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楼》 第1章 天狗食日 龙岭山绵延百里,纵横起伏大有巨龙横卧之姿,山上树木成荫,钟灵毓秀,一派盎然生机。 与世隔绝的桃源村点缀群山之间,村庄依水而建,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星奴躺在河边的一块大石之上小憩,耳畔的流水潺潺,空气中的氤氲香气,无一不让他感到遍体舒泰。 他很满足现在的生活,热爱桃源村里的一草一木,喜欢这里的每个人。他是村长的儿子,最大的梦想就是继承父亲的衣钵,继续守护桃源村的安宁。 “星奴哥!” 充满稚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星奴翻身而起,只见一个梳着冲天辫的小姑娘正站在不远处冲他挥手,充满童趣的笑容简直要甜到心里! 一对农人夫妇站在小姑娘身后看着星奴,眉里眼里全是慈爱。 “田里活儿忙,又要麻烦你照顾花猫儿了!” 星奴笑着跑上去:“陈叔陈姨你们就放心吧,花猫儿今天我们玩儿什么啊?” 花猫儿用力吸了吸鼻子,献宝一般从背后拿出一个红色的纸鸢:“星奴哥你看,这是阿爹给我买的纸鸢,你教我放风筝好不好?” “当然好啊!” 星奴笑着接过纸鸢,与花猫儿并肩跑向了河边的平地。 陈姨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当家的,咱们找个好日子去村长家把娃娃们的婚事定下来吧!” 陈叔憨厚地笑道:“孩子才多大,你着什么急。” 陈姨瞪了他一眼:“星奴这孩子天资聪慧,咱们家可得抓紧,不能错过了这么好的女婿!” 陈叔苦笑一声:“好好好,都依你!”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阳光明媚而温暖,春风和煦,怡然自得。 花猫儿扯着线,可纸鸢却总也飞不高。她委屈地瘪了瘪嘴,娇声喊道。 “星奴哥,你快来帮帮我嘛!” “好嘞!” 星奴应了一声,接过风筝线用力扯了扯,纸鸢立刻往天上猛蹿了一截。 花猫儿大喜,拍着手喊道:“再高一点再放高一点!” 欢笑声在天空中回荡。 星奴微微一笑,正准备继续放线,却不料前一刻还阳光明媚的天空突然暗淡下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花猫儿吓了一跳,胆怯地凑到星奴身边小声问道。 “星奴哥,天怎么突然黑了?” 星奴抬头看去,只见太阳正一点一点消失,他忽然想起父亲曾说过。 “日有食,月有缺,不过天象而已,不必介怀。” 可真正看到这天地造化的景象,星奴还是不由自主地升起几分不安。 他吞了一口唾沫,笑着安慰道:“花猫儿别怕,这是百年难遇的日食,咱们有大造化才能看到!” 花猫儿小声道:“我有点儿害怕,我们先回去吧!” “好!”星奴忙拉起花猫儿的小手朝田垄地方向跑去。 此时正是农忙时分,村民们本都在田里收芥菜,突如其来的天变也叫他们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忍不住抬头看天。 星奴将花猫儿带到了陈叔身边。 陈叔勉强笑了笑:“谢谢你星奴,你赶紧回家看看,问问村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星奴忙点头,转身朝村子跑去。 可刚跑出几步,太阳便彻底被吞没,周围变得晦暗一片。而就在天边黑幕拉上的瞬间,村民们私语的声音竟突然消失了,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星奴只觉得浑身一紧,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直逼脑门,他下意识地转身大喊:“陈叔陈姨,花猫儿,你们怎么样?” 可回答他的只是一片静默,刚刚还在催促他回家的村民们,此刻已经消失不见了! 一滴冷汗从额头滑下,顺着脸颊滴在衣襟上。他用力吞了一口唾沫,却发现喉咙里好像堵了什么东西,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别慌,这只是自然天象而已!”星奴硬撑着狂跳不停的心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父亲曾经教过他,在害怕的时候,就数自己的心跳,这样能够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二、三……” 星奴深呼吸一口气,开始默默地数起了心跳,周围一片寂静,只剩下了怦怦的心跳和低声数数的声音。 当数到一百七十七的时候,太阳仿佛浴火重生的火鸟一般冲破黑暗,重新将大地照亮。 可田埂间哪里还看得到村民们? 星奴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腿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几乎下意识地转身就跑,朝村子的方向狂奔而去。 周围依旧是熟悉的景象,安宁质朴的村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屋舍。可奇怪的是,平日里热闹安适的村子里,此刻却空空荡荡。 诡异的景象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恐惧,催促星奴不断加快脚步跑回了家。 父亲是村子里最有学问的人,仿佛无所不能,此刻的他已经成了星奴心中最后的希望。 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星奴甚至来不及敲门,用力一把将大门推开。 “爹,叔叔伯伯们不见了,你快出来看看啊!” 星奴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悠悠回荡,却无人回应。 灶上沸腾的火炉,公鸡啄食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清晰可闻。一切都如往常一般,唯独慈祥的母亲与严肃的父亲不见了踪影。 “爹,娘!”星奴浑身战栗着,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 可任凭他怎么呼喊,爹娘都没有回应。 怀着最后一点希望,他颤颤巍巍地走向卧房。 或许推开这扇门,母亲就会嗔怪着教训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父亲也会一脸严肃地跟他之乎者也一顿。 他现在迫切地想要听到爹娘的声音,哪怕是骂他也好。 可当他推开卧房的大门,整个人便像被抽掉了骨头一般,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卧房里也是空空如也,便如整个桃源村一样! 那一天星奴寻遍了整个村子,挨家挨户地敲门寻找,想要看到哪怕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可无论他怎么敲门,怎么呼喊,回答他的依旧只有死寂。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一般,整个桃源村近百户的村民,竟然在一百七十七次心跳的时间里,凭空消失了! 第2章 倒反天罡 皇宫大内,天光西斜。平日里雄伟壮观的宫殿此刻一片黯淡,犹如一头嗜血妖魔一般耸立眼前。 楚玉衡手里捧着紧急传召的圣旨,薄如蝉翼的圣旨仿佛重若千斤。 “传,北极宫天枢官楚玉衡,觐见!” 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大殿内传来,说话的是皇帝座下红人周公公,只是一向稳如泰山般的他,今日声音里也有几分隐藏不住的忐忑。 楚玉衡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进殿内。 今日的大殿没有掌灯,昏暗的大殿仿佛一口择人而噬的凶兽,不知要吞噬多少人的血肉。 “微臣楚玉衡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楚玉衡恭敬地跪在地上,朗声喊道。 “楚爱卿平身吧!” 皇帝缓缓从龙椅上坐直了身子,一股逼人的威严油然而发,可在这威严之下却藏着掩盖不住的疲倦。 “楚爱卿,今日天生异象,你可有解?” 楚玉衡急忙道:“陛下……” 未等他说完,皇帝便开口将他打断。 “楚爱卿,你是朕最信任的臣子,照实说!” 楚玉衡浑身一颤,他咬紧牙关,道:“日为太阳之精,主生恩养德,人君之象,而今日日食,是阴吞阳,地覆天,象征臣与君同道,父与子齐名,以下犯上,竖子称王!” 楚玉衡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悠悠回荡。 良久,皇帝终于长叹一声,用嘶哑的声音喃喃念道。 “以下犯上,竖子称王……竖子称王啊!” 楚玉衡看着皇帝,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他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的英武背影,却怎的不过三年,便已经病成了这样。每念及此,楚玉衡的心便宛若刀绞,痛彻心扉。 “陛下,臣……” 皇帝摆摆手,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和起来:“玉衡,你我虽名为君臣,实则是最好的朋友,只是今后……就只剩你了!” 此言一出,楚玉衡猝然泪崩,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七日后,圣上驾崩的消息传遍宫廷内外。上至群臣,下至百姓,无不扼腕叹息,悲伤恸哭,皇太子容玉更是哭得肝肠寸断几度昏厥。 楚玉衡守在灵前,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一双眼睛里满布血丝,狰狞可怖。 “陛下西去我们都很悲痛,可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望太子尽快继位,万不可误了国事!” 周围臣子们也急忙附议说道:“楚大人所言甚是,望太子殿下早作定夺!” 容玉太子抬头,脸上尽是憔悴之色。 “多谢众位爱卿提点,一切就按你们说的做吧!” 楚玉衡闻言心中暗松了一口气,他急忙转身大手一挥:“太子有令,明日午时摆驾西宫,祭苍天,祀先祖,继皇帝位!” 话音刚落,灵堂大门轰然洞开,两队披甲持兵的禁军将士鱼贯而入,呼啦啦将群臣围在了中间。 群臣大惊,个个面色惊骇,楚玉衡勃然大怒,指着禁军将士们厉声喝道。 “大胆,此乃先帝陵寝,岂容尔等造次?滚出去!” “楚大人,请不要生气!”一声戏谑从门外传来。 楚玉衡猛地愣住,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外。 只见一个衣着华丽,腰悬宝剑的男人大步走进。 此人面色阴晦,眼神犀利,正是七皇子——容则! 楚玉衡强行稳住心神,喝问道:“七皇子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容则微微一笑:“父皇膑天,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是来祭拜他老人家的,顺便和诸位爱卿谈谈继承大统的事情!” 楚玉衡厉声道:“陛下早已立下太子位,哪有你商议的份?” 容则毫无畏惧,嗤笑一声道:“父皇怕是老糊涂了,容玉皇兄只会舞文弄墨,附庸风雅,上不可开疆拓土,下不可安抚百姓,此等废物怎可继承大统?” “放肆!”楚玉衡袖袍一挥道:“先帝刚刚西去,尸骨未寒,你这忤逆之徒难道想抗旨?” 容则呵呵笑道:“本皇子自然不敢抗旨,却也不忍这天下落到一个废物手里。既然如此不如问问太子殿下的意思吧!皇兄,你说这帝位该是谁的?” 容则的目光渐渐变得凶戾,周遭禁卫军更是缓缓拔出兵器,刀剑在烛火的映照下闪耀出森寒的光辉,令人不寒而栗。 容玉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楚玉衡心中大惊,连忙喝道:“诸将何在,拿下这帮倒行逆施之辈!” 说着他一把抓住容玉的手腕低声喝道:“殿下别怕,今日绝不可退!让臣护送殿下出去!” 容则在远处看着,不禁一声冷哼。 他拔出腰间佩剑,脸上的表情尽显凶戾之色。 “皇兄,我问你的话你是听不到吗?” 此言一出,容玉瞬间心寒,他下意识地甩开楚玉衡的手,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容玉资质驽钝才疏学浅,岂能继承大统?七皇弟乃天下英杰,文治武功胜我百倍,他才是皇帝的最佳人选!” 楚玉衡惊愕地站在原地,他浑身颤抖着,一团怒火自丹田席卷而上。 “陛下啊陛下,你英雄一世,怎会生出此等贪生怕死的儿子!” 容则怒而斥道:“大胆楚玉衡,竟敢言语侮辱我父皇!来人,将这逆臣贼子乱刀分尸砍成肉酱,我要用他的血祭旗!” 周遭禁军闻言,立刻扑了上去。 只见刀光漫天,嫣红的鲜血飞溅而出,染红了先皇灵位。 三日后,皇陵西宫。 容则身披黄袍,附手而立,容玉手捧玉玺跟在身旁。 他环视群下,见无人敢与他对视,不禁肆意大笑起来。 旋即容则劈手夺过玉玺高举向天,钟鼓之声骤起,群臣噤若寒蝉。 满脸风霜周公公被侍卫押到台前,他咬牙念道:“唯天为大,七政所以授时;惟辟奉天,三才於是育物。故能弥纶宇宙,经纬乾坤,大庇生灵!今有神授,天子容则继承大统,改年号‘永昌’,承皇帝位!” 群臣闻言,纷纷叩首而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若洪钟巨浪,于皇陵西宫之上连绵不绝。犹恶兽吞天,睥睨天下。 第3章 天罗赌坊 二十年后,冬月初。 今年骊歌城的冬似乎格外冷,雪连下了好几日也不见停,天地一片银装素裹,入目皆白。 宋牧星裹了裹身上破旧的道袍,朝手心哈一口白气,又用力搓了好一会儿,这才让冻得麻木的双手舒服了些。 “这鬼天气!”宋牧星低声骂了一句,快步走到路边的小摊上。 摊主瞧见有客人上门,立刻笑了起来:“道长要点儿什么?” 宋牧星朝摊上看了一眼:“来张芝麻饼,要热乎的!” 老板笑盈盈地从炉灶里取了一张递给他。 宋牧星接过芝麻饼咬了一大口,顿觉口齿生香。 “老板好手艺,这饼真是绝了!” 老板得意地摆摆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宋牧星三两口将饼吃光,又喝下一碗热汤。肚子里暖洋洋的,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他笑道:“跟您打听个事儿,天罗街在什么地方?” 老板为他续上一碗汤,笑道:“此处便是了!” 宋牧星一愣,忙回头看一眼远处的牌坊,分明写着青玉街三个字! 老板仿佛见怪不怪了:“道长是打外地来的吧?你往旁边看看,这条街上哪家店铺不是以天罗为名的?就是我这小摊也叫作天罗饼摊!” 宋牧星环顾四周,果真发现周围店铺的名字出奇的一致:天罗茶坊,天罗酒坊,天罗香馆。 老人家继续说道:“咱们这条街上的产业,都被应徽鸣老板的天罗商行收购了,改名是迟早的事儿!” “原来如此!”宋牧星挑了挑眉:“这家伙竟有此等财力!” 老板摇摇头:“道长可不敢轻慢,应老板是骊歌城最有钱的公子,得他荫庇街坊们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老板的脸上浮现出一股感激之情。 宋牧星微微一笑:“那再请问老板,天罗赌坊在什么地方?” 老板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道长是来参加武林大会赌庄的?” 宋牧星面色一奇:“老板也知道武林大会?” 老板道:“这几日街上往来的都是武林人士,小老儿自然是知道的!” 说着他遥指向天罗街最热闹的方向:“道长朝那边看,人群聚集之处,就是天罗赌坊了!” 宋牧星大喜,急忙从怀里掏出两文钱:“多谢老板指点!” “唉,道长且慢!”老板见他要走赶忙开口叫住。 宋牧星笑道:“老板放心,我也是武林人士,他们伤不到我!” 老板道:“不不不,道长误会了,小老儿想说……” 宋牧星抢话道:“你是想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贫道懂得,不会赌太多钱。” 老板伸手将招牌转过来:“一个芝麻饼两碗汤,一共五文钱!” 宋牧星哑然,尴尬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天罗赌坊前,不少江湖人士齐聚于此翘首以盼,就等赌坊开张。 偌大的赌坊里空空如也,伙计们连夜撤掉了所有牌桌赌具,将风云榜在榜英雄画像环楼张贴,每张画像上都配以人物门派武功招式等详细介绍,卯时刚至,锣声敲响,天罗赌坊开门迎接远客。随着一声欢呼,所有人挤进这栋宏伟建筑中。 待人群站定后,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天罗商会,应徽鸣老板到!” 嘈杂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齐齐抬头去,只见一个身披貂裘的俊美男子附手而立,双眼孤傲地俯视着下方人群。 若是旁人用这等眼神看人,这帮武林人士少不得要发火。可在应徽鸣面前却无人敢造次,纷纷静默地等他说话。 将众人扫视一圈后,应徽鸣缓缓开口道:“今天天罗赌坊只设一场赌局,即两个月之后檀来山庄举行的武林大会!赌局根据赛事流程制定,总共四轮比赛,分别为五进一,三进二,二进一,以及总角逐赛,此次大会各派只能派出一人参加,选手失利后,其对应铭牌将会被撤掉。此番由我天罗商会坐庄,现在即可下注。” 大厅的江湖人士们欢呼一声,纷纷根据自己的财力开始下注。 赌坊共计五层,越往上赌注越高,赔率也越高。有钱的可以到上层去,像宋牧星这等囊中羞涩的,便只能留在一层。 天罗商会的名誉颇好,江湖上没少流传在此地一夜暴富的传说,因此在江湖上行走的人都喜欢来此碰碰运气。 一楼的人最多,人群涌来涌去,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宋牧星挤在人群里随波逐流,费了老大的力气也没能挤到下注的桌前。 他望着汹涌的人群,忽然灵机一动,捏着嗓子大喊一声:“哟,地上是谁掉的二百两银票?” 一楼大厅里的侠客们都不是有钱人,一听到二百两银票,纷纷眼冒红光低头寻找。 宋牧星趁机举起钱袋冲到最前边,扎稳马步趴在下注的桌上猛看,吓得负责下注的漂亮姑娘连连后退。 应徽鸣正趴在二楼的雕栏上悠闲地看着下边,瞧见宋牧星这猥琐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道长,出家人清规戒律繁多,也能来赌钱吗?” 宋牧星一愣,有些尴尬地挠挠头:“门规那么多,我就记得不能吃牛肉了,哪儿知道能不能赌钱?怎么天罗赌坊不接待出家人?” 应徽鸣微微摇头:“天罗赌坊开门迎客,自不会限制客人的身份,道长请随意!” 宋牧星白了他一眼,认真查看参加武林大会的门派侠士。思虑再三后,毅然决然地将破旧的钱袋拍在了一个名叫‘铁剑门’的门派上。 “女施主,请帮贫道登记一下,我押铁剑门二两银子!” 登记的漂亮姑娘接过钱,递给他一张赌票。 宋牧星拿着票号,满意地挤开人群想要离开。 “铁剑门只是个籍籍无名的门派,门中没有一个叫得出名号的高手。你的钱怕是要打水漂了!” 应徽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牧星并不惊讶,反倒是笑着说:“你懂个屁,道爷这叫做富贵险中求!倒是庄家下场提意见,是否有些不妥?” 应徽鸣翻了个白眼,心中不屑地说道:就二两银子,能险到哪里去? 他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他们这边,便低声说道:“跟我来吧!” 宋牧星也不言语,默默地跟着应徽鸣离开大厅。 第4章 亲兄弟,明算账 两人避开眼目,从一条暗道悄悄来到天罗赌坊地下密室当中。 走出暗道的瞬间,宋牧星竟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不同于寻常密室的阴暗狭小,应徽鸣的密室富丽堂皇到了极点,房间里家具装潢都是最顶尖的紫檀木制,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脚踩在上边便如走在沙滩之上,绵软细腻。 墙壁上挂着各式字画,每一幅都价值连城。博古架上摆着不少瓶瓶罐罐,任取一件拿出去,都足够普通人家吃用一生。 明明是地下的密室,却没有半点潮湿气闷。空气流通自如,也不知是哪家能工巧匠的心血之作。密室四角各镶嵌着一块萤石,萤石的光芒将密室照得透亮,没有半点阴晦之感。 宋牧星环顾一圈,不由得啧啧称奇:“你什么时候又打造出这般鬼斧神工一样的密室?上次我们见面时可还没这地方!” 应徽鸣道:“上次见面不在骊歌城!” 宋牧星一听这话,立刻吐槽道:“你还好意思说,每次见面的地点都不同,害得我一通好找,你知不知道外边有多冷?” 应徽鸣懒懒地坐在一把长椅上:“你又何尝不是呢,每次见你的身份都不一样!我记得上次见面时你还是少林寺的秃驴,如今怎么又当上牛鼻子老道了?” 宋牧星不满地翻了个白眼,从腰间拿出拂尘装模作样地一甩:“施主不可妄言,贫道法号‘无尘子’是武当派的道爷,何曾当过少林和尚?” “你混得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应徽鸣懒得再跟他胡扯,翻身坐直了身子,白色狐裘软软的罩在身上,活像一只慵懒邪魅的公狐狸。 “说正事,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了。” 说着,应徽鸣从手边的小柜里取出一本册子递给宋牧星。 宋牧星的神情瞬间严肃,他接过册子立刻翻阅起来。 应徽鸣抬手斟了一杯茶推到宋牧星面前,道:“二十年前名动一时的北极宫横生变故,响当当的武林豪门一夜之间被付之一炬!这册子是我花了不少钱才买来的残本,里边正好有你要找的那个人!” 宋牧星没有喝茶,他的双眼如鹰隼一般,紧紧盯着册子上的一个名字——梁骁! 应徽鸣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册子我也看过了,是一本犯人的名册,我派人暗中探查过梁骁这个人。当年先皇在世时,有一个名叫季若川的刺客暗中潜入皇宫大内,欲行刺先皇!” “此人武功高强,仅凭一人一剑连杀三十七名大内高手,一路杀到了先皇寝宫门前方才被人制服!后经大内暗卫严刑拷打半月之久,这才从他的嘴里撬出了行刺的主谋,便是这个梁骁!” 宋牧星抬头看向应徽鸣,语气严肃地问道:“行刺皇帝的主谋,应该不会有好下场吧?” 应徽鸣摇摇头道:“不,根据我的情报网调查,当年梁骁提前得知了刺杀失败的消息,从朝廷的天罗地网里逃脱了!这十几年来一直杳无音讯!” 宋牧星没有说话,双目紧盯着应徽鸣。他十分了解面前这个富贵公子,若是没有掌握更加具体的情报,应徽鸣绝不会主动提及梁骁才是主谋这个话题。 果然,应徽鸣有些失望地吐槽道:“作为一个听众,你现在应该满怀期待地追问我接下来的事情!” 宋牧星白了他一眼,用眼神催促他少说废话。 应徽鸣无奈地摇摇头:“上个月我手下带回武林大会情报的同时,还带来了梁骁的线索,当年他逃过朝廷追捕以后,藏去了云水城。” 说完消息,应徽鸣冲宋牧星问道:“如何,这个消息可对你有帮助?” 宋牧星沉着脸将册子递了回去:“毫无用处,我已经知道梁骁的具体藏身之处了。” 说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一抹嘴巴站了起来。 “时候也不早了,我先行告辞,希望下次见面你能拿出更多我感兴趣的情报。” 言毕转身就走,步履刚毅,潇洒非常! 应徽鸣却叫住了他:“等一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宋牧星浑身一颤,方才的刚毅潇洒瞬间消失无踪。 他有些尴尬地回过头,强扯起嘴角笑道:“册子也看了,茶也喝了,还有什么事儿?” 应徽鸣手腕一抖,一只金色的小算盘凭空出现在手中。 就这么当着宋牧星的面噼里啪啦地打起了算盘。 看着他纤细的手指不停拨动算珠,宋牧星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一层薄汗。 ‘啪!’ 一声轻响,最后一颗算珠落定。 应徽鸣抬起头来:“客人,至今为止你一共欠我四千五百两银子,不知什么时候结账?” 宋牧星急忙笑道:“你我相识一场,谈钱多见外啊!先记着,等我发了大财肯定第一时间还你!” 应徽鸣一抖算盘冷哼道:“你哪一次不是这样说的?” 宋牧星头上的汗更密了一分:“徽鸣,你我可是兄弟啊,怎么能……” “亲兄弟,明算账!”应徽鸣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交易哪次不是你说有用我才收钱?” 宋牧星苦笑一声,忽然摆出一副无赖的模样:“你看我全身上下哪里值钱,随便切去抵债吧。” 他这副样子,差点儿把应徽鸣给气笑了。 “你好歹也是玄武阁的天字级杀手,按理说每次完成任务都有不菲的赏金,怎的混成这般泼皮无赖的模样了?” 宋牧星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却也不答。他左右看看,竟然从应徽鸣的衣橱里拿出一件狐裘长衫穿在身上。 “外边天冷,借你一件衣服御寒!正好把我们的账也凑个整吧。” 应徽鸣意外地看着他,笑道:“我这件衣服可是上好的银狐裘缝制,市价一千七百两银子,就算折旧也得一千五百两,你确定要买?” 宋牧星豪爽地点点头:“买了!” 应徽鸣也不多言,立刻提笔挥毫,写了一张六千两的欠条。 “画押吧!” 宋牧星也不磨叽,接过纸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5章 斗金客栈 应徽鸣有些意外,往日每次画押,宋牧星都跟上刑场一样百般不愿意,怎的今天如此爽快? 应微鸣对商机的嗅觉一向灵敏,瞬间将他此刻的洒脱与方才在赌桌上下注时候的豪爽联系起来。 难道这家伙得到了武林大会的小道消息? 仔细回忆,应徽鸣想起了宋牧星押注的门派——铁剑门! “你和铁剑门有什么关系?”应徽鸣问道。 宋牧星一愣,心中暗道这家伙果真心细如发,竟然能察觉到这些蛛丝马迹。 不过既然已经被识破,宋牧星也没打算继续瞒着这个朋友,十分爽快地承认道。 “不才在下便是铁剑门的门主!” “铁剑门是你创建的门派?”应徽鸣略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玄武楼杀手平日任务本就繁重,你还要兼顾武当弟子的身份。是闲的吗还去创建什么门派……你什么时候有这雅兴了?” 宋牧星没有回他,反问了一个问题。 “徽鸣,你可知道这江湖上有三大谜团未曾解开?” 应徽鸣面色一变,没好气地瞪着宋牧星。 宋牧星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说道:“其一:曾经名扬武林的七大门派掌门在二十年前无故失踪,下落不明!七派门人遍寻江湖无果,这件事至今仍是一桩悬案!” “其二:武林人士人人向往,削尖脑袋都想挤进排名的太平楼闭楼多年未曾开启。不少仁人志士都想查探其中奥秘,却无人可以得知!” 说到这里,宋牧星忽然住了口,扭头看向应徽鸣。 “其三:骊歌城首富应徽鸣身份神秘,仿若天降。人人都想知道其背景为何,却十几年来毫无线索。” “这三件事都是江湖上的悬案,应老板你为避免麻烦,便索性将这三道谜题设在赌坊里,并悬以重赏。若我能解开其中之一,欠你的六千两银子还算什么问题?” 应徽鸣脸色变了数变,他缓缓站起身子冷声说道:“怎么,你想用我身份的谜题来威胁我?” 见应徽鸣似乎动了真怒,宋牧星也不敢继续开玩笑了。 “放心,我宋牧星做人的底线还是有的,不会拿朋友开玩笑,我想解开的谜题不是你!” “哦?你这混蛋还知道讲道义?”应徽鸣讥讽得笑道。 宋牧星咂咂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放心吧,我想解开的谜题是太平楼!” 言毕,宋牧星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密室。 三日后,水云城永安县。 连绵多日的大雪还未停歇,天气似乎比前几日还要冷上三分。幸好狐裘长衫十分温暖,宋牧星终于不用穿一件破旧道袍,只凭一身正气抵御寒意。 一间名叫‘斗金客栈’的店前。 宋牧星吐出一口白气,口中叫苦道:“总算是到了,早知道这么远就该让应狐狸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才是!” “哟客官是远道而来的吧,快请进!”客栈门前的跑堂迎了上来,殷勤地为宋牧星扫去袍子上的雪。 他这般热忱倒叫宋牧星有些不适应了,只能任凭跑堂将他拉了进去。 “梁元宝,你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小小年纪还学会偷钱了,看老子不打死你!” 刚迈入客栈大堂,宋牧星便瞧见了一出大戏。 只见一个中年人正拿着一根藤条,怒气冲冲地追打一个半大小子。 那小子被吓得哇哇大叫,在大堂的座椅间钻来钻去,活像只小猴子。 跑堂也被这情景吓了一跳,尴尬地冲宋牧星笑笑:“客官您见谅,我们老板……教训孩子呢!常有的事儿,您别介意!” 宋牧星不答,只是紧盯着这对父子。 看得出老板十分疼爱自己的儿子,虽说喊得凶,藤条打得桌椅板凳啪啪作响,却一下也没抽在儿子身上。冬日本就客稀,这一大早的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给这对父子腾出了场地尽情打闹。 父子俩一追一逃倒也有趣,宋牧星索性没有去打扰,打发了跑堂,靠在柱子上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几番打闹,儿子被逼到了角落。 眼看逃不掉了,儿子更显慌张,眼看藤条就要打过来,他下意识地一弯腰,从旁边盛了一大锅热汤的桌子底下钻了过去。 他心里害怕,起身之时撞到了桌子,一大锅热汤倾盆而下,眼看就要浇到儿子背上。 老板面不改色,闪电般曲指一弹。 ‘铛’的一声轻响,锅子凌空一旋,将洒落的热汤一滴不落地装了回去,飞回到桌上。 宋牧星眼神一凛,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儿子没注意到这凶险的一幕,爬起来后埋头就跑,就这么直愣愣地跑到了宋牧星面前。 身后父亲还在追杀,虽不认面前之人是谁,儿子还是下意识地躲在了宋牧星身后。 老板迎头追来,藤条照儿子屁股后边打去,险些打在宋牧星身上。 宋牧星不闪不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老板见此一愣,双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唰!’ 藤条停在半空,距离宋牧星身上的狐裘仅有二指距离。 老板忙收回手,满含歉意地笑道:“对不住,对不住!客官,小老儿没吓到你吧?” 宋牧星微笑着摇了摇头:“老板客气了,您停得及时,并未伤到在下。” 老板忙丢了藤条,亲自将宋牧星请到旁边坐下。 “客官是打哪儿来啊,不知想用点儿什么?” 宋牧星道:“我刚从骊歌城过来,路上风急雪冷腹中饥饿,所以想来吃点儿东西!烦请老板随便给我上些吃食。” “没问题,店门刚开,饭菜都是刚做好的,正新鲜热乎!” 老板笑着就要去弄饭菜。 儿子却激动地跑到宋牧星身边:“这位大哥刚从骊歌城过来啊?我听说骊歌城的天罗赌坊被称为中原最大的赌坊,这赌坊金碧辉煌雄伟壮丽,是不是真的啊?” “臭小子,你给我老实点儿!”老板低声斥责一句,将儿子拉回身边苦笑着说:“对不住客官,孩子被小老儿惯坏了。” 第6章 随手簿 宋牧星并不生气,只是微笑着看着老板。 老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小老儿名叫梁斗金,这是我的儿子元宝!这小子从小不学无术,放着家里的客栈不打理,总想去那天罗赌坊一夜暴富,小老儿是管也管不住,让客官看笑话了!” 宋牧星点点头:“老板所言甚是,那天罗赌坊的确是个害人的地方。常言道十赌九输,这世上千千万万人,能有几个靠赌坊赌钱过日子?要我说开那家赌坊的人才是罪该万死!” “客官说得对,臭小子你好好听听客官说的,去赌钱人都是不学无术之辈,哪有好下场?你给我老实点儿,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梁斗金揪起儿子的耳朵边走边教训道。 宋牧星一愣,尴尬地直挠头。 他三天前好像刚刚去赌过钱。 不多时,元宝苦着一张脸将饭菜端到了桌上,一眼也不想多看宋牧星。 宋牧星轻咳一声,压低声音说道:“骊歌城的天罗赌坊的确和你说的一样,金碧辉煌,雄伟壮丽!虽说他们老板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赌钱的人也不尽是不学无术之辈!” 一听这话,元宝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他嘿嘿一笑,殷勤地帮宋牧星脱下那件厚重的狐裘。 小孩子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和他站在同一阵线上,自然就好了。 狐裘之下,宋牧星还穿着那件破旧的道袍。 赶了三天的路,他的确是饿了,望着满桌子的饭菜,他迫不及待地搓搓手,率先舀了一大碗肉汤。 肉汤煮得正好,层层油花在汤面上滚动,再点缀几段青翠的葱花。阵阵香气飘散开来,叫人食指大动。 宋牧星精神一振,正欲埋头喝汤。 元宝忙一把按住汤碗:“道长,这是我爹新煮的牛肉汤,你……能喝吗?” 宋牧星一愣,看一眼身上的道袍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双手合十念叨起来。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出家人怎么能……” 话未说完,却发现姿势错了,又连忙收掌掐诀。 “无量你个天尊,贫道怎么能吃牛肉呢!” 这套动作把元宝看得一愣一愣的,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时梁斗金走了过来,他见宋牧星没动筷子,以为是儿子又缠着客人问这问那,急忙上前呵斥道:“兔崽子,送完菜就赶紧回后厨帮忙,别打扰道爷吃饭!” 说着又冲宋牧星道歉道:“道爷见谅,小孩子不懂事。” 宋牧星摆摆手:“无妨无妨,我和元宝小兄弟聊得很开心。” 梁斗金接过狐裘,将儿子赶去后厨。 “道爷你用饭吧,我再给你炒两个菜。” 说着,不着痕迹地将牛肉汤端下了桌子。 宋牧星微笑道:“敢问老板,这客栈是你们家开的吗?” “不错。”梁斗金笑道。 宋牧星点点头,道:“三个人就撑起这么大间客栈,老板辛苦了!对了之前迎我进来的那个跑堂也是老板的家人?” 梁斗金轻叹一声,摇头道:“非也,原本客栈是我和内人一起操持,可内子几年前病故了,小老儿一个人忙不过来这才请了一个跑堂!” 宋牧星微微蹙眉:“老板可还有其他家人?” “没了,就剩下小老儿与儿子相依为命!” 宋牧星闻言,不禁叹息一声。 倒不是怜悯梁斗金的遭遇,只是若梁家只剩两口人,那就只值二百两银子了! 梁斗金不知宋牧星为何要问这个,见他不说话有些尴尬地拢了拢狐裘。 忽然间,梁斗金的微微一变, 他忙道:“你瞧我,一说起来就没完了!我去把狐裘上的雪扫一扫,道爷先吃饭吧!” 宋牧星点点头,抓起筷子开始吃饭。 梁斗金走进柜台后将狐裘挂了起来,随后快步朝后院的方向走去。 避开视线,梁斗金从袖口里拿出一本黑色的羊皮册子,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这册子是他从狐裘里摸出来的,羊皮做工精细,摸上去滑不留手。面上没有任何印烫痕迹,与普通记账的本子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可这本普普通通的羊皮册却让梁斗金如临大敌,因为这册子他曾见过,在一个杀手组织的成员那里见过! 深呼吸一口气,梁斗金小心翼翼地翻开。 册子上密密麻麻写了很多东西,可字里行间似乎并无规律,就如随手书写一般,看不出门道。 但梁斗金却越看越是心寒,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直逼心头。 待翻到最后一页,梁斗金的瞳孔猛地收缩,整个人如抖糠栗一般不住地颤抖。 只见册子最后一页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大字——梁骁! “爹,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传来元宝的声音。 梁斗金吓了一跳,一把将册子塞进怀里。 他强忍心中恐惧,颤抖着说:“小宝,你不是说想出去玩吗?” 元宝愣愣地眨眨眼:“是啊爹,怎么了?” 梁斗金扯着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择日不如撞日,去收拾行李,爹今天就带你出去玩!” “真的吗?”元宝闻言大喜过望,忙不迭地朝楼上跑去。 望着儿子的背影,梁斗金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看来我的身份是守不住了,不过还好,那个人并没有认出我,必须抓紧时间离开! 想到这里,梁斗金又叫来那个跑堂。 “何娃子,今天我们不做生意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跑堂一愣:“老板,大堂里不是还有客人吗?” 梁斗金笑道:“就这一桌,我照顾着就行了。你姐姐不是身体抱恙吗,你回去照顾她吧!” “谢谢老板。”跑堂感激地冲梁斗金一鞠躬,快步跑了出去。 梁斗金深深看了一眼还在大堂里吃饭的宋牧星,扭头跑回自己的房间。 不多时,梁斗金和元宝已经收拾了包袱细软。 元宝十分开心,笑着对梁斗金说道:“爹,我去大堂伺候完客人我们就出发。” “不必了!” 梁斗金一把将儿子抓住:“那位客官我已经拜托你何大哥照顾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元宝有些诧异:“咱们也不用这么急吧?” 梁斗金苦笑着说道:“只有你何大哥一人,之后的客人就不会再进店。可要是我们都去了,客人来了怎么办,总不好给人轰出去吧?” 元宝想了想,觉得爹说得也有道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梁斗金深吸一口气,拉起儿子的手道:“我们从后门走,别让客人看见我们!” 刚一转身,却见一个人不知何时挡在了门口。 “梁老板这是要去哪儿啊?” 第7章 梁 骁 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梁斗金不知所措,挡在门口的人,不是在大堂里吃饭的宋牧星又能是谁? 元宝没注意到父亲的异样,仍旧一脸天真地笑问道:“道爷,你吃好了?我爹说要带我出去玩,大堂那边有小何哥伺候。” 梁斗金吓了一跳,急忙将元宝拉到身后,他浑身肌肉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不知道爷此来所为何事?” 宋牧星抬手将狐裘搭在肩上,他指了指狐裘的内衬口袋。 “我的随手簿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梁斗金急忙赔笑:“道爷说的是这本黑册子吗?误会了,小老儿方才在大堂里无意中捡到了册子,正准备放柜台去!既然这册子是道爷的,那便物归原主吧。” 说着,掏出黑色册子抛给宋牧星。 宋牧星一把接住,看也不看直接塞进怀中。 至此,他脸上平和的笑容逐渐消失,一股凌厉森寒的气冉冉升起。 “梁斗金……不,应该是梁骁道长才对!你欠的债,也是时候还了。” 梁斗金一怔,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宋牧星缓步上前,漆黑的影子如罩如遮,逐渐吞噬了小小的房间。 不带一丝感情,仿若幽冥丧钟的声音悠悠回荡开来。 “大业宫,玄武阁。” 梁斗金不再说话,眼神也逐渐变得阴郁起来。 “哼,果然是狗皇帝的爪牙!既如此,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吧!” 话音一落,一股澎湃劲力从梁斗金的身体里喷薄而出,原本岣嵝瘦小的身影像是吹胀了气的羊皮筏子一般,逐渐挺拔高大起来。 元宝被吓傻了,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的背影。 他从未想过瘦弱卑微的父亲,竟然拥有此等强悍的气势。 只见梁斗金双臂缓缓抬起,动作似慢实快,手臂挥舞之间拉出道道残影,令人目眩神迷。 “太极千叶掌?”宋牧星微微挑眉,嘴角勾起几分兴奋的笑容。 梁斗金闻言,眼神中的凝重更甚三分。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朝宋牧星的方向劈掌打去。 便见漫天掌影呼啸而至,凌厉掌风卷起猎猎风声,大有撕天排云之势。 一掌打出,梁斗金立刻大喝一声:“元宝快走!” 说着左手轻轻一带,一股轻柔掌风裹住元宝,撞开窗户将他推了出去。 哗啦! 一声闷响,房间大门被‘太极千手掌’的浑厚掌力轰得粉碎。一时间木屑纷飞,目不能视。原本站在门前的宋牧星被漫天木屑笼罩,辨不清身形。 梁斗金面色一骇,一滴冷汗从额头上滑落。 方才那一掌并没有打中敌人的触感,这说明宋牧星已经避开了这一击!一掌落空,本该是宋牧星反击的最好机会。可漫天木屑之中却不见宋牧星的身影,那么…… 梁斗金想到了什么,疯了一般从撞破的窗户跳了出去,落进‘斗金客栈’的后院当中。可眼前一幕,却叫他张大了嘴巴,哀痛欲绝。 只见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元宝,此刻已经趴在了地上。包袱散了一地,鲜血顺着地面将其染得通红。 宋牧星蹲在元宝身边,伸手在他怀中摸索,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片刻后,竟然摸出了一大锭银子。 将银子塞回怀里,宋牧星笑道:“梁前辈,你好歹也是武当派有名有姓的高徒,怎会教出这种手脚不干净的儿子?小小年纪便学会了偷鸡摸狗,长大了还了得?品行如此不端,活着也终归是个祸害,不如早点儿投胎,兴许来世的父母能教好他。” 梁斗金没有说话,只是大张着嘴巴,满脸哀痛欲绝。 原本老实巴交的脸上再不见平日的憨厚淳朴,他的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凶戾之气愈演愈烈,仿若鬼神一般。 “你竟敢害死我儿子,我要你陪葬!” 梁斗金一字一顿,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 他抬起右手,五指箕张又猛地握紧剑诀,浑厚内力在体内奔涌沸腾,太虚化气尽数凝聚在指尖之上。 汹涌真气透体而出,在指尖凝聚成三尺来长的无形剑气,剑气划破空气发出嗤嗤响声。 “太虚剑气?”宋牧星略显惊讶,忍不住笑道:“不愧是清净道长的亲传弟子,果然有些手段。” “受死!”梁斗金瞪着血红的双眼,厉声暴喝一句,猛地扑了上来。 只见他右手剑指连挥,一道道无形剑气纵横挥洒,气势万千。 凌厉剑气所过之处,后院堆积的木架竹筐等杂物尽数被一分为二,足可见其势凶猛。 宋牧星却不以为然,他足尖连连点地,身形仿若鬼魅左右腾挪,竟一一避开无形剑气的攻势,未被伤及分毫。 梁斗金的手臂越挥越快,其状已有疯癫之态,仿佛暴怒的野兽。 武当剑法本就以绵密悠长名扬天下,梁斗金的无形剑气更是兼顾绵密与刚猛之长,凶猛狂暴之间,已经洒下一片剑气的天罗地网,逐渐将宋牧星笼罩其中。只需要再相持片刻,便能彻底用剑气之网封住他所有的退路。 可就在此时,一直神色悠闲的宋牧星猛地双目一凝。 他身形一顿,忽然不退反进,迎面杀向梁斗金。 梁斗金一愣,漫天剑网就数他面前最为密集,纵横交错没有半点空隙。宋牧星迎面扑来,简直犹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谁料,眼看就要被无形剑气切成碎片的宋牧星猛地探出手,闪电掠空一般,以极快的速度探入剑网之中。 “啪!” 一声轻响,梁斗金的手臂被宋牧星稳稳拿住,他的手如同铁钳,任凭梁斗金如何催动内力都难以震开。 漫天剑网瞬间消散,谁都不可能想到,原本的杀招竟然这么轻易便被宋牧星破解。 宋牧星微微一笑,趁着梁斗金惊愕之际用力一扯。 梁斗金方才攻势太猛,再被如此一扯更是收势不及,向前蹒跚几步险些摔倒。 “借力打力,这是太极的招式!” 梁斗金心下骇然,从宋牧星方才那一抓之中,他竟然感觉到了武当派的武功底蕴。 强敌在前也来不及多想,梁斗金奋力稳住身形,抬脚在柱子上借力一蹬,整个人的速度再快三分,径直冲向宋牧星。 第8章 人命账本 这一踩一弹看似简单,却是武当派最高深的借力之法。 梁斗金将宋牧星那一拉之力也化入其中,这一瞬间,梁斗金的速度已经快得肉眼难辨。 全身功力爆发开来,剑指上的无形剑气更凌厉三分,朝着宋牧星的咽喉直劈而去。 宋牧星面色依旧如常,他看着瞬间杀回的梁斗金,忍不住点了点头。 “倒还算一个有趣的对手!” 话音一落,宋牧星突然暴起。 梁斗金只觉眼前一花,方才还站在面前的宋牧星竟然凭空消失了。 下一刻,梁斗金感到咽喉上一痛,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仰面向后飞了出去,一头撞断柱子跌入马棚当中。 而宋牧星只是握拳抬手,大拇指关节凸起,甚至没有多动半步。 原来他是用快过梁斗金数倍的速度来到他身侧,以打穴的手法击中了他的咽喉,凌空将其打飞了回去。 后院重新归于平静,若非地上满是木架竹筐的残骸,根本无人会知道此地发生过一场凶险的战斗。 宋牧星随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边狐裘长衫穿回身上,一边朝梁斗金的方向走去。 梁斗金此刻躺在空着的马棚里,身体被稻草木屑盖住,他双眼圆瞪,用手死死捂住脖子,身体僵硬已经死了。 宋牧星弯下腰,在他身上摸索起来,很快掏出一本破旧的账本。 “忙着逃命还不忘把这东西贴身保存,想来定不简单!” 宋牧星吹了个口哨,直接坐在马槽上翻看起账本。 账本上写着许多人的名字,每个名字后边还附着一长串的数字。密密麻麻写了很多,似乎并无什么大用。 但宋牧星并不着急,不徐不疾地慢慢翻阅。 很快,他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季若川! 太初三年正月,欠银三千两。 只不过这一行字已经被红色墨迹划掉。 应徽鸣手里的册子里,也记录着季若川太初三年正月行刺皇帝的事情。 宋牧星微微一笑,这果然不是普通的账本,而是一本人命账! 正欲继续翻阅,宋牧星却猛然顿住了。 手感不对! 宋牧星凝眉看去,只见记有季若川名字的那一页明显比其他的书页厚很多。 仔细看去,书页边缘竟然用极细的丝线密密地缝了一圈,缝制手法十分精巧,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任何破绽。 宋牧星手腕一转,一根金针出现在手中,他用金针小心地挑开丝线,果然将书页分开成了两页。 只见多出来的那一页书上绘制了一张精妙的星象图,图下还用蝇头小字写了一句话:“三垣轮转,天运无常,四方七宿,倒逆殃殃,羚羊火罗,公取贪狼,破军入相,紫薇非王。” 一种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宋牧星反复看着这句话,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沉思良久,他无奈地摇摇头,近几年来他的记性越发不好了,经常会忘记很多事情,因此才会随身带着随手簿。既然想不起来,那便不多想了,留着回去慢慢回忆吧。 他将星象图的那一页撕下塞进了怀里,正准备处理梁斗金父子俩的尸体时,忽然察觉有两束目光正盯着自己。 宋牧星面色一沉,猛然抬手一弹。 只听嗤嗤两声闷响,后院的墙壁被石子洞穿,留下了两个透明窟窿。 破空声响起,一道黑影从墙壁方向一跃而起,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般凌空掠过,兜头一掌拍向宋牧星的天灵。 这一掌来势很快,速度比起梁斗金全力一击还要快上三分。并且掌力之上夹杂着阵阵阴寒之气,在本就森寒的冬日里更显销骨噬髓! 宋牧星看也没看,右手一转一掌迎上。 双掌相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来人被宋牧星的掌力震得倒飞而出,轻飘飘地落到对面房间的房檐下边。 只见他在半空中一旋,直接倒挂在了梁柱之上,远远地与宋牧星对望。 宋牧星松了一口气,随手拿过一把菜刀,拖着梁斗金的尸体走到元宝身边。 “你来晚了,这两个人的赏金都是我的。” 挂在房檐下的人啧了一声,语带不满地骂道:“你这混蛋是会妖法吗,怎么每次都这么快!” 宋牧星暗暗一笑,抬手将梁斗金的人头切了下来。 “陈枉啊,我早说过欲速则不达。你身为玄武门的杀手,还是太急躁了。” “放屁!”陈枉骂了一声:“你若不会妖法,怎么会知道梁骁藏在这里?这个消息我可是花了三百两银子才买到的!” 宋牧星一愣,脸上露出了几分愤怒之色。 好你个奸商应狐狸!三百两的消息,你敢买我一千两! “怎么了?”陈枉察觉到宋牧星的情绪变化,疑惑地问道。 宋牧星深吸一口气,缓缓摇头道:“我之所以要潜伏武当山一年,就是为了接近清玄掌门。在这一年里我发现,每隔一段时间清玄掌门都会给永安县寄书信,却每次都不写具体的地址!梁骁是清净道长的大弟子,清玄掌门又是清净道长的师弟。除了梁骁,如此讳莫如深的信件他还能寄给谁?” 陈枉一怔:“既然未写地址,你是如何知道这老实巴交的掌柜就是梁骁?这永安县姓梁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别说仅凭一个姓氏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宋牧星将梁斗金父子俩的人头装进一个黑色的袋子里,这才松了一口气道。 “其实我两天前就已经到永安县了,只是一直未曾现身而已,这两日里我仔细观察过这个小县城,发现这家小店十分奇怪!店名叫做‘斗金客栈’,可梁斗金却对生意并不十分上心,整天在店里和自己儿子打打闹闹,根本不是生意人的样子。” “于是我偷偷潜入过这家店,发现梁斗金的寝房中有一些焚烧的书信灰烬!于是今天才来试探一番。” 陈枉连忙追问道:“然后呢?” 宋牧星道:“然后我发现一个普普通通的客栈老板,竟然有一身不俗的功夫,弹指震退汤锅,挥剑收放自如,用的还全是武当派的内功法门。” 陈枉恍然大悟般叹了口气,终于明白自己学艺未精,忽略了这么多细节线索。 第9章 亮银枪——楚纪鸣 见他终于明悟,宋牧星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将装着元宝头颅的黑色袋子抛了过去。 陈枉伸手接住,一脸茫然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宋牧星将梁斗金的头颅装好绑在背上,道:“来都来了,也不能让你空手而归,这颗头归你了。” 陈枉大喜,翻身从房梁上跳下。 他双手抱拳,冲着宋牧星躬身一拜:“多谢师傅!” 宋牧星翻了个白眼:“刚刚不是还骂我混蛋吗,这会儿记得我这个师傅了?” 陈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行了。”宋牧星摆摆手:“都分成给你了,也别什么事儿都不做,稍微工作交给你了。” 说完,宋牧星朝着门口方向走去。 陈枉急忙快步将他拦住:“师傅,且慢走!” 宋牧星一愣,疑惑地看着陈枉。 只见他脸上满是纠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宋牧星板起脸呵斥道:“还记得我是怎么教你的?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儿就洒脱一些,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你是大姑娘吗?” 陈枉尴尬地笑了笑,道:“师傅,你还记得三年前我第一次独自出的任务吗?” 宋牧星仔细回忆一番,点头道:“我记得那次的目标是‘亮银枪——楚纪明。’朝廷亲自悬赏,赏银二百两!那是你第一次独自出任务,我还交代了你很多!结果你领了赏银就去了风雪院潇洒,连一包茶叶都没孝敬我!” 陈枉脸上的尴尬之色更甚三分:“师傅,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宋牧星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冷笑道:“怎么可能不记得,毕竟某些人花光了钱,最后还是我把他捞出来的!” “咳咳咳!”陈枉猛咳几声,打断了这个话题。 他正色道:“就是这次任务出了岔子,我……似乎杀错人了?” 宋牧星一怔,也立刻严肃起来。 “什么意思!” 那次的任务是朝廷亲自颁布的悬赏,皇权特许!在行动过程中,可以得到很多朝廷官府的帮助。正因为如此,宋牧星才放心让陈枉单独行动,作为他的试练! 可拥有的特权越大,就代表需要尽到的义务也就越多。白吃白拿官府那么多帮助,要是任务出了问题,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杀手是行走在黑暗之中的猎手,做的都是血染衣袍的脏事。正道人士,朝廷官府这些行走在阳光下的人,他们不想让血弄脏了手,就会将事情托付给杀手。可一旦事情败露,他们也会不遗余力地掩盖真相,杀人灭口! 要是让那些人知道陈枉杀错了人,那么迎接他的,将会是无比棘手的场面。 陈枉看到宋牧星如此严肃,不禁吞了一口口水。 “一年前我也接了梁骁的悬赏,为了找到他我费了不少的功夫。一个月前,我终于追查到了云水城这个地方,于是便来到这里暗中调查!” 宋牧星点点头,他刚到永安县的时候,就已经发现陈枉。 近几年来陈枉在杀手行里的名气越来越大,已经闯出了‘血夜蝠影’的称号,他还年轻,有了些名气后人也飘了,做事儿也不及刚出道时候那般谨慎。 宋牧星有心给徒弟长长教训,于是便没有惊动他。只想着抢在他前边拿到悬赏,好好敲打一下徒弟的气焰。 陈枉继续说道:“梁骁潜藏永安县已经很多年了,他做事谨慎,并未露出马脚,所以我查探起来十分吃力,整整一个月时间都没看出什么破绽!直到昨日傍晚时分,才有了些许突破。” 宋牧星蹙眉:“你是说县城中心的那个青楼?” 陈枉尴尬地捂住了脸:“原来师傅看到我进青楼了。” 宋牧星瞪了他一眼:“少废话,继续说!” 陈枉连忙点点头:“我在青楼老鸨那里打听到,永安县向来安稳,十几年来并没发生过什么大事,唯独几年前有一家姓梁的人逃难至此,开了一家客栈。” 宋牧星点点头:“青楼中来往的客人鱼龙混杂,在那里打听消息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然后呢?” 陈枉忙道:“我打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便想来斗金客栈瞧瞧,却不料刚刚下楼,就听到了大堂里有一桌酒客说话!这些人是打关外来的,喝了几碗酒嘴里就没有把门的,跟姑娘吹嘘起自己的江湖见闻。” 宋牧星的神色凝重起来,他意识到陈枉那个麻烦的关键要来了! 陈枉盯着宋牧星的双眼,沉声说道:“这些关外来的江湖人似乎想要在中原游历一番涨涨见识,前段时间他们路过月梧城的时候,遇到了些麻烦。” “什么麻烦?” “他们说月梧城近来暗流涌动,夜里经常有江湖人士互相残杀,连官府的人都不敢去管。” 宋牧星沉吟片刻:“在月梧城闹事儿人的人是谁?” 陈枉道:“他们也没见到那人究竟长什么样子,只是有一日他们喝酒归来路过街巷的时候,瞧见一个手持亮银枪的人和一群黑衣人厮杀成一处,枪影翻飞如同月轮凌空!” 宋牧星瞳孔微缩:“你是说这个用亮银枪的人就是楚纪鸣?” 陈枉十分认真地点点头:“楚纪鸣是我第一次单独任务的目标,所以我对他做过详细的调查,任何细节都不会忘记。楚纪明是江西楚家庄的传人,以一杆亮银枪行走江湖罕逢敌手,被誉为江湖新一代的翘楚。” “江西楚家素以‘月轮枪法’驰名天下,枪出之时,犹如月轮凌空,光华万丈!我与他交过手,绝不可能记错。” 宋牧星皱起眉头:“月轮枪法名誉江湖,岂是寻常人能看出来的?没准那几个江湖人在胡乱瞎诌。” 陈枉摇头道:“不,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我便去玄武阁的暗哨点调查了,近半月来,有不少人都在月梧城中瞧见了‘月轮枪法’。甚至有人还说他们看到了楚纪明的身影!” 宋牧星深吸一口气,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先不要着急,江湖传言真假难辨,说不准的……这样,你先回去交了这次的悬赏,然后仔细查探一番,我会暗中帮你。” “是,师傅。”陈枉松了一口气,对宋牧星躬身一拜,随后一跃而起,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漫天飞雪当中。 第10章 月梧华光 夜,月梧城西。 几道黑影在林间飞蹿,这些人皆是一身黑袍,戴着青铜质地的面具,行走在黑夜里犹如猛禽一般,叫人不安。 但此刻,不安的却是他们自己。 这些人隶属于一个名叫‘黑鹰’的组织,一生行走在黑暗中,专门搜集情报。 传说中玄武阁下绝无活者的目标,可偏偏这个楚纪鸣成了例外,三年前玄武阁已经宣布其死亡的消息,如今他再度出现,立刻在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黑鹰组织闻到了利益的味道,便派遣了数十名好手前来查探,却不料查到最后,反而成了他人的猎物。 这片静谧的树林里在一盏茶功夫前爆发了一场血战,整整四十名‘鹰隼’已经有三十多个倒在了血泊中。并且,这场猎杀还尚未结束。 破空之声响起,剩下的鹰隼们齐齐一怔。下一刻,一杆银色长枪刺穿密叶,正中一只‘鹰隼’的胸膛。 其余人只觉一阵头皮发麻,脑袋都快要炸了。 他们入行多年,都是手段老辣的好手。可纵观多年任务经历,也从未遇到过今日这般诡异的状况。 敌人就仿佛是鬼魅,来无影去无踪,犹如黑夜中的死神一般从意想不到的角落里杀出。长枪如龙,光华耀眼,每一道光背后,都是一条人命! 本次行动带队的‘鹰隼’名叫杜高,眼看着刚刚还并肩而行的同伴缓缓倒下,他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杜高暴喝一声,双手连连挥舞,一柄柄漆黑如墨的飞刀应声飞出,流星一般打入密林。 噗噗噗噗! 一连串闷响传来,十几把飞刀尽数插入地面,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快的飞刀,竟然一把都未命中敌人。 “啊!”惨叫声从身后传来,杜高惊骇欲绝地回头望去。 枪影再度消散,一抹紫色的身影在半空之中一折,重新没入密林当中。 又一名‘鹰隼’身体一软,从树丛间跌落。 这一幕在过去的片刻工夫里已经上演了好几十次,若非一开始就看到了敌人,杜高恐怕会以为自己遇上了恶鬼。 杜高浑身颤抖着,一股寒意从背脊蔓延而上,直透骨髓。 环顾四周,加上他自己只有七人还活着!杜高清楚,对方是准备将他们赶尽杀绝了! “障目烟!”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还活着的人大声喊道。 剩余鹰隼没有丝毫犹豫,从腰间摘下一枚指头大小的圆球用力朝树干砸去。 砰砰砰砰! 一阵爆炸闷响,白色浓烟弥漫开来,将方圆数丈范围尽数吞没。 “散!” 一声令下,七人朝不同方向掠去,藏入阴影当中。 苗疆之地气候温暖,纵然是年初寒冬,这里的树木依旧茂密如遮。杜高背靠着树干,右手紧握着一把飞刀,心脏因为紧绷的神经怦怦跳个不停。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滑落,他却不敢伸手去擦,生怕发出任何声响被猎人察觉。 夜色深沉,密林深邃,他们看不见敌人,敌人也必定看不见他们!从方才的情况来看,对方的轻功远高于‘鹰隼’。逃肯定是逃不掉了,索性便和他比耐心,只要隐匿身形不动,等到天亮以后或许还有生机! 却不料杜高刚刚想完应对之策,前方不远处便传来了一声闷响。 银色枪头探出树丛半尺,又迅速缩了回去。 嫣红鲜血瞬间将树叶浸染,一具尸体穿过树丛,重重地落在地上。 紧接着,闷响声不断传来,隐匿起来的‘鹰隼’们接二连三地掉落地面。 杜高彻底慌了,身为情报搜集人员,杜高在黑夜中的视力比寻常人好数倍。可纵然如此,这种环境下杜高也瞧不清三丈外的事物。 这个敌人是如何找到‘鹰隼’藏身之处的? 第四具尸体跌落地面,密林中忽然有人‘咦’了一声。 紧接着,一个身穿紫色衣袍的男人撞破树丛一跃而起,下一刻方才的树丛里爆出一阵火焰,整棵树被炸得四分五裂! 熊熊火光之中,杜高第一次看清敌人的脸。 这人很年轻,约莫二十来岁。剑眉星目,面容俊雅。手提一杆银色长枪,身形潇洒飘逸,仿若天上仙人。 杜高挥手打出一把飞刀,厉声吼道。 “动手!” 仅存的两个‘鹰隼’立刻跃出树丛,他们拔出腰间漆黑的短刀,一左一右朝着半空中的年轻人杀去。 这两人双眼血红一片,犹如疯魔一般,出手凶猛无比,大有与紫衣青年同归于尽的气势。 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紫衣青年却不惊惧,只见他手中长枪一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用枪尾将飞刀扫落! 紧接着双手握紧枪杆向前刺去,枪头左右摇晃犹如毒蛇吐信,一点一弹,两个鹰隼的长刀便应声脱手。 紧接着枪头横向一划,两道血箭从鹰隼的喉咙上飞溅而出,只一瞬间便收割了两条生命。 杜高无声无息地来到紫衣青年身后,短刀出鞘,直劈向紫衣青年后颈。 却不料紫衣青年将长枪托在肩上,凌空腰身一旋,一记漂亮的回马枪刺出。 银色枪芒吞吐,犹如月华漫天。 噗呲一声,杜高的胸膛被枪头刺穿,整个人都挂在了长枪之上。 直到此刻,紫衣青年才堪堪落地。枪头上挂着一个人,他却如举重若轻一般,丝毫也不见吃力。 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片刻染红杜高脚下的泥土。他明显感到了生命的流失,心中却没有半分怨恨,只有深深的恐惧。 他握紧枪杆,紧咬牙关问道:“你究竟是谁!” 紫衣青年道:“楚纪鸣!” 杜高凄然一笑:“江西楚家遗孤的枪法原来传自陆谷仙人,难怪有此等功力!” 直到被长枪刺穿,杜高才看清紫衣青年所用兵器乃是传说中的枪中霸王‘鹤一’!只是陆谷仙人的弟子,为何会出现在月梧城? 楚纪鸣闻言一愣:“原来那老家伙叫陆谷!他已经死了,我见他这杆枪漂亮,所以才留着自己用!” 杜高闻言一怔,无数疑惑席卷心头,只是他已经没时间去想了。 楚纪鸣手腕一抖抽出枪头,鲜血瞬间喷溅而出,杜高随之掉在地上,彻底咽了气。 第11章 武当山上 楚纪鸣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用杜高的衣服将枪头上的血迹擦干。 漆黑的密林中,横七竖八躺了四十多具尸体,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飘荡,仿若阿鼻地狱一般。 楚纪鸣置身其中却没有丝毫动容,只见他手腕轻抖,一阵咔咔声响后,原本比他还高出一头的长枪竟然收拢到了一起,变作一臂长的短枪。 楚纪鸣将枪收进袖中,大步朝城门方向走去。 来月梧城也有段时日了,要做的事情也基本做完,不知往后还会有什么变故。 一路进了城,楚纪鸣熟门熟路地走进一家巫苗客栈。 风韵犹存的阿衣娘子正站在柜台后边算着账,一瞧见楚纪鸣立刻殷勤地迎了上来。 “小阿郎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夜不住店呢。” 阿衣娘子的声音妩媚动听,配合上苗族服饰勾勒出的曲线身材,倒是赏心悦目。 楚纪鸣笑道:“还要麻烦大姐几日,请给我一间最便宜的客房吧。” 阿衣娘子道:“这可不巧,今日小店生意不错,便宜的房间都住满了。不过大姐专门给你留了一间上房,只要五十两银子一晚。” 楚纪鸣面露苦相,道:“我没钱!” 阿衣娘子咯咯一笑,上前一步道:“阿郎难道还不知道阿姐心意?只要你愿意,这上房随你住,阿姐不收你一文钱。” 楚纪鸣脸色一红,急忙向后退了一步:“阿姐莫要开我的玩笑,客房没了柴房也可以。” 阿衣娘子立刻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这段日子楚纪鸣一直住在这间客栈里,他长相清秀俊美,阿衣娘子一眼就看上了。可无论她如何暗示,楚纪鸣都不为所动。 眼睛一转,阿衣娘子道:“柴房倒是有,可里边杂乱得很,还长了很多蛆虫,你这细皮嫩肉的住那种地方还不得被虫子咬坏了?” 楚纪鸣笑着将一枚碎银子放在柜台上:“无妨,只要便宜就好!来月梧城有一段时日了,我也没找到营生的门路。师傅赚钱不易,我不能乱花。” 天光破晓,明媚晨光扫去晨雾。 武当山长阶上,宋牧星背着一个包袱,呼哧呼哧地往山上爬去。 几日不见,他身上的道袍更破旧了三分,头发也未经梳理,脸上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 山门前,几个小道士正在打扫,一瞧见宋牧星立刻笑着迎了上来。 “无尘师叔,你终于回来了,这次下山布施收获如何?” 宋牧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笑着说道:“山下的人都乐善好施,给了我不少钱!这是答应给你们买的糖人!” 说着,宋牧星从包袱里掏出一把糖人塞进小道士们的手里。 这一路走来,糖人虽然都被压变了形,可小道士们却不在意,兴高采烈地拿起糖人就吃。 几人结伴往山门里走去,小道士们缠着宋牧星要他讲这次下山的故事。 “咳!” 一声咳嗽声传来,几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五十来岁,面色严肃的道士负手站在不远处。 小道士们大惊,忙不迭地将糖人藏在身后。 “清幽师爷早。” 清幽道长板着脸点点头,道:“无尘回来了?” 宋牧星笑着冲他躬身一拜:“弟子拜见清幽师叔。” 清幽哼了一声:“修道之人以修身养性为本,不该受世俗诱惑,你少给他们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宋牧星苦笑,忙道:“师叔教训的是,弟子知道了。” 清幽点点头,道:“掌门师兄让我在此等你,既然回来就去见他吧。” “是。” 宋牧星再度朝清幽施了一礼,快步朝掌门的厢房走去。 厢房十分朴素,仅有一床一桌一个书架。 桌上摆着一个小鼎,鼎里插着三炷降真香,幽幽清烟袅袅飘散,清净优雅,怡然自得。 武当掌门清玄盘膝坐在床上,宋牧星笔直地站在他面前,垂着头一言不发。 清玄望着桌上的黑色册子,怅然一叹道:“唉,贫道运筹多年,终归还是没能保住清净师兄的弟子。” 宋牧星低声说道:“职责所在,还望掌门师叔见谅。” 清玄摇摇头:“各为其主,你也是身不由己,贫道又如何能怪你?罢了罢了,世上仇怨千头万绪,又岂是你我凡人能够解开的?既然事情已经败露,那你便动手吧!只希望你能念在这一年的师门之情,取我性命以后不要伤害他人了。” 说完,清玄坦然地闭上了双眼。 宋牧星微微握紧拳头:“掌门师叔,您的太极两仪剑法已至化境,为何不反抗?” 清玄笑着摇摇头:“世上仇恨说到底不过是人心欲望所致,若能以老朽这一条残命了却这段因果,也算是大造化了,为何还要反抗?” 宋牧星叹然道:“掌门师叔的修为道行,弟子敬佩之至。” 说完,他解开背上包袱,将十几封无名信件拿了出来。 他从床下拖出清玄洗脸的铜盆,吹燃火折子将信件一一焚尽。 清玄意外地看着他,问道:“无尘你这是何意?” 宋牧星道:“我入门虽只有一年,可一日是武当弟子,这一辈子都是!杀梁骁道长是我的职责,保护武当亦是我的责任!自入门开始我就想过很多办法,可思来想去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武当。” 清玄望着逐渐变作灰烬的书信,忽然轻笑道:“贫道代表武当谢谢你了。” 宋牧星忙道:“不敢愧领,我抱着目的入门,掌门师叔却待我至诚,无尘心中有愧。” 清玄却道:“非也,若这次执行任务的不是你而是其他杀手,恐怕整个武当都会被牵连进去!如今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宋牧星苦笑,不知该如何接话。 清玄微微一笑,但见他袖袍一甩,一把椅子无风自动得滑到了宋牧星脚边。 单凭这一手擒龙控鹤功,就足可见清玄道长的内功深湛,收放自如。 “坐。”清玄笑道。 宋牧星依言坐下。 清玄仔细打量一番宋牧星的脸,忽然笑着道:“贫道有一事想问。” 宋牧星道:“掌门师叔但问无妨,弟子知无不言。” 清玄语气一沉,问道:“你究竟是谁?” 第12章 武林变故 宋牧星哑然,不知该说什么。 清玄笑道:“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宋牧星摇摇头:“并非难回答,而是不知该如何答。” “何意?” “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许久以后,宋牧星才开口道:“不敢隐瞒师叔,我的记忆缺失了一块,因此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人。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这段记忆。” 清玄微微颔首,慈祥地摸了摸宋牧星的头:“世人多是困顿红尘之中,只求一时欢愉,不顾身前身后之事。你天资聪慧武艺高强,看似比寻常之人快意,却不想竟有此等谜团。身不由己,己不由心,苦了你了!” 宋牧星苦笑一声,心中五味杂陈。 清玄笑着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宋牧星道:“先就这样吧,继续寻找缺失的记忆。” “你在红尘中寻觅多年,可有线索了?” 宋牧星忙点头:“有了,近日来我一直有一种感觉,某些停滞多年的东西,已经开始慢慢转动了。” 清玄道:“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可以说说,我虚长你几岁,见识的世道变迁也比你多一些,说不准能帮你。” 宋牧星大喜,忙道:“弟子还真有些事情想请教掌门师叔。” “但问无妨,贫道知无不言。”清玄笑着轻抚胡须,学着宋牧星方才的语气说道。 宋牧星道:“不知师叔可知道季若川这个人?” 清玄沉吟片刻,道:“崆峒派弟子,奇门显像——季若川?” 宋牧星连连点头:“没错,就是他。” 清玄道:“季若川先生是崆峒派百年一遇的奇才,一套‘玄空奇门’剑法奥妙无穷,天下罕有敌手,二十年前便名震江湖了!” “师叔可知他与梁骁的关系?” 清玄点点头:“他与梁骁师侄关系匪浅,算是莫逆之交,两人素有书信来往。据我所知,他们书信里所说的,大半都是清净师兄的事情。” 宋牧星道:“不知师叔可否跟我讲讲清净师叔的事儿?” 清玄道:“没什么好隐瞒的,清净师兄原本是我武当派的掌门,可二十年前的一场变故后,师兄便失踪了!我们用了很多法子寻找,却没有半点音讯。若非这场变故,以师兄的武功魄力,哪里轮得到我这庸才做掌门?” 宋牧星道:“师叔自谦了!” 清玄摇摇头:“并非我自谦,清净师兄在位时,武当繁荣昌盛,实力何止如今十倍?当年的武林也是如此,何等的生机蓬勃!” 说这话时,清玄整个人都陷入了回忆之中,脸上满是向往之色。 宋牧星心中一动,二十年前他方才八岁,尚未入得武林。因此当年江湖之事他一概也不知。如今想要探寻,各门各派却讳莫如深,难以调查。面前的清玄道长正是当年那场变故的亲历者,宋牧星有感觉今天一定会收获不少线索。 他强压心中激动,沉声问道:“掌门师叔,这场变故与江湖各大门派掌门失踪之事可有关系?” 清玄回过神来,他望着宋牧星反问道:“你可知当今武林的六大门派?” 宋牧星点头,道:“武当,少林,华山,峨眉,崆峒,点仓。” 清玄闻言微微一笑,心中暗道无尘这小子果然鬼机灵。人人都知道少林乃是武林泰山北斗,武当比起它也略逊了一筹。可无尘却故意把武当排在少林前边,悄无声息地拍了一记马屁。 不过这话听着顺耳,清玄也没有纠正,自顾自地说道:“其实当年的武林有七大门派!除了你说的这六个外,还有一个青城。” “青城派?”宋牧星疑惑地问道。 在他的记忆里,青城派一直是个不入流的小门派。这次武林大会它甚至没有收到邀请。 清玄笑道:“莫要小看了青城派,二十年前他们有弟子数千,贤才高手多如牛毛,不比我们武当差多少!只是当年那场乱子,叫青城派弟子死伤惨重,高手多殁于地下,实力这才一落千丈!” “什么乱子?” 清玄正色,缓缓讲述了一段江湖秘辛。 二十年前,先皇驾崩新帝继位,朝堂一时混乱不堪。为肃清朝堂,新皇重用大将军薛罪清剿异党。 薛罪生性残暴,杀伐无度,在庙堂之上制造了无数血腥案件。那时江湖上有一奇侠名叫杨为安,他不忿薛罪恶行,便孤身一人潜入将军府行刺。 杨为安武功高深莫测,出手自是马到成功。 朝廷震怒,便广布榜文,悬以重赏缉拿杨为安。 杨为安与青城派掌门卫染情同手足,再加上杨为安所行乃是义举,青城派便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杨为安藏匿起来。 事情到这里本该尘埃落定,却不料青城派里出了一个奸佞,他贪图富贵偷偷将青城派藏匿杨为安的事情捅了出去。朝廷立刻派兵镇压,以数万兵马围剿青城山。 青城派虽弟子众多高手如云,可面对十倍于己的官兵,终究还是不敌。门中高手几乎尽数被杀。七大门派的名号也被取缔。门中弟子苟延残喘,能撑到今日已经算是不易了。 说到这里,清玄叹道:“今次若非是你烧掉了梁骁师侄的书信,恐怕武当派也将遭受此劫。” 听完清玄的讲述,宋牧星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虽只有只言片语,可宋牧星却能想象当年那场屠杀的惨烈。 数万装备精良的官兵如潮水般涌上青城山,青城派弟子结阵以敌,为侠义之心与官兵厮杀,血染山河。 这是何等的义气,何等的豪迈! 不过感叹以后,宋牧星还是疑惑:“这与清净师叔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清玄道:“青城山之变始于二十年前,清净师兄同样是二十年前失踪的,难道你不觉得其中有蹊跷吗?” 宋牧星浑身一颤,一股寒意爬上了脊背。 “掌门师叔,你是说……” 宋牧星没有继续说下去,一股沉重的压力如山岳般压在身上,叫他难以将话说完。 清玄笑着摇摇头:“清净师兄的行踪至今我们也不曾知晓,贫道老眼昏花,怎敢妄论?” 宋牧星急忙点头,闭嘴不再谈这个话题。 这件事牵扯太多,一句话说错,当年青城山便是武当的榜样。 第13章 月梧蛮荒 二十年前,青城派为朝廷剿灭,各大武林门派的掌门离奇失踪,整个江湖进入大萧条时代。偏偏桃源村谜案同样发生在二十年前,这不得不让宋牧星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宋牧星沉吟片刻,问道:“掌门师叔,不知清净道长身上可有什么信物?没准我可以帮你们一起找。” 清玄道:“你可知我们武当派玄铁令?” 宋牧星点头道:“略有耳闻,相传那是武当派传承数百年的掌门信物。” “不错!”清玄苦笑一声:“数百年来,数百年前三丰祖师创派武当,这块掌门玄铁令也传承了数百年。只怪我等后世晚辈不孝,将它遗失了。” “玄铁令可是这般模样?”宋牧星似乎想到了什么,忙从怀里掏出那张绘有星图的纸。 清玄一惊,激动地接过观瞧。 他声音颤抖着说道:“没错,这便是掌门玄铁令的星图。当年我在清净师兄手里见过,绝不会有错!无尘,这张星图你是从何处得到?” 宋牧星将梁骁的账本的事情说了一遍。 清玄听后大为感慨,口中念道:“无量天尊,没想到这孽障多年来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我与他通信多年,竟全然不知。” 清玄将星图放在桌上,道:“这是玄铁令背面的星图,正面是笔法苍劲的两个字——武曲。” 宋牧星忙掏出随手簿将这条线索记录下来。 清净道长失踪后,武当派暗中寻找了多年,始终一无所获。清玄掌门将这个消息说出来,就是想告诉宋牧星。只要找到掌门玄铁令,就等于是找到了清净道长! 宋牧星长舒一口气,起身对清玄拱手一拜。 “掌门师叔,时候也不早了,弟子先行告退。” 作为一个杀手,完成任务后就应该快速撤离,在武当山停留越久,越容易引起组织的怀疑。 清玄微笑着颔首:“无尘,今日你于武当有大恩。他日若需要,武当必鼎力相助。” “多谢掌门!” 宋牧星再拜,转身离开厢房。 清玄凝视着他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他抬头望着门外蓝天,幽幽长叹一声:“愿师门列祖保佑这个苦命的孩子!” 骊歌城,天罗赌坊。 宋牧星坐在密室的长椅上,一边喝茶一边翻阅月梧城的卷宗。 月梧城地处西南边境之地,从古至今都是犯人流放之地。十年前,当地蛮夷小族联同那些被关押劳作的罪犯将驻军赶走,前青城派掌门危染在众人拥护下坐上城主之位,月梧城从此便成为穷凶极恶之人的汇集之所。 青城派在二十年前因朝廷覆灭,‘楚纪鸣’又恰好在这里重现江湖,这其中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脚步声传来,应徽鸣走进密室。他依旧穿着厚厚的狐裘长袍,仪态雍容,魅惑如狐。 瞧见宋牧星,应徽鸣忍不住‘啧’了一声,似乎心有不满。 “你来这里做什么?” “瞧你这话说得,我还能干什么,还钱呗!” 宋牧星笑着,从怀里掏出一百两银子放在桌上。 应徽鸣点点头,将凭证上的六千两银子改成了五千九百两。 宋牧星看着凭证忍不住咂咂嘴,这一百两银子是梁骁人头的赏金,还没等捂热乎就没了! 无奈地摇摇头,宋牧星问道:“你最近没去过月梧城吧?” 应徽鸣道:“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要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宋牧星没有再继续追问,他很信任应徽鸣。应徽鸣说没去过,那便是没去过。 应徽鸣冷哼一声:“你没有问题了?那我现在问问你,最近江湖上闹得风生水起的楚纪鸣是谁?” 宋牧星尴尬一笑:“你都知道了?” 应徽鸣冷笑不语,楚纪鸣大闹月梧城的消息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要是连这事儿都不知道,他的情报组织也不用留着了。 宋牧星耸耸肩,将陈枉查到的线索说了一遍。 应徽鸣听完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人究竟是谁?” 宋牧星双手一摊:“月梧城距此地千里之遥,我上哪儿去知道他是谁?” 应徽鸣用力一拍桌子,双目如火一般瞪着宋牧星。 宋牧星被吓了一跳,连忙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你先别生气,这件事情我已经让陈枉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应徽鸣咬咬牙,强压下心中怒火。 “当年我花钱请你摆平这件事,如今是什么情况?你应当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一旦我才是楚纪鸣这件事情暴露,你我二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宋牧星沉默不语,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二十年前,北极宫主楚玉衡‘妖言惑众’,扰乱朝政。新帝容则怒而杀之,并将先帝委以重用的北极宫一并捣毁。北极宫上下百余口人尽数枭首,唯有楚玉衡的独子楚纪鸣逃出生天。 十几年间,朝廷广贴通缉令,誓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宋牧星费尽心思布了一个假死之局,这才让楚纪鸣消失于人间,帮他摆脱朝廷的缉捕。 为了这个局,宋牧星可谓是绞尽脑汁。 他先是找到了一个刚刚灭门的西南楚家做掩护,让楚纪鸣名正言顺地重现江湖,又想方设法地让自己的徒弟陈枉接到这个任务。 当年陈枉自以为这场暗杀是他的出师试炼,却不知其中环节宋牧星几乎全程参与。他小心把握着每一处尴尬的分寸,既让陈枉误以为自己真的暗杀成功,又让玄武阁乃至整个天下都相信楚纪鸣真的死了。 其中种种艰难,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应徽鸣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你当年可是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过,计划反复推敲过很多次,绝不会有任何纰漏,今日怎么又出了岔子?” 宋牧星打了个哈哈:“这事儿你怎么能怪我呢?当年你说北极宫覆灭之时你才七岁,江湖上绝对无人认得出你是楚纪鸣,我这才帮你出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 第14章 三年前 三年前的天罗商行远没有如今这般规模,整条街上也只有零星几家商铺挂着‘天罗’的招牌。其中,就要数‘天罗药堂’的生意最好。 相传,天罗药堂中天材地宝齐备,还有神医亲自坐诊,无论是什么疑难杂症,只要来这里走上一圈,必能药到病除。 那一日,药童将最后一批客人送出药堂,正准备关门休息,却见一个穿着麻衣的男人自暮色中缓缓走来。 “这里就是天罗药堂?”麻衣人看着药堂的招牌问道。 药童道:“客官所言不错,只是我们今天打烊了,还请客人明日再来吧。” 麻衣人却不理会,侧身走进了大堂。 药童急了,忙上前将他拉住:“你这人,我都说打烊了怎么还往进闯?” 麻衣人笑道:“放心,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药童翻了个白眼,怏怏不乐地走进柜台:“你想买什么药?” 麻衣人道:“不买药,看诊。” 药童强打起精神:“好吧,那你想让哪位神医问诊?我帮你登记一下。” “应徽鸣!” 药童听后一愣,忍不住骂道:“你是来消遣我的?应徽鸣是我们天罗商行的大老板,不是大夫!我没空和你玩耍,赶紧出去!” 说着,药童就要将登记的名册收回去。 却不料麻衣人猛地抬手将名册摁住,他笑道:“不是大夫?那半年前黑白双剑夫妇是谁看的诊?三个月前河东狮王的伤又是谁治好的?” 药童的脸色微变,他压低声音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 正如麻衣人所说,黑白双剑和河东狮王的伤都是应徽鸣治好的。只是大老板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鲜少有亲自看诊的时候,江湖上知道应徽鸣医术超绝的人屈指可数。 面前之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高人,他是从何处知晓这些事情的? 麻衣人闻言呵呵一笑,他将双手负在身后,扭头看向天边晚霞,洋洋自得地说道。 “在下宋牧星!” “宋牧星!”药童惊呼一声。 宋牧星得意地一仰头,故作高深的没有说话。 却不料下一秒,药童疑惑地问道:“宋牧星是谁,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号?” 大堂里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宋牧星背对着药童,肩膀轻轻地抖动起来。 “没听过这个名号是你没见识,废话少说,赶紧让应徽鸣出来!” 就像是气急败坏,宋牧星猛地回头骂道。 药童被吓了一跳,连忙为他登记。 “既然你知道我们大老板的事情,那我便把丑话说在前头,大老板日理万机,他的诊金可不便宜!” 宋牧星满不在乎地一挥手:“再贵能贵到哪里去,爷有的是钱!” 说着还豪迈地拍了拍胸前的钱袋。 “诊金一百两黄金,药材另算!” “咳咳咳咳!” 宋牧星差点儿没被呛死:“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诊金要多少?” 药童一脸理所应当地道:“一百两黄金,没钱就请吧,我们大老板不救穷鬼。” “我……你……”宋牧星的脸涨得通红,指着药童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药童压根懒得理他,对着内堂大喊道:“有人闹事儿,快来人把他撵出去。” 哗啦啦一声,七八个精壮汉子冲出来,扯着宋牧星就往外赶。 宋牧星和这些汉子拉扯在一起,大堂里立马变得一片混乱。 这时,门外忽然走进一人。此人年纪不大,身穿一条华贵紫袍。面容清秀,目光冷峻,正是天罗商行的大老板应徽鸣。 看到堂内的混乱,应徽鸣微微蹙起眉头。 “怎么回事?” 药童急忙迎上去道:“大老板你总算来了,这人不知从什么地方知道了您的事情,非要请您给他看诊,我正让人撵他走。” 应徽鸣不语,一双狐媚眼睛上下打量了宋牧星一圈。 大老板没有开口,打手们也不敢造次,都僵在原地。 宋牧星得意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热情地冲应徽鸣一拱手:“应老板,在下宋牧星,想请……” 他的话还没说完,应徽鸣已经收回目光,冷冷地说道:“穷鬼一个,把他丢出去。” 壮汉们立刻拿住宋牧星的手脚,嘿的一声将他抬了起来。 宋牧星大惊,手脚乱蹬乱抓,一把扯住大门死也不撒手。 “应老板,我是真心求医,你医者仁心不能见死不救啊!” 应徽鸣头也没回径直往楼上走去。 “先把诊金准备好再说。” 情急之下,宋牧星突然大声喊道:“我是来求‘花沤’奇术的,还请应老板通融一下!” 应徽鸣一怔,略显惊讶地回过头。 “你怎会……放开他吧。” 壮汉们不明所以,只能将人放下。 宋牧星擦擦额上汗水,暗道一声好险,差一点儿就真被丢出去了。 应徽鸣面色阴沉地来到宋牧星面前,沉声道:“你们先出去,我亲自接待这位个人。” “是。” 一众手下们从未见过应徽鸣如此表现,忙不迭地跑出药堂。 药堂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宋牧星和应徽鸣两人相对而视。 许久以后,应徽鸣问道:“你知道‘花沤’奇术?” 宋牧星得意地一挑眉:“‘花沤’二字取空花阳焰,梦幻浮沤之意,传说一旦术成,便有窥视人心之效,我说得可对?” 应徽鸣点点头:“说得不错,只是江湖上知道这秘术之人不过一手之数。” 宋牧星道:“恰巧我就是其中一个,不瞒你说,在下乃……” 应徽鸣一摆手:“不想认识你是谁,不过既然你知道这秘术奇妙,也当知诊金昂贵。” 应徽鸣已现富商雏形,连他都说昂贵,可见诊金定然不菲。 宋牧星深吸一口气:“你说吧,我撑得住!” “一千两黄金,不二价。” 宋牧星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 应徽鸣道:“既然付不出诊金,那便请吧。” 宋牧星忙道:“等等,一千两的诊金我的确出不起,不过我可以用一个秘密来换。” “什么秘密?” 宋牧星抬手指向‘天罗赌坊’的方向:“天罗商行大老板的身份。” 应徽鸣脸色微沉,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他一挥袖袍:“跟我来吧。” 第15章 花沤术 跟着应徽鸣走进天罗药堂后院,沿着一条花径向前,来到一片假山乱石当中。 宋牧星看着满园盛放的花卉,忽然弯腰捧起一朵血红色的花朵笑道。 “你们这些有钱人真会享受,药堂后边竟然有这么大的花园。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富贵牡丹吧?” 应徽鸣望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紫茵花,根茎可以入药,性凉味甘,可治疗头风,这是我的药田。” 宋牧星尴尬地放开红花,不好意思地挠头说道:“我刚刚能看错了,这是紫茵花才对……咳咳,咱们要在这里谈事儿吗,不怕隔墙有耳?” 应徽鸣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在假山上敲了两下。 假山石壁从中间裂开,露出一个一人来高的洞口。 两人顺着洞口转进去,来到一间丹房中。 丹房五丈见方,周围墙壁上满是药架,其中盛放无数名贵药材。 中央摆着一个千斤重的青铜圆鼎,幽幽火焰在鼎下燃烧,终年不灭。 青铜鼎上袅袅热气飘散,一股药材的清香味弥漫在空气中,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应徽鸣绕过圆鼎,走到丹房最里边的椅子上坐下:“这是我平日炼药的地方,不会有人打扰,你现在可以说了。” 宋牧星仔细打量着丹炉,开口笑道:“你想知道什么?” 应徽鸣紧盯着宋牧星,沉声说道:“你知道的所有事。” 宋牧星点点头:“那我便从‘北极宫’开始讲起吧。” “当年先皇雄才大略,几经鏖战总算打下万里江山!可建国伊始朝廷内外多有叛逆,为了集中权力,巩固帝位,先帝便于大业宫北面丘陵上建造‘北极宫’,对外宣称要以占星神术预知吉凶,匡扶社稷。” “不过占星卜命之术不过是方士们哄骗世人的把戏而已,‘北极宫’实际上是一处用来关押特殊犯人的秘密牢营。它以斗星之名划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科,职能分别为调查,审讯,刑罚以及监禁。” 应徽鸣道:“这与‘花沤术’有什么关系?” 宋牧星笑道:“花沤乃是北极宫秘术,以‘幽冥花’花粉为引,辅以幻术窥探人的心智。一旦成功,施术者便能看到中术者心中最为隐秘之事,这秘术也算是‘北极宫’的一大利器。不过好景不长,先皇驾崩后,天枢官楚玉衡因进言冒犯君上,整座北极宫受连坐刑罚,被一把火烧毁,从此覆灭。” ‘啪啪啪啪!’ 应徽鸣轻轻鼓掌,脸上浮现出几分笑容:“真没想到,传说中的‘北极宫’竟然还有如此秘闻,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不过这与在下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 宋牧星道:“北极宫所行之事太过阴损,一旦暴露恐怕朝廷也将颜面扫地,因此‘花沤’异术是决不能外传之秘。” 应徽鸣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宋牧星接着道:“十几年前,北极宫覆灭,宫中上下百余口人尽数伏诛,唯独楚玉衡的独子楚纪鸣不知所踪,十几年来朝廷广贴通缉令也一无所获。” 应徽鸣笑道:“十几年前楚纪鸣才七岁,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流落江湖能有什么好下场?或许早就死了。” 宋牧星望着他的双眼:“朝廷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一年前,失传多年的‘花沤术’突然再现江湖,你说除了那个失踪的楚纪鸣外,还有谁懂得这秘术?” 应徽鸣道:“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宋牧星依旧紧盯着他,缓缓道:“你猜猜,黑白双剑和河东狮王是怎么受伤的?” 应徽鸣猛地站了起来。 “你究竟是何人?” 宋牧星抱拳行礼:“玄武阁宋牧星!” 应徽鸣蹙眉:“玄武阁?” 宋牧星忙解惑道:“每一个皇帝都需要自己的影子部队,前有北极宫,后有玄武阁,或许功能略有不同,但本质还是一样的!应老板生意做得很好,大有席卷骊歌之势,可情报工作却有些……” 应徽鸣笑道:“受教,看来我也是时候成立自己的情报网了!” 说着,应徽鸣缓步走到丹房的一角的柜子前。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根尺许长的短棒:“宋兄,这么说你今日是来杀我的?” 宋牧星道:“我的确接到了追杀楚纪鸣的命令,毕竟他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 应徽鸣点点头:“像你这么坦率的杀手,应某还是第一次见。不过若想杀我,恐怕还要看看你的本事才行!” 话音一落,应徽鸣猛地转过身来。但见他右手一扬,手中那根短棒发出一阵咔咔脆响,竟化作一杆长枪。 这杆枪通体亮银色,枪身上镌刻无数铭文,长枪挥舞间,竟发出阵阵清脆乐响。 “余音天籁枪,你果然是楚玉衡之子!”宋牧星喜上眉梢,忍不住欢呼一声。 “哼,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废话干什么,受死!”应徽鸣面如寒霜,双腿微微一曲,整个人如闪电般朝宋牧星疾掠而来。 甫一靠近,长枪便如毒蛇出洞直刺宋牧星面门。尚未及身,宋牧星便已经感觉到面颊被刮得生疼。 他急忙一仰头,堪堪避开一招。 眼见一击不中,应徽鸣猛地一转手腕,长枪旋转,清脆的乐声响彻丹房。 宋牧星浑身一颤,只觉这清脆的乐声如梦似幻,仿佛有魔力一般叫他精神恍惚。 “魔音千幻!”宋牧星心中一凛,急忙用手一撑地面,整个人几乎贴着地面朝着远处疾掠而去。 拉开距离,宋牧星翻身而起,半跪在地上用力晃晃脑袋,这才感觉清醒了些。 他不禁叹道:“久闻楚家的魔音千幻枪法高明,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应徽鸣冷笑道:“那便叫你再开开眼!” 说着把枪一横,枪头不断抖动,化作漫天枪影闪耀,渐渐将应徽鸣笼罩其中。 下一刻,应徽鸣迈步向前,虽只一人却如同万千枪阵一般,直逼宋牧星而去。 乐声再度响起,这一次却是金戈铁马一般,叫人热血沸腾,难以自持。 眼看对方杀招已至,宋牧星也不敢托大。他深吸一口气,半蹲下身子。 霎时间,一股强悍的杀气透体而出,将丹房彻底笼罩。 第16章 丹房恶战 应徽鸣浑身一紧,一滴冷汗顺着额头流淌下来。 这一瞬间,宋牧星仿佛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砰! 一声闷响,宋牧星猛地一踩地面,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顷刻间杀到应徽鸣面前。他虽手无寸铁,可那股凌厉的气势却如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刃,叫人心底生寒。 甫一靠近,宋牧星右手毒蛇般探出,五指成爪,直扣应徽鸣面门。来势之快,若电光石火。 应徽鸣大骇,几乎下意识地侧过头,凌厉爪功贴着他的脸颊划过,虽未触及皮肉,却叫应徽鸣的面颊火辣辣得生疼。 一击不中,宋牧星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抖再度朝应徽鸣咽喉扫去。 应徽鸣咬紧牙关,横枪向前一架。 只听钪的一声闷响,应徽鸣的身体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出去,险些直接撞在墙壁上。 应徽鸣感到双臂一阵麻木酸楚,手中长枪兀自嗡嗡抖动不停,足见这一爪的力量有多强悍。 交手不过一合,应微名便已明白,无论速度还是力量,宋牧星都远在自己之上。 应徽鸣虽不算江湖人士,可他家学渊源深妙,苦修多年也绝不是庸手。只需行走江湖几年,必能闯出一番名头。可面对宋牧星,他却有一种不能与之为敌的挫败感。 怯敌之意方起,应徽鸣立刻咬牙将它压了下去。作为楚家最后的血脉,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念及至此,应徽鸣将双腿一分扎稳马步,收敛心神全力应对。 即便功力不及,楚家枪法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真要拼起命来,他也不一定会输。 感受到应徽鸣的气势变化,宋牧星忍不住点了点头。 难怪应徽鸣能在几年时间里成就如此功业,他的毅力和决心就是放眼整个江湖,也不见得有几个人能比得过。 宋牧星杀过很多人,大多数任务目标在看到实力差距后便会崩溃。可应徽鸣却以不屈的斗志将恐惧压了下去,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宋牧星微微一笑,变爪为掌将双手置于胸前。 “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应徽鸣目光凝重无比,沉声道:“九幽勾魂爪,五阳开山掌!你究竟是何人,竟然懂得这么多门派的功夫?” 宋牧星不答,反而称赞道:“能一眼就看出这些功夫的门路,应老板也不简单。废话少说,接招吧!” 话音一落,宋牧星抬脚向前。 这一次他的速度不再像之前那般神速,一步一步向前踏去。脚步沉稳似磐石,双掌缓缓舞动,真气流转若山岳。 看着他逐渐逼近,应徽鸣的压力更重了三分。 五阳开山掌是河西五阳门的看家本领,掌如其名有开山裂石之威,看似步法掌势缓慢似蜗牛,可在出掌的瞬间,气息便已经将对手锁定。 若这个时候避其锋芒朝,必会遭到疯狂的追击,如蛆附骨,不死不休。 以应徽鸣的眼力,宋牧星的这套掌法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比起五阳门那些老家伙也不遑多让。再加上方才的九幽勾魂爪,应徽鸣彻底看不出宋牧星的师承了。 略一思忖,宋牧星已经逼到了近旁,但见他双掌左推右揽,每走一步掌力便会更雄浑一分。不过九步距离,五阳开山掌的威势就比一开始雄浑了一倍有余! 此刻两人仅隔了一丈远,宋牧星猛地挥掌一拍。凝聚许久的掌势就如决堤之水瞬间爆发出来。雄浑掌力便如一堵墙壁,迎面拍向应徽鸣。 面对潮水般汹涌袭来的掌力,应徽鸣索性把心一横。 双手紧握长枪,运足周身功力灌入枪头,对准五阳开山掌最强点一击刺出。 一阵银色光芒闪耀而起,如夜空明月,清幽圣洁。 枪掌瞬间撞在一起,一股气浪自两人中间爆发出来,化作凌厉飓风将周遭的桌椅药架尽数搅碎。 紧接着一声闷响,两股力量轰然爆炸。 应徽鸣闷哼一声,身体再度倒飞而出,结结实实地撞在墙壁上,将坚硬的墙壁撞出无数裂纹。 宋牧星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几乎同时倒飞而出,一头撞在炼药的圆鼎上。鼎身因为这股强悍的力量巨震,发出咚的一声巨响,仿若晨钟暮鼓一般悠长。 宋牧星惊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发现衣袖竟然被划开了一道裂口。 “不愧是楚玉衡的传人,这一枪‘七星揽月’竟然能破开我的掌力!” 应徽鸣此刻半跪在地上,他的右手虎口已经迸裂出血,几乎拿不住枪杆。方才那一枪他已经用出了十成功力,却没能占到任何便宜。 “好可怕的杀手!”应徽鸣强忍手掌剧痛,紧握枪杆轻轻挥舞。 枪身上的铭文划过空气,发出一阵清幽乐响。仿若竹林深处的笛声,令人心驰神迷。 宋牧星眉头一皱,沉声道:“魔音千幻的确神妙,但很可惜你选错了战场!” 说着,宋牧星抬掌猛拍身后的圆鼎。 他的掌力是何等雄浑,一掌拍下立刻震得圆鼎嗡嗡作响,仿若钟鸣。 浑厚的钟声在丹房里回荡,扰得清幽笛声曲不成调。 应徽鸣露出一分惊愕,他没想到宋牧星竟然能瞬间找到魔音千幻的破绽。 他这一掌看似拍的随意,实则并不简单。 魔音千幻是楚家成名的枪法,能以乐声扰人心智,恍人心神,绝非胡乱发出巨响就能破解。 宋牧星方才那一掌正好卡在乐曲转调的节骨眼儿上,硬生生地将魔音千幻的乐曲打断,无以为继。 此等洞察力和悟性,绝非常人能够办到。 最后的底牌也没能扭转战局,这一刻应徽鸣是真的有些慌了。 眼看着宋牧星重新站起来,应徽鸣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名为不甘的愤怒。 他大喝一声,不顾一切挺枪刺向宋牧星,竟然用上了以命搏命的手段。 宋牧星平静地望着他,忽然松了一口气。 试炼完毕,应徽鸣过他这一关了! 第17章 月满屏江 应徽鸣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长枪连抖,一招月满屏江朝着宋牧星周身要害刺来。这一枪是楚家枪法中威力最强的一式,其要义便是放弃防御,以十成攻势出招。 当年楚玉衡传授这一招式曾说过,月满屏江杀意太重,若非万分危急的时刻绝不能用。 应徽鸣自学会这招以来,还从未对人用过,不承想今日竟然有了用武之地! 望着漫天枪影,宋牧星苦笑着摇摇头。 应徽鸣不弱,他的功力纵然是放眼整个江湖也绝对能称得上是高手。但很可惜,武林高手的搏杀比的不仅是功力强弱,招式的精妙。有时候临阵对敌的经验,甚至要比功力和招式更重要。 就比如现在。 这一招月满屏江宋牧星曾在玄武阁的密室武库里见过,虽然没有配套的内功心法辅助,可单凭招式便不难看出此招的可怕。 楚家是数十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枪法大家,魔音千幻这套枪法更是经过了数代人的磨砺修改,最终才自成一派。 应徽鸣天资不错,已经将这一枪学得颇有火候,只可惜他从未有过对敌的经验。 学过武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用功夫与人鏖战和对着木人桩练习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应徽鸣这一招月满屏江第一次在对战时使用,免不得多有生疏,原本完美的一枪中也生出了不少破绽! 高手对决,任何一处小疏漏都会影响战局的结果,更不要说宋牧星的实力本就在应徽鸣之上! 眼看长枪迎面刺来,宋牧星不闪不避,抬手如闪电般在无数枪影中准确的拿住了枪头。 只听钪的一声巨响,漫天枪影瞬间消失无踪。 应徽鸣只觉手中的长枪被一股巨力钳制,任凭他抽摇拎甩,宋牧星也岿然不动。 宋牧星笑道:“月满屏江虽是一往无前的招数,可正所谓大道至简,大巧若拙。越是威力巨大的招数,越要学会藏拙,你的枪目标太明显了。” 应徽鸣大骇,整个人如绝望一般停止了挣扎。 无论是楚家枪法还是以乐扰敌都无法击败面前的敌人,难道这一次真的完了吗? 应徽鸣无奈地闭上眼睛。 “阁下武艺高强,这一战是你赢了,动手吧!” 说着他一仰脖子,已经没了再战的勇气。 “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声在丹室中回荡开来,宋牧星放开了枪头,向后退了两步。 察觉到宋牧星的动作,应徽鸣疑惑地睁开眼睛。 只见宋牧星一改方才的杀意凛然,面容谦逊地朝应徽鸣行了个大礼。 “应老板,方才是在下得罪了!请你相信我,在下今日绝非为了杀你,而是真的有事相求。” 形势骤变,应徽鸣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愣愣地看着谦恭的宋牧星,过了许久方才疑惑地问道。 “你真是来向我求医的?” “正是!” 没有丝毫犹豫,宋牧星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说道。 一盏茶功夫后,刚刚还打成一团的两人坐到了一起。 应徽鸣紧盯着宋牧星的眼睛,似乎还在怀疑他的话。 宋牧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耸了耸肩:“你能别这么看着我吗?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如果我真想杀你,绝不会说那么多废话。” 应徽鸣沉思片刻,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可我有一事不明。你身体健壮无病无伤,为何要来向我求医,难道是替别人来的?” 宋牧星笑道:“不,我就是为自己而来!不瞒应老板,我的身上虽然无病无伤,但是这里却有顽疾!” 宋牧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应徽鸣道:“你脑袋有病?” 宋牧星一窒,嘴角跟着抽搐了一下。 他强笑道:“我的记忆出了问题,儿时有一些事情不知为何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件事已经折磨了我十几年,因此才会费尽心机来求应老板相助!” 应徽鸣蹙眉道:“你是说……花沤术?” 宋牧星忙点头:“花沤术能够窥探人心,当今整个江湖也只有应老板会此等奇术了,希望应老板能帮我这个忙!” 说着,宋牧星弯下了腰。 应徽鸣没有立刻答应,他重新打量了宋牧星一番。 许久以后才道:“花沤之术神妙无比,绝非寻常之术那般容易施展!若你真的想让我帮你,便要将你的事情和盘托出!” 宋牧星没有犹豫,立刻点头道:“没问题,只要应老板答应帮我,宋牧星定然知无不言!” 宋牧星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了激动的心情。 “我出生在一个叫桃源村的地方,阿爹是村长,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母亲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织娘,每年都会有不少人登门拜访,请阿娘为他们织缎。我很喜欢桃源村,想要一辈子留在那里……” 之后的半个时辰里,宋牧星事无巨细地将‘天狗食日’与‘桃源村村民离奇失踪’的事情讲了出来。 虽未亲身经历,可单凭宋牧星的讲述,应徽鸣便已经感到背脊发凉了。 “你是说,在你等待天狗食日过去的这一小段时间里,整个桃源村的村民都消失了?” 宋牧星用力点头道:“不错,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天地一片晦暗,我根本看不清楚周围的人,于是便强忍恐惧默数自己的心跳。天狗食日持续时间并不久,一百七十七次心跳后天空便放明了。就在这么短短的一百七十七次心跳里,我的阿爹阿娘,村里的叔伯姨婶,还有花猫儿,他们都不见了!” 说这些的时候,宋牧星的脸上明显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这种模样应徽鸣很熟悉,当年北极阁覆灭,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死在面前时,应徽鸣自己也露出过这样的眼神,做不得假的! 可桃源村上下百余口人在一百七十七次心跳间全部消失,这种事情也是匪夷所思,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应徽鸣皱起眉头,仔细思考着宋牧星的话。 “宋兄,桃花源村之事太过匪夷所思,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相信,不过你的忙我可以帮你。” “太好了,多谢应老板!”宋牧星大喜过望,激动地跳了起来。 第18章 镜房异香 应徽鸣抬手拦住道谢的宋牧星。 “宋兄且慢道谢,我是一个商人,从不做亏本的生意。我帮你施展花沤奇术,能得到什么?” 宋牧星得意一笑,道:“应兄放心,既然我诚心求医,自然不会空手而来。我帮你彻底掩盖楚纪鸣的身份,如何?” 应徽鸣眼神一变:“你要如何助我?” 宋牧星道:“在下一年前收了一个弟子,正好这段日子就要出师。若我能将刺杀楚纪鸣作为他的出师试炼……呵呵,应兄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应徽鸣是个聪明人,立刻听出了宋牧星的言外之意。 他笑道:“果然好办法,若宋兄能帮我解决这个麻烦,应某不但帮你完成花沤之术,还会给你一大笔钱!” “应兄真是太客气了!” 两人相视一笑,互相搂着肩膀朝丹房外走去。 翌日清晨,天罗赌坊四层。 这是一间奇怪的房间,屋里挂着大大小小百余面铜镜。 宋牧星坐在房间中央,身影印在满屋的镜子上,场面分外的诡异阴森。 宋牧星吞一口唾沫,强笑着问道:“不是说要施展花沤之术么,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应徽鸣将房间里的蜡烛点燃,昏黄的火光被铜镜折射,照亮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只是火光在铜镜上不断摇晃,显得更诡异了三分。 “花沤是将曼陀罗花粉的药性与楚家独门幻术融合在一起的奇术,所谓幻术,其根本就是利用五感控制人的精神。我所布的铜镜迷阵能够快速引领你的精神归于混沌,最适合‘花沤之术’的施展。” “原来如此!”宋牧星恍然大悟地笑道:“那便有劳应兄了,开始吧。” 应徽鸣点点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香鼎放在地上。 香鼎内青烟袅袅,一股奇异的香味弥漫在房间里,叫人心情平静,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放下心来。 “这就是‘曼陀罗花’的花粉?”宋牧星指着香鼎问道。 应徽鸣道:“不错,香炉里烧的正是曼陀罗花粉。你不要用真气抵抗药力,我来起阵。” “拜托了!” 宋牧星深吸一口气,五心朝天开始打坐。 奇异的香气萦绕身周,宋牧星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渐变得恍惚起来。 眼皮变得很重,强烈的困意逐渐袭上心头。 迷离之间,耳边忽然响起河水的哗哗声。 宋牧星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桃源村外的河边。 不远处的巨石上,一个七八岁年纪的少年正悠闲地躺在巨石上晒太阳。 流水潺潺,阳光明媚,清风微拂,好一派生机盎然。 “星奴哥!” 一声充满稚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牧星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梳着冲天辫的小姑娘正对着少年用力挥手,她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甜到心里。 “花猫儿,陈叔,陈姨!”宋牧星的心像是揪到了一起,忍不住大声喊道。 可他的呼喊却没人回应,只见躺在巨石上的年轻人翻身而起,快步跑到了花猫儿身边。 宋牧星张着嘴巴,喉咙里像是塞进了什么东西,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是啊,这里是‘花沤奇术’的幻境世界,记忆中的人又如何听得到他的声音? 他忍不住自嘲一声,很快平复了心情。 如记忆中一般,陈叔陈姨去田间劳作,将花猫儿托付给星奴照顾。两个小家伙拿着新买的纸鸢跑到河边的空地上放,欢笑声不绝于耳。 宋牧星紧跟在两人身后,他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警惕任何风吹草动。 这段记忆折磨了他十几年,无论如何他都想要了解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 很快,天色暗淡下来,是天狗食日! 星奴拉着花猫儿跑向农田。 陈叔夫妇接过花猫儿,要星奴赶紧回家看看。 星奴依言转身朝村子方向跑去,可没等他跑出多远,天色便彻底暗了下来。 “就是现在!”宋牧星精神一振,急忙扭头看向四周。 当年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的事儿,天色一黯自己便停在原地数起了心跳。在一百七十七次心跳以后,整个村子的人便消失无踪了! 可让宋牧星绝望的是,任凭他如何去看,也瞧不出任何异样! 很快,太阳冲破黑暗,阳光重新照亮大地。 宋牧星浑身一颤,惊愕地看着农田。 方才还依稀可见的陈叔他们,竟忽然凭空消失了! “怎么可能!”宋牧星怒吼一声,展开身法跳到陈叔他们刚刚所站的位置。 可地上只有一些发黄发枯的芥菜藤,哪里还有一个村民的身影。 “啊!” 一声大吼,宋牧星清醒过来。 他依旧在镜房之中,香炉里的‘曼陀罗’花粉已经燃尽。 应徽鸣快步上前:“你怎么样?” 宋牧星只觉头痛欲裂,鼻子里热乎乎的,似乎流了鼻血。 “这是花沤术的副作用?”宋牧星用力揉了揉脑袋问道。 应徽鸣摇头道:“花沤术直接作用于脑,的确会有些副作用,但绝不会像你这么严重!你究竟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宋牧星发现应徽鸣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意识到自己的状况似乎出了岔子,于是问道:“怎么了?” 应徽鸣拧着眉头:“花沤术前半段还算顺利,你成功进入了幻境。可在后半段时,你体内突然出现一股力量冲击花沤术的幻境,两股力量在你的体内激荡,这才让你受了伤。” 宋牧星不解,道:“我已经平复了所有真气,不可能反抗花沤术。” 应徽鸣沉声道:“若不是你自己的真气,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应徽鸣语气十分严肃地说道:“有人使用某种异术封印了这段记忆,花沤术的力量与这种异术产生了排斥。” “封印记忆!”宋牧星大吃一惊,直接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应徽鸣道:“给我讲讲你在幻境里看到的东西,我需要了解一切才能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宋牧星急忙点头,将梦境中看到的东西说给应徽鸣听。 这次讲述和之前说的基本一样,只不过这次宋牧星是以第三人的视角看了整件事情,所以瞧见了许多未曾注意的细节。 第19章 消失的一年 应徽鸣不愧是楚家后裔,他对‘花沤奇术’所造幻境的理解远在寻常人之上。 听完宋牧星的讲述,立刻发现其中异样。 “你刚刚说在日食的过程中,周围万籁寂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宋牧星道:“是啊,怎么了?” 应徽鸣摇摇头:“这很奇怪,天降异象之时,普通人的正常反应该是惶恐不安才对。即便没有抱头鼠窜,也不可能那么安静,更何况现场还有一个小姑娘。” 听他这么一说,宋牧星突然想到了很多曾经忽略的细节。 当年天降异象,花猫儿被吓得不轻。宋牧星将她带到陈叔夫妇面前的时候,这个小姑娘还哭得很厉害。可他刚一转身,花猫儿的哭声便立刻消失了,就仿佛被隔离到另一个世界一般。 应徽鸣继续问道:“在幻境里,你看到村民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是吗?” “没错。” “那就更不可能了!人在遭遇危险的时候,应当会和熟悉的人抱团取暖。在田地里收芥菜的村民那么多,怎么可能就那么傻愣愣地站着?” 宋牧星忙道:“或许是我当年没看见呢?‘花沤术’基于我的记忆构建构筑幻境,我没看到的东西自然不会呈现出来。” 应徽鸣哼笑一声:“那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们楚家的奇术了!若‘花沤’只能重现中术者看到的东西,那当年我的父辈们如何用此术屡破奇案?” 宋牧星蹙眉,诚恳地问道:“还请先生指教!” 应徽鸣道:“人之所感有五,眼观形,耳听音,口尝酸甜苦辣,鼻嗅香臭鲜糜,肤感疼痒冷热。五感互相配合,方得感受世间万物,日月东升西落!有时候眼睛没看到的东西,耳朵,鼻子却在默默地帮你‘看’。” 宋牧星一脸茫然,不知应徽鸣的意思。 应徽鸣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抬手朝宋牧星身后掷去。 只听叮当一阵脆响,铜钱在铜镜上反弹数次,径直朝宋牧星的后脑勺打来。 宋牧星头也没回,一抬手便稳稳将铜钱接住。 应徽鸣道:“你没有看见,为何能接住铜钱?” “声音!”宋牧星道:“我听到了铜钱撞击铜镜的声音,听到了破空之声……” 他的声音一滞,突然明白应徽鸣的意思了。 应徽鸣道:“当年你虽没有看见身后的情况,但是你的耳朵却听到了很多东西,只因你那时候年纪太小,无法分辨这些声音的含义。‘花沤奇术’之所以被誉为我楚家的不传秘术,正是因为它能完全重现曾经的所有感知。” “如今的你游历江湖多年,耳力远在当年之上,这些你曾经忽略的信息便成了你所‘看’到的东西。” 宋牧星心中震撼,‘花沤奇术’果真神妙,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当年我什么都没听到,这说明了什么?” “只能说明一件事。”应徽鸣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那些村民消失的时间并非天狗食日之后,而是你转身的那一瞬间。” “怎么可能!”宋牧星大声道:“桃源村外方圆十里都是平旷农田,那日在田间劳作的叔伯们足有二三十人,这世上不可能有人能在一瞬间越过那么远的距离,将所有人悄无声息地掳走。” 应徽鸣道:“难道你忘了我刚刚说的话?你转身后,‘花沤奇术’便遭到了另一股力量的攻击,我想当年在你转身后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你不记得了而已。” 宋牧星面色渐白,沉声说道:“先生的意思是说,我的记忆被人篡改了?” 应徽鸣道:“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在下也不敢妄论!” 宋牧星有些沮丧,他原本以为找到‘花沤术’便能解开自己身上的谜团,不承想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他虽然在幻境里找到了一些线索,却陷入了更大的谜团之中。 沉思片刻,宋牧星一拍大腿道:“应先生,不如再对我施展一次‘花沤术’吧,没准这一次我能看到更多东西。” 应徽鸣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花沤术’是江湖上骗人的小把戏,想施展就施展?且不说‘曼陀罗花’的花粉珍贵异常,这种奇术直接作用于人脑,对身体的负荷极重。连续进入幻境,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那还需要多久才能重新施术?” 应徽鸣想了想:“至少三个月,我需要重新采集药材,你的身体也需要休息!” “好吧!”宋牧星轻叹一声。 应徽鸣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么快泄气,你已经等了十七年了,也不急于一时。” 宋牧星点点头,正欲起身道谢,却猛地想到了什么。 “十七年,你说桃源村的谜案发生在十七年前!” 应徽鸣不知他为何会如此激动,愣愣地点点头:“是啊,天狗食日发生在太初三年,之后没多久先皇便殁于宫中。七皇子容则趁势继承大统,改国号永昌。如今是永昌十七年,正好过去了十七载时光。” “不对,出问题了,怎么会是十七年!” 宋牧星脸色惨白,失神地坐在蒲团上,眼神中满是迷茫之色。 “怎么了?”应徽鸣问道。 宋牧星抬起头,声音颤抖着说:“我从桃源村里出来至今,只过去了十六年。” “什么!”