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靠垃圾站养活全家》 第一章 差点饿死 寒冬腊月,风雪肆虐,破败的茅草屋里,面黄肌瘦的妇人把最小的孩子搂在怀里,又将一床又薄又破的棉被往另外一个孩子身上紧了紧。 几个人就这样蜷缩在靠墙的角落里,抱着被风吹的微弱的火光互相取暖。 透过漏风的窗户,妇人担忧地看向窗外,摇摇欲坠的篱笆院门外没有人的踪迹。 三岁大的许珠珠缩在张荷的怀里,刺骨的风让她忍不住发抖,肚子里的酸水还在不停地捣腾,许珠珠难受地往张荷怀里钻。 这恶寒的天气让许珠珠忍不住问候了古代的老天的老母亲几百遍。 察觉到的张荷把许珠珠紧紧地搂着。 “珠珠乖,等你爹爹回来,就不冷了。” 五岁的许安从被子里探出了个脑袋,问张荷:“娘亲,爹爹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好饿……” 一家人已经三天没吃上东西了,如今不只身上冷,肚子饿极了。 张荷看着窗外不见星火的风雪,只能安慰道:“快了,快了!再忍忍。” 许珠珠也饿,她每日只能喝热水充饥,本来就是小孩,如今早已经饿得没力气说话了,昏昏沉沉的。 张荷看着怀里的两个孩子,心里一阵酸楚,若不是鞑子趁冬南下,他们也不必被迫南逃,一路颠沛流离,粮食吃没了,积蓄都花光了,只剩下身上这床破棉被和几件破烂的衣裳了。 好容易才颠簸到这个村里,据自己相公说,他在这边有个远房表姐,说不定能接济他们一二,但因天晚了,还下着雪,所以才在这儿找了个暂时落脚的地方。 正想着,院子外的篱笆门“吱呀”被人打开。 许文杰举着恍惚的火把,推开勉强立得住的门,火光下,他耳朵被冻得通红,手脚动作迟缓僵硬,看得出来是被冻坏了。 “爹爹!”许安躲在被子里的脑袋又探了出来。 许文杰快步走到火堆旁,拍了拍他身上的雪花,然后关心问向妻儿: “荷娘!你们没出什么事吧?” 张荷摇头:“天寒地冻,人都闭门不出,能有什么事儿?” 见母女三人的状况还好,许文杰放下心来,赶紧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粗粮馒头来。 “这是我与里正讨来的两个馒头,你与孩子快些吃吧!” 张荷疑惑道:“白日里我瞧着里正家也并不富裕,怎么还这样好心?” 接过馒头,馒头已经冻得僵硬了,咬不动,只能放在锅里,和雪水一起炖起来。 “怪道是里正呢,人善,说是得人心。”许文杰附和。 张荷点头,趁这个时候,分出心思来问许文杰情况怎么样了。 许文杰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才无奈道:“……我那个堂表姐家早已败落,祖宅都卖了,如今也找不到后人了,早已经没了消息……” “怎么会?许是离得太远,里正听得不清楚,说混了?” 张荷惊讶地捂住嘴,还是不相信地追问道。 许文杰给馒头翻了个面,馒头还没软下来,火光被风撩拨着,气势下去了,有些弱了,他又往里面加了两根柴火。 “汀州梁家,没错的,这原是他们的这儿有名的大地主,前几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忽然就败了。” 许文杰低着头,眼底暗沉,不知在想什么,张荷知道自己相公心里肯定难受。 许家祖上兴旺,在北边青州府定宁县,曾是有名的乡绅,虽未入仕,但也文人雅士出得不少,前朝太子太师座下三大弟子之一的修怀公子就是定宁许氏出生。 只是今朝许氏败落,旁系各散,宗族无人,许文杰作为嫡支的唯一血脉,也只能靠贩卖字画,写作文书为生,贫困潦倒,纵空有满腹经纶也无处施展。 若是往上三代,提起定宁许氏,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如今,茅檐瓦舍,又有谁还记得? 她父亲是个四旬秀才,膝下唯有她一女,看中了许文杰的才华,临了之际,只要了两箱许氏留下来的旧书就将她许给了许文杰,还陪了不少嫁妆…… 因家中拮据,许文杰弱冠年华仍只是个童生,她嫁过去后日子好过些,许文杰才有考取功名的心思,可刚过了院试,自家婆婆又过世了,只能再等三年才能参加乡试,好巧不巧,刚过了三年,鞑子又南下了…… 相公只好带着她往南投奔一个堂表姐,可如今,梁家也败无痕迹…… 张荷看着面色暗沉的许文杰,虽然知道自家相公心里难受,但还是得将话问出口:“那我们还走嘛?” 怀里的许珠珠挪了挪身子,还有缩在被子里探出脑袋看着锅里馒头的许安,两个孩子都瘦得脱了像,张荷心中担忧不已。 两个孩子虽然没有娇生惯养,但也没有经历过什么事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一一路颠簸,稍微有个头疼发热都能要人命,别说是小孩了,就算是大人,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张荷在逃难的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的,紧顾着两个孩子,不敢让孩子们出什么事儿。 许文杰知道张荷的担忧,他又何尝不心疼孩子们,可一路上南下的人都没有少,反而越来越多。 前几日他悄悄向府衙的人打听,听说鞑子已经攻下青州府,下一步就是青州西边的山西府,当朝宰相还劝皇上将京城南迁…… 虽说皇上没有同意,还派了太子亲自出征,只盼能将鞑子打回去。 这是他们一个月前刚到徐同府时听到的消息,如今他们是在徐同府汀州县,靠的是南边,官道附近的一个小村落。 一同逃难的人陆陆续续还在往南走,他们奔着汀州来的就停了下来。 “等这趟雪停了再说吧!馒头好了,快喂给两个孩子吃吧!” 许文杰从包袱里拿出了两个碗,先给两个孩子各盛了一碗。 张荷轻轻摇了摇怀里的小女儿:“珠珠,好孩子,起来吃东西了。” 浑浑噩噩地许珠珠睁开了眼睛,就闻到一道清甜的麦香。 张荷一手拿着碗,一手搂着许珠珠。 许文杰把另一碗放到许安手里:“小心烫。” “多谢爹爹,”许安这一路见了许多事,虽才五岁,也懂些事了,接过碗又探头往锅里瞧了瞧,犹豫问道:“爹爹和我一同吃吧,我吃不了这么多。” 许珠珠也探头往锅里看了一眼,并未剩下多少面糊了,两个大人自然吃不饱。 自己这个哥哥虽然年纪小,但继承了自己老爹的智商,一直很聪慧。 许文杰看着懂事的长子,心里缓缓的,他揉了揉许安的脑袋,轻声安慰: “爹爹留得有呢,你们先吃。” 许安知道自己父亲在说谎,只喝了半碗就将碗放下,整个人迅速蜷缩到被子里,只探出一个脑袋,说自己喝不下了,太累了要睡觉了。 许珠珠也知道她爹娘在撒谎,两个孩子吃掉了半锅面糊还不顶饿,何况两个大人呢? 只恨她如今饿了好几天,求生的本能让她实在不能拒绝这热乎又简单的美食,也只能尽量少吃了。 张荷看着怀里虚弱的许珠珠不再张嘴,哄道:“珠珠,再吃些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跟哥哥一同玩耍啊!” 许珠珠摇摇头,若是三岁的孩子肯定恨不得把肚子吃撑,可她并不是完全的三岁。 上班时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后脑勺磕到了办公室的尖桌角,在同事们一整兵荒马乱的声响中昏了过去。 醒来就发现自己正被一个老妇人托着,那老妇人还不停地拍着她的屁股。 许珠珠老脸一红,大叫一声,发出来的却是婴儿的啼哭声。 她顿时呆住了。 第二章 穿回去啦? 孤儿院过了十几年,考上大学刚毕业好日子没过多久,就一头磕死了,死了也就罢了,还变成了个小孩子。 许珠珠用了三年的时间捉摸这件事情也捉摸不透原由。 索性摆烂,把自己当个古代人来活着。 好在投生的这一家子十分友善,家庭也不拮据,虽算不上大地主,但养活许珠珠是够的了,何况她的亲爹还是个读书人。 有道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许珠珠瞧着自己的老爹,觉得他额头甚高。 按着从前孤儿院老院长的话说,额头高,好当官,所以她坚信自己能成个官家小姐,好巧不巧,她出生那年,亲爹果然过了院试,晋升为小秀才一枚。 许珠珠高兴得给她老爹脸上吧唧了好几口,口水糊了她老爹一脸。 可乐极生悲就在这儿了。 她的亲祖母为了给自己老爹求个灵验的符,去了东山上的寺庙祈福,结果不知怎么的摔了一下,从此一病不起,缠绵数月就去了,她老爹的科举生涯也就被按了暂停键。 她牙牙学语,摸爬打滚三年,这三年里,她特意关注自己有没有什么特异功能,系统之类的金手指。 结果是啥也没有,许珠珠还来不及抱怨,北方就开始打仗了。 第三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 她老爹刚除了服,准备参加乡试的前一个月,听说在北边的大同府便入了冬,她还好奇,还没等她好奇出个所以然来,鞑子就趁机南下了…… 青州府紧挨着大同府,大同府若是守不住,她们青州就首当其冲。 在她被她老娘洗脑,驻守大同府的将军战功赫赫,鞑子绝不可能打到青州府,她正津津有味的吃着手里的桂花糕的时候,她老爹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未雨绸缪,已经自觉把家当一收拾,准备带着他们一家投奔亲戚去了。 而事实证明额头高的脑袋却是灵光,她老爹这步棋子还走对了。 大同府不过半月就被攻下,听说守城的是三朝元老李将军的独子李世航,征战沙场二十余载,东征西伐,战功赫赫,却不料死在了这场国民都信心十足的守城战上。 朝野顿时动荡,各地兵马不可乱动,将士良才难求,年过五旬的李老将军为求国泰民安,上本请缨,带着自己不过十三岁的长孙上战场去了…… 逃难的路上并不知战况如何,只是雪越下越大,青州府成了重灾区,天灾又加上战乱,许珠珠觉得估计到明年过年他们都回不了家了。 “珠珠,将手放到被子里去,别冻着了!” 