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今天压力很大》 第1页 [gl百合] 《首辅今天压力很大》作者：涯影【完结】 文案： 邪肆腹黑首辅攻(顾千沉)×冷淡清贵女皇受(洛离璟) 顾千沉穿越了，穿到了一个小孩儿身上，还被告知要带另一个小孩，她觉得压力很大。 人嘛，压力一大就想搞点事情，于是，顾千沉势要将其培养成一代女皇，名留青史。 奈何未来的女皇大人别的没学到，学了一肚子黑水，后世评价：帝性皆源于后也。 内容标籤： 强强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千沉，洛离璟 ┃ 配角：楚墨染 ┃ 其它：权谋，百合 简评：顾千沉一朝穿越便陷入皇帝的局里，与朝堂百态，官场沉浮再脱不开关系。好在长公主洛离璟深得她意，于是，顾千沉势要将其培养为一代女皇，名留青史，最终“事业”感情双丰收。本文剧情线与感情线并行，通过字里行间的描述展现出一个架空的古代王朝，内容丰富，文风严谨不失风趣，值得一读。 第1章 倦梦初醒 顾千沉坐在水池边的石头上，看看自己身上一袭玄色长袍，又看看自己那双肉嘟嘟的手，轻轻嘆了一口气，穿越这种事情居然也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虽说她是有点咎由自取。穿越也就罢了，穿成一个小孩子算怎么回事?她二十四的人了，难不成要重活一回么。要装单纯?恕她无能为力。 顾千沉站起身，看看水中自己的倒影，这小孩居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最多是五官稚嫩了一些，比起之前的她更添了几分精緻，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好吃好喝养出来的，恐怕风吹雨打什么的从未受过，细皮嫩肉的。 难不成宫教授的理论是正确的?顾千沉想。 在我们生存的世界之上，还有着更高的维度，即一个又一个的平行空间。顾千沉眯了眯眼睛，莫不是她到了一个平行空间里?那么日后可能会去别的空间吗? 顾千沉想了想，答案是否定的，她是藉由宫教授的机器来到这个时空的，没有机器的话，恐怕是无法进入下一个时空的，只是，失去意识的原本的身体，大概会死去吧，脑死亡之类的。宫教授兴许还会觉得是自己的实验失败导致了她的死亡，说不定会因此对她多几分愧疚，忘了她“借”走古籍迟迟未还的事情。 想到宫教授可能会因为实验“失败”抓掉几把头发，顾千沉突然觉得穿越也没有那么糟糕，只是那老头儿……罢了，他有那么多学生，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既来之则安之，顾千沉眯了眯眼睛，眼里透出与这具身体年龄不符的邪意，这玄色长袍，一看就是男装款式，莫不是这位原主还是个女扮男装的傢伙?如果是的话，还真是省去了她的一件大麻烦，倒不是说以女子身份行事有什么不妥，只是这古代繁复的宫装，行动实在是不方便，相比之下，男装做什么事情都要方便很多。顾千沉即便是在现代，也没怎么穿过裙装，当然，是她的身份使然。 顾千沉脑子里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空空如也，仅存的一点记忆也只是一对男女，似乎是这个身子的父母，除却他们是清晰的之外，其他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雾。至于这个身子的父母和她的父母到底像不像，顾千沉并不知道，她是宫老头儿养大的，从未见过她的父母。 “少主，你干嘛，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就在顾千沉对着水中的倒影“顾影自怜”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顾千沉的身后传来，与之一起的还有脚步声，急匆匆的，听起来像是真的在担心。 顾千沉回过神，端的是一身矜贵冷冽的气度，看着跑向自己的女人，眼里露出几分警惕，不是她的母亲，是谁，压根没有印象，不过看穿着似乎是个侍女。 侍女被顾千沉眼里的疏离惊得站在了原地，眼里的惊骇甚至让顾千沉觉得是不是自己反应过度了，还是和原主差别实在太大被看出来了。然而，惊骇过后，侍女的眼里慢慢地浮现出巨大的惊喜感，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回身就向着园外跑去，边跑还便喊着：“快，快告诉夫人，少主醒了，真的醒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天佑我顾家啊。” 顾千沉看着侍女的表现挑了挑眉，醒了，是什么意思?天佑顾家，看来她的猜测并没有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具身子也应该是叫顾千沉才对。微微蹙起眉，顾千沉又坐回到那块石头上，该来的总要来的，看那样子，那侍女是去叫人了，她在这里等着便可。 不消片刻，那个侍女带着另一个女人回到了园子里，步履匆忙，全然没了一家主母的气势，什么端庄优雅都被抛到了脑后。 顾千沉看向那个女人，是这具身子的母亲没错，一身素白，脸上还挂着没有擦干净的泪痕，但仍然不减风情，眉目间的英气因为流泪淡了几分，倒是多了些女子特有的娇柔。只是……顾千沉看着女人身上的那身素白色衣服，分明就是丧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沉儿。”女人站在顾千沉面前，一脸的不可思议，盯着顾千沉的眼睛看了良久，这才扬起一个笑容，“是真的醒了，我的沉儿，你还记得为娘吗?” 顾千沉抿抿嘴角，这突如其来的感人一幕让她有些不适应，但还是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巴，半天才吐出一个字，略微带着些沙哑，“娘。” 第2页 女人激动地眼泪顷刻便夺眶而出，“哎，”女人急忙应了一声，神情复杂，说不上是激动，是高兴，是欣慰，还是哀戚，“娘盼这一天盼了十年，我的沉儿啊。”女人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顾千沉，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顾千沉在女人的怀抱里一脸无措，她活了二十四年，从未有过母亲，完全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反应，只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想了想，伸出双臂回抱住了女人。 女人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几乎止不住。一旁站着的侍女偷偷转过头抹了抹眼泪，这才出声提醒道：“夫人，少主刚醒，带她去见见老爷和老太爷吧。” 女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顾千沉，说道：“对对，我都高兴糊涂了，你爹和你爷爷还在等你，我带你过去。”顾千沉点点头，脸色有点冷淡，这家正在经历丧事，无暇抽身也实属正常，只是，她还是很不擅长应付这种事。 女人也没对顾千沉的冷淡说什么，女儿毕竟刚醒，和她不亲也是正常的，过段时间就好了，顾夫人不断地在心里自我安慰。 顾千沉看着女人的脸色，抿了抿唇，然后面无表情地拉住女人的袖摆，罢了，看在她是这具身子母亲的份儿上，装装柔弱也没什么。 顾千沉的这个动作让女人惊了一下，而后才像是恍然大悟一样地说道：“是了，沉儿刚醒，对这里自然不熟悉，是为娘糊涂，娘牵着你走。”说罢，女人牵起顾千沉的手，心里美滋滋地想着之后要带女儿出去逛，牵着手逛，好好培养一下母女感情，只可惜，父亲他……唉…… 女人带着顾千沉走出园子，来到正殿，入目尽是黑和白，素带飘飘，看起来相当肃穆，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哀伤的神情，气氛压抑非常。 顾千沉扫视一下院中忙碌的众人，皆在他们的眼中发现一丝惊喜，而后迅速被哀戚压下。 女人带着顾千沉进了内殿，内殿当中跪着一人，尽管是跪着的，但背嵴仍旧挺得直直的。顾千沉不由地多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似是听到了脚步声，回过头看向殿门处，然后才站起身。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但顾千沉看得出来，他的腿已经麻了，起身时有些不稳，想必是跪了挺长时间的。 那人冲着顾千沉招招手，说道：“过来，让为父看看。” 女人轻轻地拍了拍顾千沉的手背，似是安抚，似是鼓励。顾千沉乖乖地走过去，直直地和那人对视，眼神波澜不惊，丝毫不像是个十岁的孩子，她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一直伪装成小孩，倒不如一开始就不伪装，要省事得多。 那人看着顾千沉，眼里快速地闪过些什么，顾千沉并未捕捉到。渐渐地，那人的眼神越来越沉，杀意尽显，不是对顾千沉的杀意，而是在战场上拼杀积淀下来的气场，不怒而威，但这一身的气势就足以令人胆寒。几乎是立刻，顾千沉便意识到这是一个军人，一个统率千军万马的大将。 那人就这么看着顾千沉，良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点点头，然后大手一把拍到顾千沉的肩膀上，说道：“好，好，好，我儿此番清醒，是为天佑，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顾千沉被这一拍踉跄了一下，废了好大劲才站稳身子，不由地嘴角抽了抽，他是不是忘了眼前的还是个孩子，就算内里不是，这副皮囊也还是啊。 女人，也就是顾千沉的母亲，慕容萱，没好气地瞪了丈夫一眼，然后道：“孩子还小，这么拍哪儿受得了，你就不能改改你军营里带回来的那些毛手毛脚的臭毛病吗?而且，什么我儿，这是你闺女。” 那人将手放到嘴前，掩饰性地轻咳一声，暗自给自己的妻子递眼色，闺女刚醒，就不能让他留个英明神武的第一印象吗。慕容萱斜睨了丈夫顾重钧一眼，直接无视了他。 顾重钧无奈，这才又道：“夫人之前在军营的时候便知道我这副德性，现如今想要改怕是很难了。”顾重钧看着自家夫人一脸暴露了，她还想在女儿面前做一个贤妻良母的表情，脸上的陈郁消了几分，连日里丧父的悲戚感也淡了一些，心里好过不少。 顾千沉挑挑眉，果真是将门，她的便宜娘去军营总不可能是参观的。 顾重钧眼看着夫人的脸色变黑，急忙转了话锋：“我儿虽为女儿身，但才能绝不输于这天下任一男儿。我儿，咳，夫人，我们商议一下，我这已然习惯如此叫法，就不改口了吧。” “闺女若是同意，我自然不会不允。”慕容萱说道。 第2章 圣上亲临 顾重钧看向顾千沉，顾千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心里却在不住地腹诽，这人吹得她都要信了，什么才能，好像他真的见识过一样。 顾重钧这才又看向自家夫人，慕容萱也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顾千沉，声音尽量放柔：“沉儿，这是你爹，你还记得吗?” 顾千沉点点头，抬起眼睛和顾重钧对视。顾重钧有些吃味，自家夫人从来没这么细声细语地和自己说过话，于是，看向顾千沉的眼神便有了些一较高下的意思，也不知他对着一个十岁的小孩儿是怎么生出比一比的想法的。 顾千沉挑了挑眉，只觉得这便宜爹除却在战场上应该很威风之外，其他时间恐怕都是个幼稚鬼。嘴角一抽，道：“爹。” 第3页 顾重钧一脸身心舒畅的表情，满意地点点头。顾千沉嘴角又是一抽，真是……幼稚啊……而后，又将视线投向大厅中央的棺椁上。 顾重钧显然也注意到了顾千沉的视线，轻轻嘆了口气，刚刚散了几分的沉郁又积压在了心里，朝着顾千沉招了招手，说道：“过来，这是你爷爷。”顾千沉走到顾重钧身边，看看顾重钧，然后又看看棺椁，眉头一蹙，跪了下去。这一跪，是向这位老将军，同样，也是向宫老头儿。 顾重钧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着棺椁说道：“爹，那个老和尚说的果然没错，您孙女儿终于清醒了，只可惜您没看到这一天。不过您放心，我们沉儿是个好孩子，将来绝对有大造化。” 顾重钧厚实的手掌轻轻地落在顾千沉头上，显然经过上次的“教训”，这次他刻意控制住了力道。顾千沉觉得心里滑过一阵暖流，这就是父亲、家人么。顾重钧揉了揉顾千沉的脑袋，即便是控制了力道，还是很重，说道：“沉儿啊，我顾家向来一脉单传，到了你这代，便只你这一条血脉，为父不求你建功立业，只求你这一生能平安喜乐。虽说过去这几年我一直把你当男孩子养，但你到底是女儿身，比不得男子皮糙肉厚……唉……” 顾千沉被这力道压得苦不堪言，十分无奈，真不知道之前的顾千沉是怎么熬到这会儿的。说起来，现在她在这里，那之前那孩子呢? 片刻后，顾重钧终于松开了手，继续在灵前跪好，然后对身后的慕容萱说道：“夫人，你带沉儿去休息吧，她刚醒，对这里还不熟悉，你多跟她讲讲。”说到底，也有不想让夫人劳累的意思在。 慕容萱点头，刚准备扶顾千沉起来，便听到大门口处侍从的声音：“圣上驾到。”声音很高，尾音拖得很长，显然是给里面的人提醒，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顾重钧和慕容萱忙起来行礼，顺便将顾千沉整个护在身后。顾千沉有样学样，算是行了个相当得体的礼。 “参见陛下。” “免礼，死者为大。”这一声中气十足，沉痛中不失威严，皇家气度尽显。 三人依言直起身，顾千沉借着顾重钧和慕容萱的遮挡，仔细地打量着这位当今圣上。五官极为端正，留着黑色的鬍子，眉目如剑，不怒自威，这位年轻时，必定是一位美男，当然，如今也不差。明黄色的内衬，外面套的是一袭白衣，做工自然是上乘，只是，若不是这个时空的皇室偏爱白色，那这一身，便是来弔唁的。 顾千沉打量过后，敛眸沉思，看上去不像个昏庸之人，虽说人不可貌相。原本，一国大将去世，朝中上下竟无一人前来弔唁，让她以为是否这其中有什么君臣不和之类的事情，但现今看来，顾家圣宠优渥，想必是为避嫌而谢绝了所有前来弔唁之人。倒是行事谨慎，不骄不躁，顾千沉不由地对这个平白得来的家族多添了几分好感。 现今这个皇朝，名唤景国，皇族姓洛，当然，泱泱华夏，并非只中原而已，北方狄国虎视眈眈，西北牧国蠢蠢欲动，一切都隐藏在朝贡的表象之下，这个年代，远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平和。 当今圣上，洛麒豫，字弘之，登基时定年号为弘元，现今便已是弘元二十一年了。 洛麒豫走到灵前，弯腰行一大礼作揖，开口便道：“顾老将军，若不是你，也没有我大景国这十几年的和平盛世，您对我、对着天下都有大恩啊。此恩洛氏皇族终身不忘，必将善待顾家后人，延续至后世千年。” 这话一出，自称又是“我”，可以说是在顾千沉那里刷了不少的第一印象分。不过，洛麒豫此举本也有安抚顾家人的意思，其中的真情实意究竟有多少，恐怕只有帝王自己知道。 洛麒豫说罢，便转过身，对跟随前来的太监扬起手示意，太监会意鞠躬，从袖中取出一道圣旨，清清嗓子，念道：“朕膺昊天之眷命，感念顾氏一门忠烈，特赐金牌一枚，见牌如见朕，如有不敬者，可先斩后奏。” “臣铭感五内，谢圣上。”顾重钧面上露出感动的神情，再次跪拜谢恩，不过，他行的，是半跪礼，自然，是皇帝特允的，自顾老将军那儿得的恩典。当然，当初是让面圣免礼的，顾老将军好一阵推脱，君臣“商议”之下，这才折中取了半礼。 这金牌是赐给顾氏的，慕容萱和顾千沉自然也是要谢的，跟着顾重钧跪下。 这一跪，可算是把皇帝的注意力引到了顾千沉身上。洛麒豫拂手让他们起来，又看向站在顾重钧和慕容萱身后的顾千沉。那两人说是要替顾千沉挡着点，但也不能刻意不是，否则落了个不敬之罪得不偿失。因此，洛麒豫就这么直直地盯住了顾千沉。顾千沉对这古代的跪拜之礼深恶痛绝，然而并没有什么用，现如今，既已经来了这里，必定要尊礼才行。 当然，倘若让二十年后的朝臣得知顾千沉此刻的想法，想必要怒斥几声，这位当真还知何为礼何为制?当然，他们也只能在心里说说而已，敢怒而不敢言啊。这些话暂且不表，只是现如今，顾大人羽翼未丰，即便顾家圣宠非常，行差踏错都是要没命的，故而小心为上，遵纪守法是必须的。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当如是。 第4页 半响，洛麒豫才看向顾重钧，问道：“这是……” 顾重钧朝身后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回道：“回圣上，这是犬子，哦不，犬女，这孩子早些年染疾，听一高人建议，一直当男孩儿养。” 洛麒豫点点头，然后说道：“朕早有耳闻，抬起头来。”后半句自然是和顾千沉说的，顾千沉本就不善与人交流，听了这话，一脸木然地看向洛麒豫，要她笑脸相对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好歹她还有个小孩身份，倒不会有什么事。虽说顾千沉一副冷淡漠然的样子，但眸子里恍若星辰的光还是让洛麒豫看到了些什么。 洛麒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说道：“朕今日算是知晓了，何谓传言不可尽信。” 顾重钧自然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些人，不知道传了多少关于沉儿的风言风语，无非就是些什么顾家无后的话，他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实在无趣。 “朕恰好有一女，与这孩子年龄相仿，看上去也性格也相合，便叫做个伴读，同龄人在一起总比和我们这些老人家有意思。”洛麒豫提起女儿，面容似乎有了几分柔和，语气也是商量的意思。儿子辈是要守孝的，而孙辈不做刻意规定，因此，洛麒豫这个提议，倒也合乎礼制。 顾重钧也觉得府内丧事终究对孩子不好，即便孩子刚醒，到底捨不得，可皇帝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不行么。何况皇帝那一女他如何不知，皇后唯一的女儿，嫡长公主，自皇后去世之后，后位一直空悬，单这一事，足见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再加上皇帝钦赐的名字，璟，虽不是景，但足见皇上对其喜爱的程度了，若这是一位皇子，这名字，指不定就是景了，与国同名，何等殊荣。于是便道：“陛下圣明。” 洛麒豫也不着急，而是又看向顾千沉，问道：“这事儿，还得看孩子的意思。” 顾千沉差点一个白眼翻给他看，看小孩儿?有没有搞错?若是那个公主又是个养尊处优的公主病，那她这几年岂不是水深火热了?然而，“迫于权势”，顾千沉还是不得不低头：“自是愿的。” 洛麒豫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说道：“此子年少便有如此气度风范，将来必定为国之栋樑，璟儿与之为友定不会错。” 好嘛，顾千沉听出来了，合着这皇帝是给自己闺女相朋友来了，嗯……不过，国之栋樑么，这是在暗示些什么吗? 洛麒豫看着顾千沉，似是相当满意，临走还对着顾重钧甩下一句“此子人中龙凤，不差于男儿”，搞得顾重钧一头雾水，皇帝莫不是哪根筋搭错了?虽说他也这么觉得就是了，那些无端攻击顾家无后之人，无非是明面上敌不过，暗地里传些可笑的话以泄愤罢了。 而这种人，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少。 第3章 年幼伯爵 顾千沉也被洛麒豫这么一出给搞得莫名其妙的，莫不是这个王朝女人也可以做官?看来她对这个地方的了解还是太少，有必要好好系统地了解一下。 “沉儿，你先去休息吧。你刚醒，不宜劳累，我让小姚给你准备了粥，你喝点儿，别在这儿待了。”慕容萱柔声说道，作势就要带顾千沉离开大堂。 顾千沉摇摇头，跟着跪在了顾重钧旁边，不管圣宠如何，终归是虚的，只有家人才是真的，看看棺椁前的牌位，“护国大将军顾鼎之位”。整个将军府没有一丝哭泣声，却含着浓浓的哀伤，这位老将军，想必也是一个难得的将才。 “爹，我想听爷爷的故事。”顾千沉望着那个牌位，轻声说道，像是担心吵醒棺椁中沉睡的人一样。 侍女小姚在慕容萱耳边轻轻说了太监留下的话，一周后皇帝会派人来接顾千沉进宫，让他们做好准备。慕容萱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让小姚退下了。 顾重钧自然没有受到这一插曲的影响，沉默片刻后，说道：“那可就说来话长了。”顾千沉也不急，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理了理思绪，顾重钧娓娓道来。顾老将军的一生可以称得上是相当有传奇色彩了，自小便表现出极高的武学天赋，从一个普通的士兵到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中间经历了多少生死。两朝元老，德高望重，深得皇帝信任。二十九遇到相伴一生的人，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顾鼎，是让边关的敌军胆寒的存在，当初一直打到狄国国都。后狄国俯首称臣，每年朝贡。 有这么一位将领，景国边关便无人敢犯。相比之下，顾重钧虽也不差，但终究一直活在父亲的光芒之下。然而，顾重钧提到顾鼎的时候，满满的都是自豪感。 顾千沉对顾鼎的那些事迹也是深感钦佩，无怪先帝亲封其为护国大将军了。 “好了，故事也听完了，去休息吧。为父要为你爷爷守灵的。”顾重钧拍拍顾千沉的肩膀，说道，“为父知道你的孝心，但你还小，回去吧。” 顾千沉也没推辞，站起身，行了一礼，便转身走出了大堂。抬头看看天空，眼里划过一丝冷冽，顾重钧什么都说了，唯独不曾说过顾鼎的死因，这其中莫不是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就在顾千沉沉思之际，之前顾千沉见过的那个侍女小姚走了过来，面带担忧地看着顾千沉，然后说道：“少主，你是不是不记得回去的路了?我带你去吧。” 第5页 顾千沉回过头来，看向小姚，点点头，然后一言不发，表情实在冷淡。 小姚几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少主你跟我来。”说罢，便走在前面。 顾千沉在小姚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开始结合在这个世界遇到的事情，推测这个王朝的全貌，然而，信息终究太少，所以…… “小姚……姐姐……”顾千沉喊出那个名字，然后觉得不对，无奈地又加了两个字，道：“我想看书。” 小姚在前面走着，忽而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少主叫她姐姐哎，然后忙回道：“少主你房里就有，唉，多亏少主醒了，不然将军和夫人得多难过啊。”像是顾千沉那声姐姐让气氛缓和了很多一样，小姚也渐渐地显露出了她话唠的本性。 “醒了……是什么意思?”顾千沉一直听所有人都在说这个词，但苦于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问，现在刚好。 小姚回过身看了顾千沉一眼，不知为何，顾千沉总觉得这一眼有些盲目崇拜的意思。小姚情绪听起来激动了不少：“少主刚出生的时候不哭也不闹，本以为是本性乖巧，没想到过几年却发现整个人都木木愣愣的……少主，对不起……” “无妨。”顾千沉不甚在意地说道。 小姚松了一口气，让少主讨厌了就不好了，接着道：“外面的人都说这是顾家功高盖主的报应，顾家一直以来都是一脉单传，这下可好，生了个女儿，还是个痴傻的。将军气不过，还因为这事儿差点在大街上杀了个造谣的人，还好被拦下了。少主三周岁的时候，门外来了一个老僧人，是个大师，他说少主并非天生痴傻，而是在别处修行，等到十岁左右的时候自然会醒。还说少主命里有贵人，是辅帝的命格，将来定有大造化。” “哦，那位大师是不是还说，若要我平安活到清醒，需得当成儿子来养?”顾千沉对这种事情向来敬而远之，所谓的命，她从来都不信。 小姚惊讶地点点头，说道：“对啊，少主你真厉害，这都知道。将军当时听了这话，当即将爵位传给了少主。当时可是轰动一时，毕竟这么‘年轻’的伯爵可是建国以来的第一人。” “伯爵?”顾千沉嘴角抽了抽，她这父亲大人还真是“风风火火”啊，不过也是，外人对这唯一的闺女一直说三道四，眼看着来了一个说合自己心思话的人，必然非常高兴，那和尚，莫不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来的? “对啊，那可是圣上亲封的靖离伯，取平定战乱，再无离人之意。我顾家可是世代公卿，岂是那些小人几句酸话就能比拟的。”小姚似乎对此与有荣焉。 顾千沉敛眸沉思，也不知这个王朝的伯爵究竟有没有实权，或者只是一个荣誉头衔而已?“那位大师，是何人?”不过眼下，顾千沉也不好问实权不实权的事，还是问了个相对看起来‘小孩子’一点的问题。 小姚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奴婢不知，那位大师来去匆匆的，将军的谢礼都没收，说他只是随缘而已，然后便走了，再没有见过，想来是位云游的得道高僧吧。” 顾千沉点点头，没有再问。转眼间，小姚已经带着她进了一间屋子。 屋内的摆设都很简单大方，顾千沉还是很满意的，她可不想要一个少女心满满的闺房，对她来说，早就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何况，即便是该有少女心的时候她也没有，用宫老头儿的话来说就是早熟、无趣。 “夫人给少主备了粥，这会儿怕是已经凉了，奴婢再去热一碗来。”小姚看了看桌上的那碗粥，说道。 顾千沉点点头，由着她去了，这会儿是有点饿。 小姚端着那碗粥出去了。顾千沉扫了这个房间一眼，然后走向了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有诗词地理人文，同样也有各种兵法，看来顾家倒没有因为是武将世家而轻忽了子孙的文化教育，顾千沉对这一点还是很满意的。 随手拿了一本书下来，顾千沉坐到圆凳上，翻开，看到上面的字，不由地挑了挑眉，这个朝代看来果真是架空了，仅仅从这本书上，顾千沉就看出了两点，其一，这个朝代已然有印刷术了;其二，这个朝代通用的汉字居然是简体字。 这对于顾千沉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免去了她要学习写繁体字的事情。虽然华夏民族生来自带繁简中文翻译器，但那也仅限于阅读，若要让顾千沉写，她是无论如何写不出来的。 小姚端着热好的粥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顾千沉一脸认真地在看书，不由地吃了一惊，把粥放到顾千沉面前的桌子上，又是疑惑，又不想打扰她，很是纠结。 顾千沉早在小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发现她了，只是沉溺于书中没理，没想到她放下粥一副纠结的样子，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挑挑眉，说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少主，你看得懂啊?”小姚眨巴眨巴眼，一脸崇拜的样子。 顾千沉这才发觉有什么不对来，这身子的原主一直痴呆，她倒是忘了这茬儿，但她都在这儿看了，总不好说不是，只好道：“对，怎么了?”这话说出来，就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了。 第6页 小姚瞬间化身成了顾千沉的小迷妹，就差没把偶像两个字写脸上了，“少主你是神童，之前这些书都是将军让人摆在这儿的，偶尔也会请先生来教习，只是少主从来不配合，就便宜奴婢了。”小姚说到这里，有点不好意思，她也算是沾了少主的光，才能识字的。“可是奴婢愚笨，这上面的字倒是都认得，却不懂其中的深意。所以……所以，少主绝对是神童。” 顾千沉哭笑不得，她活了二十几年了，哪儿担得起神童这两个字。抿抿唇，一脸严肃地说道：“我顾家本就在风口浪尖上，行事必然要低调，关于我的事情，切莫张扬。”精緻的小脸，即便是严肃，也让人觉得格外可爱。 小姚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将军说过，我们都知道的，少主放心。”小姚看着顾千沉的眼神越发坚定了，少主绝对就是神童，和将军的意思一模一样，长大了还不定得妖孽成什么样呢。 第4章 第一印象 顾千沉这几日除了看看书吸收一下这个世界的知识，便是陪着慕容萱聊聊天，偶尔顾重钧会过来考校她的兵法，虽说只是纸上谈兵而已，但还是得了顾重钧极大的赞赏，一直说不愧是他的孩子。 顾重钧忙，因着皇帝不同意，所以他即便孝期也得上朝，不过，倒是允他三年后再回边关，边关一日无将便有一日的危险，皇帝这么做已然是极大的通融了，也因此，皇帝派了别的武将去。 顾千沉之前的身份，不表也罢，总之是档案被绝密封存，在任何网络上都查不到的那种，真要查，大概也只会得到查无此人的结果。也因此，顾千沉的武力值不低，但此刻这一副小孩的身体，一切都得从头再来。所以，顾千沉也会时不时缠着慕容萱教她点东西，也会偷偷地练些基本功。之前也说过，慕容萱绝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 没有电子设备、没有网络的日子居然也过得很快，转眼间一周便过去了，皇帝的人也如约前来接顾千沉进宫。纵使慕容萱再不舍，也不能抗旨，何况皇帝还问过他们，细细嘱咐了一番之后，依依不捨地目送载着顾千沉的马车离开。 顾千沉对此也很无奈，不过好歹每周都能回来一次，总比一直住着强。 马蹄声和车轮声在顾千沉的耳边响着，顾千沉忍不住轻嘆了一口气，说实话，她最不想跟皇室扯上关系。 不多时，马车停下了，一个看起来面容和善的太监在车外说道：“靖离伯，您可以下车了。这玉清宫我们得走着去。” 顾千沉暗道这太监会做人，不过想想也对，若是哪个太监行事不圆滑，恐怕在这深宫当中也活不下去。依言踩着已经备好的车凳下了车，太监特意过来扶了一把，顾千沉微微颔首道谢，端得倒是一副清冷矜贵的样子。 太监领着顾千沉行在高墙之下，看看这古代的皇宫，当真是气派威严，好一派皇家风范。 “这位公公，你叫什么?”顾千沉略带稚嫩的嗓音响起，却带着说不出的沉稳。 太监微愣了一下，他不过是接了个别人不愿意做的差事，未曾想却得来了如此好的机缘。别的什么大人官爵，对他可没有这么好的态度，他不过是个引路太监而已。这位伯爵在宫里宫外名声都不好，眼下看来不过是有心人刻意造的谣，也不知安的哪门子的心。 “回大人，小的叫张全。”张全停下脚步，弯腰行了个薄礼，说道，而后才接着往前走。 顾千沉点点头，沉吟道：“张全么，是个好名字，我记下了。” 张全心下一喜，靖离伯可是顾家的人，且不说这伯爵的爵位，单单顾家这个名头，就是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的。想想他那些同僚，因着外头那些谣言再加上顾千沉不过还是个孩子不愿揽这差事，这下可是便宜他了。他不求怎么样，只求能领点赏赐贴补家用。 等张全把顾千沉带到地方了，这才回过味来，这靖离伯不过是个孩子，说那话大概也没有别的意思，也是奇怪，怎么就不由地没把人家当孩子呢，罢了罢了，什么都强求不得，他还是别想着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 “伯爵大人，我们到了，你自进去，会有人领你见长公主的。”张全半弯着腰，似乎是在考虑顾千沉的身高问题。 顾千沉点了点头，说道：“有劳公公了。”说罢，朝张全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大人说笑了，这是咱家应该做的，这银子咱家可不能收。”张全对顾千沉的举动颇为震惊，这小孩不得了，哪儿是什么痴呆，分明是城府太深吧，以前那几年莫不是装傻?张全果断在心里阴谋论了。 顾千沉闻言蹙起眉，一脸的不高兴，“赏你的，为何不收?” “大人有所不知，这太监收官员的银子可是受贿，这犯法的事儿咱家可不能干。”张全连忙解释道，他是想着能收点赏最好，可这位怎么这么实诚直接给银子啊，这他可就不好收了啊。 顾千沉却是突然笑了，说道：“我不是官员，收着吧。” “这……”张全还是有几分犹豫，却被开门声惊了一下，连忙先收好，这若是被人看着可就是真的说不清了。 玉清宫的门打开了，走出了一个看上去十分清丽的侍女，看着门前这一大一小，也没去问顾千沉怎么是一身男装，扬起一个笑脸，道：“这位便是靖离伯了吧，公主让奴婢请您进去，您跟我来。” 第7页 顾千沉点点头，向着玉清宫里走去，把先前塞银子那事儿全然忘了。张全掩面嘆息，为什么总有种被坑上贼船的感觉呢?这银子，他现在不收也得收了。这小祖宗哟…… 顾千沉可不管张全心里是怎么想的，踏进大殿，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正中一脸严肃的小姑娘，看着也就七八岁的样子，一袭白色的衣裙，样式看起来很是简单随意，板着脸莫名有种装成熟的感觉，看得人不由莞尔一笑。 侍女在将顾千沉引进来之后便退了出去，此刻殿内只有两个小孩。 “你笑什么，刚进宫便和太监走得太近，可不是什么好事。”洛离璟蹙着眉头看着顾千沉，这个父皇亲自挑来的伴读，看着怎么傻乎乎的。洛离璟自是不知道那些关于顾千沉的风言风语的，她只是单纯觉得顾千沉……傻…… 顾千沉对小孩子自然没那么多顾虑，说话行事也显露出了几分本性：“我不过是听他讲了些他应该讲的事情而已。”顾千沉自然清楚，太监说到底都是皇帝的人，刚进宫便有明显的拉拢之意，指不定会被有心人参上一本，她自己一个小孩子自是不会有什么事，怕就怕有人说是父亲教唆的。不过，即便知道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小朋友说的不假，她也没有想要直面这个问题的意思。 洛离璟好看的细眉蹙起，呵斥道：“油嘴滑舌，别让别人看到，否则本殿也要遭殃。” 顾千沉心里感嘆到底还是个孩子，不过，她早就听说过这样一种说法，皇家的孩子普遍早熟，看来这话确实是不假。“别总是皱眉，会变丑的。”顾千沉有心转移话题，说道。 顾千沉看到洛离璟听了这话明显滞了一下的身子，突然觉得这个喜欢装成熟的小孩挺好玩的，兴许，这不知道要持续多长时间的伴读生活，也不是那么难熬。一个孩子，又不会无理取闹，又不会动不动哭哭啼啼，顾千沉觉得这小孩很完美，她不用经受熊孩子的摧残了，真是可喜可贺。 洛离璟看着顾千沉勾起的嘴角，想皱眉硬是忍住了，咬咬下唇，问道：“你叫什么?” 顾千沉挑挑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我们就这么一直站着说话?” 洛离璟走到一旁的桌子前坐下，然后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 顾千沉也没和她客气，直接坐到了洛离璟对面，在她看来，这就是个喜欢装大人的小屁孩而已。“顾千沉，你呢，你叫什么?” 洛离璟知道了顾千沉的名字之后，似乎对顾千沉失去了兴趣的样子，道：“这名字真傻。我叫洛离璟。” 顾千沉嘴角抽了抽，这小屁孩儿……怎么这么不可爱呢……“你的名字就不傻么。” 洛离璟嘟了嘟嘴，然后说道：“我的名字又不能自己选，父皇选的名字，勉勉强强吧。”说到这里，这位年幼的长公主连本殿的自称都扔了。 说的好像她的名字可以自己选一样啊?顾千沉嘴角再次抽了抽，这小屁孩是来克她的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然克腹黑。于是，顾千沉果断决定转移话题了，沉默了两秒，问道：“我住哪儿啊?” 洛离璟投给顾千沉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如果用语言翻译一下的话，大概就是你是不是傻啊，然后说道：“同窗同室，你自然是住本殿这里。” 顾千沉撇撇嘴，好吧，是她孤陋寡闻行了吧，“你这里只有你一人吗?”刚问出这句话，顾千沉就后悔了，因为小屁孩脸色不对了。 洛离璟抿起嘴唇，片刻后才说道：“对，母后早些年就去世了。” 顾千沉沉默了一会儿，这皇帝也不知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这个女儿，这么小，都不派人照顾的吗，只有宫女太监怎么行?事实上，顾千沉还真是冤枉洛麒豫了，他不是没有想过找一个妃子带女儿，只是洛离璟一个都不喜欢，他也没办法。 “没事儿，以后有我陪你。”顾千沉恻隐之心顿起，想都没想话就说出口了。 洛离璟定定地看了顾千沉一会儿，似乎在研究她说的是真是假，面上十分纠结的样子，片刻后才道：“你这么傻，不要给本殿惹祸就是。” 顾千沉瞬间什么恻隐之心都没了，这小屁孩，是怎么从她的名字傻过度到她傻的啊?这个时候，顾千沉特别理解那些被熊孩子折腾得大人们，这小屁孩不熊都这么难缠。 然而，事实上，洛离璟早在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顾千沉傻乎乎的了。就在几分钟之前，顾千沉还没进来的时候，洛离璟偷偷透过门缝看了顾千沉一眼，就看见她木着脸道谢了。于是，这第一印象就这么产生了。 第5章 计划初成 “那读书去哪儿?”顾千沉决定不跟小屁孩儿一般计较。 洛离璟撇撇嘴，说道：“在这儿啊，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呢。”顾千沉耷拉着脸，说道。 洛离璟没理她，只是接着说：“皇兄们在国子监读书，本殿在这里读，父皇准了的。” 顾千沉看出来了，合着这长公主还是个宅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么搞下去还不得自闭啊。皇帝叫她来伴读，估计也有陪陪这位公主殿下的意思。“那老师呢?同一批人吗?” 第8页 洛离璟抬眸看了顾千沉一眼，面露疑惑。 顾千沉挑了挑眉，这小屁孩儿这种时候还蛮可爱的，“怎么了?” 洛离璟摇摇头，然后说道：“这……本殿不知，有什么区别吗?” 很好，公主殿下还是有不耻下问的精神的，顾千沉很欣慰，说道：“自然是有的，不过殿下不知道也没什么。”老师不同，教的东西也不同，她现在都有些担心，皇帝不会给这位小公主请了些教女红之类的东西的老师吧。 “不，本殿要知道。”洛离璟板着脸，一副不说今天跟你没完的表情。 “可以。”顾千沉答应得很爽快，“不过，我先得知道，殿下平日里都学些什么。” “诗词古籍，史书兵书，琴棋书画，人文地理，士农工商，大体上均有涉猎，只是太杂了，不成体系，着实让人头疼。”洛离璟面不改色地说出一串让顾千沉瞪大眼睛的话，说到最后还蹙了蹙眉，似乎确实是为此很是苦恼。 好嘛，搞半天这位公主殿下才是名副其实的神童，也怪不得皇帝如此重视了。顾千沉眯了眯眼睛，然后问道：“殿下多大了?” “年后便九岁了，怎么了?你莫不是想让本殿叫你姐姐?别想，本殿不同意。”洛离璟到底还是小孩子，即便装作一副大人的样子，也改不了这个事实。 顾千沉勾了勾嘴角，她可不敢跟公主姐妹相称，今天金兰之谊，明天指不定就有人借题发挥，多少双眼睛盯着顾家呢。“殿下误会了，我并无此意。只是殿下如此年少便已知晓很多东西，实在是天资聪颖。” 洛离璟听了这话，没有像一般的小孩儿那样有什么骄傲的神情，反倒皱起了眉，说道：“本殿以为，天下孩童皆如此般。” 顾千沉笑了，是了，这位公主殿下，恐怕自出生起都在这宫中，如何知晓宫外的事情?“殿下，很多事情都得自己亲眼证实，不过有些时候，眼见未必为实。” “本殿不懂。”洛离璟板着脸，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顾千沉勾勾嘴角，她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殿下日后自会懂的，因着殿下身处高位，很多时候所看到的，只是别人想让殿下看到的。不过，殿下不必急于理解其中的意思，等殿下长大了自会明白的。” 顾千沉有心点拨，但洛离璟毕竟还小，没必要强求。自这个时候起，顾千沉心里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细想来，皇帝未必没有这个意思，虽说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她自顾重钧和慕容萱那里听了很多有关皇家子嗣的事情，皇帝最中意的，反而是这个长公主，不过，因着她是一个女孩儿，没人在意皇帝多宠她，因为再宠，将来也是要嫁人的。 顾千沉正在心中思量着可行性有多少，洛离璟却已然是一幅就要哭出来的表情，顾千沉这一抬头，惊了一下，她最不擅长哄小孩儿了。 “你和父皇还有那些老师都一样，永远只会说长大长大，长大了就会明白的，母后死的时候是这样，皇弟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为什么大人总是做些可笑的事情，还以为小孩什么都不懂。”洛离璟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顾千沉一下子慌了神，这要怎么办才好，“怪我乱说话，我的错，你别哭了好不好。”顾千沉忙去给洛离璟擦眼泪。 洛离璟一偏头躲过了，自己擦干眼泪，然后抬起头看向顾千沉，说道：“本殿才没哭。” “好好好，殿下没哭。”顾千沉看着洛离璟红红的眼角，有些心疼，宫里的孩子，大都这样么。 洛离璟“哼”了一声，抓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塞到了嘴里，眨巴着眼睛，不说话了。 顾千沉无奈，这小孩怎么一阵好一阵坏的，不过，说起来，母后的事情她知道，可这皇弟，又是怎么回事?当今圣上共有五子一女，洛离璟之前有四个哥哥，之后有一个弟弟，可没听说这个弟弟有什么问题啊。顾千沉蹙起眉，有些纠结要不要问，指不定这就是什么皇室秘辛，还是不问的好吧。 于是，气氛陷入了沉默当中，顾千沉对此也很无奈，不论两人的相处究竟好不好，在外人看来，她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所以，果然还是应该好好想办法友好相处啊。毕竟，她的计划还需要这位的配合不是。好在现如今公主殿下还是个小孩，只要适当灌输一些思想，还是很有可能让她配合的。对的，既然都来这个世界了，不搞点事情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顾千沉盘算着自己的事情，想要保住顾家，她现在这样不行，她必须得为自己打算。难不成她要等长到适龄嫁人么，简直是笑话。 想着想着，顾千沉竟也觉得有些饿了，看小屁孩吃得开心，便也拿起一块糕点来放进嘴里。云片糕么，味道还不错，不愧是皇家出品。 洛麒豫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小孩相对而坐，埋头苦吃的样子，不由地露出一个笑容，乐呵呵地说道：“看来你们两个相处得还不错啊。” 顾千沉吃了一惊，她是背对着门坐的，压根没有发现皇帝进来，连忙站起身行礼，“参见陛下。” 洛离璟慢了一拍，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之后才行了个礼，“父皇。”刚想跑过去抱一下，又考虑到有别人在，纠结地站在了原地。 第9页 “好嘛，有了朋友就不要父皇了。”洛麒豫看上去心情不错，装模作样地“斥责”道，说罢，张开了双臂，一副等着洛离璟过去的样子。 顾千沉挑挑眉，这小屁孩儿，许是想在她面前装装样子，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洛离璟纠结似地看了顾千沉一眼，不甘不愿地走过去抱了洛麒豫一下，然后便退出了洛麒豫的怀抱，脸上带着几分羞怯，片刻后，便一脸严肃地站在原地。 洛麒豫还是第一次看见女儿这幅样子，只觉得实在有趣，便道：“放心，千沉不会笑话你的，你说是吧?”后一句显然是问顾千沉的。 顾千沉连忙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回道：“陛下说的是。” 洛麒豫点点头，夸了顾千沉一句：“顾将军的孩子果真成熟稳重，将来……”然后并没有说完这句话，便又道，“好了，你们都坐吧，别拘束。” 顾千沉眯了眯眼睛，将来?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并不多想，便和洛离璟依言坐下，洛麒豫也坐到了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然后说道：“今天就让你们两个多熟悉一下，明天再正式开始上课。你们两个孩子好好玩，朕就不多留了。” 一杯茶饮下，洛麒豫便站起身离开了。洛离璟看着洛麒豫的背影，眼底流露出几分落寞。顾千沉看了看洛离璟，孩子的眼睛是藏不住事的。 “陛下，一直都这么忙吗?”顾千沉支着下巴，问道。 洛离璟点点头，然后说道：“父皇日理万机，自然是忙的。” 顾千沉暗自嘆了一口气，这孩子这么多年没憋出病来真是奇蹟。 “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顾千沉半眯着眼睛问道。 洛离璟眨了眨眼睛，似乎是疑惑她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却还是答道：“读书。” 顾千沉嘴角抽了抽，这孩子，莫不是死脑筋么，“除了读书呢，还做什么?” 洛离璟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没什么了。 顾千沉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算学习的内容实在丰富，也不能死读书啊。想了想，便又问道：“你知道这皇宫里最高的地方在哪儿吗?” 洛离璟不疑有他，回道：“是国师大人的摘星楼。” “好，那走吧。”说着，顾千沉便站起身，拽住了洛离璟的手。 洛离璟蹙起眉，倒也没挣脱，只是问道：“去哪儿?” “摘星楼啊。”顾千沉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然后便带着洛离璟往外跑。 “哎可是……”洛离璟边跑边说道，“可是，你认识路吗?” 顾千沉停在了原地，她不认识，轻咳一声，然后说道：“往最高的建筑物那里去不就好了么。”总觉得她被小屁孩儿带跑偏了啊。 洛离璟也停了下来，撇撇嘴，一脸嫌弃，“那你这辈子都走不到那里了。” 顾千沉嘴角抽了抽，好吧，你熟悉你说了算。 “跟我来。”洛离璟扬扬下巴，说道。 第6章 国师大人 洛离璟带着顾千沉走在皇宫里，不一会儿，顾千沉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于是便问道：“这几条路怎么都没人啊?” “废话，走有人的路还去的了吗?”洛离璟对此嗤之以鼻，不被抓回去就不错了。 顾千沉挑挑眉，看来她错了，什么死读书，这位恐怕是惯犯了，看看这熟门熟路的样子。顾千沉不由地眯了眯眼睛，这位小公主倒是有点意思，兴许她还真能坐上那个位子，不过……算了，再看看吧，反正她还小。 顾千沉跟在洛离璟身后，决定再好好观察一下。古人云：三岁看老嘛，究竟成与不成，还得看看这位小公主到底怎么样。若是扶不上墙的阿斗，她也好及时止损，免得害人害己。毕竟谋求皇位，是一条尸骨铺成的路。况且，这位长公主前头还有四个皇兄。 不知走了多久，洛离璟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向顾千沉。顾千沉忙把眼里的沉郁藏好，微微低头看着洛离璟勾了勾嘴角，十岁的顾千沉比快九岁的洛离璟高了半个头。 “我们到了。”洛离璟说道，并未发觉顾千沉先前的心不在焉。 顾千沉点点头，抬头看向眼前的摘星楼，确实够高，从外面看是九层，若是晚上在这楼上看瑞安城的夜景一定很不错。 洛离璟眨眨眼睛，说道：“本殿经常到这里看夜景，你想不想看，肯定跟你之前见过的瑞安城不一样。” “殿下如此说了，我很期待。”顾千沉笑了笑，虽然现在距离夜晚还有一段时间。不过，这个时候这傢伙看上去才像是真的孩子，天真无邪，没有伪装出的成熟外壳，干净得耀眼。 洛离璟似乎很满意这个伴读如此“识趣”，嘴角也带上了几分笑容，道：“那走吧，我带你去见国师大人，要上去得国师大人同意才行。不过你放心，国师大人是个好人，一定会同意的。”说着便走到了前面。 “好。”顾千沉弯了弯眉眼，这或许就是小孩的可爱之处吧，也不是每一个小孩儿都是熊孩子。经洛离璟这么一说，顾千沉倒是对这位国师大人有了几分兴趣，这摘星楼比皇帝的宫殿还要高，想必这位国师大人地位也很高了。但究竟高到什么程度，现在还不好说。 第10页 顾千沉跟着洛离璟进了摘星楼的一层，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是温润如玉的男声：“公主殿下又来了，这次也想看景色么?” “哦?这次带了朋友啊，莫不是顾家的那位小伯爵?我先前听陛下说他给公主殿下找了一个伴读。”国师看向顾千沉，眸子里显露出几分探究的神色。 顾千沉看着这位国师，她原以为国师应当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儿，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看上去最多也就三十岁而已。相貌也同样不凡，谦谦君子，皎如玉树，一袭白色长袍让他穿出了仙风道骨的味道。顾千沉和这位国师对视，一副坦然的样子。 “是。”洛离璟回道。 国师点点头，看向洛离璟，说道：“眼下距日落还有几个时辰，殿下不如先在我这儿坐一会儿，待到日落再行上去，省得白白等这许多时间。” “好啊。但你不许告诉父皇，和之前一样。”洛离璟盯着国师，说道。 国师慈爱地笑了笑，道：“殿下放心，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说罢，又看了顾千沉一眼，补充道，“哦不，是我们三个的。” 顾千沉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请两位随我来。”国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近日我这里刚好得了一壶好茶，殿下和伯爵若是有兴趣可以尝尝。” 国师带着两人走到桌子旁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放到两人眼前。茶壶和茶杯都是白瓷的，简单精緻，再加上国师这么一个美人，着实赏心悦目。 这位国师平日里的生活想必也相当雅致，只是不知这个王朝，国师究竟是做什么的。顾千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藉机敛去眸子里的沉思，茶水入喉，初尝时微苦，回味却是甘甜而绵长的，不由地眯了眯眼睛，道了声：“好茶。” 国师笑着看向顾千沉，眉目温柔缱绻，颇有几分佛爱众生的意思，说道：“爵爷果真是识货之人，这茶和人生均是如此。既识茶，人亦识得。” “国师大人这是何意?”顾千沉心下一沉，这国师莫不是看出什么来了?不可能啊，还真是个半仙?挑挑眉，装得一脸坦然的样子。 洛离璟一脸莫名地看着两人打哑谜，秀眉微蹙，却还是没有开口问，敛着眉眼，露出几分思考的神情。 国师笑得意味深长，看着顾千沉的眼睛道：“活过的年岁多到底是不一样，我看得出来。想做什么就去做，别瞻前顾后的，没点年轻人的活力怎么行?” 顾千沉细细地品着国师的这几句话，每句话都像是意有所指，可偏偏察觉不出什么重要的东西，于是，顾千沉沉默了。这位国师当真不愧是国师，说话和某些神棍一个套路。 国师但笑不语，翻出一本书捲来，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似乎只是单纯地在打发时间而已。 顾千沉看了眼埋头喝茶的洛离璟，手指轻轻地摩擦着茶杯的边缘，而后端起来一饮而尽。顾千沉想，这深宫中的孩子本就没有多少童年，或许，她不应该过早地把这孩子剩下的那些也夺走。也罢，不如就再等两年吧。 “这茶是用来品的，你这种喝法岂非暴殄天物?”洛离璟睨了顾千沉一眼，眼里少见地多了些探究。 顾千沉瞥了小屁孩儿一眼，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这茶本就是给人喝的，为何还要多那么多的限制?只要我这个喝茶之人高兴，怎么喝的并没有那么重要。”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洛离璟板着脸说道，活脱脱像是一个老夫子，只不过这位老夫子，长得粉雕玉琢，委实可爱了些。 顾千沉好笑地看着洛离璟，然后说道：“殿下可知，墨守陈规会有什么后果?” “止步不前，甚至后退。这本殿很清楚，可这规矩，到底是要有的。”洛离璟眉头微蹙，先生便是如此说的，她也觉得很有道理。 顾千沉笑着点点头，说道：“殿下说的不错，但我说的也没错。关键就是如何区分何为陈规陋习，有些规矩，本就不合理，自然也无需遵守。”规矩么，自设定起不就是等着有人打破的?话虽如此，但顾千沉这些话就颇有些逻辑强暴的意思了，合着只要她不遵守的都是不合理的? 但洛离璟显然没发现其中的弯弯绕绕，反而觉得顾千沉的话很有道理，点点头，然后说道：“你的话不无道理，看来本殿能从你这儿学到很多东西。” 如果之后的那班大臣知晓此事，必定会大呼三声：望陛下三思。然而，此时并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而等到他们可以说话的时候，已然无用矣。 顾千沉对于洛离璟的“上道”还是很满意的，幸而这位公主殿下尚未被摧残成迂腐之人。不过，究竟谁是摧残幼苗的罪魁祸首，还有待论证。 国师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听到这时，不由地说道：“爵爷的那趟修行果真不一般，看来，陛下为殿下选的伴读是选对人了。我也没有看错天意。”国师说着，一副我心甚慰的样子。 修行，顾千沉眯了眯眼睛，似乎在哪儿听到过这个词。而且，没有看错天意又是什么意思?是没有看错皇帝的意思?还是……“国师大人这话是何意?”顾千沉犹豫了一番，还是问出了口。 第11页 国师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天机不可泄露。时候不早了，两位若要上楼，便动身吧。” 顾千沉眯了眯眼睛，果真一副神棍样儿。洛离璟则站起身道：“谢过国师大人，那我们便走了。” 国师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目送洛离璟带着顾千沉上楼，等了片刻后，对空说了一句：“陛下，可以出来了。” 洛麒豫施施然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半点没有偷听之后的愧疚感。看着国师，笑着道：“你这一出修行又是何意?” 国师微微颔首行了一礼，然后道：“回陛下，微臣有一朋友，乃一和尚……”洛麒豫听到这里，便笑了起来，道：“还是国师有办法。” 国师勾勾嘴角，看上去和皇帝很是熟捻的样子，看向洛麒豫，问道：“陛下，可打定主意了?” 洛麒豫看向摘星楼外渐渐染上墨色的天空，道：“是。”这个字飘渺如烟，好像风一吹便散了，如同不曾说过一样。 第7章 满城灯火 顾千沉跟着洛离璟上了楼，九层可不是那么好爬的，幸好顾千沉之前还有偷偷自己训练过，不然以她这十年积累下来的身体素质，绝对没有这么容易。不过，让顾千沉意外的是，这位公主殿下居然也是气不喘脸不红的样子，只是气息稍微有几分凌乱，想必是经常往这儿跑了。挑挑眉，顾千沉目前对这位公主殿下的观感还算不错。 两人到达了九层，从九层往外看，整个瑞安城的全貌一览无余，星星点点的灯火逐渐一盏一盏地被点亮，直到整个瑞安城变成一片灯海。在夜色的映衬下，美得有些虚幻。 顾千沉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悠闲地看过风景了，别说是什么万家灯火，即便是抬头就能看到的天空，她也很久不曾以这样闲适的心情欣赏过了。一朝穿越，这也算是一桩幸事。 洛离璟看着这景色，嘴角扬得高高的，眼睛微眯，一脸的享受。顾千沉看得出来，这孩子是真的很喜欢这里，或者说很喜欢从这里看到的景色。 “经常来看一样的东西，不会觉得腻么?”顾千沉看着皇城外的灯火，星星点点地摇曳着，细碎的光芒恍若星辰。 洛离璟闻言转过头看向顾千沉，一脸正经地说道：“瑞安城的每一天都是不一样的。”那一刻，洛离璟的眼睛里仿佛藏着一片星海。 顾千沉愣了一下，转过头和洛离璟对视，倏尔，轻笑出声，“兴许你还真适合……” “适合什么?”洛离璟歪着脑袋看着顾千沉，眸子里露出些许的疑惑。 顾千沉弯弯眉眼，浅笑着摇头道：“没什么，殿下好像一直能给我惊喜。”那就稍微期待一下吧，这位公主殿下，以后能给她什么样的惊喜呢。 洛离璟似懂非懂地看了顾千沉两眼，然后转过头将目光移向璀璨的灯海，然后又问道：“你，方才和国师大人所说，是为何事?” 顾千沉挑了挑眉，倚住栏杆，看向夜空，道：“国师大人所言过于深奥，我也不懂。” 洛离璟没说什么，只是接着问道：“那你呢，又是想做什么?” “我?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顾千沉眸光微沉，莫不是这位公主殿下看出什么来了?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洛离璟也不恼，接着说道：“你此番进宫，虽是奉父皇旨意，但方才国师大人所言，你至少听懂一二。”洛离璟顿了顿，接着道，“至少比本殿懂得多。再者，你自进宫以来与本殿的相处半点不像普通伴读对皇嗣的态度，若非说没什么，非是不可，而是，至少你和别人很不一样，而本殿，很想知道你的不同之处，究竟是为何?” 顾千沉勾了勾嘴角，这位公主殿下出乎意料的敏锐啊，怎么说呢，过于早熟了，“殿下勿怪，先前是我不知分寸，此后必定注意。”她以后和一小屁孩难不成也得端着么，真是累。 “你误会本殿的意思了，并非你的行为有何不妥，若是你如先前那些人一般，明日你就会被送回家了。本殿是想知道，你的不同，究竟是为何?你能明白本殿的意思吗?”洛离璟看了顾千沉一眼，又转过头看这瑞安城。 顾千沉勾勾嘴角，这小屁孩儿还属于凡事必定要搞清楚的那类啊，“殿下，凡是人都是与他人不同的个体，如此，我与他人不同，并非什么特别之处。”顾千沉这一招避重就轻用得倒是炉火纯青。 “是吗。”洛离璟呢喃道，“每个人都与他人不同，所以，先前先生所言之因材施教便是因此么。” 顾千沉挑挑眉，这位公主殿下倒是个学习的好材料，“殿下聪慧，正是如此。” 洛离璟转过头来，看着顾千沉道：“你的学问，出于何处?本殿想请他来。” 这下算是把顾千沉问住了，沉默片刻，顾千沉决定把那个不知何处来的老和尚的说辞拿出来用，“殿下有所不知，我自出生起，便于他处修行，前些日子刚刚回来，殿下想找那位先生，怕是要失望了。” “修行?”洛离璟蹙起眉，很是不解，“这又是何意?” 顾千沉算是被这小屁孩儿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给弄得头疼不已，除了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别无他法，可现如今转无可转，顾千沉无奈地暗自嘆了口气，只好一五一十地将这身体先前的情况说与她听。 第12页 洛离璟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上下扫顾千沉几眼，眉头蹙起，很是纠结的样子。 顾千沉挑了挑眉，被她这幅样子逗笑了，便起了逗她玩的心思，问道：“殿下可是觉得要一痴傻之人做伴读对名声无益?” 果不其然，洛离璟听了这话，两条细眉都要拧到一起了，“本殿倒要看看谁敢说些什么，他日若是有人说你的不是，只管来告诉本殿，说你的不是便是说本殿的不是，说本殿的不是便是说父皇的不是，本殿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顾千沉眼角眉梢都溢着笑意，这小屁孩儿一脸严肃地说这种话还真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啊，倒是会拔高度，有几分她的风范，含着笑意道：“日后自然要仰仗殿下，不过料想也无人敢说就是了。” 洛离璟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算是承认了，换句话说，就是本殿以后罩着你。 顾千沉只觉得这小屁孩儿实在有趣，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问道：“殿下可知这东、西市在何处?”顾千沉先前有看着，这个王朝已然有了集市，于是便有了考考公主殿下的意思，这小屁孩儿恐怕没出过宫。 洛离璟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了顾千沉一眼，然后指了一个方向，道：“那边是东市，”接着又指了一个相反的方向，道，“那边是西市，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千沉笑笑，这一题确也简单，就算当真不知，只要指一个东方一个西方也就可以了，只是她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去而已，殿下不想么?” “想。”几乎是立刻，洛离璟便答道，“可惜父皇是不会准我出去的。” 顾千沉点点头，然后道：“殿下确实太小，等长大一些陛下说不定会同意的。” “希望如此。”洛离璟耸耸肩，说道，“你下次进宫，帮本殿带东西好不好?” 顾千沉挑挑眉，说道：“这皇宫里什么东西没有，殿下想要什么?” “本殿要的就是皇宫里没有的东西。”洛离璟扬扬下巴，说道。 “好吧，我尽力。”顾千沉无奈，到底还是个孩子。 “不是尽力，一定要办好。”洛离璟看着顾千沉一脸严肃地说道，一副像是在训话的样子。 顾千沉无奈地笑笑，说道：“好好，我绝对会找到的，皇宫里没有的东西。” 洛离璟闻言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道：“本殿今天想看日出。” 顾千沉扶额，这小屁孩儿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啊，但是，她也不能说不同意不是，于是只好道：“那殿下暂且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向国师大人要一条薄毯来，夜里容易着凉，若是感冒就不好了。” 洛离璟点点头，道：“好。” 顾千沉下去的时候，国师正坐在桌边看书，察觉到顾千沉下来，挑了挑眉，问道：“伯爵?殿下呢?” “殿下说想看日出，因此我下来向国师大人讨要个薄毯之类的东西，以免殿下着凉。”顾千沉挑挑眉，然后说道。 国师闻言笑了笑，然后说道：“殿下小孩子心性，伯爵多担待。” “哪里，我应该做的，殿下是个好孩子。”顾千沉面色不改地说道。 国师点点头，然后接着道：“听伯爵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顾千沉挑挑眉，放心? 国师站起身，拿出两件厚实的披风递给顾千沉，然后道：“陛下对殿下寄予厚望，伯爵行事小心为上，切莫给殿下招致祸患。” 顾千沉眸光微沉，然后道：“国师大人放心。” 国师满意地点点头。 顾千沉拿着斗篷上去，寄予厚望么，总觉得这国师说什么都是话里有话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至于这两件披风，大小分明是专门给小孩准备的，国师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出现在国师这里，传出去可不好听，莫非皇帝来过? 顾千沉怀着心思上楼。国师看着顾千沉的背影露出一个浅笑，而后又将视线移回到书本上继续看书。 “殿下。”顾千沉上了楼，把披风给洛离璟披上。 洛离璟低头，把两根带子系好，然后又看向外面。 顾千沉也穿好披风，干脆席地而坐，盯着夜里的灯海。 洛离璟看看顾千沉，犹豫了一会儿，便也坐下了，看着点点灯光，道：“这天下，称得上太平盛世吗?” 顾千沉不知洛离璟为何会有这一问，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也就沉默了。好在洛离璟也没有要顾千沉答的意思，自己又道：“父皇说还不算。” 第8章 学射听史 顾千沉有些意外皇帝居然会跟小屁孩儿说这些，眯了眯眼睛，按道理来讲，这些都是只和继承人讲的东西，和洛离璟说这些是无意还是有意的呢?算了，暂且不管了，顾千沉抿抿嘴角，看着夜晚的瑞安城，陷入了沉思当中。 等到顾千沉回过神来的时候，洛离璟已经困得直点头了，然后直起身子，费力地睁开眼睛，眼里迷迷糊糊的。顾千沉无奈地撇撇嘴，这小屁孩儿，困成这样还想着看日出呢。“殿下。”顾千沉用手抓住洛离璟的肩膀轻轻摇了摇。 洛离璟一脸迷濛地看向顾千沉，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嗯?”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第13页 “若是实在困就睡会儿吧，待日出快到之前我叫你。”顾千沉挑挑眉说道，这小屁孩儿这么看还是很可爱的。 “哦。”洛离璟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就着顾千沉的腿躺了下来，顺便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便睡过去了。 顾千沉嘴角抽了抽，这是被当成枕头了么，这么一晚上腿一定会麻的，不过算了，谁让她就是个小屁孩儿呢。顾千沉暗自嘆了口气，斜倚在一旁的栏杆上，不如，她也睡一会儿吧，反正日出之前醒不是什么问题。这么想着，顾千沉把身后的披风一角拽到身前来，给洛离璟盖上点，若是这小屁孩儿明天感冒了那就不好了。 然后，顾千沉便倚着栏杆闭上了眼睛，不消片刻便睡了过去。 等到顾千沉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尚且未亮，而远处的灯火竟然还有亮着的地方，应该是集市，通宵达旦贸易的么。然后又低下头看看枕着她的腿睡着的洛离璟，勾了勾嘴角，小屁孩儿。顾千沉这个时候居然有了迷之为人母的感觉，看着一个孩子长大，教给她很多东西，并期待着她的未来，暗自轻嘲了一下自己，莫不是母爱泛滥了么。 顾千沉侧过头看向东方的天空，一抹光亮撕开黑暗，天色渐变。于是赶忙低头将洛离璟叫起来，洛离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然后顺着顾千沉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下子清醒了不少，连忙坐了起来。 瑞安城的日出，洛离璟以往从未见过，她没有见过很多东西，她以后都想见，如果可以的话。牢笼里的金丝雀，美则美矣，太过可悲了。 顾千沉盯着日出的方向，天空逐渐变亮，在这里，好像离太阳都更近了一些，天空更加明澈，心境好像也更加开阔了，没有任务的束缚，没有肩上的责任，没有无休止的黑暗，一切重新开始。 “殿下，今日的学习是几时开始?”顾千沉望着远处渐渐升起来的太阳，眯了眯眼睛，问道。 洛离璟想了想，道：“两个时辰之后。” 顾千沉点点头，然后说道：“那殿下，我们回去吧。不然该赶不及了，还要用早膳。” “好。”洛离璟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东方的方向，然后向着楼下走去。顾千沉笑了笑，跟了上去。 等到了一楼的时候，国师正站在门前，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看着顾千沉和洛离璟笑着道：“殿下和伯爵先别急着离开，我给你们准备了早饭，吃了再回去也不迟。” 顾千沉挑挑眉，看向洛离璟。洛离璟点了点头，然后坐到了桌边。顾千沉耸耸肩，也坐了过去。 国师回到隔间，端出来一个餐盘，上面放着两碗粥以及一些清淡的小菜，将餐盘放到桌子上，然后说道：“我这里没什么太好的东西，不要嫌弃。” “怎么会，国师大人这里的东西都是好的。”洛离璟摇摇头，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粥。 国师笑笑，没说什么。他这里没有伺候的下人，凡事都是亲力亲为。 等到顾千沉和洛离璟吃完早餐，回到玉清宫的时候，距离开始上课还有半个时辰的样子。 “殿下，今日学什么?”顾千沉侧过头看着洛离璟，问道。 洛离璟摇了摇头，说道：“本殿不知。” “为何?”顾千沉眉头微微蹙起，带上几分疑惑。 洛离璟眨眨眼，然后说道：“每日的课程安排都是父皇来定的，本殿只需要等着便可。” 顾千沉点点头，这皇帝倒是有意思，国事繁重，竟还有时间帮着安排这些，看起来倒也是真的格外看重这个女儿了。 然而，另顾千沉意外的是，今天要学的，是古代六艺之一的射，即射箭。 两人换好衣服之后被领到了一处马场，教她们的是一位王爷，皇帝的亲弟，洛离璟的亲皇叔，洛麒风。皇帝长得不差，这位自然也差不了。 “先前听皇兄说顾家的小伯爵年纪轻轻便机敏过人，如今一见果真是一表人才啊。”洛麒风远远地看着顾千沉和洛离璟走过来，便道。 顾千沉听着不由地抽了抽嘴角，这里的人是都喜欢第一面把人夸得天花乱坠么，若后来得知其实是个草包岂不是自己打脸? “皇叔，无事献殷勤。”洛离璟没把剩下的那半句话说出来，意思却已然是到了。 顾千沉挑了挑眉，看起来这叔侄俩的关系还不错啊。 “璟儿，皇叔这不是替你拉关系么，你怎么能丝毫不体谅皇叔的苦心呢。”洛麒风笑得一脸无奈。 “不必了，我们关系很好。”洛离璟板着一张脸说道。 “哎呀，几天不见，璟儿长高了不少啊。”洛麒风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还用手和自己比了比。 洛离璟一张脸已经黑了，提什么不好，非要提身高，她是这里站着的三个人里最矮的。 顾千沉在一旁看着，嘴角勾了勾，这位皇叔倒是个真性情的人，小屁孩儿嘛，一如既往地装成熟，一点都不坦率。 “咳，”洛麒风轻咳了一声，正了正色，说道，“今天呢，由我来教你们射箭，本来应该是教骑射的，不过也没有合适的马给你们。”被洛离璟扫了一个眼刀的洛麒风讲话顿了顿，“咳，总之呢，你们两个要好好学，学不好别说是我教的。好，那我们就正式开始吧。” 第14页 别看洛麒风讲话没个正型的样子，射箭这一项却是真的好，而且教得也不错，非常浅显易懂，而且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由于顾千沉和洛离璟年龄的关系在，自然不可能让她们去拉大弓，她们使用的是专门给她们准备的小弓，不至于拉不动，威力也不至于太小。 顾千沉以前都是使枪的，这种古代的弓箭她没有接触过，倒是弩她玩过几次，因此，这射箭，她也得好好学。好在多少有些基础，学得也不算太吃力。实话讲，顾千沉有些不明白皇帝是怎么想的，为何会让小屁孩儿学射箭这种东西，用意又是什么。 洛离璟学得也很认真，板着一张脸，一脸严肃的样子，在射箭的精准度上，比顾千沉完成得还要好。通俗点来说，就是瞄准所需的时间更长，但每一箭都能射在一个点上。这样的特点，让顾千沉来说的话，就是适合狙击。 而顾千沉，她每一箭都可以命中红心，速度也要快上不少，但是她做不到洛离璟那样，每一箭都能把前一箭噼开。 一上午的学习下来，让洛麒风对这两个孩子都有了种刮目相看的感觉，而顾千沉和洛离璟，胳膊已经酸到不想动了，更遑论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哈哈哈，你们两个都很不错啊，不错不错，好了，去吃饭吧，下午就可以休息一下了。”洛麒风笑呵呵地说道。 “下午，没有安排了?”顾千沉侧过头问道。 洛离璟抬眸凉凉地扫了顾千沉一眼，然后说道：“下午听史。” 顾千沉默了，合着听史等于休息是吧，倒是很会劳逸结合啊，呵呵。 等到了下午，讲史的那位来了的时候，听洛离璟的介绍，让顾千沉不由地眯了眯眼睛，脑中闪过无数条想法。这位讲史的不是旁人，而是当朝宰相，刘昭明。刘昭明是一个年近半百的人，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 刘昭明讲的是历朝历代的历史，对文臣武将不和之事颇有微词，讲解之时会加入自己的见解，倒是让顾千沉学到不少东西。 “凡成大事者，必有过人之处。纵观历史，无论何时，必能有所获。莫要拘泥于他人之碎言，行事无愧于已，无愧于亲，无愧于天。”刘昭明这一番话落下，下午的授课便划上了一个句号。 “多谢阁老教诲。”顾千沉和洛离璟齐声谢道。 刘昭明缓缓的点点头，然后说道：“若你二人有所得，老夫便是不虚此行了。”说罢，便起身走了。 顾千沉和洛离璟目送刘昭明离开，然后对视一眼，便叫婢女去准备饭食了。洛离璟也属于那种不喜欢僕人在侧的类型，因此她这里除了必要的下人之外便没有旁人了，当然，皇帝派来暗中保护的侍卫不算。 就在这个时候，乳母抱着一个差不多一岁大的孩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边跑边道：“殿下，殿下，你可要救救小皇子啊。” 第9章 势弱皇子 顾千沉和洛离璟被这声音一惊，婢女拦也拦不住，洛离璟眉头一皱，走到门前，打开门。顾千沉也只好跟过去，这小屁孩儿不知道什么情况就往外跑，出了什么事怎么办。顾千沉无奈地嘆了口气，这就叫什么，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她这成天操心这操心那的。 洛离璟和顾千沉站在门口之后，嘈杂声争执声才终于停了下来，院子里站着的一干人等均低头行礼：“殿下，伯爵。” 洛离璟点点头，扬扬下巴问道：“乳母，皇弟怎么了?深夜在本殿宫里大声喧譁，若非要紧事，本殿可要治你扰乱宫闱之罪了。” 乳母慌慌张张地向前，然后说道：“殿下，确有要紧事啊，您可一定要救救小皇子啊，再这么下去小皇子恐怕命不久矣啊。” 洛离璟眉头皱得紧紧的，冷着脸说道：“莫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给本殿听。” “是是，”乳母心疼地看了怀中的孩子一眼，然后说道：“是这样的，安妃娘娘……她……给小皇子下了泻药……眼看着小皇子脱水严重，可娘娘她……她不叫太医，说是既是她的孩子，断不能如此柔弱不堪，说……说要么去叫皇上，要么就明天再去叫太医……奴婢没有办法，这才来求殿下，殿下，您可一定要救救小皇子啊，皇子还小，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洛离璟忘了乳母怀中的小孩儿一眼，吩咐道：“立即去叫太医，腿脚麻利点。”一旁的一个婢女领命出去了。 顾千沉沉着脸看看那乳母和她怀里的孩子，那孩子看上去面色是很不好，只是，为何跑来玉清宫求救?于是，她悄悄走向一旁站着的一个宫女那儿打听，方才得知这安妃的锦荣宫离玉清宫不远，平日里没什么来往。再打听却什么也打听不出来了。看来小屁孩儿先前所说的皇弟的事儿，应当就是这孩子了。 打听完之后，顾千沉不动声色地走回洛离璟身侧，盯着那乳母，说道：“你可确定这泻药是安妃娘娘下的?你最好想清楚，污衊妃嫔的罪名是不是你能担得起的。”顾千沉到底担心这会是什么诡计，宫斗这种事情，最好别把小屁孩儿扯进去。 乳母慌忙地摇头，然后道：“不，奴婢哪儿敢啊，是奴婢亲眼所见的，安妃娘娘在小皇子喝的米糊里下了什么东西，之后小皇子便腹泻不止了。” 第15页 “此事交由父皇定夺，去干清宫找父皇来，就说本殿有事儿。”洛离璟听完之后说道，便有一名宫女走了出去。 “抱小皇子进来吧，别在外面站着。”顾千沉把洛离璟拽回了房里，又道。这种事情，最好不要掺和，救孩子也就罢了，剩下的事情还是让皇帝自己处理比较好，毕竟也算是家务事。 乳母抱着小皇子进去，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不多时，太医便到了，给小皇子看了一下，然后开了一点药性相对温和的药。 皇帝来的速度也不慢，当然，安妃那边也派人去叫了，甚至比玉清宫的人去得早，但到底是闺女重要，洛离璟平常也不会特意叫她，于是着急忙慌地就赶来了。没想到在玉清宫居然又见到了一个孩子。 拂袖让行礼的一干人等都起来，洛麒豫看看殿内的情况，皱起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张太医，你来说。” 张太医连忙回道：“回陛下，小皇子误食了可致腹泻之物，稍加调养几天便可恢复。” “误食?怎会误食?照顾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乳母，你该当何罪?”洛麒豫很是生气，泻药这种东西都能给孩子误食?简直是笑话。 乳母连忙跪倒在地，说道：“陛下冤枉啊，奴婢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到公主这里来的，安妃娘娘她……奴婢们拦不住啊……” “安妃?”洛麒豫一听这个名字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女人还不老实，“到底是怎么回事?” 乳母把先前和洛离璟说过的话又详详细细地复述了一遍。 洛麒豫脸色沉了很多，然后道：“这件事朕会派人去查，小皇子暂且交由贤妃照顾，以后类似的事情不要打扰公主，直接来找朕，这后宫，若是再无宁日，朕便拆了它。”看上去洛麒豫这次是真动怒了。 等太医和宫女们都出去之后，洛麒豫坐到了桌旁，嘆息道：“璟儿，父皇知道你自小便聪慧，你的皇弟还没有名字，此番又是你救了他，这名字便由你来取吧。” 顾千沉很是意外，一般孩子生下来时，甚至没出生之前名字不都已经定好了么，皇帝对自己这小儿子是有多不上心。 洛离璟看了看洛麒豫，然后点点头，说道：“父皇容我好好想想。” 洛麒豫闻言笑了笑，然后道：“好，不急，璟儿慢慢想。”然后便站起身，说道：“父皇这就回干清宫了，还有一堆奏摺要处理，你们两个早点休息。” 洛离璟点点头，没说话。皇帝便离开了。至于这件事情的后续究竟如何，顾千沉和洛离璟不清楚，也没兴趣去打听，只是自那以后，再没见锦绣宫里有人出来过。 顾千沉挑了挑眉，然后问道：“殿下准备给小皇子起什么名字?”她可没忘了小屁孩儿说她名字傻。 洛离璟看了顾千沉一眼，然后说道：“本殿还要再想想，不如先睡一晚，明日再说。” 顾千沉无奈地撇撇嘴，道：“殿下开心便好。” 被褥早已经收拾好了，洛离璟的床榻很大，也不存在两个人睡会很挤这种事情。但老实讲，即便已经穿越到这儿一周多了，顾千沉还是不习惯这么早睡觉，她以前是个夜猫子来着。因此，两人和衣躺下，一人在想皇弟的名字，而另一人，则在发呆，偶尔脑中蹿出几个想法，然后将其列入计划当中。 顾千沉正式当伴读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在持续了近一周的伴读时光之后，顾千沉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途。另外，小皇子的名字洛离璟终于决定好了，叫洛离墨。 当然，公主殿下有没有不舍顾千沉不清楚，顾千沉只知道，她这次回家还有一个任务，便是给小屁孩儿到集市上找皇宫里没有的东西，小屁孩儿在她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她想忘记都难。 等到家之后，慕容萱搂着顾千沉非要说她瘦了，惹得顾千沉嘴角直抽，却也无可奈何。 被慕容萱折腾了一番之后，顾重钧又找上了她，美其名曰试试顾千沉这几天有没有荒废练功，实则是跑来问在宫里有没有受委屈。 顾千沉被这两人弄得是哭笑不得，瞎担心什么，她还能叫别人欺负了不成?事实上，只担着伯爵这一虚名，顾千沉就足够安然无忧了，只要别人不刻意找她麻烦，她也不会和别人起什么冲突，何况，还有小屁孩儿在，她能有什么事? “娘，下午我们去逛集市如何?”顾千沉捧着一杯热茶问道。 “这……”慕容萱眉头微蹙，似是有些犹豫，这外头的人还不知会怎么说沉儿呢，她平日里听些风言风语也就罢了，若是沉儿因此受什么委屈，那这一趟，还是不去的好吧。 “娘，我这次回来可是带着公主殿下的任务的，这集市非得去不可。”顾千沉笑着道，她自然知道慕容萱的顾虑，只是，因为那些无谓之言而束手束脚，未免太可笑了，何况，说不定恰好顺了那些人的意。 慕容萱看着顾千沉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沉儿和公主殿下相处得很好吗?公主殿下的任务是什么?” “殿下聪慧过人，娘你放心就是。至于任务嘛，这是秘密。”顾千沉眨眨眼睛，一副故作高深的表情。。也是不如容易，装高深难，装故作高深更难。 第16页 慕容萱好笑地看着顾千沉，道：“好好好，你们的秘密是吧，娘不问了，娘带你去。” 自此，慕容萱拉着女儿逛街的心愿实现了，顾千沉也如愿到了集市上，也算是皆大欢喜了。除了那些怪异的、刻意隐藏的、被顾千沉无视的视线之外，此行还是相当愉快的。顾千沉以前就不喜欢逛街，好在这次有慕容萱，还有小屁孩儿的任务，也不算那么无聊。 至于顾千沉到集市上究竟给洛离璟带了什么东西，暂且不表，不过，顾千沉大包小包地回到家中的时候，倒是遇见一个奇怪的小孩儿，而这个小孩儿，成功地吸引了顾千沉的注意。 那小孩儿看上去和顾千沉差不多大，一身练武时穿的衣服。顾千沉看到那小孩儿的时候，小孩儿正在打一个木桩，已经是满头大汗的样子。如果仅仅是这些，还不够吸引顾千沉的注意，让顾千沉停下脚步的原因，是这孩子一掌竟打得木桩底部都松动了几分。 