是不去，三人便连同一个夏倩，找了家日料店吃晚饭。 这个时候，许梓然终于趁聊天说出了之前好奇了很久的问题。 “考试周啊，你不用上课么？” 夏倩回的波澜不惊：“上次佳琪和老东家解约因为经纪人不靠谱的缘故闹了不少风波，所以我决定抽空来做她的经纪人。” 许梓然侧目而视。 这绝对是真爱啊。 但是看夏倩和田佳琪都一副“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样子，她便也不便做出什么太过于吃惊的表情，只“哦”了一声，然后和裘郁柔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餐饭吃的还算和谐，四人虽然性格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毕竟也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说起话来的时候也开始有了自己的套路。 许梓然看着夏倩给田佳琪剥虾夹菜，总觉得她和裘郁柔这么对正牌情侣，都没有这两个人那么粘腻。 回家的时候，便不自觉地说起这件事，道：“夏倩其实不该捧着佳琪，佳琪被捧惯了，反而对这种好意不屑一顾。” 许梓然说完这话之后，又觉得不该和裘郁柔说这个，裘郁柔对这方面不感兴趣，向来都是不说这种感情话题的。 她正想变个话题，比如说明天去哪里玩之类的，便听见裘郁柔说：“可是她不是喜欢你么？” 许梓然驾驶盘一滑，差点撞到一边的绿化带，连忙踩了剎车，停下车来。 她从来不知道裘郁柔还有这样的误会。 她惊讶地看着裘郁柔，却看见裘郁柔比她还要惊讶地回望过来，说：“你为什么那么惊讶？大家都这么说啊。” 许梓然问：“大家是谁？” 裘郁柔想了想：“唔，罗霏霏之类的吧。” 许梓然斩钉截铁：“田佳琪真的不喜欢我，她只是喜欢得不到的感觉。” 裘郁柔将头偏到一边，挽了挽耳边的碎发：“是这样吧，但是爱情这种事，不是很多时候都是从错觉开始的么。” 许梓然一时语塞，正想解释什么，突然神情一顿，怔忡地看着裘郁柔发呆。 裘郁柔用手肘撑着车窗。 这附近是新开发区，多是工地和还没有开店的上铺，外面光线黯淡，只有幽暗的路灯灯光斜斜地照下来。 车窗上倒映出裘郁柔的面孔，露出了一半脸颊，另一边隐没在披散的长发的阴影之中。 玻璃窗上的面孔之上，有一双冷漠的，看透世事一般的眼睛。 许梓然说：“……不对，你是谁？” 裘郁柔露出笑容—— “孜然，好久不见。” 第一百二十章 这种感觉就像是什么呢？ 形容起来的话，就好像是晴朗的天空之下，你在海滩上惬意地散步，下一秒原本平静的海面之上突然涌现海啸，铺天盖地地朝你涌了过来，你环顾四周发现空无一人无处可逃。 许梓然带着这样的感觉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只剩本能在不停地告诉她——“逃！逃！逃！” 于是她宛如自救般的下意识道：“是么，有多久了？” 裘郁柔回过头来，面色怅然，神情中渐渐带出怀念：“非常久了，久到我都快要忘记，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许梓然终于从崩溃的心理中挣扎回神，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确实呆在三个月前才新买的车里，又拿起手机，确定自己仍然在2007年的尾巴。 但是这是怎么回事呢？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似乎不属于现在的时间段。 许梓然咬紧牙关，看着眼前的裘郁柔。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实际上距离许梓然告别前一个世界，也不过只是五年而已。 过了三十岁之后，许梓然就发现曾经已经漫长的五年不过也只是弹指一挥间，于是她现在缓过神来，发现自己仍然能够记起曾经的裘郁柔的一颦一笑。 就好像现在坐在她眼前的这个人，就算她穿着颜色粉嫩的羽绒服，素颜，头发不经打理的随意披散在肩膀上，也和曾经她穿着暗色的风衣化着红唇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的时候带来的感觉一模一样。 主要是，那冷峻的仿佛看透世事一般的眼神一模一样。 第120页 但是许梓然很快觉察到有些不同。 她意识到这不同来自于，曾经的裘郁柔看着她的时候还会带上情感和温度，现在却是一视同仁的冰冷漠然了。 那么想来，非常像惩罚空间里的那个npc。 一旦想到这件事，许梓然就难免将这些年碰到的所有事情联繫起来，想着，这些事是不是和眼前的“裘郁柔”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她真的是“裘郁柔”，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的话。 许梓然一想到这件事，便听见身边的裘郁柔说：“你现在一定在想，我到底是不是我吧。” 许梓然微微皱眉。 裘郁柔勾唇微笑：“很显然的一个道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第一时间总想着事情能不能解决。” 许梓然便问：“你说我想解决什么？” 裘郁柔却不顾许梓然的疑问，道：“我却不想回答这个，我现在只想解决一些实实在在的问题，比如说——刘颐真。” 许梓然眉头一挑，盯住了裘郁柔。 车上空调打的太暖，许梓然觉得自己背上出了一层汗。 这种感觉和平时碰上那些势均力敌的人的感觉不同，这种非常规的，根本不属于常识的东西，根本已经超过了人可以承受的程度。 许梓然终于开口：“但是你得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裘郁柔语调微软：“我以为你最好不要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的生活会回归正常的，因为我会离开。” 这也就是说，这种附身的状态不会持续很久，这个世界的裘郁柔会回来。 但是许梓然并没有放松绷紧的神经，她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拳头，问：“那你所谓的解决问题是什么呢？——像你过去那样，解决？” 这话一出口，裘郁柔稍稍变了表情。 但这表情并非是吃惊或者不安，而只是一种——“啊看来你知道了啊”的表情。 这表情倒让许梓然不安起来，她说出这话不过是想诓诓对方，但眼下看来，她说不定能得到某些她失之交臂的答案。 果然，裘郁柔开口道：“你知道了么，我其实不知道系统会怎样运行，但是毫无疑问最后那个时刻我做的某些手脚造成了一些不可控制的后果——很可惜，如果是现在的我，想必不会那样做了。” 许梓然心中一跳，脱口而出：“那么说来，连繫统也是你做的手脚，那……”重生呢？ 许梓然没把话说完，而只是看着裘郁柔。 裘郁柔神色从容：“你大可以不用那么谨慎，正是因为我希望事情不会那样展开，所以才会试图改变那一切——当然我仔细分析之后，觉得最好的选择也和我当初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这一回最好能下手的干净点而已。” 裘郁柔说出口的“下手”两个字简直令许梓然头皮发麻，她并不是第一次怀疑这件事，只不过第一次在脑海中突然清晰而确定地想——当初的裘郁柔，是不是杀了刘颐真。 毕竟如果完全抛弃主观的想法感情，只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那样子的裘郁柔——这样子的裘郁柔，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可能性，并不算低。 许梓然看着眼前的裘郁柔，终于开口道：“所以，当初是怎么处理的……” 话音未落之时，脑海中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未知故障消除，正在重启系统。】 许梓然话语一顿，便看着眼前的裘郁柔仿佛刚醒来一般的睁大眼睛，道：“孜然，我刚才睡着了？” 许梓然将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是啊，看你睡着了，我就把车停在一边休息一下。” 【亲爱的宿主，现在是北京时间二十一点三十二，距离正常的睡眠时间只有两小时二十八分钟啦，快去做完您一天的工作吧。】 【亲爱的宿主，觉察到恋爱对象就在附近，今天的你们仍然非常甜蜜。】 【亲爱的宿主……】 系统接连不断的提示音简直让许梓然开始头疼，她突然想到，之前的系统确实比起最开始来沉寂了许多，但是她可从来没想到过会是出故障的原因。 那么这个故障，和“裘郁柔”到底有没有关系？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的脸庞。 裘郁柔还沉浸在自己居然睡得那么熟的震惊之中，正看着手机确认时间到了几点，发现自己并没有睡多久后，松了口气抬起头来，就撞进了许梓然过分“炙热”的眼神里。 她连忙抬起手来擦了擦嘴角，又捋了捋头发。 “怎么了？”在发现自己的仪态并没有问题之后，她纳闷道，“我难道打呼噜了么？”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的眼睛。 原来虚构故事里的描述并不是全然瞎编，一个人仅仅是眼神不同，就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眼前这个，才是“她的”裘郁柔。 许梓然原本紧绷的心脏突然就放松了。 她不知道这件事之后还会不会重复发生，至少这一刻她重新得到了裘郁柔。 几乎不受控制的，许梓然伸出手去，紧紧把裘郁柔抱住了。 裘郁柔手足无措地抬着手，感受着许梓然将她抱的太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她调整着呼吸，用手抱住了许梓然的脑袋。 ——怎么了么？发生什么是了么？ 裘郁柔的脑海中划过这样两个念头。 但是她没有问出来，只是同样抱住许梓然，将脸颊贴在了对方的耳边。 她感受到许梓然的不安。 她不知道这不安来自于哪里。 但是她从未在许梓然身上感受到过这样的不安。 她有点模糊地觉得，这不安似乎来源于她。 于是她情不自禁地开口道：“孜然，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就好像是干旱已久的植物得到了雨水，许梓然紧绷的神经因为这句话渐渐放松，只将头埋在了裘郁柔的颈侧。 …… 这天晚上之后，裘郁柔发现许梓然一直有些不安。 这不安大概来自于对方甚至都不好好工作，有事没事便盯着她看个不停，那眼神就好像她转眼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 裘郁柔想了半天，觉得这原因大概是因为刘颐真。 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值得许梓然这样焦虑了。 思来想去，她将这件事和罗霏霏交流了一下。 这除了因为裘郁柔发现许梓然现在和罗霏霏关系越来越好之外，还因为她觉得这件事如果有其他原因的话，罗霏霏可能会知道。 然而意外的事，当她旁敲侧击地问起这件事的时候，罗霏霏便道：“应该不是因为刘颐真吧。” “为什么？”裘郁柔有些吃惊。 罗霏霏对着裘郁柔勾了勾手指：“因为我们想出了对付刘颐真的方法——釜底抽薪，永无后患。” 裘郁柔微微怔忡，罗霏霏看见裘郁柔露出这样的神情，便有些后悔。 人家这样一个学霸，说不定都不想沾染这些灰色地带，自己这么说了，许梓然回头该怪她。 因此她便说：“不过我是不是不该和你说这个？” 她说完之后，裘郁柔便问：“是什么？你应该知道我口风很紧，而且是有可能帮上忙的。” 罗霏霏想了想，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要说起来，在这种战队上，最能帮上忙的，当然是有着相当政治筹码的人。 于是罗霏霏斟词酌句，说了下两人订好的计划。 “……不过这件事基本依託于许梓然的分析了——虽然这分析简直像预言一样。” 罗霏霏本来以为裘郁柔会为这席话发表一些看法，没想到对方什么话都没说，若有所思地直接走了。 这若有所思莫名令罗霏霏心里不对劲，于是便把这件事和许梓然说了。 她本来以为也没什么，许梓然顶多就怪怪自己“污染”了对方纯白的恋人吧，没想到听到这事的许梓然，差点跳了起来。 并且对方连解释都没解释就直接离开，最后只说了句：“以后这些事绝对不要告诉裘郁柔！” 罗霏霏在这里腹诽着许梓然把裘郁柔当成了小孩，许梓然却心急火燎地回家去找裘郁柔。 她怎么想都觉得，裘郁柔做不出这种套话的事，套出这话来的，说不定又是“那个”裘郁柔。 她打开门满屋子地找裘郁柔，却没找到，最后急了，在客厅大声叫着裘郁柔的名字，她几乎要崩溃的时候，裘郁柔打开门从门外进来。 “你怎么了？”裘郁柔一脸纳闷。 许梓然一时说不出话来，磕磕绊绊道：“你……我是说，罗霏霏，你有碰到过罗霏霏么？” 裘郁柔抿了抿嘴唇：“你已经知道了啊，我去找了罗霏霏。”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微微紧张的神情，松了口气：“真的是你去找了。” 裘郁柔听闻此言，便是一愣。 她总觉得许梓然这话好像有什么不对，正想细问的时候，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接通了手机。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接通了手机。 她的内心还沉浸在“幸好不是被那人套话”的喜悦当中，然而下一秒，她的神情因为裘郁柔急剧变化。 因为通着话的裘郁柔脸色越来越苍白，到最后，连嘴唇都颤抖起来。 她从对方口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消息—— “……白语格，的葬礼？”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房间里的气氛有点凝重。 裘郁柔打这个电话起码打了三十分钟。 这个情况和上辈子有点不一样，再加上对面一直絮絮叨叨，裘郁柔这边则是间或一个“嗯”，于是倒渐渐消磨掉了许梓然的恐慌。 只不过还是凝重，大约是因为谈论的事情是一个人的死亡。 到挂电话的时候，许梓然在厨房喝完了一杯水，裘郁柔沉默地走过来，坐到餐桌上没有说话。 许梓然见裘郁柔低着头望着地面上的瓷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偷偷走到边上，用余光偷偷瞄着裘郁柔的神情。 嗯，看上去……好像比以前好上一点？ 也许是因为在当初的梦境里看到的实在太过于令人印象深刻，许梓然看见现在的裘郁柔的神情，能清晰地比较出两者的不同。 第121页 很明显，当初那种令许梓然完全想不通的绝望眼下看来更像是幻觉，现在的裘郁柔看上去只是普通的震惊。 只不过在震惊的同时，似乎还有点什么其他的东西。 是什么呢？ 许梓然以自己看人的眼光来分辨，好像是……犹豫和困惑。 许梓然坐到餐桌另一边的椅子上，见裘郁柔长久地不说话，便趴在桌子上，侧着头看着裘郁柔的神情。 她看着裘郁柔好想渐渐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将目光投向了自己。 裘郁柔张开口，欲言又止。 许梓然便道：“我听到了。”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微微皱着眉头。 在许梓然的记忆中，裘郁柔从来没有这样子对她皱过眉头。 但是皱眉头的裘郁柔毫无疑问的还是她熟悉的这个裘郁柔，因为对方的眼神仍然是温柔的，像是荡漾着细腻的波纹。 直到对方终于开口说话。 这句话便像是投入平静湖面中的巨石，引起了一阵剧烈的波动。 她说：“你是不是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确定对方说出的这句话，自己并没有理解错。 大约在一秒之后，她知道自己并没有理解错。 这除了因为裘郁柔的目光开始变得惶惑不安之外，还因为自己大脑里的系统开始鸣笛。 这种情况在许梓然习惯了系统的套路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了。 【滴——危险事项触发，进入应急控制模式。】 【a/是b/否】 【危险事项等级为s级，强制选择。】 【启用备选方案1……2……3……】 【完成选择】 这些命令大概在一瞬间从许梓然的脑海中刷过，下一秒许梓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并不陌生，在惩罚空间里经常感受到。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许梓然不会恐慌。 实际上，她恐慌极了。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想像过原来系统的这种强行控制还会发生在现实之中。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前，用双手抓住裘郁柔的肩膀，倾身向下。 许梓然：“……” 这特么什么小电影展开啊！ 系统刚才刷出来那么多备选方案，结果最好的居然就是这个么？！ 许梓然不受控制地在心中疯狂吐槽并且万分不情愿，但是身体还是将裘郁柔紧紧抱住，并且试图用自己的嘴唇去触碰对方的嘴唇——许梓然完全不觉得这种情况能够被称之为接吻。 毫无疑问，这么想的还有裘郁柔。 裘郁柔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娇羞，反而惊慌失措地想要避开。 “你怎么了孜然。”裘郁柔用手肘推开许梓然。 但是这个时候被系统控制的许梓然不知道是不是被激发出了所有的潜能，力气简直大的宛如一只猩猩，她甚至能用单手抓住裘郁柔的双手手腕，然后用另一只手去抓裘郁柔的下巴。 要是最开始许梓然因为这件事的突然发生而陷入懵逼状态的话，那现在理智和大脑回笼，紧张和愤怒在下一秒升了起来。 可是她同时发现，就好像在惩罚空间中一般，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不仅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同样也没有办法打开系统面板，她不禁在心中感嘆人的精神是多么的薄弱，在这种情况下这样的无能为力。 而在这样的无能为力中，她除了大脑空白，什么都办不到。 就在两人已经将要嘴唇触碰的时候，突然之间——大概是一声短暂的“滴”声过后，许梓然向后猛地退步，同时眼眶发酸，流下眼泪。 然而这眼泪是先前内心的愤怒所带来的，而并非是此刻的茫然的表现。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花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又能控制的自己的身体了，于是连忙抬头去看裘郁柔的情况。 先前在自己手下挣扎不安的裘郁柔，正在不断地哭泣。 ——不、不对，并不是在哭泣。 ——与其说是在哭泣，不如说只是在流泪而已。 许梓然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用单手捂住双眼的裘郁柔，缓缓地用手指抹掉眼睛上的泪水，同时用平静到冷静的声音说：“居然那么软弱啊。” 许梓然：“……” 许梓然觉得这个时候应该不是吐槽这中二病的发言的时候。 她多少有点庆幸这个时候这个“裘郁柔”的突然出现，同时发现上次的情况并不是偶然，果然在“这个”裘郁柔出现的时候，系统似乎就立刻死机了——连面板都打不开来。 这个时候，要说系统和这个裘郁柔没有关系，许梓然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于是她干脆直接开口问道：“这件事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裘郁柔抬起头来，手肘支着桌面，单手撑着下巴，看着许梓然道：“你们的办法行不通的。” “？”许梓然因为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对付刘颐真，用这么迂回温和的方法，更有可能让她在最后关头反咬一口，你太小瞧一个百年世家的能力了。” 许梓然惊疑不定：“那问题是你问的？” “是我问的是她问的，现阶段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许梓然有些紧张：“你们难道已经可以共享记忆了么？”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微微愣神，半晌，开口道：“你很喜欢她？” 这话能问出来，显然是没有共享记忆，那么情况或许是共享了现阶段的记忆，许梓然意识到这件事之后，也没有多轻松，看着裘郁柔的面孔，不知道对方问出这个问题来是什么意思。 虽然许梓然在过去曾经猜测过裘郁柔喜欢她，但是这件事到底没有定论，而眼前的裘郁柔，看上去也丝毫没有任何柔情蜜意的意思。 许梓然忌惮着的时候，裘郁柔长嘆道：“啊，我可真羡慕她，那么现在想来，我曾经也并不是没有机会，是吧。” 许梓然：“……” 一时之间，许梓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系统惯坏了，以至于已经不能够自己来判断喜欢与否。 但是看来看去，许梓然仍然不觉得裘郁柔这副样子里有表现出任何羡慕的意味。 但是这样子被也不知道该说直接还是迂回地表达了喜欢，许梓然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开口道：“那么你真的是裘郁柔了，虽然我多少发现你似乎一直在回避回答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眼前的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是说你也不能说？” 根据刚才的情况，许梓然有点怀疑，或许有着某种“不能说出自己是重生的”这样的世界观的设定。 下一秒她被打脸了：“什么不能说？重生的事还是虚拟终端的事？” 许梓然：“……”这不是很轻松地说出来了么！之前遮遮掩掩的到底为了什么！ 许梓然咽下吐槽，开口道：“所以，这都和你有关？”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因为眼睛一眨不眨，看上去比起真人，更像是个娃娃。 她又转了口风：“刘颐真这样的人，你是不能给她留后路的，因为她不会为此感激你。” 许梓然有些混乱，她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裘郁柔就不能先解释了自己的困惑之后再来管这件事，便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按照你的意思的话，难道应该杀了她么！” 说完这句，她紧紧盯着裘郁柔的眼睛，在心里知道，自己渴望得到的是否认的答案。 她从心里面希望，裘郁柔并没有参与到某种可怕的结果中去，但她又不愿承认，自己这样战战兢兢的原因，是在心里认同了这样的可能性。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的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 许梓然松了口气，道：“是嘛，无论如何，到杀人的地步。就未免太……” 许梓然把即将要脱口而出的“丧心病狂”咽了下去。 因为裘郁柔说：“你不会做，别人也会这么做——所以这种事，我做就可以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那么说起来，鱼肉是怎么知道我重生的事情的呢？你的记忆也被她共享了么？” 意外的，当听见裘郁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许梓然反而平静起来。 于是她又意外果断地完全略过了这句话，问了其他的问题。 裘郁柔微笑地看着许梓然，那种微笑是熟悉而公式化的，曾经的许梓然经常在裘郁柔面对病人的时候看见这样的微笑，于是看的久了，许梓然也觉察到什么不对。 曾经的裘郁柔，至少面对她的时候，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那神情总归是应该有点温度的，而不是现在这样，波澜不惊。 那么到底是对方其实不是“裘郁柔”，还是内心发生了什么改变，又或者是，自己在内心深处对记忆进行了什么美化？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性，许梓然想到，那就是系统对自己的记忆进行了修改。 过去的许梓然绝不至于想到那么多的方面，现在却不得不深思熟虑起来，因为她在刚才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在今天裘郁柔指出自己的问题之前，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裘郁柔这件事情。 她并不是想说，她是那种会将所有秘密和恋人分享的那种人，而是想说明，至少正常情况下，她不至于连说出这件事的冲动都没有产生过。 诚然她在心目中可以找出一百个不说的藉口，但是她还是无法判断，这藉口到底是自己找的，还是系统对自己进行了什么暗示。 而这件事，在系统再次关闭后，她才意识到。 ——那么有问题的到底是她？是系统？还是眼前的“裘郁柔”？ 在许梓然的大脑中飞速地掠过这些念头的时候，“裘郁柔”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冰箱拿了一些苹果出来，先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随后在摸了个空之后，便去橱柜里拿了把水果刀出来，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削苹果，与此同时，对方开口道：“我想这件事分明是因为，你的破绽实在太多了。” 许梓然闻言一愣，看着裘郁柔不说话。 她除了在意对方的话之外，还因为对方突然做出那么接地气的举动，看上去一点都不像通常“鬼上身”的时候会做出来的事——更重要的是，这个举动带来的熟悉感开始挖掘已经被埋葬到大脑深处的记忆，令她开始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某些事情。 第122页 虽然那么多年过去，记忆已经渐渐开始模糊，许梓然还是恍惚地记起来，有一段日子裘郁柔总是在下班后去她家，然后为她买一堆水果。 因为她自己本身过的实在不修边幅，只要能吃饱就没有其他营养需求，裘郁柔就只好买来水果后切成一块块放进保险盒再装进冰箱，让她有空就吃点水果。 许梓然那时候特别受不了裘郁柔的行为，因为对方甚至在让她吃水果这件事上都做了个指标，比如说“一星期吃三个苹果六根香蕉”，以至于许梓然吃着甜到惊人的水果的时候，还是有种自己在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的诡异感受。 这个记忆应当是真实的。许梓然想。 但是当她开始对比记忆中的裘郁柔和眼前的裘郁柔的时候，却觉得她们是不同的。 记忆中的裘郁柔至少还会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像除了面无表情和微笑，就没有了其他的样子。 可是感觉又似乎相似，许梓然不知道到底该怀疑眼前的场景，还是怀疑自己很有可能出了什么问题的记忆。 眼前的裘郁柔已经在短短两分钟的时间里切好了苹果并放进了碗里，继续道：“不管是钢琴曲，还是罗霏霏的事上，又或者对待刘颐真的计划，你认为一路看着你做这些事的裘郁柔，会猜不到这件事情么？如果是你呢，你猜不猜的到？” 许梓然低头沉思。 裘郁柔便说：“你看，你不是就一眼看出我不是她了么？” 许梓然抬头皱眉：“不对，这是不一样的，我本身就接触了‘非常理’的事情，因此才能看出来，她既然一直生活在‘常理’的世界中，理应不那么容易想到才对。” 裘郁柔意外地没有反驳，反而一边把手中装了苹果的碗递到许梓然手中，一边说：“那么说来，你说的更有道理些。” 许梓然嘴角一抽，又听见裘郁柔道：“反正我又不是来跟你探讨这种事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只想对你说，你的计划还不够完善，你需要让你的对手永无翻身之日才行。” 许梓然终于投降：“好吧，你说，但是你同时要告诉我，现在这种情况对裘郁柔到底有没有……” 许梓然话音未落，系统“滴”的一声的提示音让她硬生生停住了话头，她看着裘郁柔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许梓然捧着手中的碗，说：“你，你要不要吃苹果。” 裘郁柔看了看许梓然手中已经切好的苹果，又拿起一边的手机看了看时间。 “我睡着了？”她一脸不敢置信。 许梓然想，要是她，她也绝对不会相信自己莫名其妙变成了一个睁着眼睛就能睡着的人。 裘郁柔似乎想到什么，打开来电显示看了一眼，随后皱起眉头，抬起头问许梓然：“我有没有跟你说起白语格的事？” 许梓然心中咯噔一声。 系统在脑内提示正在重启。 如果现在说重生的事，系统是不是会来不及干涉？ 许梓然满脑子纠结，便听见裘郁柔说：“……孜然，我是不是——人格分裂了？” 许梓然：“……” 裘郁柔瞪大了眼睛：“我确定我健康状态没有问题不可能无缘无故睡着，我也没有嗜睡症我之前刚刚做了身体检查，这个检查是我自己做的不可能又任何问题，可是我失去了刚才的记忆？我没有跟你说什么么？” 许梓然眼神闪躲。 她现在只担心，要是裘郁柔再问出“自己是不是重生的”这样相关的问题，是不是又会触发什么紧急模式，那个紧急模式实在太噁心了。 可是她同时又发现，到目前为止，系统出了提示“正在重新启动”之外，居然没有已经重启成功了的迹象。 ……难道说，刚才那个裘郁柔的出现给系统造成了很大的创伤？ 出于这样的想法，许梓然试探地说：“那你还记得，我之前做了什么么？”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但是很快，又刷地变红了。 “你你你你你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不是我在做白日梦？” 许梓然：“……等等，你会做这样的白日梦么？——不对，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你记得你之前在问什么么？” 裘郁柔闻言微微怔忡，很快脸色恢复正常，皱眉道：“你那个奇怪的举动，和我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么？” 许梓然惊讶极了，她知道裘郁柔是聪明人，但是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能那么快的做出那么扯淡的联想。 眼看着系统还没有重启，许梓然干脆硬着头皮问：“你之前会问出那个问题，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微微咬了咬嘴唇。 两人眼神相交，许梓然觉得对方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但偏偏眼看着裘郁柔就要开口的时候，许梓然听见提示说——【系统重启成功】 许梓然来不及制止，听见裘郁柔道—— “你是不是能预言未来？” 许梓然：“……” 设定和自己想像中的有点不一样。 这一回，系统没有跳出警告。 这令许梓然又分神思考了下，它判定的标准到底是什么——还是说，因为刚才的那个干扰，它已经出了什么问题？ 裘郁柔道：“我总感觉在很多事上，你好像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许梓然抿了抿嘴唇：“从某种角度来讲，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裘郁柔低着头：“那你知道白语格会死这件事么。” 许梓然想了想，决定撒一个小谎：“我不是知道所有事的，我只能知道一些大事和自己相关的事情。” 裘郁柔闻言思索了片刻，似乎也觉得这可以理解，便只嘆了口气，一边拿了牙籤来吃许梓然手上的苹果，一边说：“我妈叫我去参加葬礼，可我自己最近都有些不对劲，我总觉得自己的记忆似乎产生了某些断……” 裘郁柔的话语戛然而止。 她看着手上的苹果开始发呆。 许梓然不知道有什么不对，便也看着她手上插在牙籤上的苹果发呆，看着看着，觉察到了什么不对。 这苹果，实在是，削的太特么好看了。 细细的一根又一根的长条，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好像每一根都是一样的粗细。 如果说要给削的好看的水果评一个等级的话，许梓然手上这碗一定能名列前茅——虽然很难想像有人会做那么无聊的事情，但是至少在这一刻，裘郁柔发呆的原因，大概，也许，可能是因为，她并不觉得许梓然能削出那么整洁利落的苹果。 果然，裘郁柔开口了—— “这个苹果，切的比我好看。” 许梓然：“……” 许梓然开始想，是不是还是干脆承认人格分裂这个设定算了。 如果裘郁柔没有说接下来那句话的话—— “像是梦中的那个我切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信息量有点大啊……”许梓然情不自禁地喃喃脱口而出道。 裘郁柔便露出抱歉的目光：“不好意思啊突然说这样的话……不过说起来，我会做出你能预言未来的猜测，就是因为那些梦来着……” 接下来，许梓然听着裘郁柔带着一脸“我也知道很扯但是事实就是这样”的表情说了她的梦境。 而许梓然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踩在钢丝上度过了接下来的几十分钟。 然而当她听完裘郁柔的话之后，反而松了口气，因为裘郁柔的表述里，她看上去并不是受到了什么洗脑之类的，而真的只是很普通地做了些梦。 于是这些梦也就和平时的一些梦一样，模糊又迷幻，一觉醒来，忘掉大半。 也因为这，裘郁柔有时候意识到这些内容不对劲，大部分时候却又只觉得这是自己一不小心产生的错觉。 “……我有想过要不要直接把这些问题问出来，但是又想，如果你想要说的话，我不问你就会说，既然你没有说，或许是并不希望我问的，这样一来二去，就没有问出口过……” 许梓然情不自禁地在心中贊同的点头——不愧是裘郁柔，不管什么事情都想的那么周全。 