张荷正与丈夫分着剩下的半锅糊糊,看着发呆的女儿嘱托道。 “哦!” 许珠珠听话的将自己的手钻到被子里,看着自己今生的父母喝着热腾腾的面糊糊。 …… 夜里风雪更大了,许文杰搜刮着屋子里能挡风的东西,将透风的地方都勉强挡住了。 听说这地方原是个老猎户住的,无儿无女,过世有十几年了,住所也就破破烂烂的,倒稍微能遮风挡雨些。 屋子里没有床和桌子,连木板都不见,也没有北边的火炕。 厚厚的茅草铺在离火堆较远的地上,上面摊开几件衣服,这就是许珠珠一家今晚的床铺了。 旁边的火堆烧得旺旺的,希望能御寒。 “……还好有这个屋子,不然今夜只怕没处落脚了!” 张荷抱着许珠珠,紧紧地裹着被子,许文杰也紧紧抱着许安。 “这得多亏了里正了……快睡吧,明日我再去打探打探,看看情况到底如何。” 这房子是她爹娘刚到这儿的时候,里正听他爹说是来寻亲的,便做主借给他们住的,如今多事之秋,能有一处安稳的住所是最好的了。 许文杰嘘叹一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好。” 数日里难得温饱,几人很快便入睡了。 许珠珠是个孩子,身体本来娇弱,原本是最早入睡,也是睡得最沉的,可不知怎么的,她半夜就忽然醒了过来。 一旁的火堆好像越烧越旺,有些刺眼,正好奇呢,忽见有人影在晃动,许珠珠心中猛漏一拍,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空气里掺杂着垃圾腐烂的味道,昏暗的路灯在半空中高高的打着,运输垃圾的车辆在远近游离。 这是……垃圾站?! 许珠珠合掌大笑,这不是她出租屋楼下的垃圾站嘛? 许珠珠激动得热泪盈眶,当了三年的孩子,逃了半年的难。 她许珠珠终于又回到了现代! 兴奋的她得来了一个弹跳起身,兴致匆匆地往自己出租屋里的方向跑去,可刚迈了一小步就直接摔在了个狗吃……离屎还差一点点距离。 但刚爬起来她就觉得不对劲,望着那个被灯光拉得老长的影子,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被冻得通红的稚嫩双手,手上长长地指甲里面嵌着黑乎乎的,身上脏兮兮的粗布棉服,脱了线的地方暴出一丝丝暗黄的棉花。 许珠珠心里一惊,这是连人一起穿回来了,还是在梦里? 好奇心的驱使下,将自己的棉裤扒开,狠狠地揪了一下她小腿上的肉。 “嘶~好痛。” 许珠珠顿时愣在了原地。 卧槽,老天爷!你玩我呢? 人回来了,怎么这副身体也跟着回来了…… 许珠珠呆呆地坐地上想了很久才把自己说服,只要能回来,就算是个小孩又怎么样?她已经成年,有了成年人的思想,还怕在现代混不好? 但要是遇到人贩子可真不好说…. “呸呸呸!我诅我自己干啥?” 许珠珠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让自己别胡思乱想,大半辈子也靠着一个人活过来了,再混一遍福利院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这么一想,连空气里难闻的垃圾气味都变得无所谓起来,许珠珠来了精神,撑起自己的小短腿,往四周望去。 垃圾站里一排排的垃圾箱、垃圾散落得到处都是、各种外卖饭盒,腐烂的水果,发臭的污水……目及之处,除了她,没有不是与垃圾不相关的东西,就连她也站在满是垃圾的泥泞地面上,面前放了一堆损坏的了的家具垃圾…… 废旧的门板边上…… 许珠珠小心翼翼地爬下了门板,废旧的家具到处都有冒头的生锈钉子,这要是踩到了可有她好受的。 她扒拉出一根没有钉子,看起来是窗户架的木棍来拄着,给自己探探路。 可刚走了两步,许珠珠就被挡住了。 “咦?” 什么情况? 她有些惊讶地伸出了手,面前明明空无一物,探路的木棍能畅通无阻,手脚能畅通无阻,可身体却无论如何都过不去,一堵无形的墙将她与面前的高耸的住宅楼隔绝….… 第三章 金手指来了? “相公,这柴火是你捡来的嘛?” 张荷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相公正站在一堆切割得十分整齐的木棍前,心里疑惑。 不像是没人要的。 许文杰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 雪已经停了,阴霾的天,皑皑白雪覆在倾塌的黄土院墙上,篱笆上,地面上,到处都是白净一片,没见到有人的脚印,不像是有人送来的…… 他也很疑惑。 “爹爹,娘亲!” 见时机成熟,窝被子里旁观了许久的许珠珠忽然将被子扒开,探出半个头来,轻悄悄地叫了声。 没错,这是她的杰作,那木条是她昨天把别人丢掉的门框拆下来了…… 张荷急忙把许珠珠裹住:“乖乖待在被子里,早上是最冷的,仔细被冻着!”以为她是饿醒了:“娘亲等会儿去给你煮些热水,你先忍忍。” 可是热水怎么能填饱肚子?没能让孩子们吃饱,张荷很内疚。 许珠珠汗颜,挣扎着将身体从被子爬了出来,睡在她旁边的许安也被吵醒了,睡眼惺忪的看着许珠珠,他揉了揉眼睛问:“妹妹,今日你怎么醒得这样早。” 许珠珠不打算瞒着他们,毕竟她只是个三岁的孩子的身体,就算是能穿回未来的垃圾站,也带不回来什么。 “爹爹,娘亲还有哥哥,你们牵着我的手。” 许文杰和张荷一脸疑惑,许安更是呆呆地望着许珠珠,心里疑惑怕不是给妹妹饿得神志不清了? 见几人不动,许珠珠只能自己将他们牵到了一起,面色严肃道:“爹爹娘亲哥哥,你们闭上眼睛。” 许文杰以为许珠珠一时兴起想玩什么游戏,想着现在也没什么事,就索性对着自己娘子使了个眼色,张荷无奈的笑了笑,又对着儿子笑着指了指闭着眼睛的许珠珠。 于是一家人闭着眼,手牵着手站在了火堆旁。 “好了,睁开眼睛吧!”许珠珠稚嫩的声音响起,许文杰几人也睁开了眼睛。 顿时傻了眼。 这是哪儿? 有什么东西在轰隆隆地响着,好像是雷声又不像,脚下是一堆看起来是桌椅板凳之类的东西,但都是坏的,左边还有几个绿色的大箱子,传出了难闻的气味儿。 一切都如此陌生。 许文杰紧紧地抿着嘴唇,他百思不得其解。 张荷更是吓得紧紧抓着许文杰的手,另一只手赶紧把两个孩子揽进怀里,许安则瞪大着眼睛,张大着嘴巴,一脸茫然。 许文杰倒是比较淡定,作为一家之主的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慌,问正面色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珠珠,这是哪里?你带我们过来的?怎么过来的?” 许珠珠稳稳地呼了一口气,决定还是不敢把自己的老底交出来,只能委婉道:“爹爹,娘亲,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是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带我来这里的。” 绕是淡定自持的许文杰听到这话也好久没缓过来。 “什么白胡子老爷爷?” “就是外公之前书房里的那幅画。”许珠珠解释。 他们一家没逃难之前,她外公生前的书房里挂着一副太上老君的画。 子不语怪力乱神,许文杰嘴角动了动,觉得有些扯,但事实却又是发生在他身上,而且用他的四书五经还没办法解释。 还是张荷惊讶的拉起许珠珠的手,又惊又喜道:“珠珠莫不是有仙缘?遇到神仙了?” 许珠珠汗颜,点点头。 神不神仙不知道,那个金手指是有了,虽然带点味…… “爹爹娘亲,你们看那个!”许珠珠扯开话题,指了指旁边几排黑绿红不同色的大垃圾桶,那是整栋小区自己附近商铺存放垃圾的垃圾站,里面堆了很多的厨余垃圾和日常垃圾,不怕没有填饱肚子的,虽然味道可能不怎么样。 张荷抬眼望去,一旁大眼瞪小眼的许文杰和许安才终于回过神来。 “那是什么?” 许安率先发出疑问,那异样的味道都是从那几个大箱子发出来的。 许珠珠环抱双手,笑嘻嘻道:“那里面有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张荷半信半疑之际,许文杰已经皱着眉头朝着那几个垃圾箱走去了,许珠珠也紧跟其后,但路不好走,她走得摇摇晃晃的,张荷急忙将她抱了起来,又去拉旁边的许安,紧跟许文杰身后。 现在正是冬天,气味没那么难闻,许文杰按照许珠珠的指示,将垃圾箱打开,只见一堆乱七八糟的烂菜叶和剩饭剩菜。 在古代这样艰难的时候,许文杰就算见到馊饭馊菜也是如获至宝,他高兴地叫唤自己的妻子。 “荷娘!你瞧!” 张荷原先半信半疑,直到见到这许多菜叶,顿时喜极而泣起来,紧紧地抱住许珠珠和许安,哭道: “咱们有吃的了!” 许文杰和张荷在翻着垃圾桶,许珠珠找了个破板凳垫垫自己的身高,与许安一起站在垃圾桶旁边瞧着,时不时给许文杰和张荷解释翻到的东西是什么。 “珠珠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叫什么?”比许珠珠大两岁的许安疑惑问道。 一旁的许文杰和张荷听到了,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同样疑惑的看向许珠珠,给许珠珠看得一愣,好久才反应过来。 “白胡子老爷爷还给了我一本书,只要我想知道,那本书就会告诉我答案。”许珠珠吞吞吐吐编了个借口。 “什么书?”许文杰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便多嘴问了一句,他一向对书画很好感兴趣。 坏了! 许珠珠紧紧地握着衣角,她怎么忘了她爹很是勤学好问来着,正纠结着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袖里面有个硬硬的东西,就顺手掏了出来。 “就是这本嘛?” 许文杰接过许珠珠从身后掏出来的书好奇的左右翻看,说是书,其实更像是画册,里面确实有许多图画与文字,但好像与又与他认识的字不一样。 “垃什么分什么手什么?” 