应徽鸣惊骇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会不会是记错了,天狗食日的日子我记得很清楚,怎么会少一年?” 宋牧星的心中只剩下茫然,他苦笑道:“应先生也经历过孤苦无依,独自漂泊江湖的日子。如此困难的日子,在下怎么可能记错?” 应徽鸣额头上流下冷汗,心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宋牧星忙问道:“先生你怎么这副表情,可是想到了什么?” 应徽鸣紧盯着宋牧星的眼睛,沉声说道:“如今只有一个解释,你在天狗食日后,整整丢失了一年的记忆!” 宋牧星闻言,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第20章 结 盟 朝阳东升,晨露渐散。 应徽鸣端着一碗汤药来到镜房门前。 两个精悍护卫守在门口,瞧见应徽鸣到来立刻拱手行礼。 “大老板。” 应徽鸣颔首:“客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两人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客人昨日一直没有出门,半点动静也没有!” 应徽鸣轻叹一声。 昨夜得知自己失去了一年的记忆后,宋牧星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双目无神地坐在蒲团上,任凭应徽鸣如何安慰也没有半点反应。 应徽鸣十分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花沤术’失传多年,若非心中执念之事,宋牧星又何必千方百计的找到自己?苦心孤诣十几年,最终却得到了更加巨大的谜团,可以想象他遭受了多大的打击。 了解宋牧星的过去以后,应徽鸣发现他们两人的经历何其相似。 同样自幼失去双亲,孤苦无依地流落江湖,经受种种磨难。 常言道,经历过风雨的人,才更能理解站在雨中之人的感受。莫名地,应徽鸣对宋牧星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你们退下吧。” “是!” 遣退护卫,应徽鸣推门走入镜房。 “宋兄,人生万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你也不要太过介怀。至少我们已经找到了病灶,他日……” 应徽鸣本想安慰宋牧星几句,可当他看到镜房内的情况后,硬生生将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只见宋牧星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口水流了一地。 应徽鸣僵着脸,心中暗骂自己自作多情。气急之下,一脚踢在宋牧星的腰上。 宋牧星大惊,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 “着火了?” 他擦了擦脸上的口水,一脸迷茫地问道。 应徽鸣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客官,昨日你在‘花沤幻境’中受创不轻,这是我给你熬制的汤药。” “应老板有心了,你真是个好人!”宋牧星受宠若惊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丝毫也没有设防。 应徽鸣无奈地摇摇头,袍袖一挥坐了下来。 “看起来客官恢复得不错,昨夜你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我还真怕你死在我的镜房里。” 宋牧星苦笑一声:“唉,都习惯了。再伤心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只能继续寻找线索吗?” 应徽鸣苦涩一笑。 像他们这样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人,事事都只能靠自己。即便再伤心难过,也必须坚强。 应徽鸣的医术卓绝,一碗汤药下肚,宋牧星顿觉身体轻盈舒泰。 “多谢应老板赐药,既然短时间内无法再用‘花沤奇术’,那在下也不多留了,三月后再来叨扰。” “且慢。”应徽鸣抬手拦住他。 宋牧星道:“应老板不必挽留,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宋某心中感激不尽,实在无颜继续打扰。” 应徽鸣没有说话,看傻子一样望着宋牧星。 宋牧星被他看的浑身尴尬,疑惑得问道:“应老板,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应徽鸣摊开右手:“给钱。” “什……什么钱?” “‘花沤术’所用的‘曼陀罗花粉’价格可比黄金,昨日烧那么多你以为是白来的?” 宋牧星默然无语,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应徽鸣用手撑着下巴:“我早说过,应某是商人,绝不做亏本的买卖。想要在我这里白吃白喝可不行!” 宋牧星黑着脸从怀中掏出一个破旧的钱袋丢在桌上。 应徽鸣将钱袋里的银两全部倒了出来。 这袋子看着鼓鼓囊囊,实际装的多半都是散碎银两和铜钱,加在一起也不多。 应徽鸣仔细地数了数,又拿出金色的小算盘算了好一会儿才道:“一共六十七两银子,外加七百一十二文铜板。折算昨日烧的的‘曼陀罗花粉’以及我的诊费,一共还差三百二十三两。” 说着,应徽鸣看向宋牧星。 宋牧星满脸黑线:“我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先欠着,我保证尽快还你。” 应徽鸣冷哼一声:“姓宋的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天罗商行什么时候让人打过白条?今日你不把钱结算清楚,就休想走出这个门!” 宋牧星怒了:“臭小子,你以为老子是吓大的?今天我还就这么走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说完宋牧星快步朝门口走去。 应徽鸣也没阻拦,悠闲地喝起茶来。 宋牧星推开大门,还没等他的脚跨出门槛,十几把寒光闪闪的刀剑就抵在了他的面前。 只见大门外站着十几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他们手中拿着锋利的刀剑,眼神中杀意凛然。 宋牧星看的腿打哆嗦,立刻从善如流地关上门,退回到应徽鸣的身边。 “不走了?”应徽鸣一脸笑意地抬起头,那双公狐狸眼轻轻跳动,得意的模样溢于言表。 宋牧星咬牙强笑道:“不走了,正所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宋某又怎可食言而肥呢?应老板有什么需要请但说无妨,在下就是拼命也给你办!” 应徽鸣伸手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坐。” 宋牧星忙坐下,脸上的表情无比坚定认真。 应徽鸣道:“我自问隐藏得很好,这十几年朝廷已经渐渐将我遗忘,最近怎么又突然想起来了?” 宋牧星摊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杀手,哪儿有资格问为什么?上边下命令,我就来杀人,仅此而已。” 应徽鸣早就猜到了,并没有露出半点遗憾。 “那么还要请宋兄用之前说的办法帮我瞒天过海。” 宋牧星忙为难的笑道:“应老板未免也太看得起在下了,这么大的事情办起来可不容易啊。” 应徽鸣指了指地上的小香炉:“但宋兄也不想我死,不是吗?” 这世上懂得‘花沤术’的只有应徽鸣一人,想要解开桃源谜案,宋牧星就不能让他死。 宋牧星的脸色一肃,道:“应老板果真不是凡人,在下佩服!” 应徽鸣道:“宋兄不也从一开始就在装疯卖傻吗?若你真想走,门口那几个人怎么拦得住你?” 宋牧星忽然大笑起来。 “和聪明人合作果然惬意!好,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我保证很快‘楚纪鸣’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应徽鸣也笑道:“那我也保证,会尽全力帮你解开桃花源的谜团!” 两人的手重重地拍在一起。 第21章 三年花沤 自那一日开始,宋牧星与应徽鸣便成朋友。 宋牧星暗中精心布置了一个弥天之局,以陈枉的出师试炼为契机,彻底抹杀了楚纪鸣这个人,将应徽鸣彻底剥离出这个身份。 而应徽鸣也遵守承诺,每隔三个月便会为宋牧星施展‘花沤奇术’,帮他寻找失去了记忆。 往来三年匆匆而过,直至今日,宋牧星已经历了十二次‘花沤幻境’。 当年模糊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只是封印宋牧星记忆的奇术威力甚大,即便是两人联手,也一直没有什么突破。 并且由于频繁使用‘花沤奇术’,宋牧星的身体也受到了影响。 他这几年的记忆力每况愈下,经常会忘记很多重要的事情,因此才会时刻带着随手簿。 这三年里,应徽鸣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在一次次‘花沤幻境’被打破的过程中,也逐渐了解了封印宋牧星记忆奇术的脉络,开始尝试用各种天材地宝做辅助增强‘花沤术’的力量。 就在两个月前,应徽鸣终于找到了一味药材,用它或许就能冲破封印,让宋牧星记起更多的事情。 宋牧星一脸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流氓模样,气的应徽鸣牙痒痒。 他冷笑一声:“宋兄,两个月前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找到一味能增强‘花沤术’力量的灵药?是什么来着,我好像忘记了。” 宋牧星一愣,扭头猛拍自己的脑门。 该死,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今日正好是使用‘花沤术’的日子,自己的记忆全拿捏在应徽鸣手里。 看着他上蹿下跳的样子,应徽鸣有些忍俊不禁。 “行了,好歹也是个有名有姓的杀手,看你像什么样子?” 宋牧星急忙谄媚地搓搓手:“应老板教训的是,那不知这次的‘花沤术’……” 应徽鸣道:“放心,我向来一诺千金。当年说过会帮你找回记忆,便不会食言。” “应老板大气,应老板磊落。” “不过。”应徽鸣笑望着宋牧星:“这次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宋牧星爽快地拍拍胸脯:“赴汤蹈火啊应老板!” 应徽鸣收敛了笑容,眼中寒光一闪:“陪我去月梧城走一趟。” 熟悉的镜房,熟悉的香炉。 ‘曼陀罗花粉’香气袅袅,沁人心脾。 宋牧星盘膝坐在蒲团上,他将自己的意识放空,很快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 经过三年交往,他和应徽鸣已经成了可以交命的知己。这世上若只有一个人能让宋牧星完全不设防,那这个人只能是应徽鸣。 应徽鸣捧着一只精致的药匣走了过来,表情十分严肃。 往‘花沤术’中添加辅助药物无疑是一场大胆的尝试,即便世界上最熟悉这奇术的应徽鸣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深吸一口气,从药匣里取出一支七花七叶的古怪药草。这花通体幽紫,一看就是剧毒的玩意儿。 “七叶七花,长于泥沼深潭,有剧毒。混合曼陀罗花粉燃烧,能让人进入一种诡谲莫测的幻境,我要用毒花的药力强行冲击你脑中被封印的记忆,过程会很痛苦,你忍着点儿!” 宋牧星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头。 应徽鸣不再犹豫,双掌一合,以自身内力将‘七叶七花’碾成粉末,一股脑儿倒进香炉之中。 霎时间,原本的袅袅白烟突然变成暗紫色。 宋牧星的身体也瞬间紧绷起来,他感觉到身体发麻,一股剧烈的毒性沿着经脉游走全身。 应徽鸣已经戴上了面纱,双手掐诀握于胸前,口中默念起一段晦涩难懂的咒文。 房间里的百余面铜镜微微震颤,烛光在这些铜镜的反射下,尽数汇聚到宋牧星的身上。 渐渐地,宋牧星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随着宋牧星不断吸入毒烟,七叶七花的毒性如怒涛汹涌,不断冲击他的玉堂、上关和膻中三处要穴。其毒性之猛,可谓恐怖。 宋牧星运足周身功力紧守三关,却也渐渐不敌,嘴角鼻子里都流出了紫色的毒血。 应徽鸣站在一旁,也累得大汗淋漓,他咬紧牙关,握诀的手也在轻轻颤抖。 “撑住,就快成了!” 突然,宋牧星猛地睁开眼睛,浑身功力瞬间喷涌而出,将满屋铜镜尽数击飞,深深地嵌入墙中。 应徽鸣也没能幸免,被这股狂暴的内力撞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在墙上。 他的面色痛苦,面纱下流出一丝嫣红的血迹,已然受了内伤。 再看宋牧星,爆发过后他仿佛彻底失去了意识,直挺挺地倒在了蒲团之上。 应徽鸣松了一口气,笑道:“成了!” 言毕上前将宋牧星扶坐起来,也顾不上自身伤势,运起内力帮他稳定体内暴走的毒性。 无尽黑暗之中,宋牧星幽幽转醒。 依旧是那条河,依旧是那块巨石。 半大小子星奴躺在石上小憩,听到花猫儿甜甜的喊声这才苏醒。 经历过太多次,宋牧星早已不像最开始那样激动。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像是在看他人的经历一般。 河滩平地,纸鸢翻飞,天狗食日,农田转身。 宋牧星浑身一震,瞪圆眼睛看着周围。之前的十二次‘花沤术’都是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看清! 也不知是七叶七花的毒性起了作用还是什么,这一次宋牧星明显感觉到一股力量冲击他的身体,像是要把他从幻境中推出去一样。 他忙收敛心神,调动全身功力运转周天。 一团紫色的雾气从他身体里弥漫开来,与那股强悍的斥力抗衡。 宋牧星的脑袋突然一阵剧痛,仿佛天地都开始旋转起来。 眼前的画面忽然加速,天空放晴,田里的乡亲们消失无踪。 星奴害怕急了,他走遍了整个村子,却连一个人都看不到。 宋牧星半跪在地上,脑袋痛得像是要炸开一般。 他紧咬牙关强忍剧痛,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为什么乡亲们还是在一瞬间便消失了,难道徽鸣的药没用?” 忽然,浑身的剧痛开始变弱,眼前的画面也变回了原本的速度。 熟悉的人全都离奇失踪,星奴彻底崩溃,哭着朝村外跑去。 宋牧星见此又惊又喜,无论是他的记忆还是十二次‘花沤幻境’,都是到他找完村子遍寻无果后便断了。 可这一次的幻境却开始向后延伸。 虽然还是没看清村民是如何消失的,但延伸出来的记忆却昭示着这次的‘花沤奇术’有了突破! 第22章 龙牙繁星 桃源村深藏龙岭之中,周围山脉绵延,林深叶茂,地势极为复杂。纵然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也不敢随便进入深山。星奴此彷徨无措,竟然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冲了进去。 大雨渐起,青翠欲滴的山峦展示出它愤怒的一面。雷鸣滚滚,电光将林中树木的光影拉得狰狞骇人。 很快,星奴迷失了方向,不但没寻到一个熟悉的乡亲,就连回村的路也找不到了。 一连三天三夜,他在湿滑的崇山峻岭之间艰难跋涉,饥饿、寒冷、恐惧,无数负面情绪萦绕心头挥之不去,他的心逐渐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恍惚间,星奴猛地脚下一滑,整个人从悬崖上跌落,眼看就要掉进万丈深渊当中。 宋牧星站在不远处看的一惊,几乎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救。 一阵破空声从身旁响起,只见一个全身被黑袍覆盖的人影从身边疾掠而过,电光石火一般将跌出悬崖的星奴捞了回来。 宋牧星一怔,急忙展开身法跟了上去。这个黑袍人虽看不清容貌,可不知为何,宋牧星觉得他很熟悉。 黑袍人将星奴搂在怀里,几个起落间便找到一个山洞。 星奴在大雨中走了三天三夜,水米未进。浑身衣物被冰冷的雨水湿透,嘴唇冻得乌紫,只剩一口气吊着。 黑袍人看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孩子,忍不住轻叹一声。旋即盘膝坐下,将手贴在星奴后背,浑厚内力灌入他的体内。 一股热气自星奴体内散出,不但温暖了他的身体,也蒸干了衣服。 星奴的脸色恢复了些血色,他从半昏迷的状态下醒来,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黑袍人。 黑袍人从怀里拿出一袋干粮塞进星奴手里:“吃吧。” 几乎快要饿疯了的星奴哪里还管得了许多,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黑袍人坐在一旁,用温和的语气问道:“孩子,你怎么会一个人在山里游荡,你的爹娘呢?” 星奴鼻头一酸流下泪来,他小小年纪忽然经历了如此诡谲之事,哪里能说得清? 黑袍人的眼神里透出几分狐疑之色,又问道:“你家在哪儿,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猝然间失去所有亲人,如今桃源村就是星奴心中唯一的港湾。他听黑袍人说能送他回去,立刻惊喜地想要告诉黑袍人桃源村的事情。 可甫一抬头,却见到一片淡黄色的花瓣从黑袍人身上飘落下来。 花瓣平平无奇,已经被雨水彻底打湿了。 “荠菜花!”宋牧星也看到了花瓣,忍不住惊呼出声。 荠菜花是一种对生长环境要求极为苛刻的植物,只有桃源村那得天独厚的风水才可种植。除桃园村外,方圆百里内再无任何一个地方能够种出这种蔬菜。 冷汗爬满了星奴的额头,他没敢再吃干粮,只是用恐惧的眼神看着黑袍人。 黑袍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动声色,淡淡地问道。 “你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儿了?” 星奴连忙点点头。 黑袍人叹息一声:“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此地山岭纵横,林深叶密,凶险异常,你一个孩子在这里活不下去。” 星奴吞了一口唾沫,他隐约看见黑袍人的长袖下藏着一把沾了鲜血的龙牙钩。 小小的山洞里没有点篝火,洞外雨大风急,黑袍人隐藏在黑暗里,像是一头蛰伏的野兽。 不知过了多久,黑袍人忽然伸出了手:“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黑袍人的声音平静得像是一汪水潭,听不出任何情绪。 星奴一句话也不敢说,颤巍巍地拉住了他的手。 山洞外,宋牧星将这一切目睹。 他的呼吸无比急促,双拳紧紧握着。若这不是幻境,若他没有十几年杀手生涯磨炼出的心境,恐怕早就冲上去掀开黑袍人的兜帽,看看他究竟是谁了! 星奴有黑袍人带领,后边的路好走了许多。 他们走出龙岭群山,在小镇里买了一辆马车,顺着官道一路向前。 不过数日功夫,便来到了一个宋牧星十分熟悉的地方——大业宫! 黑袍人在身份颇高,来往的之人见到他都会躬身行礼。 可黑袍人却管也不管,带着星奴径直走进一座大殿。 这间大殿桌椅整齐,算得上奢华。却似乎很久没人来了,桌椅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黑袍人看着这间大殿,似乎陷入回忆当中,许久以后方才长叹一声。 “你先住在这里吧,我待会儿给你拿些东西过来。” 星奴没有回答,只是愣愣地看着大殿屋顶。 只见大殿屋顶上绘着一幅漫繁星图,这图画工极是精湛,栩栩如生一般。 宋牧星也看着星图,莫名地感觉到熟悉。 黑袍人注意到星奴的异常,苦笑道:“这是三垣二十八宿,你认得?” “三垣二十八宿。”宋牧星喃喃自语。 忽然,一段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他的大脑,撑得他头痛欲裂。 还在年幼之时,父亲就经常教他星象异学。 借着昏黄的烛光,父亲将一张星象图挂在墙上,指着上边的星宿对宋牧星说道。 “天星斗数,如水流觞,三垣轮转,天运无常。四方七宿,倒逆殃殃,羚羊罗火,将取贪狼。破军入相,紫薇非王。” 那年宋牧星方才五岁,哪里听得懂如此深奥晦涩的话语,一脸呆萌地看着父亲。 “爹,这是什么意思啊?” 父亲慈祥地揉了揉宋牧星的脑袋,耐心地解释道。 “天上繁星斗数,预兆着世间万物的吉凶祸福。现在贪狼破军这些凶星逐渐明亮,反而是紫薇这颗帝王星逐渐黯淡无光了。” 天罗赌坊内。 应徽鸣颓然坐在椅子上,他满脸汗水,疲倦得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恶战。 他小看了‘七叶七花’,没想到这种花毒与‘曼陀罗花粉’融合在一起,能产生如此强的毒性。 以宋牧星一身浑厚的内力再加上自己精深的医术,也险些没能把毒性压下来。 不过万幸宋牧星命不该绝,毒性总算是稳定住了,暂无性命之忧。 正准备休息片刻,身旁突然传来一声呜咽。 躺在地上的宋牧星忽然像诈尸一样跳了起来。 第23章 岁星掩太微 应徽鸣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七叶七花’的毒性又有反复,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宋牧星。 宋牧星此刻脸上紫气郁结,十分难看。 他咬紧牙关强提一口气凝聚于胸。 但见胸口起伏好几次,噗的一声吐出一口漆黑的毒血,整个人脱力得软倒下去。 应徽鸣忙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宋牧星勉强一笑,叹道:“好个‘七叶七花’,差点儿要了我的命!” 应徽鸣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血,脸上也露出几分后怕的表情。 “看来‘七叶七花’的毒性远超我对它的了解,我本以为你会昏迷三天三夜才会苏醒,没想到这么快……” 沉默片刻,应徽鸣扶宋牧星坐下,又端来一杯参茶让他漱口。 “如何,这次‘花沤术’可有突破,你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宋牧星奇怪地看着应徽鸣:“你施展‘花沤术’不是能直接看到我梦中的景象吗?” 应徽鸣白了他一眼:“若我去窥探你的梦境,谁来压制‘七叶七花’的剧毒?少废话,赶紧说!” 宋牧星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将梦境中所看到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应徽鸣露出几分欣喜,宋牧星在梦境中看到了新的景象,说明‘七叶七花’的毒冲破了封印他记忆的异术,此法有效! 他感叹一声:“没想到你幼年时也去过北极阁。” 宋牧星微微眯眼:“你是说黑袍人带我去的地方是北极阁?” 应徽鸣点头道:“没错,大业宫之北十里外的山上,那里便是北极阁。我从小在阁中长大,怎么可能记错?” 宋牧星恍然大悟般点点头。 应徽鸣继续问道:“那个黑袍人身份你弄清没有?” 宋牧星苦笑着摇摇头。 “看过星图以后,那个人就离开了,我根本没机会向他打听。” 应徽鸣抬手在宋牧星肩头拍了拍:“带着一个孩子还能在北极阁来去自如,地位必然不低。别泄气,我们迟早会弄明白的。你先坐一下,我拿解毒的汤药过来。” 说着,应徽鸣离开了镜房。 目送他离开,宋牧星的脸色突然一变。 他刚刚说谎了,在看完星图后,黑袍人便跟‘星奴’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北极阁四枢之一——天璇官仓舒。 被救后,宋牧星分明看到仓舒身上的荠菜花瓣,还有那把沾血的龙牙勾,说不准桃源村的迷案就有北极阁的人参与其中。 应徽鸣是楚玉衡的儿子,一定也认识仓舒,若这个时候和他说出这个秘密,没准会影响到两人的关系。 更何况宋牧星在北极阁里看到了父亲曾经教自己的繁星图,这很有可能表示他老人家也和北极阁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如今不确定的线索还太多,宋牧星也不敢操之过急。 片刻后,应徽鸣从外边回来。 喝过他的汤药,宋牧星果真感到残留在体内的‘七叶七花’毒渐渐散去,脸上也恢复了血色。 应徽鸣坐到他对面,继续问道:“你去北极阁之后的事呢?” 宋牧星端着海碗,脸色变得严肃了几分。 “之后黑袍人便离开了,几乎没有再回来过。我当时年纪还小,受到惊吓自然哪儿都不敢去,一直躲在那个偏殿里。可好景不长,没过几天就传来先帝驾崩的消息。” 应徽鸣点点头,宋牧星这番话勾起了他的回忆。 在他的记忆里,天狗食日后不久皇帝便驾崩了,紧跟着便是容则继位,乾坤颠倒,血海河山。 宋牧星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那天黑袍人突然来找我,他的样子十分慌张,说七皇子容则借先帝驾崩的契机引兵来犯,控制朝廷内卫篡位夺权,继承了大统。正暗合‘破军入相,紫薇非王’这句批言。” “容则继承大统后,第一时间在史官那里得知你父亲为‘天狗食日’解的批言,说他妖言惑众扰乱朝纲,下令剿灭北极阁。黑袍人说此事与我无关,不该遭无妄之灾,让我立刻逃离北极阁。” “然后呢?”应徽鸣追问道:“他也算是待你至诚,应当不会叫你自生自灭。” 宋牧星点头道:“不错,将我秘密送出北极阁时,他说如果我想知道一切的真相,就去寻找一个叫裴春滢的女人。” “裴春滢?”应徽鸣皱起眉头,他仔细回忆了许久,也没想到这个人是谁。 宋牧星继续道:“那时候我很慌张,没头苍蝇一样疯狂逃命,途中还是被一群清剿北极阁的官兵看到了。他们说圣上有令,北极阁罪孽滔天,宁可杀错也不放过,叫派出一队骑兵追杀我。” 应徽鸣紧盯着宋牧星的双眼,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那年宋牧星也才八九岁的年纪,那么小的孩子被骑兵追杀,不该有活下来的可能,他是如何逃过追杀的? 宋牧星轻叹一声:“原本我当时也绝望了,不过幸好命不该绝,在逃亡途中正好遇到了一群和我一般大小的孩子。” 应徽鸣心中的疑惑更甚三分。 北极阁就在大业宫附近,大业宫可是皇宫,周围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孩子? 宋牧星惨然一笑道:“玄武阁每年都会从全国收揽一批童男童女入门,传授功夫,教他们杀人的技法。” 应徽鸣恍然,惊讶地说道:“原来你就是这么入得‘玄武阁’!” 玄武阁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为了培养最顶尖的杀手,他们对小孩的训练可谓血腥残酷。谁都无法知道宋牧星到底是吃了多少苦,才最终从那个炼狱里走出来。 瞧他一脸怜悯的表情,宋牧星忍不住咂咂嘴。 “先不说这个了,这次‘幻境’我虽然还是没有弄明白失去的一年记忆究竟去哪儿了,但那几个人的名字让我联想到另一条线索。” “什么线索?” 宋牧星掏出从梁骁身上搜出来的名册,又让应徽鸣拿出他的那本名册。 两相对比之下,竟然发现了好几个相同的名字。 季若川、南司空、楚玉衡、仓舒、裴春莹、方观。 第24章 南司空 看着父亲的名字,应徽鸣脸上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 宋牧星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来看,无论是你的名册还是梁骁的名册上,南司空的名字与其他人都不同,是用红色颜料圈了出来。” 应徽鸣定睛一看,果真如宋牧星所说。 他沉吟片刻:“若用红色颜料直接划掉的是死了,那这样圈出来的意思是……” 宋牧星道:“是失踪。” 应徽鸣道:“你怎么能确定?” 宋牧星一摊手:“这是杀手约定俗成的一套规则,死去的目标用红色颜料划掉,失踪的圈起来做重点目标处理。而且……” 说到这里,宋牧星忽然住了口。 应徽鸣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宋牧星拿起梁骁的那本名册,指着南司空的名字给应徽鸣看。 应徽鸣念道:“李南空,官至三品,享司空之职……此人是谁?” 宋牧星望着他,平静地说道:“我在桃源村的时候,叫做李星奴。” 应徽鸣猛的站起来“这个南司空是你父亲?” 宋牧星点点头。 其实一开始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也不敢相信,以为只是遇到了同名同姓之人罢了。 可在幻境里,仓舒带他藏身的偏殿里竟然有父亲绘制的星图,这不得不让宋牧星怀疑,难道这个南司空真的是他消失十几年的父亲? 短时间内涌入的信息量太大,应徽鸣有些接受不住了。他满脸冷汗地坐回到椅子上,喃喃自语地说道。 “我在北极阁生活这么多年,阁中叔伯都认识,这几个陌生的名字是从何而来,他们又为何会与北极阁枉死的人放在一起?” 宋牧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无奈的摇摇头,将目光放在了裴春滢这个名字上。 当年仓舒送他离开时,说只要找到她就能解开一切谜团。可惜他没能逃出大业宫,反而误打误撞地成了玄武阁的杀手,就连这段记忆也被封印,直到今日才终于想起来。 现在这个叫裴春滢的女人也死了。 宋牧星一时有些迷惘,不知之后的路该怎么走。 应徽鸣先一步冷静下来,他将两本名册上相同的名字单独抄了下来。 楚玉衡,季若川,仓舒,裴春滢。 加上最近被宋牧星杀死的梁骁,确认死亡的人一共有五个。 剩下的便是失踪的南司空,以及没有任何颜料标注的人——方观。 正所谓当局者迷,看到应徽鸣列出所有人的名字,宋牧星猛地惊醒过来。 “这个叫方观的人还活着,只要找到他一切就能水落石出了。” 应徽鸣也十分激动,用力点点头:“自从北极阁被毁,我游历江湖多年,费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查清当年之事的蛛丝马迹,今日总算有些眉目了。” 宋牧星紧盯着方观的名字,大脑疯狂运转起来。 玄武阁是朝廷暗中督办的杀手组织,他在阁中潜伏多年,通过各种卷宗秘典看过无数江湖人的资料信息。 但此刻无论怎么回忆,都想不起一个叫方观的人。 “徽鸣,你可还有北极阁的卷宗?方观能和这些人排在一起,身份地位必定不低,或许可以从北极阁卷宗里找到他的身份。” 应徽鸣惨白着脸摇摇头:“当年狗皇帝刺死北极阁上下所有官员的圣旨来得很突然,我爹也只来得及让把我交给一个亲信太监,让他送我离开皇宫。当时他的确将很多书卷塞进我的行李。” “可我当时年岁尚幼,突逢巨变心中惊慌不已,在逃跑过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行李开了口子,很多重要的东西都掉出去了。” 说完这些,应徽鸣内疚地叹了口气。 宋牧星无奈地摇摇头,他一拍应徽鸣的肩膀。 “想开些,你逃命的时候比我当年年纪还小,能保下小命已然不易了。” 宋牧星本想要安慰应徽鸣一句,却不料这不轻不重的一巴掌竟然把应徽鸣拍得浑身一颤,险些摔倒。 宋牧星大惊,急忙将他接住。 只见他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水不断从额头上滑落,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软软地站都站不稳。 “徽鸣你怎么了,想讹我是不是?”宋牧星急忙问道。 应徽鸣哼了一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以为‘七叶七花’毒是那么好压制的?我一边维持‘花沤幻术’,一边还要帮你压制毒性,功力耗尽了。” 宋牧星这才松了一口气。 “今日就到这里吧,剩下的线索之后再讨论。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熬碗汤给你。” ‘花沤术’乃是北极阁审问最机要犯人才会使用的异术,术法玄妙至极,寻常之人终其一生也难窥门径。应徽鸣今年方才二十五六,能将这门奇术练到如此境界已然不易。再加上要帮宋牧星压制毒性,这才会功力大损,力亏气竭。 归根到底,他是为了保住宋牧星的小命才会如此。眼看着他虚弱的模样,宋牧星分外内疚,便亲自来到厨房为他熬制调养身体的补汤。 宋牧星鲜少下厨,即便进了厨房也只会煮一道菜。 作为一个刀尖上舔血的杀手,这么多年来宋牧星没少经历生死恶战。功力耗尽的事情常都有发生。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煮上一锅‘猪心莲子汤’。 这种补汤是他自己发明的,不同于酒楼里卖的猪心莲子汤,他的汤里会加数味药材,最适合功力亏损的人滋补身体。 不多时,宋牧星端着一个大锅来到应徽鸣面前。 看着锅里红红白白挤成一团的恶心汤水,应徽鸣的脸都绿了。 “你确定这是人喝的?” 宋牧星笑着给他盛了一碗:“废话,这汤我喝了十几年,滋补得很呢。别看你现在这般虚弱,只要喝了我宋某人的汤,保证你明天早上就能活蹦乱跳的!” 应徽鸣拼命仰着头,想要尽量离汤远些。 “鄙人不喜欢吃内脏,这碗汤还是免了吧。” 宋牧星道:“你这次累成这样都是因为帮我,若不能做点儿什么,我如何能够心安?” 应徽鸣笑道:“若你心中有愧,多给五百两诊金也就是了。” 宋牧星闻言一愣,脸色立刻黑了下来。 他一把掰开应徽鸣的嘴巴,就着一碗汤灌了下去。 “天天就知道讹我的钱,你这奸商的脏心烂肺就该好好补补!” 第25章 杀手排行 赌坊小厮急匆匆地上了楼,也顾不上规矩,一把将镜房的门推开。 “大老板,楼下有人找……” 话还没说完,小厮突然愣住了。 只见宋牧星以一个猥琐的姿势把应徽鸣压在椅子上,正往他嘴里灌着什么东西。 宋牧星二人自然也看到了小厮,三人同时怔住,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氛。 过了半晌,小厮猛地清醒过来,一把捂住眼睛往门外退去,嘴里还不停说着。 “我什么都没看见!” 应徽鸣一脚给宋牧星踹飞出去,手忙脚乱地捋了捋衣袍。 “火急火燎的像什么样子,楼下怎么了?” 小厮忙道:“官府的人在楼下,说要找宋先生。” 应徽鸣蹙眉道:“官府的人……请他去会客厅暂坐,我们稍后便到。” “是。”小厮捂着眼睛,快步退出门外。 应徽鸣看向躺在地上的宋牧星,问道:“你犯什么事儿了,官府的人怎么会找上你?” 宋牧星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我想寻我的人应当是玄武阁。” 片刻后,会客大厅。 应徽鸣变回了平时那个仪态庄严的大老板模样。 “几位官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官差们急忙起身,对着应徽鸣拱手回礼。 “应老板太客气了,是我们不请自来叨扰老板了!” 应徽鸣微微一笑:“不知几位官爷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官差道:“奉上头的命令,有密信传达给宋大侠。敢问应老板,宋大侠可在贵府?” 宋牧星从门外走进来:“我就是宋牧星,几位官爷何事?” 官差们忙向宋牧星见礼,又为难地看了一眼应徽鸣。 应徽鸣道:“几位光临寒舍实在多有怠慢,我去给几位泡壶好茶!” 目送他离开,宋牧星的表情立刻一变,满脸寒霜地坐到椅子上。 “几位真是好本事啊,竟然能调查到我的行踪。” 宋牧星的语气十分平和,若古井一般无波无澜。几个官差却感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杀意从宋牧星身上散发出来,会客厅里的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几人吓得跪倒在地上,连声喊道。 “诡师大人莫怪,这次的任务上边催得很紧,您又许久未回总舵。我们也是没办法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每个杀手都有一个代号,就像陈枉的‘血夜蝠影’一样。宋牧星武学驳杂,诡谲莫测,因此他的代号便是‘诡师’。 宋牧星冷眼看着面前几人,发现他们身体紧绷,十分紧张。 不禁轻笑一声:“下不为例,以后有任务传达,记得沿街留下暗号,我会去训你们。” “是,大人,我们知道了。” “起来吧,你们……不是官府的人吧?” 几人尴尬站起身来,笑道:“诡师大人英明,我等奉命而来,穿这身皮比较方便。” “这次传信的怎么是你们,老杜呢?” “杜高前些日子被人杀了。” 宋牧星微微一惊:“你说什么?” 江湖上有名的情报组织‘黑鹰’其实也隶属于玄武阁麾下,阁中所有杀手,都有一个专属的联络人。 而‘诡师’的联络人就是杜高。 “到底怎么回事?” 领头的那人吞了口唾沫,声音略显颤抖地说道:“月前杜高大哥率领门中四十位好手去‘月梧城’执行一个秘密任务,之后便音信全无。三日前‘月梧城’传回消息,说杜高大哥和那四十名兄弟都死了。” “又是月梧城……”宋牧星喃喃低语,随后问道:“可查到凶手是谁?” 领头人摇头道:“暂时还未查清,只知道杜大哥他们是死于一种极其凌厉的枪法。” “凌厉枪法,难道是最近江湖盛传的那个伪装成楚纪鸣的人?”宋牧星沉声道。 领头人忙说:“上边也是这么说的!我们头领说楚纪鸣这人牵扯甚大,希望‘诡师’大人能亲自去解决这个麻烦。任务的细节都在密信当中,诡师大人请。” 说着,将一封火漆密封的印信放在桌上。 宋牧星冷哼一声:“原来如此,你们先退下吧。” 领头人匆忙朝宋牧星施礼,带着他的人朝门口跑去。那模样,比起逃命也好不了多少。 片刻后,房间的角落里传来一阵掌声。 应徽鸣从一扇暗门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拍手道。 “没想到你还有如此威严的一面。” 宋牧星翻了个白眼,随手将火漆信拆开。 里边共有两封信,第一封上写着:玄武阁杀手排行。 宋牧星恍然,算算日子也是时候了。 玄武阁中杀手无数,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根据他们一年里执行的任务给予评价,升降名次等。 应徽鸣也不避嫌,直接走到宋牧星身边看起来。 “哟,你的好徒弟去年的成绩不错嘛,竟然连胜了两级,如今已是天字级杀手了。” 宋牧星嘚瑟地耸耸肩:“你也不看是谁教出来的。” ‘楚纪鸣’再度出现,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宋牧星原本还担心陈枉会被组织降罪。直到看到杀手排行,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陈枉升级了,说明至少现在还不会有事。 应徽鸣抢过信件,笑道:“哟,宋兄今年也荣登前三甲杀手的宝座,真是可喜可贺。” 宋牧星身上的嘚瑟劲儿更浓了三分。 “也就一般,不比去年差而已。” 应徽鸣白了他一眼,轻咳一声朗读起前三甲杀手的判词。 “血手人屠:行事果敢,杀伐果断。” “百转千媚:足智多谋,手段狠辣。” “诡师……” 读到这里,应徽鸣忽然停了下来。 宋牧星听得正爽,疑惑地问道:“怎么到我就不读了?” 应徽鸣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诡师:经验老到,风格保守,手段老旧。” 宋牧星:“……” “哈哈哈!”应徽鸣弯下腰,嘲笑声响彻会客大厅。 宋牧星急了,一把抢过排行榜。 “怎么会有这种批语,他们是看不起我吗?” 应徽鸣擦着眼角的泪水,道:“比起血手人屠和百转千媚这两个年轻人,你能自夸的也只有经验老到了。好几次都把人头和名牌搞错,也怪不得玄武阁的人写这种批语。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岁数太大痴呆了?” 第26章 目标——危染 宋牧星被说得面红耳赤,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只能气呼呼地将排行榜揉成一团。 应徽鸣笑爽了,拍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一大把年纪还在乎这些虚名做什么?不是还有一封信吗,这应该就是你的新任务了吧?” 宋牧星黑着脸点点头,从桌上拿起第二封信。在这过程中,他还悄无声息地把排行榜的信封塞进怀里。 他的动作十分自然,若是换了普通人一定瞧不到这些小动作。 但很可惜,应徽鸣又岂是普通人? 他一把抓住宋牧星的手腕:“你在藏什么?” 宋牧星脸上浮出几分慌张的神色:“没……没什么。” “拿出来!”应徽鸣恶狠狠地说道:“少跟我打马虎眼,我已经闻到银票的味道了。” 宋牧星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不情不愿地将信封交给应徽鸣。 应徽鸣拿起信封用力一抖,一张五百两面额的银票掉了出来。 这是玄武阁杀手前三甲的花红,每年排行前三的杀手都有。 魁首一千两,榜眼八百两,探花五百两。 拿着银票,应徽鸣的脸上立刻露出幸福的笑容。 “还差五千四百两银子,请客官再接再厉。” 宋牧星咬牙切齿,骂道:“狗奸商,我祝你以后被钱砸死!” 应徽鸣也不生气,催促道:“少废话,赶紧看看你的任务是什么。” 宋牧星瘪瘪嘴,将第二封信拆开。 可只看了一眼,他便立刻跳了起来。 第二封信上只写了两行字。 “目标:月梧城——危染。赏金:一千两黄金。” 宋牧星欢呼道:“一千两黄金,这是要发啊!只要我能把危染的人头摘下来,不但能还清你这奸商的债,还能彻底修缮一下桃园村。有朝一日乡亲们回来,也不怕没地方住了。” 应徽鸣坐在一旁,脸色十分不好看。 他冷哼一声道:“那些村民能否回来我不敢说,就怕你自己回不来!” 应徽鸣是个富商,一千两黄金在他眼里或许并不算什么。可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 就拿宋牧星上次的任务来说,梁骁是武当清净道长的关门弟子,早就将武当派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再加上一手出神入化的‘太虚剑气’,纵然放在整个江湖也算是叫得出名字的高手。 可他的人头也仅仅值一百两银子。 危染的人头竟然高达一千两黄金,可见这次任务有多凶险。 宋牧星尴尬地一笑:“你别长他人志气灭我的威风,江湖传闻多半都是子虚乌有,我诡师出马何曾失败过?” 应徽鸣没心情和他开玩笑,神色严肃地说道。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你难道没听过?玄武阁是直属于容则那狗皇帝的组织,‘楚纪鸣’又是狗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当年那场局虽然做得很妙,可月梧城那个出现以后,你也势必会被怀疑。” 宋牧星沉默下来,不知在想什么。 应徽鸣按住宋牧星的肩膀继续说道:“曾经北极阁风光一时无两,深受皇室器重,可到头来呢?你对皇室有用的时候,自然是各种恩遇。可一旦失去价值,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你除掉。纵观古今,王朝更迭千百年,哪朝哪代不是这样?” 宋牧星平静地看着应徽鸣:“那你的意思是?” “玄武阁已经开始怀疑你了,想办法离开玄武楼,我有办法保你!” 应徽鸣的语气无比诚恳。 宋牧星看着他,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应徽鸣的身份敏感,也是需要隐藏行踪之人。可他一看到自己涉险,便毫不犹豫地要保人,其中涉及的凶险不言而喻。若有半点闪失,别说保住自己,连应徽鸣也会身陷险境当中。 人生在世,能得友如此,夫又复何求? 轻笑一声,宋牧星反拍了应徽鸣一下。 “放心吧,我有分寸。你以为这么多年的江湖我都是白混的?玄武阁又如何,想对付我,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么好的牙口。” “玄武阁究竟有什么好的,你非要留在这种组织里?”应徽鸣有些急了。 宋牧星一耸肩:“玄武阁杀手只服务皇帝一人,从不强制杀手接受任务。而且阁内用赏罚机制刺激竞争力,晋升透明,行走各地皆有特权。倘若做到玄武楼都令一职,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谁人不想升官发财呢。” 应徽鸣哼了一声:“你能把你这吊儿郎当的伪装收一收吗,我没空和你开玩笑。” 宋牧星哑然,无奈地摇摇头。 “玄武阁是最大的杀手组织,掌握了整个江湖的情报信息。若能谨升都令,我便能接触到阁中最核心的情报。你我都有需要查明的真相,待在这里对我们的过去有帮助。” 应徽鸣的脸色变了数变,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摊上你这么个朋友算我倒霉!日后若有危险一定要第一时间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把你保下来。” 宋牧星感激一笑:“放心,这世上能对我造成威胁的人也不多,你暂时不用为我的命担心。只不过……现在还真有点儿小事儿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宋牧星嘿嘿一笑,拿出梁骁的名册说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这本名册,发现很多经历过当年那场混乱却活下来的人。虽然在这些人没有我们之前找出的那七人重要,即便找到他们可能也问不出什么重要线索,但至少比咱们两眼一抹黑好。” 应徽鸣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我可以帮你查清他们的背景,这次就这个数吧。” 说着,应徽鸣伸出三根手指。 宋牧星咬咬牙:“行,我知道你的规矩,三百两就三百两。” 应徽鸣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天罗商行的情报组织是大白菜?是一个人三百两。” 宋牧星两眼一黑险些直接晕过去。 他咬着牙:“这么贵?别忘了我查这些人也是在帮你。” 应徽鸣道:“若不是考虑到这层关系,我会收你六百两一人。” 宋牧星指着应徽鸣的鼻子,手都在抖。 “行,你厉害,狗奸商你就死钱眼儿里吧!” 第27章 同往月梧城 翌日清晨,天罗客栈。 天刚蒙蒙亮,三楼的窗户便被缓缓打开。 宋牧星探出头谨慎地朝四周看看,确定无人监视后从窗户一跃而出,悄无声息地落到街上。他紧了紧背上的包袱,鬼鬼祟祟地朝城门方向走去。 “天都还没亮,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身后突然传来应徽鸣的声音。 宋牧星回头一看,只见应徽鸣背靠着墙壁,一脸戏谑地望着自己。 “哈哈哈。”他干笑两声:“早晨空气好,我去运动运动。” 应徽鸣瞅了一眼他背后的包袱:“背着行李运动?” 宋牧星尴尬地挠挠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应徽鸣漫步走到他身边:“你答应过要护送我去一趟月梧城,想反悔了?” 宋牧星皱起眉:“玄武阁不会无缘无故让我去刺杀远在苗地危染,其中定有阴谋。此去凶险,你没必要跟去。” 应徽鸣冷哼一声:“你是觉得我应付不了?” “当然不是!” 楚家枪法名震天下,应徽鸣年纪虽轻,却已尽览其中玄妙,武功绝对不弱。 应徽鸣轻轻挑眉:“那不就结了?放心吧,不会拖你后腿。” 他说着话,已经超过了宋牧星。 宋牧星紧追几步:“若你在担心‘楚纪鸣’的事情,那大可不必,我保证会处理妥当。你也不必为我担心,我大风大浪还经历得少吗?” 应徽鸣翻了个白眼:“别自作多情了,三年前你也说会处理好‘楚纪鸣’的事儿,可现在呢?我可不敢再把宝押在你一个人身上了。再者说,你还欠了我好几千两银子,你要是死在苗疆岂不是成了一笔坏账?” 应徽鸣性格执拗,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见他这么说,宋牧星也没法子,只能随他去了。 两人并肩走着,宋牧星忽然问道:“你这次去是为了查清那个‘楚纪鸣’的身份?你向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可是有线索了?” 应徽鸣摇摇头,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凶戾起来。 “我不是去查他身份,而是去杀人!敢用我楚家的名字去为非作歹,我看他是活腻了!” 宋牧星打了个寒战,立马住了嘴。 应徽鸣见他如此,不禁笑了笑:“倒是你,怎么还如此悠闲?” 宋牧星疑惑地打量了自己一番:“悠闲,你什么意思?这次任务又没有规定时间,我也还没有同意接下任务,怕什么?” 应徽鸣道:“还有两个月武林大会就要召开了,你不是把‘全部’身家都押在铁剑门上了吗,你不得赶在大会开始前赶回来下场比试?” 宋牧星恍然:“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呢,我堂堂一个门主,怎么能亲自下场欺负那些后生呢,也太不厚道了。” 应徽鸣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整个铁剑门就只有你一个人。实话告诉你,我也在铁剑门上押了五千两银子。两月后你就算爬也得给我爬回来下场!” 宋牧星大惊,鄙夷地指着应徽鸣道:“你这无耻之徒还要不要点儿脸了,庄家也能下场的?” 应徽鸣不屑地冷哼一声:“这场赌局本就是我无聊时候举办的一场游戏,一切规则皆由我来设定。好好学着点儿,我这才叫富贵险中求。” “算你厉害。”宋牧星叹为观止地拱拱手。 平日里应徽鸣总说自己是个不要脸的混蛋,可要说不要脸,自己拍马也赶不上他啊。 城门处。 一个身高九尺的壮汉瞧见应徽鸣,立刻迎了上来。 “大老板。” 应徽鸣点点头:“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切照大老板的吩咐,都准备好了。” 说着,壮汉从隐蔽处拉出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看似十分破旧,但宋牧星江湖经验丰富,一眼便看出它的不凡。 整辆马车通体由坚硬的钢木打造,刀斧难破,水火不侵。细看之下,马车上还有不少机簧的痕迹,定然是隐藏了不少机关。拉扯的马匹精壮强悍,虽然毛色不纯,却隐隐有一股龙气在身,定然是世间罕有的龙驹。 宋牧星上前拉开车帘,只见马车内部更是大有乾坤。 看似不大的马车,内部却十分宽敞,锦缎织成的座椅,柜中塞满了美酒佳肴。应徽鸣的‘余音天籁枪’此刻正挂在墙壁上,看上去像是普通挂件陈设。 整辆马车设计巧夺天工,定然是出自名家之手。 “你们这些有钱人当真是奢靡成风,竟然坐这种马车去苗地!” 应徽鸣没有回应他的吐槽,对壮汉嘱咐道:“我不在的日子,商行的生意就交给你了。还有,不要让人知道我离开的消息。” “是,大老板。”壮汉面无表情地说道。 应徽鸣没有再多说什么,翻身跳上了车。 宋牧星脸上满是欣喜,也想跟着上车。 应徽鸣一脚给他蹬了出来:“你赶车。” “我……” 宋牧星大怒,他好歹也是堂堂玄武阁三甲杀手,叫天下英雄闻风丧胆的诡师,怎么能沦落成别人的车夫? 他一把掀开车帘,指着应徽鸣的鼻子就骂:“我答应带你去苗疆已经很给面子了,你别给……” 应微名半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道:“五百两,算你的工钱。” 宋牧星一怔,顺嘴说道:“你别给我累着了,应公子好好休息,到午饭时间小的再叫你。” 应徽鸣轻轻颔首,对宋牧星狗腿的模样十分满意。 宋牧星点头哈腰,小心翼翼地将车帘拉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那值几个钱? 赶次车就有五百两银子,还有比这更好赚的吗? 一想到自己身上的债务又轻了不少,宋牧星愉悦得都要飞起来了。他跳上车辕一扬马鞭,龙驹立刻拉着马车狂奔出去。 走了半时辰,车里忽然传来应徽鸣打哈欠的声音。 “到哪儿了?” “回爷的话!”宋牧星从善如流地说道:“刚出骊歌城,还在官道上。” 车帘被掀开,应徽鸣半坐到车前,姿势依旧雍容华贵。宋牧星与他一比,活脱脱就是个下人。 应徽鸣看着周围的风景,问道:“真不打算参加武林大会?” 宋牧星点头:“嗯,我的身份特殊,不适合抛头露面。” 应徽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果然不能相信宋牧星这家伙的鬼话,五千两银子算是打水漂了。 宋牧星嘿嘿一笑:“瞧你这财迷的样,放心吧,自然有人会帮我上场,亏不了你的钱。” 第28章 修罗剑——沈江月 这人说话向来是不靠谱的,应徽鸣压根不信。 宋牧星也看了出来,立马急了:“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是不相信我说的?” 应徽鸣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嘴里还发出了‘切’的一声。 “你以为天罗商行的情报网是吃素的,铁剑门有几个人我还能不知道?” 宋牧星忙说:“现在铁剑门是没人,但不代表我不能招啊,以我宋牧星的威名,还愁招不来几个高手?” 应徽鸣笑道:“帮我赶车的威名吗?” 宋牧星脸色铁青,张嘴想要反驳。 应徽鸣抬手打断继续说道:“招收门徒总得给人些好处吧,你现在全身上下连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铁剑门又是一个新创门派,在江湖上半点地位都没有。拜入你的门楣,别人图什么?” 又想了想,应徽鸣耸耸肩:“如果是喽啰虾米你就不用说了。” 宋牧星直接跳了起来:“瞧不起人是吧,创建门派我也是有规划的好吗?” 应徽鸣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宋牧星表演给他看。 宋牧星掏出自己的随手簿,指着其中一页说道:“我近日来一直在江湖上物色人选,恰好找到两个不得了的人物。‘点苍剑’裴修人,‘修罗剑’沈江月。这两人只要有一个加入铁剑门,这次比武大会便可高枕无忧了。” 应徽鸣蹙眉:“点苍剑裴修人的名号我听说过,可这‘修罗剑’沈江月是什么人物?” 宋牧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没听过也正常,这个名号是我给她起的。” 应徽鸣疑惑地哦了一声:“你和这修罗剑很熟?” 宋牧星立刻摇头如拨浪鼓:“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应徽鸣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吐槽了,不认识你还给人起外号,闲的吧? 宋牧星哈哈一笑,道:“你不是圈儿里人,不知其中内情,这沈江月在我们‘玄武阁’的名声可大了。” “仔细说说。”应徽鸣也来了兴趣,开口追问道。 宋牧星清了清嗓子,神情严肃地讲了起来。 “这个女人背景十分神秘,就连‘黑鹰’的情报网都查不到她的生平,只知道她功夫不弱,剑法又快又狠,十分难缠。两年前昌河府尹秦大福满门被灭的案子,就是这女人下的手。” 应徽鸣想起了这件事,道:“那场血案我也有所耳闻,听说都惊动了朝廷,皇帝派了七名大内高手严查此案最后也没个结果,不承想凶手竟然是个女人。” 宋牧星点头道:“不错,此案牵连甚大。皇帝见大内高手拿沈江月没办法,便将案子交给了‘玄武阁’。” “原来如此!”应徽鸣恍然大悟地说道。 七名大内高手同时出马也没能破获此案,这无疑是折损了朝廷的颜面,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必然会影响到皇帝的威严。皇帝最后被逼无奈,只能让玄武阁派杀手追杀。 难怪一直秘而不宣。 “然后呢?” 宋牧星耸耸肩:“这两年里,玄武阁共计派出了三十二名玄级杀手,十三名地级杀手,三名天级杀手去刺杀沈江月。可无一例外,没人能完成任务,甚至不少杀手还反折在了她手里。这女人出手果决狠辣,就像是地狱修罗,因此我才叫她修罗剑。” 应徽鸣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玄武阁可不是寻常杀手组织,阁内杀手等级森严,从上到下分为‘天地玄黄’四级。 ‘天地玄黄’四级中,玄级杀手的功夫可比江湖上的顶级高手,地级实力堪比各派掌门。那个刺杀过无数高手,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血夜蝠影’陈枉,也是今年才刚刚升上的天级。 这么多高手也没能奈何得了沈江月,这女人的实力可见一斑。 “那你呢?”应徽鸣问道:“连败这么多人,就连天级杀手都无功而返,此女的赏金应该不低,你这么缺钱为何没有去杀她?” 宋牧星道:“我好歹也是玄武阁的顶级杀手,让我去欺负一个小姑娘成何体统?再者说……我也不想杀她。” 应徽鸣挑挑眉:“还有你不愿意赚的钱?” 宋牧星没有和他拌嘴,直截了当地承认了:“嗯,赚了这个钱我怕晚上睡不着觉。” 应徽鸣听出了他话中深意,便又问道:“难道这件案子还有内情?” 宋牧星点头道:“昌河府的秦大福是一个贪财好色,鱼肉乡里的贪官。他被杀的半月前,把一个渔村少女强抢入府,三天后才放出来,那渔女不知受了什么侮辱,当夜便在渔船里上吊自杀了。” “渔女的母亲经不住打击很快便病逝,父亲变卖了所有家产,想要上京告御状,结果还没出城就被秦大福的儿子逮住,当街打死。路人为渔夫鸣不平,秦大福的妻子王氏更是直接纵家丁殴打百姓,致三死二十七伤。” 应徽鸣听完勃然大怒:“这一家子人当真是狼心狗肺,死不足惜!” 宋牧星苦笑道:“查清其中缘由后,我都恨不得亲手把他们全家挖出来鞭尸,又哪里忍心对这侠肝义胆的女侠动手呢?” 应徽鸣愧然:“也不知这位女侠如今是身在何处,不知我天罗商行能否帮她一把。” 宋牧星摇摇头:“算了吧,此女向来独来独往,从未听说过她加入何人的门派势力。纵然天罗商会名气不小,她也未必看得上。” 应徽鸣不满地瞪了宋牧星一眼,道:“我天罗商行再不济也比你铁剑门强吧,她看不上天罗商行就看得上你的铁剑门了?” 宋牧星一脸自信地道:“玄武楼每年发布的追杀令中,有一半以上的目标都是隐姓埋名藏于市井之人。杀他们不难,难的是找到他们身在何处。每当我找不到他们行踪之时,就会用一种办法逼他们出来。” “什么办法?” 宋牧星眼神一变,笑道:“任何人都会有弱点,只要拿住他们珍视的东西,他们自会被吸引出来。” 第29章 引蛇出洞 应徽鸣赞同地点点头:“用心中牵挂做武器,倒也是个好办法。不过你很了解这两人吗,怎么知道他们心中牵挂的东西是什么?” 宋牧星立马搓着手笑道:“修罗剑不敢说,但裴修人嘛……这不是有您在吗?天罗商会的情报网如此厉害,一定知道些内幕。” 应徽鸣翻了个白眼。 “裴修人出入江湖虽有些年头了,只是此人武功虽高,江湖地位却低得可怜,我手里也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 “应爷谦虚了,您只管说,有没有用在下都感激不尽。” 应徽鸣无奈地说道:“裴修人是点苍派弟子,学艺之时为人低调,从不显山露水。就连点苍派掌门雷闻都未看出此人深浅。” “学艺之时低调?”宋牧星一下子听出了关键:“这话的意思是说后来他就高调起来了?” 应徽鸣点头:“武林大会每隔两年举行一次,上次大会召开之时,雷闻掌门本想让大弟子简随代表点苍派出战。可在指名会上,一直默默无闻的裴修人却突然站出来,称出战武林大会应当看实力,而不是资历。” “简随,你是说江湖人称‘君子剑’的简随?”宋牧星有些惊讶。 应徽鸣轻笑:“没想到你还认识他。” 宋牧星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这是自然,简随在暗杀榜上有名,他的人头足足值五百两银子。前几年手头紧的时我本想接他的悬赏,可碍于点苍派实力不凡,我暂时也不想招惹点苍派这个势力,所以就放弃了。然后呢,那个裴修人之后怎么样了?” 应徽鸣继续讲道:“还能怎么样,雷闻乃是一门之掌,在点苍派向来说一不二。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当面驳斥,他气的差点儿当场将裴修人逐出师门。幸好当时有一个门中长老替他求情,总算给裴修人争取到了一个比武决胜的机会。” “结果呢?” “点苍派对外宣称那场比武是简随赢了,只是……” 应徽鸣面色一肃,沉声道:“不知为何,点苍派的人对那场比武一直讳莫如深,雷闻甚至亲自下了封口令,不许任何人谈论。后来简随缺席了当年那场武林大会,说是感染了风寒,无法参加。最后代表点苍派出战的,还是那个叫裴修人的年轻弟子。” 宋牧星摸索着下巴:“有意思,以简随的功力怎么可能感染风寒?我看那场比武一定有猫腻。” 应徽鸣摊开双手:“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裴修人的实力确实不俗,他在比武大会上连克强敌,一路杀到了十强的席位。” “十强?听上去也不怎么样嘛。”宋牧星笑道:“可不应该啊,玄武阁对他的评价颇高,他的实力不该只有十强的水平。” 应徽鸣道:“若你知道他败在了谁的手里,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谁?” “少林,晦明大师!” 宋牧星恍然。 少林晦明,上一届武林大会冠首。他虽是个年轻的和尚,可手段功力却已经能和不少成名许久的高手并肩。裴修人输在他的手里,倒也不算难看。 应徽鸣也道:“不错,当时不少人都为裴修人扼腕叹息,说他的实力足够挺进四强席位。” 宋牧星沉思片刻,又拿出随手簿看了看,这才说道:“玄武阁的情报上说,裴修人在武林大会后就销声匿迹了,似乎还被点苍派除了名,这又是怎么回事?” 应徽鸣无奈地摇摇头:“点苍派乃是中原武林的名门正派,其剑法以飘逸轻灵,温润如玉名动天下。可裴修人的剑法却招招取敌要害,暴虐异常。与他比武的对手多半都受了重伤,甚至还有好几个被废了经脉,终生不得习武。” “武林大会后,雷闻掌门以他剑法中戾气太重,已堕心魔为名,将他逐出了师门,之后便鲜少有他的消息了。” 宋牧星轻叹一声:“当真是暴殄天物,这种人才要是交给我,保证让他发光发亮。” 应徽鸣不置可否,他看看时辰:“晌午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该吃饭了。” 宋牧星都傻了,像他这种在刀口上舔血的人,哪有时辰到了就要吃饭这种说法,都是以任务为重。 “应爷,要不你先忍忍?我们再走一个时辰就会路过一个小镇,到时候再吃吧。” 应徽鸣却不满地皱起眉头:“这怎么行,误了时辰才吃饭太伤身了,赶紧停车!” “好嘞好嘞!”宋牧星无奈地举手投降,勒停了马车。 捡了官道旁的一块空地,宋牧星手脚麻利地搭起锅灶,用马车里的食材做起饭来。 不多时,饭菜的香味飘散开来,令人食指大动。 应徽鸣端着饭碗惊喜地看着宋牧星:“没想到你做饭的手艺还不赖嘛。” 宋牧星得意地笑道:“那当然,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有的是做饭的手艺。应爷你看这工钱……” 应徽鸣吃得正香,便爽快地说道:“在给你加一百两工钱。” “应爷英明,小的再给你盛碗汤!” 说着,捧着一罐鸡汤送到应徽鸣手中。 就在两人靠近的瞬间,宋牧星忽然压低声音说道:“身后的林子里有人,官道远处也有。” 应徽鸣不动声色地喝汤,低声回应道:“我知道,跟了一路了。我们不故意露点儿破绽,也诈不出这群人。” 宋牧星偷偷对他竖起大拇指。 人在吃饭的时候警惕性是最弱的,许多杀手都会选在这个时候出击。而真正的高手也可以利用这一点故意露出破绽,引杀手上钩。 应徽鸣从小在江湖流浪,又岂会如此娇生惯养?他故意催促宋牧星做饭,为的就是看看这群人真面目。 宋牧星不动声色地坐到一旁,佯装吃饭对应徽鸣嘱咐道:“待会儿动起手来你别用那杆枪,楚家枪法盛名难掩,别被人看出来了。” “不用你提醒。” 宋牧星讨了个没趣,仰头将碗里的汤一口干掉。 下一刻,他猛地起身一把将汤碗掷了出去。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条人影从树丛里掉了下来。 第30章 幽 鬼 树林里瞬间传来一声怒吼。 “点子扎手,甩了!” 只听一阵破空之声响起,林中窜出十几条人影,齐齐朝宋牧星二人扑来。 这些人皆是一身黑衣打扮,脸上戴着恶鬼面具,看不出本来面目。 宋牧星咦了一声,一脚将煮沸的汤锅踢了过去。 这一脚内劲潜藏,汤锅飞到半空之时突然炸裂,滚烫的汤水四溅开来,将十几个黑衣人尽数笼罩其中。 一个持剑黑衣人冷哼一声,舞动长剑迎向汤水。 但见这人招法精妙,兵器舞动成轮,竟是水泼不进。 应徽鸣皱起眉头:“苍松拒客,他们天青门的人。” 天青门,中原武林响当当的剑术大门,其实力虽不及七大门派那么强,却也不容小觑。 宋牧星没有说话,而是拽起应徽鸣的衣袖向后一跃。 一阵刚猛刀气力劈而下,将篝火轰得四分五裂。 应徽鸣又道:“鬼门十三刀,霸刀门弟子?” 宋牧星扭头看了看两边,只见两个鬼面人已经绕到了身侧,隔着三丈距离距离朝着二人掷出数把飞刀。 没有任何言语,两人默契地各自转身,手臂左右挥动,将飞刀一一接下。 应徽鸣语气中的疑惑更甚了三分:“这次是飞星寨的灼魂钉手法,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牧星辰抬手丢掉手中飞刀,冷哼一声道:“幽鬼!” 应徽鸣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们,难怪各门各派的高手都有。” 幽鬼是一支神秘的杀手组织,不同于玄武阁内部培养,幽鬼专门招揽各门各派的叛徒做杀手。因此组织里鱼龙混杂,混乱而邪恶。 应徽鸣抱起双臂冷冷地看着这些人:“我们为何会被盯上?” 宋牧星摇摇头:“或许是看你有钱,想来捞点儿油水。” 应徽鸣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是因为你呢,毕竟同行是冤家。” 两人就这么在十几个人的包围圈里肆无忌惮地拌起了嘴。 刚刚用鬼门十三刀的男人不耐烦了,他收刀入鞘,微微俯下了身。 宋牧星呵呵一笑:“他们一句话也不说,看来是不想暴露目的啊。” 应徽鸣也道:“倒也算专业,不像你,每次动手之前都得废话一大堆。” 鬼门十三刀冷哼一声,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二位死到临头还能如此云淡风轻,在下也深感佩服。” “过奖过奖!”宋牧星笑着拱起手。 鬼门十三刀再不言语,只见他脚步一踏,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刹那间来到宋牧星面前。 哐当一声脆响,长刀出鞘。 一股霸道刚猛的刀气猝然间爆发出来,以力劈华山之势砍向宋牧星的脑袋。 宋牧星大感意外,忙道:“你砍我做什么,他才是有钱人啊!” 话虽说得委屈,可宋牧星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只见他一侧身,从容避开这要命的一刀,随后伸臂一按,时缓时快,稳稳按住了鬼门十三刀的手腕。 鬼门十三刀大惊,下意识地想要收刀回撤,可宋牧星的手却仿佛有千斤重,任凭他如何用力,都难悍这一按之力。 惊骇之余他立刻变招,长刀在手中一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撩而起,直劈宋牧星手腕。 宋牧星依旧面不改色,手臂左右一晃,一股浑厚绵长的内力将鬼门十三刀整个包裹其中,长刀在这股绵力裹挟下,竟然脱手飞了出去。 鬼门十三刀登时惊骇地愣在原地,他学刀十三年,自认已经到了人刀合一的境界。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没人能将他的刀打落过! 宋牧星得意地挑挑眉,五指忽然在鬼门十三刀的手腕上一扣,旋即身形一旋,一把将鬼门十三刀丢了出去。 鬼门十三刀只觉自己像是无根浮萍一般,被一股狂风席卷飞出数丈开外,一头栽到了地上。 “太极劲,他是武当派的人。” 宋牧星默默听着这些人的话,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这些杀手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说明悬赏的人并没有告诉他们具体情报,甚至悬赏的人自己也不清楚。 看来这次刺杀只是试探而已。 深吸一口气,宋牧星对着周围的杀手们厉声喝道:“蟊贼匪寇竟敢来截杀你道爷,今日我便替天行道,除了你们这些败类。” 宋牧星功力深厚,这一吼之威可撼天地,震得杀手们双耳隆隆。 眼看着宋牧星似乎要动真格,杀手们也不敢大意,忙全神贯注地戒备起来。 只见宋牧星双手做抱球状,功力凝聚成太极模样。 下一刻,宋牧星突然暴喝一声,抬起右脚猛踏地面。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浑厚内力将数丈范围内的地面轰得四分五裂。土石纷飞,沙尘满天,一时竟看不清宋牧星二人身形。 众杀手皆惊,忙向后退了数步。 可奇怪的是,这一踏之后宋牧星便再没有其他动作,许久也没见他从漫天尘埃中杀出来。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马嘶。 杀手们回头一看,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宋牧星不知何时跑回到马车上,他扬起鞭子猛抽马臀,嘴里还不停催促的:“快跑,再不跑就死定了。” 一股恶寒袭上心头,所有杀手的怒火都被挑了起来。 “牛鼻子,你还要点儿脸不要!” “是英雄就留下和我们打。” “临阵脱逃,你算什么武当派弟子!” 杀手们大骂着追了上去,可应徽鸣的马乃是龙种,跑动起来四蹄如飞,速度快得惊人,等杀手们跑上官道之时,已经被落下了十几丈距离,哪里追得上? “该死,这臭道士好不要脸!”用苍松剑法的男人大骂道。 鬼门十三刀冷哼一声:“急什么,我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别想逃出去!” 话毕,鬼门十三刀从怀里掏出一个哨子用力吹响。 远处官道上立刻跑出三驾马车,直直朝应徽鸣的马车撞来。 应徽鸣端着一杯酒,悠闲地欣赏宋牧星的表演。 “你现在要怎么应付?” 宋牧星嘿嘿一笑:“你这车上不是有很多机关暗器么?赶紧使给我看。” 应徽鸣失望地放下酒杯,看宋牧星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还以为他有什么后招,原来还得靠自己。 第31章 武侯弩 对面马车上的人也都戴着幽鬼面具,个个都红着眼睛,一副要和应徽鸣他们同归于尽的样子。 应徽鸣也没时间吐槽,抬手用力一拍扶手。 一阵机簧攒动的声音响起,车辕开合间,两排手臂粗细,纯钢打造的箭头冒了出来。 只听‘嗖嗖嗖嗖’一阵闷响,箭矢离弦而出,如同一枚枚黑色的流星径直打向迎面驶来的马车。 这些箭矢威力甚大,对面无论是人是马,尽数被箭矢洞穿,只留下一个个透明窟窿。 鲜血飞溅,惨嚎连连,犹如修罗炼狱。 拉车的龙驹非但没有受惊,反而像是被鲜血刺激到血脉深处的记忆,变得更加兴奋起来。 它仰天长嘶,四蹄发力猛地一蹬,整架马车便如飞起来一般,迎头撞在对面马车之上。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对面马车彻底碎成碎片,未能拦住应徽鸣他们分毫。 与此同时,应徽鸣的马车两侧猛地探出三排钢刀。刀身锋利厚重,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出点点寒意。 敌人的两驾马车与应徽鸣他们擦身而过之时,瞬间被钢刀劈开车轮。 他们的马车驶去平衡,轰隆两声栽进官道两旁的泥地里,也不知车上的人是死是活。 宋牧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好半晌才对应徽鸣竖起一根大拇指:“厉害啊,这弩什么来头,竟然能顷刻间洞穿马车!” 应徽鸣悠闲地半靠在椅子上,左手一挥打开折扇。 “此乃武侯弩,本就是战场上攻城拔寨的利器,区区几驾马车算得了什么。” 宋牧星佩服地再度拱了拱手,随后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幽鬼’的杀手们正咬牙切齿地冲他们叫喊咒骂,显然是跟不上了。 略松一口气,宋牧星坐了回来。 应徽鸣问道:“跟他们攀谈了那么久,得到什么线索没?” 宋牧星点头道:“雇佣‘幽鬼’的人还不知道你的身份,方才那场刺杀只是试探。” “既是试探,便说明你我已经被怀疑了。” 宋牧星纠正道:“注意你的措辞,刚刚那些人是为你而来,不是我们。” 应徽鸣还是不解,问道:“怎么说。” 宋牧星道:“三年前,朝廷忽然旧案重提,将‘楚纪鸣’纳入玄武阁的暗杀名单,而天降的富商‘应徽鸣’是玄武阁重点怀疑的对象之一。正因如此,我才会接到你的悬赏。” 应徽鸣点头道:“不错,然后呢?” 宋牧星道:“后来我帮你布了局,叫‘楚纪鸣’这个身份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个局我布得十分小心,若后来没有变数,绝不会有人将你和‘楚纪鸣’联系到一起。只可惜……似乎有人不愿太平无事。” “近日来‘月梧城’又出了个‘楚纪鸣’,这势必会引起各大势力的疑心。虽说这点儿怀疑不至于让我和陈枉被追责,但此事牵扯甚大,他们不得不彻查到底。” 应徽鸣蹙眉:“那这又和我被刺杀有什么关系?” “还不明白吗?”宋牧星回头看着应徽鸣:“天罗商会的势力近几年来发展得太快,你得罪了很多人。若他们能证明你就是‘楚纪鸣’,哪怕是只有一点点苗头,他们就能借机瓜分你的天罗商会。” 应徽鸣总算明白宋牧星的意思了,不禁握紧了拳头:“原来你是考虑到这点,才不想让我跟来。” 宋牧星颔首苦笑:“是啊,应爷你在骊歌城的势力根深叶茂,只要你留在天罗商会里,幽鬼这种程度的杀手组织,绝对威胁不到你的安全。” “那你为何会答应与我同行?” 应徽鸣蹙眉问道。 宋牧星面露苦相:“爷,这不是你硬要来的吗?” 应徽鸣瞪了他一眼,此刻半句废话都不想跟他说。 宋牧星点点头:“好吧好吧,我答应带你出来原因有二。” “其一,天罗商会虽固若金汤,防得住‘幽鬼’却不一定防得住玄武阁。当年悬赏你人头的是玄武阁,若这个案子出了差错,玄武阁定然逃脱不了关系。我担心阁主会派那两个人来对付你。” “其二,带你出来也是为了避嫌,当年执行任务的是我徒弟,我假借帮他为名,也掺和了不少。如今出了变数,若我什么都不做,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应徽鸣沉吟片刻,道:“你是想给玄武阁制造一个假象,让他们以为你带我出来是为了彻查当年的事情?” 宋牧星做了个认可的手势:“局势很乱,我猜不到玄武阁手里掌握了多少线索,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把你带出来。” “明白了!”应徽鸣平复了一下混乱的心情。 别看宋牧星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可到关键之时却意外地靠谱。他将所有可能性都考虑了进去,并且做了最优解的判断。若非是他,自己还真想不到这么深。 思虑至此,应徽鸣忽然想跟他道一声谢,却见宋牧星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只信鸽丢了出去。 “这是什么?”应徽鸣问道。 宋牧星答道:“玄武阁的信鸽,幽鬼组织与玄武阁一贯不对付,平时执行任务的时候没少打交道。我们阁中有一条规矩,一旦遇到幽鬼的人,便要立刻向阁中汇报他们的行踪,每条有用的信息五十两银子。” 应徽鸣脸颊抽搐了一下。 好歹也是前三甲的杀手,怎么还做起情报工作了?当真是没有半点高手的形象。 感谢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应徽鸣一把拉上车帘。 宋牧星忙笑着殷勤一句:“应爷您好好休息,到镇上的时候我再叫你,咱们好好吃顿饭。” 马车里没有回应,应当是应徽鸣觉得和宋牧星这样的人说太多话会拉低自己的形象。 宋牧星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幽鬼的人都意识到应徽鸣身份的蹊跷,那玄武阁只会知道得更多。 看来必须加快脚步赶紧解决掉月梧城的麻烦,否则这件事情一旦败露,之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第32章 飞雪狭道遇青衣 鹅毛般的大雪连绵不绝,应徽鸣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却还是抵不住这彻骨的严寒,他忍不住问道:“究竟还有多远?” 宋牧星将一大包行李放在地上,累得气喘吁吁。 “应爷,我都说让你在小镇住几天,等雪化了再进山,你非是不听,现在后悔了吧?” 应徽鸣哼了一声:“少说废话,我问你还有多远。” 宋牧星一边擦汗,一边指着山间的一条羊肠小路:“从这条路上去,翻过一座山就到了。” 应徽鸣无奈地叹一口气:“古人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两人这一路赶得很急,不过三日便穿过天府蜀中,来到了南疆地界。 此地道路本就崎岖,再加上大雪封山,马车根本就走不了,实在无法只能弃了马车改用步行。应徽鸣虽功力深厚,也不是娇生惯养之辈,不过他鲜少涉足江湖,倒不似宋牧星这般耐得住疲惫。 宋牧星见他如此,不禁偷笑一声:“怎么了应爷,累啦?要我说您还是回去镇上好好休整几日,月梧城这种地方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应徽鸣看出了他的轻蔑,咬牙坚持道:“都走到这里了,哪儿有回头的道理?暂且休息一下吃点儿东西,待会儿一口气翻过这座山!” “好嘞,应爷您先坐着,小的这就给您做饭。”宋牧星苦笑一声,打开包袱开始造饭。 宋牧星常年行走在山川野地间,吃饭喝水都靠一双手,他的厨艺相当不错,很快便熬了一大锅肉汤出来。 应徽鸣捧着碗,一口鲜香温暖的肉汤下肚,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虽说他们两人嘴里谁都不服谁,但应徽鸣明白,宋牧星一个人去月梧城是最轻松的,之所以要带上自己,也是怕杀手组织来找麻烦。 算算日子,这一路上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应徽鸣心中默默下定决心,吃过饭后一定要尽快赶往月梧城,绝不能做拖后腿的人。 突然,宋牧星盛汤的手一顿,扭头看向山下。 “怎么了?”应徽鸣察觉到他的异样,立刻警惕起来。 宋牧星沉声道:“有人上山了,听他们的脚步声应该是练家子!” 他是一个杀手,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抛头露面,以往他一个行动的时候,压根不会在这种显眼的地方吃饭。 应徽鸣怕自己影响到他的行动,忙道:“不吃了,我们赶紧走。” 宋牧星苦笑一声:“这里就一条路,还能往哪儿走啊?从那里跳下去?” 他说着,指了指三丈外的悬崖。 “那怎么办?” “别急,先吃饭,看看这群人什么来路。” 应徽鸣点点头,重新恢复了平日的冷漠神情,优雅地喝起了肉汤。 不多时,山路上出现了一队人。 这群人约莫七八个,有男有女。领头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生的是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右手提着一把宝剑,行走只是呼吸匀称绵长,功力定然不弱。 这伙人也发现了宋牧星他们,领头的男人立刻抬手叫停队伍。 宋牧星低声问道:“应爷你记性好,待会儿等他们靠近一点,你就帮我瞧瞧这群人的底细。” 应徽鸣用余光在这几人身上瞥了一眼,低声回道:“看他们的衣着佩剑,好像是点苍派的弟子。” “隔了这么远你都能看出他们的师承?”宋牧星有些惊讶地说。 应徽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些人青衣如翠不染半点尘埃,可见功力不凡。每个人都拿着佩剑,气息与宝剑浑然一体,剑法定然不俗。再加上他们的剑柄上都铭有‘梅兰竹菊’的花样,不是点苍派还能是什么?” “原来如此。”宋牧星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他起身对着远处的几人一拱手:“几位兄台,大雪茫茫山路难走,不如坐下来吃点儿东西再赶路吧。” 领头的青衣男人也不忸怩,应邀笑道:“兄台盛情难却,我等就却之不恭了,我代师弟师妹们谢过二位。” 几人坐定,宋牧星给他们每人盛了一碗肉汤。 冰天雪地里能喝上一碗热乎乎的汤水,也算是莫大的享受了。点苍派的弟子们喝得开心,与宋牧星二人的隔阂也少了几分。 宋牧星殷勤的给几人续上肉汤,佯装不经意地问道:“冰天雪地的,几位大侠这是要去哪儿啊?” 领头的男人笑道:“在下点苍派简随,奉师傅之名带几位师弟师妹去月梧城办些事。” 宋牧星笑着说道:“原来是简大侠,失敬失敬。” 说完,他悄悄凑到应徽鸣身边低声问道:“简随这个名字我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 应徽鸣险些一口汤喷出来,他心里有些发虚,怀疑这次‘花沤术’的药量是不是太大了些,把宋牧星给药傻了。三天前他们才在马车上讨论过点苍派的简随和裴修人的事情,他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点苍派大弟子,和裴修人比武决胜的那个。” 宋牧星恍然大悟:“不是吧,咱们运气这么好?刚刚讨论过点苍派的事情,这么快就遇上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方才又故意和点苍派的人坐开了些,简随也没听到两人的对话。 他轻笑一声,道:“在下失礼了,敢问二位尊姓大名,为何要冒着风雪赶路。” 宋牧星忙指了指身旁的大包袱:“我叫宋牧星,也是去月梧城办事的。这位是……” 轮到应徽鸣的时候,宋牧星忽然不知该怎么介绍了。 应徽鸣作为天罗商行的大老板,身上有一股抑制不住的贵气,光是身上那件狐裘便价值千金。自己这个粗俗江湖人和他凑在一起,似乎有些别扭。 应徽鸣接过话头,表情平静地说道:“在下是求学的书生,回月梧城探亲。” “原来如此。”简随勉强一笑不再多问,心中却多了几分警惕。 宋牧星倒还好说,可这书生就不一样了,寻常人家的书生哪有穿狐裘的?其中定然有猫腻。 出来的时候,师父嘱咐过很多次,月梧城诡谲凶险,要提防所有可疑的人。 第33章 结伴同入月梧城 宋牧星江湖经验丰富,一看简随的表情,便知道他已经对应徽鸣生出了警惕之心。 果然,点苍派的人神色纷纷凝重起来,甚至有人偷偷按住了剑柄。 宋牧星忙道:“简大侠,不知尊师近来可好?我家掌门师叔总是跟我念叨雷闻前辈呢。” 简随一愣:“敢问阁下是……” 宋牧星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名帖递过去。 简随接过一看,只见名帖上赫然写着‘武当派无尘子’六个大字。 “武当派无尘子,你就是一年前清言道长新收的亲传弟子?在下未曾认出是无尘子师兄,还望恕罪。” 宋牧星忙摆摆手道:“无妨无妨,我们六大门派同气连枝,你我之间就不用拘泥这些繁文缛节了。” “无尘子师兄说得是。”简随笑着回了一礼,警惕之心缓和了不少。 两人又攀谈了几句,简随忽然压低声音问道:“无尘子师兄和这位先生是一起的吗?” 宋牧星眼珠一转,连忙摇头道:“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结伴而行罢了,不太熟。” 简随点点头,语气凝重了几分:“我看这人衣着古怪,身份沉迷,怕不是什么善类。” 宋牧星偷笑一声,装出一副惊慌的模样:“啊,那怎么办?贫道常年住在武当山上,少有在江湖行走的经验,还请简师兄帮我拿个主意。” 武当弟子是江湖人士,却也是修行中人。相比起寻常的武林人士,他们更喜欢住在山里诵经参道,江湖经验少也是情有可原。 简随并未怀疑他的话,自信满满地笑道:“师兄放心,待会儿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在下定然会护师兄周全。” “那太好了!”宋牧星笑着拱手作揖,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应徽鸣坐在远处,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忍不住凑上前去。 唰的一声脆响,一柄长剑拦在了应徽鸣面前。 一个青衣女子手持长剑,目光如炬一般紧盯着应徽鸣:“你这人懂不懂规矩,我们六大派的弟子说话,你瞎听什么?” 应徽鸣气得脸色涨红,冲宋牧星抛去一个愤怒的目光。 宋牧星轻轻挑眉,露出了一个得意洋洋的表情。 简随上前拦住青衣女子,道:“枫兰师妹不得无礼。” 枫兰冷哼一声,这才收回了长剑。 简随又对应徽鸣笑道:“这位先生,我们都是江湖人士,难免会遇到些麻烦。未免连累先生,还请您与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应徽鸣板着脸,冷哼一声:“我知道了,多谢阁下提醒。”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上路吧!” 宋牧星见应徽鸣不爽,也不敢玩得太过,拍拍手打断了这场闹剧。 之后的路上,宋牧星一直走在点苍派的队伍里,这些人倒也热情,见宋牧星行礼重还主动为他分担了一些。几人边走边说笑,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反倒是应徽鸣这个老板被孤立在外,隔了十丈距离远远跟在后边。 走到月梧城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宋牧星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道:“真是望山跑死马,咱们总算是到了。简师兄,咱们现在该做什么?” 简随看看天色:“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月梧城地处蛮荒,是各路妖邪齐聚之地,凶险异常。我看咱们还是先寻个地方休息一晚,等明日天亮以后再去做事儿比较安全。” 宋牧星忙恭维道:“简师兄果然经验丰富,在下全听师兄你的。” 简随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无尘子师兄谬赞了,那边就有一家客栈,我们过去吧!” 宋牧星放眼看去,果真瞧见了一家名叫‘巫疆客栈’的酒楼。 众人跟着简随走进去,发现苗疆的客栈虽不如中原客栈那般宽敞干净,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客栈门口,一个风韵犹存的女子正百无聊赖地靠着柜子算账。 一见到几人进来,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几位是中原来的客人吧,快请进快请进,不知是打尖还是住店?” 简随有些惊讶:“大姐你会说汉话?” 女子咯咯一笑,尽显妩媚之态:“这位阿郎说笑了,我们做客栈生意的,平日接待的都是五湖四海来的朋友,自然懂得多些。” “大姐说的是,是在下疏忽了,不知大姐如何称呼?” 女子道:“阿郎不必客气,叫我阿衣娘子就好。” “行,阿衣娘子,我们一路跋涉而来腹中饥饿,还请给我们弄些饭菜充饥,再准备四间客房。” 宋牧星站在人群里忍不住点点头。 简随虽说江湖经验不够老练,却真是会做人啊。 点苍派一行七个,再加上自己这个外人,共计六男两女, 他开四间客房,其中一间给两个女弟子,另外三间均恰好均分给六个男人,把自己都算进去了。 不过宋牧星还要和应徽鸣碰头,自然不会和他们住在一起。 “简师兄就不必计算我了,这一路上我多受各位照顾,哪里还能厚颜让你们帮我出房钱?” 简随也没太过坚持,客套两句后便任由宋牧星去了。 阿衣娘子见能多赚一间房钱,自然也是乐得合不拢嘴。正欲带他们上楼,眼睛余光却猛地瞥见了站在客栈门口的应徽鸣。 “这位阿郎也是跟你们一起的?” 应徽鸣一身贵气,阿衣娘子的声音也更热情了几分。 简随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应徽鸣,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怎么也跟来了?” 应徽鸣没有理会他,直接将一锭金子拍在柜台上:“上房一间,上等酒席一桌,送我房间来。” 阿衣娘子的眼睛里明显泛起了一阵金光:“乌鲁,带这位阿郎上楼,酒席马上就送来。” 应徽鸣挑衅地瞥了宋牧星一眼,穿过人群径直朝楼上走去。 宋牧星尴尬地笑了笑。 完蛋,这位爷好像真的生气了。 简随看出了宋牧星的窘迫,开口打起圆场:“无尘子师兄,一起吃顿饭吧,也算是师弟的一点儿心意。” 宋牧星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34章 鹤一仙逝 吃饱喝足后,宋牧星一行各自回房休息了。 阿衣娘子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堂,时不时地往门口望一眼,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乌鲁坐在桌子上打着瞌睡,油灯燃烧的噼啪声成了客栈里唯一的声音。 一声轻叹,阿衣娘子站起身来,她拍拍手:“今夜应该没客人了,乌鲁你回去休息吧。” 乌鲁点点头,打着哈欠朝后院方向走去。 阿衣娘子又朝客栈门口看了一眼,这才伸了个懒腰,摇晃着纤细的腰肢,款款朝楼上走去。 “谁!” 突然,阿衣娘子像是发现了什么,警惕地朝角落里低声喝了一句。 只见一袭青衣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笑盈盈地来到阿衣娘子身旁。 “阿衣姐姐,这么晚还没睡呢?” 这人语气轻浮,说话时目光还不停地在阿衣娘子的身上扫来扫去,猥琐至极。 阿衣娘子眼神里鄙夷之色一闪而逝,瞬间恢复了平时的妩媚动人。 “阿郎舟车劳顿,怎么也没睡啊?” 青衣男子嘿嘿一笑:“初到贵宝地,一时有些睡不着,不知阿衣娘子可否陪在下聊聊?” 阿衣娘子眼神妩媚,竟有些勾魂摄魄的意思。 “不知阿郎想跟我聊些什么?” 青衣男子哪里见过这等尤物,仅仅一句话就勾得他邪火中烧,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我……我想和姐姐聊聊人生。” 他说着,双手已经不受控制得朝阿衣娘子的纤腰搂去。 阿衣娘子咯咯一笑,腰肢一扭便避开了轻薄。 她白了男人一眼,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房间:“阿郎,你的师兄就在那个房间,你就不怕被他瞧见?” “我……”青衣男人一窒,脸色涨得通红。 阿衣娘子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来日方长,阿郎何必这么着急呢?等你师兄弟们不在客栈的时候,我再陪你好好聊聊。” 男人只觉耳朵被一团温热湿气笼罩,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急忙告辞一句,转身朝茅房的方向跑去。 目送男人跑远,阿衣娘子心情大好,脸上浮出几分得意之色。 “一个青头也敢来调戏老娘,烧不死你。” 说完,嘴里哼着苗疆小调,款款回了自己房间。 这时一条黑影从房梁上跃下,悄无声息地落在走廊里。 宋牧星擦了擦鼻子,情不自禁得朝阿衣娘子的房间的方向竖起一根大拇指。 阿衣娘子正是风韵犹存的年纪,一袭苗裙将她丰腴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纤腰长腿,小麦色的皮肤更显一种野性的诱惑,对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具有相当的杀伤力。 也难怪点苍派的年轻弟子耐不住寂寞。 “别想了,还是赶紧去找应狐狸吧。” 一路爬上三楼,来到天字号客房前。 巫疆客栈不算大,拢共算起来也就二十来间客房。天字客房价格昂贵,平日很少有人住,因此只有两个房间。 宋牧星悄悄来到应徽鸣的房间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应爷,你睡了吗?” 屋里灯还没灭,应徽鸣半靠在桌上看书,压根没想理会。 宋牧星听到了翻书的声音,却不见有人来开门,不禁尴尬地挠挠头。 应狐狸这是闹脾气了? 宋牧星索性抽出匕首插进门缝里,一点一点把门闩撬开。 推门进去,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声极细微的破空声迎面袭来。 宋牧星大吃一惊,忙用手指将暗器夹住,细看之下才发现竟然是一根筷子。 应徽鸣坐在椅子上,一脸冷漠地看着宋牧星。 “世人都说苗疆之地鱼龙混杂,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人都没睡小贼就敢直接撬门了。” 宋牧星瞪了他一眼:“什么小贼,是老子!” 应徽鸣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哟,这不是武当派的无尘子大侠吗?你大半夜地不睡觉,怎么学起偷儿撬人房门了,武当还教这种手艺?” “别闹。”宋牧星快步走到应徽鸣跟前:“我是来找你接头的。” 应徽鸣的怨气未退,哪里肯给他半分好脸色。 “在下与无尘子大侠萍水相逢,有什么好接头的?你还是去找点苍派的师兄弟们吧,你们才是一伙的。” 宋牧星一脸窘迫:“你一个大男人什么时候学会吃飞醋了?点苍派乃是中原豪门,向来不愿与妖邪为伍,他们突然派门中精锐来此凶恶之地定有隐情,我这不也是为了探探他们口风吗?你一身贵气,气质与我这种野道士相去甚远,我想打入他们内部就只能装作和你撇清关系。” 应徽鸣翻了个白眼:“我们此来为的是查清‘楚纪鸣’的身份,与点苍派有什么关系?” 宋牧星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如果我没猜错,点苍派的人也是为了‘楚纪鸣’而来。” “什么意思?” 说到正事,应徽鸣立刻严肃起来。 宋牧星道:“昨日路过市集的时候,我偷偷去了一趟玄武阁暗桩打探消息。听他们说月梧城的‘楚纪鸣’所用兵器名叫‘鹤一’!” 应徽鸣一怔,沉声说道:“‘鹤一’枪不是陆谷仙人的兵器吗,怎么会在他手里?” 宋牧星得意地一笑,道:“这就是我打入点苍派内部的原因啊。” “少废话,你问出什么了?”应徽鸣忙问道。 宋牧星面色一肃,沉声说道:“我方才找点苍派的几个弟子聊过,听他们说陆谷仙人离世了。” 应徽鸣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陆谷仙人内功精湛,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离世?难道……” 宋牧星点点头,道:“陆谷仙人并非病逝,而是被人杀了。一枪冠喉,死得极惨。并且杀他的凶器,正是那柄‘鹤一’神枪。” 应徽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陆谷仙人是武林的老前辈,江湖上的地位可比少林武当这种门派巨擘的掌门, 能享仙人之名,也足可见此人的武艺是何等高强。 根据天罗商会的情报来看,历年风云榜上武功在陆谷之上的仅有清幽道长这些老前辈,可他们又怎么会对陆谷仙人动手? 想到这里,应徽鸣突然问道:“‘鹤一’在他手里,难道说……” 宋牧星道:“简随说有人看见陆谷仙人亲手将‘鹤一’神枪交给‘楚纪鸣’,所以现在点苍派都怀疑是他下的手。” “这么说‘楚纪鸣’在点苍派出现过,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宋牧星摇头道:“无人知道他的底细,只知道他善用一套‘降魔棍法’。” “降魔棍?少林……” 第35章 旧相识 应徽鸣还在琢磨‘楚纪鸣’的来路,宋牧星的脸色却猛地一变,抄起案上酒杯朝窗外掷去。口中还大喝一声:“谁在外边鬼鬼祟祟的,滚出来!” 宋牧星内力深厚,这一掷力道极大,酒杯撞破窗户,将窗外之人直接打落下去。 呼啦啦一阵闷响,四名身穿紫衣,面覆黑纱的人跃入屋中。 这些人身法轻盈,呼吸厚重绵长,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宋牧星二话不说,抬脚将一把椅子朝几人踢飞过去。 紫衣人一愣,下意识地拔出腰间佩刀一击劈出。 这一刀凌厉非常,实木打造的椅子被一分为二,切口平滑如镜,可见此人用刀的功力。 可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便听身旁的同伴惊呼道:“小心!” 紫衣人一愣,突然发现方才还在丈外的宋牧星已然来到面前。 宋牧星面容冷峻,一掌朝紫衣人的胸口印去。 紫衣人刚刚才劈下一刀,完全没料到宋牧星的速度竟然这么快。一掌打到跟前,他想要抽刀格挡都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另有两名紫衣人从左右两边杀出,这二人一人持长剑,一人拿短叉,均攻宋牧星腰肋。 最后一名黑衣人更是一跃而起,手提一根齐眉棒,以力劈华山之势猛砸宋牧星天灵。 此三人十分默契,几乎是同时出手,为的就是围魏救赵,逼宋牧星收掌回撤。 却不料宋牧星毫不畏惧,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浅笑。 “不好!”拿棒的紫衣人正对宋牧星,把他的笑容看得真切。 一股不祥的感觉直逼心头。 但见宋牧星变掌为爪,扣住拿刀紫衣人胸前的衣襟一扯,整个人更是顺着这一扯的力量向后猛退一步。 只一瞬间,拿刀的紫衣人便来到了宋牧星刚刚所站的位置,落到了长剑短叉齐眉棒的攻势之下。 三人大骇,眼看兵器就要打中同伴急忙收招回撤。 这三人的功力都不浅,方才一招围魏救赵也是全力而发。此刻强行收招,内息顿时回涌,震得他们气血翻腾,险些吐血受伤。 宋牧星嘿嘿一笑,趁着他们收招的瞬间猛地向前一推。 澎湃掌力瞬间爆发,持刀的紫衣人只觉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直撞是在三个同伴身上。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宋牧星这一爪一拽一推包含着极为精妙的修为手段,是个紫衣人并非庸手,却还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望着跌落一地的紫衣人,宋牧星嘿嘿一笑,右脚猛踩地面整个人飞身而起,对着倒地的四人再出一掌。 这一掌的气势威力远在方才那一掌之上,掌还未近,四个紫衣人便感一股巨力迎面袭来,压得他们呼吸困难。 眼看四人都将殒命,又一人从窗外飞身闯入,在千钧一发间挡在四人面前。 此人也是一袭紫衣,只是脸上未戴面纱,而是罩了一副苍狼面具。 他瞬间扎稳马步,右掌一旋握于腰间,旋即挥掌打出。 霎时间浑厚掌力喷涌而来,竟有带出一阵风雷破空之声。 下一刻,两股掌力轰然相碰,爆出一声震耳巨响。 周遭桌椅被这两股掌力碾压,碎成一地狼藉。 宋牧星身体微微一震,整个人倒飞而出落回到应徽鸣身旁。 苍狼面具更是登登登连退三步,撞在墙壁上方才停下。 宋牧星未见半点异样,苍狼面具却是右掌轻颤,显然是吃了亏。 宋牧星冷哼一声,双手一翻正欲再上,却被应微名按住肩膀拦了下来。 “你干嘛?” 应徽鸣没有理他,主动上前一步对苍狼面具拱手道:“若在下没有看错,几位应该是月梧城的‘翼卫队’吧?” 翼卫,月梧之翼,守城之卫。 相传当年危染一统月梧城后,这里便成了江湖三教九流的圣地,不少在中原犯了案的高手都会来此避祸。 鱼龙混杂之地,自然少不得罪孽滋生。那时的月梧城,混乱得令人发指。 危染为求长治,便亲自挑选人才组建‘翼卫队’维持秩序,总算将混乱压制到可以控制的程度。 在鱼龙混杂之地维持秩序并非易事,当时来此避祸的,不少都是血债累累之人。他们手段高明,实力不凡。因此‘翼卫队’成员,也都是功力深湛的高手。 也难怪以宋牧星的实力,也没能立刻拿下这群人。 苍狼面具深呼吸几口气,总算平复了体内沸腾的气血,他同样拱起手道:“在下翼卫队苍狼,见过应先生。” 宋牧星和应徽鸣齐齐皱眉,眼神中都露出几分警惕之色。 在得知这群人是翼卫队时,宋牧星就已经有点儿头疼了。 翼卫队是月梧城护卫,直属月梧城主危染。他们的权力很大,可以自由调查城中所有来往客人。 宋牧星自己倒无所谓,武当派无尘子的身份足够应付所有调查。 可应徽鸣不行啊,天罗商会并非江湖组织,他本人又鲜少在江湖露面,这苗疆边地谁能认出他是谁?更何况他一旦身份暴露,少不得会引来麻烦。 宋牧星正考虑着该编怎样的身份才能帮他蒙混过关,不料这苍狼面具竟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应徽鸣问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怎么认得在下?” 说话间,他的右手已经缩回袖中,握住了‘余音天籁’枪。 谁料对方突然哈哈一笑,他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三十来岁成熟男人的脸。 “应老板不认得我了?当年你的救命之恩,在下还没有报答呢。” 应徽鸣瞧见此人面貌,不禁大喜过望:“杨兄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熟稔地把手握到一起,颇有几分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宋牧星都傻了,这应狐狸怎么连苗疆的人都认识,他的人脉是不是太广了一点? 应徽鸣和苍狼面具寒暄了几句,这才记起宋牧星还在身后,忙拉着人来到宋牧星身边。 “宋兄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杨十一兄弟。杨兄,这位是宋牧星,武当派传人,道号无尘子。” 第36章 青案琼凰 杨十一面色一惊,忙对宋牧星拱手道:“难怪阁下掌力如此浑厚绵长,原来是武当派的高徒,失敬失敬。” 宋牧星看着他的脸,仔细回忆道:“杨十一,这个名字听着好耳熟。” 应徽鸣都没脸看了:“你这记性还是别想了,杨兄师承华山派。” “华山……杨十一?”宋牧星始终想不起这人的身份,此刻外人又多,不好拿随手簿查找,场面一时尴尬起来。 应徽鸣抱歉地对杨十一笑道:“这家伙记性不好,你见谅。” 杨十一满不在乎地说道:“无妨,我本就是华山弃徒,道长不知道我也是应该的。” 听到华山弃徒四个字,宋牧星总算想起此人是谁了。 “你是江湖人称‘一剑啸西风’的杨十一!” 宋牧星忙拱手作揖道:“幸会幸会,杨兄与杨为安并称‘华山双绝’,威名盖天,小弟早有倾慕却无缘得见。今日在此相遇,足可大慰平生。” 杨十一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忙拱手还礼。 应徽鸣拉着他坐下,道:“杨兄弟,一别两年你怎么到月梧城来了?” 宋牧星也自来熟地凑上来问道:“杨大侠你怎么认识应狐狸?” 应徽鸣面色一沉,在桌子底下给了他一脚。 杨十一苦笑一声:“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当年我和为安师兄因看不惯薛勇鱼肉百姓,便想要潜入将军府窃了他上贡朝廷的‘青案琼凰’赈济灾民。无奈在下学艺不精留下了破绽,最终被官府查出了我的身份。” “未免牵连华山派,我便带着‘青案琼凰’假意叛出师门,与官府追兵周旋。” 宋牧星偷偷翻了翻随手簿:“你说的薛勇难道是‘酷吏将军’薛罪的族弟‘冷屠子’薛勇?” 杨十一点头默认,继续说道:“‘青案琼凰’价值千金,是薛勇进贡给皇帝的寿辰礼物,我身携此物逃亡遭来了无数追兵。我虽自负在剑法上有些造诣,却也挡不住那么多人,险些就折在了骊歌城。绝望之际,还好应老板仗义出手,这才让我这条残命得以保全。” 应徽鸣轻笑道:“杨兄弟言重了,你为万千百姓仗义出手,又为保全师门将罪责一肩承担。此等英雄侠义,在下所做之事又何足道哉?” “然后呢?”宋牧星追问道。 杨十一道:“之后我在天罗商行休养了一个月,应老板帮我挡下了好几次搜查。但我明白朝廷缉捕我的决心很大,继续留在天罗商行势必会将应老板也拉下水,于是我等伤好以后便偷偷走了。” 应徽鸣叹了口气:“杨兄弟你太见外了,你这样的英雄豪杰,应某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一定会保你。” 杨十一感激一笑,继续说道:“离开骊歌城后,我突然发现追杀我的人少了。一查后才知,应老板见我离去,便暗中设计故布疑阵,扰乱了朝廷缉捕的方向,这才让我轻松了些。不过若我继续留在中原,也免不得会暴露行踪。我思来想去,也只有离开中原这一条路可走。” “于是我想尽办法摆脱追兵,疾行千里来到月梧城求生。一开始我还打算若月梧城不愿接纳我这烫手山芋,我便驾船出海寻个安身之处。不承想危染城主听说我的事情后,不但接纳了我,还为我安排了一个新身份。自那以后我便以苍狼之名示人,两年来也未有人来找过麻烦。” 应徽鸣唏嘘一声:“难怪我后来想尽办法也查不到你的行踪,原来是这个原因。” 杨十一道:“对了应老板,你怎么会突然到月梧城来?” 应徽鸣还没说话,宋牧星便主动抢道:“他还能来干嘛,做生意呗。苗疆的香料在中原可是顶尖儿的好货,应老板早有做这笔生意的打算,这不今日便请我当护卫亲自来此考察了吗?” 应徽鸣笑道:“是啊,骊歌城的生意已经基本稳定,我想把商会门路发展得更广一些。” 杨十一自然知道这是托词,不过既然应徽鸣不想说,他也不会去问。 “近月来月梧城多有是非,虽然‘翼卫队’已经全员出动加强了城中防备,还是屡有凶案发生,应老板做生意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应徽鸣笑道:“杨兄放心,小弟虽不济,自保的手段还是有的,更何况还有无尘子道长随侍左右,应当不成问题。” 杨十一回头看了宋牧星一眼,这家伙虽然呆头呆脑的,但一身本事却高强得很。 他点点头:“既如此,兄弟也就放心了。若应老板之后再遇到‘翼卫队’为难,可以说是苍狼的朋友,他们会给我几分薄面。” “那太好了。”宋牧星忙起身道谢:“我这人就怕麻烦,要是三天两头地被人盘问还不得烦死,多谢杨大侠。” 杨十一微微一笑,起身就要告辞:“既如此,二位就先歇息吧,我要继续去巡街了。” 应徽鸣伸手将他拦住:“杨兄,我还有一事想问。” “应老板但问无妨,杨某知无不言。” 应徽鸣道:“月梧城近来究竟出了何事,戒备怎会如此森严?” 杨十一沉声道:“月前突然有一个自称‘楚纪鸣’的年轻人来到月梧城,他拿着陆谷仙人的‘鹤一’神枪到处作案。死在他手里的‘翼卫队’兄弟已达百人,至今我们也不知他是何目的,正在全力追捕。” “好个狂徒!”应徽鸣说着,与宋牧星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来玄武阁的情报没有出错,‘鹤一’神枪还真在‘楚纪鸣’手里。也不知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又为何要冒用‘楚纪鸣’的身份四处兴风作浪。 “好了,两位休息吧,杨某先告辞了。”杨十一朝两人拱手,带着人朝门外走去。 一个翼卫低声对杨十一说道:“苍狼大人,这两人不用搜查吗?” 杨十一瞪了他一眼:“臭小子你耳朵聋了?应老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相信他绝不会来月梧城捣乱,你给我闭嘴!” 翼卫尴尬地吐吐舌头。 几人正要离开,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 第37章 点苍战翼卫 二楼客房,十几名翼卫围成一圈,将点苍派七人困在中间,女弟子枫兰衣衫凌乱,正缩在师姐怀里抽泣。 戴着猎豹面具的男人沉声喝道:“诸位少侠,吾乃月梧城翼卫队长残豹,今日前来只为例行检查,还望你们能配合!” 简随的长剑已经出鞘,凝神戒备着周遭敌人。 他冷笑一声:“例行检查为何要偷偷摸摸,还轻薄在下的师妹?月梧城未免也太不把我点苍派放在眼里了吧?” 残豹眼神中露出几分窘迫,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一眼身边的紫衣蒙面人。 那人也尴尬地低下头。 残豹深吸一口气:“简大侠,请不要污蔑我的部下,近来月梧城中暗流涌动,我们偷偷潜入也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望诸位见谅。” “少废话,今日之事简某定要跟你讨个说法!我倒要看看你们翼卫有何手段,敢如此蛮不讲理。” 残豹也没耐心了,将手按在刀柄上:“那便请赐教了。” 话音一落,残豹飞身扑出。凌厉的刀光闪耀而起,原本腰间的长刀,变魔术一般落在手中。 简随浑然不惧,迎头冲了上去,只见他脚踏罡步,身形迅捷如电,忽左忽右难以揣摩。手中长剑更是连连挥舞,将连绵剑光挥洒而出,形成一片层层叠叠的剑气浪涛,以铺天盖地之势朝残豹袭去。 残豹眼神一凌,心中暗道:不愧是点苍派大弟子,这一招‘叠浪千层’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虽有惊讶,残豹却并不畏惧,他翻身在天花板上借力一蹬,速度再快三分。在剑气浪涛即将把他吞没的瞬间,猛地将长刀劈下。 狂猛刀气化势如破竹般砍入剑气浪涛当中,刀气剑气纠缠在一起,爆出一阵脆响。 “霸刀术!”简随目光一凌,自己的叠浪千层已经被对方的刀气层层破开,眼看就要失守。 他虽惊不乱,腰身一旋漫天剑影立时如长鲸吸水一般收拢一处,旋即长剑反撩,迎面击向对方的霸刀。 刀剑相撞,发出一声巨响,残豹只觉对方的内力如山洪暴发,尽数倒卷而来。整个人被震得倒飞而出,险些跌下楼去。 “好一招苍山凝雪,竟然将我的刀气化为己用。” 简随哼笑一声:“阁下过奖了,再接我这招。” 话音一落,简随再度踏着罡步朝残豹杀去,这一次他的身法更为飘逸灵动,凌厉剑光愈演愈烈,渐渐将他的身形隐匿其中。 残豹明白点苍派剑法向来以灵动飘逸见长,自己的霸刀术虽凌厉刚猛,但在招式变化上却远远逊之。索性不再与他比拼招式,以一力降十会的方式迎了上去。 简随身法灵动飘逸,身形快若闪电,围着残豹不断进招。残豹则站立原地,如脚下生根一般,手中长刀纵横劈砍,以不变应万变。 两人缠斗在一起,剑芒刀气不断碰撞,在昏暗的走廊里擦出阵阵火花。 周围渐渐卷起一阵狂风,地板墙壁上也不断被刮出道道裂痕。 两人久战不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那个猥亵点苍派女弟子的紫衣蒙面人坐不住了,他大吼一声:“抄家伙,帮老大拿下这帮可疑之人。” 翼卫们也不犹豫,纷纷扑了上来。 眼看着翼卫出手,点苍派弟子也慌了。 之前调戏阿衣娘子的年轻男人也大吼道:“他们想要以多欺少,师兄弟们结阵!” 话音一落,六名点苍派弟子拔剑飞身而上。 枫兰此刻怨气满腹,凌空一剑刺向残豹面门。 残豹正与简随恶战正酣,等他反应过来时枫兰的长剑已经刺到了面前。 他大惊之下挥刀一格,险之又险地扫开了这一剑,随后连忙向后一跃跳出战圈。 七名点苍派弟子落位结起剑阵,以简随为阵眼,一起朝着翼卫们冲去。 翼卫也是不凡,瞧见点苍派的剑阵厉害,立刻朝四周散开。 他们不与剑阵硬拼,采取游击突袭的方式,不断借力进攻,让剑阵的威力无法发挥出来。 双方缠在一起,已经变成了混战。 原本今夜的事情十分简单,就是一个好色之徒借检查入城客人为借口,轻薄了点苍派的女弟子。只要双方把话说清楚,该罚就罚,该道歉便道歉,事情也就过去了。 可残豹却护短不愿承认,以至于双方发生了口角,甚至恶斗在一起。 正所谓刀剑无眼,混战之中谁都收不住手,一旦双方人员有闪失,这件事情就彻底解释不清了。 眼看着形势越来越凶险,眼看就要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楼梯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厉喝。 “都给我住手!”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猛蹿出来,这二人身法奇快,犹如黑色的闪电一般钻入人群。 他们未拿兵刃,却将缠斗在一起的人尽数分了开去。手段之玄妙,看得应徽鸣啧啧称奇。 最后只剩下已经打出了真火的残豹与简随。 “我去对付残豹!” 一人低喝,展开身法朝残豹扑去,而另一人也配合着冲向简随。 这两人自然就是听到打斗声从三楼跑下来的杨十一和宋牧星了。 杨十一身法奇快,转眼间挡在残豹面前。 只见他双手交叉向上一托,稳稳架住了残豹的刀。 而宋牧星更是身形一闪来到简随身旁,双手画圆。以玄妙的太极之力,将简随的杀招攻势化于无形。 见有人插手,恶斗正酣的两帮人也像是找到了台阶,急忙分开。 残豹似乎很怕杨十一,立刻放下刀喊道:“苍狼大哥,我……” 未等他说完,杨十一直接给了他一巴掌,将他打翻在地。 “混账,翼卫的责任是护卫月梧城的治安,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残豹捂着脸,却连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委委屈屈地坐在地上。 宋牧星也紧抓着简随握剑的右手,连连宽慰道:“简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咱们来月梧城办事,怎么能和主人家打仗?赶紧把剑收起来。” 第38章 自投罗网 双方都冷静下来,却依旧互不相让,对峙在一起。 杨十一深吸一口气,冷声喝问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未等残豹开口,点苍派的另一位女弟子便站了出来。 “你们翼卫好不讲道理,不但偷偷潜入我和师妹的卧房搜查,还趁机轻薄我师妹!” 女弟子怒气冲冲地指着好色的紫衣蒙面人喝道。 杨十一目光一凛,紧盯着那人:“千纹?” 叫千纹的蒙面人额头立刻渗出点点冷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苍狼统领,我……” 杨十一没有听他狡辩,猛地向前跨出一步,一抹寒芒自腰间闪耀而起。光芒一闪而逝,就见一只手臂凌空飞起,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那个叫千纹的蒙面人惨叫一声,抱着断臂在地上打起滚来。 再看杨十一,他已经收剑回鞘,在场之人都是各自门派中的精锐弟子,却几乎无人看见他的剑是如何出鞘又如何收回的。 杨十一指着在地上打滚的千纹厉声喝道:“千纹行为不端,多次辱我翼卫名誉,从今日起革除翼卫身份,永不录用!” “是!”残豹快被吓傻了,急忙拱手说道。 杨十一瞪了他一眼:“带着你的人滚回去,你御下不严之罪我容后再议!” 残豹脸色惨白一片,带着人灰溜溜地朝楼下跑去。 杨十一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激动的心情。 他转身对着枫兰拱手一揖:“女侠,我为翼卫对你的冒犯道歉,还望女侠能够海涵。” 枫兰愣愣地点点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早闻月梧城鱼龙混杂,危险异常,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谁能想到杨十一竟然如此果断,直接砍断千纹的手臂呢?他方才那一剑的威势与简随在伯仲之间,如今杨十一给足了他们面子,她还敢多说什么呢? 杨十一松了口气,又将近日来月梧城戒严的原因说了一遍。 “近日来月梧城中暗流涌动,我等也是没有办法,才会检查得如此严格,还请诸位见谅。” 简随刚刚见识到杨十一的快剑,心中也大为佩服,忙道:“苍狼统领言重了,方才也是我应对过激,还望阁下见谅。” 杨十一点点头,继续说道:“既如此,还请诸位将佩剑交给我们保管,等各位忙完了事情离开时,我们会将宝剑奉还。” “什么?”调戏过阿衣娘子的男人怒了:“你刚刚说月梧城危机四伏,我们若交出佩剑遇到那个凶手怎么办?你这分明是在针对我们!” “是啊!”点苍派弟子纷纷应和。 杨十一无奈道:“诸位请不要误会,在下绝非针对点苍派。其实我家城主近几年有意与武林各大门派结交,以洗脱月梧城的污名,只是最近玄武楼对城主下了追杀令,所以我们才会如此谨慎。若诸位不愿交出佩剑,那便只能请你们随在下去无双宫一趟,用以报备。” 简随道:“可以,正好我们也有事儿想请城主大人帮忙。” “哎呀,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阿衣娘子也被门外的打斗声惊动,她看到客栈一片狼藉的模样,立刻大呼小叫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刚刚打得激烈,周围的桌椅板凳碎成一地的狼藉。 杨十一语气窘迫:“阿衣娘子实在抱歉,这都是一场误会。” 阿衣娘子哪里管他解释,指着地上碎成一片的桌椅喊道:“什么误会不误会的,你们砸坏了我的客栈,这事儿要怎么处理?” 杨十一尴尬地愣在原地。 他虽是翼卫都尉,可每月俸禄也就那么点儿钱,二楼这些桌椅还是其次,关键是三楼应徽鸣的房间。 天字号房间的桌椅可都是名贵货色,刚刚被打烂了那么多,他就是一年不吃不喝也赔不上啊。 这时,应徽鸣缓步走了上来。 “没关系,损坏的东西由在下赔偿就是了。” 杨十一大惊,忙说道:“这怎么行,我……” 应徽鸣微微一笑,摆手说道:“你我是兄弟,何必那么见外,不过是一点儿钱而已。” 杨十一无奈苦笑:“那便多谢了。” 其实应徽鸣答应给钱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今日客栈的事情已经闹得太大,若在这里僵持太久,必然会惊动月梧城的大批护卫过来。自己的身份特殊,实不能暴露于人前。 再者说,如今点苍派的人已经答应和杨十一走了,只要他们离开,自己和宋牧星就能借机开溜,不再与他们搅和在一起。 阿衣娘子见有人愿意给钱赔偿,立刻喜笑颜开起来,忙叫来后院的跑堂开始点算损失。 杨十一再三感谢过应徽鸣后,便要带点苍派七人离开。 却不料宋牧星又站了出来。 “苍狼兄,如今月梧城不许带兵器是吧?” 杨十一不明白宋牧星为何要问这话,于是点头道:“是啊,无尘道长有何指教。” 宋牧星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那我这算不算兵器?” 众人一愣,应徽鸣更是大吃一惊,忙悄悄扯了扯宋牧星的衣袖:“你搞什么,还嫌这里的事情不够乱吗?” 宋牧星不去理会,目不转睛地盯着杨十一。 杨十一强笑一声,道:“如此精巧的小刀,应当是削水果的吧?不算在兵器之列。” 宋牧星是应徽鸣的保镖,应徽鸣又是杨十一的救命恩人。