许梓然现在想想，觉得要是自己的话，是愿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裘郁柔的，但是那么多年以来居然没有想到过这件事情，那么说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或许不无道理，长在脑子（又或者是其他什么未知地方）的这个系统并没有一直以来表现的那么傻白甜，作为一个远超出目前时代的东西，它或许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许梓然的思维。 一旦想到这点，许梓然便浑身发寒，因为这难免令她意识到，自己过去的那么多年所做出的选择，又是否是她真心想做出的选择呢？ 这么忧虑着的时候，眉间忽然一暖，许梓然回过神来，发现裘郁柔伸出手来，正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眉间位置。 她的神经骤然一松，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原来一直皱着眉头。 裘郁柔专注地看着她：“如果是我的问题让你烦恼的话，你不用回答我。” 这话简直让如说更清晰了之类的。” 裘郁柔想了想：“好像没有，但是有时候是会突然没意识的” 说到这的时候，裘郁柔看了看手上的苹果，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开口道：“难道说，你是说，未来的” “停！不要再说下去了！” 这声音着实有些突然又有些尖利，显然把裘郁柔吓了一跳。 但许梓然突然不怜香惜玉的原因也非常简单，系统又开始发出警告了。 那么说来，简直已经毫无疑问了，系统一碰上裘郁柔就死机，又不让提和未来的裘郁柔有关的事情，要说这两之间没有什么关系，才不可思议。 裘郁柔显然也想到了什么，一直以来柔和的目光陷入了凝重之中。 “孜然。”她叫了声许梓然的名字，却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她从刚才的情况中怀疑许梓然是不是受到了什么限制，但是又担心自己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又会触发什么不太好的东西，于是沉吟半晌，没有继续说下去。 第123页 而许梓然点掉了所有系统的警告之后，在最下面一个页面，看见了一个久违了的新任务。 【亲爱的宿主，您曾经的对手已经没有生命迹象，您是否应该去送对方最后一程呢？】 【生命是单程路，不论你怎样转变抹用，都不会走回头，无论曾经的道路上有过什么样的摩擦磕绊，当一切走到生命的终点，便终究还是烟消云散。】 ——系统一如既往的是个哲学家啊。 许梓然现在对能力值什么的已经不是特别眼馋，只是看到系统给出这个任务，情不自禁地陷入了沉思。 如果说所有的任务都是有目的的话，这个任务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会想从前那样，总是与裘郁柔有关么？ 许梓然将目光投向裘郁柔，鑑于不能解决的问题实在太多，干脆便先抛出了这个较为实际的问题：“你要去参加白语格的葬礼么？” 曾经的裘郁柔，并没有去白语格的葬礼。 诚然她为了这件事有过那么巨大的情绪波动，但那个时候的她仍然不过是专心按部就班地完成着自己的学业。 许梓然想，那个时候的她，确实并没有动过去参加白语格葬礼的想法。 那么现在呢？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看着对方的目光渐渐从凝重变为嘆息，最后长嘆一口气道：“还是要去的啊，毕竟小时候也是一起长大的。” 她目光清冽，全然只有对这件事的憾然。 ——是一个普通的正常人的反应。 …… 第二天她们启程回家，到了门口时，罗霏霏到电话给她，叫她在门口等上一会儿。 “听说你们要回s市，刚好金铃也要去s市找灵感，你们可以一起。” 姚金铃人还不错，许梓然也愿意和对方来往，因此应承下来。 在门口等了约摸十分钟，便看见一辆银色商务车驶来，许梓然看见驾驶座上的姚金铃时面露公式化微笑，在看见副驾驶座上的郑潇的时候，却情不自禁露出吃惊的目光。 现在可是考试月，自己是不得已，郑潇怎么也请假出行？ 这问题许梓然在脑子里好奇了一下，并没有打算问，毕竟这是别人的事情，但是上车后，姚金铃却先开口道：“潇潇说是期末已经没课了，自己也复习的很好，所以要跟我一起去，她没骗我吧？” 许梓然眼角一抽。 虽然期末确实已经结了很多课，但实际上还是有三门的，至于复习的很好什么的，就更加无从判断了。 但是许梓然从回过头来的郑潇威胁的眼神中知道了自己要怎么回答。 “嗯嗯！是这样的，我也是因为这样，陪鱼肉一起回家。” “这样我就放心了，毕竟虽然潇潇兼职做我助理，我也不希望耽误了她的学习。” 郑潇在副驾驶座上乖巧地说：“跟老师在一起学到的东西太多，怎么会耽误呢。” 许梓然啧啧称奇，郑潇这卖乖的本事，真是和往常判若两人啊。 车子开往机场，到了半路，姚金铃有事下车，让她们在车上等她一会儿，许梓然正拿出了文件在看，突然听见前面郑潇说：“你们感情真好。” 许梓然一时不明所以，便抬起头来，见郑潇的目光正落在车座上。 许梓然顺着郑潇的目光一看，看见了她和裘郁柔十指紧握的手。 裘郁柔正入迷用kindle看着书，没意识到郑潇正在提起她。 许梓然抬头给了郑潇一个眼神，基本上是一个赤裸裸秀恩爱的眼神。 郑潇便给了许梓然一个白眼，回过头去。 这时裘郁柔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的变化，抬起头来，迷茫四顾，问许梓然：“怎么了？” 许梓然用食指挠了挠裘郁柔的掌心，摇了摇头。 裘郁柔脸一红，下意识就想抽手，却被许梓然紧紧拉住了。 于是她也没再挣脱，只是低下头来，又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那么多年，有些事简直好像变成了本能，都没有意识到，就已经做了。 郑潇从后视镜上看到了这一幕，这一回没有翻白眼，而是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笑了之后，仿佛觉得莫名其妙，她收敛了笑容，望向窗外，看见姚金铃从人行道上走来，笑容渐渐化为苦涩。 她记起出发之前姚金铃说的话—— “我现在知道我所迷恋的到底是谁了？” 郑潇知道艺术家多少有些不切实际，她过去钦佩姚金铃的才华，想像对方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结果接触下来，发现在为人处世上，对方比自己老练现实的多——这样一来，反而更喜欢了——这是她头一次听到对方说出“迷恋”这样的词彙。 于是她也情不自禁地出声问道：“是谁呢？” 姚金铃似望向远方，却并没有说。 可是这之后对方很快决定要和许梓然裘郁柔共同出发去s市，说这个决定和这两人没关系，她是绝不相信的。 她在后视镜上看着许梓然和裘郁柔。 许梓然又低头开始不知道看些什么，而裘郁柔微微偏了头，看着许梓然。 长发垂落盖住了一小半脸颊，郑潇从发丝fèng隙中看见对方的眼神，温柔宠溺地好像要滴出水来。 郑潇情不自禁地想，或许，这就是爱情可是具现化的，最明确的模样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到s市的时候是晚上，冬日里冷风刺骨，落叶打着旋拍打在众人的脚上。 其他人都穿了厚裤子，只有郑潇穿了条连衣裙，配着保暖袜——还是太薄，于是一出机场，就冷的直颤。 姚金铃原本叫了车过来，说顺便也把裘郁柔许梓然送到目的地，出来后见车没到，就打电话催了一下，对面诚惶诚恐地说希望在等两分钟，姚金铃挂了电话，看着郑潇道：“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为了漂亮不要别的了。” 说完这句，她看了裹得严严实实的裘郁柔和许梓然一眼，又说：“你们这样就不像小姑娘。” 许梓然便笑，也不反驳，裘郁柔则在边上又帮许梓然收紧了下围巾。 姚金铃看着郑潇，半晌摇了摇头，从包里拿出一条披肩，递给郑潇道：“围在腿上，多少挡挡风吧。” 许梓然知道郑潇是对姚金铃有些绮思的，现在见郑潇为这事一脸诚惶诚恐受宠若惊，便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年轻啊…… 四人在原地等了近八分钟，车子却还没有来，姚金铃便又打了个电话，结果这回电话直接打不通了。 姚金铃这会儿没先生气，而是忍不住担忧道：“大晚上的，不会是来的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许梓然却觉得这世间的不幸没有那么凑巧，道：“估计只是有事耽搁了，之前骗了我们，现在干脆不好意思接电话了，干脆叫辆车吧。” 话音刚落，远方一道车灯落在他们的身前，许梓然眯着眼睛抬头望去，看见一辆熟悉的商务车开了过来。 许梓然先是一愣，随后看了裘郁柔一眼，道：“这车是不是佳琪的？” 裘郁柔不置可否，眼神却给出肯定的答覆。 果然，车子在他们身前停了下来，田佳琪摇下车窗，探出头来。 她和上次看见时差别颇大，大概是因为素颜，看上去更接近于年少时的模样，而不是屏幕上那个艷光四射的明星。 她笑道：“孜然之前说了你们是这个点的飞机，我刚好没事做，兜风顺路来看看，没想到还真碰上你们了。” 她说着这话的同时，打开车门走下来，帮着大家一起搬行李。 趁搬行李的间隙，许梓然拉了下田佳琪，问：“你真是顺路？” 对方做出这种事来，许梓然简直想重新测一下心动值。 田佳琪拿眼角瞥了一下许梓然：“当然不是顺路。” 她将目光投向后面正在整理行李的姚金铃：“我可是为了巴结姚老师特意找机会来的，你别拖我后腿，要是和姚老师搞好了关系，我在音乐圈也算是有人了。” 许梓然：“……很合理。” 田佳琪冷哼一声：“别装模作样，是朋友就帮我一起刷好感度。” 这可真是无从下手，许梓然相信郑潇一定也很希望自己帮她一起刷好感度的，哎，文艺女艺术家大姐姐可真是香饽饽啊。 上车之后便各自说了目的地，姚金铃和郑潇去已经定好的酒店，许梓然原本准本和裘郁柔一起直接去白语格家，结果上车没多久便接到电话，她妈知道了她回s市的事，便希望她能先回家一趟。 许久未见的母亲在电话里用希冀的语气这样说，许梓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两全，便见裘郁柔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并拿到了她的眼前，上面写—— 我今晚也要单独和我妈说些事，何况语格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去也不合适。 许梓然一想，正是这个道理，便决定下来，先直接回家一趟。 先把姚金铃她们送到了目的地，之后便是裘郁柔，许梓然先前没觉得什么，等裘郁柔接近目的地的时候，便不捨得起来。 她感觉她和裘郁柔还没有在一起多久，怎么就要分开了呢？ 碍于田佳琪在，许梓然也不好做出什么太露骨的举动，只在边上可怜兮兮地看着裘郁柔，并用手轻抚着裘郁柔的手背。 车子在路口停下，裘郁柔说可以停车，有人会出来接她。 许梓然有些担心：“那么晚了，还是再送里面点吧。” 裘郁柔边摇头边打开了车门。 许梓然虽然心中不舍，也只能一点点松开了手。 驾驶座上的田佳琪看不下去了：“想送就送呗，干嘛压抑自己。” 许梓然猜田佳琪这话应该是讽刺意味，但她却好像得到了什么支持，厚颜无耻道：“既然佳琪都这么说，我就送你一段好了。” 田佳琪翻了个白眼，但是许梓然已经不顾裘郁柔的反对，把她送进去了。 进了小巷后拐了个弯，许梓然便忍不住伸出手，把裘郁柔抱住了。 裘郁柔向来害羞，但这会儿四下无人，便也不推拒，只低下头来在许梓然耳边问：“怎么了。” “马上就要分开，抱抱呗。”许梓然也没皮没脸了。 她在黑夜中看不清楚，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脸靠着裘郁柔的胸脯，也不知道是不是黑夜给了她胆量，竟然没有不好意思，反而蹭了蹭。 第124页 这下裘郁柔没有先前那样毫不动容了，她伸出手放在许梓然的肩上，似乎想要将对方推开，最终却还是没有用力，而是环住许梓然的脖子，也把对方抱住了。 黑暗中她们听见彼此的心脏跳动，宛如从远处传来的此起彼伏的海潮。 于是仿佛被这海潮推攘着有了更大的力量，许梓然从裘郁柔的手臂中抬起头来，看着裘郁柔，目光滑过对方的脸庞，落在眼睛上。 裘郁柔也低下头来，似有所悟。 她缓缓靠近许梓然的脸庞。 然而就在这时，黑夜中传来一声咳嗽，许梓然和裘郁柔如触电般地分开。 许梓然若无其事地转了个身，把手伸进包里装成好像在包里拿什么东西的模样。 下一秒她听见熟悉的声音：“柔柔，不是说过来了就再给我打个电话么。” 是沈飞瑶。 裘郁柔脸涨得通红，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和自己的母亲说话。 对方看到了？又看到了多少？ 可是如果现在自己都尴尬起来的话，许梓然岂不是要更尴尬？想到这点，裘郁柔强壮镇定地开口道：“正要打，你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沈飞瑶一片平静：“你那么久没联繫我，我当然担心。” 裘郁柔便对许梓然说：“我先进去了，回头见吧，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许梓然点头称好，正准备转身，突然想起什么，想了想，便拉了下裘郁柔，示意对方低下头来。 裘郁柔看了眼沈飞瑶，见对方一脸平淡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便也不顾忌地低下头去。 许梓然便在裘郁柔耳边轻声道：“鱼肉，你要是又什么时候觉得……嗯，觉得自己出现了什么记忆空白，或者做了梦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这话题打散了先前的旖旎，裘郁柔正色道：“好的，一定会的。” 许梓然这下终于依依不捨地离开，身影渐渐隐没在黑夜之中。 到听不到许梓然的脚步声了，沈飞瑶才道：“腻腻歪歪也不看地点。” 裘郁柔不接这话，而是问：“电话里没说清楚，语格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飞瑶便凝重了神色：“说起来这事，好像还是跟刘家的那个小姑娘有关……” 月光被偶然飘来的云层遮挡，黑夜便就愈加地黯淡下去。 对话声在黑暗中愈趋轻微，像是一闪一灭的菸头，最后终于归于沉寂。 许梓然一步三回头，终于也还是回到了原地。 她看见田佳琪的车，这时才想到田佳琪估摸又要对她进行冷嘲热讽，于是她放轻了脚步，正想着应对之法的时候，看见田佳琪居然没在车上，而是靠在车头，一边抽菸一边打电话。 她右手夹着烟，左手插在口袋里，手机用脸和肩膀夹着，不咸不淡地“嗯”着，似乎忽然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冷笑了一声道：“你又是怎么说的，现在不是照样也过来了么？” 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起了一阵风，钻进许梓然的鼻腔，许梓然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一打之下，一发不可收拾，连着打了四个，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田佳琪已经把电话挂了。 连带着烟也已经掐了，空气中只瀰漫着一股二手菸的味道。 许梓然到底是吸过烟的人，这辈子被裘郁柔管着没有抽过几次，这会儿简直要勾起瘾来。 她看着田佳琪，想着要不要讨只烟的时候，田佳琪开口道：“是夏倩的电话。” 许梓然一愣，她本来并不想问田佳琪在和谁打电话的，可是田佳琪这么说了，不接茬反而有些失礼，她鬼使神差地说：“哦？你在打电话啊，我还以为你只是在抽菸。” 田佳琪便没有再说什么，上了驾驶座。 许梓然还是坐在后座上。 她似乎什么都没想，闭上眼睛很困似的闭目养神。 然而她心中思绪翻滚，最后归为了一个结论—— 田佳琪的电话，绝对不是和夏倩打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判断是基于那么多年许梓然对田佳琪的了解，如果这个电话真的是在和夏倩打的话，田佳琪根本没必要也不会特意提起。 她骤然提起，倒更像是心慌意乱地想要掩饰什么。 更何况，许梓然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田佳琪。 上辈子的那个时候——就在背叛的前夕，对方也是如此，看似平静毫无波动，却在细小的举动中展现出和以往的差异。 许梓然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上辈子的事情，这会儿却恍恍惚惚，想起一桩来。 在她被通知文件曝光的前一个星期，她在公司门口碰到打电话的田佳琪。 对方面露不耐烦的表情，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臂环胸，用右脚脚尖有规律地敲击着地面。 “……不是时候。”她这样说，“难道我不知道么？你又是怎么做的呢？！……”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对方抬起头来，看见了许梓然。 许梓然理所当然地露出微笑打了个招呼，而田佳琪也挥舞了下手臂并露出笑容，同时对电话里面说：“不说了，我先挂电话了，其他事回去以后再说。” 对方挂断电话，将手机放进包里，随后开口道：“男朋友又打电话来烦我了，真是受不，我说了现在不想结婚，更何况，这种事在电话里面也根本说不清，对吧？” 许梓然听闻此言，有些吃惊，因为往常的田佳琪并不会提起她自己的电话内容。 但那个时候的许梓然只认为对方或许只是真的在烦恼这件事，因此情不自禁地向别人抱怨，于是虽然本身对这种男欢女爱并不感兴趣，还是好言好语地劝说了一阵子，听了一会儿田佳琪的抱怨。 讽刺的是，后来田佳琪和男友结婚，甚至是奉子成婚之后的逼婚。 于是多年之后许梓然想起这件事情，突然福灵心至地想到，那天所有的抱怨，都是田佳琪在心虚之后编造出来的。 她编造出一个谎言，来将自己的心虚掩饰的天衣无fèng，编造到最后，或许她自己都信了。 就好像现在，在一段路的沉寂之后，田佳琪又开始挑起那个话题。 “……夏倩先前倒是反对我进入演艺圈，现在反而开始劝我好好工作了，这人真是一根筋，让人受不了，就好像今天晚上，又怪我没有跟她说就开车出门，现在不是休假么……” 她说着这件事，未尝是觉得许梓然之前那句“没听到”是在骗人，或许仅仅是因为如果不说些什么来让刚才的谎言更圆满更让自己相信的话，她自己就会情不自禁地露出心虚的神情。 可是田佳琪表现的那么真实，到最后许梓然反而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同一个人在不同时候表现出来的反应本来就会不同，更何况现在已经有那么多事情改变，她已经不是从前的身份地位职业，又为什么一定会做出一模一样的事呢？ 许梓然想的有些烦躁，便说：“夏倩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许梓然这些年眼睁睁看着夏倩从一个开朗明媚的少女变成一个沉默寡言让人看不懂的女人，总觉得这其中的改变和田佳琪不无关系。 不，还不如说一定是田佳琪的关系。 田佳琪听了许梓然的话，下意识便回复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许梓然没说话。 就她个人而言，确实也觉得这种事不是自己能多嘴的。 田佳琪便说：“当要是能像程浩言那样直接放弃，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许梓然瞥了她一眼：“你确定你对这两个人没有什么差别待遇么？” 田佳琪便说：“能有什么差别待遇，都是一样的。” 许梓然便不说话了，她暗想，上辈子的田佳琪会答应和程浩言交往，这辈子就没有，她就不相信这里面没有夏倩的缘故。 接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家，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两家的父母却都还醒着，许梓然一进家门，便被妈妈照顾着要喝水洗澡，连那时候养下来的那只猫都跳到她跟前来蹭她的脚，一时间真是受宠若惊。 虽然知道到了明天这些殷勤照料很快就会变成各种各样的嫌弃，许梓然还是感到很温暖，她摸着房间里被晒得暖洋洋的被子，结果母亲递过来的热茶，然后听见对方说：“学校里都还好么？” “还不错。” “同学都还好相处么？” “不差。” “什么时候考试？” “马上了吧。” “现在回来会耽误学习么？” “应该不会，你知道的嘛，我现在也没把重心放在这上面……” “那交男朋友了么？” “……” 许梓然一时呼吸一窒，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半天才接上：“还没有，这不是还早着么？” 她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似乎还要问什么，连忙站起来把对方推出去，说：“先别说了，都那么晚了，快去睡吧，爸都快睡着了吧，晚点他打呼噜，你又要睡不着……” 将母亲推出去关上门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松口气之后，她面露纠结沉思，暗想，有些事，或许也是时候说出来了——到时候不接受也好，不相信也好，许梓然也决定都受着，最多不过是上辈子的待遇，她现在也不算孤家寡人了，根本没在怕的。 这么想着，她坐回自己的床窝进被窝，先打开系统面板看了下。 那个“参加白语格葬礼”的任务并没有完成。 许梓然愣了一下，这时突然意识到，系统的这个参加葬礼，应该就是字面上的参加葬礼。 依照普通的人情世故来讲，许梓然和白语格除了做过一阵子的校友之外，没有其他联繫，是没有什么必要也没有什么资格去参加葬礼的，但系统的判断标准显然不是普通的人情世故，于是它所颁布的这个任务，也就不是依照常理。 她真的得去参加葬礼才行。 一时惊愕之后，许梓然便很快接受了，她想要见裘郁柔，本身便并不排斥这个想法，更何况，她觉得系统的任务通常是有目的的，她还挺好奇这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么想着，她又浏览了一下论坛网页之类，在自己的社交网站上和关注者进行了一些互动，正准备在系统警告之前睡觉时，收到了一条私信。 第125页 内容是——到了么？ 许梓然觉得奇怪，因为她是关闭了私信功能的，只有有限的几个人才能给她发私信，但是眼下这个私信的名字，却是个陌生人，叫做“错误代码”。 许梓然以为是熟人改了名字，毕竟对方还挺清楚自己的动态，便回了句“已经到了”，然后点进对方的主页想看看是谁。 点进去的第一时间，她就觉察到了不对。 因为这个帐号零粉丝零关注，也没有任何动态。 ——这是一个完全空白的小号。 许梓然退出主页，看见对方发来了新的消息—— 错误代码：小心田佳琪，不过你吃过一次亏，应该不需要我提醒。 虽然很俗气，但是许梓然第一时间发问的仍然是：你是谁？ 错误代码：你不是猜到了么？ 许梓然确实猜到了。 这个世界上，目前她所碰到的人里会说出这样的话的，只有裘郁柔——她是说，来自未来的那个裘郁柔。 许梓然便回：为什么这样联繫我？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这个问题很愚蠢，“裘郁柔”没有回答，而是又说：如果今天回了家，建议你明天去葬礼。 许梓然皱起眉头。 系统这么说，对方也这么说，其中的原因，会不会是一样的呢？ 许梓然回复道：虽然你经常无视我的问话，但是我可以知道原因么？ 这算是压低了姿态，许梓然觉得这个“裘郁柔”实在有些陌生了，令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却又令她心中一跳—— 错误代码：因为刘颐真来了。 许梓然捏紧了拳头。 她想起今天晚上田佳琪打的那个电话。 她那个时候说的话，似乎就是某个人也来了。 会不会和刘颐真有关系呢？ 许梓然并不想这样怀疑田佳琪，但是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想像了所有的可能。 她的大脑一边快速地思索，一边回复对面：我会看着办的。 对面没有了回应。 枕边的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一下。 许梓然觉得自己像是从幻想回到了现实。 她仍然开着系统面板，同时把手机拿过来，看着里面的信息。 裘郁柔：睡了么？ 她回覆：还没有，你今天晚上能睡么？ 裘郁柔很快回覆：估计不行，要和我妈说不少事了。 ：都说些什么？ ：也不知道，我妈也知道的不多，不过…… ：不过什么？ 对面没有回覆，许梓然思索半晌，干脆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来了。 裘郁柔压低了声音：“刚才有些事。” 许梓然没问什么事，在听见裘郁柔声音的那一剎那，她连自己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都忘记了。 她听着裘郁柔从听筒那头传来的浅浅的呼吸声，下一秒开口道：“鱼肉，我想你了。” 一瞬间的寂静之中，只有呼吸此起彼伏。 许梓然透过半透明的系统面板，看见宛如黑色薄纱般的黑夜中，那些熟悉的摆设，久远的记忆又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她想，原来只是此刻听着裘郁柔的声音，就已经可以满足而安定。 安静太久，她笑道：“才分开两个小时，这话是不是太肉麻了？” “没有。”对面立刻否认了，许梓然听见深深的吸气声，同时还有压低了声音的话语，“因为，我也很想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裘郁柔立刻道：“我我先挂电话了，我妈叫我了。” 两人互道晚安，挂了电话。 许梓然凝重的表情已经变成了笑容，她正准备关了系统面板，却看见又多了一条私信—— 错误代码：还有，孜然，我从来不无视你。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亲爱的宿主，您需要进入休息状态，若继续进行活动，将进行强制睡眠。】 因为“错误代码”所发过来的那句话开始愣神的许梓然，被系统惊醒，于是连忙先干脆关了面板，闭上了眼睛。 然而虽然闭上了眼睛，却仍然无法抑制住大脑中的诸多思绪繁杂。 那句话——那行发过来的字，不知道是否是错觉，简直仿佛带着一种深沉的嘆息。 许梓然现在去回忆之前被附身的裘郁柔，仍然不觉得对方对自己存有爱意，但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何确切地体会到了对方深沉的真心。 于是情不自禁的，上辈子的裘郁柔在她的脑海中开始闪现，全都是片段的记忆，像是不断闪现的幻灯片如元宵放在河面上的灯盏般顺次滑过，偶然看到几副，便都是意外深刻的回忆。 “你刚下飞机就叫你过来，会不会太累了？” 夜晚的街道像是电影里的异度空间，除了被黑夜笼罩的树影，便是延伸到黑夜深处的柏油马路。 许梓然开着车飞快地行驶在异国的街道上，肆意发泄心中的压力。 而她身边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的裘郁柔。 “在飞机上睡了。”裘郁柔说。 “也是，你总是在飞机上睡觉。”许梓然渐渐减速，将车停在一边，“你知不知道，田佳琪终于结婚了。” 裘郁柔皱起眉头：“你在意这件事？” 许梓然砸了下方向盘：“我当然不在意，我只是又想起件事，于是再次想起当时她那样骗我。” “你要是觉得自己不会被骗，就太自恋了。” “我可能是自恋，但是我记事以来，就只被她一个人骗过，还是我那么相信的人，你猜我能把这事记多久？”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 对方苍白到面孔在昏暗的灯光下分割成明显的明暗，像是放在博物馆里漂亮的石膏像，只有眼睛仍有些光彩，抬起眼来，黑白分明的眼球，带来活物的气息。 “你只被一个人骗过么？”她开口道，“那可说不准。” 思维开始沉重，像是被一双手脱入浓稠的沼泽，于是记忆被敲击成碎片，渐渐变成模糊成一片的彩色色块，直到某一个，一道惊雷在脑海中响起。 ——有什么不对。 许梓然在强制睡眠的过程中猛地惊醒了，这种事除了刚谈恋爱的时候想裘郁柔的事时发生过，后来极少发生。 但是这一回她又强撑着醒来，因为她突然想到，刚才现在的裘郁柔和那个“错误代码”，似乎是同时联繫她的。 现在的裘郁柔在和她打电话的时候，也没有透露任何她又被附身的信息，在那种情况下，她不可能发现不了，那么“错误代码”又到底是怎么联繫她的呢？ 以什么样的方式？什么样的形态？还是说——又附身了另外一个人？ 许梓然想要打开面板立刻去问“错误代码”这些问题，然而系统既然要求她休眠，又哪里会给她打开网络的机会，于是许梓然只好重新打开灯，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登录，然后去找她和“错误代码”的对话。 然而她在私信列表翻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那对话。 她又在网上搜索错误代码这个暱称，显示结果却是“该用户不存在”。 许梓然看着电脑屏幕陷入沉思。 到底是对方已经删除了这个帐号，还是——“她”只能在系统这个媒介下显示？ 想到这一点，许梓然头皮发麻，更加没有睡意。 她突然又想起来，在许久之前，她曾经在论坛上发表过对自己这个状态的说明，于是她连忙登录熟悉的地址，搜索许久，终于把那个帖子找了回来。 她再次一楼一楼地看所有人的猜想，目光滑过那些吐槽回帖，很快找到了当年那个最认真地做出猜测的楼层。 ：如果仔细去分析楼主给出的可能性的话，我觉得这是个相当成熟的ai，没有人这么觉得么？ 许梓然捏紧了拳头。 人工……智能么…… 那么，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所谓未来的“裘郁柔”，会不会也是内嵌于系统的某个程序？ 许梓然头脑风暴了半天，最后哀嘆一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不怪她越想越扯，实在是现在这个状况，未免也太扯了。 半夜三更，她搜寻联繫人，也不知道自己能和谁探讨一下这件事，最后干脆登录微博，手指在键盘上停顿半天，打下这样一条动态—— ：人工智慧？ 发送之后，她瘫坐在座位上，也不知道自己发送这个到底有什么意义。 难不成，是为了得到对方的回应？ 许梓然苦笑一声，关上电脑，爬上床开始睡觉。 只不过闭上眼睛还是乱七八糟地想，半梦半醒迷迷糊糊，于是眼看着时间步入早晨，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过。 直到眼前一黑再一睁眼，发现自己来到了惩罚空间。 许梓然抬头望去，看见npc裘郁柔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这一刻，许梓然突然产生了一个在许久之前被她定义为荒谬的想法——这个npc，会不会，真的就是裘郁柔？ 许梓然看着她开始发呆的时候，对方走上前来，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地开口：“有效睡眠时间三十七分钟，将进行强制睡眠三小时。” 许梓然面带探究。 这么看来，对方这没什么感情的样子是不像记忆里未来的裘郁柔，但是和这会儿通过附身出现的那个“裘郁柔”，却有相当的相似之处。 反正，都不像个真正的“人”。 因为许梓然一直没有动作，npc裘郁柔上前拉她，许梓然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启发，上前一步拉住对方的手臂，又另一只手扣在对方的肩膀上，踮起脚在对方耳边说：“你究竟是谁呢？” 对方没有出声，只微微偏头，并且皱起眉头。 许梓然却已经露出了吃惊的目光。 她刚才在对方耳边时有故意呵气，裘郁柔耳朵有点敏感，因此不管如何忍耐，都会有些反应——就好像刚才这个一直被许梓然当成npc的“教导者”一样。 可是这反应要作为证据似乎又太为轻微，因为也有可能只是单纯地厌烦在耳边说话这种行为而已。 可是，如果真的作为一个没有情感的npc的话，真的会有厌烦这种情绪么？ 在许梓然思索的这几秒里，她已经被直接拉住手腕，放到在了凭空出现的床上。 第126页 许梓然这一回干脆不像以前那么听话了，挣扎了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这样子反抗了两边之后，床凭空消失，许梓然跪坐在了初始空间之中。 而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没有沙发，没有床，没有“裘郁柔”，没有系统面板。 在一片黑暗之中，唯一的幸运是她还留有色彩。 许梓然难免恐慌起来，她勉强维持冷静，在心中想：或许这是最终的惩罚手段——小黑屋，很科学。 于是她坐下来，想要静静等待时间的流逝。 然而越想冷静，反而越焦躁起来，她开始忍不住想，她会不会永远被关在这里，永远不能出去。 想像出来的负面结果冲击的内心，于是愈发躁动不安，直至仿佛要濒临崩溃一般…… 就在许梓然的恐慌快要到极点的时候，空间中终于出现其他的东西。 ——一张床。 许梓然看着这张床半晌，无奈苦笑一声，爬了上去。 好嘛，测试没测试出什么来，差点把自己作崩溃了。陷入沉眠之前，她这样想着。 小黑屋带来的恐慌甚至在她醒来的时候仍延续的，这令她在看见早晨的阳光的时候，实在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这幸福感搞不好比她重生那会儿还要强烈。 拿起手机先给裘郁柔发了个简讯，并表明了自己之后会过去这件事，然后起床洗脸刷牙。 洗漱的时候她用系统面板上了下网，又看见了自己昨天晚上发的那条动态，这会儿看见，便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且羞耻起来，并深深地觉得昨天晚上的自己不够冷静，想要删除，又看见下面多了很多条评论，便姑且先看了一下。 大多是猜测她为什么发这条的，也有人描述了一下人工智慧的发展和目前的状况，许梓然将一些科普津津有味地看完，在仔细看了下，确定的确没有疑似“更靠谱”的回覆之后，便删除掉了这条。 结果登陆邮箱，又看见一堆朋友同事问她，是不是对人工智慧产生了什么兴趣，要不要开始关注这方面的信息。 许梓然哭笑不得。 搞了半天，想知道的还是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倒是被掀起了风波。 