垃圾分类手册……… 许珠珠心里无语,腹诽道老天,你还挺宠我? 简体字只有许珠珠看得懂,许文杰等人都认为是许珠珠有老君的法力相助,便不再怀疑,嘱托许珠珠好生藏好,便认真的翻起垃圾来。 一家四口正翻着,忽然见到有个人推着小推车往这边走来。 许文杰和张荷大惊,顿时有些慌张,急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显得有些局促的站在一旁。 许珠珠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垃圾桶这种东西在现代是公有的,但她的老爹和娘亲又不知道,在古代没有什么东西是免费的,连山上的柴火都是有主的…… 那人推着小推车,将小推车上的几桶垃圾挨个倒了出来,嘴里还在唠唠叨叨:“怎么垃圾都跑出来了?又是哪里来的野猫野狗?” 一边说着一边将许珠珠他们搜刮的“垃圾”捡了回去。 她老爹和娘亲都是文化人,听了这话,顿时红了脸,忙说了几句道歉的话,可那人捡完垃圾,却自顾自的走了,像是看不见几人的存在一般。 “珠珠,这是怎么回事?” 许文杰疑惑询问。 许珠珠又环抱起她稚嫩的双手,厚厚的棉袄显得有些滑稽,但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又让他们也不得不严肃起来。 “爹爹娘亲,他们看不见我们也听不见我们说话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大约是白胡子老爷爷的大法力相助?” 许文杰点点头,将信将疑。 等四下无人了,几人赶紧又将被“文明的市民”放回垃圾箱的垃圾搬了出来,还新翻到了半袋大米。 “是长了些米虫,不过不打紧,多洗几次,再将虫子挑出来也是能吃的!”张荷惊喜说着,一手紧紧拎着那半袋大米,一手牢牢牵着许珠珠,生怕两样都不见了。 许珠珠哭笑不得。 许安怀里抱着两把已经腐烂一半的萝卜叶,问:“可是爹爹娘亲,我们要怎么回去呢?这么多东西又怎么带回去呢?” 许文杰半个身子还埋在垃圾里,许珠珠心里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的老爹来,大丈夫能屈能伸,虽然是读书人,却没有那种自恃清高的坏毛病。 有这样的老爹,还有她穿越垃圾站的金手指,她还怕在古代混不下去? 说着,许珠珠又一顿,这话怎么怪怪的? 正想着,许文杰从垃圾箱里淘出了个大蛇皮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着什么东西。 “方才就瞧着这袋子应该有用,总算翻了出来了,荷娘你来瞧瞧,怪软绵的,别是棉花?” 要是棉花,那不正是雪中送炭?正好可以改两个孩子的衣服修修补补,或者是做成棉被之类的。 谁会无缘无故扔一袋棉花?许珠珠觉得不是,她拉着张荷凑了过去。 袋子打开,蹦出了一只黑不溜秋的大脑袋。 “哎呀!这是什么!” 张荷被吓了一跳,将大脑袋一把拍开。 我嚓?啥玩意儿? 许珠珠也被吓了一跳,被张荷拎着往后跳了好几步,等冷静下来却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 “娘亲别怕,那是个娃娃,长得黑了些,里面是纤维,可比棉花暖和多了!” 这可真是走狗屎运了! 第四章 哪里都是家 茅草屋里,张荷正在坐在草堆上,拆着从垃圾场翻来的那只大玩偶,她准备做成一床被子,这玩偶跟她一样高,又大,铺平了做成一床新被子不成问题。 许安和许珠珠蹲在火堆旁,一边烤火一边看着锅里的粥有没有煮开。 等锅里的粥咕噜噜的冒起泡泡,许珠珠和许安两个就叫唤起来。 “娘亲!娘亲!粥煮开了!” 一旁的张荷就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的事,将捡来的并打理好的菜叶子切碎了放到粥里。 萝卜叶的清甜瞬间飘满了整个破破烂烂的茅草屋。 对于长时间吃不饱的许珠珠几人而言,这青菜粥的味道简直浸人心脾。 许安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看向院子外。 “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蹲在火堆前的许珠珠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望向门外,她也不知道。 许文杰从垃圾场回来后,就出门去了,按照昨天的计划,他又去打听梁家的消息去了,说是午时之前就回来。 今天没有下雪,层云飞去,露出璀璨的太阳来,照着院子里的雪闪闪夺目,像是碎了一地的银子。 张荷如今心情大好。 自从小女儿能来去自如的带着他们一家穿梭于未来那个叫“垃圾站”的地方找到些吃食,且确定穿梭过程中并没有什么危险,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至于女儿时不时说出的那些她听不懂的话,丈夫跟她解释兴许也是老神仙告诉的,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忽见两个孩子馋成这样,便笑说:“不然你们先吃吧,我们给爹爹留一些就好了。” 说着就要给两个孩子盛粥,许珠珠赞同,反正粥多得是,正准备起身拿碗,许安先她一步起身。 急声制止张荷:“娘亲不可,爹爹外出奔波尚且空腹,我们不劳不作,怎么有先吃的道理?” 许珠珠讶异,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俩看火了,而且还是孩子,还饿了好几天? 但张荷见长子如此懂事,感动的一塌糊涂,将两个孩子,包括准备伸手去接碗的许珠珠,搂在怀里,狠狠地夸赞了一番。 许珠珠哀怨,只好摸摸肚皮,心声安慰:“你再忍忍,我是个孝女,只能委屈你了!” 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许珠珠:“……” 等到将近午时的时候,许文杰终于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厚厚的雪回来了,只是面色暗沉,看起来不像是有好消息的样子。 许珠珠心里打着鼓,八成是梁家的事情没底了。 果然,待喝过热腾腾的青菜粥后,许文杰与自己的妻儿宣布了一个消息。 —————— “爹爹,我们真的要一直住在这里嘛?”许安看向自己的爹爹,许文杰无奈地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并点点头。 可是身在异乡为异客,他怎么可能不恋故土? “不回家了嘛?”许安从小在青州府长大,成长的记忆都在安定县,忽然说要在这里定居,肯定会对新的地方有抵触,这是每个孩子都会有的想法。 正在打仗呢,怎么回去? 对于这种想法,许珠珠表示理解,但她不是孩子,所以对于在哪里定居都无所谓,反正现在他们暂时饿不死,只是要说定居,这房子该怎么办?就算里正同意将房子卖给他们,他们也没有钱买啊。 张荷也有同样的顾虑,她看向自己的丈夫。 “我们只说借宿,并未说定居,若是在这里住下,里正能同意嘛?况且……况且我的首饰已经……”变卖殆尽了,没有银钱买地办籍了。 只剩下两个孩子的长命锁,这是她婆婆留给两个孩子的,是说什么都不会卖的东西。 谁知许文杰听到这里微微一笑,将自己的鞋子脱了下来,撬开鞋底的夹层,几张被叠得皱巴巴的银票就掉了下来。 坐在火堆旁的许珠珠瞪大着双眼,心里不由得对自己老爹竖起了个大拇指,还是她老爹能忍啊,这一路上要花钱的事情多了,都没见他把钱拿出来。 许安更是看得一愣一愣的。 爹爹娘亲如此恩爱,爹爹居然还藏有私房钱!? 相比两个孩子的反应,张荷的反应倒还正常些,她一直知道自己相公思虑周全,既然说得出话,必然有解决的方法,只是这方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自己的相公这些年两耳不闻窗外事,从不插手管家的事,这钱数目不小,可不知是哪里来的? “这是什么时候放的?我竟也不知道?”张荷问。 许文杰赧然,又有些骄傲,故作轻松道:“去年我不是想买些古籍,你又不许,我便帮人仿了几副画,赚了些许,只好慢慢存着了,后来出来逃难,我想着万一要是回不去了,我们总得有些银子落脚,这些以备不时之需,所幸就没告诉你……” 原来是画假画啊。 许珠珠心里偷笑,她爹真不迂腐啊。 如今世道不好,又是灾年,他们如今这个样子一看就是流民,异地办籍很难,但她老爹好歹也是小秀才一枚,应该会容易一些。 既然万事俱备,许文杰作为一家之主也已经决定好了,张荷也就没有什么意见了,许珠珠和许安两个小孩,还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 剩下的就是大人的事情了,许珠珠想参与也没办法。 决定后,许文杰喝完了粥,就带着银钱去找了里正,古代迁户籍是要有介绍人的,里正为人热心,找他再合适不过了。 她是随遇而安,但许安闷闷不乐,许珠珠决定带他去垃圾站那边玩玩,见些新奇的东西也好转移转移注意力。 “娘亲要不要去?说不定还能捡到些有用的东西。” 张荷忙着做晚上盖的被子,就说不去了,让两个孩子小心些,别伤到自己。 许珠珠牵着许安的手,两眼一闭,嘴里念道:“芝麻开门!” 再一睁眼,就到了垃圾站。 “这是口诀嘛?”许安一直想问。 并不是,去垃圾站只要在心里想就行了,只是念完芝麻开门跟效果发生的时间一样,许珠珠决定自己做个口诀。 “是的,哥哥,不过只有珠珠念才能有用哦!” 小孩子容易糊弄,许安不疑有他的点点头。 早上的时候,一家四口除了带了吃的回去,还把那个一张看起来比较完整得门板带了回去,他们的破茅屋还是四面漏风,连门都没有的地方。 许珠珠这一趟的目的是想找些塑料布,那可是挡风保暖的好材料,虽然厚实的塑料布难找,但这可是现代?