这算是天生神力?顾千沉以前也只是听说过这种人，没想到今天真的见着了。而且还是个孩子。 第10章 墨染成楚 顾千沉眯了眯眼睛，走到那孩子近侧，不由地挑了挑眉，女孩儿么，也没出声，就这么看着，她倒要看看，这孩子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那孩子也没理顾千沉，并没有在意她站在一旁的样子，仍然自顾自地打着木桩，一脸的专心。 顾千沉索性把怀里的东西都暂且放到了地上，勾勾嘴角，这小孩有点意思，哪来的? 等到那孩子停下手，这才转过身来看向顾千沉，上下扫了她两眼，一脸不爽地说道：“你就是那个呆了十年的傢伙?你不知道偷看别人练武是很不好的行为吗?就你这小身板能挨得住我一拳吗?” 顾千沉笑笑，然后说道：“我可没有偷看，我是光明正大看的，而且，比武的时候，力量可不是获胜的决定性因素。” 那孩子撇撇嘴，然后说道：“我比不得你们文人能说会道，别和我玩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我?文人?”顾千沉看着那孩子，有些哭笑不得的意思，“我叫……” “我知道，”那孩子抢在顾千沉的话说完之前便道，“你叫顾千沉嘛，我是楚墨染。” 顾千沉点点头，这名字，和这孩子的性格，还真是风马牛不相及啊，“楚墨染，名字不错，你好。” 楚墨染没说话，而是右手握拳，拳面对着顾千沉，然后看着她。 顾千沉笑着摇摇头，同样握拳，看向楚墨染，楚墨染扬扬下巴，算是比较满意的样子。两人两拳相撞，顾千沉算是知道楚墨染的力道到底有多大了，就算不及顾重钧，也差不了太多了。顾千沉的身子微微晃了晃，这才站稳。 楚墨染显然没注意这一点，说话的语气有些郁闷：“我爹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想让我学些诗词书画之类的东西，所以才取了这么个名字，可是我压根不感兴趣啊。唉，我爹为了我练武这件事差点没把鬍子给揪没了。” 顾千沉笑笑，这傢伙和小屁孩儿简直就是两个极端，然后说道：“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当然是跟我练武了。”顾重钧的声音在顾千沉身后传来，笑呵呵地。 顾千沉挑挑眉，然后看向顾重钧，道：“爹。” 顾重钧笑着点点头，然后说道：“沉儿，这是你楚叔叔家的孩子，楚墨染。哦，你楚叔叔啊，是我的军师。这孩子骨骼清奇，又天生神力，是个练武的好材料，我可是说了好久才让那个木头答应送孩子来练武的，还赔了我两坛好酒。” 楚墨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地笑了笑，有点呆呆的。 顾千沉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抱起地上的东西，说道：“那你们继续，我先把这些东西放回房间。” 顾重钧笑着拍了拍顾千沉的肩膀，然后说道：“等会儿你过来和染儿过几招，让爹看看你最近的训练成果。” 好在顾重钧这次注意控制了力道，不然顾千沉怀里的东西定要掉了。顾千沉闻言挑了挑眉，然后答道：“好，我也想见识见识天生神力到底是什么水平。” 顾重钧哈哈地笑了两声，然后说道：“好好好，等会儿染儿一定要给她好看。” 楚墨染对和顾千沉比试这件事不是很上心，应付性地点了点头，因为她压根不觉得眼前这个身板瘦弱的傢伙是自己的对手。 顾千沉放好东西回到练武场的时候，楚墨染正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着顾重钧耍一柄长刀。据顾千沉目测，那柄长刀现在她绝对拿不起来，更遑论用它来战斗了。但……楚墨染的话，或许可以拿起来。 楚墨染察觉到顾千沉来了，转过头去看。而顾重钧也停了下来，说道：“来来，场地给你们，你们两个比吧。” 顾千沉挑挑眉，走过去，然后一转身，看向楚墨染，嘴角挂着一抹笑意，问道：“用武器么。” “先不用。”楚墨染摇摇头，说道。 顾千沉撇撇嘴，合着这是准备打两次了，也罢，两次就两次呗，这个楚墨染，最好不是只会用蛮力，“好，来吧。” “你不用做一下热身吗?”楚墨染皱着眉头说道。 第17页 顾千沉耸耸肩，说道：“不需要。” 楚墨染皱着眉头，看上去有些不高兴，总觉得她自己被小看了。于是，一拳便攻了上来。 顾千沉眉头一挑，迅速侧身，一掌噼在了楚墨染的肘关节内侧。楚墨染的手臂一颤，反应倒也不算慢，另一只手随即向着顾千沉的腹部攻过来。顾千沉一个旋身躲过了这招，对着楚墨染的后背就是一肘。楚墨染一个踉跄，好容易稳住身形。顾千沉又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抓住楚墨染的一条胳膊背在了她身后，将楚墨染压得半跪在了地上，道：“你输了。”然后便松开了手。 楚墨染站起来，拧着眉头看着顾千沉，眸中透出几分认真，她还不至于不认帐，输了就输了，赢回来便是。当然，如果顾千沉知道这一次比武之后这死脑筋的武痴会一有空就找她比武的话，她说不定会选择输。 “再来。”楚墨染一手握住顾重钧之前拿的那柄长刀，说道。她自己长得还没那长刀一半高。 顾千沉四下看看，挑了一柄长枪，对手的倒那么长，她也不好拿个太短的不是，当然，实则是因为持短兵器想近身太难。顾千沉挑挑眉，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楚墨染举起长刀，向着顾千沉的脑门就噼了下来，顾重钧在一旁看着倒也没拦。顾千沉用红缨枪一挑破了这一击，以顾重钧的视角来看，这一招可以称得上是教科书般的以巧破力了。因着楚墨染的那柄长刀着实太重，顾千沉这次赢得比上一次还快，没等楚墨染再次举刀，红缨枪已经抵上了楚墨染的喉咙，道：“你太慢了。” 楚墨染拧着眉头，握着长刀的手紧了紧，然后说道：“我知道。” “这柄长刀拖累了你。”顾千沉将红缨枪放回去，然后道，“你的优势是力量没错，但是，那是在速度一样的基础上的，如果你速度跟不上，力量再强也发挥不出来。” 楚墨染低着头，没说话。 顾重钧厚实的手掌落在楚墨染头上，说道：“沉儿说得没错，不过你也不要灰心，她的战斗风格刚好克你的力量，慢慢来，急于求成是不行的。” 楚墨染点点头，还是没说话。 顾千沉耸耸肩，然后说道：“我回房间收拾一下，你们继续。”那堆东西里有给小屁孩儿的还有给爹娘的，她得去分一下。 顾重钧点点头，道：“去吧。”然后又接着跟楚墨染说，“你知道你刚才为什么会输吗?你一开始就不重视，太心急了……来，过来，拿着，举一个时辰。”楚墨染一脸苦兮兮地表情。 顾千沉抿抿嘴角，盘算着把这傢伙坑进她的计划里，说不定有用呢。 第11章 奶猫万沉 顾千沉把东西藏在衣袖里偷偷带进去，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张全，着急忙慌地在赶路的样子。张全看到顾千沉，停下来行了礼，“伯爵。” 顾千沉挑挑眉，勾着嘴角问道：“张公公，这是要去哪儿啊，急匆匆的样子。” 张全微微颔首，抿了抿嘴唇，看上去有些为难的样子。 顾千沉抬眸看了张全一眼，然后说道：“张公公不想说，或是不方便说不说就是，我还要去见公主殿下，先行一步了。”说着，顾千沉便接着向前走去，刚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说道，“张公公，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玉清宫找我，能帮我自会帮的，算是还张公公一个人情。”顾千沉说罢这话，也不管张全是什么反应，迳自向前走。她此番不过随缘而已，若是有用自然是好的，若是无用，也没有什么坏处。 张全站在原地，沉默半响，长嘆一声，方才惊觉尚有事要办，急忙快步向着目的地走去，皇宫内可不能随便跑。 顾千沉走进玉清宫的时候，洛离璟正坐在殿外的台阶上，一脸兴致盎然地逗猫。那是一只小奶猫，看上去不过四个多月大的样子，头部背部尾部都是黑的，耳尖、四只脚和肚皮是白色的，眼睛是金黄色的，在阳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 顾千沉挑挑眉，走过去问道：“殿下，猫哪儿来的?” 那只猫跑到顾千沉脚边，然后用脑袋蹭蹭顾千沉，“喵”了一声。顾千沉看着猫眉眼弯了弯，她喜欢猫，爱它的神秘，爱它的高贵，爱它的清冷，爱它的优雅，最重要的是，可爱啊。顾千沉弯腰把猫抱起来，摸了摸它的脑袋。 洛离璟抬眸看了看顾千沉，然后说道：“父皇送来的。它倒是亲近你。” 顾千沉笑笑，将被盒子硌得一直动的小奶猫放到地上，然后又问道：“有名字吗?” “顾万沉。”洛离璟看着走过来的小奶猫，说道。小奶猫抬起头，冲着洛离璟叫了一声。 顾千沉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殿下，这名字……” “怎么?本殿觉得很好。”洛离璟撇撇嘴，瞪着顾千沉，一脸你说不好的表情。 顾千沉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然后说道：“殿下开心便好。”没用她的名字就已经不错了，虽说用了也没什么。 洛离璟站起身抱起猫，然后转身向殿内走去。顾千沉弯弯眉眼，小屁孩儿莫不是在外面等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小孩子的友谊纯粹地让人不敢触碰，尤其是对于顾千沉来说。顾千沉嘆了口气，罢了罢了，在这个地方，终究逃不过权势倾轧，小屁孩儿也不例外，她能护多久护多久就是。 第18页 顾千沉跟着洛离璟进去，然后将藏在衣袖里的东西拿出来。 洛离璟看看放在桌子上的不大的盒子，眨眨眼，问道：“这就是皇宫里没有的东西?” 顾千沉顺手将另一只袖子里的盒子也拿出来，然后道：“这个也是。”这个盒子比先前那个要大一些。 洛离璟看看两个盒子，再看看顾千沉，然后打开了比较大的那个。盒子里是一颗颗鲜红剔透的红果，底下铺着薄薄的油纸，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洛离璟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眨眨眼，问道：“这是什么?能吃吗?” 顾千沉点点头，然后道：“能吃，吃吧。” 洛离璟拿出一串，啃了一口，然后眯了眯眼睛，说道：“好吃。这个呢，是什么?”说着，洛离璟就伸手打开了另一个盒子。这个盒子里是一块木头，以及一把刻刀。洛离璟皱起眉头，咽下嘴里的东西，然后说道：“这……木头?” 顾千沉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你先吃，等会儿就好了。”说着，顾千沉拿起了那块木头以及那把刻刀。之前只来得及在木头上简单画出一个轮廓，现在刚好，趁着这个时间完成。 顾千沉去集市上逛当然用不了太长时间，她对集市上的东西，即便感到新奇，多看一眼也就罢了，至于慕容萱，她对这些更是不感兴趣。因此，顾千沉那次去集市，更多的时间还是用在了一个木雕摊上。因为顾千沉看来看去，也就觉得木雕不错了。因此，顾千沉耗在那儿好长时间，跟那个卖木雕的老人家学了点东西。 说是学，实际上也就是老人家雕，她在一旁看，虽说她肯定雕不出来什么艺术品，但好歹大体步骤是知道了。至于最终的成品会是什么样子，那就要看顾千沉自己的了。她也不是没想过买一个现成的，不过嘛，要刷好感度的话，果然还是自己做更靠谱吧。 洛离璟坐在一旁边吃东西边看着顾千沉手里的东西，万沉在两个人脚边来回走，偶尔背上会落下几片木屑，被它抖抖身子抖了下去。 顾千沉全神贯注地做着手里的工作，手中的木头也渐渐有了形状，似乎是一个人形。 顾千沉细緻地刻了眉眼面容，身体的部分却还只有一个粗略的轮廓。其实，私心里，她想留着身体的部分，待之后再刻。到那个时候，小屁孩儿或许能穿上那身龙袍，开创一个不一样的时代。 顾千沉眯了眯眼睛，然后说道：“今天累了，改天再刻如何?以免我失手刻坏了，我可只有这一块木头。” 洛离璟一串糖葫芦已经吃完了，第二串也吃了将近一半，把顾千沉手里的木雕拿到手里端详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刻的，是谁啊?” 顾千沉挑挑眉，看看那块木雕，又看看洛离璟，觉得还是蛮像的，然后便道：“我刻的，是殿下。” 洛离璟惊讶地看看手里的木雕，然后又抬头看看顾千沉，然后说道：“本殿完全看不出来这是本殿。” 顾千沉嘴角抽了抽，胡说什么，明明蛮像的，只不过是看起来老了点嘛，咳，“我尽力了，殿下若是不喜欢扔了便是。” 洛离璟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喜欢。”万沉跟着“喵”了一声，也不知是懂了什么。 顾千沉勾了勾嘴角，“殿下喜欢便好。”然后将那块木雕和刻刀都收进盒子里，至于那些木屑，等会儿会有人收拾的。 看着洛离璟那只又伸向装糖葫芦盒子的手，顾千沉挑挑眉，说道：“殿下，吃太多会牙疼的。”说着，便把盒子给盖上了。 洛离璟看着盒子一脸纠结，看了顾千沉一眼，然后垂着头说道：“好吧。” 顾千沉好笑地看着洛离璟，将两个盒子统一收起放好。 不多时，张全站到了玉清宫的门前，望望宫门，站在门口有些踌躇。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宫门被打开了，一个宫女拿着一包木屑准备去烧掉。玉清宫的厨房早就不生炊烟了，洛离璟的吃食都是干清宫送来的。 宫女看着张全，问道：“这位公公，可是有事儿?” 张全敛敛神情，点点头道：“咱家，咱家来找伯爵大人。” 宫女点点头，然后道：“那公公进去吧，伯爵大人在的。” 张全点点头，道了声谢，然后便走了进去。 顾千沉对张全的到来有些意外，她是看出张全有些麻烦，不过这么快就来了，莫不是事情很难办?“张公公，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张全转过头看向洛离璟，洛离璟压根没看他，只是在专心逗自己的猫。张全抿抿唇，然后跪在了地上，然后说道：“伯爵大人，此番本不想来麻烦您的，但是我实在没办法了，我爹他最近重病，家里几个弟妹又都年幼，我娘一个人支撑这个家实在太难了。仅靠我接济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你想让我给你钱?”顾千沉听后面色未变，口中吐出的几个字甚至有些冷意。 张全连忙摇头，然后道：“伯爵对我已是厚恩，我可以为伯爵您办事，只求您救救我爹。” “你倒是有孝心，你父母既已送你进宫，你又为何要操心这许多?”顾千沉眯了眯眼睛，问道。 张全嘆息一声，道：“我爹娘也是没办法，怨不得他们，我既为人子，就当尽孝心。待他们故去，我也就不再管了，我弟妹恐怕也不想认我这个阉人当哥哥吧。” 第19页 顾千沉挑挑眉，然后说道：“好，我可以帮你。” 张全连忙叩头感谢。 顾千沉抬抬眼，说道：“起来吧，不用谢我，要谢便谢殿下吧。” 洛离璟闻言转过头看了顾千沉一眼，却也没说什么。然后又看向张全，问道：“张公公，在何处当值?” 张全行了个礼，道：“回殿下，奴才现在杂役房当值。”若不是那些人不愿为伯爵引路，那差事实则也轮不到他。 洛离璟点点头，然后说道：“明日调来玉清宫。” 张全立刻伏地跪拜，“奴才谢公主殿下。” “不必，以后好好做事就是。”洛离璟看看地上卧着的万沉，说道。 张全连忙点点头，“是是，奴才一定尽心尽力，死而后已。” “你先下去吧，去收拾收拾东西。”洛离璟淡淡地道。 第12章 陈年旧事 等到张全走了之后，洛离璟才看向顾千沉，皱着眉头说道：“今日之事本殿就不计较了，没有下次。倘若下次你再在宫里做这等笼络人心之事，就别怪本殿不留情面了。” 顾千沉眯了眯眼睛，这位好像误会了什么啊，勾勾嘴角，然后说道：“殿下，你需要一个和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的人，何况以他的身份，调动不会引来多大的注意的。” 洛离璟蹙眉看着顾千沉，这傢伙，方才明着对张全冷气威慑，暗里把人家里的情况都套了出来，除了看人品之外，莫不是故意的?饶是如此，洛离璟仍是很不满顾千沉不问她的意思擅自做决定，搁别人身上，早就把这傢伙赶走了。 顾千沉察觉到洛离璟目光里的冷意，暗自嘆了一声，这小屁孩，她压根也不过是临时起意，哪有报备的时间，“殿下放心，以后不会了。” “嗯。”洛离璟撇撇嘴，然后又道，“我要赔礼。” 顾千沉轻笑出声，含着笑意问道：“殿下想要什么?” “我还想吃。”洛离璟抱起万沉，让它和自己平视，“再放不会坏掉吗?” 顾千沉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说道：“好吧，不过殿下，不能多吃。” 洛离璟撇撇嘴，用鼻尖蹭蹭万沉的头顶，说道：“对牙不好是吧?本殿知道。” 顾千沉抱过万沉，然后说道：“去吃吧。” 洛离璟耸耸肩，直奔之前顾千沉放盒子的地方。 顾千沉抱着万沉摸了摸它的脑袋，轻声呢喃道：“这小屁孩儿，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 另外一边，摘星楼里，洛麒豫和国师正坐在一起下棋，洛麒豫执黑子，国师执白子，阳光洒在棋盘上，棋子映射出星星点点的反光，使得整个棋盘仿若一个星盘。 洛麒豫乐呵呵地落下一子，然后说道：“搞小动作，嗯?那孩子有点意思，若不是朕安排在玉清宫的暗卫来报告，她这一招可就连朕都瞒过去了。” 国师笑着摇摇头，跟着落下一子，道：“陛下，不过一个杂役太监能成多大气候?” “国师这话可就有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意思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洛麒豫说着这话，剑眉挑了挑，一脸揶揄的表情。随即落下一子。 国师面色如常，对洛麒豫的表情视若无睹，两指捏着一枚棋子，指尖轻点落下一子，道：“臣愚钝，不知其中深意。” 洛麒豫笑笑，落下一子，道：“国师，你输了，你不管行事还是下棋，都总是太中庸了。那孩子只是想培养一个可信之人罢了，这个杂役太监有能力固然好，没能力也不损失什么，在另一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助力，毕竟这样的人才更好掌控。” 国师笑笑，说道：“陛下，于臣来说，中庸便已足够了。陛下所行之道，臣学不来，也不必学。” “国师方才那一子，可不像中庸之人啊。”洛麒豫嘴角挂着一丝浅笑，看在人眼里却带着一分若有若无的凉意。 国师浅笑如常，道：“陛下，若只是中庸，臣岂非于陛下无用了。” “国师啊国师，”洛麒豫似是嘆息一样地说道，“你我相识多久了?” “回陛下，十年有余。”国师低垂着眉眼，道。 洛麒豫点点头，话中带着点沧桑：“是啊，十四年了，为何你仍不愿告诉朕你的名字?” “陛下……”国师抬眸看了洛麒豫一眼，对上洛麒豫一双带着审视和探究的眼睛，“臣……” 洛麒豫嘴角微抿，眉目间透着些失望，嘆息一声，道：“罢了，你若真不想说，那不说便是。朕只是……朕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朕。当然，朕不觉得你会对朕不利，朕……只是不习惯……”或者是习惯了他人顺从。 “臣不想欺骗陛下，臣清楚，陛下对臣恩重如山，臣不该有所欺瞒。”国师眉眼低垂，眉头微微蹙着，他如何不知，若是换了旁人，皇帝绝不会容许如此大不敬之举，“臣……名唤秋惜年……” “什么?”洛麒豫大惊失色，棋盘上的棋子都被弄乱了，“你……你当真是秋惜年?” 第20页 “臣是，也不是。”秋惜年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 洛麒豫皱着眉头，神情有些复杂，“你，这是何意?” 秋惜年犹豫半晌，然后抬眸看向洛麒豫，道：“臣并无先前记忆，当年之事也多是道听途说，臣已与当年判若两人，也正是因此，陛下才没认出臣来，不是么。” “你为何会没有先前的记忆?”洛麒豫眯眯眼睛，问道。 秋惜年摇摇头，道：“臣不知晓，只是醒来时头部有伤，想来是不慎摔倒所致。究其原因，已然没有意义了，现在想来，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洛麒豫嘆息一声，道：“是朕对不起你们姐弟，当年若不是朕，你也不会与家人失散，你姐姐也不会患上心病，那么早便走了。” 秋惜年摇摇头，然后说道：“陛下，不过是些陈年旧事，无需再提了，况且，臣，已然不记得了。” 洛麒豫神色复杂，点点头，然后说道：“罢了，朕不提了，璟儿那儿，你若想认，朕绝不拦着……朕先走了，你早点休息。”皇后一家当年牵涉朝堂争端，最终弄得家破人亡，是他没用，才没护住他们，如今，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再发生一次。看来，得尽快了。 秋惜年望着洛麒豫的背影，神色如常，只是在心中默念：早已不记得了，不管发生过什么。当年，权势被架空的皇帝，面对朝堂争端，各氏族派系盘根错节，能有如今的成就已是万般不易，这么想，皇帝不待见那几个皇子倒也不奇怪，而他有那样的打算，也不算奇怪，尤其还有他在一旁推波助澜。 秋惜年望望天空，然后轻声道：“姐姐，这天下，你想要吗?”秋惜年闭上眼睛，神情有几分哀戚，倏尔，睁开眼睛，笑了笑，“你不想要，就给璟儿吧，把这天下的命运，都交给璟儿。” 秋惜年收拾好棋子，便施施然上了顶楼。 洛麒豫是个好皇帝，也是个好父亲，但只是洛离璟的好父亲。 玉清宫，顾千沉正在一张纸上练毛笔字，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了，她用毛笔写字仍然很不熟练。 洛离璟在一旁逗猫，偶尔转过头看看顾千沉桌上的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顾千沉默了一篇出师表下来，这才发觉不对，这个时空没有三国，自然也没有诸葛先生，这齣师表更是没有。 果不其然，洛离璟看着顾千沉写出来的东西，眉头微微蹙了蹙，眼里带着疑惑，问道：“这是什么?看内容也不像是你写出来的啊。” 顾千沉暗道不好，迟疑了几秒，然后才道：“这是我非常钦佩的一位先生所做，乃修行所得，殿下若觉得有用可看看。” “那位先生是何人?本殿看这文中所言，似是位辅佐帝王之人，可，本殿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号。这上面的先帝又是何人?”洛离璟一脸不解地看着顾千沉。 顾千沉扶额嘆息，她就知道会这样，但这也怪她不小心。于是，顾千沉只好道：“殿下，此实为一本小说中的人物，我也是偶然才看到的，现如今已然不知所踪。” 洛离璟有些遗憾，点点头，道：“那你给本殿讲讲那本小说的内容如何?那本小说叫什么?那位先生既能写出此等文章，其中内容多有裨益，想来其他人物也不差。” 顾千沉没办法，她也不能不答应不是，“回殿下，那本小说名叫《三国演义》，是个长篇小说，殿下想听，且容我理理。”她也不能拿《三国志》出来不是，好在她对三国演义的内容印象还算深。 洛离璟点点头，同意了。 于是，顾千沉每日的任务，除了伴读之外，又多了一项，给小屁孩儿讲故事。好在其中有很多从政的经验可学，她再加点自己的东西，可以给小屁孩儿灌输不少思想。 弘元三十年，也就是九年后，玉清宫，书桌前，一人修身而立，一袭白色衣裙，执一支毛笔，在纸上写着些什么。 殿门被推开，执笔之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冷淡清贵的脸，五官精緻得不似真人，眉目间不怒而威，叫人不敢直视。 来人一袭玄色长袍，腰间坠一玉佩，眉眼精緻，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眼角眉梢偶尔会透出几分邪气。 这执笔之人，是洛离璟，而来人，自然是顾千沉了。 顾千沉走到洛离璟跟前，看看桌上的纸，笑着道：“殿下，这《出师表》你都写了多少遍了，不腻么?” 第13章 投其所好 洛离璟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便低下头接着写，眉目间带着几分慵懒随意，嘴角微勾，说道：“本殿自是不腻的，倒是你，成日里念叨个没完，不累么。”说罢，笔锋一顿，一篇刚好写完。 顾千沉眉头一挑，嘴角挂上几分邪意，眼里尽是笑意，这小屁孩儿，越大越不可爱了，“殿下，我对你说的话怎么能是念叨呢?你我同窗同寝这么多年的情谊，殿下竟如此说我?嗯?”说着，顾千沉便坐到了洛离璟对面，手肘放到桌子上，用手撑住下巴，微微歪着头看向洛离璟。 洛离璟把毛笔放到笔架上，然后将写好的东西放到一边，这才抬眸看着顾千沉，面上平淡无波，然后说道：“情谊?你与本殿之间有什么情谊吗?本殿为何不知?” 第21页 顾千沉眉头蹙了起来，不知为何有些不爽，倏尔，展颜一笑，“殿下说没有，那便没有吧。只是可惜，我为了殿下的事情终日劳心劳力。” 洛离璟淡淡地瞥了顾千沉一眼，然后说道：“油嘴滑舌，你是本殿的人，为本殿做事情很委屈么。” “不委屈，我心甘情愿的。”顾千沉眯了眯眼睛，这小屁孩儿，嘴里没一句好话，“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我没有意见。” 洛离璟撇撇嘴，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然后说道：“你这又是和我呕什么气呢?” 我?顾千沉挑了挑眉，然后说道：“殿下，我可没有。”顾千沉嘴角挂着笑意，公主殿下除了面瘫之外的表情还是很可爱的。 “本殿知道了，”洛离璟看着顾千沉，“你方才出去做什么了?” 顾千沉一脸莫名地看着洛离璟，这小屁孩儿，知道什么了啊，她怎么不知道，撇撇嘴，然后说道：“我娘来了信，张全替我拿来了。” “哦?顾夫人说了什么?”洛离璟坐下，抱起跑过来的万沉，放到了桌子上。 顾千沉从袖兜里拿出一封信，然后说道：“我还没看。”说着，顾千沉便拆开了那封信，然后展开。 洛离璟也没急着问，而是静静地等着顾千沉看完，顺便摸摸万沉。当年的小奶猫如今也长成一只大猫了。 顾千沉一目十行地快速将信的内容看完，边看边笑，看完之后笑着道：“是好消息，我娘怀孕了。” “当真?”洛离璟也很是高兴，“看来本殿应当尽早准备贺礼了。” “明日我回家一趟，回去看看我娘，我娘非得三个月了才跟我说，说是担心有意外白高兴一场。”顾千沉笑眯眯地说道。 洛离璟点点头，道：“应当的，代本殿向夫人问好。” “那是，我娘啊成天惦记你，都快把我给忘了。”顾千沉说着吃味的话，用的却是调笑的语气。 洛离璟笑了笑，直觉好笑，却没有戳破，她只在春节的国宴上见过顾千沉的父母，顾千沉的母亲对她有什么好印象也是顾千沉在她母亲跟前说了不少好话。 “行了，你先说说，你准备怎么办?”洛离璟抬起眼皮，看着顾千沉，眼里透着几分凝重。 顾千沉闻言，眯了眯眼睛，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殿下，你先得给我一个准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否则我这么多年的谋划岂不打水漂了?” “我再考虑考虑。”洛离璟微微蹙起眉头，说道。 顾千沉微微嘆了口气，沉声道：“殿下……” “本殿知道，本殿会认真考虑的。本殿只是，需要时间。而且，本殿是没什么，但本殿得为你考虑，你做了那么多，倘若本殿失败了，你是要丧命的。”洛离璟抿抿嘴角，说道。 顾千沉闻言却是笑了，“殿下，我的命不算什么，相比之下，你能开创的新的天下才更重要，至少对于我来说是这样。” 洛离璟一阵气上心头，抬起手对着顾千沉的脸就是一巴掌，沉着声音道：“笑话，你当本殿犹豫这么久是为了什么。”说罢，洛离璟拂袖转身就走，单单一个背影就能看出她到底有多生气。 顾千沉眼疾手快地拽住了洛离璟的衣袖，却被她甩开了。顾千沉瞬间就手足无措了，她何曾见过洛离璟发这么大的脾气，这次想必是真的气极了。顾千沉追到内室门前，却吃了一个闭门羹，被挡在了门外。 顾千沉嘆了口气，说道：“殿下，别因为我的错生气，气坏了身子怎么办。”回答她的只是一阵沉默。 顾千沉抿抿唇，这小屁孩儿，生什么气啊。唉，以她和小屁孩儿相处的这几年的经验来看，小屁孩儿这次是真的不想理她了。多大的人了，还是小孩子脾气。 至于洛离璟呢，刚转身就后悔打那一巴掌了，只可惜，终究还是气不过，就好像她纠结一番，不过是个笑话而已。顾千沉自己都不重视，她又何必重视。洛离璟越想越气，干脆不理她了。 顾千沉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怎么想也想不出该怎么办，她最不会处理这种事了，何况她还真不懂小屁孩儿为什么生气。顾千沉站在内殿门口，苦着脸嘆了口气。 张全走进玉清宫内，就看到顾千沉一脸苦恼地站在那里，忙走过去，问道：“伯爵，你这是……?” 顾千沉转头看向张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将他引到离门更远的地方，这才说道：“张公公，你说女人生气要怎么哄啊?算了，你也没哄过女人，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我自己好好想想。” 张全看看顾千沉，又看看内殿的门，瞬间懂了，伯爵大人这是惹公主殿下生气了吧，张全抿嘴一笑，然后说道：“伯爵大人，你要是愿意相信奴才呢，就听奴才的，这哄女人啊，最重要的，是要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顾千沉细细地咀嚼着这几个字，眸中若有所思的样子。 张全笑着点点头，然后便自顾自地退下了。 顾千沉拧着眉头，洛离璟喜欢什么呢?其实倒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平日里的那些课程之外，就只一样了，猫。顾千沉眯了眯眼睛，这小屁孩儿，真是一点都不省心。 第22页 “万沉。”顾千沉半蹲下身子，叫了叫万沉。万沉“喵”了一声，朝着顾千沉跑了过来。 顾千沉抱起万沉，轻声道：“小傢伙，这次要看你的了。”说罢，嘴角勾了勾，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顾千沉抱着万沉走到内殿门前，然后敲了敲门，说道：“殿下，你不想理我我知道，但是，万沉你总得理吧。就算不怎么样，让万沉陪陪你怎么样?” 洛离璟在门后眼眸沉了沉，拿万沉说事，哼。 顾千沉眯了眯眼睛，然后又道：“殿下，你开个门，让万沉进去。”万沉适时地在这个时候“喵”了一声。 洛离璟皱了皱眉，眼里闪过几分犹豫。 顾千沉嘴角微微勾了勾，然后又道：“殿下若是不愿，那我就暂且先把万沉抱回将军府了，等到殿下消气了，我和万沉也就回来了。到时，殿下想怎么罚我都好。” 洛离璟蹙起眉，转过身去开了门，道：“你要走走便是，休想带走本殿的猫。” 顾千沉无奈地看着洛离璟，然后道：“殿下，你生气想怎样都好，别不理我啊。” 洛离璟冷冷地看着顾千沉，冷声道：“放下。” 顾千沉暗嘆了口气，把万沉放到内殿的地下。等到万沉走了进去，洛离璟把门再次关上，却被顾千沉一手挡住了。 洛离璟抬眸，对上一双沉静幽邃的眸子，心下一颤，拧着眉头又推了一下门，却没有推动，“你……” “殿下，我的命给你了，你若不想让我丧命，就努力成功吧。”顾千沉盯着洛离璟说道。 洛离璟拧着眉头没有说话，眸子里的冷意越发凝重。 “洛离璟。”顾千沉沉声道，“你的抱负呢?你的天下呢?你想碌碌无为，随便找个人嫁了了此一生吗?” 洛离璟睨了顾千沉一眼，然后说道：“本殿不会嫁人的。” “洛离璟。”顾千沉沉着脸看着洛离璟，又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本殿知道了，既然你不在乎自己的命，本殿又何必在乎，呵。”洛离璟冷笑一声，说道。 顾千沉嘆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洛离璟的脑袋，轻声道：“傻子。” 洛离璟身子一僵，一把拍掉顾千沉的手，别过脸说道：“别动手动脚的，你以为本殿是万沉么。” 顾千沉笑笑，然后道：“殿下，可拿定主意了?” “定了。”洛离璟冷着脸说道，但顾千沉硬是在那张面瘫着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别扭。 “好，我明日回家，顺道去一趟逍遥王府，王爷那儿还有点儿事儿要谈。”顾千沉眉眼弯了弯，说道。 洛离璟睨了顾千沉一眼，没说话。 顾千沉无奈地看着洛离璟，然后说道：“殿下，别生气了，你想怎么罚我?我都受着。” 洛离璟瞥了顾千沉一眼，说道：“先留着，改日再算。” 顾千沉笑笑，这小屁孩儿，傻乎乎的。 第14章 合作愉快 “皇姐，皇姐。”一阵清脆的声音在玉清宫门前响起。张全急匆匆地走到门口，看着跑过来的洛离墨，笑着说道：“王爷，你别急啊，可别摔了，殿下在的，奴才带您进去。” 洛离墨嘿嘿一笑，道：“谢谢张公公。” “王爷您折煞奴才了，奴才应该做的。”张全乐呵呵地说道。然后带着洛离墨进了玉清宫，心里还在想着若是伯爵大人还没把公主殿下哄好，说不定小王爷进去能帮点儿忙呢。 “皇姐。”洛离墨刚一进屋就叫道。 洛离璟听到了，挑了挑眉，向着外殿走去，顾千沉耸耸肩，跟了上去。 洛离墨本来很是兴奋的小脸，因为看到洛离璟身后的顾千沉消失得无影无踪，自从上次顾千沉因为洛离墨太粘洛离璟的事情发过火之后，洛离墨就再也不敢在顾千沉面前放肆了，至于顾千沉发火究竟做了什么，总之对于洛离墨幼小的心灵来说很吓人。 顾千沉瞥见洛离墨看着她怯怯的表情，不由地挑挑眉，洛离墨却又被这一挑眉吓得抖了抖。顾千沉无奈，她没想吓小孩儿的，只是洛离墨这小鬼自从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洛离璟起的之后就格外喜欢粘着洛离璟，顾千沉觉得太影响洛离璟了，而且这小鬼还是个小哭包，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洛离璟显然也发现了洛离墨表情上的不对劲，转过头来瞪了顾千沉一眼。顾千沉一脸无辜地看着洛离璟，然后耸了耸肩。 洛离墨看着两个人的互动眨眨眼，然后才鼓起勇气说道：“皇姐，过几天我生日，你会来的吧?” “会的。”洛离璟浅笑着摸摸弟弟的头，除了幼稚点儿，这个皇弟还是很可爱的，至少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坏心思。 “那……”洛离墨又看向顾千沉，眼里透着小心翼翼。 顾千沉挑挑眉，然后说道：“殿下去的话，我也会去的。” “哦。”洛离墨垂着脑袋应了一声，好像有点不太愿意的样子。 顾千沉勾勾嘴角，然后说道：“我会带礼物的。” 洛离墨眨眨眼，这样好像可以接受了。 第23页 顾千沉好笑地摇摇头，不料直直撞进了一双清冷的眸子里，微微一愣，眨了一下眼睛，似是在问怎么了?洛离璟不动声色地转过头，没有说话。留下顾千沉一脸莫名其妙。 随后，洛离墨玩了一会儿便走了，本来是想多待的，但碍于顾千沉在，还是早早得便走了。 第二天，顾千沉如约回家，刚一进家门就被小姚拉住了。 “怎么了?娘在哪儿?”顾千沉一脸疑惑地看着小姚，这丫头这么急匆匆地做什么? 小姚长舒了一口气，缓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少主，夫人在房里，让我接一下你，还好赶上了。” 顾千沉无奈地笑笑，然后说道：“急什么，我还能跑了不成。” 小姚笑了笑，然后说道：“少主你别笑话我，我这不是高兴嘛。” 顾千沉笑笑，然后说道：“好了，知道你高兴，我也高兴，走吧，我们去见娘。” 小姚点点头，带着顾千沉走向屋内。 “娘。”顾千沉走进去之后叫了一声，瞪大眼睛东张西望，愣是没找到慕容萱在哪儿，不由地皱起了眉，这人能上哪儿呢? 小姚捂着嘴笑了笑，然后说道：“少主，夫人一会儿就过来，您先等等。” “我娘去哪儿了?”顾千沉眉头微蹙着问道。 小姚说道：“夫人亲自给少主准备饭菜去了，说是少主爱吃她做的菜。” 顾千沉一脸不贊同，“不行不行，娘怀孕了还是别下厨得好，我去找她。” 还没等小姚拉住顾千沉，慕容萱的声音就响起了，“胡说什么，找我做什么，我是怀孕了又不是残废了。” “娘，你别劳累得好，要是让爹知道你怀孕了还让你下厨，我爹怕是会吃了我。”顾千沉笑着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慕容萱微微隆起的小腹。 慕容萱慈爱地看着顾千沉，有的女人，岁月没有让她们老去，反而给了她们别样的风情，慕容萱此刻因怀孕的缘故刚添了些母性的光辉，越发显得光彩照人，笑眯眯地说道：“行了行了，娘又不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没那么娇气，你啊，快吃饭去。” “好好好，娘你快坐。”顾千沉无奈，眉眼弯了弯，说道。 慕容萱看了顾千沉一眼，然后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娘坐，你快吃吧。”说着便坐了下来。 顾千沉跟着慕容萱坐下，夹起一口菜送到嘴里，眯了眯眼睛，说道：“嗯，好吃。对了，殿下让我代她向你和肚子里的孩子问好，还说孩子出生来送贺礼。” 慕容萱显然很开心，乐呵呵地道：“好吃多吃点。殿下真是个好孩子。” 顾千沉点点头，埋头吃饭，片刻后，又说道：“娘，告诉我爹了吗?” 慕容萱笑着点点头，然后说道：“娘给边关送了信，现今应该快到了，要有回信也得几天后了。” 顾千沉点点头，继续吃自己的饭，一会儿又抬起头来说道：“娘，我待会儿出去一趟，你好好休息，别等我，我稍晚点回来。” 慕容萱笑笑，点点头，道：“好好好，你忙你的，不用管娘，娘有小姚呢。” 顾千沉吃完饭之后，拉着慕容萱聊了一会儿，然后便去了逍遥王府。这逍遥王，便是洛离璟的亲皇叔，洛麒风。 顾千沉长身玉立，站在逍遥王府门前，对王府门前的守卫说道：“麻烦向你们王爷通报一声，就说靖离伯前来拜见，先前约好的。” 守卫吃了一惊，原来这就是那位轰动京城的女伯爵啊，长得可真好看，连忙说道：“伯爵大人放心，这就去。” 顾千沉笑着点点头，如若不知她的为人，必定要以为这是个平易近人的人了。 不多时，守卫便急匆匆地回来了，对着顾千沉说道：“伯爵大人，王爷请您进去。” 顾千沉点点头，然后跟在守卫身后进了王府。等走到园里的假山处的时候，顾千沉就看见湖旁边的亭子里，洛麒风正坐在石凳上，面前似乎是一个棋盘。顾千沉挑挑眉，然后向着洛麒风走过去。 洛麒风也看到了走来的顾千沉，站起身来说道：“小伯爵啊，来坐，璟儿最近还好吧?” “殿下很好，王爷放心。”顾千沉边走边道。 洛麒风笑着点点头，然后说道：“来，坐，我们好好谈谈合作的事情。”说罢，洛麒风坐了下来。 顾千沉笑笑，也跟着坐了下来，然后说道：“王爷觉得此事可行?” “可行是可行，只是还有个地方需要修改一下。”洛麒风笑着道。 “哦?什么地方?”顾千沉挑挑眉，然后问道。 洛麒风笑着，然后说道：“这利润分成，你七我三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小伯爵，这想合作就要拿出合作的诚意，否则势必会事与愿违。” 顾千沉闻言面色不改，嘴角微勾着说道：“王爷，我出核心主意，王爷您只是投个钱，如何不能我七你三?王爷如若不愿，那我自可以找别人，与谁合作都是合作。” “小伯爵啊小伯爵，你还真是牙尖嘴利，可你七我三还是太过了吧?怎么也得五五分成吧?本王毕竟也要承担赔本的风险，只占三成太过了吧。”洛麒风笑着说道。 第24页 顾千沉笑着眯眯眼睛，然后说道：“王爷，您的话也不无道理，不如就□□分吧，我六你四，您看如何?这还不行，那我只好找别人了。” 洛麒风笑出了声，“你这孩子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罢了罢了，本王同意了。这图纸，你可带来了?” 顾千沉笑着点点头，道：“我担着一个伯爵的虚名，也自然要为自己考虑不是，王爷切莫见怪。至于图纸，我自然带了。” 洛麒风笑笑，拍了拍顾千沉的肩膀，然后道：“你和你那爹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啊，不知道你娘怎么教的，教出了只黑狐狸。” “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爷也不遑多让啊。”顾千沉挑挑眉，笑眯眯地说道。 洛麒风瞪了顾千沉一眼，这孩子，把他也给说进去了，“行了行了，本王不跟你拌嘴，来来来，把图纸拿出来给本王开开眼。” 顾千沉勾勾嘴角，没说话，只是将图纸拿了出来，铺在了那个空着的棋盘上。 洛麒风凑过去看，越看眼睛越亮，“好，好，好，好东西啊，这东西威力如何?造价呢?” “这东西，叫弩，威力至少在普通弓箭的十数倍。王爷若不放心，请工匠先造出一个样品来看看便是。至于这造价嘛，王爷看看所需的这些材料，便可算出一二。”顾千沉看着图纸，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洛麒风听后频频点头，道：“好，本王就命工匠先造一架出来，到时候本王请你一起来看看。” 顾千沉勾勾嘴角，道：“那就多谢王爷了。合作愉快。” “哈哈哈，合作愉快。”洛麒风笑笑，那么一点因为分成的不快都被图纸给抹去了。 第15章 圣意难断 顾千沉对于逍遥王府之行的结果还是很满意的，当然，洛麒风的反应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弩的出现对于步兵克制骑兵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洛麒风又对骑射等非常了解，必然能够看出弩的价值，只要他看出了弩的价值，剩下的，就不需要顾千沉担心了。 虽说洛麒风是个闲散王爷，但在兵器制造上还是能插一手的，偶尔他也会帮着去验一验成品，免得有些官员偷工减料，从中谋取私利。当年洛麒豫逐步集权的时候，洛麒风没少在兵器以及禁卫军上操心，故而至今仍有很大的威慑力。 顾千沉在街上熘达了一番，引来不少人侧目，不过她心情不错，压根没在意。顶多是这一身打扮气质引人注目而已，还不至于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否则恐怕要引来围观了。 等到顾千沉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天色已然渐暗，却刚好碰上皇宫里来人了。 顾千沉微微蹙起眉，皇宫里这个时间点怎么会来人呢?不应该啊，莫不是有什么事儿?等走近了，顾千沉才认出，宫里来的那位，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刘承宣刘公公。顾千沉挑挑眉，皇帝这又是什么意思? 顾千沉快步走过去，看看慕容萱，又看向刘承宣，笑着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刘公公，怎么，刘公公来莫不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伯爵大人，这赶巧了，奴才来确是陛下有话给伯爵大人。”刘承宣一副谦恭的态度，笑着道。 顾千沉挑眉点点头，然后问道：“陛下有何事?” 刘承宣笑笑，然后说道：“陛下说，请伯爵大人明日记得上早朝。” 顾千沉心头一凛，没有特殊的大事件，照例来讲，她这个伯爵是不需要上早朝的，这次……难道有什么大事?皇帝这又是打的什么算盘?顾千沉面上不动声色，问道“哦?陛下这是何意?” “陛下圣意奴才不敢妄加揣测，陛下说伯爵大人若是问了，便说不算坏事。”刘承宣道，面上仍旧挂着得体的笑容，能在当初那个皇权被架空的时段活到现在，自然不会是什么蠢货。 顾千沉点点头，道：“多谢公公。” “奴才不过是替陛下跑个腿，哪承得起伯爵大人一个谢字。陛下身边还需要人伺候，奴才这就走了。”刘承宣微微弯了弯腰，说道。 顾千沉笑笑，然后道：“公公路上小心。” 刘承宣应了声，便转身走了。 顾千沉的脸色瞬间便冷了下来，不算坏事，也不是完全的好事咯?皇帝到底是什么打算她不知道，眼下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因着插手进朝堂的难度和危险程度，她眼下关注的重点只是那些尚未发迹的有才能的人，如今看来，她得想办法安插人进朝堂才行，否则什么时候被人算计了，死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死的。契机，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契机。 皇位的争夺现如今还未正式开始，皇帝也精神得很，现在早做谋算是好，只是千万不能被人发现，否则扣一个谋反的罪名下来，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了。 “沉儿，可是有什么不妥?”慕容萱看着顾千沉有点难看的脸色，一脸担忧地问道。 顾千沉看着慕容萱，脸上的冷意瞬间消融，笑着道：“有啊，我若是不经常陪着娘，孩子出生了和我不亲怎么办?” “哪有那个道理，等孩子出生了你再粘着娘不迟，你啊，该干嘛干嘛，不用担心娘，再说不是有小姚嘛。”慕容萱看出顾千沉心里有事，却也不点破，只是笑着道。 第25页 顾千沉笑笑，接着道：“娘您早点休息，我回房间了，我也得早点睡，明天可就不能睡懒觉了。” “好好好，你啊，就是被公主殿下惯坏了，成天懒得哟。”慕容萱笑呵呵地说道。 顾千沉嘴角抽了抽，她娘似乎对她有什么误会，谁惯谁啊，那小屁孩儿成天任性妄为。“娘，哪有你这么说自己亲闺女的。” “娘说的有错么，快去睡吧。”慕容萱轻轻推了推顾千沉，说道。 “好，娘有了孩子就忘了我了。”顾千沉调笑似的说道，转身走了。 慕容萱似嗔似怒地说了声：“你这孩子。”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显然心情还不错。 第二日，顾千沉天还未亮便起来了，然后开始穿朝服，顾千沉的这一身绯袍，是皇帝特意命人设计的女子朝服，大气简洁而不失韵味，整个大景朝只此一件。穿戴整齐之后，便乘马车到宫门口，而后步行走到上朝的太閤殿。 上朝的自然不止顾千沉一个人，顾千沉这么一身朝服走在那群官员里可以说是分外显眼，引来的议论声颇多，也没有人要与她同行，她也乐得清静，反正只要跟着大部队走，总不会走丢的。 到了太閤殿前，顾千沉随意地往群臣中间一站，也不理会周围投来的异样的眼光，迳自站着，老神在在地半闭双目，一副困顿的模样，惹得旁边的臣子不住地嘆息摇头。 不一会儿，皇帝便到了，威严地往皇座上一坐，沉默良久。等到群臣惴惴不安的时候，这才朝刘承宣微微抬了抬手，在下面站着的群臣都是看不到的。刘承宣会意，沉着声音喊道：“有事启奏。” “回陛下，臣有本奏。”工部尚书文成衍信步走出队列，道，“眼下正值南方梅雨季节，南涝北旱，臣请修运河以解此困局。” “运河?”洛麒豫眼睛微微眯起，沉声重复道，“兴修水利固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然此举所耗人力物力，卿可有估算?” “回陛下，工部已有初步计算，耗费之巨非当前所能承受。”文成衍低着头，语带惭愧。 洛麒豫目光微凝，盯着文成衍，道：“那爱卿又为何提此议啊?莫不是有人想趁机捞一笔?” “陛下，臣惶恐。”文成衍闻言立刻便跪到了地上，“此于长远讲乃一壮举，其功德必能绵延后世子孙啊陛下。臣……臣……” “好了，起来吧，爱卿之意朕都明白，只是万事均不可操之过急，此时尚不是合适的时机啊。所耗巨大，最后劳民伤财，于大局不利啊。眼下先做好灾时的安抚救济工作，地区的水利朕会派人实地去看看的，至于运河，暂且搁置一会儿吧。”洛麒豫沉吟道。 文成衍一叩首，道：“陛下圣明。”然后便起身回了队列当中。 文成衍碰了一鼻子灰，满朝文武一时都沉默了。 洛麒豫扫视了台下一眼，然后说道：“既然诸位爱卿已无事，那朕就来说说朕的事吧。” 满朝文武左顾右盼，相互之间对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 洛麒豫顿了顿，然后又道：“朕昨晚，接到了来自边关的战报，狄国夜里偷袭我军大营，顾重钧将军亲自带人冲进了敌营，然至今生死未卜，大军损失惨重。” 洛麒豫此话一出，底下站的大臣像是炸了锅一样，吵吵嚷嚷的。压根没什么人去想为何这战报直接到了洛麒豫手里。 顾千沉也心下一沉，皇帝叫她来上朝只是为了这件事?不，这事不上朝也完全可以告诉她，也就是说，皇帝想让她去做什么，究竟是好是坏，现在还说不好。顾千沉抿着嘴角，爹生死未卜，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娘知道。 “好了，别吵了。”洛麒豫被这群人吵得头疼，沉声道。 太閤殿终于安静了。 洛麒豫拧着眉头，接着道：“哪位爱卿对此有什么见解啊?” 底下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站出来说话的。 洛麒豫瞬间就怒了，“你们吵的时候声音倒是挺大的，现在怎么一个个都没声了?啊?”洛麒豫把手中的摺子狠狠地摔到了面前的龙案上，面上是一脸气愤。 底下一阵死寂，最后还是刘昭明站了出来，道：“陛下息怒，边关困局已矣，现在最为紧要之事，是解困之法。” “刘卿可有法?”洛麒豫听上去平静了很多。 刘昭明施施然站在原地，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道：“陛下，眼下边关无将，恳请陛下派良将，方可解边关之忧。” “那刘卿可有合适人选推荐啊?”洛麒豫看着刘昭明，问道。 刘昭明拱手行一礼，道：“陛下，靖离伯顾千沉可用。” 洛麒豫还没说什么，另一边的兵部尚书杜明远就站出来道：“陛下，万万不可啊，这靖离伯一介女流，怎可担此重任。况且这女子上战场，太危险了，顾将军此时生死未卜，如今把他唯一的孩子送上战场，这……是否……” “好了，”洛麒豫摆了摆手，把杜明远下面的话给打断了，“靖离伯，你自己来说，你是愿还是不愿?放心，朕不会强迫你的，你若不愿，朕另找人就是。” 第26页 顾千沉暗嘆一声，总算懂了皇帝这是在打什么算盘了，颇为无奈地走出队列，道：“回陛下，臣，愿意。” 第16章 归期不定 洛麒豫对顾千沉的回答显然很满意，心情颇佳地说道：“好，顾家没有胆小懦弱之辈，封靖离伯为靖离侯，统帅边军，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臣，遵旨。”顾千沉跪下，沉声道。 顾千沉已然答应，皇帝又已然下旨，其他人即便有什么意见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否则不是当众打皇帝脸么。若是换在弘元初年的时候还有大臣敢这么做，但现在么，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 早朝在一众人各怀心思当中结束，不少人暗自摇头嘆息，这圣上越发喜怒无常、心思诡异了，猜不透啊。至于那几位惯能摸准皇帝心思的大臣，通常都是平日里作壁上观，找准时机一针见血之辈，没一个好惹的。这官场，不好待啊。 顾千沉从太閤殿出来，心思百转，最终停在洛离璟身上，此番她已然成为众矢之的，相对的，她必须让洛离璟的存在感尽可能地降低，本来她就和洛离璟绑在一条线上，若是被人抓住什么，牵扯到洛离璟，可就不妙了。 顾千沉走了片刻，却被快步走来的刘承宣给拦下了，挑挑眉，看向刘承宣。 刘承宣轻舒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呼，终于赶上侯爷了，陛下请您先去干清宫一趟。” “有劳公公了。”顾千沉垂眸说道，皇帝还真是费尽心思。 刘承宣笑笑，道：“侯爷随奴才来。” 顾千沉跟着刘承宣一路到了干清宫，就看见洛麒豫坐在桌前，伏案拿着毛笔批阅奏摺。顾千沉行了一礼，道：“陛下。” 洛麒豫头也没抬，只是道：“起来吧。” 顾千沉直起身子，看向洛麒豫，洛麒豫看了片刻，合上那本摺子，这才道：“千沉啊，此行危险异常，你可怨朕?” “陛下是为千沉好。”顾千沉垂着眼睛，道，皇帝想藉此机会让她入仕，虽有风险，但所得来的好处却是绝对大的，正好解决了她一直苦于没机会进朝堂的问题。 洛麒豫看了顾千沉片刻，然后笑了笑，道：“千沉啊，朕相信你的能力，这些年扮猪吃虎玩够了，不如换个花样吧。” 顾千沉勾勾嘴角，道：“臣，谨遵陛下意。”像是承认了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好，”洛麒豫开怀一笑，“此行归期不定，千万小心。” “臣会的。”顾千沉语气轻松，似是毫不在意。 “嗯，璟儿那儿朕会派人去说的，你无需牵挂，收整行装后立即出发，切勿耽误大事。”洛离璟将手里的摺子放到桌上，站起身，说道。 顾千沉敛眸，眸中闪过一丝思索，然后道：“是。” “去吧。”洛麒豫看着顾千沉，道。 顾千沉行了一礼，然后便走出了干清宫。 等到顾千沉走了片刻之后，洛麒豫这才向着玉清宫走去。 玉清宫内，洛离璟正拿着一本书在看，万沉卧在桌上，懒洋洋地在睡觉。 洛麒豫示意张全不要出声，自己推门走了进去，看到洛离璟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笑着道：“璟儿。” “父皇。”洛离璟抬头看了洛麒豫一眼，将手中的书放下，说道。 洛麒豫笑笑，在洛离璟对面坐下，然后说道：“璟儿，父皇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件事。” “何事?”洛离璟脸上露出几分疑惑，眉头微蹙，问道。 洛麒豫脸上露出几分犹豫，然后才道：“璟儿，千沉她……” “她怎么了?”还没等洛麒豫说出后面的话，洛离璟就拧着眉头将其打断了。 洛麒豫哭笑不得地看着洛离璟，这两小孩儿关系是真的不错啊，“放心，她没事儿，只是去边关了。” “边关?”洛离璟蹙着眉头重复道，眼中若有所思，“边关出事了?” 洛麒豫嘆息一声，道：“这些年狄国常犯边关，连带着牧国也经常遭殃，此番狄国夜袭，损失不少兵马，连带着大将也生死未卜，具体情况尚不明朗，因此，千沉此去恐怕归期不定啊。” 洛离璟闻言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个笑容，道：“父皇今日到儿臣这儿来，单单为了此事?” “国师……”洛麒豫目露无奈，道，“国师近日可有和你说过什么?” 洛离璟蹙着眉，摇了摇头，道：“国师大人……为何有话和儿臣说?” 洛麒豫摇了摇头，然后道：“你若遇难事无解困惑，即可找国师，定会有所帮助的。” “儿臣谨记。”洛离璟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问。 洛麒豫走后，洛离璟坐在原地沉思片刻，便向着摘星楼走去，兴许，有些事情，她可以问问国师大人。 摘星楼内，九层，秋惜年两手背后，极目远眺，神情极淡，看不出情绪，眉眼间流露出的思绪飘渺如烟。洛离璟迈步上了九层，看着秋惜年的背影，道：“国师大人。” 秋惜年闻言转过身，露出一个笑容，道：“是殿下啊，殿下今日怎有空来我这里?” 第27页 “有些许疑问，想向国师大人请教一二。”洛离璟面上挂着淡笑，道。 秋惜年笑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将洛离璟请回屋内，道：“殿下有何疑问?” “芸芸众生，泱泱大国，可是一己之力可以改变的?”洛离璟眯眯眼睛，问道。 秋惜年笑着摇摇头，道：“殿下若想，为何不可。” “国师大人说笑了。本殿观史，成王者，皆有治世之能臣相佐，是否无人佐便不能成王?”洛离璟面色不改，她早知国师与顾千沉都有未来让她称帝的想法，但她越大，就越觉国师看不透，好似时刻周遭都围着一层浓雾一般，故而，未免多事，还是少搭茬为妙。 秋惜年沉默片刻，道：“殿下，此乃伪命题。” “为何?”洛离璟眯了眯眼睛，问道。 秋惜年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说道：“殿下，关键实为王者本人之才，有才则臣佐之，无才则臣亦无能为力。” 洛离璟点点头，然后又问：“这天理伦常，非一日所成，何人定之?” “殿下，缘何有此一问?”秋惜年眉头微蹙，看着洛离璟的眼里有了几分探究。 洛离璟笑笑，然后道：“国师大人勿要多虑，本殿只是偶得此问，故寻国师大人，望能解答一二。” “殿下，天，人，本和谐共生，这天理伦常，演变至今，未尝不会一直演变下去。殿下若是顾虑太多，反为其所累。”秋惜年垂着眼眸，道。 洛离璟似是没有听懂秋惜年话中的深意，笑着道：“国师大人所言，本殿受益匪浅，多有叨扰，本殿先行离去。” 秋惜年笑笑，道：“殿下本就聪慧，有陛下之风范，吾之言于殿下有所裨益，乃吾之幸也。” 洛离璟笑笑，眸中深意渐浓，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虽说此次她没有待太久，但几番试探之下，所得已经足够了。国师与父皇，皆有此意，先前不曾如此明显，现如今，莫不是有什么变故?否则父皇不至于如此着急，就差没有明确和她说了。 洛离璟走在回玉清宫的路上，脑袋里闪过无数猜测，抿了抿唇角，决定派张全出去暗中打探一下，若不是有什么事情，父皇不该如此着急才对。或是顾将军生死未卜之故?亦或是某个时机到了? 洛离璟越想越觉得自己耳聋眼瞎，视野局限不说，有什么风声也完全不知道，眯眯眼睛，洛离璟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适逢顾千沉外出，这段时间她或许可以做些什么。 另一边，顾千沉已经走在去往边关的路上了，当然，还带着一个小队的士兵。 这个时节，赶路不算困难，夜里也不算冷，只是白日里热了些。顾千沉骑马行在队伍的前端，同行的还有一个领路的士兵，顾千沉在将军府见过，叫姚亮，是小姚的哥哥。至于其他人么，顾千沉回过头看着那一个个有气无力的士兵，眉头皱得紧紧的，沉声道：“停下。” 那几个士兵左右互相看看，其中一人道：“伯爵大人，你是不是累了啊。” “你叫什么?”顾千沉侧目看向那个说话的人，问道。 “王青。”那个人回道，面上微不可察地露出几分鄙夷来。 顾千沉目光微沉，道：“王青，我现在要你记住两点，一，本候是侯爵，不是什么伯爵;二，本帅未曾发问，不要说话。可记住了?”顾千沉的目光带着冷意，轻飘飘地落到王青的脸上。 “是，记住了。”王青暗自咬了咬牙，道。 顾千沉点点头，又扫视一下其他人，道：“七杀骑兵，本帅早有耳闻，未曾想，今日见得，居然是些草包，行军无半点军人的样子，当真叫人失望。姚亮。”顾千沉说罢，叫了姚亮一声。 “到。”姚亮大声答道。 “你我二人先行，其他人，不要也罢。”顾千沉沉声道。 “是。”姚亮扫了身后那群人一眼，给他们使了一个眼色，奈何压根没人看懂。 顾千沉不动声色地看了姚亮一眼，策马走了。 姚亮连忙回过头说了声：“追啊，想当逃兵不成。”然后便快马跟上了顾千沉。 其他人相互看了看，最后实现聚集在王青身上，王青咬了咬牙，道：“追啊，愣着干什么?真想当逃兵啊?” 第17章 换装出宫 行至日暮，顾千沉侧头看向姚亮，问道：“若连夜行军，何时可至?” “大概十多天的样子。”姚亮粗略算了算，答道。 顾千沉点点头，挥手让队伍停下，道：“即便人不休息，马也要休息，附近的驿站恐没有足够的马更换。就地扎营，大家凑合一晚吧。”说罢，顾千沉便下了马，看看四周的情况。 姚亮点点头，也跟着下了马。随即招呼其他人去捡些干的树枝做柴火，寻了一处平坦之地，算是个简易的营地了。本身行得匆忙，一行人又都是轻装，也没有帐篷之类的东西，故而只能如此了。 顾千沉披风一掀，就地坐了下来，余光却瞥见有人打开包裹取干粮，这路上的口粮是要自己带的，她走得匆忙，又不想麻烦她娘给她准备，带的还真不算多，这一路兴许可能不够。无奈之下，顾千沉四处望了望，这山林里说不定会有什么收穫，若是过了这里，往后说不定就找不到可以打野的地方了，因此，她又站了起来。 第28页 姚亮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看着顾千沉道：“元帅……” 顾千沉无奈地看向姚亮，道：“坐下。” “元帅，您这是要……?”姚亮看着顾千沉，一脸疑惑的样子。 顾千沉勾勾嘴角，道：“没事儿，本帅去去便回。” 姚亮听了这话，算是放心了，元帅说是怎样就是怎样，且不论她是将军的女儿，定差不了，而且小姚那丫头都把元帅夸上天了，也应该八九不离十才对，总之相信元帅就是了。 “不就是个临时的元帅么，又不是将军，我看是想逃跑吧。”王青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被旁边的人推了一肘子，算是闭上了嘴。 顾千沉自然也听到了，那王青本就是说给她听的，至于原因么，说白了就是性别歧视，若是换了个男的，也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地诋毁。不过么……顾千沉暗自勾了勾嘴角，她就当没听到好了，这帐，要算自然要往大了算。 顾千沉是个临时的元帅不假，但也是一军统帅，这权力是做不得假的。再者，皇帝封她这个元帅，除了她没有战功封将恐不能服众的缘故;还有便是顾千沉日后是要回去的，不可能待在边关，否则皇帝的一番谋算岂不打了水漂;另外，元帅是不用必须上前线打仗的，坐阵指挥也可，说是送死，实则太过了点，只是若是指挥不利，这罪过可不小。 至于顾千沉是否会上前线这件事，顾千沉自己的想法，是视情况而定。只是可惜此次不能把她改良过的弩用于实践了，洛麒风尚未把实物做出来。 顾千沉拿着一柄短刃进入山林狩猎，没有弓箭，她也只好拿短刀凑合一下了，她又不是去打什么凶猛野兽，随便找两只山鸡野兔填填肚子也就罢了。 不多时，顾千沉两手里各拎着一只野兔回来了。为了避免找不到回营地的路，也为了避免天彻底黑下来可能会遇到的各种危险，她也没有走太远。 姚亮盯着顾千沉手里的野兔眼睛发亮，有肉吃了啊，兴沖沖地道：“元帅您早说是去打野味啊，我也跟着去多打点。” “给，”顾千沉说着扔给了姚亮一只野兔，接着又道，“你不还得看着这些人么，何况打得多了也吃不完，这天气食物又不好保存，多了浪费。”说罢，便坐了下来。 “你……”王青气愤地说了一声，随即就要站起来和顾千沉理论，却被一旁的人拉住了，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王青愤愤地别过脑袋，哼了一声，他们是士兵，又不是囚犯，什么叫看着? 顾千沉继续採取无视政策，为了避免夜里血腥味引来什么野兽，这两只野兔她已经事先处理过了，直接放火上烤熟了便是。随着烤肉的时间越来越长，肉香飘散开来，惹得人口水直流。 顾千沉眯眯眼睛，待到肉没有那么烫之后，这才咬了一口，虽说没有调料，但味道也还可以，总比饿着强。 王青等人闻着肉香吞口水，却也只能抱着包裹啃干巴巴的干粮。顾千沉可以去打猎，但他们不行，万一要是他们走了这小丫头趁机报复丢下他们，他们有多少张嘴都说不清，不是逃兵也成逃兵了。 顾千沉看到了也只当没看到，吃饱喝足之后，轻飘飘地道：“夜里为防有野兽来袭，两人一组守夜，每组一个时辰，火堆注意别灭，除非你们想摸黑和野兽搏斗，还有，看好马匹，在谁守夜的时候丢了，谁就步行去边关，听懂了吗?” “是。”一应回答，杂七杂八的声音，让顾千沉蹙了蹙眉，冷笑一声，这群人当真以为她不敢收拾他们么。 姚亮对此也很是不满，但元帅没说什么，他也不好越俎代庖，以免两头受累。只好悄悄对顾千沉说：“元帅，这些人……” 顾千沉摇了摇头，让他别说了，眼里的冷意却是越聚越多。姚亮看着顾千沉的眼睛，不再说话，那眼神，简直吓人，元帅应该没杀过人才对，怎么那眼神杀气如此之重。 顾千沉却没心思考虑姚亮怎么想，爹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战时娘的信即便送到了恐怕爹也没收到，抿抿嘴角，顾千沉心情差了不少，脸色也越发难看了。 一众人面面相觑，长相越是精緻的人，冷着脸就越是觉得渗人，夜里火光跳跃，半边眼眸染上亮色，本应是暖暖的火堆，此刻似乎也泛着冷意。 一夜无话，一夜无事。 第二日，顾千沉一行人继续前行。马匹休息了一夜，又有顾千沉控制速度，行得也不会太慢。至于那些人的心情，顾千沉不想管。姚亮暗自嘆了一口气，料想到元帅是担心将军了，却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他也很担心。 眼下顾重钧生死未卜，边关不知又会是什么情况，等待顾千沉的，未必就是什么可以加官进爵的战功，或许还是无法逃离的死地。姚亮暗自嘆了一口气，他怎么就恰好回家探亲了呢。 玉清宫内，洛离璟抱着万沉，敛眉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唤来张全，开口问道：“千沉走了有几日了?” “回殿下，刚一日。”张全笑眯眯地道，心想殿下莫不是想侯爵大人了?才一日便开始问了。 洛离璟点点头，然后沉吟道：“既如此，本殿就过几日再寄信好了。” 第29页 “殿下，这是为何?”张全问道，这既然有事要说，为何不尽早呢? “她的那些人马，在行路过程中多是累赘，哪里比得上役使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速度，况且近几日若是有事，一併写了也好，省得多寄一封。”洛离璟淡淡地说道。 张全瞭然地点点头，道：“殿下所言有理。” “给本殿准备一身你的衣服，本殿要出宫。”洛离璟摸着怀里的万沉，接着道。 张全心下一惊，有些为难地说道：“殿下，这……” “怎么?”洛离璟凉凉地瞥了张全一眼，“出了事有本殿担着，你怕什么。” “侯爵大人她之前说过……说殿下……殿下您要是想出宫千万拦着……实在想就和她一起……不要单独出去……”张全支支吾吾地说道。 洛离璟蹙起眉头，不爽地说道：“她当本殿还是小孩儿吗?” “额，”张全无言以对，侯爵大人可不就是当殿下是小孩儿在养么，但这话他可说不出口，只好道，“侯爵大人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危考虑。” “那你和本殿一起。”洛离璟看着张全，说道。 “这……奴才……奴才……”张全暗暗叫苦，他这不成同犯了么，若是侯爵大人回来，还不得拿他是问啊。 洛离璟冷冷地看着张全，“嗯?” “奴才自然是愿的，殿下稍等，奴才……奴才这就去准备。”张全内心叫苦不迭，这位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啊，侯爵大人，他真的尽力了。 洛离璟满意地点点头，低下头继续摸万沉，心情很好的样子。她出宫又不是要去玩，她是要办正事的。 不消片刻，张全便带了一件便服来，出宫自然不能穿太监的衣服，也太过显眼了些。当然，那衣服也不可能是张全自己的，他怎么能让公主殿下穿他的衣服。 洛离璟看着手里的衣服，道：“这不是你的啊?” “这是……侯爵大人的……”张全说道。顾千沉常穿男装，头发也大多只用发带绑着，故而她的衣服是可以的。 洛离璟挑挑眉，她自然见过这衣服，不过也罢，反正都是男装，一样。 洛离璟换好衣服，和张全一起寻了个替公主外出买东西的由头，便顺利地出了宫。有玉清宫的信物，加上张全这张脸，自然不会有人拦着。 第18章 醉茗雅兴 洛离璟带着张全出宫之后，直奔醉茗楼，那是前些年刚在瑞安城里开的一家酒楼加茶楼，茶楼在一楼，酒楼则在二楼，不过总的来说都是一家。 “两位是喝茶还是喝酒啊?”店小二笑呵呵地招呼着刚进门的两人。 张全扭过头看看洛离璟，殿下这次出宫点了名的要来这家醉茗楼，这家店莫非这么出名的吗? 洛离璟勾勾嘴角，道：“喝酒。” 张全一惊，这若是喝醉了可如何是好?出什么事他怎么和侯爵大人交待啊这。 “哎，两位楼上请，两位可是来得巧，再过一个时辰，怕是就没有空座了。”店小二乐呵呵地带着两人上楼，张全却是一脸着急的样子。相比之下，洛离璟就要开心多了，出宫的新奇感对于洛离璟来说可是前所未有的。 二楼与一楼一样，除了排列整齐的座位之外，还有用屏风隔开的小隔间。当然，与其他酒楼茶楼不同的是，这醉茗楼里还有一面诗墙，起初是文人墨客直接写在墙上的，但后来来的人多了，墙上也放不下了，便用了诗牌，也就是在墙上挂上一个个小木牌，文人墨客若想写诗，便写在那木牌之上。 洛离璟走进二楼，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又要了一壶桃花酿，冲着张全道：“坐。” “是，是。”张全颤抖着声音答道，这他着实已无力阻止了啊。 洛离璟凉凉地扫了张全一眼，道：“我喝酒是为助兴，又不为买醉，你怕什么。”说着，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来抿了一口。 张全讪讪地笑了笑，没敢多言，他这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洛离璟兀自抿唇轻笑，也没在意，视线移向窗外，时不时拿起酒杯喝上一口，也算是闲适自在。只不过，洛离璟微微眯了眯眼睛，这人，怎么还不来。洛离璟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张全看着洛离璟的动作，心想公主殿下这是在等什么人吗?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便有四五人结伴进了醉茗楼，而后又直接上了二楼。 洛离璟的目光集中在其中一人的眉眼上，稍有停顿便收敛了眉眼，继续喝自己的酒。那人眉目间有几分像是刘阁老刘昭明。会试之日将至，这位应当是要参加的。至于其他几个，想必也都是通过了乡试的举人，同样是要参加此次会试的。 洛离璟今日出宫，其目的便是为了结识几位有才之士，倘若今日碰不上还有明日，她不急。至于这位刘阁老家的公子，据顾千沉所言，确为有才之人，这也算是洛离璟此行的意外之喜了。 那一行五人在洛离璟和张全的邻桌落座，只因这酒楼确实客流量不少，等到几人进来时已然只剩下两个空桌了。 第30页 洛离璟挑了挑眉，她是面向着那桌坐的，倒是能将那桌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至于张全，他可没心思管那些进来的人，生怕公主殿下喝醉，一旦看见那个苗头，他怎么着也得把人给带回去，绝对不能再喝了。 “今日是我请大家喝酒，不必客气，只管喝便是，也算是大家相识一场的缘分。”其中一人说道。 洛离璟跟着话音看向说话的人，那应该是这五个人里看上去最有钱的一位了，至少从穿着打扮上来看是这样。洛离璟勾了勾嘴角，不动声色地瞥了那位刘公子一眼，却恰好和他目光对上。 洛离璟挑了挑眉，非常自然地移开了目光，仿佛刚才的对视只是错觉。那位刘公子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哈哈，李兄说的是，相识便是有缘，我等今日先为这缘分干一杯。”坐在那位李兄左手边的人笑着说道，说着便举起了酒杯。 李兄笑笑，道：“张兄说得对，来，大家干一杯。” “来，喝，喝。”坐在李兄右手边的人也接着道。 却见无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微红着脸说道：“几位兄台，小弟，小弟不会喝酒。” “哎?”那位李兄看着那人道，“这来酒楼哪有不喝酒的道理，知道贤弟不会喝酒，就一杯，就这一杯便好。” “这……”年纪最小的那人犹豫着道，面上有几分为难，“几位兄台只说到醉茗楼喝一杯，我……我还以为是喝茶……前些日子路过看，明明是喝茶的地方。” 张兄闻言之后笑了，“这可是搞了一个大乌龙，不过也怪不得贤弟，贤弟并非这瑞安本地人士，不知道也实属正常。这醉茗楼啊，既是个茶楼，也是个酒楼。” 年纪最小的人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是小弟孤陋寡闻了。” 赵兄听着也笑笑，道：“既如此，贤弟这杯酒看来是非喝不可了。” 正当最小的那人为难之际，刘公子出言说道：“周贤弟年纪尚小，不能喝酒便不喝了，我来代他饮这一杯。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胜酒力，这一杯下肚之后，若要再喝，恐怕要酒后失态了。家父是断断不许的，因此，我也只能陪几位喝这一杯了。” “这……你们两个来了又不喝酒，莫不是不想给我李某人这个面子?”那位李兄似乎是有些生气了。 “李兄此言差矣，这酒量，人与人之间本就不同，也不好强求不是。”张兄在一边帮腔，其他人不知道这位刘公子的来头他这个本地人可知道，再者他话中又提到了家父，谁敢逼他喝酒啊。 赵兄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道：“哎?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喝酒的。不行，今天这酒必须得喝，不仅喝，还要喝尽兴了。李兄，你说是不是?” 李兄点了点头，说：“赵兄说得有理，喝，不喝便是不认我这个兄弟。” 刘公子一下子便蹙起了眉头，脸色微沉，道：“我今日当真不便饮酒，一杯已是极限了。”若不是父亲偏要让他出来结交同龄好友，他压根就不想来赴这什么宴会。 “你……”李兄被刘公子气得眉头紧蹙，说不出话来。 张兄见势不对，连忙说道：“大家今日来喝酒是为了高兴，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你说是不是?”这两位，他可都得罪不起啊。 “哼。”李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年纪最小的那人一脸纠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在这个时候，洛离璟突然开了口，道：“那两位若是不嫌弃，便到我这桌喝茶如何?”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俩过去，免得扰了几位喝酒的雅兴。”刘公子趁机接道，然后又看向了那个年纪最小的人，那人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于是，就这样，刘公子带着最小的那人到了洛离璟这桌。剩下的那三人则坐在原处继续喝酒。 李某有些愤愤地低声问张某：“方才你为何拦着我?” “李兄，你可知那位刘兄是何人?”张某低声道。 李某摇了摇头。 张某接着低声道：“那位，可是当朝宰相刘昭明的亲子，刘泽逸。” “张兄你怎么不早说啊?”李某颇为遗憾地说道。 “人家都没刻意提自己的身份，这我怎么好说啊。”张某嘆息道。 另一边，洛离璟看着刘公子等两人，语气颇为平淡地问道：“两位如何称呼?” “在下刘泽逸。” “在下周容。” 两个人分别答道。 洛离璟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道：“在下王离，幸会幸会。” “王兄好，方才多谢王兄了。”刘泽逸笑着低声说道。 周荣也笑着道：“是啊，若不是王兄，我二人不知还得陷入那尴尬的境地多久呢。” “两位不必客气，两位是要参加会试的考生吧?”洛离璟的语气仍然很冷淡，莫名时刻都透着一股子疏离感。 刘泽逸和周荣对视一眼，问道：“莫非王兄也是?” “不不，家父乃一商人，一心只想我未来继承家业，这科举嘛，我就不去了。”洛离璟挑了挑眉，说道。 第31页 “原来如此，王兄真性情。”刘泽逸点点头，说道。周荣也在旁边附和着。 “不瞒二位，我今日来此不过是听得这醉茗楼名声在外，这才前来附庸风雅一番，没想到碰上了二位，也算是有缘了。”洛离璟勾了勾嘴角，说道。 “确实如此。”刘泽逸笑着道。 “那我今日便以茶代酒敬二位，祝二位金榜题名。”洛离璟端起张全不知何时叫来的茶，说道。 “好，多谢王兄。”刘泽逸端起茶杯，说道。“多谢王兄。”周荣也有样学样。 三人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第19章 酒酣而醋 洛离璟笑笑，接着道：“今日我请客，两位还没吃饭吧?” “这……不好吧……第一次见面就让王兄如此破费。”周荣面上显出几分怯色，很是为难的样子。 “哎?话不是这么说的，单看王兄这穿着气度，绝非一般的商人子弟，贤弟就不必为王兄省这一点钱了。”刘泽逸拍了拍周荣的肩膀，道。 周荣微微抬起头侧着脸看向刘泽逸，刘泽逸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周荣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刘兄说得对，今日二位就别和我客气了。”洛离璟挑了挑眉，说道。 张全适时地叫道：“小二，点菜。” 洛离璟随意点了几样，丰盛又不至太过夸张。只是全程菜没吃几口，光顾着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两个人了。刘泽逸此人，应当算得上是典型的世家贵公子了，礼仪齐备，傲而不骄，贵而不奢，只是不知道这才干究竟有几分。 至于周荣，不算家徒四壁，但应当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孩子，从他的行为举止、穿着谈吐来看，倒是个知礼明理之人。至于才学，现今还看不出来，但小小年纪便通过了童试乡试，应当不是胸无点墨之辈才对。 洛离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眯眯眼睛，眼角微微泛起红来，想来是快醉了。 张全眼看着洛离璟的眼神有些迷离，心道不好，这酒就算好喝也不能贪杯不是，当即便把酒壶夺了去，换来洛离璟一个凉飕飕的眼神。张全缩缩脖子，道：“公……公子……您不能再喝了……” “为何?”洛离璟看着张全，因为酒的缘故，眼神比平日里柔和了不少，但看在张全眼里，却觉得比平日里更加恐怖了。 张全吞了吞口水，道：“公子，您要是喝醉了我怎么和……老爷……交代啊……” 洛离璟轻笑一声，道：“行了，我不喝便是。” “多谢王兄今日的款待。”刘泽逸看着洛离璟，说道。 周荣也跟着道：“是啊，多谢王兄了。” “二位不必客气，今后有缘再会。”洛离璟弯弯眉眼，说道，反正他们近期都一直在这瑞安城，不愁遇不到。 刘泽逸随即说道：“今后若是有缘，刘某再行谢过王兄。” 周荣看看刘泽逸，又看看洛离璟，道：“多谢王兄，他日若再见，小弟必定会好好谢过王兄的。” “二位不必客气，我在此醒会儿酒，二位先行离去便是。”洛离璟看上去一副醉酒的样子，头脑倒是清醒得很。 刘泽逸和周荣也不推辞，各自起身离开了。 洛离璟坐在原位，又喝了几杯茶这才走出醉茗楼。不成想，刚出醉茗楼，便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周荣，挑了挑眉，问道：“贤弟可是有事?怎么还在此地?” “王兄，小弟我实则是有一问题想问王兄，故而在此等候。”周荣行一薄礼，而后说道。 “哦?”洛离璟眼神迷离，眯眯眼睛，眼角微挑，“贤弟所问何事?为兄若知晓，必定如实回答。” “王兄，可识得一人?”周荣说出这句话，顿了顿，这才继续，“那人名唤顾千沉，是瑞安本地人士。” 洛离璟听后眼神一凛，眼睛也清明了许多，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道：“我与她乃莫逆之交，怎么，贤弟也认识千沉?” “王兄有所不知，小弟家中贫寒，进京之后得了顾姑娘不少恩惠，顾姑娘是小弟的恩人啊。”周荣不太好意思地说道，“小弟今日是见王兄身着此衣，这才有此一问。” “哦?这衣服有何不妥?”洛离璟眯了眯眼睛，问道。 周荣面上微红，低垂着眉眼道：“顾姑娘衣服，袖角皆有暗纹，乃一顾字。不知这……顾姑娘的衣服……为何……为何会穿在王兄身上?” 洛离璟目光微冷，问道：“贤弟如何得知千沉衣服上的细节?” “这……王兄别误会，小弟不过眼神比常人好上些许罢了。王兄与顾姑娘……”周荣抿抿嘴角，道，“罢了，小弟也非好奇心过重之人，王兄，王兄千万好好待顾姑娘。” 洛离璟轻笑出声，道：“贤弟多虑了，千沉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岂会待她不好。” 周荣听后连忙点头，道：“那便好那便好，今日得见王兄真乃幸事，待小弟向顾姑娘问好，你我来日再见。” “那为兄便先行离去了，贤弟自便。”洛离璟微微颔首，说道。 第32页 周荣点点头，向着客栈的方向去了。 张全看着洛离璟冷着一张脸的样子，不由暗自嘆了口气，说道：“公子，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洛离璟点点头，没说话。 两人继续向前走，却在下一个路口处看到了刘泽逸。洛离璟眯眯眼睛，好啊，这是都有事啊。再看看这四周，很好，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王兄，究竟是何人?”刘泽逸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便道。 “刘兄这是何意?”洛离璟因着酒劲，再加上方才的事情，心情不算太好，语气也冷了许多。 刘泽逸抿抿唇，眼里带着十足的探究之意，问道：“王兄为何穿着侯爵大人的衣服?” “她的衣服，我为何不能穿?”洛离璟凉凉地看着刘泽逸，说道。 “王兄，我并无它意，只是侯爵大人与我是好友，我担心侯爵大人是否出了什么事。”刘泽逸微微蹙着眉头，一副颇为担忧的样子，说道。 洛离璟嘴角挂起一抹冷笑，说道：“行了，不必试探了，本殿今日出宫之事，勿要和任何人说。”刘泽逸会不知道顾千沉去边关了? “是，殿下恕罪。”刘泽逸恭敬地行礼，然后说道，“不过侯爵大人确与我是好友，殿下听我一句，侯爵大人的衣服少穿为妙，免得被有心人看到借题发挥，招致祸端。”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招致祸端?是以免给顾千沉招致祸端吧?合着这是来责难她来了。 “放心，千沉是本殿的人，如何会招致祸端?”洛离璟嘴角微扬，眼里却是一片冰冷。 刘泽逸眉头蹙了蹙，然后说道：“殿下，侯爵非池中之物，您绑不住她的。” “笑话，本殿为何要绑她?”洛离璟冷着脸，越看这个刘泽逸越是不爽。 刘泽逸愣了愣，沉默片刻，这才说道：“殿下，您这是何意?” “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洛离璟嘴角一挑，说了一句，然后便带着张全离开了。 不仅仅是刘泽逸，张全心中也是久久难平，殿下，殿下当真有此意?