许梓然从浴室出来又拿起手机，看见裘郁柔的回信—— ：要过来么？我们下午去xx殡仪馆，那里见吧。 许梓然回了一个“ok”，开始穿衣服。 手机的另一边，裘郁柔皱着眉头，在编辑简讯的界面里写写删删，最后写了完整的一句，却又还是没发。 她抬头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人，想：虽然很奇怪，不过好像也不值得特意说。 副驾驶座上的人披散着长长的微卷的发丝，端正异常地坐在车座上，望向窗外。 是说不上熟悉，也并非陌生的人。 ——姚金铃。 容长脸驼峰鼻，因为眼睛大而眼角下垂，且睫毛浓密，以前看见的时候，总觉得慵懒随性。 可今天却不同。 今天对方仍是这样的外貌，仍穿着松垮民族风的衣服，但是偏偏有种奇怪的冰冷严肃。 对方往常不说话的时候，你会觉得对方是在想着什么，但今天不说话的时候，却好像——虽然说起来有点奇怪——就好像一个待机状态的机器人。 没睡醒么。裘郁柔忍不住想，真奇怪啊，明明是见过的人，为什么却好像又不认识了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因为到的早，许梓然坐在殡仪馆边上的一家餐厅包厢里等了一会儿。 但是任务还是没有撤销，显然所谓的“参加”也有着固定的标准，并不是只要看见了灵车就行的。 许梓然实际上对完不完成这个任务已经不感兴趣，只不过心里被这件事压着，莫名其妙地堵得慌，于是纠结了半天，干脆决定进去看看情况。 结果刚站起来，手机上收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简讯——未知号码：你怎么不进来？、 许梓然反而坐下来了。 许梓然：你是谁？ 未知号码：裘郁柔。 许梓然一愣，对方这回说的太干脆，完全没有故弄玄虚，反而让她有点不习惯了？ 用未知号码发信息的裘郁柔？想来应该是“那个”裘郁柔吧。 她踌躇了一下，一边往外走，一边又打字——你又附上身…… 字还没打完，那边又发过来一条：你人在哪？ 许梓然挑了下眉。 她之前明明把她所在的位置发给裘郁柔了，虽然对方用的是新号码，但是如果附的是裘郁柔的身，应该知道她在哪才对。 于是她删了已经打好的字，重新发了句：我进来了。 反正，本来她就准备进去看看。 许梓然不是第一次来殡仪馆，年纪越大，便越发现生死不过是很寻常的事情，殡仪馆里来来往往的也往往不是伤心欲绝的人，而更多是麻木无谓的看客。 进到门口的时候，许梓然听见系统提醒——【任务进度完成百分之二十。】 也没碰到什么接待的人，许梓然直接就进去了，因为地方也不大，许梓然没走多久，就碰上了熟悉的人。 裘郁柔的母亲沈飞瑶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正在和一个中年妇女聊天，聊得话题则是关于中饭要吃些什么。 许梓然走到近处的时候，沈飞瑶恰巧抬起头来，表情一愣，没有说话。 许梓然看着她，不确定自己要不要打招呼。 不过下一秒她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因为沈飞瑶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又继续和旁边的人聊天，于是许梓然也装作目不斜视，直接走了过去。 ——【任务进度完成百分之三十。】 前头站着一堆人，大概是白语格的亲戚，正在闲聊。 一人问：“大概要烧多久？” 一人回：“估计快的，那边说菜已经做好了，大家回去正好能吃。” 又一人说：“菜钱是怎么算的？” 很快一人回答…… 许梓然暗想：真是奇怪，人是有多喜欢吃饭啊，说来说去，都是这档子事。 她在这群人中看了看，没有看见裘郁柔，正想着要不要打电话问问裘郁柔现在在哪，便听见人群中又有人说：“刘家那个姑娘为什么过来？” 许梓然脚步一顿。 “说是好朋友。” “我听说的不是这样子哦……” “怎么说的？” “说是……那种关系？” “什么关系？” “男女之间那种。” “要死哦，那两个可都……” “现在小姑娘玩这个的也挺多。” 许梓然表情从容，在旁咳嗽了一下，插话道：“你们好，我想问一件事。” 众人目光聚齐看着她。 许梓然镇定异常：“我是刘颐真的朋友，过来找她，请问她在哪？” 众人恍然大悟，其中一人指出一个方向：“她往那边走了。” 许梓然微笑道谢，转身往那个方向走去，转身的那一剎那，笑容便变成了凝重。 刘颐真果然在这。 那么说来，“错误代码”没有骗她，也没有给出错误信息，对方说的话是很可信的。 许梓然又沿着走廊走了一段，便看见一个小门，小门开了条fèng，微微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许梓然走上前去，从门fèng里往外看到一个小花园和小亭子，同时看见了亭子里坐着的人。 她非常吃惊。 因为亭子里除了裘郁柔和刘颐真，居然还有姚金铃。 距离还是有点远，许梓然听不到她们的对话，又或者是三人本来就没有说什么话，刘颐真和裘郁柔好像是在下棋，姚金铃则是低头在玩手机。 许梓然正想着要不要直接走出去，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许梓然拿出手机，再次看到来自未知号码的简讯—— 未知号码：还有十分钟。 许梓然看着外面正在专心下棋的裘郁柔，暗想，这信息果然不是她发的。 同时她拧眉思索，没搞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是她回覆：什么意思？要是十分钟以后没到会发生什么么？ 未知号码：还有十分钟火化结束，刘颐真不能输。 许梓然：为什么不能输？ 未知号码：看来你已经到了。 许梓然哑然。 对方未免太了解她，一句话就让她缴械投降了。 她苦笑一声，正准备收起手机推门出去，便又看见新的简讯—— 未知号码：拖延时间，中断棋局。 许梓然若有所思，推门而出。 老旧的门因为被推动发出声响，不远处的三人便都抬起头来。 裘郁柔面露惊讶，但很快站起身来，走过来迎接她。 许梓然几乎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裘郁柔身上，于是一下子便确定下来对方仍然是自己的那个裘郁柔。 那“未知号码”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在握住走过来的裘郁柔的手的同时，许梓然也观察了一下在场的其他人，刘颐真抬头看了她一眼就很快低头望向棋局，姚金铃则继续低头看着手机。 裘郁柔低声道：“是不是等太久了？” “倒不是这个问题，进来没关系吧？” “有什么关系，其他人也不一定都关系亲近。” 许梓然和裘郁柔一起走到了亭子里，许梓然往中间的圆桌上看了一眼，发现她们是在下西洋棋。 许梓然只大概懂西洋棋的规则，说会都勉强，但因要拖延时间，还是开口道：“怎么下棋了？” 不等裘郁柔回答，刘颐真便懒洋洋道：“无聊啊，反正没事情做。” 这么说着的同时，刘颐真将目光投向裘郁柔。 裘郁柔欲言又止，最后没说话，拉着许梓然坐下。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这个样子，就知道这事是有内情的，但是对方这样遮掩，她便也上道地不问，坐到凳子上后，去跟一边的姚金铃打招呼。 “姚老师，没想到你也在。” 姚金铃抬头看了她一眼。 许梓然心头一跳，又很快在心里摇头暗想，自己是不是最近受刺激受大了，怎么见谁都觉得不对劲。 姚金铃回覆：“我是偶然过来，想看看棋局。” 因为许梓然拉住了裘郁柔用来下棋的手，裘郁柔抽了一下没抽出来，便说：“孜然，你先松一下手。” 第127页 许梓然松了手，却没有放任两人继续下棋，而问：“你们在这呆了多久？什么时候结束？” 刘颐真不耐地拍了下桌子：“你有没有家教，这种情况下难道不懂安静地坐在一边么？” 她这话出口，无人回应，在场其他三人都只将目光投向她，静静地看了片刻，便又继续说话。 裘郁柔道：“大概还有几分钟吧。” 这么说着她看了下手錶，吃惊道：“再六七分钟就要走了。” 刘颐真便说：“那就抓紧时间。” 裘郁柔便专注精神，继续下棋。 许梓然在心里暗骂自己太蠢，这个时候，怎么能提醒她们时间呢。 许梓然抱着怀里的包，思考着对策，思考着思考着，便想起小时候为了逃课，装病的事来。 装病这种事，虽然有时候连老师都怀疑是假的，但是因为难以验证，一般都是屡试不慡。 这么想着，许梓然低头憋气，皱起眉头。 她憋了一会儿，见居然没人注意到她的异常，便干脆拉了下旁边姚金铃的衣服。 姚金铃还是没动静。 许梓然抬起头来，正想提醒姚金铃看一下自己，却看见对方正看着她，眼睛几乎一眨不眨。 蜜色的瞳仁像是蜂蜜，在明媚的阳光中几乎有些甜腻。 半晌，姚金铃开口道：“你不舒服么？” 声音特别平静，一点都不吃惊。 倒是裘郁柔听见这话，一下子从下棋地专注中跳了出来，望向了许梓然。 许梓然便也望着她。 裘郁柔本来还有些担心，看着看着，却困惑起来，开口道：“孜然，你——肚子疼？” 很显然，裘郁柔和老师有一个本质的差别，那就是老师真的看不出来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但是裘郁柔却看得出来。 许梓然硬着头皮道：“……可能，可能是痛经。” 裘郁柔当然知道许梓然的周期，便一下子猜到对方是在骗人，但是猜到之后，她反而不再质疑，而是说：“我带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许梓然故作痛苦：“不用，我在一边休息下就行。” “那不好，这种事怎么忍的过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的废话，刘颐真终于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就要算你输。” 姚金铃在一边道：“没有这个道理，我是公证人。” 刘颐真冷笑：“那因为她拖拖拉拉，分不出胜负如何。” 姚金铃便说：“可以暂停棋局，下次有机会再说。” 刘颐真又想说什么，手机却响了起来。 响的手机有两只，一只是刘颐真的，一只是裘郁柔的。 两人接起电话，都只说了几句便挂了。 裘郁柔道：“火化结束了，我们要走了。” 刘颐真没有说话，只神情中透露出不甘，并且转身离开。 不远处的小门被打开，沈飞瑶站在那喊：“快走了。”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要不我还是和你一起回去了？” 许梓然看着系统上的【任务已完成百分之五十】，道：“不用，我就在边上，不会打扰到你的。” 这么说了，裘郁柔便也不多说什么，因为沈飞瑶催的太紧，便先行离开，留下许梓然和姚金铃收拾棋盘。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照在两人收拾棋子的手指上，许梓然看着姚金铃的动作，开口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姚金铃手指一顿，笑了：“你发现了。” “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你完全没有掩饰。” “并不是我不掩饰，装成另外一个人，本来就是很难的事情。” 许梓然觉得有点诡异，本来来自未来是一件科幻的事情，但是现在好像更偏向灵异：“你附了姚金铃的身，她知不知道？” 姚金铃看着许梓然：“她知道，这件事是她同意的。” 许梓然哭笑不得：“这还能同意？签订契约啊。” “姚金铃”点了点头：“是这样的，什么事都有代价，活在当下是，回到过去也是。” 许梓然心里咯噔一下：“什么代价？” “姚金铃”道：“改变未来。” 许梓然在心里咂摸，想着这算什么代价，嘴上说：“那你现在也是在改变未来么？” 对方没有回答，将棋子整整齐齐收好，盖上盖子后，却冷不丁道：“你希望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呢？” 许梓然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还是回答道：“不知道这样说是不是有些矫情，不过我还是希望大家——至少我认识的人都能幸福些。” 希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幸福爱康——实际上这是许梓然一直以来的愿望。 “是这样啊……”对方似乎是在感嘆。 “是这样，也许也是自私，这样一来，我也能更幸福些。” 这话出口之后，许梓然自己都觉得酸的很，便反问：“那你希望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许梓然问这问题，自然也带着一个目的，就是希望对方能说出她具体的计划和目标，不然总是这样时不时地出现，许梓然实在一头雾水。 她看着对方的脸，观察这对方的神情。 然而对方的神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甚至像是什么都没想地脱口而出。 她说：“我希望未来——你能够幸福。” 第一百二十八章 许梓然因为这句话心头颇受震动。 若是情侣之间说出这句话来，便毫无疑问的是句漂亮的情话，不仅漂亮，比起一些甜腻的话语来，甚至更显清新深情。 但是……她说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许梓然看着“姚金铃”收拾好棋盘，将棋盘放进手边的包里，说：“一起出去吧。” 语气平静，就好像说出刚才那句令人动容不已的话来的不是她一般。 ——【任务进度完成百分之七十】 许梓然也没加入亲属队伍中，只是跟在人群的边缘走，任务进度不断上升，显然是认可她目前的行为的。 而且…… 许梓然看了看走在自己身边仍然神色冰冷的“姚金铃”。 ——而且，这次的系统并没有出问题。 所以，是因为系统没有发现？还是“裘郁柔”本身对它进行了什么改良？ 许梓然头大如斗，各种猜测在脑海中不断纠缠，无法梳理出个所以然来。 她捋了捋目前所得到的信息—— 现在想来，这个“裘郁柔”第一次有出现的端倪，应该是在高中的时候，她记得那个时候裘郁柔就告诉她，她在梦中梦到了未来的自己在弹钢琴。 实际上这个信息当时已经透露出了许多，但自己却没有在意，这种这种粗枝大叶其实并不符合她的性格，许梓然有点怀疑是因为系统的存在令她忽视了这件事。 接下来就是最近，从美国回来以后，自从第一次“未来的裘郁柔”附身在“现在的裘郁柔”身上以后，也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因为每次出现的时间太短又不稳定，以至于许梓然没办法和对方进行一场完整清晰的对话，而对方每一次出现，似乎也是目的明确的想要击垮刘颐真。 在接下来，就是昨天了。 现在想来，昨天“错误代码”和裘郁柔的同时出现，可能就是因为“裘郁柔”的附身对象换了。 裘郁柔回忆着和被附身的“姚金铃”的对话，想到对方提到的“特殊情况”，要说特殊的话，有一件算是特殊，也算是姚金铃和裘郁柔之间的共同点——她们都梦到过“未来的裘郁柔”。 那么能附身的理由，是不是因为这个呢？ 许梓然在心里反覆咀嚼着这些猜测，觉得脑袋发热发疼，便抬起头来放松身心吹了吹冷风。 她远远看见了在队伍中心的裘郁柔，也没有打招呼，只时不时看上一眼，也不知道裘郁柔时不时察觉到了，偶尔回过头来，目光同她相交，许梓然便沖她微笑。 有水分的“姚金铃”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目光没有焦距，像是在发呆。 这条去往墓园的路并不算长，只不过行至此地，周围略显空旷，马路的两边都是荒地，仿佛蔓延到远处只能依稀看到轮廓的山的山脚。 虽然天气晴朗，气温却算不上高。 干燥的冷风仿佛是从四面八方吹来，人群浩浩荡荡往墓园走，彼此窃窃私语，于是原本空旷静谧的道路便略显嘈杂起来。 许梓然犹豫再三，终于开始和“姚金铃”搭话。 “现在你的状态比较稳定，我们又没什么事做只能说话，要不就说说话吧。” “姚金铃”时不时看一下手机，同时说：“你想问的事我恐怕说不了。” 许梓然道：“果然是这样啊。” 就好像自己没办法说出自己是重生的这件事，或许对方也不能说出她能够以这种状态回到过去的原因。 但是，既然对方能和现在的裘郁柔同时存在，眼下这种情况，到底是回到过去，还是来到的平行世界呢？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听到裘郁柔说：“不过我总会告诉你的，在我离开之前。” 许梓然心中一紧：“你会离开？” “当然。” 许梓然的心中莫名涌出一种怅惘遗憾，她用余光瞥着身边的“姚金铃”，恍惚之中觉得对方变成了“那个裘郁柔”，披散着长发健步如飞地走着，发丝在风中飞舞起来，露出苍白的面容和鲜红的嘴唇。 她怅然着怅然着，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道：“那我会离开么？” 她想到自己的状况从某种角度来说和对方差不多了。 “姚金铃”正要说话，手上的手机却突然响起来，而在响起来的同时，“姚金铃”整个人变了个神色。 眼睛微微张开，眉头稍稍皱起，一边接通电话，一边环顾四周，当看见身边的许梓然的时候，她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毛，同时对着电话里说：“好的，你可以过来了。” 许梓然“啧”了一声，得了，又是关键时刻。 她又想到什么，拿起手机看了看，发现时间是下午一点三十七。 第128页 ——好吧，算不上是什么特别的时间。 她还以为有那种到正午就附身不了的设定之类的，毕竟鬼不是都是这样的。 但是如果说对方是“鬼”的话，自己不也是一只同样的“鬼”么？ 许梓然心情莫名沉重，而一边的姚金铃挂了电话，便开口问她：“刚才我是在和你说话？” 许梓然明知故问：“你不记得了？” 姚金铃便笑起来了，很显然，她笑起来就和之前的那个不太一样，慵懒而自如，像是午后小憩后悠闲的笑容：“我知道她就是为了你们而来的，你又干嘛要诈我呢。” 许梓然便一边恍然大悟，一边难以理解了，姚金铃居然真的是自愿的。 她想不通姚金铃这么做的动机，又不知道适不适合问，正想着要不要拐弯抹角地试探一下，便听见对方说：“不过我能知道，她是谁么？” 姚金铃望着许梓然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神情有些熟悉，许梓然想了一会儿，想起当初她第一次在酒店包厢见到裘郁柔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神情。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称呼裘郁柔的来着——好像是“梦中的女神”。 许梓然心中一动，想到，或许姚金铃心中的女神还真的是裘郁柔，只不过，是未来的“裘郁柔”，看吧，对方确实一直都在出现在她的梦中，说是“梦中人”，简直合情合理。 许梓然自然猜到了这种可能性，自然不会直接说那人是“裘郁柔”这件事，而是说：“她没说过这事，只说有些事想要我做。” “这样啊。”姚金铃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不知不觉到了墓园门口，许梓然远远便看到一辆车，等他们走近的时候，那车便降下车窗，许梓然看见里坐在驾驶座上的郑潇。 姚金铃对许梓然道：“你准备继续进去么？” 任务目前的完成进度是百分之八十，许梓然想了想，说：“我等裘郁柔。” 姚金铃便道：“那我在门口等一下你吧。” 许梓然再三推辞，姚金铃都说可以等在门口，许梓然便不再说什么，只说要是到时候有时，会用手机通知她先行离开。 如此许梓然便像是个参与者一般，在人群外围一直等到棺木下葬，同时听见系统提示——【任务完成进度百分之百】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生命转瞬即逝，且行且珍惜。】 许梓然一边觉得系统的自带解说越来越诡异，一边看见裘郁柔从散开的人群中向她走来，她正准备笑着迎上去，走到中途，却看见裘郁柔被人拦住了。 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在许梓然走近的时候，对着裘郁柔说：“……对你来说，也不过举手之劳嘛。” 在许梓然的印象中，裘郁柔也不是第一次碰到有人找她帮忙，不过眼下却是第一次皱起眉头，露出不快的神色。 “我和她并不熟悉。” 那人便讨好地笑道：“不熟悉不熟悉，至少说的上话不是，我看今天她是特意来找你的，而且我还听说，刘颐真来参加葬礼之前，还特意问了下你来不来的。” 裘郁柔显然憋了一口怒气：“死者……死者刚刚下葬，你说这种话，不太合适吧？” 这下，就算再没有眼力见也看的出来对方有点生气了，那人便悻悻离开。 许梓然走到裘郁柔身边的时候，裘郁柔已经收起了不满的神色，也没有提起这件事，而是说：“接下来也没我什么事了，我们要不先回q市吧？说起来，昨天和今天都没有再次发生那种失去意识的事了。” 许梓然微笑地牵起裘郁柔的手，揉了揉，又马上放开了。 现在周围的人太多，并不适合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现在这个年代，大部分人对同性恋的印象甚至还没有脱离精神病的范畴。 她正想和裘郁柔离开，沈飞瑶却走过来说：“这次过来，怎么也不跟我打招呼。” 穿着黑色大衣的沈飞瑶，头发工整的绾成发髻，光从脸庞上看，变得更瘦了。 但是并不是未来记忆中那种瘦的脱了形的程度，而只是清瘦端庄，在众多中年妇女中，实属鹤立鸡群。 许梓然意识到对方不可能没有缘故地来找自己寒暄，便微笑道：“见您一直很忙，便不好意思打扰。” 果然，沈飞瑶和她说了几句“最近可好”“学业如何”之后，便道：“柔柔，你去门口叫车好么，我跟孜然说一会儿话。” 第一百二十九章 沈飞瑶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许梓然心中有些算不上好的预感。 更别说看对方的表情，虽然面上是笑意盈盈，眼神里却完全没有笑容。 是要说刘颐真的事么？许梓然这样猜测，并觉得可能性不小。 裘郁柔先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了许梓然，见许梓然点头之后，应下往外走，许梓然想到什么，拉了下对方的手腕，把她拉了过来。 “姚老师等在外面，到时候我们一起走么？” 裘郁柔点头说好，又说：“那我帮我妈叫车，在门口等着。” 许梓然点了点头，回过头来，便看见沈飞瑶皱着眉头，连表面上的表情都称不上愉快了。 许梓然心里咯噔一下，觉得问题可能不是刘颐真。 实际上高中毕业之后，除了偶尔会吃餐饭，许梓然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沈飞瑶，沈飞瑶工作忙碌事情又多，大多数时候见到时都是一副心急火燎行色匆匆的模样，并不是一个能轻易进行深入对话的人。 毕竟可以算是未来的丈母娘，许梓然见对方神情严肃，就不敢造次，鹌鹑似的跟着她走到了一边的僻静处。 沈飞瑶开门见山道：“柔柔和你……已经挺久了吧？” 因为摸不准沈飞瑶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许梓然点了点头。 沈飞瑶便看着许梓然的眼睛，道：“你妈知道这事么？” 许梓然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到快要心肌梗塞了，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暗示该……说？ 许梓然把手背到身后，以掩饰自己捏紧的拳头：“还……没说。” 她以为接下来的话无非是希望她说或者不说，没想到沈飞瑶冷笑一声道：“你还没说和你妈知不知道，可不一定是一件事。” 许梓然觉得大脑一阵轰鸣，炸的一时都找不到北，只下意识道：“什么？” 周围的一切都在一瞬间变成了虚影，只有嘴巴一张一合的沈飞瑶变得异常清晰。 “你妈可来找我了，问我知不知道你们之前的……”沈飞瑶稍稍停顿，又接道，“不正常的关系。” 在沈飞瑶真的说出这句话之后，许梓然反而意识回笼，变得镇定起来。 但是她多少还是有些动摇，因而脱口而出道：“但是这不可能啊，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 沈飞瑶掖了掖鬓边的碎发：“怎么说呢，我大概能理解她的想法吧，虽然知道，但是想着你们年纪还小，就没有提。” 许梓然故作镇定地笑了笑。 实际上，她也能理解她妈的想法，毕竟她早就做好了她妈无法接受的心理准备，但是沈飞瑶的态度倒是令她捉摸不透，她本来以为对方是因为受过高等教育又有留学经验因此能更好的接受她和裘郁柔的关系，如今看来，沈飞瑶好像也和她妈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说到底就是—— 并不贊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妥协了，但想必心中也一直跃动着最好能拆散她们的火焰吧。 想到这，许梓然倒是笑的更自然了，她反问：“那你怎么看？” 沈飞瑶蹙眉道：“你别用你商业上那套来套我的话，你难不成还能不说服你家人么？” 许梓然看着沈飞瑶，看着对方严肃的沉重的神情，突然意识到这问题的严重性对她来说大概比自己想像中要重的多。 于是一时之间，虽然心中有无数的反抗的声音，最后都消弭无踪了。 她的经验已经告诉她，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把态度表现的好点大概是唯一的应答方式了。 于是她说：“我会认真地和父母提一下这件事的。” 沈飞瑶还想说什么，但是张嘴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说——她模模糊糊地感觉许梓然似乎正在一个爆发的边缘，于是她缓和了语调，只道：“其实你们年纪还小，以后会怎么样，到底还是不好说的。” 许梓然没有搭话。 沈飞瑶便有些尴尬道：“我们先出去吧，柔柔该等着急了。” 许梓然想，裘郁柔当然不会着急，她可能会催促她们，可能会重新回来，但绝对不会再原地着急，因为这是最没用的做法。 事情都是这样的，总要去做，才有接下来的出路。 沈飞瑶用余光瞥着许梓然。 她发现这个从青春期起就让她看不透的小姑娘，似乎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她努力令自己的神情不至于太严肃，又开口道：“还有，以后人多的场合，还是注意些，不要……不要像刚才那样，拉拉扯扯，黏糊糊的，不像样。” 许梓然脚步一顿。 沈飞瑶心中一惊，也跟着一顿。 许梓然很快重新按照正常步伐走了起来，同时开口道：“会注意的。” 沈飞瑶捏了捏手心了冷汗，这时才发现，自己居然会因为许梓然的态度而感到紧张。 她走在略靠后于许梓然的位置，看着对方的侧脸，不得不承认，这个比她小上一辈的女孩子，已经有了不容小觑的气势。 觉察到这一点之后，她开始观察许梓然，眼神滑过对方考究的定制服装，干练精緻的发型，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的面庞——当她的目光落在许梓然的脸上的时候，许梓然转动眼球，朝她望来。 两人目光相接，沈飞瑶发现自己先忍不住退缩。 因为对方的目光，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好像利箭一般一往无前。 然而这目光一闪而逝，很快就变成了温和的微笑，对方点头示意，神情困惑，似乎用眼神在问——“有什么事么？” 沈飞瑶收回了目光，她发现自己居然没办法像对方那样从容。 她看着不远处的墓园大门和在大门口等着的裘郁柔，在心中嘆息，不管是自己的女儿还是许梓然，都是优秀的让人讶异的女孩，但是为什么…… 第129页 她还没能在脑海中用合适的词彙去描述这种遗憾，忽然听见许梓然在她身边轻声道：“你还记得自己后悔过的事情么？” 沈飞瑶一愣：“什么？” 许梓然目视前方：“我只是在想，人真是难以改变，不管经过过什么样的思考，最后还是走以前的老路。” 沈飞瑶望向许梓然，许梓然飞快地道：“我没有在针对你，我只是——有所感慨而已。” 这样说完，她快步向前，迎向了向她走来的裘郁柔。 裘郁柔既然和自己的母亲不同路，便直接和许梓然走在了一块儿，两人目送沈飞瑶上车，姚金铃已经在一边打开车门等着她们了。 原本许梓然想要直接去买机票，车上却接到了家里面的对话，说希望她能再多呆上一晚，她思索了片刻，答应下来，请姚金铃送她回家，却发了简讯，拜託朋友帮她买今天晚上或明天早上的机票，同时对裘郁柔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因为通常情况下许梓然不会问那么多余的问题，因此裘郁柔很快意识到或许有什么事情正在暗地里发生。 她看着许梓然，看见许梓然也望着她，目光一如往常的坚定，于是她点了点头，温和道：“好啊。” 到家的时候许母刚买了菜回来，说是晚上要做顿好菜。 许母在厨房忙活的时候，许梓然便进去帮忙。 帮了没一会儿，许母又说起了恋爱结婚的事情—— “……什么时候找了男朋友，也可以带回来看看。” 过去许母说这话的时候，许梓然只觉得对方有些急切，现在得知对方其实早就知道她和裘郁柔的事，便难免觉得话里有话，忍不住道：“为什么非得嫁给男人呢？” “女人当然要嫁给男人。”许母理所当然。 “可我现在比那些男的过的都要好。” “那是现在，再过十年二十年的，还是人家嫁的安稳的好。” 许梓然苦笑不得：“这是什么道理。” “你忙里忙外劳苦劳心，人家在家里休养带孩子，很快就比你年轻健康一大截了，男主外女主内，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当然有它的道理。” 许梓然真想让许母亲眼看看那些给家里操劳十几二十年和那些在外面奋斗的成功女性到底哪个更容易熬成黄脸婆，无奈现在周围还多是年轻女性，给不出什么太强有力的证据，想了想便道：“妈你这话说的不对，看看裘郁柔的妈妈，不就是事业有成驻颜有术？” “人家有老公啊。”许母一句话把许梓然给打发了。 许梓然无语凝噎。 过一会儿，见许母絮絮叨叨个不停，她几乎要忍不住开口质问，幸而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打断了许梓然的思绪。 她拿出手机看了下，看见了来自罗霏霏的未接来电。 她先是一愣，随后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按照她们的约定，罗霏霏突然打个电话又立刻挂断所代表的就是—— 时机成熟了。 第一百三十章 于是这会儿，许母说的那些话都暂且不是问题了，许梓然满脑子都是之后会发生的种种事情，神色恍惚地差点把葱花放进萝蔔汤里。 被许母紧急制止之后，便以“什么是都干不好”赶回了客厅。 许梓然到了客厅，看见正在看电视的裘郁柔，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时间不对。 这一轮的大洗牌在许梓然的记忆中是春节之后，为什么罗霏霏会在现在发来讯息，或许她指的会不会是其他的事情？ 许梓然不断在心中筛选着回忆，回忆着后来在诸多场合中断断续续听来的信息，希望能结合这些日子得到的消息整合出目前的情况。 她终于想起了一件事。 某一天裘郁柔提起那场变局的前奏，说自己的父亲那是就在首都，因为许梓然那时候并不知道裘郁柔的父亲是谁，因此也没有细究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想来，如果是将一个医学院士一定要留在首都的事，想来只能是因为谁得病了吧。 那么说，难道是那位大人物——在今天病逝了？ 后来得到的消息在时间上都已经不太准确，许梓然思来想去，干脆问罗霏霏现在人在哪，得到了在q市的答案之后，就说会立刻过去。 那么一来，原本回来想给许母做点“思想工作”的事也做不了了，毕竟事情都有轻重缓急，许梓然连夜和裘郁柔一起回去，结果在机场碰到了姚金铃和郑潇。 许梓然瞥了一眼姚金铃，就知道现在的姚金铃又有问题。 也是，毕竟如果现在这个时间节点真的很重要的话，“未来的裘郁柔”怎么想都应该比自己更加清楚。 许梓然上前打招呼道：“怎么，一起走？” 姚金铃微笑点头：“刚好一起离开，我借了私人飞机。” 上飞机的时候，许梓然注意到后面一脸不慡地跟着她们的郑潇是不是瞪她一眼，她自认自己回来后应该没有得罪郑潇，因此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因为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她就也没有在意这，而是先上了飞机再说。 上飞机之后，裘郁柔便坐在椅子上带了眼罩睡觉，许梓然本来想趁此机会和附身在姚金铃身上的裘郁柔探讨些问题，结果一回头便看见对方也躺在自己的座位上，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许梓然走过去，对方便抬起眼皮，静静地看着她。 也是，虽然对方的存在好像有点问题，归根到底也还是裘郁柔，有着和裘郁柔一样的毛病，是件非常合理的事情。 只能说“晕机”这个毛病不仅仅是生理层面的，可能也有点心理层面的问题。 许梓然便说：“晕机啊，那好好休息。” “姚金铃”点了点头。 许梓然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电脑来整理收到的邮件和手头的工作。 最近s市城东有一片地正在拍卖，那是一块就算没有重生的人都知道一定很有发展潜力的地皮，因此竞争相当激烈，按目前的状况来看，要是内部没个人的话，基本是没戏的。 许梓然眼馋这块地，但是想到最近所要面对的风暴，还是决定不分心，姑且忍痛割爱了。 飞机上升到平流层之后，便平稳起来，许梓然喝了三杯可乐之后，决定过去上个厕所，结果刚到厕所门口，就被叫住了。 “餵许梓然，你目中无人的太厉害了吧，给你使了那么久的眼色，你都当做没看见啊。” 许梓然一脸莫名地看着叫住她的郑潇，瞪大了眼睛来表示自己的无辜：“你的座位在我后面，我没有回头过啊。” 郑潇瞪着她：“真是的，为什么你这个人总是那么讨厌。” 许梓然觉得自己倒霉极了，她到底又做了什么，惹了这位姑奶奶不高兴啊。 说实话，通过郑潇，许梓然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有人会莫名其妙的喜欢你，同时也真的有人会莫名其妙地讨厌你。 她现在只能相信这种讨厌搞不好是来自基因层面的，因此她也根本不想管了。 于是她向郑潇摊了摊手，说：“讨厌就讨厌吧，你能不能借过一下，我想上厕所。” 这么说着，许梓然将郑潇推到一边，打开厕所的门，进去了。 没想到她刚进去，郑潇便推着门挤了进来，不顾这飞机上厕所的设计根本不适合有两个人同时呆着，硬挤进来之后，还反身把门锁上，并用后背抵住门锁，令许梓然没有办法开门。 许梓然看得迷瞪口袋，情不自禁后退一小步道：“你干什么？” 因为空间有限，退了这一小步之后，她整个人就靠在了墙壁上。 