随便扯两个垃圾袋都能是能应付一些时候的,但怎么好像现在的垃圾袋都比较……薄? 许珠珠看着被自己轻轻一扯就烂掉的两个垃圾袋,有些愣住了。 “珠珠,你要找什么?哥哥帮你找,你坐着别动,仔细伤到自己。” 许安原本还沉浸在回不了家的悲伤中,但看到自己妹妹正蹲在一堆垃圾桶前唉声叹气,只好将悲伤抛之脑后。 “我想找一种叫做塑料的东西,它可以挡风御寒。” “塑料?” “就是长得像布一样,但是更滑一些,更结实一些。” 许安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开始寻找起来。 许珠珠觉得希望渺茫,这边堆的垃圾都是乱放的,并没有做特定的分类,居民区也鲜少有人会买透明的塑料布,要是能去其他地方看看就好了。 只是不知道出去的方法是什么,望着那堵穿不过去的透明的墙,许珠珠陷入沉思。 这边正胡思乱想着,那边许安正翻着垃圾的就惊喜地跑了过来! “珠珠,这下面有一堆跟你说的那种东西很像,就是不知道是不是。” “在哪儿?” 许珠珠兴奋地跟着许安跑了过去,见到了一堆快递袋子。 “哦豁!哥哥你真棒!”许珠珠抱着许安吧唧了好几口,“就是这个了!” 快递运输过程中难免打摔,所以快递袋子都会做得比其他袋子结实一些,用来糊窗子最好不过了! 找到了可以替代的快递袋子,塑料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但许珠珠拉着许安又在垃圾箱附近蹲点,看看有没有人新扔了什么有用的垃圾。 蹲了半天,只蹲到一个坏了一半的白萝卜,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了,许珠珠怕张荷担心,就准备回去了,许安却呆呆地蹲着不动了。 许珠珠戳了他好几下,许安才回过神来:“怎么了珠珠?” 活了二十多年的许珠珠看个有心事的小屁孩还看不透?她老成的叹了口气,又蹲到了许安旁边。 “哥哥,我觉得爹爹娘亲这么好,有他们在,哪里都是我们的家,你觉得呢?” 有爹爹娘亲在,哪里都是家? 郁闷了半天的许安总算豁然开朗,露出了微笑。 第五章 户籍落定 想开了的许安主动承担起了哥哥的“重担”,抱着一大包快递袋子,牵着怀里抱着个萝卜的许珠珠回去了。 古代和现代的时间是同步的,许珠珠他们在垃圾场花了多长时间,张荷就在家里花了多长时间。 张荷的被子已经要完工了,见到两个孩子抱着一堆东西回来,赶紧让吹了半天风的两个孩子去烤烤火。 许珠珠倒是不觉得冷,在垃圾站比在这儿暖和多了,但她还是很听话的坐到了火堆旁。 “这是什么?” 张荷看着那一包快递袋子,疑惑不已,这是什么新奇的布料?摸着滑滑的,也很劲道,就是颜色不太好看,全是黑灰色,上面还粘着一些纸条,写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倒像是她去年给自己女儿启蒙读书时,女儿写的叫什么伯什么字的东西。 许珠珠还没说话,许安已经兴致勃勃地开了口:“娘亲,这叫塑料,珠珠说是可以用来糊窗户的。” 那不就是纸嘛?可这黑不溜秋的纸,用来糊窗户那大白天不得黑灯瞎火了? “呃……” 许珠珠愣住了,这是她没有考虑到的:“我光顾着挡风了…要是能找到透明的塑料就好了。” 还是得想法子扩大垃圾站周围的行动范围,或者说老天爷能给她的垃圾站开发出个什么以旧换新的功能? 张荷摸着手里的塑料,见着许珠珠皱着眉头的样子,思索片刻,有了主意。 “不如用来做门帘?” 他们从垃圾场捡回来的门板并不是十全十美,还有一些小了,门缝里都是透着风的,只是她觉得现在窗户没有窗的事情更要紧。 张荷说:“早上不是带回来个麻袋嘛?我瞧着是白色的,应该可行,再戳开几个孔,透透光就没问题了,反正也就这一个窗户。” 许珠珠眉头一舒,对啊,她怎么没想到了呢? 果然还是她娘亲靠谱些! “娘亲你真是智多星!”许珠珠冲过去给了张荷一个熊抱,张荷心里美滋滋的,拉着一双儿女去糊窗户。 窗户就在她们夜里睡觉靠的那一面墙,早上的时候她老爹从垃圾场那堆烂木头里扒拉出几个沙发状的木板拼凑了一番,下面垫了几块模板,做成了一张简易的大床,正摆在窗户下。 床上铺了厚厚的茅草,几件破旧的衣服摊开了摆在床上,还有他们唯一的一床被子,被套已经被拆开了,只剩下一层灰白的里子裹着棉絮,以及她娘亲已经快要完工的玩偶被子。 许珠珠确实佩服她娘亲,不止长得好看,裁缝技能也点满,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重点是做饭还好吃,真可谓是出得了厅堂下得厨房。 张荷不知道自己在女儿心里已经成了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母亲,她将麻袋剪开,剪刀和做被子的针线是她去问里正娘子胡大娘借的。 “这么大就行了,小安,你把那边的小木条递给娘亲。” 木条是用来压着蛇皮袋固定在窗户上的,这个许珠珠很懂,她主动请缨,被张荷拦了下来。 “珠珠你就乖乖坐着,别乱动,那木条上有倒刺,仔细伤到自己。” 许珠珠满脸黑线,但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以她现在三岁的年龄怎么都不能要求十月怀胎的张荷把她当成一个成年人来看。 一旁的许安把许珠珠摁到床上坐着,又把木条递给了张荷。 张荷接过,用木条将蛇皮袋夹住,用线缝绑好,又再墙上打上几个木钉子,将蛇皮袋挂上,窗户就“糊”好了,一直呼呼灌进来的冷风也被挡住了。 屋子里瞬间暖和了许多。 许珠珠好奇,问张荷:“娘亲怎么知道这样做的?” 张荷从床上下来,温柔的揉了揉许珠珠又柴又黄的头发,笑说:“书上看到的。” 许珠珠点点头,对着一旁安静听着的许安道:“哥哥,咱们得多读读书,多学些有用的东西。” 许安已经启蒙,逃难的时候,即使饿得昏天黑地也不忘记在脑子里温习自己父亲教过的诗句,故对此深表赞同。 张荷看着两个孩子认真的模样,微微一笑,满脸慈爱。瞧着天色渐晚,便道:“好啦,要读书,也等安定下来再让你们爹爹教你们不是?我们现在要先把肚子填饱!” 许珠珠抬头往门缝外看了一眼,天色确实暗淡了,就问张荷晚上要做什么吃的。 张荷思索片刻,想起了许珠珠下午带回来的大萝卜,便道:“煮萝卜粥,暖暖胃。” 许珠珠没吃过,但她很期待,现在就算是白粥她也能连喝三大碗。 同样期待的还有许安,同时他主动跑去看着火堆,把火烧得旺旺,许珠珠蹲在他旁边递柴火。 张荷将萝卜切成了丝,又用雪水淘洗了好几遍米,确定没有米虫了,才将米下锅。 等到锅里的米汤开了,大米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小小的屋子,张荷又赶紧盛了一碗米汤,给两个孩子分着喝了,解解馋,顺便暖和暖和身体。 热腾腾,香喷喷的米汤下肚,许珠珠舒服得脸都麻酥酥了,她喝了三分之一,就递给了许安。 “哥哥你喝吧,我饱了。” “好。” 许安微笑接过,也只喝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递给了张荷。 看着两个懂事的孩子,张荷满怀欣慰的喝下了米汤,觉得整个人心里都暖暖的,顿时觉得这一路上的苦并不吃。 萝卜粥煮好后,用火温着,张荷就着火光,把抓紧把被子做好,许珠珠和许安两个就蹲坐在火堆旁烤着火,许安还时不时的教许珠珠识字,几人各做各的,等着许文杰回来。 等满身风雪的许文杰回家见到这温馨的一幕,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无比值得。 “回来啦?” “嗯” 许文杰点头微笑。 张荷急忙为他掸去身上风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笑,也不用问什么,只要许文杰那一笑,她就知道事情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许珠珠见自己老爹眉眼带笑的回来,就知道事情成了,叫喊着要吃饭。 许文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宠溺笑道:“吃饭!吃饭!不能饿着我们珠珠啦!” 张荷和许安两人也在旁边笑,张荷把放在火上焖着萝卜粥的锅盖打开,萝卜和大米的清香甜味就飘满了整个屋子。 许文杰惊喜之余问:“哪儿来的萝卜?”早上只是带了些菜叶子回来,而且并不是很多。 张荷指了指蹲在她边上,眼睛直直的盯着锅里萝卜粥的许珠珠,道:“咱们珠珠带回来的。” 于是把许珠珠下午和许安一起去垃圾场守了半天,带回来一个萝卜和糊窗户的塑料的事情。 许文杰直夸自己一双儿女聪明,给许珠珠都夸得不好意思了,更别提许安了。 碗筷就放在火堆旁边,用烧开的雪水滚过一遍,盛上了四碗满满的萝卜粥。 即便食材简陋,但对于几人来说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便各自大快朵颐起来。 吃饱喝足之后,几个坐在火堆旁烤火,许文杰才将今天出门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话说许文杰到了里正家表明来意之后,里正很是高兴,要知道在他们这个小山村里,连读书人都没有出过几个,更别提出个什么秀才举人老爷之类的了。 但是落户的事情还是得到衙门说了算,如今本就是乱世荒年,南下的难民越来越多,北方战乱,各个州府也隐隐约约传出了消息,想让灾民在南边落户,但朝廷没有下令,也没人敢自作主张,各州府的大人们只透露出口风,让灾民自愿落户。 到时若是朝廷有什么令下来,也怪不着他们,但阎王好办,小鬼难缠,听里正说,如今落户要花二两银子的。 人靠衣装马靠鞍。 许文杰去衙门之前就存了个心眼,去裁缝铺花了一百文买了身棉布成衣,把剩下的银钱都换成了碎银,又将自己收拾妥帖,他本就俊朗,又是读书人,这么细打扮起来,除了清瘦些,完全不像是逃难的。 