出于道义,杨十一不想让他惹上麻烦。 他已经明摆着偏袒了,可宋牧星却并不领情,他猛地一甩手,匕首内的机簧立刻启动,变作一柄细长的利刃。 “那这样呢?” 杨十一脸都黑了,这邋遢道士看不清眉眼高低吗?怎么还要赶着去无双宫招惹麻烦? 周围这么多人看着,杨十一就算有包庇也不能做得太过。 他叹一口气:“那好吧,请无尘道长也跟我们走一趟。” “好嘞!”宋牧星如得偿所愿一般,笑着将利刃收回成匕首的模样。 应徽鸣在一旁看得冷汗直流。 旁人或许看不出,可他怎么会不认识? 方才那柄利刃,正是传说中玄武阁‘诡师’的兵器——渡冥。 江湖上虽鲜少有人见过‘诡师’的兵器,可一旦被人认出来就完了! 若非万不得已,宋牧星从不将渡冥示人,今日怎么自己拿出来了? 第39章 无双宫 杨十一走到应徽鸣面前,压低声音说道:“应老板放心,无尘道长是你的朋友,我绝不会为难他。你先在客栈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便送他回来。” 应徽鸣摇头:“不必了,这牛鼻子是和我一道来的,既然他带来兵器,便也带我去无双宫走一趟吧,也省得日后麻烦。” 杨十一一愣:“应老板这又是何必呢,我绝对信任你。” 应徽鸣笑道:“我明白,只是若我被特殊对待,杨兄之后会很麻烦。” 杨十一哑然失笑:“多谢应老板,那便一起走吧。” 江湖传说无双宫中防卫森严,凶险万分。江湖上鲜少有人敢主动去那里,今日可算是见了稀罕。 应徽鸣快步走到宋牧星身边,压低声音骂道:“你脑子进水了吗,杨兄本来都不查你了,非要自己往里闯?” 宋牧星嘿嘿一笑:“危染城主的人头可值一千两黄金呢,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他,不得把握住?” 应徽鸣怒目而视,恨不得一枪戳死这混蛋。 宋牧星忙改口道:“咱们来这儿是为了调查‘楚纪鸣’,如今这家伙与月梧城闹得不可开交,整个月梧城都在抓他。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若我们能和危染城主沆瀣一气,抓他也容易一些不是?” 应徽鸣呸了一声:“有用沆瀣一气形容自己的吗?” 宋牧星无所谓地耸耸肩,加快脚步把应徽鸣甩到身后。 在杨十一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来到无双宫前。 众人放眼望去,只见偌大一个宫殿横亘在月梧城中央。 殿堂通体由纯色石块搭建而成,气势雄伟豪迈,巧夺天工。 二十四位手持长矛的护卫立于殿门两边,他们目光锐利如鹰隼,隐隐泛出幽绿色的光芒,隔了老远也一眼看到了黑暗中的宋牧星一行。 应徽鸣心中一凛,暗道这蛮荒之地守卫竟然也如此森严,难怪自月梧城组建后,便彻底脱离了中原朝廷的控制。 他心里有些不放心,忙找到宋牧星提醒道:“此处的防卫果如传闻中一般森严,我劝你不要冲动。否则就算暗杀成功,也不见得能跑出来。” “放心,我心里有数。”宋牧星漫不经心地回答,目光却始终盯着宫殿四周。 刚刚来到无双宫前时,他便已经感觉到自己被人盯着了。这无双宫的防卫不仅仅是眼睛看到的这些,在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无数暗哨。 看来杨十一没有胡说,玄武阁的暗杀令暴露了,危染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杨十一与门口的守卫交涉了一阵,随后远远地朝宋牧星他们招招手,示意可以过去了。 进入无双宫,众人便觉走进了一个巨大的迷宫,人群在宫殿亭廊里穿梭,一路上都有成群的护卫巡逻。 若是寻常刺客跑到这里,就算是绕得开门口的暗哨,也会立刻被这些巡逻的人逮住。 一路走了半盏茶的工夫,宋牧星忍不住喊起了累。 “苍狼都尉,咱们还要走多远啊,你们无双宫是否太大了点儿?” 杨十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诸位见谅,就快到了。” “你又搞什么名堂?”应徽鸣问道。 宋牧星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头顶。 此刻众人正在一个露天长廊里行走,夜色静谧,只有巡逻队伍铠甲摩擦的声音回荡耳边。 应徽鸣也猛地停住了脚步,目光同样看向头顶。 无双宫中防卫太过森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以为这里十分安全。直到宋牧星突然插科打诨,众人精神一散,便听到了长廊顶上似乎有脚步声。 在场的杨十一和简随也同样注意到这一点。 杨十一一跃而起,手中宝剑赫然出鞘,朝着头顶的方向疾刺而去。 “何人胆敢夜闯无双宫。” 凌厉剑气若雨点泼洒,瞬间将头顶的瓦片刺得千疮百孔。 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抢先一步从长廊顶上一跃而下,落到了旁边的假山上。 霎时间警钟大作,无双宫的侍卫从四面八方齐聚过来。 这些侍卫虽算不上是高手,却个个精悍非常,一瞧见假山上有人,立刻拔出佩刀冲了上去。 黑衣人冷笑一声,右手猛地一扬,一根短棒从袖口滑出。 面对数十名侍卫的围堵,黑衣人不见丝毫畏惧,反而持棒跳了下来与侍卫们缠斗在一起。 夜色中一根短棒上下翻飞,精悍的侍卫竟无一人是他的一合之敌,被打得人仰马翻。 宋牧星紧盯着这个黑衣人,发现他的棒法招式杂糅,稀奇古怪,根本看不出师承。 “他想做什么?”点苍派弟子忽然指着黑衣人叫喊起来。 原来黑衣人非但没有逃跑的意思,反而径直朝着他们这边冲过来。 点苍派弟子急忙拔出兵器围在一起,随时准备和黑衣人开战。 杨十一双目中怒火翻涌,咬牙喝道:“好个胆大妄为的狂徒,竟然还敢自投罗网!哈拉,你带他们先走,我来逮住这个狂徒。” “是!”那个叫哈拉的翼卫忙一拱手,招呼众人跟他走。 点苍派弟子有任务在身,自然不想起不必要的冲突,便跟着哈拉一起朝远处跑去。 杨十一冲应徽鸣点点头,示意他也快跟过去。随后长剑一挺,直接杀入了战团。 杨十一武功卓绝,剑法已至登峰造极的境界。他一出手,立刻绊住黑衣人的脚步。两人战在一起,一时间剑光棒影不断闪烁,斗得不可开交。 应徽鸣本也想跟着哈拉离开这里,却被宋牧星暗中拉了回来。 应徽鸣急道:“你又想做什么?” 宋牧星笑得很开心,压低声音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咱们干嘛还要跟他们走?跟我来,我们去探探这无双宫。” 应徽鸣被宋牧星气得不轻:“你疯了,我们是被影卫抓回来的,贸然逃跑会留下口舌,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我自有分寸。”宋牧星想也没想已经率先跑了出去。 应徽鸣无奈,也只能跟上。两人就着黑衣刺客与翼卫鏖战的空当悄悄绕开了所有人,无声无息地钻进树丛里。 宋牧星仿佛熟门熟路一般,很快找到了一栋木质的小楼。 第40章 密 室 周围静悄悄的,小楼周围的巡逻卫兵都被黑衣刺客闹出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看到小楼的瞬间,宋牧星的眼神里明显流露出几分惊喜。 “走,进去看看!” 应徽鸣看不懂宋牧星究竟想做什么,只能快步跟上去。 来到楼前,应徽鸣看到木楼的匾额上竟然写着‘藏书阁’三个大字。 他皱起眉头:“你想在这里找‘楚纪鸣’的线索?” 宋牧星眼珠一转,忙点头道:“不错不错,‘楚纪鸣’大闹月梧城多日,他们一定会记录在册,在这里没准能找到些线索。” 应徽鸣没有看见他的眼神,便就相信了。 房门上挂着一把千机锁,传说此锁有千机连环芯,如果没有钥匙,就算天下第一神偷短时间内也解不开这锁。 “门被锁了,我们怎么进去?”应徽鸣问道。 宋牧星走到了一旁的窗户前,用手轻轻推了推。 “咱们是来偷情报的,哪儿有从正门进的道理,从这儿走。” 应徽鸣跑过去一看,只见‘藏书阁’的窗户已经被宋牧星卸了下来。 他有些尴尬了,破木头窗子根本防不住贼,就这防盗意识,还在门口挂把锁干嘛? 宋牧星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解释道:“这里可是无双宫啊,相当于中原皇帝的御书房,平日里谁敢跑这里偷东西。那把锁防得住君子,防不住小呃……道士!” 应徽鸣冷哼一声:“小人!” 宋牧星扯扯嘴角:“行了别废话,赶紧进去。” 两人翻身而入,宋牧星还小心地把窗户安了回去。 藏书阁看似不大,其中藏书却多如繁星。 只见一楼大厅里放了十几个书架,上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卷宗。随便拿起一卷翻看一眼,竟然是月梧城中居民的情报。 应徽鸣有些头疼,他看了一眼满屋的书架,又看看上楼的楼梯。 “这么多,我们怎么找得过来?” 宋牧星却不着急,笑呵呵地翻看着卷宗:“急什么,就算找不到我们想要的情报,大不了躲在这里多找些时间。” 应徽鸣冷笑:“别忘了咱们是偷跑出来的,一旦杨兄发现我们不见了,肯定会派人来找,咱们能有多少时间浪费在这里。” 宋牧星头也没抬,随口回道:“那就没办法了,能查多少是多少呗。” “你……”应徽鸣正想骂他两句,忽听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谁在里边!” 怒吼声从小楼外传来,声若炸雷,震得楼中窗户一阵抖动。 “是无双宫的护卫,我们被发现了!”应徽鸣低喝一声,一把抓住宋牧星的衣领想要立刻离开。 宋牧星却抬手一扭,反扣住了他的手腕。 “你做什么?”应徽鸣大惊,都被人堵门里了,这家伙还想搞什么幺蛾子? 宋牧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拉着应徽鸣纵身一跃,直接跳到了巨大的书架顶上。 宋牧星紧贴着书架趴了下来,压低声音说道:“人已经到门口了,我们能往哪儿跑?快收敛气息藏起来,不要被发现了。” 应徽鸣立刻屏住呼吸,学着宋牧星的样子趴下。 门口的千机锁很快被打开,二十来个手持兵刃的护卫鱼贯而入,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他们从怀中掏出荧光桶四处寻找起来,就连楼上都没有放过。 片刻后,队伍重新汇聚一处。 “大哥,没人。” “大哥,我这边也是。” 护卫首领环顾一圈,眼神里满是疑惑:“怎么会这样,我刚才明明听到藏书阁里有人说话。” 卫兵们笑道:“大哥你是不是太紧张了,你也别太担心,虽然那个刺客跑了,但苍狼都尉不是亲自带人去追了吗?有苍狼都尉在,就一定会没事儿的。” 首领点点头:“或许是我太紧张了,继续巡逻吧。” “是!” 宋牧星趴在书架上低声笑道:“看来那个黑衣刺客还有几分本领嘛,竟然能在杨十一的剑下活命。黑衣人现身,今夜无双宫所有护卫的注意力都会在他身上,对于我们来说就是绝好的机会,赶紧继续找。” 说完,宋牧星翻身跳下,继续在书架上翻找起来。 应徽鸣没办法,只能跟下来。 可没过多久,应徽鸣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他在勤勤恳恳地寻找‘楚纪鸣’的情报,可宋牧星却一点儿也不见着急。不去翻看卷宗书籍,反而在书架上摸来摸去,也不知在找什么。 “你玩得挺欢啊,不是要找卷宗吗,你在书架上摸什么?” 宋牧星没有理他,很快便走到了藏书阁中心的矮桌旁。 他用手在矮桌下摸索一阵,脸上忽然浮出几分笑容。 “找到了,快过来!” 宋牧星双手撑住矮桌用力一推,竟然挪开了一块石板,石板下是一条幽深的楼梯。 “这是什么?”应徽鸣问道。 宋牧星挑挑眉:“这还看不出来吗,当然是密室了!你们有钱有权的不是都喜欢这个调调嘛?真正重要的东西,肯定都藏在密室里。” 应徽鸣无法反驳,因为他也有很多密室,很多重要的东西都会藏在一个安全的密室当中。 二人顺着楼梯一路向下,很快来到一个大房间中。 这里深埋地下又没点灯,房间阴森森一片,只有几颗放在柱子上的萤石发出微弱光亮。 只是即便这里再黑,也完全遮挡不住一件东西的光彩。 “青案琼凰!”看到此物,应徽鸣立刻惊呼出声。 宋牧星被吓了一跳,忙道:“‘青案琼凰’不是杨十一偷来的价值连城的玉璧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应徽鸣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缓缓回头看向宋牧星:“你还要演到几时?” 宋牧星一怔,下意识得避开应徽鸣的目光勉强笑道。 “应爷你别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演了?” 应徽鸣逼近一步,沉声问道:“你早就知道这藏书阁有密室,一开始就是奔着这里来的吧?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宋牧星本就理亏,被逼得连连后退。 第41章 华山之乱 宋牧星见瞒不住了,不禁叹了一口气:“你怎么知道我是冲着这个密室来的?” 应徽鸣冷哼道:“很简单,我们进来得太顺利了。藏书阁里的东西是月梧城中最紧要的情报消息,防卫不可能松懈。那些窗户虽然普通,但我想定然设有机关,一旦无故开启就会引来守卫。可你把整扇窗户拆下来了都没事,应该是事先把报警机关拆除了吧?” 宋牧星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示意他继续说。 应徽鸣接着道:“你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也要跟着杨兄来无双宫,看到黑衣人偷袭便立刻带我脱离大队伍,进入藏书阁后还第一时间寻找密室的机关。你不觉得自己太果断了吗?” 宋牧星无奈地摇摇头:“形势所逼,我也没办法啊。要是时间宽裕,我肯定能演得自然些。” 应徽鸣掏出‘余音天籁枪’作势要打。 宋牧星连忙讨饶:“别打别打,我老实交代就是了。没错我一开始就知道这里有个密室,也是专门冲着这里来的。” “为了青案琼凰?”应徽鸣指了指桌上的玉璧。 宋牧星双手一摊:“实话跟你说,我也是刚知道藏在这里的东西是青案琼凰。” 应徽鸣明显不相信,宋牧星忙道:“你别急啊,慢慢听我说。” “在入苗前我们不是路过一个小镇吗?我借故补充给养,悄悄去了一趟玄武阁的暗桩,在那里了解了一些月梧城的消息。” “这件事情你已经说过了。” “我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其实那天我还得到了一条消息,危染城主经常独自进入藏书阁,一待就是大半天。所以我怀疑这里肯定藏着什么紧要的东西。” 应徽鸣蹙眉:“所以你就想尽办法来此查看?” 宋牧星笑道:“是啊,危染可是以一己之力统治整个月梧城的人,连他都紧张的东西我怎么能不来看看呢?” “这么说无双宫中也有玄武阁的内应?” “没错,这么多年来朝廷一直没有整顿苗疆,甚至连管都没管。为的就是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再悄悄渗透,慢慢掌控他们的动向。我是玄武阁的顶级杀手,享有相当大的权限,所以我让他们将无双宫的地形图交给我,还让内应将那扇窗户的机关偷偷拆掉了。” 应徽鸣道:“难怪这几天你的举动如此怪异。那现在密室你也进了,发现什么没有?” 宋牧星指了指桌上的青案琼凰:“不就是它吗?” 应徽鸣也疑惑起来:“这青案琼凰的确是块价值连城的玉璧,可它为何会让危染城主如此重视,每隔一段时间就亲自来检查一下。” 宋牧星摇摇头:“如果我没猜错,它绝不是价值连城这么简单。” “何意?” 宋牧星将应徽鸣拉到玉璧跟前:“你仔细回忆一下杨十一是怎么跟咱们说这块玉璧的?” 应徽鸣道:“三年前,‘冷屠子’薛勇将这块玉璧作为寿辰贺礼送往京城。华山双杰看不惯此人鱼肉乡里,便暗中将玉璧偷出来,欲用它赈济灾民。” 宋牧星笑着问道:“你就不觉得这番话很无稽吗?” 应徽鸣摇摇头:“哪里无稽了?” 宋牧星道:“三年前御河州大旱,百姓颗粒无收,饿殍遍野。薛勇不思赈济灾民,却强取豪夺无数金银财宝做贺寿礼。华山双杰若想赈济灾民,为何不盗那些金银财宝,而是取这玉璧?” 应徽鸣道:“薛勇宅邸戒备森严,金银财宝太过沉重,取玉璧比较方便。” 宋牧星摇摇头:“以华山双杰的功夫,若真想截银大可以沿路设伏。他们双剑合璧,纵然千百官兵也挡不住。为何要那么着急,非要去薛勇的将军府上盗窃。” 应徽鸣一愣,也感觉到其中似有隐情。 御河州距京城数百里之遥,以华山双杰的功夫,沿途设伏窃取官银显然更加稳妥。 他沉思片刻,道:“还有一点,薛勇那厮如此重视这块玉璧,就算偷出来又有谁敢买?被查到那可是杀头的罪名。” 宋牧星笑着打了个响指:“应爷还是这么聪明,不错,这也是我生疑的理由之一。” 应徽鸣仔细审视了玉璧一番,问道:“那你觉得杨兄不惜背上三年通缉令也要偷出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宋牧星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肯定是一件对华山派很重要的东西。杨十一重情重义,更是将华山派视作家乡。若非是华山派要紧的东西,他也不会以身犯险。” “华山派……”应徽鸣仔细回忆三年前华山派发生过什么事情,可无论他怎么想都没有任何思路。 宋牧星从怀中掏出随手簿翻了翻,忽然说道:“应爷,三年前华山派除了杨十一的事情外,什么都没发生。你不如再往前想想,十年前华山有什么异样。” “十年?”应徽鸣疑惑地问道。 宋牧星点点头,这段时间他已经听到太多十年前的故事,就好像江湖各门各派都在这段时间发生过剧变。因此一提到武林门派的大事,宋牧星就会不由自主地往十年前靠。 应徽鸣思索片刻,忽然一拍手:“对了,华山派十年前发生过一场混乱,其中细节他们一概没有对外透露。只知道不少华山名宿和年轻一辈的高手都惨死在那场混乱当中。” 宋牧星摸索着下巴,沉声道:“我们做一个大胆的假设,这块玉璧本就是华山派的东西。那场混乱使得玉璧失窃,华山上下全力寻找,终于在三年前华山双杰意外得知这块玉璧竟然在薛勇的将军府中,于是他们不顾危险,潜入将军府窃取玉璧。” 应徽鸣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有了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很有可能,否则根本无法解释杨兄那些话的漏洞。” 宋牧星哼笑一声:“可问题又来了,既然这件东西对华山派那么重要,甚至不惜让华山双杰涉险去偷。那他们偷回玉璧后为何不送还给华山,而是不顾危险地送来月梧城,让危染城主来保存?” 第42章 冷电寒枪 应徽鸣脸上露出些许古怪的神情。 “难道是华山派很信任危染城主?” 宋牧星立刻竖起一根手指:“基于你的推理,危染城主不惜得罪朝廷也要将这块玉璧收藏起来,足可见他的侠义与英勇。如果他真是如此德行,中原武林为何又要孤立月梧城,将他们称作邪魔外道?” 应徽鸣意识到了什么:“宋兄,你觉不觉得中原武林对月梧城的态度很暧昧?他们敌视的似乎是月梧城的鱼龙混杂,可对危染城主却并无敌意。” 宋牧星被他这句话启发,顿时觉得很多谜团都解释得通了。 杨十一是华山派最杰出的弟子之一,他对华山可以用忠诚来形容。换个角度来说,华山派对他也是疼爱有加。若华山派的人认为危染是邪魔外道,又怎么会任由杨十一来投靠他? 天大地大,即便杨十一在中原待不下去,凭着华山派的底蕴,难道还不能送他出海吗? 应徽鸣尴尬地笑了笑:“我怎么感觉自己进入了一场惊天棋局当中,而这块‘青案琼凰’就是其中重要的一颗子。” 宋牧星也有同样的感觉,他正想说说自己的猜想,却忽然感到一股劲风袭来。 刹那间,一阵寒意爬满后背。 宋牧星下意识地将应徽鸣推飞出去,随后一个懒驴打滚滚到一边。 一柄银光闪闪的长枪刺入地面,枪上所含劲力将周遭数尺范围内的地板尽数轰碎。 宋牧星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全神贯注地看着面前的长枪,一滴冷汗从额头上滑落下来。 好险,方才若再晚片,这柄枪贯穿的就不是地板,而是他的后背! 宋牧星常年行走在黑暗之中,作为杀手他对杀意和危险有一种敏锐的感知,因此在无双宫外时才能瞬间发现隐藏在黑暗中的暗哨。 可这一枪直到距离自己后背数尺之时,宋牧星才察觉到它的存在。发枪之人的实力之强,可见一斑! “鹤一,是鹤一神枪!”一旁,应徽鸣扶着柱子惊讶地喊道。 宋牧星仔细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但见面前长枪的光华内敛,枪身上铭刻着鹤飞于蒿的图案,不是传说中路谷仙人的配枪鹤一又能是什么? 传闻此枪被‘楚纪鸣’所夺,此刻鹤一在前,不就说明‘楚纪鸣’也在附近吗? 宋牧星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他冲应徽鸣大喝一声:“躲起来!” 随后身形一动,朝着鹤一神枪冲去。 敌人实力未明,如今最好的选择就是控制住鹤一神枪,对方没有兵器在手自己的胜算也能更大一些。 却不料他脚步刚动,应徽鸣的惊呼声便钻进了耳朵。 “小心头顶!” 宋牧星立刻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紫衣的青年从天而降,对着宋牧星的天灵便是一掌。 宋牧星心中寒意更甚三分,此人究竟是谁,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 紫衣青年的内力浑厚无比,甚至比杨十一也不遑多让。宋牧星只觉他的掌力犹如山岳一般迎头压下,掌还未至便已经压得自己呼吸困难。 来不及犹豫,宋牧星手腕一转,不闪不避一掌迎上。 常年游走在生死之间,他早已学会如何在最短的时间里凝聚最多的力量。 只见他右掌刚刚挥出,周遭便有一阵狂风涌动。 两股掌力瞬间撞在一起,凭空爆出一声巨响,犹如旱地惊雷一般。 宋牧星闷哼一声,脚下丈余范围内的地板被震的寸寸碎裂,右臂更是一麻,险些直接软下来。 紫衣青年也没料到宋牧星功力如此深厚,被震得倒飞出去。 他忍不住冷哼一声,强提一口真气稳住身形,伸手一抓瞬间将鹤一长枪拿回手中。 宋牧星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气势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一股凌厉的锋芒从他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刺得人面颊生疼。 紫衣青年双手持枪,手腕轻轻一抖,鹤一长枪的枪头如同闪电般朝宋牧星扎来。 宋牧星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全凭肉体的反应一歪头,险之又险地避开这一击。 “哦?”紫衣青年略显惊讶地笑道:“武当山的牛鼻子倒是有点儿本事,竟然能躲过小爷这一枪。” 宋牧星闻言又气又惊。 气的是这家伙说话怎么比应徽鸣还损,惊的是他的枪真的很快,比应徽鸣的枪还快! 深吸一口气,宋牧星冷静下来。他将右手缩回袖中,整个人如同野兽一般,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杀气。 紫衣青年一愣,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脸上轻蔑的笑意瞬间消失。 这股杀气并不浓烈,却纯粹地令人胆寒,紫衣青年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敌人了。 宋牧星目光冰冷至极,他左手的手指轻轻贴在地上,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弹簧,随时可能爆发凶悍的攻击。 两人就这样遥遥对峙,谁都没有主动进攻。 片刻后,宋牧星冷笑一声:“不过来了吗,那便先吃我一招吧!” 话音一落,宋牧星脚下的地板猛地碎成齑粉,而宋牧星也在那一刻消失。 紫衣青年眼神一惊,几乎下意识地向后一仰头。 唰! 一束凌厉的光芒闪过,宋牧星的身体凭空出现在紫衣青年面前,他的右手斜举,手中匕首正闪耀着森寒之气。 紫衣青年惊恐地向后连退数步,旋即将长枪一抖,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方才那一刀几乎是贴着他的脖子划过,但凡有半分犹豫,他的喉咙就已经被切开了。 应徽鸣远远地看着,他全身的毛孔仿佛都能感受到这两人气势的凌厉。 他明白,这种战斗不是他能参与的,现在冲上去只能变成宋牧星的拖累。 宋牧星缓缓站直起来:“试探结束了,接下来动真格的吧。” 紫衣青年冷笑一声,仿佛也被他激发了斗志:“好吧,请道长小心了。” 宋牧星不再说话,他猛地将右手一甩。精致的匕首发出一阵咔咔声响,转瞬间变作三尺细剑。 就在这一瞬,两人的身形再度消失于应徽鸣的视线当中。 昏暗的密室里,神兵碰撞的火花不断闪耀,金铁交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第43章 渡 冥 宋牧星,玄武楼中三大顶级杀手之一,代号诡师。 相比起血手人屠和百转千媚这两位杀手,他显得更加神秘。 江湖传说杀手诡师从不显山露水,从未有人见过他杀人的样子,自然也无人见过他的兵器。 此时此刻,在月梧城中无双宫内,这把为世人所不知的武器正挥舞起凌厉的剑光。 这柄剑内藏机簧,伸可化作长剑,收可变成匕首。剑身纤细轻薄,舞动之时剑刃如迎风摆柳,轻盈飘动。以此剑攻敌,剑路诡异莫测,凶险异常。 战场之上,紫衣青年双手持枪,枪头如毒蛇吐信,以凌厉绝伦的攻势不断朝宋牧星浑身要害点去。其势犹如雷霆万钧,狠辣非常。 宋牧星不与他硬拼,依靠诡谲莫测的身法不断闪避后退。 眼看就要撞在密室的石柱,他猛地一转身,抬脚在石柱上借力一蹬,整个人飞身而起,以回头望月式一剑点向紫衣青年的脑袋。 紫衣青年不闪不避,双手持枪向上一架,轻松将渡冥架住。 却不料渡冥韧劲十足,剑身被架住,剑尖却依旧向下点去。 紫衣青年没料到有这一招,忙偏头一闪。 寒芒自耳边划过,凌厉剑气刮得他脸颊生疼。 紫衣青年心中暗道一声好险,撩起一脚踢向宋牧星的小腹。 宋牧星身在半空无法闪避,便用左手一按,借着这一脚的力量向后掠去。 应徽鸣在旁边看得焦急,心中暗道不妙。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鹤一枪比渡冥刃长三倍有余,若是被拉开距离,宋牧星必然会陷入劣势。 果然,紫衣青年的攻势立刻如附骨之疽一般朝宋牧星追去。 宋牧星连躲数枪,顿时险象环生,已经彻底落入了下风。 紫衣青年越打越快,一招苍龙出海直刺宋牧星胸口。 宋牧星似乎也被打出了火气,竟然不闪不避挺剑刺向鹤一的枪尖。 紫衣青年心中冷笑,如此细薄的长剑,怎么可能与鹤一枪正面交锋?怕不是刚刚相撞便会被弹开。 事实也正如他所预料,渡冥刃的剑尖与鹤一枪相撞,立刻被崩开。可奇怪的是宋牧星却依旧不管不顾,挺剑而刺。 一种不祥的感觉瞬间萦绕紫衣青年的心头。 下一刻,被崩开的剑尖忽然发生了变化,只见整把渡冥刃像是毒蛇一般,绕着鹤一枪身盘旋而下,直刺紫衣青年的手腕。 紫衣青年从未见过如蛇一般的剑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急忙收招回撤,与宋牧星拉开距离。 宋牧星也不追击,炫技一般原地挥舞渡冥刃,得意洋洋地看着被逼退的紫衣青年。 那一脸嘚瑟的模样气得紫衣青年咬牙切齿,他大吼一声,挺起长枪再度攻上来。 只一瞬间,长枪刺出万千枪影,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朝宋牧星迎头罩来。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渡冥刃剑路诡谲难测,那便让他无处借力,以速度压死宋牧星。 毕竟渡冥刃无法像普通宝剑那般格挡,只要有一枪刺破他的剑网,这场决斗就结束了。 这一次宋牧星没有选择闪避,他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目光也再度冷了下来。 终于上当了! 钪! 一声刺耳巨响回荡在密室之中,漫天枪影瞬间消散。 宋牧星单手持剑高高举起,将鹤一枪稳稳地架在半空。 紫衣青年瞪圆了双眼,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软剑怎么可能架住瞬间鹤一枪的重劈? 宋牧星抓住他慌神的破绽,左手一把扣住枪杆,右手顺势向前划去。 凌厉剑光一闪而逝,犹如划过夜空的流星,短暂却绚烂。 死亡的气息迎面而来,紫衣青年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松开鹤一神枪,身形如闪电般向后急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封喉的一剑。 待与宋牧星拉开数丈的距离后,紫衣青年方才停下脚步。他震惊莫名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冷汗已经爬满后背。 方才他虽然避开了利剑,可凌厉剑气却还是在他的咽喉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那一瞬间,他距离死亡仅有一线之隔。 “你的剑……”紫衣青年勉强稳住心神,声音低沉地问道。 宋牧星晃了晃手中的渡冥刃:“你是说这个吗?” 渡冥刃在宋牧星的手中时而变得灵动如蛇,时而变得坚硬如冰。这一幕诡谲莫名,令人寒毛直立。 紫衣青年沉默许久,似乎想到了什么。 “帝王器‘三巳锏’?” 宋牧星一挑眉:“哟,阁下眼力不错嘛,竟然还认识这把帝兵。” ‘三巳锏’,传说由数百年前的墨家神匠‘墨工’所铸。 整件兵器由千余块零件碎片构成,将内力灌注其中,便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它的形态。既能如寻常宝剑一般坚韧如冰,又能像软剑一般灵活如蛇。可谓巧夺天工。 它被誉为帝王器,在历朝历代的皇帝手中传承百年。 当年先皇与雍王争夺帝位,最终在滦河之上做最终较量时,用的便是这把神兵。 两军数十万人在冰封的河面上鏖战三日三夜,打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整条滦河冰面被鲜血和碎肉染成赤红,血腥味十里之外都清晰可闻。 那一年,先皇击败雍王夺得帝位,成为天下共主。这“三巳锏”却在混战之中遗失,任凭先皇不遗余力地寻找数年,也是遍寻不得。 宋牧星在无意之间得到这柄神兵,便将它唤作‘渡冥’,一直将之视为伙伴。 笃的一声,宋牧星将鹤一枪插在地上。 “兵器已失,你败了,束手就擒吧!” 紫衣青年冷哼一声,笑道:“想让我束手就擒,恐怕还为时尚早。” 宋牧星皱起眉头,他看得出紫衣青年战意仍在。 “找死!” 宋牧星沉声说着,提着渡冥刃慢慢朝紫衣青年走去。 紫衣青年全无畏惧,反而笑了起来。 他猛地抬脚一踏,强悍内力喷薄而出,震得脚下地砖腾空飞起。旋即双手前推,地砖便如暗器一般,盘旋着朝宋牧星飞来。 宋牧星嗤笑,渡冥刃左右翻飞,轻松便将地砖切得粉碎。 紫衣青年突然动了起来,他没有攻向宋牧星,也没有趁机去拿鹤一枪,而是以迅雷之势朝应徽鸣冲去! 第44章 生死一瞬 宋牧星心一沉,暗道不妙。 方才他之所以疯狂嘲弄紫衣青年,就是想让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不要去管躲在一旁的应徽鸣。 应徽鸣本事不错,无论幻术还是武功,都已属高手之列。但他与人生死搏杀的经验太少,偏偏这种经验有时候比武功更为重要。没有这些经验,他在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的紫衣青年面前便孱弱得像个孩子。 宋牧星来不及多想,挥起一剑劈向紫衣青年的后背,想要逼他停下脚步。 却不料紫衣青年似乎早有预料,他就地一俯身便从容避开。 宋牧星没有追击,身形一转挡在应徽鸣面前。 兵器在手的时候尚且不是宋牧星的对手,此刻手无寸铁,紫衣青年也没有孤注一掷和宋牧星拼命。 宋牧星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笑道:“看来阁下的计划破产了。” 紫衣青年忽然松了一口气。 “不,我的计划成功了。若你一直待在鹤一旁边,我还真拿不回兵器。” 话音一落,他猛地抬手一抓。 数丈之外的鹤一神枪仿佛受到召唤一般,竟然凌空飞起稳稳落回到紫衣青年手里。 应徽鸣吃了一惊:“怎么可能!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是控鹤擒龙也拿不回来。” 宋牧星已经看出了端倪,道:“什么控鹤擒龙,他在鹤一枪上绑了一根极细的丝线。将我引离鹤一枪后,便用丝线将枪扯了回去。” 紫衣青年笑道:“道长果然好眼力,不过如今这种形势不知道长又该如何应对?” 宋牧星没有说话,他知道紫衣青年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论实力,紫衣青年虽武功高强,宋牧星有还是有很大的把握能拿下他,可要是他在战斗中不断攻击应徽鸣就麻烦了。 专心和他战斗便保不住应徽鸣,保护应徽鸣又打不过他,紫衣青年算是将宋牧星逼到了死胡同里。 就在宋牧星思考对策时,应徽鸣突然走了上来。 宋牧星忙将他拉住:“你作死啊,赶紧回去!” 应徽鸣拍拍宋牧星的手,用眼神告诉他自己有数。宋牧星虽然担心,却还是选择了信任。 应徽鸣笑道:“还是应某给少侠一个选择吧,你是选我的命,还是选它!” 说着,应徽鸣突然从怀里掏出‘青案琼凰’。 宋牧星一愣,急忙扭头往密室中间看去,只见原本盛放玉璧的桌子上已经空空如也了。 看到玉璧的瞬间,紫衣青年的眼神明显一变,整个人都阴沉了下来。 宋牧星激动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为玉璧来的?” 应徽鸣翻了个白眼:“这密室里就这一个值钱的东西,这小子如果不是为了它,干嘛要和咱们玩命?” 宋牧星恍然大悟,忍不住骂道:“这小子大闹月梧城也是为了它吧。” 紫衣青年沉默半晌,这才开口道:“不错,我不远千里来月梧城,就是为了这块玉璧。开条件吧,你们要怎样才能把玉璧给我?” 应徽鸣哈哈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少侠请放心,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只要少侠以诚相待,应某自会将玉璧双手奉上。” “请讲。” “第一,你究竟是何人?” 紫衣青年将鹤一枪往地上重重一杵,朗声喝道:“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北极阁楚纪鸣是也。” 应徽鸣二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几分迷茫。 他们原本以为紫衣青年是知晓应徽鸣的真实身份,因此才会借用楚纪鸣这个名头到处闹事儿。可如今看来,他似乎根本不认识应徽鸣是谁。 既然如此,这家伙到底有何目的? 应徽鸣咬咬牙,竖起第二根手指:“其二,这玉璧是危染城主的宝物,若你将它偷走势必会引来月梧城的报复。你难道就不怕后半辈子一直生活在逃亡中,永世不得安宁吗?” 紫衣青年毅然决然地笑道:“我早已做好了觉悟,无论如何也必须得到它。” “第三!”应徽鸣竖起第三根手指,语气也变得无比严肃:“你为何要得到它?” 应徽鸣是个商人,深谙谈判之道。谈判有一个小诀窍,那就是永远不要第一时间把最紧要的事情提出来。先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要求试探对方的底线,然后循序渐进地提出要求,如此一来生意就会好做很多。 若是一上桌就把最关键的东西放出来,很有可能会引起对方警惕。 果不其然,在应徽鸣连续两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后,楚纪鸣就像是温水里的青蛙,开始权衡秘密与玉璧的价值重量。 玉璧对于徽鸣他们来说并不重要,就算它价值连城又如何?应徽鸣有的是钱,难道还看得上这仨瓜俩枣?他们想得到的是有关于‘楚纪鸣’的一切情报。 沉思了许久,楚纪鸣的身体逐渐松弛下来,甚至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今日有你们二位高人在场,我是不可能强抢这块玉璧了。也罢,我将秘密告诉你们便是。” 宋牧星二人心中大喜,忙凝神去听。 却不料楚纪鸣突然箭步上前,对准应徽鸣就是一枪。 他的演技太过自然,就连宋牧星也放松了警惕。这突如其来的一枪完全出乎了宋牧星的预料,他的反应慢了一拍,等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救援了。 应徽鸣更是惊得方寸大乱,几乎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可他的速度本就在不如楚纪鸣,仓促之间又如何避得开这一枪? 眼看着鹤一神枪的枪头就要刺穿自己的胸口,应徽鸣急忙将玉璧举起来护住胸前。 楚纪鸣既然是为玉璧而来,便肯定会对它有所忌惮。宋牧星就在身旁,只要挡住了这一枪,便能等来他的援手。 可下一刻,应徽鸣心中的小算盘彻底破碎。楚纪鸣一点也没顾忌玉璧,挺起长枪径直捅了上去。 只听一声脆响,玉璧轰然碎开,变成百余片翠玉碎片。 应徽鸣心底生寒,暗道死定了。 可楚纪鸣却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他不再追击,俯身在满地的碎玉里翻找起来。 应徽鸣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吓得冷汗直流。 第45章 玉藏符 宋牧星来不及管楚纪鸣,径直跑到应徽鸣面前。 “你没事儿吧?” 应徽鸣黑着脸摇摇头,他指着楚纪鸣道:“我上当了,他压根就不是为了玉璧而来,你看他在找什么?” 宋牧星放眼望去,只见楚纪鸣不顾身体露出破绽,埋头在一堆碎玉里翻找。 忽然一抹金属的光泽在昏暗的萤石光芒下熠熠生辉起来。 宋牧星眼力远超常人,他抢先一步看到了金属牌的光泽,便立刻提剑而上,一剑刺向楚纪鸣后背。 这一次宋牧星并未留手,渡冥剑刃流转,勾勒出一道道极细极锋利的剑气罩向楚纪鸣。 楚纪鸣感受到背后袭来的杀意,立刻向旁边一滚。 凌厉剑气倾泻而下,将楚纪鸣刚刚的位置轰得支离破碎。 地上的碎玉也被这股力量震得飞上半空。一块婴孩手掌大小的铜牌就夹杂在碎玉当中。 楚纪鸣眼神中金光一闪,右手一扭鹤一神枪立时刺出,直取铜牌。 可就在枪头刺中铜牌的瞬间,宋牧星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先一步将铜牌捞了回去。 楚纪鸣大怒,他暴喝一声:“放下!” 旋即枪出如龙,招招直逼宋牧星周身要害。 宋牧星将铜牌收回怀里,右手持剑左劈右砍,尽挡攻势。 两人电光石火之间交换了十几招,一时间谁也没能奈何得了谁。 宋牧星不愿与他缠斗,长剑一挥逼退楚纪鸣,随后纵身一跃回到应徽鸣身边。 他呵呵一笑:“现在你想要的东西又在我手里了,你是想要牌子,还是想守住秘密?” 楚纪鸣站在一丈开外,气得咬牙切齿。 只差一点,他就能完成任务了。 谋划多时,好不容易见到了心心念念之物,却不料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候被宋牧星截了胡。楚纪鸣心中的怒火,已经彻底熊熊燃烧起来。 “等你们死了我就告诉你!” 楚纪鸣暴喝一声,挺着长枪不顾一切地朝宋牧星攻来。 两人再度鏖战在一起,剑光枪影闪耀起来。 这一次楚纪鸣的攻势更加狂猛,所有的攻击全部朝着应徽鸣身上招呼,甚至没有顾及自己的安危。 明明看着他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宋牧星却不得不回剑帮应徽鸣挡开长枪的攻击。 一时间宋牧星竟被打得有些手忙脚乱,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力。 就在两人对峙缠斗的时候,忽然又有一人冲进了密室。 这人的速度奇快无比,转眼间便来到三人跟前。 他不由分说,挥动双掌便朝宋牧星和楚纪鸣拍去。 两股掌力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冲向二人,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凶悍的掌势,两人纵然实力超绝也绝对躲不开。 他们立刻放下战斗,回身一掌迎上。 紫衣青年和宋牧星临时变招,根本来不及凝聚太多内力。即便是以二敌一,依旧被轰得倒飞而出,直撞在墙壁上方才停住。 偷袭之人将双掌一分,一股澎湃真气萦绕身周,久久不散。 这人身高八尺,面容坚毅,高大健硕的身上披着一袭深紫色的长袍。眉宇之间带着一股孤高的霸气,仿若天生的王者一般,叫人有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看清他的面容,应徽鸣的脑袋都快要炸了。 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月梧城之主——危染! “尔等蟊贼好大的胆子,竟敢到无双宫中偷东西,未免也太不把我危染放在眼里了。” 危染傲立原地,双眼中几乎要喷出火焰,双掌自然垂落身体两侧,浑身功力爆发撑得身上紫袍鼓鼓囊囊。 楚纪鸣的脸色很难看,危染已经出现,这次窃玉的任务就等于失败了。 他不再犹豫,抬脚猛踹墙壁,整个人如同出海蛟龙一般,以一招虚实难辨直刺危染。 鹤一长枪感受到主人的战意,枪身便如灵活的毒蛇一般左右晃动,叫人辨不清他想要攻击何处。 危染冷哼一声,双掌齐齐拍出。 只见他右手炙热如火,内力浑厚刚猛,左掌却寒冽如冰,真气连绵悠长。 一阳一阴两股掌力向中间挤压,稳稳将楚纪鸣的长枪夹在双掌当中。 楚纪鸣大惊,急忙想要抽枪回撤。 可危染却冷哼一声:“想跑,哪儿有这么容易!” 说着他双掌用力向下一按,鹤一神枪也不受控制地向下直直刺入地面。 危染趁机快步上前,以至阴的掌力直取楚纪鸣脑袋。 楚纪鸣忙一抬枪杆,险险将这一招架住。右脚一扬猛踢枪杆,想要将危染给震出去,却不料危染早已经将枪头踩住,浑厚内力之下,鹤一枪就像是生了根一般,稳稳扎在地板之中难以撼动。 危染冷笑,极阳功力的右掌又再度攻向楚纪鸣。 仅仅是这两掌,楚纪鸣便已经感觉到危染的内力雄厚,自己并非敌手。这里是藏书房密室,若耽误太久势必会被月梧城的护卫团团围住,到时候可就成瓮中之鳖了。 念及至此,楚纪鸣不再犹豫。他紧握长枪凌空一旋,不但避开了一掌,还顺势用脚踢向危染的脖子。 危染大惊,他没想到楚纪鸣这种年纪竟然能有如此身手。急忙一仰头,避开了这腿。 楚纪鸣双腿踏在枪杆上,将浑身功力催动出来,鹤一的枪身被这股澎湃内力压成弓形。楚纪鸣自身就像是一支箭,猛地弹飞出去,径直杀向危染。 危染见他赤手空拳攻上来,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怒火。 如今的年轻人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练枪的竟然敢和自己拼掌力,当真是不自量力。 暴喝一声,危染再度将阴阳两股内力融会一处,猛地打向半空中的楚纪鸣。 楚纪鸣的额头上已经见了汗,他知道胜败就在此一举了。 只见半空之中的楚纪鸣猛地一扯,又使出刚刚对付宋牧星的那一招,用丝线将远处的鹤一长枪拉回到手中。 但见楚纪鸣的招式一变,双手握紧枪尾 ,以力劈华山之势打向危染。 危染这才注意到鹤一枪上的丝线,明白自己上当了。 阴阳之力融汇,与凌厉霸道的一枪撞在一起。 楚纪鸣闷哼一声,整个人倒飞而出,一头撞在了天花板上,只觉浑身的骨头都快被危染刚猛的内力给震散架了。 他咬紧牙关没让自己晕过去,随后一枪刺在自己的脚下,接着反震之力如壁虎游墙一般,紧贴着天花板朝楼梯方向游去。 第46章 杨为安 眼看着楚纪鸣已经跳上楼梯,寻常护卫又不是他的对手。 宋牧星急忙飞身而上,想要将他拿下。 危染不知宋牧星身份,以为他也想逃,立刻挥掌拍向他的后背。 应徽鸣大惊,忙运足十成功力飞身迎上,一阵氤氲紫气凝聚双掌之中,与危染硬拼了一招。 危染的功力远在应徽鸣之上,却还是被这紫气震得身子一颤,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应徽鸣更是倒飞而出,一头摔在地上。 楼梯那边,楚纪鸣电光石火间打翻了七八个护卫。听到身后风声猎猎,知道是宋牧星追上来了。 他不敢回头,只用枪尾连扫将倒地的护卫尽数打向宋牧星。 宋牧星忙运起太极绵力将这些人一一接下。 就是这么一耽误,楚纪鸣已经窜上楼梯,消失于夜色当中。 危染眼神中满是疑惑,他俯身将应徽鸣从地上扶起来。 “这位小兄弟,你方才用的可是华山派的‘紫元功’?” 应徽鸣此刻浑身酸痛,只能强忍着拱手笑道:“前辈慧眼如炬,在下用的正是‘紫元功’。” 危染上下打量了应徽鸣一番:“可你不像是华山弟子。” 应徽鸣正想解释,便听密室入口方向传来杨十一的声音。 “城主,这‘紫元功’是属下传给应老板的。” 话音一落,杨十一已经飞身而下,跳到了密室当中。 危染问道:“苍狼,那人呢?” 杨十一苦笑一声:“此人轻功卓绝,属下无能被他逃了。” 危染并不气恼,只是轻叹一声:“江山代有人才出,此子年纪这么小,却有这等深厚的功力,当真是后生可畏。” 说着,他转身望向宋牧星:“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宋牧星忙跑上来,恭恭敬敬地朝危染行了一礼:“晚辈武当无尘子,拜见危染前辈。方才我与应爷来无双宫做兵器登记,途中遇到了一个黑衣刺客。苍狼兄去追那刺客,让我们先跟点苍派的师兄师姐走。” 杨十一道:“无尘师兄所言非虚。” 宋牧星继续道:“可我和应爷没有跟上简随师兄他们的脚程,一时失了方向。就在我们找路的时候,突然瞧见楚纪鸣鬼鬼祟祟朝藏书阁这边跑。我们担心此贼要对无双宫不利,便偷偷跟到了这里。” 危染的突然缓和了几分,他点点头,示意宋牧星继续说。 宋牧星暗自松了一口气,道:“那贼人好生了得,不但闯进了藏书阁,还轻易找到了这密室的入口。我和应爷一路跟下来,瞧见他要偷拿密室的宝物,这才出手和他打了起来。怎奈他的手段太高明,合我与应爷两人之力,也只能与他打成平手。我们这边还在纠缠,危染前辈你们就来了。” 应徽鸣在旁边听着,心中却连连感叹。 宋牧星这家伙果真厉害,谎话张口就来,完全不用打草稿。 危染听完讲述却不置可否,他回头看了一眼满地的碎玉。 宋牧星忙道:“晚辈们学艺不精,没能阻止那贼人恶行,还望前辈责罚。” 危染轻笑一声:“这玉璧是楚纪鸣打破的?” 宋牧星立刻点头如捣蒜,眼神里满是真诚。 危染点点头:“那这玉璧被毁后,可有什么东西掉出来?” 宋牧星感觉藏在胸口的那块青铜牌子微微发烫。 危染既然这么问,便说明他知道‘青案琼凰’的秘密。 宋牧星自然不敢隐瞒,如实说道:“密室光线昏暗,晚辈看得也不真切,只是依稀瞧见有一块婴儿手掌大小的牌子掉出来。那这人好像就是冲着它来的,一看到牌子立刻抢到了怀里就逃。我和应爷拼死阻拦,还是没能拦住。” 危染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时也命也,该丢的东西,终归还是留不住。” “前辈你说什么?”宋牧星问道。 危染摇摇头:“没什么,二位护宝有功,本城主就在此谢过了。如不嫌弃,请随我一同上去喝杯茶吧。” 宋牧星立刻笑道:“能与危染前辈喝茶,晚辈三生之幸。” 危染微微一笑,迈步朝楼上走去。 应徽鸣抢上几步拦住宋牧星,压低声音问道:“危染城主怎会这么轻易相信你的话?” 宋牧星也是一脸茫然,他原本都做好杀出去的准备了,没想到危染竟然这么好说话,自己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几人出了密室,在一处庭院里坐下。 危染亲手为宋牧星二人倒了茶。 “二位,此地没有旁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宋牧星的心紧绷起来,难道方才只是缓兵之计,此刻才要正式摊牌? 危染道:“应老板,你的身份我也算了解了个大概,三年前杨十一被大内高手围杀,我本该早些去救,可途中却被绊住了脚。若非是你施以援手,我哪里还有脸面对为安兄弟,这杯茶我敬你!” 应徽鸣忙端起茶杯,心中却是一阵狂风暴雨。 危染这句话带出的信息量太大,一时间有些理不清头绪。 杨十一之前说过,他在离开天罗商会后眼见中原无立足之地,这才远遁苗疆。可危染这番却表明他一早就知道杨十一的事情,还主动带人来找过他,甚至还和华山双杰之一的杨为安是好朋友。 宋牧星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危染前辈,你说杨为安是你兄弟?” 危染点点头,笑道:“虽说杨为安兄弟与我年岁相差甚远,但忘年交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宋牧星摇摇头:“晚辈绝非此意,我只是觉得杨为安这个名字很熟悉。” 危染眼神中金光一闪:“哦,那你倒是说说看哪里熟悉?” 宋牧星压低声音,道:“上次回武当山的时候,清玄师叔无意间跟我说了一段往事,当年刺杀酷吏将军薛罪的人,好像也叫杨为安。” 危染闻言,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晚辈果真不凡,竟然能涉足这么深的领域。不错,如今的华山双绝杨为安,便是当年刺杀薛罪的杨为安!” 第47章 危染,卫染 应微名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只觉心底渗出一阵寒意,夜风仿佛都有些刺骨了。 宋牧星继续说道:“那日清玄师叔还说,杨为安与青城派的卫染情同手足,刺杀薛罪的事情走漏风声后,还是青城派庇护了他。城主方又与杨为安兄弟相称,若两个杨为安是同一个人,那……” 危染十分坦然地点点头:“你们不觉得危染和卫染这两个名字很像吗?” 这下子宋牧星也觉得脑袋也不够用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被朝廷大军灭门的青城派掌门摇身一变,成了苗疆月梧城的城主,而一代奇侠杨为安变成了华山双杰,就那么大摇大摆地在中原生活? 危染道:“你们也不必觉得奇怪,这件事解释起来其实很简单。当年我青城派出了奸佞,走漏了杨为安兄弟的风声。朝廷大军压境,我们无力抵抗,便索性做了个局,以假死之法隐匿起来。我远遁苗疆隐匿身份,杨为安兄弟则留在中原,继续监视朝廷的动向。” “朝廷不会怀疑他吗?”应徽鸣问道。 危染笑道:“应小友可听说过鬼医丁安?” 应徽鸣点头:“丁安师出医仙谷,医术天下无双。” 危染道:“其实丁安最厉害的不是医术,而是换脸易容。当年我和杨为安兄弟带着青城派的精锐暗中找到丁安,让他给我们易了容。” 应徽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当年混乱至极的月梧城会在短短几年时间被统治,原来是前辈们的功劳。” 宋牧星也摸索着下巴道:“虽然名字一样,可谁又能把一代奇侠杨为安和华山的年轻弟子联系到一起?留他在中原监视朝廷,果真是一着妙棋。” “这件事杨十一兄弟知道吗?”应徽鸣问道。 危染摇摇头:“因为此事已经死了太多人,如非必要老夫不希望再有无辜的人被牵扯进来。” 宋牧星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既如此,前辈又为何要跟我们说?不会是要我们做个明白鬼吧?” 危染苦笑着摇头:“你这小辈,明明什么都知道却非要装傻。果真和清玄道兄说得一样,一肚子坏水。我只能告诉你们,当年我能统治月梧城还是多亏了中原的朋友鼎力相助。” 宋牧星收起脸上的随意,用严肃的语气问道:“前辈,十年前江湖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混乱?无论是您还是清玄师叔,你们似乎都在隐瞒着巨大的秘密。” 危染沉默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月牙,似乎在回忆什么。 许久以后才开口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情已经牵扯了太多人,我们都不愿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了。如你们想知道真相,那便自己去查吧。” 危染的眼神让宋牧星有些不自在,他仿佛在说:你已经得到了那块牌子,还要我多说什么? 也罢,这么多武林名宿都不愿意将当年的事情,必然有他们自己的理由。宋牧星也不是强人所难的性格,他们不愿意说,自己也不会去问。 危染给两人续上茶水,像是漫不经心地问道:“点苍派的那几个娃娃是和你们一起来的?” 宋牧星连忙摇头:“我们只是路上遇到了,就结伴一起过来而已,不是很熟。” 危染不置可否,喃喃道:“好个圆滑的小道士,看来雷闻那老家伙收徒的眼光远不如清玄道兄啊,竟然差得这么远。” 宋牧星有些不好意思,忙换了个话题:“点苍派的师兄师姐是为楚纪鸣而来,传闻楚纪鸣杀了陆谷仙人,还夺了他的神枪鹤一。然后才不远千里来月梧城兴风作浪,城主可知他为何要杀这么多人?” 危染摇头道:“我不知他杀人的目的,但此人绝非楚纪鸣。” 宋牧星二人精神一振,忙问道:“何以见得?” 危染道:“此人来我月梧城已有月余,他手段高明,纵然翼卫尽出也没能拿下他。这期间我也曾暗中出手与他周旋,虽没有将他擒下,却也看出了他的武功路数。” 宋牧星道:“我方才也与他交过手,此人枪法驳杂,晚辈见识太浅实在无法分辨其师承,还请前辈指教。” 危染道:“他的枪法虽集百家之长,不过究其根本还是逃不出河东裴家的影子。” 宋牧星记性本就不好,怎么也想不起来河东有个裴姓的江湖门派。 但应徽鸣似乎想到了什么:“何东裴家?难道是失传多年的‘灵猕三十六枪’?” 危染点点头:“不错,就是那套感悟天地大道的传奇枪法。” 已至后半夜,宋牧星二人行走在漆黑的街巷中。 方才在无双宫里,危染说完河东裴家以后便不愿再透露任何消息。两人也不好意思逼问,便告辞离开了。 此行虽然没有弄明白那个紫衣人为何要冒充楚纪鸣的身份到处兴风作浪,但也不算没有一无所获。他们已经知道了紫衣人的师承,之后的调查就简单多了。 路上应徽鸣一言不发,似乎还在思考危染他们的事情。今晚听到的情报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那股无意中走入惊天棋局的感觉越发明显了。 宋牧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想不通就别想了,那些前辈高人的布局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应徽鸣打开他的手:“他们的局是与我们无关,可你的事情呢,不准备解释一下?” “我又怎么了?”宋牧星有些无奈地耸耸肩膀。 应徽鸣笑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今天你是故意放楚纪鸣走的吧?否则以你的身法,怎么可能追不上他?”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不错那个人是我故意放走的。楚纪鸣这个身份对我们来说太过敏感。若那个人被危染城主抓到,咱们再想接触恐怕难如登天,反倒是现在这种情况对我们更加有利。” “哪儿有利了?” “废话,咱们坏了他的好事,他肯定会来训我们报仇。咱们以逸待劳,还愁逮不住他吗?” 第48章 天机令 应徽鸣点点头:“有道理,那人的目的是藏在‘青案琼凰’中的青铜牌子,只要青铜牌子在我们手中,他一定会来找我们。对了,那块牌子呢?拿出来给我看看。” 宋牧星眨眨眼睛,一脸茫然地问道:“什么青铜牌子,你在说什么?” 应徽鸣怒道:“你别跟我装傻,我瞧见你抢到青铜牌子了!” 宋牧星依旧一脸呆滞,怎么也不记得青铜牌子的事情。 应徽鸣想到了什么,一把捂住了额头:“你的病情是不是更严重了,一个时辰前的事情都能忘?” 宋牧星怒道:“你才犯病呢,你全家都犯病,老子身体健康,能吃能睡,病你个头啊!” 应徽鸣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上手扒宋牧星的衣服。 宋牧星被吓了一跳,慌忙拽住衣襟:“你做什么,光天化……黑灯瞎火地扒我衣服做什么,你再这样我可要喊了!” “……” “应爷,你别这样,让别人瞧见了不好。” “……” “爷,我知道你们有钱人都有些怪癖,但你不能对我下手啊,咱们可是兄弟。” “……” “应徽鸣,你再这样我可要翻脸了,别以为你是债主就能对我为所欲为!” “住口!” 应微名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宋牧星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弯下了腰。 啪嗒一声,一枚婴孩巴掌大小的青铜牌子从宋牧星胸前的衣服里滑落下来。 应徽鸣大喜,急忙捡了起来:“就是它!” 宋牧星大惊:“这东西怎么会在我怀里,是不是你给我塞的?” 应徽鸣呵呵冷笑,拿着牌子快步朝客栈方向走去。 回到房间,两人将门窗关紧,对着油灯仔细观察起青铜牌子。 这青铜牌子做工十分精美,材料也是极为稀有,以应徽鸣的眼力也瞧不出究竟是什么青铜种类。 牌子正面铭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背面则是一幅玄妙至极的星图。 宋牧星皱起眉头,只觉这块牌子莫名的熟悉。 “怎么了?”应徽鸣问道。 宋牧星没有回答,掏出随手簿快速翻阅起来。 很快,他在随手簿的前几页看到了一张图。 应徽鸣也将图瞧在眼里,不禁惊呼一声:“这两块牌子好像。” 宋牧星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何止是好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随手簿上画的青铜牌上同样有一幅玄妙的星图,只不过正面铭刻的不是凤凰飞天的图样,而是天府两个字。 随手簿上记录的都是对宋牧星来说重要的事情,这上边有青铜牌的图样,就说明自己也拥有一块! 他努力想要回忆青铜牌的来历,却越想头越痛。不过片刻时间,宋牧星的脑袋就像是塞进了一百根针一般,疼得浑身颤抖。 “牧星,你怎么了?”应徽鸣察觉到宋牧星的异样急忙问道。 宋牧星张了张嘴,还没等他说出一个字,脑袋里的剧痛便瞬间加剧。 他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抱着头翻滚起来。 剧痛之下,他的精神开始恍惚,眼前的世界也变得不再真实,就连应徽鸣的呼喊声都显得遥远起来。 一些零星的记忆片段混乱地出现在眼前。 一会儿是宋牧星儿时在桃源村生活的画面,一会儿又变成了北极阁里与黑袍人对话的景象。 剧烈的疼痛折磨着宋牧星,让他恨不得把脑袋劈开。就在他快要昏死过去时,一张女人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牧星,我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今后不能再照顾你了。这块天机令交给你,希望你能完成自己的使命。” 女人把刻有天府二字的令牌塞进宋牧星怀中,随后将他推进湖水当中。 耳边依稀传来兵器劈砍的声音,听不真切。 宋牧星拼命晃动手臂,似乎想要钻出水面。可任凭他如何挣扎,还是慢慢向湖水深处沉去。 在窒息的前一刻,宋牧星的心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喊:“莹姨!” 额前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楚,随后便是一阵暖意弥漫开来。 脑袋里的剧痛这股暖意之下如潮水般退去,不过一盏茶功夫,宋牧星便恢复了意识。 等他回魂之时才发现,自己光着膀子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银针,方才眉心上的痛楚便是一枚银针造成的。 应徽鸣正站在一边,以自身内力催动银针为宋牧星镇痛。 “徽鸣!”宋牧星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应徽鸣松了一大口气:“终于醒了,方才真的好险,你差一点就没命了。” 宋牧星浑身瘫软,使不上一点力气。 他苦笑道:“我这是怎么了?” 应徽鸣麻利地拔出银针:“你上次进入幻境太深,‘曼陀罗花’的药力还残存在你体内。平日倒也无妨,可一旦外界有东西刺激到你的记忆,残存的药力便会开始刺激记忆回溯。没有花沤秘术的辅助,你失去的记忆会不受控制地涌入脑袋,自然会感到头疼。” 宋牧星被吓了一跳:“不是吧,一直这么疼下去会死人的!” 应徽鸣白了他一眼:“我早就说过花沤术有弊端,你自己说愿意承担一切后果,现在怎么怕了?” 宋牧星脸色难看,不知该说什么。 应徽鸣笑道:“放心,我方才已经帮你散去了所有残存药力,只是今后若施术咱们就要更加小心了。” 宋牧星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揉着发胀的眉心道:“徽鸣,上次花沤术的记忆骗了我。” “什么意思?” “我之前不是说那个黑袍人让我去找一个叫裴春滢的女人吗?” 应徽鸣道:“是啊,可你不是没找到吗?” 宋牧星摇摇头:“不,我似乎找到了,而且她还照顾了我一段时间。随手簿上的青铜牌也是她给我的,她叫这牌子作天机令!” 应徽鸣道:“不对,时间对不上!你不是说从北极阁里出来以后,立刻便被玄武阁的人抓去了吗。怎么可能见过裴春滢?” 宋牧星双手一摊:“我也想不明白,方才我只看到了这一点记忆碎片。” 应徽鸣沉思许久,喃喃低语道:“或许这个秘密就埋藏在你那段被封印的记忆中。” 第49章 星 图 宋牧星将‘青案琼凰’的青铜牌与裴春滢给自己的天机令图案放在一起。 虽说这两块牌子的模样质地,甚至是令牌正面铭刻的东西都不一样。但宋牧星有一种感觉,这些牌子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 应徽鸣坐在一边观察半天,始终没有头绪。 片刻后,宋牧星忽然说道:“这两块牌子背面都铭刻着星图纹,你说它们的联系会不会和这些星图有关?” 应徽鸣摇头:“我刚刚已经看过了,它们虽然都刻着星图,但裴春滢前辈的天机令所绘是北辰星,而青铜派所绘的是北斗七星。这两幅星图截然不同,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 北极宫楚玉衡是天下第一的占星师,作为他的后人,应徽鸣的星象学识也不容小觑。在星象上宋牧星就是拍马也赶不上,既然他说这些星图毫无关联,那便是没有关系。 宋牧星一时间也没了头绪。 应徽鸣揉揉眉心,随手将青铜牌丢到桌上:“或许是我们的思路出了问题,没准这两块牌子只是恰巧都铭刻了星图……” 话说到一半,应徽鸣突然住了口,他的目光不断在青铜牌与天机令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宋牧星疑惑地问道。 应徽鸣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不对,它们并非没有关系!” 宋牧星激动地坐直了身子:“你发现了什么,赶紧说说。” 应徽鸣抽出‘余音天籁枪’,左手在枪尾上重重一拍。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枪尾立刻掉下一块。 “天呐,你把你们家祖传的神兵玩坏了!”宋牧星惊呼着说道。 应徽鸣瞪了他一眼,捡起断掉的那枪尾握在手里。 一阵淡淡的紫光从他身上逸散出来,不断朝枪尾流动。 渐渐地,圆筒形的枪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伸展开来,不过片刻功夫竟然变成了一块银色的精致令符。 宋牧星瞪圆了眼睛:“余音天籁枪乃是一等一的神兵,你用了什么妖法竟然能将它化掉!” 应徽鸣道:“别胡说八道,这截枪尾本就是后接上去的。这枚牌子叫做天音符,是我们楚家世代相传的家主信物。相传当年我楚家先祖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块陨星奇铁。这块奇铁坚硬无比,必须灌入内力方能锻造。而更神奇的是一旦锻造完成,无论后续将它重铸成何种形状,只要灌入锻造时候一样的内力,它都会变回原来的形状。” “先祖自知无力驾驭此等奇铁,便想办法请出神匠欧冶子的后人为其锻造,终得‘余音天籁枪’。可天籁枪铸成后,还剩了一块材料,我先祖便将它融成了这块令牌,起名‘天音令’。” 宋牧星摸着下巴:“天音令,有什么讲究?” 应徽鸣道:“楚家世代占星,天音便是聆听苍天之音的意思。” “原来如此,可你突然把你们家的令符拿出来做什么?” 应徽鸣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天音令放在青铜牌旁边。 宋牧星顿时瞳孔一缩,赫然发现天音令背后也有一幅星图。并且将天机令,天音令,青铜牌放在一起,所有的星图竟然连成了一片。就像是从一幅完整的星图画上截取下来的部分一般! 应徽鸣沉声道:“当年我爹送我离开北极宫时将余音天籁枪传给了我,并且再三嘱咐,除非我死否则这柄枪绝不能遗失!老爹的性格我再清楚不过,他并非固执守旧的人,对这柄神枪也不甚在意。如今想想,或许他要我用命守护的并非家族传承百年的神枪,而是这块令符。” “等等!”宋牧星蹙眉打断了应徽鸣:“这三块令牌很明显是有联系的,既然这天音令是你们楚家家主的信物,那我们不妨大胆地假设,另外两块牌子是否也是各门派的掌门信物?” 应徽鸣道:“我们之前猜测‘青案琼凰’是华山派的东西,这块玉璧并不重要,关键是玉璧里的青铜牌。假如青铜牌是华山派的信物,那当年薛勇想抢的并非是‘青案琼凰’,而是这块青铜牌。” 宋牧星一拍桌子:“这就解释得通了,难怪华山派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青案琼凰’抢回来。并且危染前辈统治月梧城十几年,玄武阁对他的态度一直是监视,最近突然转变态度,或许也和‘青案琼凰’的消息走漏有关。” 应徽鸣看着青铜牌皱眉道:“我爹让我用命守护天音令,裴春滢前辈不惜身死也要让你带走天机令。如今青铜牌又牵连到华山派,薛勇和月梧城三股势力。这些牌子上究竟有什么魔力,竟然能搅动江湖风云变幻?” 宋牧星苦笑道:“或许还不止这些,一开始我并没有把这些事情联系起来,可看到这些令牌背后的星图可以连接之后,以前很多细节似乎都串起来了,你还记得梁骁吗?” 应徽鸣点头:“武当派清净道长的关门弟子,前段时间被你杀了。” “不错,我杀他以后回过一趟武当山交代梁骁的后事。那天掌门师叔告诉过我,当年清净道长失踪前身上也带着武当派的掌门信物。而梁骁叛出武当后,似乎也在找它。” 应徽鸣强笑一声:“你别告诉我武当的掌门信物也是一块令牌。” 宋牧星没有说话,默默地将梁骁的账本拿了出来。 “这是我从梁骁身上找到的,之前你也看过。除了那些人名外,最值得注意的就是这张图了。” 宋牧星一边说,一边翻到了那一页。 应徽鸣瞧了一眼,立刻捂住额头:“还真是。” 宋牧星将账本也放到几块令牌旁边:“徽鸣你星象造诣比我高,看看这幅星图和另外三幅星图有没有关系。” 应徽鸣仔细看了半天,十分笃定地说道:“当然有关系,虽然现在还不能连在一起,但我可以肯定它们都出自一幅星图。” 宋牧星深吸一口气:“我之前拜托你查裴春滢的事情,现在有结果了吗?” 第50章 往事秘辛 应徽鸣似乎受到了启发,忙从随身包裹里取出一张纸条。 “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我险些都给忘了。裴春滢的事情我嘱咐过手下人,让他们从十年前这个时间点开始查,可依旧没有找到裴春滢的任何情报,这么久以来,只有一条消息引起了我的注意。” “什么消息?” “十年前,峨眉派武功最高的女弟子离奇失踪了,峨眉掌门定逸师太还为此事大病了一场。这个失踪的女弟子,名叫裴青青” 宋牧星沉吟道:“裴青青,裴春滢……难道她们是同一个人?” 应徽鸣双手一摊:“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要不你亲自去一趟峨眉派问问定逸师太?” 宋牧星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得了吧!定逸师太脾气火爆,当年她为裴青青失踪大动肝火,我要是胡乱在她面前提起往事不得被砍死。” 应徽鸣嗤笑一声:“那我们只能继续大胆瞎猜,假如裴春滢就是当年的裴青青,那峨眉派也与这些令牌脱不开关系了。” 宋牧星嗯了一声:“华山,武当,峨眉,再加上你们楚家,似乎这些令牌都出自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门派。虽说武林正派互相之间关系都不错,但也没必要将掌门信物这么重要的东西刻上同样的星图吧?” 应徽鸣看着桌上的几块牌子,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他缓缓抬头:“我有一个猜想,牧星你还记得太平楼吗?” 宋牧星道:“当然记得,天罗赌坊三大谜题之一,你还悬赏了一千两黄金。” “那你可知太平楼是由朝廷派人监制,用以嘉奖武林最杰出的侠士的地方?” “这些三岁小孩都知道,这太平楼与大唐凌烟阁齐名,能入此楼者必将为万世传颂。十几年来江湖侠士人人争先,挤破脑袋也想让自己的名字录入其中。” 应徽鸣语气忽然变得凝重起来:“相传前朝皇帝昏庸无能,只知纵情声色三年不理朝政。各路藩王趁机厉兵秣马割据中原,使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国家危难之际,先皇冒天下之大不韪举义兵平叛,他登高一呼,少林、武当、华山、青城、峨眉、崆峒、点苍七大门派望风响应,协助先皇结束藩镇割据的乱局。” 宋牧星道:“不错,这些我都在玄武阁的卷宗里看过。先帝英明神武,带领天下义士征战七年有余,横扫中原各路藩王。各大门派的侠士奋力杀敌死伤无数,就连七大门派掌门在战事中身亡,至今楼中还有七位掌门画像,受尽万家香火。” “那么现在呢?”应徽鸣问道。 宋牧星满脸疑惑:“现在怎么了?” 应徽鸣到:“时至今日,朝廷记录在册的开山立派者数以千计,所创招式中也皆有七家遗风。无数武林人士费尽心力想要挤进太平楼中,成就一世英名,可为何近十年来也再无一人能入太平楼内?” 宋牧星道:“因为太平楼闭楼多年,再未开启?” “那为何要闭楼?先皇当年横扫各路诸侯,江湖武林的侠士的力量不容忽视。只要广开太平楼,江湖侠士们都会为朝廷效力。如此强大的力量,朝廷为何不利用?” 宋牧星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了:“侠以武乱禁,儒以文乱法……” 应徽鸣点头:“乱世之时武林人士是助力,可国家稳定后侠士便是混乱的一部分。十年前江湖大乱的事情我大概了解了一些,似乎朝廷的的身影。” 宋牧星没有接话,他低着头陷入了沉默。 点到为止是一种高深的智慧,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即可,绝不能深究。否则说错一个字,或许就是万劫不复。 他突然将所有牌子收拢起来:“行了,今日就先到这里吧。还有许多疑点需要我们慢慢求证,之后可有得忙了。” 应徽鸣轻笑一声:“这样也不错,总比无聊好。” 宋牧星将所有东西收拾好,转身往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宋牧星没有回头,他的语气变得十分低沉:“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十年前,桃源村也是。” 应徽鸣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北极阁亦是!” “如果我们真查出什么真相,你准备怎么办?” 应徽鸣冷笑着说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宋牧星闻言释然一笑:“明日约杨十一兄弟见一面吧。” 说完,推门走了出去。 翌日清晨,应徽鸣起了个大早。 下到一楼,正好瞧见阿衣娘子指挥几个壮汉搬东西。 “阿衣娘子早。”应徽鸣主动打招呼道。 阿衣娘子脸上立刻露出了妩媚的笑容:“阿郎你也很早啊,要不要吃些早点?” 应徽鸣点点头,随后看向忙碌的壮汉们:“这是?” 阿衣娘子道:“昨晚翼卫不是打破了不少东西吗?我怕耽误了生意,便一早请人来换。也多亏了阿郎你的钱,要不我可亏大了。” 应徽鸣淡然一笑:“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阿衣娘子跟着应徽鸣走出客栈,如今应徽鸣在她眼里已经变成了一只会下金蛋的鸡,自然要小心伺候。 苗疆的旭日明媚却不燥热,空气像是被洗过一般,呼吸起来分外清爽。 应徽鸣伸了一个大懒腰,感觉身体都轻松了不少。 阿衣娘子笑道:“阿郎,你是来我们这里做生意的中原富商对吧?” 应徽鸣点点头:“富商谈不上,来贵宝地买些东西拿回中原去卖,赚个糊口的钱。” “阿郎真是太谦虚了,不知你找到心仪的东西没有?” 应徽鸣苦笑着摇摇头:“贵宝地的稀罕东西太多,这一路走来看得我眼花缭乱,也不知该做什么生意。” “那不如让我带你逛逛吧,没准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那小可在此先谢过阿衣娘子了。” 阿衣娘子欣然一笑。 她眼睛很毒,一眼就看出应徽鸣身价不菲,若能与这种大富商攀上关系,未来他在南疆做生意少不得自家客栈的好处。 第51章 巫卜之术 应徽鸣他们本就是借着做生意的名头来到苗疆,若是什么东西都不买恐怕会引起别人怀疑。应徽鸣索性也就跟着阿衣娘子往市集方向走去。 “阿郎你看,这是我们苗疆特产的蘑菇,煮出来的汤滋味鲜美。晒干以后还极耐保存,就算运去中原也不会坏。” “这是金银错,本地特有的饰品工艺,在外边非常受欢迎。” “在看这苗布,中原可见不到。” 一路上,阿衣娘子尽心尽力地介绍着。 应徽鸣本来只是想装装样子,结果在市集上转了一圈,还真对这些稀罕玩意儿有了兴趣。这些苗疆日常都能见到的东西,在应徽鸣眼里都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 “叮,叮,叮!” 就在应徽鸣考虑如何打通苗疆与中原的商运渠道之时,耳边突然响起三声铃声。 这声音空灵清脆,仿佛有一种澄澈心灵的魔力,让这嘈杂的市集都显得安静不少。 应徽鸣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女蹲在街道的角落,她摆了一个小摊,摊子的东西只有三件:一面铜镜,一只鸡,还有几个鸡蛋。 少女没有像周围的商人一样叫卖,只是时不时地摇晃一下手里的铃铛。 她就像是一个隔离于世界之外的人一般,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街上的行人也会下意识绕开她走。 应徽鸣疑惑地问道:“阿衣娘子,那个摊子是什么?也不像是卖鸡,也不像是卖蛋。” 阿衣娘子仔细看了一眼,笑道:“你说那个啊,那是巫卜之术的摊子。” “巫卜?” “嗯,巫卜就和阿郎你们中原的占卜一样,是我们苗疆的卜术。巫师会根据所问的事情选择占卜的方法,比如孩子中邪生病用蛋卜,测事吉凶用鸡眼占卜,我听店里的伙计说这个女孩天天在这里摆摊,应当有些门道。” 应徽鸣皱眉凝望着少女。 阿衣娘子笑道:“阿郎你想试试吗?我们苗疆的巫卜术可是很灵验的。” 应徽鸣摇摇头:“怪力乱神之事应某向来不信,不必了。” 实则心里在想,我楚家世代占星,不也没能逃过十年前那一劫。 说着,径直从少女的摊子前走过。 少女似乎听到了应徽鸣的话,她缓缓抬起头,平静地说:“毡谷普力,萨瓦拉修。” 应徽鸣一愣,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阿衣娘子忙道:“她刚刚说的是我们月梧城特有的密语切口,意思是:贵客不行没关系,但请不要小看巫卜之术。” 应徽鸣来了兴趣,回头走到小摊前。 “姑娘,看起来你对自己的卜术有十分的自信?”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勾起了嘴角。 应徽鸣蹲了下来仔细端详了女人一阵:“那不如就请姑娘为在下占卜一次如何?若这卜术灵验,在下愿奉上一百两银子。” 少女坐直身子说道:“你想卜何事?” 她的中原话说得十分蹩脚,与阿衣娘子完全没法比。 应徽鸣道:“先卜一卦我的身份如何?” 少女低下头,抓起公鸡对准了应徽鸣, 这只公鸡极有灵性,被拎着翅膀举起来也不见挣扎,一双小眼睛就那么直挺挺地看着应徽鸣。 片刻之后,公鸡忽然咯咯大叫了几声。 女孩侧耳聆听许久后才将鸡放下,她低声道:“客东来,朝夕至,刀兵之气未散,有凶而夷。旧事未解新事生,如堕迷雾。” 应徽鸣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阵悸动。 她竟然算到了自己昨夜经历了一场恶战,还算到之前的谜团还没解开,便又得到一个新的谜题。 “小姑娘你算错了,这位阿郎可是中原来了商人。他来苗疆做生意的,哪儿有什么刀兵劫,你可不敢瞎说。” 阿衣娘子害怕小姑娘坏了应徽鸣的心情,急忙开口说道。 少女没有理她,直愣愣地看着应徽鸣的眼睛:“你身边跟着修罗,他身上全是鲜血的气味。” 应徽鸣心中惊惧更甚,这小姑娘竟然还知道宋牧星杀戮如修罗,浑身血腥! “你这女人怎么尽会胡说八道,阿郎你别听她的,我们走!”阿衣娘子忙要把应徽鸣拉开。 应徽鸣却一抬手阻止了阿衣娘子,他从袖中掏出个巨大的银元宝放在地上。 “这是一百两银子,请姑娘收好” 少女默默地将银子收进怀里,便不再说话。 应徽鸣又道:“姑娘果真有本事,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 少女点头:“去那儿吧。” 她收起小摊,带着应徽鸣两人走进一栋茶楼里。 应徽鸣一掷千金,将整个茶楼包场清空,就连店里的掌柜跑堂也一同撵了出去。 他亲手为少女泡了一杯茶:“姑娘,请。” 阿衣娘子都看傻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姑娘竟然能让应徽鸣如此礼遇。 少女喝了一口茶,两边的关系终于缓和了些。 她主动开口问道:“你身边的修罗不是这位阿娅,他没跟着你?” 应徽鸣尴尬地笑笑:“他还在睡呢,这家伙不到日上三竿是起不来床的。” 少女嘴角一勾:“你还想问什么?” 应徽鸣正色道:“在下这次远来苗疆除了做生意外,还想要寻一个人,不知姑娘可否给在下指条明路?” 少女闻言,伸出了一只手。 应徽鸣了然,又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她手中。 “这只是订金而已,若你真能帮我了却心愿,应某会再给你三千两银子。” 阿衣娘子在一旁听得冷汗直流,三千两银子都够在她的客栈里吃住一年了。 收起银子,少女从随身背篓里掏出一张布毡放在桌上,又将铜镜放在毛毡之上,铜镜正对着应徽鸣,将他的脸印在镜中。 应徽鸣忍不住皱起眉头,这铜镜上有一股让他不安的味道。 少女起身,掏出一个青铜铃铛对着应徽鸣缓缓摇动起来。 清脆的铃声回荡在耳边,应徽鸣紧盯着铜镜,心绪也逐渐平静下来。 第52章 罗浮梦 周围突然变得安静起来,仿佛茶楼外的一切喧嚣都与此处没了关系。 少女一边摇铃铛一边低声问道:“你在铜镜里看到了什么?” 应徽鸣苦笑一声:“当然是看到我自己了。” “那现在呢?” 少女点燃一支蜡烛放在铜镜前。 铃铛的脆响依旧回荡在耳边,蜡烛的火光照射在铜镜上,逸散出一片让人温暖安心的光芒。 应徽鸣心中一惊,蜡烛,铜镜,这布局似乎与‘花沤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少女轻笑一声,突然抬手在铜镜上一敲。 铜镜震动,上边烛火的光芒也跟着摇晃起来。 火光立时变得眩目,应徽鸣的精神也随之一荡。眼中的世界像是被笼上一层薄纱,变得不再真实。 “你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少女的声音在耳边悠悠回荡。 应徽鸣目光呆滞,愣愣地看着铜镜。 一团火光在铜镜里熊熊燃烧,火光愈演愈烈像是要将一切吞噬。 “火,好大的火。” “火焰里有什么。”少女继续追问道。 应徽鸣看见一座华美的宫殿在熊熊大火中坍塌,无数惨叫声充斥了他的耳朵。鲜血,残肢,还有一把把明晃晃的刀。 一个小小的身影躲在柱子后边吓得瑟瑟发抖,周围充斥着杀戮,弱小无助的他像是狂风暴雨中的孤草,随时都会被风暴撕得支离破碎。 一个看不清容貌的老太监死死将孩子护在怀中,拼命朝宫殿外逃去。 “一座宫殿,被火焰吞噬的宫殿。这里有好多死人,到处都是血,还有……还有一个孩子,至于他逃出去了。” 少女继续问道:“抬头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铜镜中的少年抬起头,在他面前不远处,一块被烈焰吞噬的牌匾从正殿之上掉了下来,摔得粉碎。 应徽鸣喃喃道:“北极阁……朝辉殿……” 少女呵呵一笑:“应老板你藏得真深,险些连我都被你骗过我!我问你,北极阁中监禁的最后一名罪犯名叫季若川,你们从他口中问出了什么?” 应徽鸣道:“梁骁……” “还有呢?” 应徽鸣不再说话,直愣愣地看着铜镜。 少女皱起眉头:“不对,怎么可能只有梁骁一个人,肯定还有更多的情报才对。” 说着,她用力一摇铃铛。 清脆的铃铛声变得急促起来。 应徽鸣的脸上明显露出了几分痛苦,不再像一开始那般安详。 少女的声音也变得急躁起来:“季若川到底说过什么?” 应徽鸣皱着眉头,身体剧烈颤抖。他死死咬紧牙关,似乎在与铃声抗衡。 少女面色一寒,手腕轻抖摇晃铃铛的速度越来越快。 “我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给我说!” “你问够了没有!” 原本呆滞得应徽鸣猛地抬起头,一把掐住了女人的脖子。他的双眼里迸射出一阵奇异的光芒,寒冷彻骨又让人目眩神迷。 少女惊呼一声,正想出手制住应徽鸣,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铁链束缚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应徽鸣含怒一笑:“在我面前玩幻术,你还早一百年呢!” 所谓幻术,是利用各种手段刺激人体五感,让人进入迷幻的世界。 幻术一道深奥玄妙,甚至比武道更加凶险。因为无论是何种情况,施术者都无法保证自己绝对安全。在幻术的世界里,处处都充斥着不确定性,一个不小心中术者便能反客为主,将施术者也拉入幻术的世界。 此刻就是如此,方才应徽鸣察觉到自己中招的瞬间,便已经开始谋划反击。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幻术世界,因此在短暂的束缚后,他便成功从幻术世界中挣脱出来,反将少女制住。 少女呼吸困难,脸色憋得通红。 可她并不害怕,反而呵呵一笑:“不愧是天枢官楚玉衡的儿子,心智果然坚定,竟然这么快就挣脱了我的幻术。” 应徽鸣皱起眉头,这个少女竟然知道他的身份! “你究竟是谁,为何会用我楚家的‘花沤术’?” 少女道:“我不知道什么花沤术,我方才用的是‘罗浮梦’。” 应徽鸣的心更凝重了几分。 九天星罗,浮生一梦,这‘罗浮梦’同样是一门极厉害的幻术。 当年楚玉衡在教应徽鸣幻术的时候,就曾说过关于‘罗浮梦’的事情。时间过去太久,楚玉衡具体说了什么应徽鸣已经忘了,只记得这样一句话。 ‘罗浮梦’与‘花沤术’境界相当,都是超脱世间其他幻术的无上法门。只可惜‘罗浮梦’失传已久,无人知晓世间还有没有人懂得这门奇术。 “你究竟是谁!”应徽鸣低声喝道。 少女轻哼一声:“与其问我是谁,不如先担心一下你自己的命吧!你以为区区幻术就能让我束手就擒吗?” 应徽鸣勃然大怒,手上逐渐加力,几乎快要把少女的脖子掐断。 千钧一发之际,少女猛地瞪圆双眼,她的眼睛瞬间变得一片血红,急促铃铛声音也再度响起。 应徽鸣闷哼一声,只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该死,这女人的幻术好生了得,我竟然没有完全挣脱出来。” 应徽鸣的眼前再次出现幻觉,意识逐渐模糊,就连掐住女人脖子的手也逐渐失去了力气。 常年钻研幻术之道,应徽鸣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一旦自己落入幻术的世界,自己施加在女人身上的术就会失去作用。 若是堂堂正正地较量幻术,应徽鸣自信能够击败面前这个女人。可他从一开始就着了道,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拖入幻术陷阱。方才他费尽心力方才从‘罗浮梦’中挣脱,若是再被拉回去,想要出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如今形势已经不容应徽鸣犹豫了。他猛地抬起左手,一掌拍向桌上的茶壶。 应徽鸣的功力不浅,内力涌动之间茶壶应声碎裂。应徽鸣的手掌也被茶壶的碎片割得伤痕累累,血流如注。 剧痛的刺激下,应徽鸣的意识瞬间清醒。 他集中全部力量,猛地朝少女一瞪。 花沤术的幻境之力猝然爆发,直击少女心灵。 第53章 如释重负 花沤术与罗浮梦正面碰撞,幻术的力量四散激荡,同时冲击两人的奇经八脉。 应徽鸣和少女齐齐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应徽鸣勉强扶住桌子,浑身的经脉像是被针刺一般,疼得人没有半点力气。 另一边,少女捂着脑袋表情亦是非常痛苦。 两人都不敢大意,拼命运转真气冲击周身大穴,想要尽早恢复行动力将对方制住。 若论只幻术应徽鸣应当在少女之上,可功力却似乎逊色不少。 不过片刻工夫,少女的脸色便由白转红,痛苦的神情也缓和了下来。 “糟了!”应徽鸣大惊。 他受到幻术力量的冲击,身体根本不受控制,一旦少女复原轻易便能要了他的命。 少女勉强从地上站起来,身体还有些摇晃,她不由得苦笑道:“我的幻术果然还欠些火候,偷袭都只能与你战成平手。也罢,现在也只能请应先生随我走一趟了。” 应徽鸣面色凝重,眼睁睁地看着少女一步步走过来。 就在少女俯身去抓应徽鸣时,一只手如毒蛇般缠住了她的脖子。 宋牧星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姑娘,我还欠这家伙一笔钱,还请给我个面子不要把他绑走。” 少女大惊,猛地一肘打向身后。 宋牧星啧了一声:“真是不乖。” 只见他的手猛地收紧,少女顿时感觉到窒息的痛苦弥漫全身,整个人挣扎着被举离了地面。 “住手,别杀她!”应徽鸣虚弱地冲宋牧星喊道。 宋牧星挑挑眉:“哟,应爷都被整成这副德行了还怜香惜玉呐?” “住口!”应徽鸣怒瞪一眼:“这女人在调查季若川,她身上肯定有很多秘密,等问清楚这些情报我亲手掐死她!” “好嘞,都听您的吩咐!” 宋牧星放开少女,出手如电连续封了她身体的七个大穴。 应徽鸣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这才看到阿衣娘子已经躺在了地上。 宋牧星上前检查了一番,道:“放心,她应该是中了术,睡一觉就好了。” 应徽鸣刚松了一口气,不料茶楼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宋牧星面色一变:“不好,是杨十一和翼卫的脚步声。” “怎么办?”应徽鸣问道。 面前的少女身上肯定有很多他们需要的情报,若她被翼卫的人掳走,恐怕这些情报就要永远沉入水底了。 宋牧星眼珠一转,忽然抬头看向了房梁。 杨十一走进茶馆,一眼就看到了应徽鸣正和少女对面而坐。宋牧星站在应徽鸣身后,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应老板,原来你在这儿啊。” 应徽鸣笑着拱手行礼:“苍狼兄早啊。” 杨十一快步来到面前,指着少女疑惑地问道:“这是?” 应徽鸣道:“这位姑娘是苗疆的卜师,我正请她帮我卜卦。” 杨十一哂笑道:“应老板还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 应徽鸣无奈地耸耸肩:“我是做生意的,这些事情宁可信其有,叫兄长笑话了。” 杨十一道摆摆手:“对了,我听说兄弟有事儿寻我,这不一早便来了。” 应徽鸣点点头,将杨十一拉到一边。 杨十一一愣,不明白应徽鸣究竟想问什么,竟然这般神秘。 走到角落里,应徽鸣道:“杨兄,你可是真把我当作兄弟?” 杨十一立刻点头道:“那是自然,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将你当作亲兄弟看。” “好!”应徽鸣道:“敢问杨兄,那‘青案琼凰’究竟是何物?” 杨十一面色一怔,压低声音说道:“你都知道什么?” 应徽鸣将宋牧星之前分析出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若‘青案琼凰’只是寻常美玉,似乎也不值得你‘一件啸西风’为它舍命。” 杨十一面有难色:“兄弟,你为何要问此事?” 应徽鸣轻叹一声:“‘青案琼凰’虽是被那个紫衣人打碎,可我也有无法推卸的责任。你也知道我有意将天罗商会的生意做到苗疆来,此事若不能妥善处理,恐怕将来和危染城主做生意会有麻烦。若玉璧只是寻常宝物,我大可以花钱买个更好的送来。可若它如我猜想那样,是华山派的宝物……我便只能尽全力把那紫衣人抓回来了。” 杨十一松了口气:“兄弟,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了。你猜得不错,‘青案琼凰’乃我华山派的镇山之宝,是华山派掌门传承的信物。当年崔勇那厮仗着自己将军的身份硬要华山派献出此宝。我们不愿意,他便用强。” “华山派为了守护‘青案琼凰’不知死了多少人,可最终还是被那厮夺了去。我气不过,便想办法潜入了将军府将此宝偷了出来,后边的事情兄弟你也知道了。” 应徽鸣心中惊喜交加,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他面色愁苦地叹一口气:“果真是如此吗?唉,看来我这次不但得罪了危染城主,还得罪了华山派!如今也只有尽力找出那个紫衣人才能赎罪。” 杨十一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其实不必如此,‘青案琼凰’虽是我华山的掌门信物,但终归是个物件。我华山派遗失此物这么多年,不还是屹立在江湖之巅吗?一个门派的兴盛与物件没关系,关键是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如何为人。” “这件宝物留在无双宫就是危染城主的一块心病,这么多年他已经做得够多了,没必要继续让他再为华山派承担风险。那紫衣人能抓就抓,抓不到也是命运使然罢了。” 应徽鸣忍不住对他竖起大拇指:“‘青案琼凰’摔碎后,杨兄你的境界似乎都高了不少。” 杨十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兄弟过奖了,我只是觉得这东西毁掉也好,至少没有便宜那些狗官,华山的师长们和危染城主也不用再为它提心吊胆了。” 应徽鸣点点头:“既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之后我也会尽全力寻找那个紫衣人。” “那就多谢兄弟了,时候不早我要继续去巡街,兄弟你继续卜卦吧。” 应徽鸣忙将他送出茶楼。 第54章 沈江月 目送杨十一远去,应徽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你猜得没错,‘青案琼凰’果然是华山派的传承之物。” 宋牧星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 “这说明我们之前的推理方向是对的,那几块牌子的秘密比我们想象中更加复杂,甚至连华山双杰的杨十一都没资格真正参与其中。” 应徽鸣摇摇头,这几天的信息量太多,他脑袋都快炸了。 “先别管这些,想想怎么处置那个女人吧。” 宋牧星点点头,纵身一跃跳上房梁,将昏迷的阿衣娘子抱了下来。 方才杨十一他们来得突然,要是被他们发现阿衣娘子昏死过去,肯定会查到少女身上。 情急之下,宋牧星只能把阿衣娘子藏起来,用占卜的借口把事情瞒过去。 安置好阿衣娘子,两人再度回到桌前。 少女此刻被封住穴道动弹不得,可她却毫无畏惧。 应徽鸣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会‘罗浮梦’这种等级的幻术。若非我幻术修为在她之上,今日就真着道了。” 宋牧星摇摇头:“我虽猜不出她什么来头,但却知道她的身份。” “什么身份?” 宋牧星抬手在桌上一拍,一根银色的短棒从桌子下边掉了出来。 应徽鸣惊呼一声,那根银色的短棒竟然是鹤一神枪!这表示昨夜与宋牧星打得不可开交的紫衣青年,竟然是个女人! 应徽鸣脸色变了数变,一把便将女人提了起来。 “假借我的身份到处兴风作浪的人竟然是你!” 宋牧星忙将他拦住:“冷静冷静,咱们不是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她吗?问完再杀,问完再杀。” 应徽鸣被拉到一边,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冷静下来。 “你怎么知道她在桌板下藏了东西?” 宋牧星笑道:“方才你挣脱幻术反制住她的时候,我看见她好几次都想要把手往桌子下边探。桌下藏刀我们杀手基本素养,所以她一伸手我就察觉到了。” 应徽鸣听完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古怪地看向宋牧星。 宋牧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怎……怎么了?” “这么说我刚刚和她拼命的时候,你一直躲在旁边看戏?”应徽鸣一脸阴婺的问道。 “呃……” “你这混蛋,老子掐死你!” 两人在茶楼里待了一整天,直到入夜以后方才把阿衣娘子叫醒。 阿衣娘子从昏睡中醒来,一看天色被吓了一跳。 “阿郎,我这是怎么了,天怎么黑了?” 应徽鸣笑道:“阿衣娘子你最近太累了,白天那个少女刚开始给我占卜,你就趴在桌上睡着了。我看你睡得很熟,就没忍心叫醒你。同为商人我必须嘱咐你一句,天下的钱是赚不完的,最重要的还是咱们的身体啊。” 阿衣娘子被他说得一阵脸红:“阿郎你说的是,我以后不会再那么拼了。今日实在抱歉,说好陪你出来看货结果我却睡了一整天。明日吧,我一定带阿郎好好看看苗疆的特产。” 应徽鸣破颜一笑:“那小可就先谢过阿衣娘子,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好!” 经过这么一闹,阿衣娘子与应徽鸣亲近了许多,两人有说有笑地朝茶楼外走去。 “对了,那个会巫卜术的姑娘呢?” “给我占卜完就回了去,她说这次钱赚够了要去远行游历。此人道行不浅,也不知日后还能不能见到她。” 两人走远后,宋牧星背着昏迷不醒的少女从房梁上跳下来。他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人,便提气一跃跳上房顶,几个起落后消失于夜色当中。 巫疆客栈,天字一号房门前。 阿衣娘子笑着朝应徽鸣挥手:“阿郎,我们明天见。” “好好休息,明天就拜托了。” 应徽鸣与阿衣娘子道完别,推门进了屋。 宋牧星正将少女五花大绑,看到应徽鸣回来立刻淫笑着说道。 “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阿衣娘子虽然年纪比你大,但也是难得的尤物。这种女人大补,你怎么不去试试?” 应徽鸣脸上一红,忍不住骂了一句:“无耻!” 宋牧星不以为意,从桌上端起一碗汤丢给应徽鸣:“你中术不轻,应当还没恢复吧?把汤喝了,咱们今夜可有的忙。” 看着手里红白相间的一大碗猪心莲子汤,应徽鸣生理上是排斥的。不过一想到还要审问‘楚纪鸣’,只能捏着鼻子一口把汤干了。 房间里,宋牧星二人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紧盯着地上的少女。 少女冷笑一声:“你们别白费力气了,自入江湖那天我便已经有了觉悟。无论你们对我做什么,都别想从我嘴里撬出一件事!” “叫板是吧!”宋牧星嘿了一声,撸起袖子就要教训少女。 应徽鸣将他拦住:“咱们都是斯文人,别总是动手动脚的。” “不动刑,难道讲故事感动她?” 应徽鸣冷笑一声:“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想撬开她的嘴还需要动手吗?” 少女闻言,脸色立刻一白。 应徽鸣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凑到少女面前。 “你也是修幻术的,应当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少女的眼神里露出几分恐惧之色:“黄夷香!” 应徽鸣点点头:“你应该知道这株异草配合上‘花沤术’会带来什么。” 少女咬紧牙关骂道:“无耻淫贼!” “不不不,我不是淫贼,他才是!” 应徽鸣笑着抬手指向宋牧星。 宋牧星一愣,整个人都不好了。 应徽鸣脸诡笑地看着少女。 “我会用幻术将你变成这个世界上最无耻的女人,我身后这个人会与你缠绵一整晚,然后再把你丢进乞丐窝。三天后如果你能还活着,那时候我们再来谈秘密如何?” 少女脸色惨白,她自知幻术修为不是应徽鸣的对手,一旦在中术必然挣脱不开。再加上功力胜过她的宋牧星在场,今夜绝不可能逃出去。 无奈一叹,少女从地上坐了起来:“你们赢了,想知道什么便问吧。” 应徽鸣拍拍手站起身来,他并非恶人,表演起来也挺累的。 “第一个问题,你究竟是谁?” 少女的声音不卑不亢,一字一顿的说道。 “沈江月!” 第55章 盖世女侠 应徽鸣笑了,笑容里有七分怒气,三分讽刺。 “宋牧星!这就是你说的修罗剑主,仗义女侠?” 亏得宋牧星还为她起了个修罗剑的外号,可别人偏偏用的是枪。 宋牧星满头大汗,脸上的尴尬盖都盖不住。 “锁魂勾明明就是被人一剑封喉的啊,她怎么可能不用剑?” 沈江月眨眨眼睛:“锁魂勾,你是说半年前在谭湖暗杀我的玄武楼杀手?他的功夫稀松平常,不配让我用枪。” 宋牧星无话可说了,锁魂勾是玄武楼地字级杀手中的佼佼者,距离天字也仅有一步之遥。这种高手在沈江月眼里竟然只能算稀松平常,当真是后生可畏。 应徽鸣揉了揉发胀的脑袋:“你为何要假冒我的名义到处惹是生非?” 沈江月笑道:“你身上有很多我想要的情报,假扮楚纪鸣自然是要把你这个本尊逼出来。” “你怎么知道真正的楚纪鸣还在人世?” “很简单,当年猎杀楚纪鸣的杀手虽然不弱,但还不够格能杀死真正的楚纪鸣。” “何以见得?” 沈江月道:“因为我已经会过‘血夜蝠影’了,他的暗杀之术虽强,却没什么脑子。我与他交手几个回合后,便用罗浮梦将他困住轻松脱身。楚家世代占星,幻术造诣之高放眼世间无人能出其右。能被我的幻术戏耍的杀手,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杀死楚纪鸣。” 宋牧星站在一边勉强憋住了笑,他好希望陈枉此刻就在身边,这样就能看他无能狂怒的表情了。 陈枉接过沈江月的暗杀令,也是地级杀手中少数活着回来的几个。一个杀手被目标如此戏耍,简直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应徽鸣又问道:“你既要逼我现身,为何又要来月梧城搅弄风云?难道你以为楚纪鸣在苗疆之地而非中原?” 沈江月摇头道:“来月梧城是为了‘青案琼凰’,逼你现身和得到‘青案琼凰’并不冲突。当年你假死避开朝廷的通缉,肯定不想此事再起波澜。因此楚纪鸣在那里,你这个本尊就会追到哪里。” “果然好算计!”应徽鸣怒极反笑地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应徽鸣被气得脑袋冒烟,宋牧星却反而对这个少女产生了兴趣。 他凑近笑道:“女侠你可知自己在玄武阁杀手榜上的席位一直居高不下?” 沈江月哼了一声:“你果然也是玄武楼的人。” 宋牧星也没打算隐瞒,坦然地点头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总是和朝廷的官员过不去?我翻阅过卷宗,你这几年杀过的官员不下二十个,不光是玄武阁在追杀你,朝廷也一直将你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沈江月一脸正气凛然地说道:“我沈江月自入江湖那天开始,就立志要做天下第一的盖世女侠!朝廷昏庸,贪官污吏横行,他们鱼肉百姓草菅人命,我杀他们也是在为民除害。只要我杀得够多,够快,终有一天可以成为第一个进入太平楼的女侠士。” “小丫头片子还挺功利!”宋牧星吐槽道。 沈江月斜眼瞥着宋牧星:“我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这玄武楼的鹰爪孙来评价,公道自在人心!” 宋牧星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鹰爪孙是一句黑话,一般用来指代官府。沈江月叫他鹰爪孙,这说明她知道玄武楼与朝廷的关系! 玄武楼一向神秘,江湖上知道它是朝廷凶器的人屈指可数,沈江月这等资历是如何知晓这种事的? 沈江月看出了他的疑惑,冷笑道:“看来你在玄武楼混得也不怎么样,竟然不知道我为何会被悬赏。” 宋牧星哑然,这几年他一直在追查记忆的事情,还真没深入研究过沈江月。 沈江月道:“我能登上玄武楼的暗杀榜都是纪月的功劳。” “纪月,什么来头?”宋牧星一脸茫然。 应徽鸣解释道:“纪月是容则身边的亲信太监,此人极受皇帝恩宠,在朝堂之上权势滔天,是大梁建国以来第一个太监丞相。” “太监也能做丞相?”宋牧星一脸震惊。 其实在玄武楼这么多年,宋牧星很容易就能接触到纪月这个人。只是他近几年记性越来越差,早就把朝廷里的这些人给忘记了。 瞧他这一副呆蠢模样,沈江月更加确定他在玄武楼中等级不高了。 “纪月是满朝奸佞的领头人,我这些年杀的那些贪官有一半都是他的党羽。他也曾派大内高手追杀过我,只是那些人武艺太差反被我解决掉了。他没办法,只能将任务交给玄武楼。” 说到这里,沈江月看宋牧星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鄙夷。 “可笑的是,江湖人人闻风丧胆的玄武楼竟然对一个太监的命令唯命是从,简直就是一群走狗。” 宋牧星不在意她的辱骂,继续问道:“既然纪月是祸国的源头,那你就该直接去杀他啊,宰两个小鱼小虾有什么用。” “哼,你以为我没找过他吗?这几年我杀了不少贪官污吏,可纪月总能派来接替者。甚至新来的狗官比原本的还要狠,还要贪。我渐渐发现无论我杀多少都是治标不治本,便偷偷潜入京城,准备暗杀纪月永除后患。” “纪月为人奸诈狡猾,无论去哪儿都会带着一大帮高手随行,为求稳妥我便蛰伏下来伺机而动。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月前我终于等到了机会。” 应徽鸣蹙眉说道:“难道是两个月前纪月买侍女的事情?” 沈江月挑眉笑道:“你竟然知道此事?” 宋牧星疑惑地望向应徽鸣。 应徽鸣耸耸肩,叹息一声说道:“纪月从小入宫做太监,不能人事。身体的残缺让他心理产生了变态,常年以折磨十七八岁的少女为乐,被他买去的少女没有一个能活过三个月。” “两个月前,他新买了十几个少女入府,传闻有一个侍女在入府三日后便离奇失踪了,纪月还为此事大发雷霆杀了十几个府中侍卫。我本以为是那些侍卫良心未泯将侍女放走,如今看来,逃走的那个侍女就是你吧?” 沈江月得意一笑:“当然是本小姐,那个畜生把我绑到床上意图不轨,可他那点儿三脚猫功夫又如何困得住我?刚刚爬上床就中了罗浮梦。” 第56章 佞臣纪月 应徽鸣与宋牧星对望一眼,看来沈江月接近纪月的目的并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 若只是想杀贪官污吏为民除害,以沈江月的功夫在纪月靠近她的瞬间就已经死了,哪里用得到罗浮梦这等神奇的幻术? “杀一个狗太监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应徽鸣问道。 沈江月道:“若只是想杀他自然不必这么麻烦,可我还想挖出他身上背负的罪孽。只是我也没想到,这次对纪月用罗浮梦还得到了意外收获。” “什么收获?” 沈江月一笑,将那次幻境中看到的东西娓娓道来。 “太初三年,也就是十三年前先皇还在位的时候,纪月便入宫当了太监。他身份成谜,连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来自何方。他只知道自己去皇宫,寻找一个罪孽最深重的罪犯——季若川!” “季若川!”宋牧星和应徽鸣同时警惕起来。 应徽鸣蹙眉道:“季若川是北极宫死牢的重犯,纪月找他做什么?” 沈江月笑道:“因为他身上有一个足以颠覆乾坤的秘密,纪月想要得到它。” 宋牧星的脑中忽然闪过无数个念头:“难道连崆峒……” 应徽鸣没有听清,忙问道:“你说什么?” 宋牧星忙压低声音是回道:“清玄道长跟我说过,季若川是崆峒派弟子。” 应徽鸣立刻联想到各大门派的掌门信物:“你是说崆峒派也被扯进来了?” 宋牧星摇摇头:“或许我们之前都弄错了,十年前江湖上的那场大乱并非开始,真正的混乱源于二十年前!” “什么,这怎么可能!”应徽鸣整个人都愣住了。 十年前那场混乱他们都还没有解开,怎么事情又牵扯到二十年前了?那时候大梁都还没有建立。 宋牧星摇摇头:“此事牵扯甚多,一两句话讲不清楚。还是先审问这个丫头吧。” 应徽鸣点点头:“姑娘,不知你刚刚所说足以颠覆乾坤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沈江月无奈地说道:“我不知道……不,应该说是纪月不知道。季若川本领非凡,北极宫严刑审问半年时间也仅仅从他嘴里听到了梁骁这个名字,纪月又有何德何能可以撬开他的嘴?不过我也并非一无所获。” 应徽鸣道:“哦?他的记忆幻境中还有别的东西?” 沈江月点点头:“纪月花了三年时间爬上高位,在十年前终于拥有了进入北极宫死牢的资格。他知道季若川不会将秘密告诉他这个陌生人,于是提前准备了一个八岁的孩童,称他为南司空的儿子李星奴。” “我不知道季若川与南司空是什么关系,但那个男孩的确获得了他的信任。可奇怪的是,季若川虽然很疼爱那个孩子,却始终不愿意将秘密说出来。他说那个秘密已经牵扯了太多的人,不愿再将孩子也拉入泥沼。” 宋牧星暗暗握紧了拳头,果然自己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被拉入局中了。 “然后呢?” 沈江月笑道:“纪月怕打草惊蛇,不敢强逼季若川,只能徐徐图之。不久后天狗食日,先帝病逝,容则以奔丧为名带兵攻破皇城。纪月似乎早与容则有勾结,不但没有为先帝陪葬,反而立刻归于容则座下。” “那日纪月再度进入北极阁想要将季若川带出来,可当他走到死牢前时发现,季若川已经死了。当夜,天枢官楚玉衡妖言惑众冒犯新帝,容则下令将其赐死,就连北极宫也受到牵连,惨遭一把火焚尽。” “等纪月从死牢里出来的时候,半个北极宫已经深陷在火海之中了。他本欲离去,却在途中遇到了身受重伤的楚玉衡。” 宋牧星朝应徽鸣看去。 应徽鸣点点头:“那日父亲回来的时候已经受了重伤,他将很多卷宗书籍连同‘余音天籁枪’一同交给我,让我赶紧跟他逃命。我们在逃跑中遇到了一队官兵护送一个太监往外走,没想到此人竟然是纪月!” 沈江月笑道:“那时你父亲伤势已至濒死的地步,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将你安全护送出去,于是和纪月做了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你父亲说纪月想知道的秘密季若川已经交代在一份口供中,而那份口供被藏在了你的包裹里。只要纪月能将你安全送出北极宫,便能得到那份口供。” 宋牧星道:“若秘密就在楚纪鸣的包裹里,纪月大可以只直接搜,为何要履行承诺?他似乎也不是什么守信之人吧。” 沈江月道:“你这么说就太小看楚家的人了,楚家的手段神秘玄妙,若楚玉衡说这个秘密只有自己的儿子才找得到,你觉得纪月还敢冒险吗?” 宋牧星点点头,如果换了自己是纪月,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冒险。 应徽鸣接过话头:“那一日我跟纪月逃出了北极宫,等安全以后他立刻向我索要什么口供。父亲从未跟我说过口供的事情,我也不知该把什么东西给他。恰好我发现自己的包袱被划开了一个口子,于是谎称口供随其他东西一起丢了。” “那个纪月不会真就信了吧?” “不然还能怎样,杀了我?我身份很特殊,为了救我出来他一个护卫都没有带。眼看着北极宫的火越烧越大,他怕口供被大火烧毁,便只能嘱咐我躲在那里自己回去找。” “我猜你肯定趁他回去找东西的时候偷偷溜了对吧?” 应徽鸣点头:“此人满脸奸佞之气,莫说我没有什么口供。就算是有,一旦交给他后也难逃一死,因此我一见他走远就立刻开溜了。之后便流落江湖,再也未曾见过那个太监。” 说完,应徽鸣看向沈江月:“这么说,你是看见纪月的幻境后以为那封口供在我手里,才假扮我的身份到处惹是生非?” 沈江月笑着点头:“季若川和楚玉衡都死了,知道那个秘密的就只有楚纪鸣,我自然要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 第57章 华山天玄令 应徽鸣都快气炸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季若川的秘密与你什么关系,你为什么非得去查当年之事?” 沈江月道:“季若川、楚玉衡都是当年名震江湖之人,他们都讳莫如深的事情必然惊天动地。只要查清这个秘密,我肯定可以成就一代侠名!” 应徽鸣拍案而起,怒声吼道:“你可知一旦我的身份暴露会带来多大的麻烦,又有多少人会被此事牵连!你算计至此,就为成就你的侠名!” 沈江月露出几分愧疚之色,她喃喃道:“对不起,我知道继续追查下去势必会引来一系列动荡,但我必须这么做。” 应徽鸣气得头疼:“好好一个小姑娘学什么英雄好汉,也不知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 沈江月猛地抬起头,双眼中雾气弥漫:“我也想知道我爹是谁,更想找到我娘,可天地茫茫人又岂是那么好找的?我只有不断向上爬,一直爬到江湖之巅,或许那时候我娘一抬头就能看见我,便能来找我了!” 她的语气哽咽地大声吼着,像是要将无数个孤寂岁月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一般。 宋牧星有些不忍,轻轻踢了应徽鸣一脚。 应徽鸣叹了一口气,道:“对不住姑娘,我不是有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宋牧星打了个哈哈,从怀里掏出那枚青铜令牌。 “沈姑娘,你冒险潜入无双宫的密室为的就是这块青铜牌吧?” 沈江月眼角含泪,默默地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此物在无双宫密室?” 沈江月平静了心绪:“因为纪月也在找它,这几年来朝廷一直在暗中追查杨十一的下落,他们根据各种蛛丝马迹发现杨十一当年离开中原后来了月梧城。月梧城是危染的地盘,‘青案琼凰’自然就在他手中。” “还有。”沈江月瞥了一眼宋牧星手中的青铜牌:“它叫天玄灵,是华山派的掌门信物。十年前华山派突然将天玄灵藏进了‘青案琼凰’中,似乎想要保护它,可最终还是走漏了消息。” 宋牧星恍然说道:“难怪玄武阁会突然对危染下暗杀令,原来是朝廷那边得到了消息。” 应徽鸣道:“杨兄的行踪已经暴露,他和危染前辈会不会有危险?” 宋牧星摆摆手:“别小看了他二人,杨兄的实力自保无虞,危染前辈更是强得可怕。这两人我都没把握拿得住,在月梧城这一亩三分地上,就算血手人屠和百转千媚一起出手也不见得能讨到便宜。” “那朝廷那边……” “那边你就更不用担心了,自从先帝病逝后,四方蛮夷便有蠢蠢欲动之姿。容则皇帝光是对付周遭群狼就已经费尽心力,哪有精力来管苗疆?更何况苗疆遍地毒虫毒瘴,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如此我便放心了!”应徽鸣松了一口气。 他与杨十一英雄惜英雄,虽关系不深,却也不想他遭遇不测。 突然,宋牧星神色一怔,扭头看向大门方向。 “怎么了?”应徽鸣问道。 “有人过来了,是阿衣娘子!” 应徽鸣疑惑道:“她来我房间做什么?” 宋牧星淫笑一声:“找你共度良宵?” 应徽鸣抬手就是一拳。 宋牧星偏头闪过,提起沈江月跳上房梁藏匿起来。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阿衣娘子娇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阿郎,你睡了吗?” 应徽鸣打开门,阿衣娘子正妩媚地站在门外,双眼中蓄着一层朦胧的雾气,看得人怦然心动。 “这么晚了,阿衣娘子有事儿吗?” 阿衣娘子咯咯一笑:“可能白天睡得太久,现在反而睡不着了。方才路过阿郎房间的时候发现还未灭灯,所以就来看看。” 应徽鸣道:“我刚刚在整理苗疆的稀罕货物,正准备睡呢。” “好,那阿郎早些休息,明早我再来找你。” “好,你也早些歇着。” “对了。”阿衣娘子刚转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阿郎,住在二楼的那几个小阿郎你认识吗?” 应徽鸣道:“我和他们一起入苗,也算是认识。” “原来如此。”阿衣娘子盯着应徽鸣的房间里,颇有深意地一笑。 应徽鸣心中生疑用余光一瞥,登时吓得冷汗直流。 只见房间的桌子旁斜倚着一根银色短棒,正是‘鹤一’神枪! 应徽鸣忙侧身将它挡住,笑道:“那几位少侠怎么了?” 阿衣娘子摇摇头:“自昨夜他们去了无双宫后便一直没回来,我这小客栈本就没有几间房,他们一下占了四间我都不好招呼新客人了,你说还要不要帮他们留着?” 应徽鸣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阿衣娘子的手中:“他们与我也算有缘,就先留着吧,房钱我来付!” 房梁上,宋牧星和沈江月看着一大锭银子落进阿衣娘子手里,心疼得都快滴出血来!两人异口同声地低声骂道:“败家子!” 阿衣娘子拿了钱,欢欢喜喜地走了。 宋牧星跳下房梁,语气酸酸地说道:“咱们这么多年兄弟,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大方过?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 应徽鸣翻了个白眼,对沈江月说道:“误会既已解开,便不留姑娘了。我只有一个请求,不要再用我的身份去到处惹事儿。” 沈江月点头道:“我是你们的手下败将,一切你们说了算。” 应徽鸣绕到沈江月身后,作势要帮她解开绳索。 宋牧星正要开口阻止,却见应徽鸣突然一掌切在沈江月的脖子上。 沈江月毫无防备,立刻昏迷过去。 宋牧星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做什么?” 应徽鸣冷哼一声:“此女性格乖僻,刚刚交代的东西我可不敢尽信,必须亲自验证一番才能安心。” “验证,你是说花沤术?” 应徽鸣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只锦盒。 宋牧星嘿嘿一笑:“看不出来啊应狐狸原来你好这口,难怪阿衣娘子那种尤物送上门来都忍得住。” 应徽鸣老脸一红,指着宋牧星就骂:“我拜托你没事儿的时候去看几本医书,这是我之前给你用过的‘曼陀罗花’不是‘黄夷香’!” 第58章 江月往事 ‘曼陀罗花粉’在香炉中缓缓燃烧,熟悉的幽香很快弥漫开来,宋牧星急忙捂住鼻子退到了一边。 应徽鸣奇怪地问道:“退那么远做什么?” 宋牧星苦笑一声:“我怕掉进‘花沤术’中,你不是说此术对身体负荷很大,三个月才能使用一次吗?这几年我的记性已经不太好了,万一弄残了怎么办?” 应徽鸣无奈地摇摇头:“放心,这次施术的目标是沈江月,我们只是借‘花沤术’窥探她的梦境而已,不会加重你的病情。” 宋牧星松了一口气,忙走到应徽鸣旁边。 应徽鸣拿出沈江月的铜镜挂在床头,烛火的光芒在镜中缓缓晃动。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胸前缓缓结印。 这是宋牧星第一次旁观‘花沤术’,心中也是万分好奇。 应徽鸣手中印法十分奇怪,不似佛门金刚印那般正气凛然,也不像道家印发那般出尘脱俗。他的手印更像是远古时候人们祈祷上天的巫祝之舞,古老而晦涩。 应徽鸣神情庄严肃穆,双唇微动,不知在念诵什么。一股神秘的力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逐渐将房中三人尽数笼罩其中。 下一刻,宋牧星感到自己的眼前仿佛被罩了一层薄纱,世界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不会出事儿吧?”宋牧星有些紧张地问道。 “你有完没完,我说不会影响到你就是不会!”应徽鸣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宋牧星忙道:“我是说沈江月,之前你给我做‘花沤术’时满屋子都是铜镜,现在只有一面镜子她受得住吗?” 应徽鸣轻笑道:“放心,沈江月是‘罗浮梦’的传人,本就是幻术高手。她天生对幻术就有抵抗力,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不过……” 说到这里,应徽鸣疑惑地看了宋牧星一眼:“你怎的如此关心这个女人,难不成……” 宋牧星脸一红:“少胡说八道,我又不是变态,怎么可能对小姑娘动心思?” 应徽鸣也没多问,继续施展秘术。 宋牧星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沈江月,心中不禁一阵悸动。 不知为何,看到她的第一眼宋牧星就觉得很熟悉,仿佛很久以前在那里见过一样。 随着‘花沤术’的释放,宋牧星只觉周遭景物变得越来越模糊,仿佛置身迷雾一般。 片刻后,应徽鸣突然喊道:“成了!” 他双手朝两边一推,周遭迷雾瞬间消散。 两人出现在一座小村庄中,天空蔚蓝,鸟语花香。飞鸟在天空翱翔,鱼儿在河流中嬉戏,置身其中是何等的心旷神怡。 宋牧星左右看看,问道:“这就是沈江月的梦境?” 应徽鸣点点头:“不错,你不觉得这里的环境有点儿眼熟吗?” 宋牧星忙朝远处看去,只见村庄周围群山环绕,山脉连绵起伏,不见其边际。 虽不如桃源村的龙脉那般雄伟壮阔,却更显其蕴悠长。 “这里似乎是苗疆。” “难道沈江月本就是苗疆的人?” 宋牧星咂咂嘴:“这小丫头片子果然有故事,她人在哪儿呢?” 应徽鸣扭头看向一边。 一个扎着头发的可爱小姑娘赤着脚站在河水中,她年岁虽小却有不浅的功夫造诣,任凭波浪如何拍打也岿然不动。 “应当是她了。”应徽鸣指着女孩说道。 “娘,过来了!” 小姑娘欢呼一声,双手猛地在水里一拍,将一大片水花打向岸边。 一个村姑打扮的女子从岸边的石滩里一跃而出,她手持一根细长的木棍凌空在水花中连刺三下,将三条大鱼插在木棍之上,手法又快又准。 “这是峨眉的潇湘三叠!”应徽鸣惊呼一声。 