而系统这个时候还唯恐天下不乱—— 【隐蔽的空间能够带来无穷的遐想，在几万米的高空之上不得已紧紧相贴的两人，或许期待着发生更多的故事——】 【是否新增目标人物？a是/b否】 许梓然因为这说明浑身起鸡皮疙瘩，连忙选择了“否”之后，再回过神来，便看见郑潇看着她说：“……你明不明白？” 许梓然：“……”明白什么？ 她刚才沉浸在系统的选择之中，好像没有听见郑潇说的话。 看着许梓然这一副走神的样子，郑潇理所当然的更加生气了：“从以前开始就这样，你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你把我们都当成傻瓜对不对？” 许梓然嘆了口气：“所以我说没有，你根本不会相信啊。” 这么说完，见郑潇愈发怒气高涨，鑑于目前的状况很容易产生极端后果，许梓然讨饶道：“好吧好吧，你和我挤在一个厕所里，想必一定是有话要说，你就直接把你要说的话告诉我，行不行？” 郑潇想了想，终于开口道：“那我直说了——姚老师，她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许梓然：“……”怎么着，难道现在的人的想像力都那么丰富，只是这样短暂的接触，就都能发现附身这种不科学的事了？ 许梓然觉得有点头痛，表面上却故作吃惊道：“有么？为什么这么说？” 郑潇眯了眯眼睛：“你不要给我装傻，每次姚老师不对劲的时候，就一定会找你，我可不相信你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许梓然一脸茫然地看着郑潇。 事实证明，对于这种不科学的事情，郑潇其实也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在许梓然逼真的茫然逼视下，她自己先开始怀疑自己的了。 “姚老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没有啊。”许梓然维持着一脸困惑的表情，同时顺便套话道，“难道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说过什么奇怪的话么？” 郑潇略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下定决心一般地开口道：“也不是说什么奇怪的事，我听见她在喃喃自语‘时间不够’什么的，上网的页面也和以前不一样，总是些我完全看不懂的东西——我不是小看姚老师啦，她从小学艺术的啊，对计算机怎么会那么精通呢？” 许梓然垂下眼：“这样啊……” 郑潇点头：“而且以前姚老师也根本不晕机啊，很奇怪吧，最奇怪的就是，这些天，我简直就觉得姚老师根本没有睡……” 第130页 话语戛然而止。 空间在一瞬间凝滞，原本背靠着门的郑潇在第一时间转过身去，目瞪口呆：“这、这、这怎么会……” 明明锁上的门，现在却是打开的状态，“姚金铃”站在门口，含笑看着她们。 “我醒来发现你们两个都不在，有些担心，又看见厕所是锁着的，还以为你们困在里面了呢，所以你们……没事？” “姚金铃”展示了一下手上的钥匙，目光又在两人身上逡巡了片刻。 许梓然见对方目光幽暗，连忙把靠在自己身上的郑潇推开了，道：“没事没事，就上厕所。” 说完这话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相当尿急，生理需求令她完全不想在意眼前的情况，都快要哀求起来：“我真的想尿尿，先给我上厕所，行不行？” 郑潇心里有鬼，又不确定对方刚才有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缩着头就连忙从厕所里蹿了出去，而“姚金铃”用手撑着门，还站在门口。 许梓然道：“我可脱裤子了。” “姚金铃”置若罔闻，反而道：“你接下来应该小心些。” “什么？”许梓然因为这句话都忘记了尿意，“什么要小心些？” 罗霏霏明明告诉她时机已到，为什么“姚金铃”的信号却是“小心些”呢？ “姚金铃”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带着些微的笑容道：“刘老去世，刘家便会确信自己之前的战队是没错的，接下来甚至还会势大起来，接下来你们不仅不能和他们对着干，甚至要小心他们沉不住气。” 许梓然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姚金铃”看着许梓然，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道：“说起来，你有看到过我留下的几段记忆么？” ——她果然知道那些特殊副本的存在。 在第一时间，许梓然的脑海中划过了这样一句话。 “姚金铃”显然从许梓然的表情中知道了答案，便继续道：“其实内容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需要注意的，是时间。” 许梓然看着“姚金铃”。 时间么。 她回想着先前看到的那段记忆。 第一段跨度极长，又是已经过去的时间段，想来没什么值得注意，而第二段…… 许梓然以“时间”为关键词回想的话，一时之间只能想起上课路上长长的柏油马路，和道路两旁随季节不断变换的植物。 然后她突然恍然大悟—— “是春天……” 为什么关于刘颐真的最清晰的记忆是在08年的春天呢，这是一种提示么？ 许梓然想到这一点的同时，“姚金铃”道：“看来你看过这段了，那我就放心了，所以说，就算要出事，也一定是三月底，在此之前，你们得做好准备——不仅是她沉不住气，还有再最后关头反扑的可能性。” 许梓然皱起眉头：“三个月么……” 她抬头看着“姚金铃”，谦虚问道：“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姚金铃”微微抿唇，点了点头：“首先……” 她走进厕所，看着许梓然，目光幽微，开口道：“你能不能先把厕所让给我，我要吐了。” 许梓然：“……” 第一百三十一章 许梓然相当有奉献精神的先让“姚金铃”去厕所吐完，才自己解决了三急之一，等出来的时候，却看见姚金铃站在对面，靠着墙望向窗外。 对方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却没有了之前那种下一秒就要迎风倒下的虚弱感，显然渐渐恢复起来了。 许梓然一愣，看着对方的面容，一时没有吭声。 姚金铃偏头看着她，道：“是我，她可能太不舒服了吧。” 许梓然恍然大悟，道：“这事真不可思议。” 姚金铃勾唇浅笑：“你这不可思议也来的太晚。” 许梓然虽然脸皮已经算厚，还是不禁有些赧然，也是，要是她觉得这是令人吃惊的话，早在送葬路上就应该表现出吃惊，现在说一句“不可思议”，完全就是马后炮。 可是许梓然也不得不承认，在送葬路上她乍一碰到这事，实在对于“裘郁柔”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太过于吃惊，以至于都忘记“能附身在别人身上”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灵异了。 如此想来，在当时就已经露出了极大的破绽，姚金铃什么都不说，大概是想给她点面子——又或者是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 果然，姚金铃道：“到底年轻，这种事都比我接受的容易些。” 许梓然便说：“我要是处在您那种位置上，也不见得能淡然道您这种程度。” 这么说着，她露出担忧的神色，左右环顾见无人在近处之后，便开口道：“您真的没问题么？” 姚金铃看着许梓然，没有回答，她仍是挂着轻松淡然的笑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指来：“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手上拿着这个，想来是给你的。” 许梓然便想起自己先前和对方的谈话，连忙接过来，到了声谢。 接过来之后，也没有做什么先收起来的举动，而是立刻展开来看了，她满怀希望对方能给出什么好主意，结果上面只有一个字—— “等”。 许梓然稍稍皱眉，又很快展开。 在姚金铃面前，她还是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不过对方竟然只给了这么一个废话，还是令她很是有些不满，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毕竟对方要是能有什么好主意的话，的没道理自己和罗霏霏就一点头绪都没有——许梓然承认裘郁柔聪明，却也不觉得对方就聪明到了能够碾压她们的程度。 姚金铃似乎不在意纸条上写了什么，只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 许梓然立刻想到，姚金铃作为那所谓“上层集团”的一员，对这些事想必是有所耳闻的，但是又立刻想到，对方所能知道的事大抵也和罗霏霏差不多，没有必要再节外生枝，于是她只嘆息道：“都是些不好说的事。” 姚金铃看着许梓然将纸叠成小块放进口袋，情不自禁地发出一阵喟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有些后悔没有将那张纸展开来看看。 她其实对发生了什么不感兴趣，只是想知道对方的字写得如何，又会是什么样的口吻。 她想要更多的知道，那个占据了她身体的梦中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梓然放好纸片之后，将双手插进上衣口袋，姚金铃看出对方此刻眼神的意思是要结束这场对话，于是鬼使神差的，姚金铃开口道：“孙老病了半年，其实大家都知道，他近期是要走，昨天他进了重症监护室，裘院士直言最多三天，所以现在好多外派的人员，都在想尽办法回去。” “刘颐真想必也在回去的路上。” 许梓然呼吸一窒，抬起头来。 姚金铃神情微变，仍是那样淡淡地看着她：“我向来讨厌这种政治上的事，不过眼下确实动荡，就算是我也不得不在接下来代家里回去，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就要变天了，刘颐真的母亲是孙老的小女儿，年轻的时候就视作掌上明珠，年老的时候更是心肝，我可以直言孙老是刘家最大的靠山，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孙老去世后刘家就会完蛋——毕竟在这座靠山要倒是小半年前就已经确定的事，作为处在目前权力中心的人，没有可能坐以待毙……” 许梓然极力保持镇定，还是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道：“那接下来岂不是要低调一些？” 姚金铃没有正面回答：“通常来讲是这样，不过有的时候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我就是搞不懂这些，才从小感到厌烦。” 许梓然深吸一口气，道：“谢谢。” 姚金铃回：“这些罗霏霏都可以告诉你，只不过她现在估计也焦头烂额，倒是我这种人乐的清闲。” 许梓然心中起伏，但冷静下来，还是有些奇怪姚金铃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虽然说人们时常会想要回避这点，但是真实存在于社会的阶级里，她和姚金铃并不是一路人。 许梓然过去见到的那种人，要不是眼高于顶，要不就是罗霏霏那样的觉得你有利用价值，要不然就是，对方甚至连在瞧不起你这件事都没有发现。 许梓然过去将姚金铃归为第三种，对方家世显赫自身又有才华，所以万事考虑的首先就都是自己——就是那种“关我屁事”的人，至于别人，又和她有什么相关。 但是今天对方的这些话却打破了许梓然的认知，许梓然看着对方的面孔，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斟酌开口道：“姚老师和霏霏真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姚金铃抿唇似笑非笑：“有什么不同呢，说到底，我能变成现在这样，也是託了家世的福。” 许梓然便道：“话虽如此，也是不同……” 许梓然还想多说什么，余光却瞥见转弯处有人走过来。 郑潇的身影从那儿出现，皱着眉头看着她们。 许梓然觉得这会儿郑潇的臭脸倒是情有可原，毕竟对方曾经直言她喜欢姚金铃，那么看见自己和姚金铃攀谈那么久，想必很是有些不快。 郑潇站在拐角，欲言又止，姚金铃通过许梓然的神情意识到身后有人，便转过头去，看见郑潇，笑道：“怎么了，电影看完了么？” 郑潇脸色微变，看着姚金铃。 姚金铃见对方神色不对，略想了一下，便道：“瞧我这记性，对了，你是看完电影过来的，我给忘了。” 这么说着，向郑潇走去，两人并肩回了座位。 许梓然没管这两人的暗潮汹涌，也回了座位，坐下以后，感觉到靠近裘郁柔那边的那只手被紧紧握住了。 她回头一看，见裘郁柔虽然没有摘眼罩耳塞，但显然是醒了。 许梓然便下意识低声道：“醒了？醒了多久？” 裘郁柔道：“没多久。” 许梓然看了眼她手边的水杯，见原本满杯的杯子，已经见底。 许梓然回握住裘郁柔的手，她不希望对方担心，却也知道，对方恐怕也是这样想的。 第131页 因为都不希望对方担心，于是一起装成了若无其事的样子。 许梓然在心中嘆息，拍了拍裘郁柔的手背，示意对方继续睡觉。 旅途漫长焦灼，却也飞快地过去，待下了飞机，许梓然很快接到了罗霏霏的电话，对方果然如姚金铃所说人在首都，告诉了她一个地址叫她去那边之后，最终的提议就是要她暂停掉手头上的所有大事，先在学校里避避风头。 许梓然便没有多问，回学校之前，先去了罗霏霏所说的那个公寓。 公寓位于市区，是某顶层豪华房间，许梓然带着裘郁柔到了之后就确定这不是她所知的罗霏霏所拥有的房产中的任何一套，进去之后许梓然按罗霏霏先前的指示到了卧室，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拉开之后，她便愣住了。 因为虽然心中有各种猜测，许梓然没有想到，出现在她眼前的，居然会是—— 两把枪？ 她下意识抬头看着裘郁柔，却发现裘郁柔眼中没有自己的吃惊，只是有些怔忡。 情况到了这种程度么？许梓然在心中这样想，但手上没有犹豫，将枪拿出来，一只塞进包里，一只递给裘郁柔。 裘郁柔接过来，也一言不发地放进了自己的包中。 许梓然又打开下面的柜子，便看见一只公文包，将包打开，看见了里面两份各类证件，和满满当当塞满了的钱。 许梓然哑然无语，半晌道：“想的真周到。” 而裘郁柔把她心里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想的真危急。” 这显然是为最坏的准备做的打算，面对着这些东西，许梓然实在笑不出来，便沉默地收拾了东西，全部放进大背包之后，赶往学校。 至少学校应该是相对最安全的一个环境。 许梓然把各种大件行李放在了学校附近的房子里，略作收拾之后，她和裘郁柔都已经飢肠辘辘，正是饭点，稍作商量，两人干脆决定去食堂吃饭。 许梓然背着放着枪和那些虚假证件的背包，最在人来人往的嘈杂校园里，一时只觉得恍如隔世。 但是看到一边的裘郁柔之后，她又很快镇定下来，开始点菜拿饭。 刚刷了卡出来，迎面却碰上同寝室的沈思辛，对方立刻热情地迎上来，说：“你总算回来了，郑潇也回来了，你们总该准备期末考试了吧，快点和我一起去图书馆啦，没有你们我一点都学不进……” 这么说着，她看见许梓然身边的裘郁柔，露出瞭然的神色，沖许梓然挤了挤眼睛。 许梓然笑着和对方搭话，又一起吃了饭。 吃完饭之后，对方便急切地叫许梓然去拿书笔，道：“你可得抓紧了，只有四天就考第一门了，你知道那老师有多变态的……” 许梓然在桌子上整理书包的时候，又看见了包里的手枪。 黑色的崭新的手枪就静静地躺在包底，散发着冷峻的光泽。 许梓然莫名觉得好笑。 她的包里有一把枪还有各种假证件，她却要去准备期末考试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过说到底，人活着有时候就会倒霉到这种程度——虽有远虑，也有近忧。 如果事情真的变得很坏，那无非是捲铺盖走人，但要是情况好转了，那么期末考试就最好不要挂了。 许梓然过去的老底早就啃得差不多了，大学考试也和其他人没什么差别，左右就是期末突击一个月，偶尔更少，可能只有一个星期，不过这回的情况显然又更坏些，因为近一个月发生的种种事情，许梓然后期基本都是翘课状态，别说平时听课了，连期末划重点都没有赶上。 这赶急赶忙地开始复习，一时也是焦头烂额，竟然也忘记了眼下的麻烦事，完全沉浸在了学习当中。 果然是学习使人快乐。 在学习之中偶尔抬起头来走个神的许梓然，这么想着。 刚走神了一秒，身边的沈思辛便用手肘杵了她一下，许梓然便心领神会地抬起头来，果然看见裘郁柔在自习室门口沖她招手。 许梓然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果然已经到了饭点。 身边有个恋人的好处在现在表现出来，许梓然专心复习，裘郁柔就负责替许梓然准备三餐，最开始裘郁柔连沈思辛的都一起准备了，但是沈思辛不好意思，便说着“实在不想看秀恩爱”，还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而私下里沈思辛便总是一脸感慨地对许梓然说：“看着你们，我都想找个女朋友了，温柔漂亮可爱贤惠呜男人那里比得上啊。” 想到这，许梓然便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对一边的沈思辛说：“那我就先去外面吃饭了。” 沈思辛先是点头，而后无奈地摇头：“唉，最怕学霸秀恩爱。” 许梓然也不管她，拉开椅子走了出去。 自习室外面有个休闲活动区域，许梓然便在这儿吃午餐，裘郁柔一早已经占好了位置，两人并肩坐下来，裘郁柔便拿出准备好的便当，打开来一一放在桌子上。 许梓然看着饭盒里的黄豆排骨汤、青椒炒肉丝、虾仁炒蛋等等，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裘郁柔笑道：“饿了吧，叫你早饭只喝豆浆。” 许梓然伸手就想抱抱裘郁柔，却被裘郁柔用手臂支开，羞赧道：“别闹，好多人看着。” 许梓然便只抱了下裘郁柔的手臂，连忙扒起饭来。 刚吃了两口，便有人过来问：“同学，这是哪家的外卖？” 许梓然笑而不语，还是裘郁柔帮忙解释道：“这不是外卖，是自己做的。” 于是接下来，对方开始问裘郁柔要联繫方式。 这许梓然便不能没反应了，伸手抓住裘郁柔的手，向对方说：“看不出来名花有主了么？” 对方一脸讶然。 许梓然和裘郁柔在一起久了，也基本已经习惯了刚知道这事的人会有的情绪，因此也不介意，只抬起交握的手，略显高调地示意了一下。 没想到，对方最开始吃惊，到后来居然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脱口而出道：“原来就是你们啊，那对很有名的……” 话未说完，对方已经被其一边的朋友拖走，留下许梓然和裘郁柔面面相觑。 半晌，许梓然咽下嘴里的饭菜，道：“糟糕了，原来我们已经很有名了。” 说着“糟糕”，脸上却露出得意的神色，对裘郁柔道：“一定是因为天生丽质，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出名。” 裘郁柔不说话，只给许梓然夹了快排骨，表示对方可以闭嘴。 吃完了饭，收拾了饭盒之后，裘郁柔便说：“家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今天下午我就陪你一起学习吧。” 许梓然自然说好。 结果自习室位置紧俏，裘郁柔不好意思占别人的位置，便先没和许梓然坐在一块儿，坐到了边上的一个空位上，结果这令许梓然的学习效率直线下降，频频往裘郁柔那边张望，看见旁边坐了个模样轻浮的男生，便咬牙切齿，看见对面坐了个羞涩的女生，又哀嘆那人不是自己，最后沈思辛看不下去，道：“得了，我去和裘郁柔换个座位。” 许梓然喜形于色，看着沈思辛过去和裘郁柔说了几句话，裘郁柔先是退却了一会儿，而后思索片刻，答应下来。 许梓然满脸堆笑地看着裘郁柔走过来，然后听见对方皱着眉头说：“结果我在这儿，还打扰你不能好好学习了么？” 许梓然最怕裘郁柔露出这副认真严肃的样子，因为她知道对方虽然平日里温柔的像是水一样，一旦认真起来却是一步都不会退的——可见这大概是骨子里带来的性格，未来和现在都是一个样子。 许梓然连忙讨饶：“你坐在这么远的地方，我难免心猿意马，你坐在我身边，就一定不会了。” 裘郁柔见许梓然露出撒娇的神色，便一点气都生不出来了，她总觉得奇怪，明明对方从普世价值上来讲已经是那么成功的一个人，为什么就能放下脸来撒娇卖乖呢，而且撒起娇来，仍然是少女时代那个娇俏的模样，让人只要看着她的眼睛，就一定会缴械投降。 但是偏偏这样一个傢伙，却又让自己难以抑制地想要依赖，哪怕到如今，她一个人已经能过的很好。 裘郁柔看着对方闪着水光的小狗似的眼睛，就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揉一揉对方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又改变了注意，手指捏起之后，弹了一下对方的额头。 “好好学，起码考上九十分。” 许梓然听闻此言，立刻垮下了脸：“不会吧，这要求也太高了，我可不是你那样的学神啊。” 裘郁柔觉得自己应该狠狠心瞪许梓然一眼，叫她不要再讨价还价还在自习室里说话，但是却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她情不自禁地想：眼下这样，大概是她所想像中的最好的日子了。 ——如果…… 她垂下眼，不再多想，坐下来开始看书。 许梓然见裘郁柔原本笑意盈然，片刻后却又低落下来，就知道对方一定是想到了现在悬在她们脑袋上的那把刀。 许梓然对这事把握其实很大，但毕竟事关重大，也难免患得患失，于是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继续沉浸在学习当中。 正做着模拟题，试卷上突然多了根漂亮的手指，裘郁柔在她耳边轻声道：“这题错了。” 虽然裘郁柔的专业和她南辕北辙，许梓然却不敢怀疑裘郁柔的判断，连忙回头去检查，却没发现有什么毛病。 她将困惑又无辜的神情投向了裘郁柔。 裘郁柔嘆了口气：“可见你真的是没有听课。” 许梓然摊了摊手。 裘郁柔便从许梓然的试卷低下抽出一张糙稿纸，开始替她讲题…… 自习室安静的只能听到空调地嗡鸣，许梓然听着裘郁柔压低的能听到气音的声音，恍惚之中觉得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高中时代。 时光细数似乎很长，足以发生很多很多的事情，但是等它过去之后，却总令人难免老套地感慨如白驹过隙。 鼻尖在纸面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音，阳光透过明镜的玻璃窗，飞舞的尘埃如碎金般停留在移动的指尖。 在这静谧美好的时刻，突然之间，许梓然僵住了身体。 裘郁柔立马觉察到，抬头问：“怎么了？” 许梓然摇了摇头，微笑道：“没什么，我去一下卫生间。” 第132页 许梓然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卫生间，拉下马桶盖子坐在马桶上之后，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 她打开了刚才响起了某个提醒的面板—— 【亲爱的宿主，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不知不觉，您已经与目标人物在一起3000个小时了。时光没有沖淡你们的感情，反应令它历久弥新，宛如模范般的爱情，足以点亮希望的烟火……】 许梓然：“……” 许梓然的目光飞快地跳过了这堆没什么用的废话，在刚才令她僵住身体的，绝对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慨。 许梓然目光下移，很快看见了—— 【……恭喜您获得成就“情比金坚”，获得特殊副本钥匙一把（1）】 许梓然一下子将颤抖了一下的双手紧紧捏住，并轻轻咬了下下唇。 实际上，上次在这个所谓特殊副本看到的事情，还时常在她脑海中回放。 她不知道自己回放的是那段日子，那些事情，还是那个时候的裘郁柔。 更何况，她没有办法不在意，最后的刘颐真和裘郁柔，到底发生了什么。 尽管那个“裘郁柔”给出了模稜两可的答案，但是事实呢？如果，她也有可能全部看到，是不是——是不是能够更了解未来的裘郁柔到底在想什么呢？ 许梓然神情变幻，一时间陷入思索，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 直到外面的门被敲了一下，门外有人道：“同学，那么多人等着上厕所，你快点啊，便秘不成？” 许梓然连声道歉着出来，到了门口，看见裘郁柔也等在外面，看见她出来，松了口气。 裘郁柔：“便秘了么？” 许梓然：“……” 许梓然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憋屈地点了点头。 到了下午，沈思辛发现裘郁柔这个根本不是她们专业的人居然学的比她们都好，连忙趁裘郁柔旁边有空位的时候搬了过来，缠着裘郁柔求辅导。 而许梓然想着特殊副本钥匙的事，着实有些心不在焉，硬着头皮继续学习到了四点，觉得也差不多到了极限，便对裘郁柔说：“今天有你的辅导感觉效率高了很多，就到这儿吧。” 许梓然以为不会轻易得到同意，没想到不管是沈思辛还是裘郁柔都同意了，吃惊不已的许梓然在路上得到了答案。 裘郁柔担忧地问：“你是不是拉肚子啊，下午看着脸色不是特别好。” 许梓然：“……” 很显然，在厕所呆了那么长时间的自己，被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很合理的。 许梓然不知道怎么解释，便点了点头，又嘆了口气。 为了这个副本，自己的肠胃受到了这样的误解，副本里可一定要有用的信息才行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许梓然回到家之后，先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裘郁柔居然已经准备好了晚餐，许梓然看着桌子上的青菜粥，拼尽全力忍住了沉痛的表情。 不过大概还是流露出了一丝，被裘郁柔看出来了，对方好脾气道：“肠胃不好的话，今天晚上还是吃点清淡的吧。” 许梓然看了看桌上的粥，又去厨房掀了下锅盖，在发现没有其他菜色后，道：“那你晚上吃什么？” 裘郁柔温柔一笑：“我点了披萨。” 许梓然：“……”虽、虽然会很不捨得裘郁柔和自己一样吃这样能淡出鸟来的东西，但是当得知对方并不准备和自己一起吃的时候，这种微妙的感情又是什么呢…… 裘郁柔拉着许梓然坐到餐桌边上，见许梓然神色灰暗，便微笑道：“怎么？不喜欢我做的菜了？” 许梓然连忙摇头，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一下吃了起来。 虽说是蔬菜粥，显然也花了心思，米饭软糯，入口即化，咸淡适宜，许梓然失望的心情很快被驱散了，她一连喝了两碗，吃的满头大汗，打了个饱嗝。 她完全吃饱之后，外卖的披萨还没到，裘郁柔赶着她叫她回房间休息。 这也正中许梓然的下怀，她也确实要躺在床上去好好“做一场大梦”了。 她被裘郁柔推攘着到了卧室里，坐到床边正准备躺下去的时候，抬头看见在暖黄灯光下笑容柔和的裘郁柔，难以抑制地想到了梦中的“裘郁柔”。 她们明明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却能让再怎么脸盲的人都区分出来，她们是不同的人。 某一些时刻——在宛如背后灵一般漂泊的那一段时间里，许梓然时常想去抱抱梦中的“裘郁柔”，她能明确地感知到自己对对方所抱有的情感和对眼前的裘郁柔的不同，但是每当想起她们是“同一个人”的时候，许梓然的心脏便会情不自禁地抽紧。 更何况，独自一人时许梓然总不受控制地想，到底哪个世界，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呢？ 许梓然并不觉得自己是感性的人，但是任谁碰到这种事情，大概都会像个哲学家一样去思索起生命的意义吧？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到底是蝴蝶梦到了庄周，还是庄周梦到了蝴蝶—— ——如果，眼下才是一场梦，该如何呢？ 许梓然不敢想。 她只是在这个时刻不可抑制地抱住了裘郁柔，然后将对方拥倒在了床上。 “不要离开我。”她发出了这样的呢喃。 裘郁柔神情一怔，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那么脆弱，还是立刻伸手环住对方，拍打着许梓然的后背。 “我不会的。”裘郁柔的声音比起以往要坚定地多，因为对这件事情，她绝对比许梓然还要坚定的多。 她甚至对许梓然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感到挫败，因为她以为自己已经表现的足够坚决，足以让许梓然完全相信她并充满安全感。 难道自己最近哪里做的不好么？她这样反思着。 而下一秒，她又听见许梓然低声喃喃道：“我也不要离开你。” 她心中一凛，暗想，难道有什么事情，会让许梓然觉得她要离开自己么？ 裘郁柔思索了一阵，发现——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她们之间的阻碍除了眼下的困境，还有双方的父母，还有自己莫名其妙的离魂症，或许还有——这个社会…… 这些都是裘郁柔无能为力的，她可以改变自己，却改变不了别人。 于是她只好更紧地抱住许梓然，说：“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既然那些事情难以改变，那么就根本不用改变，她会用尽全力去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既然她明明已经拥有了，她所能想像到的最好的生活。 怀中的身躯柔软温热，裘郁柔感受到对方的脑袋紧紧贴在自己的脖子上，湿热的吐息便正好喷洒在锁骨之上。 裘郁柔抱着许梓然，轻吻对方的头发，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直到对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她缓缓站起来，看见许梓然闭着眼睛，已经睡熟。 睡梦中对方的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大约是在做什么好梦…… …… 是好梦么？ 其实不然。 许梓然只是看着高中时候的自己正在犯傻，觉得好笑而已。 梦中的明显是上辈子高中时代的自己正在呼朋唤友地说着双休日出去玩的事，被众人团团围住，是所有人目光的中心。 “大哥，你说去哪啊。” 许梓然想起来，自己那会儿是有个外号，被叫做“大哥”。 那时候的高中生多奇怪啊，好像关系好了，就非得攀个亲戚不可。 现在去看那个时候的自己，无疑又蠢又幼稚，许梓然很不想看，然而除了自己之外，其他的场景都是禁止或模糊的，很显然，这场回忆的中心，就是“许梓然”。 而制造这场回忆的人是坐在角落的“裘郁柔”。 裘郁柔的位置被田佳琪占了去，于是她坐在田佳琪的位置上，时不时地往许梓然瞄上一眼。 许梓然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那个时候，高中时代的裘郁柔那么关注自己。 裘郁柔低着头似乎是在做题，然而当许梓然望着对方手上的糙稿纸的时候，便发现她是在纸上描摹某个人的轮廓。 那个人有着小巧的脸庞和精緻的眼睛，虽然寥寥几笔，也能看出带着充满元气的神色，看上去正有点像——或者说很明显就是——许梓然。 许梓然有点惊奇地看着裘郁柔的动作，她过去不知道裘郁柔还会画画，还画的那么好，这样几笔就画出神韵，显然是有基础和天分的。 许梓然正要细看，老师却突然走了进来，呵斥着让大家准备上课。 围绕在“许梓然”身边的人便一闹而散，裘郁柔也匆忙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回到自己的位置。 许梓然还停留在原地，因为她发现裘郁柔匆忙之中还落了一张纸在桌子上。 那张纸上写了一首小诗—— 我知道那爱， 是春日未开的花。 便只开在心里， 然而，然而。 许梓然逐字逐句地看下，内心竟有些茫然。 田佳琪回到了座位，也看到了这首诗，便吆喝起来：“裘郁柔，你落了张糙稿纸在我这。” 她拿起来，又说：“这写的什么？是谁的诗么？” 裘郁柔已经涨红了脸颊，连忙跑过来抢夺。 田佳琪却读出来：“我知道那爱，是春日未开的花，便只开在心里，然而……然而？然而后面不是应该跟句话么？” 裘郁柔红着眼睛看着田佳琪，说：“还给我？” 田佳琪道：“这不是你写的吧？” 裘郁柔只看着田佳琪。 田佳琪被看着心中发憷，便将纸丢给裘郁柔，没好气道：“干嘛啊，一副我欺负你了的样子。” 裘郁柔沉默地接过纸，面无表情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田佳琪在背后嘟囔：“阴气沉沉。” 许梓然想到，是啊，没错的，果然不是自己的回忆出了毛病，上辈子高中时代的裘郁柔，和这辈子不同，对方真的不爱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说直白点，就是有点阴沉。 许梓然眼下已经知道了对方会这样的原因，难免有些心疼，在心中嘆了口气。 第133页 裘郁柔坐回座位。 一边的“许梓然”突然探过头来。 对方并没有因为裘郁柔和自己的闺蜜起了矛盾而不慡，反而带着慡朗的笑容道：“是俳句吧？” 裘郁柔呼吸一窒，一下子捏紧了拳头。 “许梓然”面带得意：“看格式比较像俳句——你这首写的暗恋么？你暗恋谁？” 紧紧是作为回忆的旁观者，在这一刻，许梓然似乎感受到了“裘郁柔”剧烈跳动的心脏，和呼啸而来的汹涌的情感。 ——她看出来了。 ——果然只有她看出来了。 ——可是我不能告诉她。 ——我永远没办法告诉她。 悸动和无奈交织成苦涩，从舌苔蔓延而下，变成了横亘在喉头的一颗硬茧，无法吐露，无法展示。 裘郁柔咽了口口水，开口道：“没有，随便写的。” 表情冷淡，神情漠然。 许梓然看着她，道：“有喜欢的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嘛，你应该多笑笑，你喜欢的人也一定会喜欢的。” 裘郁柔脱口而出道：“关你什么事。” 许梓然“哦”了一声，窝回自己的位置，趴在桌子上不再和裘郁柔说话。 只一瞬间，裘郁柔露出后悔的神色。 然而这神色转瞬即逝，很快就变作了毫无波动的平静。 日子还是这样过去。 许梓然从未像现在这样明白，原来裘郁柔一直关注着自己。 她关注着自己，却从来不表现出来，到了后来，愈发毫无破绽，只是在无人发现的时候，仍会将略显热烈的目光展现出来，像是解放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压力。 ——或许也不小吧。 夜深人静的时候，许梓然看着裘郁柔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忽然想起什么，又对着镜子开始练习笑容。 她一遍一遍的练习，到最后，便越来越趋于完美——像是那个未来的“裘郁柔”。 那么，原来那样的笑容，那样的话语，那样的举动，都是通过练习的么？ 许梓然心情复杂。 她感到心疼，却突然清晰地感觉到，她重生之后的那个裘郁柔，已经变成了一个和原本的她完全不同的人。 画面终于渐渐淡去，一片漆黑之后，许梓然睁开眼睛，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并不是家里——而是惩罚空间。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知道为什么，内心竟然还有些平静。 实际上，隐隐约约之中，许梓然已经确定，这个系统一定和未来的裘郁柔有关，这判断与其说是来源于自己的直觉，不如说是来源于自己对裘郁柔的了解。 这了解足够许梓然在飞快地思考中得出结论，于是看上去就好像直觉一般。 惩罚空间里的npc裘郁柔，恐怕从来没有一天像此刻一样像个人。 许梓然过去总在想，裘郁柔本身也算不上是一个表情特别丰富的人，自己到底为什么就能够确定过去那个npc不是人呢？ 现在她知道了原因，当这个人真正有了人的感觉的时候，她的变化大到不需要给出什么细节的描述，只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已经和以前不同。 “你居然可以来这。”许梓然这样开口。 对方——实际上毫无疑问的就是裘郁柔——她坐在沙发上，用手指卷着头发，这是过去的npc绝对不会做出来的举动。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露出微笑，这是熟悉到令许梓然几乎要颤抖起来的一种微笑。 “很久没过来了，都有些陌生。” “所以这果然和你有关。”许梓然笃定道。 裘郁柔面带公式化的笑容，这笑容大概就是回忆里那对镜练习的笑容臻至完美之后的模样，因此显出一种诡异的规范。 “我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进入了，这样一来倒有了足够的时间，不过这个系统本身是有防侵入的设定的，所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得离开了吧。”裘郁柔话语一顿，又继续道，“虽然是自己写的系统，有的时候也会烦恼程序太过于完美呢。” 许梓然波澜不惊，只在心里想到：啊，果然。 为什么没有吃惊呢？是因为心里本来就有预感了么？ 许梓然一时也不太清楚，只是算得上沉着冷静地问：“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么？” 裘郁柔微微偏头：“所有的一切？” 许梓然道：“你知道我在指什么，我为什么会回到过去，为什么会有系统，又为什么……会发生现在的一切。” 裘郁柔沉吟片刻，点头道：“大致上来讲，确实是这样的。” 听到这话之后，许梓然终于情不自禁地变了表情：“这是怎么做到的啊！” 虽然向来认为裘郁柔算是聪明，这辈子也曾经不止一次的惊讶过对方的各种能力，但是如果已经发展到了时空旅行和人工智慧的程度，不是未免太夸张了么？ “简单来讲，在数年之后的某天，一个算得上黑科技的机构，发现了某种进行时空跨越的可能——以某个时间作为参考系，跨越十到十五年的时间。” 许梓然有点糊涂：“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以八十年后的今天作为起始点的话，我可以去六十五年后到九十五年后的某天，以今天作为起始点的话，我可以去十五年前到十五年后的某天。” “这样确实好理解多了。”许梓然思索着，“我重生回了十三年前——所以，是以我死亡那天作为起点？” “是这样的。” 许梓然不知道此刻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她也实在没空去分辨自己挂上了什么样的表情，因为她满脑子被一个沉重的有点过分的猜测塞满了。 她有些艰难地开口：“为什么，是那天？” “你的死亡原因，仔细想来和我脱不了关系，所以我希望，如果可能的话，是你重新开始。” 真的是这个原因么？许梓然沉默了片刻，没有多问，而是说：“做这件事的是刘轩真对么，你为什么说这件事和你有关系。” 裘郁柔突然笑了：“我知道你一直在找这件事的真相，但是如果你想看见的话，恐怕看不见，因为那件事我并没有留存下来，但是整件事情的经过，我可以在这里告诉你……” * 裘郁柔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看着许梓然发了多久的呆。 总之在门铃在外面响起来的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点的披萨恐怕已经到了。 她连忙又帮许梓然掖了掖被子，然后从卧室里出来开门。 结果打开门之后，出现的并不是她想像中的外卖小哥，而是她完全没有料到会出现的一个人。 “……佳琪？”裘郁柔叫出了她的名字。 田佳琪似乎也有些吃惊：“啊鱼肉，没想到居然是你开门呢，孜然呢？” 裘郁柔道：“她有些累吧，现在正在睡觉。” 田佳琪看了看表：“这个时间啊……那晚上岂不是会睡不着。” 裘郁柔便笑：“那恐怕不会，我几乎没见过她没有准点睡的时候。” “也是。”田佳琪走进房间，摘掉了墨镜和帽子。 裘郁柔又往门外张望了一下，在没有看见夏倩之后，露出有些疑惑的神情。 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只在关上门以后道：“有什么要紧事么，要不我替你把她去叫醒？” 田佳琪便笑道：“不算什么要紧事，不过我晚上还有事呢，我自己去把她叫醒，免得她醒了还要怪你。” 这么说着，便径直往卧室走了过去。 裘郁柔紧随其后，也没有阻拦。 她知道田佳琪在对待许梓然的态度上，向来有些大大咧咧，毕竟是从小一次长大的闺蜜，要是硬去阻拦，反而惹起不快，吵闹起来，让许梓然难做。 不过待进了房间之后，也没有像小时候那样不知轻重，田佳琪先出声叫了句：“孜然？还睡着？” 裘郁柔轻声补充了句：“没睡下多久。” 田佳琪瞥了眼裘郁柔，没来由的一阵厌烦。 当然，实际上也不算“没来由”，硬要说话，也无非是出于“情敌”的缘故，但是仅从表面上分析的话，田佳琪觉得自己讨厌裘郁柔那副小家子气的样子。 整天生怕得罪谁似的。 她便不看裘郁柔，去看睡在床上的许梓然。 房间的灯是分明暗等级的，现在开的是比较暗的等级，于是幽黄的灯光就好像烛火的光芒，而在这昏暗的光线之中，许梓然睡在深蓝色的床铺之上，整个头陷在柔软的枕头里，于是更显得面庞小巧精緻。 又因为闭着眼睛没有表情，就好像是上次在日本看见过的人偶，有种摄人心魄的感觉。 田佳琪也算在娱乐圈里看惯了美人，却仍然觉得对方非常好看，可是对方显然并没有好看到倾国倾城的程度，所以显然应当是自己内心的好感带来了加成。 田佳琪不知不觉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这张脸，忽然意识到裘郁柔还在这，于是连忙略微将手下移，改为推了推对方的肩膀。 “喂！餵可以醒了，吃晚饭了哦。” 许梓然没有醒，却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 裘郁柔看的心疼，连忙道：“她今天确实有些不舒服，刚是提前吃了饭睡下的，要不然你把事情告诉我吧。” 田佳琪莫名觉得这话是在宣誓主权，正想讽刺地回一句什么，门铃又响了起来。 裘郁柔便道：“啊可能是外卖。” 田佳琪道：“不是说吃了饭么？” “她不舒服，所以只喝了点粥。”这么说着，裘郁柔打开门，却没有出去，只将目光投向了田佳琪，静静地看着。 对方的目光算不上犀利，甚至应该说相当温柔，田佳琪却仍然感受到了某种力量，但是她还是嘴硬道：“你去拿外卖啊，难道还担心我在这齣什么事么？” “那不至于。”裘郁柔顿了一下，又道，“我担心孜然出什么事。” 田佳琪：“……” “开玩笑的。”裘郁柔笑道，“我只不过看肯定叫不醒了，想问一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披萨。” 第134页 这藉口实在过分蹩脚，到了还不如直接说“我担心你对许梓然动手动脚”的程度。 两人对峙了颇久，眼看着外面的门铃声都焦躁起来，田佳琪见裘郁柔就是一副自己不出去她也不出去的模样，一时间心里也升起了莫名其妙的斗争之心，暗想：我没抢到许梓然就算了，难不成这种地方也要输给你不成？ 于是也不说话，默默站着，心中甚至打定主意，一定要比裘郁柔更晚动。 刚这么打完主意，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说：“你们……没人去开门么？” 许梓然醒过来了。 她一醒过来，整个人还因为惩罚空间中的遭遇而有点懵，只听到门外门铃响个不停，又看见田佳琪和裘郁柔默默站着相顾无言的猎奇画面，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疑问。 而裘郁柔一见许梓然醒来，便不多说什么，转身去开门了。 许梓然揉了揉有些晕的脑袋，看着田佳琪，脑海中却还不断重复着惩罚空间里那个“未来的裘郁柔”所说的话语。 “刘颐真死亡的原因非常可笑，她身体虚弱，却没什么独自在外生活的经验，被见钱眼开的小混混缠上，意外死了，我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是死亡的第三天。” “……可是只有我知道她死了，于是我处理了她的尸体——我不是第一次处理人类的尸体了，因此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么？ 如果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什么之后……会发生那么大的改变？ 许梓然摇了摇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多想，起身坐在床沿上对田佳琪道：“佳琪，有什么事么？” 田佳琪在门口剥着指甲：“也没什么大不了——说起来我觉得裘郁柔有点讨厌我啊。” “那是不可能的。”许梓然这样说，同时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疼，实在不想考虑这些事，便又道，“特意过来，应该是挺重要的事吧？” 田佳琪这才开口道：“是这样的，上次的那块地皮，你不是挺感兴趣的么，我之前凑巧认识了负责这块的一个傢伙，我就想，或许你们会想要认识一下。” 许梓然微微一愣，抬头望去，看见田佳琪神情认真，是一副全然为她着想的模样。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也正凑巧。”许梓然下意识接道，“只是提一下的事，你居然就碰到负责人了。” 田佳琪觉察到对方话里有话，盯着她说：“什么？” 许梓然连忙说：“我只是觉得，你果然在意我的事。” “你总算发现这件事了，有没有觉得我比鱼肉更好了啊？”田佳琪玩笑道。 许梓然笑道：“那不可能，毕竟我是个重色轻友的人。” 特别是，当这个“友”可能要再一次背叛自己的时候。许梓然在心里补充。 当然，这个想法对田佳琪来说是不公平的，毕竟就算对方真的准备给许梓然下套，这对于她来说也是第一次，不能说是“再一次”。 只不过这种事，说到底一次两次也没什么区别。 许梓然倒不至于心灰意冷，实不相瞒，一直以来她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从未来的裘郁柔出现提醒她——不，可能是从重生的那天起，许梓然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不过她也不准备因为自己的先入为主污衊了田佳琪，因此便细细询问对方事情的经过，一直说到了她们一起被裘郁柔叫到了客厅，吃起披萨。 “……所以说，明天就要去见见这位负责人咯？”许梓然道。 “你也知道，这种人日程都排的很满——都是那种想要找关系的人安排的饭局啊什么的。”田佳琪舔了舔指尖的酱料，又用刀叉去切剩下来的披萨，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也切不下来，于是切得乱七八糟。 许梓然抬头看了田佳琪一眼，觉得至少对方的演技要比上辈子好很多。 漫不经心的语气和自然随性的动作，如果不是许梓然先前就做好的准备，恐怕绝对不会觉得对方别有用心。 可是在这个时候突然邀请她去参加什么饭局，实在很难不觉得是没有别有用心。 “那人是谁？”许梓然突然问。 “叫全国亮。” 许梓然眉头一抽。 她还真认识这个人，对方出了名的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偏偏在上辈子还混的不错，不少人都受过他的气。 要是这个人的话，还真得搞好关系不可，不然过个十年，都会被对方放在黑名单里。 可是现在这个时机却不对。 这会儿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在这种敏感关头做这些敏感的事，绝对算不上明智，万一被扣上了什么大帽子，可是一辈子都洗不清的。 可是转念想想，许梓然觉得田佳琪没必要把自己害得那么惨，两人这辈子都没有黑过脸，何至于就要这样鱼死网破？ 许梓然想不通，便直接问：“我最近状况有点不好，不适合做这些事怎么办？” 田佳琪问：“怎么了？” 许梓然用纸巾擦着手指：“考试周啊。” 田佳琪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说真的吧？” “为什么不是？”许梓然认真地看着她，就好像她认真地看着自己一样。 裘郁柔都觉察到气氛诡异，见两人对着披萨空盒子谜之对视，想了想，干脆把盒子收了，自己先去洗手。 洗手的时候她想了想两人的对话，感到有些不安，当她回来的时候，两人的气氛已经缓和，田佳琪若无其事道：“既然这样，就算了呗。” 她就像莫名其妙来那样，没过上一会儿，就莫名其妙要走了。 许梓然送田佳琪出门。 到了门口，两人正要告别，许梓然突然道：“我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她看着田佳琪，眼神中不无悲伤遗憾。 虽知道这件事现在不值得挑明，许梓然还是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 上辈子田佳琪偷了文件以后就人间蒸发，后来两人又各奔东西，许梓然没有来得及——或者说也不想再去问为什么。 可是如果说上辈子她们有理念上的差别，一心想要嫁人，觉得女人就是要稳定的田佳琪看不惯许梓然的话，这辈子又是为什么呢？ 这没有道理。 田佳琪豁然抬头，许梓然在对方的眼睛中，第一次看到了挣扎的不安。 那挣扎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只一眼看去，似乎就能看出对方正在求救，可是再继续看时，似乎又消失不见了。 田佳琪微笑地告别，就好像没有听见这个问题。 看着田佳琪渐行渐远，许梓然难免又满心郁闷，正要关门，手却突然被裘郁柔握住了。 “田佳琪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裘郁柔问。 许梓然便想：是了，站在局外的裘郁柔，可能没发现这件事情。 于是她含糊道：“大概吧，是有些奇奇怪怪。” 说完这句话之后，许梓然感受到裘郁柔将手移到她的手臂上，更用力地拉了她一把，用力之大，让她转了个身，直接从背对对方的姿势变成了面对对方。 许梓然吃了已经，下意识道：“怎么了？” 裘郁柔的面孔从未有过的严肃：“你才怎么了，你难道没有发现，田佳琪有难言之隐么？” 我当然发现了，许梓然想，这无非是因为要背叛我，所以觉得还是愧疚罢了，还算有点良心吧。 许梓然有些漫不经心道：“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直接说呢，也不过就是不想对我说罢了。” 这么说完，见裘郁柔仍旧那么严肃，许梓然也有些莫名。 虽然裘郁柔向来好脾气又温柔，但这件事裘郁柔没道理反应这么大吧。 唔，也许正是因为不知道内情，所以才想的太多吧。 这么想着，许梓然宽慰裘郁柔道：“你怎么那么严肃，田佳琪碰到的事多了，娱乐圈又不是什么简单点地方。” 大概是因为许梓然的神态实在太过于漫不经心，裘郁柔先是深深皱起眉头，随后伸出另一只手，捏住了许梓然的脸。 这举动来的突然又不符合裘郁柔向来的作风，许梓然吓了一跳，连忙道：“你是怎么了啊。”声音因为脸颊的变形，而含混不清。 “田佳琪刚才的话错漏百出，显然有事隐瞒，你一定发现了，后来才会是这样的反应，可是你又为什么会这么咄咄逼人？” 许梓然一愣。 “如果，田佳琪真的遇到麻烦了呢？” 伴随着裘郁柔认真的目光，系统跳出提醒—— 【亲爱的宿主，你的目标人物很不开心，请你时刻自省。】 许梓然：“……” * 田佳琪从公寓楼下来，到了小区门口，才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陌生的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田佳琪开口道：“她不去。” 对面传来低哑的声音：“你是不是没尽力？” 田佳琪烦躁起来：“什么叫我没尽力？好似我尽力了就什么都能做成似的，我在许梓然那又没有裘郁柔那么大的影响力！” “你嫉妒柔柔？” “这你都能听出嫉妒，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你别跟我这样说话，你别忘记我手上有谁。” “你威胁我？” “所以呢？你觉得我做不出来？” “行，是我的问题，反正我没办法。” “那你就去想办法。” 田佳琪深吸了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的养气功夫在这个人身上得到了极大地提高，但是她总觉得整件事来的莫名其妙。 明明最开始也是合作关系，为什么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对方是不是有毛病？——也是，对方确实满身的毛病，不过在碰到对方之前，田佳琪不知道原来身体上的毛病也能蔓延到脑子。 半晌，田佳琪终于稳定了心情，舔了舔嘴唇开口道：“行，我想办法，但是刘颐真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动夏倩。” “时间有限，也请你动作快点，田小姐。” 这话说完之后，电话那头就变成了忙音。 田佳琪看着手机屏幕，狠狠地咬着嘴唇，用疼痛来缓解着内心的焦躁不安。 第135页 她还记得，那天夏倩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和这样的人不值得合作，对方太不稳定了。” 那个时候，田佳琪只觉得夏倩畏首畏尾不够大气，现在才知道，学历高的人还真是脑子好使。 ——刘颐真就是个神经病！ 最初明明不过是各取所需，不过没过多久田佳琪就发现刘颐真的想法太过于极端，并不是田佳琪想像中的，于是大约在两天前，田佳琪对刘颐真提出解除合作关系。 她还记得，那天是阴天，乍暖还寒时候，一旦没了太阳，便没有了什么暖意。 她同刘颐真说了要闹掰，刘颐真不置可否，一股脑说了接下来的计划，就好像没听见田佳琪先前说的话。 田佳琪自觉莫名其妙，走出刘颐真所在的大楼，结果刚下楼就接到电话，电话那头刘颐真清清淡淡地说：“希望田小姐不至于让我使出什么强硬手段。” ——什么强硬手段？田佳琪满头雾水，心中却难免有些害怕，于是特意打电话给了父母，让他们这些天要呆在家里，不要让陌生人进家门，也不要相信陌生人的电话。 然而在当天晚上，她却收到了来自夏倩手机的威胁简讯。 ——【如果不希望这个人出事的话，请按我说的做。】 田佳琪目瞪口呆。 夏倩？为什么会用夏倩来威胁她？这个人在她心目中，不过只是个牛皮糖而已。 但是更莫名其妙的是，田佳琪在家里频繁地拨打夏倩的电话，去找所有可能认识夏倩的朋友询问对方的下落，在确定夏倩真的失踪之后，辗转反侧了一整天，居然按照刘颐真的指示做了。 她收了刘颐真快递过来的肯定有问题的手机，按照手机里写好的计划，来到许梓然的家中，按指示来诱骗许梓然去行贿官员。 可是她当初拒绝这个计划，就是觉察到里面几乎要将人置之死地的险恶用心——她当然并不希望许梓然出这么大的事，她只是希望让许梓然来选择她而已。 可是现在，她居然为夏倩妥协了。 然而田佳琪的心中还是有合理的解释。 这当然是因为她并不希望受到自己内心道德的谴责，只是试着做一做有什么关系呢？许梓然又不见得会同意。 结果，许梓然还真的没同意。 不仅没同意，似乎一下子就发现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了。 田佳琪内心思绪复杂，她一边在感嘆许梓然果然聪明，一边却又想到许梓然不信任的目光，到底意难平。 如果是夏倩的话——就算不认同，恐怕也会按照自己说的做吧？ 想到这，田佳琪紧紧捏住了手机。 她将手机塞进包里，进了停在门口的车，绝尘而去，却不知道在许梓然的家中，有一对向来甜蜜的情侣因为她正在为她大眼瞪小眼。 许梓然没想到，裘郁柔真的不开心了，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立刻下意识道：“对不起。” 裘郁柔一怔，随即道：“你为什么要向我说对不起？” ——你不是不开心了么？ 许梓然正想这么说，残留的智商却让她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这话问出来，就不只是一点点的傻逼了。 她转而说：“你真觉得田佳琪是遇到不受自己控制的麻烦了么？” 裘郁柔微微皱眉：“虽然不确定，但或许可以去试着查查看。” 许梓然嘆了口气：“我以为你知道我们现在已经自身难保。”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她知道对方现在有很大的压力，并且，实际上裘郁柔自己也并不是完全不知道这压力来自于何方，她犹豫半晌，开口道：“其实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其实我们可以去找我爸爸。” 许梓然吃惊不已，她很少见裘郁柔提起她的爸爸。 裘郁柔察觉到许梓然吃惊的目光，垂下眼来：“我想，如果是这样的事去拜託他，对方也不会置之不理吧。” 对方的眸光被掩盖在纤长的睫毛之下，却仍能看见里面黑白分明的瞳仁，隐藏着一丝的脆弱。 许梓然突然想起来，就在刚才的惩罚空间中，未来的裘郁柔也曾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这意外相同的表情令两人重叠起来，也令许梓然再一次想起来对方所说的话。 在她说完刘颐真死亡的经过之后，许梓然终于开始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道：“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听到这个问题之后，“裘郁柔”露出了这样的目光，她似乎有些困惑，又有些怅然，于是垂下眼去，看着自己的脚面。 “……已经不需要猜测了吧，所有时间的我，都抱着相同的情感。” 许梓然几乎要后退一步。 但是她还有着更加沉重的问题，这个问题好像胶水一样黏住了她的嘴巴，让她几乎要说不出任何话语。 但是她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因为她无论如何，没有办法让裘郁柔一个人背负着这件事情。 她开口道：“那么，你还活着么？” 乍一听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裘郁柔却一下子听懂了。 于是她抬起眼，看着许梓然，半晌道：“我想，应该是死了吧——我没有再看见以后的世界，那么，我大概毁灭了世界吧。” 明明是这样中二病气质十足的话，却让许梓然就算在已经从惩罚空间脱离的此刻，仍旧心头发颤。 “但是不是也有那种平行时空论么，或许你没有毁灭世界，只是，只是我的这个世界属于多的那个可能性而已。”许梓然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在狡辩。 “也有可能。”裘郁柔回答的简单。 “你无法确定？” “因为我在这儿，所以我无法确定，当我做出选择之后，我所看到的就只能是我选择后的结果，我永远无法知道另一个结果是什么，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以什么形态存在的，但是我确实走了很久很久，看过很多奇怪的风景，才来到这个地方——真的，非常久。” 许梓然想了一下：“薛丁格的猫么？” 裘郁柔笑了：“也许。” 许梓然明白过来：“那么无论如何，在你这儿，你觉得确实毁灭了世界。” “是的，我是个罪人。” 许梓然屏住呼吸。 然后深深吐了口气：“可是，是为了我。” ——是为了我。 就好像现在觉察到许梓然在走神的裘郁柔，按着许梓然的肩膀，带着忧虑的目光道：“我并不是想对你生气孜然，我只是担心你未来会后悔，我不希望你因为后悔而痛苦。” 许梓然感受到从肩膀传来的来自手掌的温度，渐渐似乎传导到心脏，令从刚才开始就冰冷的心脏，渐渐温热起来。 她的表情柔软起来，伸手将裘郁柔紧紧抱住：“好的，我想你说的对。” 于是接下来，两人开始用有限的工具来探究家里的真相——而有限的工具也不过只是电脑而已，幸而两人都黑客技术高超，于是在做一个家里蹲福尔摩斯上也没有什么难度。 许梓然没想到的是，她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不知道是对方不设防，还是没想到两人在破解上有着这样的能力，仅是简单的查询后，许梓然和裘郁柔就有了一个简单的脉络。 “如果说在社交网站上那个给田佳琪发私信的人，和在qq上和她聊天的是同一个人，我觉得这个人——画风很熟悉啊……”许梓然这样说。 而裘郁柔显然不像许梓然这样喜欢打马虎眼，她直接道：“这个人是刘颐真。” 田佳琪果然和刘颐真有交集。许梓然在心里这样想。 裘郁柔看着那些被集中起来的对话：“很显然，之前两人是合作状态，不过从一个星期前开始，两人说话就不太投机了。” “这里不可能是全部的对话。”裘郁柔很快这样断言。 许梓然想了想：“当然，现在用的比较多的还是电话和简讯。” 两人面面相觑。 许梓然：“电话简讯能查么？” 裘郁柔：“去营业厅？” 许梓然：“这太明显了。” 裘郁柔低头沉思了片刻：“那……再邀请田佳琪来一次家里吧。” 【滴——亲爱的宿主，对于一个罪人悔改，在天上所有的欢乐，甚于对那九十九个无须悔改的义人。恭喜您接取新任务，快去拯救迷途的羊羔吧。（能力值200，智力值5，特殊副本钥匙一把）】 系统及时响起的提醒，就好像再跟许梓然剧透——这个人真的有问题，但是现在对方也是真的，身不由己。 * 身不由己的田佳琪收到许梓然的邀请的时候，还以为对方的脑子也出了什么毛病。 “佳琪啊，再半个月，你也要考试了吧，虽然你估计在学校那边也打点好了，但是毕竟我们是学生嘛，要不要和我一起来学习？” 田佳琪：“……” 学习个屁啊！这种情况下，谁还学的进。 但是思来想去，田佳琪还是答应下来，并且在挂掉电话以后向刘颐真汇报，说许梓然邀请自己去她家里。 “……但是你的主意不行，现在谁还会那么不谨慎啊。”田佳琪这样说。 刘颐真便道：“并没有说一定是这个藉口，什么藉口不行，只要你让许梓然出来，进了那个酒店，接下来就由不得她了。” 田佳琪听的心中发紧，她有些不明白刘颐真为什么突然就那么紧迫了，明明先前的计划，都还是不紧不慢。 但是对方这疯狂的态度令她莫名心焦，于是她不自觉问：“夏倩怎么样了？” 刘颐真在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然后说：“你很关心她。” 田佳琪矢口否认：“这算什么关心，我只是不希望一个自己认识的人莫名受苦而已。” 刘颐真呵呵地笑了笑，挂断了电话。 田佳琪总觉得对方的笑声中带着嘲讽，令她更加不快。 一个神经病而已，还嘲讽她。 但是，如果对方真的对夏倩…… 田佳琪摇了摇头，开始整理去许梓然家要带的东西。 她想：也没有关系的，就算许梓然真的身败名裂，不是还有她么，她会照顾许爸许妈，还有许梓然的。 第136页 第一百三十六章 田佳琪到许梓然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于是门一打开，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 她平常的生活琐事都是由夏倩打理，这次夏倩一不知所踪，生活就乱七八糟，再加上心里有事，已经好几天没有正经吃上一顿饭了。 因此现在一闻到这香味，就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她连忙看了眼来开门的许梓然，希望对方没有看见，然而许梓然笑了一笑，和善地说：“饿了啊。” 田佳琪本来是不会回答这种问题的，但是因为心中有愧，反而不敢不说话，便接话道：“我可不是来你家蹭饭的哦。” 晚餐是诸如红烧土豆韭菜炒蛋之类的家常菜，田佳琪到客厅的时候刚好看见裘郁柔边摘围裙边从厨房里出来，恍惚之中还觉得自己看见了哪位家庭主妇。 有一件事情田佳琪确实佩服裘郁柔，大家都是独生子女，许梓然也不过就只是会做几道简单的菜，裘郁柔却好像完全没有能难得倒她的菜式。 在田佳琪的印象中，对方做过中餐里的大菜，也做过西餐里的小甜点，某天听许梓然说起，说她突然提了下想吃冬阴功汤，从来没有做过泰国菜的裘郁柔，居然也做了出来。 ……所以说，难道学习好的人学什么都比较快？田佳琪的脑海中诡异地闪过了这个念头。 而裘郁柔这时已经微笑地对她打起招呼，并温柔地说：“食材有限，因此只做了些简单的。” 田佳琪只好又说了句：“我真的不是来蹭饭的。” 话虽如此，饭菜也确实好吃，田佳琪虽然极力控制，还是吃光了一碗饭，按着微微凸出来的肚子，感到很不好意思。 因为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许梓然和裘郁柔都没怎么吃，满桌子菜，几乎都是她吃的。 她一边略感羞赧，一边感慨裘郁柔厨艺的进步，甚至都有点羡慕许梓然了。 不过仔细想想，夏倩好像也是会做菜的…… 她刚想到这，连忙把思绪打住，开始转而想，要怎么样徐徐图之，把许梓然哄出去。 许梓然则在客厅茶几上摊开课本，看上去真的是要学习了。 田佳琪看着书本心不在焉，心中琢磨着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日子，突然之间，肚子却痛了起来。 这阵疼痛来的突然，她一下子按着肚子弓住了背，许梓然被吓了一跳，连声道：“你怎么了？佳琪你怎么了？” 田佳琪猛地抓住许梓然的手臂，疼得话都说不出来。 裘郁柔看了许梓然一眼。 许梓然拉起田佳琪，道：“我去打120。” 田佳琪把许梓然拉住了，她憋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带我去厕所。” …… 许梓然从楼上厕所下来的时候，裘郁柔已经把田佳琪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并且把两只手机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她开口道：“佳琪没事吧？” 手上却多了一本活页本，上面写着：其中一只手机有监听。 许梓然有些吃惊——她没想到还真有问题。 “没事，就拉肚子，估计是中午吃的东西不习惯。” 这么说着的时候，许梓然拿过那只明显陌生的手机，打了开来。 许梓然十分感谢现在的手机一般还不设密码，许梓然翻了下通话记录，发现所有的来电都来自于同一个陌生的号码。 这简直是毫无掩饰地在说：这个号码一定有问题。 许梓然将这个号码记下，又去看简讯，简讯里却没有什么内容，于是她又去翻另外一只手机。 裘郁柔大概为了显示真实，在一边继续说着话：“是哪道菜有问题么，都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也不知道放了多久。” 许梓然便说：“是她吃太多了，明明是个女明星，居然吃那么多，迟早退出娱乐圈。” 田佳琪自己的手机里最近的简讯都是垃圾简讯，不是电信发的就是一些小明星的抱大腿问好，许梓然想了想，就直接翻到了前天的简讯。 前天也没什么有价值的内容，裘郁柔在一边推了一下许梓然，示意她时间已经不多。 许梓然也很着急，先叫裘郁柔把包里的其他东西放进去，接着往下翻。 大前天—— 许梓然一目十行，仍没翻到什么奇怪号码，听见楼上已经传来沖水声，心中失望不已，正想放弃，目光飘过夏倩的名字，顿了一下。 奇怪，为什么最近没有听田佳琪提起夏倩，连手机里面这两天都没有来自夏倩的消息？ 福灵心至一般，许梓然点了进去，看见了最新一条的简讯—— 【如果不希望这个人出事的话，请按我说的做。】 许梓然睁大双眼，正呆滞间，手中的手机被一下子夺走了。 裘郁柔夺过手机扔进包里，将包放回原位，又伸手轻拍了下许梓然的额头，示意她回神。 许梓然强压震惊，坐在位置上，听见身后传来田佳琪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好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会拉肚子。” 裘郁柔捧起一杯温水，问：“要不喝点水吧。” 田佳琪点了点头，慢悠悠开始喝水。 接下来鑑于田佳琪身体不舒服，两方的计划都暂且搁置，她很快虚弱地回家，许梓然则在关上门后，才重新露出震惊的神情。 她连忙把在手机里看上的信息跟裘郁柔说了，而裘郁柔也很快明白过来。 “如果对方是刘颐真的话，难道说刘颐真抓了夏倩？”裘郁柔提出可能。 许梓然先是点头，而后摇头：“可是这是不合理的，现在是敏感时期，要是这件事被揭露出来，她和她爸都吃不了兜着走，她不敢囚禁夏倩的。” “可是从目前的情况看，这是最大的可能。”裘郁柔皱着眉头，“毕竟……毕竟最近也发生了很多事，并不能确定刘颐真会做出什么。” 许梓然几乎在第一时间想到了附身在姚金铃身上的裘郁柔的提醒——对方提醒她要小心刘颐真做出最后的疯狂的反扑。 或许刘颐真已经疯了，那么做出什么都可以理解。 但是—— “可是为什么是夏倩？如果对方已经疯狂如斯，大可以做更疯狂的事情，她可以绑的人多了，绑夏倩的话，简直是拐了一个大弯，她既然都会拐一个大弯，可见也没有彻底疯狂。” 裘郁柔听闻此言，也是喃喃自语：“是啊，为什么是夏倩。” 说实话，许梓然至今不敢相信夏倩会出事，对方看上去聪明又冷静，怎么会碰上那么狗血的事呢？ 但是转念一想，她会对田佳琪那么迷恋，已经是最狗血的事了。 虽然是好朋友，田佳琪也一直对许梓然算不错，许梓然还是必需说对方矫情自私又虚荣，属于在社会上一捞能捞出一大把来的那一种，相比之下，夏倩这样的女学霸，实在更难得一些。 