到衙门之时,办户籍之地也挤满了人,有带着亲戚来的,有带着银钱来的,也有一身破烂衣服来的,凡是难民,都不轻易办籍,除非有人担保或是有亲人同来。 轮到许文杰的时候,许文杰先对着那衙役作揖,那衙役只瞧了他一眼,知他是个读书人,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问家中几口人,为何到此落户之类的话。 许文杰藏了个心眼,说是来投奔表姐,那衙役也不疑有他,又指了指里正问是什么人。 见衙役没有恶意,许文杰就实话实说了。 那衙役盖了章,拿了户籍底子,许文杰交了二两纹银与里正一同回来了。 第六章 修缮破屋 “如此,我们如今便是汀州县青山镇老鸭村的人了?”张荷一边逢着被子,一边感慨说。 许文杰点点头,许安沉沉低头,略微郁闷片刻,但看着自己爹爹娘亲还有妹妹的脸,他的脸上又明朗了起来。 许珠珠还有疑惑:“那我的房间怎么办嘞?” 这问题提醒了张荷,她也问:“我们既在此落户,总要有房有地的。” 张荷家是乡绅,她也曾闺阁绣楼,大不出二门不迈。 但她祖母也出生农家,自认人无耕不活,所以她祖母年轻时就在自家的后花园里开了个菜园子,平日里就种些时新的菜蔬,荷花塘里也是养着各类鱼。 张荷自幼失恃,在祖母膝下长大,所以对于开垦种地并不陌生。 许文杰点点头,这些他自然都是想到的。 “……原本存了二十两,花了二两银子办户籍和一百文置办了这身衣裳,与里正买了这个房子的地基和周围的三亩荒地又花了十五两……如今还剩二两银子五白文……” 至于那消失的四百文,许文杰说给里正买了些东西,但里正不肯收,大约见过他们落魄的样子,又听说这钱是许文杰卖了藏书得来的,就更加不能收了。 于是许文杰就将东西退了回去,去药铺买了一些治风寒的药。 “咱们家也没人生病,何必浪费钱?” 张荷听到这里,问道。 许文杰就凑了过去说: “昨夜听你咳了两声,想是受了寒,如今条件简陋,若不好好服药可怎么行?” 张荷听着心里一暖,红着脸转过头去,赶紧就着火光把被子缝好,许文杰趁此机会招呼着两个孩子给张荷熬药。 等张荷喝了药,一家人挤在简陋的床上闷头就睡,因为被子暖和,睡得比这半年来都香。 许珠珠和许安两个萝卜头,更是舒服的两脸红扑扑的,模样可爱得不行,睡梦中醒来张荷见状,忍不住捏了捏许珠珠的脸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次日清晨,一家四口被远处村里的鸡鸣声叫醒。 张荷将两个孩子的棉袄烤得暖暖的,才叫他们起床。 许安一向自律,立志从来不辜负好晨光,所以不用张荷帮忙,自己穿好衣服就找父亲读书去了。 而许珠珠就不一样了,她年纪小贪睡,所以格外赖床,张荷看着天气也冷,就由着许珠珠窝在被子里,等到煮好了午饭,才将许珠珠从被子里拎出来。 午饭吃的还是粥,只不过加了些菜叶子,即使清淡无味,几人吃得也很香。 吃过午饭后,许文杰让许珠珠带他去一趟垃圾站,许珠珠当然乐意。 在许文杰眼里,如今既然已经定居老鸭村,房子也买下来了,自然是要将房子好好修缮一番,不然就这么四面透风的房子,一家四口还有两个幼儿可怎么过冬? 前天去那个叫垃圾站的地方的时候,他看到那边好像堆了一些没人要的木材,他琢磨着将它们都搬回来,将墙壁好好修修,先熬过这个冬天再说。 现在才刚入腊月,要说冷的日子,起码还有一两个月,可许文杰也顾不了这么长久了。 正在背书的许安见状,眼珠子转了一会儿,也要跟着去,至于张荷,她要去里正家还针线,也就没有一起去。 于是在许珠珠的一声“芝麻开门”下,父女三个一睁眼,就到了垃圾场里。 许文杰目的很明确,一到垃圾场就在木头堆里挑挑拣拣,选了一些看起来结实宽长的木材堆到一处。 而许珠珠则选择蹲在垃圾桶旁边,不知道今天能捡到什么垃圾。 许安则守在许珠珠身边,不过眼睛却时不时的瞄向垃圾桶,似乎是好奇的模样,可许珠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垃圾桶里今天没啥特别的。 守了半天,原本还是阳光明媚天,突然暗了下来。 看着突然暗沉的天空,许文杰思索片刻,决定先将木材运回去,不过这得辛苦一下自己的宝贝闺女。 许珠珠当然没有意见,她让许安帮忙守着垃圾桶,然后跟着许文杰去搬木板去了。 父女俩来回了好几趟,总算将木材都搬完了,许文杰留在家里整理木板,只有许珠珠一个人回到了垃圾站。 刚过来就看见许安蹲在垃圾桶前摆弄着什么,许珠珠蹬着小短腿凑了过去。 父亲和妹妹去搬木材后,许安安静的蹲在垃圾桶旁边,按照昨天的经验,再过不久就会有人来扔东西了。 果然,许文杰二人刚走,就有一个胖乎乎的大婶,拎着一麻袋东西念念叨叨的走过来。 “这修仓库的人办的什么事儿啊,漏了那么大一个洞,好端端的一袋土豆,全发芽了,多可惜啊…” 许安不知道土豆是什么东西,但是他趁着大婶走了过后,从麻袋里扒拉了一个土豆出来。 这个叫土豆的东西长得怪像从前路过家门口的卖货郎卖的番薯的。 据说番薯是从番外传进来的,当时没多少人愿意买,更不敢吃,可是妹妹听到叫卖声后,一直却闹着要吃番薯,母亲怕妹妹吃了出啥问题,拿出妹妹平日里最爱吃的桂花糕都哄不住。 无奈之下,只能给妹妹买了一个,蒸熟了母亲吃过没事后才给妹妹吃,番薯吃起来软糯香甜,他也十分喜欢,可是那个卖货郎却再也没有回来过了,妹妹也因此念念不忘了好久。 说不定这个叫土豆的东西也很番薯一样呢?既然妹妹有老神仙送的神书,那一定是认识这个土豆的。 正想着,许珠珠凑了个脑袋过来。 “哥哥你在看什么?…咦?这不是土豆嘛!” 许安心里一喜,妹妹果然认识土豆,连忙追问:“能吃嘛?” 许珠珠将土豆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见到土豆的发的芽儿都有她大拇指那么长了,肯定是不能吃的了,真可惜,她上辈子最爱吃的菜之一就是土豆。 她摇了摇头,有着遗憾,“能是能,可是这个已经发芽了,吃不了了……” 许安想到了一路上吃过的野菜根,不照样没事吗?或许这也能吃的? “那不一样,土豆发芽了有毒的,不能吃。”许珠珠连忙制止他的想法。 听到这话,许安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兴致瞬间没了,秧秧道:“真可惜,箱子里还有一袋呢……” 啥玩意儿?有一袋? 许珠珠探头看像垃圾桶,果然还有一麻袋土豆在那儿,似乎是都发了芽,脑子里瞬间有了主意。 虽然不能立马吃,但是可以种啊!古代那边并没有土豆这个东西,说不定带过去种了还能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这样想着,许珠珠嘿嘿笑着让许安帮忙,两人一起从箱子里将那一麻袋土豆拖出来。 这一麻袋还是有些重量在身上的,两人捣鼓半天,才将这一麻袋土豆拖出来,还顺带扒拉一些白菜叶子。 眼见着就要下雨了,许珠珠赶紧拉着许安回家去了。 第七章 回忆二三 张荷看着面前自己闺女拖回来的半人高的两个麻袋,惊得嘴巴张了好久都没有合上。 “这……是什么别致的番薯嘛?” 许珠珠摇头,看着惊讶的张荷,她笑嘻嘻地说:“是土豆,好吃的土豆,不过现在不能吃了。” “既不能吃,搬来做什么呢?”张荷疑惑道。 许珠珠解释:“白胡子老爷爷给的书里说,仙境那边的人都种这个,等天气暖和了,这个种了会长出好多来,比番薯还好吃呢!” 昨天晚上许文杰闲聊的时候问起现代那边的垃圾站是什么地方,许珠珠也说不好那是不是未来,毕竟如今她投胎的地方也并不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朝代,八成是哪个平行时空而已,所以只好胡诌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说那边就是白胡子老爷爷待的“仙境”。 张荷听后还疑惑道:“仙境也有人吗?我小时候之前听你太外祖母说,仙境里的都是已经飞升的神仙,法力无所不能,昨日见到的那名女子倒不像是有法力的。” 许珠珠有点编不下去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有到她老爹倒是给她想好了能一个说服所有人理由。 “哪里没有三六九等,或许他们是法力还不能飞天遁地,只是比寻常人寿命长了些也说不准呢?” 许珠珠疯狂点头,她老爹就是聪明,直说自己困了要睡觉了,赶紧糊弄着跳过了这个话题。 “娘亲,我们就种种看嘛,老爷爷说的肯定没错!”许安也附和,他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但凭借他对妹妹的了解,对于好吃的东西她向来是没感觉错的。 听到两个孩子都这么说,张荷也就不再多问反驳了,帮着两个孩子将两袋土豆放到角落里,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疑惑,这乌青发芽的东西,真的会好吃? 这边母子三人在讨论土豆的时候,那边许文杰已经将收集来的木材将四处漏风的墙壁都好好修缮了一遍,尤其是漏风的地方,许文杰还特意用许珠珠兄妹俩昨天带回来的那一堆快递袋子严严实实的堵住了。 墙壁漏风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收拾好后,许文杰又绕着屋子又四处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才回了屋。 刚踏进屋子,就见到张荷母子三个站在墙角,围着两袋东西在讨论着什么,他也凑了过去。 “荷娘,瞧什么呢?” 张荷见到自己丈夫绕着四面漏风的屋子贴贴补补忙碌了一下午,屋子里也明显得能感觉到更加暖和了,便温柔笑道:“相公辛苦了!安安和珠珠带回来了两袋东西,瞧着像是番薯一样的,珠珠说叫土豆,好吃得很,不过已经发了芽了,要等明年开春种上了才知道真假呢!” 