宋牧星没有回话,他正紧盯着村姑,表情痛苦地捂着脑袋。 “你没事儿吧?”应徽鸣忙将手按在宋牧星的肩膀上,以自身内力帮他导气归元。 宋牧星满头冷汗地大口喘气,仿佛刚刚经历过一次痛苦的折磨。 他激动地指着岸边少妇:“她就是裴春滢,和我在上次记忆片段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应徽鸣也吃了一惊,忙凝神看去。 这少妇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虽是一身村姑打扮,气质却尤为出尘。她长得不算惊艳,可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宗师风范。 “沈江月是裴春滢的女儿?”应徽鸣不敢置信地问道。 宋牧星摇摇头:“她们往村里走了,跟上去!” 裴春滢提着三条大鱼,拉着小江月的手朝村庄的方向走去。 小江月十分开心,蹦蹦跳跳地笑道:“娘,今晚我不想吃烤鱼,我要喝鱼汤!” “好。”裴春滢宠溺地笑着:“就给你煮鱼汤,对了你姜爷爷最近腿疼,待会儿你送一碗鱼汤过去给他补补身体。” “好!”小江月甜甜地笑着。 那天真无邪的模样与如今杀伐果断的沈江月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当夜,小江月端着一大锅鱼汤跑向村东头。 裴春滢将饭菜端到桌上,准备等女儿回来以后就开饭。 一阵闷响从空中传来。 裴春滢疑惑地抬头看去,只见一只浑身雪白的雪雕从天空疾驰而下。 她面色一沉,伸手将雪雕接住。 宋牧星他们才看见雪雕的脚上绑着一条红色的缎带。 “娘,这只鹰是从哪儿来的啊?”小江月不知何时回来了,一脸呆萌地跑向裴春滢。 裴春滢急忙一扬手将雪雕放飞出去。 “娘也不知道,不过它挺通人性的,下次它再来娘让你和它一起玩啊。” “好!” “我们吃饭吧!” 两人坐在了饭桌上,裴春滢帮沈江月盛了一碗鱼汤,随后偷偷看了一眼缎带,脸上的凝重更甚三分。 “缎带上写了什么?”宋牧星想去看看。 应徽鸣急忙将他拉住:“这是沈江月的记忆,她没看过缎带上的内容,你过去也看不见。” 宋牧星张张嘴,心中隐隐升起了几分不安。 第二天,裴春滢便收拾好行李带着沈江月离开了村子。 宋牧星他们紧跟着娘俩的脚步,一路出了苗疆往中原方向赶去。 应徽鸣看看方向:“她们好像是要去峨眉派。” 宋牧星目光凝重:“明明在世外桃源幸福生活,她为什么突然要回去?” 应徽鸣沉吟片刻,道:“或许谜题很快就会解开,跟紧点!” 第59章 玄武之杀 裴春滢她们这一路走得很急,除了吃饭睡觉外几乎都在路上,像是在躲避什么。还好沈江月武功底子不错,否则定然扛不住。 很快,母女俩来到了峨眉境内。 一处路边茶摊,裴春滢带着女儿坐了下来:“老板,来两屉包子。” “好嘞!”一个满脸胡楂的中年汉子探出头来应了一声。 宋牧星察觉到了什么,仔细向茶摊的老板。 “怎么了?”应徽鸣问道。 宋牧星低声道:“杀气!” 应徽鸣仔细看了许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脚步沉稳有力,呼吸均匀绵长,是高手!他演得可真好,若非你提醒我都没有发现。” 宋牧星没有说话,他察觉到这个杀手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茶摊老板端着两屉包子放到桌子上:“客官,你们的东西上齐了。” 裴春滢点点头,嘱咐女儿说道:“快吃饭,吃饱了我们就上山!” 沈江月明显已经累坏了,却还是懂事地点点头。 突然,一抹刀光亮起,茶摊老板趁裴春滢和女儿说话的瞬间一刀捅向她的后背。 裴春滢似乎早就料到了,她冷哼一声,右手猛地向后一扬。 一柄长剑从袖中飞出,稳稳落在手里。 霎时间凌厉剑光闪耀而起,径直朝身后的茶摊老板砍去。 茶摊老板大吃一惊,连忙收招回撤,眨眼间便退到了三丈开外。 一张人皮面具掉在地上,茶摊老板嘿嘿冷笑着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满是刀疤的狰狞面庞。 “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凌霄仙子裴青青,这一手峨眉剑法果真凌厉绝伦。” 裴春滢站起身来笑问道:“江月,你怕吗?” 沈江月用力摇摇头:“江月不怕!这几天跟踪我们的就是这些人吗?” 裴春滢点点头:“被追了一路想必你也累了,娘把他们都打发了可好?” “好!” 应徽鸣感叹道:“好一个坚强的小姑娘,小小年纪看到这种场面竟然丝毫也不见畏惧。” 宋牧星的脸色依旧很难看,他哼一声道:“或许她以前就经常经历这种事情呢?” 应徽鸣一怔,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你怎么知道?” 宋牧星望着茶摊老板冷笑道:“若非经常打交道,玄武楼的杀手又怎么会认识失踪十几年的裴青青?” “他们是玄武楼的人?” “不错,而且这次的暗杀他们还做足了准备!” 宋牧星话音一落,便见周围的食客也慢慢站了起来。 刀疤脸将短刀扛在肩上:“凌霄仙子你还真是难找啊,兄弟们忙活了大半年才找到那个村子,结果你居然提前得到消息离开了,害我们扑了个空。” 裴春滢持剑看向刀疤脸:“不还是被你们追上了吗?这几百里路也真是难为你们了。” 刀疤脸笑道:“无妨,仙子的脑袋值这个价,兄弟们辛苦一点也是应该的。” 话音一落,两个壮汉立刻冲了上来,明晃晃的砍刀直奔沈江月而去。 裴春滢双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只见她一跃而起,瞬间与那两个壮汉擦身而过。身法轻盈飘逸,犹如九天仙子一般。 刚刚那两个壮汉在顷刻间便被抹了脖子,鲜血四散飞溅。 刀疤脸见此心中一骇,急忙摆起架势不敢再有半分轻敌的念头。 杀戮已经开始,沈江月却像是根本看不见一般,拼命地啃包子。 这种场面她见过很多次,母亲说过一旦遇到对他们不利的人一定要听话,她说什么沈江月就做什么,母亲会护她周全。 “杀!”刀疤脸大吼一声,率先挥刀砍了上去。 他浑身戾气四溢,狂暴真气仿若实质一般凝聚在刀上,刀身划破空气,竟然卷起一阵凄厉的鬼嚎之声。 “鬼刀廖东!”裴春滢语气凝重了三分。 下一刻,被真气包裹的刀锋以狂猛绝伦之势朝着裴春滢连劈十三刀。狂暴刀气纵横四野,将裴春滢所有退路尽数封锁。 裴春滢目光一凌,手中长剑已经从十三道刀气中间穿过,直刺鬼刀胸口。 这一剑又快又狠,犹如长虹经天一般迅捷,甚至以宋牧星的眼力也没看清她是如何出的剑。 鬼刀大吃一惊,手中长刀一旋,险险架开长剑。 下一刻,裴春滢动了起来,只见她脚下踏着奇诡莫测的步伐,身形飘飞顷刻间冲进人群当中。 长剑飞舞,剑气纵横,鲜血伴着惨叫声,在晴空盈野下点缀出一片赤红。 裴春滢就像是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在鲜血的花朵里轻盈翻飞,周围十几个杀手在她面前就像是孩童一般不堪一击。 几个呼吸间,杀手的尸体已经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 “臭娘们,给我死!” 鬼刀再度杀了过来,他的怒火彻底被点燃,钢刀上的鬼嚎声已经到了刺耳的地步。 裴春滢手腕一抖,将长剑上沾染的血污甩去,随后身形一旋几乎贴着刀锋避鬼刀的攻击。 “什么?”鬼刀惊骇一声。 方才鬼刀一直蛰伏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裴春滢将自己的一帮兄弟杀光只为等她的一个破绽。这一刀是踩在十几个兄弟的尸体上才砍出的,怎么会这么轻易被她避开? 裴春滢稳住身体,身上的气势也终于彻底爆发出来。 她手腕一抖,长剑凌空画出七朵剑花,真气凝聚在半空久久不散,竟然化作了七朵腊梅。 “受死吧!” 裴春滢的声音很轻,不带半点感情。 七朵梅花齐齐射出,迅若流星一般。 这一招速度太快,鬼刀甚至没反应过来,身体上便已经爆出七朵血花。 鬼刀倒在了地上,至死时眼中依充斥着惊惧之色。 鬼刀的实力在玄武阁中至少是地级顶尖的实力,可他在裴春滢手里竟然连一招都没撑过。 不是他弱,而是裴春滢太强! 宋牧星饶有兴致地看着裴春滢,心中默默想到。 “这些前辈实力如此之强,到底怎样的混乱才能将他们杀死?” 裴春滢收起长剑,脸上再度浮现出温和的笑容:“吃饱了吗?” 沈江月娇憨地抹了抹嘴巴:“吃饱了娘,我们上山吧。” 第60章 兄弟阋墙 峨眉派。 定逸师太脚步匆匆来到祖师祠堂门前。 “你再说一遍,是谁来求见!” 身旁的女弟子忙回道:“回禀掌门,是姓裴一个女人!” 定逸师太脸上浮出几分复杂的神色。 “这里没你的事儿了,先退下吧。通知所有弟子,今夜谁都不许来祠堂!” 女弟子拱手道:“是掌门,弟子告退了。” 待女弟子走远,定逸师太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入祖师祠堂。 祠堂里冷清孤寂,裴春滢默默地站在历任掌门的灵牌前闭目沉思。 定逸师太皱眉道:“十几年不见,师妹依旧风姿不减啊!” 裴春滢转过身来笑道:“师姐!” 定逸师太冷哼一声,走到灵台前上了一炷香。 “你还回来做什么?” “就是突然想回来看看。” 定逸师太哑然失笑:“这可不像你凌霄仙子说的话啊!” 裴春滢道:“师姐,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 定逸师太闻言大怒,真气鼓荡吹得满屋烛火摇摇欲坠。 裴春滢摇摇头,突然拱手对着定逸师太行了个大礼:“师姐,我这次回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定逸师太看得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你……你竟然向我行礼?” 裴春滢道:“你是峨眉掌门,我身为峨眉派弟子自然应该向你行礼。” 定逸师太愣了半晌,忽然苦涩地笑了。 笑声在祠堂里轻轻回荡,仿佛要把曾经的岁月拉到现在。 “峨眉掌门,峨眉掌门啊!” 定逸师太长叹一声,眼神里满是唏嘘。 “当年你天赋卓绝,惊才绝艳,世人都认定你是下任峨眉派掌门。我不过是一个资质平平的弟子,任凭如何努力争宠,也博不来师傅哪怕一眼垂青。如今做了十几年掌门,却连掌门信物都拿不出来,简直是贻笑大方!” 裴春滢神色一黯,道:“抱歉师姐,这掌门信物我不能给你。” 定逸师太哼了一声:“你当然不会给我,那毕竟是师傅出山前亲自交给你的东西。当年若非是你悄悄离开峨眉,这掌门之位也轮不到我不是吗?” “你误会了,我从没有想过要和你争夺掌门的位置。”裴春滢急道。 定逸师太大手一挥:“你还想折辱我到什么时候?说吧,今日回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裴春滢朝内堂的方向招招手,沈江月立刻跑了出来。 定逸师太凝眉望着沈江月问道:“她是谁?” “这是我女儿沈江月。江月这位是娘亲的师姐,快给掌门师叔磕头。” 沈江月有些害怕定逸师太,不过还是恭敬地磕了头。 定逸师太暗暗握紧了拳头:“她姓沈?” 裴春滢点了点头:“嗯。” “哼哼哼哼!”定逸师太咬着牙冷笑着:“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春滢神色一黯,低声说道:“有人在追杀我们一家,江月年纪尚小保护不了自己,希望师姐念在我们同门一场,也看在沈师兄的份上,帮我护她周全。” 沈江月惊慌地拉着裴春滢大哭起来:“不行,月儿不留在这里!娘亲去什么地方月儿就去什么地方,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裴春滢心中五味杂陈,强撑着笑容说道:“娘亲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能带着月儿一起。你就在峨眉生活一段时间,等娘亲办完事情立刻回来找你好吗?” 悲戚的哭声萦绕耳边,定逸师太看着沈江月的脸,忽然想起了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心中怒火登时更盛三分。 “我们师姐妹多年,恩怨纠葛已经说不清了。你想让我帮你也无不可,只要你跪下求我,我便收这女娃为徒如何?” 沈江月闻言大惊,在她记忆中的娘亲一向要强,从不向人低头服软。这个老妖婆竟然想要自己娘亲下跪,简直是岂有此理! 她一把抹净脸上的泪水,对着定逸师太大吼道:“你休想,我不要当你的徒弟,也不要留在这个破地方,娘亲我们走!” 她一边大叫着,一边拉着母亲的衣袖把她往门拖。 裴春滢脸色铁青,她咬紧牙关猛地一抽衣袖。 沈江月猝不及防滑倒在地上,还没等爬起来,便看到自己的母亲扑通一声跪在了定逸师太面前,对着她磕了三个响头。 “求师姐收我女儿为徒!” “哈哈哈哈哈哈!”狰狞的笑声划破宁静的夜空。 此刻的定逸师太哪有平时的庄严肃穆,她就像是刚刚报了杀父之仇一般,狂妄而疯癫。 裴春滢在这笑声中默默朝祠堂外走去,任凭女儿凄厉地呼喊也没有回头。 沈江月大哭着想要追上去,却被定逸师太一把按住肩膀,怎么都挣脱不得。 看到这一幕,宋牧星和应徽鸣都惊呆了。 “打死我也想不到,一代宗师定逸师太竟然会有这一面!” “看来当年裴青青与定逸师太都是峨眉的继承者,只是裴青青太过优秀处处都压制定逸师太一头。定逸师太久怨成疾,恨透了她。二十年前上任峨眉派掌门出山之时,将掌门将信物给了裴青青,要她继承掌门之位,结果裴青青却因为某些事情悄悄离开了。” “难怪当年裴青青失踪定逸师太会大病一场,死对头让给她的掌门之位,坐起来一定很痛苦吧。” 宋牧星看向门外,裴春滢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就算我现在追出去,也找不到滢姨了吧?” 应徽鸣点头:“嗯,那不是沈江月经历的,你追出去也只是一片黑暗的世界。” 宋牧星点点头,盘膝坐了下来。 之后的岁月里,沈江月度过了一段痛苦的岁月。 定逸师太依照承诺收了沈江月为徒,可以仅仅是收徒而已,无论是生活还是练功都从没有管过她。 这小丫头也是个倔脾气,她那日见到定逸师太折辱自己的母亲,便铁了心不愿叫她师傅,更不肯下跪磕头。宁愿自己上山打猎果腹,也不吃峨眉派的一粒米饭。 看到她如此执拗,定逸师太便想到了当年的裴青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山上的弟子都瞧出来定逸师太与沈江月的紧张关系,便处处与沈江月为难,用以讨好掌门。 看着被欺负的鼻青脸肿的沈江月,宋牧星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怒气,恨不得立刻离开幻境杀去峨眉山,把欺负过沈江月的那些人头拧下来。 第61章 银 子 沈江月完美继承了裴春滢的倔强性格,别人越是欺负,她便越不愿低头。 两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她揣着这些日子存下来的肉干和清水,悄悄翻过院墙朝山下走去。 “哼,什么武林正宗,什么峨眉独秀,我沈江月才不要你们庇护!” 山路上,沈江月一边走着一边嘀嘀咕咕地骂道。 突然,沈江月的脚被什么绊了一下,一头趴在了地上。 等她重新站起来时,定逸师太已经挡在了面前。 “是你!”沈江月大吃一惊,忙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定逸师太脸上露出了几分厌恶:“小小年纪,就和你娘一样令人讨厌!” 沈江月大怒:“我不许你说娘亲,既然你这么讨厌我还拦着我下山做什么?” “你以为我想把你留在门中?若不是你娘磕头求我,我绝不会容你玷污我峨眉山门!” “你住口!”沈江月大吼一声,直接扑了上去。 可她身上那点儿功力又怎会是定逸师太的对手,转眼间便被打飞回去。 沈江月倒在地上,疼得直吸凉气。 定逸师太冷哼道:“就你这点儿三脚猫功夫,没有峨眉的保护不出三天就得饿死!” 沈江月梗着脖子骂道:“我就是饿死,也不需要你这个老妖婆来可怜!” “你骂我什么!”定逸师太怒目圆瞪,抬手就要打。 沈江月毫不畏惧,大声道:“你打死我吧,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向你低头,你这个老妖婆,老妖婆!” 定逸师太浑身气得发抖,怒极反笑道:“好好好,大的小的都跟我过不去是吧!沈江月你记住了,今日是你自己要下山,不是我不守承诺。” “哼,不用你提醒!” 沈江月咬着牙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朝山下走去。 “踏马的!”宋牧星握紧拳头,浑身真气疯狂翻涌,怒气已经到了极点。 若不是在幻境里无法动手,他此刻已经扑上去和定逸师太拼命了。 应徽鸣满脸疑惑地站在旁边:“你这是怎么了,沈江月与你又没什么交情,你生什么气?” 宋牧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看到沈江月受欺负,怒气就忍不住地往外涌。 他深呼吸两口气:“我觉得沈江月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我看见滢姨一样!看她被欺负,我就很生气!” 应徽鸣无奈地摇摇头:“走吧,我们快跟上去!沈江月这一身功夫极其了得,也不知她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离开峨眉后,沈江月便一直想办法打听裴春滢的消息,可江湖之大想寻一个人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为了生存,沈江月流落到乞丐堆里讨生活,因为身材瘦小经常被人欺负。 时间轮转,秋去冬来,挣扎求存小半年的沈江月已经变了一副模样。身上的衣服早已破得不成样子,张兮兮的小脸甚至看不出她是个女孩。 这天,沈江月捧着一个破碗,顶着寒风在街上乞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好心人给她了一袋包子,可还没等吃到嘴里就被一群大乞丐抢了去。 大乞丐一把将沈江月推倒在地上,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哪里来的狗东西,拜过山头了吗,就敢在大爷的地盘上要饭!” 沈江月不敢抬头,任由乞丐们辱骂。她虽有些功夫底子,却也打不过这么多人。更何况小半年的漂泊使她的身体十分虚弱。若是再挨顿打,她明天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乞丐们骂够了,拿着包子得意洋洋地离开。沈江月裹了裹身上的破衣服,捡起地上还剩半个的破碗,步履蹒跚地朝城外走去。 今天看来是要不到东西了,只能去城外碰碰运气挖点儿红薯什么的充饥。 一路走出城,等来到野地的时候,沈江月已经饿的浑身乏力头晕眼花,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一棵枯树下。 看着天空中厚厚的乌云,躺在树下沈江月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这一刻她想到了母亲,想到了村子,想到了香喷喷的鱼汤。无数委屈瞬间涌上心头,沈江月忍不住哭了起来。 啪嗒! 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身边。 沈江月费力地睁开眼睛,只见一锭银光闪闪的东西在地上轻轻晃动。 “银……银子?” 沈江月疑惑地环顾四周,却连个鬼影都没有看到。 “奇怪,难道银子是树上掉下来的?”沈江月迷茫地挠挠头。 不过迷茫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她太饿了。 一把捡起银子,沈江月小跑着回到城里,总算吃了顿饱饭。 之后的几天,每当沈江月讨不到饭时,都会从某棵树上掉下来一锭银子帮她渡过难关,城里的乞丐也不知被谁打得鼻青脸肿,他们一见到沈江月就立刻连滚带爬地躲开老远,生怕与她撞在一起。 沈江月不是傻子,她知道这是有人在帮自己,只是不愿意现身罢了。她也没强求,依旧按照自己的计划一边讨饭糊口,一边寻找自己的母亲。 这天入夜,那群乞丐又出现了,他们带着一个胖乎乎的老乞丐将沈江月堵在巷子里。 “弓长老,就是那个小x种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打手把我们收拾了一顿,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老乞丐轻蔑地瞥了沈江月一眼:“哼,你们一个小孩子都对付不了,真是给我丢脸!” 一众大乞丐面面相觑。 老乞丐撸起袖子朝沈江月走去:“臭小子,你在我的地盘上讨生活,还敢打我的人,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吧?” 沈江月靠在角落里,心中十分忐忑。这个胖乞丐虽身体肥硕,可脚步却沉稳有力,一看就是有武艺傍身之人。 沈江月这几天吃得很好,身体恢复了许多,如果只是被寻常乞丐打一顿也不过是疼几天。可要是这个胖乞丐出手,她必死无疑! 见沈江月不说话,胖乞丐更是怒了:“你是哑巴了还是看不起我,今天老子非得给你长长教训!” 说完,胖乞丐猛地抬起了右手。 一股劲风拔地而起,径直朝沈江月打了过来。 沈江月吓得闭上了眼睛,心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模糊身影。 这个身影看不清脸,他蹲在树上,手还拿着一锭碎银子。 第62章 师 傅 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胖乞丐肥硕的身体凌空飞起,重重地摔倒在三丈开外。 沈江月一愣,忙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个不算高大的男人正挡在她面前。 这人戴着一副滑稽的面具,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说起话来却痞气十足,活像一个老江湖。 “老子好像说过以后不许再欺负这小丫头了,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 “弓……弓长老!”领头的大乞丐一看见此人,立刻吓得两腿打哆嗦,战战兢兢地说道:“就是他,就是他动手打的我们!” 胖乞丐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脸颊肿得老高。 他瞪着怒眼大骂道:“阁下是何方神圣,竟然敢管我们丐帮的闲事?” “装你x的大头鬼呢。”面具男大骂一句:“丐帮弟子一向以侠义为先,何曾出过你们这种欺负弱小的败类?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揪到丐帮总舵去,让你们的帮主好好看看你们的嘴脸?” “混账,你找死!”胖乞丐大吼一声,运起双掌朝男人冲了过来。 这胖乞丐武功不弱,双掌挥舞间隐隐有风声呼啸,步履稳健宛如磐石,只是肥胖的身体好似圆球,实在算不得好看。 面对胖乞丐的重掌,男人丝毫不惧,反而嗤笑了一声:“你不光是嘴脸丑恶,武功更丑陋,丐帮有你这种废物真是白瞎了数百年的威名!” 胖乞丐彻底怒火中烧了,他脸色涨的血红,一掌直拍男人胸口。 男人冷笑一声,下一刻便出现在胖乞丐身后。 胖乞丐愣在原地,双眼中怒意如潮水般退去,换成了深深的恐惧。 他的双臂像是失去支撑一般耷拉在身体两侧,手腕,手肘,双肩六处不知何时出现了六个血洞,汩汩鲜血顺着手臂流淌到地上,滴滴答答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男人转过身来冲胖乞丐吹了个口哨,胖乞丐这才像是被触动了机簧的傀儡一般,凄然惨叫一声栽倒在地上。 男人手把玩着一把匕首,抬脚踩在胖乞丐的背上:“你双手的经脉已经被我挑断,恐怕这辈子都抬不起来了。回去以后好好养伤,不要再欺负弱小了。” “你……你究竟是何人!”胖乞丐恐惧得牙齿打颤,战战兢兢地问道。 男人嘚瑟地摆出一个羞耻的姿势:“我就是貌比徐公赛潘安,一枝梨花压海棠的风流侠客林准!” 胖乞丐回忆半天,也没想起叫林准的高手。 巷子旁边的高墙上。 应徽鸣看着这个骚包的男人问道:“此人道行不浅,按理说不该默默无闻才对,我天罗商会怎么没有收录到他的情报?你知道他的底细吗?” 宋牧星满脸黑线地蹲在应徽鸣旁边:“底细个屁,你看不出这家伙在戏弄那胖乞丐吗?” 应徽鸣一愣:“林准,林准,林……令尊?这家伙……” 宋牧星翻了个白眼:“一点儿高手的素质都没有,白瞎了他这一身功夫。” 应徽鸣摸着下巴仔细打量着面具男,忽然笑道:“我倒觉得他和你很像,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 宋牧星急了:“你可别胡说八道,老子哪里和他像了?” 巷子里,面具男赶跑了一帮乞丐,随后坏笑地走到沈江月面前。 “小姑娘,哥哥帮你打跑了坏蛋,你准备怎么报答我啊?” 若是寻常小姑娘估计要被这猥琐的笑声吓哭,可沈江月却不以为意,十分坦然地看着面具男:“每天给我丢银子的人就是你吧?” 面具男没料到她能如此淡定,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我隐藏得很好啊,你怎么知道是我丢的银子?” 沈江月轻笑一声:“那你今日为什么要现身?” 面具男尴尬地挠挠头:“没……没钱了!” 沈江月被他窘迫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笑得直弯腰。 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巷子里,听得宋牧星一阵唏嘘。 自从裴春滢离开后,沈江月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虽说这面具男没素质还很猥琐,但他终归是给沈江月带来了笑容。 过了许久沈江月才止住笑意,恭恭敬敬地冲面具男拱手行礼。 “小女子沈江月,拜谢恩公大恩大德!” 面具男忙将她扶起来:“我看你功夫不弱,就算打不过那个弓长老,普通乞丐应该不是你的对手。你为什么不教训一下他们?” 沈江月苦笑一声:“他们人多,我能打倒一个还能打倒一群吗?与其和他们纠缠引来祸事,不如忍一时之气。” 面具男眼神里露出几分心疼,他轻叹一声:“小小年纪竟然能有这般心境,实在是难能可贵。也罢,我这人就看不得小姑娘受欺负。你拜我为师吧,等你学会我的功夫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沈江月上下打量了男人一圈,随后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 “多谢恩公好意,请恕江月不能拜你为师。” 男人眼角疯狂抽搐,配上那滑稽的面具更显得可笑。 “为什么?” 沈江月语气严肃地说道:“因为我要拜天下最厉害的高手为师,学天下最厉害的功夫。” “难道我不厉害吗?”面具男有些不服。 沈江月道:“我母亲也是一个高手,可就连她也不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你还这么年轻,武功再高又能高到哪里去?” 面具男用力挠挠头:“嘿,小丫头片子看不起人是吧,今天老子非给你露一手不可!” 说着他一把抓起沈江月的胳膊,纵身一跃便跳出了巷子。 沈江月惊讶地瞪圆了双眼,她发现面具男的轻功似乎还在母亲之上,周围的景物飞快地向后消逝,耳边风声呼呼听不到其他声音。 等沈江月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第一次捡到银子的那棵枯树下。 面具男抱着双臂站在一旁,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 “好……好厉害的轻功!”沈江月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面具男嘿嘿一笑:“也就一般啦,但我最厉害的并非轻功而是枪法!” “什么枪法?”沈江月急忙问道。 面具男潇洒地一挥手,将一本秘籍丢到沈江月的怀里。 沈江月急忙翻开一看,顿时被秘籍里精妙的枪法招式吸引了。 “如何,现在要不要考虑拜我为师?” 沈江月没有一丝犹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师傅在上,轻受徒儿一拜!” 第63章 金刚霹雳唯我独尊神枪 这声甜甜的师傅喊的面具男十分受用,他故作老成地嗯了一声。 沈江月立刻跑上来为他捏肩捶背:“师傅,这套枪法叫什么名字?” 面具男一怔,似乎被问倒了。 他转了转眼珠,一拍大腿道:“为师这套枪法名叫‘金刚霹雳唯我独尊神枪’!” “噗!”旁边偷看的宋牧星两人直接喷了出来。 宋牧星开口就骂:“什么狗屁名字,这混蛋还敢忽悠得更明显一点吗!” 应徽鸣尬笑两声,凑过去看了看。 “这应该就是河东裴家的‘灵猕三十六枪’。秘籍上没有写名字,这家伙估计不知道。” 宋牧星摸索着下巴:“裴春滢……你说滢姨会不会和河东裴家有什么关系?” 应徽鸣哑然,他还真没往这边想过。 “假如裴春滢真的和裴家有关,那么这本秘籍应当在她身上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猥琐的家伙手里?” 宋牧星茫然地摇摇头:“不清楚,继续看吧,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之后的日子,面具男带着沈江月四处游历,一边教她功夫,一边寻找裴春滢的下落。他偶尔会离开一段时间,少则几日,多则一月。沈江月不止一次问过他消失期间去了何处,可面具男对此一直讳莫如深。 就这样,时间一晃过去了两年。 宋牧星伸了个懒腰:“你们楚家的‘花沤术’果真是神妙无比,还能选择自己想了解的幻境内容,否则这两年时间可不好熬。” 应徽鸣自豪地笑了笑:“那是当然,我们有时需要查阅某个人一生的经历,若是不能跳过一些无聊的阶段,幻术师的精神如何承受得住。” 宋牧星指了指面前的两人:“你把幻境停在这里,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应徽鸣点点头:“我刚刚感知到沈江月对于这段记忆的情绪波动很大,肯定有什么要事发生!” “师傅,你真的要走?”沈江月抱着一把短枪,可怜兮兮地望着面具男。 面具男有些为难地挠挠头:“不是师傅要走,实在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你能理解师傅的对吗?” 沈江月低下头,一双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我知道了师傅,你放心走吧,这几年我跟你学了不少本事,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了!” 面具男叹了一口气。 裴春滢的事情对她打击很大,小丫头这辈子最不愿经历的恐怕就是离别。可如今她却强撑着安慰自己,成熟得令人心疼。 “放心吧!”面具男强笑道:“师傅是去做事儿,又不是生死离别。这个村子十分僻静,村民们也热情和睦。你就在这里好好练功,师傅有时间就回来看你。” “嗯!”沈江月听到他如此说这才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之后的几年里,沈江月一直留在村子勤练武功。面具男也依照约定,每年都会回村子里看她。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面具男回村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沈江月十五岁后,面具男便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没有出现过。 沈江月似乎也习惯了没有面具男在身边的日子,将一切精力都集中在习武和幻术修为之上。她的天赋本就极高,勤学苦练之下,武功修为突飞猛进,可谓一日千里。 看着勤奋练功的沈江月,宋牧星疑惑地说道。 “不应该啊,那个面具男每月都会在钱庄给她留一些钱,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断过,这说明他没出意外。可这么多年他为何一直都没有再回来过?” 应徽鸣摇摇头:“那面具男本就行为古怪,或许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吧!沈江月已经十七岁了,我记得你说过她是两年前出现在江湖,应当就是现在!” 听他这么一说,宋牧星也急忙看了过来。 沈江月的幻境也如她自己所讲的那般,在她十七岁生日以后,便收拾了行李独自出了村,开始猎杀那些贪官污吏积累名气。 渐渐地,沈江月这三个字在贪官污吏的圈子里响亮起来,人人听到这个名字都会吓得抖上一抖。 在暗杀这些官吏之时,沈江月会对他们使用‘罗浮梦’将他们所做的恶事都挖出来。也就是在这一过程中,沈江月逐渐接触到了纪月和楚纪鸣的事情。 北极宫,楚纪鸣,青铜令牌。各种各样纷繁复杂的信息汇聚到一起,逐渐在她脑中拼凑出一幅完整的画面。 这幅画面虽然模糊不清,却是风云涌动。一旦查清其中奥秘,必然可以颠倒乾坤。 沈江月多年来一直在查裴春滢的事情,却始终没有结果。她深深感觉到人的弱小与无力,于是她改变了思路。决定要成为天下第一女侠客,第一个进入太平楼的女侠士。 只要能站在江湖之巅,母亲一定能听到她的名字,到时候母女俩就能再见面了。 看着这丫头一路跌跌撞撞地走来,宋牧星两人也是一阵唏嘘。她原本应该是小渔村里天真无邪的稚童,却因为这个吃人的世道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她有的行为虽然令人发指,却也是无奈之举。 应徽鸣叹息一声:“算了,她冒名顶替楚纪鸣的事情,我不与她追究了。” 宋牧星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突然应徽鸣精神一振:“最重要的情报来了!” 宋牧星看过去,只见沈江月已经审完纪月,正想杀他的时候却被纪府的侍卫发现。未免节外生枝,沈江月放弃了杀死纪月的计划,闯出王府一路朝苗疆方向赶去。 从王都到苗疆,势必要经过点苍派的地界。沈江月为了赶时间没有避开大路,直接大大咧咧地骑马从点苍派的山门附近跑过。 那一日天色昏暗,暮色低垂,赶了一整天路沈江月也有些乏了。正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夜,却突然听到路边的树林里传来一阵打斗声。 心中生疑,沈江月便偷偷潜入林中,准备去探个究竟。 她的功力已经十分深厚,江湖经验也足,在林中穿行之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就像是一只鬼魂一般。 宋牧星都忍不住夸奖道:“她这身法竟然还有点儿玄武楼杀手的意思,要是交给我培养,最多一年时间她就能超过陈枉!” 应徽鸣白了他一眼:“得了吧,这么好的小姑娘,就不要拖她入浑水了。” 第64章 晦暗之战 树林深处,一黑一白两条人影在昏暗的暮色中不断碰撞,金铁交击声不绝于耳,火花在林间不断绽放。 沈江月躲在一棵大树之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战场。 只听钪的一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向后跃起脱离战团,他手持一柄银色长枪,身法轻盈飘逸,仿若仙人一般。 “是陆谷仙人!”应徽鸣一眼便看出老者的身份。 宋牧星则轻叹了一声,看来这便是陆谷仙人死前的战斗了。 “阁下究竟是谁,为何要来找我点苍山的麻烦?”老人跃上树梢,警惕地看着下方的敌人。 黑衣人站在树下,手提着一根齐眉哨棒,浑身上下散发着凶戾之气,仿佛地狱恶鬼一般。 他抬起头看着树冠上的陆谷仙人,用极度沙哑的声音说道:“因为你挡了我的路!” 话音一落,他扭身一棍挥出,齐眉哨棒划破空气卷起一阵风雷声响。 只听啪的一声巨响,水桶粗的大树竟然被这一棒拦腰劈断。 陆谷仙人也吃了一惊,急忙从树上一跃而下,重新落回到地面上。 巨树倒地,卷起尘埃漫天,本就昏暗的树林里变得更加难以目视。 昏暗之中,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忽左忽右,忽远忽近,难以判断位置。 陆谷仙人的神情肃穆,他持枪立于原地,仿如老僧入定一般。 下一刻,无数道棍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就仿佛敌人同时出现在无数个方向一般。 陆谷仙人毫不畏惧,双手持枪挥舞枪花,长枪舞动之间卷起大片气浪。这些气浪仿若实质一般将陆谷仙人护在中间,漫天棍影劈打而至,却被这些气浪一一化解,没有泛起半点水花。 “好一个以不变应万变,这老先生的枪法造诣已达登峰造极的境界!” 沈江月同样是使枪的高手,在看到陆谷仙人的枪法时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树林里的战斗还没有结束,黑衣人见一击不中立刻改变了战术。他撩起一棍与鹤一枪头碰撞在一起,借着反震之力退出十丈开外。 黑衣人将身体伏地,右手将哨棒斜举朝天,左手轻按地面。整个人如同一张紧绷的强弓,强大的气势不断汇聚,只待一触即发。 陆谷仙人的眼神里也露出几分惊愕。 “这等妖气,也算是伏魔棍法?” 伏魔棍法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这套棍法挥洒豪迈,招式大开大合,正气凛然。 黑衣人所摆出的架势便是伏魔棍法中的除恶务尽一招的起手式,可全身上下没有半点慈悲渡厄的佛气,反而显得诡异怨毒至极,就如九幽妖魔一般。 黑衣人的气势不断蓄积,内力也在不断攀升。周遭数尺范围内的空气被这股内力引动不断盘旋,风声呼啸间,一阵阵诡异的梵音唱诵声响起。阵阵鬼气氤氲而出,骇人心魄。 陆谷仙人目光一凛,摆出了进攻的姿态。 一股浩然正气瞬间从他的身体里喷薄而出,犹如明媚阳光扫去隐晦毒瘴,瞬间将黑衣人身上的森森鬼气逼退回去。 “一枪决空?”黑衣人磔磔笑道:“老家伙你还以为自己是当年那个枪挑祁连巨寇的仙人?半只脚都入土身体怕是受不起这么凌厉的枪法!” 陆谷仙人丝毫不受影响,朗声笑道。 “阁下一试便知。” “受死吧!” 黑衣人也不再多言,足下一踏,地面瞬间崩裂出一个大坑。黑衣人如同一支弩箭般激射而出,朝陆谷仙人奔去。所过之处树木岩石尽数碎裂崩溃,哨棒挥舞间,阵阵澎湃内力涌动,竟仿若实质一般化作一尊妖异狰狞佛像。 小树林中卷起阵阵狂风,阵阵黑气如排山倒海一般,吞噬陆谷仙人只在顷刻。 就在生死存亡的瞬间,陆谷仙人动了。 他的眼神一变,从平日的温润平和变得如火一般炙热。此刻的陆谷仙人如同手中的‘鹤一’神枪一般,锋芒毕露,锐不可当。 长枪一抖,发出一声破空锐响,陆谷仙人足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同御风飞行一般跃起,对准那尊妖异诡谲的佛像一枪刺出。 鹤一神枪仿佛感受到了陆谷仙人的战意,枪身在这股战意的催动下不断颤抖,仿佛在欢迎多年未见的战友。锐利的白色光芒将陆谷仙人包裹其中,他整个人如同一颗流星一般,直直地刺入鬼气当中。 弥漫鬼气根本挡不住这锐利无比的枪,陆谷仙人所过之处鬼气尽数消散无踪。 黑衣人藏身于森然鬼气之间,当他看到陆谷仙人自投罗网跳入鬼气后,不禁大笑了起来。 “狂妄无知的老头,这么急着送死吗!” 狂笑声中充满了轻蔑与鄙夷,黑衣人不闪不避一棍劈出。漫天鬼气仿佛被这一棍的力量所搅动,整个妖异佛像轰然开,化作一道龙卷冲天而起。 龙卷中心,陆谷仙人与黑衣人将自己的招数往敌人身上打去。 就在枪棍互碰的瞬间,黑衣人笑了, 两道身影猛地从陆谷仙人身后跃出,以奇诡莫测的速度攻向陆谷仙人。 原来这一战从始至终都是黑衣人精心布置的一个局。 陆谷仙人名震江湖多年,黑衣人自知没有必胜的把握,事先便让两个以速度见长的同伴隐匿在了树林之中。 方才他先用大树倒地掀起的尘埃遮蔽视线,让两个帮手潜入到战斗范围之内,随后又用鬼气森然的伏魔棍法帮二人掩盖气息。这一切只为他们能在战斗的关键时刻杀出,扰乱陆谷仙人的心神。 高手交战,哪怕是一点念头的动摇都有可能致命。 两个帮手只要能让陆谷仙人产生哪怕一刹那的惊讶,黑衣人就能在瞬间将他击杀。 他喜欢看人死前的眼神,痛苦,绝望,不甘,迷茫。无论是哪一种,都会让黑衣人感觉到炽热的兴奋。 若露出这样表情的是陆谷仙人这样的高手,那将是最大的享受! “来吧,快用你惊讶的眼神来讨好我吧!”黑衣人的嘴角不断向上勾起,极度贪婪地大笑起来。 第65章 一枪决空 黑衣人期待着能看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可随着两人兵器逐渐靠近,他脸上的兴奋反而率先变了。 因为两个帮手的兵器几乎已经碰到陆谷仙人的后背,他却没有丝毫惊慌。 陆谷仙人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是那么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除了他与枪外便再无他物。 意识到这一点后,黑衣人的慌了。 陆谷仙人被江湖誉为枪术仙人,他一生醉心枪道,自创枪法旷古烁今。 一枪决空不是枪法中威力最大的招式,却是最一往无前的招数。 这一招的精髓便在决与空两字上。 决乃决心,决绝之意。 枪出之时,当一往无前。在决出胜负前世间万事万物对于陆谷来说都是空。无论遇到什么,都无法影响到他。 鹤一枪这一瞬间爆出眩目光华,枪尖与哨棒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巨响。 长枪锐利无比,无坚不摧,哨棒被这一枪打得凌空飞起,黑衣人更是狂喷一口鲜血倒飞而出,连撞三棵大树方才落下。 一击制敌,陆谷仙人双手持枪凌空一旋,枪尖枪尾分别在身后敌人的兵器上一点,二人手中的兵器便应声而断。他们甚至没资格与陆谷仙人对拼一招,身体便被萦绕陆谷周身的枪芒洞穿身体,狼狈地倒在地上。 久违了的战斗让陆谷仙人浑身热血沸腾,他大笑一声,将枪尾重重在地上一杵,一阵犹如晨钟暮鼓的响声回荡在树林之间。 黑衣人的右臂已经折断,耷拉在身侧再也抬不起来,他勉强撑住身旁的树干站起身来,却还没等说话,便又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陆谷仙人长枪斜挑,直指黑衣人:“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假冒少林弟子来我点苍山肆意妄为!” 黑衣人身负重伤却浑然不觉,他咧开嘴嘿嘿一笑,眼神中尽是疯狂之意。 “因为你们挡了我的路!” 陆谷仙人摇摇头,他脚步一动化作一抹白宏冲向黑衣人。 这个黑衣人今日闯入点苍山门,以少林伏魔棍法打死了数十名点苍派的年轻弟子。若非陆谷仙人及时赶到,还不知他会制造多少杀戮。对于这种嗜杀之徒,陆谷仙人从不会手软。 鹤一长枪锋锐无匹,枪头直刺黑衣人的咽喉。 可眼看就要将他一枪毙命之时,意外却陡然发生。 如匹练一般的白宏突然消散无踪,陆谷仙人身体一颤,直接瘫软在地上。 黑衣人背靠大树,桀桀怪笑起来:“终于还是我赌赢了陆谷仙人!” 陆谷仙人捂着胸口,只觉周身内力受制,浑身经脉被有毒的窒气闭塞。 “噬脉绝息毒,是什么时候……” 黑衣人摇晃地站起身,冷笑道:“这还要多亏了你的孙儿帮忙,否则我们如何近得了仙人的身啊?” 陆谷仙人面色一白,喃喃道:“陆幽,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黑衣人欺身而上,一掌打在了陆谷仙人的胸前。 陆谷仙人瞪圆双眼,他本就是已过天命之人,在毫无内力保护状态下硬吃了黑衣人一掌,身体如破败的稻草人一般倒飞出去,胸前一阵噼啪乱响,也不知断了几根骨头。 黑衣人缓缓朝陆谷仙人走去,一把将鹤一枪从地上拔了出来。 “能死在自己的配枪之下,仙人可还有什么遗憾吗?”黑衣人嗤笑着问道。 陆谷仙人瘫软地倒在地上,眼神中满是苦涩。 他一生行侠仗义,鹤一枪下不知饮了多少邪魔歪道的血。却不料最终竟然是被自己的亲孙儿暗害,还要死在自己的配枪之下,当真是令人唏嘘。 黑衣人狂笑起来:“对,就是这样的眼神,再多取悦我一点吧!” “棍使,不要和他废话,赶紧杀了这老家伙!” 一个焦急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只见一个和陆谷仙人有三分相似的年轻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点苍派的人快过来了,赶紧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陆谷仙人强撑着坐了起来,他悲戚地看着年轻人。 “陆幽,竟然真的是你!你这样做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吗?” 陆幽的脸上露出几分怨毒之色,他暴喝一声:“老不死的你给我闭嘴,我圣教的伟大理想岂是你这种卑微凡人能懂的!” 陆谷仙人苦涩一笑,直叹自己老眼昏花,竟然将一头豺狼带回了点苍。 黑衣人也不再多言,缓缓举起鹤一枪。 “陆谷,你的血会变成圣教的养料,你应该为此感到自豪!” 话音一落,长枪刺出。 “无耻贼人,给本姑娘受死!”沈江月终于看不下去了,从树冠之上一跃而下,以‘灵猕三十六枪’中的‘万点花雨’攻向黑袍人。 黑袍人大吃一惊,只感后背如负芒草,刺得人生疼。 他忙转身,将鹤一长枪挥舞如盾,想要挡下身后的突袭。 可沈江月的‘灵猕枪法’迅捷如雨,狂猛攻势又岂是身负重伤的黑衣人能挡的? 噗得一声闷响,黑衣人的左肩已然中招。 他闷哼一声,鹤一长枪立时脱手掉在地上。 黑衣人眼神中浮出几分惊恐,急忙用左手抓住枪杆,不让沈江月继续扩大战果。 沈江月也没料到对方还有反击的余力,忙双手加力,欲摆脱黑袍人的掣肘。 黑袍人瞪圆双眼,双目中赤红一片,已然是发了狂。他不顾重伤强提一口真气,只听卡拉一声,钢木做杆的红缨枪竟然被他硬生生掰断。 沈江月收势不及,脚步一阵踉跄。黑袍人抓住机会挥掌打来,想要结果了沈江月。 可沈江月却只是一笑,方才的惊慌只是装出来的而已。 黑袍人一怔,一股危机感瞬间袭上心头。 只见沈江月左脚一勾,鹤一长枪立刻飞入她的手中。 如此短兵相接的距离本不适合长枪交战,可鹤一枪在沈江月手中竟像是匕首一般灵活。 只见银色光芒闪耀,黑衣人的左手上立刻被划出三道长长的血痕。 他惨叫一声,急忙想要后撤拉开距离。 但沈江月的速度更快,锐利的枪芒如苍龙出水一闪即至,径直刺入黑衣人的胸膛。 黑衣人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在一个小姑娘手中。 第66章 百口难辩 惊讶,恐惧,迷惘,无数情绪瞬间涌上黑衣人的心头。 他平生最喜欢看别人在临死前的反应,如今轮到他自己的时候,方才知道各种滋味。 一股怨恨从心底深处涌出,所有的情绪瞬间化为怒火。黑衣人欺身上前,任凭枪头洞穿自己的身体,一把掐住了沈江月的肩膀。 “臭娘们,一起死吧!” 沈江月一怔,耳朵里传来衣袍划破空气的声音。 陆幽拿着一柄长剑飞身上前,对准沈江月的后背捅来。 “不好!”沈江月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应该在第一时间解决掉黑衣人才对!此刻肩膀被束,连转身都做不到,如何去对付陆幽?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苍老的身影挡在沈江月身后。 长剑径直刺入陆谷的胸膛。 陆谷仙人吃痛之余奋起最后一丝力气,一掌打在陆幽的肩膀上。 陆幽惨叫一声,一连退出数丈开外。 “老先生!”沈江月惊呼一声,奋起一脚将黑衣人踹飞出去,转身将陆谷仙人接住。 陆谷仙人早已身受重伤,濒死垂危。方才眼看着自己的孙儿要伤害沈江月,回光返照一般扑了上来,帮她挡下了致命一击。 如今他的心脏已经被宝剑刺穿,就算大罗金仙来了恐怕也是回天乏术。 “老先生,你没事儿吧?”沈江月焦急地问道。 陆谷仙人想说什么,可一张嘴便吐出大口鲜血。 “你这个畜生,竟然连亲爷爷也杀!”沈江月满腔怒火对着陆幽大呼道。 她从小就没见过父亲,母亲也在她七岁的时候离开了。每当沈江月看到那些在父母亲人膝下承欢的孩子,都会羡慕得流泪。 明明陆谷仙人这么疼爱陆幽,可这混蛋竟然为了什么狗屁神教去害自己的亲爷爷,简直是禽兽不如! 陆谷仙人一把拉住沈江月的衣袖,艰难地说道:“孩子,拿着我的枪,快……快走!” 陆谷仙人刚刚说完,树林外便传来无数凌乱的脚步声。 陆幽大喜过望,急忙对着外边大吼道:“师叔师伯我们在这里!” “糟糕!”沈江月瞬间明白陆谷仙人的意思。 陆谷仙人受重伤命在旦夕,就算林子外边的人冲进来,他也不可能将真相讲清楚。一旦陆幽将一切罪名推给沈江月,所有人都会将矛头指向她。 沈江月气得咬牙切齿,指着陆幽怒吼道:“畜生,今日你的人头便先留着。总有一天我会宰了你,为老先生报仇!” 说完她捡起鹤一神枪,纵身一跃钻进了树丛间。 看完沈江月的回忆,宋牧星不禁一阵唏嘘。 “原来陆谷仙人是被陆幽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下毒暗害。” “也可怜了沈江月,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却被点苍派的人追杀了一路。” 应徽鸣说着,抬手在面前轻轻一划。 啪啦一声脆响,整个世界如同镜面一样裂开。 两人回到现实当中,香炉里的‘曼陀罗花粉’也正好燃尽。 宋牧星松了一口气:“我们现在应该可以相信她了吧?” 应徽鸣将‘花沤术’的东西收捡起来。 “嗯,这个姑娘可以信任,如果能争取到她,应该对我们的计划会有很大的帮助。” 翌日清晨,沈江月从床上悠悠苏醒。 刚一睁眼便看到两个男人站在床头,满眼热切地盯着自己。 沈江月被吓了一跳,若非身上的穴道还没解开,说不准又要跟宋牧星打上一场。 宋牧星忙安慰道:“沈姑娘别害怕,是我们。” 沈江月看清面前两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你们想干嘛?昨夜不是说要放我走吗,我怎么会睡着?” 宋牧星忙将她扶起来,还贴心地帮她解开了穴道。 “沈姑娘你近来本就十分辛苦,又被应狐狸的幻术弄得精神疲惫,昨夜我们刚刚解开绳子你就是睡着了。我们也不好把你叫醒,就让你在这里休息了一晚。” 沈江月皱紧眉头:“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我的记忆是瞬间断掉的,并且在失去记忆之前我的状态还很好。” 她仰起头闻了闻:“房间里还有‘曼陀罗花粉’的味道,你们对我用‘花沤术’了?” “嘶!”宋牧星倒吸一口凉气,这江湖经验丰富的人就是和傻白甜不一样,方才那番话要是用来忽悠点苍派的弟子,指定是一忽悠一个准。可这些小伎俩在沈江月面前,就显得有点儿可笑了。 他没有办法,只能回头求助应徽鸣。 应徽鸣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宋牧星无奈,一咬牙说道:“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我也不好意思在瞒你。不错,昨晚……就是应狐狸硬要给你用‘花沤术’,我拦都拦不住!” 应徽鸣脚下一滑,好悬没摔倒。 沈江月带着些许怒气看向应徽鸣。 应徽鸣无奈地一摊手:“姑娘,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若不自己去看一眼,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交代的那些话吗?” 沈江月冷哼一声:“那现在呢?” 应徽鸣道:“现在能确定你没有撒谎,我们两清了。” “哼!”沈江月猛地站起身来,拿起鹤一就要离开。 宋牧星急忙将她拦住:“姑娘请留步,在下有一事想和姑娘商议,不知姑娘可否给个机会。” 沈江月有些不耐烦:“还有什么事儿,说吧?” 宋牧星忙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递给她:“姑娘,在下是桃园派的掌门,不知姑娘可有兴趣加入我们桃园派的大家庭?” 沈江月被宋牧星跳跃性的发言给弄懵了。 几个时辰前他们双方还势如水火,怎么一觉醒来他就要拉自己加入什么桃园派? 应徽鸣吐槽道:“之前不还是铁剑门吗,怎么现在又变成桃园派了?” 宋牧星满不在乎地一摆手:“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你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两人习惯性地拌起嘴来。 沈江月对面前的两人十分无语:“你们继续玩耍吧,我不会加入什么桃园派,告辞。” 宋牧星忙道:“姑娘请再留步,敢问一句你为什么不愿加入桃园派?” 沈江月直截了当地说道:“听都没听过的门派,有什么加入的必要吗?” 第67章 桃园派大弟子 宋牧星被她的直接弄得有些窘迫。 “话不能这么说啊,天下间的门派哪一个不是日积月累慢慢发展起来的?虽然现在的桃园派还很弱小,但只要我们共同努力,一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沈江月执拗地摇头:“既然你们用花沤术看过了我的回忆,应当知道我的拜师标准。我沈江月只拜天下第一高手做师傅,也只会加入天下最大的门派。我要登上江湖之巅寻找我的母亲,没时间和你这新创建的门派过家家。” 说着,沈江月冲两人一拱手,转身朝窗户方向走去。 宋牧星没有去追,一脸失望地坐到了椅子上。 “唉,你居然错过了这么重要的成名机会,真是可惜啊。” 成名机会这几个字吸引了沈江月。 她疑惑得看着宋牧星,不知他哪儿来的自信。 宋牧星见她上钩,表面不动声色地解释起来。 “两个月后檀来山庄要举办武林大会,我桃园门也是参赛的门派之一哟。” “那又如何?武林大会的规矩是只允许门中年轻一辈的弟子参加,你的手段虽然高明,可门中其他弟子呢?他们能在大会上取得什么成绩?” 宋牧星还没说话,应徽鸣抢先一步掀了他的老底。 “桃园派是刚刚创建的门派,门中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 沈江月一阵无语。 宋牧星笑道:“沈姑娘,你不觉得桃园派没有别的弟子对你来说是个好机会吗?” “什么意思?” “武林大会办了这么多年,哪次夺冠的不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名门大派?这种事情大家看得多了,早已见怪不怪。可要是一个新创建的门派在大会上取得好成绩,受到的关注是不是比别的门派高得多?” 沈江月眼中精光一闪,似乎被宋牧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 宋牧星继续说道:“沈姑娘的武功我已经领教过了,不是自夸,能在我手里全身而退的人,这江湖上不出二十人。沈姑娘的功力手段已经超过同龄人太多,你现在距离天下第一女侠只差一个跳板,一个能让所有人都看到你的跳板。” 沈江月明显被说动了,主动坐了下来。 “你是说通过这次大会,我就能成为举世瞩目的侠士?” 宋牧星笑着摇摇头:“或许还不止如此,如果我说你有机会入太平楼,你信吗?” “怎么可能?”沈江月惊呼道:“太平楼闭楼十几年了,这些年里江湖上能人异士辈出,也没见有人能入得楼去。” “你刚刚也说了,因为太平楼闭楼才无人能再获这份殊荣。” 宋牧星这句话说出来,不光是沈江月,就连应徽鸣都愣住了。 “你……你什么意思,难道说太平楼……” 宋牧星笑着点点头:“据可靠消息,今年皇帝与武林盟主燕回声立下了盟约,谁能在大会上夺魁,谁就有资格入太平楼。” 应徽鸣立刻抄起笔就开始给天罗商会写信。 寻常武林大会与能入太平楼的武林大会可不是一个档次,这次天罗赌坊的赌局开得太小了。 宋牧星没有理他,笑盈盈地等着沈江月的回答。 沈江月深吸一口气,起身对着宋牧星拱手一拜:“弟子沈江月,愿加入桃园派。” “哈哈,太好了!”宋牧星急忙将她扶起来。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桃园派的大弟子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枉。” “是,陈掌门!” 应徽鸣坐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还说是一家人呢,连个真名都不敢透露给沈江月。陈枉也是惨啊,摊上这么个师傅。 入门仪式十分短促,沈江月行了个礼喊了声掌门,宋牧星扶了她一把,然后就结束了,甚至连一碗茶都没有敬。 太平楼是沈江月的执念,她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 “掌门,咱们什么时候动身?此地距檀来山庄百里之遥,咱们要不早点儿出发吧,免得路上遇到什么麻烦?” 宋牧星笑道:“别急别急,距离武林大会还有两个月时间呢,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何事?” “当然是帮你洗清杀害陆谷仙人的罪名了。” 沈江月一听就笑了:“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掌门不必为我费心。” “你想多了,我不是为了你。”宋牧星十分认真地说道:“陆谷仙人是江湖的泰山北斗,更是点苍派的长老。要是不能帮你洗脱罪名,没准咱们刚刚踏入檀来山庄的大门就被点苍派弟子砍死了。” 沈江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样吗,我还真没想过,可所有的凶手都死了,陆幽又是陆谷仙人的亲孙子,估计没人会相信我啊。” 宋牧星摆摆手:“这些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然会解决这些麻烦,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练功,争取一举夺魁。” 在宋牧星这一番劝导下,总算是把沈江月稳了下来。 三人在客栈里休息了一整天,各自的伤势也算好了大半。 入夜时分,宋牧星正和沈江月在无聊地在房间里拆招玩耍,却忽听门外传来阿衣娘子的声音。 “阿郎在吗?翼卫的都尉苍狼大人求见。” 宋牧星吓了一跳,压低声音对沈江月说道:“糟了,他不会是来抓你的吧?” 沈江月也十分紧张,大气都不敢喘。 应徽鸣拍了宋牧星一巴掌:“吓唬一个小姑娘你有意思吗?去无双宫捣乱的是‘楚纪鸣’,杨兄怎么可能想到那个‘楚纪鸣’其实是个小姑娘?” 宋牧星瞪了他一眼,应狐狸怎么总喜欢拆自己的台? 应徽鸣道:“沈姑娘,我和宋……你们家掌门下楼看看,你就待在屋里别乱走。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喊阿衣娘子,一切挂我账上。” “我知道了,多谢应大哥!” 经过一天的相处,三人也算是熟络了。沈江月发现应徽鸣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高高在上,反而像是一个温柔的大哥哥。 来到楼下,杨十一带着七八名翼卫正坐在大堂。 客栈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大堂里鸦雀无声,气氛有些压抑。 杨十一的态度也没有之前那么热情,看到应徽鸣下楼,也只是象征性地拱了拱手。 应徽鸣察觉到异样,忙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杨十一的神情十分严肃,他压低声音道:“点苍派的人死了,今天傍晚的时候,我们在月梧城外一座废弃的村庄里看到了他们的尸体。” 第68章 杀人之罪 “什么!”宋牧星两人同时惊呼一声。 应徽鸣忙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十一摇摇头:“昨夜点苍派的人在无双宫中登记完兵器以后,就率队离开了。我与他攀谈了几句,大概了解了情况。一个月前,有一个用佛魔棍法的人突然闯入点苍派到处伤人,还好陆谷仙人就在门中,亲手阻止了他。” “那人与陆谷仙人边打边走,很快便下了山。等点苍派弟子再次找到陆谷仙人的时候,他老人家已经仙逝。陆谷仙人的孙子陆幽说,用降魔棍法的人叫做楚纪鸣,他在这片林子里设了埋伏暗算仙人。仙人为了保护陆幽,这才被歹人害死。” “点苍的人立刻派人去少林寺询问,可少林那边却说从来没有一个叫楚纪鸣的人去少林挂单。恰好那个时候月梧城中出现了一个使用鹤一枪的人,点苍这才派人来月梧城查探消息。” 宋牧星点点头:“之后呢?” 杨十一叹了一口气:“简随他们拒绝了城主帮他们调查的提议,执意自己行动。城主怕他们出事情,于是派了几个轻功好的翼卫暗中保护。谁料这群人一路出了城,莫名其妙地就走到了那个废弃村子以后便再没出来过。” “翼卫怕暴露行踪便没敢跟进村子,一直在村外守着。谁料整整一天时间他们都没有再出来过。翼卫的弟兄意识到出了问题,便急忙入村查看,结果就只看到了他们的尸体。” 宋牧星的额头上渗出一滴冷汗。 虽然杨十一说得很笼统,可单从他的描述里宋牧星就听出了一些可怕的细节。 翼卫成员功力本就不弱,被危染亲自委派去保护简随他们的人肯定更是不俗。 他们不敢跟进村子,选择在村外留守,这说明村子应该不大,他们在村外便能纵观全局。 一个不大的村子,点苍派的人却在翼卫的监视之下被人杀害,这简直是匪夷所思。要知道简随与华山双杰的杨十一打都能不落下风,是什么人能悄无声息地把他干掉? 还有一点很值得注意,根据宋牧星之前与简随的谈话来看,简随他们压根没见过沈江月,他们来月梧城也才一天时间,更不可能掌握‘楚纪鸣’的线索。 既然手里什么线索都没有,他们理应留在城里寻找可疑的人,而不是跑去城外的废弃村庄里寻找线索。 这一点很违和! 应徽鸣看了一眼杨十一,低声问道:“杨兄,你今日来找我们,不只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个案子吧?” “应老板,我……” “杨兄不必如此,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其实这次点苍派来月梧城的不仅是简随他们这群年轻弟子,还来了一位长老穆庆树,他们本来约好今日碰头,可穆庆树却只看到了他们的尸体。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简随一行与你们同行来到月梧城,便认定你们也有很大的嫌疑。城主拗不过他,只能让我带二位去一趟。” 宋牧星点点头:“大概情况我已经知道了,那就请苍狼兄带路吧。” 杨十一抱歉地说道:“对不起二位,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把你们当犯人。” 宋牧星十分洒脱地摆摆手:“无妨,清者自清,我们什么都没做不怕与穆庆树对峙。” 跟着杨十一,宋牧星二人再度回到无双宫中。 无双宫城主大殿上,一个五十来岁年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端坐次席之上。 他神情严肃,双目如剑一般锐利,死死瞪着站在堂下的宋牧星二人,似乎早就将他们当作了凶手。 危染道:“穆长老,他们就是你要找的人了。” 穆庆树立刻站起身来,用质问的口吻喝道:“就是你们二人与我点苍派弟子结伴入月梧城的?” 宋牧星不卑不亢,拱手施了一礼:“不错,在下武当山无尘子,这位是天罗商行的应徽鸣老板。前日我们入苗时在路上偶遇的简随师兄一行,大家都是江湖儿女,相见颇喜,便结伴来了月梧城。” 穆庆树冷哼一声:“既然同为中原武林正道的弟子,你们为何要害简随他们的性命?” “穆前辈此话从何说起啊?我们与简随师兄一见如故,昨夜还住在一间客栈里,怎么会害他们性命?” “还敢狡辩,昨夜危染楼主怕我点苍派弟子遇到危险,派出翼卫保护他们。那几个翼卫说简随他们离开无双宫后便行为古怪,像是被人迷了心神一般,去了城外的荒废村庄。” “这又如何?” “我简随师侄内功深湛,剑法精妙。若不是你们二人在随行途中暗中给他们下了奇诡法术,还有谁能悄无声息得近他身?” 听穆庆树这么一说,宋牧星也突然反应过来。 他一直觉得简随一行人离开无双宫后立刻往城外走的行为十分古怪,原来是中了幻术迷药一类的暗算。 可是以简随的功力,若非亲近之人动手,天下谁能悄无声息地让他入套? 穆庆树怒哼一声:“无言以对了吗?” 宋牧星摇摇头:“穆前辈,你的意思是我和应老板给简随师兄下了咒?可我是武当派弟子,武当派可从没有教过什么控制人的奇诡法术。应老板就更不可能了,他是一个商人,上哪儿去学这种害人的东西?” “哼,谁说武当派弟子和商人就不能学奇诡法术了?应徽鸣身份成谜,至今也无人知道他的过去,他会不会这些害人的东西谁又知道?还有你,你是唯一一个可以不留在山里,常年在江湖上行走的武当派弟子。江湖之大,你能学到这些东西也不无可能。” 宋牧星皱起了眉头。 穆庆树从一开始就把他们当作犯人在看,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高高在上的质问,这一点宋牧星十分不喜欢。 他冷哼一声:“难道穆前辈想用这些虚无缥缈的猜测来给我们定罪?那未免也太无稽了一点。” 穆庆树笑道:“我来点苍派长老,自然不会毫无根据地诬陷你们,想要看着证据是吗,那我便给你看证据!” 第69章 入 狱 很快,七具尸体被抬到堂上。 看着昨天还一起谈笑风生的简随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宋牧星心中也不免怅然。 他收拾好情绪,朗声问道:“穆前辈所说的证据是什么?” 穆庆树抬手一挥,内力涌动之下,盖在七具尸体上的白布被掀开。 宋牧星这才发现,包括简随在内,点苍派的七名弟子死状都凄惨无比。 其中三人脸色青紫,口角咯血,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另外四人更是浑身上下满是长剑造成的伤口。 应徽鸣扯开一个男弟子的衣襟的衣服,发现他胸前有一个紫色的掌印,肋骨已经全部碎了。 “这是紫元神功掌力所至。” 宋牧星看着简随身上的伤口,竟然是武当派的太初剑法! 穆庆树冷哼一声:“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宋牧星呵呵一笑,道:“穆前辈,仅凭这些人身上的伤就指认我们是凶手,是否有些太草率了?” 穆庆树道:“这月梧城中除了你们二人,还有谁会这两门功夫?” 宋牧星摇摇头:“不错,会这两门功夫的似乎就只有我们二人来了,但我有一个问题想问穆前辈。” “什么问题?” 宋牧星指着简随的尸体:“简师兄剑法卓绝,内功深湛,点苍派七位师兄师姐更是能结成剑阵,实力倍增。仅凭我二人,怎么可能在他们全无反抗的情况下将他们杀死的?” 穆庆树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简随他们七人身上的伤口十分完整,很明显是在毫无反抗的情况下便被杀死。可正如宋牧星说,这七人本就是点苍派年轻一辈弟子中的精锐,就算是武林盟主燕回声亲自出手,也不可能做到一击必杀。 沉吟片刻,穆庆树道:“或许是他们中了术无法反抗呢?” “那就可笑了!”宋牧星哈哈一笑道:“若我真的是凶手,面对无法反抗的人为何还要用暴露自己身份的功夫?直接一人一剑抹了他们的脖子不好吗?” “这……” 大殿里安静下来,所有人对峙在一起,气氛一时间压抑到了极点。 穆庆树咬紧牙关,眼神里满是愤怒和怨怼。 “就算是这样,你们的嫌疑也洗脱不清,月梧城中只有你们会紫元神功和太初剑法。你们必须和我回点苍派,给我们一个说法。” “你娘的!”宋牧星的怒火终于压不住了,右手暗暗握紧了渡冥刃。 这个穆庆树简直是不可理喻,这么多疑点摆在面前不去查证,反而一口咬死了宋牧星二人。这分明是怕自己带队的年轻精锐惨死无法给门派一个交代,想要把这口黑锅推到他们头上罢了。 对于这种不可理喻的人,宋牧星也没打算继续跟他客气了。 大不了就和他打一场! 在场的这些高手里,就算是危染亲自出手宋牧星也不觉得自己会输,更别说一个小小的点苍派长老。 “放肆!”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危染忽然拍案而起,竖起两指指着宋牧星大喝道:“穆庆树是点苍派长老,你身为武当派弟子竟敢对前辈大放厥词,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宋牧星微微一惊,他不明白危染为何会突然帮穆庆树说话。 可仔细一看,危染的手轻轻地晃动着,似乎意有所指。 宋牧星瞬间明白了什么,快步走到第二具尸体旁边,一把把将上衣扯了下来。 “若单从这些尸体身上的伤口就能指认凶手,那这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此人是那日与阿衣娘子调情的年轻弟子,他的身上有两处瘀青伤痕,一处黝黑如墨,一处赤红如火。 危染见此大惊失色:“乾坤两仪功!” 宋牧星呵呵一笑:“危染前辈,昨夜你和应老板交过一次手,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您好像用的就是乾坤两仪功!你是不是也该跟穆庆树前辈回点苍派交代一下?” 危染脸色瞬间变了:“放肆,你这狂妄小儿竟敢对本城主口出狂言!” 宋牧星摊开双手:“怎么,太初剑法和紫元神功能指认凶手,乾坤两仪功难道就不行?” 危染被气得浑身发抖:“来人,将这两个狂徒打入死牢,待我查清事情真相后,亲自将他们送去点苍山!” “是!” 堂下翼卫立刻上前,将宋牧星二人拖了下去。 穆庆树大惊,急忙对危染说道:“危染城主,这里死的都是我点苍派的弟子,你私自扣下犯人是否有些不妥?” 危染道:“如今尸体上的证据已经指向了本城主,若不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本城主如何自处?” 穆庆树还想说什么,危染怒瞪了他一眼:“还是说穆长老也觉得本城主应该跟你回点苍山一趟?” 一股浓烈的怒气萦绕在危染的身体周围,狂暴如火,令人心惊。 穆庆树急忙说道:“在下绝无此意,多谢城主帮我调查这起案子。” 监牢里,宋牧星二人被镣铐锁了个结实。 应徽鸣沉声道:“第二具尸体上的乾坤两仪功是城主发现尸体后打上去的吧?” 宋牧星点点头:“嗯,他应该是察觉到异样,为求万全才如此行事,这老前辈果真不简单。” 应徽鸣无奈地点点头。 方才穆庆树摆明了想要把锅甩在宋牧星两人的头上,若是什么都不做,跟着穆庆树回点苍山,穆庆树极有可能在途中就对两人下杀手,来个死无对证。可要是和他打一架,逃的自由之身,穆庆树更会说他们是畏罪潜逃。 那种情况下,宋牧星他们做什么都不对。 反而是危染下场,将水搅浑的手段用得漂亮。 月梧城城主身份尊贵,不是宋牧星他们两个年轻人可比的。尸体上出现了他的功夫,他便能以调查为借口,将宋牧星二人扣在月梧城中。 只要宋牧星他们不离开月梧城,一切就还有水落石出的可能。 应徽鸣难受地扭扭脖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不会真要傻等在这里,靠危染城主为我们洗脱冤屈吧?” 宋牧星嘿嘿一笑:“你未免也太小看城主了,他既然这么做了必然是有自己的考虑。耐心等等吧,他会给我们提示。” 第70章 兀鹫帮 入夜,天色昏暗。 沈江月站在窗边,神情凝重地看着街上逐渐稀落的人群。 她将房间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天玄令,想必应该还在宋牧星身上。他们二人白天的时候被翼卫队带走至今未回,沈江月隐隐有些担忧起来。 “不会是无双宫的人发现他们盗走了天机令,这才派人来抓他们吧?若天机令被夺回去,再想偷可就难了。” 思来想去,沈江月决定再去无双宫一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一走出门,风情万种的阿衣娘子正好迎面走过来。 “这位阿娅就是应阿郎他们的朋友吧?”阿衣娘子熟络地走上来问道。 沈江月点点头:“不错,老板娘有何事指教?” 阿衣娘子左右看看,确定无人监视后悄悄将沈江月拉到一边:“应阿郎好像惹上了麻烦。他方才遣人送来个口信,说在羌蝶酒坊等你会合,有要事相商。” 沈江月皱起眉头:“今日应大哥他们是被翼卫带走的,老板娘帮我们传信就不怕惹上麻烦?” 阿衣娘子妩媚一笑:“我当然怕惹上麻烦,可应阿郎给得实在太多了,我在这偏远苗疆开客栈一年也赚不到这么多啊。”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大锭金子晃了晃。 沈江月无奈一笑,这当真是应了那一句古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知道了,多谢老板娘传信。” 沈江月略一拱手,快步朝楼下走去。 阿衣娘子单手叉腰,目光深沉地凝视着沈江月的背影。 两道黑影翻窗而入,恭敬地跪在她身后。 阿衣娘子笑道:“回去禀报帮主,三条大鱼都已入局,该收网了。” “是!” 半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沈江月抬头看了一眼‘羌蝶酒坊’的招牌。 苗疆地处偏远蛮荒,有十万大山之称。此地多毒虫毒瘴,奇诡邪术,神秘而又危险。大半夜的独自一人来到这陌生的酒坊,沈江月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纷繁思绪,沈江月推门走进酒坊。 羌蝶酒坊是月梧城中最大的酒坊,白天的时候热闹非凡。但这酒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入夜后便不再做生意。再加上此处不比城中繁华,因此夜色一至就变得有些阴森恐怖。 慢慢走进酒坊之中静悄悄地,耳朵里只听得到虫鸣之声,半点人气也感觉不到。 沈江月心中的凝重更甚,提高警惕向前走了几步。 砰的一声巨响,酒坊的大门忽然自动关闭。 沈江月立刻握紧袖中的鹤一神枪,浑身气势升腾,朗声喝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给本姑娘滚出来!” 话音一落,便见几团幽绿色的火焰从酒坊深处飘出来。火焰一分二,二分四,最后变成八团分别落于八个方位的火盆里。 幽绿色的火光将房间照亮,阴森之气更甚三分。 旋即,诡异的乐声响起,伴随着一阵铃铛声,后堂的大门突然打开。 几个身披兽毛羽织,腰挂细铃小鼓的女人鱼贯而出,她们将沈江月围在中间,跳起一段诡异的舞蹈。她们的动作全然没有寻常舞蹈的华美之气,反而像是古代巫师祭祀苍天时候的祝舞。 而站在人群中间的沈江月,俨然已经成为祭品。 沈江月冷哼一声,右手轻轻一抖将鹤一神枪捏在手里。 “兀鹫帮果然如江湖传闻那般,做事儿一点儿都不光明磊落。少跟姑奶奶玩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有什么招数就使出来吧!” 鹤一神枪一阵咔咔作响,从一根一尺来长的短棒化作七尺长枪。沈江月双手握枪凌空一贯,锐利枪芒激射而出,将四周翠绿的火焰尽数打灭。紧接着枪尖在地板上用力一划,炽热火焰瞬间燃起,化作八颗火球落于火盆里。 金色的火光充斥整个房间,驱散了所有的奇诡氛围。 周围跳舞的女人也被沈江月这一手功夫吓得尖叫出声,胆怯地躲到了一旁。 “好一招‘怒焰滔天’,裴家枪法不愧是能和陆谷仙人一较高下的传奇枪术!” 楼上一个门窗紧闭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嘶哑的笑声。 沈江月抬头望去,心中有些气恼。 “无胆鼠辈还不肯出来是吗,那本姑娘亲自揪你出来!” 她娇喝一声一跃而起,手中神枪不断颤抖,发出嗡嗡枪鸣。 忽然间,四名黑衣人从角落跃起,齐齐袭向沈江月。 沈江月早有防备,枪尖一转,一招‘春风化雨’迎向几人。 春风化雨乃是林猕三十六枪中专为群战所创的枪法。此招一出,鹤一长枪便如一化万千,枪尖抖动如绵绵春雨洒向四周,全无破绽可言。 袭来的黑影们顿时一惊,急忙挥舞各自的兵器抵挡,半空中不断传来金铁交击的叮当脆响。 一招用完,所有人都落回到地面。 沈江月站稳身形将手中长枪用力一抖。枪尖划破空气,气势万千。 “反正都是要动手,之前又何必装神弄鬼呢?你们一起上吧,也省得麻烦。” 周围的黑影们立时大怒,纷纷冲出阴影角落。 火光照亮了他们的身形,沈江月这次才发现方才袭击自己的一共有四人,他们手中的兵器各不相同,行动参差也不像是什么阵法。但他们的气息绵长,脚步沉稳,一看便不是庸手。 “看棍!”身后一人手持齐眉哨棒,从沈江月的视觉死角里杀出,一棍打向她的后背。 这一棍气势雄浑,大有分金裂石之威,竟是降魔棍法中的罗汉伏魔! 沈江月还未及反应,另外三人也已经杀到面前。 剑鸣骤起,连绵剑意化作一张巨网兜头罩下。 左侧掌风阵阵,气势雄浑,阵阵紫气氤氲而出。 右侧拳影幢幢,铺天盖地,一阴一阳两股内力包裹其上。 “太初剑法,紫元神功,乾坤两仪?” 即便以沈江月的坚韧心志,看到这些人的功夫后还是不免有些吃惊。 这四个人的招数,竟然都是武林中那些大门派从不外传的看家功夫! 兀鹫帮不过是一个靠打家劫舍,偷鸡摸狗为生的三教九流而已,他们组织里的人怎么会这些强横的功夫? 第71章 二指破灵猕 来不及多想,敌人的攻击已经打到面前。 沈江月猛提一口真气,不管身后的伏魔棍法,径直朝前冲去。 凌厉枪芒骤然爆发,化作万千银色光辉刺入太初剑法编织的剑气巨网之中。 只听嗤嗤嗤嗤一阵闷响,剑网被凌厉枪芒捅穿数个大洞,破碎不堪。 使太初剑法的黑衣人也被鹤一枪逼退。 旋即鹤一枪一转,以点枪的手法打向用乾坤两仪功的人。 只见枪头毫无规律地左右晃动,犹如毒蛇吐信难觅踪迹。 使用乾坤两仪功的男人大惊失色,不知该从何处下手破招,只得后退一步。 沈江月看也没看他一眼,左掌一旋,运足功力朝用紫元神功的人打去。 那人没料到沈江月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顷刻间便将自己的两名同伴逼退。 此刻沈江月秀气的手掌已经打到面前,掌虽秀,其势却强,掌影翻飞间叫人眼花缭乱。 那人不敢大意,忙运足十成功力挥掌劈出,与沈江月硬拼了一招。 砰的一声巨响充斥了整个大厅。 那人闷哼一声,噔噔噔向后连退七步,脸色一阵青一阵紫,显然吃了亏。 反观沈江月却如山岳一般岿然不动,半步都未退。 她将右手一提,鹤一枪倒飞回来,一记回马枪刺向身后使伏魔棍的男人。 枪尖与棍身撞在一起,再度爆出一声脆响。 哨棒被巨力轰得倒飞而起,将房顶的灯笼砸了个粉碎。 顷刻之间,沈江月以一敌四已获大胜! 四人惊骇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身材娇小的小姑娘竟有此等实力。 啪啪啪啪! 二楼上突然传来一阵掌声。 “真不愧是奇女侠沈江月,竟然能将我帮四位高手逼退,果真是厉害!” 说话之人,竟然是苗疆客栈的老板娘——阿衣娘子。 沈江月抬头望着她:“果真是你,应大哥他们并不在此处吧?” 阿衣娘子爽快地点了点头:“兀鹫帮帮主想要见你,我只能略施小计请你过来,还请阿娅不要生气。” “放心。”沈江月冷笑道:“我不会和一个死人生气。” 阿衣娘子装出一个害怕的表情:“奴家胆子很小,阿娅你可别吓我啊。想要我的命,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一落,又有两个黑衣人从二楼跃下。他们一人拿扇,一人用剑,跃出之际钢扇与长剑已经齐齐朝沈江月打来。 沈江月一抖手腕,鹤一枪尖左右一摆,铛铛铃声将两物打落一边。 “点苍派的太乙剑法,崆峒派的逍遥扇法,你们还真是什么都会啊。” 阿衣娘子咯咯一笑:“不敢当不敢当,这六人是我圣教新培养的高手,还请阿娅你帮我指点一二。伏魔,乾坤,太初,紫元,太乙,逍遥,你们一起上!” 六人闻言身形一沉,同时攻了上来。 他们武艺不俗,放在江湖上至少也是二流的顶尖高手。可在兀鹫帮中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拥有,只用所学的功夫命名,这兀鹫帮到底是何等庞大恐怖的势力? 沈江月眼神肃然,不闪不避直接挺枪迎了上去。 鹤一长枪盘旋婉转,又一招春风化雨洒出。 “我来!”伏魔大吼一声率先跃出,手中哨棒旋转如轮,尽挡枪雨泼洒。另外五人则从左右两边跃出杀来。 一时间太初的绵密剑网,太乙的凌厉剑芒迎面袭来,紫元与两仪蓄力在后,随时准备补上攻击。 逍遥扇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背后。 这一次六人相互配合,攻击绵密毫无破绽,竟是绝杀之局面。 沈江月咬紧牙关,周身真气喷薄而出,鹤一枪身被澎湃内力包裹,洒出一片如水幕布,枪尖在水幕上轻轻一点。只听叮咚一声轻响,犹如水滴落入湖面一般。 霎时间,水幕化作狂暴巨浪,朝面前六人席卷而去。 “是万顷波涛,快退!” 阿衣娘子在楼上看得真切,不禁变了脸色。 巨浪将剑气剑网搅在一起,登时凌乱不堪,紫元神功与乾坤两仪打在波涛之上也如泥牛入海,只掀起几朵浪花。 六人同时被巨浪拍中,齐齐向后倒飞而去。 沈江月亦不好过,她虽天赋异禀却怎奈年岁还是太小,功力还未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这六人并非庸手,若单对一个沈江月还能稳稳胜之。可与六人功力硬撼一招,就算有灵猕三十六枪的精妙枪法加持,也不禁被震得气血翻腾,口角咯血。 她咬紧牙关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将鹤一枪一转,迎向从后袭来的钢扇。 枪尖与钢扇一碰立刻一旋,以借力打力的手法将钢扇朝二楼的阿衣娘子掷去。 阿衣娘子没料到沈江月竟然能一招击败六位高手,猝不及防之下钢扇已经来到面前。 阿衣娘子急忙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手腕一抖凌空绘出三朵梅花。 钢扇与梅花相撞,爆出一声巨响。 阿衣娘子被巨力震得倒退一步,右手手腕不住地颤抖,一时竟然抬不起来。 “峨眉剑法,踏雪寻梅!” 沈江月目光一沉,再度强提一口真气凌空跃起,手中长枪化作一条白宏,径直朝楼上刺去。 阿衣娘子大惊失色,这一枪威力十足,尚未近身便已经感觉到脸颊被刺得生疼,绝不是她能挡下的。杀招在前,她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闪开一边。 沈江月并未追击,反而挺枪一刺,凌厉枪芒再盛三分。 枪尖瞬间将二楼的房门轰碎,径直冲进了房中。 “帮主!”阿衣娘子这才察觉到沈江月的目的,急忙追进房中。 二楼的房间里,一个人影坐在房间最深处的帘幕内,看不清面貌。 沈江月咬紧牙关,挺枪朝着帘幕后的人刺去。 鹤一长枪发出嗡鸣声,枪过之处桌椅板凳尽数被一劈两半。 “哼!” 帘幕里,嘶哑的声音轻哼了一声。 他缓缓抬起右手,面对这凌厉绝伦的一枪,竟然浑然不惧。 钪! 一声巨响,澎湃真气四散,将屋中桌椅板凳尽数搅碎。 沈江月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她的枪头竟然被帘幕后的男人用两根手指便稳稳地夹住,任凭她如何用力都难挣脱。 第72章 裴修人 “太虚指!”沈江月骇然惊呼道。 帘幕后的人轻笑一声:“连崆峒派失传多年的太虚指都认得,果然厉害!” 话音一落,此人手指轻轻一旋。 沈江月立刻感到一股难以匹敌的力量从鹤一枪上传来,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凌空飞起,一头撞在了墙壁上。 沈江月闷哼一声,身体滑落到地面,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 阿衣娘子追了进来,一见沈江月坐在地上没有还手之力,立刻挺剑刺去欲将她杀死。 “住手!” 沙哑的声音平静而淡漠,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霸气。 阿衣娘子急忙收回长剑退到一边:“是,帮主!” 帘幕后的男人缓缓站起身来,他的双腿似乎有疾,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他慢慢走到沈江月面前笑道:“江月,你没事儿吧?” 沈江月冷哼一声:“江月也是你叫的?今日本姑娘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男人轻笑一声:“十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要强,不过我怎么可能杀你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掀开挡住脸的头发,露出一张俊逸却有些枯黄的脸。 沈江月看清他的脸,不由得大吃一惊:“裴……裴修人表哥?” 男人一怔,忍不住苦笑起来。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表哥就表哥,加上名字听着很怪!” 他一把将沈江月拉起来,一股浑厚绵长的内力涌入她的体内,帮她平复了翻腾的气血。 沈江月依旧处于茫然的状态:“表哥,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 裴修人是河东裴氏分家的后裔,是沈江月姑姑的儿子。 年幼之时,沈江月跟着母亲在江湖上行走,机缘巧合之下与裴修人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时候的裴修人不过六七岁年纪,却已经生得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了。 后来因为玄武楼的追杀,两家人不得不分开,沈江月跟着母亲隐匿一座渔村当中,时隔十几年后才在今日重见。 裴修人叹息一声:“一言难尽。” 他拉着沈江月的手来到帘幕后边。 沈江月看着裴修人的双腿,眼里满是心疼。 当年的裴修人是何等英姿勃发,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变成了这样。 裴修人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禁呵呵一笑:“别担心,表哥没事儿。这双腿是因为练功出了岔子才落下了病根,不碍事的。” 沈江月拉起裴修人的手:“我入江湖后听人传闻,你之前加入了点苍派,还在武林大会上一举成名,后来却被雷闻逐出师门便再无消息。” 裴修人听到雷闻二字,眼神变得凌厉了几分。 “哼,点苍派妄称六大门派之一,雷闻也不是什么一代宗师!当年我加入点苍派,本想学得一身本领光宗耀祖。谁料雷闻这沽名钓誉之辈害怕我抢了他徒弟简随的风头,一直打压与我。” “那次武林大会,我用尽办法总算得到了和简随公平较量的机会,那场比试明明是我赢了,他却仍旧不肯给我出头的机会。就算是简随重伤不能出席武林大会,我帮点苍派拿到骄傲的成绩,雷闻还是说我剑法不正,将我赶出点苍山!” “若不是他们,我也不会急于修炼武功,最后走火入魔让双腿落下病根!” 听完裴修人的讲述,沈江月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那之后呢?” 裴修人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愤怒平息下来。 “那时我双腿几乎残废,连路都走不了。受尽各种屈辱,像一条狗一样活着。还好兀鹫帮的人找到了我,将我救了回来。兀鹫乃是食腐之鸟,吞尽污秽却为人所厌恶,简直和我一模一样!我不愿一辈子趴在地上任人欺凌,于是一步步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沈江月看了一眼门口的六位高手。 “表哥,陆谷仙人的事儿是你做的?” 裴修人没有隐瞒,十分坦然地承认下来。 沈江月忍不住皱起眉头:“培养懂得各派精妙功夫的下属,暗杀前辈高人,那个陆幽还说你们是圣教,表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裴修人忽然变得亢奋起来:“这还用我说吗?我们裴家人世世代代所做努力都只为一件事情——振兴裴家!表妹你不也因为此事假扮楚纪鸣,去无双宫窃天玄令吗?” 沈江月摇摇头:“河东裴家衰败已成定局,岂是那么简单就能振兴的?我假扮楚纪鸣并非为了这件事情。” 裴修人脸色一怔:“那你是何目的?” 沈江月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就不劳表哥费心了。” 裴修人轻叹一声:“如今你也长大了,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表哥不逼你。不过有件事情表哥想请你帮忙,希望表妹能够答应。” “表哥你尽管吩咐,如果能够帮忙,我一定义不容辞。” “我需要天玄令,我知道它此刻就在应徽鸣他们手中,我要你帮我把它拿回来。” “这天玄令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武林各界都想要得到它。” 裴修人摇摇头:“我只能告诉你,只要得到天玄令,我们裴家摆脱永世奴籍的宿命,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生活了。表妹你难道不想洗清这污名,活在阳光下吗?” 沈江月沉默半晌,缓缓点头道:“我知道了表哥,我一定尽全力把天玄令拿回来。” “太好了!”裴修人激动地笑了起来。 沈江月又道:“不过想拿回天玄令也并不简单,如今这令牌在应徽鸣和陈枉手中,这二人实力颇高,我没把握能赢他们。” “陈枉?”裴修人疑惑地问道。 应徽鸣乃天罗商会的大老板,这个名字响彻江湖几乎无人不晓。反倒是陈枉这个名字裴修人未曾听过。 阿衣娘子急忙解释道:“和应徽鸣一起来苗疆的还有一个武当派的道士,道号无尘子,想必他就是沈小姐说的陈枉吧。” 裴修人点点头:“无妨,我们兀鹫帮高手如云,如今阿衣你的身份也未暴露。就算此二人有通天的本领,还能在我们的地盘上翻了天不成?” 阿衣娘子道:“帮主,此二人的实力确实不凡,应徽鸣不显山露水,属下暂时还不知道他的本领,可那个陈枉却是真的油滑诡诈,属下没信心拿下他们。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沈小姐倾力相助。” 裴修人闻言,急切地看向沈江月。 沈江月立刻点头道:“没问题,我会全力配合阿衣娘子。” 第73章 救 援 从兀鹫帮的据点里走出来,阿衣娘子连连向沈江月道歉。 “沈小姐,帮主不想让你遇到任何危险,因此才会测试你的实力,方才之事还请见谅。” 沈江月微微一笑:“无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理解表哥的决定。对了,应徽鸣他们清晨的时候被翼卫带走至今未归,我们该去哪儿找他们?” 阿衣娘子道:“根据我们兀鹫帮眼线汇报,他们两个自入无双宫后,便再未出来过,想必是被危染擒住了。” “擒住?”沈江月有些惊讶:“危染近年来一直想要扭转月梧城的风评,这二人一个是武当派的弟子,一个是中原豪商,危染怎么会突然跟他们翻脸?” 阿衣娘子妩媚一笑:“因为他们杀了点苍派的简随。” 沈江月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是你们嫁祸给他二人的?” 阿衣娘子点头笑道:“不错,点苍派的那些人说是门中精锐,可在我看来也不过是青头罢了。他们住进苗疆客栈那日,有一个年轻弟子想和我欢好,我便趁机将一个装有苗疆蛊虫的香囊给了他。” “在他们开无双宫后,我差人催动蛊术,将他们引诱到城外的废弃村庄里。然后让太初和紫元两人用应徽鸣和陈枉二人的功夫将他们全杀了。” “应徽鸣的功夫……你们在无双宫中安插了内应?” 阿衣娘子一愣:“沈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沈江月道:“应徽鸣似乎不太想让人知晓他的过去,因此很少与人交手。我盯了他们好几天了,也只是在抢‘青案琼凰’的时候看他露过一招紫元神功。” 阿衣娘子恍然大悟:“沈小姐心细如尘,属下佩服之至。” 沈江月摆摆手:“可你们为何要陷害他二人,你就不怕天机令被无双宫的人拿回去?” “哈哈,沈小姐太小看危染的决心了。他筹划多年想要与中原示好,就算应徽鸣二人真是凶手,他也会装出一副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样子,绝不会让他们死在月梧城中。他们被抓,反倒是对我们有利。” “什么好处?” “如今应徽鸣二人已是阶下之囚,若沈姑娘能在这个时候救他们一命,他们必然对你感恩戴德,届时想要得到天玄令还不是易如反掌?” 沈江月恍然大悟:“果然是好计策,但无双宫中防备森严,我一人潜入都很吃力,更不用说带两个大活人出来了。我们之后应该怎么办?” 阿衣娘子道:“沈小姐不必担心,一切我都已经计划好了。” 月过中天,沈江月在阿衣娘子的带领下,来到无双宫的侧门处。 她小心翼翼在门上有节奏地敲了几下。 门里立刻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大晚上的还来卖鱼啊?人都睡了,明天再来吧。” 阿衣娘子低声道:“不卖鱼,我是来买鱼的。”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阿衣娘子忙拉着沈江月挤了进去。 一个老人提着灯笼,将两套衣服递给二人:“换上!” 两人照做,穿上后才发现这是两件丫鬟的衣服。 “跟着我,路上遇到任何人都不要抬头。” 老人提着灯笼,快步朝前走去。 沈江月二人急忙跟上,低着头快步赶路。 “老袁头,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很快,三人便被一队巡逻侍卫截住。 老袁头哈哈一笑,指了指身后的沈江月两人:“这两个丫鬟不守规矩,被我罚去洗马桶了,这不现在才洗完吗。” 巡逻侍卫没有怀疑,只是嘱咐一句道:“快些回去吧,近些日子城里不太平。” “好,我们这就走。” 就这样,三人有惊无险地走进一处偏房。 老袁头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阿衣尊者,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卯时我要去给死牢的犯人送饭,那是唯一的机会。” “好,辛苦你了,袁使者。” 如今正值冬末,卯时一刻天色依旧漆黑一片。 老袁头带着沈江月两人提着饭菜的篮子,顺利进入了看押死囚的牢房。 月梧城中鱼龙混杂,不少在中原犯过事儿的人都喜欢来此避祸,因此死牢里从来不缺犯人。这些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一看到有女人进死牢,立刻像畜生一样兴奋起来,趴在牢门上对着沈江月二人大吼大叫,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守牢的侍卫对着这些家伙猛甩两鞭,这才将他们打退。 “老袁头,你带两个女人来死牢做什么?”侍卫有些埋怨地说道。 老袁头抱歉地笑道:“对不住了小兄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啊,关在最里头的那两位在中原的地位可不低,城主私下嘱咐过一定要好生照顾。你说我一个糟老头子如何照顾得了那二位爷?” 侍卫一听,立刻明白了老袁头的意思,颇有深意地看了沈江月二人一眼。 “这些中原豪门的人就是不一样,都成阶下囚了还能有这待遇。哪像我们,整天在这暗无天日的死牢里混着,连个暖被窝的女人都没有。” 老袁头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敢接话。 他明显感觉到身后这二位姑奶奶的杀气快掩藏不住了。 很快,几人来到死牢的最深处。 侍卫将铁门打开:“快去吧,完事儿了喊我一声,我来开门。” “不必了!”沈江月冷哼一声,一掌打在侍卫的后颈之上。 侍卫双眼一翻,立刻倒了下去。 “沈姑娘,阿衣娘子?” 牢房里应徽鸣浑身绑着镣铐踩在宋牧星身上,一脸惊讶地望着门外的三人。 沈江月的眼角微微抽搐着:“你们玩得挺开心啊?” 应徽鸣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情,忙不迭地缩回了脚。 宋牧星将头从泥土里拔出来,大吼大叫地冲应徽鸣骂道。 “应狐狸,你个杀千刀的竟然趁老子出宫的时候偷袭,等出去了看老子不弄死你!” “闭嘴!”沈江月骂了一声,拿出钥匙给两人解开了束缚。 宋牧星被她骂得一脸尴尬:“我可是你掌门,能不能对我尊重点?” “那你继续留在这里?”沈江月问道。 宋牧星连忙将头摇成拨浪鼓。 第74章 烈焰危楼 二人换上侍卫的衣服,一路跟着老袁头,有惊无险地离开了无双宫。 宋牧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这次死定了!” 沈江月切了一声:“我看你们刚刚玩得挺开心啊。” “苦中作乐嘛。” 应徽鸣望向阿衣娘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衣娘子妩媚地白了他一眼:“若非是姐姐在月梧城中有些势力,就算沈江月妹妹有天大的本领,恐怕也救不出你们。” 应徽鸣尴尬一笑:“可你就不怕惹来麻烦?” 阿衣娘子道:“相比起麻烦,我更喜欢阿郎你的银子。” “我明白了,等我回去中原以后,必有重谢。” “行了,我们现在还不安全,赶紧离开月梧城吧!”沈江月朝无双宫的方向望了一眼,急切地对二人说道。 宋牧星道:“不行,我们必须回客栈一趟。” 阿衣娘子大惊:“你们现在还回去干什么?死牢那边一旦发现你们逃了,肯定会第一时间来客栈抓人。” 宋牧星苦笑一声:“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还放在客栈里,必须去拿。” 沈江月和应徽鸣俱是一惊:“你不会把天玄令……你怎么想的!” 宋牧星坦然点头道:“废话,咱们刚刚进的可是无双宫啊,天玄令戴在身上万一被他们搜出来了怎么办?” “那就别废话了,赶紧走!”阿衣娘子推了宋牧星一把。 四人忙朝着巫疆客栈的方向跑去。 远处的茶摊上,一个男人背对着这边静静地喝茶。 老袁头从无双宫中走出,快步来到男人身后:“护法,都办妥了。” 男人点点头,语气低沉地说道:“死牢里安排准备好了吗?” “已经让两个死囚换上他们的衣服,短时间内绝不会被发现。” “很好!”男人站了起来:“让外边的兄弟准备好,一切按阿衣的计划行事!” 巫疆客栈。 宋牧星率先冲进天字一号房,纵身一跃跳上房梁,从房梁的夹缝里取出一块青铜令牌。 沈江月看后一阵苦笑,难怪自己在房间里找了一天也没寻到天玄令,原来是藏在了房梁上。 宋牧星松了一口气,从房梁上跳下:“好了,我们快走吧。” 阿衣娘子忙道:“别着急,这月梧城中到处都是翼卫,我们方才回来也不知有没有被发现,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危险再说。” “好,那就拜托大姐了。” 阿衣娘子小跑着下了楼。 沈江月道:“能把天玄令给我看看吗?” 宋牧星脸上露出几分警惕之色:“你看它做什么?” 沈江月笑道:“我为了这块破牌子忙了整整一个月,如今牌子落到你的手里,我还不能看看吗?” 宋牧星没有说话,似乎有些犹豫。 沈江月无奈地耸耸肩:“不相信我就算了。” 应徽鸣忙推了推宋牧星:“沈姑娘甘冒大险去无双宫中救我们,值得信任。” 宋牧星沉吟片刻:“好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块破牌子而已看就看吧。” 沈江月大喜,从宋牧星手中接过天玄令。 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 一盏茶功夫过去了,却始终不见阿衣娘子回来。 应徽鸣皱起眉头:“阿衣娘子怎么去了这么久?” 宋牧星道:“不会是出问题了吧,我们去看看。” 突然间,天字一号房的屋顶轰然碎裂一个大洞,三名身穿紫袍,面覆黑纱的人跳进房中,正好将三人隔开。 “城主以诚待你等,你们却偷了天玄令,狼心狗肺的东西受死!” 三个紫袍人暴喝一声,一起出手攻向三人。 宋牧星大惊,将应徽鸣拉到身后。 他双掌一翻扣住两个紫袍人的手腕,抬腿一脚一个将两人踢飞出去。 另一边,沈江月也把冲向自己的紫袍人解决掉。 她正要和宋牧星二人会合,却不料更多的紫袍人从破洞跃下,彻底将三人分开。 宋牧星大喝一声:“应狐狸,你快拿着天玄令跑,这里我们挡着!” 房间里大部分紫袍人立刻扭头朝应徽鸣冲过来。 “你大爷!”应徽鸣怒骂一声扭头就跑。 宋牧星偷笑一声,对着沈江月使了个眼色。 沈江月了然地点点头,纵身一跃撞破了窗户跳出巫疆客栈。 宋牧星与一群紫袍人缠斗在一起,普通翼卫哪是他的对手,很快便被打倒一片。 他也没恋战,解决掉眼前麻烦以后扭头朝应徽鸣追去。 二楼楼梯口处,应徽鸣正与两个紫袍人纠缠在一起,这二人的实力明显不是普通翼卫,应徽鸣不能使用‘余音天籁枪’一时间竟然攻不破他们的防线。 宋牧星从楼梯上一跃而下,趁着两人与应徽鸣纠缠的空当,一脚将他们踢下了楼。 宋牧星问道:“你怎么不跑啊?” 应徽鸣苦笑一声指着楼下:“怎么跑?” 宋牧星不解,探出头一看。 只见巫疆客栈一楼大厅里,好几十号翼卫已经摆开了阵势。他们一看到宋牧星露头,立刻朝楼上放了一轮箭雨。 宋牧星大惊,急忙将头缩了回去。 “尼玛,他们来得怎么这么快?阿衣娘子呢?” 应徽鸣摇摇头:“应该已经被抓了。” 宋牧星叹息一声:“可惜了那种尤物,算了,现在自身都难保,还是先想办法逃出去再说。” 楼下传来一声怒吼:“贼人想跑,放火箭!” 无数燃着烈焰的箭矢腾空而起飞向楼上。 宋牧星急忙抖出渡冥刃将箭矢隔开,只笃笃笃一阵闷响,火箭落在二楼上,将木质的房间点燃。 炙热的烈焰伴着浓烟滚滚而来,宋牧星不敢再犹豫,拉着应徽鸣朝三楼的方向冲去。 又连续打翻了好几个拦路的紫袍人,两人重新回到了天字一号房中。 屋里的紫袍人已经没了,想必是看到楼下着火后,便离开了巫疆客栈。 浓烟已经弥漫到了三楼,应徽鸣被呛得连连咳嗽。 “现在该怎么办?” 宋牧星满脸都是苦笑:“我怎么知道?现在楼下肯定全是紫袍人,我们贸然出去肯定会被射成刺猬。” 第75章 死牢夜谈 玄武楼外,数十名紫袍人紧盯着三楼天字一号房的窗户。 熊熊火焰已经彻底将巫疆客栈二楼吞没,眼看就要烧到三楼了。 这时, 残豹带着他手下的弟兄从远处狂奔过来。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会着火?” 一个紫袍人立刻走上前来:“回禀残豹大人,方才我们巡逻的时候,发现被打入死牢的应徽鸣二人进了巫疆客栈。我们正欲捉拿,却不料敌人反抗激烈,竟然用火堵住了上楼的路。” 残豹大惊:“我们的兄弟呢,没事儿吧?” 紫袍人道:“多谢大人关心,我们的人已经全部撤出来了。” “这就好。”残豹松了一口气,对着手下道:“你们也散出去,不要让犯人跑了。” “是!” 紫袍人看着满脸焦急的残豹,忍不住在心里笑出了声。 “什么狗屁翼都尉残豹,连自己人都认不出来。” 街角处的暗巷中,沈江月飞身跳了进来。 阿衣娘子早已等候在此。 “可以了,我们回兀鹫帮吧。” 沈江月回头看了火光冲天的巫疆客栈,有些不忍地问道:“他们逃得出来吗?” 阿衣娘子咯咯一笑:“你很关心他们嘛,哪一个是你的情郎?” 沈江月俏脸一红:“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与他们相识不过三日而已。” “那不就得了,此二人既然和你又不熟那便死了最好,这样一来就没人知道此事和我们有关了。” 沈江月沉吟片刻,还是跟着阿衣娘子走了。 远处,巫疆客栈已经彻底被火焰吞噬,不少月梧城的居民也被火光惊醒,纷纷跑到街上,场面一时间混乱到了极点。 谁都没发现,一团火球从巫疆客栈的一楼冲了出来,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街对面的巷子里。 宋牧星一把将盖在身上的毯子丢到地上,他浑身大汗淋漓,头发都被汗水黏在了脸上。 “应狐狸我算是彻底服你了,你这西域冰蚕丝果然厉害,这么大的火都顶得住。” 应徽鸣也将身上毯子掀开,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指着宋牧星的鼻子骂道:“姓宋的我警告你,下次这种玩命的事情别带上我,刚刚我差点儿被一根大梁砸死!” 宋牧星尴尬地笑了笑。 他伸了个懒腰:“这会儿沈江月应该走远了吧,还追得上吗?” 应徽鸣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她身上有我花大价钱买来的子母虫,就算是跑到天边我也找得到。只是咱们这次的计划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点,万一她真凶手那边的怎么办?” 宋牧星摇摇头:“不可能,花沤术可是你们楚家的绝学,这世上没人能在这个幻术中骗人,她不可能是凶手那边的。” “可……” “你有完没完?”宋牧星瞪了他一眼:“争了一晚上了有个屁用,还不如跟上去亲眼看看来得简单。” 数个时辰前,无双宫死牢。 应徽鸣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他身上戴着数副镣铐,压根就睡不舒服。反倒是宋牧星这家伙,明明镣铐数量比他还多,反而躺在地上都能睡得鼾声如雷。 应徽鸣皱皱眉头,抬腿踢了他一脚。 宋牧星一头爬了起来,茫然地问道:“吃饭了?” 应徽鸣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轻松啊,这样都能睡得着。” 宋牧星苦笑道:“要不咋办,和你一起发愁?” 应徽鸣没理会他的调侃,严肃地说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一个月前,陆谷仙人死于一个会用少林伏魔棍法的人手中。如今点苍派的简随又死在了我们两个的看家本领之下。这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多会各派武学,却又身份神秘的高手了?” 宋牧星忙道:“你别胡说啊,太初剑法只是武当派的剑法而已,不是我的看家本领。” 应徽鸣瞪了他一眼:“我没心情和你说笑!” 宋牧星忙举手投降:“行,我严肃点。你说得不错,江湖上突然出现这么多身份成谜的高手的确很蹊跷,我甚至怀疑杀简随和杀陆谷仙人的是一伙儿人。” “你是说这些人也在月梧城中?” 宋牧星点点头:“这两起血案是一样的手法,一个将罪名推到了沈江月身上,一个推到了我们头上,这不是很明显了吗?” 应徽鸣摇摇头:“可不应该啊,这些人对付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想置我们于死地,这个局的破绽未免也太多了,光是我们没有杀简随的动机这一点,雷闻前辈都不可能对我们怎么样。” 宋牧星伸了个懒腰:“看上咱们的东西了呗,要不还能咋样,馋你身子?” 应徽鸣一愣:“你是说……天机令?” 宋牧星道:“此地距离点苍山数百里之遥,只要我们坐囚车出了月梧城,他们有的是机会拿咱们开刀。” “可我们现在被关进了无双宫的牢里。”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你是凶手现在要做什么?” 应徽鸣沉思片刻,试探性地问道:“劫狱?” 宋牧星点点头:“嗯,在外人看来,我们已经和危染前辈闹翻了,现在正处于绝望之中。他们会不遗余力地把我们救出去,因为这个时候无论谁来救我们,都能获得咱们的信任。” “可这里是无双宫啊,无双宫的死牢是那么容易劫的嘛?” “我刚刚不是说过吗,危染前辈会给我们提示的。” “危染前辈……你是说他会放松死牢的戒备,任由那帮凶手将我们劫走?” “嗯,此计不但可以放松凶手的戒心,还能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觉得待会儿来救我们会是谁?” 宋牧星双手一摊:“这我哪儿知道?不过我觉得是一个咱们熟悉的人,毕竟熟悉的人更容易获得信任。” “你是说沈江月?为什么……难道她也是凶手组织的成员?” 宋牧星忙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 “但是……” “难道你们楚家的花沤术这么弱,会看到虚假的幻境?” 应徽鸣脸色一白,眼神里燃起几分愤怒。 宋牧星一笑:“你慢慢琢磨吧,我去出个恭。” 说着,他起身走向夜香桶。 应徽鸣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踩着他的后背大骂道:“臭小子,敢对我楚家不敬,老子踩死你丫的!” 第76章 江月之心 宋牧星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应徽鸣很不爽。 这家伙太能藏私了,每次有了新情报都会憋在心里,一定要等到事情发生以后才说出来,装得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应徽鸣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两,赌沈江月的态度。” 宋牧星眼角微微抽搐,忙按下了四根手指。 应徽鸣笑道:“怎么了,咱们堂堂诡师大人就这点儿器量,连五百两都不敢赌?” 宋牧星微微一笑:“不,我跟你赌一千两!” 一个时辰后,羌蝶酒坊。 今天酒坊没有营业,安静得有些可怕。 阿衣娘子带着沈江月来到大堂,裴修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天玄令可拿回来了?” 沈江月点头道:“幸不辱命,天玄令已在我手。” 裴修人的眼神里明显露出几分兴奋的色彩:“快给我!” 沈江月径直坐到了他对面。 “天玄令我可以给你,但在这之前你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裴修人微微蹙眉,旋即道:“你问吧。” “你为何对天玄令如此执着,它凭什么能帮裴家昭雪?” 裴修人将一只手按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也低沉下来。 “因为这些牌子身上隐藏着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的一个秘密,一旦秘密被公开,便会使得天下大乱!所谓乱世出英雄,我们裴家只有趁这场混乱崛起,才能摆脱束缚在身上的命运枷锁。” 沈江月秀眉紧蹙:“我裴家衰败几十年了,族人几近凋零殆尽,即便天下大乱又能如何?” 裴修人摇摇头:“我从没想过要借用裴家的力量。” 沈江月嗤笑道:“难道你要靠兀鹫帮?兀鹫帮众虽高手如云,可在乱世里也不过是无根浮萍,就算表哥你神功盖世,难道就能敌得过中原武林的数百年底蕴?”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兀鹫帮自有依仗。” “是谁?” 裴修人道:“你本就不愿入局,还管这些做什么?” 沈江月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令牌。 “我虽不愿蹚这趟浑水,却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裴修人面色渐变,露出了几分愤怒。 沈江月也悄悄握紧了鹤一枪:“表哥,我虽然打不过你,但在你冲过来之前毁了这块牌子的自信还是有的。” 裴修人用力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苦笑一声,妥协地叹了口气。 “你这小丫头,从小到大都鬼机灵,表哥拗不过你。” 沈江月语气一凛:“兀鹫帮的背后究竟是何人?” 这一次裴修人没再隐瞒,十分坦然地说道:“当朝太师,林沧海!” 沈江月脸色变了变,立刻将牌子丢给了裴修人。 羌蝶酒坊房顶。 宋牧星和应徽鸣趴在这里静静听着屋里的对话。 应徽鸣伸出手,压低声音说道:“一千两。” 宋牧星翻了个白眼,一把将他的手打开:“急什么,事情还没完呢。裴修人说的那个林沧海是何人?” 应徽鸣道:“当朝太师,容则狗皇帝的心腹。” “此人厉害吗?”宋牧星问道道。 应徽鸣十分严肃地点点头:“此人虽常行走于朝堂,却十分神秘,至今为止天罗商会也没有搜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酒坊内,裴修人拿着天玄令,整个人激动得发起抖来。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江月表妹,这次你为兀鹫帮立下大功,我一定会在林太师面前举荐你!” “不必了!”沈江月抬手阻止道:“我对朝廷的那些官员没什么好感,也不想加入兀鹫帮。我还是想继续在江湖上游历,成为当世第一女侠。” 裴修人叹息一声:“唉,表妹你的武功智慧都属当世顶尖,若能报效朝廷定然能成就一番伟业。不过既然这是你的决定,表哥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我都是家人!” 沈江月微微一笑,转身朝门口走去:“再会!” 却不料她刚一回头,两个手持利剑的黑衣人便从裴修人身后一跃而出,挺剑朝沈江月的后背刺来。 “太初剑法,太乙剑法!”宋牧星目光一凛,陷害自己的果然是兀鹫帮的人! 这二人来得突然出手也极狠,一柄剑刺沈江月的心脏,另一柄砍她的后颈,皆是一击致命的杀招。 沈江月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种场面,鹤一上传来一阵机簧攒动的声响,顷刻间已经变作七尺长枪。 她双手握紧枪杆,以横扫千军之势打向身后两柄长剑。 只听哐哐两声巨响,太乙与太初二人便被击退回去。 再看裴修人时,他的眼神里已经没了方才的温柔,变得如冰一样寒冷。 沈江月笑道:“看来你并不在乎我这个表妹。” 裴修人也狞笑一声:“你不也从没有在意过我这个表哥吗,否则怎会用一块假牌子来骗我?” 他右手蓄力一捏,‘天玄令’瞬间被捏成一团。 沈江月叹了一口气:“裴修人,你忘了当年裴家为何会被打成奴籍?和朝廷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还是赶紧收手吧。” “你懂什么!”裴修人大怒道:“这么多年来我卧薪尝胆,忍常人所不能忍之痛苦,就是为了完成裴氏族人的使命,现在你这个嫡家的竟然要让我收手?” 沈江月摇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好自为之。” “哼哼,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你以为今天还能走得了吗?” 裴修人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的双腿虽摇晃,可浑身内息涌动却犹如江河决堤一般,令人心生恐惧。 沈江月眼神一肃,突然将一把紫色的药粉洒进了身旁的火炉里。 霎时间,紫色烟雾弥漫开来,如梦如幻一般。 裴修人一惊,急忙大吼道:“小心,是‘罗浮梦’,快拿下她!” 话音一落,六个黑衣人齐齐拔出兵器,朝沈江月冲去。 沈江月冷笑一声,手中长枪一旋,悦耳如黄莺的声音在酒坊中回荡开来。 “灵猕枪法,风出幽谷!” 霎时间紫色雾气被这一枪的风劲裹挟,如出苍龙出水一般,嘶吼着朝几人扑杀过去。 第77章 出手相救 罗浮梦虽失传多年,威名却依旧如雷贯耳,黑衣人们急忙将手中兵器挥舞成盾,欲要挡住紫色雾气的侵袭。 可纵然他们武功再高,招式再妙,又哪里能将雾气像寻常暗器一样挡开? 顷刻之间,兀鹫帮的所有人都被紫雾包裹,包括裴修人在内。 沈江月左手掐诀握于胸前,双唇微动,念起一段晦涩难懂的咒文。 雾气之中的人顿觉眼前幻象丛生,再难前进一步。 几人急忙稳住心神,运功抵御幻境。可任凭他们如何催谷凝气,都难挡住逐渐恍惚的精神。 宋牧星哈哈一笑,得意地冲应徽鸣伸出手:“一千两!” 应徽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次算我栽了,没想到这沈江月竟有如此坚韧的心志,赌金在我们的账上扣。” 宋牧星咂咂嘴:“那我们先走吧,局面已经被沈江月控制,我们就别抢她的功劳了。” 应徽鸣却道:“场面已经被控制?我看不见得吧。” 宋牧星一惊:“你什么意思?” 应徽鸣低头看向酒坊内:“罗浮梦虽神妙,可想要一次控制这么多高手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正如应徽鸣所说,此刻沈江月的情况也不是很妙。 她紧皱着眉头,浑身冷汗涔涔,掐诀的手也在不断颤抖。 罗浮梦与花沤术一样,都是这世间顶级的幻术妙法。可越是玄妙的术法对于施术者的影响也就越大,此刻沈江月一次控制了八个人,并且各个不是省油的灯。他们用内力抵抗罗浮梦的幻境,哪怕是沈江月这等幻术高手也渐渐有些吃不消了。 倏然间,一枚透骨钉从窗外打入,直刺沈江月后背。 沈江月大惊,她没料到对方竟然还有伏兵,急忙一弯身子避开了这一击。 罗浮梦的引导被打断,困于紫雾中的所有人瞬间挣脱出来。 裴修人勃然大怒,猛地拍案而起。 一股雄厚的内力透体而出,瞬间将包裹几人的紫色雾气尽数吹散。 沈江月脸色一寒,明白大势已去了。 裴修人沉声喝道:“拿下她,无论用什么方法,逼问出天玄令所在!” “是!”包括阿衣娘子在内,七名精通中原七大门派功法的高手缓缓朝沈江月逼去。 沈江月冷哼一声,单手持枪傲立原地,纵然是强敌环伺也不见丝毫畏惧。 “杀!”阿衣娘子一声令下,六名黑衣人鱼贯而出。 一时间剑气纵横,掌影翻飞,无数精妙绝伦的功夫尽数朝沈江月打来。 沈江月目光一凌挺枪杀出,鹤一枪尖划破空气,发出阵阵鸾鸟啼鸣之声。赫然正是‘灵猕枪法’中最一往无前的招式——空山鸟语。 长枪所过,万物尽籁,凌厉绝伦的劲风扫过,纵然是伏魔棍法这等刚猛无俦的功夫也不敢直面其缨。 “围住她打!”阿衣娘子大吼一声,抽出腰间软剑来到沈江月背后。 她的步伐飘逸绝尘,正是峨眉派的云踪步。手中软剑凌空绘出数朵梅花,一时间沈江月仿佛置身于梅花丛中,端的是美丽绝伦。 可越是美丽的东西往往越危险,绝美却凌厉的剑气已经将沈江月的退路尽数封死,逼得她只能正面应对黑衣人们的劲招。 沈江月秀眉一拧,胸中油然而生一团怒火。 她一枪春风化雨逼退面前的黑衣人,随后便朝阿衣娘子攻去。 “你不配用我娘亲的招式!” 只见鹤一枪凭空挽出一道惊鸿,自上而下一枪劈向阿衣娘子的天灵。 枪身划破空气,爆出阵阵雷鸣巨响,叫人心胆俱裂。 这一招正是灵猕枪法中威力最大的招式——惊鸿落雷。 阿衣娘子被吓了一跳,秀美的梅花哪里挡得住落雷的侵袭,登时被打得四散崩裂。 眼看阿衣娘子就要被一枪砸碎脑袋。 伏魔双手握紧哨棒,自下而上一棒打去,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下了这雷霆万钧的一招。 两柄长剑也适时地从旁而来,直劈沈江月腰肋,逼得她不得不后撤躲避。 死里逃生,阿衣娘子已经被吓得花容失色,她双目中闪过一丝怨毒,将软剑一甩,再度攻了上去。 七个人将沈江月困在中间,沈江月将三十六路灵猕枪法使出,当真是精妙绝伦。一时之间竟然逼得七人连连招架,半点破绽也找不到。 可明眼人都不难看出,沈江月的打法太过消耗内力,只要这些人能撑过一盏茶的时间,沈江月便会脱力战败。 房顶上,宋牧星沉声道:“她撑不了太久,我们去帮忙吧。” 应徽鸣呵呵一笑:“想找死可别拉上我,光是下边这几个人就已经不好对付了,更别提还有一个躲在暗处的人没现身呢。