而且还没有避着他说，这…… “殿下，这事儿……和刘公子说合适吗?”张全犹豫了好久，这才在快进宫的时候说了一句。 洛离璟转过头看向张全，然后说道：“本殿有说什么吗?”顾千沉说过，刘泽逸可信，她便信她这一回。何况，仅凭那一句话，说明不了什么。 张全连忙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殿下什么都没说。” 洛离璟满意地点点头，面色却是越发冷了。这个刘泽逸，胆色倒是够了，就是太不会说话了，他以为是她绊住了顾千沉的前途吗?还有那个顾千沉…… 洛离璟抿了抿嘴角，踏进了玉清宫，坐到座位上，在书架上随意抽出一本书，翻开来看。 张全扭头去吩咐人准备醒酒茶，好在那桃花酿酒精不算多，所以也没那么严重。 等到张全端着醒酒茶回来的时候，就听见“啪”地一声，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就见洛离璟把手中的书扔到了桌子上，说道：“这个顾千沉，本殿一个人的时候，她莫不都是在外面私会情郎不成?” 张全一个激灵，差点没把手中的醒酒茶给扔了。轻咳了一声，然后说道：“殿下，醒酒茶奴才给您送来了，温度刚刚好，您快喝了吧。”说着，便把醒酒茶放到了洛离璟面前的桌子上。 洛离璟端起醒酒茶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拿纸笔来。” “是。”张全依言把纸笔拿了来，给洛离璟放到了桌子上。 洛离璟低头伏案写了点什么，写好之后折起来放进信封里，递给张全，说道：“送到边关去，让人亲手交给顾千沉。” “是，奴才这就去办。”张全拿好信封，转身快步走了。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顾千沉，侯爵大人，好像背着她做了不少事啊。 第20章 该当何罪 “姚亮，我们还需几日方能到达?”顾千沉眺望前路，回过头来问道。 “回元帅，若以目前的速度，明日即可到达。”姚亮算了算，然后说道。 顾千沉点点头，然后说道：“那好，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们今晚就不休息了，日夜兼程，争取早点到。” “是。”姚亮点点头回道，然后又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人，道，“都听到了?” “是。”身后的人依次回道。 顾千沉抿抿嘴角，拿出包袱里的干粮，嘆了口气，路程遥远，等到了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景象，现在的战况究竟如何还不知道，希望不会贻误战机吧。 好在一行人的速度不算慢，岦日，便到了军营。 顾千沉刚到军营，便有一人迎了上来。“拜见元帅。”那人行一礼，对顾千沉道。 顾千沉点点头，道：“起来吧，我们边走边说，如今战况究竟如何?” “元帅请先随卑职来，圣旨来得匆忙，我等也没有来得及准备，元帅暂且在此营帐内歇息片刻，卑职这就带几位参将校尉前来元帅帐中议事。”那人说道，然后便走了。 第33页 顾千沉挑了挑眉，好啊，先给她一个下马威是么，她倒要看看，这些人究竟有没有资格让她等他们。于是，顾千沉施施然于主位坐下，面沉如水。 姚亮站在顾千沉身侧，脸色黑得吓人，这些傢伙，真当元帅是吃素的不成?想一想，姚亮又觉得他不需要气，只要等着元帅收拾那些人便是。 “姚亮，去把那些同行之人叫过来，路上不必急，慢一些也无妨。”顾千沉眯一眯眼睛，勾起嘴角说道。 “是。”姚亮眉眼弯了弯，领命，随后便出了营帐。 顾千沉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见到那几个参将和校尉的人。 “几位坐。”顾千沉坐在位子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面上和颜悦色的样子，看不出任何不快的情绪。 一共来了六位，三名参将，三名校尉，六个人相互对视，各自坐下。 顾千沉笑笑，接着道：“战事既然几位不急，那本帅也不必太急，否则显得本帅过于毛躁了。几位都是本帅的长辈，但本帅还不认识几位，不如，几位先自我介绍一下如何?” 六个人面面相觑，脸色都不算好看，可他们偏偏又不能说什么。 顾千沉眼里的笑意更甚，又道：“既然几位都谦让，那不如就从我左手边的这位开始如何?” “你……你别太过分了。”被顾千沉点到的那位参将对着顾千沉怒目而视，说道。 “哦?本帅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么?”顾千沉挑挑眉，笑着说道。 那位参将怒不可竭，拔出刀就向着顾千沉砍来。 顾千沉笑笑，左手抽出那位参将的刀鞘招架住，顺势抵上了那位参将的脖子，然后笑着道：“本帅今日还真要谢谢您，您若是个右利手之人，本帅可就要有血光之灾了。这夏日炎炎，让您火气也如此之大啊。”顾千沉左手边的那位参将是个左撇子，因此刀鞘挂在右边，也就是在顾千沉那一侧。 “元帅好身手。”那位参将闻言却是爽朗地笑了，说道，“我还以为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现在看来倒是我错了。末将夏渊，拜见元帅。”说着便朝着顾千沉拱了拱手。 顾千沉点点头，道：“原来是夏将军，父亲时常提起您，说您是一员猛将，如今看来果真名不虚传。” 夏渊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末将是鲁莽的粗人，元帅勿怪。” “夏将军客气了。若论辈分，本帅尚且得叫您一声伯伯，又怎么会有怪罪之意。”顾千沉面上挂着浅笑，说道。 夏渊笑笑，没再说话。 “那么接下来，就该这位了。”顾千沉看向夏渊旁边坐着的人，说道。 那人对上顾千沉的目光，明明含着笑意，眼底深处却是森冷的，突然生出几分怯意，别过脑袋，然后道：“末将宋敦，拜见元帅。” 顾千沉点点头，目光移向下一位。 “末将张航，拜见元帅。”张航拱拱手，道。 接下来，顾千沉也不用用目光示意了，几个人依次都说了。 “末将程旭，拜见元帅。” “末将鲁明，拜见元帅。” “末将吴肃，拜见元帅。” “末将郑光，拜见元帅。” 顾千沉点点头，然后道：“本帅已然认识诸位了，那么我们接下来就进入正题吧。” 正在这个时候，姚亮突然走进了营帐，行了一礼，道：“禀元帅，人已经带来了。” 顾千沉看向姚亮，心想会挑时机啊，然而，事实上，姚亮是刻意等在帐外，趁着这个时机才进来的。顾千沉点点头，道：“好，带进来吧。” “本帅尚有一事未处理，还请几位稍等片刻。”顾千沉又环视了一下坐着的几个人，道。 那几个人面色不变，心下却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十几个人进入营帐，不大的营帐就被挤得满满当当的了。 “尔等可知罪?”顾千沉的目光凉凉地落在那些人身上，嘴角虽挂着笑，但眼里却是一片冷意。 那些人一见这阵仗，一下子就慌了，连忙跪倒在地，道：“元帅，卑职不知，请元帅明示。” “不知?”顾千沉冷笑一声，道，“好，那本帅便来说说尔等之罪。其一，行军途中散漫无状，有失军人之形;其二，对本帅所言之事，轻慢待之，有失军人之本;其三，暗中污衊一军统帅，有失军人之德。如此，尔等，可知罪?” “这……这……元帅恕罪……卑职不敢了……不敢了……”那些人连忙跪拜求饶。 “七杀骑兵，是何人麾下?”顾千沉没理那些人，而是问道。 夏渊四下看看，而后回道：“回元帅，这些是末将的兵。” “好，”顾千沉眯眯眼睛，道，“既如此，这些人便交由夏将军处置，想必夏将军必能给本帅一个说法。” 夏渊怒目瞪向那些跪着的人，道：“元帅放心，末将定不会轻饶了他们。” 顾千沉笑笑，而后道：“夏将军如何处置，本帅管不得，不过，这些人，还要上阵杀敌，将军可要留他们一命才是。” 第34页 闻言，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想不通这元帅究竟是打得什么算盘。 夏渊轻咳一声，然后看向跪着的那些人，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元帅。” “谢元帅，谢元帅。”跪着的人忙说道。 顾千沉勾勾嘴角，道：“谢本帅做什么，究竟如何处置本帅已全权交予夏将军，你们究竟是赏是罚，罚得多重，都不是本帅说了算的。” 那些人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行了，先下去吧。”顾千沉说道，“几位，本帅的事情已了，我们可以谈正事了。” “是，是。”那几人纷纷应合道。 夏渊却在此时说道：“元帅，此处没有地图，还是移步到将军营帐中再来商议此事吧。” 顾千沉自然知道夏渊所说的将军便是她爹，点点头，道：“如此甚好，请。” 一行七人走出营帐，向着顾重钧原本的营帐当中走去。又有两人刻意落在队尾，低声私语。 鲁明低声对着吴肃道：“吴校尉，你说这元帅今日是打的算盘啊?” “还能有什么，杀鸡儆猴呗。”吴肃回道，“依我看啊，这元帅小小年纪却不简单，手段了得啊。” “哦?此话怎讲?”鲁明微蹙起眉一脸疑惑。 吴肃一脸你没救了表情看着鲁明，道：“和我们人家打的是人情牌，可打人情牌的同时还不忘自称本帅，这进退之间，全在她的掌控之中。再者，你以为那些人为何那么巧在此时来了?还不是想告诉我们，今日故意拖延不来之事元帅就不计较了，日后只要好好打仗便是。” 鲁明恍然大悟一般地点点头，说道：“我只看出这元帅身手不错，还是吴兄看得透彻。要我说啊，这元帅不愧是顾家人。” “是啊。”吴肃嘆息一般地说道。 七人终于到了顾重钧的营帐当中，却在此时，役使赶到了，说道：“报，京城来信，给顾元帅。” “拿来吧。”顾千沉道，说着便从役使手中接过了信。 看看信封上的字迹，顾千沉微微蹙起了眉，不是殿下的，不是皇帝的，不是娘的，这信是谁寄来的?虽有此疑问，顾千沉还是将信拆开了，看到第一眼便挑了挑眉，公主殿下的信啊。 不料越往下看，顾千沉的表情就越微妙，似怒似嗔，似笑又似无奈。鼻尖仍有似有似无的酒香，顾千沉摇了摇头，收好那张纸，又在桌边拿起纸笔写了些什么，放进先前的信封里，对役使道：“这是回信，劳烦了。”役使拿了回信便走了，留下其他六个人一脸茫然，元帅这是看到什么了，怎么那副表情。 顾千沉轻咳一声，道：“接下来，就劳烦几位和本帅说说这里的情况了。” 话虽如此，顾千沉脑中还是忍不住出现了洛离璟信中所言之语：汝瞒吾之事甚多，该当何罪? 第21章 将计就计 “元帅, 狄国军队现驻扎在这里。”夏渊说道，一手指向地图的北端，那里是霍木尔草原的中部。狄国主要是游牧部族，因此大都是骑兵, 军事实力强劲, 与牧国不同，这个信奉狼的草原国度, 其野心不止草原而已。 “近日两军可有交战?”顾千沉盯着地图，问道。 夏渊和另外几个将军对视一眼，然后说道：“近日倒是有小股骑兵时常来我边境骚扰，遇到我军人马之后一旦有伤亡立即便撤退, 感觉挑衅骚扰之意更甚, 至于大战，自上次夜袭之后还没有。” 顾千沉点点头, 沉吟道：“上次夜袭……上次夜袭可还有人未归?” “回元帅, 除顾……顾将军之外, 楚副将也不曾回来……至今还没有音讯。”程旭蹙着眉头说道。 “楚副将?”顾千沉眉头微蹙, 想不出这究竟是何人，据她所知，这军营里倒是有一位姓楚的，不过是父亲的军师。 程旭点点头，回道：“元帅有所不知, 楚副将是楚军师的女儿。” “楚墨染?”顾千沉挑挑眉, 倒也不算意外。 程旭点点头, 道：“是。” 夏渊接口道：“这楚副将是随顾将军一同杀进敌营里的，那队人马皆至今未归，细细数来，已有半月有余。”说罢，夏渊沉沉地嘆了一口气。 顾千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眸光闪烁，片刻后，又问道：“无一人归来，那，可有人知晓敌营的具体情况?” 一众人面面相觑，皆摇头。 “两国对峙多年，边关守将竟不知敌营的情况，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顾千沉拧着眉头，着实有些恼怒，这些人平日里都是干什么吃的?战时情报的重要性还需要别人来教么。 “这……狄国军营的位置我等如何知晓啊。”郑光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 剩下的五人皆是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却都不曾说些什么。 顾千沉气极，目光在六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停在了夏渊的身上，问道：“夏将军，你也如此认为?” “末将……”夏渊看了郑光一眼，拧了下眉头，嘆一口气，像是豁出去了一样的表情，道，“末将以为，敌营的位置只要跟随撤退的狄国骑兵便能得知。” 第35页 顾千沉点点头，然后说道：“当年本帅祖父直打至狄国国都，直至今日，我边关守军难道已孱弱至此?”顾千沉的目光如刀锋一般割在几人的脸上。 夏渊拍拍自己的肩膀，道：“元帅尽管吩咐，末将愿为前锋，前去敌营一探究竟。” 顾千沉挑挑眉，轻飘飘地扫了其余的几人一眼，而后道：“夏将军忠义，本帅知，家父亦知，放心，定会有机会让夏将军上阵杀敌的。只是现今情况尚不明朗，待本帅查明情况再做安排不迟。” “元帅，”夏渊着急地说道，“末将原以为元帅至此，定是领了朝廷扭转战局之命，为何迟迟不愿动身?” “夏将军莫急，本帅尚有事情未能查明，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顾千沉扫了几人一眼，说道，“这人心不齐，如何御外敌?” 夏渊沉默了，没再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营帐外突然吵吵嚷嚷的。姚亮跑了进来，一脸慌张着急的样子，气喘吁吁地道：“元帅，楚……楚副将回来了……还……还带着……将……将军……” “什么?”顾千沉闻言立马站了起来，疾步走出营帐，向着吵嚷的声源处走去。带着将军是什么意思?顾千沉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不想再听什么，她自己去证实。 其他六人也站起身，跟着顾千沉一起去了。 顾千沉到了之后，便看到楚墨染一身浴血的战袍坐在马上，发丝凌乱，眼里布满血丝，怀里抱着一具无头的尸体，目光有几分呆滞。 顾千沉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眼里的泪水渐渐积聚，她抿抿嘴角，硬生生忍住了将要落下的泪珠，跑到马前，瞪着眼睛说道：“楚墨染，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墨染的目光渐渐聚焦，盯住了顾千沉，然后道：“将军的头颅在那些人手里，一定要抢回来。”话音刚落，整个人便闭紧双目，连带着那具尸体从马上摔了下来。 顾千沉和夏渊各自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尸体和楚墨染。顾千沉抿抿嘴角，道：“她怎么样了?军医呢?把军医叫过来，马上。”随后便有一人疾步跑去喊军医了。 顾千沉抱着怀里无头的尸身，嘴角溢出一阵冷笑，“好，好，好。”声音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快，悲痛，愤恨全部都吼出来一样。 “元帅……”姚亮眼里隐隐含着泪，语气略微有些哽咽。 “狄国欺人太甚，真当我景国无人不成?”顾千沉气上心头，压根没有理姚亮，冷笑着说道，“传本帅令，全军备战，如有怠者，军法处置，严惩不贷。” “是。”姚亮大声应道，而后便转身离开了。其余围着的士兵也都散去，进入备战状态。 “将楚副将带回她的营帐好生休息。”顾千沉看看楚墨染，眸光沉了沉，除了她，无一人生还么。情况究竟如何，还得等楚墨染醒了之后才能知晓。 顾千沉站起身，抱着顾重钧的尸身，一步步走向顾重钧的营帐。 其余的六个人也跟着顾千沉走向顾重钧的营帐，顾千沉把顾重钧的尸身放在榻上，而后转过身看向那六人，道：“本帅且问一句，哪位愿随本帅讨伐狄国?” “回元帅，末将愿意。”夏渊第一个便道。 顾千沉点点头，看向其他人。其他几人蹙着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 “本帅不强求，若尔等不愿，留在营地便是。本帅只说一句，看看身后的家父，尔等去还是不去?”顾千沉沉着声音道，眸子里寒气四溢，杀意毫不掩饰。 “回元帅，末将亦愿。”吴肃一拱手，道。 鲁明看了吴肃一眼，抿抿嘴唇，道：“回元帅，末将愿意。” “元帅，末将自是愿的，只是这楚副将如今不知情况如何，末将以为，需留人在此，若楚副将醒了有什么情报告知，也好向大军传达。”程旭眉头微蹙着道。 顾千沉点点头，却是道：“何人言是大军?” “元帅这是何意?”程旭不解地看向顾千沉，大军不去，为何方才要全军备战?何况只这几人去闯敌营，难道不是去送死吗? 顾千沉勾勾嘴角，浮现出一个冷笑，道：“本帅自有本帅的考量，定不会让去的人送死就是。” “是。”程旭一脸茫然地回道。 “本帅先去看看楚副将，请几位辛苦一下，本帅稍后要点兵。”顾千沉说了这一句话便走了，也不管留下来的几个人是怎样的心情。 郑光皱着眉头，一脸不屑的表情，“年纪不大，官威倒是不小。” 其余几人依次离开营帐，没人理会他的话，就连同样没有选择去讨伐又没有说话的张航也没有理他。郑光愤愤地哼了一声，余光瞥见榻上那具无头的尸身，一个激灵，快步走出了营帐。 鲁明一出营帐，便藉机找到了吴肃，问道：“吴参将，这讨伐之事，顾元帅……可以吗?” 吴肃笑笑，而后说道：“放心，顾元帅绝非等闲之辈，你啊，若是活着回来，就等着立战功吧。” “当真?”鲁明一脸吃惊的样子。 第36页 “当真。”吴肃点点头，看上去非常肯定。 顾千沉走到楚墨染的营帐处，恰好赶上军医从帐中出来，便拦住军医，问道：“老先生，楚副将情况如何?”军医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家，曾多次救下顾重钧的命，顾千沉早有耳闻，对此人也颇为敬重。 “元帅放心，楚副将晕倒实为太累睡着了，身上倒是有伤，但都是些皮外伤，好好将养几日便是，眼下还是不要打扰楚副将，让她好生歇息吧。”老军医微微弯了弯腰，说道。 顾千沉点点头，谢过老军医，便没进营帐，转而向着校场走去。 那几个人的动作倒也算是迅速，顾千沉这一走一折的功夫，士兵便都已经在校场列队了，除却站得并不算整齐之外，顾千沉对这速度还是很满意的。 顾千沉站上点兵台，环视一周，然后说道：“众将士，顾重钧顾将军现今身首异处，本帅不知他在你们心中的分量如何，但，他是本帅的父亲。本帅是定要闯敌营夺回家父头颅的，至于众位将士，本帅不强求，众位将士亦是有父母之人，定能体会本帅此时的悲愤之情。现在，有心帮本帅的，便留下，至于无意之人，继续驻守边关便是，一切不会有任何差异。” 顾千沉在赌，赌顾重钧在军中的威望，而事实证明，顾千沉赌对了。不管是确实都愿为顾重钧出生入死，还是碍于无人离开而不好离开，全军无一人动身，皆稳稳地站在原地。 “好，本帅替家父谢过众位将士。然，此去凶险异常，众位将士不可全部同行，故，本帅决定择一队精锐同本帅一同讨伐狄国。至于如何择，能在本帅手下过十招者，即为合格。”顾千沉沉声说道。 顾千沉这话一出，底下全都炸了，即便是元帅，也不好说这等大话，再怎么厉害也不过一女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元帅……这……”夏渊凑到顾千沉耳畔，有些迟疑地说道。 “无妨。”顾千沉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 夏渊皱着眉头，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人数众多，恐元帅过于劳累，不如，先同我等几个过招，若能在我等手下过十招，再同元帅过招不迟。”吴肃提议道。 夏渊闻言眼睛一亮，接道：“是啊元帅，我等同时进行，速度也快些不是。” “便依两位将军所言。”顾千沉自然乐得轻松。 比试很快便展开了，众将士的热情都很高，且不论通过便能随元帅讨伐狄国，单单论通过所代表的意义就足够了。别人没通过自己通过了，自然是说明自己比别人强。 测试一共用了大概两个时辰之久，顾千沉眯了眯眼睛，就通过的这百余人，应当足够了。 “诸位留下的，便是合格的，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本帅带你们讨狄国，诛佞贼。”顾千沉望了眼台下站着的人，沉声说道。 “讨狄国，诛佞贼!”台下喊声一片，神情都颇为激动。 夏渊转过头看向顾千沉，问道：“元帅，您有几分把握?” “十分。”顾千沉眸光沉了沉，道，“哀兵必胜。” “仅凭这百余人?”夏渊皱着眉头，问道。 顾千沉点点头，非常肯定地道：“仅凭这百余人，只要他们都好好听话。”顾千沉对狄国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当然，都是从顾重钧那里听来的，尽管只是只言片语，对于顾千沉来说却已然足够了。 夏渊不由地对明日将要进行的讨伐多了些期待。 “明日本帅率军伐狄，营中大小事宜，皆交由程旭程参将暂理。”顾千沉眯了眯眼睛，说道。 “是。”程旭应道。 顾千沉点点头，到顾重钧的营帐取了地图，然后回了自己的营帐。她实在不想再多看顾重钧的尸体几眼了，顾千沉嘆了一口气，心情颇为沉重，她要如何和娘说这件事呢。正值夏日，尸体也不可能存放太久，何况，父亲定是要回家安葬的。 正在这个时候，姚亮走进了顾千沉的营帐，道：“元帅，将军的尸身在这夏日存放不了多久，我等不能让将军身首异处就此安葬，因此，元帅，就靠您了。” “本帅清楚，会尽快的。”顾千沉长嘆一声，声音有几分疲累。 姚亮抿抿唇，然后道：“元帅别太伤心了，早点休息，明日还要启程。” “放心，本帅有分寸。”顾千沉看看姚亮，说道。 姚亮不甚放心地点点头，然后出了营帐。 顾千沉嘆了口气，从怀中取出洛离璟的信，眼神软了软，摇了摇头，还是收好了。任性的公主殿下啊，希望她的选择没有错吧。 瑞安城内，正值会试放榜之日。洛离璟算好日子，便再次出宫了，放榜日，城中的赶考之人应当相当活跃才对。 洛离璟走在街上，眯了眯眼睛，还是决定去一趟醉茗楼，这放榜之日，几家欢喜几家愁，街上的气氛倒也不似洛离璟想的那么活跃，毕竟考中之人在所有赶考之人当中的比例也不算多。 醉茗楼内，甚是热闹，对于可以进入殿试的人来说，今天无疑是个大喜的日子，又因这醉茗楼名声在外，故而选在这里宴请亲朋之人不在少数。 第37页 洛离璟挑挑眉，站在门口望了望，这一楼似乎已经满座了啊，不知楼上情况如何。这次出宫只洛离璟一人，张全倒是想跟着，奈何有任务在身，当然，是洛离璟给的任务。 洛离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小二这才赶过来，看起来是真忙，小二歉意地说道：“客官，实在不好意思，今日是会试放榜之日，楼内之人甚多，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客官见谅。” “无妨，楼内可还有空位?”洛离璟今日心情还算可以，说话时语气也轻快不少。 “这空位是没有，不过，二楼有位客人请您上去。”店小二说道。 洛离璟挑挑眉，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便道：“好，那我便看看是谁。” “客官请。”小二闻言笑笑，将洛离璟请上了二楼。 洛离璟到了二楼，看向小二指着的那桌，好嘛，都在了，只是除刘泽逸和周荣外，还有一个生面孔，不知是谁。 洛离璟向着那桌走过去，刘泽逸已经提前站了起来，道：“王兄，别来无恙。” “看几位面色，想必是榜上有名了。”洛离璟挑挑眉，调侃似地说道。 刘泽逸不甚在意地笑笑，道：“王兄坐。” 洛离璟也不客气，坐到仅剩的一个空位上，然后看向那个生面孔，问道：“这位兄台在下不曾见过，不知是何人?” “哦，在下公孙晟，王兄有礼。”公孙胜微微颔首，然后说道。 洛离璟勾勾嘴角，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却是问道：“原来是公孙先生，久仰大名，不知公孙先生来此所为何事?”这公孙晟乃江湖上有名的才思敏捷，通晓古今之辈，年仅二十有余，却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做官的念头。 公孙胜笑笑，而后说道：“王兄客气了，在下怎担得起王兄一声先生。在下来此，自然与众位考生目的相同。” 洛离璟笑笑，不再多问，而是看向了刘泽逸，道：“刘兄请我上来不只是为了喝酒吧?” 刘泽逸挑挑眉，道：“王兄此话何解?来酒楼自然是喝酒的，我等此番皆榜上有名，自然要好好庆贺一番，何来不只之说?” “令尊允刘兄喝酒了?”洛离璟一副惊讶的表情。 刘泽逸的脸黑了黑，道：“小酌无妨。”没想到公主殿下还挺记仇的。 洛离璟点了点头，嘴角一勾，接着道：“三位皆榜上有名，确是喜事，我先干为敬，聊表祝贺之意。”说罢，洛离璟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王兄，小弟酒量不好……”周荣面上有几分纠结，自上次见过王兄之后，他就不知该如何面对王兄，方才也许久不曾说话，实在是一看到王兄便不由联想到王兄与顾姑娘的关系……今日，王兄怎么又穿顾姑娘的衣服出门……唉，世风日下啊。 “无妨，贤弟随意便可。”洛离璟看着周荣的那副表情，不由地无语，这人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不管是什么，反正不是这饮酒之事，这人脸上也太藏不住事了。 周荣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头喝自己的酒了。 刘泽逸这时才问道：“王兄前几日所言之事，可是认真的?” 刘泽逸此言一出，公孙晟的目光也移到了洛离璟身上，显然是知道点什么的。 “我所言之事甚多，不知刘兄所指是为何事?”洛离璟看着刘泽逸，问道，勾起的嘴角却显示出她并非完全不知。 刘泽逸头上青筋暴起，只觉得这位公主殿下太记仇，这性子怎么和那傢伙那么像呢，“王兄，我等明人不说暗话，就不必如此了吧?” “在我看来，这里并非均是明人，其次，几位只按自己心意前行便是，何需顾及我?”洛离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王兄所言极是，倒是我狭隘了。不过，良禽择木而栖，王兄便有如此自信?”刘泽逸眯了眯眼睛，看向洛离璟的眼神里多了些探究。 洛离璟闻言笑了，道：“刘兄说笑了，我并非有自信，而是相信良禽罢了，良禽若不能择良木，便不能称之为良禽。” 刘泽逸无语，这话压根没有半分谦虚之意，反倒更显嚣张了好么，不过，他好像知道了，为何顾千沉选择了她。 公孙晟此时却是笑笑，道：“王兄所言有理，古往今来，许多人因站错队而遭灭门之祸，现今徒留唏嘘罢了，唯有那些眼光独到者，方能千古流芳。” “公孙先生与我之见或有出入，但道理是相同的。不是强者会获胜，而是获胜的是强者。”洛离璟眼底幽深了几分，仿若寒潭。 公孙晟笑了，道：“王兄之见，甚是独到，令人醍醐灌顶。”言语间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洛离璟弯了弯眉眼，想比之下，这个公孙晟更对她胃口，虽说刘泽逸也不差就是了，不过，刘泽逸很明显和顾千沉更投缘，将来或许会是个敢于直谏的谏臣。洛离璟眯了眯眼睛，至于公孙晟么，应该属于官场老狐狸，为人挑不出差错，看似平易近人，却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傢伙。周荣，或许是个古板的傢伙吧，老夫子那类的。 洛离璟在心中对桌上的这三人做出了评价，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可以称得上是“钦定”了。当然，她的看法究竟是对是错，还需要时间来证明。 第38页 周荣听这三个人打哑谜听得是一头雾水，却又不好多问，只能在别人笑的时候也跟着笑笑，即便他压根不懂他们是在说些什么。 刘泽逸的宴请果真是小酌，简单的交谈之后，便各自散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还是要准备接下来的殿试的。 洛离璟在散后仍无心回宫，还是在街上转了转，奈何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这才意兴阑珊地回去。 玉清宫内，张全一早就在院内候着了，洛离璟交给他的任务他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 洛离璟刚刚踏进宫门，张全便迎了上来，道：“殿下，此行没出什么事吧?” “能有何事?”洛离璟挑挑眉，说道。 张全汗颜，支支吾吾地说道：“奴才……奴才这不是担心殿下嘛。” 洛离璟笑笑，向着殿内走去，边走边道：“给你的任务完成得如何?” “回殿下，奴才都打听清楚了。”张全帮洛离璟推开殿门，说道。 洛离璟点点头，走进去，到书桌旁坐下，道：“说说吧，都打听到了什么?” “大皇子洛离沐与二皇子洛离铮近期斗得好像很厉害，听说二皇子的人把大皇子那边的一个大臣以贪墨之罪治了，大皇子那边有什么动作还不知道，不过总之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对上了。”张全说道。玉清宫的殿内常年没有宫女伺候，因此，张全也可以无所顾忌地说话。至于会不会被人偷听这种事，洛离璟直接交给洛麒豫的暗卫了。 “可信吗?”洛离璟状似随意地问道，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感觉在。 张全点点头，然后说道：“奴才是听的宫里人的闲言碎语，多数当不得真，不过，这大皇子和二皇子不对付的事情，是铁板钉钉了。” 洛离璟微微眯了眯眼睛，道：“三皇子和四皇子呢?”洛离璟自小便没有见过她那四个皇兄，和他们甚至谈不上相识，更别提有什么情分了。在顾千沉看来，这指不定是皇帝刻意为之。 “那两位目前尚没有什么动向，但不排除是年纪尚小的缘故。”张全想了想，然后说道。 洛离璟挑挑眉，有些戏嚯地说道：“年纪尚小?” 张全愣了愣，看向洛离璟，这次反应过来，这大皇子如今二十有八，二皇子二十有七，三皇子二十有二，四皇子二十，都比公主殿下大啊，于是，讪讪地笑了笑，道：“奴才愚钝了，殿下恕罪。” “无妨，你今日可还有别的收穫?”洛离璟不甚在意，抱过跑过来的万沉，摸了摸它的脑袋。 张全点点头，道：“殿下，近期陛下不上早朝，还时常一个人待着，身旁就算有人也只刘公公一人，国师大人近期倒是很忙的样子，宫里头有传言说……说……” “说什么?”洛离璟皱起眉，“吞吞吐吐地干嘛?” 张全吞了吞口水，道：“说陛下时日无多。” “笑话。”洛离璟拧着眉头喝道，“是何人在宫中传播此等无稽之言?” “奴才，奴才是听庄妃娘娘宫里的宫女与人闲聊之时说的，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张全头上冷汗直冒，殿下的低气压实在不是常人受得了的。 “庄妃，”洛离璟沉吟道，“二皇子如今便已按捺不住了?” 张全垂首立于一侧，不敢多言，这话殿下可以说，他可不能说。 洛离璟将万沉放下，然后说道：“随本殿去干清宫一趟。” “是。”张全颔首道。 “带些吃食。父皇喜欢虾饺，你先去准备，准备好再出发。”顿了顿，洛离璟眼眸沉了几分，又道。 张全应了一声，便下去准备了。 洛离璟眸子深沉了许多，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张全便准备好要带给洛麒豫的虾饺了，当然，肯定不是他自己做的，“殿下，准备好了。” “嗯，走吧。”洛离璟淡淡地道。 洛离璟带着张全走向干清宫，却恰好碰上庄妃从干清宫中出来，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洛离璟淡淡地扫了庄妃一眼，微微颔首算是行了一礼，然后便直接进了干清宫，无需通报。 庄妃愤愤不平地瞪了洛离璟的背影一眼，带着侍女离开了。 洛离璟刚踏进干清宫，便听到洛麒豫沉着声音道：“朕吃了，朕今日不想再见任何人。”听起来有些气虚的样子。 “父皇。”洛离璟眉头微蹙，叫道，这声音是怎么回事?病了? “哦，是璟儿啊，父皇还以为又是那女人。”洛麒豫轻咳一声，声音也恢复了正常，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洛离璟挑挑眉，装病啊，“父皇，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你这丫头，怎么说父皇呢?”洛麒豫无奈地看了看洛离璟，嘆道。 洛离璟笑笑，道：“那你这‘病’是怎么回事?” “那些风言风语，竟已传到璟儿耳朵里了么。既有人想让朕‘病’，那朕就遂了他们的愿。”洛麒豫沉声道，言语间皆是冷意。 洛离璟点点头，这一出将计就计，说不准能让那些人露出狐狸尾巴，单单一个庄妃可不够。“儿臣知晓了。父皇，儿臣带了父皇爱吃的虾饺，还是热的，父皇尝尝吧。”说着，洛离璟便招招手，让张全把虾饺放到桌上。 第39页 “好，还是璟儿有孝心，父皇已有一日没吃东西了。”洛麒豫笑着道。 洛离璟闻言蹙起眉，“一日没吃东西?父皇，还是身体更重要些。” “这庄妃近几日来得勤，父皇可不敢吃她送来的东西，未免起疑，又不好再叫御膳房准备吃食，少吃一顿又没什么，璟儿不必担心。”洛麒豫闻言笑出了声，道。 洛离璟眉目淡得很，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父皇，不如儿臣每日派人来送?” “璟儿的孝心父皇心领了，只是这一次两次的可以，多了难免不叫人起疑，还是罢了。”洛麒豫摇摇头，道。 洛离璟垂眸，她很清楚，这些年后宫早已形同虚设，父皇不曾动后宫的原因，大抵上，不过是因为羊养肥了才好宰，现如今看来，这养肥之举，果真是对了。“那父皇可叫御膳房多备些点心，也好过什么都不吃。” “璟儿放心，父皇会吩咐准备的。”洛麒豫笑笑，道。 洛离璟点点头，而后又道：“父皇，殿试之日将至，父皇要注意龙体才是。”早朝不上，朝事堆在一起也可，毕竟每日实际并无多少事情需要讨论，而需要讨论的，实则都是些大事，一时半会儿是办不成的。可是这殿试，父皇若是不去，便说不过去了。 “当然，父皇有意物色良才，怎会不去?”洛麒豫含笑点点头，道。他这个女儿，聪慧有余，但到底年幼，等他走后，不知能不能敌得过那帮老狐狸啊。 洛离璟颔首，似乎没听出洛麒豫话中的意思，道：“父皇，那儿臣便回去了。” “去吧，父皇正好歇息，这多少年了，每日和朝臣斗，和后妃斗，和外戚斗，当真累得慌，难得有这么多的闲暇时间，是该好好歇歇了。”洛麒豫嘆息道。 洛离璟颔首行了一礼，沉默地退了出去。当年之事，如今谁还敢再提?知道当年之事的大臣至少都是忠于皇帝的人，至于其他的，大概都已是新一批人了吧。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皇者之路，又何尝不是，只是换一种形式罢了。 洛离璟带着张全回到玉清宫，心情难以言喻，只好铺开纸张，研好墨，提笔练字以静心。 张全看着洛离璟蹙着眉头，脸色不佳的样子，暗自嘆了口气，公主殿下心思细腻，这烦心事似乎也尤其多啊。 不多时，张全带着一封信回来了，却是一脸纠结的样子，这信封，分明是之前的那个，莫不是没看直接退回来了?不应该啊，侯爵大人怎么可能不看殿下的信?莫不是因这信封上的字不认识便没有打开? 看着洛离璟一脸沉静的样子，张全十分纠结要不要去打扰。 “你站那儿许久了，手上拿的是何物?”洛离璟写完最后一个字，抬起头看向张全，问道。 张全一脸纠结，殿下会不会生气啊…… “嗯?”洛离璟眯了眯眼睛，语气有些不悦。 张全把手中的信递给了洛离璟，嘆了口气，生气怎么办，他哪儿知道哟。 洛离璟接过信，挑了挑眉，显然也看出了这信封是怎么回事，也明白了张全为何那么犹豫，却是将信封拆了，拿出里面的纸，展开。上面写着：若吾归，则任凭处置。 洛离璟看了之后勾起嘴角，心情显然好了不少，不错，还是很识相的。似乎完全没有考虑顾千沉可能会回不来这种可能。 张全一看洛离璟的表情，放心了不少，没生气就好，没生气就好啊。看来还是看了的，回了的，看殿下这表情，还是侯爵大人有办法啊。 洛离璟将信收好，便接着练字了，好在周身那股沉郁的气息没有了，张全也就出去了。 边关，天还未亮，顾千沉一身铠甲，带着长刀以及一把红缨枪，望望远方，又看看整装待发的军队，回过头对一旁站着的程旭道：“程参将，待楚副将醒来，问过之后，便派人送情报前来，尽快，切勿延误。” “是。”程旭回道。 顾千沉点点头，翻身上马，沉声道：“出发。” 行了一会儿，顾千沉又回过头问一旁的夏渊，“夏将军，本帅所画的阵法可都记住了?” “元帅放心。”夏渊非常肯定地回道。 顾千沉点点头，没再说话，而是加快了速度。实话讲，她最不放心的便是夏渊，虽说那些阵法都不过是些简单常见的，但究竟何时用哪个，还是要记的，这夏渊，勇猛有余，但机敏不足。 行了将近两个时辰，顾千沉挥手让大军停下。 “元帅，这马上就要到敌营了，为何停下啊?”吴肃偏过头问道。 顾千沉眼眸深沉，道：“本帅自有计较，照做便是。” “是。”吴肃回道，然后便转过头，吩咐道，“全军，就地扎营。” 特意挑出的这百余人军事素质还是不错的，最基础的令行禁止还是能够做到的，即便心中有再多疑问，也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指令。 “本帅命人做的草人可有备好?”顾千沉看着鲁明，问道。 鲁明点点头，回道：“元帅放心，都已备好了，可是……恕末将多嘴，元帅要这草人做何用处?这草人又不能打仗，当盾也太脆弱了些……”总不至于是给马草换一个好看点的形状吧……最后这句鲁明自然是不敢说出来的，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第40页 “鲁校尉今夜便能知晓了。”顾千沉眼神不变，道。 “吴参将，火把……”顾千沉又看向吴肃，问道。这次行军讨伐，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元帅放心，元帅吩咐的事情我等均好好办好了。”吴肃说道，“只是元帅这般安排，我等实在是一头雾水啊。” 顾千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道：“几位一头雾水，敌人自然也一头雾水，这是好事。至于本帅之意究竟为何，今夜，便能知晓了。让众位将士架起锅来，先好好吃一顿再说。” “是。”夏渊，吴肃，鲁明齐声应道，既然元帅自己心里有数，他们也就不必过于操心了，某种程度上，元帅究竟想做什么，他们还是很期待的。至于这吃嘛，不知与讨伐究竟有什么关系，但不管怎么说，能好好吃一顿总是好事。 顾千沉眯眯眼睛，嘴角微抿，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这百余人，包括她自己，恐怕均要葬身于这草原之上了。 第22章 出其不意 饭食的香气四溢, 夏渊带了一碗给顾千沉送来，顾千沉摇了摇头，道：“本帅还不饿，夏将军吃便是, 这夜里我等还需行军百余里, 众位好生休息，养好精神。” 夏渊皱着眉头, “这……” 顾千沉不由分说，转头继续研究地图，眉目间透露着愁意，她现在吃不下。 夏渊嘆了口气, 摇摇头, 离开了。 天色渐暗，顾千沉下令大军拔营, 向前行百余里, 各军士带草人, 举着火把, 浩浩荡荡前行，绵延数里，压根就不像是要去突袭，反倒像是要强攻的架势。 吴肃行在大军一侧，似乎有些明白了顾千沉的意图, 可即便敌人以为他们此行人数众多, 真打起来不还是这么百余人么, 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吴肃默默地嘆了一口气，这一趟，他当真来对了? 顾千沉望望前路，觉得距离差不多了，便让大军停下，仍旧是扎营，灭掉火把，只留基础的照明，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动作。 这下，夏渊先着急了，跑到顾千沉近侧，一脸恼怒地说道：“元帅，我等皆因信任元帅且愿为将军报仇前来，可现如今，行百里停一日，我等究竟要等多久啊?这仗，末将还从未打得如此憋屈过，还没见敌军人影，自己先怕成这样!” 吴肃吼了夏渊一声，“夏参将，元帅自有元帅的道理，不得无礼。” 夏渊愤怒地看向吴肃，口气很沖地说道：“天还未亮的时候就这么说，如今已经天黑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顾千沉看了夏渊和吴肃一眼，抿抿唇，没有说话。 “元帅，你倒是说话啊，我们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夏渊急得直跺脚。 正在这个时候，姚亮跑了过来，道：“报，数百米外发现敌人的探子。” 顾千沉眼前一亮，吩咐道：“吩咐下去，草人都立好，火把点好，全军随我来，夏参将，你不是等不及了么，那这次，便由你来做前锋。” “是。”夏渊神情激动地道。 顾千沉点点头，随即让全军摸黑行军，此时，出奇制胜、攻其不备为上策，灵活机动、随机应变为中策，尖锐迅速、强势突进为下策。 与此同时，狄国军营，一人急匆匆跑进狄国主帅的营帐，半跪在地上，道：“元帅，景国大军已经停在百里之外了。” “哦?有多少人马?”主位上的人半瞌着眼睛，非常随意地说道，似乎不是很重视的样子。 那人回道：“属下看不真切，但那阵仗，起码近万人。” “当真?”主位上的人终于抬起了眼睛，看向来报告的人。 那人回道：“属下不确定，但看那营帐规模，确实如此。” “营帐，”主位上的人语带不屑地说道，“想打持久战不成?你先下去吧，再探。” “是。”那人回道，然后便出了营帐。 主位上的，是狄国的大皇子，骁王楼君耀，亦是这里的狄国军队此时的主帅。楼君耀身后站着一个一身长袍的书生，看上去瘦弱得很，开口说道：“王爷，这近万人马如何敌得过我军这五万精兵?这景国人若不是想来送死，那便是另有计策，王爷不得不防啊。” “呵，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能翻出什么浪花来。”楼君耀冷笑一声，说道，“不过，说起来，景国这次派了个女人当元帅?还是门口那人的女儿?” “是，”书生垂眸回道，“据传，那是景国唯一一个女侯爵。” “哦?”楼君耀似乎有了点兴趣，“顾将军没其他子嗣了吧，看来，本王是要做这灭人满门的事儿了。这顾重钧倒也是条汉子，可惜，敌人终究是敌人。” 书生在一旁站着没有说话。这书生，便是狄国的军师，卢庄。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那人又回来了，报告道：“元帅，应当没错了，火光映红了一片，还有煮肉的香味，那些人此刻应当是在吃饭。” “吃饭?”楼君耀笑了一声，“今天这饭，本王便让他们吃不成。”说罢，便站起身来，扬了扬斗篷，接着道，“传本王令，留一万人在这儿，其余人，随本王去吃饭。” 第41页 “是。” 距狄国营地百里之外，顾千沉正带着那数百人等候，等候一个合适的时机。 狄国军队数万人马声势浩大，顾千沉等人想不发现都难，借着一处山丘的掩护，这数百人要藏起来，倒还是挺容易的。 等到狄国的军队离开，顾千沉这才眯了眯眼睛，道：“夏参将，现在，就要看你的了。” “是。”夏渊显然等这个时候很久了，一脸兴奋。 “锥形阵，可记住了?”顾千沉看了夏渊一眼，问道。 “元帅放心。”夏渊回道。 顾千沉点点头，接着道：“由吴参将和鲁校尉领两翼，几位千万小心。” “那元帅您呢?”吴肃皱着眉头问道。 “本帅领一小队，为你们搅乱局势，断他后路。”顾千沉目光渐冷。 “是。” 至于顾千沉如何搅乱局势，很简单，放火。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粮草若是烧了，士兵可就要活活饿死了，其他人可以杀马，但狄国人若是杀了马，就相当于自断双臂。 顾千沉的这把火，惊了狄国军营里的马，也惊了狄国军营里的人。一瞬间，狄国军营里乱成了一团，失去主帅的士兵，如同没头的苍蝇一样。而夏渊等人共同组成的锥形阵，如同一把尖刀，所向披靡。 顾千沉趁着军营里大乱之际，找到了狄国主帅的营帐，并在那里，看到了顾重钧的头颅。顾千沉抿了抿嘴角，目疵欲裂，在营帐中随意找了一个盒子装好，然后一把火烧了主帅营帐。 顾千沉左手抱着头骨，右手一柄红缨枪，杀意顿起。 等到夏渊等人结束战斗找到顾千沉的时候，顾千沉的一柄红缨枪已然索了无数的魂。红缨，缨穗吸血，防止枪桿过滑不利发力。而今，红缨已然无用了。 “元……元帅……”夏渊看着顾千沉的那副样子，吞了吞口水，说道。 顾千沉的眸光冷冽地移向夏渊，吓得夏渊内心一憷，看清说话的人之后，顾千沉眸中杀意散尽，道：“夏参将，姚亮呢?” 夏渊四下望了望，然后摇了摇头，道：“不曾看见，莫不是……” “不必担心，既不在，便是传本帅之令去了。”顾千沉此时一身浴血，说的话即便平淡，也格外有分量，“可还有余力?” 夏渊、吴肃、鲁明三人互相看了看，皆点头，道：“有。” “让末将再杀千人也不在话下。”夏渊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 “好，那便随本帅杀回去，和楚副将会合。”顾千沉道。 “楚副将?”夏渊眉头微蹙，一脸疑惑。 顾千沉点点头，没多解释，楚墨染醒了，定是坐不住的，倒不如让她带人杀回来，打他个措手不及。 瑞安城，玉清宫。 洛离璟心绪难平，蹙着眉头，不知为何，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便叫过张全来询问，“近日，可有边关的消息?” 张全耷拉着脸，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洛离璟一下子便冷下了脸，道：“张全。” 张全暗自嘆了口气，他这个奴才真不好当啊，苦着脸道：“听说顾将军牺牲了……” “什么?”洛离璟蹙着眉头，很是惊讶，“那千沉呢?” “侯爵大人……侯爵大人……带着百余人闯敌营去了……”张全耷拉着脸，道。 洛离璟怒上心头，“百余人?她当自己是什么?” 张全冷汗直冒，不敢接话，公主殿下发火，他可不敢随便接话，他又不是侯爵大人…… 这战报，是楚阳楚军师，也就是楚墨染的父亲在顾千沉带人离开之后写了传回瑞安的，自然没有关于战果的汇报。 洛离璟冷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片刻后，这才又抬起头来，看向大气都不敢出的张全，道：“距殿试还有几日?” “回殿下，还有一日。”张全回道。 洛离璟点点头，挥手让张全退下了，顾千沉那个傻子，现如今究竟如何还不知道，她现在也无法做什么，只好暂且搁置，然后盘算着怎么光明正大地去看殿试。 这去殿试确实是个难题，除了皇帝，还有8名读卷官，皆为朝中德高望重之人。这想名正言顺地去，着实难了些。洛离璟这几日一直都在为这件事发愁。 好在，洛麒豫是个善解人意的父皇，有意无意地帮洛离璟解决了这一难题。可谓是挥手解难题，深藏功与名，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这皇帝“病重”，文武百官对于皇帝提出的一些“任性”的要求，只要不涉及根本，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过去了。 当然，洛麒豫不可能只说让洛离璟到殿试，否则不是将洛离璟往风口浪尖上推么。因此，洛麒豫的原话是，“朕龙体抱恙，便让朕的孩子来看看，他们日后也好过什么都不懂。”这洛麒豫的孩子，自然是包括洛离璟的。 第23章 不攻自破 边关, 顾千沉骑马行在队伍的前方，因着顾千沉那把火的缘故，折损的人倒是很少。行了近百里，便看到了拼杀在一起的两支军队。夜里有月光星光, 再加上火把, 真的打起来还不至于分不清是敌是友。 第42页 能够两面夹击当然是好事，但顾千沉带的人太少, 容易把人放跑，甚至被人包围，这要胜，自然要大获全胜。 顾千沉眯了眯眼睛, 道：“夏参将, 以二十五人为一小队，在此候命, 看到火光流窜, 便按本帅先前吩咐的做。” “是。”夏渊眸子里闪着精光, 很是兴奋的样子。 “那元帅您……”吴肃敏锐地发现了些什么, 元帅若在此，自然不需要说这话，那元帅……这是要去哪儿? “本帅今日，便要闯闯这狄国的骑兵阵。”顾千沉眸子里泛着冷意，道。 “这……万万不可啊元帅。”吴肃当即摇头道。 顾千沉看了吴肃一眼, 道：“本帅意已决, 放心, 本帅不是鲁莽之辈，今日这阵，非闯不可。” 吴肃嘆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顾千沉抿抿嘴角，骑着马一个人向着两军交战处而去。 交战间，红缨枪挑了不少人，顾千沉的战斗，向来注重技巧，找准人体的薄弱之处，便能做到一击必杀。左手短刀，右手长枪，交战时不露破绽。顾千沉闯这骑兵阵，并不为杀敌，冲锋陷阵，而是要摸透这骑兵阵，找出破解之法。 狄国的骑兵阵，素来难对付，这强攻是绝对行不通的，骑兵阵充分发挥了骑兵的优势，速度快，战斗范围大，灵活机动。 顾千沉因着沉思走了神，左臂便被划了一刀，眉头微蹙，反手回击一刀，算是解了当下之围，只是这骑兵阵确实难缠，顾千沉这一下走神露出的破绽，当即便招来了几人的合击。 顾千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红缨枪一低，顺着划了几只马的腿，马匹嘶鸣声顿起，顾千沉趁着这空档沖了出去。行至前方，便有了与狄国骑兵交战的景国士兵，顾千沉的压力也少了很多。 等到顾千沉从阵中闯出冲进景国士兵的方阵中时，差点没被攻击，好在被姚亮喊住了。先前姚亮奉顾千沉之命来传消息，顺便将顾重钧的头颅带回。 顾千沉挑了挑眉，问道：“楚军师现在何处?” “楚军师在方阵中央指挥。”姚亮回道。 顾千沉点点头，骑马过去，看着楚阳，道：“楚叔叔。” “噢是千沉啊，这怎么就你一人?其他人……”楚阳看着顾千沉，满面愁色，问道。 “楚叔叔放心，我让他们在五十里外候着。”顾千沉说道。 “贤侄可是有良策?”楚阳眸子微眯，问道。 顾千沉点点头，然后说道：“这玄襄阵与百鸟阵合用……楚叔叔以为如何?”玄襄阵与百鸟阵皆为疑阵，各小队如棋子在战场上星罗棋布，是敌人腹背受敌，造成足够的压迫感。 楚阳敛眸沉思片刻，眼睛一亮，道：“好，甚好，便依贤侄所言。”随即转身道，“燃起火把，镭战鼓。” “是。” 鼓声震天，点燃的火把映亮了夜空。旌旗猎猎，战旗迅速在队列当中排好，战阵疏散，先是悄无声息地“包围”了狄国的骑兵，而后，突然间，喊声震天，战车车轮声，行军的脚步声，夹杂在一起，声势浩大。一时之间，竟镇住了狄国士兵。 狄国队列内，楼君耀四下望望，只觉四面八方皆有来敌，一方已然被包围了，眉头紧拧着，道：“除正在交战之敌外，其他声音究竟为何?莫不是景国皇帝派援兵来了?”听这声音人数定然不少。 “元帅，这该怎么办啊?”楼君耀身旁的一个校尉问道。 楼君耀愤恨地嘆了一口气，咬牙道：“且战且退。” “这……” 楼君耀瞪了那个校尉一眼，道：“莫不是要让众将士白白送命?” “是，卑职遵命。” 顾千沉观察当前战局，抿抿唇，道：“各个击破。”既然这骑兵阵破不了，那便叫他们自己解了这阵，即已无阵，这阵，便不攻自破了。 “是!”姚亮领命，当即策马跑去传令了。 令已传，各小队皆有了动作，火把随之动了起来，火光流窜。 夏渊一见这边火光闪动，便道：“走，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夏渊带队，风格便是勇往无前，不得不说，顾千沉对此还是很了解的，同样，也将此特点用得很好。只夏渊一人，其压迫力便抵得上数十人。 这狄国军队的后方有夏渊，前方亦有一猛将，楚墨染。楚墨染早就因顾重钧战死一事耿耿于怀，现如今有了发泄处，勇猛更胜从前。 这一前一后的两面夹击让狄国的军队苦不堪言。再加上夏渊带的这几队精兵，将本就不再牢固的骑兵阵给彻底冲散了。这逐个击破，就要简单地多了。 溃不成军，应当是最能形容此刻狄国军队的词了。楼君耀拧着眉头就没松过，他始终没搞明白景国的军队究竟有多少人。现如今，狄国兵马损失大半，只能想办法逃了。没错，逃，现在想撤已经撤不了了。 楼君耀带着人马往狄国营地的方向狂奔。顾千沉战至身旁无人，回过头来却看到了一对人马正往外逃，眯了眯眼睛，捏住手里的红缨枪，对着那奔逃队伍投掷。尖头直直刺进楼君耀的肩胛处。 第43页 至于这夜里顾千沉为何还这么准，恰好刺中了楼君耀，自然是因为楼君耀的盔甲和他人不同，即便在这夜里，接着月光火光，仍旧有足够的辨识度。而且，顾千沉这一下投的并不准，否则，红缨枪刺进的就不会是肩胛，而是后心了。 战事将尽，夏渊找到顾千沉，道：“元帅，这场仗打得痛快，只可惜让楼君耀那厮给跑了。” 顾千沉神情冷淡地勾了勾嘴角，道：“无妨，他那伤得养个十天半月了，到那时，我大景边军也不再是先前他熟悉的那只军队了。” 夏渊听得是一头雾水，不过大意他还是领会了的，那就是留他一命，往日再战不迟。何况，这火烧过的狄国军营，狄国主帅不看看那多可惜。 “清理战场，怎么说也有很多是战利品。”顾千沉眯了眯眼睛，吩咐道，“战死将士的尸骨定要好生收殓，清点清楚，否则无法向他们的家人交待。”顾千沉的话语里带着些许沉重。 “是。” 第24章 回程前夕 顾千沉又和楚阳交流了一下日后军队训练的事情, 她之前便想过，如若狄国军队徵集兵马捲土重来，景国的将士们也必须得有对策才行。等谈得差不多之后，顾千沉这才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当中。 “元帅, 此番大胜, 您可是居功甚伟啊，大傢伙儿都在营帐外喝酒, 您也去吧。”姚亮走进顾千沉的营帐，然后说道。 顾千沉摇摇头，道：“不了，你们去便是, 明日, 本帅便启程回京。” 姚亮嘆了口气，道：“是, 那元帅您好生休息, 赶路一事舟车劳顿, 可别累坏身子。” 顾千沉点了点头, 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姚亮瞥见了顾千沉左臂上的血迹，元帅早已换了衣服，怎么还会有血迹?姚亮不由地盯住了顾千沉的左臂，问道：“元帅, 你受伤了?” 顾千沉看向自己的左臂, 扯了扯嘴角, 道：“一点小伤，不妨事。” “那怎么行，元帅再怎么也是个姑娘，留了疤可不行，我去叫军医来。”姚亮皱着眉头说道。 顾千沉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没说话。 姚亮敛眉微微摇了摇头，出了营帐，这将军的事情，终究还是元帅的一块心病啊，打了胜仗又如何，父亲不还是死了。 顾千沉拧着眉头坐在帐中，心情很不好。一则是因为顾重钧的死，二则是想着怎么和慕容萱交待，这顾重钧的尸体定是要带回瑞安城安葬的，因此，顾重钧的死讯瞒不住，可慕容萱怀孕不过四月有余，若是动了胎气又如何是好?顾千沉长嘆了一口气，愁啊。 不多时，军医到了，行了一礼，道：“元帅。” 顾千沉点点头，道：“老先生不必多礼，劳烦了。”说罢，顾千沉便撕了身上那件薄衫的袖子，看着溢出血的伤口，蹙了蹙眉，这先前不曾细看，现在看来这一刀划得还挺深的，不由地摇了摇头，这带伤回去，还不定会被殿下怎么数落呢。 老军医对顾千沉撕袖子这件事表现得非常平静，想当初将军夫人女扮男装来参军的时候，手臂受伤了就干过这事，还要他帮她隐瞒是女儿身这件事情，结果还是被将军给看出来了。老军医想起先前的事情，眼眶不禁有些湿润，过来为顾千沉清理了伤口，又包扎好，然后道：“元帅，这虽是外伤，但伤口深，因此，这几日一定要注意，千万别马马虎虎地让伤势加重了，还有，要注意伤口别感染了。” “是是是，我记住了。”顾千沉哭笑不得，这老军医怎么一遇到伤者就变得这么“唠叨”呢。 老军医听了顾千沉的保重，这才放心地提着药箱走了。 顾千沉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和衣躺下，虽说，今夜註定无眠。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人提着一柄长刀直接便进了顾千沉的营帐，看到床上的顾千沉顿住了脚步，道：“别装了，知道你没睡。” 顾千沉本是背对着帐外的，看了看那个提着长刀的影子，坐起来，道：“若是不知是何人，还以为你是来刺杀本帅的，楚副将。”来人，正是楚墨染，楚副将。 “别跟我打官腔，起来，我们打一场，反正你也睡不着，我这正气不顺呢。”楚墨染耷拉着一张脸说道。 “不知道我受伤了么。”顾千沉没理会她的话，道。 楚墨染挑挑眉，看着顾千沉说道：“受伤了?伤哪儿了?我说怎么看见军医从你帐中出去。”楚墨染说话带着股痞痞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军营里那些“军痞”学成了这样，真不知道楚军师现如今内心的阴影面积究竟有多大。 顾千沉指了指自己的左臂，然后说道：“这儿，所以，别来找我打，真想打的话出去找别人吧。” 楚墨染撇撇嘴，道：“外面那群醉鬼么，还是算了吧。你这不就伤了一只胳膊么，不还有另外一只?” “你的意思是我一只手也能打得过你咯，既如此，就没有再打的必要了。”顾千沉撇撇嘴，说道，她是真不想打。 楚墨染白了顾千沉一眼，说道：“得了吧，我不跟你玩文字游戏，不打就不打，喝酒吗?” “我这儿可没有酒。”顾千沉淡淡地道。 第44页 楚墨染把长刀一放，道：“等着，我去拿酒。”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顾千沉挑挑眉，许久未见，这楚墨染还是这副样子，只是今天却不像先前那样直率了啊，到底还是因为父亲的事情吧。 不多时，楚墨染带着一坛酒两个碗回来了，放到桌子上，而后说道：“来，今日一醉方休。” 顾千沉笑笑，而后说道：“我明日还要赶路，这喝醉还是算了。” “成成成，别废话，过来喝酒。”楚墨染说着便倒了满满两碗酒。 顾千沉坐过去，拿起其中一碗，喝了一大口，挑挑眉，道：“好酒啊。” “那是，我从我爹那儿顺的。”楚墨染说道，而后又觉得有什么不对，笑了笑，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道，“来，什么都不用说了，喝酒，就当是给你践行了。” 顾千沉笑笑，道：“行，就沖你给我践行，我定在皇上那儿帮你多说几句好话，说不定下一道圣旨便是你升官的诏书了。” 楚墨染撇撇嘴，道：“够兄弟，不过这升官有什么用啊，还不是一样。”楚墨染神情有几分难过的样子。 “往后会不一样的。”顾千沉拍拍楚墨染的肩膀，道。 楚墨染抬眸看向顾千沉，眸子漆黑如墨，“往后?你还能让这大景朝变了天不成?” “我不能，有人能。”顾千沉挑挑眉，说道。 楚墨染笑着摇了摇头，道：“噢~行了行了，知道你家殿下，不过这话你可不要随便再说了。” “你以为我是你么。”顾千沉嘴角一撇，调侃似地说道，却没反驳那句你家的话，在她看来，她看着长大的小孩儿可不就是她家的么。 楚墨染白了顾千沉一眼，举起手中碗，道：“我这样有什么不好，你就是心思太多了，活着多累啊。” 顾千沉同样举起手中的碗，与楚墨染的碗对碰，饮下一口，道：“我心思若是不多，哪儿还打得过你。” 楚墨染瞪了顾千沉一眼，道：“谁说你打得过我的?来我们现在就打一场试试。” 顾千沉挑挑眉，道：“我可是伤员，你就算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 楚墨染撇撇嘴，道：“行，我今天就不欺负你这个伤员，等你好了，我们定要分个胜负不成。” 顾千沉笑笑，低头喝酒，没说话。这好了的事情，等好了再说。 两人在帐中喝至深夜，顾千沉有意控制着喝酒的量，只是微醺而已，而楚墨染就不同了，整个人喝得酩酊大醉，直接趴在桌子上便睡着了。 顾千沉无奈地摇摇头，给楚墨染披了一件披风，出去找人将楚墨染带回了她自己的营帐，这一只手，她可搬不动这傢伙。 等送走楚墨染之后，顾千沉便躺下了，虽说她因着顾重钧的事情哀愁之意甚浓，但至少还借着酒劲睡了两个时辰，第二天也不至于因醉酒而赶不了路，这顾重钧的葬礼，拖不得。 第二日，顾千沉用马车装好顾重钧的尸身，带上一小队人马，早早地便启程了，也没有特意向什么人辞行，免得再送个半天。至于打了胜仗的消息，楚阳已经写了奏摺递了上去，想必再过几日便可到达瑞安了，总之必然是要比顾千沉到达瑞安的时间要早的。当然，与大胜仗的消息一同递过去的，还有顾重钧的死讯。 瑞安城，玉清宫，洛离璟换了一身看上去更为正式的绯红色衣裙，整整衣领，而后看向张全，道：“今日本殿一人去便可，你留在宫中，若有事，等殿试结束后再来找本殿。” “是。”张全回道。 今日，正是殿试之日，皇帝要他所有的孩子都去殿试的现场太閤殿，其中，包括洛离璟，甚至还包括最小的洛离墨。 “皇姐，皇姐。”洛离墨在玉清宫门前叫道。 洛离璟看向宫门口，无奈地笑笑，向着宫门口走去。张全同样无奈地笑了笑，小殿下是个好孩子，就是有时候冒冒失失的。 洛离璟走到了宫门口，看着洛离墨，说道：“小墨，在宫里莫要大声喧譁，叫人听了笑话。” “是，不会再犯了皇姐。”洛离璟嘿嘿一笑，说道。 洛离璟无奈地看了洛离墨一眼，道：“小墨，今日到了太閤殿，莫要乱说话，只管跟在皇姐身后便是，无需担心。” 洛离墨看着洛离璟憨憨地笑了笑，道：“皇姐对我最好了。” 洛离璟目光柔了柔，摸摸洛离墨的脑袋，道：“走吧。” “是。”洛离墨嘿嘿笑了笑，搞怪似地回道。 洛离璟带着洛离墨向着太閤殿走去，这殿试，很快便要开始了。洛离璟和洛离墨应该是洛麒豫的子女中最不被朝臣重视的两个了，也因此，他们不宜过早到，但也不能太晚。 第25章 殿试传胪 太閤殿内, 一众考生皆已列座，读卷官也已到场，洛离璟带着洛离墨站在一侧，一身红衣潋滟, 气场惊人, 夺目非常。然，一众考生此刻并无心情观察殿中情况, 更有心态不好之人，殿试还未正式开始，便已是冷汗连连。 众人等了片刻，洛麒豫便到了, 身后跟着刘承宣。或有些许考生想抬头目睹天颜, 但碍于此刻呼吸都清晰可闻，只好了了这心思。至于龙座下的考生, 由于龙座太高, 便是想看也看不到了。 第45页 洛麒豫冲着一旁的考官微微抬了抬手, 殿试正式开始, 第一项，为点名。 在一串长长的名单读完之后，分发捲纸，行礼，而后颁发策题。此次殿试, 洛麒豫给的策题, 是“盛世”, 这个策题实际上是一个非常容易让考生陷入圈套的题目，无论是写何为盛世，或是如何造就盛世，都免不了提及当下。于是，很容易便会陷入或满篇空话或尽是阿谀奉承之言的境地。而这样的一篇策文，在哪个读卷官那里都是要判为下等的，更遑论是洛麒豫那里了。 因此，考生们不仅要看出这些陷阱，还要巧妙地避开，并写出一篇出彩的策文。不能泛泛而谈，更不能写什么不切实际的东西。可以说，这个策题，非常考验考生的能力，也很容易能够看出考生的性情如何。 洛离璟对这一题也很满意，对于今天这些考生将要给出的答卷也多了几分期待。洛离墨眼睛滴熘熘地打转，一幅好奇的样子，只是洛离璟交代了他不要乱说话，他只好将所有的疑问都憋在肚子里。 拿到策题，各位考生或喜或忧，或眉头紧皱久久不能下笔，或提笔疾书、文思泉涌，或紧张无措、满头大汗，或嘴角上翘、一脸自信，总而言之，是众生百态。 洛离璟的视线在这些考生之间徘徊，眼睛微眯着，刘泽逸、公孙晟、周荣皆在其中，看这三人脸上的表情，应当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至于其他人，洛离璟没有给太多的关注，而是将关注点放在了几位读卷官身上，他们偶尔会有几人到考生中间转一转，窃窃私语几句，眼神交流一番。 至于其他几位皇子，对于来旁观殿试一事也是相当兴奋，因为这里坐着的考生里，说不定便有日后的朝廷重臣。当然，洛离墨此时对这件事还没有什么概念，因此也就没有多少特别的情绪。 时间的流速或快或慢，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好像都不一样了，总之，交卷的时间到了。 读卷官将考卷一一收回，这阅卷之事便随即开始了。 整个过程是没有洛离璟说话的余地的，她最多能在结果出来之后看看三鼎甲的考卷内容。不过饶是如此，洛离璟仍十分期待，期待考卷上的内容。 经由几名读卷官轮流查看过之后，选出了十份佳卷，交给洛麒豫钦定三鼎甲的人选。 洛麒豫看着交给他的这十份考卷，眉头微微蹙着，看上去有些纠结的样子。而事实上，洛麒豫看过之后，已经确定了这三鼎甲的人选，不过，这谁是状元，谁是榜眼，谁是探花，着实让洛麒豫纠结了很久。 良久，洛麒豫终于做出了决定，而后交由填榜官填写榜单。 之后，洛离璟这才藉由洛麒豫之手拿到了三鼎甲的策文，而后不由得挑了挑眉，这策文写得自然是极好的，每一篇都能称得上是字迹隽秀，文笔犀利，论述精到，不过，这其中的内容，倒是有很大的不同。 这第一针砭时弊，写出对策，话锋之间言辞犀利，颇有些宰相吴维庸之风。只是更显少年意气了，不够老成，或许是因为阅历不够，这也实属正常，换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年轻人的优势所在。 第二立意独特，于江湖之远观庙堂之高，与民生相关之言，字字珠玑，句句肺腑，当属文章经典了。若说这篇得第二的理由嘛，大抵上是洛麒豫个人的喜好问题。 第三则是构筑了一幅盛世的蓝图，但又不失实际，没有空想，倒也算得上是一篇好文了，只是相比前两篇少了几分灵气，看上去原因极有可能是这题并不是他擅长的。 当今这三位宰辅各有特点，皆是辅国的重臣，得皇帝信赖，除为洛离璟讲习过的刘昭明之外，还有吴维庸，李溯谋两人。 传胪大典当日，鸿胪寺官宣：“弘元三十年四月二十五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第一甲第一名，刘泽逸。”鸿胪寺官引刘泽逸出班，就御道左跪。 “第一甲第二名，公孙晟。”鸿胪寺官引公孙晟出班，就御道右稍后跪。 “第一甲第三名，游仲寅。”鸿胪寺官引游仲寅出班，就御道左又后跪。 而后唱二甲三甲之人，不引出班。周荣位列二甲，排名也还算不错。 唱毕，丹陛大乐奏《昇平乐章》，诸进士皆行三跪九叩之礼。张榜三日，这礼便算是成了。 洛离璟在玉清宫内，得知三鼎甲之人，不由地挑了挑眉，这游仲寅是何许人也?她还未曾见过，不过，往后总有机会，也不急于这一时。或许有机会，她得再出宫一趟，会会这几位。进士及第，想必登门的人应该不少吧。这刘昭明的儿子，估计没人敢招惹，刘昭明可是出了名地看不惯那些阿谀奉承的人，至于公孙晟嘛，暂住李溯谋家，至于其中原委，还需细细道来，此事暂且不表。因此，这有心之人能搭上的，就只有游仲寅一人了。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洛麒豫此举未尝没有试试那几个皇子的意思，只看他们有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去咬饵了。若是咬了，这大鱼或许就该钓回来了? 第26章 昨夜长风 玉清宫内, 洛离璟抬眸看向张全，问道：“边关可有消息?” 张全点点头，道：“听说侯爵大人打了胜仗，近些时候应该就回来了。” 第46页 洛离璟勾起嘴角微微颔首, 随后又问道：“将军夫人可知将军的事情?” 张全摇摇头, 面上带着几分悲怆，“哪儿敢让将军夫人知道啊。” “随本殿去一趟将军府。”洛离璟眯了眯眼睛, 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张全愣了一下，道：“殿下稍等，奴才这就去拿衣服。” “不必了。”洛离璟淡淡地道, “直接走便是。对了, 去太医院请王太医开几幅安胎药，顺便带些补品, 别出什么差池。” 张全应了声“是”, 事情办好之后, 便随着洛离璟出了宫。 洛离璟行至将军府门前, 抬头看了一眼门上挂着的门匾，那是先帝亲笔提的字，现如今，顾家是幸还是不幸，已然难说了, 到底无法一言以概之, 至交好友皆在边关, 这京城内的宅子居然已经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连看门的人都没有。洛离璟有几分感慨，嘆息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过，门刚被打开，便有几人提刀出现在门口，应当是护院了。 洛离璟淡淡地扫了那几人一眼，道：“将军府便是如此迎客的?” “殿下受惊了，是我等之错，未曾想会有人登门，还望殿下恕罪。”为首一人抱拳行礼，颔首说道。 “无妨。”洛离璟的表情淡淡的，向着屋内的方向望了一眼，而后问道，“夫人可安好?” “夫人很好，多谢殿下关心。”为首之人说道，“殿下请随我来。”其他人随即便散了。 洛离璟点点头，跟着那人向着屋内走去。 还未走到近侧，随着一道女声“外面发生了何事?”，门便被打开了，慕容萱出现在门口。慕容萱看到洛离璟，吃了一惊，连忙向着洛离璟走来，边走边说：“原来是殿下啊，殿下怎么有空来这儿?找千沉吗?千沉去边关了。”走到洛离璟近侧便要行礼，被洛离璟托住了。 “夫人近来可好?”洛离璟眉眼弯了弯，看着慕容萱隆起的腹部，笑着说道，“千沉的事情我清楚，夫人您放心，我今日是特意来看您的。我请王太医帮您开了几副安胎药，您记得按时吃，对身子有好处，我问过了，您这个年纪怀孕可得好好注意才行。” “哎，”慕容萱开心地应了一声，道，“劳殿下费心了，殿下快进屋。” 洛离璟笑着点了点头，搀着慕容萱进了屋。张全跟在两人身后，将东西都带了进去。 洛离璟扶着慕容萱坐下，然后问道：“您这近侧怎么也没个服侍的人，若是出了什么闪失，叫我如何和千沉交代，千沉可是托我要好好照顾您的。”顾千沉自然没说过这话，不过，现今这说与没说已不重要了。 “千沉这孩子，别的都好，就是爱瞎操心。我这身子骨，用不着别人伺候，她们那些年轻人啊，还是趁着年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吧，再者，我不还有小姚么，说起来，小姚这丫头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偏偏不肯，我也没办法。”慕容萱絮絮叨叨地说着，半晌才反应过来，道，“殿下别介意，我这一怀孕啊就特别爱念叨，都快顶上前些年总共说过的话了。” “夫人说笑了，夫人和孩子都健康比什么都强，您啊，什么都别操心，开心就好。”洛离璟笑着道。 慕容萱也跟着笑，道：“殿下近日可好?” “我很好，夫人放心。”洛离璟看着慕容萱，说道，“我今日来，还要跟您说一件事。” “哎，殿下你说。”慕容萱乐呵呵地看着洛离璟，有种越看越喜欢的感觉。 “等千沉回来，我想接您进宫住些日子，有千沉陪您，等孩子出生了，您再搬回来也不迟。”洛离璟说道。 “这……”慕容萱有些犹豫，“重钧他若是回来不见人该急了，他那性子，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动静来呢。” 洛离璟眼神微黯，好在慕容萱低眉犹豫，没有注意到。洛离璟抿抿嘴角，说道：“我是想着宫里能照顾您的人多，还有太医能常照看着，而且您也能经常看到千沉。我少时便没了母亲，如今看着您就像看到自己的母亲一样。您……”洛离璟低垂着眉眼，看上去有些失落的样子。“您若是实在不想去，就算了。” 慕容萱一看洛离璟这表情，心一下子就软了，殿下多好的孩子啊，还从小没了娘，别说是她怀孕了容易心软，就是没怀孕，她也狠不下心拒绝啊。“好好好，殿下我去就是，等千沉回来，我立马就搬进宫，只要殿下不嫌弃我累赘就好。” “夫人您说的哪儿的话，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洛离璟笑笑，说道，“我那玉清宫平日里本就冷清，有了您啊，才算是有了几分人气。” 慕容萱笑笑，越发欢喜，这殿下啊，真是个好孩子，没有架子，还会关心人，又会说话，谁若是能娶了，当真是好福气。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口响起了声音，“娘，娘我回来了。”是顾千沉。 慕容萱面上一喜，道：“这千沉回来得真是时候，我去迎她，殿下在这儿坐会儿。” “夫人，我去便是，您好生坐着。”洛离璟拦住了慕容萱，笑着说道。 第47页 “哎，好，好，你们年轻人有话说，我这老傢伙就不掺和了。”慕容萱笑着点点头，说道。 洛离璟微笑颔首，走了出去。 张全看着洛离璟的背影连连感嘆，这公主殿下在将军夫人这里可真是乖巧，和颜悦色的，他这么多年都没见殿下笑过这么久。 顾千沉到了院内四下张望，听到开门声便直直看过去，随即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眸，吃了一惊，殿下穿红衣还真有点魅惑的感觉，不再是先前那个小孩儿了啊。这么想着，顾千沉随即嘴角挂上一抹邪肆的笑意，“殿下，近来可好?” 洛离璟看着一身戎装的顾千沉，嘴角缓缓地勾起，道：“自然。” 一人一身铠甲，一人一袭红衣，遥遥相望，眼波流转，恍若昨夜长风当时明月，平白多了几分缱绻之情。 顾千沉含笑向着洛离璟走过去，却被洛离璟拽住了手腕，道：“过来。” 顾千沉无奈地笑笑，道：“殿下有何事?” “过来。”洛离璟没直说，只是又说了一遍。 顾千沉看看拽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无奈地说道：“好好。” 洛离璟拉着顾千沉走得离门口远了一些，而后才问道：“将军的尸首……” 顾千沉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哀戚隐忍，好像褪掉了外面那层坚硬的外壳一样，抿抿嘴角，而后说道：“还在城郊，我不能让娘知道这件事。” 洛离璟看着顾千沉的表情，眸光颤了颤，道：“我知道。” 顾千沉闻言看向洛离璟，扯了扯嘴角，眼底藏着几分无助，声音有些干涩：“殿下……” 洛离璟皱起眉头，她何曾见过顾千沉这样的表情，松开了顾千沉的手腕，两手抱住了顾千沉，坚硬冰冷的铠甲有些硌人，“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傻子。” 顾千沉愣了一下，沉沉地笑了，回手拍了拍洛离璟肩膀，道：“殿下，我没事儿。” 洛离璟“哼”了一声，松开顾千沉，冷冷地道：“走吧，夫人还在等你。”说罢，便迳自向着屋内走去。 顾千沉眨眨眼，这又怎么了?撇撇嘴，收拾一下心情，跟上洛离璟。 两人推门进了屋，慕容萱上下打量了一下顾千沉，眉头微蹙，有些心疼的样子，“千沉，瘦了啊，这边关，当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娘，您这瞎说什么呢，您自己不也在边关待过?”顾千沉看着慕容萱，上下打量一番确定她没什么事，这才说道。 慕容萱没搭理她这话茬儿，接着问道：“你怎么样啊?有没有受伤?你爹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边关还有战事?” “娘，您放心，我没事儿，我爹也没事儿，边关的事儿您也知道，我爹他脱不开身，过些日子就能回来了，您别担心，养好身子要紧。”顾千沉笑笑，说道。 慕容萱点点头，道：“那娘就放心了，来，快坐，别让殿下一起站着啊。” “是。”顾千沉语带无奈，只是低下头时，眼里免不了有几分黯然。 三人坐下，慕容萱又道：“这殿下啊，想让我到宫里住些日子，你觉得怎么样啊?” “去，必须去，殿下叫怎么能不去，您就别操心了，您住宫里也省得我两头儿跑不是。”顾千沉先是愣了一下，瞄了洛离璟一眼，而后说道。 洛离璟凉凉地瞥了顾千沉一眼，没说话。 “好，那娘去。”慕容萱笑着点点头，说道，“殿下啊，真是个好孩子。” “是，殿下是好，您都只知道殿下了。”顾千沉调侃似地说道，得了洛离璟一个冷眼。 第27章 有何目的 慕容萱浅笑看着顾千沉和洛离璟, 说道：“娘有些乏了，去睡会儿，娘近些时日总是嗜睡得紧，你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了, 定有许多话要说, 娘就不在这儿碍你们的事了。千沉，好好招待殿下。” “娘, 您说得哪儿的话。”顾千沉眉头微蹙，看上去有些生气，什么叫碍事儿啊? 洛离璟瞥了顾千沉一眼，道：“夫人既乏了休息便是, 女人怀孕最是辛苦。” “是, 还是殿下会关心人，千沉啊, 在这点上, 跟养了个儿子似的。”慕容萱笑着说道, 话语间都是慈爱。 “是是是, 娘就当养了个儿子，再者说，我这兼具儿子和女儿的优点，有什么不好。”顾千沉挑挑眉，说道, 然后随手倒了三杯茶, 自己拿起一杯, 放到嘴边，抿了一口。 “你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你若是有殿下一半，娘就放心了。”慕容萱笑着摇摇头，说道，虽是嫌弃的话，但那语气表情却分明不是那样。 洛离璟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坐着，手指轻轻划过茶杯的边缘，敛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偶尔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瞟顾千沉两眼，看着慕容萱弯弯眉眼。 “娘，您不是说要去睡会儿么。”顾千沉觉得这话不好接茬儿，果断转移话题。 慕容萱看了顾千沉一眼，说道：“成，开始赶娘了是吧，你啊。你要是能像儿子一样娶个媳妇儿孝敬娘，娘就开心了。” 慕容萱明显是调侃，却让顾千沉呛住了，连声咳嗽。顾千沉脸上露出几分心虚，她是喜欢女的没错，“上一世”便是，不过，她没打算告诉别人，也没打算在这里结婚或是有什么情感的发展，但慕容萱这么一说，确实只是无意，但却像是揭穿了顾千沉的“秘密”一样。 第48页 洛离璟看着顾千沉的表情，眯了眯眼睛，有些意味深长。 “你说你，喝茶都这么急，没事儿吧。”慕容萱无奈又慈爱地看着顾千沉，问道。 顾千沉顺了顺嗓子，摆摆手，道：“娘，我没事儿，您去休息吧。” “好好，”慕容萱点点头，无奈地看了顾千沉一眼，说道，“殿下随意。” 洛离璟含着笑意点点头，没说什么。 洛离璟目送慕容萱出去，转过头却对上了顾千沉戏嚯的眼神，眼神一冷，道：“怎么?” “殿下怎么没有对我和颜悦色过。”顾千沉勾勾嘴角，说道。 “本殿不想。”洛离璟淡淡地看着顾千沉，说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顾千沉撇撇嘴，眼里透出几分无奈，“成，殿下开心就好，殿下怎么半点没小时候可爱了呢?”顾千沉说着，嘆了口气，露出一副甚是遗憾的表情。 洛离璟微微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道：“你说什么?” 顾千沉看着洛离璟笑笑，得亏她是从小看着这小屁孩儿长大的，要是别人，估计觉得这傢伙就是个没心肝的傢伙，谁受得了她这脾气，“好好好，殿下现在也可爱，特别可爱，真的。” 洛离璟皱起眉，总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睨了顾千沉一眼，道：“本殿，不可爱。” 顾千沉闻言轻笑出声，现在好像有点像小时候了。 “你笑什么?”洛离璟冷着一张脸，顾千沉却硬生生看出了几分迷茫。 顾千沉笑着摇摇头，道：“殿下，我娘的事情，多谢了。” “没什么，”洛离璟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本殿之举皆因将军，无需你谢。” 顾千沉笑笑，没反驳什么，只是接着道：“殿下可曾记得，刘昭明刘阁老?” 洛离璟点点头，手指捏住茶杯往嘴边送，没说话。 顾千沉接着道：“刘昭明之子刘泽逸……” 顾千沉的话还未说完，洛离璟重重地将茶杯一放，冷哼一声，道：“你的情郎，本殿自然知晓。” “什么情郎?”顾千沉一脸茫然，怎么都想不到这话从何说起。 洛离璟睨了顾千沉一眼，说道：“是与不是，本殿不想知道，你此番提他，所为何事?” “我分明一心系殿下，哪来什么情郎，”顾千沉看看洛离璟，这傢伙这幅表情，分明就是在生气，“刘泽逸此人，或可用。” “嗯。”洛离璟淡淡地应了一声。 顾千沉一看洛离璟这幅样子，得，这是还气着呢，嘆了口气，道：“殿下，这生气总得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吧，这样我就算解释也好解释不是?” 洛离璟冷冷地睨了顾千沉一眼，说道:“本殿没生气。” “好好好，没气没气。”顾千沉无奈地说道，“殿下，我认识他实属巧合，因着刘阁老的缘故多聊了几句，还算是投缘，想着这或许会成为一助力，没有刻意要瞒着殿下的意思。” 洛离璟冷着脸没说话，眼神却是软了不少。 顾千沉无奈地勾勾嘴角，心想以殿下的性子，或许这幅样子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撒娇了吧，真是让人毫无办法。 看洛离璟眼神软了，顾千沉这才又道：“我和殿下说几个人，哪天可以约个时间见见，若是殿下觉得有用，我也不算白费了这心思。” 洛离璟眸光闪了闪，抿抿嘴角，道：“说吧。” 顾千沉点点头，接着道：“刘泽逸您知道，这公孙晟是我特意说服的，理应是站在您这边的，我能说动这两人已是不易，再多恐也没有了。只是如今这朝中，还有几个可能有用之人，待会儿我给您列个名册，您可以看看，或许亦可以去问问皇上的意见，他会和您说的。” 洛离璟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到最后已经完全冷了脸，“你瞒了本殿多少东西?你和父皇有什么交易?你到底有没有把本殿放在眼里?” 顾千沉嘆了口气，说道：“这事儿我稍后和您解释。” “哼。”洛离璟冷哼一声，气上心头，不想说话。 “这没放眼里不是放心里了么。”顾千沉盯着洛离璟的眼睛，说道，“我为殿下花了那么多心思，殿下可不能冤枉我。” “油嘴滑舌。”洛离璟瞥了顾千沉一眼，斥道。 顾千沉眨眨眼，说道：“我这说的可都是真话。” 洛离璟看着顾千沉，眯了眯眼睛，凑过去盯住顾千沉的眼睛，说道：“告诉本殿，你这么想让本殿登基，还有什么目的?” 顾千沉看着洛离璟近在咫尺的脸，每根睫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顾千沉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该死，这小屁孩儿什么时候学的这招。洛离璟自然看到了顾千沉的反应，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迅速消失，仿佛不曾出现过。 