想到这，许梓然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觉得这个想法在这种情况下产生实在莫名其妙，但是越想，越觉得非常合理。 于是她看着裘郁柔，幽幽地说了出来：“话说，h大也是考试周吧，虽然上次夏倩说是请了假，但我是不信h大那么容易请假的，她估计翘了些课，不过课能翘，考试却不容易翘吧……” 裘郁柔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你是说，夏倩只不过是碰到了刚好没办法联繫田佳琪的特殊时间段，而这个时间段，被刘颐真利用了？” 许梓然点了点头：“这只是猜测，不过……我们可以验证一下。” 许梓然没敢动大手脚，只託了人去查h大期末考试的名单，又联繫留校h大的李露岭，问问能不能找到夏倩。 这一来一回，又是第二天下午，在田佳琪打电话说要来之前，许梓然和裘郁柔收到了准确的消息。 夏倩还真回学校了。 不仅回学校了，还是被她爸妈押回学校的。 她爸妈都是很传统的教育工作者，夏倩做这些违背传统学生义务的事，自然都是瞒着他们的，这回不知道怎么被他们知道了，两人先是哄着她来见他们，然后直接绑回学校，又掐断了所有与外界联络的方式，一副誓要让夏倩回归正途的模样。 李露岭能得到那么准确的消息，还是因为她现在是学校的副教授，有光环加深，勉强被夏倩父母放进去了的缘故。 许梓然最开始听着松了口气，后来却越来越直冒冷汗。 搞了半天，也和绑架没什么区别了，只不过是被父母绑架了而已。 不过刘颐真能利用这件事情，要说把消息捅给夏倩父母这件事和刘颐真没关系，她还真不信。 不过到底能确定没有生命危险，是田佳琪在瞎操心，裘郁柔便说：“等田佳琪来了，就把这件事告诉她吧，这样一来，她就不用受刘颐真的威胁了。” 许梓然正想点头，突然心生一计。 之前未来的裘郁柔提醒她要拖时间，如此看来，眼下这个情况，倒是拖时间的好机会。 于是她挑起嘴角笑道：“别，先别告诉田佳琪，敌以为我们在明，自己在暗，我们就干脆将计就计，让她继续无功而返……” 至于田佳琪嘛……总体来讲对方没安好心，受点心理折磨，已经算轻的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许梓然觉得自己和裘郁柔默契良好夫唱妇随，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心情大好，田佳琪却糟心透了。 事情看上去发展的不错，有好几次许梓然几乎要答应出门，却又被莫名其妙的理由拦了下来。 比方说有一次，许梓然将要出门之前，裘郁柔从椅子上跌了下来，虽然没什么事，却立刻让许梓然停下了出门的步伐。 再有一次，说好的一起出门吃一顿好的，许母却突然打电话过来，警告她们不要总是去外面吃饭，要在家里做饭吃。 还有一次，都已经穿好衣服了，一出门却开始下大雨，简直是天意一样。 另外有一次…… 也不用继续说了，眼看着许梓然已经考完了几乎所有科目，刘颐真坐不住了，直接打电话过来威胁道：“你是不是不要你老情人的命了。” 田佳琪都懒得反驳“老情人”这个称呼，回道：“我也没办法啊。” 田佳琪算是被磨得没了脾气，她现在越来越频繁想的一件事情是，如果夏倩在的话，会想出什么办法来呢？ 第137页 她忍不住再一次提出了之前已经被拒绝无数次的请求：“让我和夏倩通话。” 刘颐真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这是不可能的。” 田佳琪不快道：“你每次都拒绝，也太不近人情了，我能不能怀疑夏倩根本不在你那。” 刘颐真笑了笑：“夏倩当然不在我手上，她在我的人手上而已。” 于是对话到了这儿就不了了之，田佳琪继续想办法，又过了半个月后，连刘颐真都不联繫她了。 这下子田佳琪倒是慌了，想方设法开始联繫刘颐真，对方的几个号码却都变成了空号，人间蒸发了一般。 田佳琪坐立难安了两天，最后都不带刘颐真之前威胁一定要带的手机，结果刘颐真还是没有动静，田佳琪总算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放弃了。 可是自己是没问题，夏倩该怎么办呢？ 田佳琪这半个月本来就心力交瘁，到了这几天，更加是寝食难安，眼看着黑眼圈连遮瑕膏都遮不住了。 这天和许梓然裘郁柔吃饭，吃着吃着，终于情不自禁地掉下了眼泪，啜泣起来。 许梓然捧着碗吃惊地看着她，裘郁柔放下筷子，给田佳琪推过去一盒纸巾。 然后两人面面相觑，裘郁柔用口型说了句——“要说么？” 许梓然拧着眉头，假惺惺说了句：“佳琪你这是怎么了啊，压力太大么？” 田佳琪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许梓然，终于脱口而出道：“孜然，夏倩被刘颐真抓走了。” 这句型让许梓然想到“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几乎要情不自禁地回一句“不要着急二师弟”，幸而理智让她忍了下来，并且一脸正经地回复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跟我仔细说说。” 田佳琪便把这些天的烦恼全部对许梓然说了，不过当然掩盖了某些事实，令整件事似乎只是无辜少女受到了反派boss的胁迫，内心挣扎不安，悔恨纠结。 许梓然听着田佳琪不断重复着“我真的很犹豫”“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也做出了一副信服的样子，好言安慰。 她们一来一往，两人都堪称最优秀的演员，许梓然装着装着，突然觉得可笑。 她们这样的虚情假意，真的还能算最好的朋友么？ 她分明还记得十五岁那年田佳琪在冷风中流泪，在月光下嚎啕大哭的模样，现在对方模样没变，她却完全想像不出来，对方还能做出那样的表情了。 现在，对方哪怕不甘心，也绝对不会诉之于口，搞不好，连表现都不会表现出来了吧。 感情当然一直在那，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人成长了，于是也有了越来越多的东西充斥内心，挤压着曾经干净简单的心灵。 许梓然看着田佳琪，看着对方默默垂泪，鼻尖微微发红，眼妆有些花了，却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她想起刚重生的时候，她曾经想过要和田佳琪默默断绝关系，如今看来，却是一个多余的困扰。 就好像“裘郁柔”曾经说过的，她们终有一天会渐行渐远。 现在看来，这一天已经来了。 许梓然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在心里想：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把田佳琪当做自己的朋友。 然后她开口道：“你也要考试了吧，不回学校看看么。” “什么？”就好像没听懂许梓然在说什么，田佳琪抬起头来。 “我刚才听你这么一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仔细想想的话，如果刘颐真真已经豁出去绑人了，为什么非要绑夏倩呢？” 田佳琪心中一突，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的想法是——因为刘颐真觉得夏倩是她的情人。 那么事实呢？夏倩对她到底有多么重要呢？ 田佳琪一时想不出来，呆住了。 许梓然见田佳琪发呆，嘆气道：“我是说，你可能被刘颐真骗了。” “什么？！”田佳琪吃惊地抬起头来。 许梓然假意道：“虽然我不知道实际情况，但是我之前听我爸妈说，夏倩她妈在学校请了好久的假，不知道去哪了呢。” 仿佛被当头一棒，田佳琪恍然大悟，当她呆滞地被送出门之后，裘郁柔对许梓然道：“你好像很失望。” 许梓然不意外裘郁柔能看出来，苦笑道：“猜测是一回事，验证又是另外一回事，归根到底，田佳琪真的要为了夏倩来陷我于不利，理智上能够接受，情感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裘郁柔抓住许梓然的手，轻轻揉捏着：“那为什么不干脆摊牌呢，你现在这样跟她说，回头她和李露岭对一下口风，就知道你在骗她了。” 许梓然苦笑的神情渐渐转为淡漠：“那又怎么样呢，想必这样一来，她也知道我的态度了吧。” 裘郁柔知道许梓然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对方是在说，田佳琪应该会想明白，她已经不把对方当成了朋友。 正因为不再当成朋友，于是说话这样拐弯抹角，正因为不再当成朋友，所以也不会推心置腹。 这个决定或许由许梓然做出，但是裘郁柔能看出来，对方仍非常难过。 裘郁柔总觉得这种难过一定比许梓然现在表现出来的要多的多，因为对方是二十几年的朋友——二十几年，人生能有多少个二十几年呢？ 那么许梓然现在的样子就是强颜欢笑，裘郁柔伸手按着许梓然的脸颊，轻声道：“你不用在我面前忍耐。” 裘郁柔不知道许梓然上辈子已经有过一次同样的经历，因此再接受一遍，自然没有第一遍那样的冲击。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一时觉得有些奇妙。 或许是因为最近才见了“未来的那个裘郁柔”，两人这种强烈的气质上的对比带来一种落差感，令许梓然有种不真实感。 当初的裘郁柔恨铁不成钢地骂她的样子渐渐已经模糊，而紧紧在三四年前，裘郁柔在她心目中最鲜明的印象，仍然是属于未来的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但是现在，那个形象已经被温柔害羞的模样覆盖了。 又或者说，许梓然现在将这两个裘郁柔当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许梓然现在明白，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她都被这个人默默地关心着，但是得到的感觉却仍然不同。 如果是眼前这个人的话，她并不希望对方担心。 于是她开口道：“总有人要离开，我明白这件事情。” 裘郁柔眼神柔软，缓缓开口：“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 田佳琪从公寓楼出来，才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的彩铃响了很久，急的田佳琪在原地不停地跺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终于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佳琪呀？” 田佳琪连忙开口道：“是李姐姐么？” 她从第一次见到李露岭开始就叫对方李姐姐，那么多年，也没再改过。 李露岭道：“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怎么，什么事啊。” 田佳琪话语急促：“你可以查查夏倩是不是在学校么？” 李露岭“嗯？”了一声：“你也问这个？” 田佳琪一愣：“谁也问过？” 她第一反应想到刘颐真，很快又意识到刘颐真并不认识李露岭，接着一个名字就从大脑中划过。 而与此同时，李露岭把那个名字说了出来：“许梓然啊。” 田佳琪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她、她什么时候问的？” “有一阵子了吧，我们这下雪之前……嗯，那就起码是半个月前了。” 半个月之前——那岂不是说，许梓然最开始就知道？ 那她，为什么说那些话？ 田佳琪一时想不明白，潜意识却已经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再上去直接询问许梓然了。 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她虽然在意这件事，却仍然握着手机，问出了关于夏倩的问题：“那么，夏倩在学校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夏倩最后一门已经考完，想必已经回去了吧——她爸妈看她看的那么牢，估计是直接回家。” 田佳琪下了飞机的时候，脑子里还盘旋着李露岭说的那些话。 “不过她爸妈是要生气，我听说她几乎翘了一学期的课，唉，我听了都生气，要是我的学生这样……唉，我也不忍心怎么样。” “话虽如此，我也是看着她一路考进来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 “……当然，她爸妈几乎寸步不离。” “为什么倒是没说，她不愿意说。” 好像是从某个幻想乡中被拉到了现实，田佳琪想：也是的，终于发生了这样的事了。 仔细想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才是正常的，任何一对父母都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居然没有在做自己的本职工作，而是在替别人做牛做马吧。 更别提，还是热脸贴冷屁股。 田佳琪知道夏倩家在哪，小地方不管去哪，都不过几步路的事，但是就在快到的时候，田佳琪又莫名胆怯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胆怯非常合理，此行去夏倩家，搞不好被她爸她妈轰出来，这种丢脸的事，光是想想就让人面红耳赤，更别说去做了。 她也不想回家，如果回家，爸爸妈妈估计又会热情不已地招待她，让她没有独处的时间，她现在实在没有精力，去给父母展现笑容。 更何况，如果回家的话，估计许梓然的父母也会来问她许梓然的情况，那么这个时候她能说什么呢？ ——我们绝交了？ 反正现在看来，大概是绝交了吧。 幸而现在时间已经很晚，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田佳琪在无人的街道上闲逛，看着小时候已经见惯的风景，一时间思绪如潮。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丢了钱，许梓然为了安慰她，请她吃了这路边的炒年糕；以前这片地方还不是大楼而是农田的时候，她们会来这抓蝌蚪，现在想想，蝌蚪那么噁心的东西，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养的。 小时候看起来那么大的，似乎永远都玩不腻的地方，现在看来，也不过只是几亩地，走路都不过十分钟，一眼就能看到头。 时间真是不留情面，说过去就过去了。 田佳琪走累了，坐到马路牙子上，看着地上的下水道盖子，又想起一件事。 第138页 有一年的生日，夏倩送她一条项鍊，她嫌难看，几乎从来没有带过，只有一次带出来了，却一不小心掉到了下水道里。 那个时候她心里觉得可惜，想的是，也不知道这项鍊到底值多少钱。 可是这个时候，在这个夜深露重的晚上，田佳琪突然觉得后悔起来，她想要再看看那条项鍊，想要再戴戴她，去触摸上面金属的质感。 对于那个时候的夏倩来说，这应该是个贵重的礼物。 田佳琪鬼使神差地往下水道看了一眼，看见一片漆黑之后，又觉得噁心，于是抬起头来。 她这一抬起头来，心就停跳了一拍。 因为幽暗的灯光下有人走来，穿着一见红色的长款羽绒服，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于是显得那张没有戴眼睛的脸蛋更小，眼睛更大。 ——正是夏倩。 田佳琪傻愣愣看着她，听见夏倩说：“李露岭给我打了电话，说你问起了我，我就想，你可能会来找我。” 田佳琪豁地站了起来，指着她说：“你，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太丢脸了吧。” 夏倩便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脸，微眯着眼睛说：“是么，我没戴眼镜，看不太清楚。” “那你眼镜去哪了？” “被我妈拿走了。” 田佳琪在心里暗嘆夏母做的够绝，走近夏倩又细细看了对方一眼。 这一眼之下，田佳琪的心莫名揪紧，泛出酸疼。 虽然光线昏暗，也能看出对方的面孔毫无血色，嘴唇干裂脱皮，微微渗出血来。 田佳琪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手刚刚伸出时，突然意识到这件事，便连忙放下，带着抱怨的语气道：“你是怎么回事，人不人鬼不鬼的。” 夏倩便摸了摸脸，只说：“对不起。” 说完对不起之后，她哑着嗓子道：“我有点饿，佳琪，带我去吃点东西吧。” * 罗霏霏拾级而上。 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两旁是低矮的灌木，水汽氤氲而上，沾在丝袜上，凝结成了水珠。 她回头望去，看见远处灯火辉煌，是一片霓虹闪耀的不夜城。 是世上本来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物以稀为贵，在这样的不夜城之中的一片幽静之地，想想就知道有多值钱了。 “……但是为什么不想想，半夜走路上去会有多烦呢？”罗霏霏喃喃自语。 她这么说完之后，她身后有个女声便低声道：“半夜叨扰，真的很不好意思。” 罗霏霏连忙道：“唉别道歉，我就是瞎抱怨，也没几步路，马上就到了。” 对方抬起头来，目光泠泠，如雪原冰湖。 罗霏霏在心里想：刘颐真变态是变态，但是脸确实长得好看。 在这么个静谧无声的夜里，看见这么个姑娘，简直就好像是看见了小说里的艷鬼，眉目如笼着雾霭，嘴唇似蒙着冰屑，眉头微蹙，冰冷幽怨，便是无情也动人。 罗霏霏一边这么想，一边假惺惺地说：“大家都是朋友，碰到难处，总要拉一把的。” 虽然说吧，这个坑是我挖的。 两人继续往前走，很快来到了目的地的别墅。 此刻别墅里灯火通明，罗霏霏松了口气，回过头说：“太好了，这么看是还没睡呢？” 刘颐真低下头去，深深鞠了个躬。 这诚恳的样子，要不是罗霏霏脸皮够厚，非把一切全盘脱出，然后道歉不可。 可是罗霏霏毕竟是罗霏霏，她看着佣人把刘颐真带去父亲的书房，只摊了摊手，便决定回自己的房间玩电脑了。 刘颐真那个已经在监狱的父亲，一定和刘颐真说明了一切，但是人有的时候——特别是只看到了一点的真相的时候，最容易觉得，只要努力一把，仍旧能够成功。 罗霏霏上到二楼的时候，从走廊的窗户望出去，看见漆黑的天空。 ——应该，不会再有波折了吧？ * 许梓然敷面膜的时候打了个喷嚏。 正在看书的裘郁柔便偏头道：“你感冒了？” 许梓然摇了摇头，把被气吹起来的面膜重新粘好，说：“怎么可能，只是打个喷嚏而已。” 裘郁柔“哦”了一声，想了想，还是从床上翻身起来。 许梓然问：“怎么了？” 裘郁柔回：“万一感冒就不好了，我帮你去倒点热水。” 许梓然连忙拒绝：“别，晚上喝水明天脸会水肿的。” 裘郁柔疑惑地回过头来：“那有什么关系。” “丑。”许梓然斩钉截铁道。 裘郁柔只好又钻回了被窝。 因为这次回来的匆忙，天气又意外的还比较冷，所以两人盖了同一床被子，裘郁柔钻进去的时候，碰到了许梓然某块裸露的皮肤。 裘郁柔微微一愣，便听见许梓然说：“鱼肉，你摸我大腿。” 对方语气带着控诉，脸上却满是揶揄的笑容。 裘郁柔红了脸，连忙把手抽出被窝，这一回都不敢用手扶床，直接坐上了床。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要不是因为贴着面膜，简直要大笑起来。 明明已经那么久了，为什么裘郁柔还会害羞呢？这简直太奇怪啦。 不过可能就是因为对方是这样的人，才会显得那么可爱吧。 可是，要是一直那么纯情的话，好像也不太好。 许梓然觉得自己到年纪了，这两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床共枕，都开始做起春梦，但是裘郁柔这么害羞，太直接的话，会吓坏她吧？ 许梓然感受到床铺下陷，想了想，便往裘郁柔那边挪地更近了一些，然后伸手环住了裘郁柔的手臂。 因为穿着吊带睡衣，两人的接触几乎没有什么阻隔，许梓然装作没有发现，自己的胸已经蹭到了裘郁柔的手臂。 “鱼肉，明天吃些什么啊。”许梓然没话找话。 裘郁柔没有回答。 许梓然仰起头，床头灯从头顶照下，裘郁柔的面孔被分割成分明的明暗色块，一时难以判断上面的表情。 于是许梓然又问了一遍：“鱼肉？” “很诱人，我大概也会被诱惑到。”裘郁柔终于开口。 许梓然听着这冷冰冰的语调，先是一愣，很快从床上跳起来，差点跌下了床。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回事！这样子会被吓成性冷淡的好不好！” “裘郁柔”回过头来：“我只是提醒你，我还在而已。” 语气虽然仍旧平淡，许梓然看着那灯光下的表情，觉得自己大概是已经被吓得不清。 要不然，怎么还能在上面，看出一丝委屈？ 第一百三十九章 显然许梓然的预感非常正确。 这客房乍一看没什么问题，等许梓然准备开始睡觉的时候，才发现问题大了。 首先是空调打不开来，然后热水龙头有问题，要不就是滚水，要不就是冷水，浴室里又没有脸盆，幸好许梓然自己带了牙刷杯子毛巾，不然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她好不容易洗漱完出来吗，便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来，看见了裘郁柔。 裘郁柔站在门口，道：“我妈跟我说了会儿话——你这儿还好么，要不还是和我挤一挤吧。” 这么说完，便想要走进来看看。 许梓然连忙把对方拦住了：“挺好的，都是你家，能有什么问题。” 眼下的状况既然是沈飞瑶决定的，许梓然就知道最好不要轻易改变。 这房间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总的来讲却不是不能解决，像是空调虽然坏了，但天气已经不冷，不开空调问题也不大了。 许梓然不希望裘郁柔进来发现这件事，徒增担忧。 “是么？被子会不会太薄，要不要我再拿一条？” “不用，是厚被子。” 两人正说着话，沈飞瑶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黑暗的走廊里说句：“怎么还不睡啊，那么晚了。” 许梓然便连忙结束了对话，让裘郁柔回房间了。 而关上门以后，她开始思索：既然裘郁柔的父母都在家的话，自己是不是也不是非得在这儿陪她？ 想到这一点之后，许梓然就立刻想到，难道裘郁柔的父母这一次久违的回家，正是因为想来保护自己的女儿？ 这毕竟也不过是个猜测，许梓然没有多想，哆哆嗦嗦钻进被窝，开始睡觉。 第二天早上，许梓然因为喉咙痛而痛醒了。 她深感不好意思，因为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变得那么娇气，只是靠自己的体温取暖了一晚，就有了感冒的徵兆。 她从床上起来，想去客厅倒点热水喝，便披了件姜黄色的大衣，往客厅走。 天还没有完全亮起，于是房间就好像蒙在一层灰色的轻纱之中，在熹微的晨光之中展现出它的轮廓。 许梓然走到客厅倒了水，喝了一口，正准备把被子放回茶几，一抬头，吓得差点喷出水来。 一个人影正站在客厅的窗户前面，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许梓然被水呛到，一边咳嗽一边道：“沈沈沈沈阿姨……起那么早啊。” 沈飞瑶背对着晨光，看不清楚表情，倒是那双黑白的眼睛，能看的很分明，对方缓缓开口道：“没睡，旁边多了个人，睡不着。” 许梓然：“……” 许梓然不知道说什么，这是他们夫妻间的问题了。 不过沈飞瑶显然也不想向许梓然诉说什么家务事，对方直接了当地开口道：“你该不会是，躲到我家来了吧？” 许梓然一愣。 沈飞瑶看着许梓然的脸眯起眼睛：“你妈时不时在我这打探消息，看来你还是没说。” 许梓然总算明白过来。 先前沈飞瑶就已经向她透露过许母已经知道她和裘郁柔关系的消息，许梓然因为当时被其他事转移了注意力，就没有接着深究，如今看来，沈飞瑶告诉她这件事，并不是没有目的的。 而现在，对方因为没有达成目的，甚至不快起来。 但是是什么目的呢？许梓然没想出来。 她试探地开口问道：“您觉得，我应该说么？” 沈飞瑶走近许梓然，她细细看着许梓然脸上的神色，低声道：“你既然连坦白的勇气都没有，何苦要维持那么艰难的关系，问题难道只因为你不说，就不存在了么？” 第139页 许梓然怔忡片刻，恍然大悟。 沈飞瑶居然是希望她——出柜。 这可真是始料未及，沈飞瑶明明一直没有明确地表现出过贊同，一下子明确态度了，居然就是这么个大招。 她转念一想，对方的想法似乎也能理解，毕竟是她的女儿作为被隐瞒的一方，虽说事出有因，还是会令人不快。 许梓然“啊”地发出一声感嘆，道：“这个，其实是准备说，但是先前有点事情，没来得及说。” 沈飞瑶怀疑地看着她：“你真的要说服你妈？” 许梓然含糊其辞：“这个，倒不是说服。” 与其说是说服，她已经做好被大骂一顿，然后赶出家门的准备了。 沈飞瑶显然听出了许梓然的言外之音，挑眉做出惊讶的表情，她正想说什么，客厅地等却突然打开，猛地明亮起来的空间让两个人都眯起了眼睛。 裘明泰吃惊地看着她们，说：“哎，起的真早。” 这场对话就这样不了了之，既然裘明泰和沈飞瑶都在家，许梓然便决定干脆先回家，裘郁柔本来想送她，被她拦了下来。 这天中午她突然回家，倒是把家里惊得人仰马翻，许母匆匆忙忙说要去买些菜，许父也说要提早从部门里回来。 许梓然陪母亲买了菜，回家做菜的时候，又想起要不要出柜这件事情。 她边在厨房处理鱼边想这件事，没注意到她妈已经走到了身后，一脸沉思地看着她，半晌，幽幽开口道：“你连鱼都会处理了啊。” 许梓然被吓了一跳，鱼掉到了砧板上，溅了她一身的水。 许梓然连忙退开，先去拿纸巾。 她妈便道：“刚夸你就出状况，急什么急，真是禁不住夸。” 这么说着，便接替许梓然继续处理起来，边处理便说：“你真是一个人住着么？这点事都做不好。” 许梓然心中一动，道：“平时比较忙，也不太做这些事，就是闲的的时候，也不是一个人来着。” 她等着许母追问她是不是有了恋人，许母却没有说话，只“哦”了一声。 这事情毕竟敏感，许梓然也想着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见她妈不接话茬，便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么一拖，就又拖了两天。 家里的日子实在太消磨人的斗志，许梓然躺玩了两天电脑之后，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条咸鱼，家里在对待过年上也已经很随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大年三十。 这天下午许母进了许梓然的房间，说晚上去隔壁田佳琪家里一起吃饭，说完这件事后，许母却没有走，停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有话要说的样子实在太明显了，许梓然在床上振作了精神，道：“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她在想，她妈是不是要在今年的最后一天跟她好好谈谈了。 然而许母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开口的却是—— “然然啊，你知不知道，佳琪和夏倩的事情？” 许梓然：“？” 许梓然猜到田佳琪和夏倩应该都回家了，却没想到这件事连她妈都听到了风声。 既然开了头，接下来许母就打开了话匣子，噼里啪啦说了半天，大致意思就是：田佳琪和夏倩好像私奔了。 许梓然听的一脸懵逼。 “私奔”这个词，她都不觉得会出现在田佳琪的嘴里，没想到这会儿居然落在了对方的头上。 按许母所说，夏倩父母已经把夏倩逼到了绝路，抓回家后请了假寸步不离，结果前些天夏倩却突然不见了，经过多方打听，只得到在不见的前一天，田佳琪也回来了的消息。 “……她爸妈也是文化人，结果跑到佳琪家里闹——这事你不知道，就你来的前一天出的。” 许梓然是真的不知道，她摇了摇头，颇有些茫然道：“我是不知道……” 许母嘆了口气：“唉，你可别这样。” 许梓然心中一突，望向裘母，见对方神色沉痛，还是咬牙道：“妈，这事要是夏倩爸妈不逼的那么紧，不可能到现在这个地步。” 许梓然已经做好了许母变脸的准备，没想到对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小孩子家家的搞不清楚这些事也是有的，干嘛逼那么紧呢。” “这不是搞不懂。”许梓然觉得烦躁，“喜欢上同性这种事本来就很常见的，在国外都已经允许同性结婚了。” “是你不懂。”许母一脸不以为然地反驳，“你现在还年轻，所以觉得正常，等以后年纪大了，就知道还有些事情，也是很重要的。” “什么事？经济基础？还是所谓的角色定位？妈……”许梓然满肚子的话，却知道自己就算说出来，也不可能得到母亲的认同，于是憋了半天，只得说出一句，“时代已经变了。” 许母却笑了，随后讳莫如深道：“不是这些。” 许梓然愣了一下，她怎么觉得，她妈的表情那么奇怪？ 许母坐在许梓然的床沿，低声道：“男女之间的那种事，还是要做了，才知道其中的好。” 许梓然把这句话在大脑里消化了一下，下一秒目瞪口呆。 她没理解错吧？她妈说的难道是——做……做爱？ 许梓然平常和朋友之间不是不开黄段子，但是和自己妈妈说这种事的感觉，可和朋友完全不一样。 这车开的太突然，以至于许梓然大脑当机，下意识说了句：“妈你不懂，俩女的，也可以做的很慡的。” 第一百四十章 “既然我妈也要我回去过年，想必应该是没问题了。”裘郁柔上车后，这样开口道。 许梓然点了点头。 她在早上给罗霏霏发了邮件，对方的回音虽然不算明确，但是已经没有先前那种紧急的感觉，于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许梓然至少知道，目前可算是能安心下来。 话虽如此，大概还是要注意些，许梓然和裘郁柔商讨了许久，最后决定许梓然回去后就暂且住在裘郁柔家，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有个照应。 不过这个决定就导致了一个问题，就是在许母那儿不好说。 按照道理来讲，许梓然既然已经知道她妈知道了她和裘郁柔的关系，那么在她妈面前，就更应该避嫌才是，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又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许梓然也没想多久，就决定先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 如果她妈不同意的话，她要是不拿出强硬的态度来，说不准还更没有好下场——这并非是她不孝顺，而只是基于人性考虑而已。 两人这一回开车回去，这样一来，就把当时罗霏霏给她们的两把枪都给带上了，只不过迎着朝阳出发的时候，许梓然还觉得困的不行，打了好几个哈欠。 昨天晚上裘郁柔算是直接睡着了，她却因为没有了系统的制约，又和未来的“裘郁柔”说了半天的话，没睡上好觉。 人要是总睡不上好觉，倒也习惯，偶尔睡不好，却像是吸毒后遗症似的，又虚又懒。 裘郁柔见许梓然困，便表示自己先开车就行，许梓然便在副驾驶座上休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她听见有人叫她，睁开眼睛，看见裘郁柔倾身看着她，用手摸她的额头。 对方长发及腰，如绸缎般披散开来，妆容精緻无暇，让许梓然一时看的有些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觉得裘郁柔应该不是这样的。 可是当裘郁柔低声开口的时候，许梓然便把这不对劲的感觉抛到了九霄云外。 对方低声道：“生病了么？怎么这么点路就睡得那么沉？” “昨天没休息好。”许梓然开口道，嗓子有点哑。 裘郁柔微微皱眉：“有些低烧，这样还是要去赶飞机么？” 许梓然笑了笑：“可不是，毕竟飞机又不等我。” 这样说完，她拉了把裘郁柔的袖子，道：“有药么？我吃一颗，在飞机上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裘郁柔瞥了她一眼：“你之前稍有病就吃药，现在恐怕没有对你来说那么强效的药了。” 许梓然有些苦恼地耸了耸肩膀。 裘郁柔哼了一声。 许梓然伸了个懒腰，看了看窗外。 她的意识便愣住了。 因为外面分明是一片浓雾。 然而她的身体却快活道：“已经到机场了啊，那我下车了，下次就是半个月以后见啦。” 她正要开门下车，身后驾驶座上的裘郁柔却拉住了她的手臂，然后从包里拿出一盒药来。 “还是以防万一，要是实在难受，就吃这个吧。” 许梓然顿时嬉皮笑脸道：“你看你看，一声果然是刚需啊，要是我没有你，该怎么办啊。” 这么说着，再回头的时候，迎面撞上了玻璃。 许梓然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感受到自己正在匀速前进的车上，在看着自己面前被呵了一片白雾的玻璃，才意识到是自己睡着了，然后头撞到了玻璃。 而刚才，原来是在做梦。 这个梦很快便如镜花水月般变得模糊起来，许梓然却记得，它是关于裘郁柔的。 这一下醒来，真是有恍如隔世之感，许梓然有些发懵地看了看周围，见还在高速公路上，就又看了下时间。 时间也不过只过去一个半小时而已。 裘郁柔听见动静，开口道：“醒了？还要继续睡么？后面好像有靠枕，要不要拿一下？” 许梓然摇了摇头，她的精神着实有些萎靡，却睡不着了。 “到哪了？哪里可以停车的话，我们换一下吧。” “不用。”裘郁柔想都没想的拒绝了，她光听许梓然的声音，就知道对方没休息好，但是说完之后，她便想到就像自己一样，许梓然恐怕也不会愿意一直劳累自己，便补充了一句，“中午吃了中饭再换吧，不然换的太频繁，也很麻烦。” 许梓然觉得这话合理，便同意了。 短暂的对话之后，车厢里陷入寂静，许梓然想到刚才的梦，情不自禁偏头看了裘郁柔一眼。 对方素面朝天神情认真，迎着光的时候，许梓然看见对方面孔上细小的绒毛。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昨天晚上的场景—— 灯光暧暧，人的神色便晦暗不明，更别说不管是许梓然还是裘郁柔，都已经习惯了不动声色。 第140页 房间里开了空调，缓缓浮动的气流带来一阵阵的燥热。 长久的沉默之中，裘郁柔嘆了口气：“这样么，我大概知道答案了。” 她似乎是失望，又好像是不在意，将双手揣在睡衣口袋里，又窝回了被子，只留下了一个脑袋。 许梓然看见对方面孔的侧影，像是某些老电影里陈旧的画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些在脑海里曾经鲜明的记忆，也开始像是电影里的画面了。 许梓然终于开口：“我不知道。” 裘郁柔偏头看着她。 