敌众我寡,还是早些离开得好。” 说完,应徽鸣转身想走。 宋牧星哈哈一笑,一把抓住了他的后领将他丢了进去。 应徽鸣大惊:“宋牧星你大爷!” 宋牧星却笑道:“应大老板最喜欢助人为乐,现在还傲娇个啥?” 应徽鸣无奈地苦笑一声,随后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凌空朝大堂飞去。 酒坊里的人正全力围杀沈江月,忽然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轰鸣,瓦片如雨点般朝他们打去。 太初急忙向上一跃而起,手中长剑一转,以武当的绵密剑网尽挡瓦砾。 “乘其不备!”半空之中,应徽鸣双目一凌,一掌拍向太初。 紫色真气瞬间氤氲全身,出掌之时卷起一阵风雷巨响。 太初大吃一惊,忙挥剑来迎。却不料应徽鸣这一掌只是虚招,一看长剑砍来立刻手掌回撤,紧接着左掌从另一个方向拍出,正打在太初的肩膀之上。 太初只觉肩膀像是被发疯的战马迎头撞上一般,整个人重重地砸在地上,右臂整个脱臼下来。 应徽鸣落到地面,双掌左右一分周遭尘埃顿时被撕开两半。 “是你!”紫元瞧见应徽鸣,双眼中立刻燃起一股战力。 同样是用紫元神功的人,他早就想和应徽鸣战一场了。 他暴喝一声冲向应徽鸣,浑身功力不断提升,双掌紫光环绕,猛地朝应徽鸣打来。 应徽鸣凝神提气扎稳马步,双掌不闪不避迎面拍出。 啪的一声巨响,两人的手掌重重地撞在一起。 紫元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整个人被应徽鸣震得倒飞而出。 第78章 内 奸 沈江月都惊呆了,三天前的应徽鸣还是一个空有高深武艺的战斗白痴,怎么几日不见,便成了能在乱战中泰然自若的老手了。 “有什么可惊讶的,徽鸣本来就是个天才,只不过以前从未接触过战斗罢了。这几日月梧城群星云集,看过那么多场激战,他自然不会畏惧战斗了。” 宋牧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为沈江月解开了疑惑。 应徽鸣的实力本就不弱,缺的只是经验而已。一旦熟悉了战场,他的天赋立刻便能施展出来。 裴修人看到宋牧星两人,眼神中的愤怒更加浓郁了三分。 “你们竟然还没死!” 宋牧星耸耸肩:“想要我命的人有很多,你还得排队。” 应徽鸣冷哼道:“跟他废话什么,把这群人带回去我们就能洗脱冤屈了。” 宋牧星抬手将他拦住:“别急,还有人没上场呢。” “什么人?” “当然是一直躲在我们身边的内奸了。” 应徽鸣一愣,不明白宋牧星在说什么:“沈姑娘不是已经证明了自己吗,哪里还有什么内奸。” 沈江月苦笑一声:“应大哥,你是个聪明人,可是江湖经验还是太少了。” 应徽鸣更懵了。 宋牧星也没理他,对着门外大声喊道:“事到如今你还想躲到几时,出来吧杨兄!” 话音刚落,羌蝶酒坊的大门被人推开,杨十一提着一把宝剑走了进来。 “杨兄!”应徽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杨十一的脸上再无从前的热情温和,有的只有阴险狡诈。 “宋兄不愧是武当派高徒,竟然能将我抓出来,当真是佩服。” 宋牧星拱拱手:“多谢杨兄的夸赞,在下愧不敢当。” 杨十一呵呵一笑:“不知宋兄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宋牧星道:“从沈江月进入密室偷‘青案琼凰’那夜开始。” “哦,此话怎讲?” “杨兄曾说过,‘青案琼凰’于你而言一文不值,它丢了反而能少些麻烦对吧。” “不错。” “你若真是尊华山派,敬危染城主的人,那这块烫手山芋你为何不随便找个深山峡谷将它丢了,反而要丢给危染城主呢?” 杨十一一怔,哈哈笑了起来:“原来是因为这句话,宋兄果真心细如尘,在下佩服。” 宋牧星道:“因此从‘青案琼凰’失窃以后,我心里便有了个猜想。你之所以将天玄令带来苗疆,不过是想让它远离中原武林的势力而已。相比起中原武林无数高手的监视,苗疆边陲或许更适合你们窃取。更有甚者,你们不光是想要天玄令,还想要对危染前辈不利。” 杨十一点头道:“不错,带着华山信物逃亡至此,危染城主便不会怀疑我的身份,只有这样才能接近他。” “第二!”宋牧星竖起两根手指:“当日在密室中的只有应老板,沈姑娘,杨兄,危染前辈以及我五人。知道应老板会紫元神功的,天下间也只有我们五人。” 杨十一恍然大悟,苦笑着对阿衣娘子道:“阿衣,看来是我们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应徽鸣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宋牧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江月无奈地摇摇头:“应大哥你还不明白吗?若非是有人透露了你会资源神功的消息,兀鹫帮的人怎么会用这套功法来嫁祸你?” 宋牧星接过话头:“透露消息的自然不可能是我,危染前辈也没有这么做的必要。而简随他们死的时候,沈姑娘和我们待在一起,更加没时间去做这件事。如此一来,还有谁能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应徽鸣脸色瞬间变白,他喃喃低语道:“难怪苍派弟子的内脏全部震碎了,原来下毒手的竟然是杨十一!” 杨十一无奈一叹:“对不住了应老板,当年你的救命之恩杨某铭记在心,只可惜这是圣教的任务,我不能不去完成。” 应徽鸣苦笑一声:“我这一辈子朋友不多,可笑我把你当做其中一个。” 这时,裴修人站了起来。 “杨护法,不必和他们废话了,立刻拿下他们免得夜长梦多。” “是,帮主!”杨十一沉声一喝,缓缓拔出宝剑。 宋牧星右手轻轻一甩,渡冥刃弹出机簧,变作一柄三尺长剑。 “早闻‘一剑啸西风’杨大侠剑法卓绝,今日在下便来领教领教。” 杨十一轻笑道:“宋兄武艺在我之上,在下就不献丑了。你的敌人并不是我,是他们。” 哗啦一阵巨响,羌蝶酒坊的大门被人推开,只见酒坊门外,数百个身披兽袍的人已经列队整齐。 应徽鸣吃了一惊:“兀鹫帮竟然在月梧城中秘密收敛了这么多帮众。” 杨十一笑道:“这还多亏了翼都尉的身份,近年来不少中原武林的流寇都被我接收了。” 沈江月面色一沉,低声对宋牧星说道:“他们人数太多,敌不过的,找机会走!” 宋牧星却不以为然。 “这里可是月梧城,他们兀鹫帮的人再多还能多过月梧城的翼卫吗?” 杨十一将内力灌入手中宝剑,剑锋震荡,发出一阵嗡嗡轻响。 “宋兄放心,危染城主此刻正忙于捉拿月梧城中的流寇,没时间来管你们。” “是吗?” 一声冷笑从羌蝶酒坊外传来。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说话之人尚在数十丈外,可声音却仿佛就在耳边一般,足见此人内力修为之高。 杨十一脸色一白,忙抬头向远处看去。 只见数百名紫袍黑纱的翼卫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危染率众在前,径直来到羌蝶酒坊门前。 “城主,怎么可能……” 杨十一终于慌了,他明明派今日火烧巫疆客栈的那群紫袍人在月梧城中四处放火制造混乱了。就算所有翼卫全部出动,也至少要花一夜时间才能平息暴动。危染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时,一个戴着猎豹面具的人跑了出来。 他一把摘下脸上的面具,义愤填膺地指着杨十一骂道:“苍狼,妄我一直把你偶像看待,没想到你竟然背叛了城主!” 第79章 苦 战 杨十一面色一怒,恶狠狠地瞪着宋牧星喝道:“又是你捣的鬼?” 宋牧星连忙摆手道:“你们未免也太小看这些前辈高人的智慧了,他们吃的盐比我们吃的米还多,我都能看出来的破绽,危染前辈难道就看不出来吗?今日在巫疆客栈前,当我看到残豹带着翼卫出现的瞬间,就明白危染前辈已经识破了你的计划” “他们之所以没第一时间没揭穿你,不过是想用我们三人为饵,把兀鹫帮的人都钓出来罢了。” 杨十一咬紧牙关,握剑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裴修人冷哼一声:“阿衣,让门外的兀鹫帮部众拦住所有翼卫,其余人一起上,拿下这三人。” “是。”阿衣娘子也管不了许多了,对着门外的兀鹫帮帮众打了个手势。 门外的人立刻嘶吼着杀向翼卫。 杨十一也急忙吼道:“上,拿下这三人。” 说完,率先挺剑杀了上来。 酒坊内的战斗再度打响,黑衣人与宋牧星他们混战在了一起,场面十分混乱。 宋牧星与应徽鸣站在一起,两人一攻一守,配合默契无间,仿佛多年的老战友一般。 宋牧星手中的软剑不断晃动,以奔雷之势猛攻黑袍人群。 应徽鸣则一直守在他身边,以浑厚的紫元神功帮宋牧星荡开偷袭的人。 沈江月则与杨十一战在一处。 两人剑来枪往,都得旗鼓相当。 双方僵持在一起,一时间竟然分不出胜负。 眼看着自己这边打不开战局,沈江月却因为刚刚使用‘罗浮梦’消耗了太多体力,竟然有些不敌杨十一。 眼看着她左支右绌,宋牧星知道若不能尽快结束战斗,即便是危染城主带兵进来,他们三人也难保不会有闪失。 思虑至此,宋牧星低声对应微名道:“若没有我帮忙,你能接住他们七人围攻多少招?” 应徽鸣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这些人。 “三十招内我绝不会败。” “好!”宋牧星哈哈一笑:“那就加油撑够五十招,这里交给你了。” 说完,宋牧星猛地向前冲去,他的速度很快仿若鬼魅一般迅捷。 黑袍人想要出手阻拦,却只击中了一道道残影,反倒是应徽鸣遭了鱼池之殃与七名高手缠在了一起。 下一刻,宋牧星的身影出现在裴修人身后。 渡冥刃上闪耀着一阵幽光,悄无声息地划向裴修人的脖子。 “死吧!” “掌门小心!”不远处,沈江月正好看到了宋牧星的动作,不禁大喊了一声。 钪! 一声脆响,渡冥刃被两根手指夹住,未能伤及裴修人分毫。 裴修人冷笑一声,猛地将手一举。 宋牧星顿时感到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将他的身体也扯得凌空飞了起来。 裴修人身形一转,一记重掌电光石火地轰在宋牧星的胸口。 宋牧星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这一记重手打得倒飞而出,将身后的柜台撞得粉碎。 宋牧星是玄武楼诡师,三大顶级杀手之一。这十数年来死在他手的高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还未曾遇到过今日这般诡谲的情况。 明明是他先占得了先机,明明渡冥刃都已经架到了裴修人的脖子上,可对方却以更快的速度做出反击,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牧星!” “掌门!” 应徽鸣和沈江月惊呼一声,想要冲过来帮忙。 可杨十一与黑袍人们挡在面前,他们根本冲不出去。 楼外,危染也瞧见了这里的状况,登时瞪圆了双眼。 裴修人的身法与动作让他想起了一段可怕的回忆。 他暴喝一声,全身功力瞬间爆发,一阴一阳两股内力汇聚于双掌,疯狂地杀入了兀鹫帮的人群当中。 危染在十几年前便已经名震江湖了,又经过十几年的沉淀,无论是内力还是武功都已达登峰造极的境界,寻常武者哪是他的对手?便若虎入羊群一般,杀得兀鹫帮众鬼哭狼嚎。 阿衣娘子双眼中闪过一丝畏惧:“帮主,弟子们挡不了太久,我们必须快些离开这里。” 裴修人眼神冰冷地点点头,他抬手指着应徽鸣和沈江月:“束手就擒,否则我便打断你们的手脚。” 应徽鸣咬紧牙关,一把抽出藏在袖中的‘余音天籁枪’随时准备将神兵展开做殊死一搏。沈江月更是满眼的愤怒,挺枪对准了裴修人。 裴修人冷哼一声,迈步朝两人走去。 只见他一脚落地,澎湃真气立刻将堂中桌椅震碎成齑粉。狂暴内透体而出,如同飓风一般环绕四周,刮得应徽鸣二人睁不开眼睛。 “再说一次,束手就擒!”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应徽鸣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沈江月的脸色也瞬间惨白一片,浑身气势彻底被裴修人压了下去。 裴修人不再说话,抬手朝两人抓去。 可就在这一瞬间,一股浓郁至极的杀气突然从众人身后传来。 这股杀气很纯粹,仿佛来自幽冥地狱一般,在这股杀气的包裹之下,所有人都感到自己身处尸山血海当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极点的血腥味,闻之欲吐。 裴修人眼神一颤,立刻转过身去。 只见柜台的残骸慢慢掀开,一个双目血红,周身被杀意包裹的人缓缓从废墟中站了起来。 宋牧星手持渡冥刃,脸上再也没有平日的吊儿郎当,血红色的双眼里满是冰霜一般的寒意。 被这双眼睛盯上,即便是裴修人也感到了背脊一阵发凉,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嗬嗬嗬!”宋牧星粗重地喘息着,仿佛一头受伤发狂的野兽。 他的身体缓缓沉下,身体如同一根绷紧的弹簧。 裴修人不敢有丝毫大意,瞬间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下一刻,废墟破碎,宋牧星的身体瞬间消失于众人眼中。 一声锐利剑鸣骤然响起,仿佛空气都被划开了一般,一把利刃顷刻间逼近裴修人的咽喉。 裴修人瞳孔一缩,竭尽全力将头一仰,几乎贴着渡冥刃的剑尖避开了这绝杀一剑。 一击不中,渡冥刃再度凭空消失,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在裴修人的脑后。 “好快的身法!”杨十一是剑法大家,可凭他的眼力,也仅仅能看到渡冥刃划破空气的虚影而已。 第80章 同入幽冥 死亡的气息将裴修人紧紧包裹,他察觉到身后的锐利剑气,立刻偏头一闪。 渡冥刃切断了他的几根头发后再度消失。 下一剑刺向了裴修人的小腹。 就这样,战场之上只见到裴修人不断闪避,渡冥刃屡屡一闪即逝,压根看不清宋牧星在哪里。 一连七剑,招招都直逼裴修人要害,剑法之狠辣,实叫人叹为观止。 裴修人连续避开七剑,已是险象环生。 屡次三番死里逃生,裴修人也动了真怒,他暴喝一声猛然出手。只听钪的一声轻响,渡冥刃凭空出现被他的手指夹住。 紧接着宋牧星的身形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裴修人大吼:“烦人的苍蝇,给我死!” 话音一落,一掌打向宋牧星的小腹。 宋牧星没有丝毫犹豫,毅然决然地放开了渡冥刃,他双手在裴修人的手臂上一撑,整个人灵活如猿一般跃到了裴修人身后。 裴修人转身过去准备继续出掌,可视线一片翻飞的掌影挡住。 只见宋牧星双手疯狂挥舞,或拳或掌如狂风暴雨般不断打在裴修人的身上。 裴修人猝不及防之下只能放开渡冥刃,双手上下翻飞,挡住前胸与头部。 砰砰砰! 一阵闷响传来,不过眨眼之间裴修人的身上便挨了几十下重击。 这些攻击虽无法伤到裴修人,却打得他剧痛不已。急忙抬脚向前一踹,欲避开宋牧星的缠斗。 可宋牧星却像是早有防备,身形一旋避开这一脚,随后脚尖向上一勾,正好踢在渡冥刃的剑柄之上。 渡冥刃发出一声峥鸣,如流星一般刺向裴修人的脑袋。 裴修人从未见过这种诡异的剑路,惊得冷汗直流,忙抬手一拍将渡冥刃打飞了出去。 宋牧星身形再度消失,一把接住凌空飞起的渡冥刃轻轻一挥。 渡冥刃立时被真气灌注,变得坚韧无比。 长剑挥舞间,武当剑法的绵密剑气挥洒开来,无数剑气编织成网,朝着裴修人罩去。 裴修人不闪不避,一拳挥出。 刚猛拳劲瞬间将剑网轰穿,可拳风过处,半空中哪里还有宋牧星的身影? 下一刻,宋牧星来到裴修人面前,手中渡冥刃一甩,再度劈向裴修人的小腹。 裴修人的怒火几乎就要溢出双目,他索性不再躲了,运起全身功力汇聚于腹部。 只听当啷一声,渡冥刃刺入肉体半寸便再无法前进。 裴修人趁着这一瞬间的破绽,抓住宋牧星的手臂将他扯到面前,挥起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宋牧星的头被打得向后仰去,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 但下一刻他便稳住身形,不但不去挣脱裴修人的牵制,反而用尽浑身力气,一头撞在了裴修人的脸上。 裴修人闷哼一声,身体止不住地向后退了三步。他的鼻子几乎被撞断,炽热的血从鼻子里汩汩流出,酸麻剧痛,无数感觉涌上心头。 裴修人强忍剧痛站住脚步,不顾一切地冲向宋牧星。 宋牧星亦是红着眼睛,像是发狂的怒兽一般迎了上去。 裴修人双掌上下翻飞,忽左忽右难觅其踪迹。 宋牧星却全无什么章法,双掌快如闪电,对准裴修人就是一顿乱拍。 两人的手掌不断在空中碰撞,发出一阵砰砰闷响。 两股强横的掌力不断在空气中震颤,逼得在场之人近身不得。 连续对了三十多掌,裴修人终究还是从宋牧星闪电一般胡乱挥舞的双掌中找到了一丝破绽。他右手如锥,顷刻间穿过破绽直逼宋牧星胸口死穴。若这一指按实,就算宋牧星有金刚不坏之身也得惨死当场。 宋牧星此刻虽然尽显癫狂姿态,却并未彻底失去理智,他将双手向下一按,打歪了这致命的一指。 裴修人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为了推开这一指,宋牧星的胸前已经中门大开,裴修人立刻握紧左拳,对准宋牧星的胸口打来。 这一拳霸道刚猛,大有分碑裂石之威。 “大慈悲拳!”沈江月惊呼一声,惊恐到无法呼吸。 大慈悲拳也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传说这套拳法练至上乘后一拳便能打断一块石碑。 人的身体如何能与石碑相提并论? 再看宋牧星,他血红色的双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决绝的光彩。 只见他手腕一转,渡冥刃如毒蛇一般从他的衣袖中飞出,以一种极为诡异的角度裴修人的后背蜿蜒而上,直刺他的咽喉。 这个角度实在太过诡谲,裴修人也没有察觉。 应徽鸣浑身颤抖着,恐惧感已经弥漫了他的全身。 一年前,宋牧星曾说过:这剑法是他在生死搏杀间领悟出来的,没有任何师门传承。他的剑法与世上所有剑法都不一样,只以杀死对方为目的,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这套剑法里有一招绝杀的招数,轻易不得使用。因为这一招只有在自己被逼到绝境,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时候才能体现出威力。 此招的名字便叫——同入幽冥。 应徽鸣从未见他使用过这绝杀一招,可在渡冥刃爬到裴修人脖子上的瞬间,他便知道这一定是了。 此时此刻,两人都到了生死存亡的瞬间。裴修人的拳头只要打下去,宋牧星必死无疑。相应地,在宋牧星中拳的瞬间,渡冥刃也会划破裴修人的喉咙。 应徽鸣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后悔了,后悔没有好好练武,此刻不能帮宋牧星分担强敌的压力,让他只能以命相拼。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人影以闪电一般的速度越过所有人。 他双掌向前猛拍而出,一阴一阳两股内力纠缠在一起,如龙似虎一般猛扑向裴修人。 裴修人大惊,立刻向后一跃而起,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两掌。 还未等他庆幸自己避开杀招,一个更加恐怖的画面便映入了他的眼睛里。 只见渡冥刃的剑锋像毒蛇一般从自己的脖子前一寸的地方划过。 刚刚他哪怕晚一瞬间后退,这柄剑都会咬断他的喉咙。 震惊,恐惧,冷汗淋漓。 裴修人落回地面,只觉得双腿都在发软。 他怎么也想不到,方才看似必胜的局面竟然也被宋牧星钻了空子,险些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第81章 龙吟诀 危染上前一步,挥手将宋牧星三人护在身后,他浑身真气急速运转如临大敌一般望着裴修人。 外边兀鹫帮弟子的数量越来越少,翼卫也从门外冲了进来,与几名黑衣人对峙在一起。 可即便是敌众我寡,裴修人依旧浑然不惧,冷笑着对危染道:“老不死的,你也想挡我的路?” 危染双目圆瞪厉声喝道:“你身上的邪功是从何处学来的?” 裴修人狂妄地大笑起来:“你有什么资格问我?” 危染将双掌向左右一分,阴阳二气流转全身,竟然是乾坤两仪功的最高层功力。 裴修人面色一肃,全身肌肉瞬间紧绷。澎湃内力在体内疯狂流转,凭空催生出阵阵黑气萦绕周身,黑气之中两点妖异的红光亮起,竟然隐隐传来了龙吟之声。 危染将牙咬得咯咯作响:“果然是这邪功,裴修人,今日你走不得了。” “那还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裴修人大喝一声,对准危染就是一掌。 无畴掌力裹挟着阵阵黑气化作蛟龙形状,朝着危染迎面扑来。 还未靠近,应徽鸣三人便感到这一掌中携有无畴的力量,光是掌风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危染气沉丹田,右手一旋阴阳二气瞬间凝聚于掌心当中,不闪不避一掌迎上。 两股巨力迎面相撞,顷刻间爆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危染面色一白,向后倒退了两步。裴修人则是倒飞而出,撞断了大堂里的一根柱子方才停下。 阿衣娘子惊呼一声,急忙将裴修人扶住。 “帮主,你没事儿吧?” 裴修人双目含怒,不顾体内翻腾的气血大吼道:“老不死的我们再来打过!” 阿衣娘子急忙对杨十一喝道:“杨护法拦住他们。” “是!”杨十一没有丝毫犹豫,长剑一挺,便朝危染攻去。 裴修人一把抓住阿衣娘子的衣领:“混蛋,你在做什么!” 阿衣娘子忙道:“翼卫已经把这里包围了,你就算杀了他们又有何用?你的目的是裴家,不是和他们拼命!” 裴修人的脸色变了数变,终于还是忍了下来。 他愤怒地瞪了宋牧星与危染一眼,随后扭头朝后院逃去。 危染欲要去追,却不料杨十一竟然用以命搏命的打法死死拦住去路,面对华山派最上乘的精妙剑法,危染一时间也闯不过去。 阿衣娘子也提起长剑,对着黑衣人们大吼道:“掩护教主撤退,和他们拼了。” 黑衣人们立刻大吼起来,齐齐冲向翼卫。 双方人马战在一起,场面乱成一片。 “不能让他跑了”应徽鸣心急如焚,想要冲出去。 宋牧星急忙将他拉住。 应徽鸣不解:“你拉我做什么?” 宋牧星没有说话,直到裴修人的身影消失后,立刻吐出一大口鲜血。 “牧星,你怎么了?” 宋牧星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虚弱到了极点,他沉声说道:“那家伙的功法十分诡异,你们过去只有死路一条。” 应徽鸣愤愤地握紧了拳头。 战场最中央,危染与杨十一打在一处。在适应了他拼命的打法后,危染很快便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双掌一推将杨十一的凌空一剑卸开一边,危染沉声喝道:“杨十一,这些年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叛我?” 杨十一眼神里闪过一丝黯然,却很快又被狂热盖过。 “危染城主是我对不起你,可圣教的使命决不容背叛!” 危染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忍,他咬咬牙道:“好,既然你已无药可救,那就别怪我了!” 话音一落,危染忽然伸手,竟然用肉掌将杨十一那削铁如泥的宝剑捏在了手里。 杨十一大吃一惊,急忙放开长剑想要自保。 却见危染右手向后一拉,一股无畴巨力化作狂风,竟然将杨十一硬生生地扯了回来。危染左手呈开天掌势,对准杨十一的胸口连拍三掌。 砰砰砰三声闷响过后,杨十一倒飞而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六名黑衣人与阿衣娘子亦在翼卫的围攻下惨死,可直到死时,他们也没有半点投降的意思。 他们对兀鹫帮……或者说是对所谓圣教的忠诚,实在叫人心底发凉。 宋牧星顾不上重伤的身体,勉强走到了危染面前。 “危染前辈,那裴修人究竟修炼的是什么邪功,竟有此等实力?” 危染面色凝重,过了许久以后才对三人说道。 “龙吟诀!”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他们在年轻一辈里也算见多识广的人了,却都未曾听说江湖上还有这种功夫。 危染摇摇头:“不怪你们不知道,这种功夫已经二十年未曾在江湖上出现过了。” 又是二十年! 宋牧星心中一凛,急忙问道:“难道是二十年前影响了整个中原武林的那场混乱?” 危染看了宋牧星一眼,道:“你们果然已经接触到这件事了,难怪武当掌门会如此看重你。” 宋牧星惨然一笑,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危染问道:“你们可知太平楼中供奉着什么人的画像?” 沈江月接过话头:“是中原七大门派的掌门,传说当年他们协助先帝平息各路藩王,七位前辈浴血奋战舍生忘死,最终陨落于沙场之上。” 危染摇摇头:“你们错了,七位前辈并非死于沙场,而是栖虎山。” 应徽鸣一愣:“栖虎山,那不是最后一个藩王朝阳王覆灭之地吗?” “不错。”危染的眼神里浮出几分怒意:“当年中原七大门派协助先皇扫平战乱,那时我们高歌猛进,所向披靡。朝阳王势力覆灭后,武林各派本该凯旋,却不料七大掌门不知受了谁的邀约,一同登上了栖虎山顶。” “当年我还只是门中一个最普通的弟子,也不知师长们究竟去做什么,便跟师兄师姐们在山下等着。谁料师长们上山后不久,山顶上便传来了剧烈的打斗声。” 宋牧星难以想象那该是怎样一幅画面,七大门派的掌门个个都是江湖顶尖的高手,是谁敢同时与他们七人交锋? 危染看出了宋牧星的想法,苦笑道:“那一日我们只看到了山顶黑气弥漫,风云乍起,诡邪龙吟之声不绝于耳。我们都被吓了一跳,立刻上山去寻找师长。可等我们登上山顶时,只看到了满地的狼藉,七位师长早已不见了踪影。” 第82章 永世奴籍 无双宫,神武坊。 应徽鸣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踱步。 “应大哥,你别走来走去了,我看着眼晕。”沈江月坐在一旁吐槽道。 应徽鸣道:“都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你说宋牧星不会有事儿吧?” 沈江月呵呵一笑:“原来他叫宋牧星啊。” 应徽鸣一怔,这才想起之前为了隐藏身份,宋牧星跟她报了假名。 沈江月摇摇头:“放心吧,掌门的内功深湛又有危染城主帮他疗伤,不会有事儿。倒是应大哥你,平日看着你俩水火不容的,怎么这么关心他?难道……” 沈江月的脸上露出了几分隐晦的笑意。 应徽鸣黑着脸骂道:“无论如何我都不让这混蛋死了,他还欠了我四千多两银子呢!” 沈江月:“……话说,应大哥你和掌门认识这么多年,可曾见过他方才那种状态?” 应徽鸣知道她在问什么,方才宋牧星被裴修人一脚踢飞以后,便进入了一种狂暴的状态。那个状态下的他双目血红,浑身杀意如潮,战斗起来狂暴凶猛,就像是野兽一般。 他长叹一声:“你应当知道宋牧星的身份吧?” 沈江月点头道:“玄武楼杀手,以他的实力定然是天字级的。” 应徽鸣苦笑着看了她一眼:“他是玄武楼三大杀手之一,玄武诡师。” 沈江月惊讶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诡师或许对普通人来说很陌生,可沈江月这种被玄武楼追杀多年的人,怎么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号?传说中这十几年来,死在他手里的顶尖高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是玄武楼资历最深,实力最强的杀手之一。 是江湖上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号。 应徽鸣继续说道:“你还太年轻,不了解玄武楼这个地方。玄武楼从不对外招收杀手,阁中的成员都是他们一点一点培养出来的。他们培养杀手的方法有些特殊……炼蛊你应该不陌生吧?” 沈江月的脸色微微发白,艰难地点了点头。 她是在苗疆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没接触过蛊? 将各种毒虫毒物关进一个瓮里让它们自相残杀,一直杀到只剩下一只存活。这种方法便叫炼蛊。由炼蛊之法培养出来的毒物,其毒性远超普通蛊虫。同样的,用此法培养出来的杀手自然也是最强。 “当年宋牧星就是从炼蛊之法中存活下来的杀手,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精神状态都极不稳定。那种癫狂的状态好像是身体的保护机制,他一旦遇到死亡的威胁,便会进入那种状态。” “这几年他已经很少进入这种状态,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恢复过来的。” 沈江月皱起眉头:“也就是说,进入那种状态的掌门会比平时更强?” “没错,怎么了?” “连那种状态的掌门都打不过裴修人,他的实力究竟强到了什么地步?” 应徽鸣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裴修人的实力的确叫人绝望。 ‘吱呀’一声,神武坊的大门推开了。 危染略显疲惫地走出来:“无尘子的伤势已经稳住了,你们随我进去,他说有话要问。” 应徽鸣二人跟危染走进神武坊中。 此刻宋牧星正浑身瘫软地躺在床上,双手和胸前缠满了纱布,像极了被裹尸布包裹起来的尸体。 应徽鸣率先走了过去:“你感觉怎么样?” 宋牧星此刻已经恢复了神志,他咂咂嘴:“除了疼还能感觉到什么?应爷,我这应该能算是工伤吧?” 应徽鸣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还在扯淡,看起来没有大碍了。 沈江月问道:“掌门,你有何事要问?” 宋牧星的神情严肃下来:“江月,裴修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提到的河东裴家永世奴籍又是什么?” 沈江月脸色一变:“你问这个做什么?” 宋牧星勉强坐了起来,喘着粗气说道:“裴修人那厮武功卓绝且野心勃勃,我必须知道他的目的,否则一旦让他继续那个计划,可能整个武林都会被他扯入无尽深渊。” 沈江月犹豫片刻,终归还是松了口。 “穷汉灶上烹裴狗,乞丐皇帝骑奴驴。”沈江月喃喃念了一句刺耳的歌谣。 宋牧星皱起眉头:“这是什么?” “这是十几年前河东最脍炙人口的童谣,说的就是我们裴家。” “这怎么可能?”应徽鸣连忙道:“河东裴家在江湖上声名赫赫,即便已经消逝多年依旧让人交口称赞,怎么会有这种侮辱裴家的童谣?” 沈江月苦笑道:“或许二十年前的裴家的确如你所讲,被世人交口称赞。可是从裴家沦陷的那一天,一切都不一样了。你们想过我母亲这个裴家嫡长女,峨眉派最惊才绝艳的弟子为何会流落江湖吗?” 听她这么一说,宋牧星终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裴春滢乃是天之骄子,身份地位一等一的存在。这些年她的确在四处寻找前任峨眉派掌门的踪迹,可即便如此也不该像个过街老鼠一样,在江湖上隐姓埋名才对。 沈江月继续说道:“我年纪太小,不知道当年裴家出了什么事情。可从二十年前起,裴姓族人从出生开始便会被印下奴籍。不得种田从商,亦不可拜官封将。一两银子就可以买下裴家人的生杀予夺权,且此生只能与奴隶结婚,后代再为奴隶。” 沈江月的声音很平静,却听得在场之人冷汗直流。 “听我娘亲说,当年裴家初逢大难,几乎所有裴姓族人都被印上了奴籍。家族分崩离析,死的死,被卖的被卖。家中长老为了延续香火,便想了一个出格的办法。他们让早已拜师峨眉的母亲离开裴家隐姓埋名,日后诞下子嗣也不得以裴为姓,只有这样才能让后代脱离永世奴籍的命运。” 宋牧星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若非有这场遭遇,以裴春滢的身份地位,即便要与人成婚也定然是男方入赘,哪有让沈江月姓沈的道理? “那裴修人……”应徽鸣低声问道。 沈江月点点头:“他比我大四岁,也被印下了奴籍。因此他虽是分家,却比我更加渴望摆脱奴籍的命运。” 第83章 公子献头 众人一阵唏嘘,没想到当年在江湖上声名赫赫的裴家竟然会有这样一段秘辛。 宋牧星继续问道:“那裴修人的功法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他与林沧海又是什么关系?” 沈江月摇摇头:“当年我随母亲在江湖上闯荡的时候,偶然间遇到了带裴修人避难的姑姑。我们短暂生活过一段时间,但很快便因为玄武楼的追杀跑散了。自那以后我便再也没见过裴修人,直到今日。” “那时候裴修人并不会什么龙吟诀,性格也没这么偏执。他为何会变成这样我也不知道。” “好吧!”宋牧星无奈地揉了揉脸。 二十年前,七大门派的掌门离奇失踪,青城派被朝廷灭门,河东裴家分崩离析被烙上了奴籍,武林大乱一场。 休养生息二十年刚才恢复了一些元气,这些代表混乱的青铜牌子便又出现了。 局势越来越乱,宋牧星只觉眼前仿佛被罩上了一层薄纱,辨不清前路方向。 光是朝廷那边就已经足够让宋牧星头疼了,如今还多了一个实力惊天动地的裴修人,他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这时,一直未曾说话的危染开口了。 “点苍派。” 宋牧星闻言一愣,一点灵光忽然在脑袋里闪过。 “前辈说得对,裴修人曾经入过点苍,或许雷闻前辈会知道一些内情。” 应徽鸣忙阻止道:“你疯了,简随是雷闻前辈最疼爱的弟子。他的死与我们有莫大的关系,你现在去找雷闻前辈不是找死吗?” 宋牧星无奈地摊摊手:“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应徽鸣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如今唯一可能知道裴修人情报的人只有雷闻,若不去找他这条线索就等于是断了。 宋牧星道:“危染前辈,既然简随师兄他们的死已经水落石出了,还请您与穆庆树长老证明我们的清白。当然,作为亲历者我们也会去点苍山将这件事情说清楚。” 危染点头道:“没问题,你就在此地好好休息几日,等伤好了再上路。” “多谢前辈!”宋牧星拱手谢过。 作为锏除兀鹫帮的大功臣,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宋牧星三人受到了上宾的待遇。不但好吃好喝的招待,还有不少人送来灵丹妙药为宋牧星疗伤。 像是生怕他记仇一样。 不过五天时间,宋牧星身上的伤就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这期间,危染将点苍派弟子案件的始末详细地给穆庆树讲了一遍。穆庆树也只能认栽,早早启程回点苍领罚。而简随一行人的尸体,则由月梧城的人亲自送去点苍。 当夜,无双宫中大摆宴席,为宋牧星三人饯别。 这一晚宫中热闹非凡,各色美酒佳肴应有尽有,众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深夜时分,危染坐在房间里擦拭自己的宝剑。 忽然窗外响起一声破空声响,一物从窗外飞进房中,径直朝危染打来。 危染抬手将其接下,发现竟然是一块黑漆漆的木牌。 这块木牌极为普通,最普通的材料,最普通的做工。就连木牌上镌刻的字都弯弯扭扭,十分简陋。 但危染却知道,那歪七扭八的字并不简单。 “玄武楼,格杀令。”危染冷笑一声,纵身一跃跳出房间,朝着一条黑影追去。 两人身法奇快,不多时便来到月梧城外的一片断崖平地上。 危染停下脚步笑道:“我着实没有想到,清玄掌门看重的无尘道长竟然是玄武楼的杀手。” 宋牧星回过头,恭敬地冲危染行礼。 “抱歉了危染前辈,隐瞒了你这么久。” 危染呵呵一笑:“无妨,说吧今日引我来此所为何事?” 宋牧星道:“危染前辈何必跟我打哑谜呢,中原武林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到月梧城了吧?” 危染神色一黯,沉默下来。 宋牧星道:“我刚刚才接到玄武楼的密信,武林盟主燕回声不信兀鹫帮之说,已经开始联合六大派围剿月梧城了。” 危染道:“我接到消息了,虽说各派的掌门师兄们都信任我,却不能主动站出来帮我说话。” “前辈有什么应对方法?” 危染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宋牧星冷笑一声,右臂一甩,渡冥刃弹出衣袖。 “晚辈倒是有个主意,只需要一颗人头便能唤回月梧城的安宁。” 翌日清晨,宋牧星三人一早便带着简随他们的尸体上路了。 宋牧星也没有藏着,直接将一个沾了血迹的木匣子放在车辕上。 应徽鸣坐在他身边,表情有些难看:“月梧城那边多久会做出反应?” “大概今天傍晚的时候吧。” “这个木匣子里究竟是谁的头?” 宋牧星嘿嘿一笑:“应爷觉得呢?” 应徽鸣强笑一声:“用假人头恐怕骗不过玄武楼吧?” “这个你放心,我徒弟陈枉可最会做人皮面具了。” 沈江月从车里探出头来:“你们为什么要闹这一出?” 应徽鸣道:“若危染前辈不‘死’,中原武林就要集结兵力讨伐月梧城了。如今外患还未解决,武林经不起这种风浪洗礼。” “那月梧城那边……” 宋牧星接过话头:“危染前辈和我们演的一出戏而已,月梧城那边他已经安排好,葬礼会办得很隆重。危染前辈不过是退居幕后了而已。” 沈江月呵呵一笑:“退守暗面,这倒是个聪明的做法。如此一来,当年的青城山‘余孽’就真正意义上地消失了。化被动为主动,真不愧是老前辈。” 宋牧星道:“这么做可不仅仅是为了退守暗面这么简单,如今形势复杂,还出了裴修人那样的顶尖高手。若无防备恐有后患,危染前辈应当也有要做的事情,并且这件事情不能由月梧城主来做。” “是什么事情?” 宋牧星摇头道:“那我哪儿知道,下次再见到危染前辈你自己去问他吧。” 应徽鸣伸了个懒腰:“可如今中原武林对月梧城剑拔弩张,我们现在去点苍山见雷闻前辈是不是更危险了?” “那就小心一点吧。”宋牧星哈哈大笑,双手用力一抖缰绳,龙种骏马嘶鸣一声,朝着点苍派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84章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京城,百花苑。 陈枉衣衫轻解,搂着两个漂亮的女子对月饮酒。 他是个风流的人,每次领了赏金都会来青楼潇洒一番。 穿着绿色袄裙的女子将酒杯凑到陈枉嘴边,娇滴滴嗔道。 “陈公子这么久不来,我和妹妹还以为你把我们给忘了。” 旁边穿粉色纱裙的姑娘也忙帮腔:“是啊,公子定是有了别的相好,觉得我们姐妹碍事了吧?” 陈枉哈哈一笑,一把将两人搂进怀里:“妹妹们国色天香,陈某哪里忘得掉,这不一忙完就立刻回来看你们了吗?今日咱们痛痛快快地喝一场,不醉不归。” 两个姑娘咯咯一笑,齐齐依偎在他怀中,将美酒美食不停地往他嘴里送。 月色迷离,酒香醉人,房间里的空气逐渐变得暧昧。眼看陈枉就要把持不住与两个姑娘发生点儿什么的时候,窗户忽然传来笃笃两声轻响。 陈枉瞬间恢复了冷静,疑惑地看了看窗户。 绿裙女子满脸红晕正要就范,却忽然发现他没了动作。 “怎么了陈公子?”她疑惑地问道。 陈枉沉吟片刻,忽然哈哈一笑道:“方才酒喝得多了些,我想去趟茅房。两位妹妹先去沐雨,哥哥我马上就回。” 说完他拉紧衣服,快步跑了出去。 百花苑后院,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正慢悠悠地扫着地。陈枉凌空落到他身边,活像只巨大的蝙蝠。 “老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打扰我的好事儿。” 老人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大人请见谅,只是这次的事情太过紧急,老朽实在没办法。” “什么事?”陈枉没好气地问道。 老人忙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诡师大人给您的。” 一听说是宋牧星,陈枉立刻严肃起来。 信纸之上密密麻麻写了一大篇,可字里行间却没有一句话能对得上的。 这是陈枉和宋牧星之间独有的交流方式。陈枉立刻用宋牧星之前教的方法仔细阅读一遍,发现这封信只有几个字是有用信息。 “人皮面具,危染。” 陈枉立刻明白宋牧星想做什么了,便不动声色地将信件一把火烧了。 “你回去吧,师傅的事情我会妥善办好。” 老油头忙道:“大人别急,还有一件事。” 陈枉已经彻底不耐烦了:“还有什么事?” 老油的眼神一变,沉声说道:“总舵召唤!” 玄武阁总舵密室。 屋里没有掌灯,昏暗一片。 陈枉刚刚走进房间,门便被关上了。 房间里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恭敬地对坐在椅子上的人说道。 “大人,他就是血夜蝠影。” 陈枉疑惑的看着此人:“敢问阁下是?”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燃了桌上的油灯,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亮了那人的脸。 陈枉忙后退两步,拱起双手对面前的人行了一个大礼。 “天字级杀手陈枉,拜见林太师。” 这林太师,便是宋牧星他们讨论过的林沧海。 此人生得十分俊俏,气势有些阴柔,竟有几分男身女相。 林沧海轻笑一声:“不必多礼,蝠影先生请坐。” 陈枉受宠若惊,急忙坐了下来。 林沧海道:“梁斗金父子的人头是你送回来的?” 陈枉道:“不错。” “我听说那日诡师大人也在现场?” “对。” “那不知道蝠影先生有没有在现场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例如说信函什么的。” 陈枉微微皱眉,他感觉林沧海在套自己的话。 于是连忙说道:“没有,那日梁斗金父子俩本欲逃走,最终还是被我们拦下来,他们的包袱里只有些金银细软,没有别的东西。” 林沧海呵呵一笑,似乎并未相信陈枉的话。 他未动声色,认真地问了一句:“那当日你是和诡师大人一起抵达的现场?” 陈枉心中一凛,看起来当朝太师今日来此是为了宋牧星的事情! 连忙说道:“对,我和师傅是一起到的。” 林沧海不置可否,拿起了桌上的杀手档案看了起来。 诡师,玄武楼训练出来的第一批杀手,为人有些拖沓,任务前期的潜伏时间很长,一年完成不了几次任务。不过他任务成功率极高,一旦出手很少有失败的。唯独在刺杀裴春莹时,他一共行动了三次才成功。 林沧海胸有成竹地轻笑一声,随手将档案丢进了火盆里。 “蝠影先生,本太师有一个任务交给你。” 陈枉立刻肃然道:“大人尽管吩咐。” 林沧海朝他招招,在陈枉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陈枉闻言瞳孔剧烈收缩。 “大人,你让我去对付……” 林沧海笑道:“圣人有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虽对你有师恩,可你终归还是玄武楼的人,还请先生认清自己的身份。” 陈枉露出纠结之色。 林沧海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玄武楼中,除天地玄黄四级杀手之外,还有三人超过这个范畴之外,你可知道是什么?” “杀手天之极!” “何为天之极?” “天之极限,半步虚空,乃天之极。” “那整个玄武阁中有几个天之极?” “三人,血手人屠,百转千媚,诡师!” 林沧海哈哈一笑,重重地在陈枉的肩膀上拍了拍。 “诡师是玄武楼培养的第一批杀手,他已经太老了。你难道就不想超越他,站在天之极的境界看看这个世界?” 陈枉浑身一震,眼神中透出几分激动和热忱的色彩。 玄武阁杀手等级森严,上级杀手对下级甚至有生杀予夺的权力,楼中千百杀手,谁又不想个爬到天之极呢? “好好干,我期待你的表现。”林沧海快步朝门外走去。 陈枉急忙转身,对着林沧海的背影伏地而跪,行了叩拜大礼。 “多谢太师,属下定当尽心竭力,完成太师的任务。” 门外传来一阵大笑声。 待林沧海走远后,陈枉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脸上浮出几分狰狞,默默地握紧了腰间做人皮面具的小刀。 第85章 灭门惨案 数日后,点苍山下。 点苍派山门前,七口棺材整齐陈列,不少周围的村民围在旁边,对着棺材指指点点。 一群点苍派弟子急匆匆地下了山,他们看到棺材后都变了脸色,急忙遣散围观的村民,将棺材抬回山上。 远处的树林里。 宋牧星猥琐地蹲在一棵树上,看到棺材都被抬走后才松了一口气,纵身跳了下来。 “怎么样?”应徽鸣问道。 宋牧星拍去粘在身上的树叶:“被抬走了,危染前辈交给我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那我们接下该做什么……上山?” 宋牧星白了他一眼:“你是没看到那些点苍派弟子杀人的眼神,现在上山估计不等我们开口就得被剁成饺子馅儿。” 应徽鸣都无语了,他用手捂住眼睛:“你直接把棺材放在山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挑衅点苍派,不打你打谁。” 宋牧星恍然大悟:“对哦,还有这层关系,是我疏忽了。” 沈江月靠在旁边的树上:“无论之后怎么办,但现在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为何?” “因为他们会找过来。” 果然,一阵脚步声从点苍山上传来,百来个点苍派弟子手持刀剑,杀气腾腾地在山门周围寻找起来。 宋牧星不敢再说话,带着两人朝林子深处跑去。 入夜时分,点苍派已经摆好了灵堂,七名弟子都已经入殓完毕,只等七日之后便能下葬了。 这次出事儿的都是精锐弟子,每一个在门派里都有相当的号召力与人气。如今七人同时牺牲,这对于点苍派来说无疑是个噩耗。 平日里与他七人要好的弟子们哭成一团,整个门派都陷入一片凄然的氛围当中。 雷闻穿着一身素衣,表情静默而可怕,默默地守在简随的棺材前。 简随是他最疼爱的弟子,从小便将他当做继承人在培养,甚至可以说膝下无子的雷闻已经将他当作儿子在看待。 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雷闻心中的痛苦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上前劝道。 “掌门,你没事儿吧?” 雷闻眼神中透着几分哀痛,他默默地摇摇头。 老头叹息一声:“先是陆谷仙人,而后又是随儿他们。这老天爷是瞎眼了吗,为何要与我们点苍派为难?” 两人沉默片刻,老头低声劝道:“还请掌门节哀顺变,莫要气坏了身子,如今点苍派只有你能主持大局了。” 雷闻点点头:“钱长老放心我没事,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再陪随儿一会儿。” “这些事情让门中弟子来做就好,你不必……” 雷闻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贵客将临,让普通弟子来迎未免有失礼数。” 老头无奈点头,转身离去。 不多时,灵堂里便只剩下雷闻一个人了。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既然来了就赶紧现身吧,这件事情总得有个了结!” 三条人影立刻从外边窜了进来。 宋牧星当先对雷闻拱手道:“晚辈武当无尘子拜见雷前辈,还请前辈保重身体。” 雷闻大手一挥,径直来到三人面前。 他的双眼十分冰冷,指着身后的七口棺材低声喝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牧星眼神一黯:“危染前辈没有说明白吗?月梧城出了一个兀鹫帮,他们豢养了许多懂得各门派功夫招式的高手,简随师兄一时不慎中了他们的蛊术,最终惨死在他们手里。” 雷闻眼神一痛,道:“难道‘龙吟诀’真的重现江湖了?” 宋牧星道:“抱歉前辈,晚辈见识粗浅不懂什么龙吟诀,不过危染前辈说是它。” 雷闻点点头,长叹一声朝灵堂内走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江湖的平静日子看来是要结束了。” 宋牧星三人急忙跟了上去。 “雷前辈且慢,晚辈有一事想问。” 雷闻点点头:“你们不远千里送我的孩子们回家,这算是我雷闻欠你们的,有什么事情尽管问。” 宋牧星压低声音:“我们想问的是裴修人。” 雷闻浑身一颤,双眼中涌出两股怒火:“难道此事与那孽畜有关?” 宋牧星也没打算隐瞒,立刻点头称是。 雷闻握紧了拳头,一股骇人气势从他的身上喷薄而出,吹得周遭烛火晃动。 “那孽畜一身邪气,武功进步神速。我早该想到是‘龙吟诀’!” 宋牧星连忙打断雷闻:“前辈,危染前辈之前也跟我们说过龙吟诀,可据他所言,龙吟诀只在二十年前出现过一次,随后便消失于武林了。你怎么似乎对这套功法颇为熟悉?” 雷闻道:“危染兄离开中原太久,中原武林很多秘密行动的事情他不知道也很正常。” 宋牧星三人立刻屏气凝神,生怕漏听了一句。 “十几年前,惊涛帮出了个名叫薛天的败类。他资质平平,却最喜欺行霸市,为祸乡里。惊涛帮帮主亲自出手欲清理门户,谁料薛天不知从哪儿听到了消息提前跑了。” “惊涛帮上下对此都没太在意,只以为他畏罪潜逃。可谁料半年后薛天突然回来了,并且仅凭一人之力便挑了整个惊涛帮,还将掌门一家十三口尽数屠尽。” 应徽鸣插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惊涛帮应该属于江湖二流帮派,其门中有数百弟子,仅凭薛天一人就把他们灭掉了?” 雷闻点点头:“此事关系甚大,我不敢有丝毫大意,立刻带着十几名弟子下山除害。也就是那天,我第二次看到了那股环绕在周身的黑气,以及那刺耳的龙吟声。” “我带着门中弟子与他恶斗了数日才终于将他拿下了。可仅仅是抓住他,我带去的弟子便死伤惨重。后来我秘密将他收押在牢房里,在他那里我了解了一些龙吟诀的情报。” “什么情报?” “龙吟功是一门很神奇的武功,它能不断激发人体潜能,让人功力突飞猛进,甚至达到一日千里的地步。这套功法是薛天逃出追杀后,一个神秘的黑衣人教给他的。” “神秘黑衣人?”宋牧星皱起眉头。 将龙吟诀这种神奇的功夫教给一个萍水相逢的逃难者,这个神秘黑衣人究竟在想什么? 第86章 前尘往事 应徽鸣沉声问道:“那薛天如今在何处?” 雷闻摇摇头:“我们抓到这厮时,他体内的真气已经开始暴走,没过几天便一命呜呼了。” “是他的身体经受不住此等狂暴的力量?” “不错!”雷闻道:“薛天根骨天赋极差,若无龙吟诀相助,就算修炼一辈子也不过是个九流武者。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却连杀了我三个爱徒,足可见这龙吟诀的恐怖了。” 沈江月握紧了拳头:“我明白了,龙吟诀的力量虽强,却对修炼者的身体有极高的要求。若是肉体强度不够,强行修炼此术便会受到反噬,便如……裴修远一般。” “你是说他的腿?”宋牧星问道。 “不错,此等靠透支潜力修炼的功夫,当是邪魔歪道!” “这位姑娘,你认得裴修远?”雷闻疑惑地看着沈江月。 沈江月拱手:“在下河东裴氏后裔,裴雪莹之女沈江月。” “裴师妹的女儿……难怪,难怪!”雷闻听说了她的身份,不由得叹息了一声,空气中僵硬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这意外之喜让宋牧星精神一振,急忙趁热打铁地问道。 “雷前辈,其实我们今日前来是想问裴修人在入点苍派之前的事情。” 雷闻点头:“看来你们在查他,是想找出那个懂得龙吟诀的人吗?” “前辈心思缜密,晚辈佩服。” 雷闻笑道:“那你们恐怕要失望了,若我知道他与那神秘人有关系,早就将他碎尸万段了。” “无妨,雷前辈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好,如今裴修人的龙吟诀已经有了相当火候,强敌在前多了解他一点也是好事。” 雷闻点头道:“也罢,裴修人其实也是个天赋异禀的人,我与他初见之日,还要薛天说起,那时候薛天在我面前真气逆流,神秘人线索也断了。我心中沮丧带着剩余的弟子准备回山,也就是在这期间遇到了裴修人。” “那日我带着门下弟子来到一座小镇休息,正吃着饭,便看到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在殴打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这孩子根骨奇佳也有些武功根基,可他饿得面黄肌瘦,全然不是那几个壮汉的对手,被打得口吐鲜血,几乎死去。” “我不忍稚童惨死,也爱惜他的资质,于是便出手将他救下。事后一问才得知他就是裴修人。他说他的母亲被奸人所害,自己也被卖进了黑矿洞整日搬运黑脂石,矿头不把他们这些孩子当人看,整日都不给吃饱。那天他实在饿得受不了了,便偷了个馒头,结果险些被打死。” “我那时也没多想,便带着裴修人上了矿山,将那些草菅人命的黑矿主尽数杀死,帮他们报了仇。后来裴修人便求我带他回山,说自己想要学上乘武功,完成自己的梦想。” 雷闻顿了顿:“如今想来,裴修人的梦想应当是重振裴家吧?” 沈江月神色一黯,默默地点点头。 宋牧星忙道:“那个时候裴修人就已经学会‘龙吟诀’了?” 雷闻点头道:“应当是了,否则他的剑法内力怎可能进步得那般神速,仅仅几年时间便与简随旗鼓相当。” 他用力握紧了拳头:“相信之后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武林大会前夕,他向随儿挑战。那一战他们打得旗鼓相当,最终随儿内力不如他,落了个败绩。可我却看出他所用的虽然是点苍派剑法,可剑路之中尽是妖邪之气。这股气息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所以不愿让他参加大会。” “但那一战随儿受伤太重,无法代表点苍派出战,无奈之下只能让他出战。谁料……此子杀意太甚,与他交手的同辈几乎都受了重伤。更有甚者被他打得经脉寸断,终生也无法习武了,那时候我才知道,若继续让此子成长下去,武林必然会多一个魔头。” “所以前辈便将他逐出了师门?”宋牧星问道。 雷闻道:“不错,我本想让他自己去江湖上游历一番,洗心革面,却没想到……” 宋牧星皱紧眉头。 从雷闻的描述里不难看出,裴修人上山之前便已经习得了龙吟诀。可他似乎并没有勤加练习,否则以他的根骨天赋,估计早就被雷闻看出来端倪了。只是龙吟诀太过强悍,即便不主动修炼,也在潜移默化地提升他的实力,甚至还改变了他的心智! 再后来,裴修人被逐出点苍派后,因为心中的不忿引动了龙吟诀的功力,致使走火入魔。他在江湖上煎熬了一段时间,随后入了兀鹫帮,一直到了今日。 雷闻看着宋牧星,忽地笑道:“如何,即便我将之前的事情开诚布公,仍旧找不到任何线索吧?” 宋牧星笑道:“无妨,前辈的这些情报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 “既如此,你们下山去吧!”雷闻神色一肃,淡漠地说道:“随儿他们的死虽与你们无关,但既然危染兄没有澄清此事,必然是有他自己的计较。如今点苍派的人恨你们入骨,你们留在这里多有不便。” 宋牧星忙站了起来:“多谢雷前辈指点,晚辈知道了。” 雷闻点点头,起身朝灵堂外走去:“你们既已入局,往后会如何老夫也无法看透,好自为之吧。” 目送雷闻离开,宋牧星三人对望一眼,齐齐跳出灵堂融入黑暗当中。 夜幕深沉,一辆马车在官道上疾驰。 应徽鸣脸上凝重未退,沉声说道:“事情如此复杂,我们却半点线索都没有,之后当如何是好?” “这一趟也不是毫无收获。”宋牧星笑着说道:“至少我们知道了龙吟诀这门功夫,也知道了它出自何人之手。” “那又怎么样?如今敌人都退回到黑暗中,我们半点前进的方向都摸不到。” “也不尽然,如今大多数敌人都在水面之下藏着,寻不到踪迹。可裴修人就不一定了。” “什么意思?” 宋牧星没有说话,直接掏出了天玄令掂了两下。 应徽鸣立刻知道他想做什么了,急忙按住了他的手:“你是想用它为饵把裴修人钓出来?可他的功力那么强,凭我们三个恐怕拿不住他。” 宋牧星哼了一声,目光逐渐变冷:“那可不一定,上次是被他暗算了才会败得那么惨,若再让我碰到定不会叫他好过。” 第87章 重返云水城 翌日清晨,宋牧星三人在路边的茶摊上吃饭休息。 沈江月算了算日子,对宋牧星说道:“掌门,距武林大会还有一个月了,我们现在反正也没有方向,不如提前过去准备吧。” 宋牧星呵呵一笑:“急什么,这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吗?咱们全力赶路,最多不过三天就能到,现在去了反而可能坏事。” 沈江月也没多说什么,默默地点点头。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回天罗商会?”应徽鸣问道。 宋牧星沉思片刻,道:“你们俩可以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什么事?”两个人一起问道。 如今三人都踏入了二十年前那个局,也深深感到被这个迷局牵引难以脱身。宋牧星这家伙很喜欢藏私,没准他还找到些两人不知道的情报,这次就是要去查证。 宋牧星没打算隐瞒,将梁斗金的笔记拿了出来。 “还记得梁斗金吗?之前我跟清玄掌门聊起他时,掌门师叔说这些年梁斗金一直在查武当派掌门信物的事情。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找到了。” “何以见得?” 宋牧星指了指笔记本上那令牌图上:“若非找到了,谁能把令牌画得如此细致?” 应徽鸣点点头,这些令牌背面的星图都十分复杂,若没有实物对照就算是他这个占星师的后人都不可能绘制得出,更遑论梁斗金了。 “所以你想回云水城去找这块令牌?” 宋牧星道:“没错,之前听清玄掌门说起这块牌子的时候,我还以为它只是武当派的信物而已,所以并未在意。可如今看来,二十年前的那场混乱皆系与这些牌子之上。我虽不知道它们的真正用途,但这些东西在我们手里总好过被歹人拿去。” “好,我和你一起去!”沈江月立刻说道。 应徽鸣呵呵一笑,道:“你可别想撇开我自己去查线索,也算上我一个!” 宋牧星有些头疼:“应爷,你说你一个大老板非和我们闯龙潭虎穴做什么?都离开一个月了,你就不怕天罗商会垮了?” “无妨,你还欠我四千多两银子,足够翻本了。” 宋牧星无奈地耸耸肩:“你要跟我们去也行,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这次又要多少银子?”应徽鸣无所谓地说道。 宋牧星满头黑线:“你这话什么意思,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眼里只有钱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我……” 宋牧星很想否认,但话都到嘴边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还欠着应徽鸣一大堆银子呢,不赚钱怎么还? 他吞了一口气,沉声道:“你的余音天籁枪不是无论如何铸造,都能恢复原状吗?” “没错,怎么了?” “赶紧把它重新锻造一次,别让人看出来就行。月梧城之行你简直就是个拖油瓶,屁用没有。下次再打起来,我希望你能把枪掏出来认真打。” 应徽鸣脸上肌肉疯狂抽搐,恨不得现在就给他脸上来一枪。 什么叫他是拖油瓶,屁用没有?在密室里,若不是自己帮他挡了危染城主一掌,估计他早就去阎王殿报到了。 当天下午,三人便找到了一家打农具菜刀的铁匠铺。 宋牧星端起余音天籁枪便是一阵敲打,一时间火花四溅,绚烂异常。 应徽鸣和沈江月这两位使枪高手站在一边,看得心都在滴血。 余音天籁枪与鹤一齐名,都是世间一等一的神器。这种兵器他们平时保养呵护还来不及,结果竟然被宋牧星当作农具打了,当真是暴殄天物。 沈江月惨白着脸,低声对应徽鸣道:“若此事被你楚家先人知道,估计会化为厉鬼来掐死他。” 应徽鸣扭过头来,俊朗的脸上透出几分狰狞:“我现在就想把他掐死!” 半个时辰后,一根没有任何铭刻痕迹,光溜溜的银色长枪被交到应徽鸣手中。 应徽鸣拿着楚家的家传宝物,气得两眼翻白,差点儿没晕过去。 宋牧星一脸大功告成的模样站在不远处:“他一个人在那边嘀嘀咕咕什么呢?” 沈江月翻了个白眼:“估计是在骂你吧。” 回去这一路没有来时那么赶了,三人整整花了七天时间,方才来到云水城的斗金客栈。 故地重游,宋牧星心中颇为感慨。 “你又怎么了?”应徽鸣没好气地问道。 七天过去了,他的气还没消。 宋牧星指着已经关门多时的斗金客栈道:“当初来的时候,这家客栈还清幽恬静,不想故地重游之时已经物是人非了。” 应徽鸣呵呵一声:“也不知道老板是被谁杀的,还好意思伤春悲秋。” 宋牧星尴尬不已,忙转移话题:“白天目标太明显,我们找地方住下,等晚上来。” “好。” 三人就近找了一家酒馆休息。 悠闲地吃了一顿饭后,沈江月挤了一副笑容跑到一旁和跑堂搭话。 应徽鸣正喝着茶,一脸惊讶地看着沈江月。 认识她这么久了,小姑娘一直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还从未见她这般热情过。 “她这是做什么?” 宋牧星伸了个懒腰:“套话呗,距离上次我来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这期间斗金客栈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江月是女人,让她套话最好。” “这就是跑江湖里望闻问切的闻字诀?” “嗯。” 应徽鸣大感新奇,忙侧过耳朵仔细去听。他不是江湖中人,这种跑江湖的经验自然不多,看什么都觉得有趣。 沈江月长得很漂亮,如果不是总板着脸,定然也是艳压群芳的美人。 此刻她满脸笑容地主动搭话,客栈的跑堂立刻被迷得神魂颠倒,沈江月问啥他都说。 不多时,沈江月回到饭桌上。 “梁斗金消失后,那个叫小何的跑堂便接手了客栈,但他似乎遇到了些麻烦,已经好几天没有开张做生意了。” 宋牧星立刻想到了当日拉自己进客栈的跑堂。 “这么说最近没有外人去过斗金客栈啰?” 沈江月点点头:“这个县城就这么大,出任何事情街坊四邻都知道,应该没人去过。” “太好了!”宋牧星安下心来。 他最怕的就是有人抢先一步把武当派的掌门信物取走。 第88章 合力挖土 乐安镇的夜十分宁静,茫茫夜色中,甚至连一声狗叫都听不到。 宋牧星三人来到斗金客栈外,夜风微凉,叫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应徽鸣左右看看,神情凝重地低声说道:“你们不觉得这里安静得有些可怕吗?” 宋牧星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挺大个人了,胆子怎么只有黄豆大?废话少说,赶紧干活儿了!” 三人一跃而起,轻松翻过了院门。 客栈后院,上次打斗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院子里晒着不少干货,看来小何接手客栈后,这里的生意还算不错。 沈江月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问道:“梁斗金和他儿子都被你杀了,为何镇子里的人都认为他们是失踪?” 宋牧星笑道:“我做事儿一贯谨慎,自然不会留下痕迹。爷俩的尸体我徒弟后来派人处理了,玄武楼又与官府关系很近,他们也不会管。” 沈江月恍然道:“杀手组织与官府勾结,这的确能省很多事。不过我们现在要从哪里开始找起?” 宋牧星沉默片刻,道:“应爷你去前厅,主要找找柜台和楼上的房间。江月你去厨房,我在院子里找找。” 两人没有异议,各自开始做事儿。 宋牧星独自将后院里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却依旧无所获。 很快,应徽鸣和沈江月回来了。 “怎么样?”宋牧星问道。 两人都摇摇头。 应徽鸣道:“前厅与客房里都找过了,比你的兜还干净。” “房梁上找了没?” “就差把房子拆了。” 沈江月接过话头:“厨房里也一样,除了一些蔬食外什么都没有。灶台里也找过了,什么东西都没发现。” 宋牧星这下子有些迷茫了。 梁斗金叛离武当山多年,为的就是寻找武当的掌门信物。若他没找到的话,定然会满世界地去寻,不可能在此定居下来。 想到这里,宋牧星忙问道:“应爷,天罗商会对梁斗金了解多少?” 应徽鸣道:“之前帮你查过,梁斗金几年前以逃难者的身份来到乐安镇。那时候他的妻子还没死,梁元宝也仅有一岁大。两夫妻在镇里定居下来,开了这斗金客栈。两年前他的妻子因病离世,安葬在镇外的风水宝地……你不会想去挖他夫人的坟墓吧?” 宋牧星尴尬一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江湖规矩祸不及家人,我怎么会去动他夫人的坟呢?” 沈江月道:“他也不可能将牌子放在夫人的坟里,这东西十分重要,放在坟里太容易被人找到。” 宋牧星认同地点点头。 应徽鸣沉思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梁斗金是武当派的高徒,能不能从这个身份上来找找线索?” 宋牧星脑中灵光一闪:“对啊,武当派杂学繁多,他在武当山修行了那么多年,不可能忘了根!” 宋牧星快步跑到院子中央开始观察四周的建筑,越是观看越是欣喜。 “果然,这里的建筑的格局暗合五行八卦之相,北有靠,南有照,藏风聚水灵气内敛,是一个阵法。” 沈江月皱了皱眉头:“这说法怎么像是坟地风水似的?” 宋牧星没有理她,用从武当山上学来的卜算之法开始寻找藏物之地。 “上巽下坎,天风卦,虎狼之向于北……在那边!” 片刻后,宋牧星惊喜地睁开眼睛,抬手指向了马棚的方向。 三人急忙跑了过去。 那日宋牧星与梁斗金交手,曾把他打进了马棚,连柱子都撞断了。 如今马棚已经被修复,却依旧什么都没养,反而又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稻草。 应徽鸣飞身跳入马棚仔细寻找了一番。 “没有啊,这马棚里什么都没养,也没看到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宋牧星道:“如果不在马棚里,那就只可能在一个地方了,江月看你的了!” 沈江月飞身而起,右手若天女散花一般丢出四枚铁纤。 这些铁纤长一尺,正好落在马棚四周,入土深度分毫不差。 “应大哥出来!”沈江月轻喝一声,鹤一飞出衣袖化作七尺长枪。 沈江月握枪在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四枚铁纤各刺一枪。 凌厉枪芒击打在铁纤之上,震得嗡嗡作响。 宋牧星立刻将耳朵贴在地上仔细听起来。 铁钳的嗡鸣声传入地面,形成了一阵特殊的声音。 片刻之后,宋牧星猛地一挥手,渡冥刃脱手飞出,插在马棚西南角的位置上。 “就在那里,地面之下丈许有一个五尺见方的孔洞。” 沈江月奇道:“孔洞?” 宋牧星点点头,苦笑道:“梁斗金在地下挖了一个数丈方圆的密室,这几年他倒是没有闲着。” 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看来我们只能把地宫挖开了。” 应徽鸣面上犯难:“挖土啊,这……” 宋牧星瞥了他一眼,忙道:“应爷还是歇着吧,你身上的衣服比我的命还贵,弄脏了我可赔不起。” 沈江月倒不怕脏:“我来帮你。” 宋牧星点点头,跑去后院的杂物间里找来一把铲子,奋力挖了起来。 他的内功深厚,臂力很强,破土如切豆腐,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挖出了一个数尺深的大坑。 沈江月站在一边将挖出来的土堆到一边,手脚十分麻利,一看便不是娇生惯养之人。 应徽鸣站在一边看了许久,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索性狐裘外套脱下挂在一边,撸起袖子开始帮忙运土。 三人合力,很快将土层挖开,一个五尺见方的铁门出现在洞中。 “应该是这里了!”宋牧星深吸一口气,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应徽鸣和沈江月站在洞口,警惕地拿出了自己的兵器。 宋牧星双手握住门环,沉声问了一句:“准备好了吗?” 应徽鸣吞了一口唾沫,难掩脸上的紧张。 “我们不是来寻宝的嘛,怎么变成盗墓了?梁斗金深谙五行生克,阴阳八卦之术,这密室中会不会有机关啊?” “废话,当然有!”宋牧星轻喝一声,一把将铁门拉开。 一阵沉闷的呜咽声立刻从铁门深处传来,在漆黑的夜色中犹如恶鬼哭泣一般渗人。 第89章 地宫惊魂 应徽鸣几乎从未涉足过江湖,盗墓也只是在民间话本故事里听过。 故事里的墓穴地宫里奇珍异宝无数,如同宝库一般,只要能将墓穴挖开,便能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然而财富伴随着危险,犯大墓必有机关,踏入地宫便如走进了阎罗殿,自古摸金盗墓那都是九死一生的行当。 此刻月黑风高,铁门深埋地下,黑漆漆的洞口中伸手不见五指,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盗墓。 一时间应徽鸣都有些恍惚了,以为自己走进了话本的故事,成了一个人憎鬼厌的盗墓贼。门里沉闷的呜咽声就像是墓主人的警告,正在呵斥盗墓贼离开自己的安寝之所。 紧张的情绪让应徽鸣难以保持冷静,几乎下意识地抄起余音天籁枪朝黑洞洞的入口刺去。 宋牧星恰好也想探头进去看看,余音天籁枪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刺进了地洞。吓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坑里,浑身冷汗直流。 “应爷,你图财害命呢?” 应徽鸣脸色有些发白:“你们没听到那声鬼啸吗?这洞里有东西!” 沈江月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宋牧星更是把白眼翻到了后脑勺。 “我就不该带你出来,瞧你这丢人模样!这密室封闭数年之久,洞内空气稀薄。我突然进门拉开,大量空气钻进洞里,自然会发出奇怪的声音,你怎么连这都不懂?” 应徽鸣有些窘迫:“是吗,我以前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事情,抱歉。” 宋牧星摆摆手:“你还是在外边等着吧,我和江月进去就行。” 应徽鸣忙道:“不行,这种事情我从来没经历过,必须下去看看。” 宋牧星拗不过他,只能吹燃一个火折子丢进洞里。见火焰燃得很旺,便不再犹豫率先钻进了门里。 和他之前判断的一样,地下有一个数丈见方小密室。 密室呈丹道祭坛模样,四周的墙壁上有不少道家名宿的壁画,正中央摆着一个方形大鼎。 地面十分干燥,向来是做了防水的处理,除了没有光外,这里与寻常道馆的丹房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应徽鸣吹燃火折子左右看看,惊奇道:“梁斗金这是挖了一个地宫出来?竟然还在墙壁上画了这么多道教先圣的壁画。” 宋牧星心中有些疑惑,自言自语般问道:“他图什么?” 应徽鸣快步走到密室最深处,将香案上的蜡烛点燃。 火光将密室照亮,众人总算看清了这里的格局。 宋牧星暗自点头道:“这梁斗金的道行颇深,这里的格局布置得非常合理,拿来给人修炼升仙都够用了。” 沈江月道:“先别管升仙的事情,赶紧把东西找出来才是要紧事。我们的行动不能让任何人瞧见,否则定会惹来麻烦。” “对对对,赶紧找东西!”宋牧星连忙应和两句。 三人各自在密室里寻找起来。 这间密室的物件还真不少,香案之上红烛檀香齐备,周围还有数个架子,各式道教典藏尽有。宋牧星将香案仔细摸索了一遍,又在架子上翻阅书籍,却半点令牌的影子都没找到。 沈江月并未进密室,只在门口晃悠,她的江湖经验很足,知道断后的重要性。 相比起这两人,应徽鸣则要生疏很多。他将周围的壁画检查了一番后发现没有收获,便跑到了巨鼎旁边寻找起来。 这是人的惯性思维,重要的物件会放在显眼的地方,而密室里最显眼的东西就是巨鼎。 殊不知梁斗金建造这个密室可不是为了展览用,而是为了藏东西。 既然是藏东西,又怎可能将重要的物品摆在眼前? 宋牧星无奈地摇摇头,也没有提醒他,自顾自地在书架周围寻找。 半个时辰后。 宋牧星已经将书架整个翻了一遍,却依旧一无所获。这些道藏内容深奥晦涩,看得他都有些困了。 就在这时,站在巨鼎上的应徽鸣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牧星,快回来!” 宋牧星大惊,连忙回头看去。 只见方才还一片死寂的洞口外忽然刮起了狂风,一团漆黑的鬼气如同蛟龙一般盘旋在天空,两点妖异的红光在黑气之中忽暗忽明,诡异非常。 “是裴修人!”宋牧星心中一凝,立刻甩出渡冥刃朝洞口方向冲去。 洞外的黑气像是被宋牧星惊动了一般,一头钻进了洞中。 守在洞口的沈江月和应徽鸣齐齐大吼一声,两柄长枪同时朝黑气刺去。 两股银色光芒交相辉映,如雷霆万钧一般瞬间扎入黑气当中。 但下一刻,两支长枪都凝滞在半空,再进不得半分。 一只惨白的手臂从黑气中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两人的胸前各印一掌。 砰砰两声巨响,沈江月和应徽鸣就像是破布娃娃一般倒飞而出,重重地撞在巨鼎之上。 裴修人的掌力足有开碑裂石之威,两人的胸口被打得深陷下去,登时躺在地上没了反应。 宋牧星惊呆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裴修人会来得这么快,更想不到应徽鸣和沈江月竟然会被他瞬间杀死! 这一刻,他只觉得丹田之中油然而生一团怒火。他暴喝一声,不顾一切地朝黑气冲杀过去。 渡冥刃仿佛感觉到了主人的怒火,轻薄的剑刃不断颤抖,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声。只一瞬间,宋牧星便来到黑气面前,手中长剑疾挥而出,电光石火间刺出三十六剑。 凌厉剑气如流星一般刺入黑气,逼得黑气不断后退。 宋牧星的剑法不属于任何门派,它没有花哨的招式与动作,剑法直来直往,只为取敌性命。 千钧一发之际,黑气中突然传来一阵金铁交击的叮叮声。裴修人不知用什么办法,将宋牧星的凶狠杀招尽数挡了下来。 宋牧星胸中怒火更甚,几乎就要将身体点燃,他咬紧牙关将全身内力灌入渡冥刃中。对准黑气不断劈砍。 渡冥刃忽柔忽韧,剑尖犹如毒蛇吐信一般摇摆,剑路时而诡谲莫测,时而迅捷如电。 裴修人显然没料到宋牧星的剑法如此狠辣,被逼得连连后退,直退出了铁门。 宋牧星哪里可能放过他?一个箭步想要追出门去。 却不料肩膀忽然被什么东西制住,硬生生被拉在了原地。 第90章 何旺生 宋牧星以为裴修人还有帮手,下意识地扭腕一刺。 渡冥刃剑身一旋,如毒蛇回首,径直朝身旁刺去。 那人惊呼一声,用兵器将渡冥刃格开。 宋牧星抓住机会将左臂一旋,反将身后之人的手臂擒住。正要一剑将他刺死时,却猛地愣住了。 自己身后之人面色蜡黄,满脸皱纹,眼神里充满了仇恨与怒火。 竟然是死去已久的梁斗金! 宋牧星从不信鬼神之说,此刻死去之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其中定然有异。 他强忍心中的惊愕停下了渡冥刃。 下一刻,一股劲风袭来,重重地打在了宋牧星的脸上。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密室里回荡。 霎时间,洞外的狂风声瞬间消失,浓郁的黑气也渐渐消散,最后出现在黑气里的竟然是沈江月! 宋牧星大骇,急忙看向密室中间的巨鼎。应徽鸣和沈江月的尸体竟然凭空消失了。 脑袋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有些不真实。 宋牧星抱着脑袋,疼得冷汗直流。 一阵焦急的呼喊声钻进了他的耳朵,虽然听不真切,却似乎是在喊他的名字。 “宋牧星,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宋牧星用力摇晃脑袋,可越是摇晃眼前的世界便越是模糊。 忽然,一股刺鼻的清凉味钻进他的鼻腔,这股味道极有侵略性,一瞬之间直冲脑门,呛得他连连咳嗽涕泪横流。 耳边的声音终于变得清晰起来,是应徽鸣的声音。 “你振作一点,看着我的眼睛!” 宋牧星抬起头,眼前梁斗金苍老的脸逐渐发生变化,一点点变成了应徽鸣的样子。 应徽鸣正紧张地看着他的双眼,确定他恢复意识后,立刻拽住他的衣领拖出了密室。 后院里,宋牧星半跪在地上,眼前的世界忽明忽暗奇幻至极。 沈江月和应徽鸣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将洞穴填平,甚至还用院子里的磨盘将松散的泥土死死压住。 两人模样在宋牧星的眼里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前一刻还是沈江月和应徽鸣,但一眨眼就变成了裴修人和梁斗金。 他终于意识到刚刚在密室里自己产生了幻觉,将沈江月看成了裴修人。 填平了洞口,应徽鸣快步跑到宋牧星身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宋牧星脸色痛苦地摇摇头:“幻境还未彻底散去,头也疼得厉害。你刚刚给我闻的什么东西,再给我闻一次!” 应徽鸣摇头道:“不行,宁心草药性太烈,一旦过量你全身的脏器都会停止活动,必死无疑。” 宋牧星苦笑一声:“刚刚我中了什么招?” “是魅心草,这种草药产自西域,被当地人称作恶鬼的气味。焚烧这种草药能让人发狂,直到力竭而亡。”沈江月说道。 应徽鸣心有余悸地说道:“还好江月及时反应过来将烛火打灭,否则你再多吸入片刻毒烟,就算大罗金仙下凡都救不回来。” 沈江月拿出水囊递给宋牧星:“看来这个地宫密室只是一个疑冢,是梁斗金用来铲除觊觎令牌之人的陷阱。那块牌子肯定不在密室内。” 应徽鸣也道:“不错,魅心草药性猛烈若火,谁都不可能将令牌放在这种地方。” 宋牧星猛灌一大口水,这才觉得头疼减缓了些。 他大口喘着粗气,问道:“你们俩怎么没事儿,偏偏是我一个人中了招?” 应徽鸣苦笑一声:“说白了魅心草的药性也是让人陷入幻觉,我和沈姑娘从小精研此道,对于幻术有相当的抵抗力。再加上方才我们距离蜡烛很远,闻到那股诡异味道后立刻屏住了呼吸,自然中毒不深。反倒是你,一直在蜡烛旁边转来转去,定然是深陷幻境当中了。” “此毒有得解吗?”宋牧星看着应徽鸣不断变化的面庞,苦笑着问道。 “此毒无解,否则我早就帮你解开了。不过幸好你中毒不深,稍微忍耐一下等毒性过去就可以了。” 沈江月收起鹤一神枪:“此地凶险,不知道梁斗金还有没有设置其他机关,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再从长计议。” “好!”应徽鸣说着,一把将宋牧星扶起来。 不料三人刚走到前厅,迎面就撞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 老头大惊失色,指着三人喝问道:“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应徽鸣正想说话,却被宋牧星一把拉住。 他强忍脑袋的刺痛,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又是谁,怎么会在我二叔的客栈里?” “二叔?”老人一愣,不明白宋牧星在说什么:“这可是我侄儿何旺生的客栈,你二叔是谁?” 宋牧星道:“胡说,这客栈明明是我二叔梁斗金开的,你没看到客栈招牌上写的是斗金客栈吗?” 老人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梁斗金老板的亲戚,梁老板离开乐安镇有一段时间了,现在这个客栈是我侄儿在经营。” “他去哪儿了?”宋牧星佯装激动地问道。 老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听官府说梁老板带着他儿子出去闯荡了。你们不会是来抢客栈的吧?官府可说了,梁老板临走前已经把客栈托付给旺生了。” 他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三人。 这是玄武阁的一贯做法,伪装出目标离开的假象,然后将他旗下的产业托付给亲近的人,让产业继续运转起来,防止有人看出破绽。 “放心吧老爷子,我们不是来抢客栈的。只是我有一件重要的东西在我二叔这里,不知何兄弟可有看到?” 老爷子摇摇头:“梁老板的确留下了不少东西没带走,已经被旺生收拾起来了。” “那些东西在哪儿,可以将他们交给我吗?” 应徽鸣暗暗对宋牧星竖起了大拇指,原来事情可以这样来处理。假冒梁斗金的亲人来接收东西,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 老人站起身来:“这个自然没问题。不过这位小兄弟脸色不太好啊,是身体不舒服吗?” 宋牧星道:“路上感染了风寒,睡一觉就好了。” “正好这里就是客栈,我给你们安排几个房间吧,你们睡一觉,今天一早我就让旺生过来把东西交给你们。” 第91章 姐弟情深 在斗金客栈休息一整晚,宋牧星的状态总算恢复了些,至少看应徽鸣他们的脸不会变了。 刚刚洗完脸,房门就被敲响了,门外传来沈江月的声音。 “何旺生来了。” 宋牧星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我知道了,这就出来。” “掌门,那天何旺生也见过你,你现在装成梁斗金的亲戚或许会露馅儿,要不让应大哥去吧?” “不必了,徽鸣说瞎话的经验太少,容易露馅儿。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 一楼大厅。 宋牧星终于跟何旺生见了面,何旺生一眼就认出了他不就是梁老板失踪那日来客栈里吃饭的道士吗? “你……” 不等他开口,宋牧星一把便搂住了他的肩膀:“何掌柜,多谢你帮我保管二叔的东西,那些物件虽然不值钱,却对我十分重要。你的大恩大德,我感激不尽。” 何旺生人都傻了,急忙想要挣脱。 宋牧星却将他搂得死紧,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我若是你,就会配合演好这出戏。” 何旺生脸色一变,低声道:“掌柜的失踪那日我见过你,你究竟是谁?” 宋牧星呵呵一笑:“你为何不问问你家掌柜是失踪还是已经死了?” 闻听此言,何旺生的脸色瞬间惨白,双腿止不住地哆嗦起来。 “旺生,你怎么了?”老人家见自家侄儿脸色不太好,有些奇怪地问道。 何旺生忙笑道:“我昨天晚上没睡好,大伯不用担心。” 老人点点头:“那你们聊吧,我屋里还有点儿事儿,就不打扰你们的。” “好嘞。”宋牧星露出温和的笑容:“那您先去帮吧,徽鸣你去送送咱家大伯。” 老人离开后,大堂里立刻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周围的空气变得十分压抑,让人呼吸都感到困难。 何旺生吞了一口口水,怔怔问道:“你……你们究竟是何人,要掌柜的东西干什么。” 宋牧星没有回答,他伸手拿起一根筷子猛得朝何旺生刺去。 何旺生大惊,下意识地握紧剑指斜挑一格,正好将筷子架住。 宋牧星哈哈一笑,挥手丢掉筷子:“何兄弟当真是好演技,上次来的时候我只看出你们家掌柜身怀武功,倒是忽略了你。” 意识到宋牧星在试探自己,何旺生的脸色而更白了一分。他没敢靠近三人,凝神问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宋牧星坐了下来,朗声说道:“何兄弟不必害怕,我们对你并无恶意,这次来也只是想要梁老板的遗物罢了。” “你当真把掌柜杀了?”何旺生愤怒地问道。 宋牧星坦然地点点头:“不错,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已经把他杀了。” 何旺生脸色一沉,身上涌现出一阵微弱的杀意。 宋牧星挑了挑眉:“看不出你对梁斗金还挺忠心的。” 何旺生道:“当年我父母患病离世,姐姐也病得很重,若不是梁掌柜出手相助,恐怕我们家早就死绝了。” 宋牧星接着话茬道:“然后他还给你了工作,让你赚钱帮你姐姐治病,甚至还传你功夫,让你不用再受欺凌是吗?” 何旺生没有说话,可看他的脸色便知道,宋牧星说对了。 宋牧星双手一摊:“那你现在想怎么样,杀了我为他报仇?” 何旺生咬牙切齿,双眼中怒火涌动:“我恨不得把你抽筋扒皮,可姐姐的病还没好,我不能死!” 宋牧星鼓起掌来:“很好,即便在愤怒下也能保持绝对的理智。你是个人才,难怪梁斗金会收你当弟子。” 何旺生深吸一口气,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他坐到宋牧星对面沉声道:“你们也是来找掌柜的留下来的东西?” 宋牧星一怔:“怎么,还有人对梁斗金留下来的那堆破烂感兴趣?” 何旺生摇头苦笑:“如果真是破烂东西那也倒好了,破烂东西虽不值钱,不会引人注意,不会有人来抢。” 说着,他长叹一口气:“你们来晚了,五天前有一群身份不明的人绑架了我的姐姐,威胁我将那堆东西交给他们。我为了保护姐姐,已经把东西给他们了。” “什么!”应徽鸣惊呼一声:“那些人现在在哪儿?” 宋牧星抬手拦住应徽鸣,眼神凌厉地盯着何旺生:“那些人并未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对吗?” 何旺生脸上露出些许疑惑:“你怎么知道。” “若他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你和你姐姐不可能活下来。” 何旺生没再说话,脸色变得一片灰暗。 跟着梁斗金学艺这么多年,何旺生早已是个江湖人了,他又怎会不知那些人的手段呢?那些人不惜绑架一个无辜的女人来逼迫他,这说明遗物里定然有十分重要的东西。一旦被他们得偿所愿,为了不走漏风声他们一定会对自己下手。 宋牧星气势一沉,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何兄弟,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们这次来找的,是一块差不多这么大的令牌。” 宋牧星说着,将天机令掏出来晃了晃。 “我想你应该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看到天机令的瞬间,何旺生的脸色明显产生了些许变化。 他沉声问道:“你想怎样?” “你将牌子交给我们,我们来帮你救姐姐,应爷还会给你们一笔钱让你们离开乐安镇。” 何旺生疑惑地看了应徽鸣一眼。 应徽鸣道:“没问题,我可以给你一笔数量可观的银子,拿着这些钱你和你姐姐无论去哪里都能生活下去。”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何旺生问道:“你刚刚也说了,得到牌之后我和姐姐肯定活不下来。” 宋牧星用力一拍桌子,一股杀意透体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厅。 他紧盯着何旺生的双眼,嘴角的笑容变得无比可怕。 “你觉得自己还有得选吗?那些人可没什么耐心,你拖不了多久。要么赌我们会遵守承诺,要么等着他们送来你姐姐的耳朵或者手指,你自己选吧。” 何旺生被耳朵或者手指这句话吓得不轻,整个人都在发抖。 自从父母死后,他一直和姐姐相依为命,她就是何旺生的精神支柱。若她也出了意外,何旺生哪里还会有活下去的勇气? 第92章 交 易 很快,笼罩大堂的杀气散去,宋牧星的脸上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 “距离你姐姐被绑架已经过去五天了,据我分析他们的耐心基本已经耗尽,你最多还有一天时间犹豫。这几日我们会住在斗金客栈,想通了就来找我们吧!” 说完,宋牧星转身就走。 何旺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看宋牧星就要离开,他突然大喊一声:“等等!” 宋牧星窃笑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想通了?那就把牌子交给我吧。” 何旺生冷笑一声:“掌柜的教过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牌子就是我最后的筹码,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交给你。” 宋牧星盯着他的双眼,发现越看这小子越喜欢。 明明只是一个寻常小镇的普通人,遇到危险时却能保持这等冷静,当真是个人才。 “好!”宋牧星点点头:“牌子你可以留着,等我们帮你救出姐姐以后再交出来。不过我警告你,若我们救出你姐姐后你却交不出牌子。我保证我的手段会比那群人更狠,更毒!” 何旺生吞了口唾沫,默默地点点头。 “行了,说说那群人吧。” 几人重新坐回大厅。 何旺生喝了一大碗水,这才稍稍平静了心神。 “五天前,有一群商人打扮的人找到了我。他们一开始也自称是掌柜的远房亲戚,特地来此取他的遗物。可那些人无论行事作风,还是说话谈吐都不像是中原人。掌柜的以前说过,他大半辈子都生活在武当山,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亲戚。” 宋牧星是三人对望一眼,沈江月急忙问道:“那些人说话是不是苗疆的口音?” 何旺生一怔:“你们认识这帮人。” “果然!”沈江月暗暗握紧拳头。 绑架何旺生姐姐的是兀鹫帮的残党。 宋牧星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以掌柜的离家未归,我不敢随意处置他的东西为由搪塞了过去。这些人倒也没有为难,很快便离开了。可当夜我回家时却发现家姐被人掳走了,并且在门上发现了这张纸条。” 他将纸条放在了桌上。 宋牧星拿起来一看,上边只写了一行字:“想要你姐姐的命,就用梁斗金的东西来换。” “我怕姐姐会出事儿,于是连夜将掌柜的留在客栈的东西送了过去。谁料那些人拿到东西以后却说那些不是他们想要的,让我继续找。现在已经过去五天了,我真的很担心姐姐的安危。” “你是在何处把东西交给他们的?” “镇西十里外的小石桥上。” 宋牧星回头看了应徽鸣二人一眼。 两人点点头,立刻从后院离开了客栈。 宋牧星道:“你大伯不会多嘴吧?” “放心,我大伯平日里沉默寡言,这几日我无心做生意,这才请他帮我来看着店,他绝不会到处乱说。” “行吧。”宋牧星伸了个懒腰:“何兄弟有多余的衣服吗?拿两件给我。” “你要我的旧衣服做什么?” “当然是和你一起去交东西了。” 晌午后。 宋牧星二人将一口大箱子装在推车上,一路朝乐安镇西边走去。 不多时,宋牧星便听到一阵流水潺潺的声音,应该是到地方了。 他压低声音嘱咐道:“周围已经有人监视了,待会儿见到人后说话小心点,别露出破绽。你姐姐是死是活,全看你的表现了。” “放心!”何旺生擦了擦脸上的汗,低声回答道。 又向前走了十几丈,拐过一道弯后宋牧星便看到了一条小河。河上横亘着一座石桥,造型古朴,想来应该有些年头了。 两人将车推到石桥前,宋牧星立刻气喘吁吁地坐到车上,一边撩起衣服扇风,一边抱怨道:“何老板,你这箱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啊,可俺累坏了,你得给俺加钱啊!” 何旺生摆摆手打发了宋牧星,随后快步跑到石桥上。 他的神色十分焦急,四下环顾找人。 可周围除了潺潺流水的声音,连鬼影都瞧不见。 宋牧星又道:“你不是说有人要跟你买东西吗,咋瞧不见呢?” 何旺生瞪了他一眼:“你的工钱我不会少给一文,能闭嘴别说话吗?” 宋牧星讨了个没趣,气呼呼地扭过了脸。 何旺生似乎有些急了,大声喊道:“东西我已经带来了,你们赶紧出来!” “哈哈哈哈……”一阵大笑声从桥对面传来。 何旺生急忙回头看去,只见几个商人打扮的男人仿佛凭空出现一般,从桥下慢慢走了上来。 “何兄弟真是准时啊,晌午一过就把东西拿来了,方才我们哥几个在吃饭,误了时辰实在抱歉。” 这几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宋牧星这边。 他们哪里是吃饭耽误了时间,是发现何旺生带来了一个陌生人,他们怕节外生枝。 何旺生冷哼一声:“别看了,掌柜的东西留得太多,我一个人推不过来,这是我雇来帮忙推车的。” “原来如此!”几人了然地点点头,随后下桥来到推车旁。 宋牧星急忙站起身来,态度谦恭地对几人点头哈腰:“几位就是来跟何掌柜做生意的老板吧?小人张阿三,几位老板有什么需要运送东西尽管来找我,我在咱们镇可是出了名的有力气。” 几人没理会宋牧星,径直走到箱子旁边作势就要打开。 何旺生却抢先一步一把将箱子按住:“你们要的东西我已经拿来了,我姐姐呢?” 那人哈哈一笑,道:“何兄弟放心,只要你的货物没问题,我保证立刻就全了你的心愿。只是做生意总得让我们先验验货不是吗?” 何旺生黑着脸点点头,随后将箱子打开。 箱子里摆了不少零碎的小玩意儿,有女人的首饰,梳妆镜;小孩玩的玩具,纸鸢;甚至还有一个半人多高的道人泥塑。 几个人目光锐利,瞬间从这堆杂物中间看到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令牌。 一个身材壮硕的光头男人大喜,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拿。 何旺生抢先一步,一把将箱子盖上:“我要见到人才会把东西给你们!” 光头大怒,一把拽起了他的衣领:“臭小子你找死吗,信不信我宰了你?” 第93章 一家团圆 何旺生这边还没说话,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便按住了光头的手。 “周老大,怎么了?”光头不解地问道。 周老大黑着脸摇摇头,示意光头朝河下游看。 光头一扭头,便看到一对富家公子和小姐打扮的人在小河泛舟游玩。他们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正不断地打量着。 光头目光一凛,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周老大,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周老大压低声音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并不好,不要节外生枝。” 光头无奈地点点头,放开了何旺生。 周老大笑道:“既然何兄弟如此坚持,那我也就随了兄弟的意,你跟我们来吧,我们带你去见你姐姐。” 宋牧星露出了一脸惊恐的表情。 “你……你们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又是姐姐又是杀人,我……我不做了这单生意了,让我回家!” 看着面前这个糙汉子吓得浑身哆嗦的模样,周老大脸上满是轻蔑之色。 “已经上了船,哪有中途下船的道理?实话告诉你,我们做的是买卖人口的生意,你要是不想死就老实跟我们走一趟。要是你表现得好,没准我们以后还能合作。要是不愿意去……哼哼!” 周老大一边冷笑,一边撩开衣服露出了别在腰上的一把短刀。 宋牧星立刻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哆嗦着再不敢说话。 何旺生在一旁看着,有些惊讶于宋牧星的演技。他这副胆小怯懦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 重新推上车,宋牧星二人跟着周老大一行沿河往上游走去。 这里的路并不好走,推车上下颠簸,宋牧星推得十分艰难。 走了半个时辰,几人来到了一片树林前。 两个板着脸的黑衣人守在树林外边,看到周老大他们过来立刻抬手将人拦住。 周老大也一改方才的跋扈模样,笑着迎了上去。 “两位鹰长辛苦了,属下不辱使命,已经把堂主要的东西带回来了。” 两人朝推车上的箱子看了一眼:“东西就在里边?” 周老大急忙点头。 两人冷哼一声:“既然已经拿到东西了,还带他们回来干嘛?” 周老大压低声音解释:“当时河上有人泛舟游玩,属下未免节外生枝,这才把他们带回来。在这里做事儿,不也方便一些吗?” 两人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你做得不错,进去吧!” “多谢两位鹰长!”周老大忙对两人拱手一拜,招呼车队往树林里走去。 宋牧星推着车,装出一副又累又怕的模样,头也不敢抬。但在走进树林的瞬间,他便感到自己被好几束目光给盯上了。 看起来这片树林就是兀鹫帮的据点了,藏在此处的兀鹫帮成员至少也有好几十号人。 一路来到树林中心,这里的树木已经被人砍掉了,正中心位置有一间小木屋,七八个身穿黑衣的兀鹫帮弟子守在木屋旁边,可谓是防守森严。 何旺生的姐姐不会武功,身体也很弱,这么多人守着她定然是逃不出来的。 看到木屋,何旺生立刻激动起来:“姐姐,你在那里吗?” 木屋里立刻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旺生,我在这里!” 话音一落,木屋的人立刻被推开,一个小家碧玉模样的年轻女人从木屋里冲出来,不顾一切地奔向何旺生。 木屋前的守卫立刻将她按住。 何旺生大怒,狂奔着就要跑过去:“你们做什么,赶紧放开我姐姐!” 周老大的手下们也即刻动手,将宋牧星与何旺生制住。 何旺生愤怒地对周老大吼道:“你们干什么?不是说把东西给你们就放我们离开吗?” 周老大呵呵一笑:“放心,等我们堂主验了货,立刻送你们回家!” 手下们哈哈一笑,将宋牧星二人押解到了女人身边。 何旺生连忙挣脱掣肘将女人抱住:“姐姐,你没事儿吧,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女人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了,她用力摇摇头:“没有,他们没伤害姐姐。旺生你有没有事?” 他们姐弟情深的样子,看得宋牧星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他还叫李星奴的时候,与花猫儿也是这般。他们每天一起玩,闯了祸也一起承担,和此刻的姐弟俩是何其的相似? 宋牧星抱着头,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 他压低声音说:“待会打起来保护好你姐姐,其他的交给我。” “知道了!”何旺生将姐姐护在怀里,沉声说道。 姐姐有些意外:“旺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是谁?” 何旺生微微一笑:“姐姐放心,我们一定救你出去。” 不多时,一个穿着羽织长袍的男人从林外走了出来。 他的地位不低,周围兀鹫帮的人见到他,纷纷拱手参拜。 男人一路走到箱子旁边,用十分尖锐的声音说道:“我要的东西就在里边?” 周老大忙道:“是的冯堂主,方才我已经看过了。” 冯堂主轻轻一抬手,一股掌风呼啸而出将箱子打开。 在阳光照射下,杂物中的黑色令牌闪耀起一阵黑色的荧光。 冯堂主右手变掌为爪向后一抓,黑色的牌子立刻腾空而起,飞到了他手中。 看到牌子背面绘着一张璀璨的星图,冯堂主精神一振运起内力用力一捏,黑色的牌子纹丝未动,半点也无法损坏。 他兴奋地大笑起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终于找到它了!” 周老大连忙拱手道:“恭喜堂主为兀鹫帮立下奇功一件,未来堂主必然能平步青云。” 冯堂主被拍得浑身舒畅,呵呵一笑道:“这件事情你立功不小,我以后不会忘记你的。” “多谢堂主栽培!”周老大大喜过望,他指了指宋牧星三人的方向:“他们……” 冯堂主看也没看一眼,冷声道:“杀了,把尸体埋在树林里。” “是!”周老大连忙一拱手,带着自己的手下们杀气腾腾地走向宋牧星三人。 何旺生大惊:“你们想干什么?不是说好把东西给你就放了我们吗?” 周老大冷笑一声:“对啊,我就是来送你们姐弟一程,让你们一家团圆的。” 第94章 杀戮盈野 周老大拔出短刀,一脸狰狞地来到姐弟俩身边。 姐姐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却还是下意识地将何旺生护在身后。 “大……大爷,我求求你放过旺生,你们要杀就杀我吧。” “姐!”何旺生忙将姐姐拉到身后,满脸愤怒地大吼道:“你们这群混蛋,有本事就冲我来。” 周老大将短刀在手中一晃,眼神中透出一丝兴奋的光芒。 “别急,一个一个地来,你们都跑不掉。” 话音一落,短刀已经高高举起。 姐姐惊恐地尖叫一声,紧紧闭上了双眼。 时至春季,阳光温暖,清风吹拂树林,引得满树翠叶沙沙作响。 想象中的剧痛并未发生,周围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 姐姐疑惑地睁开眼睛,只见周老大依旧高举的短刀,却再也没机会落下。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不断颤抖,双眼中凶戾的杀戮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无尽的迷茫。 一条浅浅的红线慢慢出现,紧接着,周老大的脖子上裂开一道伤口。 鲜血从伤口中汩汩流出,瞬间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所有人都惊呆了,就在方才那一瞬间,一条人影凭空出现在周老大身后,他穿着普通百姓的粗布麻衣,浑身脏兮兮的活像个干苦力的劳工。可他的手中却握着一柄锐利无比,寒光闪耀的细薄长剑。 此人正是宋牧星。 滴答! 血滴从剑尖滑落在地上,周老大突然闷哼一声,高大的身体仰面倒在地上,他痛苦地用手捂着脖子,却也无法阻止生命的流逝。 兀鹫帮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宋牧星,只觉身体如置身冰窖一般,彻骨严寒。 “你……你是何人?”冯堂主指着宋牧星,一开口声音都在颤抖。 宋牧星缓缓睁开眼睛,双眼中迸射出两道慑人寒光。 “杀你们的人。” 话音一落,宋牧星已经窜了出去。他的速度如九天雷霆一般划过地面,手中三尺长剑在阳光下不断闪耀,时而如蛇一般扭曲,时而如冰一般坚韧,长剑所过之处,周老大的几个手下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尽数被刺倒在地。 中剑之处皆是咽喉,心脏这些要害,一击致命,连惨叫的时间都没留给他们。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七八个人已经倒在了血泊当中,鲜血将大地染红,空气里都多了几分血腥的味道。 “宋牧星,他是武当派的宋牧星!”冯堂主像是想起了什么,惊恐地向后退去。 数日前,经营数年之久的苗疆兀鹫帮总舵被捣毁,其中就以宋牧星的功劳最大,如今他在兀鹫帮里也算是声名赫赫了。 “拦住他,你们快拦住他,给我争取时间!”冯堂主疯狂地大喊着,脚步一刻不停,不断向后退去。 即便此地是他们的据点,即便周围还有数十名兀鹫帮的高手保护。可冯堂主却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一门心思想要离开这里。 兀鹫帮虽然是个邪教组织,可他们的帮众信仰却绝对忠诚。听到堂主下令,周围的高手们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朝宋牧星冲来。 宋牧星微微一笑,足尖在地面轻轻一点,整个人如同御风而行一般,径直冲了出去。 右手持剑左右一晃,挡在面前的两名兀鹫帮高手便发出一声惨呼,他们二人的手腕尽数中招手里的兵器也瞬间落地。 趁他们吃痛的瞬间,宋牧星再一扬手,剑锋立刻划过他们的咽喉,将他们的脖子切断。 周围的高手们看得头皮发麻,急忙大吼道:“他速度太快,不要与他近身,用弓箭消耗!” 话音一落,便听林中传来一阵嗖嗖声。 数支利箭穿破密叶飞向宋牧星,这些箭矢强劲有力,定然是劲弓所发,且每一箭都射得相当精准,将宋牧星前进的道路尽数封锁。 宋牧星停下脚步,手中长剑一旋,竟然凭空绘出一幅太极阴阳图,箭矢射在阴阳图上立刻被他强悍的力量所牵引,凌空一旋又倒飞了出去。 一阵闷响从树丛里传来,几条人影从树上跌落掉下来。 “该死!”一名戴着花脸面具的男人大喝一声,挺剑朝宋牧星刺来。 这一剑威力不弱,剑刃划破空气发出铮铮响声。 “天涯快剑,你是天涯海阁的门人?”宋牧星挑挑眉,渡冥刃一格将面具男的这一剑扫开。 面具男大骂一句:“闭嘴,你这侵犯圣教总舵的邪魔给我受死!” 说着又是一剑劈来。 宋牧星连续避开两剑,嘴里念叨着:“五年前,天涯海格阁弟子张端对掌门女儿意图不轨,事情败露后连夜逃出山门再没有消息,原来是去了兀鹫帮。” 面具男眼神里瞬间喷出两团怒火。 “混蛋,闭嘴!” 他暴喝一声,汇聚全身功力对准宋牧星的额头刺来。 宋牧星侧身一避,手中渡冥刃顺势在他剑身上一拍。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渡冥刃如毒蛇一般蜿蜒而上,顺着面具男的剑身盘旋着刺中了他的小臂。 面具男吃痛,心中惊恐无措,他从未见过这么诡异的剑路,也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兵器。 他正欲后撤拉开距离,宋牧星抢先一步上前,手上内力一吐,渡冥刃瞬间锁住敌人的长剑顺势向上一拉。 在面具男惊慌的眼神中,他的长剑不受控制地朝着自己的脖子飞去。 噗呲一声闷响,面具男脚步一阵踉跄,一头栽倒在地。至死也未明白,他的剑为何会攻击自己。 “这邪魔果然会妖术,兄弟们一起上,保护堂主离开。” 所有人都被宋牧星神乎其技的剑术惊呆了,急忙结成阵型,想要利用人数优势拖延宋牧星的脚步。 可宋牧星却并不在意,反而停下了脚步。众人虽不知他想要做什么,但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至少堂主可以安全离开了。 下一刻,一道雷霆炸裂的巨响吓坏了所有人。 他们回头一看,只见冯堂主撤退的必经之路竟然被一个十八九岁大的小姑娘给拦住了。 只见沈江月单手持枪,鹤一枪尖直指他的鼻梁。 没有任何废话,沈江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此路不通!” 冯堂主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人的这招枪法,正是‘灵猕枪法’威力最大的招数——九天雷霆。 第95章 陷 阱 前有狼,后有虎,冯堂主的额头上已现冷汗。 眼看着他遇险,兀鹫帮的人也紧张得手足无措。 他们此刻不敢轻举妄动,宋牧星的实力强横至极,一旦随意行动就会被他看出破绽,届时以他的速度不出片便能冲破防线。 可挡路的沈江月也不是省油的灯,要知道她可是被玄武阁猎杀多年却依旧活着的高手。冯堂主虽说功力也不浅,却又怎是她的对手? 这些人灵机一动,忽然把目光落到了何旺生姐弟俩身上,立刻掏出身上暗器朝何旺生的方向打去,想要来个围魏救赵,逼宋牧星回身救援。 可没想到宋牧星看到他们的动作没有半分犹豫,立刻挺剑向前杀出。 眼看着暗器就要命中姐弟俩,一支通体银色的长枪从旁射出,澎湃内力震荡开来,将暗器尽数打飞了出去。长枪突的一声,笔直地插在地面上。枪身兀自颤抖不停,仿佛在威慑敌人莫要上前。 紧接着,一条人影从树上一跃而下,正好踩在了枪尾之上。 此人衣冠楚楚,气质凛然。英俊的面庞上长着一双修长的狐狸媚眼,眼角处一滴泪痣尽显风采。身披一条雪白狐裘,腰悬一块碧玉吊坠,满身的贵气溢于言表。 正是天罗商会大掌柜,江湖上最神秘的男人,被宋牧星称作应狐狸的应徽鸣。 所有人都察觉到他内息厚重绵长,定然也是个高手。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别管这个小白脸,杀了何家的姐弟俩!” 应徽鸣脸上温和的笑容瞬间僵住,一双狐狸媚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的光芒。 眼看着三名黑衣人迎面扑来,他暴喝一声:“你们才是小白脸!” 说完,便见他双脚一错,脚下的银色长枪瞬间破土而出,朝着黑衣人疾驰而去。 这一枪速度太快,跑在最前边的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胸口便已经被长枪刺穿。 可他并未倒飞出去,因为长枪入体的瞬间,应徽鸣便已经飞身上前握住了枪尾。 旁边两名黑衣人看得头皮发麻,只觉得今日出门忘记了看皇历,怎么遇到的敌人一个比一个强? 他们也顾不上许多了,怒吼着挥刀夹击应徽鸣。 应徽鸣冷哼一声,飞起一脚将枪上的黑衣人踢飞出去,随后双手握紧枪杆左右一摆,‘余音天籁枪’的枪头如毒蛇吐信,精准无误地点中了两人的兵器。 哐哐两声轻响,两人只觉得双臂被震的发麻,脚步踉跄着向后退了三步。 未等他们回过神,银色枪芒已经出现在眼前。 枪头划破空气,发出铮然脆响,犹如古琴惊梦,震心慑魄。 两个黑衣人只觉身处血腥战场,充耳战马嘶鸣,满目鲜血飞溅。 噗噗! 两声闷响,在两人慌神的瞬间,喉咙已经被余音天籁枪捅穿。 余光瞥见应徽鸣的表现,宋牧星心中忍不住地点头。 这家伙用枪的时候实力果真不俗。 楚家世代以占星名扬天下,他们的枪法也不是吃素的,虽不及陆谷仙人与河东裴家的枪法那般出神入化,却也自有独到之处。 楚家枪法配合上余音天籁枪的幻术,威力之强不容小觑。当年第一次和应徽鸣交手的时候,宋牧星也差一点就栽在了他手里。 不过如今他是自己的伙伴,那便是莫大的福气。 有应徽鸣保护何家姐弟,宋牧星终于可以放下心,专注地对付眼前的敌人了。 一时间,宋牧星的剑法越发凌厉凶猛,逼得一群黑衣人节节败退。 沈江月那边也开始动手了,灵猕枪法精妙绝伦的招数接连不断地挥洒,冯堂主全力招架,却也难撼其缨,被逼得狼狈逃窜。 很快,冯堂主和黑衣人们退到了一起。 宋牧星与沈江月二人隔了数丈距离,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互换了一个眼神。旋即同时微微蹲下身子,周身真气疯狂运转。 黑衣人们面色一骇,知道他们准备下杀手了,急忙集中精神准备应敌。 下一刻,沈江月率先发动了攻击。 只见她长枪在手,脚步如流星赶月,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冲杀而上。 这股气势之凌厉,惊得在场之人无不骇然,就连仍旧在积蓄力量的宋牧星都不禁为之侧目。 宋牧星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这并非‘灵猕三十六枪’的枪法。 这股不顾一切,一往无前的气势,反倒是有点儿陆谷仙人枪法的味道。 难道这是陆谷三式神技中的招数——一枪绝空! 只一瞬间,沈江月的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她整个人被银色枪芒包裹其中,枪芒闪烁之间,一头扎进了黑衣人群当中。 兀鹫帮的人无不为之骇然,几乎下意识地朝左右两边散开。 原本齐整的阵型也被这一枪打得支离破碎。 沈江月穿过人群,出现在宋牧星面前。 她无奈地苦笑一声:“时间太短,我还无法彻底领略这一枪的精髓。” “无妨,剩下的交给我吧!” 宋牧星浅浅一笑,整个人化作一团黑影,瞬间冲进被沈江月打乱的阵形当中。 随后,便是一片花雨纷飞。 鲜红的血花如雨点般泼洒开来,飞溅得到处都是。 鲜血将周遭数丈范围的树木,土地尽数染成嫣红之色。宋牧星仿若修罗一般,在人群之中肆意杀戮。 渡冥刃铮然不停,周遭兀鹫帮的高手们在他凌厉剑气与鬼神难测的速度之下,宛如一群没有反抗之力的孩童,只能任由他绞杀。 不过片刻工夫,近三十人的队伍尽数倒在了地上,只剩下冯堂主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脸色惨白得可怕。 长剑一甩,将沾在剑锋上的血迹甩落。 宋牧星手腕轻抖,随着一阵机簧的咔咔响声,渡冥刃再度变作了匕首模样。 他吹了个口哨,慢慢朝冯堂主走去,仿佛身边躺着的不是人的尸体,而是一片芬芳花海。 来到冯堂主面前,宋牧星伸出手来:“还给我。” 冯堂主战战兢兢地掏出令牌放在他手里,此刻宋牧星在他眼中已经不再是个人了,而是一头嗜血的野兽。 “很好!”宋牧星接过令牌,将手按在了冯堂主肩上。 他的笑容依旧明媚,却怎么也让人感觉不到温暖。 “那我就让你死得痛快一点吧。” 突然,应徽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着宋牧星二人大喝一声:“小心!” 话音一落,众人便听见一阵箭矢破空之声从天空中传来。 第96章 争取时间 宋牧星抬头一看,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只见漫天箭矢如同一堵墙般迎面压了过来。 看来他是中了敌人的陷阱了。 应徽鸣在提醒过宋牧星二人后,立刻朝何家姐弟扑去,他一把撑起身上的狐裘长袍挡在三人头顶。 箭矢下一刻落下,打在狐裘之上发出一阵叮叮脆响。 原来这条狐裘的内衬是由西域天蚕丝编制而成,轻盈坚韧,刀剑难如,水火不侵。 另一边,宋牧星与沈江月可没有这种宝衣防身,只能闪身躲在树后。 只听一阵突突闷响,他们方才战斗的十丈范围插满了箭矢,冯堂主也倒在血泊当中,被扎得跟刺猬一般。 宋牧星探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咋舌道:“兀鹫帮的人好狠啊,竟然把同伴当作诱饵引我们上钩,他们压根没想让冯堂主他们活着。” 沈江月躲在宋牧星旁边的一棵树后,她冷笑一声:“再狠也狠不过诡师大人啊,竟然用天机令去骗冯堂主。若有半分差池,我们不但得不到武当派的令牌,连天机令都要丢了!” 她的语气里有三分责怪的意思,宋牧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为了让这场戏不露破绽,他直接将天机令丢进了何旺生的那个箱子里。因此方才冯堂主在看到令牌的时候,一眼便将他当作了梁斗金找回的武当派的令牌。 “现在就不要在乎这些细节了,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逃出去吧。” 应徽鸣护着何家姐弟俩跑到了两人身边,他的脸上露出几分焦急:“从箭雨的密集程度来看,兀鹫帮的人数至少有三百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宋牧星耸耸肩:“还能怎么办,想办法跑呗,难道应爷还想以一当百去杀光他们?” 应徽鸣瞪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要跑,可我们该往哪儿跑啊!” 宋牧星指了指这片密集的树林:“这里林深叶茂,非常适合潜伏。我们先去树上躲着,等林之外的人找进来以后,趁机抢几件衣服换上混在人群里出去。” 他正说着,忽然闻到了一股烟味。 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他忍不住嘿嘿一笑:“这帮混蛋真阴险,竟然放火烧林,这是准备兵不血刃地把我们烧死在这里啊,咱们还是快跑吧。” 应徽鸣都快急疯了,大骂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们两条腿可跑不过火!” 宋牧星双手一摊:“那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吗?不想变成烤猪的话就赶紧跟我跑吧!” 说完他转身狂奔而去。 剩下的人脸色都不好看,他们对望一眼,也纷纷发足狂奔起来。 宋牧星三人呈品字形,将何家姐弟俩护在中间,何旺生将姐姐背在身后,双腿如飞一般疯狂地奔跑。他跟着梁斗金学了好几年的功夫,体力自然不弱,竟然真的跟上了宋牧星他们的脚程。 可人哪里跑得过火?不过片刻工夫,一股热浪便从身后袭来,几人瞬间被烤得大汗淋漓。 点点火星顺着风吹到了几人面前,眼看就要被火追上了。 应徽鸣长枪一挥,将一棵树拦腰斩断,他们这一路上一直边跑边砍树,为的就是延缓火势的蔓延,可效果似乎不甚理想。 他喘着粗气道:“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迟早会被火追上,必须想个脱身的法子!” 宋牧星没有理会,只顾着狂奔逃命。 应徽鸣脸色一变,正要开口骂他。 沈江月一把将他拦住:“应大哥你先别急。” 应徽鸣疑惑地望着她。 沈江月解释道:“你不觉得他今天轻松得过头了吗?这次陷阱的手段并不算高明,以他的谨慎不可能看不出来。但他依旧还是钻进了敌人的陷阱里,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应徽鸣苦笑道:“我怎么知道,没准魅心草把他给毒傻了!” 沈江月忍俊不禁:“你们两个可真有意思,明明互相之间很默契,却总是一副看对方不顺眼的样子。” 应徽鸣摇摇头,眼神也严肃起来:“其实我也发现了,这家伙今天格外的怪异,似乎在故意引诱兀鹫帮的人来对付自己一样。” 沈江月道:“不错,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不过这既然是他布的局,便必然会有应急措施。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说什么都晚了,不如就把后续的事情公交给他吧!” “也只能如此了!”应徽鸣叹息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又向前跑了一盏茶的工夫,火势已经追到了几人身后数丈范围。 炙热的火焰不断将树木点燃,也将几人烤得是满脸通红,头晕目眩。 何旺生的姐姐身体本就不好,眼看就快要被热晕过去。 宋牧星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喊道:“那边有一个山洞,我们快进去!” 应徽鸣定睛一看,果真顺着宋牧星的手指方向看到了一个山洞。 几人毫不犹豫,急忙冲了过去,赶在烈焰将他们彻底吞噬之前钻进了洞里。 这个山洞幽深狭长,也不知通向何处。进入山洞以后一路往里跑,很快便摆脱了火焰的炙热。 几人纷纷席地坐了下来,拿出随身带的水囊就是一阵猛灌。 宋牧星喝了半囊水,又将剩下的水全部倒在头上。 袅袅水雾立刻升腾起来。 宋牧星被烤得满脸通红,再加上这一抹水雾,活像是头烤熟的乳猪。 他直接躺在地上,感叹一声:“终于跑出来了,我还以为会被烧死呢。” “你还好意思说!”应徽鸣瞪了他一眼,将身上烧黑的狐裘丢地上。 他一边把天蚕丝的内衬拆下来,一边指着宋牧星的鼻子骂道。 “牛鼻子,你最好赶紧交代你的目的,否则我饶不了你!” 沈江月也沉声道:“是啊掌门,我们都豁出命陪你演戏了,你也不必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们吧。” 宋牧星耸耸肩:“也罢,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我之所以要故意吸引兀鹫帮的人,是为了帮危染前辈争取时间。” “什么时间?” “危染前辈假死以后,肯定不会留在月梧城中观望,他会暗中回到中原去见那些老前辈,跟他们说裴修人的事情。兀鹫帮高手如云,实力定然不止月梧城里的那么几百个帮众,我必须帮他吸引足够多的兀鹫派弟子,才能让他的行动从容一些。” 