许文杰一听是自己小女儿的主意,便不追问,郎声支持:“正好,屋前屋后的地都买下来了,等开了春,把地打理出来,种种看。” 许珠珠看到他爹的无条件支持,嘴角都快裂到了耳后跟:“爹爹最好啦!” 其实许文杰对于许珠珠的信任是前几年就在他心里种下了的。 女儿刚出生的时候,许文杰给她取了个十分文雅的名字,叫许芸,但女儿自己好像不太喜欢,每次一听这个名字,就哇哇大哭,起初许文杰不相信刚出生的娃娃听得懂他说话,但他还是试探性的问了才出生不到半个月的女儿。 “芸芸?” 许珠珠大哭。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名字?” “嗯嗯……呀呀……”许珠珠收住了眼泪,两只胖爪子到处挥舞。 “那你想叫什么?” “嘟…嘟…”许珠珠嘟着嘴吐泡泡。 “嘟嘟?许嘟嘟?……肚肚?……”直到许文杰读到了珠珠这两个字,许珠珠才一边流口水一边笑了起来。 至此,许文杰有点相信他的女儿似乎是个天才,所以格外宠爱许珠珠,许珠珠一家逃难之前,她在家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然这也仅限于在他们一家的承受能力之内。 许珠珠也十分懂事,并没有提出过什么过分的要求。 不过随着许珠珠渐渐长大,她在许文杰心中作为天才的本事却并没有显露出来,尤其是在读书方面,她好像比寻常幼儿慢了许多,绕是许文杰这个秀才老爹,也没有把许珠珠的文化才能激发出来。 许文杰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了,直到最近女儿突然就像被开过光一样,突然能带着他们到另一个陌生的世界去,并且还来去自由,又能读出许多他都读不出来的字,许文杰又再次坚定了他的女儿与众不同这个想法。 所以许珠珠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太多分的,他还是和从前一样都会支持的。 许珠珠不知道自己在她老爹心中原来有这么高的期盼,她读书读不好完全是因为繁体字太难认了,她年纪小又恰好比较懒,自然就记不住了,不过这都是后话…… 冬日里天暗得快,眼瞧着天就黑了下来,怕几人饿了,张荷赶紧做起饭来。 下午她去里正家还针线,没去垃圾场那边,两个孩子没捡到多少白菜叶子,但好在还是能勉强做一锅白菜粥的。 捡回来的半袋米要省吃俭用,张荷熬粥都不敢熬得太浓,人喝了稀粥,拉得也勤,好像两个孩子都没有拉肚子,张荷正疑惑呢,倒是不知道这就得益于粥里面放的菜叶子。 淘米,挑米虫,架锅放水,张荷熟悉又干练,动作都是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一旁的许文杰倒是突然打量起眼前的妻子来。 其实妻子比他要小很多,要不是当初他岳父执意要将妻子嫁给他,他可能这辈子都是孤身一人的穷困书生,哪里会有如今贤惠的妻子和一双可爱的儿女呢? 可恨他明明在妻子过门的时候就曾经许下诺言,答应过妻子他一定金榜题名,让妻子可以做个贵夫人,可如今呢? 看着张荷曾经嫩白的双手,经过逃难路上的磋磨,早已经变得粗糙不堪,红肿的冻疮挤满了妻子本来就纤细的手指上,许文杰又心疼又愧疚…… “荷娘,坐在旁边歇会儿吧,我来看着火”。许文杰走上前,接过张荷正在撬动着锅里那一锅粥的锅铲道。 张荷不知道自家相公心里想了那么多,但想起丈夫修缮房子忙碌了一下午,怎么还好意思让自家相公来做饭。 连忙将锅铲抢了过来,便笑道:“不用做什么了,就看着火,我也不累,又不是什么大事,相公去教两个孩子读书吧,我瞧着他们兄妹俩估计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说着,张荷让许文杰往床上看,将许文杰往两个孩子那边推了推,许文杰无奈望去,果然见许珠珠和许安窝在被子里皱着眉头,在看着什么书。 许文杰也只好做罢,过去瞅瞅两个孩子在干什么。 “安安,珠珠,你们瞧什么呢?” 第八章 雪中送炭 许珠珠窝在被子里不停地翻看着昨天突然出现在她衣袖里的这本《垃圾分类手册》,许安也在一旁跟着她看。 这不翻不知道,一翻还真没吓一跳。 手册里确实没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是一些常规的垃圾分类说明,什么东西属于什么垃圾,都说的很清楚,连原材料和之后能回收成什么东西都说的很清楚,配图也很丰富。 可以说这是一本很实用且编制得很好的手册,给幼儿园的小朋友当启蒙书用再好不过了,要说不正常的地方,就是这本书多印了一些,后面一大半都是空白的,这些许珠珠都能找到一个勉强合理的解释。 可唯一让她想不通的就是,老天爷为什么将这本很平常的书以那么不同寻常的方式出现在她的衣袖里。 肯定不简单!??(?? ̄?? ̄?)???? 但许珠珠想不通,许安也想不通,他想不通的是原来世上还有许多他不认识的东西和文字。 兄妹俩正疑惑的盯着手册各自发呆,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凑过来的许文杰。 “瞧什么呢?可是遇到了什么不解之处?”许文杰坐在了床边。 “爹爹,珠珠说这本书看不懂,我也来看看。”许安说着主动往床中间挪了挪,给许文杰腾了点位置。 许珠珠将书往自己老爹面前推了推,许文杰翻看了一会儿,弯起的嘴角竟慢慢沉了下来,瞧得很是入迷,许珠珠觉得他爹八成要琢磨出什么东西了,便阻止了正要开口询问的许安。 不过还没等他爹琢磨出来,张荷那边的粥都已经煮好了。 “吃饭啦!要看也等明天在看,天都黑成这样了,也不怕伤到眼睛。”张荷招呼着父子几人吃饭,正将粥往碗里盛。 三人抬头才猛然发现,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许珠珠疑惑道:“刚刚还是亮着的。” 许文杰也回过神来,将手册放好,一边将许珠珠抱下床,一边感慨道:“……又要下雪了,我方才瞧着天沉得厉害,这雪估计有得下……” 许安早就一溜烟儿的跑过去帮着张荷盛粥了,而许珠珠被许文杰抱下来纯粹是因为她刚刚双腿交叉的坐在床上,腿麻了起不来,许文杰以为她懒呢…… 又下雪了。 许珠珠心里算了算,从他们逃难以来,一路上都在被冬天赶着,好像已经是第三七场雪了,不知道这一场雪,又要带走多少人的命呢? 许珠珠也顾不上杞人忧天了,她现在只想保证,也必须保证她这个温暖的小家,他的老爹老娘和哥哥,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发什么呆呢?粥都要凉了。” 看着许珠珠端着碗,呆呆地看着碗许久也不见动嘴,张荷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许珠珠才回过神来,笑嘻嘻地将大口喝四粥来。 “娘亲煮的粥就是好喝!哥哥你说是不是?”许珠珠笑着还不忘拍张荷的马屁,张荷觉得好笑,拍了拍许珠珠的头,笑骂道:“小丫头片子,油嘴滑舌的,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小心思。” 许安正安静的喝粥呢,突然被点到,也笑着附和道:“只要是娘亲煮的,都好吃!” 见到两个孩子这么聪明又可爱,惹得张荷好一阵稀罕,许文杰见妻儿如此,脸上也久违的露出了内而外的笑容来。 也许是今天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也都累到了,所以一家人休息得格外的早。 任他屋外狂风呼呼,大雪纷飞,一家四口也好似没听见一般,只有半夜醒来给火堆添些柴火的张荷听到了一些动静,但想着房子已经修缮过了,也不在担心什么,便又安心睡了过去。 还是到了第二天天微微亮起的时候,村里的悠悠传来的鸡鸣狗吠才将一家人从睡梦中唤醒。 猎户的房子是落在村外围的山脚下,从院子里望去,近处瓦舍错落,炊烟袅袅,远处烟雾缭绕,默林黑竹,银装素裹。 雪已经停了,给院子里杂乱的荒草又铺上了一层积雪,只是那院子的一处篱笆被雪压垮了,站在院子里的许文杰扶了好几次也没扶起来,双手被冻得通红,他合手哈了一口气,水汽顺着他的脸颊,慢慢消散…… 张荷听到动静,也出来看,劝说道:“扶不起来便罢了,仔细冻伤了手。” 许文杰想着如今这么大的雪,好像也没什么危险的,便笑罢回屋去了。 两个孩子都还在睡觉,张荷正给昨夜留下来的火星子添柴火,只是许文杰突然发现,从“仙境”那边带回来的柴火好像不多了。 据女儿的说法,他们能从仙境里带回来的东西只有那个叫垃圾站的地方里面的东西,而且还得是在每天子时以前,子时一过垃圾站里面的东西就会被清走。 其实许文杰心里也明白了一些,垃圾站里面的东西八成都是不要了的,只不过如今一家人活命都成问题,他自然也不会去计较那些,至于那些已经被人丢弃了的东西为什么会在子时就清走,他确实想不通,大约是那些东西又有了新的主人了? 那边堆放的木材已经被他搬得差不多了,如今修房子的修房子,做床做床,烧火的烧火,一堆木材如今就剩下六七块板子,外加一些零碎的木条,别说这个冬天了,就是五日后都过不到。 许文杰犯了难,只是如今大雪封路,那就算有意上山砍柴火,只怕也难于上青天了。 正想着,院子外一道声音响起。 “许兄弟,可在屋里吗?”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许文杰赶忙迎了出去,果然见到里正李全福站在院门外,便急忙热情要将人往屋子里请: “里正大人,天寒地冻的,大人怎么来了?快请!快请!荷娘,快倒碗热水。”一边说着,一边将人往屋子里请。 李全福今年不过三十六,族中人丁单薄,能当上里正,不仅仅是因为他待人实诚,更是因为他媳妇娘家有个在衙门里当差的大舅哥,因为这一层关系,村里稍微有些人口的家族都不是很愿意认他这个里正,面上虽然没有不敬他,背地里给他出了许多难题。 