顾千沉两手按住洛离璟的肩膀，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一些，道：“殿下……”洛离璟伸手一把拽住了顾千沉的胳膊，这洛离璟用的右手，拽住的自然是顾千沉的左胳膊，这一拽，便扯了伤口，疼得顾千沉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49页 洛离璟当即察觉到不对，拧着眉头问道：“你受伤了?” 顾千沉暗自嘆了口气，心道，这下可好，瞒不住了。洛离璟紧紧地盯着顾千沉，无奈之下，顾千沉只好点点头。 “让本殿看看。”洛离璟冷声道。 顾千沉抿了抿嘴角，道：“不用了，不严重。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这身铠甲太重，殿下先坐会儿。” “你以为本殿很好糊弄么?”洛离璟眯了眯眼睛，说道。 顾千沉无奈，抿抿嘴角，问道：“那殿下您想怎样?” 洛离璟挑起嘴角，道：“让本殿看看。” 顾千沉用牙尖抵住唇角，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道：“先让我洗个澡行么。” 洛离璟上下打量了顾千沉两下，说道：“你洗就是，本殿又不会拦着你。” 顾千沉松了口气，点点头，向着自己那屋走去。不管了，先混过这会儿再说，她也确实得洗个澡，这一路上沾了多少尘土。 洛离璟站在门口遥遥看着，等到顾千沉关上自己房间的门，眯眯眼睛，看向一旁守门的张全，眸光闪了闪，问道：“这男女有别，但被同性看了身子应当不算什么吧?” 张全呆了一会儿，殿下为何突然一本正经地问这种问题?莫不是宫里太监对食之事被殿下发现了?还是宫女对食之事?总不会是太监和宫女对食之事吧?张全暗自研究了半天没研究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无奈之下，只好回道：“按理来讲，应当是没什么的。”王公公，赵公公，咱家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 洛离璟木着一张脸点点头，向着顾千沉的房门口走去。既然你不让本殿看，那本殿就自己看。 第28章 心仪之人 洛离璟迈着步子向着顾千沉的房间走去, 等走到门口正要推门的时候却停下了脚步，眸子里闪过几分犹豫，又想起顾千沉瞒了她不少事，那丝犹豫也不见, 这带伤回来, 估计还挺严重的，不严重怎么不肯给她看? 房内, 顾千沉已经褪了铠甲里衣，浴桶里的热水已经备好，顾千沉刚踏进浴桶当中坐下，就听到了推门声, 心下一凛, 这将军府还有人来她这儿?小姚?小姚这时候不应该在娘那儿么? 顾千沉透过屏风看向门口，影影焯焯露出一个人影, 看身形……莫不是殿下?!顾千沉一惊, 暗道不好, 她明明有告诉殿下她要洗澡的啊, 怎么殿下这个时候来了……但顾千沉转念又一想，就是要她洗澡的时候来啊……好像有什么不对，然而顾千沉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忙拽过一旁的单衣，却被洛离璟叫住了。 “顾千沉。”洛离璟细细地咀嚼着这三个字, 有些意味深长的感觉, “别动。”回过身将门闭上。 顾千沉无奈地勾起嘴角, 回道：“殿下。” 洛离璟没说话，只是一步步向着顾千沉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顾千沉心上一样。顾千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许是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时刻，她的殿下，不再是小孩儿了。 顾千沉抿着嘴角，她不是不能反抗洛离璟的话，只是，她潜意识里是不愿的，在她看来，她亏欠了洛离璟很多东西，因为她以自己的意愿“绑架”了洛离璟。 洛离璟越过屏风，目光直直地看向坐在浴桶当中赤身的顾千沉，乌发如墨，披散在身后，眉目如画，美得不可方物，也因此，左臂上那道伤口看起来格外碍眼。伤口不能沾水，顾千沉藏无可藏。 “你骗我。”洛离璟沉着目光，冷冷地说道。 顾千沉心下暗自嘆了一口气，解释道：“殿下，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我为何要担心你?”洛离璟目光沉冷，看上去不是一般的生气。 顾千沉知道这是气话，可还是没来由地委屈，紧紧地抿着嘴角，一言不发，双目盯着水面。说的我，不是本殿，是洛离璟，不是公主殿下。 “因为我在乎你。”洛离璟接着道。 顾千沉一听这话，当即抬起头盯住了洛离璟的眼睛，幽深得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洛离璟又向着顾千沉迈了一步，站到了浴桶边上，蹙着眉头，眼里带着些顾千沉看不懂的情感，“你呢?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你到底当我是什么?还有，谁允许你受伤了?你闯敌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 “你长大了。”顾千沉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说道。 洛离璟蹙着眉头，一脸冷意地看着顾千沉。 “罢了，”顾千沉嘆了一口气，突然感觉有些失落，小孩儿长大了，她管不着了，“殿下先坐会儿吧，我穿衣服，我会和殿下坦白的。” 洛离璟这时才发现她们这样说话有什么不妥，耳根红了几分，转过身去，却没去坐下，仍旧站在原地。 顾千沉摇摇头，真犟，她还能跑了不成，也不知道随谁。 顾千沉从浴桶当中出来，悉悉索索地穿好衣服，再看向洛离璟，看到某人通红的耳朵，不禁摇了摇头，这小傻子。“殿下，可以了。” 洛离璟转过身，脸上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但通红的耳根却已经出卖了她。 洛离璟这幅样子，让顾千沉平白生出些想逗逗她的心思，于是便道：“殿下既如此，又何必非得在我沐浴之时来。” 第50页 洛离璟瞪了顾千沉一眼，她还在气头上，这人又来招她。 顾千沉笑笑，这澡算是洗了还是没洗呢，“殿下，”顾千沉伸出手摸了摸洛离璟的耳际，“真可爱。”顾千沉笑着说道，发尾湿漉漉的，活脱脱像是在诱惑渔人的海妖。 洛离璟差点移不开眼，但到底是差点，拍掉顾千沉的手，蹙着眉头道，“坦白从宽。”反正也不是受伤那只。 顾千沉勾勾嘴角，道：“殿下，坐。” 洛离璟凉凉地扫了顾千沉一眼，坐下。 顾千沉跟着坐下，道：“殿下想先知道什么?” 洛离璟纠结片刻，说道：“你的目的。” “当真?”顾千沉挑挑眉，问道。 洛离璟沉着目光看着顾千沉，“有何不妥?” “因为我不想嫁人。”顾千沉轻笑一声，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听得洛离璟一头雾水。 洛离璟蹙着眉头，道：“不想嫁就不嫁，谁敢逼你，本殿第一个饶不了他，可这和皇位有何关系?” 顾千沉眯了眯眼睛，眸子黑沉沉的，“很多事情，不是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谁有权谁说了算。” 洛离璟只觉得此刻的顾千沉格外陌生，像狼，像一柄锋利的长刀，“你为何不想嫁人?如若遇到心仪之人呢?” “心仪之人?”顾千沉没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洛离璟。 洛离璟蹙起眉，“看本殿作甚?” “如果大景朝律令允许同性成婚的话，我倒可以考虑考虑此事。”顾千沉勾勾嘴角，出柜的感觉好像也不错，公主殿下这幅纠结的表情还真是有意思。 洛离璟倒也不是很吃惊，这有宫女对食之事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这同性成婚么，大景朝尚未有过先河。“本殿明白了。”洛离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道。 顾千沉挑挑眉，“殿下……明白什么了?” “待本殿登基之日，定圆了你这心愿。”洛离璟一脸严肃地说道。 顾千沉一听乐了，这小傢伙脑回路怎么回事，“殿下，但凡新律，提出之日必有人反对，尤其此等违背伦常的律令，殿下可想好了?” “本殿若登基，已是前所未有之事，再多几件又何妨?”洛离璟沉着脸道，“想反对，也要看看本殿的百万禁军答不答应。” 顾千沉沉沉地笑了，她怎么忘了，皇帝打了这么多年算盘，也不是假的。“殿下，我还有一个疑问。” “什么?”洛离璟蹙起眉，问道。 顾千沉沉默了两秒，终究还是问了出来，“殿下，对这皇位，可是自愿的?若殿下有半分不愿，我这就前去说服陛下。” “本殿，自然是愿的，”洛离璟道，“本殿从小学习为君之道，如若不愿，如何对得起父皇，如何对得起你。” 顾千沉闻言却是蹙起了眉头，“不，将这个因素除掉，我想问，洛离璟，愿不愿意?” “我亦愿。”洛离璟看着顾千沉，眼神坚定。 顾千沉松了一口气，不是因她“胁迫”便好，当即半跪在地，道：“臣定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一手捏住了顾千沉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凑过去，眼里透出几分危险之意：“死?本殿允了?” “殿下，”顾千沉颇有些哭笑不得，这傢伙从方才起就像一堆火药，一点就着，明明是表忠心的大好氛围，偏偏给搅和了。“没有殿下的命令，我哪儿敢死啊。” 洛离璟松开顾千沉，满意地点点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是。”顾千沉无奈地站起身。 “你……喜欢女人?”洛离璟踌躇半天，才又开口。 顾千沉一愣，点点头，道：“是。” “不可能改了?”洛离璟看着顾千沉，眼眸深沉。 “是。”顾千沉心下有些打鼓，殿下问这个做什么?讨厌她了? “好。”洛离璟说道。 顾千沉有几分迷茫，殿下这表情，不太对啊。不多时，唇上柔软的触感让顾千沉瞪大了眼睛，什……什么?! 顾千沉脑袋里一下子就炸了，也不知道是烟花还是炸弹。 “剩下的，本殿改日再问。”洛离璟留下这么一句，便离开了将军府，也没说要顾千沉回去的话，看那背影，分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顾千沉坐在圆木凳上，懊恼地拧着眉头，这以后要她怎么见殿下?虽说是殿下主动吻的她没错，可她回……回吻了啊……她怎么就一时色迷心窍了呢?那是谁?那是殿下啊，她看着长大的小孩儿。谁敢欺负她她第一个收拾了那人，可眼下，占殿下便宜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顾千沉暗骂了自己几声禽兽，当真是没救了，谁不行，她怎么能打殿下的主意。顾千沉压根忘了，现在不是她打人家的主意，而是人家在打她的主意。 顾千沉痛心疾首地用手抹了一把脸，想来想去，还是没想好之后该怎么面对殿下，只好长嘆一声，呜呼哀哉，天要亡我啊。 第29章 有话直说 第51页 顾千沉明日还要向皇帝复命, 再怎么纠结也只能早早睡下了，慕容萱那儿有小姚照看着，不会出什么事儿的。只不过，顾千沉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嘆了一口气, 罢了，她总不能以后都不见殿下了吧, 她明天见过皇帝之后去找殿下吧，然后视情况决定怎么办。 早朝，顾千沉又起了一个大早，这天天早朝谁受得了啊, 顾千沉摇了摇头, 轻嘆一声，好在她不用天天早朝, 至于其他人嘛, 应当是隔三天上一次? 顾千沉跟着人群向着太閤殿走去, 瑞安城的清晨在五月初带着丝丝凉意, 清风拂袖，顾千沉那身朝服站在这些官员当中，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也因此，特别容易被一眼看到。 因此, 刘泽逸和公孙晟一眼便看到了顾千沉, 至于周荣, 被派去了襄州做个地方官，将来的前程也还算是不错，毕竟还能调任升迁。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追上顾千沉。 顾千沉回过头看了两人一眼，道：“哟，好久不见啊。” “侯爵此番大胜，乃我大景朝之幸啊。”刘泽逸拱手道。 公孙晟也点点头，同意了刘泽逸的看法，道：“是啊。” 顾千沉瞥了那两人一眼，凉凉的，似乎心情不大好的样子，“行了，别说这些套话，有话直说就是。” “侯爵大人，我等想见殿下一面。”刘泽逸说道。 公孙晟接着刘泽逸的话说道：“侯爵大人一起来，我等有要事相商。” “好，我会告知殿下的。”顾千沉点点头，说道，而后便向前走了，眼下她还不适宜跟朝中的官员在明面上有太多的往来，以免有心人参上一本，即便皇帝想替他兜着，恐怕也难。 刘泽逸还想再追上去说什么，却被公孙晟拦下了。公孙晟微微摇了摇头，刘泽逸会意，没再追上去。 早朝开始，洛麒豫坐上龙座，仔细地扫了下方几眼，在群臣当中确定了顾千沉的位置，朝刘承宣摆了摆手，早朝正式开始。 在一些简单的提案讨论完毕过后，重头戏终于来了。洛麒豫暗中示意了一下刘承宣，刘承宣便捧出了早已拟好的圣旨，展开，道： “朕膺昊天之眷命，靖离侯率军大败狄国，扬我景国之威，特封靖离侯为太子少傅，听候调遣，赏银十万两。封副将楚墨染为将军，戍守边关，再命户部颁发粮草彩缎，工部发出御酒三百坛，着礼部加封，差出内臣王忠，解往边关军前，论功行赏，犒赏三军。” 圣旨一出，群臣便开始窃窃私语，这皇帝这关于边关将领封赏之事倒是无可厚非，只是这靖离侯，为何封了个太子少傅?既无太子，何来太子少傅?再者，少傅是监督太子行为之人，再怎么也该是少保吧?毕竟少保负责太子武艺、保护太子。虽说自前朝起三师三少已成虚职，但也不能这么随便封啊。皇帝也不像是这种人啊。说起来，皇上自病起，行为便诡谲莫测，直教人看不透啊。 当然，以上只是一些人的想法，另一些人的关注点则大有不同，这顾千沉身上有了两个荣誉虚衔，偏偏没有实权，说到底即便顾将军身死，皇帝还是忌惮顾家的战功。再者，这封了个太子少傅，皇上莫不是暗示要立太子了? 群臣各自在自己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但说到底这下棋人还是皇帝，洛麒豫向来深谙此道。说一千道一万，皇帝压根没问他们的意见，直接下旨，摆明了没有商量的余地，这种时候跳出来持反对意见，是不想活了? 顾千沉可不管底下站着的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走出班列，半跪下去，道：“臣，叩谢陛下。” 洛麒豫含笑点头，突然开始猛烈地咳嗽，捂住嘴的帕子拿开之后，上面赫然是一片血迹。刘承宣吃了一惊，忙叫道：“陛下，快，快宣太医。”然后便搀扶着洛麒豫离开了太閤殿。 群臣乱作一团，当然，这其中的担心究竟有几分就要另当别论了。 顾千沉站起身眯了眯眼睛，皇帝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说不准殿下会知道。殿下……唉…… “好了，都散了吧，别乱嚼舌根。”刘昭明拂袖将手背在身后，率先走出了太閤殿。 吴维庸和李溯谋也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也走了。这三位宰辅都走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散了，这其中，有些人有得忙了。 顾千沉走出太閤殿，望着天空嘆息一声，无奈地勾了勾嘴角，这小傢伙，亲了别人就跑，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摇了摇头，顾千沉向着玉清宫走去，至于这一身朝服，罢了，到了玉清宫再换就是。 玉清宫，张全在宫门口站着，来回踱步，看起来很是急躁的样子。 顾千沉看了张全一眼，问道：“张公公，这是怎么了?” “哎唷，侯爵大人，您可来了。”张全忙拱了拱手，一副看到救星的样子。 “怎么回事?”顾千沉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眉头蹙起，莫不是殿下出了什么事?那张全在门口站着做什么? 张全嘆了口气，道：“侯爵大人，您别急，奴才在这儿就是等您呢，殿下啊，自昨日从将军府回来就怪怪的，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虽说平日里也是那副样子，但奴才能看出来，殿下怪怪的。” “怎么个怪法?”顾千沉听得一头雾水，这么多年了，张全这表达能力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 第52页 张全露出了一脸纠结的表情，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顾千沉急了，也不管张全了，直接推门就进。张全连忙跟了上去。 院中没人，顾千沉进了殿内，就见洛离璟一只手指勾着万沉的下巴由着它蹭，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上去早就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 顾千沉刚一踏进殿中，洛离璟便冷冷地看了过来，看清来人之后，眼里的冷意倒是消了不少，淡淡地问道：“有事儿么?” 顾千沉自看到洛离璟之后，蹙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却还是道：“殿下，那份名单我带来了，你看看吧。”说着，从袖袋中取出一份名单，递给洛离璟，洛离璟眯了眯眼睛，没接。 顾千沉暗自嘆了口气，将名单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蹙着眉头看着洛离璟，眸光沉沉的，说不清情绪如何。 “还有事儿么?”洛离璟淡淡地看着顾千沉，问道。 顾千沉抿着嘴角，脸色冷得吓人，“刘泽逸和公孙晟想见殿下一面，殿下觉得何时比较好?” “本殿有说要见么?”洛离璟低头看着万沉，淡淡地说道。 顾千沉眉头蹙得更紧了，没说话。 “这事儿你来安排就好。”洛离璟将万沉抱进怀里，说道。而后，拿过桌上的名单，进了内殿，然后将门关上了。 顾千沉此时心情很差，差到极点，身子站得笔直，像是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刀，随时可能伤人伤己。 张全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就侯爵大人这要杀人的表情，他哪敢上去说话啊，那可是真·杀气。 顾千沉在原地站了片刻，拂袖走了，至于去哪儿，自然是将军府。她还得联繫刘泽逸和公孙晟，当然，这不过是顾千沉给自己找的藉口罢了，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在玉清宫里待着。 张全看着顾千沉的背影直嘆气，这两人什么情况?本来想着侯爵大人能让殿下心情好点，结果这下两个人心情都不好了。 就在张全嘆息之际，内殿的门打开了，洛离璟站在门口，看向张全，问道：“走了?” 张全点点头，没敢吱声。 洛离璟看向门口，嗤了一声，道：“傻子。” 张全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只当没听到这句。 洛离璟睨了张全一眼，道：“你方才说父皇在早朝时咳血了?” “是，殿下。”张全点点头，回道，有些事情，他可以听，但不能说。 洛离璟微微颔首，道：“既如此，那便随本殿去看看父皇，免得有些人说本殿不孝顺。” “是。”张全回道。 洛离璟带着张全一路向着干清宫走去，表情冷得很，一路上引来无数宫人侧目，不住地嘀咕是不是皇上出事了。这殿下虽不常在宫中走动，但那通身的气派，一看就知道是殿下，认不错的。虽说殿下平日里就不爱笑，但表情也没这么吓人过啊。看这走的方向，确实就是干清宫。 这前朝的事情极少能传到后宫来，但就皇上近些日子的表现，很多宫人都猜到了什么。再加上殿下这幅样子，肯定是陛下时日无多了啊。这大景朝，快变天了。 “瞎猜什么呢你们，别让人听到你们乱嚼舌根，否则我可救不了你们。”一个教引姑姑一样的宫人斥责道。 聚在一起讨论的宫女连忙散了，却还是有人嘀咕了一句：“陛下平日里最宠公主殿下了，公主殿下肯定知道，殿下那副表情，那还能是怎么了。” 第30章 战败求亲 顾千沉回到将军府, 依旧是冷着一张脸的样子，慕容萱看到吓了一跳，怎么这幅表情。“沉儿?” 顾千沉看到慕容萱，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 “娘, 我没事儿。” 慕容萱不甚放心地点点头，迟疑了片刻, 说道：“沉儿，有什么事儿跟娘说。” “没事儿，您放心吧。”顾千沉笑笑，说道。 慕容萱看着顾千沉的表情依旧不是很放心的样子, 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顾千沉回到自己的房间, 提笔写了一封回覆信，交给将军府的一个僕人, 让他亲手交给刘泽逸。将军府的人还是信得过的, 且不论她在别处安的那些钉子, 这些人都是调查过才敢放在慕容萱身边的。何况, 那回信上也不过三个字，三日后。 顾千沉派出去的人刚走，洛麒风的人就到了，说是请顾千沉去一趟逍遥王府。顾千沉挑挑眉，心想这是弩制成了?于是换了身衣服便出了门。 顾千沉走到逍遥王府, 门口的守卫便直接将顾千沉请了进去。 “小侯爵, 来来来, 这弩是制成了，不过究竟威力如何本王还不知道，就等你了。”洛麒风远远地看到顾千沉，便招招手，道。 “王爷倒是守信。”顾千沉看着已经制成的那架弩，说道。 洛麒风笑笑，没在意顾千沉话里的调侃，他是事先试过的，效果不算好。 “重弩配轻箭，王爷还真是好想法。”顾千沉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上个早朝累得要死，至于殿下，不提也罢。 洛麒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不是□□还没造出来嘛。” “既如此，我就先走了，等□□造出来，再试不迟，这不适合的箭配不适合的弩，对两者都不好。”顾千沉说道。 第53页 事实上，如果换做是其他时候，顾千沉也不会这么不耐烦，她早知道洛麒风会先试弩，这本也没什么，但今天，洛麒风算是撞枪口上了。 洛麒风一听顾千沉这话，颇有些他们两合作本就不对，对两方都不好，但是出于信誉她还是决定继续的意思，当然，究竟有没有这意思只有顾千沉自己知道，说不定她只是想说，轻箭配重弩伤弩呢。洛麒风连忙叫住了顾千沉，道：“小侯爵，你别生气啊，本王也是过于心急了，毕竟这对边关将士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洛麒风这话算是说对了，顾千沉听了边关将士这四个字，到底还是留了下来，道：“王爷，这□□既还没有造出，我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处。” “其实，本王还想跟小侯爵聊聊公主殿下的事情。”洛麒风此言确是实话，试弩不过是一个幌子，这件事，才是他叫顾千沉来的真正原因。 顾千沉一听殿下，脸色就不太好了，“殿下……怎么了?” 洛麒风轻轻嘆了口气，道：“今日凌晨，狄国遣来使臣，说，要向陛下求亲。狄国的大皇子据说是受伤了，路上耽搁些时日，再过几日便到。” “什么?”顾千沉一下子便冷了脸，也不管自己跟前的究竟是谁，眸子沉冷，杀气四溢，“楼君耀……”顾千沉一字一顿地念着那个名字，像是要把对方挫骨扬灰一般。 洛麒风看着顾千沉这么大的反应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顾重钧身死皆因此人，无数边关将士身死也因此人，现在这人说来求亲，指不定打的什么主意。 “这件事只有本王和陛下知道，陛下自然是不会答应的，只是这如何打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洛麒风说道。 “战败求亲，当真脸皮够厚，恬不知耻。”顾千沉自然知道，这些人不能动，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现在两国已经暂时停战了。名义上，狄国仍是景国的附属国。 洛麒风同样很是无语，这些狄国人，多大脸跑过来求亲。 “王爷将此事告知于我，所为何事?”顾千沉眯了眯眼睛，好啊，楼君耀赶的真是时候，她正不爽呢，出气筒就送上门来了。 洛麒风看着顾千沉的那幅表情，活脱脱像是一只盯准了猎物的野兽，便知道此事不需要他操心了，陛下和他在狄国来使朝见之时不好说什么，但是顾千沉不一样，她是此次大败狄国的统帅，想想就觉得有好戏看了。 “小侯爵心里清楚，本王就不多言了，此番提前告知，也只是想着小侯爵到时不会猝不及防。”洛麒风笑着道，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没说出来，那就是他担心顾千沉恰好那个时间没去上早朝。这位小侯爵上朝可谓是任性妄为，即便陛下说了她无事便可不上朝，那也不能这么随性啊。 他可都听说了，那些人一看顾千沉今天上朝，自觉就知道今天肯定有事。但既然陛下没说什么，别人也不好说什么不是。 “王爷好意，我心领了。”顾千沉勾勾嘴角，说道。 洛麒风嘆了口气，这位特立独行是出了名的，说起来，小时候好像就这样，倒是璟儿那丫头，越长越不好玩了。“行了行了，本王不和你们这些年轻人一般计较，该干嘛干嘛去吧。” “是。”顾千沉微微颔首，而后便离开了。 等出了逍遥王府，顾千沉嘴角的笑意也彻底消失了，楼君耀是吧，呵。 顾千沉走进将军府，一路上引来无数人侧目，她不算深居简出的那种人，但街上也没几个人认识她。 刚一进将军府，顾千沉迎面便看到了慕容萱，看样子就是在等她。“娘，您站外面做什么，回屋。” 慕容萱被顾千沉带进屋里，一脸严肃地问道：“沉儿，你实话跟娘说，你是不是和殿下吵架了。” “娘，没有的事儿，您别瞎操心。”顾千沉笑着道。 慕容萱板着脸，“沉儿，你可别糊弄娘，娘一看你那脸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跟娘说实话。” 顾千沉无奈，娘，你还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真没有吵架，娘您别担心。” “那你为什么没住在宫里?”慕容萱蹙着眉头问道。 顾千沉嘆了口气，道:“我这不是有事儿么。” “娘可跟你说，你不许欺负殿下，殿下多好的孩子啊。”慕容萱很显然不怎么相信，虽说顾千沉确实是有事儿。 顾千沉一脸无奈，这怎么就成她欺负殿下了，“娘，我怎么会欺负殿下呢。” “娘可看到了，殿下昨儿是从你屋里走的，娘可跟你说，你啊，不能办那糊涂事儿。”慕容萱拉着顾千沉，说道。 “娘，我办啥糊涂事儿了。”顾千沉哭笑不得。 慕容萱板着一张脸，道：“你以为娘老了看不出来吗，你不是喜欢殿下吗?殿下昨儿从你房里出来，今儿你回来又是这脸色。” 顾千沉吃了一惊，没说话，到底没反驳她喜欢殿下这件事。 “娘在军营里不是没见过，娘觉得吧，你自己怎么样娘不管，前朝本也有断袖磨镜之事，这娘不能说什么，娘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娘不会逼着你做不愿意做的事儿，但是，你不能对殿下动歪心思，知道吗?”慕容萱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第54页 顾千沉无奈，道：“娘，真不是我。” “你这话什么意思?”慕容萱看着顾千沉，说道，“娘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你大了，应该懂，你可以不嫁人，但是殿下的婚事由不得她做主，你懂吗?” “娘，你放心，不会发生你担心的那种事儿的。”顾千沉嘆了口气，道。 慕容萱蹙着眉头看着顾千沉，没说话，若那个人不是殿下…… “我不会允许那种事发生的。”顾千沉眸光深沉，道。 慕容萱闻言嘆了口气，她是知道了，顾千沉铁了心了，和她那爹一个德行。她先前看出来之后特意去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朝一些典籍里就有相关的记载，也没什么，对于慕容萱来说，这件事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慕容萱摇了摇头，道：“罢了，你们的事儿娘不管了，总之别出什么问题就是。倒是真叫娘说准了，你啊，是真能给娘带回个儿媳妇儿，也算是一件好事。” 顾千沉耸耸肩，无奈，娘是不是太乐观了点，这思想前卫得比“上一世”很多家长都强。“娘，您就别□□的心了，有什么事儿肯定和您说。” “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娘不管，娘只要你好好的就好。”慕容萱摇了摇头，说道，“娘想吃酸萝蔔，你让小姚帮娘拿过来。” 顾千沉点点头，转身走出去了。 慕容萱轻轻嘆了一口气，到内室取出一个精緻的木匣子。 顾千沉回来之后，一眼就看到了慕容萱手里的东西，不由地蹙了蹙眉。 慕容萱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顾千沉，道：“沉儿，这个以后便交给你了。” “娘。”顾千沉蹙起眉。 “拿着。”慕容萱不由分说，将木匣子塞进顾千沉手里，然后便回里屋了。 顾千沉手里拿着东西，久久不曾言语。 第31章 彼岸玄鸟 沉默半晌, 顾千沉将手中的木匣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块免死金牌，以及一块玄铁令，上面浮雕了一个彼岸玄鸟纹。 免死金牌, 自然是先前洛麒豫给的那一块。 这块玄铁令, 代表着一个神秘组织的掌控权。自顾千沉爷爷那一代起，玄铁令便交由顾家的女性掌管。当初景国的开国皇帝能成功夺权上位, 与这一组织脱不了干系。当然，开国皇帝自己是不知道的，否则，顾家能不能成功延续到现在还要打一个问号。 顾家一直以来都对皇族避而不及, 直到顾鼎, 也就是顾千沉的爷爷那一辈。大将军顾鼎，把这个隐形的情报帝国与皇族扯上了千丝万缕的联繫。当然, 这个组织并不为皇族工作。但很大程度上来说, 为顾鼎就是为皇族。 这也是为何, 小姚一直叫顾千沉“少主”的原因。当然, 至于这一组织究竟是做什么的，两个字，情报。这一组织没有名称，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无。存在的最高状态, 就是无。当你察觉不到它的存在的时候, 它已经在你的生活里根深蒂固了。 历史仿佛又回到了一个汇合点, 帮助景国开国的这一组织，在顾千沉这里，註定与皇族扯不开关系了，乃至后来成为中央集权的有力工具。 顾千沉将木匣子收好，眯了眯眼睛，既如此，不吃点苦头怎么好意思来求亲呢，楼君耀。 至于楼君耀半路被劫匪抢了衣物钱财之事，噢，堂堂一国大将居然被劫匪抢了，说出来有人信吗，反正她不信，至于那些劫匪为什么专挑人家伤口下手，去问那些劫匪啊，说不定是碰巧呢。再者，我景国一泱泱大国，有几个功夫好点的劫匪也不奇怪嘛，毕竟狄国那么点大，都是兵匪，谁说什么了?被劫的财物?谁劫的你找谁啊。 顾千沉兀自忙碌着情报的整理工作，太多也太过繁杂了，至于那些“劫匪”，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每天忙得要死，一直都在将军府里待着。 干清宫，洛离璟一脸无奈地看着洛麒豫，父皇还真是豁得出去，为了装病，脂粉都能往脸上抹。 洛麒豫不太好意思地轻咳了两声，说道：“咳，父皇这也是被逼无奈嘛。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父皇不病重，那些个狼子野心的东西怎么能露出狐狸尾巴。” “装病可以，但是也要注意身体，东西该吃还是要吃的。”洛离璟轻轻抬了抬手，张全把手中的糕点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父皇知道，那女人最近也不送东西来了，想必是觉得朕死定了。”洛麒豫嘴角溢出一抹冷笑，眼中尽是狠厉。他当初花了多大的代价才将权力从那些外戚权臣手中夺回，现在哪儿轮得到这些想要他命的人坐享其成。好，不是劝朕立太子么，朕就立给你们看。 洛离璟眸光沉了沉，道：“父皇，若是他们……” “父皇从来不曾让你和你那几个皇兄有过多交往，你可知为何?”洛麒豫问道。 洛离璟敛着眉眼，道：“儿臣不知。” “你啊，和父皇有什么不能说的。你那几个皇兄，若是机敏良善之辈也就罢了，若不是，朕只当没这几个儿子。”洛麒豫说道。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微微颔首，算是知道了的意思。 洛麒豫无奈地摇摇头，果真如国师所言，璟儿太谨慎了，不过，谨慎点儿也是好事，好过太过鲁莽丢了性命。“璟儿，父皇还不知能活多久，你要尽快成长才是。” 第55页 “父皇，你还会活很久很久。”洛离璟一脸严肃地说道。 洛麒豫被噎了一下，他该说是还是不是呢。 洛离璟站起身，向着洛麒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父皇您好好休息，儿臣先走了。” “去吧去吧。”洛麒豫嘆了口气，摆摆手，说道。还真是如逍遥王所言，他家璟儿，越长大越不好玩儿了，小时候明明那么乖的。 洛麒豫怎么想，洛离璟可不管，带着张全回了玉清宫，万沉一直在宫里打转，看着像是在找什么一样。 洛离璟挑了挑眉，把万沉抱进怀里，而后道：“别急，很快就回来了。”然后用鼻尖蹭了蹭万沉的脑袋，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三天转瞬即逝，洛离璟早得了顾千沉托人带进宫的信息，却还是没动身，只是换好了衣服，便在玉清宫中等着。张全急得跳脚，这侯爵大人特意也带了个口信给他，叫他务必准时把殿下安全带到指定地点，可这殿下自换了衣服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这可怎么办啊。 无奈之下，张全只好叫人去给顾千沉带信，侯爵大人，真不是奴才不尽心，只是这殿下若是不想动，他也没有办法啊。 顾千沉在将军府接到张全的纸条，无奈地笑笑，又使小性子，认准了她不可能无动于衷。罢了罢了，她既想让她去，那便去一趟就是。 顾千沉合上手里头的东西，放好，然后进了宫。 顾千沉走到玉清宫门口，张全果然在门口候着，挑挑眉，看向张全。 “侯爵大人，您可来了，奴才办事不力，还请侯爵大人责罚。”张全看到顾千沉忙弯腰行礼，道。 顾千沉摆摆手，道：“行了，不关你的事儿，起来吧。” 张全点头，心想侯爵大人今天的心情好像还可以啊，兴许是消气了?应该不会再出现上次的情况了吧?上次走的时候侯爵大人那表情实在太吓人了，还是不要有下次的好。 张全忙带着顾千沉进去，就看见洛离璟一身男装斜靠在椅背上，直直地看着殿门口，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顾千沉看着洛离璟身上的衣服眉心一跳，眸光深沉了几分，小屁孩儿，换一种理解，这就是在勾引她了。顾千沉低垂着眉眼，敛去眸中显露出的思绪，施施然道，“殿下。” 第32章 此生之幸 洛离璟看着顾千沉, 道：“你约在哪儿了?” “殿下为何迟迟不动身?”顾千沉抬眼看着洛离璟，眼神平淡，只是在等一个答案而已。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道：“等你。” “既如此, 殿下随我来便是, 无需去管目的地。”顾千沉勾起嘴角，向着洛离璟伸出手。 洛离璟打量了顾千沉两眼, 没动，而是问道：“本殿于你是何人?” 顾千沉神色不变，伸出的手仍然置于原处，“殿下于我, 乃此生之幸也。” 洛离璟闻言缓缓地勾起了嘴角, 将手放进顾千沉的手心里，顾千沉顺势握紧洛离璟的手, 将洛离璟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洛离璟站定, 顾千沉这才松开了手。 顾千沉的目光在洛离璟身上转了一圈, 平白色气了几分, “殿下，为何穿我的衣服?” “本殿乐意。”洛离璟扬扬下巴，眼睛微眯，威胁之意甚浓。 顾千沉轻笑出声，“殿下开心就好。” 洛离璟睨了顾千沉一眼, 没说什么。 张全松了一口气, 上次侯爵大人出去那表情, 他还以为侯爵大人和殿下发生了什么事儿呢，这次看着挺好的嘛，没事儿就好，具体什么情况他就管不着了。 顾千沉带着洛离璟出宫，直奔醉茗楼，顾千沉是醉茗楼的幕后老闆，自己的地盘当然是能够放心的。当然，这个地方，同样也是一个很好的情报集散地，每日到醉茗楼的每一个客人，都能够成为情报来源，当然，是不是自愿的就另说了。 醉茗楼，二楼，隔间，刘泽逸和公孙晟早已等候多时。 顾千沉和洛离璟一同迈进隔间，刘泽逸和公孙晟看过去，皆是眉心一跳，这两穿这衣服，怎么看都像是情侣装啊。事实上，顾千沉的衣服随便拿两件出来都像，款式风格都差不多，颜色也就固定的那几样。 顾千沉扫了两人一眼，对洛离璟道：“坐。”洛离璟依言坐下，顾千沉便也跟着坐下。 “顾兄确定这里说话安全?”公孙晟挑挑眉，看着顾千沉的脸上尽是调侃之意。 “公孙晟，别人不知道，你不会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顾千沉并不给公孙晟面子，直接便道。 公孙晟面色不变，道：“顾兄说笑了，晟所知不过一二，哪里比得上顾兄这个耳目通达之人。” 洛离璟闻言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看了顾千沉一眼，却仍旧被顾千沉捕捉到了，沖她眨了眨眼。洛离璟“啧”了一声，别过脸去没再看她。 顾千沉暗自勾了勾嘴角，害羞了?殿下莫名可爱啊，回过神又看向公孙晟，道：“公孙先生既然如此伶牙俐齿，千沉恰好有一事想请公孙先生帮忙。” 公孙晟被这一记□□击中，久久不曾言语，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唉世风日下啊，光天化日就做出如此行径，至少避着点人啊，公孙晟心下长嘆，“顾兄所说何事?” 第56页 “这狄国来使，烦请公孙先生出马了。”顾千沉自己不想去应付那些狄国人，正好给公孙晟挖个坑，再者说，她也不是那么没有同胞情谊，不是给他留了很大的发挥空间嘛，以公孙晟之能，定能为大景国的外交事业做出一番大贡献。 公孙晟一听这话，嘴角便是一抽，且不说狄国来使尚未到顾千沉就知道这件事，此番会晤明明是他们有事情，这怎么一开场就先给他安了个活儿，早知道他就不说那些话了，白白担了个伶牙俐齿的名头，还要为别人做事情。 不过，公孙晟再怎么痛心疾首，这件事情也是要他去做的，新科探花对上狄国皇子，究竟是抬举了还是贬低了不好说，但若是老臣去，未免太看得起这些狄国人了。何况，顾千沉的意思，能不能代表圣上的意思?顾千沉说了让他去办，就真是让他去的?至少通过这件事，可以探探皇帝的虚实，毕竟站队这种事情，站错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种差事，对公孙晟来说未必没有乐在其中的感觉，毕竟坑人，尤其是坑狄国人，还是很爽的。这样来说，公孙晟以后若是做了外交大臣，这次便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顾兄，我可以说不吗?”公孙晟看着顾千沉，笑得像只狐狸。 顾千沉笑眯眯地看着公孙晟，说道：“你觉得呢?” “好吧。”公孙晟耸耸肩，本来他也没想着能从顾千沉那儿听到什么好话，也就只是问问而已，某种程度上来说，聪明人的受虐倾向就是这么怪异。 顾千沉挑挑嘴角，又看向刘泽逸，道：“你们两个此次究竟有何事?” 刘泽逸看了洛离璟一眼，道：“王兄，其实是游兄托我等带给你一样东西。”说着，刘泽逸从袖袋中取出了一份单子。 “游仲寅?”洛离璟微微蹙起眉头，问道。 刘泽逸点点头，接着说道：“游兄近些时日深受困扰，苦不堪言，这才托我们找到王兄，希望王兄能够帮帮他。” “我不过一介闲人，恐有心而无力。”洛离璟并未去看刘泽逸放到桌子上的东西，直接便道。 刘泽逸和公孙晟对视一眼，撇撇嘴，心说，你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殿下太谨慎，这种容易引火烧身的事情不会答应的。 公孙晟挑挑眉，看向顾千沉，笑得像只准备叼走猎物的狐狸，“顾兄，依你看，此事何解?” “无解。”顾千沉瞄了洛离璟一眼，说道，“她不愿做便不做，哪有那么多别的解法。” “顾兄所言极是，只是游兄此人性情不错，藏锋于内，大智若愚，乃不可多得之才。此番之举实属无奈，游兄言王兄乃令尊心向之人，此事交于王兄定能有用，况且现今形势紧张，唯王兄可解。”公孙晟笑着道。 顾千沉看着公孙晟眯了眯眼睛，公孙晟回了顾千沉一个颔首，笑而不语。 洛离璟对公孙晟此人观感还算不错，瞥见顾千沉与公孙晟的眼神交流，眸光沉了沉，道：“公孙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顾千沉察觉到洛离璟话中的冷意，无奈地勾勾嘴角，手臂环到洛离璟身后，摸了摸洛离璟的脑袋，看起来像是把洛离璟整个人都圈进了怀中一样。 刘泽逸喝进口中的茶还没咽下去，就被呛了一下，连声咳嗽，话都说不出来。公孙晟对此表示很淡定，他看出来了，这两人从刚才氛围就不对，莫名有种旁人插不进去的默契感，至于这光天化日什么的，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倒是没动，把刘泽逸被呛了一下这件事自动无视之后，接着道：“公孙先生，明人不说暗话，你有什么话还是直接说吧。”这次听起来语气倒是和缓了不少。 公孙晟暗自笑笑，得，这是被顺了毛了，“游仲寅，或可用。”公孙晟听了这话，也不再绕弯子了，说话一改先前的弯弯绕绕，甚是简洁。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没说话，而是拿起了桌上放着的那份单子，展开，上面赫然列着官名，官员名，受贿金额，其中，就包括二皇子。 公孙晟看着洛离璟打开那张单子，估摸着差不多看完了，才说道：“这上头写的东西，游兄一分都不曾动，说是等事情结束之后如数充入国库。” “哦?他想放长线钓大鱼?”顾千沉闻言兴味非常地说道，这个游仲寅倒是有几分意思。 洛离璟垂眸沉思片刻，道：“东西我先收着了，具体如何行事，请示家父后再做定夺。” “王兄费心了，如此，我等也可与游兄有所交代了。”公孙晟笑眯眯地说道。玉面狐狸这个称谓当真是贴切。 洛离璟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顾千沉笑笑，说道：“两位此番见面，不只为此事吧?” “顾兄聪慧，自太子少傅一出，朝野人心各异，各方势力小动作不断，我等也是特来求个明示，还望王兄不吝赐教，以免我等不自觉便捲入其中无法自拔。”刘泽逸说道。 “你们即已有此论断，不愿捲入其中，那作壁上观便是，何需问我?”洛离璟眯了眯眼睛，说道。 “这情势究竟如何，还是王兄更为清楚，我等身在局中，难免眼界受限。”公孙晟难得严肃一回，他从江湖人进入朝堂，本就担了不少质疑，若是再折损于朝中争斗，不免叫人笑掉大牙，一世英名彻底没了。 第57页 洛离璟点点头，道：“公孙先生即已如此说了，只须谨记一句话，身在局中定要纵观全局，切勿轻易入局。局中人，有一游仲寅便已足够了。” “多谢王兄。”刘泽逸和公孙晟对视一眼，齐声道。 第33章 泊风流景 告别了刘泽逸和公孙晟,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顺路把夫人接进宫吧。” 顾千沉愣了一下，倏尔轻笑出声, 道：“好, 按你说的办。” 洛离璟颔首，向着将军府走去, 顾千沉勾勾嘴角，笑着摇了摇头，连忙跟了上去。 接慕容萱进宫这件事，顾千沉本也就准备了很久, 放慕容萱一个人在宫外她肯定是不放心的, 若有有些不长眼不长脑的人到慕容萱那儿说些什么，那她后悔也来不及了。再者, 顾重钧之死满朝文武都知道了, 至今秘而不发, 恐会招来口舌之争。事情宜小不宜大。 自此, 将军府大门紧闭，大门上的匾额似乎也有了些名不副实的意思。慕容萱离开将军府之后，将军府立马全部挂上了白绫，然除却夜晚暗时亮起的灯笼外，将军府内像是空无一人一样, 似乎成了一座鬼屋。 人行道过将军府的时候, 满怀敬畏之心, 却也是离得远远的。坊间盛传，顾家气数将尽，不看那顾家的女侯爵打了胜仗连个有实权的官职都没捞着吗?顾将军身死，剩下那孤儿寡母又能成什么气候。这个时候，人们仿佛忘了顾千沉的女子身份，对于顾家的命运，或悲之嘆之，或幸灾乐祸，但终究绕不开一个问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兴衰荣辱皆繫于皇家。 不过，传言究竟如何，到底影响不了顾千沉的生活。 玉清宫，给慕容萱准备的屋子早就在几日前便收拾妥当，只等人入住了。慕容萱喜静，玉清宫内倒也算是安静，伺候的宫人都是千挑万选的，出不了岔子，非要说的话，玉清宫可能是皇宫里除干清宫之外最安全的地方了。 当然，最开始玉清宫也并不是那么安全。说的不是外部，而是内部。一些心思细密，谨慎多疑的妃子还是会安插些眼线到玉清宫的，诸如庄妃之流，但因着洛离璟不喜宫人近侧的习惯，在玉清宫内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再加上洛麒豫对玉清宫宫人的大清洗，也就作罢了。 将慕容萱安排好之后，两人便回到了殿内，慕容萱自怀孕起就特别嗜睡，喜食酸的食物，饭量增大，总之进入了一个吃好睡好什么都好的状态，再加上有太医和宫人照顾，顾千沉这个对这方面完全不懂的人也算是放了心。 殿内，两人相对而坐，顾千沉直直地看着洛离璟，道：“殿下，剩下的问题，不如今日问完吧。” “好。”洛离璟垂眸，将手肘撑在桌子上，托腮歪着头，表情淡淡的。 顾千沉笑笑，没说话，静静地等着。 “你与父皇究竟有什么交易?”洛离璟盯着桌面，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顾千沉勾勾嘴角，道：“助殿下登基，仅此而已。” “你是如何取得父皇的信任的?”洛离璟抬眸，视线直直地撞进顾千沉眼里，带着些许探究，几乎让人无处遁形。 顾千沉不闪不避，道：“我对陛下说，我此生不婚，只为殿下一人活着。” 洛离璟眸光闪了闪，“父皇会信么?” “若我违背誓言，任由陛下处置。”顾千沉弯弯眉眼，道。 洛离璟嘴角一挑，说道：“看来本殿确实非登基不可了。” “是。”顾千沉似笑非笑地说道，她说的话自然不是毫无退路，这退路，便是陛下二字，等到顾千沉真的成婚之时，这皇位上坐的是何人，如何处置，都不是洛麒豫如今能预见的。 洛离璟看着顾千沉脸上的表情，话锋一转，道：“若本殿坐不上那皇位，你又当如何?” “终生不婚。”顾千沉脸上的表情未变，薄唇轻启，道。 洛离璟定定地看着顾千沉，“孤独终老?” “孤独终老。”顾千沉点点头，重复道。 洛离璟“啧”了一声，脑海里的思绪转了几转，到底没再说什么，而是接着问道：“那份名单，你是怎么拿到的?” “这是，不能说的秘密。”顾千沉眨眨眼，道，“殿下心里清楚就好。” 洛离璟嗤笑一声，道：“顾千沉，本殿什么都不清楚，你最好实话实说。” 顾千沉无奈，耸耸肩，道：“陛下的耳目众多，这么点东西还是能够拿出来的。” “仅此而已?”洛离璟眯了眯眼睛，明显不是很相信的样子，若是如此，为何父皇不直接将这份名单交给她而是给了千沉? 顾千沉无奈，接着道：“陛下确实给了我一份名单没错，不过，同样交给我一个任务。暗中接触，探明虚实。这些人究竟可不可用，还需要一段时间查证。” 洛离璟点点头，示意顾千沉接着往下说。 顾千沉暗自嘆了口气，说道：“陛下曾言，他有意直接将皇位传给你，但阻力实在太大，因此用了这么多年布局，今时今日正是关键之时，还望殿下以大事为重，凡事多做思量，臣必当鼎力相助，倾尽全力。” 第58页 洛离璟面色冷了冷，道：“本殿知晓了，放心。” 顾千沉抿抿唇，握住洛离璟的一只手，捏了捏她的掌心，权作安抚。 洛离璟顺着顾千沉的胳膊看上去，盯住顾千沉的脸，问道：“你的伤如何了?” 顾千沉笑笑，道：“好多了，多谢殿下关心。” 洛离璟微微颔首，脑海里闪出了那日看到的伤痕，眉头微微蹙起，看起来不像是几日便能好的。 “你似乎不曾告诉过本殿你的字为何。”洛离璟眯了眯眼睛，突然想起这件事，将手从顾千沉手中抽出，理了理耳边的碎发，道。 顾千沉眉眼弯了弯，道：“不曾有字。古训有言，名以正身，字以表德，这字，家父不曾为我取过，我自己亦没有取字的意愿，没有便没有吧。” 洛离璟点点头，接着道：“父皇说过想给你赐字。” 顾千沉挑挑眉，似乎有些意外的样子，却没说什么。 洛离璟看着顾千沉，又道：“泊风。” “嗯?”顾千沉愣了一下，似乎没懂洛离璟的意思。 “我的字。”洛离璟淡淡地道，而后抿抿唇，接着道，“以后叫我的字。” 顾千沉沉默半晌，而后淡淡地抿开一抹笑意，这“待字闺中”与取字也有几分联繫，古代女子十五及笄，意为到了可以婚嫁的年龄，这待字闺中也由此而来，“遵命，我的殿下。” 两人默契地不提当下的关系，有些事情，值得等，等时机成熟，等万事俱备。 第34章 来使风波 几日转瞬即逝, 狄国使团到了，下榻城内的来福客栈，只是还未正式住进去，就先闹出了一场大风波。 公孙晟闻讯赶到的时候, 就看见狄国的使团在和来福客栈的掌柜对峙。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我们的狄国使团, 你们景国就是这么对来访使团的?”狄国队伍中的一人说道。至于公孙晟为何会知道那堆人是狄国来的人，实在是那些人太过引人注目了, 原因就是这些人穿得有点少，只穿着亵衣亵裤。公孙晟终于知道顾千沉顾侯爵为什么要派他来了，这是大有所为啊。若不是什么都不穿有碍观瞻，恐怕这些人连内里的这些衣服都没了。 “噢狄国人啊, 我一个普通百姓, 可不知道什么接待使团的礼节。我只知道这住店就是要交钱的，哪有白白住店的道理, 你们拿不出钱来, 这店就不能让你们住, 谁来了都是这样的道理。”客栈掌柜对着那个说话的狄国人横眉冷对, 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见此，公孙晟决定再“观望观望”，等一会儿再上去。 两方的争吵很快就迎来了众多路人的围观和讨论。 “噢，你说狄国人前些日子刚打了败仗，这阵来不会是来求和的吧?” “应该是吧, 不然这节骨眼能是来干啥的。不过这也是奇怪, 狄国不至于穷成这样吧, 穿这样就来了，连住店的银子都付不起。” “不穷干嘛闯边境抢东西。要我说，这些狄国人还真好意思来，要是我抢人家东西还打了败仗我肯定没脸来。” “你也得有那胆抢别人的东西啊，不过可不，那脸皮比城墙都厚。” “我可是正经良民，不干那些杀千刀的勾当，别扯我。” “不过说起来，这些人是不是杀了顾将军。” “这话你可别乱说，这些人就算该死，到底是使团，人家仗着使者的身份想来蹭吃蹭喝谁能管得着，可别乱说。” “那也不能让章老闆担这个损失啊。抢了我们的东西，杀了我们的人，还想来蹭吃蹭喝，哪有这样的道理。” “就是，没有这样的道理。”一旁的人纷纷附和，也不知是谁，向着狄国人扔了一片烂菜叶，紧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来福客栈的章掌柜一直冷眼看着，他早就看这些狄国人不顺眼了，还想来蹭吃蹭喝，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等到狄国人身上粘满了臭鸡蛋烂菜叶之类的东西之后，公孙晟这才“姗姗来迟”，手中一把摺扇，那叫一个翩翩公子，玉树临风，这么一对比，更显得狄国使团惨得惊天地泣鬼神。然而，并没有人会同情他们。 “哪位是狄国大皇子啊?”公孙晟笑得平易近人，一旁围观的路人在朝廷来的人这么平和，竟没有人离开，至于留着干嘛，当然是看好戏啊。事实证明，每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路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狄国皇子亲自来，这事情小不了啊。 楼君耀站在狄国使团里出来也不是，不出来也不是，很是尴尬。 “噢，那位，肩膀上有伤的那位，您就是大皇子吧，本官是圣上派来接待使团的，谁能告诉本官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狄国使团身上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在这里站着?”公孙晟笑得那叫一个和蔼可亲，如果他不是句句话都戳在人心上的话，狄国人绝对会把他当成救命稻草。 楼君耀肩膀上的伤又渗出了血，倒是好认得很。 来福客栈的章掌柜也不傻，他明明刚刚就在人群里看到这位了，当即行了一礼，道：“大人，您可要给草民做主啊，这些人，来了要住店还不愿意付钱，哪有这样的道理。草民这也是小本生意，若是人人来了都不付钱，那草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第59页 公孙晟听后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再看向狄国使团的眼神已是格外纠结，颇为尴尬地笑笑，道“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狄国皇子再怎么不济也是一国皇子，不至于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吧?是不是你趁机哄抬房价啊?”公孙晟的话语里有了些责难的意思，转过头趁机背对狄国使团时却对着章掌柜眨了眨眼睛。 “大人明鑑，草民这店里的房价和城中其他客栈并无不同。”章掌柜行了一礼，道。 “哦?”公孙晟挑了挑眉头，有回过头看向那群狄国使团，道：“大皇子，您看这……本官乃朝廷命官，不可做这等鱼肉百姓之事，这么着吧，您要是出不起这住店钱呢，这钱本官就帮您付了，您看如何?” 楼君耀脸色铁青，“那就多谢大人了。” 公孙晟笑笑，道：“大皇子客气了，这本也是我景国之失，未能提前为使团备好下榻之处。实在是狄国皇子亲自来并无前例可循，朝中众臣讨论接待问题花了太久，至今未能得出结论，只好让大皇子委屈一下了，还请大皇子见谅。”说罢，公孙晟回过身去，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笑眯眯地递给掌柜，心想这锭银子一定要找顾侯爵报销。 掌柜一看公孙晟拿出的那锭银子，连忙推拒道：“大人，这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的。” “无妨，你用剩下的帮几位准备几套衣服，若还有剩余，就赏你了。”公孙晟笑着嘱咐道。 章掌柜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这衣服，随便来几件就是了，剩下的可还不少啊，“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公孙晟笑笑，接着道：“不用谢本官，顾侯爵同这位狄国大皇子可有几分渊源，特地交代过本官，尔等可要好好招待。” 这话一出，围观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 “顾侯爵，不是领着边军打了胜仗的那位嘛，怎么会和这狄国的皇子有什么渊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我二弟家媳妇儿她七舅的儿子说的，他弟弟就在边关，寄回家书说当时狄国那统帅就是什么皇子，指不定就是这位，你说能有什么渊源?” “嘶……这仇怨可不是一般得深啊，那为啥顾侯爵还特意交代要好好招待他们啊?” “你看到那皇子肩膀上的伤了没?顾侯爵打的。” “啧，这要是见了，岂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还特地交代好好招待，想不通啊想不通。” “这你就不懂了吧。顾侯爵这是要堂堂正正地在战场上决胜负，不能小肚鸡肠有失大国风范啊。” “说的也是啊。可狄国人这次不是来求和的吗?顾侯爵这杀父之仇就这么算了?” “哪能啊，要我说，这狄国人这次是打疼了才安分这么一会儿，往后啊，还不定怎么样呢。你忘了顾老将军打到狄国国都他们这才成了咱景国的附属国的，顾老将军去世才多久，又闹腾上了。” “是啊，这些狄国人，真不是个东西，好了伤疤忘了疼。” “啧，这话咱说说也就是了，你可别往外说，这要是让狄国人听到了还指不定会出啥事呢，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放心，放心。” 殊不知，那两位其中一个说完这话后便退出人群，拂袖而去，深藏功与名。另一位，则是城中有名的大嘴，什么事情一让他知道，不出半日，全城的人就都知道了。 公孙晟笑眯眯地看着狄国人一个个青筋暴起，面堂发黑，心情那叫一个爽。 “几位暂且先在此地安顿下来，具体安排，还要等几位明日面圣后再作计较。”公孙晟脸上的笑容一直未变，却不知为何，狄国来的人都觉得背后凉飕飕的，错觉，一定是错觉。 公孙晟离开之后，人群也都渐渐地散了。章掌柜笑眯眯地将几位“贵客”迎进门，好像先前那个对这些人横眉冷对的不是他一样。 将军府内，白绫仍旧在空中飞舞，顾千沉站在书桌前，执笔沉思。有些事情，不适合在宫里处理，常日无人踏足的将军府倒是一个好地方。因此，顾千沉时常会出宫一趟。 有一人直接推门而入，对着顾千沉行一礼，道：“少主。” “事情办妥了?”顾千沉头也不曾抬，直接问道。 “是，少主放心。”那人回道。 “嗯，辛苦了，你先下去吧。”顾千沉仍旧盯着桌上的一张白纸，道。 “是。”来人回了一声，便退了出去，关好门。 顾千沉盯着桌上的纸，长嘆一声，墨水顺着笔尖滴到纸上，晕染开来。顾千沉将笔放到笔架上，然后将桌上的纸团起来扔掉。她到底是担心的，连练字也不能平静心绪，也不知究竟是在担心什么，总之心头很乱。 顾千沉嘆息一声，兴许是娘的事情?兴许是殿下的事情?兴许是她们两个的事情?顾千沉说不上来，或许是楼君耀此次的到来给顾千沉敲了一个警钟，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迟则生变。 第35章 姻亲关系 翌日, 顾千沉起了个大早，是的，又要上早朝了，原因嘛, 当然是今天狄国使者面圣, 不管于公于私，她都是非去不可的。 顾千沉一身朝服格外好认, 也因着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一起向着太閤殿走的朝臣也不免多看顾千沉两眼，心想这顾侯爵难得上一次朝，看来是和那位狄国的大皇子槓上了。 第60页 早朝的开始一如既往, 只是今天看起来洛麒豫的脸色比以往差了许多, 不过究竟是因为狄国使团的来意，还是因为重病, 就不足为外人道也。当然, 绝大多数大臣都是看不到皇帝脸色的, 而能看到的那几位, 大都心知肚明。 朝事议完之后，洛麒豫才“恍然”想起在殿外候了近一个时辰的狄国使臣。轻轻扬了扬手，一脸不悦的样子。 刘承宣会意，向着殿外喊道：“宣狄国使臣进殿。” 狄国的使团当然不可能全部都来，除楼君耀之外, 也就来了两个随行之人, 是不是随从还要再看。 “楼君耀见过景国皇帝, 陛下万安。”楼君耀脸色很不好看，毕竟景国给他的冷遇是实打实的，偏偏他还说不出什么，但面上工夫还是要做的，毕竟是别人的地盘。狄国军队大创，若是稍有不慎挑起两国正式开战，狄国恐怕要败。 洛麒豫点点头，眉目间不怒而威，“狄国使团前来所为何事?” 楼君耀暗骂皇帝狡诈，先前送来的拜帖已然言明来意，这又是在装什么装。“回陛下，耀此行是为向景国求亲。” “哦?”洛麒豫装得像是第一次听闻此事一样，“朕原以为狄国使者此行为求和，没成想居然是求亲，倒是朕想岔了。所求何人啊?” 楼君耀微微弯了弯腰，道：“耀早就听闻景国公主倾国倾城，聪慧过人，故仰慕已久，还望陛下成全。” 楼君耀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当即炸开了锅。洛麒豫俯视众人，扫了扫众位官员的表现，心中有了计较。 洛麒豫嘴角泛起冷笑，轻咳两声，朝堂当即干净了下来，“众卿以为如何?” 吴维庸第一个便站了出来，他是出了名的直肠子，最看不惯龌龊之事，为人也甚是严厉，“陛下，此事若允，实乃滑天下之大稽。” “吴卿何出此言?”洛麒豫勾勾嘴角，问道。 吴维庸接着道：“陛下，狄国战败前来求亲意欲何为?公主乃千金之躯，岂能委身于败将。即便不说此事，狄国此次求亲目的不明，切不可轻易答应。” 洛麒豫点点头，“吴卿所言有理，众位爱卿可有不同意见?” “陛下，臣以为如若不允，恐伤两国和气。此番狄国皇子亲自前来，诚意自是不必多说。” 顾千沉听着只觉可笑，扫了那人一眼，张广智，庄妃的哥哥，二皇子的人，眯了眯眼睛，此人的命运算是定下了。 洛麒豫闻言眉头当即皱起，扫了下方一圈，确定顾千沉在，当即放了心，没有说什么。 “和气?狄国侵扰我国边境多年，何来和气一说?”吴维庸看向张广智，眼神若是能杀人，张广智此刻恐怕已经交代在那儿了。 张广智被吴维庸盯得后背发凉，没有说话。 洛麒豫深深地看了张广智一眼，道：“朕相信张卿出发点是好的，只是措辞不当，日后可要多多注意才是。” 张广智当即跪到了地上，他怎么就忘了呢，皇帝即便病了，依旧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帝王，张广智越想越是后怕，所幸皇帝没有降罪，“臣谨遵陛下教诲，日后定当多多注意。” 洛麒豫淡淡地“嗯”了一声，却没叫人起来，张广智也只好一直在地上跪着。 楼君耀见势不妙，再说下去就要扯到两国争端上去了，连忙道：“陛下，耀此行只为求亲，绝无它意，还请皇帝陛下明鑑。” 洛麒豫睨了楼君耀一眼，道：“即便朕信你，我大景国的百姓也不会信，你此行虽是为自己求亲，但代表的到底是狄国。朕一言一行皆要考虑子民的意志，狄国若无法让天下人放心，朕亦不会放心将爱女下嫁狄国。” 朝堂之上的众人皆闻弦歌而知雅意，算是懂了皇帝的意思，“下嫁”此言，分明是不愿意这桩婚事啊。虽说狄国名为景国的附属国，此言的确不差，但由皇帝亲口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张广智跪在地上，肠子都要悔青了，他怎么就图在二皇子那儿表现一下就这么莽撞呢，说到底，不管之后皇位上坐的是谁，现在，皇位上的仍旧是陛下啊。陛下一句话，他的脑袋可就掉了。他怎么就这么糊涂呢。然而，后悔也没用了。 楼君耀心里凉了半截，他早知道不会顺利，皇帝这话分明就是想拖，像是在等什么……顾千沉!楼君耀心中一凛，抿抿唇，道，“陛下，恳请陛下明鑑。若陛下答应此事，狄国与景国便有姻亲关系，狄国定不会再生事端，两国边境必能和平。耀斗胆进言，等耀坐上狄国皇位，定会让两国和平共处。” 楼溯烈那个老匹夫还没死，儿子就盯着他的位子了，哈哈哈哈。洛麒豫心下暗笑，他们这些人，到最后大都一个下场，他也一样。 顾千沉眸光沉了沉，这楼君耀合着是来找支持来了，莫不是狄国内部发生了什么变故?只可惜，他拿错筹码了。 “三岁小儿尚且知晓，狄国人贪得无厌，边境深受其扰，如今战败来说此事，楼君耀，你是不是太过想当然了?”顾千沉迈步走出队列，道，“你可知，你的话在这里可信度究竟有多少?” 楼君耀看向顾千沉，一晃神，上下打量一番，看看顾千沉身上的朝服，当即知晓此人便是顾千沉顾侯爵，心下一阵诧异，原以为领兵打仗的是个女汉子，却不成想竟生得如此惊艷。 第61页 “顾侯爵此言差矣，耀此时此言仅代表耀一人，并非代表狄国。”楼君耀嘴角上挑，道。 第36章 严词拒绝 顾千沉笑笑, 道：“既如此，你就不该以使臣的身份来访景国，在其位言其政，你不会不知道吧。” “没想到顾侯爵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 这言辞巧辩也不遑多让啊。”楼君耀嘴角斜斜地勾起, 他不能对景国皇帝说什么，但他今日若辩不过这侯爵, 恐怕求亲一事就算是没戏了。他看出来了，景国这朝堂上下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状态。 顾千沉没理楼君耀，而是回过头看向洛麒豫，道：“陛下, 狄国此次前来求亲, 虽亲自前来，但两手空空, 何来诚意之说?臣早有耳闻, 狄国使团进我瑞安城住店竟分文不肯出, 罔顾我国律例, 言辞间多有傲慢之意，实在让人嘆为观止。即便狄国此次无任何其他目的，公主殿下也绝不能下嫁此等品行有缺之人。” “哦?”洛麒豫的视线在楼君耀身上划过，锋利地像是一把刀一样，而后又道, “公孙爱卿, 顾卿所言可属实?” 公孙晟走出班列, 行礼，道：“回陛下，顾侯爵所言句句属实，当时有众多百姓围观，瑞安城其余百姓亦皆有耳闻，陛下一问便知。” 洛麒豫点点头，再次看向楼君耀，眼里尽是冷意，“楼君耀，你可还有话要说?” 楼君耀脸色铁青，前面说他目的不纯也就罢了，他的目的确也不算单纯，但此番说他人品有缺，他实在是有苦难言，他总不能在景国朝堂上直接言说自己不是不想给是被劫了吧?简直是贻笑大方。可若是不说，岂不是坐实了他品行有缺之言? 两相权衡之下，楼君耀还是将实情和盘托出，毕竟除了他面子上不好看以外，景国面子上也未必过得去，毕竟是在景国地界里被劫的。然而，究竟会不会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回陛下，耀此举确有不当之处，然实情有可原，耀行至襄州地界，遇一伙贼人劫路，献于陛下与公主之物及身上银两皆被劫走，耀不是不想给，而是给不了啊。”楼君耀掩面，羞愧之意溢于言表，当然究竟有几分真实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洛麒豫眉目如剑，看上去确是动了几分怒，“竟有此事?襄州有匪患，为何朕不知?尔等当为朕耳目，朕竟丝毫不知，尔等该当何罪?” “回陛下，臣等确实不曾知晓襄州匪患一事，还望陛下明鑑。” “哦?那难不成是狄国皇子欺骗于朕?”洛麒豫的视线又回到了楼君耀身上。 “耀不敢欺瞒陛下，确有此事。”楼君耀咬着牙道。 洛麒豫点点头，道：“既然你们都没有欺瞒于朕，那便是刚刚出现的，恰好被狄国使团碰上了，朕深感遗憾。” 楼君耀暗自磨了磨牙，他那么多东西被劫，还丢了这么大的人，一句深感遗憾就算完了? “不必介怀，想来狄国皇子打不过那些贼人只因伤势未愈，情有可原嘛。”顾千沉看着楼君耀的表情，又往楼君耀心口扎了一刀。 洛麒豫十分贊同的点点头，道：“狄国皇子带伤前来，诚意确实够了，只是这时机选得确是足够差。朕恐怕无法答应求亲一事。” 楼君耀皱起眉，还没等说什么，便被“赶出了”太閤殿。 楼君耀刚一出去，便有一人站了出来，“陛下，若是狄国藉此为由重启战端，那该如何是好啊。” 顾千沉看过去，是礼部的一个官员，廖成叙，不由地皱了皱眉，大皇子的人。 “以廖卿之见，应当如何?”洛麒豫眸光沉了沉。 “陛下，若一女子可换边关安宁，有何不可?”廖成叙行礼，说道。 “廖成叙。”顾千沉话语是轻飘飘的，落下来却好像有千斤之重，听在廖成叙耳中就像是轰雷一般，“此番我景国大胜，你无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意欲何为?” “这……顾侯爵，老臣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廖成叙说道。 “好一个实话实说，边关将士浴血奋战之际你在何处?你说这种话，可有问过边关将士的意思?在你看来，我景国孱弱至此，即便打了胜仗，也要用一女子换取片刻安宁?你夜里沉睡之际，不怕边关将士的英灵向你索命么?”顾千沉冷声斥道。 廖成叙听得冷汗连连，却还是道：“若是狄国藉此发兵，又有多少将士要战死沙场?顾侯爵可有想过?” “战死沙场，是军人的荣誉。”顾千沉沉声道，“在战场上杀死敌人，亦是军人的荣誉。廖成叙，你要以一女子换取不可预期的安宁，此举与通敌卖国有何区别?若是传出去，公主可欺，天子可欺，景国可欺乎?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廖成叙一听此言，连忙跪倒在地，“陛下明鑑，老臣皆是为我边关安危考虑，绝无通敌卖国之意，陛下明鑑啊。” “朕只有这一个女儿，朕也是个父亲。景国还不至于孱弱至此，在尔等看来，我景国打不过他狄国不成?”洛麒豫冷哼一声，话语间尽是痛心疾首。 “陛下，臣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廖成叙跪在地上，边叩头边道。 “来人，拉下去，杖三十。”洛麒豫一掌拍到龙案之上，道。 第62页 与廖成叙一同跪在地上的张广智不由地对廖成叙有了几分同情，相比廷杖，他多跪会儿就多跪会儿吧。不过说起来，皇帝到底比年轻的时候仁慈了不少，若是换作以前，廖成叙这会儿准脑袋搬家了。 廖成叙颤颤巍巍地回道：“臣跪谢陛下。”而后便被拖了下去。他这副老骨头，三十杖下去不死也要躺好几天了。 “尔等可还有异议?”洛麒豫扫了下方群臣一眼，问道。 “陛下圣明。”群臣齐声高呼。开玩笑，皇帝铁了心不肯答应他们能有什么异议，廖成叙不就是前车之鑑?再者，狄国这事儿办得确实不怎么样。 洛麒豫微微颔首，又道：“顾千沉。” “臣在。”顾千沉行礼，回道。 “你还没有字吧?”洛麒豫问道。 “回陛下，是。”顾千沉回道。 洛麒豫点点头，接着道：“既如此，朕便赐你一字，谨之，如何?” “臣谢过陛下。”顾千沉行礼道。 朝堂上站着的众人心中都有了计较，这奖罚之间，皇帝的意思已然明了。只是顾侯爵，该说她是得宠还是不得宠呢?若说得宠，分明半点实权都没有，若说不得宠，身上这荣誉加身，多少人几世修不来的。这皇帝的想法，真是摸不透啊。 洛麒豫点点头，又是一道圣旨砸了下来，激起千重浪，“命顾千沉为钦差大臣，领兵一万，三日后前往襄州剿匪，期间所遇不平之事，可先斩后奏。” 洛麒豫确实没给顾千沉实权，一万兵力确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后世史书当中评价洛麒豫对顾千沉的委任调派，被认为是枢密院设立的前期实践，以至于后来枢密院的建立与顾后扯上了直接的关系。 “臣遵旨。”顾千沉领旨，心下一阵无奈，她就知道，迟则生变，她这算不算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虽说襄州似乎确有匪患，确是一群义匪。具体情况，还是周荣告诉她的。(周荣在襄州任地方官。)所幸她还有三天的准备时间，必须要尽快将一切都安排好才是。虽说即便在襄州，她也可以处理一些事情，但这信息来去之间，终究要花些时日，若是耽搁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早朝算是就这么下了，当然，楼君耀的“霉运”尚且没有就此结束。楼君耀尚且有用，顾千沉暂时还没打算赶尽杀绝。 顾千沉走出太閤殿，径直向着玉清宫走去。 玉清宫内，洛离璟正在陪慕容萱聊天，眉目都带着笑意。顾千沉刚踏进殿，看到此景不由地挑了挑眉，道：“二位看起来相谈甚欢啊。” 慕容萱瞪了顾千沉一眼，道：“你这孩子，连娘都打趣。” 顾千沉笑笑，坐了下去，手里的茶还未端起，就听洛离璟问道：“楼君耀此行所为何事?” 顾千沉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哑声道：“求亲。” “哦。”洛离璟淡淡地应了一声，“你怎么看此事?”洛离璟的话没有丝毫波澜，就像是那个求亲的对象不是她一样。 顾千沉还没说什么，慕容萱便一脸担忧地看着两个人，她担心的事情到底发生了，她早就想过了，若是沉儿和殿下能成自然是好，她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护她们周全，怕就怕天不遂人意啊。 顾千沉轻轻拍了拍慕容萱的手背，权作安抚，道：“不同意。” 洛离璟抬眸看向顾千沉，良久，勾了勾嘴角，道：“本殿的意思，是你觉得楼君耀此举目的为何?” 顾千沉也没觉得有什么，道：“他只是想笼络景国助他登上皇位罢了，等他登上皇位，又可以借你牵制景国，可谓一举两得，打的到是一手好算盘。” 洛离璟点点头，道：“那你欲如何?” “他想当皇帝，那便让他当。”顾千沉眯了眯眼睛，说道，“不过，怎么当就不是他说了算的了。” 第37章 襄州危矣 洛离璟浅浅地勾了勾嘴角, 不动声色地睨了顾千沉一眼，没被慕容萱发现。顾千沉撇撇嘴，这个眼神有点意味不明啊。 慕容萱看了两个人一眼，暗自嘆了口气, 突然觉得和这两个小辈之间有代沟, 怎么好像她担心的事情这两人一点都不担心呢。当然，如果慕容萱知道洛麒豫有心把皇位传给洛离璟的话, 就不会这么担心了。毕竟嫁谁都轮不到嫁未来的皇帝啊。 顾千沉看向洛离璟，眼睛微眯，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泊风。” 洛离璟抬眸对上顾千沉的眼睛, “嗯?” 慕容萱看着这两人之间的氛围, 非常识趣地走了，她肚子里这个小坏蛋又饿了。她也有点困, 若不是担心积食, 她吃完就去睡觉了。 顾千沉笑笑, 道：“我就叫叫你。” 不出意料地, 这话换来洛离璟一个眼刀，“行了，说实话。”真当她看不出来是故意让夫人走的吗? 顾千沉耸耸肩，说道：“好，三日后我带兵去襄州, 瑞安城的事情就要请泊风多费心了。” “襄州?”洛离璟微微蹙起眉, 像是在回忆什么, “本殿没记错的话，周荣在襄州。” 顾千沉点点头，肯定了洛离璟的说法。 洛离璟微微颔首，又问道：“带兵去襄州做什么?” 第63页 “剿匪。”顾千沉耸耸肩，说道。 “瑞安城……你准备做什么?”洛离璟知道之后便没有再细问，剿匪而已，不会有什么事的，便把话题转向了瑞安城，顾千沉既然特意提了瑞安，那瑞安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才对。 顾千沉笑笑，而后说道：“泊风只需静观其变即可，适时踩上两脚也可，只是切莫将焦点集中在自己身上，注意安全。” “本殿清楚。”洛离璟回道，“本殿的那几位皇兄，最近怕是要有大动作了。” “泊风聪慧，谨之自是放心。稍后我出宫一趟，做些安排，泊风若遇事有不决，可出宫到醉茗楼找掌柜，万事皆有解答，只要出示这个便可。”顾千沉说着，从袖袋中取出一块玄铁令，放到桌子上。 洛离璟看了那块玄铁令几眼，而后将其拿起仔细端详，“这是什么?” “江湖中有传言称，执一玄鸟令，可知天下事。”顾千沉眸光深沉，道。 洛离璟扬扬手中的玄铁令，挑眉问道：“玄鸟令?” 顾千沉笑笑，回道：“没那么玄乎，但他们会竭尽全力的。”顾千沉没正面回答，算是默认了，其实，顾千沉给洛离璟的这块玄铁令，是她那块彼岸玄鸟令的副令。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没问这玄鸟令是哪来的，她就是猜也能猜到几分，只是顾千沉不说，她也没必要去多问。有很多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不需要挑明。 顾千沉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洛离璟再细问，不由地笑笑，罢了，这件事暂时揭过。 “父皇既然把你派往襄州，看来最近确实是要有大动作了。”洛离璟将那块令牌收起，垂眸沉吟道。 “泊风何出此言?”顾千沉眉头微蹙，皇帝也要有动作了这确实没错，不过，殿下是如何从她的调动上看出这件事的? 洛离璟看了顾千沉一眼，道：“你是父皇的奇兵，必须出其不意才能发挥价值。你太显眼也太容易被忽视。父皇此举，必定另有打算，不仅仅只是派你去剿匪而已。且看着吧。” 顾千沉眉头一挑，闻弦歌而知雅意，不再多言，她只等着便可，只是在那之前，还有些事情需要安排。 她这一走，光是来回的路程就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更别提在襄州剿匪了，而且，洛麒豫说路上有不平事可先斩后奏，意味着她此去不只是剿匪而已，究竟要在那里待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和洛离璟告别之后，顾千沉回到了将军府，准备做一点安排，却意外地在将军府门前看到了刘泽逸，他正在来回踱步，似乎有些纠结的样子。 顾千沉挑挑眉，迎上去，问道：“刘兄，在这里做什么?” 刘泽逸转过头看向顾千沉，扬起一个笑意，道：“顾侯爵，我今日来是有事相商。” 顾千沉闻言，表情不变，右手一摊，“请，我们入府详谈。” 刘泽逸点点头，跟着顾千沉进了将军府，引来路人的几个回眸。 “坐。”顾千沉坐下，道，“刘兄此次特地登门所为何事?” “冒昧前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刘泽逸歉意地颔首道，“此事关乎容弟的身家性命，非同小可，涉及官员人数亦众多，实在是难办。” “具体是何事?”刘泽逸每吐出一个字，顾千沉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几分。 刘泽逸嘆了口气，道：“前些日子容弟托人捎来一封书信，我起初也不以为意，但后来却发现了其中的关窍，襄危，速来。”刘泽逸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顾千沉。 顾千沉看着手中的书信，眉头微微蹙起，藏头诗。“襄尺攘逆为舟水，危门累牍苦思寒。速令行至桃源邽，来年逍遥任卒岁。”这首诗表面上是写周荣从寒门入仕，死而无憾，但结合藏头，再看其中的意思却不由地让人多想。 “究竟出了什么事现在还不清楚，恰好顾侯爵要去襄州，劳烦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若不是万不得已，容弟也不会以这种方式发来求助。”刘泽逸脸上的焦急不似作假。 顾千沉点点头，道：“刘兄放心，容弟与我亦是故交，此事看来非同小可，我定会细查。” “有侯爵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男女有别，我不宜久留，就先走了。”刘泽逸拱手行礼，道。 顾千沉点点头，将此事列入了备忘录里，稍后唤人前来，详细调查此事，不可打草惊蛇。若是走之前能得到什么情报固然是好，往后推迟几天也未必不可。总之，顾千沉留了一个心眼，此次的襄州之行，怕是没先前想的那么简单。皇帝又是否知道襄州可能存在的情况呢? 第38章 谋逆之事 三日之期转瞬即逝, 不出意料地，顾千沉并没有得到关于襄州发生的事的情报，毕竟时间太短，即便有消息这么短时间怕是也传不到瑞安城, 兴许在路上能收到消息。 就在顾千沉踏上去襄州的路途的时候, 洛离璟正站在摘星楼上极目远眺，直到远行的队伍消失在视野里, 这才回过身去，进入楼内，看着正在泡茶的秋惜年，道：“国师大人。” 秋惜年闻言抬起头看向洛离璟, 扬起一抹浅笑, 道：“殿下今日来此，不止是为了目送小侯爵吧?” 第64页 洛离璟浅浅地勾起嘴角, 没有说话, 而是走过去, 坐了下来。 秋惜年笑笑, 道：“殿下，这是前些日子皇上赏的，尝尝。”说着，秋惜年便给洛离璟倒了一杯茶。 洛离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 让洛离璟不由地蹙了蹙眉, “苦。” 秋惜年没说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才又道：“殿下现在觉得如何?” “味甘。”洛离璟垂眸盯着手中的茶，说道。 秋惜年闻言笑笑，道：“殿下今日前来想问什么?” 洛离璟捏了捏茶杯的杯口，道：“国师大人对最近的事情有何看法?” 秋惜年笑得意味深长，眼神却是专心致志地盯着茶杯里的茶，“殿下想问的，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是最近将要发生的事情?” 洛离璟沉默半晌，而后道：“国师大人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秋惜年微微颔首，笑着道：“殿下无需挂心，一切有我们这些老人，殿下只需静观其变就是。那些大逆不道之人，终会得到自己应有的结果;奸邪狡诈之徒，终会死在自己手里。殿下的路，陛下早已铺好，殿下没有回头路，也无需回头，一切都是天意。” “国师大人每日守着这空荡荡的摘星楼，可曾想过出去?”洛离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似乎没有第一口那么浓烈了。 “殿下此言差矣，这摘星楼并非空荡荡的，这里有很多书，和藏书阁相差无几，”秋惜年笑了笑，“而且，我在这里比别处有用多了。” “国师大人每日夜观天象，可有收穫?”洛离璟用一种闲聊一样的语气问道。 秋惜年笑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殿下不问朝政，是想问姻缘?” “什么姻缘?”洛离璟抬了抬眸子，眼神无波。 秋惜年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喜悦，带着几分揶揄，看上去倒是多了几分烟火气，“殿下本也到那个年纪了，此番红鸾星动，倒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愿。” “国师大人的话本殿为何听不懂。”洛离璟沉着一张脸说道。 秋惜年乐了，倒也没有再起逗她的意思，“殿下生在帝王家，此生註定与常人不同，平添了诸多烦扰，剩下的，不妨随心而走，不必为难自己。” “本殿会的。”洛离璟站起身，微微颔首，道，“谢谢，舅舅。”说罢，洛离璟转身便走了，没有去管秋惜年的反应。 秋惜年看着洛离璟的背影愣了几秒，随即笑出了声，某种意义上，这性格还真有点像姐姐。 宫内尚且还算平静，宫外却是不同了，瑞安城的百姓频繁看到禁卫军到官员府中抓人，一时间风声鹤唳，话都不敢大声说。 街边的一处小茶馆内，一位茶客疑惑地问茶馆的伙计：“店家，这外面是怎么回事啊?路上的行人怎么看起来行色匆匆的?” “客官您是外地来的吧?”