许梓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天知道，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刚才甚至忘记了呼吸。 然而迟来的窒息感之中，许梓然说出似四而非的答案：“如果……那样的日子也一直过下去的话，谁知道到了最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那个时候，许梓然说了这样的话。 因为许梓然不管怎么样想，都觉得这才是实话。 与其说她走在生命的道路上，不如说是时间推着她前进在命途之中，而在这之间所会发生的事情，都是不可知的。 如果不切切实实地走过，谁能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阿甘正传》里说，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你下一颗拿到什么。许梓然一路走来，越觉得这句话说得太对。 诚然她现在所选择的是这条道路，但是谁知道原本那条路，又会走到什么方向呢？ 可是她已经不能选择了，因为她已经吃下了这颗巧克力。 而她也不希望，再重新做什么选择，这样的经历，一次就已经够了。 …… 等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许梓然先前也没有打电话通知，便就不回家报什么平安，而是先去了裘郁柔家放行李。 裘郁柔上大学的时候，陈阿姨就回家照顾外孙，因此现在裘郁柔家里大多数时候都是空无一人，没想到这一回二楼卧室居然有灯亮着，裘郁柔显然也有些吃惊，说：“我妈这个点居然在家？” 许梓然觉得没什么可吃惊的，沈飞瑶也是人，过年放个假，再正常不过了。 结果到了玄关，许梓然和裘郁柔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 鞋架上有一双大码的黑色皮鞋，显然属于一个男人。 许梓然和裘郁柔面面相觑了半天，许梓然道：“也是，毕竟你妈也是个普通人。” 裘郁柔一时没听明白，好半天明白过来，就算是她，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用白眼来表达了自己的无语之后，裘郁柔颇有些沉重地说：“好像是我爸。” 这比沈飞瑶有个小情人这件猜测给了许梓然更大的冲击，然而还没等她表现出吃惊，房间里就有人走了出来。 许梓然抬头望去。 过来的男人，乍一看之下是个普通的五十多岁的男人，略有些突了的头顶上剩下的头发也多是白发，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眉毛却很密，穿着一件灰色的老式的大衣，仔细看来……也仍然是个普通的五十多岁的男人。 比起许梓然从网上搜到的照片，对方看上去更轻松些，大概是因为网上能拍到的照片都出自正式场合，难免更拘谨一些。 对方走过来，许梓然当然不能等对方先开口说话，便立刻道：“裘……裘叔叔好，我是裘郁柔的朋友，那么晚过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她原本是想叫裘院长的，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还是选择了一个更亲密些的称呼。 裘明泰沖许梓然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我听见外面有停车的声音，又有人开门，就想可能是你回来了。” 裘郁柔这时才开口叫了句：“爸。” 叫完之后，她犹豫片刻，又问：“你怎么回来了？” 裘明泰道：“最近很空闲，就回来看看。” 裘郁柔没有追问，只继续搬着行李。 许梓然很快发现裘郁柔和她父亲确实非常生疏，两人除了最开始的话之后便没有其他对话，裘明泰想帮裘郁柔搬行李，却遭到了裘郁柔的冷漠拒绝，还是许梓然反应过来，和对方搭话。 “叔叔，沈阿姨没有回来么？” “看来是。” “看来是”算什么回答？这两人真的是夫妻么？ 许梓然硬着头皮继续说话—— “我接下来可能会打扰一段时间，不知道会不会打扰。” “那要看你平时的生活习惯了。” “嗯……我生活习惯还算不错啦。” “这不好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有各种各样的毛病。” 许梓然：“……这……这倒也是，不过也看人啦。” 许梓然确定了，这个人不会聊天。 其不会聊天的程度，比起高中时代的裘郁柔有过之而无不及，超越了她身边的所有人，哪怕是田佳琪特意惹人讨厌的时候，都无法做到如此的浑然天成。 不过也有可能对方一直身居高位又地位超然，这十几二十年的都没有人和他唱反调，他也确实没必要非得说话讨人喜欢了。 如果不算许梓然内心的吐槽的话，两人聊的还算和谐，等到收拾完行李的时候，许梓然已经算是摸清裘明泰的性格了。 对方并不是什么性格深沉的人，要是说来的话，还有些科研人员的单纯，说话直来直往就事论事，于是看上去就显得有些不留情面。 但实际上，倒也很有人情味，在她们拿行李的时候，还替她们倒了热水，拿了湿毛巾，末了问了一句：“很累吧？” 因为对方其他事情上的回应，这句话便更显得出自真心，于是反而展现出一种真诚来，令人不知觉地产生一种好感。 而到许梓然她们搬好所有东西的时候，裘明泰已经不知所踪，裘郁柔表示，对方大概已经回房间看书去了。 还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这大概就是这种人的魅力吧。 这么想着，许梓然听见裘郁柔说：“奇怪，我爸为什么会回来？” 许梓然回想起来，按照裘郁柔的说法，她爸起码十年没有回家过年了。 这么一来，回家过年这种事反而显得比较蹊跷。 许梓然想了想，道：“会不会和现在的局势有关？” 既然没有其他的迹象，自然只能认同这种观点，裘郁柔点了点头，两人便不再对此多做纠缠，而将注意力落实到了实处—— “所以说，我都忘记了……原来你的房间，是单人床啊……” 这个时候回忆起来，许梓然才发现，原来大多数时候，她们都是在自己的家度过的两人共处的时光。 这是许梓然家能吃到现成的饭菜，又更有人气。 而裘郁柔这个房间，倒是久违地没见了。 里面的摆设已经变化了很多，原本书架上的书都换了一批，床单窗帘也换了颜色，床却没换，还是以前那张。 而以前没有发现，现在有了其他床的对比，便显得确实有些小了。 要挤挤么？ 这想法刚出现在脑海，外头居然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门很快被敲响，传来了沈飞瑶的声音：“柔柔你回来了？” 房门打开后，披散着一头捲发的沈飞瑶出现在门口，身后则是拎着一个热水壶（？）的裘明泰。 这两人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就显出了一种明显的对比——看着不像夫妻，更像父女，这差别倒不是外貌，而是气质，那种属于两个年代的气质。 沈飞瑶对裘郁柔说话，眼睛却盯着许梓然：“带了朋友回来啊。” 许梓然忍住嘴角的抽动，问了好。 两人明明算是老相识，沈飞瑶却表现出这样假惺惺的样子，许梓然明白，这大概是沈飞瑶想告诉她，别在裘明泰面前表现出她们俩相熟的真相。 许梓然自然不揭穿，两人有的没的寒暄了一下，便算是打了照面，待沈飞瑶要离开时，却顺手把许梓然拉了出来，笑道：“来来来，阿姨带你去房间，客房收拾一下很快的，你也别嫌弃。” 这样慈祥和蔼地说着话的时候，手却渐渐用力，掐着许梓然的手腕。 许梓然莫名背后一寒，感觉自己接下来几天，恐怕……不会好过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田佳琪和夏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路边的烧烤摊，田佳琪吃了两串羊肉，便看着夏倩胡吃海塞。 她按了按头上的鸭舌帽，低声道：“你多久没吃东西了啊，怎么饿死鬼投胎一样。” 夏倩想了想：“回来后好像就没吃过。” 田佳琪吓地差点没叫出声来，好在理智让她控制住了冲动，只压低嗓音严肃道：“你不要命了么？” 按照李露岭说的，夏倩已经起码回家四天了，四天不吃不喝，她还能活着走出来和她在这儿吃烧烤，简直已经属于不合理的一件事。 夏倩抬头看着田佳琪，微微地眯了眼睛，鼓着腮帮子嚼着羊肉串，看上去和往常那副严肃的样子不同，竟然还有一丝可爱：“放心，我有喝水，我只是在表明我的决心而已。” 田佳琪一脸不可思议：“你绝食啊？太幼稚了吧。” 她想起绝食，想到的就是初高中叛逆期的时候为了莫名其妙的小事闹得不可开交的往事，因此第一反应便是幼稚。 夏倩便没有回覆，低头吃了串烤馒头。 田佳琪便想起来，夏倩会绝食，可不是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她所做的这事，绝对算得上大事了。 一时之间两人都安静下来，只有夜风扫着地上的碎纸，发出沙沙的声响。 半晌，田佳琪期期艾艾道：“我说，那个，那你今天晚上，是怎么跑出来的？” 夏倩道：“从二楼的厕所窗户里爬出来的。” 见田佳琪疑惑，夏倩又补充道：“二楼的阳台被我爸妈都封起来了。” 田佳琪便不知道说什么，夹了一筷子韭菜吃。 她突然发现夏倩真的为她付出了很多，但是问题是连她都有点搞不明白，为什么夏倩要这么做。 或者说，她是觉得，夏倩没必要这么做。 人生有那么多值得去做的事，非和自己这种人纠缠在一起，何必呢？ 时间已经很晚，烧烤摊的老闆也要收摊，留下一桌的竹籤之后，夏倩擦着嘴离开。 第141页 夜深人静，在一片漆黑中天地显得愈发的广阔，田佳琪跟在夏倩的身后，看着对方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的背影。 现在该如何呢？回家？还是去买机票逃到夏倩父母一时找不到的地方？田佳琪知道如果仅仅是逃离的话，目前的自己已经有这个能力了。 幽黄的路灯将影子拖长，田佳琪不自觉地踩着夏倩的影子，抬头看见裹在大衣里的对方的身影，突然想要上前几步，挽住对方的手臂。 这想法刚出现在田佳琪的脑子，就被立马揪了出来，然后田佳琪不敢置信地想：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她停下脚步。 夏倩很快发现，于是也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怎么了？” 田佳琪的大脑混乱不已，一时是想着自己是不是爱上的夏倩，一时又在想，爱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张嘴欲言，又说不出来，半晌才开口挤出一句：“要不然，我们走吧，去国外，或者去北边。” 夏倩瞪大了眼睛。 或许是因为灯光迎面而下，田佳琪在这个晚上第一次发现夏倩着实瘦的惊人。 因为太瘦，眼窝凹陷，眼睛却显得更大，于是在此刻露出吃惊的表情的时候，显得有一些异样。 田佳琪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要那么吃惊，直到她听见夏倩说：“佳琪，我没有想过，你会想到带我走。” 田佳琪微微一愣，随后她也想到：是啊，为什么她会想着，要带夏倩走呢？ * 许梓然从客厅搬了把椅子进了卧室，坐在床边上，看着床上的“裘郁柔”深思。 “裘郁柔”一脸镇定道：“田佳琪果然还是背叛你了，对么。” 许梓然不想谈这件事：“这种事我也没有意外——所以，你是又来提醒我什么？” “提醒你……”“裘郁柔”开了个头，却又戛然而止，只愣愣看着许梓然，好半天，在许梓然都快不耐烦地发出催促的时候，开口道，“没什么要提醒的，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 这话一说，许梓然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她能分清楚这个裘郁柔和自己所爱的裘郁柔的不同，但是每当想起对方在“惩罚空间”里说的那些话的时候，许梓然就觉得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然而她不好意思了几秒之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么不急不忙？难道事情已经解决了？” 裘郁柔回答：“暂时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事情。” 许梓然差点跳起来：“罗霏霏没跟我说。” 裘郁柔道：“这些事目前都还是保密条例。” 然而许梓然已经听不到这些，她喜不自胜，简直想开个party狂欢一下。 悬在头顶许久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消失，人生都好像豁然开朗了。 不过她多少还有点警觉：“不会再出什么波折了吧。” “裘郁柔”定定看着她，道：“你不用担忧这些了。” 许梓然双手握拳，在空中挥舞了一下，但是很快笑容又收敛起来。 仔细想想，在不知道刘颐真姐弟最后的动向之前，她都不能放松下来，想想上辈子吧，刘颐真的骨头搞不好都烂光了，她还是被对方低低捅了一刀一命呜呼，可见这事决不能轻易放松。 ——她得时刻知道刘颐真姐弟的动向才行。 这么想着，她算是知道了自己接下来的目标，冷静地放下了手，看着“裘郁柔”道：“那么既然如此，那接下来——你会怎么样呢？” 她虽然已经明白眼前的“裘郁柔”或许已经不算是一个生命体，但是既然对方有思维，许梓然仍然自私的希望，对方能够长久地在她的身边——当然，最好不要选择附身在现在的裘郁柔身上这个方式。 “裘郁柔”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看着许梓然，问：“上次的那个问题，你可以告诉我答案了么？” 许梓然冷不丁听到这个问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知道裘郁柔在说什么，却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还会追问。 因为在上次的“惩罚空间”中，在那些沉重的谈话之后，裘郁柔问她的最后一个问题是—— “这大约是执念吧——但是我还是很想知道，如果是我的话，也有被你喜欢上的机会么？”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是错觉，在这一瞬间，房间里连呼吸声都没有。 许梓然看着她妈的脸，顷刻之间变了颜色。 “我书上看来的。”许梓然立马补充。 然而很显然，虽然很多女儿在妈妈的心目中都是乖乖女的形象，许梓然却不属于这一范畴，许母怀疑地看着她——不，与其说是怀疑，还不如说根本确定地就没信。 许梓然难免心慌意乱——一来是因为无意背锅，她这么多年和裘郁柔真可谓是一清二白啊，二来是因为说的话题太过于敏感，于是撇开脸去故作撒娇道：“哎呀妈，你干嘛说这个啊，我都害羞了。” 仍然是一片沉默。 很显然，这句矫情的话并没有得到许母的任何动容。 这样大约过了三分钟吧，许梓然感觉到她妈站起来，沉默地走出了房间。 而接下里的整个晚上，许梓然都多少察觉到，她妈魂不守舍，偶尔看见她的目光，都和以往不太一样。 她一边烦着这事，田母又旁敲侧击地问她是否知道田佳琪的下落，许梓然虽然心里已经和田佳琪划清界限，但是毕竟那么多年的朋友，又是邻居，也不是能轻易脱开的，见田母难过，只有又是安慰又是解释，希望对方能好受些。 因为这些事，许梓然看到裘郁柔发过来的祝福简讯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她连忙回复并解释了一下，点击发送后觉得还是不行，干脆躲到阳台上去，拨打了电话。 电话一被接起来，许梓然就忙不迭道：“不好意思，刚才有些事没有看见。” 裘郁柔自然不在意：“晚上很忙吧？” “也不是忙……”许梓然犹豫了一下，便把田佳琪和夏倩的事说了出来。 裘郁柔听完这些，沉默了片刻，说：“这不像是田佳琪会做出来的事啊。” 许梓然深以为然：“所以我也觉得奇怪，会不会里面又有什么猫腻？毕竟……” 裘郁柔知道许梓然的言外之意，毕竟田佳琪和刘颐真接触过，谁都不知道后来会不会又发生了什么。 不过关于这件事，裘郁柔倒是可以给出准确的答覆。 “恐怕和刘颐真没关系，我妈跟我说，刘颐真现在的情况，也不太好。” “怎么了？”许梓然打起了精神。 “具体的没说，好像是刘省长被双规了，现在刘颐真在为这事活动，不过听说希望不大。” “这样。”这是在意料之中，许梓然还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笑容来，同时道，“那就应该只是她们俩的问题，大年三十晚上的，就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晚上都吃了些什么啊？” 接下来两人就有的没的废话了半个小时，直到裘郁柔说她爸找她，才恋恋不捨地挂断了电话。 挂断之后，许梓然对着漆黑的夜空长吁短嘆了一阵，然后转过身去—— “我的妈哎！”因为转过身去在窗帘之后隐约看到的人影，许梓然吓得口退一步，靠在了阳台栏杆上，差点没摔下去。 同时她发现，把她吓了一跳的，还真是她的妈。 许梓然按着猛烈跳动的心脏，道：“妈，你你你站了多久了。”许梓然担心对方要是从一开始通话就站着了，听到了什么会胡思乱想。 许母目光幽深——当然这个主要可能是因为阳台没有开灯——显得氛围很有些诡异。 好半天，许母开口道：“和裘郁柔打电话啊。” 许梓然心里咯噔一下，这怎么都叫起全名来了？平时她妈都是叫裘郁柔“柔柔”的。 她咽了口口水，点了点头。 “看来心情不错？她爸妈都在家啊。” 听许母先说了这个，许梓然便估摸着前面说刘颐真的事的时候许母应该不在，那么讲来，应该光听了些后面的甜言蜜语。 许梓然一时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更紧张。 毕竟白天那件事，她妈也还没给她什么明确的反应。 她点了点头，说：“是啊，刚巧就都会来了。” 许母便道：“要是没回来，你是准备住她家对吧？” 许梓然：“……” 许梓然说不出什么解释的话来，因为事实却是如此，但是问题是，她这么做的原因跟她妈想的一定不是一个！ 果然，见许梓然沉默，许母大约认为那是默认，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许梓然觉得自己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但是她转念一想，觉得也没必要洗清，反正……反正也是早晚的事嘛。 只不过她妈这反应，她实在是捉摸不透。 她犹豫着要不要和裘郁柔商量一下这件事，想了想，觉得这事结果不好说，便还是决定等所有事尘埃落定了，再和裘郁柔说。 她怀着沉重的心情过着这个大年三十，连回复手机里不断受到的新年祝福都没有什么兴趣，直到看见新的简讯提醒，发现来自田佳琪。 【新年快乐，之前的事很抱歉。】 许梓然犹豫了一下，回复道—— 【你是怎么想的？】她发这个简讯并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田佳琪，而是田阿姨和田叔叔。 那边很快回复—— 【其实没多复杂的原因，那种情况下，只能先离开而已。】 许梓然看着这句话，手指在键盘上移动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发送。 她满脑子都在想，自己一直在心里觉得田佳琪自私，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对方比自己果断的多。 大概是因为，田佳琪就是这样的人吧。 许梓然想着这些事，头都疼起来，幸好很快公司的人发来的简讯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等回复完必要的人之后，她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奇怪的事，今天她没有系统“胁迫”她要准时睡觉的印象。 她连忙翻出系统来，翻了一下消息列表。 上面果然没有提醒她准时睡觉的消息，却又一句——【新年快乐】 第142页 以往的每一年，可从来没有那么智能过。 那么想来，应该又和“裘郁柔”有关。 新年快乐，这本来是一句很简单的祝福，许梓然在这里看到，却感到五味杂陈。 于是她低声喃喃自语道：“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但是——新年快乐。” …… 大年初一的早上，许梓然被鞭炮声吵醒。 天还蒙蒙亮，她却也睡不着了，前些天得的感冒一直没好，时好时坏，今天早上，似乎又严重了些，鼻子整个都堵住了。 她揉着鼻子下楼倒水，到了楼下客厅，发现客厅门开着，喝了水后就顺便出去，结果在门口发现她妈蹲在院子里，低着头也不知道干什么。 她缓步走过去，看见她妈蹲在一个鞭炮前面，双手抱着胸，像是在沉思。 许梓然走的近了，对方大约是听到了脚步声，连忙抬起头，抬头的时候，用手抹了下脸。 许梓然一下子惊了，因为虽然抹了下脸，许梓然也完全看的出来，她妈是在——哭。 许梓然原本在心里做的建设全部轰然倒塌，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她妈背对着她站着，说：“今天怎么起那么早，鞭炮声太重了么。” 许梓然来不及说话，因为鼻子发痒，先打了个喷嚏，直接打出了一个鼻涕泡。 许母回头见许梓然这样狼狈的样子，嘆气道：“我们然然啊，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许梓然自觉自己一直表现的相当成熟，周围人对她的评价各种各样，却也从来没有“幼稚”，所以许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大概是因为所有母亲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永远不会长大。 许母的鼻尖还有一滴泪珠，大概是没有感觉到，所以也没擦，就先从口袋里拿出一捲纸巾，递给许梓然，说：“快点擤擤鼻涕。” 许梓然接过来，扯下一段，却先伸出手去，擦掉了许母鼻尖上的那一滴眼泪，然后攥着纸巾，拳头握紧。 她不知道说什么，因此半晌，只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还是难免让您失望。 对不起，让您那么担心。 对不起，让您要承受那么大的压力。 许母看着她。 天空是青灰色的，晨雾从地面升起，水汽沾湿院子里的花糙，一切都显得清新可爱。 然而在这空间之中，两个人的氛围沉重而又微妙。 许梓然嗓音微哑：“对不起，如果今生我会选择一个人生活在一起，那个人一定是裘郁柔，我喜欢她，不是朋友那样普通的喜欢，是恋人的喜欢、恋慕、依恋。” “没办法达成您全部的期望，对不起。” 许梓然微微抬手，想要去拥抱一下自己的母亲，却又发现难以做到。 她不知道接下来，她的母亲会给她什么样的反应，只能通过曾经的经验来猜测，恐怕不会特别美妙。 于是她只能低着头看着脚面，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然而冰冷的晨风之中，只响起冷静的带着嘆息的人声—— “那么，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呢，妈妈搞不懂你们了，但是，总归有一个人照顾你，也是好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很多年没有哭的许梓然，后来甚至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在泣不成声之中，她说了很多的话，大概比过去五年和她妈说过的话加起来都要多。 她边哭边说，到最后她爸出来，看着她们娘俩吃惊道：“这是怎么了？被炮炸到了么？要不我打给医院？” 许母便推着他进去，让他不要胡说八道。 那之后许梓然和裘郁柔说了前因后果，裘郁柔当天便说要过来，而后又觉得要准备些东西，又转口说是第二天。 许梓然听她说话没了以往的条理，就知道对方比自己想像中要紧张的多，便安慰道：“也不用着急着过来，毕竟……” 许梓然这儿想的是，她妈虽然话语里是接受了这件事，但是心理肯定不是没有疙瘩的，现在要是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估计讨不了好，到时候要是气氛不好起来，两人都尴尬。 可是话要出口的时候，又觉得不合适，便转而道：“这几天也要走走亲戚，而且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初五我再去你那边么。” 裘郁柔想到什么：“说起来，我妈昨天还在跟我说一些……嗯，比较悲观的话呢。” 许梓然大约能想像到沈女士都说了些什么，自觉现在已经有了底气，又想到对方是丈母娘不能轻易得罪，就只避重就轻地说了句：“毕竟阿姨最早知道我们的事，时间久了，难免有些想法。” 裘郁柔便道：“那是我的错了，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告诉她了。” 许梓然吃了一惊：“啊？我们的事是你说的啊。” 裘郁柔沉默下来。 许梓然以为对方不好意思说，并不希望裘郁柔为难，就连忙想转移个话题，没想到对方在她将要说话的时候开口道：“我很早就跟她说了，那个时候，觉得也没什么，现在想想，还是有些莽撞。” 许梓然好奇道：“什么时候？” “刚喜欢上你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 “高二吧，某一天晚上，突然就说了，那时候好像认识樊一嘉没多久。” …… 两人突然回忆起过去来，也不可收拾，一气说到很晚，许母催她吃完饭。 平常生活忙忙碌碌，似乎也觉察不到时间的流逝，然而陷入回忆的时候，才发现时光匆匆，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 这些年许梓然家里走动的亲戚已经很少，不过毕竟还是有，因此接下来两天，还真是在去各种亲戚家吃饭中度过。 七大姑八大姨聚在一起，难免家长里短。 许梓然之前稍稍透露自己是在创业，但是也并没有明确说是什么公司，她爸妈对这一块更是不清楚，只知道许梓然现在不差钱，但是他们基于老一辈的思想，虽然许梓然再三声明这些钱不过是零花钱，还是把许梓然给他们的钱全部存在了银行。 不过到底是一大笔钱，透露出去，亲戚们都知道许梓然现在事业有成，因此得以另眼相待，成为“别人家的孩子”。 许梓然便全程维持高冷，以免被缠上说道。 她本来以为接下来几天就会这么平淡地过去，没想到到了初四，他们全家吃早餐的时候，许母突然冷不丁说了句：“柔柔这两天怎么没来。” 她这话说的没毛病，因为以往几年，裘郁柔连过年都是在她家度过的。 许梓然被稀饭呛了一下，先抬头看了下她妈，又抬头看了下她爸。 她爸一脸平静地吃着榨菜，她妈则是盯着她看。 许梓然便含糊道：“今年她爸妈不是在嘛。” 等吃完饭，许梓然洗碗的时候，她妈又走过来，在她旁边偷偷道：“你爸还不知道你们的事，我以后偷偷告诉他。” 许梓然以往一直觉得她爸比她妈开明，没想到碰到这种事的时候，居然是她妈去说服她爸。 许母又道：“你是不是觉得柔柔过来，我会不舒服？” 许梓然是有这样的想法，她用手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放下的时候，才觉察到手指上满是洗洁精的泡沫，于是现在脸上也沾上了。 许母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说：“你这孩子一直都是这样，人不大，心眼看着倒是很大。” 许梓然做人向来算的上深思熟虑，但是以往都是被夸的，还真没被这样嫌弃过，一时在心里想，这绝对是亲妈没错。 更别提许母还补充了句：“也就看着大，还是缺心眼，明明说好了，又这样顾虑来顾虑去的，让人寒心。” 许梓然先是一愣，很快恍然大悟。 仔细想想，裘郁柔和她妈确实都已经表明了态度，在瞻前顾后的，只有自己而已。 许母又道：“柔柔这两天怎么没有过来。” 许梓然不好意思道：“我以为见面会尴尬。” “哪里就尴尬了，柔柔是我看着长大的，能有什么问题。”她瞥了许梓然一眼，“倒是你，你可别欺负她。” 许梓然哭笑不得，洗完碗就给裘郁柔打了电话，把这件事说了。 裘郁柔便说：“那我明天就过来吧，要不要带点礼物？” 许梓然便说：“带点酒和礼包就好，像往年那样，要是太过了，反而显得不自然。” 裘郁柔表示贊同。 许梓然想到她妈先前的话，迟疑道：“鱼肉，你也会觉得，我想的太多了么？” 裘郁柔在电话那头笑起来，气息喷洒在话筒上，莫名让许梓然觉得耳朵发痒，对方轻声道：“那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许梓然道：“当然是真话。” 裘郁柔故意停顿了好久，久到许梓然催促起来，才说：“我有时会觉得你想的太多——但是我觉得你想的都是必要的。” 这话说出来是许梓然没想到的，但是又似乎是在意料之中。 她颇有些自得地在心里想，在裘郁柔那，自己当然哪里都是好的。 裘郁柔轻缓道：“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的，只是希望以后，你能把这些都告诉我。” 许梓然意识到对方话里有话，仔细想来，许梓然必须承认，她确实瞒着裘郁柔很多事情——当然有些事是说不了的，但是有些事确实可以说，只是她自己觉得没有必要，所以没说而已。 而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其实才更让人没有安全感。 许梓然便说：“我知道自己错了。” 裘郁柔哭笑不得：“没叫你认错啊。” 接下来两人便约定了形成，说好第二天早上，许梓然过去接她。 许梓然以为自己第二天起的已经算早，没想到她起床刷牙洗脸的时候，她妈已经准备出门买菜了，看架势，是要做一顿大餐。 于是连带着许梓然也紧张起来，开车的时候发现摸着方向盘的手心都是冷汗。 她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自己，发现淡妆下的自己看上去还算镇定，于是深深吸了口气，正要吐气的时候，突然眯起了眼睛。 在后面小路的拐角处，有一辆车停着。 因为是小地方，许梓然几乎认识这附近的每个人，因此当然也知道哪户人家有什么样的车——而那是一辆陌生的本田。 第143页 许梓然狐疑地将车开远，见那辆车没跟上来，便觉得大概是自己多想了。 她甩开杂念，毕竟到了裘郁柔家，还有场硬仗要打了。 到裘郁柔家的时候，许梓然一看沈飞瑶的神色，就知道裘郁柔已经把自己坦白的事告诉她了——不过看起来，沈飞瑶好像更不开心了，阴阳怪气地刺了许梓然几句，便匆匆回了房间。 倒是裘父招呼她，并对她解释说：“她有点事要做，职业关系。” 许梓然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说起来，比起和沈飞瑶说话，许梓然更憷和裘明泰说话，对方天然带着一副教授的模样，让许梓然想到她那些快要挂的课程。 裘郁柔本来是准备拿上包就直接和许梓然走的，临出门的时候，裘明泰却突然说他有一本书找不到了，让裘郁柔帮她找找，于是许梓然只好坐在客厅里等她，顺便和裘明泰面面相觑。 裘明泰喝了口水，突然说：“今天晚上要回来。” 许梓然一愣。 “如果太晚，我会找人去接她的。”裘明泰补充一句，“最近世道不太平。” 许梓然若有所思。 回去路上，许梓然便把裘明泰的话告诉了裘郁柔，并问：“所以你爸这次回来，果真是为了你。” 裘郁柔似是不敢相信：“我以为我的任何事，他都不关心。” 许梓然也非常感慨：“所以你猜怎么着，我这次回来，才发现我原来不了解我的家人。” 她以为她妈会想上辈子逼婚那样歇斯底里，但是没想到这回只是轻轻放下，这两天她也在思索这件事，发现上辈子会那样，也是多方面的作用。 一来她上辈子和家里沟通更少，二来……那个时候果然是田佳琪在煽风点火吧。 许梓然想下一次见面，在绝交之前，她可能要把田佳琪打一顿。 她开着车，突然来了电话，裘郁柔帮她接了，说了几句，又将手机靠到她的耳边，说：“是罗霏霏。” 罗霏霏在对面说：“我总算可以抽出空给你打电话了，最近日子有没有过的很舒服？是不是觉得太阳都更明亮了？” 许梓然被她逗笑，正想说什么，眼睛飘过后视镜，神情便是一凛。 她话语一转，道：“你确定一切都好了？” “还能有假？” 许梓然沉下脸来：“那为什么，后面有辆车跟着我们？”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这不可能啊。”罗霏霏立刻反驳了，“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被害妄想了啊。” 许梓然从后视镜仔细看了下那辆车，发现果然是今早就看见过的那辆黑色的本田。 “今天早上就看见了，鬼鬼祟祟停在我们那条街上。” 罗霏霏便说：“刘颐真还在隔壁抄佛经呢，哪来的功夫找人监视你，她虽说有些神经质，还不至于那么恋爱脑吧。” 许梓然听到这话，下意识反问了一句：“抄佛经？” 罗霏霏道：“我祖奶奶信佛，你知道嘛，投其所好。” 听罗霏霏说的笃定，许梓然也开始迟疑起来，突然想到什么，又问：“会不会是刘颐真的弟弟？” “嗯？刘颐真还有弟弟？” 许梓然无语：“刘轩真。” “哦，那个私生子——你在开玩笑么？就他？”话语里的鄙视就只差一声冷哼了。 许梓然知道罗霏霏为什么鄙视他，一来对方是个私生子，二来就有限的几次见面来看，对方唯唯诺诺过分胆小，看来着实上不了台面，但是许梓然知道在几年后的某一天对方甚至能升起一刀捅死她的勇气，由此可见人不可貌相，又或者说时间能带来的改变永远是处在当前状态的人所想像不到的。 许梓然便说：“你真的知道他们全家的动向么？” 罗霏霏不高兴被质疑，便说：“行了，那我就跟你说清楚点，刘颐真在隔壁抄佛经，她妈在东南亚——她妈的哥哥是在东南亚有个产业，刘轩真被刘颐真一早就送到美国去了，说起来，刘颐真对她这个便宜弟弟还真不错，听说这便宜弟弟能进他们那个圈子，还是刘颐真动作的。” “哦？”许梓然若有所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大概就能够解释，为什么现在的刘轩真会对刘颐真那么依赖，未来的刘轩真又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了。 说起来，许梓然这会儿发现，那件事在她心中绝对属于心理阴影的范畴，以至于时不时就要想起来一下。 她又抬眼去看后面的车，发现已经不见了。 她脱口而出：“不见了。” 罗霏霏问：“什么不见了？” “那辆车不见了，可能是发现我发现它了。” “什么鬼那么绕口——我说，这可不一定是刘颐真干的，很多人都会想监视你的。”‘ 许梓然皱起眉头，算是默认。 等挂了电话，裘郁柔道：“那车在你打电话的时候往岔路拐了。” 许梓然问：“你觉得会不会是我搞错了？” 裘郁柔摇了摇头：“万事小心为上，何况你早上就在你家附近看见过它，它突然往另外一条路走了，反而更加不自然。” 许梓然认同地点头。 