第97章 身困瓮中 山火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时洞外的火焰便已熄灭。 众人修整完毕,眼看外边火光已散,立刻想要离铠。 可刚走到洞口,应徽鸣突然一把将宋牧星拉住。 “怎么了?”宋牧星疑惑问道。 应徽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那条烧黑的狐裘一把丢出洞口。 只听嗖嗖嗖嗖一阵箭矢破空之声,狐裘瞬间被万箭射穿。 众人皆是一惊,急忙朝山洞里退了几步。 宋牧星心有余悸地说道:“好险,没想到兀鹫帮的人来得这么快!他们方才并未发出声响,你如何知道他们守在洞口?” 应徽鸣道:“楚家枪法以乐为兵,我从小精通音律,听到的声音比你们大很多。” 宋牧星忙对他竖起大拇指。 应徽鸣翻了个白眼:“别耍宝了,现在洞口已经被堵住,该如何是好?” 宋牧星正想说话,却见七八个弓箭手跳到洞口,对着洞内张弓就射。 他急忙将应徽鸣拉倒身后,渡冥刃铮然出鞘,尽挡来矢。 几人不敢停留,忙又退入山洞深处。 宋牧星坐到地上大口喘气:“我突然想到一个成语,瓮中……” “闭嘴!”应徽鸣没好气地打断道,随后将狐裘的天蚕丝内衬递给何旺生的姐姐。 “何姑娘,你把它穿上,待会儿的暗箭流矢便伤不到你了。” 何姑娘俏颜微红,还好洞里光线很暗,无人瞧见她这副模样。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是兀鹫帮的人杀进洞了。 宋牧星立刻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三个带何姑娘去后边躲躲,这里交给我!” 沈江月忙道:“他们人多,我留下帮你。” 宋牧星呵呵一笑:“不必了!” 说完,立刻向前窜去。 山洞内,十几手持钢刀的壮汉举着火把冲入洞中。这些人脚步沉稳,气息绵长。互相之间间隔一步的距离,阵型严整,颇为训练有素。 在狭窄的山洞环境里,如此几个人比什么高手都好使。 “这里有脚印,他们退入更深处了!”领头的壮汉指着地上说道。 忽然,一声破空之声传来,几枚石子从黑暗中射出,正打在几人手中的火把上。这些石子上包裹的浑厚内力顷刻间将火把吹灭,山洞里再度陷入了黑暗当中。 领头的壮汉大惊,急忙大吼道:“不要慌,结阵防御,重新把火把点燃。” 壮汉们训练有素且配合默契,在黑暗之中迅速靠拢成一团,他们三人一组背靠着背,将手中兵器一致对外。 很快,火把被重新点燃,在火光的照耀下他们终于恢复了视力。 却不料,他们才刚松了一口气,却看见三三结阵的人群里,忽然多了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正是宋牧星。 见自己被发现,他嘿嘿一笑,手中渡冥刃一剑刺穿了拿火把之人的胸口。 那人惨叫一声,手中火把掉在地上再度熄灭,黑暗又一次吞噬了所有人。 只是这一次吞噬他们的不仅仅是黑暗,还有一个顶级杀手。 作为一个杀手,黑暗天生就是宋牧星的保护色。在黑暗的笼罩下,他仿佛化身为嗜血怪物一般,手中长剑不断挥舞,将惊恐的猎物一一收割, 惨叫声,惊呼声充斥了整个洞道,其中还夹杂着利刃刺穿肉体的闷响。 不过片刻工夫,十几个训练有素的壮汉都倒在了地上。 宋牧星捡起地上的火把点燃,满心欢喜地欣赏起自己的杰作。 半个时辰后,山洞外。 数百名身穿兽袍羽织的人将洞口团团围住,几十把劲弓对准洞口,周围十分安静,兀鹫帮的人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呼吸声都被压得很低。 人群外,一个脸上绣着紫荆花的男人一脸凝重地看着山洞方向。 “猎犬进去多久了?” 旁边一个戴着鹰嘴面具的男人道:“半个时辰了。” 紫荆花暗暗握紧了拳头:“怎么还没出来。” 未等鹰嘴面具说话,前方的人群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两人一愣,兀鹫帮的人虔诚无比,从不会无缘无故地产生喧哗,一定是前边出事儿了。 紫荆花急忙冲上前去,只见一个个身穿羽织的壮汉不断从洞口飞出,掉在洞外的地上。这些壮汉已经死了,皆是一剑毙命的狠辣招数。十几具尸体堆成一堆,场面十分骇人。 做完这一切,宋牧星一言不发,转身往山洞深处走去。 鹰嘴面具看着洞口那一堆尸体,身体不禁战栗起来。 “他们是什么意思?” 紫荆花眼神里透出几分恨意:“他是在警告我们,无论派多少人进去都没用。” “该死,这些人怎么会这般厉害!”鹰嘴面具愤怒地骂道。 紫荆花却是冷哼一声:“无妨,这样的敌人才有趣。派人收集一些枯枝杂草来。既然他们想玩,那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山洞深处,宋牧星回到几人身边。 “怎么样了?”应徽鸣赶紧问道。 宋牧星笑了笑:“在黑暗里我就是无敌的,放心吧。” 说着,他搬开地上的一块石头,将一个大包袱取了出来。 应徽鸣一见此景,立刻低声骂道:“你果然早有安排!” “那是自然!”宋牧星得意地耸耸肩:“要是没有准备,我怎么可能跟他们拼命?别废话了,赶紧吃点儿东西,待会儿可有得忙呢。” 原来在离开苗疆之时,宋牧星就已经开始布局了,他夺走了天机令,兀鹫帮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一路不会太平。他故意拖慢了行程,整整花了五日时间方才赶到乐安镇,为的就是让他的人准备退路。 沈江月接过一块肉干,边吃边问道:“你怎会知道兀鹫帮的人在乐安镇,你早料到他们会来抢武当派的信物了?” 宋牧星摇摇头:“这倒是意外之喜,毕竟裴修人在追查武当信物的事情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那你怎么会提前在这里做准备?” 宋牧星笑道:“很简单,只要有天机令在,我走到哪里他们就会跟到哪里。五日前我飞鸽传书吩咐我的人来乐安镇做准备,他们恰好发现了兀鹫帮的人已经提前驻扎到这里。于是我将计就计,把我的后手安排在这个山洞里,如此一来兀鹫帮的人只会以为我们是碰巧找到了这个山洞,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沈江月点点头,心中暗忖宋牧星的谨慎。 第98章 僵 持 几人正说着话,何姑娘忽然抽了抽鼻子:“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众人一愣,这才注意到空气中忽然多了几分烟味。 “不好,他们想用烟熏我们!”应徽鸣大骂一声,忙朝洞口方向冲去。 洞口处已经被火焰堵住,滚滚浓烟不断朝山洞里涌来,呛得人涕泪横流。 应徽鸣急忙运转全身真气于双掌之上。 阵阵紫气在他周身萦绕流转,奇妙非常。 片刻后,他暴喝一声将双掌推出。两股刚猛无俦的掌力喷涌,将涌入山洞的浓烟推了出去。 洞外传来一阵咳嗽声,想来是被烟熏得不轻。 一个男人大吼道:“继续添柴,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少内力可以用!” 洞口的火焰果真越烧越旺了。 应徽鸣额头生汗,急忙回头喊道:“和他们拼了吧,被乱箭射死总好过被熏死在山洞里!” 无人回应应徽鸣的话,宋牧星在应徽鸣用掌风把烟推出去的过程中,不知从哪儿找出一块巨大的兽皮封住了山洞。 瞧见应徽鸣回头,他忙露出一副鼓励的表情:“应爷英勇,那外边的人就交给你了,我们再休息一会儿。” 说着就要把最后一个角落封住。 应徽鸣大骂一声,急忙从那个角落钻了进去。 几人用泥土石块将洞壁的缝隙尽数堵严,兽皮与洞壁浑然一体,别说是烟了,就算是水也泼不进来。 洞外的紫荆花眼见烟熏火燎都快一个时辰了,山洞里却连咳嗽声都没有,登时气得双眼圆瞪。 “这些人都是神仙下凡吗,怎么会水火不侵!” 入夜后,兀鹫帮的人总算消停下来,他们就地扎营,似乎已经准备好打持久战了。 今日兀鹫帮又是放火烧山,又是追杀扎营,他们的人也累得不轻,就连留守山洞口的守卫也开始打起了瞌睡。 蓦地一阵阴风吹过,几人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忙拿起兵器戒备起来。 “怎么了?”鹰嘴面具正好带人巡逻到这里,瞧见他们的反应立刻上来询问。 一个守卫急忙说道:“没事,刚刚吹了一阵风,我们以为是洞里的人撑不住出来了。” 鹰嘴面具点点头:“都打起精神来,山洞里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有我们守着,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 他们话音刚落,却听远处的营地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只见火光乍起,十几顶帐篷燃烧起来。 鹰嘴面具大惊,急忙带人朝着火的地方冲去。 营地里已经乱成一片,十几个兀鹫帮弟子被大火吞噬,正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周围的人急忙用水灭火,可营地里的火像是成了精,刚灭掉一丛其他的地方又燃了起来。 等鹰嘴面具跑到营地旁边的时候,正好瞧见宋牧星背着一堆食物清水迎面跑来。 两边的人同时愣在原地,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 宋牧星率先反应过来,他晃了晃背上的布包:“你们兀鹫帮的伙食还不错嘛,有菜有肉的,哪像我们就准备了点儿肉干。” “宋牧星!”鹰嘴面具连忙大吼一声,拔出兵器便朝他看去。 宋牧星一跃而起,足尖在鹰嘴面具的长剑上轻轻一点,整个人若御风飞行一般轻松地从这群人头顶掠过,落地后撒丫子就跑。 他的轻功本来就高,再加上黑暗的掩护,几个起落后鹰嘴面具便看不清他的背影了。 等他们再度跑到山洞口时,原本守在这里的护卫全都死了,依旧是那一击毙命的狠辣剑术! 营地主帐内,紫荆花勃然大怒,将身旁矮案拍了个粉碎。 “这么多人连一个人都看不住,圣教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废物!” 鹰嘴面具心中气恼,忙说道:“护法大人,那宋牧星轻功卓绝,来去无踪。黑暗里更是如同鬼魅一般,我们根本看不住。” “你是在为你的无能找借口吗?”紫荆花紧盯着鹰嘴面具,语气里已经有了杀意。 “属下不敢!”鹰嘴面具连忙说道:“只是有一点属下觉得很奇怪。” 紫荆花深吸一口气,总算压住了心中的怒火:“讲!” 鹰嘴面具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以宋牧星的轻功与剑法想要突破我们的围困易如反掌,可他非但不走,还带着食水重新回到了山洞里。这件事情处处透着蹊跷,不可不防。” “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属下不知,但我有一种感觉,他是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甚至是想要将我们困在这里。” “困?”紫荆花冷哼一声:“如今他们才是瓮中之鳖,如何困我们?宋牧星之所以不走,是因为他的朋友还在洞里,那几个人的轻功不如他,根本逃不出去。” “可根据我们的调查,宋牧星从来都不是讲义气人……” 鹰嘴面具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紫荆花开口打断。 “够了,圣主命令我们一定要拿回武当派的东西。如今天机令与何旺生都在宋牧星手上,若我们将他放走了,谁来担圣主的责罚?” “是……”鹰嘴面具辩驳不了,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 紫荆花沉吟片刻,道:“加派守洞的人手,将所有弩弓架设过去,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便乱箭射死。我就不信了,咱们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几个年轻后生!” 山洞里。 宋牧星用抢回来的食水煮了一大锅乱炖,几人就这铁锅饱餐了一顿。 吃过饭后,宋牧星拍着肚子躺在了一边:“吃饱了好好休息一下吧,他们今夜不敢进来。” 应徽鸣在宋牧星身边坐下。 “喂,你究竟有什么打算?洞外可有三四百人,你如此挑衅必然会让他们加强守备,到时候就算我们冲出去,何家姐弟又该怎么办?” 宋牧星打了个哈欠,一脸困意地说道:“都说了一切有我,你瞎操心什么?赶紧睡吧,没准明天他们就会气急败坏带人冲进来。到时候还要应爷你的‘天籁枪法’应敌呢。” 看他这副样子估计是什么都不会说了,应徽鸣也没办法,只能闭嘴不问。 山洞里很快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轻轻的鼾声。 第99章 上 山 洞中晦暗一片,不见天日。在山洞里生活,很容易忘却时间。 便如此刻的宋牧星一般。 应徽鸣飞起一脚踢在宋牧星的腰上:“都午时了,你怎么还睡得着?” 宋牧星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迷茫地望着周围。 “天都还没亮,哪里就午时了?” 旁边的何姑娘被他逗得忍俊不禁,就连沈江月也罕有地露出几分笑颜。 宋牧星伸了个懒腰:“外边的人还没进来呢?” 应徽鸣道:“嗯,想来是昨日被你吓得厉害了。只是他们不敢进来,我们却该如何脱身?” “怕什么,昨日的火势那么大,方圆百里都瞧得见,虽说兀鹫帮背后有太师做靠山,可这种事情谅他们也不敢做得太明目张胆。等官府带兵过来,兀鹫帮的人自然就退了。”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宋牧星耸耸肩:“这里有吃有喝,就当休息几日吧。” 沈江月提醒道:“别忘了,我们还得赶赴武林大会,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知道了。”宋牧星打了个哈欠,可手刚抬起来又马上顿住了。 何姑娘也疑惑地朝洞口方向看了过去。 “怎么了?”何旺生察觉到姐姐的异样,急忙问道。 宋牧星一个箭步向洞口方向跑去。 众人被吓了一跳,急忙快步跟上。 随着接近洞口,一阵‘汩汩’流水声逐渐清晰起来。 一道清晰的水线正顺着地面朝山洞深处淌去,宋牧星半蹲在地上用手沾了一点水迹凑到鼻子前嗅了嗅。 “地上的是什么东西?”应徽鸣忙问道。 宋牧星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眼睛看不见鼻子还不会闻吗?是火油!” 应徽鸣一愕,抽出天籁枪对准地面重重一击。 内力轰然爆发,将地面打出一个一尺深的大坑。火油流进坑里,暂时没有再往洞里蔓延。可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鬼知道兀鹫帮的人准备了多少火油? “怎么办?”沈江月沉声问道。 宋牧星苦笑一声:“看来是玩不成了,你们跟我来!” 说完他转身朝洞内跑去。 半个时辰后,洞口外。 紫荆花拿着一支火把走到山洞前大声吼道:“洞里的朋友,我只给你们三个数的机会。如果不想被烧死,就赶紧出来!” “三、二、一!” 三个数喊完,紫荆花便将火把凑近地上的火油。 鹰嘴面具急忙将他拦住。 “护法,何旺生还在里边,烧死了他我们去哪儿找武当派的信物?” 紫荆花冷哼一声:“乐安镇就这么大,我们掘地三尺总能把信物找出来。如今天机令就在眼前,能拿到它便是大功一件了。” 说完,一把将火把丢到地上。 地上的火油瞬间被点燃,炽热的烈焰如同一条火龙,呼啸着朝山洞深处爬去。只一瞬间便充斥了整个山洞。火焰炙烤之下,山壁被烧得啪啪作响,整个山洞俨然变成了一个烤炉,任何人都不可能在里边活下来。 就在兀鹫帮的人欢呼雀跃之时,一块巨大的石板突然滚落下来。 众人被吓了一跳,忙抬头看去。 只见半山腰上,宋牧星几人正从一条石缝里挤出来。 原来这座山内部已经开裂,山洞与山洞之间相互联接着。只是洞里太过黑暗,不仔细寻找根本发现不了而已。 终于重见了天日,应徽鸣大喜过望,急忙问宋牧星道:“你怎么知道山洞里有别的出路?” 宋牧星笑道:“我的人来乐安镇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可能啥都不做?这条路可是他在洞里找了两天两夜才找到的。” “如果不是有这条路,你也不会在山洞里玩这么久对吧?”沈江月问道。 宋牧星坦然地点点头,没有退路的地方他才不会久留,这世上好玩儿的东西那么多,千万不要玩命啊。 山脚下,紫荆花一脸惊愕地看着宋牧星一行人,心中只道这些人是有神仙护佑吗?明明是必死之局,竟然被他们找到了活路。 一团怒火从心中油然而生,他猛地指着半山腰上的宋牧星几人:“给我杀光他们。” 兀鹫帮众被宋牧星戏耍了这么长的时间,早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一听到他的命令,立刻抄起兵器大呼小叫地朝山腰方向冲去。 “走!”宋牧星再不多言,带着众人向山上爬去。 应徽鸣一边跑,一边奇怪地看着周围:“昨日的火势那么大,怎么偏偏这面坡没事?” 宋牧星摊开双手:“我怎么知道,或许是火不想烧吧。” 沈江月朝四周看看,笃定地说:“这座山虽不高,却崎岖陡峭,左右两边都是悬崖,没有长出树木。山脚下有一条河,似乎还被人砍出了防火带,山火自然就烧不到这边来。” 应徽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果真如沈江月所言。 他心中产生些许疑惑,问道:“这不会又是你的阴谋吧,你究竟在考虑什么?” 宋牧星笑道:“当然是一次解决所有麻烦啊,裴修人竟然想用这些废物来干掉我,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今日便给他好好上一课。” 不多时,宋牧星五人已经跑上了山顶,果如沈江月所言,这座山虽不算高耸,却三面绝壁,前边已经没路了。 眼看着兀鹫帮的人快要逼近了,应徽鸣急忙掏出天籁枪。 “喂,你有什么招数就快使出来,再晚一会儿就真的死定了。” 宋牧星微微一笑,冲着山下的方向大吼道:“兀鹫帮的人听着,我给你们一个忠告,识相的就赶紧滚,如果再敢上前一步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紫荆花冷哼一声,怒声吼道:“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命吧,圣教弟子听令,取下敌首级者,封卫队长职务!” 此言一出,兀鹫帮的人更加疯狂了,大声嘶吼着朝山上冲去。 宋牧星无奈地摊开双手:“真是好言劝不了该死的鬼啊,既然你们找死我也不拦着了。” 说完,他纵身一跃跳上的山顶的大树。随着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从树上掉下来一堆木桶。 木桶落地摔了个粉碎,大片黏稠的液体将一大片地面浸湿。 应徽鸣眉头一皱,急忙用衣袖捂住了口鼻:“好刺鼻的味道,这是什么东西?” 宋牧星从树上一跃而下,破颜一笑道:“比火油更烈十倍的鬼油!” 第100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应徽鸣瞬间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你疯了,我们还在山上呢,在这里点火我们也会被波及。” 宋牧星头也没回,已经吹燃了火折子:“放心,生路已经安排好了。” 说完,将火折子丢到地上。 传说中比火油更烈十倍的鬼油果真名不虚传,火折子落地的瞬间,一股滔天烈焰瞬间燃烧起来。 熊熊大火顷刻间吞噬了大片土地,将山顶上的树木尽数吞噬。 火焰疯狂燃烧,如同地狱的魔鬼来到人世间,对着天地生灵展现出它狂暴的一面。 山顶上的五人率先遭了殃。 宋牧星的衣服直接被点燃,他急忙脱下外套丢进火里,随后飞奔着跑向应徽鸣四人。 烈焰熊熊在前,热气不断朝山顶猛蹿,几人被烤得口干舌燥满脸通红。 应徽鸣道:“火虽然是往下烧的,可热气却在往山上飘,你这么贸然点火,那些人还没烧死我们先被热死了!” 宋牧星快步来到悬崖边上,从一片草甸下拽出两大捆铁索。 应徽鸣一愣:“这就是你说的生路?” 宋牧星将铁索丢下悬崖,他笑道:“还有什么比这更安全的逃生方式吗?” 应徽鸣没有再说话,急忙走到悬崖边上帮宋牧星的忙。 空气已经越发炽热起来,再不离开山顶他们恐怕就真的死了。 另一边,紫荆花看到滔天烈焰从山顶上猛扑下来,瞬间明白中计了。他急忙叫停了队伍,转身往山下逃去。 这里火势虽然凶猛,可这座山本就不算高,只要能跑到山脚越过那条河,火势再大也烧不到他们。 可他们刚刚转身,便见山脚下也燃起了大火。 一个黑袍覆面的男人已经将兀鹫帮剩下的火油尽数倒在了树林里。 熊熊火焰朝山上扑来。 前后都有火,两边又是高逾十丈的悬崖,紫荆花色瞬间惨白一片,直接愣在了原地。 顺着铁索到了山下,何家姐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宋牧星三人还好,只是被火势烧焦了些许头发而已。 看着前山顶和山脚的火焰不断朝中间靠拢,沈江月不禁一阵感叹:“常言道水火无情,昨天他们还想用火来烧我们,没想到这么快就自食恶果了。”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嘛。”宋牧星笑着说了一句。 沈江月瞥了他一眼,道:“兀鹫帮的人背后可是当朝太师,你就不怕他把纵火的罪名推到你头上?” “先放火的可是兀鹫帮的人,太师已经帮他们压住了昨天的事情,今日再燃起火头,谁又知道是我做的呢?他凭什么怪罪于我?” “原来这也在你的计划中。” 这时应徽鸣走了上来,宋牧星急忙转移话题:“他们俩怎么样?” “何姑娘只是有些疲惫,没什么大事。倒是你,布了这么大一场局,居然一个字都不透露给我们。”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毕竟是玩命的计划,我怕你们不同意。” 应徽鸣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在这一局中宋牧星与何旺生是诱饵。只有他们进了山洞,兀鹫帮的人才会不顾后果地来追杀他们。 应徽鸣和沈江月都不是喜欢冒险的人,宋牧星的这种行为实在太冒险,如果一开始就说出来,很有可能会产生分歧。 叹一口气,应徽鸣问道:“现在可以介绍一下你的朋友了吧?” 宋牧星点点头,从腰间取出一个骨哨用力一吹。 尖锐的哨声立刻响彻云霄。 不多时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从远处疾驰而来。 此人轻功很高,如脚不沾地一般跑得飞快。周围的树林被烧焦后露出了不少乱石,他在乱石堆里穿梭如同一只幽灵般迅捷。最后甚至直接冲天而起,双手一扬身后的披风立刻如翅膀一般展开。 远远看去,活像一只大蝙蝠。 “师傅!”一声欢呼,大蝙蝠落到几人面前,正是‘血夜蝠影’陈枉。 师徒俩热情地拥抱了一下,宋牧星阿贴着他的肩膀夸奖道:“这次做得很不错,一切都安排得非常妥当。” 陈枉嘿嘿一笑:“你一说在山顶上准备鬼油我就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了,自然就把后续事宜也安排好了。” 放开陈枉,宋牧星忽然换了一副调侃的表情看着他:“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陈枉表情严肃地点点头。 宋牧星接着道:“那可是朝廷的赏识啊,你真就一点儿也不动心?难道你不想成为三位天之极的杀手之一?” 应徽鸣几人已经听懵了。 “你们在说什么呐,什么朝廷的赏识,什么天之极杀手?” 陈枉苦笑一声,将当日玄武阁中林沧海收买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众人听后,都不免惊叹地看向陈枉。 他竟然可以为了宋牧星放弃在这么好的机会。 宋牧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颇有些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今你已经暴露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陈枉神色一黯,无比叹息着说道:“玄武阁那边是回不去了,百花楼里的姑娘也见不到啰,我以后也只能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哈哈!”宋牧星大笑一声:“你也是想得开,事不宜迟你马上离开这里吧。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如果有要紧的事情便以信鸽联系。” “是,师傅。”陈枉躬身一拜,随后压低声音说道:“之后请一定要小心,我虽然不知你们打算做什么,但是从林沧海似乎已经盯上你们了。此人深不可测,不容小觑。” 说完,陈枉飞身而起,重新变回了一只大蝙蝠模样朝远处掠去。 目送他离开,宋牧星不禁感叹一句,当年那个混账小毛头如今也算是长大了。 拍拍手,宋牧星道:“好了,我们再上一次山,看看兀鹫帮里还有没有人活着。对付这些疯子,一定要除恶务尽。” 众人连连头,一起跑到山正面。 方才还碧绿如玉的草木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焦炭,漫天浓烟滚滚,几人在山脚下等了整整一天,直到入夜山火方才熄灭。 将何家姐弟和应徽鸣留在山下,宋牧星与沈江月结伴上山。 只见满地的狼藉,到处都是还未烧完的余烬。 烧焦的干尸躺在山路上,越往上走越多。从他们倒下的姿势便不难看出,这些人拼了命想要冲出火场,却并未成功。 第101章 混元无极功 一路来到半山腰,这里的焦尸最多,三百多具尸体堆在一起,互相撕扯互相纠缠,他们极力求生,却最终还是被无情的烈焰吞噬殆尽。 如此炼狱一般的景象,即便是江湖经验丰富的沈江月 都忍不住脸色苍白,弯腰干呕起来。 宋牧星倒还好,他从小在尸体堆里摸爬滚打,怎样惨烈的场面他都见过。 甩出渡冥刃,宋牧星在尸体堆里翻找起来。 他是一个杀手,做事儿的准则就是一击毙命,绝不留下隐患。 即便这些人已经被烈焰吞噬烧成焦炭,他也不会有半点疏忽,非要仔细检查一遍才行。 清冷的夜风吹拂大地,将周围的焦尸味吹散了些许。 他一边翻找,一边打趣沈江月:“大名鼎鼎的沈江月女侠都吐成这样了,还好没让何姑娘也上来,否则这等场面还不得把她给吓死?” 沈江月惨白着脸色瞪了他一眼:“闭嘴,我只是从没见过火灾后的场面而已,下次不会这样了。” 宋牧星耸耸肩:“这些人是想要杀你的敌人,这样想你或许会好受一点。” 沈江月翻了个白眼,深呼吸两口稳住了情绪,也学着宋牧星的样子开始翻找起活口来。 宋牧星有些诧异:“你猜到我的计划了?” 沈江月点点头:“你帮危染前辈吸引兀鹫帮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以你的性格绝不会再随便招惹麻烦。这场山火烧得凶猛,没人知道究竟谁活下来了。之后你会隐匿身份,尽量避开兀鹫帮的视线。” 宋牧星无奈地苦笑一声,对她竖起了大拇指:“有时候我真的怀疑咱们俩是不是早就认识,怎么每次我的计划都会被你看穿。” 被他这么一说,沈江月也有些奇怪了。 不知为何,她与宋牧星的合作意外的默契,布局的思路出奇的相似。 看着他的背影,一个戴着滑稽面具的背影忽然在她脑袋里一闪而过。 前方的尸堆忽然爆开,一个浑身焦黑的身影一跃而起,对着宋牧星的方向猛挥一掌。 宋牧星二人正各自想着事情,谁都没料到这山火侵略过的尸堆里还真的会有活人,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雄浑掌力如排山倒海一般迎面袭来,尚未及身,便已经刮得宋牧星衣袂翻飞。 宋牧星急忙向后一跃而起,几乎是擦着掌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招。 飞身落在沈江月身边,两人立刻提高了警惕,拿出兵器做防御姿态。 明月如水,将大地照得一片银白。 纠缠在一起的尸体堆上,一个浑身漆黑的光头男人用仇恨的目光紧盯着宋牧星两人。一股浓郁的愤怒和疯狂萦绕在其周身,令人不寒而栗。 光头男人缓缓抬起脑袋,脸上紫荆花的图案在内力涌动之下闪耀起妖异的紫色光芒。 “小心,这是混元无极功!” 宋牧星眉头一蹙,压低声音对沈江月提醒道。 混元无极功,是江湖七大门派的掌门还未失踪那个年代的功法。这套功法乃是昆仑山中一个神秘老人所创,其威力之强,足可与少林藏经阁的易筋经相媲美。 传说这套功法修炼到最高深的境界时,甚至能操控水流为自己而战。其神秘强大,已经不是宋牧星他们这一代武林人士可以想象的了。 只是这套功法自山中老人过世后便再无人用过,还以为早已失传,没想到今日在兀鹫帮的人身上重新出现。 宋牧星都不得不重新审视兀鹫帮这个神秘的组织了,他们不但拥有龙吟诀那等奇诡莫测的功法,连失传了数十年的混元无极功也出现了。 紫荆花的身躯仿佛被烤干了一般,干枯瘦弱得有些狰狞,他双眼通红,如同饿极了的野兽般盯着宋牧星。 “宋牧星,你们为什么不去死?只要你死了我就能晋升为圣教的使者,拥有无尽的生命与权力,你们为什么要来干涉我!” “无尽的生命?”宋牧星疑惑地念叨,难道这个所谓的圣教竟然用长生来诱惑这些江湖高手? 沈江月倒没在意这一点,反而看了看紫荆花身旁的那些干尸。 “他应该是用那些人的血抵挡的烈焰,此人的混元无极功造诣不低。” 宋牧星点点头,他微微压低身形,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杀意从他身上逸散出来。 “你帮我压阵,我去宰了这个疯子。” 沈江月没有异议,向后退了一步。 紫荆花嘿嘿一笑,周身功力轰然爆发,径直朝宋牧星扑来。 “死吧,赶紧去死吧,将天机令交给我!” 他的功力浑厚无比,整个人的气势如同发狂的巨人一般,震得地面隆隆作响。 宋牧星深吸一口气,将气势隐匿起来,他的身体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 下一刻,一缕寒光猝然爆发,宋牧星的身体化作一团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紫荆花擦肩而过。 周围再度安静下来,两人保持着背对背的姿势站着。 片刻后,宋牧星脸色一变,胸前衣襟轰然暴碎,哇得吐出一大口鲜血。 紫荆花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枯瘦的脖子上逐渐裂开一道红线,片刻后脑袋整个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方才停下。 沈江月飞身而上,将宋牧星扶了起来。 “你怎么样?” 宋牧星捂着胸口脸色苍白:“无妨,只是被他掌力的余威擦到了而已,传说中的混元无极功果真强悍,一个不小心就中招了。” 沈江月皱着眉头:“以你的速度,不该被他伤到。” 宋牧星苦笑一声,压低声音说道:“那日在地穴里中的毒还没散尽,速度自然就慢了。” 沈江月一惊,急忙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宋牧星道:“说了又能怎么样?徽鸣讲过此毒无药可解,若我事先跟他说了,他会立刻叫停这次计划。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须在最短时间里拿到武当派的掌门信物。” “可你……” “放心,这点儿伤不碍事。徽鸣也是个可怜人,才几岁年纪便流落江湖,这么多年一直在追查无极宫的事情。我与他合作多年,好不容易才查到出点儿线索,决不能在这里半途而废。” 第102章 武当天权令 在半山腰休息了一盏茶功夫,宋牧星等到脸色恢复正常以后,这才跟沈江月一起下了山。 山脚下,应徽鸣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发现什么了?” 宋牧星无奈地摊开手:“一堆尸体,啥都没发现。” 应徽鸣呵呵一笑:“被那么大的火烧了一遍,能有发现就有鬼了。赶紧离开这里吧,官府的人找过来就麻烦了。” 宋牧星点点头,三人带着何家姐弟快速往乐安镇的方向赶去。 回到斗金客栈时,明月已经快升至天中了。 何旺生将三人请到了桌上,端出美酒对他们的致谢。 何姑娘主动倒了一大杯酒,对着三人躬身一福:“多谢三位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谨以此酒聊表心意。” 三人纷纷举杯共饮。 宋牧星笑道:“何姑娘言重了,其实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人,这次救你不过是想向你弟弟讨要一件东西罢了。” “什么东西?” 宋牧星没有说话,而是转身看向了何旺生。 何旺生立刻道:“几位对我有再造之恩,那件东西我自然会双手奉上。”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拿吧!” 宋牧星放下酒杯说道。 何姑娘已经有些慌了:“旺生,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们怎么如此严肃。” 何旺生脸色微变,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姐姐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镇少女,他不希望她沾染上这些江湖是非。 应徽鸣忙开解道:“何姑娘请放心,我们要的不过是一块破牌子而已。这些江湖上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对你没有好处。” “好吧。”见应徽鸣也这样说,何姑娘总算是没有再追问。 她似乎对应徽鸣有一种莫名的好感,特别愿意听他的话。 几人立刻起身往后院方向走去。 宋牧星故意拉着应徽鸣走在后边,满脸坏笑地说道:“可以呀应狐狸,这么快就把何姑娘迷得神魂颠倒了。” 应徽鸣得意地耸耸肩:“本公子的魅力岂是你这邋遢道士能比的?”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何姑娘娶回家?你天罗商会家大业大,也是时候找个老板娘了。否则等你百年以后,这万贯家财谁去继承?” “放心,就算把它们丢进黄河也不会便宜你。”应徽鸣得意地一仰头,大步追上了前边的人。 宋牧星瞬间黑了脸:“死狐狸,你占谁便宜呢?” 后院里,何旺生拿起铲子奋力推开地上的磨盘作势就要挖。 宋牧星三人大惊,急忙将他拦住:“何兄弟,你不会想说那块令牌在地下的那个密室里吧?” 何旺生已经:“你们已经找到密室了?” 宋牧星苦笑着点点头:“不但找到了,还差点儿被里边的机关害死。” 何旺生笑道:“梁掌柜跟我说过,密室里的蜡烛的三分之一处埋着迷药,千万不能点。” 三人恍然大悟,难怪那日刚刚点燃蜡烛的时候没事,烧了一会儿后毒性才是激发出来,原来只有蜡烛底部的蜡油里才埋了药。这梁斗金果然精明,竟然还想到了这一步。 何旺生一边挖土,一边解释道:“掌柜的藏东西的手段也不算高明,令牌其实就放在香案后边的墙壁里。可他说越是蠢笨的办法,越容易让人捉摸不透。果然连你们这些高手都被骗了。” 这一番话说得三位高手面面相觑,恨不得往自己脸上来一巴掌。 那日他们下去以后,第一时间就开始猜梁斗金藏东西的地方,殊不知猜得越深,反而越是找不到令牌所在。 应徽鸣又道:“可现在密室里满布毒气,我们又如何进得去呢?” 宋牧星两人也急忙点头。 那日的危险场面至今想来都让人背脊发凉,他们三人都有些投鼠忌器了。 何旺生疑惑地眨眨眼:“把毒气排干净不就行了。” 三人一愣,终于不再说话。 今日丢脸丢到家了,明明是最简单的方法,他们三个高手却怎么也没想到。 就算是整个密室都满布毒气又如何?把铁门打开敞他一个时辰,什么毒气都散尽了。 一个时辰后,应徽鸣抓起一只活鸡丢进了铁门内。 活鸡咯咯咯地胡乱叫嚷,半天也没看见有异样,看来是毒气已经排干净了。 几人立刻跟着何旺生走进了密室。 何旺生移开香案,抽掉墙壁上的一块砖,一张黑色的令牌果真静静地躺在里边。 何旺生将令牌拿起来,双手送到宋牧星面前。 “几位,我不知道你们与梁掌柜有何恩怨,这块牌子交给你们之后,还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和姐姐的生活。” “放心吧!”宋牧星回应一句,一把将令牌拿了过来。 令牌到手,三人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应徽鸣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子递给何旺生:“这是约定的钱,足够你们在任何地方重新开始了。与我们恶斗的那些人不是善茬,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你们最好赶紧离开乐安镇,去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永远不要再回来。” “我明白!”何旺生接过金子揣进怀里,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们不会对自己和姐姐下毒手。 他指着令牌道:“掌柜的以前跟我说过,这块牌子叫做天权令,是武当派的信物,十分重要。” “多谢。”宋牧星将牌子揣进怀里,随后对着姐弟俩拱了拱手:“事情已经了结,我们也不打扰了,就此别过。” “等一下!” 突然,何姑娘站了出来阻止了宋牧星三人。 宋牧星有些诧异:“姑娘还有什么指教?” 何姑娘俏脸一红,偷偷看了应徽鸣一眼:“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又都受了伤,不如休息一晚明日再走吧。” 看看何姑娘,又看看应徽鸣,宋牧星无奈地苦笑一声:“也好,那就再打搅两位一晚。” 何姑娘立刻欢喜地笑了起来,忙不得地将三人迎了出去。 宋牧星回到房间便立刻倒在床上,再也不想动弹了。 看得出何姑娘对应徽鸣有意思,宋牧星也正好做个顺水人情。他们之间能有什么结果,就看何姑娘今夜能不能打开应狐狸的心锁了。 第103章 夜袭 这几天来,宋牧星似乎与往常一样吊儿郎当,但实则不然。 与兀鹫帮的战斗要比想象中更加困难,预判敌人的行动,巧妙地布局退路。从何旺生被兀鹫帮威胁的意外之喜,再到随机应变,将两件麻烦的事情纠缠在一起解决。 这期间的种种变数,都需要宋牧星不断地思考,寻找一个完美的解决方式。 无论是林间厮杀,火场逃生,山洞御敌。每一步他都走得如履薄冰,因为哪怕一个疏忽大意,都会让自己的朋友遭遇危险。 真正紧绷了三天的神经让宋牧星进入了一种亢奋的状态,以至于虽然很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 夜已深沉,约莫三更天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这声音很轻,是个女子。 宋牧星疑惑地走到窗前向下观望。 他房间的窗户正对着斗金客栈的后院,只见何姑娘穿着一身居家新衣,站在一棵大树下喃喃自语着什么。 她的表情有几分忐忑与急切,似乎在讲一些难以启齿的心里话。 宋牧星嘿嘿一笑。 “在练习如何跟应徽鸣开口么,真是个害羞的姑娘!” 他摇摇头,转身回到了床上。作为一个杀手,他十分擅长调整身体的状态,即便睡不着也可以靠闭目养神来蓄养精力。 许久后,脚步声慢慢上了楼,朝客房这边走来。 “已经下定决心了吗,应狐狸好事儿要到了?” 宋牧星这边正以看好戏的心态想着,却不料那脚步声径直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口。 ‘扣扣扣!’ 房门被敲响,清脆且富有节奏。 宋牧星疑惑地睁开眼睛,何姑娘这是在闹哪样,不去找应狐狸跑我房间做什么?难道想让我给她做参谋? 怀着疑惑的心情,宋牧星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何姑娘。 何姑娘长得不算惊艳,却有一种邻家少女的亲切感。小家碧玉,秀外慧中,知书达理,温婉大方。 深夜中,这么一个富有灵气的少女含嗔带羞地站在房门口,倒也颇为养眼。 “何姑娘,你找在下有何事?” 何姑娘俏脸染上一抹红霞。 “宋大侠,我……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可以进去说吗?” 宋牧星这才意识到,何姑娘如果真要让他做参谋,那些话自然不能在走廊里说。于是急忙侧身将她让进房间。 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宋牧星笑着说道:“你不知道怎么跟应狐狸开口是吗?别担心,那家伙其实蛮简单的,你只要把心里话说出来,相信……” 没等宋牧星说完,后背却突然被人抱住了。 少女柔软的身体紧贴在背上,一股摄人心魄的幽香萦绕整个房间。 宋牧星整个人都僵住了:“何姑娘,你……你这是做什么?” 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又害怕伤到了何姑娘,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何姑娘将脸紧贴在宋牧星的背上,她喃喃低语道:“宋大侠,其实我喜欢的不是应公子,而是你!是你救了我和弟弟的命,今日把你们留下来,也是因为想和你再多相处一段时间。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说出心里话。” 宋牧星一阵哑然,从昨日救出这对姐弟后,何姑娘就一直对应徽鸣含情脉脉。怎的现在又开始跟自己表白了?难道说自己的魅力比应狐狸更强? 想到这里,宋牧星的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了几分自豪感。 “我知道了何姑娘,请你先放开吧,我愿意听你说话。” “不,我怕看到你以后,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请让我就这样抱着你好吗?” 何姑娘将宋牧星抱得更紧了三分。 宋牧星无奈地摇摇头:“好吧,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 “宋大侠,从你把我救出魔窟的那一刻,你伟岸的背影就映入了我的心。我知道你我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该踏足你的世界,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我想要亲近你,跟着你,即便只是为你洗衣做饭也在所不惜。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宋牧星一愣,疑惑地问道:“你想跟我走?” 何姑娘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点头。 宋牧星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了一个自嘲的微笑。他轻轻拍了拍何姑娘的手背,叹息着说道:“若你跟我走了,你弟弟也将重新踏足江湖,这对他来说很危险。” “你不会让他遇到危险的,不是吗?” 宋牧星轻叹一声:“唉,我一辈子孤苦伶仃,没想到竟然能遇到你这般有情有义的女子。既然你不怕危险,那我便带你一起走吧。” “真的吗?”何姑娘惊喜地抬起头。 宋牧星笑道:“当然了,能有天之极杀手排名第二的你帮忙,我以后的路也会走得更加从容一些,不是吗?” 抱着宋牧星的手臂猛地一颤,何姑娘的声音变得有些僵硬了。 “宋大侠你……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天之极杀手?” 宋牧星的笑容此刻已经变得冰冷,他冷哼一声:“别演戏了百转千媚,一个农家少女的手不该像你这般光滑细腻。” 话音一落,宋牧星浑身气势一盛,一股澎湃内劲鼓动开来,将身后的女子震飞了出去。 女子惊呼一声,眼看就要撞到墙壁。可她的身体却在半空中敏捷地一扭,双脚踏墙用力一蹬,整个人如同一只灵猫般跃到了桌上。 宋牧星转过身来,只见何姑娘脸上含羞带嗔的温婉面庞上多了几分妩媚的狡黠。 她笑道:“不愧是诡师大人,竟然这么快就揭穿了我的伪装。不知道小女子哪里演得不好,被你看出了破绽?” 宋牧星笑道:“第一,我自认为自己没那么大的魅力,应徽鸣温柔体贴,英俊潇洒,还年少多金。昨日一直在保护关心何姑娘的也是他。有他这个朱玉在前,正常女人怎么会喜欢上我这个臭道士?” 说完,他竖起了两根手指:“第二,何姑娘与何兄弟的姐弟情深我是亲眼看过的,我不信一个愿意为弟弟放弃生命的女人,会因为一见钟情这么扯淡的理由,置弟弟的安全于不顾。” 何姑娘哑然失笑:“原来如此,看来我的调查还是不够完美。” 宋牧星端起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你不是兀鹫帮的人,我也不愿再多添事端,你走吧!” 第104章 痴人醉 何姑娘闻言,立刻咯咯轻笑起来。 “诡师大人这般怜香惜玉,小女子真是越看越喜欢了,只是大人如何知道我不是兀鹫帮的人呢?” 宋牧星半倚在桌上,笑道:“兀鹫帮的人都已经调查到天权令的事情了,怎么会不清楚何家姐弟的感情?你若是兀鹫帮的人,今日演得会更像些。” “原来如此。”何姑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大人们要的那块破牌子叫做天权令,多谢诡师大人提醒。” 宋牧星摊摊手:“如此你也不算白来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何姑娘摇摇头:“大人可知你现在已经是阁中的红人了,您的人头价值千金,如果还能把您手里的牌子也带回去,钱可就更多了。小妹一个妇道人家,看着这么大一笔赏金可是很眼红的。” 宋牧星眉头微蹙,看来陈枉的叛逃已经惊动了玄武阁,他这个天之极杀手也终于沦为了暗杀榜上的目标了。 宋牧星不动声色地掏出了渡冥刃晃了晃。 “既然你准备拿我的人头去换赏金,为何又要跟我废话这么久?难道你就不怕惊动了我的同伴?” 何姑娘道:“小女子当然怕了,所以今夜提前让何姑娘在客栈里点了安神香。这种安神香无毒,只能削弱人的五感。就算大人与小女子在这房间里大战三百回合,您的朋友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宋牧星面色一肃,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痴人醉?” 何姑娘捂嘴轻笑:“没想到大人也知道小女子这点儿小伎俩,是在让我受宠若惊呢。” 痴人醉是一种没有毒的安神香,它百转千媚亲手调配出来的迷药。这些年来百转千媚猎杀江湖高手无数,这种香功不可没。 任凭你百毒不侵,辨识百草,也绝无法不受这种香的影响,更加无法第一时间意识到它的异样。 这种香能够在潜移默化之下麻痹人的五感,让人听觉嗅觉变得迟钝。 再加上百转千媚本身的魅术,只要是男人落在她手里,多半都没有好下场。 “你怕了?”百转千媚朝宋牧星抛了个媚眼。 宋牧星摇摇头:“不是怕了,只是在测试我的触觉受到了多大的影响。” “感觉怎么样?” “应该足够在毒发之前解决你了。” 话音一落,宋牧星一跃而起,渡冥刃闪电般连出三剑,剑剑直逼百转千媚的要害。 别看百转千媚一直保持着妩媚姿态,实际上她也没有一刻敢放松警惕。 玄武阁杀手榜里,宋牧星的排名虽然一直在她之后,但百转千媚明白。他才是玄武阁之力最老的人,他经历过玄武阁最血腥残酷的时代。 从那个有名炼狱里爬出来,他早已经不能用人的目光来看待了,应该是妖魔! 剑光闪耀的瞬间,百转千媚猛地朝旁边跃起,身法矫健似猫。 顷刻间,桌子被凌厉剑气切成碎片。 百转千媚落到窗边,她一把解开了何姑娘的面具,露出了一张娇媚欲滴,倾国倾城的妩媚容颜。 “诡师大人真是心急,您是前辈,小女子本想给你一个享受的死法,现在看来只能速战速决了。” 宋牧星缓缓转身,渡冥刃直指她的琼鼻:“你可以试试看。” 百转千媚娇笑一声,猛地一扬手,将一团粉色的粉末朝宋牧星撒来。 宋牧星冷哼一声,手腕一转渡冥刃立刻发出一声嘹亮的剑鸣。 霎时间剑风呼啸,凭空凝成一面太极风墙。 粉色粉末立刻顺着风墙旋转起来。 “武当剑法!”百转千媚微微一惊,急忙向旁边一滚。 下一刻,宋牧星挥剑一引,粉色粉末瞬间被凌厉剑气裹挟,打在了她方才立足的地方。 “想用媚药来迷我,未免也太不把我这诡师放在眼里了吧?” 百转千媚也笑道:“诡师大人光罗天下武学精要,小女子哪敢轻慢?但我也不用亲手杀了你不是吗,在痴人醉里大人恐怕也撑不了多久吧?” “是啊,你方才抱我的时候,便已经给我下了毒。现在我半边身子都开始发麻了,估计撑不了多久罗。现在这种情况,我也只能尽全力杀了你。” 说话间,宋牧星的杀气已经充斥了整个房间。 这是百转千媚与诡师第一次见面,更是第一次交手,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见识到传说中诡师那仿若实质的杀气究竟是什么意思。 充斥整个房间的杀意仿佛已经凝成了实质,在宋牧星身后凝聚成一张恶魔的面庞,正对着百转千媚咆哮嘶吼。让她仿佛置身冰窖一般,彻骨严寒。 感受到这股气势,百转千媚终于收起了脸上的媚笑,全神贯注地等待着宋牧星的杀招。 忽然间,宋牧星举起了手中的剑。 百转千媚浑身瞬间紧绷,不敢有任何动作。 只见渡冥刃猛地挥下,凌厉剑气化作一道白光,在房间里四处飞蹿。 可意外的是,这凌厉的剑气并非对准百转千媚,而是他身后的房门。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宋牧星房间的大门被剑气轰开。 磅礴剑气冲出房间,在客房走廊的墙壁上留下无数狰狞剑痕。 百转千媚一呆,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见宋牧星转身冲出了房间,扯着嗓子大叫道:“救命啊,玄武阁的杀手来杀我了!” 百转千媚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玄武阁中最神秘的诡师大人竟会如此无耻,一见打不过了,立刻逃命摇人。 一股怒气涌上心头,百转千媚箭步追了出去。 走廊里,宋牧星的脚步虚浮踉跄,哪里只是半边身子发麻,是几乎快站不稳了。 “受死!”百转千媚娇喝一声,对准宋牧星的后背一剑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股凌厉枪芒从旁边的破门而出,正截在百转千媚的剑尖上。 叮铃! 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传遍走廊,不像兵器相撞的声音,反而更像是乐器相互碰撞一般 百转千媚只觉自己这一剑刺在了铁板上,反震之力震得她手臂发麻,整个人忍不住向后退了三步方才站稳。 再看长枪,它只是轻轻一搅,客栈的房门立时破碎,一个穿着贴身劲装的沈江月从客房里跃出,挡在了百转千媚面前。 第105章 花沤降敌 很快,应徽鸣与何旺生也听到走廊的打斗声,纷纷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宋牧星已经坐在了地上,他大口喘着粗气,只觉浑身瘫软半点力气都用不上了。 这便是痴人醉的妙用,燃在空气里只会影响人的五感,让周围的人不易察觉百转千媚的行动。可要是将这种熏香与水调和让人直接闻,便能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让人失去行动能力。 方才百转千媚假扮成何姑娘降低了宋牧星的警惕,在她抱住宋牧星的瞬间,痴人醉的毒性便已经影响到了宋牧星。 若非他及时看破百转千媚的身份,恐怕等到毒发时他才能意识到自己中招了。 应徽鸣将宋牧星扶起来:“你怎么样,这个女人是谁?” 宋牧星大着舌头勉强说道:“百转千媚,我中了她的痴人醉毒,快给我解毒!” 应徽鸣一脸无奈:“痴人醉是她的独家熏香,我上哪儿去找解药。” “那就快拿下她!” “哈哈哈……”百转千媚娇笑起来:“诡师大人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连你都着了我的道,你这几个朋友又如何能幸免?的确痴人醉燃成香后毒性会削弱八成。但他们稳了这么久,五感早已被削弱,凭什么还能拿下我?” 百转千媚望着宋牧星:“还是说诡师大人觉得小女子这天之极杀手的名号,是假的?” 话音一落,她猛地一挥长剑,阵阵剑光闪耀,凌厉至极。仅仅这一剑之威便不难看出,此女的实力不在应徽鸣之下。 沈江月微微蹙眉,她轻轻扭转手腕,果真发现自己的反应比寻常慢了许多。 百转千媚的实力与应徽鸣旗鼓相当,再加上她常年游走在刀口浪尖之上,厮杀的经验远胜于应徽鸣。 若真打起来,即便沈江月全盛时期也不见得能完胜过她,更何况如今已经中了毒。 百转千媚的面色沉了下来:“二位,你们今日不在小女子的猎杀名单中。想活命的话,就把诡师大人交给我。我只要他的人头和那几块破牌子。” “想得美!”应徽鸣一把将宋牧星丢给何旺生。 右手一样,天籁枪飞出衣袖凭空化作七尺长枪。 “想要他的命,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百转千媚轻叹一声:“也罢,既然你们自己找死,那就别怪小女子了。” 说完,百转千媚缓缓朝两人走去。 沈江月皱着眉头步步后退,一直退到应徽鸣身旁这才站定。两人肩并着肩,似乎想要联手御敌。 “你们以为两人联手就能斗得过我?”百转千媚笑道。 沈江月默默地摇摇头,随后看了一眼应徽鸣。 应徽鸣忽然放松了身体,将天籁枪杵在地上。 百转千媚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应徽鸣耸耸肩:“本公子是个斯文人,不到万不得已一般是不动手的。” 说完他左掌一挥,将身旁的窗户打破。房间里的桌案上,一只香炉正飘荡着袅袅青烟。 百转千媚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动手。 可她刚跨出一步,便浑身一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应徽鸣吹了个口哨:“百转千媚姑娘,我这曼陀罗香的味道如何?” “不可能,曼陀罗没有这种药性,你到底对我用了什么妖术?”百转千媚惊讶地看着自己失去知觉的四肢问道。 应徽鸣没有回答,他右手掐诀握于胸前,薄唇轻启,念诵了一段晦涩难懂的咒文。 百转千媚极力挣扎,双眼却渐渐变得空洞,直到最后彻底失去光彩。 沈江月长舒一口气:“还好你时刻准备着花沤术的药炉,否则今天真得栽在这女人手里。天之极杀手百转千媚,果真名不虚传。” “别……别吹了,快……快让她把解药……拿出来,我要……要死了!” 两人身后传来宋牧星的声音,此刻他的舌头已经几乎全部麻痹了,连话都说不清楚。 半个时辰后,宋牧星瘫坐在椅子上。痴人醉的毒性猛烈,他中毒又深,即便吃了解药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了力气。 他喝了一口水,有气无力地问道:“怎么样,何姑娘的事情问出来了吗?” 应徽鸣走到几人跟前,十分无奈地摇摇头:“此女果真神奇,在被我的花沤术完全控制之前,竟然用痴人醉的药性先将自己的精神困锁住。以我的幻术早已破不开这层枷锁。” “那怎么办啊?”何旺生焦急地说道。 方才他已经去找过了,何姑娘并未在房中,想来定然是被百转千媚给掳走了。否则她也不敢光明正大地用她的形象见人。 “她究竟是何时下的手?”沈江月蹙眉问道。 方才在地下密室的时候,何姑娘还一点儿异样都没有,怎么会突然被百转千媚掳走? 宋牧星沉思片刻,道:“恐怕在我们来乐安镇之前,百转千媚就已经与何姑娘有过接触了?” 众人一惊,疑惑地看向宋牧星。 宋牧星道:“还记得关押何姑娘的那间木屋吗?何姑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兀鹫帮为何要用七八个武艺不凡的人看押?想来是百转千媚在我们去树林之前就已经暗中接触过何姑娘了,兀鹫帮的人怕人质有失,这才加强了戒备。” 众人了然地点点头。 宋牧星又道:“方才我看到何姑娘下了楼,在后院的树下说了些什么话。我原本没在意,现在想来她一定是中了痴人醉的毒被控制行动,因此才会刻意留我们住下来,给百转千媚提供杀我的机会。” 何旺生道:“那我姐姐现在在哪儿,不会已经……” 宋牧星连忙安慰道:“放心,天之极杀手行动都很谨慎,在行动之前就会先考虑退路问题。这次的对手是我,百转千媚肯定不会自断生路。何姑娘现在一定被她藏在什么地方。” “对对!”何旺生如绝处逢生一般说道。 宋牧星沉思片刻:“徽鸣,解开她的花沤术,让我来问问。” “嗯!”应徽鸣抬手打了个响指。 双眼无神的百转千媚浑身一震,立刻苏醒过来。 她美丽的双眸中流露出几分惊恐,十分忌惮地看了应徽鸣一眼。 宋牧星倒了一杯冷茶推到她面前:“看在咱们共事多年的份上,做一笔交易吧。” 百转千媚双手还用不上力,只能勉强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诡师大人请讲。” 第106章 再陷幻境 宋牧星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双眼紧盯着百转千媚。 “如今你已是砧板上的鱼肉,如果你想活命,就必须用东西来赎。” 百转千媚十分坦然地点头道:“规矩我懂,诡师大人请提条件吧。” “首先,何姑娘如今还在你手里吧,将她还回来。” “没问题!” 百转千媚没有丝毫犹豫,同意了这个条件。 “其二,我要你保证,今日在斗金客栈里遇到的任何事,都不许泄露给任何人。” “可以。” “其三,做我在玄武阁中的内应。” 这一次,百转千媚终于犹豫了。 “诡师大人,你也是玄武阁的杀手,应当知道背叛组织的下场。帮你背叛组织,与你现在就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宋牧星道:“区别就是我要对付组织,如果你不答应我现在就会死,而与我合作,或许还有求生的机会。” 百转千媚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当中。 宋牧星倒也不急,静静地等待着。 许久以后,百转千媚长叹一声:“你有把握瓦解掉组织?” 宋牧星笑道:“怎么,你觉得我没这个能力?” 百转千媚的秀眉终于舒展开来:“好,我答应帮你,但你也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宋牧星轻轻摊手示意她尽管说。 “在组织被瓦解后,你需要将我被封存的档案全部原封不动地还给我。” 说这句话时,百转千媚的神情十分严肃。 玄武阁为了控制手下的杀手,会将所有杀手的资料封存在密库当中。除了宋牧星这种父母双亡没有过去的人外,这些资料就相当于所有人的命脉。只要玄武阁将这些资料扩散出去,那个杀手便会遭受整个天下的追杀,那会比死更加痛苦。 “没问题。”宋牧星道。 百转千媚朝他伸出玉手:“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两人将手一握,这个诡异的联盟关系算是打成了。 百转千媚又转向应徽鸣:“应老板,可以解开我身上的幻术了吗?” 应徽鸣似乎还有些不放心,提醒道:“真的可以信任她?我不相信一句口头的承诺能对她有多大的约束力,若她转头就把我们卖了又该怎么办?不如我用花沤术给她施加一个精神印记吧。” 百转千媚目光一凌,快速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放在鼻子前。 “应老板,我此生已经受够了别人对我的控制,你别想再用幻术来控制我。我虽斗不过几位,但自杀的能力还是有的。若天之极的杀手死在了乐安镇,你猜猜玄武阁会以为是谁做的?” “你……” 宋牧星抬手将应徽鸣拦住。 百转千媚笑道:“看起来诡师大人的朋友并不信任小女子啊,这种状态下,我们的合作恐怕很难继续。” “不!”宋牧星道:“我们对你绝对信任,应爷帮她解开幻术。” “……” 应徽鸣咬咬牙,最终还是选择了信任宋牧星的判断。 幻术解开,百转千媚立刻恢复了活动能力。 她咯咯一笑,摇晃着纤细的腰肢朝外走去。 “何姑娘一个时辰后便会回来,将痴人醉的解药喂给她,以后便不会再受人控制了。” 宋牧星冷笑一声,猛地抬手一挥。 渡冥刃脱手而出,径直钉在了大门的柱子上。 百转千媚吓了一跳,急忙扭头看来。 宋牧星面色阴冷:“刚刚我给足了姑娘的面子,希望你也不要让我难做。何姑娘什么时候回来,你什么时候离开。她要是有半点损伤,你要留一只手!” 冰冷的杀意漂浮在空气中,百转千媚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 “好!” 她抬手打了个响指,片刻后,何姑娘便双眼无神地从门外走了进来,仿若梦游一般。 何旺生急忙上前将痴人梦的解药给她服下。 何姑娘立时脑袋一歪,昏睡了过去。 “需不需要我等她醒来?” 宋牧星摇摇头:“不必了,这点儿信任我就给你,希望我们今后合作愉快。” 百转千媚松了一口气,缓缓向宋牧星施了一礼,转身走进了黑暗当中。 目送她离开,应徽鸣终于忍不住了。 “你和她很熟吗,怎么如此信任?百转千媚的名声我听说过,她专用男人的色心下手手段之毒辣阴损,比起兀鹫帮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见过百转千媚?”宋牧星淡淡地说道。 应徽鸣疑惑地摇摇头:“你什么意思?” “那我在江湖上的传闻又是怎样的?”宋牧星继续问道。 应徽鸣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宋牧星从椅子上站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 “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往往不是由自己决定的。她是个女人,也是个顶尖杀手。死在她手里的江湖高手不计其数,因此人们更愿意相信,她只有用那些为人所不齿的手段才能完成任务。” “我虽然也从未与百转千媚打过照面,但我知道她的弱点就是玄武阁密库中的那些卷宗资料。只要有了这些,她就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伙伴。” “我明白了。”应徽鸣再无异议,同意宋牧星的办法。 宋牧星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回房休息吧,明日还得赶路呢。” 说着,宋牧星率先朝楼上走去。 可还没等其他人起身,便见宋牧星忽然脑袋一歪,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众人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检查。 应徽鸣翻开他的眼皮,却见宋牧星双目呆滞无神,竟然像是中了幻术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沈江月惊讶地问道:“这世上有谁能在我们二人面前悄无声息地给他下幻术?” 应徽鸣摇摇头:“不,宋兄是中了我家传的花沤术。” 沈江月惊讶更甚:“你方才的幻术是放给百转千媚的,怎么会作用到他身上。” 应徽鸣一把将宋牧星抱起来,快步朝楼上跑去。 他一边跑一边解释道:“是我疏忽了,方才我们都中了痴人醉的毒,这毒与幻术类似,都作用于人的五感。我对百转千媚施放幻术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用痴人醉封锁了自己的神志,宋兄中毒太深,便巧合地与百转千媚的精神连接,便一起中招了。” “可有解法?” 应徽鸣道:“我不知道痴人醉将宋兄送入多深的幻境,只能试一试。” 第107章 十二年前 房间里,应徽鸣借来沈江月的铜镜和铃铛,尝试着为宋牧星解除环境。 可无论他如何施法,宋牧星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凝望着房顶。 片刻后,应徽鸣的眉头已经皱在了一起。 “不行,宋兄进入幻境的程度并不算深,但有一股力量抵挡了我的精神力,我无法干扰这场梦境。” “我们二人一起施术呢?”沈江月急道。 应徽鸣还是摇头:“以现在的情况看,若我们强行打断这段环境,或许会对宋兄的精神造成巨大的冲击。为求万全,你我先稳住他的环境,尽量不要让花沤术的力量暴走。” “好!” 两人不再犹豫,吩咐何旺生去门外护法,随后两人各施奇术,将花沤术与罗浮梦两种幻术的力量浅浅送入宋牧星的体内,时刻监视宋牧星的精神力。 这次的环境被痴人醉的毒性彻底影响,两人无法潜入宋牧星的梦境里,只能帮他稳定梦境。 一片浓雾当中,宋牧星猛地睁开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刚不是在斗金客栈里吗,这是哪儿?” “诡师!” 一声断喝,如狂风一般吹散浓雾,宋牧星发现正坐在一个熟悉的房间里。 这里光线昏暗,阴冷压抑,一个左侧脸颊戴着铁面具的男人正端坐在自己面前。他就是玄武阁的阁主,人称玄武君的男人。 “阁主!”身体不受控制地开了口,只是语气并不见多尊重。 玄武君冷眼看着宋牧星:“你已经是玄武阁的天字级杀手了,若能完成这个任务,便能成为第一个天之极!” “呵呵,有意思。”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开口说话了。 宋牧星这才发现,这竟然是自己进升天之极杀手任务的时候打的记忆。 如今回忆起来,宋牧星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半点也想不起来晋升任务的内容了。就好像是有人将这段记忆封存起来了一般。 此刻的宋牧星,正用十二年前自己的身体在回顾这段记忆。他就像是借尸还魂了一般,除了看,什么都做不到。 同一时间,现实世界中。 应徽鸣咬着牙,不断催动花沤术的力量稳定宋牧星的梦境。 “宋兄体内有三股力量纠缠在一起,不断冲击他的心灵最深处。” 沈江月同样不轻松,她的俏脸已经红了,勉强开口说道:“花沤术,痴人醉,还有一股最难缠的力量,好像是……” 应徽鸣抬起头来,眼神里露出几分苦笑:“魅心草!混蛋,这异草的毒性竟然这么顽固,居然一直潜伏在宋兄的体内。无论是魅心草还是痴人醉,都是会让人产生幻觉的药物,没想到阴差阳错地同时出现在宋兄一个人身体里。” “他会怎么样?” 应徽鸣摇摇头:“尽人事,听天命,尽力而为吧!” 幻境之中,十六岁的宋牧星收拾好行装,赶往了自己的试练任务所在的位置。 几日后,谭山镜湖。 无数剑气在湖面上溅起无数浪花,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在湖面上来回穿梭,空中不断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 砰的一声巨响,男孩从浪花里跌落下来,一头摔倒在地上。 女人挥剑斩开浪花,如九天仙女一般飘摇而下,长剑峥鸣间已经抵在了男孩的脖子上。 小宋牧星瞪圆了双眼,全然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少年得志的他目空一切,以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女人并未下杀手,而是蹙眉望着男孩略显稚嫩的面庞。 小宋牧星咬咬牙,将脖子一梗:“今日我技不如人,你要杀便杀吧!” 宋牧星都惊呆了,暗骂这个幼年的自己脑子是不是坏了?遇到打不过的人就赶紧认怂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热血上头摆出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样帅是帅,可命没了还要帅干什么? 女人见他倔强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她收回长剑,迈步朝远处走去。 小宋牧星愣住了,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跳了起来。 “我是一个杀手,你就算饶了我的命,我也不会领你的情!” 女人没有说话,脚步依旧。 小宋牧星咬紧牙关,冲着女人大吼道:“你等着,我还会再来,你注定要死在我手里!” 女人头也没回,抬手冲他挥了挥。 三日后,女人乘马车行走在密林小道上。 她抱着剑闭目养神,即便在颠簸的马车里,依旧稳如泰山。 浑身黝黑的车夫坐在车辕上,一边赶车,一边小心翼翼地窥视着车里的女人。 不知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他太过紧张,豆大的汗水不断从额头上流下,不多时便打湿了衣衫。 女人睁开眼睛,车夫急忙收回目光,佯装四处看风景。 她扑哧一笑,随手紧了紧面纱。 “都走了这么远了,还没找到动手的机会?” 车夫浑身一颤,猛地暴喝出声,一剑朝车里刺去。 这一剑快若闪电,凶狠毒辣至极。 可车里的女人不为所动,她剑尚未出鞘,只是轻轻向旁边一拨。 小宋牧星这雷霆万钧的一剑被打偏,将马车的墙壁轰了个粉碎。 女人温和一笑,纵身一跃跳出马车。 小宋牧星被气得哇哇大叫,展开身法追上去。 两人在林间你追我赶,身法之快,竟让林中的动物们都反应不过来。 女人像是有意考教宋牧星的功夫一般,任凭他如何疯狂攻击,女人都只是轻轻挥舞长剑格挡。 一连三十六剑尽数刺偏,宋牧星全身功力耗尽,脚步一软直接从树上掉了下去。 女人被吓了一跳,急忙飞身去救。 在她的手抓住小宋牧星的瞬间,对方突然抬起头,血红色的双眼里迸射出无尽的杀意。 他手中的长剑若毒蛇吐信一般,径直朝女人的脖子咬去。 可即便已经无耻到利用目标同情心的手段,也未能得手。 女人丝毫不见慌张,只是轻轻一侧身便躲开了这一剑,落地之时甚至还拉了他一把。 小宋牧星彻底迷茫了:“你……你究竟为什么要放过我,我可是来杀你的杀手!” 女人笑盈盈地看着他:“你姓李是吗?” 小宋牧星浑身一颤,忙向后退了两步:“胡说,我姓宋,叫宋牧星!” 女人没有反驳,只是喃喃自语道:“牧星,不再是星之奴,好名字!” 说完,展开身法飘摇而去,只剩下一脸惊愕的小宋牧星留在原地。 第108章 滢姨 五日后,古滇江旁。 女人坐在一堆篝火旁悠闲地烤着野兔,小宋牧星蹲在不远处。 他浑身脏兮兮的狼狈不堪,近半个月没有洗澡,头发都已经打了结。 小宋牧星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女人的剑法很厉害,轻功也强得可怕。宋牧星使尽浑身解数,也仅仅是没有跟丢而已。 连续两天没吃东西,他早已饿得前胸都贴后背,兔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让他忍不住地吞口水。 女人被他这副样逗得忍俊不禁,冲小宋牧星招招手:“过来。” 宋牧星被吓了一跳,见她并无恶意后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小心翼翼地挪到女人身边,他依旧不敢坐,整个人蹲在地上,身体像是绷紧的弓弦,随时可以发动攻击。 女人没有理他,直接撕下一条兔子腿丢给小宋牧星:“两天没吃东西,你一定饿了吧。” 宋牧星吞了口唾沫,像是饿狼一般大口啃了起来。 女人的功力远在他之上,要杀他用不着下毒。 重新将兔肉挂在烤架上,女人看着天空的明月,忽然感叹道:“方才我故意露出破绽,你为什么没有动手,是不想杀我了?” 小宋牧星嘴里满是兔肉,含糊不清地说:“当然要杀,等我得到我想要的情报以后再杀。” 女人也不生气,歪着脑袋笑道:“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李星奴了?” 小宋牧星一怔,这才发现自己被她套话了,下意识地想要丢掉兔腿开战。 可刚抬起手,肚子里的咕咕叫声又阻止了他。 小宋牧星红着脸犹豫了好久,终于像是认命了一般坐了下来。 “对,我就是李星奴,但这个名字从我入玄武阁后就没用过了,你怎么会知道?” 女人怅然一笑:“因为你爹给你起这个名字时,我就在旁边。” “什么!” 仿佛听到天大的消息一般,小宋牧星一头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你究竟是谁!” 小宋牧星浑身都在颤抖,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 女人伸手揭开了面纱,露出了一张秀美的面庞。这张脸虽算不上惊艳,却有一种出尘之感,看得小宋牧星直了眼睛。 宋牧星更是看得心脏狂跳,坐在小宋牧星面前的,竟然正是沈江月的母亲,裴春滢,滢姨! “我叫做裴春滢,是你父亲的挚友,算起辈分你应该喊我一声滢姨。” 突如其来的消息将小宋牧星的心理防线轰炸的稀碎,他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不,不可能!” 过了许久,小宋牧星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我爹是桃源村的村长,我娘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妇,他们怎么还认识你这样的高手?” 裴春滢闻言,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你娘可不是什么普通村妇,她可是十几年前江湖第一美人,潇湘剑雨萧芳菲。你爹的名气倒是不大,仅仅是北极宫的南司空而已,何足道哉。” “我……你……” 小宋牧星整个人都懵了,什么潇湘剑雨,什么南司空?这一切都让小宋牧星感到陌生。 笑了许久,裴春滢总算是稳定了下来,她伸手摸了摸小宋牧星的脑袋。 “事情过去了十几年,你不知道也是应该的。听滢姨一句话,一辈人有一辈人该做的事儿,这是我们造的孽,你不用掺和进来。趁着现在还能抽身,赶紧离开玄武阁,滢姨帮你脱身。” 小宋牧星急忙摇头:“滢姨,我不管什么上一辈人还是这一辈人,当年我爹娘和桃源村百姓一夜之间消失无踪,我找了他们十年了,你知道什么线索请全部告诉我!” 裴春滢看着小宋牧星急切又坚定的眼神,脸色也逐渐严肃起来。 “这几日你的坚韧我已经看到了,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放弃。但滢姨还是想再提醒一次,一旦插足此事就会泥足深陷,或许今生都无法再抽身出去。” “我不怕!”小宋牧星一把将兔腿丢进火堆里:“桃源村的事情已经成了我的梦魇,折磨了我十几年,若今生无法解开这个谜团,我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 “好吧。”裴春滢轻叹一声,她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递给宋牧星:“拿着它,你想知道的真相,都在这块牌子里。” 宋牧星疑惑地看着牌子,不明白裴春滢是何意。 裴春滢苦笑道:“孩子,请原谅滢姨。这件事情牵扯太多,只能由你自己去查。记住,如果你连查出真相的力量都没有,那这件事情便不是你能插手的。我现在只能给你一个提示,这块牌子叫……” 说到这里,裴春滢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滢姨?”小宋牧星急切地问道。 裴春滢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随后说道:“这块牌子名叫天机令,一切天机尽在其中,我现在将他托付给你了,从今往后,只有你能解开这里的谜团!” 裴春滢说着,如葱的手指悄悄在牌子上点了点。 小宋牧星年纪太轻,并未看出裴春滢这个小动作的意思。但宋牧星的经验却老到,立刻意识到有人在监视他们,裴春滢故意将峨眉派的信物说成是天机令,为的就是迷惑那些人。 再看裴春滢手指着的,真是天府的府字。 只一瞬间,宋牧星心中豁然开朗。 华山派的掌门令牌才是天机令,而裴春滢手中的令牌,是天府令! 小宋牧星还想再问什么,裴春滢却一把将他搂进怀里。 “星奴,滢姨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今后无法再照顾你了。我有一个女儿名叫沈江月,她现在在峨眉。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帮我照顾她。” 话音一落,她猛地将宋牧星推出去。 小宋牧星一时不察,脚步踉跄着直接跌入了水里。 他挣扎几番,好不容易将头探出水面,却见裴春滢已经和十几个黑衣蒙面的高手战在一起。 小宋牧星心中焦急,急忙想要游回岸边去帮忙。 却见裴春滢冲着他用力摇摇头。 下一刻,无数黑气如同一头蛟龙般从远处席卷而来一声声振人心魄的龙吟声在黑气之中回荡。 裴春滢一剑荡开围一众高手,抬剑指向了黑气的源头:“果然是你!” 黑气里传来一阵嘶哑的声音:“多年未见,仙子还是这般厉害,在下佩服。只是如今圣主已到,仙子还是别白费力气抵抗了。” 裴春滢冷笑一声,挺剑杀入黑气当中,片刻之间便没了声息。 水里的小宋牧星脸色惨白一片,裴春滢的功力有多高他是亲身体会过的。以她的功力,竟然瞬息间便没了踪影,自己哪里是那个圣主的对手? 平生中第一次,宋牧星被恐惧打倒,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潜入了水中。 第109章 被 擒 逃出生天后,小宋牧星沮丧了好几天。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功夫在江湖已属顶尖,可这几日下来,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裴春滢的功夫就已经远在他之上,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能瞬息间将她这种高手制服的可怕存在。 那种还未见面便被对方气势压得失去战意的感觉,小宋牧星算是彻底感受到了。 宋牧星躲在自己小时候的记忆里,默默地看着这段记忆,以前不少模糊不清的证据联系到一起。他不但见过裴春滢,还在她手里接下过一份沉重的责任。 几日后,小宋牧星终于振作起来。他无法原谅那个落荒而逃的自己,于是下定决心,一定要继承裴春滢的意志,将天府令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他像是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将令牌藏好,再又马不停蹄地朝峨眉山赶去。 滢姨以身为盾,帮宋牧星逃出了敌人的魔爪,小宋牧星无论如何也要帮她照顾好女儿。 但很可惜,当小宋牧星赶到峨眉派时,沈江月已经下山流落江湖中。听到这个消息,小宋牧星险些气晕过去。他急忙下山在峨眉周边寻找沈江月的下落,费尽千辛万苦,总算在小镇外的枯树下找到了险些被饿死的沈江月。 之后的事情,便于沈江月的记忆一样了。小宋牧星戴上面具,守护沈江月,后来机缘巧合下收她为徒,两人结伴在江湖上闯荡了两年。 两年里沈江月一直在寻找自己母亲的下落,小宋牧星明白裴春滢刚被人抓走,无论沈江月如何寻找都不可能找到。却又不知该如何开解,只能一直默默跟着。 这期间小宋牧星偶尔会离开她一段时间,便是去追查天府令的秘密。 两年时间一晃而过,经过这么长时间不懈努力的调查,宋牧星总算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二十年前,中原武林共有七大顶尖门派。各派掌门惊才绝艳,门中弟子也是人才辈出,整个江湖兴盛繁荣至极。先皇剿灭藩王平定中原的战役中,江湖武林也是中坚力量。 那个时候,各大门派之间也还没有什么掌门信物这种东西。 可在二十年前七大掌门离奇失踪后,掌门信物却像是凭空出现一般,突然展示在人们眼前。这些掌门信物多半都是七大掌门失踪前传给自己最信任,最杰出的弟子。 这不能说是巧合,怎么看都像一场预谋已久的布局。 那时候小宋牧星感到自己正在不断接近事情的真相,于是想办法将沈江月安排在一座僻静的小村庄里生活,自己则独自调查。 这一晃又是好几年时间。 随着调查的不断深入,小宋牧星看到的布局谜团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复杂,以至于回村见沈江月的时间额越来越少。 最终,在沈江月十五岁那年,小宋牧星遇到了意外。 他得到一条消息,当年七大掌门失踪谜团的答案,或许在玄武阁的密库里能够找到。 那时候,宋牧星已经脱离玄武阁好几年时间了。得知这则消息后,他义无反顾地潜回玄武阁探寻真相。 宋牧星从小在玄武阁长大,对这里熟悉之极,再加上这几年他勤奋修炼,无论是武功还是战斗经验都得到了长足的进步。于是乎,很容易便嵌入到了密库当中。 谁料,刚刚推密库的大门,宋牧星就发现自己中计了。 十几个年轻杀手从四面八方跳出来,将宋牧星团团围在中间,不由分说操刀就砍。 宋牧星虽心里一沉,却并不畏惧,以其丰富的战斗经验和远超同龄人的功力与这些年轻的杀手缠斗。 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杀,十几名年轻杀手尽数丧命于他的刀下。 就在宋牧星以为自己赢了的时候,一股阴寒之风忽然从密库里传来。 刻在灵魂深处的恐惧在那一刻被激发出来,浓郁如墨的黑气,两点妖异如眼的红光,以及摄人心魄的龙吟声充斥了整个密库。 一切都与数年前古滇江畔的时候一模一样。 黑气里有一股彻骨的寒意,冷得宋牧星浑身瑟瑟发抖。 可重新直面恐惧却也让他彻底振奋起来。 他暴喝一声,将多年游走在生死之间的杀意激发到巅峰,悍不畏死地冲入黑气当中。 但俗话说得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意志往往微不足道。 几乎是瞬息之间,宋牧星的兵器便被击飞,如蛟龙一般的黑气仅仅用了一招,便点了宋牧星周身三十六处大穴,彻底让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这时,玄武阁的首领也出来了,他对着黑气里的人毕恭毕敬,称他做圣主。 圣主没有理会,只是让首领拿回天府令。 很可惜,宋牧星并未将它带在身上。 玄武阁首领勃然大怒,请求圣主允许自己直接杀了宋牧星。 可圣主却笑道:“宋牧星的命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府令。在得到令牌前,这个娃娃还不能死。” 首领无奈说道:“圣主,诡师已经查到了一些真相,想要从他嘴里逼出天府令的下落,恐怕难于登天。” “无妨!”圣主一直保持着胸有成竹的态度:“东西是他藏的,至少该写他与裴春滢相见后这些年的记忆,总有一天他会自己把天府令找出来的。” 说完,一把抓住了宋牧星的脑袋。 滚滚黑气若云若雾,瞬间将宋牧星包裹。 即便这只是记忆中的世界,可宋牧星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冰寒,以及宋牧星逐渐失去这几年记忆的惊恐与绝望。 为了演好这出戏,圣主将宋牧星这几年的记忆篡改成他一直在帮玄武阁工作,暗杀了无数高手。而玄武阁也十分配合地将许多暗杀功劳推到了他头上。 就这样,在小宋牧星重新醒来时,便已经彻底忘了裴春滢和沈江月,也真正拥有了天之极杀手的称号。 看完这段记忆,宋牧星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觉,只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竟然一直生活在圣主编织的谎言里。 还好这些年他一直忙着调查桃源村的事情,并未在意天府令。否则早就被圣主设法夺去,自己也会被他一掌拍死。 就在这时,痴人醉与媚心草的药力逐渐散去,世界也重新罩上一层浓雾。 宋牧星幽幽睁开眼睛,终于回到了现实当中。 第110章 武林大会 睁开眼的瞬间,宋牧星便看到了正靠在床头打瞌睡的应徽鸣。 他的状态不是很好,浓浓的黑眼圈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窗外阳光明媚,春风和煦。 “掌门,你醒了!”一声惊呼,沈江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应徽鸣被吓了一跳,立刻从浅睡中惊醒。 他急忙将宋牧星扶起来坐下:“你终于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宋牧星摇摇头:“我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应徽鸣叹了一口气:“你体内的魅心草毒性未清,又遭痴人醉的影响。这两种毒混合在一起,竟然对你被封印的记忆发动了冲击。我和江月好不容易才将暴走的力量压制下来,没想到你还是睡了这么久才醒来。” 宋牧星握了握拳,发现自己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而已。 应徽鸣凑到跟前,十分好奇地问道:“这次你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宋牧星悄悄用余光瞥了沈江月一眼,随后含糊地说道:“和之前看到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些细节而已。我暂时还没法把他们穿起来,你等我仔细梳理一下再说。” 应徽鸣也没强求,只是转身给他倒了一碗汤药。 宋牧星端着碗,问道:“何家姐弟呢?” “他们已经走了。”沈江月接过话头:“我们不知道兀鹫帮的人何时会卷土重来,而你的身体状况又不能赶路。于是我们先送走了何家姐弟,如此一来就算兀鹫帮上来寻常,我们也只用保护你就好。” “干得好,事不宜迟我们准备一下出发吧。这场火烧得那么凶,现在江湖上没人知道我们是否还活着,暂时避开一切耳目。” 说着,宋牧星喝了一口汤药。 谁知汤刚入口,一股又苦又涩的味道便直冲脑门,险些让他直接吐出来。 “徽鸣,你给我熬的是什么药啊,这么难喝?算了我们直接上路吧。” 应徽鸣忽然冷笑一声,一把将宋牧星按住。 “这怎么行?你在梦境里迷失了这么久,精神一定损失了不少。我这碗药专为精气不足的人补身体,你怎么能不喝呢?” 话虽都是关心人的话,可应徽鸣脸上的笑容却彻底暴露了他的意图。 宋牧星脸色一白,想起了自己给他熬的猪心莲子汤。 这家伙不会是想报复吧? 果然,眼看宋牧星还是不肯喝,应徽鸣一把夺过碗,捏着宋牧星的鼻子直接给他灌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一辆最为普通的马车上。 应徽鸣换了一身粗布麻衣,得意洋洋地坐在车辕上赶车。 宋牧星坐在车里,抱着一个大罐子吐得昏天黑地。 看着这两个活宝互坑的滑稽模样,沈江月都有些无语了。 “掌门,我们现在是去参加武林大会吗?” 宋牧星抬起苍白的脸,浑身无力地点了点头:“嗯,在斗金客栈耽误了太久时间,也是时候去武林大会了。我现在只剩下半条命,这次大赛就只能拜托你了……呕!” “放心吧掌门。”沈江月自信满满地一笑,心中万分激动。 她加入桃园派,本就是为了在武林大会上夺魁,如今这件事情总算划入了日程。 一连赶了七天路,宋牧星三人总算赶到这次武林大会的举办地——檀来镇。 檀来镇其实只是中原腹地的一个小镇,本身平平无奇。可这里却是武林盟主燕回声的故居驻地,因此在江湖上还算是名声在外。 宋牧星他们到檀来镇时,距离武林大会召开尚有五日时间,他本以为自己来得够早了,却不料其他门派来得更早。 小小一个镇上,江湖上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门派弟子齐聚于此。所有人都摩拳擦掌,都想在这次大会上夺个好名次回来。 “这是什么情况?” 看着如此盛况,宋牧星都有些茫然了。 武林大会他不是没来过,作为一个杀手,寻找目标是他的基本课。平日里武林人士行走江湖,居无定所,想要找到目标何止是大海捞针。只有武林大会这种盛事才能把这些人聚集到一起。 当年宋牧星在武林大会上猎杀过两次目标,无比节省时间。 可以往的武林大会即便举办得再热闹,也至少要等大会开始前三天这些江湖异士才会聚这么齐,谁料到这次竟然提前了五天。 应徽鸣拴好马车,笑着来到宋牧星身边:“别忘了,今年的武林大会可是关系到太平楼。江湖上谁不想让自己的画像挂入楼中青史留名?他们来得这么早很难理解吗?” 宋牧星恍然大悟,他还真忽略了这一点。 “那我们去登记吧,记住你们现在的身份。” 来的路上,宋牧星他们已经重新给自己编造了一个身份。 宋牧星现在叫李星,桃园派的掌门。应徽鸣是副掌门,名叫楚天。而沈江月就是桃园派唯一的弟子,也是参赛选手——沈滢。 大会登记点,各门各派的人乌泱泱地挤成一团,等级的负责人们忙得不可开交。 好不容易挤进中间,宋牧星道:“我们是桃园派……”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面前的登记人员忽然像是看见了什么,朝人群外快步走去。 “是峨眉派的岳湘女侠吗?久闻女侠大名,如雷贯耳,今日能与女侠相见,当真是三生有幸!” 围在登记台前的侠士们一听岳湘的名字,立刻发出一阵惊呼声。 岳湘是峨眉掌门定逸师太的关门弟子,峨眉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她今年不过十九岁芳龄,却已经在江湖上闯下了不小的名头。 峨眉是当今武林六大门派之一,地位之高绝非普通门派可比。 因此当众人看见岳湘的芳容后,立刻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路。 岳湘笑容可掬地冲众人拱手道谢,随后带着一群峨眉女弟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哼,不就是登个记吗,竟然还带这么多人过来撑场面,这女人果真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一旁,沈江月咬着牙小声嘀咕道。 宋牧星有些诧异,沈江月平日里十分成熟高冷,此刻怎的突然生起气来了? 看着逐渐走近的岳湘,联想到她峨眉派弟子的身份宋牧星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第111章 大闹登记场 宋牧星笑道:“怎么了沈女侠,你和她有仇?” 沈江月白了他一眼:“你不是看过我的梦境吗?当年在峨眉山上,这个女人为了讨好定逸老妖婆欺负过我。” 当时在梦境里看到沈江月受欺负,宋牧星就只顾着生气了,没留意那些欺负她的小姑娘长什么样子。现在再看看岳湘的脸,还真是越看越熟悉。 宋牧星呵呵一笑,就要上前搞事。 沈江月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急忙将他拦住:“算了,当年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们的任务要紧,别在这里暴露身份。” “放心!”宋牧星推开沈江月的手:“我有分寸,欺负我桃园派弟子的人,我岂能让她好过?” 在不知道沈江月的身份时也就算了,可如今宋牧星已经知道她是自己的徒弟了,那还能忍着?自己的宝贝徒弟都保护不了,那还算什么师傅。 登记台前,登记员还在和岳湘说笑。 “岳女侠,贵派定逸师太近来可好?当年我剑走偏锋险些误入歧途,还好定逸师太给我当头棒喝,这才叫我找回了本心。这些年我一直想要上峨眉山拜谢她老人家,却一直没寻到好机会。” 也想看了登记员一眼,展颜笑道:“您就是一字电剑周勇前辈吧?家师也常跟我们说起您呢,她说您的快剑独步天下,要我这次多与您学习请教。” 周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师太言重了,我这点儿微末道行,岂能指教她的高徒,实在是折煞我了。” 他一边说,一边翻开登记簿:“耽搁女侠这么久时间实在抱歉,请把名帖给我,登记完毕后有专人送你去客栈休息。” “好,那就多谢周前辈了。”岳湘笑颜如花一般,从怀中掏出峨眉派的邀请函。 啪! 一声巨响,宋牧星请在岳湘之前,将桃园派的名帖拍在了桌子上。 岳湘被吓了一跳,一脸疑惑地看着身旁这个三十多岁一脸胡茬的大汉。 在进入檀来镇之前,三人就已经戴上了人皮面具。 宋牧星的形象就是一个满脸胡楂的糙汉大叔。 “这位前辈,请问你有何指教?”岳湘疑惑地问道。 宋牧星没有理他,而是紧盯向周勇:“喂,你这登记人员懂不懂规矩?明明是我们先来的,凭什么让这小妮儿先登记?” 周勇一点也没觉得不妥,十分坦然地笑道:“大侠,这位姑娘可是峨眉派的岳湘女侠。” 岳湘保持着笑容,十分自豪地昂起了头。 她这些年行走江湖,只要报出峨眉派三个字,所有人都会给她几分面子。这个糙汉大叔看起来名不见经传,岳湘不信他敢惹峨眉派的麻烦。 可谁料,宋牧星只是冷哼一声:“峨眉派又怎么了,他们就能插队登记?咱们都是行走江湖的,峨眉派就比我们高贵一点了?大家都在排队等级,怎么就峨眉派这么大的面子,能被你们特殊优待?” 周勇眉头一皱:“阁下莫不是来捣乱的吧?” 宋牧星挑挑眉:“真是新鲜了,到底是谁在捣乱规则?你是武林大会的登记人员,本该秉公处理登记流程的各项事务,一视同仁地接待各派少侠。如今你徇私舞弊,滥用职权公然优待峨眉派的这几个女人,还好意思污蔑我捣乱?” 周勇被说得哑口无言,脸色涨得通红。 岳湘也有些生气了,语气渐冷说道:“这位前辈,我峨眉派百年清誉岂容你玷污?你若再敢胡搅蛮缠,就休怪晚辈对你不客气了。” 宋牧星瞥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更加放肆了。 他转身冲着围在登记台周围的武林人士大喊道:“看看,大家都来看看啊,明明是这几个峨眉派女弟子默认了享受特权,被我揭穿以后却反咬我一口,说我诋毁峨眉清誉。这世上居然有这等双标之人,在下今日真是长见识了。” 周围的江湖侠士听他这么说,也纷纷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都是排队等级的,峨眉派的人一过来就抢了位置,他们怎能不生气?只不过碍于峨眉派的实力,他们没胆子直言不讳罢了。 眼看着舆论被糙汉大叔带得满天飞,岳湘气得小脸通红,浑身发抖。 宋牧星轻蔑地白了她一眼:“想要保护门派名誉,从一开始就老实排队不就行了?仁信礼仪四个字,挂在嘴里,踩在脚底,这才是对贵派名誉最大的亵渎!” 岳湘将一口银牙咬得咯咯直响,却怎么也不敢动手。 她只能拱手一揖,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受教了。” 说完,带着峨眉派的人退到了队伍最后边。 宋牧星得意洋洋地吹了个口哨,随后将邀请函推到周勇面前:“周大侠,请帮我们登记,今日之事我会原原本本举报给燕盟主的。” 周勇黑着脸,一句话也不敢说,飞快地帮宋牧星登记好。 人群后,岳湘俏丽的脸上满是阴云,平添了几分狰狞之色。 她小声吩咐左右道:“给我查清那家伙的门派,我要让他们在天下英雄面前惨败而回,声名扫地!” “是!” 登记完毕,宋牧星带着沈江月二人走出人群,跟着大会的工作人员往客栈方向走去。 沈江月看到岳湘吃瘪,心里欢喜不已,可表面还是严肃地问道:“你说是帮我出头,但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帮我拉仇恨啊。” “看出来了?”宋牧星挑挑眉:“我就是在帮你拉峨眉派的仇恨。” 沈江月有些不明白他的用意。 宋牧星解释道:“武林大会开赛至今,参与盛会的门派已经越来越多了。从上上届开始,海选赛已经将一对一的比赛改成了四人混战式。直到决出十二强后才会回归到一对一对决。” “这种赛制虽然可以提高效率,尽快决出真正的高手,可是混战也带来了审核问题。各大门派与大会主办方那些小九九基本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他们能在一定权限内决定混战的出场顺序。” 沈江月恍然大悟:“你是说岳湘第一场就会找到我?” 宋牧星打了个响指:“想想看,堂堂峨眉派在海选的时候就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门派淘汰出去,那个岳湘今后还怎么有脸在江湖上行走?” 第112章 燕回风 武林大会主办方为每个门派都准备了住宿之地,根据门派大小,参会人数的多少,每个门派都能分到相应数量的房间。 桃园派上下仅有三个人,因此他们只分配到两个房间。 吃过饭后,三人聚集在宋牧星的房间里。 应徽鸣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后,对着二人点点头:“这里的房屋材料特殊,隔音效果很好,周围也没有人偷听。” 宋牧星招手让两人坐到跟前。 “今日我们在会场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却依旧无人来监视。这说明我们的伪装做得很好,兀鹫帮与玄武阁都没有看出我们的真实身份。” 应徽鸣道:“你打算隐瞒多久?” 宋牧星笑道:“你以为能隐藏多久?商场上那些高手又不是瞎子,只要上台打上两场,他们立刻就能看出江月师承何处。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会用灵猕枪法?” 沈江月沉声道:“我不用灵猕枪法便是,各派年轻高手还用不着我出全力。” 宋牧星摇头道:“不要小看江湖各门派的精锐弟子,他们有不少都与你一样,常年行走江湖,战斗的经验不一定比你少,别以为谁都跟应狐狸一样。” 应徽鸣啧了一声:“怎么又说到我了,最近我已经进步很多了好吗?” 宋牧星笑笑:“江月你钻研灵猕枪法多年,若强行封印这套枪法,很有可能会败北。在我们的计划里,你必须拿到这次武林大会的冠军,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一窥太平楼的全貌。” “那兀鹫帮和玄武楼那边……” “放心,反正迟早都得和他们斗一场的。我们之所以要隐匿身份,只不过是不想在武林大会期间被他们骚扰。武林大会以后……就看谁手段更高明吧。” “那百转千媚那边呢,她最近有什么消息?” 宋牧星双手一摊:“自从分别以后,我就再没接到过她的消息。” “不会是真叛变了吧?”应徽鸣苦笑道。 宋牧星摇摇头:“先别太早下结论,在玄武阁中做内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非必要我也不希望她和我们联系过多。她是我们插在玄武阁中的一根刺,我希望用她的时候,就是这根刺扎穿心脏的时候。” “那……”应徽鸣还想说什么,却猛地回头看向门口。 “有人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房门便被人敲响。 “谁!”宋牧星朗声问道。 “桃园派的各位,我是燕回风,请开门!” 闻听此言,宋牧星三人均是一怔。 燕回风是当今武林的盟主,这次武林大会的召开者之一,更是能直接和朝廷交流的人。他这种大人物,怎么会无缘无故来拜访桃园派这个新建立的小门派。 “我们不会已经暴露了吧?”应徽鸣紧张地用口型说道。 宋牧星挥挥手,示意他们冷静点,随后将大门打开。 一个穿着墨青长袍,戴着紫金发冠的男人正站在门外。此人气宇轩昂,双眼神莹内敛,一看便是将内家功夫修炼到极致的人,已有返璞归真之态。 “燕盟主!”宋牧星立刻拱手行礼。 燕回风略一点头,算是回过礼了。 “李星李掌门,你们在屋里做什么呢?” 宋牧星笑道:“回盟主,我和师弟楚天正在给弟子做冥想训练。这不是大会就要开始了吗,我们这些小门派也想拿到个好名次啊。” “李掌门真是心系弟子,在下佩服。” “燕盟主过奖了,敢问盟主有什么事儿?” 燕回风笑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白天登记台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听说过,是我御下不严,唐突了贵派,还请多多包涵。” “你说这事儿啊?”宋牧星笑道:“无妨无妨,毕竟孩子们年纪还小,喜欢争强好胜,咱们多疏导一下也就是了。” “李掌门所言甚是,既然你不介意那我便就不打扰了,告辞。” 宋牧星急忙拱手再拜:“盟主慢走。” 大门关上,燕回风的脸色瞬间多了一丝阴冷。 “盟主,怎么样了?”燕回风身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突然问道。 燕回风摇摇头:“暂时没看出什么破绽,派人盯着他们。报名期间就敢公然和峨眉派叫板,他们的身份一定不简单。这次大会牵扯到太平楼,万万不可有任何差错。” “是!”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便到了武林大会正式开赛的时候。 经过五天的休养,沈江月的状态已经恢复到了巅峰。 她穿着一身朴素劲装,意气风发地走出房间。 宋牧星二人跟在她身后,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旺盛的战意。 “看来沈姑娘果真没有骗人,这场大会对她万分重要。” 宋牧星沉默不语,深深凝视着她的背影。 沈江月参加武林大会的意图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可裴春滢已经被圣主击败了,如今是死是活都还没个定数。沈江月就算夺得武林大会魁首,入驻太平楼,成为天下第一的女侠客,也注定找不回她的母亲。 这一切宋牧星都知道,却不知该如何跟她说。 找回母亲已经成了沈江月的执念,若是将这个执念打破,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大会赛场上,各派参与大赛的弟子均已入场。 燕回风站在看台上做开赛演讲,台下各派弟子也是摩拳擦掌,都想要在天下英雄面前展示自己的才能。 许久以后,随着燕回风朗声一喝:“武林大会,正式开始!” 周围观众纷纷欢呼雀跃起来。 也正如宋牧星所料,沈江月被分到了第一场比赛的名额内。 “武林大会第一场比试名单如下:峨眉派岳湘,天鹰宗郑明,苍狼门苟方硕,桃园派沈莹,请叫道名字的选手下场比试!” 听到这个对阵表,观众席的各派年轻弟子们纷纷发出欢呼声。 登记之日,峨眉派与桃园派的矛盾这几日被传得沸沸扬扬。 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门派挑战峨眉这六大门派之一,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因此,这场比赛受到了广泛的关注。 峨眉派一边,定逸师太端坐六大门派的掌门观赛席上,两名女弟子立于身后,一派宗师气度。 第113章 以一敌三 看得出,定逸师太对自己的徒弟十分满意,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自豪。 距离定逸师太最近的清玄掌门笑着问道:“师太,贫道听闻贵派弟子与一个寂寂无名的桃园派发什么摩擦,可有此事?” 定逸师大笑道:“道长这是从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我峨眉派创派百年,一直克己自守,怎会与其他门派为难?只不过是年轻人好强,发生了些许口角罢了,不值一谈。” “师太说得是。”清玄道长急忙说道:“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望贵派高徒手下留情,不要影响了武林各派的情谊。” 定逸师太侧过脸懒得再看清玄:“我相信自己的弟子,她做事有分寸,不必道长提点。” 清玄无奈地摇摇头,暗自道了一声无量天尊。 赛场之上,四位选手已经就位。两男两女各自隔着数丈距离遥遥相望,谁都没有率先动手。 郑明和苟方硕明显看得出来紧张,毕竟他们的对手是威名远播的岳湘,根本不是寻常的对手。 郑明沉吟片刻,忽然笑着说道:“久闻岳师姐江湖威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师弟之人不是你的对手,如今只能联手请教师姐,还请见谅。” 岳湘满不在意,拱手笑道:“郑师兄谬赞了,小妹便斗胆请三位赐教吧。” 郑明大喜,急忙对苟方硕与沈江月道:“两位师兄师姐,我们联手先向岳世界讨教,然后再各凭本事如何?” 苟方硕哪里有不肯自理?急忙笑道:“全凭郑师兄吩咐。” 说着,从腰间掏出两枚漆黑的手刺。 郑明也从袖中露出戴着一副钢制的锋利手套。 “两位师兄师姐,我上了!” 郑明微微一俯身,做出了进攻的姿态。 “啧!”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郑明一愣回头看去,只见沈江月从腰间拔出一柄极普通的长剑。 她冷着脸说道:“不必这么麻烦了。” 郑明一脸茫然,不知她想做什么。 沈江月快步向前,便如同宝剑出鞘一般,周身萦绕着一股凌厉的锋芒。 “我把你们挨个收拾了就好!”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岳湘名声在外,三人围攻倒也说得过去。可这新创建的桃园派门人怎的也如此狂妄,竟然斗胆说要以一敌三! 未等三人做出反应,沈江月已经箭步而出,朝着距离最近的苟方硕冲去。 苟方硕眉头一皱,急忙做出防御姿态,只见他双手上下翻飞,漆黑的手刺划出数残影,叫人目眩神迷,看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可沈江月却不为所动,双眼坚定如冰一般挺剑一刺,将长剑插入无数手持的残影当中。 这一剑气势磅礴,犹如国事泼墨,一往无前毫无停滞。 长剑竟然穿过无数手刺残影的空当,径直抵到了苟方硕面前。 苟方硕瞬间冷汗直流,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敌人,一往无前,丝毫也不被幻想所迷。 情急之下,苟方硕急忙向后跃出想要拉开距离。 可沈江月的速度更快,长剑如影随形一般,紧紧贴在苟方硕面门。 几个起落后,苟方硕依旧无法甩开沈江月,一时间怒上心头。 他挥舞手刺想要格开沈江月的长剑,可沈江月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只见长剑在她手腕上一旋,反而重重地劈在手刺上。 只听闶阆一声,两枚手刺齐根而断, 苟方硕满脸惊愕地跌倒在地,兵器被毁,他却连敌人的衣角都没碰到,这一战他败得彻底。 同一时间,一道人影鬼魅一般出现在沈江月身后,正是天鹰门的郑明。 他从方才沈江月与苟方硕一战中看到了许多,自知不是沈江月的对手,便利用沈江月战败苟方硕这一瞬间的破绽,从背后杀了出来。 他是天鹰派的弟子,一手鹰爪功练得炉火纯青,足可捏碎岩石。再加上手里的那双金刚手套,便是金铁也能扭断。 此刻沈江月背对着自己,正是偷袭的大好时机,只要能拿住她的肩膀,这一战就算是赢了。 岂料沈江月头也没回,她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一记苏秦背剑将长剑格在身后,恰好挡住了郑明势在必得的一爪。 旋即长剑一拧,只听咯啦啦几声脆响,郑明手中的金钢手套竟然莫名其妙地裂成了碎片。 郑明惊呼一声连退了五步,这才发现他的右手虽然被震得发麻,却半点皮肉都没伤到。这桃园派的女弟子,竟然将剑法练到了这般细致入微的境界。 郑明脸色惨白,近乎绝望地一拱手:“沈师姐,我认输了。” 沈江月冷着脸点点头,随后转身看向岳湘。 全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沈江月。 谁都无法相信,一个寂寂无名的桃园派中,竟然有这么强的一个女剑客。 岳湘面无惧色,反而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容。 在她看来,郑明和苟方硕不过是两个庸才而已,击败庸才并不值得夸耀,若换成自己,只需要一剑便能战败他们二人。 此刻的沈江月就是她成名的踏脚石,沈江月越是风光,击败她后,自己得到的名声也就越多。 岳湘微笑着,缓缓拔出长剑,阳光洒在剑上,绽放出万道寒光。 “是望断剑!” 台下不少人惊呼出声。 望断剑,曾是定逸师太的佩剑,当年先皇平藩王,定逸师太便是手持此剑杀过无数乱党邪魔。 不承想,如今这柄剑已经有了新的主人。 岳湘很享受这些惊呼声,她缓缓抬剑对准了沈江月:“能击败他们二人,你也算不弱,有挑战我的资格。” 沈江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后疾步而上。 只一瞬间,沈江月已经来到了岳湘面前。 但见她手中长剑化作漫天光影,以极快的速度朝岳湘攻去。 岳湘一开始还不以为意,却不料连接了沈江月十几招后,便觉她的剑越来越快,越来越重,渐渐开始眼花缭乱起来。 沈江月冷笑道:“就这点本事,还有脸说接受我的挑战?是让我挑战如何攻破你的龟壳吗?” 岳湘浑身一震,一股怒意涌上心头。 她娇喝一声,猛地一剑震开沈江月,旋即举剑在手,五道剑气如流星一般,对准沈江月胸口连刺而去。 第114章 名誉扫地 这五剑快若闪电,如流星划过天际的速度一般。 这已经算是杀招了,正常情况下,武林大会比试绝不会允许使用这一招。 但岳湘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的她习惯了所有人对自己毕恭毕敬,宋牧星那天的嘲讽,已经让她盛怒非常。 此刻在天下英雄面前,她堂堂峨眉派首徒要是连一个无名小卒都无法迅速拿下的话,岂不是要遭天下英雄耻笑? 沈江月微微皱眉,她也看出了这一招的凶险。只是她皱眉并不是觉得棘手,而是感慨这个女人越大越回去了。 小时候为了博得定逸师太的好感,便不惜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同龄女孩又打又骂。如今长大了,因为自己的颜面,当着全天下英雄的面对一个陌生人下杀手。 即便这一场她能赢,这狠毒凶恶的模样也将深深地烙印在所有人的心里。 沈江月不屑地一笑,手中长剑左右挥舞,精确无比地将这致命的五剑尽数隔开。 这一幕着实让岳湘没能想到。 这一次攻击她已经动用了八成功力,五剑连刺更是势若奔雷,快如闪电。她以为这一招能够将对方惊退,如此便能乘胜追击了。 可谁能想到,面前这个明显比她还要小几岁的女孩,面对致命杀招的时候,依旧能够泰然自若,冷静无比地接招。 她出手的时机十分巧妙,正好卡在自己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不但将自己的攻击隔开,还让自己全然没有追击的力量。 就在岳湘一愣神的工夫,沈江月双眼中尽管一闪,但见一道锐利白光闪过,如风似电一般,直朝着岳湘的额头点去。 岳湘吓了一跳,几乎条件反射地一低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击。 一道劲风从她头顶掠过,斩断了她好几根秀发。 岳湘只觉遍体生寒,一股后怕的感觉弥漫了全身。 方才点向她眉心的寒光是一柄剑,明明这么近的距离对方没有挥剑的空间,可那一剑去额快得如同一道流光,让人甚至看不清剑刃在何处。 只差一点点,若岳湘低头再慢一点,她的脑袋就被敌人的长剑刺穿了! 再看沈江月,她此刻已经站在了岳湘身后。长剑横举,剑上还挂着几缕青丝。 当年,岳湘也剪过沈江月的头发,那时候她的手段可没有这么温柔。 好几个统领的峨眉女弟子将沈江月按在地上,岳湘用一把剪刀将沈江月的头发剪了个七零八落。 台下,宋牧星用力一拍腿,大呼过瘾。 应徽鸣也苦笑道:“看不出江月还挺记仇的。” 宋牧星呵呵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徒弟啊,费尽心思让她遇到岳湘,不好好报仇怎么行。” “可你就不怕江月锋芒太露,剑法太狠被那些前辈忌讳?” 宋牧星摇摇头:“少说疯话,以你的眼力还能看不出来吗?若江月真的想杀人,岳湘不可能躲得过。出剑之时江月故意将手肘向后缩了一尺,已经给足岳湘反应时间了。台上的那些个前辈眼里不会比我们差,他们没出手阻止,便说明已经看出来了。” 应徽鸣苦笑着摇摇头:“只可惜那个岳湘还没看出来。” “蠢顿至此,也不知道定逸那老贼尼看上她哪一点了,竟然将她收作关门弟子。” 战场上,沈江月回忆完毕,挥剑将青丝撒入风中。 岳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被人削断了一截,顿时气得面红耳赤。 作为一个女人,岳湘怎么可能不注重自己的外貌?也不知现在自己的头发是什么样子,是不是看起来很狼狈。 胸中怒火愈演愈烈,岳湘眼神中已经杀机盎然了。 什么比试,什么武林大会,她不想管了,她现在想做的只是把这个让她在天下英雄面前出洋相的女人打成残废。 心念至此,岳湘缓缓将剑横于胸前,浑身真气在体内疯狂涌动,峨眉派的独有内功形成真正霞气,围绕在岳湘周身疯狂流转。 “宋兄,你可知道峨眉派有一套名为‘白云出岫’的剑法?” 宋牧星点点头,用赞叹的语气说道:“峨眉开山祖师所创的剑法,其剑势若行云流水,游若蛟龙,威力不在太乙剑法之下。” “看不出这岳湘倒也有点儿道行,竟然能习得这套剑法。若江月用枪自不必担心。可她今日用剑,你觉得还能赢吗?” “打个赌?” “好啊,你赌什么?” 宋牧星道:“二百两,赌江月赢。” “巧了!”应徽鸣立刻笑了起来:“我也赌江月。” 并肩作战这么长时间,他俩早已知晓沈江月的强大。白云出岫剑法虽神妙,却也不是人人都能用出精髓。 当年峨眉派祖师为人清净致远,柔和温暖。这套剑法也如其人一般,以平静祥和为要。 可现在岳湘怒火攻心,心情狂躁,奔涌的真气叫逸出体外的霞气若狂风中的云层一般,不断涌动。 就这般的心态,如何用得出白云剑法的精髓? 反观沈江月,她虽然也讨厌岳湘,可她一直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两相比较之下,光是心态这一点,岳湘就已经输得太多了。 可偏偏心态在比试中,也是决定胜负的重要因素。 突然,岳湘暴喝一声,手中‘望断’剑挥舞而出,万丈霞气若无数刀剑般铺天盖地朝沈江月袭来。 此招威势,震得在场观众无不惊呼叫好。 可定逸师太此刻却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惊呼一声道。 “湘儿,不要!” 闶阆! 一声巨响,在霞气吞没沈江月的瞬间,她突然动了。 只见她手臂一挥,手中长剑立刻爆出震耳巨响,整个人如同闪电一般朝霞气中间奔去。 长剑所至,若披荆斩棘,将袅袅霞气尽数斩开。 她的速度太快,快到令人无法反应。 岳湘只觉眼前万丈霞气瞬间分开,紧接着,沈江月的长剑便凌空袭来。 这柄最普通的长剑重重劈在望断剑上,一股无畴内力顺着剑身灌入体内,震的岳湘半边甚至发麻。 下一刻,望断剑先转着飞向天空,嗤的一声,插在数丈开外的地上。 霞光彻底散尽,岳湘狼狈地坐在地上,沈江月的剑稳稳架在她的脖子上。 至此,胜负已分。 峨眉派竟然在海选之时便败在了桃园派这个新创建的门派手中,百年名誉扫地。 第115章 气急败坏 岳湘瘫坐在地上,眼神中充斥着不甘与惊恐。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岳湘败了,可唯独只有她知道,自己败得是多么的彻底。 方才的那一瞬间,就在万丈霞光即将吞没沈江月的瞬间,她抓住了岳湘的得胜钱那一刹那的松懈,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一剑刺穿了霞光唯一的破绽。 岳湘修炼白云出岫剑法十几年之久,还从未在外人面前使用过这套剑法。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一个人能够在看见这套剑法的瞬间瞧出那么细微的破绽。 “你……你究竟是谁?” 沈江月忽地用自嘲的声音笑了起来。 这些年自己心心念念的仇人,竟然早已忘记自己是谁了,这个仇报得这真不爽。 沈江月兴致缺缺,缓缓收回了长剑。 她没有理会岳湘,而是迈步来到望断剑前。 “多谢峨眉岳师姐赐教,承让了!” 沈江月朗声说着,长剑一挑,将网赌案件挑飞到岳湘面前。 坐在场边观众席的宋牧星不禁挑了挑眉毛:“哟,小丫头挺狠啊!” 应徽鸣也颇为无奈地苦笑摇头。 他的江湖经验虽少,可作为一个出色的商人,平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不计其数,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在看到岳湘的瞬间,应徽鸣便知道她是个自视甚高,心胸狭隘的人。这种人在无事之时,总喜欢装作友善温和。可有事影响到了她自己的利益形象,会立马变成歇斯底里。 这场比试她败了,在江湖武林最盛大的会场上,在天下英雄面前,彻彻底底地败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弟子手里,这件事情已经对她的自尊心造成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而现在,沈江月无视她的问话,将她的剑挑飞还给她的举动,更是一种无形的侮辱。就仿佛沈江月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一般。 最后沈江月一句指教,承让,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岳湘的心防。 岳湘感到在场所有武林人士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了她的身上,她就像是赤身一般,正在接受所有人的审视。 以往的威名,成就,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利剑,不断戳破她心脏。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面前这个背对着自己的女人。 而对一个自视甚高的人,面对摧毁自己一切的人会做什么? 闶阆! 望断剑被岳湘重新握在手中,她嘶吼着,不顾一切地冲向沈江月。她的双眼通红,仿佛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只想将敌人撕成碎片。 也就是在这一刻,岳湘隐藏在光辉靓丽外表下,最丑恶,最卑劣的形象毫无遮挡地展露在所有人面前,叫所有人为之不齿。 “明明已经败了,居然还想偷袭,她还有没有点儿侠义精神。” “峨眉派最杰出的弟子,难道就是这副德行?” 观众席上传来惊呼连连,所有人都不忿地指责岳湘的卑鄙。 眼看目的已经达成,沈江月也不装了。 岳湘此刻已经失去理智,出剑毫无章法可言,此等破绽百出的剑法哪里能伤到沈江月一点? 她轻盈地一侧身,从容地避开了岳湘的偷袭的同时伸脚一绊。 岳湘顿时失去平衡,十分狼狈地趴在地上。 愤怒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岳湘了,她不顾狼狈再度爬起来,将手中长剑不断砍向沈江月。 后者也不还击,只是一味退让闪避。 岳湘的长剑已经失了分寸,哪里还有半点峨眉派首徒的风采?全然像是一个发疯的农妇一般,只知道胡乱挥砍。 一连避开六剑,沈江月再度抓住机会将她绊倒。 全程沈江月的表情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就像是一个戏耍孩童的成年人一般。 