这是个穷乡僻壤,有富贵人家不多,读书人几乎没有,村里的人每日只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过活,因为平日里无什么大事,偷鸡摸狗的事情,村里人自然去找村中有威望的老人来主持,所以自然也用不上他这个里正做什么,自从三年前当上这个里正以来,李全福其实觉得甚是无趣,还白白受了一肚子气, 直到许文杰一家的到来,他好像找到了做这个里正的乐趣。 见许文杰如此热情,尤其是他一口一个“大人”,倒是把李全福给叫脸红了:“什么大人不大人,许兄弟也太客气了,上次不是说了,叫我李二哥就好了吗?” 李全福在家排行老二,老大前几年从军去了,只是再没有音讯传回来。 许文杰笑着点头称是。 “我瞧着昨夜又下了一场雪,你们初来乍到,自然是什么都缺,只是许兄弟你也知道今年收成不好,我家也拿不出什么,只能送些柴火过来。”李全福说着,把靠在篱笆上的两大捆柴火搬进院子,又拎了个小箩筐进来:“这是我入秋时自己烧的炭,烧得不好,仍旧有些烟,但好歹能用上,冬天雪地里,别冻着两个孩子了。” 许文杰很是感动,本想推脱,可是想着屋子里的妻儿,便大方接过:“李二哥,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我许某铭记于心,将来一定报答。” 李全福却笑着摆摆手:“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你拿我当兄弟看,就不必谈什么恩情。” 许文杰听了这话,正襟而立,向李全福恭恭敬敬地作了揖:“李二哥!” 李全福挠了挠头,腼腆一笑,抱了个拳。 第九章 垃圾初分类 等许珠珠醒来的时候,李全福已经走了。 “……野叟对溪童。鬓皤对眉绿,齿皓对唇红……这就是一东的韵,你且背熟。” 她老爹正坐在火堆边,一边教她哥哥读书,一边给她娘添柴火,看起来是要开始做饭了。 彼时她正在梦里左手啃着炸鸡,右手抱着一杯奶茶,好不快活,突然一块冰从天而降,给她砸醒过来了…… 张荷听到动静,将一直放在火边烤得暖和的棉衣给许珠珠拿了过来,许珠珠觉得后背很痒,但是她的小短手又挠不到,只好求助张荷。 “珠珠忍一忍,等会儿娘亲烧点热水给你擦擦就不痒了。”张荷一边温柔的给她抓痒痒,一边道。 许珠珠这才想起来她们好像已经几个月没洗澡了,温饱都没有解决,拿什么洗澡呢? 只好先忍忍了,许珠珠叹了口气,安慰自己。 今天她起来得太晚,没有她带着,一家人都不能到垃圾场那边去,所以这一顿午饭只能喝白粥,许珠珠趁张荷煮粥的时候往米袋子里探了探,还有一小半袋米,但撑不了多久,最多不过十天。 许珠珠心里愁啊,张荷夫妻俩心里也愁。门外的雪还在下个不停,不见到头。 所以吃过了午饭后,一家人动作都出奇的一致,拉上许珠珠的手就往垃圾场那边去。 “芝麻开门。”稚嫩的声音响起。 一家四口又一起出现在了垃圾站边上,不过前几天那一堆废弃的家具都已经被清理了。 许文杰心里感慨还好自己捡得快,不然连补房子的木材都没有,那边张荷已经自己动手打开了垃圾桶,半个身子埋在里面翻着,但奇怪的是,今天这边的东西似乎格外的少,几乎没有 张荷问许珠珠怎么回事,许珠珠也疑惑的摇了摇头,按理来说垃圾车也不会大白天的就开始来收垃圾。 “爹爹!娘亲!快来看!” 正想着,许安在垃圾站外面惊呼了一声。 许珠珠等人走过去时,只见各式各样的垃圾都被堆放在了垃圾站的外面一圈,而里面的垃圾桶却空空如也。 我嚓?许珠珠心里骂骂咧咧。原来她之前住的这个小区的人都这么没有公德心? 心里虽然骂着,但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开始蹲下来翻垃圾,看看能不能翻到些有用的,还琢磨着等会儿把能拿得动的垃圾都搬到垃圾桶里,但张荷已经先一步将她和她哥拎到了一边。 “珠珠和安安去旁边呆着,娘亲来找,可不要把自己弄伤了。” 许珠珠:…… 许安听话的就往旁边呆着,一如之前守着进垃圾站的入口,想蹲到前几次的那个胖阿姨会不会来扔新的垃圾。 许珠珠不以为然。 她其实挺想翻垃圾的,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好,但是这让她有种自己寻宝的感觉,许珠珠把这种心理归结于逃难后遗症…… 娘亲不让她翻,她就只好捡些看着就没用的垃圾往垃圾桶里面扔,这是她心里坚守着,作为良好市民的基本义务。 刚拎着一袋废纸准备往垃圾桶里扔。突然发现她老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围着几个垃圾桶在转来转去,手上还拿着她那本《垃圾分类手册》。 自从昨天傍晚许珠珠将手册拿给她老爹看过后,他老爹从昨晚上吃完了饭就一直在端着那本书看,这让她心里忍不住感慨,她这秀才老爹果然好学,一本垃圾手册都研究了快一天一夜了还没放弃。 见到许珠珠走了过来,皱着眉头的许文杰才回过神来,赶紧将她拉住,指着手册上的那几个标志,又指了指垃圾桶上与之对应的标志:“珠珠,你瞧,这书上的图画与这些箱子上的图案似乎一样,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许文杰虽然没见过里面这种写法的字,但他自有天赋异禀,四书五经研磨百遍,自然有他的一套学习方法,昨晚听了自己女儿讲解了一番,倒也是能半读半猜理解这本手册的意思来。 许珠珠打量了一下那几个图标,认真点点头,奶声奶气道:“白胡子爷爷说过,是有关系的。” 许珠珠简而言之,言而简之的将这种垃圾如何分类,分类的图标都解释给许文杰听。 许文杰听后明了的点点头,一个劲儿的感叹道“仙境”的人果然大智慧,废弃的东西都有这么多不同。 许珠珠咧嘴嘿嘿一笑,不与评论。 “如此说来,那位仙人会不会是想让我们帮他将这个废弃之物分类好呢?否则又为何将这本书给你呢?” 怎么可能?哪有这么简单的? 许珠珠拨浪鼓似的摇头,而她作为行动派的老爹直接忽略可她的答案,已经将她手中的那一堆废纸接了过去,扔到了可回收的垃圾桶里。 在许珠珠不屑一顾的目光下,只见空空如也的桶里绿光一闪,切割整齐的木头就堆满了那个标着可回收标志的垃圾桶里。 ???? 许文杰和许珠珠目瞪口呆。 我嚓?就这么简单? “珠珠!快瞧!”许文杰见状,高兴得像个孩子,“看来没错了!我得好好研究这本书……荷娘快来!”又拉开嗓子叫喊到。 正在外面翻垃圾的张荷,听到自家相公的叫唤声音,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放下手上刚翻到的两个烂了一半的红萝卜,跑了过去。 许安也闻声要跑了过来,正好撞上了要出去捡垃圾再次实验的许珠珠。 “珠珠怎么了?” “等会儿告诉哥哥。”许珠珠神神秘秘的摆了个“嘘”的手势。 她还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于是赶紧到垃圾站外面,随手从一袋垃圾里面抓了两个鸡蛋壳。 在一家人的目光下,扔到了标着厨余垃圾的垃圾桶里面,大约一秒过后,只见白光一闪,两个完好无损的鸡蛋就出现在了垃圾桶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旁的张荷惊讶的捂住嘴,震惊的看向自己的相公,而许文杰则不慌不忙的伸手去将桶里面的两个鸡蛋捡了起来,摇了摇,递到张荷手里,“荷娘,是好的生鸡蛋。” 张荷半信半凝,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的接过两个鸡蛋,晃了晃,果然是真的鸡蛋,便喜极而泣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许文杰又指了指刚才那一堆木头,才神秘兮兮的跟母子俩解释刚才和许珠珠经历的事情。 “这么说是仙人有意相助了?只要将外面这些废弃之物按照书上说的放到对的箱子里,就能变成新的东西?”张荷惊叹道,仔细观察着两个鸡蛋和那一堆木头,又将两个鸡蛋轻轻的塞进她的棉衣里。 “珠珠,这是真的吗?我没有在做梦吧?” 许安也十分疑惑,他又惊又喜的扯了扯身边许珠珠的衣袖,有些兴奋问。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爹爹娘亲和妹妹还有他是不是不用在挨饿受冻了嘛? 许珠珠终于相信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她笑着点点头说:“哥哥也去试试吧!” 许安捡了八片烂菜叶子回来。 许珠珠让他放到厨余垃圾的垃圾桶里,刹那间白光一闪,七颗水灵灵的大白菜和一颗绿油油的油麦菜就出现在了垃圾桶。 给许安高兴得嗷嗷叫:“爹爹娘亲快看!真的变成好菜了!” “荷娘你也试试。”许文杰笑着催促着自家娘子。 张荷心里跃跃欲试,她火急火燎的去外面挑挑拣拣,捡了两根玉米棒子还有四五个剩了好多剩菜剩饭的外卖盒子。 “……玉米棒子和饭菜是厨余垃圾,塑料盒子是其他垃圾……”在许珠珠和许文杰的指挥下,张荷将捡来的东西一一放到对应的垃圾桶里。 只见白光一闪。 两个还包着叶子的新鲜的甜玉米、小半桶生米和两个胡萝卜就出现在桶里。 “这可真是太神奇了!”张荷兴奋地将桶里的玉米拿了出来,突然又停顿了一下,才疑惑道:“只是珠珠,这个叫玉米棒子的又是什么东西呢?闻着很是香甜呢!能吃吗?” 许文杰和许安同样疑惑得看向许珠珠。 许珠珠汗颜,她忘记了,她投胎的地方也还没有玉米。 “白胡子爷爷说可以吃的。” 一家人高兴的将桶里面的东西收拾出来,又去外面捡了其他厨余垃圾回来,倒是忘记了另一个垃圾桶里的塑料盒子…… 第十章 烤玉米 看着眼前一堆蔬菜,许珠珠一家弯着的嘴角就没停下来过。尤其是张荷,还时不时拿起一样她没见过的菜,问许珠珠叫什么。 