因为心里有了这件事，对要见家长的紧张感反而淡了一些，等许梓然和裘郁柔到家的时候，许母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菜等着了。 对方甚至等在门口迎接她们，以至于本来紧张感稍稍散去的许梓然和裘郁柔变得更加紧张。 “妈，你这样很不自然啊。”许梓然偷偷对她妈说。 许母白了她一眼，道：“你懂什么，这叫态度。” 许梓然突然觉得，比起她来，她妈是不是更喜欢裘郁柔？ 比起许梓然来，看起来一脸镇定的裘郁柔其实更加紧张，特别是许母对她比往常更热情，让原本就觉得心有不安的裘郁柔更加无所适从。 但是她想好今天一定要有一个好的表现，因此一直保持着沉着冷静的姿态，帮忙摆放碗筷，抢着刷锅洗碗。 许梓然在旁边看着这一切，暗想：这下得了，两个人都很不自然。 许父都看出端倪，私底下问许梓然：“你妈和裘郁柔怎么突然那么奇怪？” 许梓然用笑容作为回应。 抽空的时候，她也去窗口看看那辆本田车有没有在附近，结果一直没有发现，就只好先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 一家人看了会儿电视玩了会儿牌，眼看着天就要暗下来，许母又留裘郁柔吃了晚饭，吃完晚饭又说要去铺床，许梓然便连忙制止道：“别忙活了，跟裘叔叔说好，晚上要送回去的。” 许母先是一愣，随后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也是的，还是要避嫌。” 许梓然：“……”她从来不知道她妈那么豪放！看来以前果然是看她一直是条单身狗，所以很是收敛。 因为晚饭时许梓然和裘郁柔都喝了一小杯啤酒，因此便没有立刻回去，而准备先休息会儿散散酒气，没想到天刚暗下来，裘父便来了电话，询问有没有回去。 对方催的那么急，自然不好意思久留，在许梓然表示会立刻送回去之后，裘父却道：“不用，我让人来接吧。” 挂了电话没多久，有人按响门铃，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表示要接裘郁柔，许梓然和他核对了信息无误之后，将裘郁柔送上了车。 外人面前，两人也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腻歪，互相握了握手，就关上了车门。 许梓然微笑地目送裘郁柔远去，然后收起笑容进了房间。 现在她知道从早上开始跟着她的那辆车是谁派来的了。 百分之九十——是裘明泰，因为车上的装饰简直一模一样。 裘明泰那么紧张裘郁柔，许梓然原本应该是很放心才对，但是这同时也证明了另外一件事情，这件事就没有那么令人放心了——情况并没有罗霏霏所说的那么好。 要是真像她说的那么好，一直没有存在感的裘明泰那么紧张，又是为了什么？ 心里有了这样的顾虑，日子却比许梓然想像中要平顺的多地过去。 没有喧嚣没有波折，甚至连未来的裘郁柔都没有再出现。 天气一天又一天地暖和起来，一场又一场的细雨过后，冬日的冰冷渐渐消失，伴随着潮湿的空气，新一年的情人节到来了。 情人节的风潮好像在今年突然涌起，不管在现实还是网络上，一个星期之前，许梓然就已经受到了各种情人节造势的狂轰乱炸。 于是就连他们公司也赶了这趟风潮，在情人节前夕进行了加班加点地策划，并对页面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版。 等忙活完，已经是情人节的前一天，许梓然赶紧去精心挑选了一件礼物，在商场经过内衣店，又进去挑了套内衣——万一用上了呢？ 结果回到家中，许梓然看见的不止是裘郁柔，还有两个不速之客。 夏倩和姚金铃坐在客厅里，正在吃明显是裘郁柔做给她吃的爱心晚餐。 许梓然双手背在身后，痛苦地把新买来的内衣塞进了包里。 “所以说，你们俩为什么会在这里。” 夏倩道：“因为实在很在意你和佳琪的事情，所以过来了。” 姚金铃欲言又止，许梓然通过对方这样的神色判断出对方没被附身，她看了眼夏倩，只含糊其辞道：“我只是有话要问。” 许梓然便先问夏倩：“你们打算一辈子就这么躲着？” 夏倩推了推眼镜：“我觉得没一辈子那么长，大概等到佳琪厌倦那天吧。” 许梓然望着夏倩的眼神已经不像是看着一个人。 她突然觉得夏倩和田佳琪搞不好绝配，既然田佳琪那么自私，配一个对她无私的夏倩，岂不就是佳偶天成？ 许梓然先和夏倩对话，夏倩来问的果然仍然是田佳琪的事情，她说田佳琪这一个月来一直郁郁寡欢，看上去很让人心疼。 许梓然一脸诡异地看着夏倩：“你知道过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夏倩摇了摇头：“我模模糊糊地察觉到应该发生了什么，但是佳琪没有说。” 许梓然便把那时候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 她说的咬牙切齿，夏倩却越听眼睛越亮，以至于到后面，许梓然都快说不下去。 第144页 “……所以说，那么愚蠢的事她大概是不好意思告诉你，不过你现在到底是什么奇怪的表情。” 夏倩抿着嘴，一副拼命忍住笑的憋屈表情，不过笑意已经完全从眼睛里透露了出来。 她看着许梓然，眼睛简直在发光：“你是说，她在你和我里选择了我么？” 许梓然：“……”谁能把这个恋爱脑的白痴赶出去？ 不过夏倩知道了经过之后，也想通了里面的关节，大概是觉得两人和好已经很难，便喜滋滋地走了。 许梓然目送对方离开，恶狠狠关了门，回头看着姚金铃，好不容易才收拾好了心情，问对方是怎么回事。 许梓然饿着肚子和姚金铃站在阳台上，看着姚金铃怅然地望着被雾霾笼罩的漆黑的天空，说：“她很久没有出现了。” “谁？” “那个人，就是那个附身在我身上，和你联繫的人。” 许梓然疑惑地看着姚金铃，这不是一件好事么，对方难道那么喜欢和别人公用一具身体不成？ 许梓然看着姚金铃，看着对方痛苦的蹙着眉头，和那双向来慵懒的眼睛里表现出来的不安和纠结。 许梓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其实她早就该意识到的，只不过先前她也被震惊笼罩，因而被遮住了双眼。 为什么姚金铃那么轻而易举地就接受了这件事； 为什么而姚金铃要来给自己帮忙； 为什么姚金铃总是向自己询问“那个人”的身份…… “你……”许梓然瞪着姚金铃。 她以为一根筋似的夏倩已经是人间极品，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喜欢上连实体都没有见过的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不懂，你，你怎么会……” 因为太震惊，许梓然连平常会注意的敬语都没有用，她现在心中被各种复杂的心情填满，脑子里全是混乱的思绪。 她突然想起初次和裘郁柔见面那天，对方对裘郁柔说着什么梦中的女神，现在想来，这个梦中女神也并不是对方的杜撰，而指的就是“裘郁柔”呢——她是说，未来的那个。 果然，姚金铃苦笑道：“我想你应该猜到了什么，毕竟你是唯一一个既认识她也认识我的人了，我只能告诉你，你的猜测恐怕没有错。” 许梓然没想到对方能那么轻易地告诉自己，虽然她对这件事还是觉得难以想像。 姚金铃望着已经漆黑下来的天空：“我在梦中看了她十年，你难以想像，我在发现她真实存在的时候的，那种喜悦。” 许梓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那个人是“裘郁柔”。 正因为那个人是“裘郁柔”，许梓然知道对方会给出什么样的回应。 湿润的空气带着冰冷的青糙气，因为春天已经来了，然而昼夜温差有些大，穿了薄毛衣的许梓然在夜风中觉得有些冷。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回想起来，上辈子的时候，许梓然也问过裘郁柔这样的问题。 女生之间，仿佛总是避不开这样的问题，于是明明两个人看上去都一副“恋爱勿扰”的气质，居然也聊起过这样的话题。 那个时候，裘郁柔居然也仔细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道：“喜欢跟我完全不同的人。” “为什么？互补么？” “这倒不是。”裘郁柔笑起来，嘴角有浅浅的笑纹，“只不过是想知道，和自己全然不同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 现在再回想起这段对话，许梓然总觉得有些怪异，如果当初对方已经喜欢上了自己，又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语呢？ 她怅然若失，姚金铃的话又把她拉回了现实，对方有些沉重地问她：“我还能等到她么？” 这个问题许梓然没办法回答，因为她也不能明确地了解裘郁柔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又能不能算是个“人”。 不过至少在生物意义上，恐怕已经不是了。 于是她开口道：“别等了。” 这忠告不仅出自于理智，或许还出自于情感。 姚金铃没有回应，只是点了点头，大约表示明白。 对方自然也没有多追问什么，很快告辞离开，冷静的像是什么话都没有说似的。 而告别姚金铃之后，许梓然一时情绪起伏，都忘记了自己原本要做什么。 她先吃了点东西，又去浴室洗了澡，在洗完澡擦干身体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原本可是来过节的。 好好的情人节被搅和成这个样子，原本有的兴致都已经没了，许梓然有些赌气地穿了旧睡衣出来，却看见令人血脉喷张的一幕。 裘郁柔穿了一件辱白色半透明的丝质睡衣跪坐在床上，见她出来，挺直了嵴背，定定地看着她。 对方脸颊连同着脖子和耳垂红成了一片，眼睛却清亮的像是一汪秋水，让人要沉溺其中。 许梓然心脏都漏跳了一拍，站在浴室门口，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也太突然了。 但是她很快想到这当然并不突然，原本她自己也是准备这样做的，只不过她没想到，裘郁柔居然也和她有一样的想法打算——对方什么时候变成了那么大胆的人？ 许梓然平常明明自认为处惊不变，这会儿却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直到裘郁柔害羞地扯过一边的被子遮在了腿上，才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你等我一下。” 她连忙先冲到客厅把包里的内衣拿了出来，然后去厕所穿上，然而穿上之后她才觉得自己这行为简直莫名其妙，要是自己站在裘郁柔的角度，恐怕要连兴致都没了。 她连忙出去，见裘郁柔已经窝在了被窝里，正在床头看书，见她出来，便转过头来，愣住了。 穿着黑色内衣的许梓然，皮肤更是白皙无暇，在灯光下像是要发出光来。 然而走动之间，又看见肌肤的肌肉的纹理，像是精心雕琢而成，每一寸都完美的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许梓然却误解了裘郁柔的发愣，以为对方是因为她的行为而莫名其妙，她自己更是深感后悔，想不通自己平时明明还算机灵，为什么偏偏这回会木讷到这种程度。 她明明在大脑里已经设想好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怎么真碰上的时候，就成呆头鹅了呢？ 她结结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脚尖道：“我只是……我原本以为……” 话还没有理通思路，眼前一暗，便被人迎面抱住了。 温暖的肉体互相紧贴，还带来阵阵熟悉的幽香，许梓然双腿一软，就和裘郁柔一起滚到在了床上。 前戏其实已经算是驾轻就熟，两人在一起那么久，能做的总归是控制不住，于是亲吻拥抱之后，便气喘吁吁，出了层薄汗。 然而几近坦诚相见之后，许梓然开始紧张。 接下来可就是个全新的不能描写的领域了！ 而到这时，她又想到什么——要是未来的裘郁柔又突然出现，该怎么办？这就太尴尬了。 裘郁柔几乎立刻就发现了许梓然的犹豫，她环着许梓然的手臂，声音微微发哑：“怎么了？” 许梓然不知道怎么说：“就是突然想到件事，今天、今天可能也不是时候，要不还是再等等……” 她话音刚落，唇舌便被堵住，裘郁柔用手臂支起身子，将膝盖抵在了许梓然的双腿之间。 许梓然总觉得对方的言语里似乎都带了些怒气：“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等等。” 那似乎带着怒气的话语听着听着，又好像变成了委屈：“现在都那么晚了，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过了零点了，现在是情人节。” 裘郁柔低下头，将嘴靠在许梓然的耳侧，声音轻柔的像羽毛：“试试吧。”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带来一阵如电击般的苏麻贯通了全身。 许梓然只觉得大脑一阵轰鸣，在下一刻就将一切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开始下手—— 裘郁柔：“……感觉不是那里。” 许梓然：“……不是么？” 裘郁柔：“后面点？” 许梓然：“湿、湿了……” 裘郁柔把脸埋在许梓然的胸前：“你别说啊。” 又几分钟后—— 裘郁柔：“要不算了吧……你出了好多汗。” 许梓然沉默片刻：“……要不你来吧。” 折腾了半天居然也没找准位置，许梓然觉得自己碰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失败。 她正略显消沉，裘郁柔却突然笑了出来。 许梓然正抬头想问“为什么笑”时，她被按在床上，抓住了手腕。 像是被浸在温暖的水中，又水糙缠住四肢躯干，柔软湿润的枝叶在肌肤上滑动，收紧放松，或轻或重，于是自己就好像变成了被弹奏着的琴键，在慢慢变的激烈起来的琴声之中，缓缓沉沦…… 在某个时刻，尖锐的疼痛令她回过神来，于是她听见裘郁柔低沉的声音：“真的可以继续么？” 这真是个傻问题。许梓然想。 于是她紧紧地拥抱住对方，用肢体给出自己的答案。 …… 要说起来的话，许梓然通过这件事又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当一切结束平躺在床上的时候，许梓然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人生真是充满了不可思议。” 就好像她原本以为自己是攻，又或者初次一定会水辱交融完美和谐，结果第一次居然是……失败的。 而裘郁柔忽略了她这句话，而是低声问她：“还疼么？” 对方显然有些自责：“我应该再忍忍的。” 然而听到裘郁柔说出这样的话来，许梓然只感到更加不好意思，于是将被子拉起来，盖住了脸。 她想到自己刚才那惨烈的叫声，就觉得人生已经暗无天日。 裘郁柔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被诸多人夸赞为漂亮的手在灯光下还闪烁着湿润的水光，然而可以肯定的是，裘郁柔确定自己只进了……大约一厘米。 但是许梓然叫得就像被杀的猪。 裘郁柔皱起眉头，她想，自己大概有必要学习一些成人知识。 第145页 她又低下头，看见床上鼓起的小包，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过去那么多年，她总觉得自己是一来许梓然的那一个，而就在这一刻，她希望自己能变成被许梓然依赖的那一个人。 希望对方不再要承担太多的东西，希望自己能全部和她分担。 于是她倾身而下，温柔地抱住了许梓然鼓起的身形，收紧了手臂……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的失败留下了心理阴影，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心照不宣地不提这件事，转而将精力投入到学业和事业之中。 不知不觉春寒渐渐过去，天气彻底转暖之际，裘郁柔也要定下机票离开。 许梓然因为上个学期期末一直消失的缘故，似乎是被老师盯上了，于是这些天被迫一节课都不能翘，并且还要天天去办公室报备，于是虽然心里希望天天和裘郁柔黏在一起，也不能如愿。 裘郁柔便一个人在家做出发前的准备工作，而就在出发的前一天，在许梓然离家没多久之后，便有人按响门铃，裘郁柔开门一看，发现是姚金铃。 自从上次有些误会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联繫，上一次见到对方也是来找许梓然，因此这一次裘郁柔也很理所当然地认为姚金铃是来找许梓然的，便开口道：“孜然刚出去，有什么事么？应该还能叫回来。” 姚金铃欲言又止。 对方一直以来，在裘郁柔心目中都是很“酷”的那种女人，这种“酷”也许是建立在对方的社会地位和财富价值之上，总而言之，看上去大约是什么都不在意，为人处世又干净利落的人，突然表现出这样的神态，裘郁柔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 她探究地问：“或许，是找我？” 姚金铃点了点头。 裘郁柔知道姚金铃和罗霏霏关系好，本人又是文艺圈的，应该不会和刘颐真扯上什么关系，便把对方迎进来，准备了茶水，两人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裘郁柔微笑地看着姚金铃，脑子里却在思考对方会有什么事情。 仔细想想，在前两天过来的时候，对方的神情已经算得上凝重，但是对方当时是很明确地来找许梓然的，为什么今天又会想来找她呢？ 而且表情看起来——看起来凝重地有点像破釜沉舟。 终于，对方开口说话：“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这件事你提前不知道的话，恐怕会有点难以理解，又或者觉得我是疯了，但是实际上许梓然也知道这件事……” 说到这，姚金铃停下话头，看着裘郁柔。 裘郁柔的笑容变得困惑，她确实不知道姚金铃想表达什么，这些信息未免太模糊了，听起来就好像在试探什么。 于是裘郁柔开口道：“不管什么话，您都可以直说，我可以保证的是，我不会透露出去。” 姚金铃点了点头，又嘆了口气：“说起来这件事确实怪异，但是从许梓然的态度来看，我相信这应该不是我的臆想……” 姚金铃娓娓道来，裘郁柔捧着发烫的茶杯，时不时喝口茶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 当姚金铃把她所知道的事情一一道来的时候，所有先前分割的条件全部串联起来，穿透迷障变成了完整的图卷。 是这样么，原来是这样么。 裘郁柔用左手覆盖右手，手指却仍旧不可控制地微微颤抖。 那么说来，那些她不受控制的时刻，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也是因为那个和许梓然有着某种联繫的不知名的人，控制了她的身体？ 所以每次她失去意识之后，许梓然的表情才会那么奇怪？ 裘郁柔想着之前一桩桩事情，见姚金铃的话告一段落，保守地接道：“听起来真的很不可思议。” 姚金铃看起来有些失望：“那么你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情么？” 裘郁柔苦笑地摇了摇头：“孜然没有告诉我。” 姚金铃道：“这种事不说也是正常的，毕竟真的很奇怪……只是我还是觉得你或许应该知道些什么？” 裘郁柔若有所思：“你为什么那么觉得？” 姚金铃看着裘郁柔，她看着对方的面孔，直到对方的五官在她眼中慢慢模糊，变成了一个发白的不甚清晰的人影，于是这道人影和梦中的重叠起来，姚金铃在这一刻觉得她似乎就在梦中，她一时有些恍惚，开口道：“你们一模一样。” “嗯？”裘郁柔疑惑地反问。 姚金铃回过神来，略显嘆息：“我最开始觉得，你就是她，因为你们俩看上去很像。” 这么说完，姚金铃又补充了一句：“非常像。” 裘郁柔将茶杯放到茶几上，双手交叠在膝盖之上，用手指敲打的大腿：“非常像么……可能有些冒昧，但是我能听您复述一下您和孜然的对话么？” 姚金铃点了点头，将那些话几乎原封不动地复述出来。 因为这些对方在她的脑海中仍旧非常清晰，她甚至能回想起那一刻许梓然的表情。 于是在回忆的时候，她渐渐觉得怪异，许梓然当然如她所料地隐瞒了很多东西，但是如今想来，在很多事情上她看上去实在有些太过于冷静。 这种冷静并不是因为对方的心理素质，而更像是她早就知道了一切。 然而虽然觉察到这件事情，姚金铃仍旧没有任何办法，只要许梓然打定主意不告诉她，她又能问出什么呢？ 因此她只好望着裘郁柔，露出哀求的神色：“我真的太想知道她是谁，哪怕是鬼魂又怎么样呢，我只是希望能知道她更多的事，我想要了解她。” 裘郁柔没有说话，但是她想自己或许能理解这种心情。 她最初喜欢上许梓然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自己能真的和她在一起，那个时候她所想要的，也是更多地去了解许梓然，这大概是一种生物的本能。 只不过姚金铃所选择的或许比她还要艰难的多。 她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问了更多的细节之后，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姚金铃不知道裘郁柔在想什么，便也只是捧着茶杯喝茶，过了很久，连茶水都已经冷了的时候，裘郁柔终于开口道：“对不起，我帮不上你，我真的完全没有头绪。” 裘郁柔苦笑地看着姚金铃，眼中的困惑并不比姚金铃的少。 “我并没有遇到过什么和我很相似的人，也没有听说过和我很像的亲戚之类的，在此之前，我知道的还没有您多，我想您已经发现了。” 姚金铃深深嘆了口气，她当然发现了，裘郁柔比起许梓然要坦诚的多，对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情不自禁的，她对许梓然产生了一种怨言，不自觉开口道：“你们不是恋人么，为什么许梓然什么都不告诉你。” 裘郁柔敲击着大腿的手指一顿。 姚金铃很快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便紧接着道了歉。 裘郁柔摇头说着没关系，却做出了送客的姿态。 目送姚金铃离开之后，裘郁柔的笑容收起，神情也渐渐变得严肃。 实际上她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不过一来只是猜测，所以不好对姚金铃说，二来……这个猜测本身，也实在不好对别人说。 …… 裘郁柔离开那天是下午四点的飞机，许梓然整天有课，不过想着翘掉两节来送送裘郁柔，结果老师盯得比高中老师还严，一整节课不仅没有将目光移开，还频频叫她回答问题，不得已许梓然只好在下课之后去请假。 老师一脸怀疑地看着她：“能有什么事？你倒是说说？” 许梓然在脑子里过了一大堆的藉口，最后看着老师的脸，还是诚实道：“恋人要出国了，想要去送送她？” “你女朋友？隔壁学医的那个？” 许梓然一脸懵逼：“老师，你怎么也知道。” 老师一脸木然：“你们很有名啊，不过你觉得这件事比起上课来更重要？” 许梓然一时哑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种事当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说到底，也确实是她把上课看的太不重要了。 她恳求道：“我知道上课重要，但是她一走就是半年，之后见面就很难了啊老师。” 好说歹说，老师终于带着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同意了，许梓然连忙赶回家，却发现家里已经没人，裘郁柔留下一张纸条，表示许梓然不用特意去送她，她可以自己离开。 许梓然连忙给裘郁柔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通，许梓然又打了第二个，当第二个仍然得到无人接听的结果的时候，许梓然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她一边在心里痛斥自己不要想得太多，一边却连按着键盘的手指都颤抖起来。 她还没有拨通第三遍的时候，手机收到了来电。 来电显示是罗霏霏。 许梓然边出门准备赶去机场边接通了电话。 罗霏霏在电话里语速飞快：“接下来的一段话你要等我说完再发表看法，可能会有些长可能你会很吃惊但是不要打断我我要速战速决。” “刘颐真说通了我们头顶上的一个大佬把刘省长给保出来了！这是昨天的事但是我今天才得到消息，我得到消息以后就去查刘颐真的行踪结果怎么也查不到，直到刚才才有人跟我说她就在q市，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快疯了但是我要说但是了——” “——但是！就在半个小时以前，有人在网上爆了一堆刘省长和刘颐真的黑料，包养小三又私生子什么的简直小儿科，贪污受贿的证据全到可以让他们无期徒刑两千年，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在我可以排除这件事是你做的之后，到底谁能做到这件事？” 许梓然一脚踩着油门，神情却变成了呆滞。 谁能做到这件事呢？ 答案简直太明显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裘郁柔是在託运行李的路上，看见刘颐真了。 而在看见刘颐真的那一刻，她心里居然没有恐慌，而是一句“果然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在冥冥之中已经知道，对方不会这样轻易地放弃——或者说，要是这样轻易地放弃了，对方就不是刘颐真了。 这么想着，她突然察觉到，难道这么多年过去，她在不知不觉中，还有点了解刘颐真了么？ 于是她笑起来，将行李放在一边，冲着刘颐真点了点头。 第146页 刘颐真信步走来。 裘郁柔乍一看去，仅从一个准医生的角度，判断对方的身体状况应该不太乐观。 眼白有些泛黄，嘴唇有些反紫，穿着全黑的长斗篷，看上去简直不像活人。 她知道那件事了么？看来是已经知道了吧。 因为是路上知道的，所以虽然努力保持镇定，眼神也还是能够看出暴躁不安。 “是你。”对方这样说。 但是她又很快否认：“不对，你怎么会有那些资料，那就是许梓然。” 裘郁柔摇了摇头。 刘颐真伸手过来抓她。 她身后跟着两个保镖，虽然她恐怕接下来已经难有什么好下场，但是在目前这个阶段，保镖还是尽忠职守。 裘郁柔抬起手，把刘颐真的手拍开了。 她没有戴手套，因为触碰到对方的皮肤，却觉得自己碰到的是什么无机的人造皮革。 刘颐真用左手捂住被拍到的右手，像个小孩子那样瞪眼看着她。 可是裘郁柔想，自己并没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啊。 她和刘颐真有着什么样的接触呢？无非是初高中时那段已经淡忘了的往事，和大学时那稀少的几次见面。 对这个人，她曾经有着深刻的记忆，也曾经对她有过似乎要难以磨灭的影响，但是现在都已经淡忘了，虽然这几个月来又因为对方而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也并不是和她的直接联繫。 对她而言，这些事都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似的，明明和她直接相关，她却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一直都在旁观。 ——这都是因为许梓然的缘故。 过去裘郁柔曾经迷惑过，为什么许梓然会对刘颐真那样在意，虽然曾经的她因为刘颐真有过状态很差的时候，但是不管怎么看，自己隐藏的还算不错，后来也走出来了。 但是为什么许梓然，会对刘颐真一直那么在意呢？ 在今天早上，裘郁柔终于明白了。 在她又陷入恍惚清醒过来之后，看着电脑屏幕里正在传输的资料，和打开的文档上那一段话的时候，她终于串联起了一切，对过去的那些事有了完整的猜想。 她看着文档，缓缓读出上面的句子—— “我知道那爱，是春日未开的花。便只开在心里，然而，然而……” 然而我不甘心。 原来就算是我，也会想要一切重来。 原来谁都会不甘心。 不甘心这样似是而非地错过，不甘心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结局。 如果能有其他的开始，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呢？ 那个人所想看见的，是不是就是这样全然不同的未来？ 这样想着，裘郁柔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陷入了黑暗。 于是在刘颐真的眼中，一瞬间的眼神涣散之后，再次出现在眼前的，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看着她，用令她心悸不已的眼神看着她，开口道：“好久不见，再次看见的并不是你的尸体，从某种角度来讲，真是不错呢。” …… 许梓然赶到机场的时候，裘郁柔所要乘坐的那一班飞机早就已经登机了。 但是她还是一边打电话一边往机场里面跑，虽然胸腔好像已经着起火来，喉咙干涩到疼痛，还是没有停下步伐。 然而刚到安检入口的时候，许梓然却看见裘郁柔从里面走了出来。 对方穿着灰色的风衣，用围巾把脸捲起来，又戴了一顶宽檐的毡帽，许梓然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对方就是裘郁柔。 她大脑一片空白地冲过去将对方紧紧抱住，因为喉咙干涩而说不出话来，因此只好一边喘气，一边将头埋在了对方的怀里。 ——幸好还在这里。 这一刻她没有想为什么也没有想发生了什么，就只有这样一个想法。 对方略有些冷的双手穿过她的发丝，轻轻按在她的头皮上，然后开口道：“手机放在行李箱里了，所以没有听到。” 许梓然清着嗓子道：“不说这个啊，你有没有见到……” 许梓然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意识到了什么不对，连忙想从对方的怀里起来，却被对方紧紧按住了脑袋，于是连挣扎都挣扎不起来。 她扭着脑袋，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怎、怎么是你，那刘颐真呢？” “裘郁柔”嘆了口气：“她突发疾病，没来得及上飞机，被警察带走了。” 许梓然边因为刘颐真被“绳之以法”松了口起，一边有些不知所措——她觉得自己面对这个“裘郁柔”的时候，总更容易不知所措，对方身上有一种太过于沉重的东西，令她连气都喘不过来。 她有些结巴道：“要不、要不先松手吧，这样不、不好说话。” “裘郁柔”没有说话，也没有放手。 机场里人来人往一片嘈杂，她在“裘郁柔”的怀中，被温柔地拥抱着，模模糊糊之中，似乎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胸腔震动，她终于听见回应：“最后一次，让我这样抱抱你吧。” 这一刻，周围所有的一切如雪般消融不见，唯有对方的存在，愈发的清晰。 “我重新接近你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是过去的我，一定能做的更好，因为至少那个时候，我是需要依靠的，两个都不需要依靠的人在一起，只能是朋友，不管怎么样亲密，都只能是朋友，你说对吧。” “至少有一个我成功了，这样就很好了。” 许梓然因为这样的告白而心脏抽痛，她皱起眉头，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 裘郁柔“嘘”了一声。 “不要说话，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但是不要问这个，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是什么，但是我知道我是不稳定的，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自己同时在做好几件事情，但是至少现在我能知道，我还是抱着你。” 许梓然沉默片刻：“那么，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裘郁柔”轻笑：“我不知道，也许十年后，也许十分钟后，也许你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了，我有点感觉，自己好像马上就要没有意识了。” “也许你能回去。”许梓然道。 “回去么，你认为，我所属的那个未来并没有消失？” “对的，没有消失。”许梓然点头道，“世界哪有那么容易被毁灭呢？” 又是长久的沉默。 机场里的温度有些高，穿着羽绒外套的许梓然觉得自己正在冒汗。 “裘郁柔”终于开口说话：“可是没有你的未来，也没有什么回去的必要，你还是祝福我，能在某天又有意识的时候，还能看见你吧。” 许梓然垂下眼：“你曾经说希望我幸福，那么我也希望，你能够幸福。” “这样啊。”对方的话语里就好像带着悠长的嘆息，然而终于还是没有嘆气，最后在许梓然耳边轻轻吐出的，是一句—— “再见。” …… “那么，那个系统现在已经不能使用了么？”裘郁柔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这样疑惑地问许梓然，她似乎觉得好奇，说完就跳到许梓然的眼前，指着某个位置道：“这个位置是那个放每日名言的位置么？” 课题已经结束，裘郁柔从美国回来，而在这几个月里，许梓然也断断续续把这些年的事，从自己的角度说了一遍。 裘郁柔居然并没有觉得很吃惊，也告诉了她姚金铃在她起飞的前一天来和她说过话的事，并表示，当时通过姚金铃的话，她已经有了些猜测。 “还要再往右一点啦——总之那天起所有选项都已经灰了，虽然还可以打开面板，却不能选择，应该也和消失没什么两样了吧？” “我可不这么认为。”裘郁柔摸着下巴，“既然还可以打开面板，就代表着还有重新启动的可能吧，你不是说这系统经常自动更新么？说不定这一次也是去更新了。” “那它要是真的更新完回来了，我又不能那么自由地跟你说话了，它又要让我做一些奇怪的事。” “也不算奇怪的事。”裘郁柔露出一个笑容，“我觉得是很自由的选择啊，如果是我的话，会觉得是一个很棒的系统。” 许梓然斜睨着裘郁柔，该说不愧是设计者么？从某种角度来讲，思维还真是相似。 裘郁柔坐到许梓然的身边。 天气转暖，毛衣换成了单衣，于是体温就通过薄薄的医疗传递过来。 裘郁柔靠在许梓然身上，将脑袋靠上对方的肩膀：“我要谢谢她，对吧。” 许梓然道：“那就是谢谢自己了。” 裘郁柔轻笑：“这样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自恋？” 许梓然摇了摇头：“不自恋。” 确实要谢谢自己，谢谢自己，带来了一个全新的未来。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