此刻这场比试已经变了味道,不再是武林大会这种神圣庄严的盛会,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岳湘再度站起来欲再和沈江月拼命,谁料她的肩膀却被人拉住了。 盛怒之下,她哪里还有理智,几乎是下意识地便阻拦她的人砍去。 下一刻,一张威严的面庞出现在岳湘的视线中,是定逸师太! 这个对她一向温和溺爱的师傅变了个模样,脸色黑沉,双眼里闪烁着愤怒与后悔。 愤怒于自己的亲传弟子竟然如此不堪,后悔于为何会将她当作自己传承衣钵的对象。 望断剑猛地停顿在半空中,岳湘终于恢复了理智,吓得脸色惨白。 “师……师傅。” 回答她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定逸师太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巴掌打在了岳湘的脸上。她的功力是何等浑厚,这一巴掌又是含怒而发,直将岳湘打得跌倒在地,半边脸迅速肿了起来。 定逸师太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趴在地上的岳湘:“能力不及也就算了,你怎能做出背后偷袭这种龌龊的事情,我们峨眉派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岳湘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水,忙不迭地跪在了地上:“师傅,徒儿……” 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是何等可笑丑陋,她是峨眉派的代表,她的行为便是峨眉派的行为。事到如今,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继承峨眉派的资格。 定逸师太轻叹一声,随后冲着周围的观众深鞠一躬。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阵唏嘘,大家都知道,这一战后峨眉派的威名将受到何等强大的冲击。 定逸师太看向沈江月:“沈莹女侠,这一场是你赢了,我为我们众弟子的冲动向你道歉。” 沈江月紧紧盯着定逸师太的脸,虽然老了不少,但这张脸与十几年前逼母亲下跪时一模一样,依旧是那么虚伪,那么丑陋。 她没有回应定逸师太的歉意,反而说道:“明明能力不及,却因为心怀不忿做出那等卑劣的事情,真是丢了峨眉派的脸!” 定逸师太一愣,她不明白面前的少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江月没有理会她,缓缓收起长剑,转身朝场边走去。 定逸师太的眼神中突然露出几分惊愕,她忽然觉得这个少女的背影看着好熟悉,与她记忆深处的一场梦魇是那般的相似。 “你……你究竟是谁!”定逸师太的声音微微颤抖着问道。 和她徒弟一样的问题,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模一样。 沈江月压根没有理会她,径直回到了参赛选手的休息区里。 第116章 爆冷门 被岳湘的事情这么一闹,之后的海选比试里,峨眉派全程没有参与,就连定逸师太都消失了。 无人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唯一能确定的是,今日之后峨眉派必定会迎来一场大洗牌。 说来也怪,这一届武林大会仿佛有魔咒一般,江湖六大门派竟然失去了对赛事的掌控。 以往武林大会的优胜者,都是六大门派的弟子,可今年却不一样。 除了少林寺没有参与大会外,点苍派的简随离世,导致他们只派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弟子参赛,在海选赛中被其他三人围攻败下来,峨眉派也因为沈江月的今天表现折戟沉沙。 原本六大门派,已经有一半被踢出了局,只剩下华山、武当,崆峒三派依旧坚挺。 这个结果无疑给了武林一次巨大的震撼。 而最震撼的,还要属当初在天罗赌坊下注的那些人。 人人都以为六大门派的弟子实力远超江湖其他门派,如今半数名门爆冷出去,那些押注在少林、峨眉、点苍三派人身上的,都亏得倾家荡产。 有人忧愁便有人欢喜,在桃园派身上押了重注的宋牧星和应徽鸣赚了个盆满钵满。 从来没人敢在一个寂寂无名的门派身上下注,以至于桃园派的赔率成了一比十。 宋牧星的二两银子变成了二十两,而应该明更是豪取一万两银子。 第一天比赛结束,宋牧星专门提前跟应徽鸣预支了自己的二十两赌金,点了一大桌子菜为沈江月庆功。 沈江月倒有点儿受宠若惊了,在她一直以为宋牧星为人抠门,让他花钱简直比杀了他还难,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 宋牧星也不解释,只道只要她继续赢下去,自己就能赚得更多。 实际上,在得知自己与沈江月的师徒关系后,宋牧星那颗宠溺徒儿的心便被激发了出来。 一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让这个本就害怕被抛弃的小姑娘又独自一人在江湖上沦落多年的事情,宋牧星就十分愧疚。 他如今只想弥补这些年来对她的亏欠。 酒足饭饱后,三人结伴回了客栈,却不料早已有一群江湖上的名门侠士在此恭候了。 “您就是桃园派的掌门李星吧?幸会幸会,我是关中杨家家主杨木白,我摆了一桌酒宴,不知李掌门可否赏光一起喝一杯?” “李掌门,我是黄河帮的姜峰啊,之前我们还一起喝过酒,你忘了?” “沈师姐,我是天霞峰的江少卿,不知师姐可否赏光与我一叙?” 一大群人将宋牧星三人围在中间,各种恭维讨好的话接踵而至,弄得宋牧星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应徽鸣从容地应付着这些人,笑着低声说道:“武林大会上的表现很大程度上决定了门派的威望,今日江月表现得那么亮眼自然会招来这些人的巴结,你不会没料到这种场面吧?” 宋牧星尴尬地苦笑,他还真没想过会有这般反应。 这次参加武林大会,一来是为了探查太平楼,二来是为了完成沈江月的愿望。他可从没想过要和这些江湖势力交好啊。 好不容易打发了这些献媚讨好的人,回到房间,宋牧星整个人都快累虚脱了。 “我们是不是该换个地方住啊,要是每天都被这么堵门,岂不是要被烦死?” 应徽鸣满不在意,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 点燃房间里的蜡烛,应徽鸣压低声音说道。 “今日报仇虽然很爽,但我们的身份估计也开始被怀疑了。” 宋牧星点点头:“别的不敢说,至少峨眉派的那个老贼尼肯定开始怀疑了。” 沈江月一脸无所谓:“这也在你的计划中?” 宋牧星无奈一笑:“我可料不到你会那般挑衅岳湘,更想不到定逸会亲自下场。咱们暴露身份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很多。” “那我之后收敛些?” “不必,反正迟早都是要暴露的,又何必刻意隐瞒?你继续尽力打就好。” 应徽鸣从怀里掏出一张赛程表:“宋兄,这是你让我注意的东西,除了我们外,唯一爆冷门的就只有一个。” 宋牧星来了兴致,一头爬了起来:“谁?” 应徽鸣指着赛程表上的一个门派道:“乾元门,萧骨语。” 宋牧星接过名单仔细看了看:“这个门派有什么特殊的?” “和我们一样,这个门派从前寂寂无闻,连三流门派都算不上。但今日却击败了素有神刀无敌的天罡刀宗。” “这个萧骨语呢?” 应徽鸣耸耸肩:“不清楚,她的比赛场地并不是我们那个,我没看到她的武功路数。只听传闻说,她的功法甚是奇怪,任凭天罡刀宗的刀法如何刚猛霸道,竟然都无法近她身三尺以内。直到得胜以后,都无人回答她的兵器是什么。” “这么邪门?”宋牧星笑着问道。 应徽鸣道:“嗯,江湖上大部分高手的资料天罗商会都尽收眼底,能有这等高手的宗门,唯有兀鹫帮了。” “查查这个萧骨语。” “已经让人去查了,但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我们三个的假身份都能瞒天过海,兀鹫帮同样也可以。短时间内,想要查出她的来历难如登天。” “无妨!”宋牧星从椅子上站起来:“就算情报网查不到,我们也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应徽鸣看着宋牧星,不知他又想到什么损招了。 宋牧星嘴角一勾:“还记得兀鹫帮的特点吗?” 应徽鸣想了想:“他们不知用什么办法,学到了江湖各门派的武学。” “没错!”宋牧星打了个响指:“只要能逼这个萧骨语用出七大门派的功夫,不用我们去查,自然会有人帮我们收拾她。” 沈江月点点头:“没问题,这件事情交给我。” 宋牧星回头看着应徽鸣,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应徽鸣立刻从袖中取出余音天籁枪递给沈江月。 “鹤一枪太过显眼,一旦暴露点苍派势必会和我们起冲突,天籁枪先给你用。如果发现棘手的对手,不要犹豫,立刻用你的看家本领。” “好。”沈江月也没有矫情,立刻接过了天籁枪。 若此景被旁人见到,定然是不敢相信的,余音天籁枪乃是当世长枪中最顶尖的神器,普通人哪肯将自家的宝物随便借给别人。 可应徽鸣不一样,他从来只是将天籁枪当作一把称手的兵器而已,再无其他。 第117章 萧骨语 翌日,第二轮比赛开始。 赛场之上,一男一女两条人影正不断碰撞交汇,斗得难解难分。 应徽鸣指着这二人道:“这个少侠是蜀中唐门的唐天少,一手暗器功夫出神入化,是这一届武林大会冠军的热门选手,他对面那个就是萧骨语了。” 宋牧星点点头,这两人刚刚开战不久,实力便已经让宋牧星眼前一亮了。 他一直以为年轻一代的侠客们,除了沈江月外,再没有一个能让他看得上眼的,可如今一看似乎还是自己想错了。 此刻在赛场上的二人无论是内力,招式,轻功还是战斗经验,都已经相当成熟。与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的高手相比,也是不遑多让了。 “萧师姐,你到现在也不肯亮出兵器,是在看不起在下吗?” 唐天少身姿挺拔,剑眉星目,举手投足之间已经颇具大家风范,他依靠唐门的轻功不断拉开与萧骨语的距离,手中暗器不愿射出,逼得萧骨语只能连连闪躲招架,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萧骨语面色阴沉,胸中憋着一口气亟待发泄。 她是代表兀鹫帮参加这次武林大会的代表,本以为能够轻松对付这些没有经历过生死搏杀的同龄人,谁料各大门派的高手竟然如此难缠。 特别是这蜀中唐门的唐天少,他家学渊源,一手暗器功夫更是神出鬼没。甚至看不清他的挥手动作,暗器便已经打到了面前。 若非萧骨语常年行走江湖,战斗经验丰富至极,恐怕早就被暗器击中了。 “不行,再不亮兵器便要输给这小子了!帮主给我的任务尚未完成,我怎么能先倒在这里?” 心念至此,萧骨语猛地瞪圆双眼。 只见她双手十指箕张,猛地朝两丈外的唐天少甩去。 唐天少以为这是什么掌法,急忙凝神应对,只见他身子一翻,双手连连挥舞,一十三枚暗器激射而出。 这些暗器名为破甲钉,专破武者高手的护体罡气。无论萧骨语这两掌威力再大,也会被透骨钉刺破。 可奇怪的是,十三枚透骨钉刚刚飞出不到三尺,便像是凭空撞上了什么东西,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尽数掉在了地上。 唐天少大惊,急忙用足尖一点地面,整个人向后飞蹿而出。 萧骨语冷哼一声,步步紧逼追了上去。 唐天少不断后撤,双手还不断朝萧骨语丢出暗器。 可无论是针是钉还是飞刀,任何暗器在打到萧骨语三尺范围,都会莫名其妙地被打落,诡异至极。 渐渐地,唐天少有些慌了。 他从未经过这等更强大的护体罡气,能够抵挡唐门的暗器不说,还能萦绕周身三尺。 这种范围的护体罡气莫说是暗器了,就算是金丝大环刀也不可能砍得开。 他身上的暗器已经消耗过半,若不能赶快想出破局的办法,这一仗非输不可。 场边,宋牧星二人紧皱着眉头。 沈江月从旁边走了过来,径直坐到了宋牧星身边。 “这里怎么样了?” 宋牧星被吓了一跳:“你不是要比赛吗,怎么过来了?” 沈江月道:“我的对手昨日靠阴谋诡计才晋级的,实力差劲得很,我只用了三招便将她制服了。” 宋牧星点点头:“那就来看看你之后的对手吧,这萧骨语果真有些道行,每次唐天少朝她打暗器,都只需要一挥手就能将暗器挡下。” 沈江月闻言,眼神也逐渐严肃起来。 战场之上,唐天少已经渐渐被逼到了赛场角落里。 “认输吧唐师兄,你不是我的对手!”萧骨语一边不断逼近,一边用言语刺激唐天少。 唐天少冷哼一声:“想让本少爷投降,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话音一落,他猛地朝萧骨掷出一把透骨钉,随后飞身而起,双手撑着观众席左右两边的墙壁,如同猿猴一般向上爬去。 只要爬上两丈高,便能从萧骨语的头顶上跳过去。 可突然间,萧骨语双手一分,左手挥舞之间,十几根钉子齐齐被打飞出去,随后右手一扬,爬到墙壁上的唐天少立时觉得自己双腿一麻,像是被人抓住了脚踝一般,无法再动弹。 他此刻正在半空中,双腿被制立刻摔倒了地上, 宋牧星眼前一亮,他突然发现在萧骨语抬手挥舞的瞬间,一点点微弱的金色光芒在她面前闪耀起来。这些金色光芒从她的手指 一路延伸到唐天少的双脚,也正是这些金光将唐天少从半空中扯下来的。 “是盘龙丝!”应徽鸣比宋牧星更快,他瞬间爆出了一个名字。 “什么盘龙丝?”宋牧星两人急忙问道。 应徽鸣道:“盘龙丝是产自西域凤乌国的奇丝,这种丝细若针尖,却有相当强的韧劲,传说一根盘龙丝便能吊起一头水牛。若经过打磨,还能如刀片一样锋利,是机器隐秘诡谲的兵器。” “难怪!”宋牧星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难怪无论是刀罡还是暗器都打不进去,原来是被盘龙丝挡住了。江月,你觉得怎么样?” 沈江月紧皱着眉头:“看不见的却锋利无比的兵器,战斗的时候只用挥舞手臂,便能伤人于无形,这种兵器对付起来的确十分棘手。” “若你遇上了萧骨语,能对付吗?” “说不好,究竟孰强孰弱,还要打过才知道。但我对自己的枪法有信心。” “那你之后若遇上了萧骨语,记得千万不要逞强,直接用枪对付。” “明白了。” 赛场之上,唐天少已经彻底落了下风,萧骨语以贴身短打的功夫将唐天少压制在赛场的角落里。如此近的距离,唐天少的暗器功夫根本发挥不出威力,逐渐被打得失了方寸。 萧骨语的掌法飘逸灵动,若素手摘梅一般,紧紧黏住唐天少的身形。 强撑了十几招后,唐天少一个不慎,被萧骨语点中了手臂上的一处穴道。唐天少立刻感到手臂酸麻无比,瘫软在了身侧。 他苦笑一声,道:“萧师姐,是我输……” 话还没说完,萧骨语突然抢步而上,挥掌在他的喉咙上甩了一巴掌。 唐天少顿时脸色铁青,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萧骨语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了一个诡异狰狞的笑容,随后双掌上下翻飞,不断朝唐天少身体上打去。 唐天少右手被止住,此刻被打得全无还手之力,一头撞在了墙壁上。 第118章 沈萧决 遭受连番重击,唐少天已经被打成了重伤,他颓然倒在地上,显然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 可萧骨语却依旧不肯放过,一把扭住了他的手。 “不要!”看台上,蜀中唐门的人纷纷发出惊呼,好几名师长辈的高手已经跃下看台,想要阻止萧骨语。 可却已经晚了。 只听卡拉一声脆响,唐少天的右手手腕竟被她硬生生地扭断。 现场观众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唐门素以暗器傀儡术名动天下,唐少天的暗器更是江湖一绝。可人现在右手被伤成这样,未来还能不能抬起来都是个问题。萧骨语此举,无异于毁了唐少天。 “混账!” 一声暴喝,唐门门主唐天纵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只见一道黑影从他腰间窜出,在一阵机簧攒动的声响里化作一只傀儡朝萧骨语扑去。 这边是唐门的傀儡术,以天蚕丝辅以内力操纵傀儡战斗,唐门的傀儡足可以假乱真。 面对天下第一傀儡师唐天纵的攻击,萧骨语依旧不慌不乱,她的手指猛然一挥,持剑的傀儡立刻停在了原地,就像是被铁链束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唐天纵也是一惊,拼命催动内力想要挣脱萧骨语的束缚,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一时间两人僵持在原地,难分胜负。 看台上,宋牧星轻叹一声:“唐少天这孩子太可惜了,以他的实力本可以走得更远,可惜遇上了萧骨语这样的对手,她的盘龙丝简直就是唐门的克星!” 应徽鸣哀叹不语。 唐门的两门绝学是暗器与傀儡,暗器讲究悄无声息,杀人于无形。傀儡不惧刀剑砍杀,傀儡师可以站在绝对安全的距离与人战斗。这些原本都是战场上最实用也最强大的手段。 可面对盘龙丝,这些所有的优点就变成了劣势。 暗器悄无声息,便代表它的威力不可能很大。盘龙丝坚韧如钢,轻轻挥动就能将暗器扫落。而傀儡与傀儡师之间靠着天蚕丝连接,一旦盘龙丝将傀儡缠住,任凭你武功再高,也无法隔着几丈距离硬用内力将盘龙丝震开。 萧骨语简直就是唐少天的天敌,任凭他武功再强,修为再高,也还是被克制得死死的。 唐门一边眼看自家门主竟然拿萧骨语没办法,顿时心中生出几分恐惧。 不过大敌在前,他们也来不及想太多,纷纷掏出手刺朝萧骨语冲去。 忽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正好挡在了两方人马中间,正是燕回风。 “盟主?”唐门一边瞧见他,立刻停了下来。 燕回风没有说话,他轻轻挥手在傀儡的肩膀上一按,一股强大的内力爆发出来,将盘龙丝震退出去。 萧骨语冷哼一声,抬手收回了盘龙丝。 燕回风放开傀儡,道:“唐门长,您是武林的前辈,怎可对晚辈动手呢。” “……” 唐天纵阴沉着脸,将傀儡收了回去。 燕回风又道:“这是武林大会,赛场之上刀剑无,受伤也是难免的事情。若人人都先这样,自家弟子受伤落败就跳下场来,这场大会岂不是成了笑话?” 唐天纵咬咬牙,朝燕回风拱手道:“盟主教训的是,唐某受教了,来人带你们师兄回去。” “是!” 门长都发话了,唐门弟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急忙上前将唐少天抬回了休息区。 燕回风目送唐门的人离开,随后朗声说道:“这一场比试由萧骨语获胜。” 乾元门的人立刻大声欢呼起来。 他们本是寂寂无闻的小门派,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击败唐门这样的巨擘,可以说是扬眉吐气了。 萧骨语呵呵一笑,转身朝休息区走去。 燕回风回头:“萧贤侄,虽说你在赛场上伤了人并不算什么大事儿,但这毕竟是武林大会,是一场比试。希望你今后下手注意分寸,不要伤人太狠!” “是。”萧骨语头也没回,淡淡地抛下这么一句话。 就在她走进休息区的瞬间,忽然一阵凌厉的气势席卷而来。 萧骨语身体一颤,猛地回过头。 只见远处的看台上,沈江月的眼神正如利剑一般紧紧盯着她。 根据赛程表,萧骨语之后的对手便是沈江月了,这两个武林大会的黑马就要相遇。 置身沈江月凌厉的气势中,萧骨语感到自己体内的鲜血都在沸腾。 她猛地抬起手,遥遥指向了沈江月。 这一瞬间,一股火药味瞬间弥漫了整个会场。 所有人都开始期待这两个少女碰撞在一起,能够擦出怎样绚烂的火花。 “哟呵,还挺好战。”宋牧星挑眉说道。 沈江月只是冷笑一声,什么话都没说,坐回到椅子上。 很快第二轮比赛结束了。 赛场上只剩下了八个人。 八进四的赛场上,沈江月与萧骨语终于撞上了。 吃过午饭,宋牧星二人早早来到观众席上坐下。 应徽鸣明显有些紧张,不停地摇晃着腿。 宋牧星笑道:“对江月这么没信心吗?萧骨语的实力不弱,但她的盘龙丝克制不了你的枪。” 应徽鸣苦笑一声:“能不紧张吗?如果江月能赢下这一局,我就能赚十万两银子了。” “……” 宋牧星有些无语,这家伙真是钻进钱眼儿里了,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赚钱。 随着一声锣响,八强赛的第一战开打了。 沈江月与萧骨语相隔三丈距离遥遥相望,谁都没有率先出手,正用气势较量着第一回合。 沈江月的气势坚韧顽强,如同一支挺立大地的枪,宁折不弯。 而萧骨语的气势则诡谲阴狠,犹如一头饿狼,随时可能咬断敌人的咽喉。 两人的气势相互冲击,一时间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片刻之后,萧骨语笑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己的对手绝非那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她定然是常年游走在刀锋之上,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完全不受自己的气势干扰。 与其继续这样耗下去浪费时间,不如主动出击,先下手为强。 下一刻,萧骨语双手左右一挥。 十根盘龙丝飞射而出,在地面上划出十道深深的痕迹。 事已至此,她也没打算继续隐藏自己的兵器了。 也是在这一刻,赛场周围的观众才第一次看清她的兵器,竟然是十条坚韧如钢的丝线。 第119章 弃剑用枪 沈江月眼神宁静如冰,缓缓抽出长剑做出了进攻的姿态。 一股凌厉的气势冲天而起,仿佛她整个人都变成了蓄势待发的利剑一般。 “请指教!” 淡淡地说出这句话,沈江月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手中长剑缓缓挥舞。 萧骨语秀眉微蹙。 沈江月这看似随意舞动长剑,却让她有了一种极强的危机感,若是不及时作出反应,此战必败无疑。 萧骨语不敢大意,忙将双手向后一扯。 只见十根盘龙丝裂地而出,径直朝沈江月席卷而去。 十根盘龙丝在地上留下了纵横交错的十道痕迹,便如一张大网般罩向沈江月。 沈江月不为所动,长剑在身侧来回舞动,没有任何招数,却将攻向周身的盘龙丝一一打飞出去。 只听叮叮叮一阵脆响,无数火花在沈江月周身闪耀起来,分外绚烂。 沈江月的剑虽慢,可身法却快得惊人,挡下第一波攻势后,便已经顺利来到萧骨语的一丈之外。 萧骨语冷哼一声,双手十指灵活扭动,双手也跟着摆动,像是跳起了一支怪异的舞蹈。 被击飞的盘龙丝在这支舞蹈的操纵下,竟然神奇地拐了回来,从四面八方攻向沈江月。它们就像是一条条看不见的毒蛇,令人防不胜防。 沈江月察觉到了这一点,立刻停住了脚步。 她将长剑一横,身体也开始舞动起来。长剑在她的舞姿带领下环身一周,若洛水剑仙的倾城一舞,美的令人陶醉。 就这样,两个少女隔着一丈距离各自舞动,一个魅惑似妖,一个圣洁如仙。 “这哪里是在比试,简直就是在跳舞嘛!”看台上,陶醉在两个少女曼妙舞姿中的看客们纷纷发出赞叹。 但只有真正的高手才知道,看似美丽的武道之下,隐藏着多少凶险。 只见长剑不断舞动,不断与盘龙丝相撞,金铁交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宋牧星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沈江月专精于枪法,在剑法之上可谓是一窍不通,别看她现在打得很漂亮,可实际上却半点剑法都没用,全靠自己的硬实力用最普通的用剑技巧在和萧骨语战斗。 此刻虽然还能不落下风,但正所谓久守必失,若她不能尽快打破僵局,势必会被敌人抓住机会。 沈江月其实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于是在接住第三十三次盘龙丝的攻击后,她的剑猛地一变,变挡为黏。 只见她的长剑不再硬碰硬去挡下盘龙丝,而是顺着盘龙丝的力道旋转,用类似于太极剑法的粘字诀,将攻向自己的盘龙丝黏在一起。 电光石火之间,十根盘龙丝尽数被粘住,沈江月将长剑一旋,重重地将十根盘龙丝钉在了地上。 盘龙丝被制,萧骨语的双手便也被控制住,一时间失去了出手的机会。 沈江月轻喝一声,闪电一般冲向萧骨语,手中长剑划过地板,发出一阵清脆的剑鸣声。 萧骨语面色冰冷,眼神中闪耀出一阵杀气。 她突然汇聚全身功力用力一抽,被钉在地上的盘龙丝立刻倒卷而回。 地面无数石板紧跟着破土而出,朝沈江月后背打来。 沈江月微微一惊,急忙挥舞长剑护住全身,不断挡开了倒卷而回的盘龙丝,就连那些石板也被一一击碎。 萧骨语抓住机会两十指一并,沈江月脚下数尺范围内的地面立刻裂开一道道痕迹,十根盘龙丝再度裂地而出,如同囚笼一般朝她围来。 沈江月急忙旋身而起,抢在囚笼封闭的瞬间跳了出去。 萧骨语眼神一亮,她似乎就在等这一刻。 只见地上的盘龙丝再度发生变化,囚笼分解,又朝着半空中的沈江月袭去。 这一次盘龙丝被极强的内力包裹,便如同一把把利刃般朝着沈江月劈砍而去。 沈江月咬紧牙关,将长剑运转如轮,坚韧盘旋,将盘龙丝缠住,总算避开了这一招的绝杀。 可沈江月刚一落地,便感自己的右手一紧,原来是萧骨语扯直了盘龙丝。 “不好!”沈江月暗呼一声,手中这把寻常的铁剑哪里是盘龙丝的对手? 只听卡拉一声脆响,竟然被折成了数节。 沈江月的身体也随着这一扯向前蹒跚两步,眼看就要失去平衡。 萧骨语欣喜若狂,一个肩部飞奔而上,对准沈江月的后背拍来。 距离这么近,掌力这么强,若这一掌拍实了,沈江月必败无疑。 可沈江月身体虽然失去了平衡,气息却依旧没乱。 萧骨语靠近沈江月的瞬间,便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禁心中一凉。 下一刻,锐利的银色光芒在沈江月的袖子中亮起。 一阵机簧传动的声音响起,天籁枪从袖口中激射而出,一记回马枪朝萧骨语的面门刺去。 萧骨语被吓了一大跳,急忙一侧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枪的攻势。 另一边,沈江月落地的瞬间,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发生了变化。 只见她双手握枪不断挥舞,天籁枪在她手中立刻化作一条矫健的蛟龙。 枪头不断摇晃点拨,竟然将令人防不胜防的盘龙丝轻松挑开。 这一次与用剑的时候不一样,沈江月仅仅用枪头,便精确无误地击退了十根细如牛毛的盘龙丝尽数击飞出去。 旋即,枪头又是一点一摇,如同毒蛇出洞一般,直刺萧骨语。 萧骨语急忙向后退却,双手不断舞动,操控盘龙丝拦截沈江月。 可沈江月有一枪在手,便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她根本不需要再大幅度移动,仅仅是挥舞长枪,便将飞向自己的盘龙丝击退。 渐渐地,萧骨语的额头渗出了汗水,她已经感觉到沈江月的可怕了。 她就像背后也长了眼睛一般,无论盘龙丝从什么方向发动进攻,她都能第一时间用长枪击退。甚至是背后的视觉死角也无法攻破她的房间,仅用枪尾一扫,变相化解危机。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到长枪的攻击范围了。 萧骨语也不敢再留手,双手拉扯之间,十根盘龙丝搅在了一起,瞬间将沈江月包围在中间,如同一道龙卷风柱一般。 这一次盘龙丝互相纠缠在一起,无法再像之前对付单一的盘龙丝那般轻松拨开。 “给我死!”萧骨语暴喝一声,十指猛地收缩。盘龙丝瞬间向内收拢,要将沈江月切成碎片。 沈江月也怒了,她双手持枪左右一挥,阵阵枪鸣瞬间笼罩了这一方面土地。 第120章 灵猕战盘龙 天籁枪被沈江月越舞越快,渐渐地,无数枪茫充斥了数尺范围的空间,人们只看到无数枪茫残影,竟然看不清沈江月所在了。 “威临天下!”六大派的掌门尽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们瞪圆了双眼,紧紧盯着这石破天惊的枪法。 威临天下是灵猕三十六枪中最完美的一招,进退有度,攻防有矩。毫无破绽,无懈可击。 在场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河东裴家枪法与陆谷仙人的陆家枪法并称当世之最。可河东裴家早已消失多年,今日居然在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手中重现江湖。 乾元门人群的角落里,一个男人隐藏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赛场上越卷越大的枪球,眼神中闪过无数情绪的光芒。 “好一招威临天下,果然是毫无破绽,完美的一枪!” 此人正是消失许久的裴修人,他是河东裴家的旁系后裔,从出生起便无缘灵猕枪法。此刻看到这完美无缺的一招,纵然他已经身负绝世神功,还是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妒意。 凌厉的枪芒不断切割盘龙丝,两种神兵相互碰撞,激射出阵阵火花。 萧骨语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不仅仅是因为灵猕枪法的震撼,还因为沈江月手中的那杆枪。 如此密集的攻击,若是寻常的枪早就被盘龙丝割断了,怎的沈江月手里的枪竟然没受半点影响? 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沈江月手中的天籁枪乃是楚家的传家宝,名气不在陆谷仙人的鹤一神枪之下。两相比较起来,她手中的盘龙丝恐怕还要稍逊一筹。 在威临天下的狂猛攻势下,盘龙丝的牢笼渐渐被撕扯出缺口,已经无法再限制沈江月了。 萧骨语迫不得已,只能抽身而退,将十根盘龙丝扯回身旁,严阵以待。 一声轻笑传来,漫天枪影渐渐消散。沈江月单手持枪遥指萧骨语,一股勃然英气从她的身上绽放出来,是何等的英姿飒爽。 岳湘看到沈江月的枪法后,整个人都脱力地坐到了地上。 惨败于沈江月剑下的她已经成了武林的笑柄,可现在沈江月的枪法更在剑法之上。也就是说,与自己对战的那天,沈江月甚至没用全力? “怎……怎么可能,她不是剑客吗,怎的枪法也如此厉害?” 岳湘不敢置信,喃喃地念道。 定逸师太怒目圆瞪,冷冷说道:“谁说用剑的人就一定是剑客了?你还没发现她从未用过任何一招剑法吗?” 岳湘默然无语,彻底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定逸师太也没空去安慰她,因为她正看着赛场上的沈江月。 难怪这个少女的背影那么熟悉,难怪她身上那股气势让定逸师太这般不舒服。 原来她是裴春滢的女儿! 当年裴春滢让定逸师太无地自容,而如今沈江月又将她的亲传弟子打得失去尊严。 裴家就仿佛一场梦魇,死死笼罩了定逸师太的一生。 身份终于还是暴露了,沈江月苦笑一声,却有一种解开枷锁的畅快感觉。 正如宋牧星所言,反正终归是要暴露的,早一天晚一天也无所谓了。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全力击败面前的萧骨语,粉碎兀鹫帮的野心。 念及至此,沈江月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更甚三分。 “小心,我出招了!” 话音一落,天籁枪脱手飞出,如离弦之箭般朝萧骨语飞去。 萧骨语吃了一惊,急忙挥舞盘龙丝抵挡。 可这一枪凝聚着沈江月七成功力,怎可能像暗器一样随便就能挡开? 萧骨语足足用了六根盘龙丝,方才将天籁枪打飞出去。 沈江月箭步而上,一把接住凌空飞来的天籁枪。紧接着枪尖一抖,一招春风化雨刺出。 枪尖不断晃动,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仿佛有十几支枪同时刺向萧骨语一般。 春风化雨本是面对多个敌人的招数,但此刻却被沈江月灵活运用,刺向了一个目标。 这一刻,萧骨语只觉对手的枪尖同时刺向了自己周身十几处要害,一时竟然不知道该防何处。只能将全部盘龙丝旋转如吨,挡住全身。 铛铛铛铛! 一阵清脆响声,盘龙丝凝成的盾墙被天籁枪刺出十几个凹陷,互相之间纠缠在一起,旋转的频率也跟着晦涩起来。 沈江月抓住机会,双手握枪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打去。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如平地旱雷,震得人双耳隆隆。 萧骨语惊呼一声,被打得倒飞而出,险些直接摔倒。 她的双臂此刻正不断颤抖,控制盘龙丝的十根手指更是钻心地疼。 沈江月拿出长枪后,便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屈屈几根丝线,怎敌得过百兵之王?”沈江月冷笑着,缓缓朝萧骨语逼近。 萧骨语咬紧牙关,她的怒火因为沈江月的轻蔑熊熊燃烧起来。 强忍手指的剧痛,萧骨语再度催动内力操控盘龙丝。 阵阵青光在空气中闪耀,人们终于看清盘龙丝所在。 只见盘龙丝不断从萧骨语的十指上的指环里延伸出来,不过片刻便已经达到了十丈的长度。 十根盘龙丝在空中来回晃动,纵横交错,仿若捕天之网一般。 “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我了!”萧骨语咬牙切齿地怒道:“接我这招,纤云弄巧!” 话音一落,漫天盘龙丝,齐齐朝沈江月扑来,这一次的盘龙丝相互交错,攻势连绵不绝,即便沈江月再用威临天下,也只能和盘龙丝打消耗战了。 可一方是全力施为的漫天枪影,一边只是十根手指的轻轻晃动,那边消耗大一眼可见。 沈江月战斗经验丰富,怎会犯这种错? 她冷笑一声,只道:“不自量力。” 旋即她冲天而起,手中长枪若拨弄银河一般大开大合的一卷。 只见飘飞漫天的盘龙丝像是被一股吸力吸引一般,尽数搅在了天籁枪上。 沈江月轻喝一声,纤细的腰身用力一旋,将天籁枪用力一抡。 漫天盘龙丝迅速绷紧,就连萧骨语也被这股巨力扯得凌空飞了起来。 十指的力量,又如何与双臂相提并论? “灵猕枪法,星河倒卷!”宋牧星看着这势大力沉的一招,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沈江月是女孩,力量基础远逊于男人,当年在教她枪法的时候宋牧星压根没想过让她修炼这一招。 不承想几年不见,这个坚强的女孩硬是靠着毅力,将这一招修炼得炉火纯青。 第121章 太乙剑法 星河倒卷的力量太大,犹如怒海翻涛,萧骨语只觉双手十指都快要被撕裂,疼得钻心。 她很清楚,若再强行与对手角力,自己的手指必定会被扯断。无奈之下,只能将手指上的指环卸开。 萧骨语凌空一旋,落到了场地边上。虽说放弃兵器让她保住了手指,可是失去了兵器,也代表这一轮比试是她输了。 却不料还没等她做任何反应,沈江月便猛地将天籁枪一抡,缠在枪上的盘龙丝立刻冉超再起,变成一条长鞭凌空打来。 萧骨语惊得冷汗直流。 盘龙丝的锋利程度她再清楚不过了,若被直接击中还不得被直接劈成两半? 萧骨语急忙向旁边一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鞭。 沈江月趁机箭步而上,以雷霆万钧的攻势不断攻击萧骨语,快如闪电的枪法打得萧骨语狼狈闪避,根本无法开口认输。 裴家枪法迅捷如闪电,其势若奔雷。 沈江月早已将这套枪法修炼得炉火纯青,使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全无滞涩。 萧骨语只觉对方的枪如雨点一般打来,随时都有可能被一枪刺穿。 若换作平时,沈江月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打法肯定会引来不满,毕竟对方的兵器已失,胜负已定。 可萧骨语不久前才用同样的方式废了唐少天,此刻沈江月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无一人觉得不妥。 眼看自己快要毙命枪下,萧骨语一时情急,竟然从腰带里抽出一把软剑。 闶阆一声脆响,软剑凌空一抖,凭空绘出一轮太极。太极轮转之间,将沈江月迅捷如闪电的攻势尽数搅入其中。 旋即萧骨语将长剑一甩,终于化解了沈江月连绵不绝的攻势。 可沈江月却是一笑,足尖一点向后跃出三丈,和萧骨语拉开了距离。 萧骨语脸色瞬间惨白,她终于明白沈江月意欲何为了。 “太乙剑法,萧骨语怎会我崆峒派的剑法!” “乾元门的人,你们竟敢偷学我派武功!” 崆峒派的人瞬间站起身来,冲着乾元门的人怒吼起来。 乾元门的一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萧骨语为何会用崆峒派的武功,一时间尴尬得不知所措。 赛场之上,沈江月哈哈大笑起来:“萧师姐真是厉害,不但盘龙丝耍得出神入化,竟然还懂得崆峒派的镇派剑法。当真是天姿卓绝,令人叹服。” “贱人,你敢诈我!”萧骨语怒火中烧,挺剑指着沈江月大声骂道。 沈江月冷哼一声,全身气势再度凝聚。 宋牧星交给她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她要执行自己的计划。 只一瞬间,萧骨语的骂声彻底消失,因为她感觉到一股令人浑身血脉凝结的寒意正迎面扑来。 只见沈江月的身体如绷紧的弓弦一般,不断蓄积力量。 凌厉枪茫在天籁枪上闪耀,这一刻,仿佛天地为止静籁,乾坤都在等待沈江月出招。 铮! 一声震耳鸣响,沈江月挺枪而出,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刺向萧骨语。 “一枪绝空?”应徽鸣低声惊呼道。 宋牧星摇头:“不对,不是一枪绝空!神似而形异,是江月将一枪绝空的意融汇到自己的枪法里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应徽鸣蹙眉问道。 一枪绝空乃是陆谷仙人的三式神技之一,至今为止,崆峒派还以为陆谷仙人是死于沈江月之手。此刻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出这一枪,不是自找麻烦吗? 宋牧星沉吟片刻,忽然笑了起来:“看来她是想彻底洗脱自己的冤屈了。” 战场之上,沈江月的步伐坚定,眼神更坚定。手中长枪四平八稳,其势之锐,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与枪。 一枪绝空,一往无前,万法皆空。 锐利枪茫伴着风雷卷空之声袭来,萧骨语只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沈江月的气势锁定,根本无法挣脱闪避。 她只能咬紧牙关,再度使用太乙剑法做殊死一搏。 一轮青色的太极图凭空凝聚。 下一刻,绝空之枪狠狠地刺在太极图上。 萧骨语的脸色惨白,只觉一股澎湃无俦的巨力迎面袭来,若非太乙剑法的玄妙之力分担,恐怕她已经被一枪挑飞了。 沈江月的力量不断变强,银色的枪芒逐渐向前刺去,将太极图压得向下凹陷。 强大的力量震得萧骨语气血翻腾,她只能运转太乙剑法,让太极图旋转起来。 太乙剑法的精妙之处在这一刻展现出来,随着太极图的旋转,沈江月的无畴功力渐渐被化解消散。 “哼!” 就在萧骨语以为自己总算接下对方这一招的时候,一声冷哼钻进了耳朵里。 只见近在咫尺的沈江月目光依旧坚定,一枪绝空又岂是这么简单便能被破解的招数? 沈江月手腕一扭,天籁枪立刻旋转起来,枪尖转动的方向与太极图向北,两股旋力相互扭动。 只听啪啦一声,太极图竟然被一枪绝空的无匹锐气搅碎。 内力瞬间反噬,萧骨语痛呼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沈江月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枪收了回来。 这一战,她再度完胜了对手。 “这一轮比试获胜者,桃园派沈莹!”裁判员愣了许久,这才想起自己的工作,朗声对着全场观众大声喊道。 潮水般的欢呼声瞬间将沈江月吞没,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沈江月收起天籁枪,缓缓走回选手休息场。 所有人都在为沈江月的精彩表现呐喊,除了崆峒派和乾元门。 “掌门师兄,乾元门的人回我们崆峒剑法,这件事情必须严查!” 门中长老在雷闻面前激动地说着。 雷闻却面不改色,缓缓说道:“你们去乾元门,将萧骨语扭送给燕回风盟主,我还有事,去去就回。” “是,掌门!” 长老也顾不上雷闻要去做什么了,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是想查清太乙剑法的事情。 雷闻深吸一口气,缓缓朝选手休息室方向走去。 兀鹫帮的事情他早已听危染说过了,因此太乙剑法的事情他并不惊讶。反倒是沈江月会一枪绝空这件事情,让他产生了好奇。 选手休息室。 宋牧星正站在沈江月面前不停地夸她,应徽鸣也是满脸堆笑,不停的说这次赚大了。 突然,一股霸气从门外袭来。 三人同时转身,只见雷闻已经站在了门前。 第122章 真 相 宋牧星知道他肯定是为陆谷仙人的事儿来的,立刻迎上去。 “雷闻前辈,你……” 话还没说完,一把剑便悬在了宋牧星的脖子上。 雷闻是上个时代的顶尖高手,气势之强,就连宋牧星这种常年游走于刀尖之上的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他急忙举起双手,冷汗直流地说道:“前辈你冷静点,请听我们解释。” 雷闻皱起眉头:“我们之前见过吗?” 宋牧星这才想起自己还戴着人皮面具。 将面具取下,雷闻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是你们?我还以为你们三人都葬身于乐安镇的山火了。” 宋牧星有些诧异:“这件事情传得这么快,连您都听说了?” 雷闻收起长剑,默默地点点头。 “如今清玄掌门与危染城主都很看重你,你的事情我们自然关注得多些。废话少说,解释一下这丫头所用枪法的事情吧。” 宋牧星急忙搬来一把椅子让雷闻坐下。 “事情的起因其实是这样的……” 之后的时间里,宋牧星将沈江月这段时间的经历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听完他的讲述,雷闻的眉头已经挤成了川字。 “你的意思是说,害死陆谷仙人的是他亲孙儿陆幽,而陆幽已经加入了兀鹫帮口中的圣教了?” 宋牧星点点头。 雷闻道:“单凭你的一面之词,我很难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宋牧星表示理解,于是问了一个问题。 “前辈,关于陆谷仙人的死你知道多少?” “我都听那日下山的弟子说了。” “那你觉得江月的功夫如何,比起陆幽来说又怎样?” 雷闻看了沈江月一眼,道:“这女娃天资聪慧,实力已达江湖顶尖之列。至于陆幽……烂泥扶不上墙。” 宋牧星尴尬地笑了笑:“果然如此,若江月真是害死陆谷仙人的凶手,那个陆幽还可能活着吗?” 雷闻一愣,仔细回忆起那日门中弟子汇报的情况。 那日一个使少林像魔鬼的凶徒闯入山门,四处残害崆峒派弟子,还好陆谷仙人当时正在前殿,及时阻止了他的恶行。之后那贼子朝山下逃去,陆谷仙人也跟了上去。 再后来,当门中弟子追下山的时候,便听到陆幽在林中求援,等弟子们赶到的时候,陆谷便已经仙逝,就连鹤一枪都被人抢走。 那片林子就坐落在崆峒山下,雷闻年少的时候还在林中修炼过。以弟子们的脚程,从树林外赶到案发现场需要片刻工夫。 以沈江月的功夫,想杀陆幽轻而易举,怎会留下活口? 雷闻想不通这一点,便看向了沈江月。 沈江月苦笑一声:“若我将陆幽杀死,这件事情就彻底解释不清了。” 雷闻感叹一声:“姑娘智勇双全,不下男子。可此事依旧是你们的一面之词,单凭几句话还不能让我完全信任你们。” “无妨。”宋牧星笑道:“前辈不用信任我们,只需要给我们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便可。” “什么机会?” “前辈可知我们辛辛苦苦隐藏身份,为何要在今日突然露出马脚?” “为了乾元派的那个萧骨语,或者说是为了兀鹫帮。” “不错,但前辈只说对了一半,我们另一个目的是让陆幽感觉到威胁。” 雷闻沉声道:“我想你们的计划还需要我帮忙吧,仔细说说。” 宋牧星道:“害死陆谷仙人的事情,这世上除了江月,就只有陆幽知道了。他应该很清楚,只要江月还活着一天,他就等于身处危险当中。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来设局,想办法逼他说实话。” “需要我如何做?” “很简单,你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回去处理萧骨语的事情。然后……” 听完宋牧星的主意,雷闻轻轻颔首道:“我可以帮你们这个忙。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此计也不能证明你们的清白,可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若此计行不通,晚辈任凭前辈处置。” 雷闻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应徽鸣的脸色不太好看:“你有把握吧?万一陆幽对那个圣教虔诚到愿意付出生命呢?” “那我们就跑呗。” 没有丝毫犹豫,宋牧星坦然地说道。 应徽鸣脸色一变,心中暗暗骂了一句无耻。 入夜,白天的喧闹逐渐平静,初春的天气多变,天上下起了零星小雨,天气十分凉爽。 下午的时候崆峒派已经将萧骨语扭送到了燕回风那里,雷闻称燕回风执法严明刚正不阿,一定会给崆峒派讨回公道。 门中弟子对雷闻十分信服,便也没多说什么,回到客栈各自休息。 陆幽的房间里,他正六神无主地不断踱步。 他是陆谷仙人的亲孙子,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沈江月所使招数就是他爷爷的枪法? “又是那日捣乱的臭娘们,她怎么还活着?隐匿身份藏在选手之中,难道是来杀我的。我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雷闻,他若让我和那臭娘们对峙怎么办?” 陆幽心中又惊又怕,一时有些乱了方寸。 突然,一支短箭射入窗户,正钉在他脚下。 陆幽被吓了一跳,险些要喊人来护驾。可仔细一看,那支箭上竟然还绑着一条缎带。 将缎带解开一看,上边只写了几个字:“沈莹的目标是你,想活命速速来后院柴房见我,兀鹫。” 陆幽头上渗出了冷汗,忙不迭地跑出房间,朝客栈后院的柴房跑去。 这几日武林大会举办得红火,江湖英雄齐聚于此,把客栈的工人们忙了个够呛。此刻所有的小二跑堂都回房休息去了,后院一个人都没有。 小心翼翼地跑进柴房,陆幽立刻瞧见一个穿着黑袍兜帽的男人正站在窗前。 “敢问是圣教的哪位高人?”陆幽小心地问道。 黑袍人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护法。” 陆幽大喜,急忙供述道:“原来是护法大人,见到你真是太好了。那个沈莹要取我的命,不知护法大人可有办法?” 护法冷笑道:“你们自己办事不力,连一个小姑娘都杀不了,还有脸来求我保护你?” 陆幽忙道:“护法大人错怪小人了,那日陆谷老儿实在难缠,为了杀他伏魔棍使身受重伤,他的两个手下也被杀死,小人不善武艺,实在没能耐拿下那个女人。” 第123章 真相大白 护法哼了一声:“也不知圣主大人看上你哪点,竟然肯叫你这废物入教。” “护法大人教训的是,可现在小的深陷危机,护法大人千万不能弃我于不顾啊。” 面对生死威胁,陆幽也顾不上护法对他的嘲弄,直接恭维起来。 护法笑道:“你想活也不难,那姓沈的女娃虽强,却也不是你们雷闻掌门的对手,你只需要把陆家枪法的事情告诉雷闻,他一定会帮你杀了那几个人。” “护法明鉴,雷闻本就不待见我,今日崆峒派又遇到了那么大的事情,我怕雷闻没空理会我啊。” “放心!”护法的声音忽然变得不再嘶哑,甚至还带出了几分戏谑:“只要你把刚刚对我说的话跟你雷师叔转述一次,他肯定就会重视这件事情了。” 说完,宋牧星转过头来。 看清宋牧星的脸,陆幽只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宋……宋牧星,怎么会是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宋牧星摸摸自己的面颊:“哟,我在兀鹫帮的名气这么大呢,你这种喽啰居然也认识。” “我明白了,你和那个捣乱的女人是一伙的!”陆幽咬紧牙关慢慢后退:“你们想杀了我瞒天过海是吗?我警告你们,这里可是武林大会,客栈里住的都是各派的高手,一旦在这里闹起来,你们也脱不了身。” 宋牧星靠坐在窗上,一脸戏谑地看着他:“就你这点儿道行,我想杀你也就是抬手的事情,闹不出什么动静。不过你的命我无权处置,还是让雷前辈自己来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说,陆谷仙人对我雷闻有养育之恩,他带我如师如父,今日老夫要代替仙人清理门户!” 一声怒喝,柴房的门轰然洞开。 崆峒派的长老们都聚集在门外,全都用惊愕的目光看着陆幽。 谁都想不到,平日里软弱无能的陆幽,竟然会对自己的亲爷爷下杀手。 陆幽愣在原地,豆大的汗水不断从额头上流下。 他此刻终于明白,自己中招了。 雷闻黑着脸大步上前,口中朗声喝道。 “崆峒派门规第三条是什么?” 雷闻的气势很强,逼得陆幽不断后退。 “雷师叔,我……” “背!” 一声断喝如平地起惊雷,震的房顶瓦片哗哗作响。 陆幽被吓得三魂巨震,下意识地背道:“禁同门相残,违者杀无赦。” “第七条!” “敬师长,尊前辈。” “第十三条!” “不与邪魔外道为伍,违者……杀无赦。” 雷闻脸色铁青,圆瞪的双眼里仿佛有火光在闪耀。 他缓缓握住剑柄:“陆幽,你爷爷待你不薄,当年你爹娘惨死,你被歹人掳走。前辈不眠不休三日三夜,最凶千里将你救回来,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 “师叔,我知错了,求你饶过我这一次。”陆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吓得浑身发抖。 雷闻拔出长剑:“你戕害师长,还与邪魔歪打破勾结打伤山门残害同门,你要我如何原谅你!” 话音一落,长剑已经朝着陆幽的脑袋劈来。 宋牧星快步上前,用渡冥刃将雷闻的剑挡住。 雷闻皱起眉头:“无尘子师侄,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牧星笑道:“雷前辈息怒,此子罪无可恕,杀他一百次都是轻的。只是就这么杀了他未免可惜,不如先留他一命,问问那个圣教的事情吧。” 雷闻沉默半晌,终于收回了长剑。 “来人,将这孽障带回去严加看守。” “是!”两名崆峒派弟子将陆幽架出了柴房。 雷闻黑着脸下令道:“今日之事绝不能外传,违令者按规处置。” “是!”门外的人纷纷拱手回应。 崆峒派的人很快便离开了,一日之间连续出了两件大事,他们需要忙的还有很多。 雷闻独自留在柴房里,他的眼神里写满了疲惫和无奈。 宋牧星默默地站在旁边等待。 许久以后,雷闻长叹了一口气:“常言道,慈母多败儿,陆谷仙人一生无暇,却终归养出了一个孽障。” 宋牧星苦笑道:“人心隔肚皮,养在身边的人也不一定时时都能看出好坏,前辈还请看开一些。” 雷闻点点头:“无尘子师侄,今日我崆峒派欠了你一个人情,他日若有需要只需要言语一声。能够帮忙的,我雷闻绝无二话。” “那就多谢前辈了。” 这时,沈江月捧着鹤一枪走了进来。 “雷前辈,那日情况紧急,陆谷仙人无奈之下只能将这柄枪托付给我。如今真相水落石出,这柄枪也该物归原主了。” 雷闻看着鹤一枪,仿佛想起了年轻的时候与陆谷仙人一起练功的场景,心中不禁一酸。 “罢了,仙人自创的陆家枪法惊世骇俗,却不料儿子早夭,孙子又如此不济,这枪法便要没落了。女娃你天资聪慧,枪法上的造诣已有相当火候。既然陆谷仙人将这柄枪托付给你,我便将陆家枪法一并传与你吧。” 沈江月大惊,连忙拒绝道:“这怎么行?我是河东裴家的后人,怎么能贪图陆家枪法?” 雷闻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就有这么深的门户之见了?就是因为所谓的武不外传,这次才让江湖上多生腥风血雨。老夫今年已是古稀之年,还有多少时间好活?若不能在死前将仙人的枪法传承下去,难道要我带去地下还给他吗?” 沈江月还想说什么,被宋牧星拦住。 “陆谷仙人将鹤一枪给你,就代表你已经获得了他的认可。你也不想这套精妙绝伦的枪法就此失传吧?” 沈江月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同意下来:“多谢雷闻前辈,晚辈便愧领了。” 雷闻轻笑一声,将一本枪谱递给沈江月:“习得以后去崆峒派,以弟子的身份祭拜一下陆谷仙人。” “是,晚辈谨记。” 雷闻点点头,快步走出了柴房。 宋牧星松了一口气,急忙笑着对沈江月说道:“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江月你现在可是整个天下唯一精通两套绝世枪法的人了,往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沈江月却没有那么高兴,反而是轻叹了一声道:“陆谷仙人的枪法精妙绝伦,又岂是一时半刻能够学成的?我依旧不是裴修人的对手。” 宋牧星安慰道:“别灰心,龙吟诀是靠压榨身体潜能得到力量,怎能与我们的功夫相比,你将来一定能将他击败。” 第124章 接踵而至 送雷闻离开后,应徽鸣立刻又跑进柴房,他的脸色有些异样,指着门外沉声说道。 “宋兄,燕盟主要见你。” 宋牧星有些惊讶:“他怎么又来了?” 不多时,柴房之中。 宋牧星与燕回风隔桌而坐,沈江月与应徽鸣站在宋牧星身后,而燕回风身后也跟着两个护卫。 气氛不是很好,空气中有一丝剑拔弩张的味道。 终于还是宋牧星先忍不住开口道:“燕盟主,今日前来不知又有何事?” 燕回风微微一笑,紧盯着宋牧星的眼睛。 “我是叫你李掌门,还是叫你无尘子道长,亦或是宋牧星大侠?” 宋牧星神色微变,自己与燕回风之间压根没有深交,他怎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燕回风仿佛看出了宋牧星的疑惑,立刻解释道:“其实想查出你的身份并不困难,兀鹫帮的事情发生在苗疆,此事暂时还没有在中原传开。知道兀鹫帮习得各派功法这件事的人很少。方才沈姑娘故意挑衅萧骨语,逼她用点苍剑法,不正说明你们了解她的底细吗?” “而帮助月梧城重创兀鹫帮的人,正是武当派的无尘子道长,天罗商行的应徽鸣老板,以及一位功夫奇高的年轻女侠。这与你们桃园派的组合未免也太相似了,不是吗?” 宋牧星拍拍手:“燕盟主心细如尘,在下佩服。” 燕回风摆摆手:“道长过奖了,我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盟主但说无妨。” “据我调查,那个萧骨语是兀鹫帮的人无疑了,我现在需要了解兀鹫帮的全部线索,这样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我希望道长能够配合我们。” “没问题。”宋牧星一脸无所谓地笑道:“兀鹫帮起源于苗疆,隶属于一个神秘的宗教之下。他们以藏地神鸟兀鹫为名,自诩是食去腐肉,让武林重燃生机的组织。” “还有呢?” “兀鹫帮内高手如云,其实力绝不在中原豪门大族之下。并且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尽揽天下武学为己用,实力不容小觑。” 燕回风的眉头皱了起来:“希望道长能说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宋牧星双手一摊:“抱歉了盟主,我对兀鹫帮了解也就只有这么多了。毕竟贫道在月梧城只待了一个月时间而已。攻破兀鹫帮也多是翼卫的功劳,我不过是帮了些小忙而已,或许盟主应该亲自去月梧城一趟。” “原来如此。”燕回风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反而换了一个话题:“那危染城主如今在什么地方?” “危染前辈?”宋牧星愣住了:“他不是被玄武阁的杀手杀死了吗?” 燕回风摇头道:“怎么可能,危染城主武功高深莫测,谁能悄无声息地将把他杀死?” 宋牧星松了一口气:“前辈无事就好,为这事儿我还伤心了好几天呢。” “道长真不知道危染兄回中原做什么?” “我们和危染前辈的关系也不算很熟,怎会知道他老人家的想法呢?” “这样吗。”燕回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宋牧星追问道:“危染前辈来中原做什么?” 燕回风打了个哈哈:“抱歉,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到传闻说危染兄近日在中原出现过,他东奔西走也不知在忙什么事情。我怕兀鹫帮的人会对他不利,因此才会想着跟你问他的下落,也好派人保护他。” “盟主有心了。” 燕回风摆摆手:“罢了,既然你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那今日便就聊到里吧。若之后你们有了他的下落,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 “那是自然,燕盟主我送你。” 一路将燕回风送出柴房,又是好一番客套这才将他送走。 望着燕回风的背影,宋牧星和应徽鸣两人的眼神都凝重了起来。 “他为何要套你的话?” 宋牧星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沈江月疑惑地眨眨眼:“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燕盟主方才是在套话?” 宋牧星苦笑一声:“江月你的江湖经验虽远胜徽鸣,但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还是了解得太少了。兀鹫帮的事情牵扯甚大,如果燕回风真的想要彻查此事,就应该问我一些更加具体的问题,而不是笼统地问一句对兀鹫帮有多少了解。” 应徽鸣接过话头:“燕回风这样问更像是要把我们知道的全部说给他听,有一种试探我们了解多少秘密的感觉。” 宋牧星继续道:“还有危染前辈的事情,他是如何知道我们与前辈关系匪浅的?武林盟主的势力可比我们大得多,他问我们危染前辈的心中,未免有些太违和了。” “难道燕回风目的是……”沈江月想到了一个可能,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宋牧星忙打断了她的话:“他是中原武林的盟主,在没有证据之前不要说这种话。” “我明白了。” “行了。”宋牧星拍拍手,“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不是还有比赛吗。” 三人离开柴房正要回屋,却又见一条人影早已在他们的必经之路等候许久了。 宋牧星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还有完没完了,今日来寻我们的人怎会这么多?” 应徽鸣倒没有厌烦,他仔细看了一眼路口的人,突然道。 “这不是华山派的少年英雄连城夜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宋牧星咦了一声。 “华山?” 在他的印象里,华山派知名的高手就只有华山双杰,其余的都上不得台面,这个连城夜又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应徽鸣笑道:“杨为安和杨十一是华山上个十年的高手。如今杨十一已死,杨为安又因为身份不能随便抛头露面,这个连城夜才是华山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 沈江月也道:“我看过连城夜的比赛,他的实力很强,不容小觑。” 宋牧星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三分。 按照赛程,明日沈江月的对手就是这个连城夜,他现在出现在这里是想做什么? 也没时间多琢磨,宋牧星索性快步走了上去,拱手对连城夜道。 “连城少侠,深夜在此等候可是有什么指教?” 连城夜十分恭敬地行了个大礼:“李前辈好,我今日是来请见沈莹师妹的。” 第125章 一见钟情 “找我?”沈江月有些诧异地指了指自己。 她并不认得连城夜,不知他为何要来找自己。 连城夜微笑着点点头,脸上露出几分局促之色。 “沈师妹,不知可否请你与在下切磋一场?” 宋牧星尴尬地笑了笑:“连城师侄,你沈莹的比赛就在明日,何必要急于一时呢?” 连城夜的表情非常严肃:“我对沈师妹的功夫十分敬佩,想与她交手也不是为了比赛,单纯想与她切磋武艺而已。” 宋牧星二人还是满脸的疑惑,不明白这个少年英雄到底想做什么。 反倒是沈江月一脸无所谓地笑道:“无妨,既然你想切磋那我便与你打一场,去演武场吧!” 说完,率先朝客栈外走去。 连城夜大喜,急忙加快脚步跟上。 应徽鸣忙道:“这样好吗,武林大会期间,参赛选手可是严禁私下决斗的。而且兀鹫帮的余孽可能就在附近。” 宋牧星倒是不在乎地笑笑:“无妨,檀来镇里有这么多武林高手,就算裴修人在场也不敢轻易动手。而这场约战又是连城夜提出来的,被发现也怪不到我们头上,跟上去看看热闹吧。” 应徽鸣心中虽还是有很多疑惑,却也只能无奈地跟上去。 夜晚的演武场空荡荡的,没有白天人潮汹涌的热闹,多了几分静谧与清冷。 宋牧星二人也没有去观众席,而是直接站在了赛场上。 五丈开外,沈江月与连城夜隔空相望。 沈江月抽出天籁枪,摆好战斗的架势朗声说道:“连城师兄,请了。” 连城夜没有拔剑,依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夜风吹拂,黑暗中的连城夜脸色有些异样的红晕,他的眼神里藏着几分复杂,仿佛在犹豫什么。 沈江月有些意外,问道:“连城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连城夜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突然开口说道:“沈师妹,在开战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沈江月不明所以,便道:“什么问题。” “你可有心仪的人?”连城夜紧张地看着沈江月的双眼,言辞恳切地问道。 沈江月一愣,小脸唰地一下红了。 “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连城夜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实不相瞒,自那日师妹与岳湘的比试后,我便被你的英姿迷住了。若师妹没有心仪之人,不知能否给在下一个机会?” 宋牧星两人的下巴都快掉了。 连城夜这是在做什么,告白吗?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是太随便了一点,他俩话都没说过,连城夜甚至都不知道沈江月的真名是什么,竟然就爱上了? 宋牧星终于明白,为何连城夜不惜违反大赛的规矩也要提前和沈江月一战了。 沈江月这几日连战连捷,威名赫赫,连城夜自然不想在正式的赛场上与她兵戎相见。否则自己一旦赢了,定会害得她威名扫地。 在没有观众的情况下战斗是最好的,无论输赢,都不会影响到沈江月的名气。 沈江月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哑然失笑道:“连城师兄是觉得我一定会输给你啰?” “不不不,在下绝无此意。只是刀剑无眼,我也是怕万一。” “那你想如何?” 连城夜道:“今夜我必然会出全力与师妹比试,咱们只论武艺高低,不谈比赛输赢。若我输了,就弃权明日的比赛。” “没问题!”沈江月双手持枪,一股锐气从她的身体里激射而出。地面土石被这股气势影响,一圈一圈地向外扩散,仿若湖面涟漪一般。 连城连不敢大意,急忙后退两步拔剑警惕。 “沈师妹,若在下侥幸赢了不需要你弃权,只希望师妹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 “废话少说!”沈江月娇喝一声:“等你先赢过我吧!” 话音一落,天籁枪已经刺了出去。 沈江月的枪法既快且准,顷刻间便已经刺到了连城夜的面前。 连城夜不慌不忙,手中长剑轻轻一拨,正好打在天籁枪枪头与枪身的接口处。 天籁枪发出一声嗡鸣,澎湃内力顺着枪身灌入沈江月身体,震得她双臂阵阵发麻。 沈江月惊呼一声,急忙后撤五步做出了防守的姿态。 “好巧妙的破招!”宋牧星有些惊讶地说道。 应徽鸣也认真地看着连城夜:“方才他出剑的时候,身上隐隐有紫气泛出,此子的紫元神功修为也不低。” 连城夜并未追击,反而笑着对沈江月道:“师妹还请不要大意,我与岳湘这种沽名钓誉之辈不一样。” “看出来了!”沈江月目光一凌,手腕轻轻扭动,将方才连城夜灌入手臂的真气逼了出去。 “多谢,那么小心了。”连城夜身体微微蹲下,一股浩然正气便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便如一把慢慢出鞘的宝剑一般,锐利非常。 下一刻,连城夜动手了。只见他手臂一举,长剑立刻对准沈江月连挥三剑。 这三剑若闪电一般迅捷无比,沈江月不敢大意,急忙转动枪头挡下了这三剑。 铛铛铛! 三声脆响后,沈江月被逼得连退三步,握枪的手都在颤抖。 连城夜从小修炼紫元神功,内力比沈江月要高,与他硬拼内力实属不智。 于是,沈江月改变了战术。 只见她的速度陡然提升,手中长枪更是舞出道道虚影,层层叠叠如浪涛一般攻向连城夜。 连城夜站在原地没有动作,静静地等沈江月出招。 直到叠浪枪法逼近身侧,连城个这才将手中长剑左右挥舞起来。 “钪钪钪钪” 电光石火间,沈江月四次偷袭全都无功而返。 在第五枪刺出的瞬间,连城夜长剑一转,紧紧黏住了枪身。 沈江月吃了一惊,急忙扭转枪头想要将他甩开,谁料连城夜的长剑就像是焊在了枪上,任凭沈江月如何施为都挣脱不开。 应徽鸣面色一变,低声道:“这连城夜怎的如此厉害?” 宋牧星摇摇头:“连城夜剑法虽高明,却也没高到这种地步,是江月乱方寸了。” 沈江月是个好强的人,方才连城夜说不愿让她在天下英雄面前丢了颜面这句话已经踩到了她的雷点。 她想要击败连城夜,证明自己不需要任何人谦让,这种迫切的心情让她的枪法不像平日那般轻灵明快了。 第126章 教 诲 应徽鸣微愠:“这小子故意用那番话刺激江月?” 宋牧星摇头:“不,那些话应该是出自他的真心,可正因如此才会叫江月这么在意。” “这不应该啊,她游历江湖多年,性格坚韧如铁,不该犯这种错才对。” “再坚韧也只是个年方十九的小姑娘啊。”宋牧星苦笑一声。 “想必这是她第一次和旗鼓相当的同龄人交手吧,她志向高远将进入太平楼作为毕生的心愿。现在突然发现自己的实力并未超过所有的同辈,压力自然就大了。再加上连城夜那番话,江月便更急于证明自己了。” 应徽鸣恍然大悟,暗暗叹道:“真是无法理解你们这些武林人士,天下第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宋牧星耸耸肩,不知该如何解释。 战场之上,连城夜渐渐占了上风。 长剑如影随形一般,紧紧粘在天籁枪上。 枪是长兵器,需要拉开距离方能展现扫,劈,刺,抡等手段,一旦近身就等于废掉了所有的套路。 还好沈江月战斗经验丰富,被依旧靠自己的灵活身法坚持到现在。 几次三番甩不掉这个难缠的对手,沈江月也有些急了,她娇喝一声浑身真气轰然爆发。 连城夜没想到这个柔弱的女子竟然有这么强的功力,一时不慎被震飞了出去。 沈江月暗自松了一口气,握紧长枪摆出进攻姿态,准备夺回优势。 可连城夜却连忙后退两步摆手笑道:“承让了沈师妹。” 沈江月一愣,急忙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的还没打完!” 连城夜笑着晃了晃左手,只见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柄木钗。 沈江月大惊,发现盘在头上的秀发已经散落了下来。原来方才缠斗的时候,连城夜不知何时拔下了她的发钗。 月色之下,沈江月青丝如瀑,当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连城夜看得有些痴迷,喃喃念道:“师妹披着头发更美。” “混账!”沈江月又急又气,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她将长枪一挺就要上去教训这个浪荡子。 连城夜忙笑道:“师妹,刚刚一战我已经赢了。” 沈江月愣在原地,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 正如连城夜所言,他能够摘下发钗便能一掌直拍沈江月的天灵,方才一战是他胜了。 “师妹若想继续打也不是不行,只是若在下再度侥幸获胜,就请师妹赏脸吃一顿饭如何?” 沈江月已经快要气疯了,哪里还管他在说什么?她一把将散乱下来的头发绑成马尾,朗声喝道, “那就看你还能不能赢我了!” 应徽鸣慌了:“江月这是上头了啊,心浮气躁的哪里还发挥得出来灵猕枪法的威力?” 宋牧星没有说话,只是他的脸色已经变了。 应徽鸣没看见他的表情,又说道:“不过这连城夜虽说轻浮了些,却也算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好汉子。他在江湖上名声颇好,功夫也不错,若真能与江月凑成一对儿也算是一段好姻缘。” “凑个屁的对儿!”宋牧星突然骂了一句。 应徽鸣一怔,急忙回头看去。 只见宋牧星眼睛都已经绿了,就像是一头发怒的饿狼一般,杀气逼人。 “宋兄,你这是……”应徽鸣十分诧异,难道说宋牧星喜欢上沈江月了?否则怎么会这么大反应? 宋牧星哼了一声:“老子养出来的白菜,哪能被他连盆端走!” 说完,猛地跨前一步,朗声对着沈江月喝道。 “怒意入脑,心浮气躁,你还打什么武林大会,做什么天下第一女侠?我当年就是这么教你的!” 这一声怒吼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正埋头猛攻的沈江月不由得浑身一颤,像是一只被吓到的小花猫一样,浑身都哆嗦起来。 她愣愣地回过头。 宋牧星站在不远处,漆黑的夜色遮住了他的脸,只隐约瞧得见他的身影。 与沈江月记忆中那个戴着滑稽面具的身影一模一样。 “师……师傅?” 过了许久,沈江月才颤抖着声音喊道。 应徽鸣一脸惊愕地看向宋牧星。 难道他就是沈江月记忆中那个,照顾了她好几年,传授她灵猕枪法的师傅? 宋牧星没有回答,而是抬手指着连城夜:“击败他!” “是,师傅!” 带着三分惊喜,七分喜悦,沈江月猛地转过头。 这一刻,她浑身的焦急和愤怒都消失了,只剩下满满的狂喜与兴奋。 银色的光芒闪耀而起,如同点亮夜空的流星一般,朝着连城夜疾驰而去。 连城夜浑身一怔,他发现沈江月的枪法已经不再像方才那般凌乱,就仿佛是卸去了一身的枷锁,变得无比轻灵。 枪影如电,行迹若风。 连城夜再也无法像上一局那般云淡风轻地应付沈江月的攻击,一时间被打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沈江月恢复了自信,手腕扭动间天籁枪的枪头如拨草寻蛇,不断从左右两边扫击敌人的双肩。 连城夜左右开弓勉强格挡,却再也找不到粘住枪身的空档了。 陡然间,沈江月猛地一跃而起,天籁枪瞬间化作漫天枪影朝着连城夜打去。 真是今日在战场上震惊群侠的威临天下。 这灵猕枪法中最完美的一招不知经过了裴家几代人的完善与修改,早已达到了毫无破绽的地步。 漫天枪影铺天盖地而来,连城夜只觉眼周身都被枪芒所笼罩,断然不敢硬接此招。 情急之下,只能向旁边闪去。 只听轰隆一声,赛场地板被这一枪打得四分五裂,土石翻飞。 强烈的爆炸余波将连城夜震飞老远,他急忙将气一沉,这才稳稳地落到地上。 但下一刻,一缕枪芒如破晓之光一般疾驰而来,瞬息间已至连城夜身前三尺。 连城夜大惊,急忙挥舞长剑洒下一片剑网来抵挡这一击。 却不料剑网落下,那流星一般的枪芒却凭空消失了。 连城夜暗道不妙,这看似威力十足的招式竟然是虚招,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天籁枪已经拨开开了他的左手,将那根木钗挑飞到空中。 第127章 战 胜 沈江月停止了进攻,抬手一抓抢过木钗顺势插回到头顶上。 “连城师兄,承让了!” 沈江月笑着将这句话还了回去。 连城夜哑然,他实在没想到沈江月的实力竟然还在自己的预料之上。方才那快如闪电一般的攻势,竟然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很快连城夜便释然了,他就是喜欢沈江月这英姿飒爽的样子。 “沈师妹果真厉害,方才那一阵是我输了。如今我们各胜一场,最后一局定胜负吧!” 沈江月的战意也在狂涌,朗声笑道:“好,来吧!” 两人各自摆出了架势,气势渐渐凝聚起来。 连城夜的表情变了,不再像之前那般轻松写意,他沉声说道:“沈师妹,最后一阵我不能再留手了,还请师妹多加小心。” “多担心担心自己吧。”沈江月冷笑道。 连城月手腕一转,将长剑舞出一朵剑花。 “我资质驽钝,华山派那么多高明剑法并未学精,只习得三式剑技:破剑式,揉剑式与极剑式。破揉二式方才已经用过了,并非师妹的对手,接下来我只能用我最强的剑技了。” “求之不得,来吧!”沈江月豪情万丈,手中的天籁枪也发出一阵微微的嗡鸣声。 连城夜深吸一口气,脸色沉静下来,无悲无喜。 脚步微动,连城夜慢慢朝沈江月走去。 他的速度很慢,像是闲庭信步一般,可每走一步身上剑意便会增强一分。等走到沈江月面前的时候,他浑身的剑意已经提升到了极致。 犹如一柄出鞘的宝剑,剑华闪烁,直冲九天。 沈江月只觉浑身汗毛竖立,在直上九天的剑气面前,她竟然感觉到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此刻她全身气息已经被连城夜的剑意所笼罩,即便他速度再慢也不可能闪避,只能迎接他这一剑。 可越是这样,沈江月心中的战意便越是狂涌难抑。 她深吸一口气,内力在她的四肢百骸中疯狂游走,转眼之间便化作一缕流光萦绕在周身上下。 手握长枪,心中再无任何杂念,对准连城夜缓缓推出。 这一枪犹如脱离了整个世界一般,没有任何声音,以雷霆之势刺向连城夜。 连城夜也不再犹豫,挺剑一刺迎向天籁枪。 应徽鸣站在远处,看得热血沸腾,这两个年轻人当真是太优秀了。 沈江月这一枪,乃是灵猕三十六强中最为空灵的一招,名曰万物静籁。以意行枪,叫敌人无迹可寻,无机可乘。 而连城夜这一招更是大有名堂,是华山派基于独孤九剑一剑破万法的理念创出的绝世剑法。 这一剑不为破敌之招,不为破敌之兵器,而是为了破除自己的极限。 一剑破极,突破自身的极限,让剑技走上更高的山峰。 若万物静籁是至柔至纯,一剑破极便是至刚至强。 两式截然不同的招数碰撞在一起,顿时爆出一阵震耳雷鸣。 剑气枪芒四散纷飞,整个演武场都被包裹在狂风当中,飞沙走石。 渐渐地,两人力量衰竭,待到剑气枪芒消失以后,宋牧星二人才看到战场的情况。 只见一枪一剑两把兵器的尖端抵在一起,长剑依旧坚挺,而天籁枪却开始弯曲。 这并非沈江月技不如人,而是连城夜的内力比沈江月强上几分。 “不好,江月好像要输了。”应徽鸣急忙道。 宋牧星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身体激动直发抖:“不,江月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她知道该如何赢下这场比试!” 话音刚落,战场中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沈江月闷哼一声,双手终于支撑不住兵器上的澎湃力量,天籁枪被震得倒飞而出,深深地刺进了身后的地面。 连城夜大喜,急忙喊道:“师妹,是我赢了……” 话未说完,沈江月便抬起了头,一双美眸中满是自信的笑意。 “你的话说得太早了!” 下一刻,沈江月莲步向前,双掌穿插着朝连城夜猛攻。 连城夜没想到沈江月丢失兵器后竟然半点惊恐都没有,反而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击。 一个疏忽,翻飞掌影已经打到了面前。 连城夜急忙挥剑来救,却被沈江月将计就计地扣住了手腕。 失去了长剑,连城夜只能用左手反击。 两人就这么面对着面,两只手不断拆招。 奇怪的是,这一次沈江月竟然没费什么力气,便彻底将连城夜给压制住了。 不过三十招,沈江月的玉手便扫中了连城夜的手肘要穴。 连城夜闷哼一声,整只手臂都垂了下去。 沈江月也适时地收回了手,笑道:“师兄,承让了!” 连城夜愣在原地:“你……你怎么……” 沈江月笑道:“连城师兄,请恕小女子多言几句,你太注重自己手中的剑,忽视了其他的功夫。一旦失去长剑武器,就连驾也不会打了。作为一个剑技卓绝的剑客,我劝你还是多了解了解其他功夫,这样也会让你的剑技更上一层楼。” 连城夜沉吟片刻,忽然像是拨云见日一般大笑了起来。 “师妹所言极是,在下受教了!” 沈江月微微一笑,转身抽出长枪朝宋牧星二人的方向走去。 “记住你的承诺,明日不用上赛场了。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弱点,你在我手支撑不了几招。” 连城夜哈哈一笑,十分洒脱地说:“放心吧沈师妹,我说话算话,明日赛场上绝不会给你添乱。只是……我们何时去吃饭啊?” 沈江月皱起眉头:“我们方才不是说过吗,你赢了我陪你吃饭,可你现在已经输了!请连城师兄今后多多自重,不要再来烦我。” 连城夜厚着脸皮追了上去:“方才我说的是:若是我输了今日便不请师妹吃饭,可没说过明日不能请啊。” 沈江月惊呆了,连城夜这脸皮厚度比起宋牧星也不遑多让啊! 连城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媚了:“我之前说的可都是真的,我对沈师妹一见钟情,天地可鉴。你也不用立刻答应我,我有的是耐心。” 第128章 师傅&徒弟 连城夜与他所修炼的揉剑式一样,整个一张狗皮膏药,怎么都赶不走他。 沈江月最后被逼得没办法,只能把宋牧星抬出来,这才将他打发走。 三人终于回到了房间里。 宋牧星和应徽鸣二人还意犹未尽地讨论着万物静籁与一枪破极的精妙,可他们都没有发现,直到走回房间,沈江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砰! 重重的关门声回荡在房间里。 宋牧星二人立时噤若寒蝉一般闭上了嘴。 应徽鸣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一瞧见沈江月脸色不善,立刻从善如流地伸了个懒腰:“累了一整天,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你们聊。” 宋牧星急得满头大汗,哆嗦着也想跑。 “我也累了,一起走吧。” 咚! 天籁枪被重重地杵在地板上,枪鸣阵阵,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宋牧星瞬间站直了身体,再不敢移动分毫。 应徽鸣走后,沈江月缓缓回过头。 她的双眼如水一般,不是温柔,而是寒冽。被这双眼睛盯着,宋牧星就仿佛一个被扒光了游街示众的罪犯一样,浑身都不自在。 “江月,你……” 实在受不了这剑芒一般扎人的目光,宋牧星率先开口了。 沈江月开口道:“你就是当年的笑面?” 宋牧星难耐地挠挠头:“是……是啊。” “如何证明?” 宋牧星沉思片刻,从袖中甩出渡冥刃缓缓舞动起来。 他拿的虽然是剑,用的却是灵猕三十六枪的招数。从第一招到最后一招,宋牧星缓缓使来竟然分外的顺畅,仿佛经常练习一般。 当年为了教沈江月这套枪法,宋牧星也没少花功夫,早在十年前就学会了裴家的枪法。 看完宋牧星的招数,沈江月的身体不断地颤抖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惊喜。 使完灵猕三十六枪,宋牧星将渡冥刃收回,他长叹一口气,道:“江月,并非为师的那年要抛弃你,实在是……” “师傅在上,徒儿给您行礼了!”沈江月微微一笑,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宋牧星连磕三个响头,似乎并未对他的突然消失而生气。 宋牧星受宠若惊,急忙将她扶起来。 “江月,你不怪我?” 沈江月摇摇头:“这世上身不由己的事情难道还少吗?师傅离去自然有您自己的道理,徒弟能理解。” 宋牧星苦笑一声,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唉,你这孩子真是成熟得令人心疼。徽鸣进来吧,既然事情已经败露,我便将那段记忆讲给你们听吧。” 大门立刻被推开,应徽鸣急吼吼地跑了进来。 “你这混蛋果然有事儿瞒着,我就说嘛,上次迷魂草和醉人香毒性那么厉害,你的幻术空间怎么可能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宋牧星抱歉一笑,缓缓将那日在幻境中看到的东西全都说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应徽鸣和沈江月都惊讶地瞪圆了双眼。 应徽鸣道:“你的意思是说,各大门派的掌门信物都是这样的牌子?” 宋牧星点点头:“并且这块牌子应当不是二十年前才出现在各大掌门手里的,而是来自更久之前。” “天机,天玄,天香,天府……”应徽鸣摸索着下巴:“这似乎不仅仅是星辰星斗的名字了。” 沈江月此刻也急忙问道:“师傅,我娘还没死,只是被那个圣主抓走了对不对?” 宋牧星点点头:“那人的龙吟诀的功力远在裴修人之上,若他想杀滢姨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将她掳走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这是不是兀鹫帮的人懂得天下名门武学的原因?”应徽鸣尝试着推理道。 宋牧星打了个响指:“很有可能。滢姨是峨眉派当年最强的女弟子,峨眉派的功夫她都懂得。” 沈江月道:“可我娘那般憎恨圣主,怎么可能把峨眉派的功夫教给他们?” 应徽鸣苦笑一声:“罗浮梦和花沤术虽是裴楚两家的秘术,却也并非我们独有。二十年前那场混乱,我们两家应该都出了不少叛徒。” 沈江月闻言勃然大怒,她拍案而起道:“他们竟敢用幻术折磨我娘亲,我要杀了他们!” 宋牧星忙将她拉回来:“冷静一些,如今我们只知道有圣主这个人,连他是男是女,是高是矮都还不知道,你如何报仇?回来坐下!” 沈江月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忤逆宋牧星的命令,只得气呼呼地坐在一边生闷气。 宋牧星轻笑着安慰道:“你放心,滢姨当年对我恩重如山,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弃她于不顾。如今我们虽还没有接触到圣教,却已经有了线索不是吗?” 沈江月道:“师傅的意思是说……裴修人?” 宋牧星用力一点头:“没错,就是他!裴修人是兀鹫帮的帮主,兀鹫帮高手如云,即便不是圣教,也绝对是圣教的一部分,只要我们能设法擒住裴修人,还愁挖不出来那个圣教吗?” 沈江月眉头舒展开来:“师傅所言极是。” 应徽鸣道:“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何擒住裴修人?且不说他武功盖世,现在他在哪儿我们都不知道,上哪儿抓人去。” 宋牧星道:“兀鹫帮的人强行插手武林大会的事情,说明这里一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我以前跟你说过,只要掌握了一个人想要的东西,便能让他就范。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来个以逸待劳,等他们出来就是了。” 应徽鸣沉思片刻,道:“也只能如此了,那这件事情我们要告诉各派掌门前辈吗?若他们能够出手相助,擒住裴修人的胜算也会大一些。” “不,现在将这件事情说出去打草惊蛇,不如先静观其变。如今裴修人还不知道我恢复了记忆,这就是我们的优势。我们必须抱紧这个优势,才能在现在的状态下翻盘。” “好吧,一切都听你的,有什么天罗商会能帮上忙的尽管吩咐,我有一种感觉,或许楚家的血案也和这个圣主有关系。” 第129章 宴 会 连城夜果真是个君子,第二日的比赛他直接选择了弃权,将胜利拱手让给了沈江月。 不少人猜测连城夜被沈江月的美貌所迷惑,只有宋牧星他们自己知道就算今日连城夜上场,也绝非沈江月的对手。 宋牧星向来不会理旁人说什么,沈江月也和他一样。 面对所有人的质疑诽谤,他们都是泰然处之。 至此,这一届武林大会也算进入了尾声。 最终四强的名额由武当,昆仑,蓬莱和桃园派获得。 原本江湖上的六大门派,仅有武当派还硕果仅存,着实叫人唏嘘。 当夜,胜出的四个门派收到了请柬,武林盟主燕回风宴请四强选手及其宗门。 武林盟主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四门代表立刻赶往盟主府。 燕回风武艺高强,威名赫赫,江湖上的名声如雷贯耳。被他邀请喝酒,所有人都感到受宠若惊。 唯独宋牧星没有半点欣喜的感觉,反而感到了一丝不安。 之前燕回风套自己话的事情,至今想来也会让宋牧星感到惴惴不安。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宋牧星已经很难轻易相信一个人了,即便他是燕回风。 盟主府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四派的代表齐聚于此,除了桃园派人丁稀薄外,其他门派都十分热闹。 不多时,燕回风走到了众人面前。 他今日身穿一件玄色的长衫,霸气非凡。 众人齐齐起身,拱手对他行礼:“燕盟主。” 燕回风呵呵一笑:“诸位不必多礼,都请坐吧。” 宋牧星坐下,率先开口问道:“燕盟主,以前的武林大会可从来没有邀请过四强选手前来赴宴,不知门主今年为何做此安排。” 燕回风道:“比赛在即,我本不该用这些宴会来影响各位选手的状态,只是这次的事情十分棘手,需要请各位和我商量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说着,燕回风侧身一让,只见六大派的掌门从后院里走了出来。 “诸位前辈?”宋牧星更加懵了,他想不出燕回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待六位掌门坐下,燕回风终于开始了正题。 “在座的各位都是一门之长,都是门中最精锐的弟子,相信苗疆月梧城的事情,各位也都听说了吧?” 武当派的选手无心道士说:“盟主说的可是兀鹫帮的事情?” 燕回风点点头:“如今的兀鹫帮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靠抢劫盗窃为生的门派了,他们的门派里高手如云,并且还会各大门派的看家招数。” 听闻此言,台下各门派的人都发出惊呼。 六大门派的看家本领他们都会,这个组织的实力究竟有多少强? 燕回风继续说道:“如今我已查明,兀鹫帮已经混入到武林大会,只是隐藏得十分严密我们一直没能看出来罢了。” 武当的清玄掌门站了起来:“燕盟主,那个萧骨语应该就是兀鹫帮的人吧?” “道行果然神机妙算,我们已经把萧骨语押入了死牢,相信不需要太久的时间就可以完全掌握兀鹫帮的信息了。” “无量天尊,那便有劳盟主了。” 雷闻此刻也笑着问道:“找人可不是我们的强项,盟主不会是想要我们帮忙找人吧。” 燕回风道:“当然不是,这兀鹫帮不知潜入了多少人,为了整个武林大会的安全,我希望能够借助各位的力量,帮我一起捣毁兀鹫帮!” 说到兀鹫帮的事情,一贯平和的燕回风似乎有些过分激动了。 在场之人没有傻子,一眼看出了他的异样。 燕回风尴尬地笑了笑:“诸位实在抱歉,在下唐突了。其实我与兀鹫帮也有一段仇怨,所以才会这么激动。” 燕回风说完直接拉开了自己的衣领,将整个肩膀露了出来。 待众人看清,都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燕回风整只右臂自手肘以上,就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过一般,满是狰狞的伤疤,压根看不出本来模样。 “燕盟主,不是说兀鹫帮出自苗疆吗,这十几年来你一直在中原怎么会跟兀鹫帮结怨?” 燕回风摇摇头:“不,诸位恐怕是太小看兀鹫帮了。从很久以前开始,兀鹫帮的人就已经在中原闹事儿了,只是他们隐藏了自己的目的,大家并未将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而已。” 雷闻站了起来,沉声说道:“十几年前,我和我的弟子们下山游历的时候曾遇到了一个武艺高强的疯子。为了除掉他,我手下十几个最精锐的笛子损失了好几人。” “雷闻前辈说的是十几年前天涯海阁之乱吧?” 雷闻点头道:“不错。” 众人又是一惊,十几年前便已经开始入侵中原,看来兀鹫帮所图甚大。 六大派的掌门各自坐在椅子上,除了雷闻外,所有人都缄口不言。 宋牧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兀鹫帮明显与二十年前江湖上那场大乱有关。却无奈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 六大派的掌门守了这个秘密大半辈子,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秘密讲出来。 燕回声走到人群中间朗声说道:“十几年来,兀鹫帮一直对中原武林多有骚扰,其心可诛!因此今日请大家来,就是想要联合诸位的力量,利用武林大会将兀鹫帮连根拔起,如此一来,便能平息这场武林浩劫。” 一帮年轻弟子们听了这话,便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纷纷起身回应燕回风。 “燕盟主说得对,兀鹫帮的人多次犯我中原武林,绝不能姑息!我等愿听盟主调遣,将这帮狂妄之辈斩于武林大会。” 宋牧星一直没有发表意见,他紧盯着在人群中热血演讲的燕回风,心中生出疑窦重重。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出兀鹫帮的事情,他难道就不怕各派弟子中间还有兀鹫帮的内应吗?如此大张旗鼓地集结力量,一旦走漏了风声,不等于打草惊蛇吗? “徽鸣,你说这燕盟主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宋牧星侧过头小声问道。 应徽鸣像是没听到宋牧星的话,他此刻正紧盯着燕回风满是伤疤的肩膀,也不知在想什么。 第130章 方 观 裴修人穿着一身黑袍来到武林盟主府外,他脸色惨白阴郁,眼神里满是决绝之色。 “帮主,兀鹫帮弟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只需您一声令下,便可将这里搅个天翻地覆!” 身后,两名黑衣蒙面的男人正跪在地上。 裴修人点点头,他伸手抓住腰间的刀柄,道:“我进盟主府后便开始行动,把檀来镇杀个片甲不留。” “是,帮主。” 蒙面人沉声一诺,飞身朝远处跑去。 另一人依旧死死跪着,他沉声道:“帮主,盟主府内高手如云,您纵然有通天的本领也敌不过这么多人,还请帮主三思。” 裴修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三分。 “没时间了,我们决不能让外人走进太平楼。方观这厮吃里扒外,竟敢背叛圣主,今日我便是粉身碎骨也必须取他性命!” 蒙面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刚想要转身离开,却突然发现一个高瘦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此刻夜色正浓,周围寂静无声,自己竟然丝毫也没察觉他靠近。 蒙面人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一掌拍向那个高瘦的身影。 后者微微一笑,抬手一搭一扣,便将蒙面人的手腕制住。 蒙面人正欲反抗,不料一股阴寒之气顺着手臂灌入体内,蒙面人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这股寒气冻僵了一般,别说反击,就连站都站不稳了。 裴修人听到身后的细微动静,急忙转过头来。 他也看到了消瘦高挑的身影,却丝毫也不见惊讶,反而激动地喊道:“师傅,您来了?” 原来这个消瘦的身影就是兀鹫帮所供奉圣教的圣主! 圣主呵呵一笑:“修人,兀鹫帮的人被你培养得很不错,遇事虽惊不乱,只是功力稍微差了些。” 说着,一把将蒙面人甩开一边。 裴修人急忙迎上去:“师傅这说的是哪儿的话,这天下间的人谁在你面前功力不差?” 圣主遥遥看着盟主府:“你想冲进去大开杀戒?” 裴修人点点头:“方观已有反意,竟然放任宋牧星的人肆意妄为,若不尽快处掉恐有大患。” 圣主笑道:“不必了,杀他何必用你出手?” “师傅……” 圣主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一切尽在为师的掌握之中,把你的人撤下来,等着看一场好戏吧。” 月过中天,燕回风的宴会总算结束了。 宋牧星多喝了两杯,眼睛里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沈江月搀着他,埋怨道:“酒量这么差就别喝那么多嘛。” 宋牧星嘿嘿一笑:“高兴嘛,你说是吧徽鸣?” 应徽鸣跟在两人身后也不知在想什么,竟然没有听到宋牧星的话。 宋牧星皱起眉头:“你小子今天是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 应徽鸣回过神来,忙挤出几分笑意:“我只是在想燕回风盟主为何要在今日举办这个宴会,兀鹫帮的人藏得很深,至今也只揪出来一个萧骨语,这要我们上哪儿去抓人?” 宋牧星道:“只是做个预防罢了,并非一定要抓人。或许燕盟主是不想让参加武林大会的天下群雄在檀来镇遇到危险吧。” “或许吧。”应徽鸣叹了一口气。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我的玉佩不见了。” “什么玉佩,很贵吗?”宋牧星忙问道。 能让他这么着急的东西,想来应该不便宜。 应徽鸣道:“并不贵重,可这块玉佩是我爹生前传给我的,对我很重要。” “那我们快找找。”宋牧星一听这话酒都行了三分,作势要往回走。 应徽鸣忙将他拦住:“你醉成这样怎么帮我找,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江月带你师傅回客栈,我去盟主府里早早,很快回来。” “好,应大哥你小心些。” 应徽鸣笑着点点头,转身快步朝盟主府的方向走去。 宋牧星望着他的背影,眼神中流出几分凝重。 盟主府内,下人们正收拾着吃剩下的酒菜。 燕回风站在一旁也不知在想什么。 旁边一个丫鬟说道:“老爷,这里交给我们就行了,您快回去休息吧。为了武林大会,您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燕回风回过神来,温和笑道:“好,府中今夜也没别的事情了,收拾完了就让伙计们直接休息吧。” “是。” 燕回风回到房间里,关上门的瞬间,脸上的凝重立刻深了三分。 他虽然很累,却半点困意都没有。 如今的形势十分混乱,他实在睡不着觉。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 燕回风双目一凌,回身一掌朝窗户拍去。 他的武功很高,随手一掌便有撕天排云之威,瞬间便将窗户打开。 “何人!”燕回风警惕着问道。 一条人影飞身跳进房间来,此人身穿华贵长袍,腰悬一块翠绿美玉。英俊的面庞在烛火中散发出淡淡的光辉,一点泪痣缀于眼角,活像一只魅惑众生的狐狸。 “应老板?”燕回风皱眉看着他:“深夜来寻燕某,不知有何指教?” 应徽鸣笑道:“近几年来,天罗商会一直在被人监视,我费尽心力也找不出幕后之人是谁,直到今日看见盟主肩膀上的伤疤我才知道,原来监视我的一直是燕盟主你!如今我就站在你面前,盟主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问吧。” 燕回风笑道:“应老板定是喝醉了,天罗商会并非武林门派,燕某无缘无故查你走什么?” 应徽鸣没有说话,直接将一块玉牌丢在了燕回风面前。 这块玉牌的用料不算名贵,却非常坚硬,玉牌正面铭刻着一只狰狞的兽首。 “这是何物?”燕回风拿起玉牌问道。 “这是我从监视我的那些人身上摘下来的,虽说不知它究竟是什么野兽,可观其轮廓,似乎与盟主手臂上的伤疤颇为相似。” 燕回风微微蹙眉。 应徽鸣上前一步:“若盟主不认,不如再让我看看你的伤疤,咱们只需要比较一下就知道了。” 燕回风站起身来笑道:“天罗商会不愧是大陆第一商会,果然手眼通天。我派出去监视的人都是此道高手,没想到竟然还是被应老板你察觉了。” 应徽鸣冷哼一声:“说出你的目的吧,方观!” 第131章 名 单 燕回风的脸色明显变了变,他强笑一声道:“应老板在胡说什么,什么方观?” “还想狡辩吗?”应徽鸣上前一步,双手按着桌子,以一种审问语气说道。 “当年北极阁崩坏,我父亲楚玉衡惨死,整个楚家只剩下我一人。这些年我一直苦苦追查,终于知晓北极阁的事情与一个名单有关系。” “什么名单?”燕回风的眼神严肃起来。 应徽鸣紧盯着他的双眼,一个一个地将当年的名单念了出来。 “季若川,楚玉衡,李南空,仓舒,裴春滢,方观,梁骁!” “这些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近一年时间里,我与宋牧星二人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情。这份名单中,季若川,楚玉衡,仓舒,梁骁已经确认死亡。李南空与裴春滢被人擒住,不知所踪。唯有方观一直下落不明,不知生死。” “然后呢?” “在得知这件事情以后,我便用了天罗商会的一切情报力量追查方观。虽说一直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我却知道了方观的一些事情,例如说他曾是少林无尽灯神僧的弟子。而宋牧星在两年前曾见过这个弟子一面,并且在这个弟子的手臂上看见了这个胎记。” 燕回风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右臂,眼神里已经露出了几分惊愕。 窗外,宋牧星背靠着墙壁,静静聆听着屋里两人的对话。 他一早便看出应徽鸣今日心绪不宁了,应徽鸣乃是天罗商会的大老板,作为商人里的佼佼者,他本早已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能让他喜怒形于色的事情定然不小。 因此方才等应徽鸣离开后,他便偷偷跟了上来,想看看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果然不出所料,应徽鸣竟然查出了燕回风的真正身份,他就是名单里一直未曾露面的方观! 此刻,在听到无尽灯这个名字时,宋牧星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张慈悲温和的枯脸。 两年前,宋牧星接到任务去少林寺刺杀广智禅师。 于是他便如刺杀梁骁一般,事先剃度出家投身到少林寺中。 宋牧星天赋奇高,天下武功皆可信手拈来。入少林不过半年时间,便已经成了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进入达摩堂精研武学。 虽说在武艺上宋牧星这半年受益匪浅,可他在少林一待半年,却仅仅查到广智禅师是少林方丈广善的师兄这一条消息,甚至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就仿佛这个目标和尚早就已经圆寂了一般。 若换了其他人,或许查到这里就该放弃了,不过宋牧星性格坚韧,一直坚持着寻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次进入藏经阁学习少林七十二绝技的过程中,宋牧星终于发现了广智禅师的踪迹。 那一日,宋牧星作为达摩院的首席弟子,荣获了进入藏经阁修炼至高武学的机会。在藏经阁中寻找适合自己的武功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钟声。 少林寺晨钟暮鼓,源远流长,钟声本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可宋牧星却听出了几分蹊跷。 这钟挂在藏经阁内,每隔一个时辰敲响一次,钟声浑厚绵长,令人难生杂念。 可奇怪的是在入藏经阁之前,宋牧星从未在外边听到这种特殊的钟声。 也就是说,这个钟声只有进入藏经阁的人才能听到! 能将钟声控制在阁内,这等功力可谓是震古烁今,世所罕见。 根据之前的调查,广智禅师被誉为少林寺二十年来武功修为最高的僧人,就连当今少林方丈都不及他,基于这一点,宋牧星便一路循着钟声爬上了藏经阁顶楼。 顶楼上没有书,只有一口钟和一个老僧。 这老僧须眉尽白,皮肤枯黄干瘦,走起路来脚步虚浮,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见宋牧星上楼时还被吓了一跳,忙问:“小居士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 宋牧星双手合十对他行礼:“阿弥陀佛,小僧达摩堂虚静拜见大僧,方才小僧在楼下看经书,偶听楼上钟声轰鸣,禅意盎然,这才上楼来看看。” 老和尚闻言轻笑:“小居士误会了,这楼上没有经书武功,只有一个老和尚和一口钟,小居士要学功夫还是下楼去吧。” 宋牧星也不离开,迈步走到钟前。 “一念一菩提,本就无挂碍。经书如何,武功如何,钟又如何?不过都是虚妄。大僧您敲钟礼佛,不比楼中经书更像佛?” 老和尚闻言不禁大笑起来:“小居士佛学深厚,老僧受教了。” 宋牧星还以一笑:“大师敲了多久钟了?” 老和尚道:“十年,二十年?时间太久,不记得了。” “那为何我在外边的时候从未听过阁里的钟声?” “心中有钟声,处处能听到钟声。心中无钟声,便是老僧当着你面敲也听不到。” 宋牧星点点头:“大师所言有理,不过小僧还有别的理解。” “小居士请讲。” “是因为大师内功太过深湛,将这钟声拘于阁内了。” 话音一落,宋牧星猛地回过头,只见他右手一扬一枚佛珠脱手而出,径直朝老和尚打去。 老和尚不惊不乱,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 只听嗡的一声轻响,足可穿金裂石的佛珠竟然凝顿在了半空之中。 老和尚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将佛珠捻了下来。 “小居士,这珠子是我佛门弟子静心之物,可不能乱丢啊。” 说完抬手一抛,佛珠正好掉进了宋牧星的手中。 宋牧星惊得瞪圆了双眼,他自认武功在江湖上也算是顶尖了,可与这老和尚相比,便如云泥一般。 方才那一手暗器功夫是他三年前在唐门偷学的,其势之强,足可以击穿三层土石墙壁,却没想到老和尚连手都没动,仅凭真气便将珠子停了下来。 他的功力修为,已经远远超过宋牧星的认知了。 宋牧星急忙行礼道歉道:“大师功力渊博,小僧佩服。” 老和尚道:“功力如何,武功如何,都只不过是虚妄而已。” 说着,他拿起墙角的一把扫帚往楼下走去。 第132章 割肉渡鹰 见他要走,宋牧星急忙拦住他的去路。 “小僧还有些事情想请大师解惑。” 老和尚笑道:“老僧愚钝,在这藏经阁中枯守多年,有何本事为小居士解惑。” 宋牧星没有理会,径直说道:“敢问大师,为何要困守藏经阁内?” “老僧多年前做了错事,害得性命,自困于藏经阁只为了求佛祖点化,偿还罪孽之万一。” “再请问大师法号。” 老和尚身体一震,忙回头看向宋牧星。 “小居士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宋牧星笑道:“只是觉得大师武艺高强,定然不是泛泛之辈,想要瞻仰一下大师罢了。” “小居士又错了,我不过是个犯了戒的和尚,哪里配称作大师。” 宋牧星冷笑一声:“既然大师不愿说,那小僧就斗胆猜猜,您的法号应当是广智吧?” 老和尚沉默下来,他一双枯手轻轻颤抖着,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悲苦之色。 宋牧星一看有戏,急忙继续说道:“你曾是二十年前少林寺里武功最高的和尚,是住持最有利的候选者。可上一任少林方丈离奇失踪后,你这二十年来武功修为最高的弟子便也一同消失了,敢问大师究竟是何原因?” 老和尚的双手渐渐握紧,他转身看向宋牧星,双眼中再不似方才那般温柔,反而有一股令人胆寒的锐利。 “小居士你究竟是谁,为何要问老僧这个问题。”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人有一种难以反抗的威严。 宋牧星只觉身体发麻,嘴里不由自主地便说道:“我是玄武阁的诡师。” 老和尚呵呵一笑:“原来是玄武阁,你们终于也找到这里了吗?” “大师,你这是何意?”宋牧星问道。 老和尚没有回答,他随手将扫帚丢到一边。 “小居士见谅,当年我答应过方丈,要一辈子保守这个秘密,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今日小居士越界了,老衲只能让你留下!” 话音一落,老和尚突然伸手朝宋牧星的脑袋抓去。 他本距离宋牧星有两丈多远,可一伸手,手臂便像是变长了一般,径直抓到了宋牧星的天灵上方。他的动作看似轻飘飘的绵软无力,可在他掌下的宋牧星,却感到一股死亡的气息迎面扑来。 宋牧星想要躲,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看不见的墙壁死死压在原地,根本动弹不得。 眼看他就要丧命在这一掌下,老和尚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他的手掌距离宋牧星的天灵仅有几寸的距离,就是这短短的一瞬,宋牧星已经吓得满脸冷汗,气喘吁吁起来。 老和尚盯着宋牧星的脸看了许久,老迈浑浊的双眼里忽然亮起了一抹精光。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宋牧星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老和尚的语气重新变得柔和:“小居士,请问你父亲可是姓李?” 宋牧星大惊,自从桃源村迷案后,他便改名宋牧星来隐藏身份,这十几年来除了应徽鸣外,谁都不知道这个秘密。这老和尚在藏经阁待了二十多年,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父亲? 虽然宋牧星什么都没说,但老和尚却依旧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答案。不禁激动得老泪横流。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我终于等到你了。” 老和尚像是忽然癫狂了一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墙壁上的佛刻浮雕不停地叩拜。 包裹宋牧星身体的气团也在这个时候消失,他总算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急忙向后退了两步,宋牧星暗中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渡冥刃,万分警惕地看着老和尚。 老和尚似乎并未发现他的动作,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到了一边。 “小居士,老僧给你讲个故事吧。” 宋牧星皱起眉头,这老和尚怕不是疯了,怎么莫名其妙地要讲故事? 老和尚不管他答不答应,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二十年前,江湖武林繁荣昌盛,却因为一次意外沉沦了这么多年。你方才说得对,我就是曾经的少林寺主持继承人广智,在那场意外发生的时候,我本来已经准备继承主持之位了,却突然接到了神秘人的邀约。我师傅怕我身陷危险之中,便带我去赴了约,从此恩师音讯全无,再没了踪迹。” “什么约?”宋牧星急忙问道。 老和尚摇摇头:“若是知道,老僧纵然是粉身碎骨,也一定会将恩师救出来,只可惜快二十年了,老僧依旧没有看破那场邀约的玄机。这场祸事本应该是我的劫难,恩师却为保全我而舍身犯险。老僧罪大恶极,不配做这少林主持,于是便自困在藏经阁中,想要了却残生。” 宋牧星深吸一口气:“这故事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父亲的?” 老和尚盯着宋牧星的双眼:“我曾与你父亲有一面之缘,他那时候似乎看出了我已有死志,于是便拜托了我一件事情。他说若将来自己的后人来找我,便告诉他一句话。” “什么话?” “万天星斗,轮回不止,若求心所,当归本源。” 宋牧星听了一脸茫然:“还请大师开解。” 老和尚摇摇头:“抱歉了小居士,这些话是你父亲说给你的,老僧无法解答。” 宋牧星翻了个白眼:“死老头,每次都说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老和尚像是卸去了肩头的枷锁一般,弯曲的背脊都直了起来。 “小居士,你我缘分已尽,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去吧。” 宋牧星忙道:“大师,我还想问问当年的事情,你可知桃源……” 老和尚抢过话头:“老衲不知当年的事情,也不知你口中的桃源。当年的事情不是你该去探索的。既然李兄已经将你送了出来,又何必再踏足进去呢?” “可是……” “小居士,去吧。” 老和尚微笑着,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宋牧星无法,只能无奈地离开藏经阁。 却不料他还未走出多远,便听身后传来扑通一声闷响。 再回头看时,老和尚已经躺在了地上。 他从藏经阁楼顶跳下来,圆寂了。 那一天,整个少林寺乱成一片,方丈大师一边流泪一边大笑,说什么师兄总算解脱了。 直到今日,宋牧星都无法忘记,躺在血泊里的老和尚嘴角那一抹释然的笑容。 第133章 离奇之死 宋牧星这边兀自还在唏嘘,房间里突然又传来了对话声。 应徽鸣道:“无尽灯禅师意外死在藏经阁外,宋兄为他守灵七日七夜。也就是在第七天的时候,灵堂里却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意欲抢走禅师的尸体,宋兄与他恶战一场。可这位不速之客武功高强,宋兄一着不慎,竟然伤在了他手中。还好少林高僧听到响声赶了过来,这才将那人惊退。” “在混战中,宋兄撕掉了他半边衣袖,少林高僧们看见那人手臂上的鬼麟胎记后,都叫他做方观!” 燕回风忽然笑了起来:“应老板果真是个奇才,竟然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发现我的身份。不错,燕回风便是当年的方观!” 应徽鸣缓缓从袖中掏出天籁枪。 “你是背叛了我父亲,害得众多前辈惨死!” 燕回风道:“能找到我,说明你们已经知道了很多当年的事情。没错,二十年前武林的那场混乱皆源于兀鹫帮他们口中的圣教。若我是叛徒,为何现在要对付兀鹫帮?” 应徽鸣一怔,沉声说道:“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武林会陷入那场动乱,为何我父亲还有众多前辈会惨死,那个圣教究竟是什么?” 燕回风轻叹一声:“孩子,你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为何还要在意当年的事情?那场灾难影响的不仅仅是武林,而是整个天下。你们的父母费尽心思才将你们剥离出来,为何如今还要陷进去?” “这与你无关!”应徽鸣右手一抖,天籁枪应声展开:“我劝你快点将当年的事情说给我听。否则……方观这个名字我相信各派前辈都会很感兴趣。” 燕回风的眉头微微皱,一丝若有若无的怒意弥漫开来。 他沉声道:“我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但不能在今日。” “什么意思?” “这些事情牵扯甚大,一旦我将它们说出来,也不知会引来多严重的后果。我如今要集中精力对付兀鹫帮的人,不想节外生枝。所以还请应老板给我些时间,武林大会结束后,我会将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你没有资格与我讨价还价。” 燕回风目光一凌:“应老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请你放心,一旦你讲方观这个身份曝光,天大地大便再无我的安身之所了。我只求你再给我三天的时间,若你人不同意,那我们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 燕回风说着,抬手按住了刀架上的刀。 这把刀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可刀上那股寒意却叫人不敢小觑。 应徽鸣沉吟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希望燕盟主记住今日的话,若三日后你敢耍花样,我保证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应徽鸣袍袖一挥,快步离开了燕回风的房间。 目送他周远,燕回风忽然像是脱力了一般坐到了椅子上。 他苦笑一声,将刀架上的刀取了下来。 “终归还是逃不过命运吗?” 熹微的月光照在燕回风的刀上,这是一把造型古朴的翎羽刀,造型华美,刀身修长。刀柄与刀刃之间连接紧密。整把刀通体火红,如同一只振翅高飞的火凤凰。 翌日清晨,宋牧星从客栈的床上苏醒。 他揉着发胀的脑袋坐起来,深刻感受到了宿醉的痛苦。 昨夜在窗外听到的消息太过劲爆,听得宋牧星脑袋一片乱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客栈的。 应徽鸣从未说过方观的事情,但宋牧星并不怪他,很多事情到时候没到的时候不能说太多,否则很有可能会害了朋友。 应徽鸣不愿说肯定也有他自己的理由,宋牧星信任他。 “师傅,起床洗漱了。” 这时沈江月端着一个脸盆推门走了进来。 自从得知宋牧星就是当年的笑脸人后,沈江月便彻底回归了徒弟的身份,她不仅仅是说话变得客气了,甚至还负担起了宋牧星的生活起居。 宋牧星翻身下床,用毛巾用力洗了洗脸。 “昨夜师傅说要去寻应大哥,最后寻到了没有?” 宋牧星摇摇头:“天那么黑,我又喝了那么多酒,能找到就有鬼了。对了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沈江月摇摇头:“我回来以后早早就睡下了,也不知道师傅何时回来。” “好吧。”宋牧星摇摇头。 突然,应徽鸣面色焦急地从门外冲了进来。 “不好了宋兄,出事儿了!” “怎么了?”宋牧星一把将帕子丢进盆里。 应徽鸣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咬着牙愤怒地说道:“燕回风……死了!” 武林盟主府内,六大派的掌门也不知在讨论着什么,脸色分外难看。 许久以后几人走到宋牧星跟前。 江湖资历最高的清玄道长沉声说道:“无尘师侄,燕盟主身份特殊,这次本不该让你们过来的。只是你们三人与燕盟主关系匪浅,所以不得不找你们过来。在查明真相之前,希望你们不要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 “是。”宋牧星来急忙点头道。 “走吧。”雷闻率先朝盟主府的后山方向走去。 三人不明所以,急忙问道:“雷前辈,我们这是去哪儿?” 雷闻眼神中金光一闪,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太平楼。” 众人一路上了山,在崎岖的山道上走了半个时辰,又穿过了一片树林,这才来到一片风光秀丽的山谷当中。 官府的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一个穿着黑龙羽服的中年官差快步上前,冲着六大派的掌门拱手道。 “诸位前辈,你们终于来了。” 众人也齐齐向他拱手还礼:“王统领,有资格知道真相的人都在这里了,还请带路。” “这边请。”王统领看了宋牧星三人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带着众人朝山谷深处走去。 “这人是谁,观他脚步似乎本领不低。”宋牧星压低声音问道。 应徽鸣看着王统领:“大内四大高手之首王杰青,带刀侍卫统领,主管朝廷与江湖人士的交流。” “武林盟主死了,他们朝廷的人来干什么?” “近年来燕回风一直在促进朝廷与江湖的关系,这场武林大会也是他和朝廷合办的,否则怎么可能重开太平楼?如今这个中间人死了,朝廷的人自然要管。” 宋牧星点点头,不再说话。 现在最关键的是,燕回风昨夜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第134章 太平楼 山谷深处,一面如刀削斧劈的石壁横亘在众人面前。石壁之下,无数石砌的玲珑宝塔分列谷中,山谷两壁上,雕刻着无数栩栩如生的神佛浮雕。 就仿佛有无数仙佛分裂在石壁两边,默默地注视着进入山谷的众人。 那股沉重的压迫力,叫人不敢有半分怠慢。 “不是说要带我们去太平楼吗,这是什么地方?”宋牧星不解地问道。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王统领与燕回风的亲信管家两人快步走到石壁前。 两人对望一眼,随后各自将手按在石壁上。 随着二人将各自的内力灌入石壁,两道荧光顺着石壁的缝隙缓缓亮了起来。这些荧光蜿蜒而上,笔走龙蛇一般覆盖了整块石壁,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在石壁上闪耀起来——太平楼。 紧接着,石壁之中传来一阵咔咔声响,仿佛有无数机簧运动。石壁十高处渐渐裂开一道缝隙,缝隙越来越大,竟然是两扇石门! “鬼斧神工,难怪这十几年来从无一人寻到过太平楼,原来藏在了山里!” 看着这神迹一般的景象,所有人都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待石门彻底打开,一扇十丈高的巨大洞窟出现在众人面前。 石窟内漆黑一片,只依稀间能看到一座巍峨的高楼矗立在石窟深处。 王统领率众在前,他从怀中掏出七八个火折子一起吹燃,随后抬手一抛,这些火折子立刻四散飞出,掉进了石窟壁上的火盆里。 熊熊火焰立时燃烧起来,火光将整个石窟照亮。 一阵柔和的荧光立刻从远处传来,在场之人尽数惊呼出声。 就在数十丈外,一座高约五丈的白石高楼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座楼一共有五层,通体都由一种特殊的白色石块堆砌而成,整座石楼就像是一座宫殿般,庄严肃穆,令人望而生敬。 