小二打量了那位茶客一眼，问道。 “是，我是从江州过来的，来投奔亲戚，顺便找点儿活儿干。”茶客点点头回道。 “哎呦江州，那可不近啊。怪不得您不知道呢，这最近几天啊，经常有军队纵马在街上驰骋而过，据说是出事儿了。”小二说后面那句的时候声音压得极低，像是生怕有第三个人听见一样。 茶客颇为诧异地看着小二，问道：“不知是出什么事儿了?” 小二四下看了看，发现四周没什么人注意这里，这才低声道：“听说有人要谋反。” “啊?真的假的?”茶客显然被吓了一跳。 小二皱了皱眉，道：“这话我可不敢乱说，我亲眼看到王大人被抓起来的，那可是朝廷命官，官府都贴出告示了，那还能有假?” 茶客点点头，心有戚戚，天子脚下，果真危险，指不定出门随便撞个人就是个四品官员，往后可得小心了。 “小二。”另一桌有人叫了，小二忙应了一声，又和那茶客说了句“客官慢用”，然后急匆匆地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茶客垂眸嘀咕了两句，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放下一锭银子走了。就这齣手的大方劲儿，怎么看也不像是来投奔亲戚的。 小二忙活了一阵子再回来，看到桌上的银子忙追出去，却已经不见人影了。 茶客，自然不是江州来的，不过却也与江州有几分关系，江州临海，又有一个天然良港，不乏有外商前来，本就是富庶之地，再加上贸易往来，可以说是为朝廷每年的税收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而这位茶客，便是一位航海家，贸易商人，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刑部尚书的二儿子，杜笙元。 几乎每个当官的，子辈甚至孙辈都会是当官的，士农工商，商为最末，然，杜笙元偏偏是这其中的一朵奇葩，他自小便对大海尽头的世界充满好奇，对经商格外感兴趣。杜堇成杜尚书本也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好歹还有个大儿子，也就随他去了。何况本本分分地做个生意人，不会惹来什么祸端，也是一件好事。 此次杜笙元回到瑞安，本是打着说服父亲递个奏摺，请皇上开放通商的，现如今瑞安城出了这事儿，恐怕一时半会儿还不好说啊。 第65页 江州倒是有外商来，只是大都是偷偷来的，朝廷没有明令禁止，但也不曾同意。官府看到驱赶一下也就罢了，倒也不会真怎么样。可在杜笙元看来，这不就是白白浪费了一个大好的收税的机会吗?那些外商来我大景朝贸易，哪有不交税的道理? 杜笙元嘆了口气，还是先回了家中，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即便和父亲说了，他老人家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答应帮他递这摺子。毕竟这节骨眼上，谋逆可是大事儿。 玉清宫内，张全站在洛离璟身侧，帮着洛离璟磨墨，顺便看洛离璟练字。 洛离璟静下心来，提笔慢慢地写下一个字，张全瞄了一眼，看到一个“杀”字，笔锋尖锐，煞气腾腾的，顿时缩回脖子，收好目光，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他什么都不知道。 倏尔，洛离璟将笔放到笔架上，问道：“王选谋逆一事，进展如何了?” “回殿下，那王选要死不开口，将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了，包括那件龙袍。”张全低下头回道。 洛离璟微微颔首，沉思片刻，道：“随本殿出宫一趟。” “殿下要去哪儿?奴才好做准备。”张全有些疑惑，眼下这个节骨眼，出宫多危险啊，殿下怎么突然想出宫呢，他必须安排妥当才行。 “醉茗楼。”洛离璟自然知道张全的想法，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而后便去换衣服了。 这王选谋逆一事，被发现的太过蹊跷，本身也很蹊跷，是王选府内的一个下人无意中在王选府中看到了龙袍，这才向瑞安府尹告发的，且不说一个下人是怎么看到龙袍的，王选竟然会那么不谨慎，让一个下人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怎么想这种东西也不会摆在外面吧? 再说王选此人，一个四品的官员，此事若是事实，胃口也太大了些，胆子也太大了些，脑子也太小了些，不，简直是没有脑子。 洛离璟觉得此事甚是蹊跷，但从王选府中搜出了龙袍却也是事实，因此，她想到了顾千沉给她的那枚玄鸟令，或许她该去醉茗楼碰碰运气，或许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王选谋逆案震惊朝野，皇帝气得三天没上早朝，下令彻查，几乎所有官员皆人人自危。当今圣上当年可是怼臣子起家的，虽然当初那都是些弄权的乱臣贼子，但即架不住余威犹在啊。这个节骨眼上，谁敢有什么小动作被发现了，平常没什么的事儿到现在都能有什么。 不过相比之下，大皇子和二皇子可就开心多了，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王选吸引了父皇及满朝文武的注意力，就相当于给他们创造了一个良机啊。 大皇子想着最好能劝得父皇尽快立太子，时局一定，剩下的，就万事大吉了。这太子向来是立嫡立长，这没有嫡子，自然要立他这长子。 二皇子呢，想的就更多了，当然，其中免不了有他那母妃添油加醋，脑瓜子转了几转，几条计策就浮现在脑中了，究竟要实行哪条，还得好好考虑考虑。 第39章 番外·惊还是喜 玄元二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天空洋洋洒洒地飘着雪花，落在地上，嵌在窗棂，将瑞安城的每一寸皆染成素色。 这是凤鸣帝登基的第二年, 不过是寻常的一天, 但对于皇宫中的宫人们来说，却是绝对不同寻常的一天。 御膳房内, 御厨们还算悠闲，除了准备些点心之外，此刻总算是能休息一会儿了。自陛下登基以来，皇宫里的吃穿用度都节省了不少, 毕竟后宫中仅帝后一人, 伺候的宫人们也遣散了一部分。皇宫内那些成日里吃白食不干活的人总算是没有了。 突然之间，门口守门的小太监急匆匆地沖了进来, 张大厨瞪了小太监一眼, 道：“别毛毛躁躁的, 若是撞上什么大人物不是你吃罪得起的。” “不是, 帝后……”小太监气喘吁吁地道。 “帝后大人要吃点心?”张大厨皱着眉头，对这小太监的表现很是不满，这毛毛躁躁的可不能让陛下和帝后大人看见。 “不是，是帝后……”小太监的话平白被打断了，忙又解释道。 “帝后大人有啥事儿你倒是说啊。”张大厨急了, 这小兔崽子, 要不是看在他没爹没娘的份儿上, 他才不忍呢。 “帝后大人到了。”小太监赶紧道。 “啊?你这小崽子怎么不早说啊?”张大厨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连忙走出去准备迎帝后，开玩笑，帝后的刀可是真染过血的，谁敢怠慢。 小太监委屈地嘟囔了几句，明明是张大厨没让他有时间开口啊，抱怨是抱怨，正经事可不能耽误，忙跟了上去。 张大厨走出御膳房，远远地就看见一人，一身玄衣，上面镶着金色的玄鸟纹，黑色的斗篷，有风吹过，扬起一角，露出猩红的衬里，踏雪而来。张大厨只扫了一眼，惊为天人，当即知道是帝后大人没错了，便低下头静静地候着。 宫里早就有传言，陛下和帝后大人，无需见过，只要看到便知道那就是了，旁的人根本模仿不了。 就在张大厨不住地在心里盘算着帝后亲临是为了什么，连宫人都不带的时候，顾千沉到了。 “拜见帝后大人。”张大厨领着御膳房的一众人跪下行礼。本来宫里人都是叫顾千沉帝后娘娘的，被顾千沉拒绝了，无奈之下，宫里的人才想出了这个称呼，帝后大人。 第66页 “起来吧。”顾千沉扫了众人一眼，淡淡地道。 张大厨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帝后大人，您今日来御膳房是想吃什么?我们马上给您准备。这种事儿您叫宫人来就是了，不用亲自来一趟。” “不，本后来和师傅学手艺。”顾千沉笑笑，道。 张大厨惊觉帝后大人并不像传言当中那么吓人，总算是放松了几分，问道：“师傅?帝后大人您来御膳房学什么?” 顾千沉闻言轻笑出声，在寂静的雪天显得尤为好听。 张大厨当即红了脸，他也是笨，来御膳房还能是学什么，当然是学做菜啊，学做……做菜?!张大厨惊讶地抬起头看向顾千沉，“帝……帝后大人，您……当真要学做菜?是不是御膳房的菜不合您的胃口啊?您说，我们一定改。” “不，御膳房的菜很好，所以，本后今日才来学。”顾千沉说道，“走吧，师傅。”说罢，便率先踏进了御膳房。 张大厨迷迷糊糊地跟了进去，剩下的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是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教帝后哎，说出去能吹一年!不，吹一辈子! 顾千沉立在炉灶跟前眉头微蹙，活像再看一道世纪难题，抿抿唇，拿起了锅铲，然后转过头来，看向还一脸呆滞的张大厨，问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哦……哦，”张大厨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进入了教学，偶尔还示范一下，很是认真的样子。 顾千沉抿起嘴角，听得格外认真，目光一丝不苟地像是在看一件能毁灭世界的东西。 张大厨看着脸上沾着点黑，低头认真切菜的帝后大人，还是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不过再想想帝后大人那双手可是杀过人的，突然觉得后背发凉，他还是不要走神为好。 忙活了一下午，御膳房的众人都像是刚打完一场仗一样，一个个的终于松了一口气。帝后大人亲临这种事当真不是什么美差啊，之前还总是羡慕藏书阁的人见过帝后大人，现在看来，这么大的压力不是人人都能受得住的啊。 “行了行了，都赶紧的，快到用膳时间了，耽误了小心你们的脑袋。”张大厨喊道。 众人忙动了起来，确实快到饭点了，不说皇室，他们这些人也要吃饭的不是。 “哎师傅啊，你说帝后大人也叫你师傅我是不是算是沾了光了。”小六笑嘻嘻地对张大厨说。 “这种话你可别瞎说。”张大厨皱了皱眉，道。 “师傅我懂，我就和您这么一说。您说帝后大人学做菜干什么啊?她也不用自己做菜啊?” “你说呢?”张大厨看着小六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除了陛下谁还有这口福。 小六恍然大悟地道：“噢，帝后大人和陛下的感情真好。” “你说话注意点，在宫里管住自己的嘴巴，别什么话都往外说。帝后大人说了此事不许说出去。”张大厨对自己这个刚收的徒弟说道。 小六慎重地点点头，道：“师傅您放心，我也就是跟您说说而已。” 干宁宫，帝后的寝宫，就建在了干清宫旁边。 洛离璟待在干清宫看了一天的摺子，累得要死。以往顾千沉都会帮忙的，今天却不知为何，一整天没见人影。洛离璟冷着一张脸，玄色的镶金龙袍衬得整个人都让人不敢直视，她准备问问顾千沉到底干嘛去了，顺便…… 洛离璟刚踏进干宁宫的宫门，隔着一个院子，就看见顾千沉倚门站着，看见她来，眉眼弯了弯，嘴角一勾，道：“陛下。” 洛离璟被这一笑晃了眼睛，当即朝后看了一眼，道：“你们退下吧。” “是。” “泊风想做什么?”顾千沉眸光柔和了几分，问道，“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洛离璟脸色不变，向着顾千沉走过去，边走边问道：“你今天去做什么了?” 顾千沉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泊风放心，谨之心系泊风，绝无二心。” 洛离璟淡淡地扫了顾千沉一眼，越过她走进了殿内。 顾千沉勾勾嘴角，跟了进去。 两人在桌旁坐下，顾千沉对殿内唯一一个宫人道：“传膳。” “是。”宫人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洛离璟淡淡地问道：“说实话，你干什么去了?” 顾千沉笑得无奈，“好，吃完饭告诉你。” 洛离璟眉头微蹙，似乎不太明白问什么非得吃完饭才行，不过追究没再问，微微颔首，没说什么，而是站起身，取出了一瓶酒。 “泊风确定要喝酒?明日……”顾千沉看着那瓶酒挑起眉头，道。 顾千沉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洛离璟抢了过去，“明日不早朝。” 顾千沉笑了笑，没问到底是本就不该上，还是取消了。 不多时，菜已上好，伺候的宫人都被顾千沉赶出去了。 洛离璟面无表情地倒了两杯酒，端起一杯递给顾千沉。顾千沉笑着接过。洛离璟又道：“现在不说，喝。” 顾千沉听懂了，既然现在不肯告诉她那就先罚一杯，于是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第67页 洛离璟满意地点点头，又将顾千沉的酒杯倒满，没说话，只是抬眸静静地看着顾千沉。 顾千沉无奈，又将这杯也喝了。然后洛离璟又默默地给顾千沉倒了一杯。顾千沉再次饮尽，道：“不能再喝了，吃饭。” 洛离璟看了顾千沉一眼，道：“嗯。”然后便拿起筷子，夹起菜，往嘴里送。在顾千沉的注目之下，咀嚼，咽下，而后道：“御膳房的御厨，手艺退步了，该敲打敲打了。” 顾千沉嘴角的笑意瞬间就裂了，夹了一筷子一样的菜送到嘴里，蹙起眉，还可以啊，不至于那么差吧。 洛离璟睨了顾千沉一眼，眼里的冷意渐融，“你今天就是去做菜了?” 顾千沉愣了一下，慢悠悠地转过头看向洛离璟，道：“对。” 洛离璟笑笑，没说话，低下头继续吃饭。 顾千沉犹犹豫豫地说了声：“不好吃就别吃了，让御膳房重新做。” “浪费。”洛离璟头也没抬地说道，顿了两秒，又道，“我饿。” 顾千沉乐了，得，这傢伙是傲娇了，倒也没点破，低下头继续吃饭。 饭菜吃到半饱，洛离璟突然想起了什么，眯了眯眼睛，倒好酒，问道：“怎么想起来做菜了?” “我娘要我抓住你的胃。”顾千沉半真半假地说道。慕容萱的原话是：常言道，要抓住一个男人，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这女人嘛，也一样。顾千沉自动在后面补了一句：尤其是喜欢吃的女人。然后自动带到了洛离璟身上。 洛离璟微微颔首，举起酒杯，看向顾千沉，道：“为了夫人。” 顾千沉挑挑眉，将杯中的酒喝了。 洛离璟就着杯口抿了一口，重新举起，道：“为了你。” 顾千沉笑笑，依言将酒喝了。 “为了我。” 顾千沉眼波流转，笑意一闪而过，握住洛离璟的手腕，喝了她手里的那杯。 洛离璟的耳根红了几分，抿抿唇，拿起酒壶想给顾千沉接着倒酒，却被顾千沉半路截了，“我自己来。” 顾千沉饭菜吃了半饱，剩下的部分，都被酒给占了。喝到最后，已经趴到桌子上了。洛离璟却只是喝了个微醺而已。 洛离璟勾了勾嘴角，把顾千沉扶到了榻上，衣衫褪到只剩下一件里衣，捏住顾千沉的下巴，在唇瓣上吻了一下，换来顾千沉一声低沉的“嗯?” 顾千沉睁开眼睛，眼神有几分迷濛，对上洛离璟的视线。洛离璟的眼睛此时亮得惊人，好像装着星辰一般。顾千沉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突然有些后悔装醉了。这小傢伙明摆着是想灌醉她，她只是想看看这小傢伙想干嘛。现在看来，有点像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啊。 洛离璟沉着眸子，盯着顾千沉的眼神有种势在必得的味道。 顾千沉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两个字，“反攻”，这傢伙原来是计划着这个啊。成，今天就成全她了。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扯开了顾千沉身上的衣服，眉头蹙起，觉得这衣服甚是碍事，怪不得顾千沉总喜欢撕她的衣服。 顾千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支起身子，在洛离璟眉心落下一吻，笑笑，道：“这下不怪我总撕衣服了吧?” 洛离璟瞪了顾千沉一眼，这傢伙眸子清明得很，竟然装醉。 顾千沉似是并没有接收到洛离璟的意思，将人抱住，在脖颈处吻了吻。 洛离璟眉头一皱，将手探进了顾千沉的衣服里。顾千沉眉头一挑，由着她去了。 冬日里，暖阁的地龙烧得正旺，香炉生出裊裊香菸，云雾缭绕间，竟多了几分仙气。 红罗帐暖，气温逐渐升腾，当然，洛离璟究竟有没有反攻成功，目前有两种可能性，其一，没成功，然后被折腾得下不了床;其二，成功了，然后被折腾得第二天下不了床。也不知究竟哪种对于洛离璟来说比较好一点，嗯……这个嘛……不足为外人道也。 春宵苦短，夜还很长。 第40章 风暴前夕 洛离璟除了去查这件事情之外, 倒是还算清闲，但洛麒豫可就不堪其扰了，除了要应付时常跑来“尽孝”的大皇子，还要应付不时跑来确认他还有几天活头的庄妃, 被烦得是一个头两个大, 差点没一气之下直接宣布传位。 他以前只觉得他那大儿子笨是笨了点，但好歹不傻, 但现在看来，何止是傻，简直就是蠢。跑来明里暗里地打探立太子的事情，是当他是傻子吗?迫不及待地想坐上皇位了?以为除了他不可能立别人了? 洛麒豫越想越气, 茶杯都摔了。刘承宣忙道：“陛下消消气, 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洛麒豫长嘆了一口气，道：“这些人都当朕是傻子, 都想愚弄朕, 以为朕老了不中用了是吧?” 刘承宣暗自嘆了一口气, 说道：“陛下曾经对奴才说过一句话, 奴才现在还记得，陛下说，‘人活这一世，终究是要化作尘土的，不过是早晚的区别。最重要的, 是你在这世上留下了什么。’陛下, 乃千古明君, 历史终会证明这一点的。” 洛麒豫嘆了一口气，终究没再说什么。 与此同时，洛离璟也已经到了醉茗楼，进了一间包厢，随后便有小二走了进来，道：“客官您要点啥?” 第68页 “随便来几样你们这里的招牌菜，再来一壶酒，顺便，叫你们掌柜的过来一下。”洛离璟淡淡地道，说罢，洛离璟拿出那块玄鸟令，让小二看了一眼。 小二对着洛离璟弯腰行了一礼，道：“您稍等，马上就来。” 不多时，菜还未上，掌柜的便已经来了，冲着洛离璟行了一礼，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殿下，主人先前交待过，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等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洛离璟微微颔首，道：“王选谋逆一案你们可知其中内情?” “主人说殿下若是问起此事，便说这不过是个饵，好戏还在后头，殿下等着便可。”掌柜说着，看了看洛离璟，生怕这位有什么不满。 但显然掌柜的是多虑了，就凭这话是顾千沉说的，洛离璟就生不了气，毕竟掌柜的可不敢传假话。 洛离璟点点头，没再问细节，这事儿怕是和顾千沉脱不了干系。她也就不细问了，反正那个王选也不会是什么干净的，顾千沉不会平白给一个人安上谋逆的罪名的。 眯眯眼睛，洛离璟又问道：“瑞安城内最近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事?” 掌柜仔细想了想，道：“前些日子刑部尚书的二儿子从江州回来了，好像是要请他父亲上奏陛下，请开通商，以完善外商贸易的税制。” 洛离璟点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是恐怕要推后了，近期朝野上下恐怕没那个心思。“还有吗?”洛离璟接着问道。 “回殿下，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掌柜露出几分迟疑，看向洛离璟的目光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洛离璟扫了掌柜一眼，道：“说。” “二皇子最近甚是活跃……似有……似有要逼宫的迹象……”掌柜有些迟疑地说道，不时瞄洛离璟一眼，看看她的反应。 洛离璟从头至尾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面色不变，好像没有任何惊讶之情。掌柜不由地吃了一惊，难道这位公主殿下其实什么都知道?又或是喜恶不形于色，不管是哪种，这位都着实不能小觑。主人的选择或许是对的，他或许也该劝劝那些不干活的傢伙了。免得不知什么时候触了主人的霉头，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有么?”洛离璟眸光微沉，似乎在思考什么。 掌柜赶紧回过神来，接着道：“主人还留了一个人给您，说是有用，具体事宜请殿下与那人详谈。” “什么人?”洛离璟蹙起眉，问道。 掌柜顿了两秒，似乎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说，“殿下您见到便知。” “究竟是什么人?”洛离璟的脸冷了几分，这掌柜这幅表情，明显这人有什么问题，顾千沉留，也要她肯收才是。 掌柜咽了咽口水，有些为难地道：“殿下……是一个女人……” 洛离璟的脸当即就黑了，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道：“让人带进宫来。”然后起身便走。 张全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连忙追了出去，这次他不站在侯爵大人那边了，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这不寒掺人吗?这是要给殿下送个女人，还是让殿下帮忙照顾她的女人?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张全拧着眉头怎么都想不通，难不成还能是给陛下送的女人? 张全嘆了口气，瞥见洛离璟嘴角紧抿的侧脸，连忙回过神，有什么事儿都有殿下拿主意，他只要保护好殿下就好了。 掌柜看着洛离璟的背影嘆了口气，心想，主人啊，你可是害惨我了，这下殿下对他的印象好不了了。他说主人先前交待这事儿的时候那眼神怎么那么意味深长，早知道殿下会是那个反应吧，唉。 洛离璟带着张全走在回皇宫的路上，恰好碰上刘泽逸，然后被拦住了。 洛离璟看向刘泽逸，这人是每天在瑞安城街上逛么，怎么经常能碰到。 “王兄，游兄托我转告王兄，可以收网了。”刘泽逸行了一礼，开门见山地道。 洛离璟微微颔首，然后道：“知道了。你是如何知晓我在哪儿的?” 刘泽逸脸上的表情一僵，不太好意思的干笑两声，道：“醉茗楼的情报工作做得还是很不错的。” 洛离璟蹙起眉，语气不太好：“醉茗楼的工作做得是好，都做到我头上来了。” 刘泽逸抿抿唇，皱着眉头有些纠结要不要帮着说话，最终还是道：“他们还是问了我的目的才告诉我的，而且，那掌柜说过，您的信息是绝对保密的。” “绝对保密?那你怎么会知道?”洛离璟睨了刘泽逸一眼，道。 刘泽逸暗自嘆了一口气，突然有些后悔多这一句嘴，有什么事儿难道不该顾千沉来解释吗?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这瞎操什么心，出力不讨好啊。 “王兄，你听我说，是这么回事儿。游兄他不方便见其他人，这才在点卯之时托我找您，这事儿顾侯爵她知道，她让我今日来找您，不知道在哪儿就去问醉茗楼的人，我到了醉茗楼才知道您刚从醉茗楼出来，这才走了个近路来找您。”刘泽逸解释道。 “嗯。”洛离璟应了一声，算是知道了的意思。而后微微颔首，便带着张全走了。 第69页 刘泽逸看着洛离璟的背影顿了一会儿，他怎么觉得这位心情不大好啊，摇了摇头，错觉吧?算了，他还是回去吧，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的，省得别人看他太闲再给安排点儿事情。 玉清宫内，张全远远地看着一回宫就埋头开始练字的洛离璟，不住地嘆气。但他也很清楚，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去打扰。这不是在想事情就是在怄气，或者两者都有。 不多时，洛离璟一篇字终于写完，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张全，问道：“人送来了吗?” 张全呆了一下，道：“送来了，在将军夫人那儿。”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问道：“为什么在那儿?” “外头送人来的时候，用的是将军夫人的远房侄女的名义，说是来投奔的，不知是真是假。”张全面上有几分纠结。 洛离璟睨了张全一眼，问道：“什么叫不知是真是假?” 张全纠结半天，没想出来该怎么解释，只好道：“殿下看着人便知道了。” 洛离璟点点头，道：“那就走吧。” “殿下。”洛离璟刚踏出一步，张全忙叫住了她，道，“殿下等一会儿，奴才去叫那人。”殿下怎么能去见那个女人，应该是那个女人来见殿下才对。 洛离璟闻言顿住了脚步，沉默半晌，道：“也好，你去吧。” 张全忙出去了。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转身坐到了书桌后的椅子上，眸光微沉。 不多时，张全带着人回来了。洛离璟抬眸看过去，第一眼便蹙起了眉，这个女人，怎么说呢，很有做红颜祸水的资质，天生媚骨，美得惊人，应该说是个尤物。怪不得张全会说那种话呢。 “参见殿下。”那人施施然行了一礼，一句话听得人身子都酥了。 洛离璟微微颔首，道：“本殿不同你废话，千沉叫你干什么?” “奴名宋伊心，为的是狄国之事。”宋伊心浅笑一下，媚而不妖，道。 洛离璟盯着宋伊心看了良久。宋伊心脸上的笑容不变，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出现。 “好，本殿知晓了。”洛离璟勾勾嘴角，道，“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顾千沉的意思?” “奴自己的意思。”宋伊心笑笑，道。 “可想清楚了?”洛离璟眯了眯眼睛，问道。 “是。”宋伊心笑着答道，她和狄国人的仇，满门十四口人的仇，她必须自己来报。 第41章 以命相胁 弘元十九年七月二日, 註定是要载入史册的一天，风暴积聚了太久，终于降临。 官员受贿案事发，朝野上下颇为震惊, 皇帝震怒, 仅弘元十九年殿试之后，便达到了百万余两之多。可谓是前无古人, 有没有来者尚且不知，但也足够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了。 探花游仲寅亲自站出来揭发，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何年何月何日何地何人, 所有参与的官员都两股战战, 后背发凉。原以为这探花也是同道中人，不成想居然被摆了一道。等他逃过这劫……逃过这劫……定要让游仲寅后悔做这件事, 好好让他知道, 什么叫官场险恶! 洛麒豫捏着手中的摺子, 眼神锋利如刀, 扫在人脸上割得生疼，“你们告诉朕，这些银子，你们是哪来的?朝廷的俸禄可给不了你们这么多。”说着，洛麒豫把手中的摺子用力甩到了桌子上。 底下站着的一排官员当即跪了下来, 辩无可辩, 究竟是承认受贿还是承认贪墨, 这是一个问题，不过很快，这将不再是一个问题。因为名单上所有的官员，视受贿的多少，分别有三条路可以走，一，抄家罢官;二，抄家罢官流放;三，抄家罢官杀头。 就这个处理的决议，便可看出洛麒豫此次当真是震怒了，连带着下旨彻查官员贪墨一事，言道：泱泱大景，少这几个蛀虫乃民之大幸，我大景不缺有为官之能的人。 一时间官员人人自危，有点问题的自然是提心弔胆的，没有问题的也怕有什么官场政敌趁机陷害。当然，有一些人是例外的，比如作壁上观的那群人，比如可以上怼皇帝下怼同僚的猛人们，比如清者自清，位高权重，丝毫不担心甚至乐见其成的阁老们。 贪墨受贿之事刚毕，便是二皇子谋逆案，洛麒豫压根没有给群臣反应的时间，诏书一下，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朕膺昊天之眷命，二皇子洛离铮与其母妃在朕的酒菜中下毒，妄图谋夺皇位，证据确凿，大逆不道，枉为人子，将洛离铮贬为庶人，关入宗人府，剥夺洛姓。将庄妃打入冷宫，赐死。” 刘承宣刚刚把圣旨读完，满朝文武瞬间炸开了锅，皇帝最近是越发雷厉风行了，偏偏又让人无法反驳，连求情的余地都没有。谁要是求情，准有一个罪名能降到自己身上。不过话说回来，会给二皇子求情的，也大都栽到前一件贪墨受贿之事上去了，即便有几个，恐怕也不敢再站出来说话了。 洛麒豫眯了眯眼睛，扫了底下的群臣一眼，观察他们的表现，而后又笑了笑，不复先前看起来病殃殃的样子，一看之前那幅样子就是在给人下套。李溯谋看着皇帝的表情，不住地咳嗽，陛下啊，您可长点心吧，表现得太明显了。 洛麒豫扫了李溯谋一眼，李溯谋的咳嗽瞬间止住了。李溯谋脸上颇为尴尬，陛下，臣也是为了陛下的英明着想，勿怪，勿怪。 第70页 等到群臣慢慢安静下来之后，洛麒豫这才轻轻挥了挥手，让刘承宣宣布了第二道圣旨。 “朕膺昊天之眷命，大皇子洛离沐德行有亏，不尊不孝，封其为闲王，终生不得即帝位。” 这条圣旨一出，群臣算是真的炸了，这大皇子和二皇子原本都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这两个在同一天被问责，这叫什么事儿啊。二皇子蓄谋给皇上下药这处分确实不为过，可大皇子德行有亏，终生不得即帝位，这又是从何说起啊? 于是当即便有人站了出来，道：“陛下，这大皇子德行有亏之事从何说起啊?” 洛麒豫扫了那人一眼，道：“从何说起?好，朕就告诉你从何说起，朕病重之际，打着看望朕的名头，打探太子人选，言辞之间早已将自己视为不二人选，如此作为，难当大任。” “这……”站出来问原由的大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太子人选的问题，本身就是大忌，大皇子居然在皇上病重的时候去找皇上问这事儿，不明摆着是恨不得皇上早点死吗?也怪不得皇上会生气。 “陛下，大皇子行为是有所不当，但眼下一下子责问两位皇子，是否有些不妥啊?”又一位大臣站了出来。洛麒豫今天的动作，着实是有些太大了。 “有何不妥?”洛麒豫的声音发冷。 “陛下，今日两位皇子皆被处分，恐天下民心不稳，眼下太子之位空悬，本就国祚不稳，不如……不如……晚些时日再做决断。” “太子之位空悬，国祚不稳是吧?”洛麒豫冷冷地扫了那个大臣一眼，把要站出来声援的几位大臣吓得顿住了脚步，“好，朕今日便如尔等所愿。” 一听这话，大臣们面面相觑，或喜或惊，陛下这是经这一事下定决心要立太子了?倒也算是一件好事，毕竟好几个大臣都对立太子这事儿格外操心啊。 “朕今日立长公主洛离璟为太女，昭告天下。”洛麒豫沉声道。 “陛下三思啊。”底下的大臣跪了一片，当然，也还有不少站着的，其中，年轻的官员以刘泽逸、公孙晟、游仲寅三人为首，老臣则以刘昭明、吴维庸、李溯谋三人为首。 洛麒豫扫了底下站着的人一圈，将站着的全部记下，而后道：“朕要三思什么?如今尔等连皇位的继承都要插手左右不成?” “陛下，这女子即位前无古人，与礼不符，有违伦常，臣恳请陛下三思，切勿做出此等为后世诟病之举啊。”跪着的其中一个大臣说道。 “朕在位这么多年以来，谨遵先祖教诲，爱民如子，可曾有任何懈怠之处?朕活着一日，这天下便是朕的天下，尔等有任何异议，等朕百年之后，任意评说。但今日，朕一言九鼎，无需三思。”洛麒豫冷笑一声，直接拍板定下此事，无任何转圜之地。 “陛下，这女人为帝，万万不可啊，臣以命请谏，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若陛下不允，老臣，老臣今日便撞死在这太閤殿之上。”倪续光跪在地上，不住地叩头，额头撞在地板上，渗出丝丝血迹。 洛麒豫一掌拍在龙案之上，很显然是动怒了，“倪续光，朕念你是两朝老臣，你今日竟要拿命来威胁于朕吗?你难道不清楚朕的为人?你以为朕当真会因为你的一条命放弃朕的决定吗?朕的眼光不会错的，你为何不肯相信朕，朕在你眼里，便是昏庸无能之辈吗?” 倪续光一听洛麒豫这话，老泪纵横，“陛下，臣绝无此意，可陛下今日立女子为太子，可曾想过先帝会怎么看?可曾想过世人会如何看?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这一世英名，绝不可以毁在这件事上。陛下，老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陛下三思啊。” “时间，终会证明朕是对的，朕的一世英名，是朕自己的事情。”洛麒豫看着下面跪着的倪续光，目光沉痛，“倪续光，你当真觉得朕错了?”倪续光是两朝老臣，当初外戚弄权、皇权被架空之际，倪续光都是一直站在洛麒豫这边的，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洛麒豫最不愿看到的，他花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尽可能多地避免这种事情，没想到终究还是有人拼死反对。 倪续光脸上露出几分犹豫，“老臣……”但终究目光变回了坚定，女人称帝，绝对不行，“老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好，好，好，”洛麒豫咬着牙说道，显然是气极，“来人，把倪续光给朕带下去，好生看管，别让他有寻死的机会，朕，要死好好活着，好好看着朕今日之举究竟是对是错。带下去。” “是。” 倪续光被人拉了下去，本就已经年老，无任何反抗的余地，何况他此刻也已经没有反抗的心思了，他真的错了吗?倪续光不住地问自己，然后不断地否定自己。这个问题，倪续光终究会在将来找到答案的。 因着倪续光这个插曲，朝臣都缄默了不少，陛下这次是真气得不轻。 洛麒豫沉着眸子，嘆了口气，站起身，道：“昭告天下，朕意已决。”说罢，直接转身便走。 刘承宣喊了声“退朝”，然后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早知道阻力会很大，但有些事情到底还是要做的。 第71页 皇帝立了长公主为太女，诏书一出，景国上下瞬间便沸腾了，皇帝下令，民众若有异议，可联名上书，但若有诋毁之举，将治大不敬之罪。 一时之间，举国上下都在讨论皇帝立太女的事情，这件事自然是得到不少女子支持的，当然，皱眉头的也不在少数，总之，全民论政之风渐起，是好是坏暂时无法做出判断。 皇帝立太女的事情，同样传到了正在赶往襄州路上的顾千沉耳朵里。顾千沉眯了眯眼睛，眉头微蹙，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第42章 刺杀行动 同一时间, 宋伊心也踏上了她的旅程，身上带着一份皇帝的密旨，封宋伊心为文心公主，下嫁狄国大皇子楼君耀。这封圣旨没有在景国昭告天下, 却将会在狄国引起轩然大波。随嫁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 绝对是公主的规格，只是有没有多了些什么就不知道了。 景国下嫁公主一事, 不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民间，都没有翻起什么浪花来，毕竟立太女这事儿太大了，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这事儿上。 “公主, 奴婢是侯爵大人派给您的人, 奴婢叫温蓝。”温蓝随着宋伊心坐在马车里，道。 宋伊心侧过眸子扫了温蓝一眼, 媚眼如丝, 嘴角微勾, 道：“知道了。”而后冲着温蓝招了招手, 道，“过来。” “是。”温蓝木着一张脸，凑过去，垂着眸子没看她。 宋伊心的视线细细地扫过温蓝的脸，嘴角抿起一抹笑意, 道：“长得不错, 是个能勾人的料子。” “公主, 奴婢只为完成任务而来，绝无它意，公主若是不放心，奴婢自毁容貌便是。”温蓝说着，将头上仅有的一根簪子拿下来，头发顺势披散在肩头，尖头对准自己的脸，木着一张脸就要划下去。 宋伊心眼疾手快地抢过了那只簪子，道：“以后这种尖利的东西，别让我在你身上看到。” 温蓝蹙着眉头，这位的身手，侯爵大人不曾对她说过，莫不是瞒着侯爵大人的?这人到底想干什么?“本殿，公主应自称本殿，勿要再说我了。” 宋伊心眼波流转，看着温蓝，嘴角挂起一抹浅笑，将手中的簪子插进自己的发髻当中，然后在温蓝抿着的唇上落下一吻，道：“我不过是一介草民，本殿这种称呼不适合我。” “公主，请自重。”温蓝抿着嘴角，看着宋伊心的眸子格外严肃，“公主是陛下亲封的文心公主，自称本殿本就是应该的，何况公主下嫁代表的是景国，绝对不能有损景国的颜面，公主还是时刻注意为好。” 宋伊心嗤笑一声，道：“本殿不是有你么。” 温蓝莫名觉得这表情有些哀戚的味道，眉头蹙起，问道：“公主后悔去狄国吗?” 宋伊心扫了温蓝一眼，笑了，道：“本殿不后悔，不去狄国，本殿怎么能见到你呢?”说着就往温蓝身边凑过去。 温蓝忙伸出双手阻止宋伊心靠近，一只手却不小心附在了宋伊心的胸口上，手像是触了电一样瞬间收回，还后退了一步，坐得离宋伊心远了几分，道：“奴婢失礼了，公主恕罪。” 宋伊心笑得十足的魅惑，细细地咀嚼着那两个字：“温蓝。” 温蓝垂着眸子，木着一张脸，敛了全部的思绪，看不出任何反应。 “你从今天起，是我的，从头到脚，都是我的，记住了么。”宋伊心盯着温蓝，眸光闪烁，笑得美丽又危险。 温蓝眸光闪了闪，迅速敛下，垂眸盯着马车的底板，道：“是。” “乖。”宋伊心轻飘飘地说道，眼睛看向车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蓝抿抿嘴角，眼神放空，到底谁的心乱了，不得而知。一切是真是假，究竟谁在演戏，亦不得而知。 玉清宫内，皇帝封了太女的消息很快传来，最高兴的，却不是洛离璟，而是张全。殿下能名正言顺即位是好事啊，虽说不名正言顺似乎也没什么，但他还是很高兴。 相比之下，洛离璟反倒表现得像是和自己毫无关系一样，抬起头看着一脸喜悦的张全，问道：“文心公主出城了?” “是，也没什么人送，倒是挺可怜的。”张全想起送亲的队伍，绵延数里，看起来却格外凄凉。 洛离璟敛着眸子，轻嘆一声，道：“或许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没人送，才能了无牵挂。” 张全垂着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文心公主好像本也就已经没有亲人了，在宫里待的这几天好似也就对将军夫人有几分亲近，对旁的人都是一个样子，看起来好像很平易近人，实际上若是美艷不可方物，实在让人难以接近。 洛离璟微微眯了眯眼睛，又问了一句，“随行队伍可能确保文心公主的安全?” “殿下放心，送亲队伍中的人实则都是陛下选派给文心公主的亲卫，定能保证文心公主的安全。”张全点了点头，说道。 “那便好。”洛离璟微微颔首，狄国的情况，不知宋伊心能掌握多少，不过，虽说派去的人也不只她就是了。想了想，洛离璟又道，“本殿去一趟藏书阁，你不用跟着。” 张全看向洛离璟，道：“殿下，此时出去，恐怕有些危险。” 第72页 “若外面有危险，待在屋里未必就安全。况且，本殿若不出去，有些人的安排岂不是打了水漂。”洛离璟冷笑一声，道。 张全嘆了口气，点点头，道：“殿下，派几个暗卫跟着吧，奴才不放心。” “本殿会带的。”洛离璟笑笑，道。 张全点了点头，算是稍微放了点心，心里却在盘算着要不要再多吩咐两个人。 洛离璟计划好之后便向着藏书阁走过去，她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要引蛇出洞才说要去藏书阁的，她是真准备要去藏书阁取几本书出来。关于商人的事情，她了解得太少，阁老也教得太少，这关于财政关于赋税，都是很重要的事情。这同样也是杜笙元回京带给洛离璟的思考。 不多时，洛离璟已经带好准备看的书，从藏书阁出去了。一路上都还算是平静，只是行至一棵大树旁时，洛离璟眸光一闪，嘴角缓缓地勾起，然后面色如常地继续往前走。如洛离璟所料，刺客从身后袭来，洛离璟偏头躲过，冷冷地道：“活捉。” 几条人影身如鬼魅，无声无息，瞬间将人制服，因着早有准备，又是多人对一人，行动看起来轻而易举。 暗卫将人押到洛离璟面前，然后在刺客嘴里塞了一块布，动作那叫一个粗鲁。 “带下去，把他嘴里的东西给我一字不落地挖出来。”洛离璟沉着眸光，冷声道。 “是。” 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洛离璟心情很好地带着书继续往前走，不料变故突至，刺客不只有一个，锋利的剑尖闪着冷意，映在洛离璟眸中，直直地刺过来。 洛离璟闪躲不及，被一剑刺中，下意识地用手中的那摞书挡了一下，原本要刺进心口的剑向右偏了一点，刚刚好避过心脏。洛离璟疼得皱紧眉头，脸色发白。 两名暗卫接连划了刺客两刀，连忙扶住洛离璟，道：“殿下。” “本殿没事儿，追。”洛离璟看向刺客逃走的方向，冷冷地道。 两名刺客忙追过去，洛离璟皱着眉头，深呼吸了几下，尽量让自己气顺一些，然后扶住一旁的宫墙，咬着下唇，慢慢地往前走。好在没有伤及内脏，不算什么大事儿。洛离璟低头看看怀里的书，心想就是可惜这些书了。 洛离璟终于走回了玉清宫，张全原本迎上来是准备将手里的东西给洛离璟的，结果看到洛离璟苍白的脸色，一下子就急了，“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儿?您没事儿吧?奴才去叫太医，您好好休息。” 洛离璟点点头，坐在椅子上，盯着胸口的血迹，眉头微蹙，这伤口，看着有点吓人啊。若是被某人知道……不太好办啊，不如……就不让她知道了?洛离璟垂着眸子，认真地思考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不多时，张全带着太医急急忙忙地赶回了玉清宫。太医给洛离璟处理了伤口，张全逮着人问了好一通，确定洛离璟没事儿之后，这才放太医离开。 等到太医走了以后，洛离璟这才扫了张全一眼，问道：“你方才想和本殿说什么?” 张全这才想起方才要说的事情，道：“殿下，宫外来人，送来一张字条，还请殿下过目。”说着，张全从袖袋中将字条取出，递给洛离璟。 洛离璟伸手接过，展开，上书，襄州有异动，或将借立太女之机起兵谋反。 洛离璟看着字条上的内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而后将字条重新折好，对张全说道：“将字条送到父皇那里，什么都不需要说。” “是。”张全领命离开。 洛离璟冲着跑过来的万沉笑笑，眸光渐沉，父皇一早便派千沉赶往襄州，难不成早就预见了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襄州……襄州…… 洛离璟脑中突然闪过什么，三皇子和四皇子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们的母妃是荣妃，当年父皇遇到母后之前，荣妃便是当时盛极一时的宠妃，接连诞下两子，一时风光无量。只可惜，荣妃不过是言情小说里悲情的配角，因为外戚弄权，荣妃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在母后去世后不久，因为突然失宠郁郁寡欢的荣妃也在同年离世。 襄州，正是荣妃娘家的所在之地，难道……洛离璟蹙起眉头。远在千里之外的顾千沉突然打了个喷嚏，引来无数侧目，随即全都别过目光，钦差大臣的笑话可不是那么好看的，这位尤甚。 第43章 三十文钱 洛麒豫收到张全带来的字条, 扫了一眼便放置在烛火上烧了，然后看向张全，道：“太女如何了?” “回陛下，太医说殿下只是皮外伤, 好好修养几日便无大碍了。”张全回道。 洛麒豫点点头, 站起身来，道：“朕去看看璟儿。” “陛下, 尚有一刺客未能抓住，陛下还是稍后再去吧。”刘承宣连忙出声阻拦，这父女俩以身犯险的性子简直一模一样。 “刺客若是尚在皇宫，朕的干清宫又如何能称得上安全?”洛麒豫不甚在意地道, “何况那刺客身受重伤, 逃不了多远的。” 张全趁机退下了，心里还不住地嘀咕, 真不愧是父女俩, 这话都说得一样, 张全暗自嘆了口气, 莫名和刘承宣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感情，大家都不容易啊，这父女俩一样任性。 第73页 刘承宣没能拦得住，好在暗卫来报，刺客抓住了, 身中两刀, 就是沿着血迹也能找得到。 “别让死了, 给朕好好问，朕倒想知道，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皇宫行刺。”洛麒豫冷声道。 暗卫领命下去了。 洛麒豫看了刘承宣一眼，道：“这下可以去看璟儿了吧?” 刘承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奴才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全着想，还请陛下恕罪。” “行了，你那点小心思朕还不知道么。”洛麒豫笑笑，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到刺客被抓住罢了。 刘承宣笑笑，道：“陛下圣明。” “走吧。”洛麒豫负手道。 玉清宫内，张全急匆匆地赶回来，想着先跟殿下说一声陛下要来的事情，却看到洛离璟伏在案上在写些什么，看着也不像是在练字的样子，毕竟写得速度很快。 洛离璟察觉到张全回来了，字也刚好写完，将写好的东西递给张全，道：“帮本殿取些书来，书名在这上面。” “是。”张全领命走了，把要告诉洛离璟的事情给抛在了脑后，反正陛下来也不稀奇。 张全走后不久，洛麒豫就来了，什么话都没说，先打量了洛离璟几眼，确定没什么大碍之后，这才道：“璟儿，让你受惊了，没事儿吧?” “父皇，您看我像有事儿吗?”洛离璟抬眸，露出些许无奈。 洛麒豫装模作样地仔细端详了洛离璟几眼，笑着道：“除了脸色苍白了点，步子虚浮了点，其他还好。” 洛离璟一阵无语，父皇最近心情是不是好了不少，都知道拿她开玩笑了。 “父皇，襄州一事……”洛离璟决定放弃讨论她的伤势问题，于是顺势转移了一下话题。 “噢那事儿啊，你不用担心，有千沉在，出不了什么大事儿，璟儿你好好养伤就是。”洛麒豫笑笑，说着便坐了下来。 洛离璟笑笑，不再问了。 洛麒豫在玉清宫待了一会儿，就被跑来玉清宫叫人的小太监叫走了，说是三位阁老正在干清宫里候着，洛麒豫也只好走了。 洛离璟看着洛麒豫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多时，张全带着书回来了，洛离璟也算是有了事做，坐在椅子上开始看书。张全在一旁候着，不敢打扰。 行至半途，距襄州还有数里的时候，顾千沉便驱马率先行进，并命令大部队慢些前行。当然，顾千沉并没有穿朝服，她决定先去探一探，省得大部队到了之后打草惊蛇，让那些人事先有所准备。 山间的树林依旧郁郁葱葱，光影斑驳地洒在山路上，顾千沉一人策马，路过一处坟岗，扫了一眼，便蹙起眉头，停了下来。 顾千沉下马，而后牵着马向着那处坟岗走了过去。马匹低声地嘶鸣着，马蹄声有几分零乱。顾千沉侧过头，摸摸马的侧脸，权作安抚。这匹马是顾重钧亲自给顾千沉挑的，叫角乌，是一匹乌云踏雪，非常有灵性。角乌既然有这样的反应，前面应当确实有什么问题。 说是坟岗，其实不过是一片乱葬岗罢了，只有立着的几块残破的石碑显示着它的实际用途，当然，如果靠近之后，透过杂草看到地上胡乱“摆”着的尸骨，也能看出来。 吸引顾千沉目光的，自然不是乱葬岗的破碑和杂草，而是跪在乱葬岗旁哭泣的一个男人。 顾千沉牵着角乌慢慢地走过去，蹙起眉头，道：“你没事儿吧?” 原本在哭的人转过头来看向顾千沉，拿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缓缓站起身，看上去像是腿跪麻了一样。 顾千沉盯着转过来的人看，看上去像是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粗布衣服，除了跪在地上粘的土之外，身上还算是干净。看出来是做什么的。 那人支支吾吾地“呃”了几声，然后做出些手势，像是在表达些什么，只可惜顾千沉看不懂。 “抱歉，我不懂。”顾千沉面带歉意地说道，露出些无奈的表情。 那人一听，脸上露出了失望沮丧的表情，慢慢地低下了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一脸激动地递向顾千沉。 顾千沉疑惑地接过，展开，是一张卖身契，三十文钱，买一个人的余生。顾千沉的眉头紧紧地皱着，抿着唇，不管怎么说，这也太不像话了。 “这张卖身契是你的?”顾千沉看向那个哑巴，问道。 哑巴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地上的那具男尸。 顾千沉看过去，那具男尸像是刚死不久的样子，在这片满是白骨的地方看起来格外扎眼，“是他的?” 哑巴点了点头，然后指指旁边那几块破旧的石碑。 顾千沉看过去，看了好久才勉强辨认出上面的字迹。上面写着容氏家僕墓地，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好不容易才刻上去的。而且字迹很新，看起来像是最近才刻上去的。 容氏，顾千沉眯了眯眼睛，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已经离世的那个荣妃便是襄州容氏女。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容氏。 “你会写字吗?”顾千沉抿抿唇，问道。这人既然愿意给她看卖身契，那就应当是想寻求帮助才对。 哑巴摇摇头。 第74页 顾千沉无奈，又问道：“襄州城里有懂手语的人吗?你能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哑巴连忙摆手，一脸为难的样子。 顾千沉嘆了口气，道：“这样吧，我找个信得过的人，不是襄州的，请他帮我翻译一下，我实在看不懂手语。” 哑巴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上马，我让它送你到安全的地方，那些人可以信赖，不用担心。”顾千沉说着，指了指角乌。 哑巴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会儿，又看看顾千沉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不起眼，但那料子看起来实在好，他身上没有这样的人会图谋的东西，于是乎，哑巴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爬到了马背上。 顾千沉拍了拍角乌，示意它带人离开，角乌看了顾千沉一眼，载着人离开了。 顾千沉站在这片乱葬岗上仔细地观察，半跪下来，仔细查看地上的尸体，终于找到了尸体的死因，是被活活打死的。顾千沉蹙起眉，这个容氏，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千沉蹙着眉头站起身，在仔细看过乱葬岗当中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之后，便决定步行进入襄州城，反正也不远了。 顾千沉走了没有多久，便听到身后有马蹄声，转过身去，是副统领林瑞。 “大人。”林瑞翻身下马，行了一礼，道。 顾千沉点点头，道：“你怎么追上来了?” “回大人，大人的马带回去的那个人……什么都不肯说，我等……我等实在是一头雾水。”林瑞不太好意思地说道。 顾千沉撇撇嘴，问道：“队伍中可有会手语之人?” 林瑞想了想，这才说道，“是，卑职记得卑职手下有一人的母亲是一位聋哑人，他应该会手语。” “那好，让那个人去和他谈，这件事或许和我们此行的任务有关系。”顾千沉点点头，说道。 “是。”林瑞点点头，应道。 顾千沉等了一会儿，看着仍然站在原地的林瑞，道：“你可以走了。” “是。”林瑞后知后觉地翻身上了马，而后又看向顾千沉，问道，“大人，那您呢?” “我自己慢慢走，你们也不用急，等问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之后，再来告诉我，沿途我会给你们做记号。”顾千沉说道。 “是。”林瑞应了一声，策马走了。 顾千沉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次这些人倒是听话了，就是太听话了，甚至有些拘谨。感慨罢之后，顾千沉接着往前走，下了这座山，便是襄州城了，也不知周荣怎么样了，希望不会有什么事吧。不过，既然还能传递出消息，事情应该还没有发展得太糟。 想着，顾千沉摸了摸袖袋里的字条，襄州有变，莫不是容氏一族在搞鬼? 第44章 神秘人物 顾千沉刚踏进襄州城门, 城内的景象便让她紧紧地蹙起了眉头。死气沉沉的，看上去总觉得少了什么。 街边乞丐三三两两地蹲坐着，有不少甚至都是青壮劳力，这实在是太奇怪了。诺大一个襄州城, 连份工都找不到么?这么多的劳动力, 全都闲置下来了，按理来说, 不应该啊。顾千沉蹙着眉头，实在想不明白。襄州城居然还有剩余劳动力。 顾千沉轻声嘆了口气，襄州匪患是真是假?相关的消息她是已经收到了，襄州匪患确有其事, 不过, 这群义匪在襄州城外数十里外的邽山之上，周荣的那首藏头诗中便提到了这座山, 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联繫? 邽山确在襄州境内, 而且周荣在写那首藏头诗的时候, 颔联没有押韵, 反倒是颈联押韵了，“襄尺攘逆为舟水，危门累牍苦思寒。速令行至桃源邽，来年逍遥任卒岁。”，这样看来, 或许邽山便是关键。 想清楚之后, 顾千沉反倒不急了, 寻一处茶馆坐了下来，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算不能，至少能大致了解一下襄州的现状。 不料，顾千沉刚一落座，茶馆的老闆就走过来，道：“客官您是外地人吧，别在这儿待着了，尽快走吧，襄州，要出事儿啊，这不是个好地方，快走吧。” “这话从何说起啊?”顾千沉眉头微蹙，疑惑地问道。 “唉，您听我的，我是好意。”店家没细说，像是在忌讳什么。 “不瞒您说，我这次来襄州是想着办点事儿，这一时半会儿恐怕也走不了，您还是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吧。不然我也不放心不是。”顾千沉笑眯眯地说道，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店家摇头深深地嘆了口气，道：“您看着城门口那些乞丐了没?” “看到了，我也正奇怪呢，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当了乞丐啊?其他地方就算有也没有这么多啊。”顾千沉顺着店家的话往下说，试图多套出些什么来。 “那些人啊，都是没办法，谁有办法愿意当乞丐啊。前些日子，周大人去和山上的贼人交涉，不成想落了个通敌的罪名，那些人啊，大都是周大人府里的人，容家人下了令说是不许给那些人工作，谁敢用他们，就一起罚。如今这襄州啊，是容家人的天下。”店家摇了摇头，一阵嘆息。 “周大人?容家人又是怎么回事?您为何说襄州要出事儿啊?”顾千沉心下有了几分猜测，却还是接着问道。 第75页 店家嘆了口气，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娓娓道来。 周大人，指的自然是周荣。襄州城里，关于周荣的去向问题，有两个传言，一是周荣已死，二是周荣现在在邽山。顾千沉当然更愿意相信第二种，第二种也更符合她的判断。 容家人，是这襄州城里的地头蛇，襄州一霸，平日里鱼肉百姓的事情没少干，自从朝廷派了新官员来之后收敛了不少，周荣被算计了之后，容家人是愈发猖狂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在襄州不过是个笑话。 顾千沉听着缓缓地点了点头，看向店家，一副期待他继续说的表情。 店家好像受到了鼓励一样，道：“客官，这南来北往的人我见得多了，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这点识人的本事我还是有的。我实话跟您说吧，您那事情能尽快办就尽快办了，实在不行就别办了，省得搭上性命。前些日子，我店里的小儿就在容府听见练兵的声音了，这襄州，太平不了多久了。” “那您怎么没走啊?您不担心啊?”顾千沉看了看店家，问道。 店家摆摆手，说道：“我家中还有老母亲，走不了，走不了。” 顾千沉理解地点点头，然后又问道：“那这城中的人呢?就没人报官吗?容家人这样猖狂，没人能管得了?” “说了也没人信啊，要是让容家人知道，我这脑袋还要不要了。这襄州城都成这样了，容家人要是真反了也好，反正他们不可能成功的，正好让朝廷看看，襄州被容家人搞成了什么样子。”店家愤愤地道。 顾千沉眯了眯眼睛，道：“襄州会活过来的。” “是，会的，我听说朝廷要派兵剿匪，到时候，说不定会有转机呢。”店家说道。 顾千沉一听这话，不由地眉头一挑，道：“店家究竟是何人?” “我不过一介草民罢了。”店家乐呵呵地笑了笑，说道，“最多也就是观察力好点罢了。” 顾千沉眯了眯眼睛，突然改了主意，决定先去邽山一趟，然后再来襄州。容家人自然也知道皇帝派了人来剿匪，那么即便有什么打算，也该是等剿匪的人走了再说，否则岂不是正好撞枪口上了? 这么一想，顾千沉谢过了店家，便准备先去找角乌了，顺便还得带个人，她可不认识去邽山的路。 “哎，客官。”顾千沉刚踏出茶馆，就被叫住了。 顾千沉转过头去，叫住她的正是茶馆的店家。顾千沉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问道：“有事儿吗?” “客官，如果您还要在襄州待一段时间的话，可以到城西的老爷庙中看看。”店家笑着道。 顾千沉点点头，道：“多谢。” 顾千沉转身离开，脑中却在想着那个店家的身份，他的话究竟可不可信。按理来说，这个茶馆所在的位置，确实像是供南来北往的人歇脚喝茶的。而且这个城门附近也就这么一家，这就大大提升了顾千沉会到这里的机率。但，如果顾千沉不想歇脚的话，是不是就碰不到这位店家了? 究竟是顾千沉找上店家的，还是店家找上顾千沉的，这是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将会决定顾千沉对整件事的态度。 想不明白，顾千沉索性先将这个问题放下，向着城外走去。顾千沉刚踏出城外，就听到了马蹄声，便往旁边让了让。 不多时，马蹄声的主人……主马出现了，是角乌。角乌看到顾千沉，跑得更快了，直直地向着顾千沉沖了过来，就在快要撞倒顾千沉的时候，角乌终于停了下来。 顾千沉站在原地没动，角乌扬起的尘土终于落下，顾千沉一脸无奈，角乌性子这么跳脱，也不知道是随了谁。摸了摸马背，顾千沉握住缰绳，翻身上马。然后便看到了追来的林瑞。 顾千沉挑挑眉，看向林瑞。 林瑞“吁”了一声让马停下，而后道：“大人，这是您带回的那个人所说的东西。” 顾千沉拍拍角乌的脖子，角乌带着顾千沉靠近了一些，顾千沉这才接过林瑞递过来的东西。粗略扫了一眼之后，道：“随我去邽山一趟。” “是。”林瑞下意识地应道，而后才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僵硬地抬起头看向顾千沉，道，“大人，邽山……可是那些贼匪的老巢?我们就两个人去，不太好吧……” “怎么?你不敢?”顾千沉挑挑眉，道。 “敢。”林瑞当即大声应道。 顾千沉满意地点点头，道：“那就走吧。”说罢，策马向前走去。 林瑞“哎”了两声，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跟了上去，道：“大人，您小心点儿……”林瑞在心中叫苦不迭，顾千沉顾侯爵有万夫不当之勇，他也不能太怂不是?唉。 瑞安城，干清宫内，洛离璟正坐在一旁看摺子。洛麒豫美其名曰让太女学习处理政务，将手中的活儿都推给了洛离璟。洛离璟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坐了下来。父皇任性，她能有什么办法。 一个下午，不知该如何处理的就扔给洛麒豫，洛麒豫又会给洛离璟好好讲一番为帝之道，如何做下棋人，如何“不劳而获”，很多时候，你只需要提一个开头，剩下的，有人会替你补全，甚至在这个过程当中提出更为优化的方案。 第76页 洛离璟倒是学了不少，比起这么多年顾千沉灌输的厚黑学，洛麒豫说的东西反而更需要消化。 收穫颇丰的洛离璟心情很好地回了玉清宫，留下洛麒豫一个人对着一桌苦瓜皱眉头，想起自家闺女一张面瘫的脸，突然生出几分感慨，怎么就长歪了呢，小时候多可爱。 前些日子抓住的那两个刺客或多或少都交代了些东西，只是是真是假尚且不清楚。 其中一个声称自己是大皇子派来的，大皇子平白担了个长子的名头，实则确是个货真价实的草包，若不是有那些支持的大臣撑着，恐怕早就触怒龙颜，犯下大错了，现如今，也已经是树倒猢狲散了。是不是当真有胆子派刺客还要打一个问号。 而另一个，则称自己是二皇子派来的，不过二皇子的人大都折在了那个贪墨受贿大案上，如今身在宗人府，自身尚且难保，究竟有没有那个心思、有没有那个能力派出刺客，还要打上一个问号。 因此，洛离璟对那两个刺客的供词只瞄了一眼，便直接扔了，三分真七分假，不看也罢，接着挖就是，必定还有没吐出来的东西。 第45章 邽山山寨 顾千沉骑马走在山路上, 角乌很喜欢山间的景色，心情甚好的样子。 林瑞担负着领路的职责，虽说自他发现顾千沉顾大人连武器都没有带之后就愈发后悔，然而, 此刻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否则逃兵这个罪名他可担不起。林瑞看着一旁陷入沉思，明显在走神的顾千沉, 暗自沉沉地嘆了口气，他怎么就这么命苦呢。原以为跟着顾大人是来拿军功的，没想到，军功没拿着, 先要去送死了。 顾千沉好心情地没去跟林瑞解释什么, 这么拘谨可不行，思维得活跃点儿, 至于怎么活跃, 就不是她该关心的范畴了。 顾千沉此刻正在想那个哑巴所说的事情。哑巴说自己是容府的家僕, 叫赵三, 那个死了被扔在乱葬岗的也是容府的，叫钱六，他们是在容府做工认识的，都刚到容府不过半月的时间。 容府的下人都是哑巴，至于究竟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就另说。赵三是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接到的命令, 让赵三把钱六的尸体扔到乱葬岗, 否则赵三便会是下一个钱六。 入府没多久, 同批来的人都失踪了，仅有一个认识的钱六，还死了，赵三就起了逃跑的念头。 带着钱六的尸体到了乱葬岗，赵三偶然瞥见了钱六怀里的一张纸的一角，像是被人胡乱塞进去的一样。出于好奇，赵三把那张纸拿了出来，他不识字，但那个红章他认识，那是容府的印章。 赵三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于是就收了起来，看着钱六的尸体，赵三越想越怕，更加坚定了要逃的念头，索性趴在钱六的尸体上开始哭，是哭钱六，也是哭他自己。未来究竟该怎么办，他感到迷茫且无助。 恰好在这个时候，顾千沉路过看到了。赵三看顾千沉的衣着打扮不像是一般人，就想向她求助，奈何“语言”不通，好在他找对了人。 顾千沉眯了眯眼睛，赵三的经历不过还是体现了容府的古怪罢了，容府若是发现有人跑了，会不会派人来调查?此事另说。 顾千沉带来的人马，虽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短时间藏匿还行，但时间一长必定会露出马脚。因此，顾千沉想着或许还是将所有人马化整为零比较好，等到了邽山，不如就让林瑞回去传令吧。 想着想着，邽山也到了，两人翻身下马。山门处有四个人在守着，看着前来的顾千沉和林瑞，双刀一架，怒目而视，道：“来者何人?闯寨者死。” 顾千沉看着这几个人，颇有些哭笑不得，气势倒是有了，就是有些山寨感，“不要误会，我等是来见周荣周大人的，绝无它意。” 林瑞默默瞄了顾千沉一眼，一阵疑惑，他们不就是来闯寨的吗?找什么周大人? “找人用得着两个人吗?”守山门的几人相互对视几眼，其中一人拧着眉头说道，看着顾千沉和林瑞的眼神不是很友善。 顾千沉笑笑，道：“这位不过是帮我引路之人，几位不要误会。”说罢，顾千沉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碎银，转身塞进林瑞手里，道，“多谢了，我已到达邽山，就此别过。” 林瑞蹙着眉头，不是很贊同，推辞着不肯收。 顾千沉将林瑞拉到一旁，小声道：“放心，回去，化整为零，待命。” “是。”林瑞点点头，而后翻身上马，策马走了。 顾千沉又回到山门前，看着那四个人那叫一个坦然。 “你们刚才在那儿嘀咕什么呢?”其中一人用刀尖对着顾千沉，威胁之意甚浓。 顾千沉一脸愤愤地道：“那人嫌我给的钱少，非拉着我要，不然就不走，心也太黑了。” 先前问顾千沉的那人收回了刀，看向顾千沉的眼神里多了些同情，不疑有他，道：“你在这里候着，我去问一声。” “多谢。”顾千沉抱拳回道。 那人警惕地扫了顾千沉两眼，对剩下的三人道：“看好，别出什么岔子。” “放心，就这一个人能出啥事儿啊。”有一人回道。 那人点点头，然后走了。 顾千沉浅浅地勾着嘴角，看上去非常淡定，像是没有听见他们几个说话一样，虽说这两句话基本上就是说给她听的。 第77页 不一会儿，去通报的那人回来了，眼神颇为怪异地扫了顾千沉两眼，道：“你进去吧，直走便是，眼睛别到处乱看，进去之后有人会带你见大人。” “大人”，顾千沉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地挑了挑眉，迳自走了进去，看来周荣的生活过得还不错啊。除了不能出邽山这一点。 顾千沉踏进山寨，向前走了一段路，便看到有一人在前面站着。走过去，等着的那人便道：“请跟我来。” 顾千沉点点头，继续跟着那人往前走，走到一所房子前，停了下来。 “请进。”那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 顾千沉眯了眯眼睛，踏了进去。随后，门便被关住了。 屋内，周荣坐在桌旁盯着棋盘上的棋局，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连忙抬起头，看到顾千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站起身来，道：“我还以为来的是刘兄，没想到居然是顾姑娘。” “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顾姑娘。”顾千沉扶额，颇为无语地道。 周荣笑了笑，道：“顾兄。” 顾千沉有些诧异，搁在以前，周荣肯定会说一堆之乎者也，然后再说不可逾矩之类的话，现在倒是爽快了不少，想来是经此一事成长了不少。官场沉浮，终究磨鍊人的心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贤弟和我细细说来如何?”顾千沉也不客气，走到一旁坐下，说道。 周荣浅笑一下，坐到先前的位子上，道：“顾侯爵，先前不知您的身份，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说这话就见外了，贤弟会因为我的身份而对我另眼相看么?”顾千沉眯了眯眼睛，说道。 周荣愣了一下，而后不好意思地笑了，“是荣之过，让顾兄见笑了。” 顾千沉不甚在意地撇撇嘴，道：“闲话莫要多说，还是说说这襄州的事情吧。” 周荣盯着面前的棋局，陷入了思考当中，像是在理思路。顾千沉也不急，在一旁静静地等。 瑞安城，刑部尚书府邸，杜堇成杜尚书坐在家里那张红松木雕花椅上，一手扣着椅子的扶手，双目紧紧地盯着堂下站着的二儿子杜笙元，道：“说吧，此次回京究竟所为何事?不只是看你爹这把老骨头吧?” “还是爹了解儿子。”杜笙元乐呵呵地说道，“爹，儿子这次回来，是想请您帮我个忙，您动动嘴就成。” 杜堇成怒目而瞪，这小兔崽子，非得气死他不可，说点假话逗他开心不行啊，“说吧，什么事儿?” “爹，江州经常有外商来买卖货物您知道吧?”杜笙元说道。 “不知道。”杜堇成想也没想，直接便道。 “爹。”杜笙元瞪着杜堇成，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撒娇”方式了。 “你爹我又不关心这方面的事情，这是户部的管理范畴，你和我说有什么用。”杜堇成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家二儿子，说道。 杜笙元撇撇嘴，说道：“爹，那您至少可以上书和陛下提一下此事。外商贸易的赋税定的必然是要比本国商人高的，此举即可增加税收，又可规范外商来朝的贸易，有何不可?” 杜堇成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会儿，他虽不懂财政，但也知道这确实是一件好事，只是人在官场，有些事情不该由他来提，本就不是他份内的事情，由他提出来难免会因此得罪户部的人，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户部尚书周公韫那老傢伙，小心眼得很。可儿子这么多年第一次让他帮忙办事，还不是他自己的私事，他也不能不办，况且这还确实是一件好事。想来想去，还是和周公韫那傢伙提一下吧，送个顺水人情倒也是件好事。 “爹?”杜笙元疑惑地看着似乎在走神的杜堇成，道。 杜堇成回过神来，说道：“此事有我，你无需担心。” “谢谢爹。”杜笙元相当开心。 “谢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景国。”杜堇成板着一张脸，严肃地说道。 “是是是，爹心繫天下人福祉，儿子替天下人谢过爹爹了。”杜笙元装模作样地作揖行礼。换来杜堇成一个瞪眼，他这儿子是随谁了，一点都不像他。 杜笙元心情很好地走了，留下杜堇成一人骂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嘆了一口气，上辈子他绝对欠了这小兔崽子的。然后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准备去周公韫那儿走一遭。 第46章 温伊蓝心 周荣将他到任之后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简而言之，起初还好，不过是感觉被排挤罢了，他觉得自己年龄小, 可能这段过程是必然要经历的, 也没有多想什么。 直到有一天，襄州太守找到周荣, 让他帮忙游说邽山上的贼匪归顺，周荣不疑有他，何况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邽山的人也应当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毕竟直接对上朝廷这件事对于目前的邽山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邽山大当家刚死, 如今邽山人心太散。 周荣思虑再三，觉得此事可行, 便答应了。没想到, 周荣前脚刚走, 后脚州府便贴出告示, 说周荣私通贼寇，其心可诛，直接抄了周荣的家，家僕也都被赶了出去，而且身上一文钱都没给他们留, 又让城中的商铺都不许收留他们。万般无奈之下, 周府原本的家僕有几个离开了襄州, 剩下的就都成了乞丐，剩下的这些不是不想走，只是心中多少还存着些周荣能回来的幻想，何况，他们如今连路上的盘缠都没有，怎么走啊。 第78页 刚刚上山的周荣自然是不知道襄州城里的事情的，刚来到邽山时，虽没有受到多大的礼遇，至少没有太给他难堪，原因嘛，就是上任这几个月，周荣的口碑还算不错，至少和城中其他那些官员不同。但凡是刚正不阿、清正廉明的官员基本上或死或走，襄州城，早就变成一块阴霾之地了。朝廷派去监察的官员都被用各种方式“搞定”，若是碰到难啃的硬骨头，直接敲碎不做他想。 周荣在山上倒是被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只是一提归顺一事，全都避而不见，一副要和他硬生生耗下去的样子。到最后，干脆直接把他软禁了。 周荣每天愁得头发都快白了，人家是不会杀他，只是也不让他走。直到有一天，邽山的新头领选出来了，整个山寨上下都在喝酒庆祝。周荣计划着夜深人静，所有人都大醉的时候逃跑，却不料当天，邽山的新头领来找他了。 邽山的新头领，叫马俊山，人如其名，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很是骇人，好在脸上没有刀疤什么的，否则绝对是能吓哭小孩儿的主。 周荣也被这位吓了一跳，好在马俊山不是不讲理的那种人，反而，他可以说是邽山的军师一样的人物，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你若真这么认为的话，那必定是要吃亏的。 马俊山告诉周荣襄州城内发生的事情，并说服周荣不如真的投靠邽山，尚能有一条生路。周荣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说先让他考虑考虑。好在马俊山非常善解人意地同意了。 在马俊山的监视之下，周荣送出了那封求助信。马俊山看过那首藏头诗，盯了周荣许久，直到周荣心虚得快要冒出冷汗的时候，马俊山终于同意让他的人帮忙送这封信。周荣松了一口气，至少有了转机。 周荣在山寨中待了有些时日了，奇怪的是，自上次马俊山来了一趟之后，周荣再没见过邽山的任何头领，更没有被问过有关投靠的事情，若不是每日都有送饭的人来，周荣都要以为那些人是忘了还有他这么个人了。不过最后，周荣还是等来了转机。 顾千沉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从周荣的话语里还是能听出邽山的这群人的做派的，说是义匪也算得上了。 “顾兄，你觉得此事该如何是好?”周荣轻轻嘆了口气，很是苦恼的样子。 顾千沉勾了勾嘴角，没说话，而是站起身，走到门边，打开了门，门外果然站着一人。顾千沉扫了一眼，便笑着道：“进来吧，想必您就是邽山的头领了吧?” 来人，也就是马俊山一脸坦然，丝毫不像是偷听了别人说话的样子，“我一介草民，可担不起顾侯爵一个您字。”说着，便踏进了屋子。 顾千沉笑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开门见山，马头领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顾侯爵爽快，既如此，我便直说了。若非逼不得已，谁人愿意落草为寇?”马俊山沉着眸子，眼里透出寒光，“容氏一族欺人太甚，我等绝对不能坐以待毙，我不求朝廷的人做什么，只希望在我们和容氏一族大战之际，朝廷的人不要横插一槓，事情结束，我们再来一较高下。” 顾千沉眼睛一转，眸中闪过一丝瞭然，“行走江湖，义之一字，确实重要，只是为了已死之人，葬送无数活着的人，究竟值不值得?” “那是我们的事情，与顾侯爵无关。”马俊山一听这话，一张脸瞬间就冷了下来，“我等敬重顾侯爵，只因顾侯爵曾领兵大破狄国，我原以为顾侯爵应当是懂江湖义气为何物的，没想到居然也会说出这种话。既如此，顾侯爵请回吧，邽山不欢迎你。” “马头领误会了，牺牲自然是能少则少。”顾千沉也没在意，整合她所知道的信息，邽山突然要找容氏一族算帐，怕是皆因先前那位大当家身死之故，若不能为大当家报仇，这个新头领怕是也坐不了多久。因此，顾千沉面色如常地接着道，“这话，马头领觉得可有错处?” 马俊山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周荣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了一个转，然后选择了沉默。 顾千沉笑笑，道：“既如此，马头领应该不会拒绝我的提议。” “什么意思?”马俊山皱紧眉头看着顾千沉，问道。 顾千沉眼睛一转，笑得那叫一个奸诈，沉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马俊山蹙着眉头想了会儿，还是又问了一句：“侯爷可能保证我等不会因此告罪于朝廷?” “我保证。”顾千沉浅笑着回道。 “我还需与众兄弟商议。”马俊山到底谨慎，不愿轻易表态。 “好，马头领不介意我在这儿蹭吃蹭喝吧?”顾千沉道。 马俊山一摆手，道：“随意。”而后便拂袖走了。 顾千沉笑笑，坐了下来，非常自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眯眯地送进嘴里，心情很好的样子。 周荣瞄了马俊山的背影一眼，而后看向顾千沉，道：“顾兄，你说他们能答应吗?” “放心。”顾千沉勾勾嘴角，道。 周荣迟疑地点点头，没有再问。 狄国，温蓝伸出手，扶宋伊心下马车。宋伊心斜睨了温蓝一眼，手指落在温蓝的掌心，紧紧扣住。温蓝想要收回手，却被紧紧地捏住了。温蓝没有办法，只得由着她握着，她不是挣不脱，只是若挣扎的动作太大，难免会引人怀疑。 第79页 温蓝沉着眸子，面瘫着脸，任由宋伊心拉着她往前走。她能感受到，这个人的指尖在微微地颤抖，向前走的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温蓝抿抿唇，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再抬起头时，已然没有任何表情，冰冷地像是一个假人。 次日，狄国大皇子大婚，狄国不时兴盖头，皇子妃艷惊四座，一时之间竟引得无数狄国男人为见一面一掷千金。大皇子震怒，下令斩了不少人头，以血祭天，风头总算是降了一些。 “公主。”温蓝垂着眸子，递上一杯茶，“请用茶。” 宋伊心接过，素白的手指，新涂的丹蔻夺目，映衬着素白的瓷杯，像染血的白绫，美而哀戚，艷而危险。“那群人怎么样了?”宋伊心淡淡地开口问道。 “大皇子杀了几个人，权作杀鸡儆猴了，外面的人都说大皇子十分宠爱公主。”温蓝的语气几乎没有起伏，听不出情绪。 宋伊心冷笑一声，“楼君耀的目的如何你会不清楚?藉此机会剷除异已，装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可笑至极。” 温蓝垂眸不语，眼神几乎没有波澜。 “温蓝。”宋伊心抬眸看向温蓝，念道。 温蓝应声抬眸，看向一身鲜红嫁衣的宋伊心，只一眼便忙别过眼，这个人，长得过于摄人心魄了。 “侯爵大人让你来监视我?”宋伊心将茶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印下一个红印。 温蓝抿抿唇，道：“并非，公主多心了。”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在这冷寂的异国他乡，陪我这个可怜人?”宋伊心一双眸子恍若秋水，直直地盯着温蓝，问道。 温蓝眉头微微蹙起，道：“我与公主来意相同，公主莫要多心。公主……”温蓝还想说什么，却硬生生止住了，眉目间多了些懊恼。 宋伊心勾起一抹浅笑，道：“与本殿来意相同，既如此，那不如帮本殿一个忙如何?” “公主请说。”温蓝沉声道。 宋伊心握住温蓝的手，把她往自己身边带，边拉边道：“过来。” 温蓝盯着一身红衣，芳华潋滟的宋伊心，不知为何，脑中一片空白，竟依着她的话做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将宋伊心压在身下了。 看着眼前这张婚床，温蓝脑中一阵慌乱，面上却依旧瘫着，抿抿唇，声音有些干涩：“公主。” “帮我。”宋伊心微微蹙着眉，眸光微闪，看上去格外让人心疼。 “怎么……怎么帮?”温蓝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瓣，问道。 宋伊心一手握住温蓝，像是不想让她走，另一只手解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声音又几分发颤，“要我。” “为什么?”温蓝还保持着最后的理性，尽管她的自制力很快便将全面崩盘。 宋伊心抿抿唇角，道：“我不想给他。”说着，宋伊心拉着温蓝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胸口。 温蓝眼中有一丝沉痛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不见，抿抿嘴角，哑声道：“好。” 衣衫褪尽，温蓝满眼都是眼前人的样子，脑海被这人占据，仅有的一点理智也彻底消失。指尖传来令人贪恋的温度，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将她的心填满，不留一丝余地。 温蓝仔细地体会此刻的感受，美好带着丝丝阵痛，若不是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该有多好，可惜，不可能的。说到底，一路上的种种表现，都不过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温蓝想着想着，眼里不自觉流露出些愤懑，为什么，凭什么。手下不自觉力气重了些，听到身下人吃痛的声音，温蓝恍然间回过神来，眉目间有些懊恼，手上的动作却温柔了不少。 宋伊心抬眸看着温蓝，媚眼如丝，染上些许情欲，更显得动人。“温蓝，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温蓝吻吻宋伊心的脖颈，应道。 “不要骗我。”宋伊心喃喃道。 “好。”温蓝抱住宋伊心，低声回道。 楼君耀喝得醉醺醺的，推开房门，一眼便看到床上的两个人，瞬间脸色铁青。 温蓝将宋伊心护到身后，一双眸子没有任何波动，死死地盯住楼君耀。