可就是这么庄严的白楼,燕回风的尸体却就那么直挺挺地吊在匾额之上。 宋牧星暗自握紧了拳头,问道:“这座太平楼藏得这么隐蔽,是谁发现了燕盟主的尸体?” 方才帮忙开门的管家走了出来:“是我,这次武林大会的优胜者会进入太平楼,老爷对此十分重视,因此经常让我来打扫。今晨本又到了打扫的时间,可我去老爷房中却并未寻到他。我以为老爷已经自己先过来了,于是便自己来了这里。没想到外边的势必压根就没有关,等我进来的时候,老爷已经……已经……” 仆人对燕回风十分忠诚,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起来。 沈江月哀叹一声,不忍再去看燕回风的尸体。 宋牧星却不管这些,他快步来到燕回风的尸体旁仔细观察起来。 只见燕回风安静地挂在半空当中,尸体脸色铁青一片,显然已经死了好几个时辰了。 “把盟主放下来吧。”宋牧星回头对众人说道。 大家也无异议,纷纷上前帮手,将燕回风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扶了下来。 王统领这边立刻走出一名验尸官开始查验燕回风的尸体,宋牧星也全程站在一旁观察。 燕回风的尸体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咽喉处绳子的勒痕紫黑一片,他紧闭着双眼,身上的衣服也没有半分凌乱。 宋牧星吸了一口凉气。 “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像是一击毙命!” “你确定是他杀,而不是自杀?”应徽鸣看燕回风的眼神有些愤怒。 宋牧星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轻声道:“若是自杀,脖子上的泪痕应该是青紫色。紫黑色的勒痕说明是死后才吊上去的。” “哼!”应徽鸣哼了一声,扭头走到了一边。 他此刻的确很郁闷,明明马上就可以知晓当年的真相了,没想到燕回风偏偏在这个时候死了。如今又该去哪儿寻找当年那场混乱的答案? “他背后有字!”仵作突然喊了一声。 宋牧星几人急忙上前。 只见燕回风的上衣已经被脱了下来。他的胸口有一处极细极薄的伤口,伤口泛白,显然血已经流干了。 而他的后背上,被人用利器磕了两个字:谢罪。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当中,这个凶手与燕回风之间究竟有何深仇大恨,杀了他还不算,竟然还要侮辱他的尸体。 王统领看着尸体胸前的伤口,疑惑地说道:“这么细薄的伤口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诸位前辈,你们见多识广,可能看出这是什么兵器造成的伤口?” 六大派的掌门纷纷摇头。 “薄如丝线,却锋利异常,这种兵器我从未在江湖上见过。”雷闻沉声说道。 清玄也摇摇头:“诸位,凶手故意将燕盟主的尸体挂在太平楼前,我想其中定有深意。不如我们打开太平楼,进去里边看看吧,或许答案就在楼中。” “不错。”王头领点头道:“这凶手既然知道太平楼之所在,燕盟主的死也肯定和太平楼有关系。既然如此我们便进去看一看吧。” 说完,率先走到太平楼前。 周围的人也纷纷警惕起来,太平楼出世前,人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往楼中挤,可如今真正见到太平楼了,却又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连武林盟主燕回风都死在了楼前,鬼知道这座白楼里藏着什么凶险。 王统领将双手抵在门上,随着他一声轻喝,双臂肌肉瞬间鼓胀起来。 重达数百斤的石门立刻传来一阵闷响,一点一点被推开。 周围的人瞬间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石门,都想要看看传说中的太平楼里究竟长什么样子。 片刻后,石门彻底打开。 太平楼内供奉着许多灵位,大部分都是当年助先皇平藩时战死沙场的人,有武林人士,也有军队将领。 台子最高处,摆着七块千年檀木的灵位,上边正是七大门派掌门的名字,七张巨大的不朽锦挂在高楼四周的墙壁上,每一张上都画着一位侠客的画像。 这些侠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和尚也有道士。每一个都是威风凛凛,栩栩如生,正是七位掌门的画像。 所有人看见这些画像,都不由得站直了身体,对他们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王统领道:“好了,诸位请随我进楼。” 第135章 怀 疑 各派掌门跟着王统领走进了太平楼内。 宋牧星也想跟上,却被应徽鸣给拉住了。 “怎么了?”宋牧星不解地问道。 应徽鸣黑着脸,眼神中藏着几分凌厉。 “你不觉得燕回风胸前的伤口很眼熟吗?” 宋牧星沉默下来,他左右看看确定无人监视后,抬起右手用力一挥。 只听卡拉拉一阵脆响,渡冥刃出鞘。 “你想说这个?” 应徽鸣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缩进了衣袖,他的脸上写着疾风戒备,静静地盯着宋牧星的双眼。 宋牧星摇摇头:“天下尽古怪的兵器很多,不光是我的渡冥刃能造成这样的伤口。而且燕盟主武艺高强,就算我能杀他也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再者说我从没来过太平楼,怎么可能将他的尸体挂到这里来。” 应徽鸣沉着脸,默默地点点头:“我也希望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宋牧星收回渡冥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先不要瞎想了,进去看看吧。” 说着,宋牧星快步朝楼中走去。 应徽鸣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眼神里的怀疑却更多了三分。 二十年前,楚玉衡拼死将应徽鸣送出北极阁逃命,在离开北极阁的路上,楚玉衡就曾说过,他们中间出了叛徒。 也不知是时间太过紧急,还是楚玉衡不想把自己唯一的儿子也拉入这场混乱的漩涡,因此并未将这件事情说得太仔细。 可现在想来,应徽鸣似乎从一开始就忽略了一个人——司空南李南空。 这几年来,他一直在和宋牧星合作,也将他当作自己唯一的朋友。因此在得知李南空是宋牧星的父亲以后,便自动将李南空的这个人排除在怀疑范围之外了。 但现在连方观都已经死了,唯有李南空一直下落不明。 难道说当年七人名单里的那个叛徒,就是李南空? 甚至若这件事情一直传承至今,宋牧星会不会继承了李南空责任? 渐渐地,一颗名叫怀疑的种子渐渐在应徽鸣心中扎了根。 众人一起在太平楼中搜查了一大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王统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凶手故意将燕回风的尸体挂在太平楼前,不会只是向我们挑衅那么简单吧,这太平楼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清玄道长走到太平楼中央位置,他环顾了大楼一周,忽然皱起了眉头。 “不对。” 众人回过头来:“清玄道长,发生什么事儿了?” 清玄没有回答,他紧皱眉头掐指计算,片刻之后突然说道。 “这里的风水格局有问题,太平楼是供奉战死沙场那些英雄的坟冢,风水不可能有半点差池,但此处祛风避水,山中之楼,此来大凶之相。”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齐齐扭头看向王统领。 太平楼是朝廷监造的,藏着七大门派的掌门先贤。若是风水出了问题,他们如何能答应? 王统领大为震惊,急忙说道:“清玄道长会不会看错了,当年监造太平楼的时候,先帝可是请来了大梁第一风水师,绝不可能出问题。” 清玄道长摇摇头:“各位误会我的话了,贫道的意思是说,若这太平楼仅有我们看到的这些,那便是大凶之象,绝不可以作为坟冢。可要是有特殊的布置,变更逢凶化吉,变成龙脉之穴。” 说着,清玄道长快步走到太平楼的西南角。 他俯下身子用力在地上敲了敲,顿时露出了笑容:“没错了,这里有一处地穴,能够藏风纳水,转凶为吉,难道那个凶手是想要我们去地下?” 众人恍然大悟,急忙跑到清玄道长身边。 崆峒派的掌门柳无量道:“诸位请让开些,我来找找。” 说着他袍袖一挥,一股劲风平地而起,顺着地板的缝隙逐一掠过。 很快,地面的尽数被风卷起,随着柳无量一挥手,尽数飞出了楼外。 地板上,一面一丈见方的石板出现在众人面前。 华山派掌门梁青衫上前一步,运起紫元神功的无上内力轻轻往地上一拍。 紫色真气透体而出,迅速灌入石板的缝隙当中。 随着梁青衫沉声一喝:“起!” 石板立刻发出闷响,逐渐抬了起来。 少林方丈广善快步上前,运起少林大金刚力扶住石板,轻轻往旁边一推。 几百斤重的石板便如飞盘一样朝旁边飞去。 清玄道长几步上前,双手左手一旋,以浑厚的太极功举重若轻地将石板稳稳放在地上。 刷刷刷! 一阵闷响从洞中传来,竟然是几支漆黑如墨的弩箭。 众人大吃一惊,这供养先贤的太平楼中,怎么会藏着机关暗器? 定逸师太抢步上前,望断剑闶阆出鞘,只见一阵剑光闪烁,那几支箭矢瞬间便被削断两截掉在了地上。 这一瞬间,六大派的掌门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看来这地穴并不像楼中这般平和安稳。 “我先下去看看!”王统领也急了,快步上前就要下洞。 沈江月却掏出鹤一枪将他拦住:“少安毋躁。” 王统领盯着她:“小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江月没有说话,她从怀中掏出三把飞刀,挥手朝洞中打去。 只听叮叮一阵脆响,飞刀在洞壁上来段弹射。 紧接着,又是一阵弩箭破空的声音传来。 王统领武功不低,一听这弩箭破空的声音,立时便被惊出一身冷汗。 洞中留的暗器机关数量很多,若方才就这样跳下去,就是有通天本领,也会瞬间被射成刺猬。 “多谢女侠!”王统领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冲沈江月道谢。 沈江月点点头,默默地退到一边。 其实以王统领的经验,本不该像方才那样着急,只是太平楼之事牵扯了朝廷与武林的和平关系,一旦太平楼出了事儿,江湖武林还不得闹翻了天? 他作为大内侍卫统领,有责任将这些事情查清楚,因此才会那么急躁。 “暗器倒还是其次,就怕洞里还有毒瘴毒气,先等等吧。”雷闻双目紧盯着洞口,沉声说道。 “嗯。”王统领这次也没有异议,默默地站在一边。 宋牧星一直没有说话,他站在人群后边,愣愣地看着地穴入口。 冥冥中他有一种感觉,这洞中的东西,或许会在江湖上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第136章 先贤冢 半个时辰后,众人在王统领的带领下,一起下了地穴。 地穴之中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只能靠着一支火把勉强照亮。 所有人都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随时提防可能发生的意外。 整个地穴空间远比地面的太平楼要大得多,火把的光只能照亮很小一块区域。 此处不知被封闭了多少年,滞气郁结,难以呼吸。空气中似乎还有一股十分奇怪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 王统领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佩刀,他沉声对众人说道:“诸位,这地穴之中有多少暗器尚不清楚,各位还请小心,现在我们分成两队,做左右两边沿着墙壁探索,先把机关拆除掉再说。” “好!”众人也没有异议,自发地分成两组行动。 宋牧星三人自然走在一起,另有清玄道长和雷闻带领,其余人走到另一边。 紧贴着墙壁一路向前,很快便看不清另一群人的身影,偌大的地穴之中,只有两枚火把的光亮表示着他们的所在。 墙壁是由整块的白色岩石搭砌而成,这么多年了也不见半点风化的迹象,明显用料和太平楼一样。上边雕刻着无数佛像铭文,可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这些庄严肃穆的佛像铭文,似乎也多了几分邪气。 很快,宋牧星这一队人碰到了一尊石刻的佛雕,这尊雕像雕刻得栩栩如生,像是哪家得道高僧的坐化佛胎一般。 雷闻看了佛像一眼,道:“继续往前,都小心些,此处充满了诡异。” 宋牧星快步走到佛像面前,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观察起来。 “怎么了无尘子。”清玄道长问道。 宋牧星皱着眉头,突然伸手按在了佛像的头顶上。 身旁几人被吓了一跳,急忙拉住了他的手:“你不要命了,此处机关重重,不可乱动。” 宋牧星没有说话,深吸一口气将内力灌入佛像的头顶。 嗡! 一声闷响,整尊佛像在宋牧星内力的灌注下,竟然渐渐散发出蓝色的光芒。 光芒顺着佛像流到地面,化作湛蓝的光带又一路流到了墙角。 霎时间,墙壁上亮起道道丝线,如同蜘蛛网一般扩散开来,渐渐朝四周蔓延而去。 原来这尊石像就是给这个地穴照明用的。 “这是!”雷闻惊呼一声:“无尘子师侄,你是如何知晓这尊石像的用法?” 宋牧星道:“门外石壁不就是这样开的吗?方才王统领与管家开门的时候,莫得就是这尊佛像。” 雷闻仔细看去,只见宋牧星手下的佛像十分怪异,他双手合十紧闭着眼睛,嘴角轻轻翘起,似乎在念诵着什么经文。并且佛像十分年轻,半点也没有普通佛像那般稳重。 很快,蓝色巨网覆盖了整个空间,这幽蓝色的光线更加让众人感觉到了一阵不安。 不过很快,这份不安便被打破了。 不远处的墙壁边上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原来王统领那队人距离宋牧星他们已经不远了,两队人几乎已经绕过了地穴的全部路程,在最里边的墙壁相会。 而发出惊呼声的,是王统领手下的一名都尉。 王统领乃是大内侍卫统领,手下的战士也个个骁勇善战。能将他吓得如此失态的,定然不会是小事儿。 众人瞬间提高了警惕,齐齐拔出兵器朝都尉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地穴的正中央有一根漆黑的石柱贯通上下,似乎正好就支撑着太平楼。这根石柱是一根多边的柱体,只见一具具尸体正吊在石柱之上。 宋牧星他们几个小年轻还未看出名堂,清玄道长他们这些老前辈们却已经齐齐变了脸色,慌忙地朝石柱方向奔去。 宋牧星想到了什么,脸色也是一变急忙跟上。 靠近以后宋牧星才看清,这根石柱共有七面,每一面上,都用铁链吊着一具尸体。这些尸体早已经化作白骨,他们衣着各不相同。有穿袈裟,有穿道袍,不一而足。 几把早已变成破铜烂铁的兵器掉在地上,不知蒙上了多少尘土。 在看清这几具白骨的衣着服饰后,六大门派的掌门齐齐跪在了地上,对着白骨们纳头便拜。 “掌门,弟子们来晚了!” 这句话若平地起惊雷,震得其他人目瞪口呆。 二十年前,为先皇平藩王保江山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后,有离奇失踪的七大门派掌门,竟然死在了朝廷为纪念他们而搭建的太平楼底下! 这是何等讽刺的事情。 六位掌门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不停地朝白骨磕头。 王统领此刻比所有人都要茫然,瞧着这满墙的白骨,已经惊得汗流浃背了。 “怎……怎么会这样,七位先贤怎么会埋骨太平楼下……” “王杰青!”一声怒吼,定逸师太已经拔出长剑站了起来。 她的身上满是愤怒的杀意,熊熊怒火几乎要从眼睛里喷出来。 “我们的师长怎么会在太平楼下,这不是朝廷为师长们搭建的宗祠吗,你最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王统领被这一声怒喝惊得连退三步,额头上渗出点点冷汗。 “师太息怒,此事我也毫不知情,朝廷对于七位先贤敬佩有加,怎么会做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你还想狡辩!”定逸师太大吼一声,挺剑便朝王统领刺来。 定逸师太的功力何等高深?此刻含怒出招,凌厉剑光瞬间将整个地穴笼罩,七朵梅花凭空出现,绽放出耀眼的光华。 王统领脸色大变,他没想到定逸师太一出手,便是峨眉派剑法中威力最强的‘傲雪欺霜’!此刻剑气已经指到了面门,根本来不及反应。 眼看着王统领就要命丧当场,又见一阵绵密剑网织开。将定逸师太的剑气尽数网罗其中化于无形。 剑气被这样一代,定逸师太立刻向前蹒跚两步,她怒声吼道:“清玄,你什么意思?” 只见清玄道长不知何时挡在了王统领面前,他眼神里满是哀伤,握剑的手却依旧是那般坚定。 “师太请少安毋躁,王统领并不知晓地穴的事情,此事与他无关,我们还是先将各派师长请出太平楼再做定夺吧。” 定逸师咬咬牙,最终还是放下了剑。 第137章 问 罪 山谷之中,七位掌门的尸骨被安放在草席之上。 清玄道长几人与王统领走到了一边,似乎在争吵着什么。 宋牧星三人站在尸骨旁边,他们的脸色也不好看。 应徽鸣紧盯着这些白骨,只见白骨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伤口,并且这些伤口与燕回风一样,极细极薄。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清玄道长他们的情绪也不是很好,跟王统领的交涉也不欢而散。 他们各自带着自家掌门的尸骨离开了山谷,青城派掌门的尸骨也被清玄道长收殓。 这种情况下,已经没人在意武林大会了,之后的比赛里,六大派的掌门都没有出席,只能靠燕回风的管家硬着头皮主持完成。 沈江月也放弃了后边的比赛,按她的话来讲就是。 作为先贤宗祠的太平楼,竟然是这些先辈的埋骨地,这种背信弃义的地方,不如也罢。 于是乎,这一届武林大会就在这种诡异而尴尬的气氛下结束。最终夺得桂冠的武当派弟子凌虚道长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整整两天时间,宋牧星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半步未出,他的脑子很乱,不明白杀害燕回风的凶手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将二十年前失踪的几位先贤的尸体拿出来,难道只是为了捣乱这次武林大会? “师傅?”沈江月端着吃食走了进来:“吃点儿东西吧,你已经一整天水米未进了。” 宋牧星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我吃不下啊,燕回风之死明显是个局,现在六大派的掌门都乱了,若再不做点什么,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沈江月叹了口气,这两日她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却始终没有任何头绪。 “对了,应徽鸣呢?”宋牧星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 沈江月道:“自从那日从太平楼回来,应大哥便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这个时候他吓跑什么!”宋牧星一头站了起来:“兀鹫帮的人还不知道有没有离开檀来镇呢,他在外边吓跑岂不是很危险吗。” 沈江月急忙道:“师傅放心,自从找到七位先贤的尸骨以后,王统领便加派了三百高手护卫城中。各派的高手也还在檀来镇中,应大哥的安全应该不会有问题。” 两人正说着话,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 只见应徽鸣正站在门口,眼神凝重地望着宋牧星。 “怎么了?”宋牧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急忙问道。 应徽鸣没有回答,只是抛下一句话后又转身离开了。 “今夜子时,先贤灵见!” 初春的天色也没见得有多长,勉强吃过晚饭后,宋牧星便倚着窗口不再动弹。 他闭着双眼,静静地等待子时的到来。 沈江月一直静静地守在一旁,她感觉得出应徽鸣与宋牧星的变化。两人本是推心置腹的朋友,可是在看到那几具尸骨以后,他们之间仿佛突然出现了一道天堑一般,再不是曾经的感觉。 许久许久,天色已经彻底陷入黑暗。 宋牧星缓缓睁开眼睛:“江月,几时了?” 沈江月站起身来:“快到子时了。” 宋牧星没有说话,拿起桌上的渡冥刃,快步走出了房间。 先贤灵,七位先贤尸骨临时安置的地方。清玄道长他们与王统领的交涉还没有个结果,自然不肯就这样离开,只能将各自掌门的尸体暂且存放在这里。 宋牧星很快来到先贤灵前,却见在此守卫的六大派精锐弟子个个目光呆滞,仿佛陷入了幻术当中一样。 经历过这么多次摧残,宋牧星一眼便看出这些人中了应徽鸣的花沤术。 也没管他们,宋牧星径直走进灵堂中。 应徽鸣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他背对着宋牧星,紧紧盯着七位先贤的尸骨灵柩。 宋牧星慢慢走到他身边,拿起三炷香敬给几位先贤。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叹一声道:“我来了,何事?” 应徽鸣猛地睁开眼睛,他的气息有些凌乱,像是正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宋兄,可否把渡冥刃给我看看。” 宋牧星二话没说,将渡冥刃递给应徽鸣。 应徽鸣接过兵器用内力一催。 只听咔咔咔一阵脆响,渡冥刃变作了一把极细极薄的软剑。 “这神兵本是先帝的兵器三巳锏,你是如何得到它的?” 宋牧星面不改色,淡然说道:“五年前,我执行暗杀任务时,从一个目标手里得到的。” 应徽鸣笑了,笑得十分悲怆。 宋牧星皱起眉头:“应兄,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何必拐弯抹角。” 应徽鸣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这封信是天罗商会传来的,上边明明白白写着三巳锏的事情,你要不要听听?” 宋牧星一摆手,示意他继续说。 应徽鸣展开属性,朗声念道:“史官记载,二十年前先帝平藩最后一战时,这柄神兵无意间坠入冰河,从此便再未寻得。可实际上,先帝并未遗失这柄神兵,而是将它赏赐给了一位功勋卓越的部下。” “此人武艺高强,又擅长星相卜卦之术,对先帝平藩之战有莫大的功绩,因此先帝将神兵赐予此人,许他子孙后代荣华富贵,并且封他为大梁司空!” 宋牧星皱紧了眉头:“你是说,渡冥刃原是我父亲的兵器?” “他不仅仅是兵器,还是一把凶器!” 应徽鸣说完,一把将渡冥刃掷出。 只听突的一声闷响,渡冥刃刺破了一樽灵柩。 宋牧星苍白着脸抬头看去,只见渡冥刃恰好卡在那具尸骨伤口的缝隙里,竟然分毫不差。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应徽鸣握紧拳头,双眼含怒。 宋牧星转过头看向应徽鸣:“你是在怀疑我爹背叛了当年的七人,然后用渡冥刃杀了他们?” “还有其他的解释吗?”应徽鸣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光是李南空,还有你宋牧星。当年你爹用这柄剑杀了名单上的五人,如今你又用它杀了名单上的最后一人——方观!” “你凭什么说我杀了方观?”宋牧星大声问道。 应徽鸣挥手将一件血衣丢在地上:“这是我去见方观那夜你穿的衣服,我从你的衣柜里找到的。” 宋牧星双目圆瞪,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地上的血衣的确是自己的,可上边的鲜血是从何而来,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138章 发 狂 应徽鸣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和愤怒,这些年来,他身边只有宋牧星这一个朋友。他对他推心置腹,却没想到宋牧星竟然是害死自己父亲的凶手的儿子。甚至他一直隐藏在自己身边,就是为了查出方观的下落好斩草除根。 他缓缓取出余音天籁枪,紫元真气一吐,枪身上的铭文浮刻再度显现。一阵凄婉的乐鸣自枪身上响起,如梦似幻一般。 “宋牧星,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既然你便将当年的事情做个了断吧!” 话音一落,应徽鸣右手一挺,持枪朝宋牧星的胸口刺来。 这一枪既快且狠,似乎半点情面都没留。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娇喝从门外传来。 “住手!” 紧接着,鹤一枪破窗而入,正点在余音天籁枪的枪头上。 应徽鸣猝不及防,被震得倒退了三步。 沈江月破窗而入,接住鹤一枪挡在宋牧星面前。 应徽鸣双眼满是血丝,如同发狂的野兽一般。 “江月,你是裴春滢前辈的女儿,我不想与你为敌,让开!” 沈江月急得满头大汗,忙道:“应大哥,师傅你们都冷静一下,这件事情肯定还另有隐情,我们坐下来慢慢谈好吗?”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隐情可言?我只相信我看到的证据。” 应徽鸣说着,已经摆出了进攻的姿态,似乎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沈江月咬紧牙关:“师傅,你先走,我来挡住应大哥。等你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以后再回来。” 宋牧星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应徽鸣。 他不是不想走,只是此刻自己也有些渺茫了。渡冥刃是父亲的兵器,而七位先贤又正好是死在渡冥刃之下。难道七人名单里的背叛者真的是自己的父亲?难道自己的记忆是被父亲封印的,他甚至还给自己下了禁制,控制自己杀了方观? 门外传来一阵冷笑,只见燕回风的管家带着十几名高手走入了灵堂。 “想走哪儿有那么容易!宋牧星,你害死我家主人,今日我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官家一把拔出燕回风的那把火红色的佩刀。 沈江月大惊,急忙抓住宋牧星的手臂:“师傅,快跟我走。” 就在这一刻,一股极度纯粹的杀意弥漫了整个灵堂,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方才还一脸哀伤的宋牧星猛地抬起头来,他的双眼通红一片,浑身杀气仿佛已经凝成了实质。 宋牧星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得嘶吼,紧接着一掌朝沈江月的天灵打去。 沈江月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抬枪一挡。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鹤一枪被打得弯成弓形,巨大的力量仿佛排山倒海一般朝沈江月涌去,压得她气血一阵翻腾,嘴角都流出了血迹。 “小心!”应徽鸣惊呼一声,挺枪朝宋牧星刺去。 察觉到身后凌厉的风声,宋牧星果断放弃了沈江月,回身一脚踢在天籁枪上。 巨大的力道震得应徽鸣双臂发麻,天籁枪不受控制地摆向一旁,深深地插入地面。 宋牧星仿佛已经陷入了癫狂,他暴喝一声,一掌打向应徽鸣的胸口。 应徽鸣强忍手臂的酸麻,运起十成紫元真气,不闪不避与他硬碰了一掌。 两股巨大的力道轰然爆发,应徽鸣闷哼一声倒飞而出,将旁边的供桌砸了个粉碎。 宋牧星借着反震的力道腾空而起,只见他在半空之中抬手一抓,灵柩中的渡冥刃像是收到了召唤,苍啷一声飞入他的手中。 一剑在手,宋牧星整个人的气势更加凌厉疯狂。 他一跃跳到房梁之上,半伏着身体,双眼贪婪地望着房间中的众人,像是一头欲要择人而噬的野兽。 沈江月大吃一惊,宋牧星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应大哥,你……” 沈江月本想和应徽鸣商量一下,却不料应徽鸣此刻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一把震开压在身上的木块残骸,飞身而起又朝着宋牧星攻了上去。 余音天籁枪在空中不停舞动,如同奏响了一首铿锵有力的乐曲,令人热血沸腾。 宋牧星怒吼一声,从放浪上一跃而下,手中渡冥刃的剑路不断幻化,剑刃划破空气,发出一阵哗哗脆响。 磅礴剑气汹涌而出,铺天盖地地罩向应徽鸣。 乐声与剑鸣交缠在一起,震得房中众人双耳隆隆。 渡冥刃与天籁枪瞬间交缠在一起,一时间火星四溅,难分高下。 沈江月站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这两人都已经陷入了疯狂之中,若再这样打下去,势必会有人惨死当场。 沈江月自认以她的实力,勉强可以压制住现在的应徽鸣,可想把死战的两人拉开,便是万万也做不到的。 就在此时,先贤灵外。 黑袍人负手站在高墙之上,远远看着灵堂内恶战的两人。 裴修人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欣喜。 “师傅神机妙算,宋牧星他们果真自己乱了。” 黑袍人轻笑一声:“他们斗得越狠,我们的计划就隐藏得更深。走吧,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房间内,应徽鸣的实力终归还是弱了些,两人鏖战多时,渡冥刃剑刃一旋,缠着天籁枪的枪身盘旋而上,若毒蛇般咬向应徽鸣的手。 应徽鸣暗道不妙,急忙弃枪而退。 宋牧星一扬长剑,身法如电一般逼了上去,渡冥刃不断攻向应徽鸣周身要害,誓要将他置之死地一般。 沈江月忙上前救援,一记春风化雨逼退宋牧星,这才将应徽鸣救下。 可应徽鸣却丝毫也不领情,喘匀气息后,再度冲了上去。 只见他右臂一扯,飞到一旁的余音天籁枪立刻倒飞而来,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竟然是沈江月在无双宫中用过的手段。 眼看两人又斗在了一起,沈江月急地直跺脚。 这两人都已经杀红了眼,仅凭沈江月一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他们拦住。 略一思忖,沈江月想到了一招险棋。 她转身望着燕回风的管家大喝道:“你们不是要为燕盟主报仇吗,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上!” 管家方才被宋牧星二人的激斗惊呆了,被沈江月这么一喝方才反应过来。 他急忙大喝一声:“上,杀了宋牧星为老爷报仇。” 身后十几个高手立刻朝宋牧星的方向冲去,可管家自己却始终站在原地,一步也未上前。 看他如此,沈江月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可能。 第139章 灭 口 这十几个高手配合十分默契,进退有节,攻防有度,还真把发狂的宋牧星给压了下来。 有他们助拳,应徽鸣顿觉压力一轻,挺枪欲要再战。 沈江月忙将他拦住。 应徽鸣恼了,提枪对准了沈江月:“他也是害死你母亲的凶手,你不帮忙就算了,为什么要拦着我报仇。” 沈江月对他怒目而视,声音喝道:“应徽鸣,你是被怒火烧坏了脑子吗?好好看看师傅现在的状态,你从小修炼花沤奇术难道什么都看不出来?” 应徽鸣一愣,扭头朝宋牧星看去。 只见宋牧星双目通红如野兽,整个人亢奋无比,像是失去理智的疯子一般。 一丝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头,应徽鸣终于冷静了下来。 “目光浑浊,情绪骤变,这是中了幻术的反应。” 沈江月点点头:“昨夜你去找燕回风,师傅怕你遇到危险特地跑去寻你,回来之时衣服上就满是血污。我原本以为他在武林大会上还有任务便没多问,没想到他杀得竟然是燕回风。” “这又能说明什么?”应徽鸣问道。 沈江月瞪了他一眼:“若师傅没有被幻术所困,你以为他会把血衣留在衣柜里任你去偷?” 应徽鸣一怔,他与宋牧星相交三年,一直视对方为知己。宋牧星性格稳重,城府很深。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绝不可能把血衣这种证据留在房间里。 沈江月继续说道:“你是从何处查到渡冥刃的来历?” “是天罗商会传回的消息。” “天罗商会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到,偏偏就是我师傅让你怀疑的时候证据就出现了,你不觉得巧合的有点儿过头了吗?” 应徽鸣沉默下来,他的眼神抖动着,冷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难道这是一个局,有人故意引诱我和宋牧星互相残杀?” 沈江月摇摇头:“我现在也不敢确定,先将我师傅带出去,你我联手解除他的幻术再问个清楚。” 应徽鸣面色铁青的看了看周围。 如今灵堂里这么多人都知道宋牧星是杀死燕回风的凶手,这要是逃了,恐怕他们很快就会整个中原武林的通缉犯。到时候别说调查真相,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沉思片刻,应徽鸣似乎下定了决心:“你带宋牧星离开,我留下来拖住他们。” “这怎么行!”沈江月急忙说道:“燕回风的管家一定会说你是我们的共犯,到时候就完了。” “为什么?”应徽鸣不解。 沈江月沉声道:“你还没看出这家伙有猫腻吗?口口声声说要为燕回风报仇,却始终躲在安全的地方观战。如果我没猜错,他一定是兀鹫帮安插在燕回风身边的奸细。” 应徽鸣面色难看了几分:“兀鹫帮是想将我们三人一网打尽!” 沈江月咬咬牙,沉声道:“杀光他们,把这里的事情推给兀鹫帮!” 说完,沈江月提起鹤一枪冲了出去。 长枪一抖,一招威临天下打向十几名黑衣高手。 这些人原本在专心致志地围攻宋牧星,沈江月的袭击打了几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急忙分兵来战,好不容易勉强挡下沈江月的招数,还没等几人喘一口气宋牧星又杀了上来。 陷入癫狂的宋牧星虽然没有平日里精妙绝伦的招式,可那癫狂的打法却更让人难以招架。 深陷夹击之中,几人顿时感到苦不堪言。 管家看见这一幕,立刻勾起了嘴角。 “沈江月,你保护凶手公然与整个武林作对,我要将此事昭告天下!” 他话音刚落,应徽鸣的枪便从旁边刺了过来。 经过沈江月方才那么一通分析,他也终于察觉到整件事情上有很多蹊跷之处。此刻形势混乱,只能先杀出重围让宋牧星清醒以后再与他对峙。 谁料管家似乎早就在提防他了,一看到应徽鸣动手,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管家挥手打出,一掌拍在天籁枪头上。 一股金刚掌力透体而出,打得天籁枪嗡嗡作响。 应徽鸣这才发现管家居然身负极高的功夫,还是最正宗的佛门功法。 “你果然是兀鹫帮的人!”应徽鸣怒声喝道。 管家浑不在意,只是轻笑一声说道:“现在才反应过来未免也太晚了些,诸位今日的所作所为我会昭告全天下,你们就等着被追杀吧。” 随着一阵猖狂的笑声,管家飞身而出,箭步离开了先贤灵。 应徽鸣赶紧去追,谁料管家的轻功很高,凭应徽鸣的脚力竟然隐隐有些跟不上。一路追出灵堂,管家已经跑出了五丈开外,眼看就要脱离自己的视线。 一旦被他逃脱,宋牧星杀人的罪名就坐实了,就连应徽鸣和沈江月也会被牵连。 就在应徽鸣不知所措之际,忽见一个身穿紫色长袍的男人从街道旁的楼顶一跃而下,正巧挡在了管家面前。 管家看清来人的长相,急忙装作害怕的样子喊道:“连城少侠快救我,桃园派的人就是杀燕盟主的凶手。” 连城夜吓了一跳,急忙拔出长剑挡在了管家面前:“你快去找各派掌门前来主持公道,我帮你挡住他们。” “多谢少侠相救!”管家连忙道谢一声,转身往远处跑。 扭头的瞬间,管家脸上的惊恐就变作了得意。 什么世家子弟,什么少年英雄,简直是一群草包,一句谎话就骗得他们团团转。 噗呲! 一声闷响,管家僵在了原地,他愣愣地低下头,发现胸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截剑刃。 原来是连城夜从身后偷袭,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为……为什么?”管家喉头咯血,难以置信地问道。 连城夜冷笑道:“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管家吐出一个字,嘴里便涌出一口鲜血。 连城夜是华山派的首席弟子,华山派掌门梁青山带回前任掌门的尸骨以后,便察觉到其中似有隐情,于是便让连城夜守在这附近,想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 管家与宋牧星他们的对话全都被连城夜听了去。 这时灵堂的大门忽然关闭,房间里不断传来战斗的声音。 连城夜忙走到应徽鸣身边:“沈姑娘呢,她没事儿吧?” “就在灵堂里,跟我来!”应徽鸣也来不及想太多,立刻带着连城夜冲进灵堂。 第140章 幽冥低语 重新回到灵堂,这里已经变得一片狼藉。 那十几个黑衣高手已经在宋牧星和沈江月的围攻下尽数倒在了血泊当中,可宋牧星还是一脸癫狂,拼命冲着沈江月攻击。 沈江月不想伤到宋牧星,因此打得束手束脚,一时间险象环生。 连城夜大惊,急忙挺剑上前,一招破剑式将宋牧星的攻势挡下。 宋牧星似乎察觉到来人实力不如,再度跳到了房梁上。 沈江月退了回来,她大口喘着粗气,脸色一片煞白明显是受了内伤。 “沈姑娘,你怎么样?”连城夜急忙关心道。 沈江月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无妨,多谢连城师兄相助。” 连城夜看了宋牧星一眼,眉头也立刻皱了起来。 “幽冥诀,这种恶毒的功法竟然还流传在世!” “幽冥诀是什么来头?”应徽鸣急忙问道。 连城夜道:“我也只是在掌门那里听过,这也是我第一次见。传闻幽冥决是一种极阴损的幻术,中此术者思维会被种下禁制,一旦触发就会陷入癫狂当中,杀光视线内的所有活物。” “幽冥诀……难道是失传百年之久的诡术,幽冥低语?”应徽鸣喃喃念叨,冷汗都流了下来。 沈江月也恍然大悟一般,她小时候学习幻术时,裴春滢也跟她说起过幽冥低语的事情。传闻幽冥低语是外邦邪教的秘术,虽同样是幻术却要比花沤术与罗浮梦阴损百倍。 花沤术和罗浮梦至多可以观察中术者的幻象梦境,而幽冥低语则是强行插手中术者的记忆,甚至可以肆意篡改扭曲。中术者会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精神折磨,用生不如死来形容这种痛苦都是轻的。 百年前,外邦异族用这邪术在江湖上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当世两大幻术家族并肩对抗这才将异族剿灭,自那之后这邪术便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 如今百年时光过去,甚至连裴春滢都快忘记这种邪术了,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在宋牧星身上重现!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邪术?”应徽鸣问道。 三人此刻肩并着肩,用手中兵器对准了宋牧星,不敢有丝毫大意。 连城夜咬着牙说道:“这邪术折磨了我师傅一辈子,二十年前我派一位前辈就是中了这种邪术,他被人操控将七位掌门骗上了山,这才导致了当年的悲剧。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华山在各派面前依旧抬不起头。” “那位前辈呢?” “他最后与宋掌门一模一样,双眼血红,状若癫狂。在华山派里大开杀戒,最终被我师傅一剑刺死。我那年只有五岁,如今每每想起那位前辈的样子,还是会不寒而栗。” “吼!”如野兽般的嘶吼声再度响起,宋牧星已经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其势如狂,对准地面的三人挥剑便砍。没有丝毫剑法可言,全凭一股野兽的直觉胡乱挥舞长剑,竟然用上了以命搏命的手段。 三人急忙分开,各自施展自己的看家本将宋牧星围困在中间。 这三人都是年轻一辈的顶级高手,纵然应徽鸣临阵经验不足,其余两人也可以找补。再加上宋牧星此刻全然没有半点招式手段,仅凭一身蛮力进攻。三人相互配合之下,倒也将他压制下来。 连城夜以粘字诀牵引宋牧星的剑势,将他手中的兵器牢牢捆住。沈江月和应徽鸣二人则用长枪压住宋牧星的肩膀,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连城夜咬紧牙关苦苦支撑,有些焦急地说道:“外边的人很快会发现这里的动静,一旦他们找过来可就都完了,必须赶紧想个办法带宋掌门离开这里。” 应徽鸣二人深以为然,却又不知该怎么带他离开。此刻的宋牧星完全变成了一头野兽,只想拧断他们的脖子。以他的功力光是把他压在这里就已经很吃力了,如何将他带走? “能打晕吗?”应徽鸣问道。 沈江月摇头:“方才我和他战斗的时候就已经试过了,半点用都没有,我也是在那时候受的伤。” 应徽鸣咬咬牙:“用花沤术和罗浮梦试试。” “你疯啦!”沈江月惊呼道:“花沤术与罗浮梦本就对人的精神有极大地损耗,幽冥低语本就在师傅体内肆虐,咱们再用奇术冲击他的精神很可能会把他害死。” “你还有别的办法吗?继续待在这里肯定会死,不如搏一把!” 沈江月咬咬牙,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 “连城师兄你先屏住呼吸!” 她轻喝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只锦盒迎面朝宋牧星的脸上撒去。 应徽鸣也弹指点燃了一根红色的奇草。 一股奇异的幽香伴着浓郁的紫色雾气弥漫开来,整个灵堂瞬间变得如梦似幻起来。 连城夜连忙屏住了呼吸,运足十成功力扣住宋牧星双肩,将他死死压在地上。 他目光一凛朝两人使了个眼色,像是在说抓紧时间,我坚持不了太久。 宋牧星的功力远在三人之上,方才三人齐上才堪堪将他压住,此刻只剩连城夜一人自然撑不了多长时间。 两人也不犹豫,立刻退后两步各自掐诀。 他们的嘴唇不停蠕动,像是在念诵某种晦涩难懂的巫祝咒词一般。 宋牧星察觉到危险,疯狂地扭动身体想要挣脱连城夜的掣肘。连城夜一张脸涨得通红,他只觉身下压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蛮力绝伦的巨兽。 不过还好,随着花沤术与罗浮梦的施展,宋牧星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很快便彻底昏死在地上。 连城夜松了一口气,急忙施展轻功倒飞而出,一路退到墙壁边缘这才作罢。 应徽鸣二人各自弹给他一粒丹药,连城夜吃过丹药以后,立刻觉得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难怪门外各派守门的精锐弟子会变得痴痴呆呆的模样,这些幻术当真这般可怕。如果没有防备,武功就算再高也难保不会中招。 喘了几口气,连城夜忙问道:“怎么样?” 应徽鸣二人面露痛楚之色,死死捏紧法诀,像是正在与什么东西对抗一般。 “不太妙,幽冥低语好生厉害。” “连城师兄,请你出去为我们护法,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连城夜点点头,转身跑出了灵堂。 第141章 逃 亡 应徽鸣二人都知道情况很紧急,先贤灵的动静闹得这么大,没准各派掌门已经开始往这边赶了。一旦他们赶到,就算宋牧星恢复神志也逃不掉。 燕回风身上的伤口甚至是先贤们尸骨上的伤口和渡冥刃吻合,他们很快便会和渡冥刃联系到一起。届时就算清玄道长和雷闻看重宋牧星,也不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偏袒他。 到那个时候可就真的山穷水尽了。 “江月,你怎么样?”应徽鸣咬紧牙关问道。 沈江月脸色惨白一片,掐诀的玉手都在微微颤抖:“不行,师傅中术太深,即便你我二人合力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突破幽冥低语的禁制。” 应徽鸣暗骂了一句可恶,现在宋牧星已经彻底被幽冥低语控制了神志,一旦他二人卸力,宋牧星立刻就会跳起来继续拼命。可要是一直这样压制下去,又如何将他带走? 突然,应徽鸣脑中灵光一闪:“只有一个办法了,江月用你最大的力量冲击幽冥低语。” 沈江月一愣:“应大哥你想做什么?强行冲击幽冥低语可能会激发这个幻术,我们会遇到更强的反噬。” “现在没时间解释了,相信我,冲!” 沈江月一咬银牙,决定信任应徽鸣。 她双手拿起法诀,催动全部的幻术功力朝幽冥低语猛攻。 罗浮梦本就是当世最强的幻术之一,此刻沈江月不顾一切地发动冲击,立刻将控制宋牧星的幽冥低语力量激发出来抵抗。 宋牧星的身体也在两股力量的冲击下疯狂颤抖起来。 应徽鸣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双手法诀连连变换,最终双手合十用力在胸前一拍。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弥漫在房间里的曼陀罗烟雾化作一道龙卷,瞬间将宋牧星包裹其中。 应徽鸣像是脱力了一般,双腿一软,直接半跪在了地上。 “应大哥,你怎么样?”沈江月急忙上前将他扶住。 应徽鸣此刻的状态十分不好,不但脸色惨白得像是僵尸,鼻子里也流出了血。 他紧盯着宋牧星,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方才用花沤术给他新添了一层幻境,勉强遏制住了幽冥低语的力量。赶紧带着宋牧星离开这里,掌门他们快来了。” “好!” 沈江月也不敢犹豫,迅速将宋牧星扛在肩上。两人飞身而起,从侧边的窗户翻出,往檀来镇外的方向逃去。 连城夜目送他们跑远,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急忙跑到门口被花沤术控制住的各派精锐身边,以自身内力强行冲破了他们的幻术。 这些弟子清醒之时还一阵茫然,待看到灵堂里的尸体后才意识到出事儿了。 “连城师兄,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还没等连城夜解释,六大掌门便飞身来到了众人面前。 “师傅!”几位精锐齐齐朝掌门拱手行礼。 六人看着一片狼藉的灵堂脸色皆是铁青一片。 连城夜急忙上前,道:“师父,各位师叔。方才兀鹫帮的人杀入灵堂捣乱,似乎想要劫走七位先贤的遗骨,我和众位师兄弟联手对抗,好不容易才将他们拦下来。” “先贤们的尸体可有闪失?”雷闻问道。 “没有。”连城夜忙道。 众人松了一口气。 清玄道长的眼神凝重了几分,沉声喝道:“兀鹫帮的人竟然还敢来骚扰先贤遗骨,当真是可恶至极!武当派弟子听令,搜查所有可疑之地,把兀鹫帮的人全部揪出来!” “是!” 清玄道长修行一生,早已到了返璞归真,温润如玉的境界。现在连他都被气成这样,可想另外几位掌门的心情如何。 很快,六大派的弟子全部出发,在檀来镇中好一番搜索,果真找到了几个兀鹫帮的余孽。 可这些人都是被裴修人抛弃的弃子,抓到他们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连城夜作为这些各派精锐弟子里表现得最好的一个,破例加入了六大派掌门的会议。 “掌门,几位师叔,我们在檀来镇西侧的一处院落里找到了兀鹫帮的据点,留在那里的人已经全部抓回来了,可是……” 梁青山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是吗?” 连城夜苦笑一声,点了点头:“不错。” “行了,这里没外人,不用演戏了。”梁青山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连城夜拱拱手,压低声音说道:“去先贤灵捣乱的不是兀鹫帮的人,是桃园派三人。” 清玄道长点点头:“我们都知道了,灵堂里满是曼陀罗花的味道,地上还有制造罗浮梦的药粉,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雷闻沉吟片刻:“这么说来,杀燕回风的人是他们三人的其中一个?” 连城夜点头道:“雷前辈说得对,是宋牧星。” 雷闻点点头:“既然凶手是他,你为何不将他们留下?” 连城夜道:“一开始我在门外听说杀燕盟主的人是宋牧星时本来也想进去抓人。可是还没等我动手,燕盟主的管家便出现了。之后现场的情况变得特别乱,先是宋牧星忽然发狂,然后管家又自称是兀鹫帮的人。我觉得其中定有蹊跷,便选择了按兵不动。” “做得很好!”清玄道长说道。 普善老和尚轻叹着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没想到这次武林大会竟然引来了这样的乱子。” 定逸师太冷哼一声:“清玄道长,那个宋牧星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你力排众议,用名誉为他担保?” 清玄道长轻轻一笑:“是一位故人的儿子,我相信他一定不是大奸大恶之辈。” “我到觉得桃园派的人都不像是好东西,将他们放走恐怕是纵虎归山。” 柳无量轻轻摇着折扇:“师太还请少安毋躁,这三个人可是危染师兄以命担保的人,我相信他的眼光。” 定逸师太见所有人都维护宋牧星,也只得作罢。 雷闻缓缓站起身:“诸位,如今那个邪教又开始动手了,我们也必须早做部署才是,不能将所有的宝都压在三个孩子身上。” 众人纷纷点头,围坐到桌前讨论起别的计划。 第142章 山穷水尽 宋牧星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密林里,身体也被雨水打湿。宋牧星只觉遍体阴寒,说不出的难受。 “师傅,你醒了?”耳边传来沈江月气喘吁吁的声音。 宋牧星仔细分辨了好久,发现自己正趴在沈江月的背上,这小丫头背着自己在湿滑的密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 “这是哪儿,我怎么了?” 他的意识虽然还是很模糊,却已经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出问题了。上次在燕回风窗外偷听失去记忆可以归结为喝了酒。可这一次他可没有喝酒,意识相当清醒。可是在管家出现后还是突然就算了片儿。 “这里是檀来镇外的深山里,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咱们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了。你的身体……情况有些复杂,等我们找个休息的地方再说吧。” “徽鸣呢?” “应大哥没事,他去前边找路了。春雨很冷我们不能一直冒雨赶路,必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太好了,大家都没事,都没……” 一句话没说完,宋牧星再度昏死过去。 “师傅,师傅!”沈江月大惊,却怎么也叫不醒宋牧星。 一道银色的光芒从远处亮起。 “江月,这边!”应徽鸣拼命挥舞天籁枪,利用枪身上的些许光芒为沈江月指路。 沈江月急忙跑了过去:“应大哥,刚刚师傅清醒了片刻,问清楚我们的情况便又晕过去了,他不会有事儿吧?” 应徽鸣翻开宋牧星的眼皮看了看,略松一口气说道。 “无妨,只是精力消耗过巨昏迷了。前边有一个山洞,我们先去避避雨吧。咱们都受了伤,再这样走下去恐怕会出问题。” “好!”沈江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跟着应徽鸣快步朝山洞方向走去。 应徽鸣找到的山洞还算宽敞,三个人坐进去也不显得拥挤。沈江月将宋牧星安置在地上,仔细给他把了把脉,确定他的身体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应徽鸣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些柴火点燃火堆,两人围坐着火堆,哆哆嗦嗦地烤身上的衣服。 这三人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没想到今日会落到这般田地。 翌日清晨,沈江月从沉睡中醒来。 刚一睁开眼,便觉脑袋里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昨夜为了压制宋牧星体内的幽冥低语的力量,她鼓足所有功力催动罗浮梦攻击,虽说暂时压制住了幽冥低语,为应徽鸣争取到施展幻术的时机,可幽冥低语的反噬之力也非同小可。 沈江月一直强撑着没有说,此刻从睡梦中醒来,精神力的损伤也终于发作了。 强忍着剧痛,沈江月从腰间解下水囊喝了一口,这才觉得稍微舒服了一点。 回头朝宋牧星的方向看去,却见原本躺在身边的宋牧星竟然消失不见了。 不光是他,应徽鸣竟然也不在山洞里。 “师傅,应大哥!”沈江月吓了一跳,急忙冲出山洞寻找。 山洞外,两个狼狈的男人正坐在一块巨石上说着话,听到沈江月的喊声同时扭过头来。 宋牧星他们的情况也不算太好,两人披散着头发,脸上满是泥污,身上的衣服更是脏兮兮的,哪里还有半点天之极杀手与天罗商会大老板的模样。 “你醒了?”宋牧星微微一笑,用嘶哑的声音问道。 “师傅!”沈江月急忙跑到宋牧星身边:“你感觉怎么样?” 宋牧星摇摇头:“我体内的术暂时被徽鸣的花沤术压制了,但那股力量还在蚕食我的意志。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我脑袋里回响,引诱我杀光身边的所有活物。” 沈江月脸色一白:“师傅你放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也要帮你解开幽冥低语。” 宋牧星欣慰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其实今天早上一醒过来,宋牧星就瞧见了应徽鸣蹲在旁边,他一夜未睡,生怕宋牧星醒后会再度发狂伤人。 与他交涉一番,宋牧星才得知自己昨日发狂的事情。 两人怕打扰到沈江月休息,于是便跑到外边聊了聊幽冥低语的事儿。 应徽鸣的幻术道行在沈江月之上,可连他都想不到对付幽冥低语的办法,沈江月这小丫头能有什么好主意? “徽鸣,你怎么说?” 应徽鸣低着头坐在一边:“昨夜趁着你昏迷我就试探过,幽冥低语这邪术果真阴毒狠辣,寻常幻术根本无法影响到它。昨天我和江月用了花沤术与罗浮梦两种秘法,也才勉强将其压制住。” “可这个术又在你体内潜伏了十几年,可谓是根深蒂固。凭我们的本事,恐怕很难化解。” 宋牧星表情十分平和:“那我之后会怎么样?” 应徽鸣咬咬牙,沉声道:“幽冥低语的力量还在不停地冲花沤术的禁制,一旦禁制被冲破,你会再度陷入那种癫狂的状态里,只要施术者不解除你就会一直疯狂下去,直到死亡。” “不会的,应大哥我们二人继承了这天下最强的幻术,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帮师傅摆脱魔咒!”沈江月焦急地抓住宋牧星的衣袖,声音颤抖着说道。 宋牧星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小手:“江月你不要这么激动,我早在二十年前就应该死的,多活了这么多年已经算赚了。” “不行师傅,我不要你死!”沈江月悲痛地抱起宋牧星的手臂,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滑落。 沈江月自小失去父亲,母亲也在五岁的时候被圣主抓走至今生死不明,如今宋牧星已经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好不容易重新找到师父,她又哪里肯让他离去? 看着她的泪水,宋牧星心中也是一痛。 他咬咬牙,问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应徽鸣道:“我无力再给你施加禁制,以花沤术被蚕食的速度来看……还有三个时辰。” 宋牧星长叹一声,抬头看了一眼碧蓝如洗的天空。 许久以后,他朗声说道:“我知道的所有情报已经全部交代,之后就靠你们了!江月……也拜托你了。” 应徽鸣一直低着头,他不敢抬头去看宋牧星。 若不是他太过冲动,事情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如今已没脸去看宋牧星的眼睛。 第143章 孤注一掷 宋牧星长舒一口气,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我脑袋里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清晰了,三个时辰恐怕还是太过理想,我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徽鸣,你送我最后一程吧。” 没人回应宋牧星的请求,这幽静的树林里只剩下沈江月的哭声。 应徽鸣双手抱着头,肩膀轻轻地抖动着,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流出。 要亲手杀死自己最好的朋友,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他已经对朋友出过一次手,又如何出第二次? “人固有一死,徽鸣,别让我死得那么难看。”宋牧星背对着两人,毅然决然地说道。 应徽鸣大吼一声,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他拿起余音天籁枪,可握枪的手却得还要厉害。 沈江月痛苦地看着两人,世界仿佛都被泪水扭曲。 她不想师傅死,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难道让宋牧星变成嗜血的怪物? 一股仇恨的怒火在她的身体里熊熊燃烧。 “都是那个该死的管家,昨夜他一出现师傅便发狂了。我真不该让他死得那么痛快,应当将他碎尸万段才对!” 沈江月说的是气话,管家都已经被连城夜杀死了,即便将他砍成一万块又能有什么用? 可这句气话却让应徽鸣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愣在原地好半晌,突然伸手按住了宋牧星的肩膀。 “宋兄,你……快跟我说说你两次发狂的经过?” 宋牧星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 应徽鸣情绪激动地大吼一声:“没时间了,我让你说你就说!” 宋牧星吓了一跳,急忙讲了一遍两次失去记忆时发生的事情。 根据沈江月所说,他第一次发狂应当是在听到燕回风与应徽鸣对话后。第二次是在先贤灵中见到了那个管家。 沈江月也发现了异样,急忙抹干眼泪:“两次都和燕回风有关,应大哥这两件事情是不是有联系?” 应徽鸣盘膝坐下,他紧皱着眉头疯狂思考着两次发狂的共同点。 “不对,宋兄两次发狂并不是因为燕回风。先贤灵时燕回风已经死了十几个时辰了,怎么可能和他有关系。” 宋牧星疑惑地问道:“知道我发狂的原因就能解开这个幻术?” 应徽鸣道:“我之前跟你说过,无论多高明的幻术,归根结底都是通过人体的五感影响精神。幽冥低语即便再诡谲莫测,也逃不开这个定律。这个邪术在你体内潜伏这么多年都没发作,为什么偏偏就在檀来镇连续发作了两次?” 宋牧星沉吟道:“兀鹫帮的人也在檀来镇,或许是他们开启了异术。” 沈江月急忙道:“对,只要我们知道了那个开启幻术的东西是什么,或许师傅你还有救!” 宋牧星更是茫然了:“为什么?” 沈江月解释道:“幻术要影响人的精神,就必须从特定记忆上做文章。例如如果想控制一个人做傀儡,就要从记忆中抽取他最渴望的东西,以此作为引诱让他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师傅你发狂的时候杀气滔天,肯定有人利用了一段你极度痛恨,极度愤怒的记忆。只要我们能知道触发媒介是什么,就能重启这段记忆。” 应徽鸣结接过话头:“人之所以会陷入幻术,届时因为心中的执念。只要重新经历一次这段记忆,或许就能化解执念。如此一来,幽冥低语对你的禁锢或许便能破解了。” 宋牧星听后苦笑一声:“可我们并不知道对方用什么东西当做媒介触发这个幻境。” 应徽鸣二人哑然,气氛再度沉重起来。 宋牧星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别这么严肃嘛,反正就算是找到了媒介,也不一定就能让我回忆起这段记忆,毕竟我的记忆不是已经被封印了,之前那么多次都无法冲破。” 听了这话,应徽鸣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握紧拳头不肯放弃:“之前只有花沤术,我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有限。可这次有江月的罗浮梦相助,没准还有一线生机。” 说着他踢了宋牧星一脚:“你也别闲着了,赶紧想想两次发狂之前看到的东西有什么共同点,老子现在可是在救你!” 宋牧星连忙举手投降:“行了行了,我想还不行吗?” 随后,宋牧星将两次发狂之前的经历又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这一次,应徽鸣脑中终于闪过了灵光。 “我知道了,我们之前找错了方向,重要的不是燕回风而是那个管家!” 沈江月惊喜地看着他:“应大哥,你想到什么了?” 应徽鸣激动地说道:“那个管家是兀鹫帮的人,他出现在先贤灵中肯定是为了再度激发宋兄体内的禁制,那个本不属于他却出现在灵堂里的东西就是触发幻术的关键。” 此言一出,宋牧星和沈江月两人也终于想到了那个触发媒介。 三人齐声道:“那柄火红色的刀!” 沈江月一头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回去把刀拿来!” 应徽鸣赶紧将她拦住:“这么远的路,等你回来这混蛋早就死了,我们用些手段吧。” “什么手段?”宋牧星不解地问道。 应徽鸣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从里边翻出一大堆东西。 铜镜,香炉,蜡烛,甚至连沈江月的铃铛都在里边。 “我待会儿会用花沤术将昨夜灵堂里的那段记忆环境引出来,你只要看到那把刀就能够触发幽冥低语的幻术。” 宋牧星有些头皮发麻:“玩这么大?你不是说花沤术不能连续使用吗,会死人的。” 应徽鸣瞪了他一眼:“你现在离死还远吗?我们只能孤注一掷赌一把了。你这次是死是活,只能全看造化了。” 沈江月立刻将宋牧星拉回到山洞里。 两人飞快地将铜镜挂在山洞上,将宋牧星包围在中间。 应徽鸣深吸一口气,平复了纷乱的心绪:“江月,你先用罗浮梦控制住他的身体,触发禁制他很有可能再度发狂。” “是!”沈江月拿起铃铛,轻轻摇晃起来。 第144章 向死而生 清脆的铃铛声在山洞里幽幽回荡,宋牧星的精神立刻平和下来。 他明显感觉到身体在变轻,进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里。 依稀间,耳边传来应徽鸣的声音。 “仔细回忆那把刀的细节,我不能在这个幻术上花太多精力。” 旋即,宋牧星便闻到了曼陀罗花的味道。 下一刻,世界变得如梦似幻起来,宋牧星再度回到了七贤灵中。 就在不远处,宋牧星和沈江月站在一起与应徽鸣对峙,管家拿着那柄红色宝刀冲了进来。 红色的宝刀如同一只冲天而起的火凤凰,看到它的瞬间,宋牧星明显感觉到一股怒意从丹田处狂涌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杀意弥漫开来。 突然幻境破碎,宋牧星清醒过来。 只见应徽鸣和沈江月正半跪在地上,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般气喘吁吁。 “怎么了?”宋牧星问道。 应徽鸣的脸上满是焦急:“不行,即便是花沤术与罗浮梦相互配合也冲不开你体内郁结多年的记忆封印。” “现在该如何是好。”沈江月已经彻底慌了,六神无主地喃喃低语道。 宋牧星沉思片刻,忽然开口问道:“徽鸣,你的实力远不如我,昨天跟我寻仇应当不只准备了一柄枪吧?” 应徽鸣闻言脸色一变,沉声道:“难道你想……不行,这个办法太冒险了。万一出了岔子不等发狂你就被毒死了。” 沈江月忙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宋牧星笑道:“几个月前,我和徽鸣无意间发现剧毒之物能够增强花沤术的力量,那日依靠着一株毒草便让我我看到了许多不一样的记忆。徽鸣昨天想杀了我,准备的毒应当比上次用得更厉害才对,我们不如试一试这个办法。” 沈江月忙看向应徽鸣。 应徽鸣铁青着脸,犹豫了好久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水晶瓶。 一朵血红色的小花在水晶中安静地绽放,即便隔着瓶子,众人也能感觉到这朵花上散发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曼珠沙华!”沈江月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 宋牧星一皱眉:“曼珠沙华不是和曼陀罗是一种花吗?” 应徽鸣苦笑道:“要杀你怎么可能用你闻惯了的曼陀罗?这是曼珠沙华,传说中幽冥司忘川河畔生长的奇花。与曼陀罗这种致幻的药力不一样,曼珠沙华的毒性很强,相传只要闻到曼珠沙华的味道,灵魂就会沉沦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原来是特殊品种!”宋牧星哈哈一笑:“就它吧,咱们身上应该没有比它还毒的东西了。” “不行!”沈江月急忙按住了应徽鸣的手臂:“这种特殊的曼珠沙华我听娘说过,只要沾上一点人就活不了了。” 应徽鸣也道:“对,不如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例如我们先回天罗商会。天下奇花异草那么多,我一定能找到更适合的替代品。” 宋牧星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声音已经越来越清晰了,一旦我发起狂来,你们两人谁能制得住我?” “那我就把你的手脚打断!”应徽鸣大声说道:“只要留的命在,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宋牧星摇摇头:“不要骗自己了,发狂后你们又如何引导我重新经历这段记忆?动手吧,死于曼珠沙华之毒总好过变成怪物发狂而死吧?” 看着宋牧星坚定的眼神,应徽鸣和沈江月都怔住了。 他说得没错,一旦幽冥低语的幻术发动便再也找不回理智了,一只疯狂的野兽又如何进入花沤术的幻境呢? 片刻后,应徽鸣下定了决心。他拧开水晶瓶,用小刀切了一小片花瓣下来丢进曼陀罗花粉的盒子里。 随后他拿出面巾递给沈江月:“戴上,咱们不能中毒。” 沈江月接过面巾用力盖在脸上。 应徽鸣将曼陀罗花粉倒进一个小巧的香炉里。 “宋兄放心,若你死了我保证让光兀鹫派的所有人为你陪葬!” 应徽鸣低声承诺道。 沈江月也握紧了手中的铃铛:“还有那个圣主!” 宋牧星微笑着点点头。 铃铛声再度响起,紫色的粉末也洋洋洒洒地飘荡起来。 掺了曼珠沙华的曼陀罗花粉缓缓燃烧,阵阵青烟扶摇而上。 应徽鸣点燃蜡烛放在铜镜前,火光在铜镜上逸散,宋牧星眼中的世界立刻变得一片虚幻。 下一刻,熟悉的曼陀罗花香钻进鼻子里,只是这一次的香味比以前浓郁很多。 一股暖流自鼻腔产生,以上丹中丹下丹的顺序疯狂蔓延,只是片刻工夫便弥漫了全身,宋牧星只觉身体仿佛泡在了温泉里,甚至还有几分舒服。 他正想跟应徽鸣他们开个玩笑缓解压抑的气氛,可霎时间,暖流的温度迅速升高,不过一个呼吸就变成了灼热。 宋牧星如同瞬间置身烈焰之中,全身每一块肌肉,每一处穴道,每一条经脉都在经历烈焰的炙烤。 “啊!”纵然坚韧如他,也疼得惨叫出声。 耳边传来应徽鸣焦急的声音:“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了,快汇聚全身功力守住灵台,引导全部药力冲击记忆封印!” 话音一落,燕回风那把红色的宝刀再度出现在宋牧星面前。 这一次的宝刀更加栩栩如生,便如同真的一般。 看见这把刀的瞬间,那股难以抑制的杀意再度从心底最深处涌出来。 宋牧星依照应徽鸣的话,将全部功力汇聚于灵台,这才堪堪撑住没有陷入癫狂。 紧接着,花沤术与罗浮梦的力量也出现在宋牧星身边。这两股力量将宋牧星包裹起来,灼烧感这才稍稍缓解了些许。 得到喘息的机会,宋牧星不敢有丝毫犹豫,只听他一声暴喝,全身真气轰然爆发。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引导灼烧身体的毒性朝着杀意的源头涌去。 熟悉的滞涩感再度出现,与之前几次一样,幽冥低语的禁制出现了,它守护着宋牧星那段被封印的记忆,不允许任何人触碰。 但这一次宋牧星豁出性命,用至毒之物与花沤罗浮两大幻术一齐冲击禁制。 那坚不可摧的禁制在这三股力量的冲击下,终于渐渐龟裂开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宋牧星快要被灼烧全身的剧痛逼疯之时,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嗒声。 记忆的封印破碎了。 第145章 杀戮地狱 依旧是那个安静祥和的桃源村,还是那些质朴善良的村民。 宋牧星再一次站在了河边,看着小时候的自己与花猫儿嬉戏玩耍。 直到天狗食日降临后,梦境终于发生了变化。 小李星奴拉着花猫儿跑上田埂,村民们手里拿的却不是锄头,而是刀剑兵器。 他们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仿佛天狗要食的不仅仅是太阳,还有他们的生命。 花猫儿被吓得哇哇大哭,李星奴也惨白着脸色。 陈叔瞧见了两个孩子,脸上的惊恐更甚三分。 下一刻,太阳被黑暗彻底吞没,天地陷入一片昏暗。 陈叔箭步上前拉起两个孩子的小手。 “保护少主,往村子里撤!” 村民们迅速将李星奴围在中间,拼命往村子里跑去。 李星奴看不清,只能听到周围不断传来利刃刺入肉体的闷响和鲜血流淌的声音。 围在李星奴身边的村民越来越少,他们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突然,三名身穿黑袍兜帽的人疾驰而至,他们手中的刀剑在昏暗的世界里散发着森寒的光芒。 一声娇喝,陈姨飞身而上。 平日里连一背篓芥菜都背不动的她,此刻拿着两把柳叶刀与那三个黑袍人拼杀在一起。只见她双刀回旋,竟然以一己之力将三个敌人挡了回去。 而那个最爱陈姨,平日里磕了碰了都要心疼好半天的陈叔此刻居然看也没看自己的爱妻一眼,拽着两个孩子径直从陈姨身边跑过。 李星奴惊恐回头去看,只见陈姨双刀齐出刺死了两个黑袍人,可她自己的胸口,也被一柄长剑刺穿。 敌人不停地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周围的村民们悍不畏死地扑出去将他们拖住,只为让李星奴他们跑得再快一些。 往日安静祥和的村子此刻已经化作了人间炼狱,到处都是黑袍人,他们手持刀剑肆意砍杀,村民们也拿出刀剑和他们对抗。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鲜血。 到处都是兵器相撞的钪钪声。 眼看就要跑到村长的院子,可路却被七八个黑袍人堵住了。 这些人身上的袍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他们目光冰冷,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李星奴身边已经没有村民保护了,他们都死在了路上。 陈叔目光如炬,将花猫儿的手交给李星奴。 “星奴,待会儿一定要跟紧我!” 话音一落,他已经冲了出去。 哐当! 一声脆响,陈叔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漂亮得长剑。兵器在手,他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一般,连背影都变得伟岸起来。 他脚步变幻莫测,手中的长剑更是忽左忽右难觅踪迹。 长剑所至,血花四溅,那七八个浑身浴血的黑袍人竟然没人是他的一合之敌,接触的瞬间便有三人被长剑抹了喉咙。 李星奴此时已经被吓傻了,他的心脏怦怦狂跳,弥漫在空气里的浓郁血腥味让他想要呕吐,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只记得要一直跟在陈叔身后。 他拉着花猫儿,用尽所有的力气向前狂奔。 花猫儿人小体弱,跑得踉踉跄跄好几次都差点儿摔倒。 最后一个黑袍人被一剑挑翻,陈叔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便猛地一惊,急忙挺剑向身后刺去。 长剑几乎贴着李星奴的头顶划过,惊得他冷汗直流。 铛! 一声巨响几乎是贴着李星奴的背后传来,只见一个手提钢爪,身穿羽织的男人被震得向后倒飞出五丈开外。 陈叔的长剑与男人的钢爪都在嗡嗡抖动,可见方才那一剑的威力有多大。 钢爪男人发出一阵桀桀怪笑:“多年不见,长虹剑主风光依旧,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奎山老妖!”陈叔如临大敌一般,长剑直指钢爪男人不敢移动半分。 奎山老妖缓缓俯下身子,浑身的肌肉都绷紧起来。 “动手!” 随着他一声尖啸,周围再度传来脚步声。 嗖嗖嗖! 破空之声从身旁两侧响起,十几支弩箭从黑暗中袭来。 陈叔一把抓起李星奴的衣领将他朝身后甩去,旋即又将女儿护在胸前. 李星奴摔在地上疼得眼冒金星,他咬着牙爬了起来。 “陈叔,你们怎样?” “别过来!”陈叔大喝一声阻止了李星奴。 李星奴这才看到,陈叔虽然用长剑扫断了大部分的弩箭,可还是有几支穿过了剑网,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身体。 汩汩鲜血从伤口里流出,陈叔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奎山老妖缓缓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笑道:“长虹剑主,你有如花美妻,又有这么可爱的女儿,何必来蹚这趟浑水呢?识相的就赶紧走吧,我不留你!” 陈叔面色铁青,他紧紧将花猫儿搂在怀里,沉声对着李星奴喝道:“星奴,快去找你爹!” 说完,挺剑朝奎山老妖杀去。 黑暗里迅速窜出十几道黑影,瞬间将李星奴的视线挡住。 李星奴连滚带爬地朝家的方向跑,平日里不算远的回家路,今天却似乎分外漫长。 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停歇,李星奴知道那些黑袍人追上来了。 这一路不知摔倒了多少次,李星奴的手臂和膝盖都被磕出了血,可他顾不上这些,不敢有半分停留。 终于,家的大门就在眼前了。 李星奴对着家的方向大声喊道:“爹,娘,救救我!” 轰隆! 一声巨响如平地惊雷一般,草庐轰然爆炸,数名黑袍人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而出,李星奴的父母紧跟着冲了出来。 他们各持一柄长剑,若冯虚御风一般,瞬间来到李星奴身边。 萧芳菲一把将李星奴搂进怀中,李南星的长剑如闪电一般,将追杀李星奴的黑袍人尽数刺倒。 被娘亲抱在怀里,李星奴终于感到了一丝安全,紧绷的神经瞬间崩溃,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萧芳菲与李南星的脸色却十分凝重难看。 “南哥?”萧芳菲抬起头,用询问的语气对李南星喊道。 李南星将手中长剑一抖:“跟我走!” 话音一落,便如闪电一般疾掠而出。 萧芳菲也不多话,抱起宋牧星紧跟而上。 第146章 剑雨狂涛 平日里那个手拿教鞭看似弱不禁风的李南星,此刻就像是战神降世,无论挡路的黑袍人有多少,在李南星面前都恍若无物。 他一路朝村外袍,脚步没有停顿片刻,所过之处黑袍人就像是秋收的麦子一样,不断摔倒在地。 很快,三人来到了方才陈叔与奎山老妖战斗的地方。 李星奴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却见陈叔已经跪在了血泊当中。 他的左臂已经没了,那柄好看的长剑断在了远处的墙壁上。 花猫儿躺在他的怀中,背上被钢爪砍出三道深深的伤口。她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在他们父女俩身旁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 “花……花猫儿!”李星奴的心像是被揪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 萧芳菲一把将他的头按下,不让他多看。 一地泪水滴在了李星奴的头顶上。 李南星的脚步顿了片刻,一股庞然怒气瞬间充盈四野,就连李星奴这个从未学过功夫的少年都清晰地感知到了。 “是李南星,杀了他!”奎山老妖惊呼一声,带着十几个黑袍人朝李南星杀来。 李南星怒吼一声,不闪不避迎面杀了过去。 黑暗中的弩箭不停射来,如同冰雹一般打向李南星身体各处的要害。 李南星却连理也不理,长剑直指奎山老妖。 箭矢飞至李南星身侧半尺,便被他周身护体真气弹飞开来。 长剑划破空气,卷起一阵风雷之声。 奎山老妖大惊,下意识地想要闪避,可李南星已经从他身边掠过。 奎山老妖浑身一颤,喉咙里发出一阵难听的咳咳声。 待萧芳菲抱着李星奴从他身旁掠过后,奎山老妖的脑袋便从脖子上掉下,身体也瘫软得倒在地上。 不知斩杀了多少敌人,李南星身上的书生长袍都已经被染红。 周围的天色还是一片昏暗,李南星一剑挑翻三名挡路的黑袍人,转身对萧芳菲说:“往东边走,我们进山!” 萧芳菲应了一声,右手长剑凭空挽出三朵剑花,将一个飞扑而上的黑袍人胸膛刺穿。 两人转身朝东边跑去,他们的轻功很高,李星奴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眼睛都睁不开。 突然,萧芳菲惊呼一声:“南哥小心!” 一道炙热的刀光从黑暗中袭来,其势之快,其力之猛,直叫人胆战心寒。 李南星第一次停住了脚步,他将右臂一抬,手中那柄长剑立刻化作漫天光影,径直朝刀气斩去。 李南星并未选择与敌人硬拼,而是连削带打将这一刀的力道卸去。 只见火光在剑气之下逐渐熄灭,一把赤红色的宝刀出现在李星奴的视线当中。 看清这把刀,李南星的脸上明显露出了怒容。 他大吼一声:“竟然是你!” 说着长剑一旋,原本坚韧如冰的剑锋忽然化作灵蛇一般捆住赤红色的长刀。 剑尖不断盘旋而上,如同上杆毒蛇,朝握刀的手掌咬去。 敌人惊呼一声,急忙运足功力将李南星的剑震开。 两人这一招都没占到便宜,各自退开了两步。 李南星退到萧芳菲身边,抬手将妻儿护在身后。 萧芳菲看着拿刀的人,语气悲痛万分。 “方观大哥!” 方观! 一直旁观的宋牧星听到这个名字,双眼中猛地溢出一团怒火。 他抬头看去,只见方才与李南星对拼的宝刀,正是管家用来触发幽冥低语禁制的那柄如凤凰一般的宝刀。 方观从黑暗中走出来,这时候他还很年轻,可宋牧星却依旧一眼便认出了他。 果然,当年桃源村的谜案与方观有关! 方观单手持刀,身上散发出一股不祥的霸气,他怒视着李南星沉声喝道。 “投降吧,桃源村已经被圣教团团包围,你们逃不掉了。” “你这背信弃义的混蛋!”李南星挺剑怒喝道。 方观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李南星你没资格训斥我,若不是你,芳妹也不会卷入这场灾祸当中!你保护不了她,你没资格站在她身边!” “住口!”萧芳菲大喝一声,抱着李星奴走到了李南星身旁:“枉我一直把你当做兄长看待,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 方观上前一步大声喊道:“李南星究竟有什么好的,让你这般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这世上除了我没人能保护你,芳妹你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片地狱!” 萧芳菲哼笑一声,猛地将脖子上的一块玉坠扯了下来。 “南哥是我的丈夫,只要在他身边,就算是刀山火海对我来说也是桃源仙境。” 说着,将玉坠朝方观掷去。 玉坠摔在石头上,裂成了无数块,方观的脸色也瞬间铁青,眼神里满是绝望的痛苦。 “我们走,日后再来找他报仇!”李南星拉起妻子箭步而出。 却不料一股漆黑如墨的雾气突然从前方的树林里喷涌而出。黑雾当中,两点妖异的红光不断闪烁,低沉的龙吟声从黑雾中传来,分外慑人。 李南星的脸色骤变,急忙将妻儿推开。 下一刻,黑雾如同蛟龙一般席卷而上,以裂地穿石之势朝李南星杀来。 李南星虽惊不乱,他左手一扬,无尽剑气喷薄而出,凌空汇聚而成一柄柄长剑。 只一瞬间,万道剑气凭空出现,气势如煌煌天威一般直指蛟龙黑气。 黑气里传来一声大笑:“真不愧是华山派首徒李南星,这一式万剑潇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就算是你师父也比你不过了吧?” 李南星面色庄严肃穆,凌虚御风若仙人一般。 只听他一声怒喝:“我与你这妖人没什么好说的,接招吧!” 言毕,李南星剑指一挥,漫天剑雨在他的催动下齐齐朝黑气扑杀而去。其势若毁天灭地一般,声威震天。 黑气里的人轻喝一声:“好,今日我便让你们看看龙吟诀的真正力量。” 一语毕,万顷黑气冲天而起,如飓风狂涛一般。 第147章 血海深仇 万点剑雨如流星一般坠入黑色雾气的浪潮中,剑光不断刺破黑气,又迅速被黑气吞没消散。双方打得旗鼓相当,一时难分胜负。 可这种平衡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李南星的额头上就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凝聚在天空中的剑气越打越少,可巨浪一般狂涌的黑雾却如同生生不息一般,半点也没有变弱。 李南星知道,继续这样僵持下去自己必败无疑。 他一把抓住渡冥刃,将全身功力灌入长剑当中。 只听一声轰鸣,渡冥刃剑身不断震颤,李南星将长剑一挺,渡冥刃绽放出万道光华,径直没入了黑雾当中。 黑雾席卷,不断搅动,瞬间便将剑光吞没。 可无论黑暗再浓,渡冥刃上的光芒依旧如同启明星般,在黑夜之中闪耀着希望的光辉。 随着一声巨响,潮水一般的黑雾被无数道锐利无比的剑气割开,黑雾的最中心,李南星与一个身穿紫色长袍的男人相对而立。 李南星单手持剑将渡冥刃刺向紫衣人的胸膛,可剑锋仅仅刺入了一寸。 紫衣人只用了两根手指将渡冥刃夹住,任凭李南星如何催谷运气,都难再将长剑挺近半分。 李南星的眼神里露出了几分惊愕。 紫衣人只是淡淡一笑,低头看了一眼插入自己胸膛一寸的渡冥刃。 “一剑破极竟然能刺伤本座的身体,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剑法,但也仅此而已了。” 说着他手指轻颤,一股巨力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渡冥刃在这股巨力下发出一阵嗡鸣,如同生灵的惨叫一般。 李南星手臂被这股巨力震得筋断骨折,他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出去。 紫衣人双指一弹,渡冥刃凌空一旋落入他的手里。 “今日便让你死在自己的剑下,也不枉在世上走这一遭!” 说完,一个箭步朝李南星冲去。 浓郁的黑气从他的袖中涌出将渡冥刃包裹,那如月光一般皎洁的剑气彻底被压制下来。 李南星此刻身受重伤,根本无力抵挡紫衣人的攻势。 眼看就要惨死在自己的兵器下,一阵绵密剑光忽然从旁边袭来。 紫衣人微微蹙眉一看,只见萧芳菲正抱着李星奴,以绝强的气势杀了过来。 “不自量力!”紫衣人不屑地一哼,渡冥刃轻轻向上一撩,万顷黑气瞬间激射而出,将萧芳菲的剑气冲溃。 萧芳菲也是闷哼一声,一头摔倒在李南星身边。 李星奴被几人的内力余波震得头晕眼花,险些吐血。 周围的黑袍人急忙一拥而上,将三人制住。 紫袍人似乎没了兴致,他将渡冥刃变回匕首的样子:“方特使,这三个帝国叛逆就交给你来处置了。” “多谢圣主!”方观大喜,立刻提刀朝李南星走去。 萧芳菲和李星奴大惊,挣扎着冲方观怒骂。 可后者却像是听不见一样,直接将刀架在了李南星的脖子上。 李南星浑然不惧,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方观沉声道:“李南星,你只要答应离开芳妹,将你们一切计划交代出来,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李南星冷笑道:“你要杀便杀,休想让我背叛妻子,背弃誓言。” 方观大怒,双眼一片通红:“你就不怕我连你的孩儿也一并杀了?” 李南星扭头看向李星奴:“孩子,你怕吗?” 李星奴被两个黑袍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可他的眼神却充满了坚定:“父亲,孩儿不怕!” “哈哈哈!”李南星大笑起来:“听到了吗方观,我儿星奴虽幼,却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与你这苟且偷安之人不同!你背叛誓言,背弃盟约,总有一天会……” 擦! 一声闷响将李南星剩下的话斩断。 鲜血从伤口中奔涌出来,顶天立地的李南星终于颓然倒在了地上。 “父亲!” “南哥!” 李星奴和萧芳菲痛苦地哭喊出声,泪水如雨般从眼眶滑落。 方观双目血红,提刀架在了李星奴的脖子上。 “芳妹,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你们的计划我便放过你的孩子!” 萧芳菲双目含怒,死死瞪着方观,忽然间一股强决无比的气势从她体内喷薄而出。 钳住她的两个黑袍人没料到她还有挣扎的力量,一时不察被震飞出去。 萧芳菲重获自由,此刻的她如同绝望的雌兽,彻底放弃防御直杀向方观。 方观被吓了一跳,几乎下意识地向后一跃避开了萧芳菲自杀式的攻击。 萧芳菲没有追击,她抱住李星奴退到了李南星的尸体旁。 “娘!”李星奴看着父亲的尸体,哭的声嘶力竭。 萧芳菲紧紧抱着李星奴。 “星奴对不起,是爹娘没用,保护不了你。” 李星奴用力擦干脸上的泪水。 “能和爹娘死在一起,孩儿已经满足了。” 萧芳菲欣慰地点点头,随后对着方观和紫衣人的方向厉声喝道:“尔等鼠辈倒行逆施定不会有好下场,我们一家三口在黄泉等着你们!” 说完将李星奴抱在胸前,挺剑朝他的背后刺去。 “芳妹!”方观大惊,箭步上前一刀挑飞了萧芳菲的长剑。 电光石火间,一只大手捏住了方观的大刀。 方观只觉一股巨力袭来,手臂不由自主地向前一送。 噗呲一声闷响,赤红色的大刀穿透了萧芳菲的胸膛。 淋漓鲜血顺着刀刃流淌下来,将李星奴的小脸染红。 “娘……娘亲!” 李星奴的痛哭声绝望地回荡开来。 方观已经愣在了原地,他深爱着萧芳菲,从来没想过要杀她。看着她香消玉殒在明前,他心痛的像是被切成了碎片。 紫衣人松开了刀,笑着对方观说道:“这女人冥顽不灵,方特使还是不要留情的好。”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 一声稚嫩的怒吼声传来,就像是幼兽绝望的嚎叫。 李星奴捡起母亲的长剑,一剑刺向紫衣人的腰间。 紫衣人轻哼一声,手臂一举,轻松掐住了他的脖子。 李星奴顿觉浑身力气被抽空一般,整个人悬在半空绝望地挣扎。 紫衣人双目凌厉如刀,戏谑地看着手中脆弱的生命。 “小小年纪竟然有这么纯粹的杀意,看来你可以成为一枚完美的棋子。” 第148章 一百七十七次心跳 桃源村中,李星奴赤身裸体地吊在房梁上。 他声嘶力竭地惨叫着,正在经历如地狱一般的折磨。 紫衣人站在李星奴面前,用欣赏艺术品的目光看着他。 “不错,中了本座的幽冥低语还能坚持这么久没有昏过去,你果真是个人才。” 李星奴瞪圆了双眼,豆大的汗水不断从额头上滑落,如同痉挛一般,浑身肌肉都在颤抖。他面色憔悴,嘴唇发白,似乎随时都会死去。 方观从门外走进来,恭敬地对紫衣人拱手行礼。 “大人,桃源村已经清理完毕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紫衣人用手抚摸着李星奴的脸,问道:“山外的情况如何了?” “人已经入山,最多再有一日就到了,我们要不要将他也拿下?” 紫衣人笑道:“不必了,仓舒先生武功高强为人也十分谨慎,以力降他实属下策。” “大人的意思是……” 紫衣人抬手一抓,方观腰间的佩刀立刻飞入他的手中。他捏住李星奴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来。 李星奴被折磨得快要断气,精神萎靡到了极点。可他的双眼中还是充满了仇恨,恨不得一口咬断紫衣人的脖子。 紫衣人将翎羽刀放到李星奴面前。 “孩子,你很恨我是吗?” 李星奴咬紧牙关,用尽浑身力气点点头。 “那就记住这把刀,然后将一切忘掉。等将来再看见这把刀的时候,你便可以复仇了。现在睡吧,好好睡一觉,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 紫衣人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即便李星奴恨他入骨,却还是在他的声音里慢慢睡了过去。 当李星奴闭上眼睛的瞬间,宋牧星眼中的世界也变成一片黑暗。 待到世界重新恢复光明的时候,宋牧星已经来到了村外的田地间。 李星奴站在田里,嘴里还数着数。 “一百七十五,一百七十六,一百七十七!” 李星奴此刻已经没有了仇恨和怒火,像是将昨日那桩血案彻底忘却了一般。 他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世界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祥和。 天地间长满了芥菜,只是在田间劳作的村民们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宋牧星站在一边,胸中的怒火几乎都要将他点燃。 原来这就是一百七十七次心跳的真相,一切都是紫衣人杰作。他用心跳替代了那场杀戮,将一切罪孽都抹杀在了李星奴的心中! 之后的事情,宋牧星都看过了。李星奴在村子里找了一圈,却哪里找得到那些已经死去的村民? 他彷徨无措,发了疯一样冲进了山里。 天空中雷声滚滚,大雨滂沱而下。李星奴在山中迷失了整整两天,终于被仓舒救了下来。 宋牧星第一次看这段记忆的时候怀疑过仓舒,以为这家伙才是杀害桃源村民的凶手。可如今看来,他袖中龙牙刀上的血应该是圣教弟子的。 仓舒不远千里来桃源村,是为了增援李南星和萧芳菲,可惜来晚一步。在看到李星奴的瞬间他便猜到,李南星夫妇俩定然是凶多吉少了。 之后仓舒将李星奴带回了北极阁,将他安置在了那间绘有漫天星图的房间里。 不久后,先帝驾崩,七皇子容则趁机篡位夺权,以楚玉衡妖言惑众为借口,派兵捣毁北极阁。 楚玉衡受重伤,好不容易逃回北极阁,又拼死将儿子送出阁去,自己最终与北极阁一起化作了灰烬。 李星奴也是那日趁乱逃出了北极阁,不料还没等他跑太远,便遇到了玄武阁的人。 与之前的记忆不同,玄武阁在抓住李星奴后并未直接将他带去总堂,而是秘密押送到紫衣人面前。 原来,玄武阁的人也是紫衣人故意安排去抓李星奴的。 在紫衣人的府邸,李星奴再度中了幽冥低语的幻术。 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站在大殿中央喃喃念道。 “三垣轮转,天运无常,四方七宿,倒逆殃殃,铃羊火罗,公取贪狼,破军入相,紫薇非王。” 紫衣人身后,一个穿着龙纹蟒袍的男人坐在帘子里,他用手撑着下巴,双眼如狼般锐利。 “破军入象,紫薇非王,这是在说朕不配做这天子皇帝吗?哼哼哼,爱卿你觉得如何?” 紫衣人笑道:“主子且宽心,这不过是上阕批语罢了。” 蟒袍男人嗯了一声:“那便将下阕批语问出来。” “是!” 紫衣人单手掐诀,嘴里念念有词,李星奴听到他的咒语,立刻抱着头倒在了地上。 他的脸色十分痛苦,仿佛脑袋马上就要炸裂开来一般。 紫衣人急忙停止了念诵,眉头紧皱起来。 “怎么了?”蟒袍男人问道。 紫衣人眼神中露出几分凌厉之气。 “该死,万天星斗图果真厉害,竟然在他的脑袋里下了连幽冥低语都破解不开的禁制。” 蟒袍男人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你的意思是问不出来吗?” 紫衣人沉吟片刻:“主子请给我一些时间,臣一定尽全力破开万天星斗图的禁制。” “好,那一切就交给爱卿了!”蟒袍男人一挥袍袖,转身离开了大殿。 之后的一年时间里,李星奴一直被囚禁在紫衣人的府中。 他用了各种方法逼迫李星奴说出下阕的批言,却始终没有任何效果。 李星奴的精神仿佛被彻底封锁起来一般,任凭幽冥低语如何攻击都是坚不可摧。整整一年时间,李星奴就如同生活在地狱当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年后,蟒袍男人再次来到紫衣人的府邸。 得知紫衣人还未问出想要的东西也没有生气。 “问不出便算了吧,这种逆贼何必留着,杀了他。” 紫衣人却道:“这小孩天赋异禀,又是李南星那叛贼的孽种,就这样杀了未免太过可惜。” 蟒袍男人呵呵一笑:“你有什么想法?” 紫衣人道:“不如将他送去玄武阁好好培养,以他的资质,未来必能成为主子手中的一把尖刀。” 蟒袍男人摆摆手:“一切由爱卿拿主意好了。” “多谢主子信任,臣必定鞠躬尽瘁,为主解忧!” 第149章 记忆恢复 在争取到蟒袍男人的同意后,紫衣人立刻开始了自己的计划,他再度封印了李星奴的记忆,将他交给了玄武楼培养。 宋牧星就这样失去了一年的记忆。 正如紫衣人所料,李星奴天赋异禀,修炼武功进步神速,再加上玄武楼那非人的训练方法,他很快便晋升天极杀手。 也就是在这段日子里,李星奴褪去了天真无邪的外衣,成了整个天下都为之胆寒的诡师杀手——宋牧星。 十三年前,裴春滢的消息重现江湖。 紫衣人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命令玄武阁派宋牧星执行猎杀裴春滢的任务。 如今知晓批语秘密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紫衣人也不得不小心应付,他知道当年裴春滢与宋牧星的母亲萧芳菲是闺中密友,因此想要利用宋牧星来套出裴春滢的话。 谁料在裴春滢见到宋牧星的瞬间,便看穿了紫衣人的计划。她将计就计,引诱宋牧星发觉当年桃源村之难的蹊跷之处,并且将峨眉派的令牌交给了他。 当紫衣人发觉裴春滢的布局后立刻出手干涉,却为时已晚。 宋牧星叛出了玄武阁,在江湖上消失了好几年时间。 这是紫衣人布局十多年来,唯一的一次纰漏。他发动了所有手下力量,满世界地寻找宋牧星,想要夺下他手中的天府令,可宋牧星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怎么着都找不到。 最终,紫衣人只得利用玄武阁密库为诱饵,引诱宋牧星上门。 还好这一次他赌对了,宋牧星果真被玄武门密库里的资料引诱了出来。 那日紫衣人亲自出手将宋牧星擒住,并且第三次对他使用了幽冥低语,将他与沈江月相处这几年的记忆封印,这才将宋牧星拉回了布局的轨迹。 之后的几年里,紫衣人再不敢随便拿宋牧星去冒险,生怕他再度脱离计划。 可他没想到,幽冥低语和花沤术罗浮梦这些幻术不一样,幽冥低语的力量虽强,可连续使用在同一个人身上,便无法做到像花沤术一样悄无声息。 幽冥低语虽然再度封印了宋牧星的记忆,他却对桃源村的秘密有了控制不住的好奇。 因此在之后的时间里,他发了疯一样查探关于桃源村的所有事情,经过好几年的布局,最终盯上了应徽鸣的花沤术。 三年前宋牧星终于布局完毕,他避开所有眼线,成功与应徽鸣接了头。 看完了所有被幽冥低语封印的记忆后,宋牧星仿佛重新活了一辈子般怅然若失。 原来他的敌人从来不是什么裴修人,燕回风之流,而是那个将龙吟诀修炼得炉火纯青的紫衣人! 是他害死了爹娘,是他屠灭了桃源村,是他将宋牧星的一生拖进了无边的黑暗当中。 对方观的怒火这一次转嫁到了紫衣人身上,那股欲要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的冲动,怎么都压抑不住。 突然间,一股剧痛涌上心头,宋牧星眼前的幻术世界裂开无数裂缝。 随着啪的一声轻响,整个幻术世界都如同镜子一般,碎成了无数碎片。 宋牧星重新回到现实当中,发现自己竟然光着身子坐在了一汪水潭当中。 初春的水流冰冷刺骨,正好散去了曼珠沙华剧毒的炽热。再加上应徽鸣的超绝医术,总算是在剧毒之下保了自己一条命。 “师傅,你醒了!”身旁,沈江月大喜过望,迅速扯过应徽鸣狐裘长袍盖在宋牧星的身上。 宋牧星穿着狐裘一步一步走上水潭,整个人沉稳了不少。 这一次花沤术并非应徽鸣操控,而是宋牧星自己利用剧毒操控的。 因此应徽鸣无法控制幻境的速度。 宋牧星被这个环境困了整整三天,应徽鸣也不眠不休地在他身边守了三天。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天罗商会大老板的潇洒?整个人颓废地坐在水潭边上,一脸胡子拉碴,两只黑眼圈比熊猫还要浓。 看见宋牧星没事,他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就要走你前头啰。” 宋牧星轻笑一声:“徽鸣,这次谢谢你了。没有你和江月我活不成,也不可能看到那些事情的真相。” 他忽然这么客气,应徽鸣反倒有些不自在了,急忙摆摆手道。 “咱们现在都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又何必言谢?赶紧休息一下然后离开,我们在这里耽搁太久了。” 说完,应徽鸣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脚步虚浮地朝山洞方向走去。 当天夜里,宋牧星将在幻境里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给了两人。 在听到紫衣人的手段后,应徽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我原本以为裴修人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这紫衣人竟然更强。万剑潇杀可是华山派最强的剑法,没想到连这一招都对付不了紫袍人。” 沈江月将一只烤好的野兔递给宋牧星。 “师傅,咱们之前的计划根本对付不了紫衣人这个强者,之后我们该怎么办?” 宋牧星沉吟片刻:“我虽然找回了记忆,却并未得到当年那场混乱的太多线索。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天府令,天机令,天玄令,天音令肯定和当年的那场混乱有关。只要我们可以将剩下的三块牌子也找出来,一切便水落石出了。” 应徽鸣抢过一只兔腿,大口吃了起来。 “这些牌子事关重大,又岂是那么好找的?你别忘了,紫衣人手下可是有玄武阁这样的庞大组织,他们找了十几年尚且没有寻到,你我又有什么本事把它们找出来?” 宋牧星笑道:“我们比紫衣人多一样东西,只要有它在便有机会找到牌子。” “什么东西?” “江湖各派对我们的信任。” 应徽鸣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现在在江湖上只有恶名昭彰,哪有什么信任?” 宋牧星一愕然:“怎么这样说?” “方观死亡的消息已经在江湖上发酵了,虽然没人看见你动手。但是他刚死我们就消失了,不被怀疑才有怪。” 第150章 玄武杀手 宋牧星有些头疼地抓了抓头发。 应徽鸣说得对,方观刚死,宋牧星他们一行人就离开了檀来镇,这势必会引来各方怀疑。清玄道长这些掌门虽然与他们关系匪浅,但他们有自己的计划,不可能为了宋牧星和江湖翻脸。 因此之后的水还是需要宋牧星他们主动去蹚,根本不可能得到太多的支持。 “现在外边的情况如何了?”宋牧星问道。 应徽鸣摊开双手:“这几日我们一直忙着救你,已经很久没有和外界联系了。” “不如我潜回檀来镇去打探打探消息?”沈江月建议道。 宋牧星摇摇头:“不行,你身上还有伤,单独回去太危险了。鬼知道兀鹫帮在檀来镇里还有没有埋伏算计,反正我现在已经不用死了,有的是时间,先养好伤再一起回去吧。” “是。”沈江月没有反对,立刻答应下来。 应徽鸣将啃光的骨头丢进火堆里:“还是抓紧时间休息吧,到现在为止还没人来追杀我们就该烧高香了。” 应徽鸣吐槽了一句,宋牧星二人却一言不发。 他有些奇怪,忙问道。 “怎么了。” 宋牧星苦笑一声:“你这乌鸦嘴要不还是缝上吧。” 应徽鸣大惊,急忙从地上弹了起来。 沈江月将手紧紧贴在地上。 “对方在五里外,大约有五十人,脚步很整齐,训练有素。没有马蹄声,也没有重物拖拽的声音,看起来像是侦察部队。” “训练有素,脚步还很轻,这肯定是方观训练出来的队伍。”应徽鸣沉声说道。 “方观?”宋牧星呵呵一笑:“这白痴一辈子都生活在紫衣人的算计了,身边最信任的管家都是别人的卧底,他手下的队伍怎么可能属于他?” “你是说,这些人也是兀鹫帮的?” “或许直属于圣教也说不定。” “要解决掉他们吗?”沈江月提起鹤一枪。 宋牧星用泥土将篝火盖住,他看了一眼漆黑的树林,压低声音说道。 “这几天你们辛苦了,抓紧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外边的人交给我。” 应徽鸣急忙将他拉住:“你千万别逞强,外边的人可不少。” “是啊师傅,你刚刚摆脱梦境,精神消耗太大了。” 宋牧星笑道:“精力虽然消耗了不少,但我身体没事儿啊。别忘了黑暗可是我的主场,不过是几十个人而已,不在话下。” 说完,宋牧星径直走了出去。 沈江月还想追,却被应徽鸣拦了下来。 他打了个哈欠,歪头倚在石壁之上。 “你师父不打没把握的仗,既然他敢出去就说明没问题,今晚我们轮流守夜,我先睡了。” “你好好休息吧应大哥。” 沈江月听从了应徽鸣的吩咐,自己跑到洞口边上警惕地看向洞外。 漆黑一片的树林里,五十多个身穿劲装,手持斩马刀,腰悬劲弩的人一路向前摸排。 一个腰间系着狐皮的人喘着粗气骂了一句:“该死,这几日雨水太多,把桃园派行动的痕迹都冲没了。这林子这么大,我们上哪儿去找他们,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戴着毡帽的领头人骂了一句:“哪儿来那么多废话,都打起精神来,不要漏看了任何细节。宋牧星一行人是重犯,必须将他们抓住。” “是!” 手下们再不敢抱怨什么,仔细寻找起来。 距离他们不过三丈开外的一棵树上,宋牧星悄无声息地在这里蹲着。 “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兀鹫帮也真是看得起我,竟然派了这么多人来。那今日就给你们长长教训吧!” 宋牧星说着,双目中泛起一阵阴寒的光芒。 他缓缓掏出渡冥刃握在手中,身形向后一退,瞬间消失在树丛的阴影里。 树林空间太过狭窄,五十人的队伍无法完全聚在一起,他们排成一字长蛇阵,不断朝树林深处探索。 走在最后的那个战士似乎有些胆怯,赶路时不停地东张西望,生怕宋牧星他们会突然从黑暗里杀出来。 突然一条黑影从树上挂了下来。 宋牧星双手十指在男人的脖子上一掐,男人立刻感到一阵窒息。 他意识到宋牧星出手了,急忙想要呼喊队友。可等他张开嘴时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下一刻,宋牧星将男人拽上了树。 整个过程如同电光石火一般,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这个男人距离前边的队友仅有三步之遥,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之后的一盏茶功夫里,又有两名战士被黑暗吞噬。 宋牧星的行为终于引起了领队的注意,他急忙叫停了队伍,清点人数后发现,殿后的三名战士都消失了。 一滴冷汗从额头上滑落,领队拔出腰间佩剑,警惕地望向四周。 “会……会不会是天太黑他们掉队了?如果真是宋牧星出手,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带着狐皮的男人战战兢兢地问道。 领队瞪了他一眼:“我们行军速度不算快,他们怎么可能掉队,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宋牧星出现了!” “是!”战士们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纷纷拔出腰间的弩箭对准了四周。 夜色静谧,周围只有些许虫鸣鸟叫的声音,安静得可怕。 忽然,一支弩箭从黑暗中射出,噗呲一声射入了一名战士的胸膛。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急忙对准弩箭射来的方向射出一阵箭雨。 他们手中的弩箭劲力十足,一轮齐射下,那棵大树几乎变成了秃子,可树下却没有半个人影。 就在领队疑惑时,又听到左后方传来几声惨叫。 他急忙回头去看,却见一条黑影一跃而起,迅速钻进树丛中消失不见。地面上,三名战士的喉咙被割开,他们瞪大了眼睛在绝望中失去了生命。 这一瞬间,领队似乎明白为何玄武阁的杀手能让整个江湖望风而惧了。因为他们来无影去无踪,能在悄无声息之下取走一个人的命。 第151章 猎 杀 领队不敢再想下去,冲着队员大吼道:“愣着等死吗?摆鱼鳞阵防御!” 这支队伍毕竟训练有素,听到领队的命令,立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们聚拢到领队身边结起圆阵,队员交错站位仿若鱼鳞。 这种阵型在小规模战斗中相当有效,可前后呼应,无论敌人从什么方向杀出,都能第一时间看见。 最外围的战士从背后拿出皮盾挡在面前,弓弩架在盾檐之上,箭头一致对外。整个鱼鳞阵就像是一个移动城堡,坚不可摧。 领队站在阵型最中心,一手拿弩一手握刀,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周围的黑暗。 世界忽然变得安静,夜风拂林海而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潮湿的空气在所有人脸上掠过,阴寒之气更甚三分。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精神紧绷的队员们已经开始感到疲惫了。 “怎……怎么不见了?”一个拿盾的队员紧张地问道。 “不会已经跑了吧,他是顶尖杀手不假,但我们已经发现他的行踪,暗杀术自然就用不出来了。没有暗杀术,他怎么敢正面与我们对抗?” 见手下开始松懈,领队急忙骂道:“都给我闭嘴提高警惕,天之极杀手岂是那么简单的对手,小心你们的脑袋。” 队员们不敢再说话,忙集中了精神。 其实整个队伍里最紧张的就是领队,他是队伍的大脑,队员们的行动都要他来指挥,不敢有丝毫大意。与诡师对抗本就已经很困难了,他还要分心在整个战局之上。 沉思片刻,领队下令道:“再点几支火把,黑暗是诡师的帮凶,把这片树林照亮我看他还有什么手段!” “是!”最外围的队员们急忙从背包里掏出火把点燃。 一时间火光四起,将这一片树林照得透亮。 “慢慢向前推进,桃园帮的人肯定就在附近。” “是,领队!” 在领队的命令下,圆阵开始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每路过一处树丛,他们都会检查一番,确定没有危险以后才继续前进。 突然,前方三丈外的树上飞出几个黑乎乎的东西,径直朝队伍的盾阵打来。 “防御!”领队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手持圆盾的队员们立刻架盾迎击。 只听啪啪啪一阵脆响,从树上飞出来的东西打在皮盾上立刻破碎。里边的液体飞溅而出,洒在了盾牌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见这些液体突然被火把点燃。 猝不及防之下,几个拿着盾牌的队员被烈焰吞噬,他们惨叫着栽倒在地,拼命翻滚起来。 “是油瓶!”后边的队员看见这一幕,吓得急忙向后退去。 原来方才宋牧星丢出来的东西,正是在那三名殿后队员身上搜出来的油瓶。 这支训练有素的队伍装备十分精良,不仅有弓弩刀剑,盾牌软甲,每个人身上还配了一个油瓶。 这些油瓶是大范围杀伤性武器,在应对很多突发状况的时候有奇效,却不料此刻杀敌的油瓶竟然变成了敌人的武器。 领队瞬间明白宋牧星的计划了,他一开始故意暴露行踪,以狠辣手段解决掉好几名队员,为的就是让所有人明白,黑暗就是他最好的保护伞。 对决当中,削弱敌人就是加强自己。领队第一时间叫队伍点燃火把,为的就是削弱黑暗这个因素。可谁料这一切都是宋牧星的算计,他趁着前排盾兵也举起火把后,立刻对他们打来油瓶。 水火向来都是大规模战争的杀人利器,只一瞬间,又有好几个队员死在了烈焰当中,连救都没得救。 就在这时,领队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条黑影从前方的树林里窜出来。 他的速度快若鬼魅一般,几乎贴在地上朝大队伍扑杀而来。 “小心!”领队惊呼一声,举起弓弩朝黑影的方向射去。 可对方的速度竟然比弩箭更快,一个加速便避开了这一箭。越过火焰跳进了人群中间。 只见他出手如电一般在四五个队员身上摘下油瓶丢向天空。 随后双掌连连向天空挥动。 只听啪啪啪啪一阵脆响,飞到天空油瓶尽数炸碎。 大片火油凌空浇下,洒在了很多人身上。 见识到方才持盾队员的惨状,被火油浇身的队员下意识地丢掉火把,拼命将沾了火油的衣服脱下来。 火把掉在地上,笼罩树林的光芒立刻暗淡。 宋牧星抓住机会,右手一抖渡冥刃翕然出鞘,他便如虎入羊群一般,在人群里疯狂地砍杀起来。 周围的人都忙着脱衣服,压根没看到松木寻根出手。 霎时间,血花四溅,惨叫声充斥了整片树林。 等领队带人赶过来的时候,地上已经躺下了七具尸体。 而宋牧星并未与他们纠缠太久,看到领队里的瞬间,立刻转身朝密林里冲去。速度实在是太快,众人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便只能看见不断摇晃的树枝。 领队看着地上的尸体,脸色铁青一片。 这些战士的训练向来都是沙场校场,练的也都是与敌人正面交锋的手段。 此刻树林茂密地形复杂,再加上宋牧星那来无影去无踪的鬼魅身法,所有人立刻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领队,又死了七个兄弟,加上之前的已经有十五个人了。” 五十三人的队伍,此刻只剩下了三十九人。失去这么多队友,居然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这已经足够让领队感到耻辱了。 他忽然有了一种感觉,这片树林就是一片猎场,猎物是他们猎手是诡师。他此刻正躲在不远处,偷偷地观察着猎物的动静。 这是一场森林的杀戮狩猎。 “外围的人把火把递给身后的队友,都打起精神来,无论敌人从什么地方冲出来,立刻乱箭迎之!” “是!”战士们齐声呼喊,再不敢有半分松懈了。 卡拉拉! 前方又传来一阵怪声,队员们都快被吓傻了,急忙问道。 “领队,前边是什么?” 领队上前几步侧耳倾听,可刚听到一阵闷响,十几根手臂粗细的树干飞了出来。 这些树干都被削尖了一头,如同长矛一般。 噗噗噗噗! 队员们猝不及防再度中招,又有几个能挡得过来? 这一次,又有五名队员倒在了地上。 第152章 流血漂橹 看着这些生死与共的兄弟如猪狗一般被人宰杀,领队的眼睛都红了。 他怒吼着端起弩箭,对准宋牧星消失的方向射出箭矢。 包含劲力的箭矢射入树丛,断枝破叶,咔咔直响。可很快,这些声响便被黑暗吞没。 “大……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身旁的队员们已经慌了。 他们从未见过宋牧星这样的对手,他比山猫更加敏捷,比饿狼更加凶狠,比鬼魂更加诡谲。一想到密林深处藏着这样一个对手,他们就忍不住地想发抖。 领队险些将一口钢牙咬碎,他很想不顾一切地带人冲进树林里,把那个残杀他兄弟的杀手揪出来剁成肉末。可他终归还是领队,要对手下的所有人负责。 “走!”领队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个字。 “什么?”队员们面面相觑, 他们接到的任务可是击杀桃园派三人,没有遇到还好说,现在遇到了,甚至队伍还出现了伤亡。就这样退回去,上头哪能饶过他们? “没听到我说的话吗,走!”领队大吼一声,揪起身边一人的领子转身就走。 事实已经证明了,在这种环境里,这小队全部人绑在一起,也绝非诡师的对手。继续和他纠缠下去,除了埋骨于此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结果。 他是很怕上边的人罪责,却更怕死在这不毛之地。 队员们见领队都走了,急忙追了上去。 虽说心有不甘,可在听到领队说走的时候,他们的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沙沙! 一声闷响从身后传来。 领队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愕,他猛地回头去看,只见宋牧星正站在距离他们不到三丈的位置。 他手里掐着一个队员的脖子,正一脸戏谑地瞧着这群被吓破胆的战士们。火光之中,他脸上的笑容分外渗人。 随着卡拉一声轻响,宋牧星拧断了那人的脖子,像丢垃圾一样将尸体丢到一边。 “各位也都是江湖人,应当听过诡师的名号,你们何曾听过我留过敌人的活口?” 领队的眼神晃了晃:“你究竟想干什么?” 宋牧星缓缓后退,身形逐渐融入黑暗。 “别急,黑夜还长着呢。” “走,快走,快离开这里!”领队的声音在颤抖,他冲着身边的人大喊道。 主心骨一乱,剩余队员也全慌了。 所有人齐齐回头,以最快的速度朝山口的方向逃去。 他们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阵型也跟着散了,哪里还有半点寻训练有素的模样? 黑暗的密林里,宋牧星就像是一头猎豹,不断从黑暗的角落里扑出来。 每一次出现,都会带走几个人的命。 一开始这些人还会象征性地还击一番,可随着死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渐渐地连还击的勇气都没了。 他们再也顾不上队友,只想着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密林的道路本就不好走,再加上这几天连日大雨,道路更显泥泞。 领队失了方寸,一个不慎踩在了石头上,脚被青苔一滑,立刻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等再爬起来的时候,周围已经陷入一片死寂。 刚刚还在身边跟着他一起逃跑的队友全部消失了。 周围的黑暗仿佛比方才更加浓郁,领队惊恐地喊了一声,连滚带爬地来到一棵树下。 他背靠着大树,端着弩箭对准了面前的黑暗。 啪嗒,啪嗒,啪嗒。 黏稠的脚步声像是蹚着血水一般,慢慢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宋牧星又一次出现在领队的视线里。 鲜血从他手中的渡冥刃上滴落地面,这把剑就像是野兽的獠牙,今夜不知吞噬了多少仓皇者的性命。 走到一张外,宋牧星站定下来,他用没有丝毫感情的冰冷眼神静静地看着领队,就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领队的牙齿打着颤,手臂也抖得厉害。他手里的弩箭已经拉满了弦,敌人也在视线当中。可他已经失去了扣动扳机,射杀敌人的勇气。 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宋牧星先开口了。 “你不是很重视自己的兄弟吗,怎么方才逃命的时候就不管他们了?” 领队没有回答,或者说是没法回答。 在宋牧星的杀气包裹下,他的舌头早已麻痹。 宋牧星冷笑道:“相比起兄弟,终归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吧?爱兵如子只因为你的生命还没受到威胁,放弃任务也是因为你怕自己也死在这里。从我出手的那一刻,你就在尽力扮演那个为同伴着想的好队长形象,累不累啊?” “住……住口!”领队战战兢兢地大吼道。 恐惧与羞愧此刻一起涌上了脑袋,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宋牧星的问题。 人往往在直面生死的时候才能露出本性,便领队一般。 宋牧星冷笑一声,继续迈步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我暂时不会杀你,所以……放下武器!” 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声音,宋牧星的话在领队耳边幽幽回荡。 啪嗒! 弩箭掉在了地上。 半个时辰后,洞穴中。 沈江月皱着眉看向洞外。 不久前树林里出现了打斗声,但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敌人的队伍便撤退了。 可过了这么长时间,宋牧星还没回来,沈江月已经有些着急了。 她急忙跑到应徽鸣身边将他推醒:“应大哥,别睡了快起来。” 应徽鸣悠悠转醒,一副生无可恋地笑了笑:“又怎么了大小姐?” 沈江月指了指洞外:“战斗早就结束了,师傅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儿了?” 应徽鸣伸了个懒腰,从地上坐了起来。 “放心吧,以你师傅的本事,这天下有几个人能叫他出事儿。” “那……” “江月,自从你知道宋牧星是笑脸人以后,你对他就有些关心则乱了。” 应徽鸣打断了沈江月的话:“他的本事有多高你比我更清楚,这种环境里需要为他担心吗?” 沈江月低下了头,她的确是关心则乱了,可是没办法,宋牧星是她唯一的情人了。 应徽鸣看了眼洞外的黑暗,脸色微微一沉道:“他应该是去追杀那些人了。” “为何要追杀,赶走不就可以了吗?” 应徽鸣摇摇头:“第一,我们现在情况很复杂,如果没有必要,应该尽量少露心中。第二……你师傅需要发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