宋伊心的视线越过温蓝看向楼君耀，嘴角挂着冷笑，脸上尽是嘲讽。 楼君耀怒上心头，碍于宋伊心的身份却不能发作，摔门离开，进了小妾的房。不管怎么说，他还需要景国的支持，这种时候闹僵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楼君耀走后，温蓝看向宋伊心，而后垂眸，掩掉眸中的几分黯然，道：“公主的目的已然达成，好生休息，奴婢先行告退。” 宋伊心睨了温蓝一眼，抱住温蓝的腰躺下，道：“给本殿暖床。” 温蓝愣了一下，嘴角划过一丝浅笑，回身将人抱住，躺好。恍惚间，听到宋伊心低声念叨了一句，“得寸进尺”，温蓝眯了眯眼睛，将人抱得更紧了，反正已经是她的人了。 宋伊心懒洋洋地扫了温蓝一眼，她的目的是达成了，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而后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了。 第47章 败家与否 果然, 没等多久，马俊山便折返回来了，看着顾千沉，点点头, 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好, 我们同意。” 第80页 顾千沉笑着点点头，而后站起身, 道：“既如此，我便先行离开了。等准备妥当，会有人来通知马头领。” 马俊山微微颔首，仍然立在门前, 似乎是有些迟疑。 “马头领若是不放心, 周大人放在你这儿做人质如何?”顾千沉眉眼弯了弯，果断把周荣给卖了。 周荣一阵气结, 但转念一想, 他就是出了这邽山, 襄州此刻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到底还是邽山更安全一些。毕竟邽山的这些人不是什么见人就杀的亡命之徒。这么想着，周荣也就没再说什么，虽说果然被坑了还是很不爽啊。 马俊山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顾千沉会说这样的话，片刻后才回道：“顾侯爵说笑了, 您我还是愿意相信的。不过, 周大人似乎目前也只能住在邽山了吧?” 顾千沉笑笑, 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尴尬。 襄州城，顾千沉回到人马驻扎的地方，化整为零的命令尚在，顾千沉只找到了林瑞，然后带着林瑞及一小队人马，准备去一趟太守府。 玉清宫，洛离璟表情淡淡地站在窗前，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什么，兀自出神。 张全推门进来，走到洛离璟身侧，道：“殿下。” 洛离璟转过身，看向张全。 张全递给洛离璟一张字条，道：“殿下，这是那两个刺客的新供词。” 洛离璟微微颔首，接过那张字条，展开，扫了两眼，眸光沉了几分，沉声呢喃道：“好，好。”分明就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张全立在一旁没敢说话。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看向张全，问道：“确定都吐出来了?” 张全点点头，回道：“应当是都吐出来了，那两人现在也就还剩下一口气吊着，说出这些东西不过是为了痛快地死。按理来说，应当是全部了。” 洛离璟扫了张全有些发白的脸色一眼，心想也难怪，这供词是张全自己去拿的，据她所知，那些人的手段可不是一般的狠辣。 “送到父皇那儿。”洛离璟吩咐了一句，突然又一顿，道，“算了，本殿亲自去一趟。”说着，将手中的字条折好，向着殿外走去。原本也到了该去干清宫学习理政的时间了。 洛离璟到干清宫的时候，洛麒豫正抱着一本书翻看。洛离璟轻声叫了声“父皇”。洛麒豫听到洛离璟的声音，抬起头，道：“璟儿来了啊，什么时辰了?” “父皇，该处理奏摺了。”洛离璟扫了洛麒豫手中的书一眼，说道。 洛麒豫一听这话，合上手中的书，站起身来。指了指身前堆了一摞的摺子，道：“璟儿先看，有什么问题再来找父皇。” “父皇，还有一事。”洛离璟拿出那张字条递给洛麒豫，说道。 洛麒豫挑挑眉，接过，看了之后，长嘆一口气，摇摇头，说道：“朕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终于来了，那两个孩子，到底是怨朕的。” “父皇，此事恐怕与他人脱不了干系，父皇又何必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洛离璟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洛麒豫嘆了一口气，道：“小人难缠，真早该斩草除根的，如今那些人贼心不死，反倒带累了朕的两个儿子。也是朕疏于管教，才致此后果。” “父皇准备怎么办?”洛离璟敛眸问道。 洛麒豫沉声回道：“先不急，等襄州一事尘埃落定，再来清算此事。” “是。”洛离璟对此表示贊同，又不免忆起如今人在襄州的顾千沉，眸光闪了闪，希望一切顺利吧。 洛离璟坐下来开始看摺子，眸光深沉，一副专注的样子。 狄国，成亲当晚的闹剧全都烂在了知情人的肚子里，日子一如往常。至于楼君耀头上多了些什么，并没有人真正在意，除了咬碎牙往肚里吞，他也不能做什么了。 清晨，宋伊心睁开眼睛，床上只有她一人，好似昨夜的轻狂放纵都不过是一场梦。 温蓝一手端着早饭，推门而入。楼君耀的那几个小妾未必不会做什么，吃食她必须亲自盯着才行。温蓝将餐盘放到桌子上，走进内室准备叫宋伊心起床，却看见宋伊心呆呆地坐在床上出神，因为睡了一觉的缘故，衣衫有些凌乱，香肩半露。 温蓝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些神情，眉头微蹙，行至床边，看着宋伊心的脸，脑中难免忆起昨夜种种，薄唇微抿，道：“公主，起来吃点东西。” 宋伊心定定地看着站在床边的温蓝，伸出双手将人抱住，靠在温蓝怀里，道：“且等会儿。” 温蓝一下子僵住了，暗自嘆了口气，道：“公主，别怕。” 宋伊心在温蓝怀里勾了勾嘴角，眼里闪过些狡诘，“温蓝，你会不会怪我?” “是温蓝占了公主的便宜。”温蓝敛着眸子，说道。 “是我强迫你的。”宋伊心黯然似地说道。 温蓝垂眸看着宋伊心的头顶，低声道：“不是。”细细听来竟有几分温柔。 “真的?”宋伊心无声地笑了笑，用一种不是很自信的语气问道。 温蓝垂眸，看不到宋伊心的表情，只好伸手将怀里的人抱住，道：“真的。” 第81页 宋伊心松开抱着温蓝的手，抬头看着温蓝的眼睛，说道：“帮我更衣。” “好。”温蓝回道，然后伸出手给宋伊心理好领口，免得自己心猿意马。 温蓝给宋伊心穿好衣服，期间被某人有意无意地撩拨，差点没直接把人压了。好在温蓝的定力还算不错，顺利带着这个妖精到了餐桌旁。 温蓝守着宋伊心吃饭，等到宋伊心吃饱，这才道：“公主的亲卫在门外候着，公主要见吗?” 宋伊心挑挑眉，一双眸子盯着温蓝，那这亲卫恐怕不是刚刚来吧? 温蓝一脸坦然，并不觉得让那些人等这么长时间有什么不对。 “走吧。”宋伊心眼眸一转，往温蓝怀里塞了一袋金瓜子，而后道。 温蓝点点头，站起身去帮宋伊心开门。宋伊心勾勾嘴角，起身出去了。 景国派来的公主送亲队伍共计三百余人，自然是不可能全都来的，来的也只是其中真正的亲卫，也就百余人，而来见宋伊心的，也就一个小队。 “参见公主。” “起来吧。”宋伊心扫了几人一眼，道，“本殿在狄国的安危皆繫于众位身上，本殿先行谢过。” “公主客气了，卑职本分。” “我等在狄国的一言一行皆代表景国，我等之行关乎景国颜面。然景国荣则我等荣，景国辱则我等辱，可明白?”宋伊心沉声道。 “谨遵公主教诲。” 宋伊心点点头，而后转头看向温蓝。温蓝会意，微微颔首，走到亲卫面前，将宋伊心塞给她的那袋金瓜子直接给了其中一人，道：“公主的一点心意，给众弟兄分了吧。” 亲卫感受到手里这袋东西的重量，与左右相互对视一眼，当即谢道，“多谢公主。” 宋伊心微微颔首，道：“不必，下去吧。” “是。” 待到亲卫全部离开之后，宋伊心看着温蓝似怒似嗔地念了一句，“败家。”原本她是想着给亲卫每人分几粒，剩下的就给温蓝了，结果这人连袋子都给人家了。未免太过耿直一些了吧? 温蓝看着宋伊心，木着一张脸眨眨眼睛，看上去颇有几分无辜。 宋伊心扶额，以后绝对不能再让她办这种事了，就算要办也一定得说清楚。 温蓝看着宋伊心的那幅样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第一次赏赐东西，要笼络人心的话，还是多一些得好。所以，都给了也不算败家吧? 宋伊心走进屋内，温蓝也跟了进去。 如今且不说别的，至少得先在狄国站稳脚跟才行，否则别说其他，死在这皇子府里多难看。好在宋伊心看惯了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尔虞我诈，想应付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仅仅如此，还不够。宋伊心要的，不只是一个不倒的皇子妃或是皇后。她的野心，足以吞下整个狄国。 温蓝或许不知宋伊心的打算，但她只随心走。顾千沉给她的任务，也仅仅只是让狄国彻底落入景国的掌控之中罢了。至于过程如何，顾千沉不在意，温蓝也不会在意。 宋伊心看着垂眸正在想些什么的温蓝，决定对她进行再教育，“温蓝。” 温蓝闻言抬眸看向宋伊心，露出几分疑惑，“公主。” “那袋东西，是我的嫁妆，你就那么全部送人了。”宋伊心说着，露出十分痛心的表情。 第48章 闷声发财 温蓝沉默了两秒, 而后道：“公主，你的嫁妆，不只那袋。” 宋伊心被噎了一下，“哼”了一声, 随即又道：“那我不管, 反正你多给了，原本剩下的是要给你的。” 温蓝陷入了沉默, 脑中认真地考虑着要回来的可能性有多少，最终发现可能性是零，于是抬起头，看着宋伊心, 道：“温蓝给公主花钱是应该的。” 宋伊心白了温蓝一眼, 明明是她的钱，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温蓝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起身走到内室去整理床铺。顺便偷偷给宋伊心的枕头底下塞了两张最大面值的银票, 若真算起来, 以当前金银比价1比10来说, 可以买好几袋金瓜子了。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实际上，温蓝是一个土豪。 温蓝所在的家族，是边境赫赫有名的温家，为何有名?因为有钱。温家主要经营边境贸易, 本家在景、狄、牧三国交界处, 当然, 主要贸易还是和牧国，和狄国的交易大多就是些盐巴、茶叶之类的，交易额还没有和牧国交易的八分之一。 牧国属于闷声发大财的典范，不去招惹事端，每年按时保质保量地交供，尽好一个附属国的本分，本国则大力发展对外贸易，将景国牧国的一些特产，优质的瓷器、丝绸、茶叶、甚至一些糕点、水果销往更远的外国，颇受欢迎。至于保鲜的问题，有冰盒，不过，这种糕点、水果因为保鲜困难，到了外国的售价也非常昂贵，尽管如此，仍然供不应求。原因很简单，专供贵族王室。 主做边境贸易的温家，与盘踞江南的商界巨贾相比也不遑多让。因着本家地处边境，常受驻边军庇护，与顾鼎与顾重钧的关系都不错，每年都会拿出一笔钱充作军费，当然，此举也提升了温家的名声，在商人最末的这个时期，温家算得上一朵奇芭了。而驻边军与温家，算得上是互惠互利了。 第82页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狄国的“牧民”扰关，闯进了温家宅邸，大肆劫掠，温家父辈抵死不从，奋起反抗，死伤近二十余人。其中，就包括温蓝的父亲。温家本家一直不愿内迁，不料想却遭此横祸。幸而家中青壮行商在外，才不至损耗元气。 如今边境和平了许多，狄国人扰关之事也少了许多。只是，有些事情，不是简简单单的再也不做就能抹去的。它会烙入骨血，即使痊癒，仍然有伤疤存在，一次次地提醒你过往的惨剧。 温蓝是为此才踏上前往狄国的路途的，而宋伊心也是如此。累累血债，家仇国恨，终有一日必将偿还。 温蓝将床铺整理好，敛眸，她并不是处事圆滑之人，但若是有必要，她会是一把隐形的刀刃，杀人不见血。 宋伊心垂眸，看着杯中淡淡的清茶，眯了眯眼睛，她吃不惯这里的东西，要一个景国的厨子不为过吧?定期从景国运些景国的吃食不为过吧?祸国妖姬?她就当这一次，呵。 襄州城，顾千沉换好一身官服，带着林瑞及一个小队前往太守府。襄州太守早已经站在门前等候。 一行人骑马一路走到太守府，一路上自然是招来不少目光，路人小声地议论，终究不敢说话声音太大。 顾千沉一行人行至官衙门前，襄州太守领众下属行跪拜之礼，见钦差大臣如见帝亲临。 “太守大人请起。”顾千沉在马上俯视着那一群人，笑着道。等到那群人起来之后，这才翻身下马。 “钦差大人，久闻大名，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啊。几位一路劳顿，进来歇息片刻吧。”襄州太守点头哈腰地说道。 “不必了，我等此行为的是剿匪，不便多做打扰，不过，众位兵士的吃食就要劳烦大人了。”顾千沉笑眯眯地说道。 襄州太守愣了一下，随后硬挤出一个笑脸，僵硬地说道：“应该的应该的，回头下官便下令拿出酒肉犒劳各位军士。” 顾千沉满意地点点头，而后视线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疑惑地问道：“怎么没见周荣周大人?” 襄州太守支支吾吾地“呃”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一句话，冷汗都快下来了。一旁的长史暗地里瞥了太守一眼，连忙接道：“周大人因通贼获罪，如今已被罢免。” “哦?这事儿本官为何不知?”顾千沉笑眯眯地看着那位长史，原是笑着的，看上去却叫人觉得凉飕飕的。 长史笑了笑，回道：“大人有所不知，这罢官是前些日子的事情，大人想必尚在来襄州的路上，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顾千沉笑得意味深长，“哦”了一声点点头，而后道：“原来如此，本官与周大人有几面之缘，此次来襄州原本还有叙旧之意，如今看来，恐怕难以实现了。” 襄州太守和长史干笑了两声，暗道此人难缠。 顾千沉笑眯眯地看着那两人，接着问道：“既如此，周大人……哦不，周荣现在在何处啊?如果本官没有记错的话，周荣先前便是襄州长史。”顾千沉似是随意地提了那么一句。 长史后背一凉，总觉得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干笑着道：“是，是，周荣现在怕是在邽山上吧，他已经投靠那群贼寇了。” “哦。”顾千沉点点头，似乎有些感慨的样子。 “下官这就为几位安排住处，大人好生歇息。”太守笑着说道。 “不必了，我等歇息片刻，便立刻上邽山，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顾千沉摆摆手，回绝了。 太守干笑着点点头，道：“大人忠义，我等自愧弗如。” “大人备好吃食便是，本官在这里先行谢过了。”顾千沉笑了笑，说道。 “大人客气，下官立刻便去办。”太守拱拱手，说道。 顾千沉满意地点点头，衙门的门都没进便带着人走了。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也不知说的是好是坏。顾千沉也并不关心，至少现在不关心。 襄州太守笑着目送顾千沉带人离开，就这么一会儿，脸都快笑僵了。 顾千沉带着人出了城门，将所有兵士整合，等着襄州太守送东西来。 第49章 用心演戏 “约好”的酒肉很快便送达了, 毕竟，襄州太守是希望顾千沉带的这些人尽快走的，还是不要节外生枝比较好。反是要反的，只是得等这一万的士兵走了之后, 否则刚起兵就遭遇大战, 不管结果是胜是负，都是他们相当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何况能借朝廷的兵马解决那些烦人的土匪, 也是好事一桩。 顾千沉笑着送走了来送食物的人，再看向那群士兵的时候脸色却是陡然一变，冷声对林瑞道：“把那人带过来。” 林瑞知道顾千沉所说的是何人，动作十分麻利地将人押了过来。 被林瑞押着的人四下看看, 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目光, 一脸不解委屈的样子，道：“大人, 我做错什么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大人,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顾千沉勾起嘴角, 道：“搜。” “是。”林瑞回道, 而后用眼神示意两个士兵将人抓好，开始搜身。 不多时，林瑞果然在那人身上找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情况有变，朝廷兵马剿匪为虚, 灭容为实。看起来像是还没来得及递出去的消息。 第83页 “你还有何话可说?”顾千沉甩袖将手负于身后, 一副老干部的架势。 那人见纸条被搜出, 再想抵赖也无法，一脸懊悔地跪了下去，道：“大人，是我糊涂，可是我不能不管我娘啊，我娘在容家人手里，我也是没有办法。” 顾千沉听了这话不由地蹙起了眉头，这人便是那个会手语的士兵，起初只是这人和哑巴接触频繁引起了林瑞的注意，后来，趁着全军化整为零之际，哑巴逃走了。林瑞的报告自然引起了顾千沉的怀疑，便叫人密切注意此人，果不其然，这个人确实有问题。同理，那个哑巴也有问题。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哑巴人呢?”顾千沉蹙着眉头问道。 那人颤颤巍巍地回道：“我老家就在襄州，我本来知道那个哑巴是容府的人，想和那个哑巴打听一下我娘，我娘在容府里做工，结果那个哑巴好像就是来找我的，他塞给我一张纸条，说是我娘现在在容府的人手里，要我传递队伍的情况，否则就杀了我娘。我也是没办法啊大人，我也不想的。” 顾千沉眯了眯眼睛，如果她当时直接忽略了那个人呢?会不会就没有这些事情了?这个问题很关键，关系到这个哑巴是不是容府的计谋。如果是的话，那目的是什么?如果不是的话，那哑巴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那个店家又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想来想去，顾千沉找不到合适的依据来佐证任何一种可能性，只好暂时先将这个问题放下，好在消息还没被送出去。 “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娘啊。”那人说道。 顾千沉睨了他一眼，道：“你确定那个哑巴说的是真的?” “我……我……”那人支支吾吾地，看起来也不是很肯定的样子。 顾千沉眸光沉了沉，道：“把他带下去，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作打算。” “是。” 吃饱喝足之后，顾千沉带着人马向着邽山去了，行至山脚下时，留了两个人。行至山腰处时，又留了两个人。行至山寨前数百米处，又留了两个人。至于剩下的，就心安理得地进了山寨。寨子虽不小，但一万余人塞进去到底显得拥挤了。 马俊山接到山寨门口守卫的消息便急急忙忙地往出走，等到了的时候，所有士兵便都已经听命席地而坐了，一眼看上去可以称得上是壮观了。 马俊山很快便在人群当中找到了顾千沉，毕竟那一身官服实在显眼，赶忙走了过去，道：“顾侯爵，这是何意?” “哦，马头领啊。”顾千沉闻言转过身去，对马俊山说道，“别担心，只是暂时在你这里歇歇脚罢了，占用一下地方，等时机成熟之后，我等自会离开。” 马俊山摇摇头，解释道：“顾侯爵别误会，只是这么多人的住处该如何安排?我这山寨再大也放不下这么多的人啊。还有吃食问题，这一时半会儿，我也没处找那么多粮食啊。” “马头领别担心，只是借你这地方歇歇脚罢了，吃住问题不用你解决。”顾千沉笑着道。 马俊山眉头蹙起，很是疑惑，“那这是……?” 顾千沉笑了笑，道：“演戏也得演得像一点不是，待会儿还需要马头领的人多多配合才是。” 马俊山瞭然，笑着回道：“那是自然，顾侯爵放心。” 顾千沉满意地点点头。 邽山脚下，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藏在草木间向着山上走。顾千沉留在山脚下的两名士兵对视一眼，将手放到嘴边吹出一阵鸟鸣，引来山林间的鸟儿共鸣。 鬼鬼祟祟上山的那两人听到鸟鸣不由地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道：“怎么会有鸟叫声，还这么多。” “鸟不叫还能干嘛，别疑神疑鬼的，完成任务赶紧回去，这山里有土匪你不知道啊，万一被抓了呢。” “哎是是，走吧。” 山腰上的两人如法炮制，一时间邽山山间鸟鸣声不断。 “这些鸟怎么回事儿?” “别瞎想，走吧，小声点，别被发现了。”抬头看了山林间一眼，道，“快走吧，真是晦气。” 顾千沉留在山寨前的人跑回来报。顾千沉点了点头，吩咐人准备好。马俊山见状，也摆摆手下了令。 两方人马在山寨前开始对峙，几个步兵冲上去一顿比划，人是没伤着，就是衣服被划得破破烂烂的。邽山的人也来了脾气，提起刀就是一顿砍。一招一架倒是快得很，人虽没事儿，但衣服却是遭了殃。 不管两方人马打得有多水，至少在山林树木的掩护下，看起来打得格外激烈，喊杀声不断，不过半刻钟便会有人倒下。 当然，这些不过都是演给那两个人看的。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两人被派来的人还真是荣幸。演武什么的这种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待遇。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鬼鬼祟祟地走了。确定那两个人走了之后，留在山上的人才回到山寨复命。 那几个人回来之后，顾千沉这才下令所有人停下。等停下一看，几乎所有人的衣服都有破洞。 马俊山一看，脸一下子就黑了，道：“快回去换衣服，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 第84页 一众人连忙一闹而散，跑去换衣服了。但顾千沉这边的人就比较尴尬了，换也没处换，就这样子实在是难看，何况顾千沉还是个女的。虽说顾千沉不是很在意，只是衣服被划破了而已，但他们不能不在意啊。 顾千沉看着这群人的样子一顿憋笑，决定去找周荣谈谈襄州的具体情况，看能不能得到什么关于容家关于那个奇怪的店家的有用信息。 那些士兵见顾千沉走了，这才连忙换起衣服来，一时间场面甚是壮观。 太守府，两人前来复命。 “太守大人，确实真打起来了，谁胜谁负现在还没有定论。” 襄州太守点了点头，而后说道：“打起来好啊，派人去一趟容府，同了口信，近期都给我收敛点，别惹出什么麻烦坏了大事。” “是，大人放心。” “嗯。”襄州太守回道，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打得了狄国人又怎么样，不还是得被人当枪使。 邽山上，顾千沉和周荣正在交谈。 “贤弟可知城门附近有一家茶铺?那家茶铺的老闆是何人?我前些日子在那里与那位店家有过一面之缘。只觉得此人甚是神秘怪异。”顾千沉眉头微蹙，开头见山地直接问道。 “乔先生啊。”周荣一听顾千沉的描述，当即便反应过来了顾千沉所说的人究竟是谁。 顾千沉一听，颇为疑惑，“乔先生?” 周荣点点头，耐心地解释：“乔先生学识渊博，也是一位小隐隐于世的高人了，据说祖上曾是前朝的大官，做到过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乔先生有那个能力，却一心只想过平凡人的生活，对政事颇为敏感。小弟也是偶然去过他的茶馆，得了两句点拨，如醍醐灌顶。特拜其为先生求学，常去请教。” 顾千沉点了点头，颇为感嘆，这世间不出世的高人确实是不少啊。周荣的话可信度自然是高一些的，就顾千沉对周荣的了解，即便经历了一些事情，本质是不会变的。 “如此说来，改日我应当登门拜访了，若能请得乔先生出山，对朝廷也是一件幸事。”顾千沉说道。 周荣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乔先生曾与我谈过，我也曾劝过他，可他打定了主意，似乎又有祖训在。想说动他，难啊。” 顾千沉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无妨，不试怎么会知道呢，就算不成功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 第50章 属国来使 在邽山“安营扎寨”的顾千沉一行人在邽山上住了一日, 期间派人到邽山周围巡逻，总的来说还是很平静的。虽说住宿条件和野营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第二日，顾千沉带着人马“凯旋而归”，受到了襄州太守等人的盛情款待, 然后, 被笑眯眯地送走了。 送走了顾千沉这尊“大佛”，襄州太守立即便派人到容府送信。障碍已无, 现在只需要静静等待时间足够，朝廷的人马便会走得足够远，远到即便听说襄州发生了什么，赶回来也已经无济于事的程度。 当然, 顾千沉自然没有带着人马离开, 否则的话，一切都将如那些人所愿。顾千沉只是带着人绕了一个大圈而已, 最终, 将会再次回到邽山, 等待时机。 与此同时, 乱葬岗之上，添了一具新的尸体，正是前些日子顾千沉遇到的那个哑巴赵三。当然，这些顾千沉是不知道的。 玉清宫，洛离璟近些时日每日忙着和洛麒豫学习理政, 闲暇时写写画画, 日子过得还算充实。只是, 闲来无事就会站在窗前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全看着洛离璟站在窗前的样子，轻轻嘆了口气，最近，他越发摸不透殿下在想些什么了，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为君为帝者，喜怒不形于色，沉如墨兮，恍若寂夜。 “殿下。”张全终究还是出声叫了，殿下最近总是发呆，也不是个办法啊，他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嗯?”洛离璟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声，眼睛仍旧看着窗外。 张全嘴巴张了张，硬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洛离璟等了片刻不见人说话，于是转过身，看向张全，眉头微蹙，似是有几分疑惑。 张全抿了抿唇，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在洛离璟沉冷的目光下受不住压力问了出来，“殿下，您一直站在窗前这是看什么呢?” 洛离璟愣了一秒，而后勾勾嘴角，道：“本殿早听说过南国风光，却未能如愿得见，如今这个时节，一步一景，不知是何等风情。” “殿下，可是想去赏景了?”张全揣摩了几秒，很快便联想到了什么，不过，他这就不好说出来了，于是，只好转了一个角度，顺着洛离璟的话头往下说。 洛离璟扫了张全一眼，轻笑一声，道：“还不是时候。” 张全愣了愣，瞭然，会心一笑，道：“殿下说的是。” 洛离璟没再说什么，走到屋内，抱起万沉，入怀的重量让洛离璟挑了挑眉，越发胖了。 “殿下，侯爵大人好些时日没有消息了，可要奴才去打听打听?”张全垂着眸子，看到那只猫，然后联繫到了顾千沉身上。 洛离璟抱着万沉坐下，垂着眸子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张全以为洛离璟默认了准备出去的时候，洛离璟淡淡地开口道：“不必了。” 第85页 张全有些惊讶地看向洛离璟，很是疑惑。 洛离璟扫了张全一眼，还是解释了一下，“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她不会有事的。”虽然襄州的那潭水深得很，不过，谨之既然是朝廷派去的人，那些人应当是想着她尽快走才好，否则的话碍事得很。毕竟当前的时机非常微妙，拉拢的危险性太高，谨之被捲入那些争端的可能性会很低。 张全闻言点了点头，暗自嘆了口气。 皇帝册封太女，不过一道圣旨，昭告天下，册封大典尚且不曾举办，对外则称是太女体谅民生疾苦，不宜铺张，劳心劳力，因此，册封大典便免了。实则，册封大典人员往来甚多，难免发生意外，刺客之事在先，洛麒豫委实不想冒这个险，洛离璟对此也不甚在意，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连日里，洛离璟也清净了不少。只是，作为景国的附属国，狄国和牧国还是要表示一下的。 牧国暂且不提，作为附属国的好榜样，它要派使臣来已是相当正常的事情。而狄国，景国公主刚刚下嫁，若是因此事再闹得两国不愉快，实在不值当。毕竟前几个月输的那一场仗委实输的太惨，至今元气尚未恢复，再搞得不和实在不明智。狄国就是有心，也不敢在此刻撕了那张附属国的协议。 因此，狄国使者和牧国使者皆在原本应该举行册封大典的当日，正式觐见，为太女送上礼物以表对景国的忠心。其中有几分真意不好说，只是，洛麒豫和洛离璟到底还是要见的。 酒宴之上，洛麒豫坐在上位，洛离璟则在洛麒豫的左手边，同桌的是李溯谋李阁老。而对面，则是刘昭明和吴维庸两位阁老。再下面便是两国的使臣，牧国使臣坐在洛离璟这一侧，狄国使臣则在刘昭明那一侧。 洛离璟坐在席上，对于两国来使颇为讶异，牧国来的是牧国皇帝的小儿子，楚睦曦。狄国来的，是狄国的四皇子楼君铭。至于狄国皇帝那一个足球队的儿子，为何偏偏派了这位，暂且不知。 楚睦曦，看上去像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嘴角一直挂着笑意，而事实上也是如此，不过，他的好说话仅限于他的可接受范围内，如果不行，便在两者之间取一个平衡。换句话说，有点“和事老”的样子。不过，若说他就是和事佬，也不尽然，不过是面热心冷罢了。 楼君铭，洛离璟仅扫了他一眼，便觉得此人不是什么好人。非要说的话，面相不好，长得尖嘴猴腮的，楼君耀长得什么样洛离璟不曾见过，但若要让顾千沉来判断的话，这两长得半点不像亲兄弟。洛离璟仅仅扫了一眼，便没有再看他，倒是楼君铭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往洛离璟这边看，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因为国与国之间关系的缘故，洛离璟对于楚睦曦的观感比对楼君铭好了很多。 洛离璟也没打算对那两人有过多的了解，一餐饭下来都在和旁边的李溯谋聊天，倒是知道了一点公孙晟住在李溯谋家的事情。 公孙晟初来瑞安城，既不是刘泽逸这种世家之子，也不是游仲寅这种家族支柱，家中条件最多是算是中等，在京城买一处宅子实在不易。看了一圈下来，也没找到一处合适的，又不好向旁人开口，就这么一直在客栈凑合着。 某天，公孙晟前去拜访恩师，恰好在路上碰到李溯谋，原本李溯谋这么个大忙人实在很难遇到，但恰好，那天正是李溯谋夫人的生日，李溯谋亲自带着夫人到城郊游玩，回来时碰上了正要去的公孙晟。 李溯谋能不打招呼，但公孙晟不能啊。再加上李溯谋当天心情不错，而且早就对公孙晟青眼有加，夫人又在一旁，两方闲聊之下，便得知了公孙晟目前的情况，当即便邀请公孙晟到家中去住，等到房子问题解决了再搬不迟。公孙晟推脱了几次，李溯谋夫人亲自开口，直接拍板，公孙晟再想推也推不掉了。 于是乎，公孙晟每日免费听课，与李溯谋意趣相投，倒是学了不少东西，直接开口叫李溯谋为恩师。如果忽略旁的官员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的话，总得来说还是赚了，只是从此走上了一条孤臣的不归路，真是可悲可嘆。 洛离璟听了会心一笑，她原先便觉得公孙晟像李溯谋，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必定会很合拍。如今，让她说中了。 酒宴总得来说还算顺利，除了楼君铭“失手”撞了前来倒酒的宫女，酒水洒了一身之外。楼君铭下去换衣服，并没有掀起多少波澜。 酒宴将尽，楚睦曦献上贺礼，一块玲珑剔透的玉璧，加两支玉制笔桿的毛笔，以及一尊象牙制的笔筒加上一株珊瑚树。价值连城，足以见牧国财大气粗。 相比之下，楼君铭拿出的东西就显得朴实了很多。草原特有的一些东西，倒是新鲜，价值就少了很多。不过，倒不是狄国刻意怠慢，实在是拿不出来了，国库本就亏空，实在无奈。此番被比下去，也只能有苦难言了。 待这些东西都撤下去之后，楚睦曦又站出来，道：“陛下，还有两件稀罕东西，乃外国之物，送与陛下。” “哦?”洛麒豫闻言挑了挑眉，道，“有心了。” 楚睦曦手一挥，带上来一套西式的餐具，以及一幅油画，画的是西方的建筑，街道，人群和晨曦。 洛麒豫看到那幅画便眼睛一亮，很是感兴趣的样子。楚睦曦看了洛麒豫的表情，心知中了洛麒豫的意，便行了一礼笑着退下了。如此，他的目的便达到了。只是，若是楚睦曦得知这幅画之后的影响，会不会送还另说。 第86页 这幅画像是扇动了翅膀的蝴蝶，最终将会引来整片大陆的变革。当然，现如今，它还仅仅只是一幅画而已。 第51章 襄州之变 “陛下, 牧国欲与外国通商，想请一方印鑑，还望陛下恩准。”楚睦曦趁着洛麒豫心情不错的时候提了这件事，面上倒是一副自然的表情, 似乎只是突然想起此事的。 牧国与外国的边境贸易, 不涉及国家层面倒还好，仅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商人做也就罢了, 要想做大的话，还是得取得景国的同意。 洛离璟闻言挑了挑眉，这个楚睦曦玩的一套阳谋，倒也不令人反感, 父皇喜欢这类人, 这事儿又算是一件好事，应当不会拒绝的。 果不其然, 洛麒豫一听便笑了, 甚是开怀, “好, 前些日子户部尚书便提过沿海开放通商一事，如今倒是两件事撞一起了，正好，便让户部一起准备吧。” “多谢陛下。”楚睦曦不卑不亢地道谢。让洛麒豫不由地点了点头。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脑中思绪转了几转, 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像极了正在算计人的狐狸, 开口道：“既然要通商，那相关的税收政策是否得制定好?既如此，不如牧国皇子留在这里几日，商讨出个结果再走如何?” 楚睦曦垂眸片刻，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与景国商讨，来年的进贡必定就不止今年的量了，但转念一想，这样的话，景国派兵保护贸易区及边境的事，他也可以提一提，单凭牧国的兵力恐怕会有些吃力，毕竟在战斗力上，牧国的军队还差一些。 “殿下说的是，楚某正有此意。”楚睦曦开口甚是谦虚，心中却在盘算着是否得尽力与这位新晋太女交好。毕竟景国皇帝尚在上位坐着，太女便直接开口言政事，皇帝还不见任何不悦，他或许低估了这位。 洛离璟满意地点头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洛麒豫不动声色地看了洛离璟一眼，眸中蕴着些许笑意，而后将视线投向狄国来的那位四皇子身上。 楼君铭看上去很显然有些急了，但终究挨不住面子，搞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此番来道贺，没说上几句话不说，还要比牧国来的人早回去，面子上终究挂不住。不过，事发突然，他这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本来狄国皇帝是准备让楼君耀来的，毕竟两国刚结亲，去混个脸熟也是好的。不过，却让楼君铭以新婚燕尔，不宜久离为由将这活儿揽了去。 楼君耀为此郁闷了良久，跑去找宋伊心，希望宋伊心能帮着说下话，却惹得宋伊心一阵嗤笑，言说本就与景国有亲事，再上赶着去，怕别人不知道你求了景国的支持么。楼君耀碰了一鼻子灰，灰熘熘地走了。 酒宴顺利结束，牧国来使与狄国来使先后走出殿外。这次倒是没有出现必须住客栈的情况，而是住在专供使臣居住的地方。 使团依次向着宫外走去，走到一处弯道，前头带路的太监突然停下，众人朝着前方看过去。两个太监抬着一个人走过去，那人身上盖着一块白布，掩住头部，看不到面容，白布上染着血迹，素色和血色映衬，看上去格外刺目。素白的手和一截手腕在一边耷拉着，昭示着这名死者的身份，女性，再结合这样的“送葬”方式，只能是一个宫女了。 一众人不敢多言，宫中的事情，少管为妙，何况本也就轮不到他们来管。唯有楼君铭脸色发白，后背发凉，心中不住地打鼓，心想这是不是景国人在给他敲警钟。 殿内，洛麒豫看着面前立着的人，问道：“都办妥了?” 暗卫首领点头回道：“是，陛下。” “下去吧，人给朕盯紧了，若是有什么小动作，当场拿下。”洛麒豫吩咐道，摆摆手让人下去了。 暗卫首领领命走了。 洛离璟看了暗卫首领的背影一眼，而后道：“父皇，那个楼君铭，果真准备做什么小动作?” 洛麒豫意味深长地笑了，说道：“不做最好，做了便让他有来无回。”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此番拔了一个狄国安插在宫里的钉子，权作警告之用，即便打草惊蛇也未尝不可，趁机肃清皇宫里的害虫，虽说这些害虫基本上无法近皇帝的身，更别提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了。 楼君铭以为借换衣服的机会可以接近狄国的钉子，做些什么安排，却不成想早就被暗卫看在了眼里。不管楼君铭吩咐了什么事情，那名宫女都在可以接触下一个人之前被杀了。 襄州城，有节奏的马蹄声在城内的街道上响起，所有人家商铺全都门窗紧闭，一列列士兵在城里的街道上迅速聚集，几乎襄州城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个信息，容家要反了。连空气中都瀰漫着紧张的气息。 容氏一族打出“清君侧”的旗号，矛头指向的却不是洛离璟，而是国师秋惜年。景国人都知道，景国的每一项重大决策，都与国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至于册封太女之事是不是国师主导的，容家人并不会真正在意，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名头起兵罢了。 起兵靖难，清君侧，恳请皇帝立三皇子为太子，以正国运。这是容家人打出的口号，这口号刚出，却没有多少人响应。一则，册封太女一事所掀起的波澜已经平静了许多，大多数人都接受了这个设定。二则，贸然起兵，若是触怒了皇帝，还失败了，那就不是那么简单能解决的了。即便有那个心，还得再观望观望，以免引火烧身。 第87页 总得来说，甚是尴尬，不过，仅仅容家人自己私养的军队，加上襄州城的守军，便绝对不能小觑。 以此便可以看出，容家人这次是真的下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了，单单就私养军队这一条，就足够诛九族了，更何况是这等明明白白、看上去与造反无异的事情。 邽山上，一名士兵急急忙忙地跑进山寨，顾千沉正坐着发呆，思绪都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大人，容家人……容家人……反了……”士兵气喘吁吁地说道。 顾千沉的思绪立马被拉了回来，眼睛一眯，站起身来，沉声道：“去通知马头领，准备迎敌，务必将这些人消灭在襄州境内。” “是。”士兵领命走了。 顾千沉沉着一张脸，格外严肃的样子。 马俊山踏进门的那一刻，看到顾千沉明显愣了一下，这个时候，这位顾侯爵的气质完全变了，一身的杀伐气，实在骇人。马俊山好像在那一瞬间，明白了军人和土匪的区别。 “顾侯爵，邽山的人已经准备完毕了。”马俊山回过神来，拱拱手，说道。 顾千沉点点头，眯了眯眼睛，道：“襄州的地形马头领比我熟悉，对此战可有什么看法?” “距离襄州城东二百里处，有一山谷，乃前往瑞安城的必经之地，我们或许可以选择在那里伏击，应当能消灭不少容氏贼人。”马俊山闻言仔细思索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顾千沉微微颔首，思索了片刻，薄唇微抿，而后道：“好，便依照马头领所说的办，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马俊山愣了一下，看向顾千沉，道：“顾侯爵有任何问题直说便是。” 顾千沉笑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希望马头领的人能够服从命令。行军打仗不服从军令是大忌，我不能直接对马头领的人下令，所以，希望马头领能够与我先商议好行动方案，以免行动过程中发生分歧，耽误大事。” “顾侯爵所言极是，您放心，我一定会约束好手下的。”马俊山闻言，当即便保证道。 顾千沉满意地点点头，而后便开始和马俊山讨论具体的行动方案。想必容氏一族的人，他们至少是在暗处，这是一个优势，而且，邽山距离那个山谷想必之下更近一些，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考虑行动方案，这也是一个优势。 周荣自然也从邽山的人口中得知了襄州城里发生的事，他倒不是很担心顾千沉和马俊山这群人，他担心乔先生。襄州城内的情况究竟如何，现在他们谁都不知道，乔先生会不会有危险?城中的百姓又会不会有危险? 虽说容氏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若是伤了城中百姓必定会落人口实，可是那群人什么事儿做不出来，他实在担心。周荣去找顾千沉说过自己担忧的事情，顾千沉对此也很无奈，只能尽快解决起兵的问题了，别无他法。周荣也很清楚这一点，只能嘆了口气，回屋感嘆自己无用武之地，深感惭愧之余，立志要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行动便有条不紊地开始进行了。 第52章 战斗伊始 此时的襄州城尚未进入梅雨季节, 天气尚好，适合各种活动，行军为宜。 容氏一族的兵马迅速拿下襄州城，几乎没有遭遇反抗, 当然, 如果敞开大门行礼欢迎算是“反抗”的话。由于襄州城的守军直接投降甚至加入其中，剩余的百姓想反抗, 没有好的装备也只能是枉送性命，因此，在乔先生的劝说之下，百姓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们必须相信, 襄州城沦陷只是暂时罢了。 除留下少量的守城士兵之外，襄州城内所有的士兵都听命向着瑞安城而去。届时兵临城下, 皇帝想不答应都难。当然, 这只是容氏一族的想法。 山谷处, 容氏大军渐渐行近, 两侧峭壁的顶端，马俊山带着邽山的人正在埋伏。整个山谷内都是马蹄踏在地面上的声音。 容氏大军行至谷口，风力经过山谷积聚，穿堂风突如其来，捲起地上的尘土, 惊了前排的马, 脚步有了几分踌躇。整个队伍皆因此短暂停滞。 头领容志刚抬抬手, 下令整个队伍停下，视线移向山谷深处，眯了眯眼睛，思虑片刻，道：“百人组队先行，列长蛇阵。” “是。” 先头部队小心翼翼地在山谷中前行，速度非常缓慢。这种山谷本身就是设伏的绝佳地点，即便目前他们并没有什么可以预见的敌人存在，但还是小心为妙。毕竟先头部队的作用本身就是尽可能地使大部队避免遭受损失，减少可能的伤亡率。 山崖顶，马俊山的人刚准备动手，却被马俊山叫住了，疑惑地看向马俊山，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困惑。马俊山轻轻摇了摇头，而后指了指山谷下方。那人顺着马俊山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组细长的队伍从山谷正中穿行而过，这人数，太少了，尽管看不到队伍的末端，但这些人谨慎的表现还是让那人心中一凛，这些人早有防备。 如果在此刻动手的话，对敌人造不成太大的伤害，反而还会打草惊蛇，暴露己方的位置和目的，以致先前的计划失败，将这些人放出山谷。 与此同时，顾千沉正在率军攻城，此时襄州城留下的守军戒备会放松很多，警惕性也会更差，此时攻城明显是一个绝好的时机。 第88页 留下城里的守军不多，从包围城池到收复襄州城，所用的时间也就不到一个时辰。至于原因嘛，仅仅看到城外的军队，襄州城内仅剩的守军便已经自动投降了。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容氏在襄州城实际上是不得民心的，因而军心不稳，面对逼近城下的朝廷兵马，根本生不出反抗之心。就算是有几个想反抗，也被大多数人压下了。 朝廷的军队刚刚踏进襄州城，百姓便奔走相告，而后自发地闯进容府，抓住了在容府中留守的容老太爷，押着送到了顾千沉面前。当然，闯进容府的人里，会不会有人浑水摸鱼趁机从容府顺点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不好说了。 容氏的这位老太爷当年也算是威震朝野的一号人物了，当年皇后娘家的悲惨遭遇便与这位脱不了干系。是为女儿荣妃在后宫的前程着想，同样也是因为秋家在朝堂上挡了他的路。 容老太爷在官场上横行霸道惯了，得罪了不少人，同样也有很多一丘之貉的同僚，再加上皇后一家的事情，可谓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当年若不是女儿临死前求皇帝饶他一命，皇帝也念在与荣妃多年的情分上同意了，他早就死在断头台上了。 顾千沉看着面前头发花白，已经有些散乱的容老太爷，眸光沉了沉，道：“容老太爷，家父曾与我提过你。” 容老太爷站直身板，像是在此刻仍要保持尊严，凉凉地看了顾千沉一眼，冷哼一声，道：“小辈何必与老夫多言，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顾千沉一听这话倒是笑了，这位还真有自知之明，当年顾鼎提起这位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的表情，想来也是大多如今朝中的大臣提起这位的表现了。 容老太爷瞥了顾千沉一眼，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道：“不管怎么说，老夫也比你那短命的爹活得时间长，能多活这么久，老夫已然赚了。” 顾千沉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向前踏了一步，一拳砸在容老太爷的腹部，顺势越过他向前走去，冷声道：“带下去，听候发落。”她还有事情要做，没时间给这傢伙浪费。 容老太爷的嘴角渗出丝丝血迹，连声咳嗽，咳着咳着居然笑出了声，“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看那幅样子，像是疯癫了一般，丝毫没有了先前刻意维持的冷静自持。 容老太爷两边押着他的两位士兵对视一眼，而后将人押了下去。这位横行官场多年的人，将要吃两天牢饭，并踏上人生的最后一程了。便宜行事，意味着顾千沉可以先斩后奏，不需要向皇帝请示。 林瑞一脸担忧地看着顾千沉，大人打了人真的不会有什么事儿吗?而且现在的状态，真的适合打仗吗?林瑞犹豫了几秒，还是问出了口：“大人，您没事儿吧?不管怎么说，您今天打了一个老人……卑职不是说您打得不对，可打一个老人传出去总是不好，您……”您要不要考虑考虑下个军令什么的……后面那句话林瑞没好意思说。 顾千沉沉着一张脸转过身，道：“本官从不打老人。” 林瑞听了这话，愣了一下，这话的意思是打了也都当成没打，还是打的根本不是人?林瑞揣摩了半天，没揣摩出个结果来，决定放弃了，反正大人都不担心，他就没必要担心了。 “别愣着了，整合队伍，准备出发。”顾千沉瞥了林瑞一眼，眉头微蹙，道。顾千沉带领的军队压根没有打过仗，士兵的体力和精力都还很足，不需要多作休整。 林瑞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道：“是。” 顾千沉点点头，眸光微沉了几分，不知道马俊山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山谷处，马俊山蹙着眉头思考着当前的局势，这样的情况他们倒也不是没有讨论过，只是……罢了，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顾侯爵能及时赶到了。 眼看着容氏的先头部队已经离山谷的出口越来越近了，马俊山身旁的人有些急了，道：“头领，您快点下决定吧，快来不及了。” 马俊山抿抿嘴，看向即将走出谷口的队伍，眯了眯眼睛，道：“封谷。” “是。” 一声令下，巨大的石块滚滚而下，这些事先准备好的石头原本是准备用在那些人身上的，没想到最终还是用在了封住谷口上面。石头的数量不算太多，好在谷口狭小，堵住出路还是够了的，至于剩下的石头，将发挥它们原本的作用。 第一批石头刚刚落地，行在前端的马受惊快速掉头往回跑，骑手没有抓牢，滚落下马，还被马踩了一脚，久久不能站起身。一时之间，马匹嘶鸣声，巨石滚落声，人的惊呼和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响彻整个山谷。 马俊山眯了眯眼睛，在巨石全部落下之后，下令包抄到后方，截断山谷里的人和尚在谷外的人的联繫。由于对方採用了长蛇阵，因此，山谷外的人还不少。 山谷里已经没有多少有实际战斗力的人了，绞杀行动非常顺利。然而，面向山谷外的那一侧，却遭受着巨大的损失，等到进了山谷的人出来之后，这种状况才有所改善。 这并非是要趁机消灭这些邽山的人，而是不得已，如果让邽山的人去攻城，那么性质便会完全改变了。况且，邽山的人比顾千沉的人更熟悉这里的地形地势，能够在紧要关头更好地利用地形的优势做出更快更准确的决断。 第89页 邽山土匪的马刀几乎全部染血，这些山林中的野狼，比容家和襄州那些家养的凶悍得多，他们的獠牙利爪，会毫不犹豫地将眼前这些敌人撕成碎片。当然，他们损失同样也不算少，但相比之下，猝不及防的容氏军损失更加惨重。 突发情况刚至，容家养的私军尚可凭藉统领的命令保持相对的冷静，但原本襄州城的守军却立即变成了一盘散沙，而更为糟糕的是，容家人将这盘散沙放在了前锋的位置上。这并不是容家人的本意，他们本来是想用他们来试探谷中可能出现的危险，但现如今说这些已经太迟了。如果他们事先知道的话，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决断的。 山谷狭窄，容家人想冲破邽山人组成的铁壁难上加难，何况实际上，他们此刻面对的方向，已然成了一条死路。当然，尚在谷外的人并未意识到这一点，而等他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註定无法走出襄州境内。 第53章 尘埃落定 山谷中的战斗还在继续, 由于人数上的差距，战况从刚开始的邽山占优，逐渐陷入胶着。 “头领，那个什么顾千沉不会是想把我们这些弟兄拼光然后再来捞战功吧?”邽山的二当家挥刀斩了一人, 而后拧着一张脸对旁边的马俊山说道。 马俊山提刀为二当家招架了来自背后的一剑, 而后道：“再等等吧，我们现在也只能相信她会来了。” 二当家狠狠地淬了一声, 提刀砍了两个人泄愤，看到被杀的兄弟，几乎目疵欲裂，双目赤红。而他能做的, 却也只是多杀几个敌人而已。 战斗进行到这个阶段, 几乎是拿人硬扛着，战斗的双方都疲惫不堪, 然而, 战斗只能继续, 哪一方先松懈, 失败的便是哪一方。 由于襄州城与山谷的距离实在有些远，顾千沉只能尽快赶到了，好在收回襄州城没有耗费太多时间，顾千沉带着兵马赶往山谷的时间能缩短不少。 山谷外，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失去骑手的战马逃出战斗区域, 发出阵阵嘶鸣, 不知是因为主人还是因为自己。而它们，将成为获胜方的战利品，换上一个新的主人，继续战斗，直到老去或是战死。 双方的人都在机械地战斗，仿佛一切都是本能而已，疲劳感席捲全身，额头、后背都是汗。 不知过了多久，邽山的一个人的喊声，伴随着马蹄阵阵，打破这个用人命维持的僵局，“援军……援军到了。” 这一喊声几乎瞬间点燃了邽山一方人的士气，杀，反攻的时机到了，这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 而与邽山的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容氏的人，绝望感在队伍当中蔓延，扩散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立刻便感染全军。绝望又疲惫的容氏军队，如同待宰的羔羊。 顾千沉冲锋在前，她的心情正不好，不如就藉此机会发泄一下好了。战斗，她必须那么做，除非这些人投降。 援军如同一柄刺刀，迅速将容氏军队的阵型撕开，势如破竹。面对如同猛虎下山的援军，这些疲惫的容氏军队几乎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心。 看到希望的邽山人，像是突然打了鸡血一般，提着马刀，见到敌方的人就砍，像是一只只嗜血的猛兽。 局势很快倾倒，倒向邽山这一侧，容氏军队的首领很快亦意识到了这一点。 “投降吧，否则我们这些人都得死。” “孬种，贪生怕死的傢伙，你以为你投降了他们就会放过你吗?你是什么人?叛军!犯上作乱的后果你不清楚吗?” “不，俘虏，他们不会杀俘虏的，最多就是发配边关充军罢了。” “呵，懦夫。”容氏首领冷笑一声，提起剑刺向一旁的敌人，而后又道，“我死后，你可以带着所有人投降。” “什么?”先前和容氏首领说话的人一愣，似乎没懂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首领已经把剑驾到了自己脖子上，一抹，尸体直接摔落到了马下。 “首领!”那人惊呼一声，眼泪刷地一下就落了下来，吸吸鼻子，皱起眉头，伸手一抹脸，举起手中的剑，高声道，“投降!”那人的面上十分沉痛，用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接着道：“我们投降。”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惊了一下，动作一滞，原本敌对的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表情都有些僵硬。讪讪地收回拿着武器的手，坐在马上喘着粗气。 顾千沉身形一滞，循声看向喊话的人，眯了眯眼睛，而后看向林瑞，点了点头。 “放下武器，到中间集中。”林瑞坐下马上，沉声喊道。 而后，便是丁零噹啷的武器落地声，所有的敌方士兵几乎立刻便做出了反应。从某种情况上来说，投降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清点战利品，押这些人到襄州城附近的平地上，严加看管，不容有失。”顾千沉扫视了所有战俘一圈，沉声道。 “是。”林瑞回道，而后便去传令了。 顾千沉抿抿嘴角，骑马走向马俊山那里，道：“马头领辛苦了，战利品我做主给邽山的人一部分，剩下的用于交差。另外，先前答应马头领的事情，顾某定会办到的。如果马头领不嫌弃的话，这些战俘，便交给马头领了。” 第90页 顾千沉一口气说了很多，说罢，才看向马俊山，似乎是在等他的反应。 马俊山沉着一张脸，脸上有些复杂，良久，才长嘆一口气，说道：“顾侯爵，说实话，我现在很想打你。虽然你的确守约，事实上，如果没有你们，我们单独对上容家的人伤亡会比现在更多，但是，我还很想打你。” 顾千沉淡淡地瞥了马俊山一眼，没有说话。 马俊山笑了笑，接着道：“我说笑的，说实话，顾侯爵，你这件事办得漂亮，但是，这种明明得了好处却格外憋屈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顾千沉耸耸肩，果断转移了话题，道：“马头领，希望你也能遵守我们的承诺，如若不然，下次我手中的刀面对的，便会是你了。” “顾侯爵放心，我们江湖中人最讲信义。”马俊山拱拱手，说道。 顾千沉点点头，而后便走了，心里却在盘算着整顿休息一下，尽快回去，算算日子，娘也快临盆了，她最好守着，以免出什么岔子，虽说有泊风在，不用太担心，但，果然还是尽早回去的好。不过在那之前，还得再去拜访一次乔先生。 襄州城该斩头的斩了，该发配的发配，该复官的复官，官职空悬的先由他人代理。至于襄州城守军的问题，在顾千沉走后，便先由那一部分藏起来并未加入容氏军队的原守军负责。虽说守军数量不多，但有邽山的人照应，应当还是没什么太大问题的。 那些发配的人，暂时先发配去的地方，是邽山。由邽山的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改造”之后，一起带往边关。等朝廷加派守军之后，邽山的全部人马便会踏上前往边关的旅程。这是顾千沉先前与马俊山的交易。至于他们到边关做什么，以后再表。 在全军修整的这段时间里，顾千沉休息了一会儿，睡了一觉，然后让周荣带着她去一趟乔先生那里。 乔先生，作为一位小隐隐于市的高人，意外又意料之中的平易近人。意外是因为高人大都性情古怪，而意料之中，则是因为在这样一个闹市当中，尤其是作为一个茶馆的店家，是得平易近人才行。 乔先生，全名乔羽，看着顾千沉和周荣一脸笑眯眯的样子，一言不发。 周荣看了看乔羽，又看看顾千沉，轻咳两声，道：“乔先生，这位是顾千沉顾侯爵，我和她提过您，便一起来拜访您。” 乔羽笑着点点头，道：“既然已经来看过了，那边请回吧。顾侯爵是大忙人，还是去忙吧。” “乔先生，其实……”周荣还想说什么，却被顾千沉拦下了，轻轻摇了摇头，周荣很是疑惑，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乔羽自然注意到了，笑了笑，道：“顾侯爵，草民先前说过的地方，顾侯爵去了，再来找草民吧。” 顾千沉点点头，回道：“多谢乔先生。” “哎，小荣叫草民先生也就罢了，顾侯爵就不必了，顾侯爵尽快吧，若是再过几天晚了，怕是不会有什么收穫了。”乔羽摆摆手，说道。 顾千沉微微蹙起眉头，道：“多谢乔老先生，如此，那谨之便先行告辞了。” 乔羽但笑不语。 而后，周荣在一脸懵逼的情况下被顾千沉拽住袖子拖了出去。周荣出门后站定，一脸疑惑地问道：“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呢?乔先生说过让你去的的是什么地方啊?” 顾千沉笑着眯了眯眼睛，道：“正好，容弟和我去一趟吧，老爷庙。”正好，她对这襄州城并不熟悉，自己去的话，就算找得到也不免多走许多弯路。 周荣一听“老爷庙”这三个字，连忙摇头，道：“不行不行，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怎么?”顾千沉挑挑眉，问道。 周荣苦着一张脸，说道：“这老爷庙，已经废弃很久了，基本上没什么人去上香，据说闹鬼，晚上经常有奇奇怪怪的声音，很吓人的。” 顾千沉好笑地睨了周荣一眼，“贤弟还怕这个?” “我等读书人，敬鬼神而远之，我还是不去了。”周荣说道，活脱脱像是一个正在念经的和尚。 顾千沉轻笑一声，而后道：“乔先生说要去的地方，你去还是不去?你觉得乔先生会让我去捉鬼?” “我……我不去。”周荣迟疑了半晌，还是道。 “嗯?”顾千沉喉咙里溢出一声，威胁之意甚浓。 周荣眼睛一闭，道：“去，我去行了吧。” “这才对嘛，走了。”顾千沉拍了拍周荣的肩膀，示意道。 周荣嘆了口气，然后苦着脸开始为顾千沉带路。 第54章 装神弄鬼 终于, 两人来到了老爷庙前，顾千沉看着长满青苔杂草的石阶上方的庙宇，除了破旧了点，墙壁斑驳, 四周杂草丛生, 毕竟长久以来都没有人修缮，但看上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怪异的地方。 顾千沉眯了眯眼睛, 看向一旁神情紧张的周荣，道：“看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 “嗯……嗯。”周荣看了看四周，听起来非常敷衍。 顾千沉也不甚在意，耸耸肩, 道：“走吧, 进去看看。” “你还真要进去啊?”周荣一脸惊恐地看着顾千沉，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顾千沉要进去的话, 他肯定也是要进去的, 否则的话也不像话啊, 可他是真不想进去啊, 闹鬼什么的也太吓人了点儿。 第91页 顾千沉瞥了周荣一眼，被他的表情逗乐了，“现在是白天，你怕什么。” 周荣这么一想，也对, 鬼不都是在晚上才出现的吗, 白天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吧。 “行了, 走吧。”顾千沉迈步走上石阶，石阶有些滑，还是得小心点儿的。 周荣看着顾千沉的背影，嘆了一口气，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顾千沉轻轻地推开紧闭着的庙门，尘土飞扬，顾千沉不由地轻咳了几声，用手拂了拂面前的尘土，而后向着庙内看过去。 庙堂里黑漆漆的，窗户不算大，也没有点烛台，庙门打开后溢进去的光洒在早已斑驳掉漆的神像上，面目全非，伤痕累累，看起来格外渗人。加上腐朽潮湿霉变的味道，让人感到格外不适。而庙中剩余的地方仍旧笼罩在黑暗之中，让人下意识地觉得在那些黑暗里蛰伏着什么。 “你真的要进去?”周荣看着庙内的情形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心里又开始打起了退堂鼓，虽说现在是白天没错，可这庙里是黑的啊。 “怕了?”顾千沉笑笑，看向周荣，调侃之意甚浓。对付周荣，激将法最有用。 果不其然，周荣当即摇了摇头，先顾千沉一步踏了进去。顾千沉挑眉笑笑，跟在周荣身后踏了进去。 不料，顾千沉刚踏进庙内，庙门便被“砰”的一声关上了。周荣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一哆嗦，倒是没有突然抱住旁边的什么东西，只是一脸紧张，应当是被吓得不轻。 顾千沉也被吓了一跳，不过还好，她迅速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目前的状况。门外有人?庙门是向里推的，如果有人趁着他们两个进门背对门口的时候突然关了门，好像也说得过去。只是这样一来的话，接下来就应该是什么吓人的桥段了吧。虽说她一开始便知道有人在装鬼吓人的可能性极大，但这样一来，恐怕就不只一个人了。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这些人又是些什么人呢?顾千沉垂眸思考着。突然，后背被捅了一下，顾千沉向后看过去，什么都没有。虽然庙中很黑，但是临近的地方都还是能看到的。 基本上，这种吓人的方法和鬼屋差不多。一些似是而非的鬼影，加上恐怖的背景音，奇怪的现象，足以让一个人心中的恐惧迅速滋生。而很显然，周荣中招了。 周荣被吓得惊呼一声，看样子似乎也被捅了一下。考虑到旁边还有人在，周荣之后还是压抑住了恐惧没有叫出声。 这就和一男一女这一对情侣一起看恐怖片的时候一样，男的强装镇定，女的故作柔弱，而实际上，男女感受到的恐惧感是差不多的，根本不存在什么实质性的差异。当然，周荣并不算是因为这些，只是在异性面前，即便是没有多大的关系，也不想给对方留下什么太差的印象。 当然，顾千沉并不存在这种顾虑，好在她会用思考来代替恐惧。当然，如果身边站着的是洛离璟的话，她或许会考虑考虑要怎么反应，虽说她也并不觉得洛离璟会害怕就是了。 “什么人?”周荣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顾千沉凭藉着门被关上之前的记忆迅速确定了周荣的方位。通常情况下，在受到惊吓时，人的第一反应是浑身僵硬，不能动弹，第二反应，便是跑，因为顾千沉并没有听到脚步声，所以，她还是能确定周荣现在在什么地方的。不过，到没有试图做出什么除言语外的安抚动作，以免搞出什么乌龙。 “别动，别出声，等着。”顾千沉开口对周荣说道。而后扫视四周，似乎想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事实上，顾千沉在门外看过，这处庙宇并不算大，他们目前所处的屋子也同样，窗户又在高处，寻常人上不去，因此，她可以肯定，那个或是那些装神弄鬼的傢伙同样在这个不大的屋子里。虽然她尚不清楚那人是怎么在一片漆黑当中确定他们的方位的。 因此，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静静地等待。这些人装神弄鬼的目的无非就是要把他们吓走，否则的话，这老爷庙流传出的，就不会是闹鬼，而是鬼杀人什么的了。所以，她只需要等着就好。那些人见他们不动，必然要再做什么，而这个时候，必定会有什么声响，顾千沉要做的，只是听声辩位罢了。除非那些人愿意和他们就这么耗着。 果不其然，不过一会儿，顾千沉发觉自己的背后有了什么动静，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怪异的风，而后便是有什么在肩头轻轻的一点。 顾千沉眯了眯眼睛，风吹过来的方向，是门口，有人开了门，然后又迅速关上了。顾千沉略微思考了片刻，颇有些囧地抚了抚额，嘆了一口气，她好像把事情想复杂了啊。 轻轻摇了摇头，暗道自己太紧张了，转过身，向前踏了几步，没有耗费什么力气就把门拉开了，几乎没有感觉到有阻力存在。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周荣愣了一下，转过身看向门口，顾千沉站在那里，一脸无奈。周荣嘴角一抽，尚且有些蒙，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了，别装神弄鬼了，把烛火点上，否则的话，我就要去外面好好宣扬一下你们的事迹了。”顾千沉眯了眯眼睛，说道。 屋内一阵沉默，顾千沉挑挑眉，看向周荣，接着问道：“有一群人为了独占老爷庙装神弄鬼，这么说你觉得怎么样?” 第92页 周荣愣了愣，似乎不是很明白顾千沉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顾千沉瞥了周荣一眼，没说话。 “呃……挺好的。”周荣也只能这么答了。 顾千沉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好，就这样了，我们走。哦对了，你最好贴个官府榜文出来，省得百姓中关于这里的流言不断。” “大人说的是。”周荣似乎明白了什么，接道，心中默念了几声罪过，他不是刻意要做这种唬人的事的，实在是无可奈何啊。 说着，顾千沉迈步就往出走，前脚刚踏出门，便听到屋里有了声音。 一个老人拄着拐杖，从一堆破旧的木箱子后面走出来，咳了两声，道：“行了，这里没有烛火。大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顾千沉回过头看向走到门口的老人，说道：“老人家，我想这位周大人需要一个解释。” “周大人?”老人想了想，而后道：“哪个周大人?” “周荣周大人。”顾千沉仔细地观察着老人脸上的神情，说道。 老人恍然大悟一样地说道：“噢，老朽知道了，周大人没死啊，真是太好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千沉问道，看周荣先前提到老爷庙的反应，这老爷庙“闹鬼”绝对不是什么最近才有的事情。 老人面带沉痛，深深地嘆了一口气，道：“您能不说出去吗?否则的话，我们这些人就没有活路了。” “你们这些人?”顾千沉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老人的话。 老人似乎觉得自己说漏了嘴，看向顾千沉的目光里多了些警惕，不再多言什么，而是问道：“你又是何人?老朽方才听周大人叫你大人。” “这位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周荣忙插话道，他的身份都说了，顾姑娘自己的身份应当不需要瞒着了吧。 “什么?”老人吃了一惊，“当真?” “当真。”周荣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草民叩见钦差大人。”说着，老人便要往地上跪。 顾千沉赶紧扶住，老人家年纪大了，跪不得，再说她也受不起。 周荣一阵气结，为啥见着钦差就跪，见着他就不跪呢，他似乎并不是很受欢迎。周荣不知道，实在是他“爱民如子”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大家都知道，见到周大人不必行礼，否则，周大人会不高兴的。 第55章 归心似箭 老人看着顾千沉的眼神有几分湿润, 颤颤巍巍地道：“大人，草民此举实属无奈，这等装神弄鬼之事做多了是要遭天谴的啊，可是, 草民实在是没有办法, 若是不这么做，连一点儿容身之处都没有了啊。” 顾千沉微微蹙起眉头, 道：“老人家，您能跟我详细说说这件事吗?” 老人看着顾千沉和周荣，犹豫了一会儿，咳嗽了两声。紧接着, 从那尊残破的神像后面, 走出来一些老人，妇女和孩子, 共计二十余人。老人中最年轻的看上去也有六十岁了, 最大的已然八十有余, 而小孩儿最大的不过四五岁, 最小的，是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儿。 顾千沉颇为震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么多人都住在这个小破庙里? 老人看了妇人怀中的婴儿一眼，那婴儿闭着眼睛正睡得香甜，嘆了口气, 将其中原委细细道来。 原来, 这些人都是遭遇水患的难民, 洪水毁了他们的家园，也毁了他们的生计。家中有壮劳力的，好歹还能混口饭吃，但像他们这些孤寡老人，或是孤儿寡母的，实在没办法，无力重建家园，朝廷拨的米粮只够撑一段时间，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他们只能到城中找些活儿干，好歹能换两个铜板填饱肚子。 但这样的话，住处又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租房他们是租不起的，所以就暂时安顿在了这个本就无人的老爷庙里。因为晚上有妇女的哭泣声和婴儿的啼哭声，所以老爷庙闹鬼的传言便不胫而走。有人不信邪，跑到老爷庙查探，结果被婴儿的哭声吓跑了，传言愈演愈烈，老爷庙根本没有人来。 因此，他们索性就做这个鬼，每每有人来便利用庙里的光线将人吓跑，至少，把这里变成一个“家”，不用随时担心会有人来把他们赶跑。 “兴许是我太贪心了吧。”老人握着拐杖的手颤了颤，道，“装鬼这件事完全是我的主意，和他们都没有关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又有一个小孩儿从门外跑了进来，一把抱着老人的腿，说道：“孙爷爷。”小孩儿看着面黄肌瘦的，个子比同龄人矮上不少，想必这就是方才顾千沉感受到的那阵风的原因所在了。至于感受到后背被戳，应该就是老人的拐杖了。 老人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轻轻嘆了一口气。小孩儿抬头看了看老人，又转过头看向顾千沉和周荣，道：“你们是来赶我们走的吗?为什么你们不想让我们住在这里……你们都是坏……” 老人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就变了，赶紧捂住小孩儿的嘴，看向顾千沉和周荣，说道：“小儿无状，大人恕罪。” “无妨。”顾千沉眸光沉了沉，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气，然后看了周荣一眼。周荣脸上也有些复杂，从袖袋中取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老人，道：“拿去吧，给孩子们买些吃的，剩下的，做点小生意也好，买些厚实的衣服被子准备过冬也好，收下吧。” 第93页 “这……”老人有些犹豫，低头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身后的一群人，道：“草民谢过大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说着便要往下跪，老人身后的一群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周荣连忙扶住，道：“使不得，这不算什么。” 顾千沉沉默了半晌，到底没说什么。她身上也没带银子，帮不了什么忙，可乔老先生让她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顾千沉和周荣离开了老爷庙，都是满腹心思的样子。 回到茶馆，乔老先生正坐在长凳上喝茶，这个时候没什么客人，所以他也清闲得很。一眼看到踏进门的顾千沉和周荣，乔老先生笑了，道：“顾侯爵，可去过了?” 顾千沉点点头。 乔老先生又问道：“诸如此等情况，流民问题，可有解?” “我，无解。”顾千沉蹙紧眉头，她实在不是解决这种问题的料子啊。 “流民问题，归根结底，还是朝廷的问题，赈灾款项究竟有多少真正用于救助灾民暂且不提，这些基本上没有生活来源的孤寡鳏独，恐怕是朝廷办事的盲点吧。”乔老先生说道。 “所以，乔老先生对此问题可有解?”顾千沉看向乔羽，眸子发亮。 乔老先生轻轻嘆了口气，却是避之不提，而是道：“草民知顾侯爵来意，却不愿再入那庙堂，这方寸之地，于草民来说足矣。” 顾千沉抿抿唇，而后道：“乔老先生，您不想为官，我尊重您的意思，可您深感民生疾苦，又知现行律法不足，为何不愿做些什么呢?” 乔老先生摇了摇头，道：“顾侯爵，草民可献策，但为官，却是不必了。” 顾千沉微微蹙着眉头，瞥了周荣一眼，而后嘆了口气，道：“既如此，我也不强求了。” 乔老先生站起身，走到柜檯边，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顾千沉。信封上是空白的，顾千沉捏着信封，根据信封的厚度也无法判断里面到底有没有东西。 “如此，我便先行离开了。”顾千沉将信收好，道。 周荣并不与顾千沉一起走，他想留下来向乔老先生求助，他有些无措了。 收拾行装，第二天，顾千沉便带上人马，踏上了回京之路。归心似箭，角乌似乎对主人的心情有所感受，跑得更快了一些。 瑞安城，玉清宫，洛离璟抱着万沉坐着，张全在一侧站着。 “襄州可有消息?”洛离璟垂眸，淡淡地问道。 张全回道：“襄州之乱如今已然解决，侯爵大人想必已经在归途了。” “本殿何曾问过她的情况?”洛离璟声音发冷。 “殿下，奴才……奴才就是顺口，殿下恕罪。”张全不轻不重地在自己的嘴边打了一下，说道。 洛离璟抬了抬眼皮，问道：“本殿的心思，如今这么好猜了?” 张全看着洛离璟的眼睛，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却还是不敢说什么，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一句完整的话来。事实上，真相是洛离璟就快吧想某人写在脸上了，但这话张全哪儿敢说。 第56章 蕙质蓝心 因事滞留的牧国皇子在事情谈妥之后踏上了回去的路途, 总的来说，他的这次出使还是相当有成果的。相比之下，狄国的四皇子就惨了很多，自那枚钉子被拔掉之后, 狄国皇子时常惴惴不安, 何况想留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因此, 便早早回去了，甚是狼狈。 因着狄国元气尚未恢复的缘故，想必近期是不会有什么大动作的。狄国皇帝原本身体很好，近日来却偶然风寒, 不料居然发展成了恶疾, 太医诊脉后束手无策，只能用补药吊着一口气, 好歹撑些时日, 但无非就是在等死罢了。 秋季, 狄国的牧民们变得格外忙碌, 牧草逐渐枯黄，牧民们必须赶上冬季来临之前收割足够的牧草用于冬季牲畜的餵养。 与此同时，草原上也迎来了一批新的客人，马俊山的人以及被“劳动改造”过的原襄州守军。这些人，将会以马匪之名, 在草原上掀起一场风暴。 后世史学界对于这群人的评价褒贬不一, 有人称他们为“义军”, 因为每当景国边境受到骚扰的时候，狄国往往会付出比景国更大的代价;也有人将他们视为景国对外扩张的实证，没看狄国每侵一次边，界碑就往前移了数百里吗?说不是景国皇室授意的谁信?难道是这些人自发的? 然而，由于并没有找到可以支持任何一派观点的史料，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 总之，这群“义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持续蚕食着这片广袤无垠的草原。也正是因为草原太大了，每一次界碑的移动都不引人注意，然而，长年累月地积累下来，其成果就相当可观了。 狄国大皇子府，温蓝展开一张字条，面无表情地看过之后，放到烛火之上烧掉，而后进了内室。 宋伊心斜倚在床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温蓝，道：“怎么?顾侯爵来消息了?” “公主如何知晓?”温蓝倒也没有隐瞒，问道，算是默认了。 宋伊心嗤笑一声，坐到床边，染着丹蔻的手指勾起颊边的一缕青丝，道：“你躲我躲得那么明显，当我傻吗?” “公主恕罪，奴婢只是下意识……不是刻意的。”温蓝盯着宋伊心的手指，抿了抿嘴角，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说道。 第94页 宋伊心轻声一笑，扔下手中的那缕头发，冲着温蓝勾了勾手指，红唇轻启，道：“过来。” “是。”温蓝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努力忽略心中的期待，说服自己只是听命行事而已，她应该绝对服从，没错，就是这样。 宋伊心看着走到床边的温蓝，勾了勾嘴角，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接着道：“坐下。” 温蓝的眼中露出几分疑惑，但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温蓝刚坐下来，宋伊心便立即转身跨坐在了温蓝腿上，然后抱住了温蓝的脖子，在温蓝唇上轻轻一啄，道：“乖。” 温蓝身子一僵，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这妖精又想干什么? “我重要还是顾侯爵重要?”宋伊心把温蓝的下巴抬起来，让她与自己对视。 温蓝哭笑不得，这算什么问题，“公主……” “说。”宋伊心柳眉微蹙，似乎有些不满。 “你重要。”温蓝木着一张脸，耳根微红，回道。 宋伊心勾了勾嘴角，接着问：“顾侯爵来信说了什么?” 温蓝脸色微变，搞这一出就是为了知道这个?直接问就是了，干嘛这样。温蓝有些不爽，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她的? 宋伊心自然看出了温蓝脸色的变化，挑挑眉，道：“说。” 温蓝抿抿嘴角，眉头微蹙着说道：“近日，有一群土匪……唔……”温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伊心用唇瓣堵住了嘴。 良久，宋伊心抬眸，道：“别理我，接着说。” 温蓝木着一张脸，道：“被公主堵住了嘴，怎么说?” “哦。”宋伊心应了一声，“不堵了，继续。” “有一群土匪被流放至边关……可加以利用……徐徐图之……以成大计……” 宋伊心顺着温蓝的耳际一路吻到脖子，每吻一下，温蓝的话便停顿一下，气氛实在怪异。 而后，宋伊心扯开温蓝的领口，在温蓝的锁骨上落下一吻。宋伊心还想向下，却被温蓝推住了肩膀。 温蓝的眼中带着些受伤的感觉，蹙着眉头，问道：“公主，你到底想做什么?” “什么?”宋伊心眼尾微扬，带着几分讥诮。 “你想知道的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温蓝别过目光，她只觉得眼前这人的眼里尽是讽刺。 宋伊心轻笑一声，道：“还没有。”说着，宋伊心把手附在温蓝的侧脸上，让她和自己对视，“我想知道的，还有很多。” “我已经都说了。”温蓝垂眸说道，不去看宋伊心此时的表情。 “不，还没有。”宋伊心的话说得非常肯定。 温蓝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宋伊心侧耳贴在温蓝胸前，眉眼弯了弯，道：“你的心跳得很快。” “公主听错了。”温蓝冷着一张脸，说道。 宋伊心嗤笑一声，道：“我没有听，我在感受。” “……”温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宋伊心直起身子，看着温蓝的眼里浅笑中带着些愠怒，“坐怀不乱?嗯?倒是个正人君子，呵。” 温蓝一阵哑然，这个人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总有种她们的思维回路不一样的感觉，“公主想让奴婢如何?” “给我暖床。”宋伊心眼角微扬，在温蓝耳边轻声道，如同勾人的呓语，撩人心弦。 宋伊心都这么说了，温蓝能忍?能! 温蓝眯了眯眼睛，盯着宋伊心的眼睛，道：“公主，你方才说‘还没有’，是什么意思?” 宋伊心似嗔似怒地瞥了温蓝一眼，然后站起了身，用手指重重地戳了戳温蓝的额头，声音中带着些许怒气，“木头脑袋。”说罢，宋伊心转身便走。 “公主，你去哪儿?”温蓝连忙站起身，问道。 宋伊心冷哼了一声，道：“走走。” “是。”温蓝连忙跟上去。 宋伊心转过头扫了温蓝一眼，道：“你不用跟着。” “不行。”温蓝蹙紧了眉头，非常不贊同。 宋伊心双手抱胸，似笑非笑，“不听我的话了?”这个人叫自己一口一个奴婢，实际上只会服从她觉得没问题的命令。 “不，没有……”温蓝蹙起眉，下意识地想反驳，却发现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支持理由，难道，其实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宋伊心气笑了，声音发冷，“从现在开始，别跟着我，如果不听话就回去吧，我不需要不听话的人。”说罢，宋伊心直接转身便走。 温蓝赶忙追上去，从背后抱住了宋伊心，道：“不……我……” 宋伊心停下脚步，冷冷地说道：“你什么?” 温蓝抿了抿嘴角，道：“我错了。” 宋伊心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眼眸沉了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喜欢你。”温蓝轻声说道。 “你错哪儿了?”宋伊心像是刻意忽略了温蓝的告白，而是接着她的上一句话问。 第95页 “我不该怀疑你对我……对我的……”温蓝说到后面，好似有些不是很确定，事实上，温蓝对这个问题，对宋伊心的想法，一直不敢确定。 “对你的什么?”宋伊心转过身，看向温蓝，说道。 温蓝抿抿唇，还是没有说话。 宋伊心轻嘆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挫败，轻轻摇了摇头，道：“为什么偏偏是你呢?你这么傻，这么笨。” “我……”温蓝蹙起眉，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宋伊心为什么这么说。 宋伊心“啧”了一声，道：“一定要我说明白才行吗?也罢。我想跟你在一起，你会嫌弃我现在顶着别人夫人的名头吗?” 温蓝看着宋伊心，眼里露出惊喜，看上去很是激动的样子。温蓝一下子抱住了宋伊心，说道：“不，我的，你是我的。” 宋伊心靠在温蓝肩头，道：“我不想等了，名正言顺这种事情，是不是会很难?” “慢慢来。”温蓝把手放在宋伊心的嵴背上，说道，“不急，我在。” 宋伊心沉默半晌，而后轻轻地说了声“哦”。 温蓝轻笑出声，这声“哦”，怎么听都像是害羞了什么之类的。 瑞安城，玉清宫，张全站在院中吩咐着端着水盆的宫人，“快，动作快点。”宫人脚步匆匆，不敢怠慢，一听这话，步伐又加快了些。 长夜未央，玉清宫中将要迎来一个新的生命了，慕容萱高龄生子，稍有不慎，便会有什么闪失，因此，洛离璟对此事格外重视，最终结果就是搞得玉清宫所有人都紧张兮兮的。 第57章 归期已至 慕容萱生产在玉清宫是绝对的大事, 太医一早便被连夜叫到玉清宫。洛离璟一早便从太医那儿得知大龄产妇临盆的危险性，在殿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怎么都不放心，手足无措, 搞得玉清宫的宫人们也都格外紧张, 生怕有什么闪失。虽然事实上，她们也帮不了什么忙。 洛离璟在殿中来回踱步了许久, 只听见女人的痛呼声，也不见有人来消息，实在担心，索性决定进去看看。 洛离璟直接进去, 也没什么人敢拦着, 太医满头大汗的，慕容萱则疼得脸色发白, 洛离璟皱紧眉头, 看向太医, 问道：“现在情况如何?这都两个多个时辰了。” 太医摇摇头, 说道：“目前看来情况还在掌控范围之内，这女人生孩子多久都是有的，殿下别担心。” 洛离璟听得一头雾水，紧抿唇角，她是不懂, 不过算了, 没事儿就好。 “殿下, 您先坐，这还不定得什么时辰呢。”太医说道。 洛离璟看看床上的慕容萱，耳边响着痛苦的喊声，还是很担心，算了，她还是看着点吧，虽然不起什么作用，好歹是个心理上的安慰。 “殿下，夫人这个年纪生产虽说是危险了点，但夫人身体康健，又多年习武，底子好，您不用太过担心，您还是坐会儿吧。”太医在一旁看着，接生另有稳婆在场，不过他得以防有什么突发情况。 太医说得虽然有理，但因着他那满头大汗，洛离璟还是不放心。 “快，把人参含片给夫人含在嘴里。”太医盯着慕容萱的情况，说道。 “怎么了?”洛离璟皱起眉头，问道。 “殿下放心，只是担心夫人体力不支，没什么大碍。”太医忙回到，殿下在这儿他的压力也很大的啊。 洛离璟点点头，算是认清了自己在这里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可能碍手碍脚，所以，还是到旁边坐着去了。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什么动静，洛离璟摇摇头，轻轻嘆了口气，这孩子，可把他(她)娘亲给折腾坏了，不知道长大会是个什么样子。 洛离璟实在困得不行了，坐在椅子上打盹儿。夜已渐深，屋内的人都丝毫不敢放松，可偏偏那孩子就是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很轻，来人似乎还有很远，而后，声音消失了，似乎是那人脚步停顿了一下，而后，脚步声加快。再接着，便是推门声。 来人正是顾千沉，顾千沉刚刚回到瑞安城将军府，就听到下人禀报说夫人临盆了，衣服都没换，更别提休息了，马上急匆匆地往宫里赶。夜里入宫这种事情，顾千沉有皇帝赐的金牌，也没人敢拦。 顾千沉看看屋内的情形，眉头蹙了蹙，走到太医旁边，问道：“现在情况如何?我娘看起来脸色很差。” 太医摇了摇头，道：“顾侯爵不必担心，目前夫人的状态还算稳定。” 顾千沉点点头，而后走向洛离璟，看着她那副困顿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一脸无奈。洛离璟双目闭着，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个剪影，看上去比平时多了些恬静的感觉。 顾千沉轻轻地叫了一声“泊风”，声音太小，几乎没有人听到。顾千沉弯下腰看了看洛离璟的脸，眯了眯眼睛，将人抱起，这傢伙，果然还是抱床上吧，熬不了夜直接睡不就得了，傻乎乎的。 顾千沉把人搂在怀里，勾了勾嘴角，而后送到了卧室当中。然后再返回慕容萱在的屋子。屋内的宫人们都在密切关注慕容萱的情况，到时也没有人注意到顾千沉的动作，除了准备劝顾千沉去休息的太医。 第96页 太医还未出口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嗯……非礼勿视，他什么都没看到，看到了也没看到，不就是抱了一下嘛，没什么的。 洛离璟躺在床上不自觉地蹙了蹙眉，而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那孩子好像就是在等顾千沉一样，在顾千沉到宫里不到半个时辰里，就出生了。 “怎么样?”顾千沉听到婴儿的哭声，连忙站起身，走向稳婆，问道。 稳婆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抱起婴儿给顾千沉看，说道：“回侯爵大人，是个男孩儿，母子平安，恭喜侯爵大人了。” 顾千沉看了看稳婆怀中的男孩儿，刚出生的婴儿眼睛还没有睁开，看起来好像整张脸皱巴巴的。顾千沉微微蹙起眉，她的弟弟，怎么好像有点儿丑。顾千沉又瞥了小婴儿一眼，然后果断去关心慕容萱了。 顾千沉走到床边，看着慕容萱，关切地说道：“娘，累了吧，睡吧。” 慕容萱虚弱地笑了笑，说道：“沉儿回来得真是时候呢。孩子，让娘看看孩子。” 不等顾千沉吩咐，稳婆立刻便把孩子抱到了慕容萱面前。 慕容萱看着小婴儿笑了笑，道：“这孩子长得和沉儿小时候一模一样，长大了一定是个俊俏的，多亏不像你爹。” 顾千沉沉默了一会儿，又瞥了婴儿一眼，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娘，您也累了，快睡吧。”爹的事情，果然还是不提为好。 “好。”慕容萱笑笑，闭上眼睛，大抵是真的太累了，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顾千沉轻轻地嘆了口气，暂时松了一口气，扫了周围的宫人们一圈，说道：“好了，没事儿的就休息吧，辛苦了。” “是。” 顾千沉在确定没有什么事儿了之后，坐到了椅子上，太晚了，没一会儿便就那样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洛离璟迷迷糊糊地醒了，她心里到底念着慕容萱的事情，醒得比往常早了许多。昨晚，她梦见顾千沉回来了，弯腰低头看着她，烛光映衬着眉眼，平白生出许多暖意。 洛离璟坐起来，看了看四周，发觉有什么不对，她睡着的时候似乎不在这里吧?玉清宫的宫人们都很清楚，不会做这种事，顶多给披个衣服什么的。难道是……?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推开门走出去，便看到了正在院中的张全。 张全听到推门声，忙转过身来向洛离璟行礼，“殿下。” 洛离璟点了点头，而后问道：“夫人怎么样了?” “母子平安，殿下放心。”张全乐呵呵地回道，像是也沾到了喜气一样。 洛离璟放心了，而后又问道：“昨晚是谁送本殿回房间的?” 张全停顿了两秒，然后说道：“昨晚侯爵大人回来了，应当是她。”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而后示意张全去做自己的事情，她自己则向着慕容萱的房间走去。既然谨之连夜入宫，此时必定是在那儿才对，何况，她也想看看小宝宝。 洛离璟轻轻地将门推开，努力不让发出的声音吵醒里面可能在睡觉的人。 小心翼翼地进去之后，洛离璟一眼便看到了坐椅子上睡着的顾千沉。然而，当洛离璟走到顾千沉旁边的时候，顾千沉立刻便睁开了眼睛。 顾千沉抬眸看到洛离璟，眉眼弯了弯，勾起嘴角，道：“泊风。” 洛离璟没理顾千沉，而是仔细端详了顾千沉几秒钟，然后才道：“瘦了。” 顾千沉轻笑出声，道：“瞎说，我每天吃那么多怎么可能会瘦。” 洛离璟撇撇嘴，说道：“来，让我再看看。” 顾千沉笑了笑，凑过去亲了洛离璟一口，而后盯着洛离璟的眼睛，问道：“看清楚了吗?” “没有。”洛离璟浅浅地勾起嘴角。 顾千沉挑挑眉，道：“那你接着看。” “嗯。”洛离璟应了一声，而后就着顾千沉的唇瓣轻轻咬了一口，道，“看清楚了，瘦了。” 顾千沉无奈地宠溺一笑，“好，瘦了，那你可得给我补回来。” “我考虑考虑。”洛离璟直起身子睨了顾千沉一眼，说道。 顾千沉笑笑，站起身，刚准备说什么，小孩儿哭了，大概是饿了。 顾千沉无奈，走过去看孩子，洛离璟也跟了过去。 刚出生的婴儿小小的，双臂张开，哭得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察觉到有人靠近，反而哭得声音更大了。 洛离璟一早便为小宝宝找好了奶娘，于是便道：“我让人叫奶娘来。” “不用了，我自己来。”顾千沉和洛离璟听到了慕容萱的声音，想必是被孩子的哭声吵醒的。 顾千沉依言将孩子抱过去，只是那姿势，怎么看怎么僵硬。 慕容萱接过孩子，扫了顾千沉一眼，道：“沉儿，抱孩子手臂不要这么僵硬，以后得多练练。” “是。”顾千沉对娘亲大人的命令毫无办法，只能答应。她也不是没有看过别的母亲怎么抱孩子，只是婴儿小小的，软软的，好像一碰就会受伤的样子，实在让人无从下手。 洛离璟勾了勾嘴角，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而后直接把顾千沉拉出了内室。餵奶什么的，还是避着点好。 第97页 顾千沉看着洛离璟，笑笑，而后问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洛离璟脑中当即闪过受伤的事情，面上却不露分毫。 顾千沉眯了眯眼睛，又问：“有想我吗?” “没有。”洛离璟几乎没有犹豫便说出了这两个字。 “哦。”顾千沉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看上去十分平静，“泊风书桌上的那幅画画得不错。” “嗯。”洛离璟含糊地应了一声。 顾千沉笑了笑，没再抓住那幅画“发难”，而是道：“泊风，我该去早朝复命了。” “我也去。”洛离璟说道。 顾千沉愣了一下，恍然间想到泊风如今是太女，早朝自然是要去的。“好，一起。”原本她在别人眼里就已经和洛离璟绑在一起了，因此一起上朝什么的这种事情，很正常吧。虽然有些人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换上朝服，两人一起向着太閤殿走去，一路上自然是引来无数人侧目。甚至走到太閤殿殿前时，有些大臣也吃了一惊。而顾千沉，也被正式打上了标籤：太女殿下的人。 早朝将至，一众大臣依次排列，站好等候。顾千沉仍然在中断混着，而洛离璟则在最前头和三位阁老站在一起。 “襄州剿匪之事，再加上容氏叛乱一事，朕已经在奏疏当中得知了细节，顾爱卿此事办得很好，当赏。”洛麒豫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陛下所言极是，顾侯爵这次大功一件，理应赏赐。”刘昭明当即站出来应和。 原本这事儿只要等着皇帝说完就是了，但刘昭明此番站出来，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觉得要有大事儿。毕竟，刘昭明刘阁老是出了名的善于体察圣意，莫不是皇帝又想出什么新招了? 洛麒豫可不管下面站着的大臣怎么想，接着道：“既如此，刘爱卿觉得当如何赏?”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皇帝怎么会突然问别人怎么赏赐的这种事情。说起来，其实这种问题简直就是一个大坑，还是个明明白白摆在那儿的大坑，关键是你还不能不跳。 想到这里，不少大臣都不由地在心中为刘昭明鞠了一把同情泪，这与皇帝太亲近有时候也不是好事，一不留神就给坑了。 就像这个问题，说多了皇帝会觉得你居心叵测，说少了皇帝又觉得你善妒小气，而最为关键的是，这多与少的标准是在皇帝那里的，你又不知道。 但这些都是某一些大臣的想法，刘昭明自己可不这么想。“陛下心中自有定论，微臣岂敢妄作评判。”换句话说，就是你自己想咋办就咋办，问我干啥? “既然如此，璟儿，你可有想法?”洛麒豫倒也不恼，而是将话头移向了另外一个人。 洛离璟表现得非常淡定，不就是扔皮球吗，她也会，“儿臣以为，此事应问顾侯爵，赏赐之事，合意最好。” 洛麒豫挑挑眉，眼神不动声色地在洛离璟和顾千沉之间转了几圈，道：“璟儿所言不无道理，千沉啊，你怎么看?” 事实上，洛麒豫确实为赏赐一事颇为头疼，顾千沉接连立了两次大功，若不赏点什么有实际意义的东西实在说不过去，但真赏的话，洛麒豫又担心会在洛离璟还未登基之前便养出一个足以震主的人来。本来，洛麒豫是想让刘昭明说出一个差不多的范畴，然后顺水推舟的。不过，现在这样也未必不是好事。 顾千沉听了洛离璟的话嘴角一抽，她原本只是想来打个酱油的，因此把所有事情，包括乔先生的建议都一併用奏摺递了上去，不过，泊风的好意，她收下了，“回陛下，臣以为陛下应赏众位军士，而非臣。若陛下真要赏，那臣便斗胆，请陛下赐臣弟一枚铜板，令他无论何时何地，不至身无分文。” 顾千沉一席话出来，满朝文武皆沉默了片刻，要这种赏赐，也太奇怪了吧，一文钱能有什么用。洛麒豫也愣了一下，而后开怀大笑，道：“将军夫人诞下一名男婴，这是喜事儿啊，赏，必须得赏。孩子可有名?” “尚无。”顾千沉回道。 “既如此，朕赐一名，便叫离潇，如何?”洛麒豫笑着道。 顾千沉敛眸，道：“臣代臣弟谢过陛下。” 洛麒豫对事情的发展相当满意，他对于顾千沉的态度一直很纠结，一方面，需要她做一把出乎意料的利刃，另一方面，又不能让这把利刃伤及使用者。能用这种方式解决最好不过，提供庇佑很简单，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举手之劳，只要这把利刃不会反噬。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父皇惯于用这种伎俩，不过，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各取所需罢了。 早朝在一众大臣的莫名其妙之中结束了，顾千沉和洛离璟返回玉清宫，而其他大臣，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哎，佑允啊，你说这一枚铜钱，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不懂了吧，这一枚铜钱到底价值几何，关键不是这铜，而是送的人。陛下送的东西，哪怕就是一根树枝，你也得当宝贝供着。反之，哪怕只是一枚铜板，只要这铜板在将军世子的手里，那就等于是天子庇佑，再加上天子钦赐的名，那他的地位，就低不了。” 第98页 “哦，原来如此，受教了。” “年轻人啊，多学着点儿吧。” 顾千沉眯了眯眼睛，为弟弟要来的护身符，不管有没有用，至少，没人敢平白惹他。起点这东西，高点儿也没什么。 第58章 传世之作 洛离璟和顾千沉回了玉清宫,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千沉便被慕容萱喊去看孩子了。洛离璟点点头，心里想着尽快把那幅画“毁尸灭迹”。于是，两人兵分两路, 进了两个房间。 洛离璟走到书桌前, 盯着桌上的那幅画，眸中闪过一丝懊恼, 居然被谨之看到了。 书桌上放着的，是两幅画，而顾千沉所指的，是其中的一幅。这两幅画, 画的是同一个人, 顾千沉。 其中一幅色彩用料都极为鲜亮昂贵，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这幅画的作者是景朝有名的宫廷画师。这幅画自然是洛离璟授意画的, 画中的顾千沉一身铠甲, 左手执一柄红缨枪，右手抱着一颗头骨，黑色的斗篷披在身上，微微扬起，露出猩红的衬里, 和背景的血色融为一体。 画师自然是根据从战场上传来的消息脑补出这幅画的, 再加上因为是洛离璟的授意, 这幅画看起来华丽有余却有些失真了，艺术性够了，却不是洛离璟想要的，于是，洛离璟在为画师的画题“谨之”二字之后，决定自己再画一幅，便有了另一幅画。 另一幅画看起来就淡泊了许多，只有黑白红三色，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唯美的轮廓，墨发随风飞扬，穿的却是顾千沉不曾穿过的红衣。洛离璟也不知为何，在下笔时看到一旁用来批奏摺的硃批笔，下意识地拿起来用了。 画师画的那一幅，在后世辗转落入一位收藏家之手，后被捐给博物馆，作为那对传奇帝后的珍贵图像史料以供后人研究。而据传，帝曾亲手为后画过一幅画，却不曾问世，有传言称，那幅画是帝后合葬墓的随葬品，恐怕是无缘得见了。 洛离璟将两幅画重新卷好，这才看见画下面压着的字条，愣了一下，将字条拿起，展开，上面写着：一别多日，甚念。落款：谨之。洛离璟沉默半晌，勾了勾嘴角，将两幅画都放进书画缸里，再将字条收好，坐回椅子上，翻开一本书。 万沉在洛离璟脚边蹭了一会儿，洛离璟没理它，它歪了歪脑袋，跳到了洛离璟腿上，卧了下去。洛离璟垂眸看了万沉一眼，摸了摸它，然后接着看书。 顾千沉走到慕容萱的房间，便看到慕容萱在榻上坐着，而小宝宝则在一旁躺着，不知是睡了还是醒着，不哭不闹的。 “娘。”顾千沉边向着床边走去边叫道。 慕容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沉儿，小点儿声，孩子睡了。” 顾千沉点点头，在床边坐下，目光越过慕容萱去看孩子，婴儿小小的，闭着眼睛恬静地睡着，当你盯着他的时候，好像整个世界都变得纯净了一样，大概这就是婴儿的神奇之处吧。顾千沉看得稀奇，眸光闪烁着些许的温柔。 慕容萱看了顾千沉一眼，无声地笑了笑，说道：“你刚出生的时候，你爹看着你能傻乐一整天，沉儿，你爹看不到这孩子了吧?”慕容萱说着，嘴角的笑容渐渐地消失。 顾千沉惊愕地抬起头看嚮慕容萱，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娘……” 慕容萱看着顾千沉，笑了笑，面上的慈爱让顾千沉心头一颤，她先前竟不曾发现，娘的脸上已经有皱纹了。“沉儿，娘知道你是为了娘好，娘也早就知道你爹的事情，娘不傻，而且，你忘了彼岸玄鸟令是谁给你的了?” “娘……”顾千沉不知该说什么。 “沉儿，你放心，娘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娘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战死沙场，是军人的荣誉。娘有这个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慕容萱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娘，别哭，对身体不好。”顾千沉抱住慕容萱，说道。 慕容萱闻言笑了笑，道：“娘没事儿，娘还有你弟弟呢，娘不会有事儿的。” 顾千沉轻轻拍了拍慕容萱的背，然后松开慕容萱，说道：“娘，陛下早朝时定了弟弟的名字，您不会怪我吧?” “陛下给你弟弟赐了名字?”慕容萱说着摇了摇头，道，“罢了，这孩子将来会如何谁都说不好。叫什么?” “离潇。”顾千沉回道。 慕容萱点点头，说道：“顾离潇，是个好名字。娘啊，之前想过孩子的名字，到底没定下来，如今倒是省得娘费心思了。” 慕容萱把孩子轻轻地抱起来，然后递给顾千沉，道：“来，抱着你弟弟，一会儿该饿醒了。好好练练怎么抱孩子。” 顾千沉苦着脸接过，整个上半身都是僵硬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小孩儿给摔了。 “放松点儿，没事儿。”慕容萱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笑容看起来宽慰了不少。 顾千沉依言试着放松了，没出什么事儿，松了一口气，眼睛盯着小孩儿长长的睫毛，心里一片柔软，小孩儿真的一种神奇的生物。顾千沉盯着孩子的脸看，一不留神便不知过了多久。婴儿长长的睫毛发颤，顾千沉心头一凛，第一反应是该不会要哭了吧?没想到，孩子睁开了眼睛，黝黑透亮的眼眸又大又圆，眼神格外纯净。虽然知道刚出生的孩子尚且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但顾千沉还是被这个眼神俘虏了，成功转化成了一个“弟控”。 第99页 慕容萱偷偷抹了抹脸上的泪，挤出一个笑容，道：“潇儿醒了?来给娘吧。” 顾千沉闻言看了慕容萱一眼，然后又看了怀中的孩子一眼，孩子盯着顾千沉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哇”地一声哭了。顾千沉顿时就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这是饿了，来，给娘吧。”慕容萱好笑地看着一脸紧张的顾千沉，说道。 顾千沉赶紧把孩子给慕容萱递过去，无奈扶额，孩子神奇是神奇，就是感觉好麻烦啊。 慕容萱接过孩子餵奶，顾千沉起来去小厨房转了一圈，确定慕容萱的饮食起居都没什么问题之后，这才又返回屋子里。 “娘，我在想要不要把小姚接进宫来，还是小姚更得您心一些。”顾千沉说道。 慕容萱笑笑，然后道：“娘也正想和你说这事儿呢，娘这都生完孩子了，娘就不在这宫里待着了，免得别人说闲话。再说，宫里的姑娘们好是好，但娘和人家不太熟，娘还是跟小姚更熟一点。” 顾千沉不贊同地蹙起眉头，道：“娘，您刚生完孩子，不宜着凉见风，多休养几日再回去不迟，我这就让人把小姚带进宫，至于其它的，您就不用担心了，一切有我。” “是一切有殿下吧。”慕容萱抱着孩子瞥了顾千沉一眼，道，“娘就是不想总这么劳烦殿下，殿下今时不同往日，殿下如今是太女，一举一动多少双眼睛盯着，不像从前，没什么人会特别关注一个公主。娘不能给殿下添麻烦，何况你们……娘不放心……” “娘。”顾千沉无奈，“您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您以为陛下不知道您在这儿住着么，他都没说什么，您不必管别人会说什么。至于我和殿下的事儿，您就不必担心了。” 慕容萱似笑非笑地瞥了顾千沉一眼，一脸八卦的样子，问道：“沉儿，来跟娘说说，你和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就这么干巴巴地和娘说让娘别担心，娘能不担心吗?” 顾千沉被慕容萱的话一噎，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儿，别害羞啊，娘又不是外人，来跟娘说说。”慕容萱笑着道，而后又低下头看了怀中的顾离潇一眼，接着道，“潇儿也不是外人，你说对吧?嗯?”后一句明显是和尚在襁褓的顾离潇说的。不管顾离潇听不听得懂，他都伸着手咿咿呀呀地应和着，看上去格外讨人喜欢。 顾千沉无奈扶额，甚是头疼，应付娘一个人就够头疼的了，现在还有个只知道凑热闹的小傢伙。不过，顾千沉好歹算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不用时刻担心娘知道了爹的事情会怎样了，但同时，顾千沉也非常歉疚，当初娘知道爹的死讯的时候，应该是刚怀了离潇三四个月吧，不知道娘那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 “娘……”顾千沉回过神来，说道，“我和殿下……” “和我什么?”洛离璟推门而入，瞥了顾千沉一眼，又把门关好，向着床边走来，然后盯着顾千沉，似乎是在等她回答。 顾千沉扶额嘆息，娘，坑女啊。 慕容萱的目光在顾千沉和洛离璟之间转了一圈，眸光中尽是调侃之意，“殿下，来看看孩子，沉儿，你接着说啊。” 洛离璟抱过顾离潇，眼神柔和了几分，不得不说，这小孩儿长得是挺讨人喜欢的。 “……”顾千沉一阵无语，娘，绝对是故意的。 第59章 疯狂搞事 洛离璟抱着孩子眉眼弯了弯, 等了一会儿却依然没等到顾千沉说话，不由疑惑地看了顾千沉一眼，道：“怎么不说了?” “泊风，”顾千沉无奈地看着洛离璟, 念道, “你确定要我说?” “有何不可?”洛离璟微微蹙起眉，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或者，压根没反应过来顾千沉到底要说什么。 慕容萱在一旁美滋滋地看好戏，一脸期待的样子。 顾千沉轻笑一声，道：“既如此……好吧, 泊风, 娘想知道我们以后的打算。” “我们……以后……?!”洛离璟难得地变了脸，看向顾千沉的眼神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似嗔似怒。 顾千沉看得有趣, 勾了勾嘴角, 然后冲着洛离璟眨了眨眼睛, 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 洛离璟瞪了顾千沉一眼，低头去逗孩子，没说话。 “泊风，你觉得呢?”顾千沉坐在椅子上, 右手肘撑在扶手上, 手支着头, 头微微歪着，一幅慵懒的样子，问道。 洛离璟睨了顾千沉一眼，看着她那幅样子眸光闪了闪，问道：“我觉得什么?” 顾千沉嘴角一抽，无奈，只好道：“你觉得我们两个人以后要如何?” “大婚。”洛离璟眼睛盯着顾离潇，似乎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虽然通红的耳际已经完全出卖了她，“还能如何?” 慕容萱闻言瞪大了眼睛，先不管可行性如何，就殿下能说出这句话来，这个儿媳妇儿……女婿……算了，不管啥，她慕容萱认定了。 顾千沉闻言愣了一下，良久，轻笑出声，又道：“泊风，这算是求婚么?今日我娘也在这里，你这话说出来可就收不回去了。” 第100页 洛离璟蹙了蹙眉，看了顾千沉一眼，道：“怎么，你不愿意嫁我?” “愿意。”顾千沉嘴角勾起，不假思索地回道，嫁就嫁吧，某种意义上，确实也只能嫁。 洛离璟垂眸沉默了一会儿，瞪了顾千沉一眼，道：“你就不能矜持一点么?” “不能。”顾千沉眉眼弯了弯，笑着道，“矜持那么一会儿万一被抢走了呢?那我多亏。” 洛离璟白了顾千沉一眼，把顾离潇还给慕容萱，而后道：“抢不走的。” 顾千沉笑了笑，盯着洛离璟没说话。洛离璟被顾千沉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只能别过头去看慕容萱怀里的孩子，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 顾千沉被洛离璟的反应逗乐了，但笑不语，这傢伙有点儿可爱啊。 慕容萱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轻咳两声，瞪了顾千沉一眼，过分了啊，旁若无人是不是。 顾千沉轻轻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慕容萱无奈地瞥了顾千沉一眼，看向洛离璟，道：“殿下，大婚一事，恐阻力太大，若是不成，殿下往后若……”慕容萱的话没有说完，但洛离璟很明白，新帝登基之时本就根基不稳，若再因此事而引得举国震惊，恐怕会有人藉机搞事。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而后回道：“此事需作好准备，夫人放心，我有万全之策。” 慕容萱点点头，也不好细问，还是很担心的样子，若是别的什么，她还能帮点忙，可涉及到帝位，她就束手无策了，这两个孩子将来的路并不好走。作为一个母亲，将孩子的幸福放在首位，她也只能支持了。剩下的，只能靠她们自己了。 顾千沉闻言脑中闪过了什么，迅速湮灭，若说起来，皇帝那边，该有所动作了。虽说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但皇帝怎么也该跟泊风先说一下那件事。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还算和谐，除了小离潇偶尔地哭闹外，整个空间显得格外平和静谧。 午饭过后，洛离璟被洛麒豫叫去了，顾千沉也因为一些事情去找了国师。小姚来得很快，她本就担心慕容萱的情况，因此，一接道让她入宫的消息便立即动身了。 干清宫内，洛麒豫少见地没有批奏摺，只是在椅子上坐着。洛离璟刚刚进去，洛麒豫便开口道：“璟儿，父皇累了。” “累了就休息。”洛离璟微微蹙起眉，总觉得洛麒豫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那么单纯。 果不其然，洛麒豫接下来的话让顾千沉一下子冷了脸。“璟儿这是同意了?”洛麒豫看着洛离璟，眼里似乎有几分期待。 “不愿意。”洛离璟没有丝毫犹豫。 洛麒豫也没生气，好像年纪大了，性子也平和了许多，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了。洛麒豫笑眯眯地招呼洛离璟坐下，道：“璟儿，你看啊，你这些日子学习理政颇有成效，那些奏摺批下去也没有人看出什么来，有三位阁老在，父皇觉得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前些日子，李阁老还在下朝时问过儿臣奏摺之事。”洛离璟无情地拆穿了洛麒豫的计量。事实上，就算洛离璟对于奏疏的处理没有什么纰漏，但她终归不是洛麒豫，行事风格也与洛麒豫不同，处事方式也不同。其他人暂且不论，对洛麒豫格外了解的几位阁老一眼便能看出奏摺到底是谁批的。 洛离璟不贊同地蹙起眉头，说道：“父皇正值壮年，此时谈论此事恐怕不妥。” “哎，父皇前些天不刚‘重病’过吗?此时谈没什么不妥。”洛麒豫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道。 洛离璟嘴角一抽，装病还会上瘾的么，“父皇……”洛离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洛麒豫打断了。 “璟儿，父皇并非一时起意，事实上，父皇等这一天等了很久。”洛麒豫看着洛离璟，轻轻嘆了口气，说道。 洛离璟抿抿嘴角，说道：“父皇，为什么?儿臣不明白。” “璟儿啊，你可知道，在他人看来，父皇坐拥天下，大权在握，可，高处不胜寒啊，父皇说到底是被困在顶端那片方寸之地了。”洛麒豫的眼神有了些沧桑感，“父皇这一生，为了天下百姓，为了黎明苍生，连自己最爱的女人，连你母后都丢了。有时候，父皇也会想着，能为自己活一回。” 洛离璟沉默不语，帝位有多少人争着抢着要坐上去，殊不知在那个帝位上的人却在想尽办法让出去。或许在很多年前洛麒豫也是那些人其中的一员，但现如今，他的想法彻底改变了。很难说，如果洛麒豫没有坐上皇位，到这个年纪的时候会不会这么想，但，万事没有如果。 “父皇知道，父皇这样是任性了，但是父皇那些年忍了那么久，除了权力，什么都没得到，好在父皇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你还小，还来得及，没有让你与父皇生疏了。父皇，也想任性这一回啊。”洛麒豫颇为感慨地接着说道。 “父皇，您打定主意了?”洛离璟盯着洛麒豫的眼睛，问道。 洛麒豫笑了笑，说道：“是，父皇都想了这么多年了。父皇不知道这么做对你是好是坏，但父皇还记得璟儿小的时候，指着一张地图说‘这是天下’时的样子。现在想想，若不是国师在你小时候用《天下策》教你识字，兴许璟儿以后的生活会不一样。” 第101页 “儿臣曾想过，若是父皇中意别的皇子为太子，儿臣又当如何……”洛离璟抿抿嘴角，说道。洛麒豫那一幅要父女谈心的架势，让洛离璟难得开了一个话头。 洛麒豫挑挑眉，道：“哦?璟儿是怎么想的?” “说实话，儿臣不知。”洛离璟敛眸道，“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无法度量的，儿臣最想的，是能实现父皇曾经所言的盛世，可儿臣可以吗?” “可以。”洛麒豫看着洛离璟，笑得格外慈爱。 洛离璟抬眸看向洛麒豫，眼里亮晶晶的。 洛麒豫拍了拍洛离璟的肩膀，说道：“璟儿，父皇相信你。” 洛离璟眸光闪了闪，说道：“父皇，儿臣根基不稳，此事延后再议吧。父皇对朝中情形比儿臣更清楚，儿臣恐有人趁机作乱。”换句话说，洛离璟的意思就是，想自己熘了可以，但现在这烂摊子得你自己收拾。 洛麒豫愣了一下，片刻后突然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璟儿，你啊你啊，都学会算计父皇了是吧，父皇知道，父皇只是先知会你一声，免得你到时惊慌失措。” 洛离璟点点头，而后又道：“父皇，您……之后……打算如何?” 洛麒豫笑了笑，说道：“璟儿不必操心此事，这天下之大，是否天外有天，父皇想亲眼看看。” 洛离璟明白了，只是蹙着眉头，倒也没发表什么意见，贊同与否还不好说。 洛麒豫笑了笑，接着道：“别担心，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来来，今日不看奏摺，跟父皇下一盘棋。” “是。”洛离璟眯了眯眼睛，回道。 “父皇赠你三子，如何?”洛麒豫执黑棋，道。 洛离璟抬眸看了洛麒豫一眼，算是明白他要下的是什么棋了。“多谢父皇。” 洛麒豫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也清楚洛离璟知道他在说什么了。而后，洛麒豫从洛离璟的棋罐里拿出三枚白子放置到棋盘上。 洛离璟看了棋盘上的三枚白子一眼，两指捏住一枚白子，指尖轻点，放了上去。洛离璟新放的这枚白子，与其他三枚相距较远，但位置却格外诡异。那枚棋子刚放下，洛离璟便抬眸看向洛麒豫。 洛麒豫笑了笑，拿起一枚黑子代替了洛离璟放的白子，又把那枚白子与之前的三枚放到了一起。 洛离璟看着那枚新放上去的黑子，蹙着眉头盯了很久，洛麒豫也不着急，就只是静静地看着洛离璟，不语。终于，洛离璟的眉头舒展了，拿起一枚白子放到了黑子的旁边。 洛麒豫笑笑，此刻棋盘上一处有四枚白子，另一处则有一黑一白两枚棋子。洛麒豫几乎没有犹豫便又在一黑一白处添了一枚黑子。 这次洛离璟倒是没有皱眉，而是转而将一枚白子放到了别处。洛麒豫接着跟了一子。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弈，即便有人站在一旁观战，也看不出什么别的意思，更甚者会觉得这是两个根本不会下棋的人下出来的棋局。 不管别的人怎么想，至少他们两个都很清楚对方的意思，显然，这样的对弈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另一边，顾千沉也来到了摘星楼。秋惜年对于顾千沉的到来似乎有些意外，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道：“小侯爵，好久不见啊，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千沉有些许疑惑，还望国师大人能够解答一二。”顾千沉笑了笑，说道。 秋惜年点了点头，让顾千沉进去坐下，又倒了两杯茶，这才道：“来尝尝我这里的新茶，说说吧，你的疑惑。” “泊风……殿下……我想问的，是关于殿下的事情，我想确定，国师大人的意图。”顾千沉微微蹙起眉，说道，“说实话，我不放心。” 秋惜年看了顾千沉一眼，笑得格外开怀：“小侯爵连泊风都叫上了，为何不去问殿下呢?” “我……”顾千沉抿抿嘴角，有些犹豫。 “好了，我知道的事情比你想像的多，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必担心，我对殿下绝无恶意，事实上，我会是殿下的助力，无论任何时候。”秋惜年说道。 顾千沉看了秋惜年一眼，那眼神说不上是信还是不信。 “小侯爵可知殿下从小便喜欢来我这儿?来我这儿的时间，比在她宫里的时候都多。想听故事吗?”秋惜年笑着说道。 顾千沉一听这话，想都没想就点头了，泊风更小的时候啊，想想就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第60章 日暮将至 日暮将至, 洛离璟和洛麒豫的棋局也进行得接近尾声了，这场棋局并非战局，到最后黑白棋子各半，棋盘上并非杀气腾腾, 却是暗流汹涌, 行差踏错满盘皆输。 “不错，璟儿这段时间有长进。”洛麒豫看着棋盘上的棋局笑着说道, “可知道何处仍有不足?” 洛离璟蹙着眉头沉默不语。 洛麒豫轻轻嘆了口气，说道：“璟儿，为君为帝者，可以有逆鳞, 但不能有软肋, 你可明白?” 洛离璟敛眸沉思片刻，道：“儿臣明白。” 洛麒豫看着洛离璟, 轻轻摇了摇头, 道：“罢了, 今天到此为止。璟儿, 记住父皇说过的话，别像父皇一样，用无法挽回的代价换取这些东西。” 第102页 “父皇放心，儿臣时刻谨记。”洛离璟垂眸言道。 洛麒豫点点头，也不知到底是放心了没有, 只是说道：“嗯, 好了, 父皇也累了，休息会儿。” “儿臣告退。”洛离璟说了一声便走了。 另外一边，顾千沉听了一下午故事，从中也旁敲侧击出了很多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心情甚好地向着玉清宫走去。 秋惜年看着顾千沉的背影，浅浅地勾了勾嘴角，轻声呢喃道：“礼天地四方，祈愿万事顺遂。” 洛离璟和顾千沉一前一后回了玉清宫，一人思绪万千，一人心情颇佳。洛离璟回了玉清宫之后，便得知小姚已经进宫，也放心了不少，便坐在椅子上闭目假寐，算是休息一会儿。 顾千沉回到玉清宫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洛离璟，老实说，如今的她还会在半梦半醒时想到她来时的地方，如果这里的一切只是一场梦的话，最好永远都不要醒，虽然她现在有时候会觉得，那个世界才是她的梦。 洛离璟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立即睁开了眼睛，看到是顾千沉，轻嘆了一口气，捏捏眉心，直起了身子。 “累了?”顾千沉边向着洛离璟走去边说道。 洛离璟摇了摇头，看着顾千沉弯了弯眉眼，眼里带着些顾千沉看不懂的东西。 顾千沉哪里见过洛离璟这样的表情，盯着洛离璟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摸了摸洛离璟的脑袋，道：“怎么了?” 洛离璟抬眸看了顾千沉一眼，说道：“没怎么，你，坐下。” 顾千沉看着洛离璟眼睛微眯，嘴角勾了勾，依言坐下，然后冲着洛离璟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我问，你答。”洛离璟看着顾千沉说道。 顾千沉挑了挑眉，宠溺一笑，“好。” “你喜欢什么?”洛离璟眨了眨眼睛，问道。 顾千沉看着洛离璟眼角微扬，“你啊。” 洛离璟沉默半晌，到底掩饰不了忍不住扬起的嘴角，道：“除了我。” “嗯……”顾千沉敛眸沉思片刻，道，“只有你。” 洛离璟瞪了顾千沉一眼，有些嗔怪的意思，“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顾千沉眨了眨眼，甚是无辜，“那你要问的是什么?” 洛离璟撇撇嘴，道：“算了，下一个，你有什么讨厌的东西吗?或者，害怕的东西?” “……”顾千沉看着洛离璟盯了很久，眼眸深沉，直到洛离璟别开眼睛，才道，“泊风，我想我需要知道你到底怎么了。” “你先回答我。”洛离璟说道。 顾千沉眯了眯眼睛，说道：“泊风不明白吗?你是我的天下。” 洛离璟抿抿嘴角，眸光微闪，“谨之，你是我的逆鳞。” 顾千沉愣了一下，而后轻笑出声，这傢伙脑袋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我了解我的逆鳞吗?”洛离璟抬眸看向顾千沉，双眸微眯，“她会是我的软肋吗?” “不会。”顾千沉眸光微沉，“她会是你的盾甲，你的利刃。” 洛离璟盯着顾千沉看了良久，而后笑了，道：“那就没有问题了。” 顾千沉挑挑眉，感觉眼前这人似乎确定了什么事情。 “你昨晚几乎没睡，先睡吧。”洛离璟站起来，说道。 顾千沉原本还不觉得，被洛离璟这么一说，倒是觉得困了，当即点头，直接越过洛离璟，褪至里衣，躺到了床上。不得不说，顾千沉这速度绝对是练出来的。 洛离璟原本想要走向床边的脚步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你今日去别处。” “那明日呢?”顾千沉侧身躺在床上，拿手撑着头，问道。 洛离璟抿抿嘴角，道：“大婚之前你都去别处。” “为何?”顾千沉眼眸一转，似乎对上了洛离璟的脑回路，却还是笑着问道，眼里带着些戏嚯。 洛离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大婚前不能同房。” 顾千沉愣了一下，良久，笑出了声，“泊风，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洛离璟耳根微红，道：“夸我也不行。” “泊风与我同窗同寝这么多年，怎么这时候害羞上了?”顾千沉看着洛离璟，语含笑意。 “我没有。”洛离璟冷着脸回道。 顾千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那好，泊风我困，先睡了。”边说边躺好，闭上了眼睛。 洛离璟拧着眉头一阵纠结，她若不在自己房里而去偏殿睡，传出去实在不像话，想着，洛离璟又看了躺着的顾千沉一眼，到底走了过去。是啊，又不是没一起睡过，她在这儿纠结什么。 洛离璟褪了外袍躺进被子里，刚闭上眼睛便察觉到腰被抱住了，身子一僵，便又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乖，放松，我就抱会儿。” 洛离璟耳根通红，红晕也逐渐爬上了脸颊，好在先前熄了灯，没有被看到。又不是没一起睡过，紧张什么，洛离璟在心里唾弃自己，随即躺好放松了下来。而事实上，顾千沉也松了一口气，她也很担心会被拒绝啊。心砰砰砰地直跳，顾千沉闭上眼睛，希望心跳声不会被听到。 第103页 一夜好眠。 狄国，宋伊心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涂好丹蔻的指甲，漫不经心地问道：“情况如何了?” 一旁来回报的宫人战战噤噤地站在门口的位置，道：“大皇子殿下可能近些时日要去一趟边关了，边关最近有一波流寇侵扰百姓，陛下让大皇子去剿灭。”早就听说大皇子妃是个心狠手辣、恃宠而骄的人，她还是小心点儿为好。 “哦?狄国皇帝重病在床，倒还真是勤政啊。本宫新婚尚不及一年，便要把夫婿送往战场了?嗯?”宋伊心懒洋洋地说道，让人听不出是真的在意还是假的在意。 宫人尽可能地忽略宋伊心话中的嘲讽之意，说道：“娘娘，这是陛下的意思，奴婢……奴婢……” “行了，没你什么事儿了，下去吧。”宋伊心蹙着眉头，似乎有些不耐烦。 “是，是。”宫人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迈出房门前，心里却在想，娘娘好像也没有别人传言中的那么残暴，最多也就是性情乖张了些。 温蓝把泡好的玫瑰花茶给宋伊心倒好，说道：“喝茶。” “嗯，狄国的运数，恐怕也要随着老国王一起去了，一群蠢货。”宋伊心嘲讽似地说道，说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温蓝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而后说道：“狄国的这几个皇子，也就数量能比得上我景国了。” “倒是有个聪明的，可惜脑袋转不过弯来，若是他藉此机会上位，我们恐怕就做不了什么了，不过嘛，那人性子太轴了，说什么不能做弒父篡位的事情，可实际上呢，有的人早就做了。”宋伊心看着玫瑰色的茶水，嘴角微勾着说道。 温蓝一听这话，瞬间冷了脸，“公主对别人的话倒是记得清楚，奴婢早晨刚说了不许吃凉的东西，中午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宋伊心把口里的茶水咽下，看着温蓝斜勾起了嘴角，走过去坐到温蓝腿上，然后勾住温蓝的脖子，道：“怎么，吃醋了啊?那个六皇子不就是来过我这儿一回么，你怎么一提起他就冷着个脸?” 温蓝看着宋伊心被茶水浸润过的嘴唇，闪着诱人的光泽，抿了抿嘴角，凑过去咬住，惩罚性的一吻，让宋伊心嘴角吃痛，“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温蓝忙松开宋伊心，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别以为我没看到，他看到你眼睛都直了。” 宋伊心闻言眸光闪了闪，用手指勾起温蓝的下巴，吻了上去，而后道：“我只喜欢你。” 温蓝抿了抿嘴角，微蹙着眉头，眼神里带着些委屈。 宋伊心轻笑一声，道：“难得狄国还有这么一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傢伙，不好好利用怎么行。” “你要做什么?”温蓝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宋伊心看着温蓝的眼睛，戏嚯地问道：“我要做什么?” “不行。”温蓝抱住宋伊心，道，“我不准。” 宋伊心勾了勾嘴角，自从那个六皇子来过一趟之后，温蓝的占有欲就与日俱增，这是一个好现象，她得好好谢谢那个什么六皇子。 “你想什么呢?”宋伊心用手指戳了戳温蓝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温蓝撇撇嘴，道：“总之不行。” “好，什么六皇子，不认识。”宋伊心逗小孩儿一样地说道。 温蓝瞥了宋伊心一眼，木着脸说道：“别闹。” 宋伊心笑得开怀，好像被取悦了。 温蓝冷着脸抱住宋伊心的腰，生怕人笑得掉到地上，面上却还是一副生气的样子。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宋伊心捏捏温蓝的脸，话语中仍然含着笑意，眨眨眼，又凑到温蓝耳边说了一句话。 温蓝被宋伊心的那句话弄得红了脸，轻咳两声以掩饰尴尬，然后轻轻推了推宋伊心，道：“公主，快下来，有人进来看到不好。” “看到又怎样?无非就是说我宋伊心男女不忌，还能说什么，那些恶毒善妒、恃宠而骄、残暴狠辣的话说得多了，不差这么一条，楼君耀的那几个妾侍也就只会这个了。再者说，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与我们的计划有益无害。”宋伊心不甚在意地说道。 温蓝蹙起眉，现在就有那么多人想往公主身边塞人，奴僕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人送男宠，若是什么男女不忌的名声传出去了，又有人送美女来怎么办? 宋伊心等了半天不见温蓝说话，抬眸看了一眼，就见温蓝正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便捏了捏温蓝的鼻子，问道：“想什么呢你?” 温蓝撇撇嘴，说道：“防火防盗防情敌。” 宋伊心噗嗤一声笑了，亲了亲温蓝的额头，道：“呆子，你的情敌只有你自己。” “我自己?”温蓝疑惑地看着宋伊心，重复道。 宋伊心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明天的你，后天的你，大后天的你，大大后天的你，还有好多好多，以后一辈子的你。” 温蓝盯着宋伊心的眼睛，眸子里闪烁着亮光，念道：“宋伊心，我没救了。” 宋伊心勾了勾嘴角，道：“有救也不救你。” 第104页 温蓝抱住宋伊心，就听到宋伊心又加了一句，“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无可救药呢?”温蓝的心一下子化了，忙把人抱紧了一些，开始庆幸选择来狄国，庆幸能够遇到这个人，庆幸爱上了这个人，庆幸这个人也爱她。 宋伊心在温蓝怀里笑了笑，她好不容易“骗”来的人，第一眼就看上的人，一定得好好守着才行，不能让人跑了。 第61章 斜阳西垂 近些时日, 皇帝变得格外勤政，早朝上罢还要开晚朝，像是要把所有事情都一股脑地处理完一样。除此之外，皇帝的性情也变得格外暴戾, 任何人稍有闪失就会被骂, 身上少点什么倒不至于，但一顿板子总是少不了的。 高压政策之下, 几乎所有大臣都苦不堪言，奈何皇帝都不喊累，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最大的表率皇帝还在那儿坐着呢。 与此同时, 皇帝变得疑神疑鬼, 任何人都不相信，连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不让在干清宫待着。连日里, 只有太女一人能够近侧, 流言迅速地流传开来。 不论是真是假, 总之流言四起。说皇帝大限将至, 前些日子的重病压根就没好，这些天撑着给太女继位扫平障碍，这是想为景国的将来铺路，不看皇帝这两天那么拼么，毕竟太女年纪尚小, 皇帝担心也实属正常。 这些流言的接受度很高, 很多人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以至于大臣们连日里忙碌的抱怨都少了很多。只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也有些大臣开始考虑自己的前程了。 “要变天了。”几乎每一个宫里的人都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而对其中细节，皇帝的动向，无论何时都缄默不语，眼下正值关键时期，一个不小心，都是要死人的。 皇宫里的人最近一段时间都沉默了很多，谨言慎行，而皇宫外，普通百姓的日子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除却大臣的府邸外，其他地方如同往常一样热闹。 顾千沉的生活一如往常，除了逗逗洛离璟就是逗逗孩子，可以说是相当悠闲了。相比之下，洛离璟就要忙碌很多了。对于洛麒豫忙着处理政务还要带上她这件事，洛离璟只能冷着脸同意，因为洛麒豫的理由非常充分，充分到令人无法反驳。 顾千沉坐在椅子上翻看一本书，对于这难得的清闲时光也没有多大的喜悦可言，因为太清闲了就会变成无聊。眯眯眼睛，顾千沉轻嘆一声，捏捏眉心，还是好好想想往后该如何吧，皇帝那边应该也很快了。 在紧张忙碌了近半月之后，洛离璟终于有了空闲的时间，能够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以后。她能够清楚地感知到，那一天不远了，甚至很近，近到可能不知何时睁开眼，便会知道那个消息。 洛离璟拧着眉头，颇为无奈地嘆了一口气，虽说她知道洛麒豫之后的打算，但其中细节却不甚知晓，到底还是担心。想来想去，洛离璟把目标定位在了牧国那位小皇子身上，洛麒豫要远行之事是绝密，即便那位小皇子知道什么，应该也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所以，问问应该也没什么吧? 洛离璟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她起身向着慕容萱所在的房间走去，这事儿得让顾千沉办，她不是不行，只是她的人容易被盯上，若是被人发觉了什么蛛丝马迹，那就得不偿失了。 洛离璟推开门进去，便看到顾千沉正抱着孩子在屋内熘达，慕容萱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顾千沉看到洛离璟，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眨眨眼，示意洛离璟孩子睡着了。洛离璟点点头，没说话。顾千沉把孩子放到床上，被子盖好，这才向着洛离璟走去，把洛离璟拉出了房间。 顾千沉冲着洛离璟弯了弯眉眼，刚准备说话，又被洛离璟拉着去了正殿，看看两人牵着的手，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泊风是有事儿吗?”顾千沉在殿内站定，问道。 洛离璟点点头，而后道：“我想让谨之帮我查一件事。” “什么事?”顾千沉挑了挑眉，问道。 洛离璟抿了抿嘴角，道：“查查父皇之后的动向，我不放心。”说着，洛离璟蹙了蹙眉。 顾千沉笑笑，道：“好。” 洛离璟点点头，算是暂时放心了，便到椅子上坐下，揉了揉太阳穴。 “没了?”顾千沉无奈地看了洛离璟一眼，甚是哀怨。 洛离璟愣了一下，抬眸看了顾千沉一眼，“还要有什么?” 顾千沉抿了抿嘴角，道：“当然有。”说罢，走过去在洛离璟的嘴角落下一吻，看着洛离璟的目光有些心疼，“累不累?” “还好。”洛离璟说道。 顾千沉无奈，这傢伙脸色差得厉害，还说不累。顾千沉走到洛离璟身后，伸手帮着洛离璟揉揉鬓角，察觉到洛离璟的僵硬之后，道：“放松。” 顾千沉托起洛离璟的下颚，眯了眯眼睛，无奈地道：“闭眼睛。”洛离璟“哦”了一声，依言闭上了眼睛。 顾千沉帮洛离璟按着额角，洛离璟蹙着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 “舒服吗?”顾千沉垂眸看着洛离璟，问道。 “嗯……”悠长的一声嘤咛从洛离璟喉间不经意地溢出，让顾千沉的眼眸深沉了几分，轻轻地“啧”了一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道：“不早了，睡吧，明日兴许还有事情要处理。” 第105页 “嗯，确实有些困了。”洛离璟动了动脖子，神态慵懒地说道。 顾千沉笑了笑，她突然发现，有时候，距离感这种东西，是两个人共同营造出来的假象。一旦维持这一假象的东西没了，亲近就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顾千沉目送洛离璟到床上躺下，然后熄了一盏灯，自己则坐在另一盏灯旁边发呆。灯光下飞舞的尘埃，让整个空间显得静谧非常，岁月静好。 等到顾千沉回过神来，已经很晚了，熄了灯，到床上躺下，看了身旁已经睡熟的洛离璟一眼，眸光闪了闪，将人抱到了怀里。 洛离璟轻轻地“嗯”了一声，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接着睡。顾千沉勾了勾嘴角，抱着人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皇帝没上早朝，连着洛离璟也没去，闹得一众大臣在太閤殿忧心忡忡地，最后，还是三位阁老发话，让所有人先回去，等待消息。 洛离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感觉腰间有什么桎梏，低头一看，是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愣了半秒钟，才反应过来。 怀里的人一动，顾千沉立即便睁开了眼睛，刚醒时的声音带着有些沙哑的慵懒：“醒了?” “什么时辰了?”洛离璟的耳朵被耳边的热气吹得痒痒的，忍不住碰了碰，才问道。 顾千沉轻笑一声，道：“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洛离璟闻言放心地闭上了眼睛，然后才听到顾千沉接着道：“反正已经赶不上早朝了。” “什么?”洛离璟瞪大眼睛，瞬间就清醒了。 洛离璟刚要坐起身，就被顾千沉抱住腰强势“镇压”了。“今日早朝陛下也没去。”顾千沉无奈地说道，“好好休息吧，接下来会很忙。” 洛离璟耳根红了红，喃喃道：“怎么会睡过头呢?” 顾千沉轻轻地笑出了声，低沉暧昧，“大概是累了吧。”她才不会说提前从国师那儿知道了皇帝的打算，所以昨晚点了安神香。 洛离璟轻轻地点了点头，睨了顾千沉一眼，而后道：“你怎么也睡到了现在?” “想多抱一会儿。”顾千沉笑笑，说道。 “啧。”洛离璟眯了眯眼睛，捏住顾千沉的下巴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嘴唇，道：“油嘴滑舌，怪不得。” 顾千沉弯了弯眉眼，说道：“怪不得什么?” “没什么。”洛离璟勾了勾嘴角，说道。 顾千沉挑挑眉，没再问，只是把人抱紧了一点，道：“好了，乖，再睡会儿，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过。” “不困了。”洛离璟淡淡地说道。 顾千沉无奈，只好道：“好吧，那闭上眼睛眯一会儿。”这傢伙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睡，就睡这几个时辰真的可以吗? 洛离璟摇了摇头，坐起身来，说道：“我去父皇那儿看看。” “陛下会叫人来传唤的，如果我没想错的话。”顾千沉说道。 洛离璟垂眸沉思片刻，点点头，算是对顾千沉的看法表示贊同。在转过头去看顾千沉时，顾千沉已经穿好外袍站在地上了。洛离璟不由地嘴角一抽，动作还真是快。 两人起床吃了早饭，上午的时候，刘承宣来了，面上哀伤之意甚浓，“殿下，侯爵，陛下叫奴才请两位过去。” “我也去?”顾千沉微微蹙起眉头，一时拿不准皇帝的意思。 刘承宣点点头，说道：“陛下的意思奴才也不知道，您还是去吧。” 顾千沉抿抿唇，回道：“自然。” 顾千沉和洛离璟对视一眼，跟在刘承宣身后向着干清宫走去。干清宫内，三位阁老已经在了，面上都很严肃，就连平日里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的李溯谋，也一改常态。 “陛下。”“父皇。”顾千沉和洛离璟各自行礼，道。 洛麒豫坐在椅子上，脸上有种病态的苍白感，两手放在桌子上，看着顾千沉和洛离璟微微颔首，道：“来了啊，坐。” “是。”两人依言坐下。 洛麒豫环视一圈殿内的五个人，而后说道：“朕早知道，朕命不久矣……”洛麒豫这句话刚说出口，几个人纷纷连忙道：“陛下……” 洛麒豫挥了挥手，道：“哎，你们听朕说，朕怕时间不够了。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是值得朕留恋的了，除了璟儿。璟儿年纪尚小，又是女孩儿，当初这个太女立得有多难在座众位都清楚，朕放心不下啊。若是朕走了，那些个狼子野心的东西趁机为难璟儿又当如何?新帝继位，本就根基不稳，朕当年继位时和璟儿年纪差不了多少，你们看看那些人是怎么对朕的……” 洛麒豫说着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又咳了几声，似乎是情绪太过激动所致。刘承宣过来想扶一下他，被他摆摆手拒绝了。“朕放心不下璟儿，朕只有靠你们了，朕知道，你们都是忠义之辈，举世难得的良臣，朕今日把璟儿託付给你们，恳请你们辅之……朕忙碌数日，唯恐不能得见众位爱卿，如今既已见，无憾矣。” 一番话说得几位阁老皆是双目含泪，他们都是经历过皇帝继位之初的那段时间的，众多无奈隐忍如今提起自然有颇多感慨。 第106页 “璟儿，过来。”洛麒豫冲着洛离璟招招手，把人唤过去。 洛离璟依言走过去，没有说话。 洛麒豫说道：“父皇殚精竭虑这么多年，如今也将作古了。父皇没什么特别的话能留给你，只希望你能够知人善任，爱民如子，勤勉为政，要记住，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是，父皇。”洛离璟抿抿唇，心情有些复杂。 “几位爱卿，璟儿还需你们多多提点。”洛麒豫轻嘆一口气，又道。 “请陛下放心。” 洛离璟抿抿唇，转过身去，向三位阁老行了一礼，行的是晚辈对长辈之礼，不逾矩，越也诚意十足。 三位阁老相互对视一眼，都暗自点头。 “千沉。”终于，洛麒豫将目光移到了顾千沉身上。 顾千沉起身，面向洛麒豫站好，“陛下。” 洛麒豫眸光沉了沉，道：“记住与朕的约定。” “顾家绝无逆臣。”顾千沉垂眸回道。 洛麒豫点点头，道：“朕的最后一道旨意，设立枢密院，掌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出纳密命，以佐邦治。任顾千沉为枢密使，着吏部安排枢密院官员调任。” “臣领旨谢恩。”顾千沉对于洛麒豫的这一决定也是颇为震惊，皇帝不是一直不肯给她实权的吗?等等……这是……顾千沉转念一想，算是明白了，眯眯眼睛，突然有些期待往后会发生什么了。 第62章 夜幕降临 “好了, 你们都下去吧，朕乏了。”洛麒豫微微摆了摆手，说道。 “是。”所有人相互对视几眼，即便担心也不得不遵命。 几人起身离开, 不料, 还未走到殿门处，便听到刘承宣悲痛地一声惊呼“陛下”, 几人一惊，脚步一顿，连忙回过身去看。 洛麒豫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 双目紧闭, 已经没了气息。刘承宣站在一侧不住地抹泪，一脸沉痛。 洛离璟的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早有准备, 但多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于是, 便赶忙走过去，盯着洛麒豫苍白毫无生气的脸，眼泪不受控制地无声落下，“父皇……” 刘承宣抬眼看了看洛离璟，声音有几分哽咽：“殿下……”洛离璟久违地在刘承宣眼里看到了无措, 上一次是皇后死的时候。 其他人一看这幅情形, 当即便跪在了地上, 沉痛不已，“陛下……”几位阁老皆是老泪纵横，即便眼泪没有流出来，也是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顾千沉垂着眸子，抿了抿嘴角，皇帝叫这三位阁老来明显是想用一个一石二鸟之计，一是为泊风笼络人心，三位阁老德高望重，有他们扶持，泊风登基之初遇到的阻力会小很多;二是让这三位亲眼见证皇帝的“死亡”，这样，根本不会再有人怀疑皇帝的死，更别提去验证了。 皇帝的死讯迅速传遍整个景国，也传到了狄国和牧国。入殓丧葬如期举行，举国同哀，天下缟素，国殇。 干清宫，阶下三鸣鞭，鞭子划破空气抽打在地上的声音，响彻在耳际，划开了一个时代与另一个时代的界限。 国丧之期，一切娱乐活动暂停，葬礼按照先帝之意一切从简，宫中的一切花费都需过帐，严禁铺张浪费、徇私舞弊之举。新帝的登基大典在丧礼后一周举行，礼部的人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把一天时间拆成两天用。 当然，这些琐事并不需要洛离璟来操心，但洛离璟仍旧很忙，至少顾千沉基本上没有在白天见到过她。至于顾千沉自己，她也很忙，枢密院建立之初，所有的东西都只存在于洛麒豫的只言片语里，顾千沉能给吏部的人提供一些建议，但主要的事情还需要吏部的人自己去做。另外，一些与枢密院相关的法令制度都需要拟定，而后交给洛离璟定夺。 总之，这些天两人都很忙，唯一与洛离璟比较亲近的弟弟洛离墨，来过玉清宫一趟，只是近来洛离璟都在干清宫处理政务，只有晚上才回玉清宫，洛离墨扑了个空，倒是碰见了顾千沉。 洛麒豫“死”后，洛离墨好似一下子长大了，不再是之前那个小哭包了，看到顾千沉也没那么害怕了。顾千沉看到偷偷摸摸熘进玉清宫的洛离墨，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小傢伙怕是刚从太妃那里遛出来，贤妃，如今的太妃娘娘，是个不喜争端的人，成日里吃斋礼佛，洛离墨跟着她倒是不担心会学坏，只是对于这么小的孩子来说，太妃那里还是太过无趣了。因此，在完成太妃布置的学业任务之后，洛离墨都会跑来玉清宫，偷偷摸摸地来，玉清宫的宫人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洛离墨几乎每次都能成功进来。 洛离墨偷偷摸摸的原因，是太妃不让他打扰洛离璟，说到底，太妃并不想多惹事端。 洛离墨看到顾千沉，一下子呆愣在了原地，半晌，才开口道：“顾侯爵。” 顾千沉点点头，上下打量了洛离墨几眼，道：“小皇子可是来找陛下的?”先帝驾崩之后，便会称新帝为陛下，当然，登基大典正式举行之后才算是名正言顺。 “陛下?”洛离墨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想了一会儿，才道，“嗯是。皇姐是不是很忙?” 第107页 “陛下很忙，今日怕是没空见小皇子了。”顾千沉说道，看着洛离墨一下子黯淡下来的表情，轻嘆了一口气，道，“小皇子还没见过我弟弟吧?要去看看吗?” “要。”洛离墨眼睛一亮，看向顾千沉，眼里都是期待。 顾千沉点点头，笑着向洛离墨招了招手，道：“随我来。” 洛离墨忙点了点头，跟着顾千沉向着偏殿走去。 顾千沉推门进去，慕容萱正在逗孩子，听到声音忙看过去，看到顾千沉笑着道：“是沉儿啊，快来，你们这几天忙，都没怎么……哎?你身后那孩子是……?” “娘，这是小皇子。”顾千沉说道。 慕容萱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小皇子啊，是来找离潇玩儿的吧?快来，离潇还没见过同龄人呢。” 顾千沉嘴角抽了抽，她娘强行同龄人也是没谁了。洛离墨可不管那些，眼巴巴地往慕容萱身边凑。不得不说，刚生完孩子的慕容萱，浑身都是慈母气质，母爱都要泛滥成灾了，只可惜，在这玉清宫，只有顾千沉和洛离璟这两大孩子。 顾千沉看着很快就对慕容萱一脸崇拜的洛离墨，无奈扶额，她怎么不知道她娘这么会哄小孩儿?不过，这也算是一件好事，洛离墨到底还是个孩子，宫里没有同龄人，宫女太监又都因为身份对他恭敬又疏离，太妃那里平和却没有多少生气，也只有在玉清宫的时候，他才能自在一些。如今有了小离潇，倒是能让孩子开心些。 狄国，大皇子府，温蓝送走信鸽，拿着纸条进了房间。 宋伊心抬眸瞥了温蓝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顾侯爵的消息?” “不是，我家的消息。”温蓝抿抿唇，说道。 宋伊心闻言挑了挑眉，问道：“你家的消息啊，怎么不打开看看?” “我……”温蓝微微蹙起眉头，欲言又止。 宋伊心眯了眯眼睛，把手伸向了温蓝。温蓝抬眸看了宋伊心一眼，无奈一笑，将手中的字条放进了宋伊心的掌心里。 宋伊心把字条打开，上面写着：叔为你觅一良配，速回。宋伊心一看这话，当即便冷了脸，字条在她手中也被不自觉地揉成了一团。 温蓝见状，连忙握住了宋伊心的手，道：“我没那意思，是他一厢情愿的，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他?”宋伊心蹙起眉，重复道。 温蓝点点头，道：“嗯，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年少时一同学习。” “你怎么知道这是他给你的?”宋伊心眯了眯眼睛，问道。 温蓝苦着一张脸，道：“我没告诉家人我到这儿来做什么，叔叔他以为我来做生意，那个人问了叔叔，联繫到了我。” “他找你做什么?”宋伊心冷着一张脸，在心中仔细地思考温蓝所说的那人到底是什么人。 温蓝看了宋伊心一眼，“你确定要我说?” “我确定。”宋伊心道。 “两家联姻，永结秦晋之好。”温蓝无奈，苦着脸道。 宋伊心冷哼一声，没说话。 “我不会回去的。”温蓝道，“那些字条我都烧了。” 宋伊心把已经团成一团的字条扔到桌子上，转而看向温蓝，媚眼如丝，薄唇轻启，吐气如兰，“后悔和我在一起吗?” “不后悔。”温蓝坚定地说道。 宋伊心轻笑一声，伸手勾住温蓝的脖子，把人往自己身边带，道：“那好，去洗澡吧。” “哦……啊?”温蓝瞪大眼睛，道。 宋伊心睨了温蓝一眼，“怎么?还不去是想跟我一起洗吗?” “嗯。”温蓝下意识地点头回道，下一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摇头，“没有，我这就去洗。” 宋伊心勾着温蓝的脖子没松手，“不，我改主意了，你伺候我洗。” 温蓝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道：“伊心，不了吧，我……我怕我……” “怎么?”宋伊心睨了温蓝一眼，问道。 温蓝努努嘴，莫名地有些委屈，低声道，“我怕我忍不住……” 宋伊心嗤笑一声，道：“出息，忍不住就不忍了。” 温蓝的眼睛亮了亮，道：“好。” 宋伊心略带嫌弃地睨了温蓝一眼，嘴角却抑制不住地翘起，眼睛微眯，那个什么好朋友，敢觊觎她的人，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是她的。 温蓝弯了弯眉眼，牵着人往浴池边走。不得不说，什么祸国妖姬，恃宠而骄，还是有点儿好处的，比如这个浴池。 “愣着干什么?下来。”宋伊心靠着浴池壁，抬眸看向温蓝，道。 温蓝吞了吞口水，道：“就不用下去了吧?” “不下来怎么给我擦背?”宋伊心微微蹙起眉头，道。 温蓝闻言，“哦”了一声，慢吞吞地褪下衣衫，走进浴池里。 宋伊心勾了勾嘴角，背过身去趴在浴池边上，道：“擦吧。” 温蓝“嗯”了一声，手指触碰上宋伊心白皙的背部，轻轻颤了颤。温蓝闭上眼睛，努力清除心中的杂念，乖乖地给宋伊心擦背。 第108页 宋伊心侧过脸枕在自己的手臂上，问道：“边关情况如何了?” “楼君耀尚在边关，具体战况不清楚，那群人也没有发来消息。”温蓝抿抿嘴，回道。 “嗯……”宋伊心沉吟片刻，接着问，“狄国皇帝怎么样了?还没被他儿子弄死?” 温蓝无奈地瞥了瞥嘴，道：“大概是顾忌景国先帝去世新帝登基，不过应该也耗不了多久了。” “嗯，联繫狄国皇宫里的那枚钉子，是时候了。”宋伊心说道。 温蓝点点头，应了一声，她也是这么想的，那枚钉子是顾千沉情报网络中的一个点，如今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是什么人，恐怕连顾千沉自己都不知道。 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宋伊心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嘤咛，舒缓身心，泡澡还是很舒服的。 温蓝的眸光暗了暗，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瓣，将毛巾放下，从身后抱住了宋伊心。宋伊心“嗯”了一声，扭过头看向温蓝，懒洋洋的，看起来慵懒又勾人。 温蓝用额头蹭了蹭宋伊心的脖颈，搞得宋伊心脖子痒痒的。宋伊心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按住了温蓝的脑袋。温蓝不满地哼唧了一声。宋伊心转过身来，捏了捏温蓝的脸，递过去一个嗔怪的眼神。温蓝撇撇嘴，瞪着眼睛看着宋伊心，像是无声地控诉。 宋伊心勾了勾嘴角，揽过温蓝吻了上去。 瑞安城，玉清宫内，洛离墨看着尚未足月的小离潇一脸的新奇，“好小啊。” “小皇子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么一点儿大，现在都长这么高了。”慕容萱一脸慈爱地看着洛离墨，说道。 洛离墨闻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离潇，眼睛亮晶晶的，“小离潇真可爱。” 顾离潇小小的，躺在床上，眼睛滴熘熘地转，目光不停地在慕容萱和洛离墨之间移动，然后咧开嘴，笑了。 洛离墨高兴地笑着道：“小离潇对我笑了，他对我笑了。我是男子汉，以后一定会保护他的。” 慕容萱笑了，只当是孩童戏言，“是，小皇子是男子汉，以后一定是小离潇的榜样。” 洛离墨郑重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门外，顾千沉不停地在院中徘徊，泊风还不回来，这些天的事情如此之多，累坏了可怎么好，她难不成要去干清宫?不行，那儿肯定不止泊风一个人，去了不好，可是，都这么晚了，兴许没有别的人了呢? 顾千沉格外纠结，到底去还是不去。纠结半晌，嘆了一口气，泊风啊泊风，真的不让人省心，从小就这样。到底，顾千沉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内心，决定去了。 第63章 一石二鸟 顾千沉手里拿着一盏提灯向着干清宫走去, 一路上引来不少宫人侧目，不过她们也不敢乱嚼舌根，被顾千沉扫了一眼之后，皆是低着头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按理来说, 顾千沉在宫中行走并不会引来这么多注视, 毕竟她经常在宫中出没。今日反常皆因洛离璟的一句话：后宫琐事交由太妃暂理，如有不决之事, 可问过顾侯爵，余事再行上报。 洛离璟忙得不可开交，不想再因为琐事操心，这话说得是理所当然,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流言瞬起。后宫无主，琐事交给太妃没人会说什么, 可后一句又是怎么回事?哪有人把家务事交给外人的?因着这句话, 三位阁老此时正在干清宫守着洛离璟处理政务, 洛离璟稍有放松, 抬眸便能看到三位阁老殷切的目光，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果断低头继续看摺子。 顾千沉就是在洛离璟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时候进入干清宫的。干清宫外没人候着，因为知道洛离璟不喜旁人在侧伺候，最多也就是张全而已, 顾千沉便以为干清宫内只有洛离璟一人, 于是推门便进, 进去便愣在了原地。 “三位阁老有礼。”顾千沉理了理袖口，拱手行了一礼，而后扫了殿中一眼，清楚了当前的情形，又接着道，“这么晚还在监督陛下理政，当真勤勉，谨之自愧不如。”这意思是不帮忙干看着你们三个老头儿真好意思啊? 三位阁老互相递了个眼神，轻咳两声以掩饰尴尬，最终还是李溯谋接了一句，“枢密使这么晚还来找陛下，真是情深意重，我等自愧弗如啊。” 顾千沉嘴角抽了抽，什么情深意重，李阁老今天吃错药了吧。 洛离璟看到顾千沉松了一口气，果然遇事“有难同当”比较好啊，“咳，”洛离璟轻咳一声吸引四人的注意力，又道，“谨之找朕所为何事?” “哦，陛下先前交待之事如今已有了进展。”顾千沉看着洛离璟笑着眯了眯眼睛，嘴角扬起，道。 洛离璟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道：“嗯，那好，你先等会儿吧，朕忙完这点事儿再说。坐。” “是。”顾千沉敛起眸中的笑意，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洛离璟垂眸合上手中的摺子，而后抬起头，视线从三位阁老身上划过，道：“时辰不早了，三位若无事理应早些回家，以免家中妻儿忧心。如若不然，倒显得朕不通人情了。” 三位阁老闻言，都有些无语，得，这开始明晃晃地赶人了不是，还拿妻儿出来说事，陛下您这妻……夫……算了……三位阁老互相疯狂地递眼神，就是没人站出来说话。 第109页 顾千沉摸摸鼻子，用手掩住扬起的嘴角，抑制住笑意之后，一本正经地坐好，泊风，真是……可爱啊。 最终，还是性子更为耿直的吴维庸说话了，“陛下，我等有一事想问问陛下。” “问。”洛离璟也不迟疑，直接道。 吴维庸瞄了身侧的李溯谋和刘昭明一眼，轻咳了两声，做好心理建设之后，才道：“陛下，臣等偶然听闻一事，说陛下曾言，后宫太妃若遇事不决，可问过……问过顾枢密使，这话……可属实?” 顾千沉听得嘴角一抽，泊风这傢伙想什么呢，后宫的事情问她做什么，她也不懂，而且，说这种话操之过急了一点吧。 洛离璟没说话，只是瞥了顾千沉一眼，而后又看向三位阁老，面无表情。 李溯谋听得在心里暗自嘆了一口气，吴阁老你也太耿直了一点吧，“陛下，臣等绝无它意，后宫之事本属陛下家事，但陛下一举一动均关系着天下人的安危，若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恐有伤陛下圣明，还请陛下勿要怪罪维庸心直口快。” 洛离璟轻轻地扬了扬嘴角，看不出真实的情绪，“朕只问一句，你们是从何处得知此事的?” “是宫中宫人在议论之时说的，臣等恰好经过，此事已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陛下行事前还需多作思量。”刘昭明答道。 洛离璟闻言面色倒是和缓了不少，道：“三位阁老忠心不二，先帝清楚，朕也清楚。先帝临终之时曾言，朕有事可请教三位，如今，三位阁老因此事来找朕，朕也有事要请教。” “陛下请讲，臣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三位阁老相互对视几眼，齐声道。虽说新帝此时说有事要请教，未必不是什么围魏救赵之计，但说得足够恳切，到底还是皇帝，他们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来。 洛离璟道：“妄议天子，该当何罪?” 三位阁老闻言均是眉头一皱，新帝刚刚继位，难道便生出暴政之迹?“陛下，宫人并未诋毁，只是在说陛下新令，并非妄议，还请陛下三思。”刘昭明立即出声道。 “朕并未言及此事，刘阁老何出此言?”洛离璟看着刘昭明，目光灼灼，威压颇重。 刘昭明抿抿唇，道：“臣出言莽撞，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洛离璟淡淡地道，“三位阁老还不曾为朕解惑。” “回陛下，臣以为妄议二字，若定律令，需做详细注释，究竟言何事可称妄议，而这种种事情，也应视严重程度再做划分，惩处轻重亦做划分，如此方为可行之令。”李溯谋给了刘昭明一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回道。 洛离璟满意地点点头，道：“李阁老所言有理，朕受教了。如此，再说回先前三位阁老所言之事。朕确下过此令，宫人于朝臣近侧言及后宫之事，不论是否有意为之，均属不当之举。朕今日姑息，他日这些人不知又要说什么，朕的家事都能随意说于人前，往后在后宫，还不知要怎么嚼舌根。” “这……”三位阁老也没想到洛离璟不说她的命令，反倒说起宫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三位阁老觉得此事当如何处置?”洛离璟看着三位阁老，问道。 李溯谋又被其他两人推了出来，道：“回陛下，臣以为当时情况不明，臣等亦不知是哪几个宫人在说话，恐不好查明。这处置之事，实在不好说啊。” 洛离璟点点头，道：“李阁老所言甚是，朕也在为此事发愁，不过，朕想，那些人随意议论必定不会只这么一次，派些人多做留意便是。” 三位阁老闻言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新帝刚继位，第一个整顿的不是前朝，居然是后宫。“陛下圣明。”后宫的事情他们管不着，新帝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 洛离璟点点头，而后道：“那便这样吧。” “陛下，这顾枢密使之事……”吴维庸拧了拧眉头，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朕不过这么一说罢了，太妃在这后宫已有数十年，什么事情没见过，不会有什么不决之事的。”洛离璟说得理所当然，她就是这么下了命令，也不打算改，何况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就这样了。 三位阁老听得嘴角一阵抽搐，合着早就算计好了是吧，就等着有人把事情捅到她这儿来好顺水推舟整顿后宫宫人，打得一手好算盘。 被洛离璟“避重就轻”这么一搅合，压根不会有人记得最开始来找新帝是为了关于洛离璟和顾千沉之间的传言的事情，当然，三位阁老并不是普通人，他们没有那么好糊弄。不过，事情不急于一时，新帝的态度他们目前也算是看见了。即便是先帝钦点的託孤重臣，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新帝再年轻，也是皇帝，他们很清楚现在龙椅上坐着的是谁。他们不会重蹈先帝时的覆辙，他们也很清楚，皇家的忌讳。 “陛下，臣等先行告退。”三位阁老站起身来，行礼道。 洛离璟点点头，“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等到三位阁老都出去之后，顾千沉才从椅子上站起来，道：“泊风，三位阁老恐怕不会就这么妥协。” 第110页 洛离璟靠在椅背上，捏捏眉心，脸上露出些许疲惫，“我知道。” “泊风，你……”顾千沉说话间有些犹豫，她不想去质疑，她想让眼前这个人名正言顺地成为她的人，可是，如果这一点和天下人有了冲突……她不愿让泊风在她和天下之间做选择，因为到那个时候，她会是自私的那一个。 洛离璟抬眸看了顾千沉一眼，笑了笑，道：“怎么，后悔答应当朕的皇后了?” 一听这句话，顾千沉突然之间觉得一切都不再是问题了，扬扬嘴角，道：“永远不会后悔的。” 洛离璟轻笑一声，道：“那最好，”说着，洛离璟站起身来，绕过桌子走到顾千沉面前，“我可不想再浪费时间找另一个女人。” “你敢。”顾千沉一把把人抱到怀里，拧着眉头，格外不爽。 洛离璟轻轻笑了笑，道：“不敢，我怕你丢下我。” 第64章 朝阳凤鸣 “父皇的事情有眉目了?”洛离璟眯了眯眼睛, 问道。 顾千沉点点头，说道：“探子在瑞安城外发现了疑似人物，两个人，乘马车一路向西。” “两个人?”洛离璟微微蹙起眉头, 重复道。 “对, 两个人。”顾千沉敛眸沉思片刻，又问道：“刘公公现在何处?” 洛离璟抿抿唇, 回道：“刘承宣，说是随父皇去了。我还以为他是想寻死，没成想是这个意思。罢了，这样我倒也能稍稍放心些。” 顾千沉点点头, 沉默半晌, 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到底还是放弃了, 只希望皇帝能万事顺遂吧。 “我们走吧。”洛离璟看了顾千沉一眼, 说道。 顾千沉笑了笑, 道：“好。” 洛离璟行在前方, 顾千沉走在洛离璟身侧掌灯，张全则远远地跟在两人后面。提灯的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静谧的时光里尽是隽永。 翌日，登基大典如期举行，新制式的龙袍虽为赶制, 但做工却丝毫不敢马虎, 墨色的底袍上用金色绣成的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诏书, 传国玉玺之事毕。 洛离璟一步步踏上皇位，龙袍衬得整个人冷肃威严，拂袖转身坐下，俯视下面班列里的所有大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人行礼，齐声高呼道。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道：“众爱卿平身。” “谢吾皇。” 张全站在龙椅旁，心情格外激动，努力地抑制自己的情绪，看见洛离璟朝他这里瞥了一眼，心中一凛，立即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诏书。 “朕膺昊天之眷命，乘时抚运，既协于歌谣;及物推恩，宜周于华夏。可大赦天下，应正月五日昧爽以前，天下罪人所犯罪已结正、未结正、已发觉、未发觉、罪无轻重、常赦所不原者，咸赦除之。应贬降责授及勒停等官，并与恩泽。诸配徒役男子女人等，并放逐便。其内外马步兵士，各与等第优给。诸军内有请分料钱者，特与加等第添给。中外见任前任职官，并与加恩。文武升朝官、内诸司使、副使、禁军都指挥使以上及诸道行军司马、节度副使、藩方马步军都指挥使，应父母妻未有官及未曾叙封者，并与恩泽;亡父母未曾封赠者，并与封赠。诸处逃亡军都限赦到百日内，仰于所在陈首，并与放罪，依旧军分收管。如出百日不来自首者，复罪如初。念彼愚民或行奸盗，属兹解网，咸许自新。诸军有草寇处，仰所在州府及巡检使臣晓谕招唤，若愿在军食粮者并与衣粮，如愿归农者亦听取便。于戏!革故鼎新，皇祚初膺于景命;变家为国，鸿恩宜被于寰区。更赖将相公王，同心协力，共裨寡昧，以致隆平。凡百军民，深体朕意。” 总之，大赦天下。 新帝登基后大赦天下几乎已经成为“例行”事件，而这其中内容也与以往的没什么差异，给人一种女帝登基和以往并没有什么差异的错觉。 然而，错觉终归只是错觉。第二道圣旨便如同惊雷一般噼头盖脸地从所有人头上砸下，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朕膺昊天之眷命，得先帝教诲，当广纳贤才，古今皆有巾帼不让鬚眉之人，故，朕决定开女子科举，允良才入仕，择优录取，以彰皇恩。” 不出洛离璟所料，此诏一出，朝堂之上一片譁然。顾千沉站在队列当中，不算显眼，枢密使掌军国大事，权重位却不算高，毕竟枢密院是个新设立的机构，有很多人尚未真正意识到这个机构的重要性。 顾千沉勾了勾嘴角，洛麒豫还是很有远见的，知道泊风一定会在女子入仕上做文章，有她这么一个实例在，又是先帝亲封的女官，即便有阻力，只要她还在这朝堂之上，就不会毫无办法。简而言之，保证洛离璟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至孤立无援。 不管下面站着的大臣是怎么想的，第三道圣旨接踵而至。 “朕膺昊天之眷命，天行健，每逢灾祸，流民众多，赈灾之款层层盘剥，至灾民之手所剩无几。着将全国人口登记在册，流民亦统计成册，赈灾款项务必用之于民，落实到户。” “皇上圣明。” 洛离璟轻轻地点了点头，环视一周，道：“朕这三道旨意，可有人有异议?朕事先说好，若过了今日，有人再提反对之见，便以抗旨论处。” 第111页 “禀陛下，臣有疑议，女子科举为官乃前无古人之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请陛下三思。”御史中丞项端出列言道。 “前无古人?”洛离璟扬了扬嘴角，说不上是轻蔑还是贊同，“自朕以后便有了。” “陛下……女子为官不合常理，男女同朝为官，多少有所不便。”项端又开口道。 洛离璟看了项端一眼，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 顾千沉轻轻勾了勾嘴角，站了出来，道：“项大人莫不是对本官有什么意见?无妨，直接提便是，本官如何不合常理?” “这……顾大人不要误会，下官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若增加女官，现有官员体系是否要变更?这其中涉及种种牵涉颇多，牵一发而动全身，多有不便，故而需从长计议。”项端连忙回道。 顾千沉笑笑，道：“原来如此，项大人所虑不无道理，不过，事到如今，项大人应该想的难道不是如何解决这些随之出现的问题吗?” “顾大人所言极是，受教了，如此，臣今日回去便列一可行方案，明日便呈与陛下。”项端当即言道。 顾千沉挑挑眉，对此也颇为意外，这位项大人倒是个真心想实事的人。不是为反对而反对的傢伙。 洛离璟勾了勾嘴角，道：“如此便有劳项爱卿了。” “臣不甚荣幸。”项端回道。 洛离璟点点头，又扫了扫其他人，问道：“可还有异议?” “陛下，这女子科举前无古人，故而无可参考之规范，详细情况还需商讨决定，并非可以一蹴而就之事。”刘昭明站出来说道。 洛离璟看向刘昭明，道：“刘阁老，距科举尚有一季之久，朕以为朕的臣子可以完成这个任务，况且，在科举之前昭告天下也可令有意参加科举的女子事先有所准备，朕并不认为有何不妥。” 刘昭明被洛离璟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若同意，会与他的本意相悖，可若不同意，且不是说满朝文武皆是草包? 有了项端和刘昭明的前车之鑑，有什么异议的大臣也都不敢再说什么了，他们是看出来了，皇帝铁了心要让女子入仕了，也怪他们没有提早发觉早作准备。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之初朝堂之上势必要经历一次大换血，只是不知道这位女帝会作何打算。 刘昭明不说话了，洛离璟开心了，轻轻抬了抬手示意张全。张全得到示意，立即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没人说话，说白了，女子地位的提升是大势所趋，不看皇位上坐的是就是女的吗?再者，女子入仕并未直接威胁到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反对声音不会太多。何况，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女子能否入仕还要看她们的表现究竟如何，若都是草包，直接拦在官场之外也并非难事。皇帝再怎么样也不会为了女子入仕的名头养一堆草包。几乎所有的大臣都这么想。与皇帝对着干显然并非什么明智之举，何况这个皇帝并非无能之辈。 登基大典顺利举行完毕，后位空悬，也没什么人会在此时提这种事，即便有人想提，也早在登基大典之前被三位阁老耳提面命过，别触新帝的霉头，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洛离璟接连三道圣旨砸下来，给所有试图耍小聪明弄权之人敲了一个警钟，景国新即位的女帝，并非懦弱无能，反倒雷厉风行，颇有先帝之遗风。好在新帝并未表现出与大臣对立的态度，事态将如何发展还需静待。 洛离璟的三道圣旨昭告天下，引起轩然大波，最受人关注的自然是第二条，也有不少人关注人口普查的事情，相比之下，原本最该受关注的大赦都显得黯淡了许多。 也因着洛离璟大赦天下的缘故，远在边关的马俊山一行人终于摆脱了罪犯的身份，正式成为活跃在边关的“牧马人”。“牧马人”，他们这样称呼自己，而此时，他们正在与豺狼做最后的争斗。来自狄国的信件上称，狄国需要一次胜利，或者说，楼君耀需要一次胜利。马俊山等人此刻正在头疼，如何才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第65章 后宫选妃 新帝登基之后, 并未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比起登基之初女子可以入仕的诏书，显得平和了许多。饶是如此，朝堂之上每天仍是暗流涌动, 女帝登基所牵引出的矛盾也在今日聚焦, 集中在了皇帝选妃的问题上。 顾千沉做为枢密院的最高长官，自然不可能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地上朝, 不过好在洛离璟同样也要上朝，早起的不快也少了很多。只可惜，今天，有人要给她添堵了。 “陛下, 臣有本奏。”礼部尚书出列站好, 道。 洛离璟垂眸看着礼部尚书，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准奏。” “陛下, 是否该考虑纳妃之事了?这后位陛下不愿便暂且不提, 纳妃总该考虑吧?陛下无后, 不是长远之计。”礼部尚书说道。 顾千沉站在原地眉头拧得紧紧的，不爽，很不爽。 洛离璟暗戳戳地瞄了顾千沉一眼，勾了勾嘴角，再看向礼部尚书时目光已经是森冷一片, 冷笑一声, 道：“爱卿觉得朕是纳男妃好还是纳女妃好?” “这……”礼部尚书凝着眉头, 觉得这个问题就是个坑，若是回答女妃，这与他的初衷完全相悖了啊，何况两个女人……成何体统啊;可若是回答男妃，他儿子如今正值适婚年龄，且尚未婚配，连妾侍都没有，若是被选进宫，这一生的前途不就毁了吗? 第112页 洛离璟颇为轻蔑地笑了一声，道：“怎么，这个问题难住爱卿了?” “陛下，臣……臣有罪。”礼部尚书当即跪下，低头道。 洛离璟扫了他一眼，挑起嘴角，道：“爱卿何罪之有?” “回陛下，臣思虑不周，只心想皇室后代之事，忘却现下时机，还请陛下恕罪。”礼部尚书回道。 洛离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接茬，而是说道：“朕听闻爱卿之子尚未娶妻……” “陛下，老臣……老臣就这么一个儿子……”礼部尚书支支吾吾地说道。 洛离璟沉默片刻，等得礼部尚书冷汗都快下来了，扫了脸色铁青的顾千沉一眼，仗着她现在坐着没人能看到她的表情，眉眼弯了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张全暗戳戳地瞥了洛离璟一眼，又看了顾千沉一眼，嗯……他什么都没看到。 “爱卿在说什么，朕只是在想指婚一事，不知爱卿可有中意的人选啊?”洛离璟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当即转了话题，真当她没有法子治这些人么。 “承蒙陛下厚爱，臣……臣并无人选。”礼部尚书暗自松了一口气，却不由地后怕，皇帝这是在警告他，他真该听三位阁老的，这齣头鸟当得真亏。 “哦，”洛离璟饶有兴味地应了一声，又道，“既如此，是朕心急了，爱卿方才所说选妃一事，朕考虑过了，朕不选妃。” “陛下……”礼部尚书还想挣扎一下。 “嗯?”洛离璟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陛下圣明。”礼部尚书果断放弃了。 洛离璟满意地点点头，而后说道：“朕尚年轻，若是让朕知晓此时便有人考虑朕身死之后的事情，朕定当严惩不贷。咒朕早死么。” “臣等不敢。”朝堂之上乌泱泱跪了一大片。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听不出情绪如何，“起来吧。” “谢陛下。” 三位阁老相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知道了什么，默默嘆了一口气，总觉得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看起来陛下是下定决心了啊。 枢密院内，顾千沉冷着一张脸看向吏部选来的这几个官员，科举尚未举行，这些都是临时调来的，合不合格，适不适合还另说，所以，这些傢伙，目前都是临时的。 “众位可知枢密院的职责?”顾千沉冷冷地扫了那些人一眼，问道。 两排十几个人垂头站在原地，没一个人说话。 顾千沉皱起眉头，早朝之后她本身就心情不好，这些人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她的心情更差了，“没人说话是吧，那好，一个一个来，从你开始，其他人去外面站着。” 顾千沉简单地问了名字，又问了几个问题，被点中的那人支支吾吾地答了，顾千沉瞥了他一眼，道：“行了，叫下一个。”而后，在那个人的名字上划了一个“×”。 顾千沉要做的很简单，那就是“面试”，她必须保证吏部选过来的这几个都是有真才实学的，而不是随随便便挑来应付她的。 一番问询下来，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倒是挑出来几个凑数的。顾千沉拧着眉头，看来，她有必要好好去和吏部尚书谈谈人生了。没什么才能，连枢密院是干啥的都不知道的，被顾千沉打发走了，仅剩的几个被顾千沉安排了些简单的归档及制度整理工作。然后她自己便走了。 顾千沉离开之后，剩下的几个人暗自感嘆几声上司不好惹，看上去脾气也不怎么样，但到底他们也都磕磕绊绊地开始了工作。吏部挑来的都是年轻人，已经上了年纪有一定成就的也不会愿意到顾千沉手下做事。 至于顾千沉走了是去干嘛，当然是去找吏部尚书当出气……呃谈谈人生啊。 吏部，一片愁云惨澹，原因不外乎其他，顾千沉来了，不好惹啊不好惹，何况吏部还真就不占理，再加上这位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尚书大人，保重。 从吏部出来之后，顾千沉心情好了很多，相反，吏部的人心情就不怎么美好了，毕竟加了很多的工作，搞不好还得加班。不说吏部这事儿本身就做得不地道，就说顾千沉把先帝搬出来这件事，没人敢说什么，没办法，加班呗。 经此一事，吏部尚书每次见了顾千沉都要躲得远远的，能不见尽量不见，见了准没好事。然而，万事往往不会尽如人意，枢密院建立之初，有很多事情要和吏部商榷，尚书大人註定要经常见顾千沉了。 入夜，顾千沉瘫着一张脸回了玉清宫，刚走到宫门口，就看见张全在门口站着，不用问，又是在等她了。 “侯爵大人。”张全小心翼翼地道，瞄了顾千沉一眼，没看出对方的情绪如何。 顾千沉轻轻地“嗯”了一声，问道：“有事儿吗?” “陛下说，今晚您必须去她那儿。”张全垂着眼睛，暗自叫苦。 顾千沉眯了眯眼睛，嘴角一勾，道：“知道了。”说着，便向着慕容萱那里走去。 “侯爵大人……您……”张全眼看着顾千沉向着偏殿走，连忙叫道，您生气不去不要紧，他可就要遭殃了啊，侯爵大人您替老奴想想呗。 第113页 顾千沉回过头看了张全一眼，道：“我稍后会去的。” “哎，是。”有了顾千沉的保证，张全放心了。 顾千沉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想起了早朝时候的事情，心里没来由地又开始烦躁，眉头紧紧地拧着，推门进了慕容萱的屋子，脸上的表情还来不及收，被在门口站着的小姚撞了个正着。 “千沉，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了?”小姚一脸担忧地看着顾千沉，问道。小姚如今也二十几了，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慕容萱没少为她的婚事操心，奈何小姚没那个打算，也只好作罢。 顾千沉连忙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儿，娘呢?” “夫人在逗小少爷呢。”小姚一提起慕容萱娘俩，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顾千沉点了点头，向着内室走去。小姚看着顾千沉的背影，撇撇嘴，无奈地嘆了一口气，这幅样子，一定会被夫人说的。 慕容萱正在逗小孩儿，抬头便看见了顾千沉，当即招手让人过来。顾千沉依言走过去。慕容萱说道：“这小孩儿也不知怎么了，今天这么有精神，以往这个时间都该睡觉了。” 顾千沉看着顾离潇，笑了笑，道：“难得。”每次她回来了这傢伙也睡着了。 “是啊，”慕容萱笑着道，而后直接转了话题，“沉儿，早朝如何啊?” 顾千沉嘴角抽了抽，道：“娘，您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了。” “你也别怪娘瞎操心，娘啊也是听张全说的，这事儿啊，只要陛下不想，没人能逼得了她，你啊，放宽心。”慕容萱说道，虽说这消息是她“威逼利诱”来的，咳，但没错，确实是张全说的。 “娘，我知道。”顾千沉回道，只是还是很不爽罢了。 慕容萱轻轻地嘆了一口气，拍了拍顾千沉的肩膀，顾离潇适时地咿咿呀呀了一句，惹得慕容萱和顾千沉都笑了。 顾千沉盯着顾离潇看了一会儿，沉思片刻，站了起来，道：“娘，我去找泊风。” “好。”慕容萱看着顾千沉弯了弯眉眼，这才对嘛。 第66章 烛火之上 顾千沉踏进正殿的那一刻, 就看见洛离璟坐在屏风后面，屏风上印出一个朦胧的剪影，衬着微微摇曳的烛光，有种说不出的暧昧感。 “来了啊, 过来。”洛离璟听到推门声, 眯了眯眼睛，说道。 顾千沉轻轻地嘆了口气, 像是深夜时分的呓语，辨不清真假，轻轻摇了摇头，到底还是走了进去。 洛离璟抬头, 正对上顾千沉的眼神, 眸子里映着烛光，亮晶晶的, 清清浅浅的光将面部柔和了许多, 看上去竟有些不似真人, 几分亲近几分疏离混在一起, 莫名让人移不开眼。 “泊风。”顾千沉看着洛离璟，不自觉地弯了弯眉眼，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什么不爽都忘光了。 洛离璟眨眨眼睛，眼里透出几分狡桀, 问道：“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吗?” 顾千沉走到一旁坐下, 摇摇头, 眸光闪了闪，到底没说话。 洛离璟无奈地撇了撇嘴，道：“那算了。” “泊风。”顾千沉嘆了口气，道，“什么都不用说，我懂。” “啧。”洛离璟轻嗤一声，道：“也不知是谁黑着个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顾千沉瞥了洛离璟一眼，心情颇为复杂，总觉得这傢伙是故意的。 “好了，我会解决的。”洛离璟道。 顾千沉盯着洛离璟看了良久，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只是“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洛离璟站起身来，摸了摸顾千沉的脑袋，笑着眯了眯眼睛，道：“手感不错。” 顾千沉宠溺一笑，将人搂紧怀里，侧脸贴在洛离璟的腹部，笑眯眯地说道：“泊风，这样很像在听胎动。” “胡说什么。”洛离璟身子一僵，声音冷冷的，似嗔似怒，总之是红了脸。 顾千沉被洛离璟的反应逗乐了，怎么这么可爱呢，“是很像啊。” “我娶你。”洛离璟微微蹙起眉，板着一张脸道。 顾千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洛离璟说这句话的意思，不由地莞尔一笑，眼神在洛离璟身上流连几番，轻笑一声，道：“也行。” 洛离璟冷冷地瞥了顾千沉一眼，别以为她没看出来这傢伙在耍流氓，然后道：“今晚你睡地板。” “为什么啊?”顾千沉“委屈巴巴”地问，眨眨眼睛，模样甚是无辜。 洛离璟连眼皮都没抬，道：“强身健体。” 顾千沉嘴角抽了抽，真是好理由，无奈一笑，道：“好。” 洛离璟站起身来，向着床榻走去，期间有意无意地瞥了顾千沉一眼，似笑非笑，而后直接将内室的门给关了。 顾千沉盯着脚下卧着正在呼呼大睡的万沉，又看看紧闭着的房门，得，不仅要在外面睡，被褥都不给的吗?可看着也不像真生气的样子啊。 顾千沉拧着眉头，蹲下来看着万沉，戳了戳它软软的肚子，平白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情绪。虽然万沉可能并不会同意这一想法。 顾千沉摸摸万沉，眯了眯眼睛，手感真好。万沉动了动耳朵，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看清人之后闭上眼睛继续睡。 第114页 洛离璟脱了外衫坐在床上，看着内室的门蹙了蹙眉，这个傻子怎么还不来拿被褥。抿抿嘴角，洛离璟站了起来，走向门口。 洛离璟拉开门，看到的就是顾千沉蹲着撸猫的情景，眯了眯眼睛。 顾千沉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连忙看过去，就看见洛离璟一身白色的里衣，显得身形格外纤细，好像风一吹就会飘走一样。 洛离璟看着顾千沉亮晶晶的眼睛，又看看顾千沉脚边的万沉，莫名觉得这俩有点像。 “泊风。”顾千沉叫道。 洛离璟眸光闪了闪，语气不好不坏地道：“愣着干什么，进来拿被褥。” 顾千沉弯了弯眉眼，咧嘴一笑，站起身向着洛离璟走过去。洛离璟转身回了内室，心里暗道一声傻兮兮的。 顾千沉抱了被褥，道：“我在这儿睡好不好，在外面早上被人看到不好。” “好。”洛离璟答应得很爽快，躺进被窝里，侧身背对顾千沉，道，“你熄灯。” “好，晚安。”顾千沉把被褥铺到地上，熄了灯。 洛离璟沉默了两秒，有些犹豫，准确地说是有些后悔，不过，洛离璟又想了想，略施惩戒以正妻纲还是有必要的，随即“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顾千沉勾了勾嘴角，躺好，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晨，洛离璟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旁边躺着一个人，不用问，除了顾千沉还有谁。 “醒了?”顾千沉一脸坦然地问道，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洛离璟睡眼朦胧，尚且有些不清醒，微蹙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满，“你怎么跑到床上了?” 顾千沉笑了笑，只觉得洛离璟的样子格外可爱，“地上冷，被冻醒了。” “嗯，”洛离璟浅浅淡淡地应了一声，也不在意她话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什么时辰了?” “尚早，不急。”顾千沉回道，距早朝还有一段时间。 尽管如此，洛离璟还是起床了，那些大臣最近应该能消停一段时间，冬至将至，祭天仪式也该尽早准备了，流民安置事宜尚在进行当中，得让他们抓紧时间了。 顾千沉近些时日也在为枢密院的事情头疼，等初期的工作结束之后，似乎应当和那些将领见个面才行。另外，她需要一个副枢密使。吏部的人那里是不是该多去敲打敲打呢。 一日之计在于晨，顾千沉从没有这么清晰地明白过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她此刻有种并不是很想明白的念头。 早朝，一如既往的“无聊”，每日明争暗斗个没完，兴许哪天大家和和睦睦的，顾千沉反倒会觉得惊喜。 忙碌依旧，桌子上偶尔会出现的一些小点心成了洛离璟生活中唯一的调剂，来源为何不言自明，从云片糕到蒸饺，各式各样，频率也逐渐从偶尔到了每天都有，而且每天都不一样。这些点心在洛离璟那儿得到的待遇也各不相同，有的会被吃得精光，有的则咬了一口便不再碰，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顾千沉对“投餵”行为乐此不疲，结果却是累坏了张全，旁人经手的食物他不能拿给洛离璟，只能自己每天御膳房干清宫两头跑，好在洛离璟那里大多数时间并不需要人伺候，张全对此也乐见其成，先前洛离璟总是只吃一样东西，有的时候忙起来什么都不吃，他给准备了也不吃，这下好了，换个人给准备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顾千沉从御膳房要了一张点心的单子，足足好几页，每日送一样，没吃多少的就从单子当中划去，往后便不再送了。因此，枢密院的人经常能看到顾枢密使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写写划划，然后再小心地放回去，甚是宝贝的样子，引得众人格外好奇，但又一想，可能是什么机密，还是不知道的好，毕竟知道越多越危险啊。 狄国，冬季将至，有了足够多的牧草，牧民们的冬天还不算难捱，而马俊山等人，也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败退”理由，狄国迎来了久违的一次“胜利”。 大皇子府，宋伊心接过温蓝手中的字条，展开，看了一眼，勾了勾嘴角，道：“差不多了，楼君耀想要皇位很久了，满足他好了。” 次日，狄皇驾崩，下旨传位大皇子，战功摆在那里，几乎没有人提出异议。同日，其余数位皇子皆被刺客所杀，即便有人怀疑，仍拿不出任何证据，此事只能不了了之，只推出一个二皇子做替罪羊，说他狗急跳墙，楼君耀下令将其斩首示众。 “在同一日，这么多皇子都死了，会不会太蹊跷了。”温蓝抿抿嘴角，说道，若是让人怀疑到宋伊心身上，那可就不妙了。 宋伊心眼波一转，瞥了温蓝一眼，道：“就算怀疑，怀疑的也是楼君耀，和本宫有什么关系。本宫不过是一个蛇蝎妇人，登不得台面。” 温蓝蹙了蹙眉头，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 “那个什么二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刺杀之事确有其事，只不过这被刺杀的，不是那几个皇子，而是楼君耀。我不说楼君耀也会把罪名安到他头上。说白了，狗咬狗罢了，我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把，把事情闹大了而已。那两个人都以为其他人是对方杀的，多美丽的误会。”宋伊心笑眯眯地说道，嘴角挂着渗人的笑容。 第115页 温蓝轻轻嘆了一口气，把人搂到怀里，明眼人都能看出不过是争夺皇位的结果，楼君耀是个狠心的，没人会怀疑这一点，他会是一个暴君，温蓝很清楚，从后院那几个妾侍身上，也可以窥见一二。 第67章 封后大典 狄国新皇登基, 登基大典出乎意料得隆重，除却楼君耀本身的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登基大典是和封后大典一同举行的。 宋伊心拧着眉头坐在梳妆檯前，面无表情地任由宫女在她的脸上化妆, 像是一个木偶。温蓝站在宋伊心身侧, 心情也不大好，几乎起了杀掉楼君耀的心思, 但楼君耀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必须得等，等时机成熟, 否则她们都得死。 楼君耀的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一反狄国传统, 效仿景国风俗传统举办，所有器具装扮皆奢靡至极, 对于狄国官员来说, 此举虽新奇, 但令国库消耗严重, 但对皇上皇后的大典提意见，就和打皇上皇后的脸差不多，面对这个连亲兄弟都下得了手的新皇，基本上没有人敢这么做。而对于狄国民众来说，以景国风俗举办的典礼称得上新奇事了, 甚至之后在民间掀起了一股学习风潮, 对于文化传播来说, 名义上的附属终究没有上行下效来得快，为后世也算是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楼君耀决定效仿景国风俗办大典，宋伊心自然有一定的功劳，楼君耀暂时还不能和景国闹翻，所以，宋伊心此刻安全得很，不过，一旦两国交战，宋伊心的处境就是最危险的。而现在这个时候，楼君耀自然不可能对宋伊心有什么好脸色，但也不可能明着撕破脸，宋伊心的话楼君耀有听那么一点，但最主要的功劳，还是狄国的军师卢庄，噢，是现在的相国卢庄。 楼君耀在做大皇子的时候，常年在边关征战，随行的军师便是这位卢庄，看上去就是个文文弱弱的书生，但却格外狠辣，深受楼君耀信任，楼君耀一继位便封了卢庄为相国。而这个卢庄，实际上是洛麒豫安插在狄国的钉子。与顾千沉手里的那个情报组织在狄国皇宫的眼线不一样，洛麒豫直接在狄国军中安插了人，不得不说，确实够狠。而事实上，卢庄也确实为百年后狄国正式纳入景国版图做出了巨大贡献，居功甚伟。 就在卢庄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的时候，洛麒豫“死”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为新帝效忠，一封加密的信件此刻便已经摆到了洛离璟的龙案之上。此事暂且不提，宋伊心和温蓝并不知道卢庄的真实身份，但这并不妨碍，可用之人永远不止己方阵营的而已，当然，这个“用”是利用。 化妆进行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久到宋伊心差点儿就撂挑子不干了，温蓝看着镜中的人眸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总之不会很爽就是了。 “娘娘，完成了，您真好看。”婢女说道。 宋伊心抬眸瞥了婢女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而后道：“出去。” “是。”婢女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连忙出去了，低着头不敢乱看。都说皇后娘娘喜怒无常，诡谲乖戾，看来确实是真的，夸好看总不会有什么错吧，都这样……看来以后得小心行事了，刚被楼君耀派来伺候的婢女这样想着。 宋伊心把伺候的宫人都赶了出去，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温蓝，让温蓝给她换衣服。因为要仿景国风俗，但狄国没有龙凤袍，当然，有也不敢穿，所以，宋伊心这次穿的，是红色的衣袍，上面绣的是狼。狼，是狄国的图腾。 红色，很适合宋伊心。温蓝嘴角抿成一条线，不为所动。 宋伊心看了看温蓝，又看看旁边红色的衣服，拿开，露出了一件蓝色的衣服，红色衣袍先前完全将蓝色的那件遮住了，而后眨眨眼，道：“拿去换上。” 温蓝木着脸站着，不肯动。 宋伊心无奈，把衣服塞到温蓝手里，道：“乖，快去。” 温蓝垂眸看了眼手上的衣服，默默地去换了。不一会儿，便回来了。 宋伊心看看温蓝，点点头，“不错，很合身。”至于为什么那么合身，不足为外人道也。 温蓝蹙着眉头，不是很懂宋伊心这又是唱得哪一出。但宋伊心看起来并不是很想给温蓝解惑，“帮我换。” “好。”温蓝拿过那件红色的衣服，微微蹙了蹙眉，这料子…… 温蓝动作麻利地帮宋伊心穿好了衣服，宋伊心难得地没有在换衣服的时候对温蓝行调戏之举，温蓝只当宋伊心心情不好，没在意。 “娘娘，来人说时辰要到了，您好了吗?”婢女敲了敲门，说道。 宋伊心朝门口看了一眼，门好好地闭着，冷声道：“本宫还用不着他们催，让他们等着。” “是。”婢女应了一声，走了。 温蓝轻轻握了握宋伊心的手以作安抚，道：“走吧。” 宋伊心点点头，瞥了温蓝身上的衣服一眼，暗自勾了勾嘴角，眼眸一转，凑到温蓝耳边说了一句：“蓝色很适合你。” 温蓝愣了愣，偏头看了宋伊心一眼，瞥见她身上红色的礼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老脸一红，调什么情。 “红色很适合你。”“色很适合你。”某天晚上，如是说。 宋伊心对温蓝的反应很满意，勾了勾嘴角，走了出去。 第116页 之所以说狄国此次大典是仿景国，原因在于并不是和景国风俗完全一样，比如楼君耀仍然穿狄国的衣服。 宋伊心借着宽大的衣袖紧紧地拉着温蓝的手不放，一个稍前一个稍后微妙的借位，就好像是温蓝在扶着宋伊心向前走一样。温蓝甚是无奈，但由着她去了，说实话，其实她更想光明正大地牵着她走。 行至大典现场，温蓝站在宋伊心身侧后面一点的位置跟着宋伊心往前走，一群宫女则行在两人身后。 楼君耀站在高台上看着宋伊心一步步地往上走，没有要下高台接的意思，宋伊心也乐得如此。行至高台下方，身后的宫女分散站开，而温蓝则随宋伊心一起向着高台上方走去。 宋伊心走到楼君耀身旁，楼君耀伸出手想拉住宋伊心，被宋伊心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楼君耀脸色一黑，好在背对所有人，并没有人发现。宋伊心和楼君耀各自坐上王座，温蓝则站到了宋伊心的身侧。 说实话，就楼君耀那一身狄国的衣服，往那儿一站，宋伊心和温蓝穿着景国的衣服往前走，楼君耀看上去就和证婚人差不多的性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如此。 温蓝不动声色地瞄了宋伊心一眼，又看看楼君耀，眼中溢出些许笑意，她说这傢伙为什么非要让她换这身衣服，这样的话，怎么看都是她俩更像一对，至于楼君耀，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想想也是，礼服是从景国定制的，原因是狄国绣工比不上景国，而且并不熟悉景国衣服。因此，只有宋伊心能决定自己的礼服长什么样。 狄国的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顺利举行，除了某个皇帝硬挤出的笑容之外，还是很和谐的。 景国，洛离璟将一封信件折好，从干清宫回到了玉清宫，自登基起，洛离璟从来没有到干清宫中留宿过，或许是因为某种执念吧，毕竟洛麒豫还活着。 顾千沉忙碌了一整天，准确地说是骂了一整天。新来的几个小官妄自尊大，目中无人，吩咐下去的事情拖拖拉拉，惹得顾千沉差点儿没直接动刀，若是在军中，直接军法处置。她也很清楚，现在这个时间点，朝中几乎没有什么可用的能人，枢密院真正架构完成只能等到下次科举之后，但没想到吏部只能找到这种货色，相比之下就有点儿欺人太甚了。 顾千沉去找吏部尚书，吏部尚书一改常态，都和她哭诉上了，顾千沉听得无趣，直接走了，那几个人也不要了，至于吏部尚书想怎么处理是他的事情，她不管。留下吏部尚书一脸苦闷。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了玉清宫，洛离璟看了顾千沉一眼，不由地愣住了，从没有见顾千沉露出过这样的疲态。 “怎么了?”洛离璟关切地问道。 顾千沉笑笑，这是被看出来了?以往根本没有人能看得出来的，因为她从来不会把多余的情绪表露在脸上……还是说……她下意识地并没有隐藏?顾千沉不知道是哪一种，不过那不重要，她看着洛离璟的眼睛，问道：“这句话，是泊风问的，还是陛下问的?” “如果是朕呢?”洛离璟对顾千沉话里的东西很感兴趣。 顾千沉笑笑，“还以为你会先听说给泊风的。” 洛离璟挑挑眉，不置可否。 “枢密院初建，事务繁多，但不及陛下操劳国事，无需挂念。”顾千沉接着道。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又问：“那如果是我呢?” 顾千沉没说话，一手扣住洛离璟的后脑，不由分说地吻住了洛离璟的唇，片刻后，道：“想你了。” 第68章 良禽择木 一封密信此刻正静静地躺在玉清宫的书桌上, 正是洛离璟干清宫龙案上的那封，写信人则是卢庄，收信人自不必说。 洛离璟抬眸看了顾千沉一眼，道：“有点儿事要问你, 你先看看吧。”说着, 便把桌上的信递给了顾千沉。 顾千沉接过信封，被这封信的厚度惊了一下, 这么厚，不由地蹙起了眉头，眸中闪过一抹沉思。 拆开信封，顾千沉将信封里的东西全部取出, 是一页信和一份折起来的像是地图一样的东西。地图很大, 所以折起来的厚度很厚。 顾千沉首先打开那份地图，居然是一份狄国都城的城防部署图, 卢庄能拿到这东西并不奇怪, 不过, 倘若打不到都城, 这份部署图就成了一张废纸。卢庄给这个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思及此处，顾千沉又看向那封信，信中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内容却是些家长里短的东西，有些内容看起来甚至有些太过烦琐了。 顾千沉眯了眯眼睛, 道：“加密的?” “嗯。”洛离璟应了一声, 道, “谨慎一点是好事。” “地图怎么不加密。”顾千沉挑挑眉，说道。 洛离璟笑了笑，说道：“那是我的，兵力部署不是。” 顾千沉听着点了点头，当年顾鼎(顾千沉的爷爷)一直打到狄国都城，自然不可能因着什么大国风度直接退兵什么事都没做，只是兵力部署这种东西，随时都可能变，所以并没有在上面标註。顾千沉敛了眸子，所以，这狄国都城地图上的兵力部署是依据密信当中的内容标註上去的。 “所以，这是想让我自己解密吗?”顾千沉笑着瞥了洛离璟一眼，问道。不用说，这封密信必然已经解码了，就凭地图上的标註也能看出来。 第117页 洛离璟勾勾嘴角，眼里带着些戏嚯，“考考你。”卢庄这封密信是按照和洛麒豫约定的密码写的，洛麒豫走之前把密码本塞给了洛离璟。卢庄写这封密信并不仅仅只是为安全，倘若洛离璟继位并不是洛麒豫的意思，那么谁都不会知道这其中的意思，而卢庄，也不必再向新帝宣誓效忠。 “好。”顾千沉十分爽快地应下，而后坐下盯着那封密信和那张地图上的标註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事情是她的“老本行”。 洛离璟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盯着顾千沉看，眼睛微微眯起，亮晶晶的。 不知过了多久，顾千沉动了动脖子，长舒了一口气，道：“好了。” “看出什么了?”洛离璟瞥了顾千沉写下的那张纸一眼，问道。 顾千沉把翻译好的内容递给洛离璟，道：“答卷。” “我来看看。”洛离璟接过那张纸，沉吟道，“嗯不错，很棒。” 顾千沉笑而不语，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好了，不早了，睡吧。” “我还没进入正题呢。”洛离璟将手中的纸放到烛火上烧掉，说道。 顾千沉无奈地耸耸肩，别人深夜不睡觉是干嘛，她是干嘛，不能比啊，“好吧，你问。” 卢庄在密信当中详细说明了狄国都城的兵力部署，以此作为向新帝宣誓效忠的证明，并提出了一个方案，正式将狄国併入景国版图，而非如今名不副实的附属国。 “你觉得怎么样?”洛离璟眯了眯眼睛，问道。 顾千沉嘆了口气，道：“并非不可行，只是有些操之过急了，这件事倘若成功，和牧国的关系又当如何处理?若是因此而使牧国误会了什么……” “谨之，狄国，有一个就够了。”洛离璟轻笑了一声，道。 顾千沉看着洛离璟，无奈地勾了勾嘴角，道：“我不懂政治，只是狄国相对地广人稀，要想全部占领并非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事情，当初我爷爷从边境打到狄国都城，快马加鞭仍打了一个多月，若是加上地形气候的问题，再加上后勤补给……卢庄的想法太过乐观了。” “你的意思是，倘若我们无法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便会被拖进一场长期战争，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未必不会被拖垮。”洛离璟盯着桌上的地图，若有所思地说道，“惨烈的胜利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 顾千沉点点头，她不懂政治，关于此刻三国之间的关系，她也只知晓一二，必然没有泊风看得透彻，她提醒一下也就罢了，最重要的还是这件事具体实施的问题。“没错，一旦被拖入战争的泥潭，我们能不能保证本国国力的正常发展仍是一个问题。” “不宜操之过急啊，时机尚且不成熟。”洛离璟轻嘆了一声，说着便拿出一张纸，提笔在纸上开始写给卢庄的回信。 顾千沉垂着眼眸，沉吟道：“卢庄未必不知此计的问题，他之前是楼君耀的军师，所以，他提出此计究竟意欲何为?”很明显实在试探些什么。 洛离璟轻笑出声，似乎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手中的笔不停，直接道：“良禽择木，愚忠的人我还看不上呢，虽然有时候确实有点儿用处。” 顾千沉不可置否地耸耸肩，这个卢庄，倒是有点儿意思。只是给了些目前压根用不上又可以改变的东西，然后给一个有弊端的方案，就来宣誓效忠。这多亏是泊风脾气好，卢庄此人又有用，否则的话，他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了。 洛离璟将写好的信折好，放入一个信封，而后扔到桌上，道：“穷兵黩武，这一顶帽子扣下来，我可就成了后人口诛笔伐之人了。” “泊风，我有一计。”顾千沉眨眨眼睛，凑到洛离璟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接着撤回来，道，“堡垒要从内部攻破嘛。” 洛离璟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垂，蹙了蹙眉头，似乎有些不爽，“可行吗?” “放心。”顾千沉扬了扬嘴角，瞥了洛离璟的耳垂一眼，眼里带着几分戏嚯，非常肯定地说道。 洛离璟略微思索了片刻，将已经写好的信拿出来烧了，重新拿出一张纸再写。 “好了，睡吧。”顾千沉看着洛离璟放下笔，说道。 “嗯。”洛离璟轻轻地应了一声，声音里有些许疲惫。 顾千沉把人揽到怀里抱了一会儿，而后便早早睡下了，毕竟第二天还要早起。 景国和她的两个附属国，之间的关系格外复杂，具体就不赘述，简单来说，倘若景国武力吞併狄国，牧国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一定的危机感，这与“唇亡齿寒”没有多大的关系，毕竟不论是外部因素还是内部因素，景国和牧国的关系与景国和狄国的关系都是完全不一样的。但是，危机感还是会有的。在既得利益和长远利益之间，抉择的结果往往无法预期。 冬至，祭天仪式举行之期，秋惜年天还未亮就已经起了，一直忙碌到了天亮。 “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壁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 秋惜年念完这句之后，施施然走出摘星楼，准备参加祭天仪式。 第118页 祭天的队伍浩浩荡荡拖了很长，皇帝加上文武百官，还有围观的百姓，瑞安城里显得格外热闹。祭天的地点在城郊的祭坛，路程还是比较远的。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祭天活动进行得非常顺利，秋惜年所要求的“与民同乐”，洛离璟也算是做到了，只不过基本上变成了一个“粉丝见面会”，正主还是一直冷着脸的那种。 顾千沉无奈扶额，连忙抓着一个机会让张全把洛离璟带走了，这皇帝太受欢迎也是一个负担啊，什么时候泊风人气这么高了。 洛离璟也很是无奈，她也没想到百姓的热情居然这么高，也幸亏如今没有前朝掷果盈车的民俗，否则她今天估计得被砸晕。虽说有侍卫保护基本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但想想总是可以的。 “怎么样，累不累?”顾千沉问道。 洛离璟看着顾千沉，眉眼弯了弯，说道：“我这也算是圆了小时候的一个心愿了吧?虽然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顾千沉闻言轻笑出声，那倒是，小屁孩儿小时候特别想出宫，喜欢吃各种小点心，也希望能够名正言顺地站在人群里，不会被特殊对待。这么想着，顾千沉突然想起一样东西，连忙折回屋里，从一个小木盒当中取出一样东西，拿起来让洛离璟看，“还记得吗?” “当然。”洛离璟看着顾千沉手上的小木雕，说道，“我一直在等它完成。” 顾千沉宠溺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坐下来默默低头开始刻，她也在一直等这一天，前些日子太忙，如今总算得空了。 第69章 有三不收 426年, 凤鸣皇改国号为玄元。玄元一年二月，科举会试如期举行，最引人注目的不外乎就是女子科举了。 起初商议此事时，曾有人提出男女分科的提议, 即将其分为男子科举和女子科举, 也就是说最终殿试将会产生一个男状元一个女状元。此议提出之际，当即获得了大多数大臣的肯定。 然而, 这一提议被洛离璟驳回了，在文举上并不存在男女差异，故无需分开。另，增设武举, 分男女两类, 按上述提议执行。 洛离璟藉此提议之机，顺势让女子从军成为“合法”的, 既达到了目的, 又堵住了那些人的嘴, 即便有人有意见, 也不好说什么。 自此，延续后世数百年的科举新模式已经成型。 玄元一年的科举办得相对仓促，原本三年一办的科举因为新帝继位及制度的改变，举办后第二年便又举办一次，以昭新帝求才若渴之意。 当然, 这对那些长年累月准备考试的考生来说, 无疑是一个机会, 同样是一个挑战，原本还有两年准备时间的考试突然就要提前了。而景国的科举，为选才不为充数，有的年头甚至存在会试仅有十几人通过的情况。因此，每一次的科举对于考生来说，都是一次必须把握住的机会。 去年乡试进行之时，参加的女子仅有寥寥数百人，但进入会试的比例却高很多。景朝的女子并非绝对得目不识丁，有很多名门大家之后皆是文采譁然。当然，寒门女子通常没有识字学习的机会，因为经济原因，也因为先前科举的原因，通常父母都会把学习的机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 因为这一基本的情况，进入会试的女子名额几乎都被一些“”包揽。而此后洛离璟计划推行的女子学堂，将会逐渐改变这一现状。 会试之期，瑞安城又变得比平常热闹许多，但与以往不同的是，瑞安城中多了一些俏丽的身影，她们中有的甚至穿着男装，虽然一眼看上去便知是女子。 醉茗楼，二楼，雅间。 “今年此时的瑞安城多了很多亮丽的风景。”洛离璟支着头看着窗外，淡淡地说道。 顾千沉笑笑，原本是不想让她出来的，毕竟上次祭天的时候，很多瑞安城的百姓都见过洛离璟本人，虽然只是远远地看着，但未必不会有人认出来，不过洛离璟坚持，她也只好一起跟着，以免出什么意外。 然而，事实上，见过且知道顾千沉的人可比能认出洛离璟的人多多了。这也就是在醉茗楼里，若是去别的地方，大概会被围观吧。 “顾兄，我问过掌柜便不请自来了，勿怪勿怪。”雅间门口出现了一道声音，引得顾千沉向着门口看去，原来是刘泽逸。 顾千沉冲着刘泽逸挑了挑眉，道：“我怪不怪你不都直接进来了么。” “顾兄近些时日颇为忙碌，故无暇来叙，今日恰好得空，我这不就……”正说着话的刘泽逸被扭过头来的洛离璟吓到了，声音戛然而止，他居然没意识到窗边坐着的是谁，直接无视了陛下可还行，“陛……” “嗯?”洛离璟冷冷的一声，威胁之意甚浓。 刘泽逸额头的冷汗都要掉下来了，连忙改口：“王兄，我一时无状失礼，还请王兄恕罪。” “无妨。”洛离璟淡淡地回道，而后又将视线移向了窗外，留下刘泽逸一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顾千沉瞥了洛离璟一眼，乐呵呵地叫刘泽逸坐下。刘泽逸站在原地纠结了几秒，见洛离璟没说什么，便依言坐下了。 第119页 洛离璟一心盯着窗外看，对其他的事情不甚关心。刘泽逸心里发虚，瞄了顾千沉一眼，顾千沉耸耸肩，而后笑得意味深长，看得刘泽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这么像是被坑了呢，不对啊，他明明是自己送上门的。 顾千沉和洛离璟倒是没什么，刘泽逸却觉得气氛突然很凝重，只好沉默着继续自我尴尬。 “刘泽逸，你对此次的会试如何看?”片刻后，洛离璟转过头来看向刘泽逸，问道。 刘泽逸愣了一下，而后道：“臣愚钝，不知陛下所言具体指哪方面……” “想到什么说什么便是。”洛离璟不甚在意地说道。 “是。”刘泽逸顿了一下，而后说道，“武举自不必说，今年似乎没有女子报名，臣对此不甚了解，文举的话，臣以为，陛下或许会觅得良臣。” “哦?”洛离璟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接着道，“莫非你心中已有人选?” “是，臣曾在恩师那里读过卿九离的文章，惊为天人，据臣所知，她此次也参加了科举。”刘泽逸毫不避讳地说道，似乎并不觉得此举有何不妥。而事实上，皇帝的通病就是多疑，纵观历史，几乎没有哪个皇帝能免俗。刘泽逸这些话，往好了说是举荐贤才，往坏了说就有拉帮结派培养自己在朝中势力的嫌疑了，毕竟，刘泽逸还有一个在朝中德高望重的父亲。 “你的恩师?”洛离璟眯了眯眼睛，问道，“卿阮?” 刘泽逸愣了一下，内心颇为震惊，面上还是尽力不动声色，但到底年轻，一下子就被洛离璟看了出来，“是。” “也难怪。”洛离璟淡淡地说道，“卿先生的孙女。” “陛下是如何得知……”刘泽逸面上出现几分纠结，他不过说了恩师和卿九离这两个信息，陛下这么就连恩师是谁和恩师与卿九离的关系也知道了。 “猜的罢了，没想到猜对了。”洛离璟笑笑，她还真就是猜的，毕竟卿姓着实少见。 刘泽逸沉默半晌，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卿阮，是380年的状元，也就是洛离璟爷爷——世宗时候的状元，在朝为官三载，便辞官隐居办了私塾，也是一个奇人。如今已经将近七十岁了。他收学生有三个规则，智者不收，愚者不收，权贵不收。至于他为何如此“大胆”，凭藉的便是世宗钦赐的一柄戒尺。当年卿阮辞官之时，世宗一再挽留，但卿阮意已决，又说教书育人功在社稷，世宗听了深受感动，当即赐了一柄金制的戒尺给他。虽然金制戒尺太重，并没有什么实用价值，但奉皇命育人之名比实用性更为可贵。 顾千沉乐呵呵地看着，终于在两人都沉默了之后，这才说道：“我还真有些期待这个卿九离能写出什么。不过，据我所知，武举有女子报名啊。” “当真?”刘泽逸瞪大了眼睛，问道。 “自然，至于是谁，你很快就知道了。”顾千沉笑得意味深长，没再继续说什么。 刘泽逸撇撇嘴，他对是谁又不感兴趣，难不成还能是他认识的人不成?他怎么不知道他认识什么会武功的姑娘? 洛离璟挑挑眉，瞥了顾千沉一眼，没有多问，而是将话题又转移到了刘泽逸身上，“卿先生的三不收非常有名，权贵不收，你是如何成为卿先生的学生的?” 刘泽逸还没答话，顾千沉便抢先问道：“三不收?哪三不收?” “你不知道?”刘泽逸看着顾千沉，惊诧地问道，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顾千沉无奈地耸耸肩，她怎么可能知道，她基本上属于“自学成才”的好不好，书上也不可能会有什么“三不收”啊。 “恩师的三不收，分别是智者不收，愚者不收，权贵不收。”刘泽逸解释道。 顾千沉挑挑眉，“何意?” “恩师说，智者乃他望尘莫及之人，他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教，愚者乃无可救药之人，他没有那么大的能耐雕朽木，权贵门槛太高，他踏不进去，故而不收。”刘泽逸回道。 顾千沉点点头，道：“卿先生果真奇人也。” 刘泽逸听后笑了，一股子与有荣焉的感觉。 “你还没说你是怎么拜到卿先生门下的。”顾千沉说着，顿了一下，又接道，“权贵。”刘家有刘昭明一人，便足以称得上“权贵”二字了。 刘泽逸勾勾嘴角，说道：“我当时去拜师的时候，恩师也说不收，不过我说了几句话，他便收了。” 顾千沉和洛离璟都没有问，而是静静地等着刘泽逸继续往下说。 “我说，为臣为官者，一举一动皆为民，百姓本是衣食父母。既如此，何来权何来贵?家父既不是权贵，为何老师不收?”刘泽逸说着，神情有几分感慨，“我说完之后，恩师好久都没有说话，吓得我以为说错话了，过了好久他才笑了，同意收我。若不是我当时一时冲动说了这些话，恩师也不会破例。” 闻言，顾千沉和洛离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什么。 第70章 登科及第 翌日, 即会试当天，考生们按时到达了考场，怀着紧张又激动的心情，他们看到了这次会试的主考官, 那个以耿直正义闻名的吴维庸, 除他之外，由刘昭明和李溯谋担任副考官。 第120页 这样的考官阵容, 足见皇帝对此次科举的重视程度。虽然也有官员说，皇帝意在提醒三位阁老该告老还乡了，毕竟历史上没有几位託孤重臣有好的下场，但究竟是何意没有人知晓, 三位阁老得知也只是一笑了之, 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亦没有人知晓。 另一边, 武举会试现场, 顾千沉作为“特邀考官”, 坐到了考官席上, 武举会试的主要形式，分为文考和武考。文考考兵法，武考考骑射和比武，比武以一对一的比试进行，包括拳脚比试和兵器比试两种, 比试过程中需注意分寸, 致人伤残者将被取消比试资格。文考和武考综合考量, 择优录取。 本来女子武举并不会引来如此多的关注，因为练武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短时间内，没有人相信会有女子参加武举。但这些想法被唯一的一个报名者否定了，这个人就是楚墨染。 顾千沉对于这件事情很清楚，因为枢密院将藉由此次科举选拔人才进入枢密院，而枢密院的人员构成也基本上会在科举之后确定。因此，顾千沉通知景国的几位将军在殿试结束之后回瑞安一趟，此举也得到了洛离璟的首肯。 楚墨染便是藉由此次机会提前一个月回到了瑞安城，并且报名参加了武举。顾重钧牺牲后，楚墨染作为副将名正言顺地当了将军，对此军中无一人反对。 楚墨染作为一个将军，竟然来参加武举，大多数人都不得其解，还有一些人则觉得楚墨染是为了“镀金”。 楚墨染确实有作为一个将军应有的实力，边关将士很清楚，但朝堂上那群言官未必清楚。但有一个武状元的身份就不一样了，楚墨染为了堵住那些人的嘴，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在朝为官之人是可以再次参加科举的，如果有哪个官员对当前现状不满，认为自己怀才不遇，久久无法晋升，或是“学霸”想挑战自己，一定要拿个状元才肯罢休，都是可以参加的。 不过，已经当官的人参加科举，需要严格的审核，且不能耽误平常的公务，而且要和普通百姓一样通过层层考核才能参加殿试。这也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一些官员譁众取宠的行为，毕竟如果再考一次会试甚至乡试就被刷下来了那多难堪，因此被罢官也不是不可能。 事实上，楚墨染这次参加武举还真就不是因为那么复杂的原因，她真正的意图很简单，就是要和顾千沉打一场，她算是意识到了，私下找人切磋肯定会被用各种理由回绝。既然报名参加武举的女子就她一人，武举又分了男女两项，那她藉机提出和顾千沉比试也很正常嘛。 “我的办法很合理吧?”楚墨染站在校场，也就是武举举行的地方，对一旁站着的，有些手足无措的士兵说道。 士兵很是纠结，楚将军和顾枢密使比试，肯定有很多人愿意看，他也一样，可顾枢密使一个不高兴，他可就惨了。最关键的是，这两他没一个能惹得起的。 楚墨染看出了士兵的犹豫，恨铁不成钢一样地嘆了一口气，道：“怎么婆婆妈妈的，你就说是我说的，快去。” 士兵闻言对楚墨染行了一礼，道：“是。”然后便转身向顾千沉汇报。 顾千沉闻言挑了挑眉，勾了勾嘴角，说道：“告诉她别急，会有人和她比试的，报了名自然是要考的。” 士兵如实转达了顾千沉的话，楚墨染也只能乖乖坐着。她现在怎么说也是一个考生，若是直接去找考官，那指不定会有人说什么呢。 楚墨染的等待一直从上午到了下午，眼看着太阳都要下山了，也没等来所谓的比试者。楚墨染急了，去问一旁的士兵。士兵这次学乖了，立即跑去请示。 顾千沉笑笑，道：“马上了，让她再等等。” 士兵怀着忐忑的心情将顾千沉的话转达给了楚墨染。楚墨染狠狠地拧着眉头，总觉得被顾千沉那傢伙坑了是怎么回事。 士兵瞄了一眼楚墨染的表情，当即转过头站好，眼观鼻鼻观心，他什么都不知道。 终于，男子比试结束了，主考官当即站起来，说道：“由于女子武举此次只有一人报名……”这句话刚出，便引来一阵闹笑。 “安静。”校场立即安静了下来。 “所以，本次比武的优胜者，将会与这名考生比武，当然，输赢都不会影响优胜者的成绩。比武的第一名若是不愿意，就第二名去，以此类推。” “和女人比，就算胜利了也胜之不武啊，有什么好比的。”考生中有一人说道。然后便获得了一堆应和。 “安静。这名女子，就是楚墨染楚将军，想打赢她可没那么容易，好了，第一名，你愿意吗?”考官问道。 此次比武的第一名，叫武厉，是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我愿意。”他说道，能够打赢一名将军，是无上的荣耀，即便输了，也没有什么好丢人的，大家都知道，晋升是要靠军功的，能当上将军的，自然不会是什么无能之辈。 武厉和楚墨染的比试很快就开始了，楚墨染即便没有达到目的，但对于这个武痴来说，能与男子比武的第一名交手也不错。 胜负到来得不算很快，两个力量型的人，且不说纯粹比拼力量，就论技巧和经验，楚墨染都要比武厉高出一截，但是武厉属于那种遇强则强的类型。最终，还是楚墨染胜出了，毕竟楚墨染的功夫除了学的，更多是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 第121页 这个结果让所有留下来观战的考生都陷入了沉默，能打败比他们强的人，自然更强。受到打击的一众人都默默地不吭声了，但这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至少在军中形成了勤学苦练的风气，还是很值得庆幸的。 楚墨染痛快地打了一场，心情很好，也没去和顾千沉“算帐”。 在文举和武举的会试结束之后，就该准备殿试了，不过，武举并没有殿试。因此，武举会试的综合排名便是武举最终的排名。参加武举的人只需要在文举殿试结果出来之后，一起参加传胪大典。 因为刘泽逸举荐的关系，加上是卿阮的孙女，洛离璟对卿九离这个人还是很感兴趣的，因此，在会试结果出来之后，洛离璟便让人调出了卿九离的考卷。总得来说，洛离璟还是比较满意的，但还是得看殿试的表现。 洛离璟给参加殿试的考生出的题目是“贪墨之下，民生疾苦，何解?边境不宁，何解?经济停滞，何解?”一共三个问题，考生需一一作答，严格来说，可写的范围还是很广的，只看考生能不能想得到了。洛离璟也想要藉此机会找到哪怕一个有才能有新想法的人。 殿试进行得很顺利，洛离璟很快便决定了出了三鼎甲的人选，只是今年的总通过人数并没有上一次科举多，甚至不及上一次的一半，哪怕是增加了女子科举这一项。兴许和这次科举太过匆忙有关。 自此，景国第一名女文状元便诞生了，如刘泽逸所说，卿九离确实是难得的人才，洛离璟很满意，只是这安排去处便成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对此，顾千沉非常“贴心”地把人要到了枢密院。虽说卿九离明显更适合参政，而非管理军事方面的事情，不过，眼下正值枢密院缺人之际，而且卿九离年纪尚小，在枢密院磨鍊几年再转调也不迟。枢密院需要真正懂军事的武官，同样也需要文官，两方制衡之下，才能做出更正确的决定。 除此之外，顾千沉还盯上了几个人，不过这事儿就要和吏部尚书去说了。也因此，接下来的几天吏部尚书远远地看见顾千沉就跑，奈何要顾及自己尚书的颜面，顾千沉叫他也不好不停下，结果还是被抓住了。 吏部尚书叫苦不迭，在他眼里，顾千沉就像是飢饿的狼，两眼发光地盯着他手里的肉。人碰见狼怎么办，躲又躲不了，只能先餵一块肉安抚情绪，以免自己马上也成为狼的食物。 很快，发榜日到了，几家欢喜几家愁，详情无需再表。 景国在科举之后直接将这些人投入在实际的岗位上，制定一段时期的实习，表现好可以留用，表现不好就要去翰林院学习三年再考核分配了。 卿九离对于自己将要实际学习的地方百思不得其解，无论如何，她也没有料到会是枢密院这个地方，压根没有想到是顾千沉“走了后门”。因此，她还特意去请教了爷爷，然而卿阮只是笑而不语，只跟她说去就是了，不用想那么多。 第71章 孽缘与否 卿九离在枢密院忙碌, 生活过得很是充实，除了某天出门的时候撞上一个人，之后便再也甩不掉了。事后，卿九离每每回忆此事, 都要感嘆一句孽缘。 某天, 卿九离从枢密院回家，一脚刚踏出门槛, 就被迎面冲来的一个不明物体给撞上了。卿九离鼻子猛地一疼，鼻血当时就下来了，她连忙捂住鼻子，疼得眉头紧紧地蹙起, 整张脸都变形了。 卿九离疼得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提熘出了门外，故此一阵怒上心头。这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不看路撞了人还这么不尊重。 “我没注意, 你没事儿吧, 抱歉抱歉, 我不是故意的。” 卿九离抬眼瞄了那人一眼，女的，能一只手把她提起来，当即便知晓了此人是谁，冷冷地说道：“楚将军, 您看我像没事儿吗?” 是的, 撞到人的正是楚墨染。楚墨染愣了一下, 这才从卿九离的指缝中间发现了血迹，心下一急，直接撕了袖口伸过去想帮卿九离止血。 卿九离截了楚墨染想伸过来的手，抽走那块衣料，仰了仰头，擦擦血迹，为防没有擦干净，干脆直接捂住了鼻子。 “抱歉啊，我从来不带手帕这种东西，委屈你了。”楚墨染面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歉疚感，同时也有一丝庆幸，还好穿的不是盔甲。 有鑑于楚墨染认错的态度还算不错，卿九离的火气也就消了大半，于是道：“算了，你撞了我我撕了你的衣服，两清了。” 楚墨染当即想歪了，只能说是和那群兵痞混多了的原因，每当想起此事，都忍不住为楚爸掬一把同情泪。撕了她的衣服?不是她自己撕的吗?“呃……没，我自己撕的。” 卿九离登时气得瞪大了眼睛，“你是傻吗?” 而事实证明，楚墨染并不傻，在若干年后，楚墨染直接调侃说卿九离第一次见面就想着撕她衣服了。由此可见，楚墨染到底从什么时候对别人动了心思这件事还很难说。 楚墨染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当即转了话头：“那个……你怎么知道我的?我们见过?如果见过我应该不会忘记才对啊，毕竟你这么漂亮。” 卿九离嘴角抽了抽，她这流着鼻血捂着半张脸的样子能叫漂亮?“楚将军，你这一套都是从何处学来的?” 第122页 “老王教我的。”楚墨染想都没想直接便道，老王说这招对姑娘特别管用。 “老王?”卿九离重复了一遍。 楚墨染点点头，说道：“军营里的人，你不认识。” 卿九离颇为无语，她向来不擅长应付这种自来熟的人，她也不想认识老王，于是，当即抬腿就要回枢密院，她得清洗一下，不然回去肯定要“天下大乱”了，一想到那一群老头儿就头疼。 “哎，”楚墨染见卿九离要走，连忙把人叫住，道，“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有这个必要吗?”卿九离眉头微蹙，一个将军认识她做什么。 楚墨染回道：“当然有，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那我多吃亏啊。而且我这些时日都会待在瑞安城，正好请你吃饭赔罪。” “多谢将军好意，不必了。”卿九离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楚墨染急了，“那你至少得告诉我你的名吧。” “卿九离。”卿九离自觉不说楚墨染是不会罢休了，于是回道。 “噢你就是那个女状元啊，久仰久仰。不过卿这个姓氏这么罕见，你爷爷不会是卿阮卿老先生吧?”楚墨染听到了想要的东西，当即抓住机会引出了话题。 卿九离扶额一阵无奈，这好歹是个将军，她也不能不理人直接走，“是。” “家父对卿老先生多有赞誉。”楚墨染笑着道，“若是知道我认识卿老先生的孙女一定会很开心的。” 卿九离一直不知该怎么接话，便没有开口。 楚墨染对此倒不甚在意，接着道：“你看我们一个文状元一个武状元，合在一起就是文武双全了，多有缘分是吧?” “……是。”卿九离沉默了一会儿，才应声道，还在心里默默地接了一句，孽缘吧。 一看卿九离认可了自己的观点，楚墨染当即扬起了一个笑容，眼睛一转，又道：“对了，我是来找顾千沉的，她应该还没走吧?我生怕她已经走了，还是跑着过来的。” 卿九离看了楚墨染一眼，在皇宫重地跑，也不怕撞了谁，再转念一想，可不是吗，撞了她，当即轻笑了一声，回道：“没有。” 楚墨染被卿九离这一笑弄得一头雾水，她的问题很好笑吗?……算了，反正笑是好事，没必要管为什么笑。不过，这人笑起来可真好看。鼻血已经止住了，卿九离也没有再拿着布捂住。 “咳，”两人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声咳嗽，两人转过头去，拐角处站着一个人，是顾千沉。 “大人。”卿九离向顾千沉问了声好。 顾千沉瞥了楚墨染一眼，然后又看向卿九离，边说话边向着两人走，“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不用这样叫我。你不是之前就出来了么，怎么现在还在。被这傢伙缠住了是不是?” 卿九离还没说话，楚墨染便瞪着顾千沉道：“你站那儿多久了?多大的人了还听墙根。” “你们两个堵在门口，我想不听也不行啊。”顾千沉说道，直接回避了那个多久的问题。 楚墨染一时气结，这傢伙，就只会和她玩文字游戏。 “这是……流鼻血了?”顾千沉看着卿九离，问道，“怎么回事?”说着，看看卿九离手中的布，又看看楚墨染的袖口，“这傢伙干的?” 卿九离连忙捂住鼻子，该不会是血还没擦干净吧……这样想着，她摇了摇头没说话。 “好了，去洗一下，让人看到不好。”顾千沉说道，俨然是一副关心下属的样子。 卿九离向顾千沉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然后快步走回了枢密院。 卿九离走后，顾千沉戏嚯地看着楚墨染，道，“怎么，看上人家姑娘了?” 楚墨染脸上露出些许的尴尬，“……你怎么看出来的?” “就你那表情，还目送，啧啧，和写脸上差不多。”顾千沉一副看透楚墨染的表情，说道，“说吧，谁给你出的主意?” “老王。”楚墨染撇撇嘴，回道。 顾千沉嘴角抽了抽，“老王四十好几了还没媳妇儿，你听他的?你怎么不来问我呢?” “问你能有什么用?老王说你肯定找不到夫君。”楚墨染说道，“而且我觉得老王说得很有道理啊。” “什么道理?”卿九离从拐角处踏步而来，一脸疑惑。 楚墨染瞥了一脸看戏的顾千沉一眼，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说辞，“老王说顾千沉找不到夫君，我觉得很有道理。” 卿九离嘴角一抽，这都什么鬼。又是老王，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事儿?卿九离忍不住八卦了，当然，她是不会问出来的。 “你找我什么事?”顾千沉看着楚墨染，问道。 楚墨染摇了摇头，回道：“现在没事儿了。” 卿九离觉得很是奇怪，但也没有多想，毕竟有些事情是她不能知道的。 突然，顾千沉抬眸看向楚墨染的身后，叫道：“泊风。” 楚墨染和卿九离连忙行礼，“陛下。”楚墨染背对洛离璟，是真的没看到，卿九离则是在想事情，没有注意。 第123页 “嗯。”洛离璟淡淡地应了一声，又说道，“今日你过了时辰还没来，所以我来看看。” 顾千沉笑了笑，道：“这就走了。” 洛离璟微微颔首，顺势握住了走过来的顾千沉的手，没理剩下的两个人，牵着顾千沉的手便转身走了。 “陛下和大人的关系很好吗?”卿九离抿抿嘴角，总觉得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应该不会被灭口吧。 听到卿九离的问题，楚墨染这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说道：“是，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当然我和顾千沉也是。顾千沉这傢伙居然不跟我说，太不够意思了。” “……你说什么?”卿九离一时觉得信息量过大有些缓不过来。 “一起长大的。”楚墨染有些莫名其妙，眨眨眼，回道。 “不是，下一句。”卿九离道。 “太不够意思了，居然不跟我说。”楚墨染接着回道。 “……说什么……”卿九离心情有些复杂。 “说她们……” 楚墨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卿九离阻止了，“好了，不用说了，也不许对别人说，听到没。” “是。”楚墨染愣了一下，而后笑了，应了一声，声音低沉磁性。 第72章 战火又起 玄元一年八月四日, 狄国小股士兵进犯景国边境，还不小心误入了牧国领土，杀了三国边境处有名富商大贾温家的一个家僕。 温家家主大怒，一气之下断绝了和狄国所有的贸易往来。同日, 景国宣布断绝与狄国的从属关系, 正式宣战。与此同时，牧国宣布无条件支持景国, 并将负责景国打仗时期的一部分后勤补给。 狄国被突如其来的战书吓懵了，新皇登基起来大肆挥霍，狄国如今哪儿还打得起仗? 狄景两国边境的一股马匪先行突进，马刀寒光熠熠, 他们不杀人, 只赶人。所有狄国的牧民被迫向狄国北方迁徙，他们失去了家园, 甚至失去了生计。 “马蹄所到之处, 皆为王土。”这句话成为了后世认为马匪大肆开疆拓土是景国皇帝授意的依据。 狄国派兵应对, 然而刚到便陷入了那群义军与景国军队的包围圈, 他们长途跋涉哪里比得上景国守株待兔的这些人。芮城一役，狄国损失惨重。 十月十九日，狄国爆发了牧民的起义，被迫流亡放逐的狄国牧民抢占了原先狄国北方牧民的资源，狄国内部矛盾愈发显着, 终于爆发了起义。 十月二十日, 狄国卢庄卢相国起兵造反, 称皇帝为君不仁，官逼民反，不适合做皇帝，并拥立景国公主宋伊心为皇，带兵逼宫，因起兵地点在晦夕，史称“晦夕之变”。 卢庄造反一事在狄国掀起了轩然大波，毕竟这么一来，狄国对抗景国的兵力直接少了一半，前线失去了支援，节节败退。 内忧外患之下，狄国皇帝于十月二十六日在寝殿自刎。 十月二十七日，卢庄正式拥立宋伊心为王。史学界对这一举动有两种解读，其一是卢庄此举意在制造一个傀儡皇帝，若非楼君耀没有子嗣，是轮不到宋伊心的，其二是卢庄意在向景国示好，或者说卢庄根本就是景国的人，而之后卢庄的待遇也印证了这一点。 十一月一日，狄国宣布投降。次日，景国下诏书封宋伊心为芮王，狄国直接纳入景国版图，给宋伊心做封地。 此诏一出，天下譁然。然而，争论来争论去，这似乎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对于景国来说，彻底让狄国名正言顺成为了自己的地盘，而且原来边境的百姓也能不被侵扰了。对于狄国来说，能恢复和平是最重要的，而且，退一万步讲，芮王好歹是他们自己选出来的。 景国，瑞安城，玉清宫。 “就这么直接吞了，不怕狄国的人反噬?”顾千沉手里捏着一枚黑子，问道。 “普通百姓不会的，至于原来狄国的官员，若是有几个硬骨头，说不定还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洛离璟眯了眯眼睛，落下一子，答道。 “为何普通百姓不会?”顾千沉落下一子，又问。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生活才是最重要的。谁能让他们过得好他们就认谁，起初可能会有些不适应，等到他们发现了生活的变化就好了。他们已经经不起战争了。”洛离璟又落下一子，回道。 “那宋伊心那里……”顾千沉问道，随意落下一子。 “我说了封王，难道还会反悔不成?君无戏言。”洛离璟落下一子，吃了三子，说道，“对了，宋伊心那儿要重组朝廷，本地的人和我们的人都要有，让她注意着点儿。” 顾千沉正要落子的手顿了一下，抬眸瞄了洛离璟一眼，笑着道：“这有我什么事儿啊?” “你不是挺关心人家的么，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了。”洛离璟头也不抬地说道。 “别，我也就随口一问。这事儿还是让专业的来吧，我看公孙晟挺闲的，让他去一趟好了，也放心点儿。”顾千沉眨眨眼睛，果断把公孙晟给卖了。 洛离璟眯了眯眼睛，落下一子，吃了五子，道：“你输了。” “嗯。”顾千沉看了棋盘一眼，应道。围棋她还是不太会，没有办法。 第124页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吧。”洛离璟垂眸说道，低下头收拾棋子。 顾千沉瞥了洛离璟一眼，问道：“生气了?” “没有。”洛离璟的语气没有什么波动，听不出情绪。 顾千沉眨眨眼睛，扬起嘴角，说道：“那就好，温家那小丫头担心写信来问，我也能给她回个准信了。” “温家……边境那个温家?”洛离璟微微蹙起眉头，温家的小丫头，温蓝么。 “是，她这会儿在宋伊心身边。”顾千沉回道。 洛离璟瞥了顾千沉一眼，又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前些日子得边境温家协助，她对温家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不过，温蓝在宋伊心身边又是怎么回事。 “忘了和你说，温蓝是作为宋伊心的侍女和宋伊心一起前往狄国的。”顾千沉回道，“温蓝那丫头一直想给家人报仇，所以托人找了我，我就让她和宋伊心一起去了狄国。” 洛离璟微微颔首，问道：“温蓝的立场呢?” “放心，温家人还是信得过的。”顾千沉回道。 洛离璟勾勾嘴角，说道：“所以你本来是想有个人看着宋伊心么。” “咳，倒也不是没有这个意思。”顾千沉把手里的棋子放进棋篓里，说道，“不过，温家那丫头写信到我这儿宣布主权，倒是有点儿难办啊。” “什么意思……”洛离璟诧异地看了顾千沉一眼。 “她说她已心有所属，此生绝不可能再嫁他人，托我做说客，说服她叔叔。”顾千沉一脸无奈，“这事儿我不好开口吧?” “即已有心上人，那我赐婚不就好了。”洛离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顾千沉眨眨眼，道：“这恐怕不行。” “为何?”洛离璟问道。 顾千沉笑笑，凑到洛离璟耳边说了些什么，洛离璟一愣，敛眸沉思片刻，又道：“那就再等些时日，等时机到了，让她来我这里请旨赐婚。” 顾千沉沉默片刻，盯着洛离璟看了良久，突然笑了，道：“好。” 与狄国宣战一事策划了很长时间，准备工作也做了很长时间，与牧国，与温家的交易，各取所需，互惠互利。详情就不需要再提了，左不过也就那些东西。 牧国边境之外，是漫漫黄沙，鲜少有人踏足，但却是来往于牧国与别国之间商队的命脉所在。这个季节，沙漠上昼夜温差极大，大风捲起沙尘，露出森白的骨头，人骨，兽骨，或许是沙漠上唯一的信标。 此刻，正在沙漠中缓缓行进的，是一个商队，他们从牧国出发，沿着被黄沙湮没的古道，去往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 骆驼背着重重的包袱向前走，一身素衣的旅人拍拍骆驼的背，而后对身旁的人说道：“以战止战，你觉得是谁的主意?” “奴……”身旁人的话被旅人一个眼神喝止了，连忙改口，“我不知道，兴许会是顾枢密使大人吧，像她的作风。” “像她的作风?”旅人轻笑笑，像是在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她已经够小心翼翼的了。这里头，未必没有璟儿的事儿。” “您说得是。”身旁人点点头，态度甚是恭敬，虽然他还是不懂顾大人已经够小心翼翼是什么意思。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就过我的逍遥日子好了。”旅人乐呵呵地说道，“麒风那小子要是知道，肯定特羡慕我。” 身旁人也跟着笑，逍遥王素来是最爱玩闹的性子，如今两个人的处境倒是颠倒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逍遥王洛麒风打了一个喷嚏，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而后低下头继续写着什么东西。随后，他将写好的摺子合好，交给亲信，暗自嘆了一口气，如今璟儿根基应当算稳了，他回乡下种田，游山玩水的，璟儿应当不会拒绝吧? 尖顶的石制教堂在阳光下像是沐浴着圣光一样，身着罗马衫的神父站在教堂门前，对一群来自东方的商人挂着热情的笑意，“洛，这次的东西是要献给教皇的，可千万不能出差错。” “放心，信不过我么?”翻译把旅人的话翻出来。 “不不不，亲爱的东方商人，我是绝对相信你的，只是献给教皇大人的东西，我就多问一句而已。”神父连忙摆手，笑着说道，“你放心，我会在教皇面前为你说话的，愿主保佑你。” “谢谢。” 旅人带着随行的商队离开，身旁人皱着眉头，“这些外国人，自大之极。”“现在可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还需要多做了解。”旅人摆摆手，不甚在意，很明显，相比别的，他对这个国度的兴趣占了上风。 第73章 完结终章 玄元一年十一月十日, 早朝。今天註定是一个要载入史册的日子，因为今天，皇帝突然同意大婚了, 这下可把众大臣给乐坏了。当然, 也还有部分大臣对此持保留态度，忘了皇帝上次问娶男的女的了? 果不其然, 洛离璟下一句话就是，“人选朕已经定好了, 也徵求了当事人与其父母的意见, 这点众位爱卿就无需替朕操心了。” 这话一出, 在列的有些大臣暗自划掉了心中的计划。又想着，也罢，帝后的人选定了, 皇帝的后宫还是空的，总还是有机会的。 第125页 “另外，朕只娶这一人，往后若是谁提纳妃之事，别怪朕没事先把话说清楚。”洛离璟冷眼扫过堂下站着的这群人, 这里头有多少动了歪心思的她不知道, 但他们最好把心思都收起来, 否则, 就不要怪她了。 三位阁老互相对视一眼, 交换了一下眼神，该来的还是来了。 顾千沉站在队列中, 眼观鼻鼻观心，装作和她没有什么关系的样子，事实上，顾千沉对今天早上洛离璟突然的举动也不知情，她知道洛离璟迟早要说，但没想到是今天。 “陛下，不知是哪家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殊荣啊?”有人站出来问道，也算是问出了大多数大臣的心声了。 洛离璟睨了那人一眼，道：“顾千沉。” “什么?”洛离璟这三个字一出，太閤殿瞬间就炸开了锅。皇上娶枢密使?还是个女的?皇上就算要掌握军权，也不需要牺牲这么大吧?况且用这种方式，人家也不一定领情，能不能达到目的还另说呢。不得不说，浸淫官场许久的大臣们，考虑起问题来也都是一股官味儿，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脑洞清奇了。 “这是通知，不是徵求意见。”洛离璟说道，“朕看春节就不错，大婚之期就选在这天了。” 三位阁老互相对视一眼，心里苦水不断地往出冒，这就是先帝所说的情况么，当陛下直接通知而不是问询的时候，说明这件事没有回转的余地，这种时候，不要说任何话，以免引火烧身。 剩下的人也都沉默了，三位阁老都没站出来说话，他们能说啥，再怎么也是皇帝的家务事。 “陛下，您若无子嗣，这太子人选，该如何是好啊?”终于，还是有一人站出来问了一个有实际价值的问题。 “朕有皇弟，还有皇叔，你们担的哪门子心。”洛离璟直接回道。 一众人哑口无言，皇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君臣有别，以下犯上之罪他们可担不起。 玄元二年一月一日，帝后大婚，举国同庆。 婚礼流程与民间习俗不同，帝后将于太閤殿前会合，登上城楼，接受瑞安城百姓的叩拜，以彰帝后亲民之意，爱民之心。 繁杂的流程结束之后，两个人终于回了干宁宫。那是帝后的寝宫，自洛离璟的母亲去世之后，这里还不曾有人住过，前些日子派人装点了一番，很合洛离璟的心意。 两人从玉清宫搬到干宁宫住，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好像什么东西突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当天晚上，洛离璟早早睡了，说是累，只是眼神里的闪躲骗不了人。顾千沉应了一声，宠溺地笑了笑，由着她睡了，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然而，等到顾千沉睡下之后，洛离璟却翻了个身，从上而下盯着顾千沉看，显然是并没有睡着。顾千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洛离璟之后，一把把人搂到怀里接着睡。白天折腾了一天，顾千沉已经困到意识模糊了。 岁月静好，一世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