许珠珠觉得自己娘亲甚是可爱,都笑嘻嘻的耐心解答。 垃圾站外面堆放的垃圾几乎都被他们翻了个遍,也都一一整理了出来,放到了垃圾桶里,不过许珠珠等人发现,除了可回收垃圾和厨房垃圾这两个垃圾桶以外,另外两种垃圾桶里面的垃圾扔进去后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而且丢进可回收垃圾桶里面的垃圾只能变成木头。 许珠珠琢磨着八成还有什么其他她不知道的触发条件。 不过即使另外的几种垃圾都不能变出成的东西,许珠珠一家人还是秉持着道德将所有被丢在垃圾站外面的垃圾都分好类,丢进了相应的垃圾桶里。 “……既然仙人馈赠,我们也不能半途而废,就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以报答仙人之恩。” 面对许安的疑惑,许文杰回答到,一旁的许珠珠也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其实仅仅只有这两个垃圾桶里出的东西,就已经让许珠珠一家很满足了。 这一趟他们一家收获了一袋跟许珠珠差不多高的大米,十颗大白菜,五根玉米,以及少许其它计不成数的蔬菜不。当然,还有一大堆木头,所以他们家至少接下来的半个月温饱是不成问题了。 不过,更最重要的是,许珠珠捡了一个烧水壶,虽然是几十年前的旧款式,水壶的把手断了,出水口的长鼻子也被磕歪了,但并不影响使用 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将这个水壶放在火堆上,她娘亲就不用每天晚上睡觉还惦记着那堆火,睡觉都睡不安稳了。 而且也能将他们家逃难用的那口唯一的锅腾出来,可以一边烧水一边煮饭,也不用每次都分不开了。 一家人喜滋滋的整理着今天的收获,等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在许珠珠的“芝麻开门”下,来回几次才将垃圾站那边的东西都搬了回去。 其实吃的倒也不是很费劲,就是那堆满了一个墙角的木头确实是有些多了,不过想到接下来马上就要到入腊月了,许珠珠也就顾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了,多来回几趟就是了。 到晚上的时候,许文杰仍旧坐在火堆旁边,一边看着火,一边还在琢磨着那本垃圾手册,而许珠珠则笑嘻嘻的抱了两根今天带回来的有她手臂那么长的玉米,摸到正在地上用黑炭练习写字的许安旁边。 “哥哥,来跟我一起烤玉米呀,白胡子爷爷说可好吃了!” 许安虽然年纪小,但是受父亲和母亲的影响,很宠许珠珠,从来不会拒绝许珠珠提议的事情,况且他也很好奇烤玉米究竟是什么味道。 “好,我写完这两个字就来。”许安笑着回答,手上写字的动作还不停。 火堆上架着锅,粥已经煮上了,张荷正在一旁那边洗菜,她这段时间节省惯了,即使今天带回来了这么多吃的,她仍旧是精打细算的只掰了五片白菜叶子,然后细细的用家里那唯一的一把匕首当做菜刀在切菜丝。 那是她家祖传下来的匕首,看起来就是一把很普通的匕首,只不过匕首上刻着狼头的图案,很锋利,他爹逃难之前特意带上的,说出门在外,又是家传,以备不时之需也好。 许珠珠这颗好奇的心就是按耐不住,曾经装傻的要去偷过来玩玩,结果被削掉了半片指甲,还好没有削到肉,还被她娘亲揍了一顿,虽然说没有下重手,但那可是她出生以来她娘唯一一次打她。 “这匕首削铁如泥,怎么敢拿来玩?” 许珠珠委屈巴巴的看着她娘亲,张荷才又气又心疼,仔细查看许珠珠被削掉了的那半片指甲,没看出血迹来,才放下心。 不过话说回来,这削铁如泥的匕首已经沦为她家的菜刀了。 这边许珠珠已经蹲到她爹旁边,将那两个玉米囫囵扔进到了火堆里,碰撞间火花四溅,又迅速变小。 “这样烤出来像什么样子?不是糊了就是火灭了。” 她爹见状,赶紧笑着将柴火往一边挪,又将玉米往火堆边上扒拉,将通红的木灰盖到了玉米上,动作很熟练。 许珠珠嘿嘿笑,她不是装傻,而是真不知道怎么用火烤,她以前确实没烤过,她吃的都是烧烤店里面烤好的,要么就是蒸的,看来他爹还是很有经验的嘛! “小时候你祖母就是烤栗子,就是这样烤出来的,我们如法炮制应该错不了。”许文杰耐心笑道,又捏了捏许珠珠的小鼻子。 许珠珠皱了皱鼻头,笑嘻嘻的给了她爹一个熊抱,一顿彩虹屁献上:“爹爹真厉害!” 张荷正往煮开了的粥里面放菜丝,见状好笑道:“臭丫头只要遇上吃的,这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 许珠珠又冲过去抱了抱张荷,“娘亲也厉害!”,吓得张荷一把将她拦住,“仔细烫到!”。 许珠珠调皮的朝她娘亲吐了吐舌头,又露出了她的八颗大乳牙,张荷扶额叹气。 这时许安也练好了字,也靠了过来,一家人就围着火堆又说又笑的坐着,当然被笑得最多的是许珠珠。 今晚的粥煮得比前几天的稠一些,许珠珠虽然心里惦记着烤玉米,但是喝了几天的稀粥,肚子本来就没那么饱,还是忍不住多吃了一碗。 橘黄色的火光映照在许珠珠的脸上,玉米在火焰的慢慢烘烤下,绿色的外皮被烤至焦黄而蜷缩起来,露出里面粒粒饱满的金黄玉米,一股香甜的气息在屋子蔓延开来,让人留恋不已。 “好香!”一向不贪吃的许安都忍不住感叹道。 “是吧!白胡子爷爷不会骗人的。” 许珠珠闻着这个味道,更是咽了好几口口水,眼瞧着玉米皮上烤到有些焦黑了,便咋咋呼呼地让许文杰赶紧将玉米扒拉出来:“爹爹!快!快!快!等下烤糊了。” 看着张荷正洗着碗,见状直捂嘴笑:“才刚喝了粥,这么馋可怎么得了。” 许文杰笑着为她辩解:“这段时间孩子们受苦了,馋些也是应该的。” 说着,将玉米上的火灰轻轻拍拍打打得干净,然后按照许珠珠的指示,将玉米皮剥开,色泽饱满的玉米就出现在了眼前,许文杰又拿了根他们平日里用来当筷子的木头,串进了玉米芯里,递给许珠珠。 “仔细些吃,小心别烫到舌头了。” 许珠珠没有接,她用衣袖包着将玉米掰了下来,让她爹掰成两半,许文杰以为她要分给许安,便道:“你哥哥这里还有一个呢,用不着分,珠珠自己拿着吃。” 倒是许安先帮她抢答了:“我和妹妹分这一个,爹爹和娘亲分另一个。” “我和你爹爹不饿,你们俩吃就好了。”张荷收拾好碗筷,正帮着剥另一个玉米。 许珠珠摇了摇头,拉着张荷的衣袖撒娇,不以为然道:“娘亲说得不对,好吃的东西,娘亲和爹爹也要吃到,一家人要整整齐齐。” 于是,许珠珠和许安兄妹俩的强烈要求下,夫妻俩也笑着分了另外一个烤玉米。 脆嫩的玉米在嘴里爆出了浓郁汁液,好吃得许珠珠都没空说话,她上辈子本来就喜欢吃,已经三年了,如今她总是走吃上玉米了,差点没感动得哭出来。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嘴里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 许文杰疑惑不已,还是细嚼慢咽的许安会意解释道:“妹妹说让你们快吃。” 许文杰看着可爱的女儿哈哈大笑,“好!荷娘我们也快尝尝吧!” 等尝过以后,张荷和许文杰总是知道为什么许珠珠这么心急了。 对于未知的东西,是人都会有恐惧心里,就譬如番薯,所有人都不敢尝试,但是他们的女儿却敢,而且她好像特别热衷于尝试未知的东西,许文杰之前觉得女儿是天才,但最近把这归结于女儿受到了仙人的指点,将来定然有一番大作为。 而张荷想的确是,这么好吃的东西,能不能种出来呢? 许珠珠被玉米塞了牙,正抠牙呢,突然见到他爹一脸欣慰的看着她,十分疑惑不解。 而对于她娘亲的疑问,许珠珠一拍大腿,表示,绝对能种! 第十一章 全家晕炭 又下雪了,簌簌雪花飘落无声,北风倒是刮得许珠珠头顶蛇皮袋做的窗户呼呼作响。 张荷从那两箩筐里面捡出了一根摸约她手臂长的炭,放到火堆边,等会儿柴火烧完了就可以上炭引燃了,就是炭有点细,还没有她手臂粗。 许珠珠挽起袖子,看到她前三年被她娘亲养得白白胖胖的肥手已经显瘦下去了。 “李伯伯真是好人。” 吃过饭的许珠珠窝在床上向着旁边的许安感慨,许安正在心里默书,心不在焉的附和道:“是的,以后我们要好好报答李伯伯。” 许珠珠郑重点头,这份恩情,她记下了。 夜渐渐深了,张荷惦记着许珠珠早上说身上痒,她烧了一锅水准备给许珠珠擦身体。 也正好他们一家也许久都没有洗澡了,前几日但也没觉得什么,直到今天去了垃圾站那边回来,又是分类又是挑选的,劳作了一下午,出了一身汗,逃难路上若隐若现的酸味儿就更加严重了。 张荷抬手嗅了嗅自己的胳肢窝,一股子酸味儿,自己闻着也挺难受的。 许文杰凑在自己娘子身上闻了闻,笑嘻嘻的说没闻出什么。 张荷却从来都是爱干净的,只是这段时间逃难,天寒地冻的还是命要紧,她也就没心思惦记什么洗头洗澡了,今天是说什么都要擦一擦。 “夜里冷,何不等明日午时再洗?免得受了凉?”许文杰担忧的劝她。 张荷忍不了,她是容易心急的人,只要是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会惦记着,不然心里就噎着难受,尤其是许珠珠已经跟她念叨了好几次身上痒了,虽然是冬天,但是也怕女儿身上长了虱子。 见劝不住,许文杰只好无奈地多添了好几把柴火,“等火烧得旺些了再擦,不然受寒了可划不来。” 张荷锅壶一起上,她的意思是也给全家人都擦一擦,所以又添了一把柴火,等火烧得格外的旺,红彤彤的花光照亮了小小的屋子的时候,火上的水也就咕噜咕噜的冒起水汽来。 不过就是烟有些大了。 许珠珠和许安被熏得双眼通红,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当初许文杰补房子的时候,就惦记着屋里的烟这回事儿,所以特意留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当做出烟口,可是如今火烧得太旺,倒是让烟没出跑了,许文杰将补在墙上的快递袋拆下来一块儿。 在不影响屋里的温度的情况下,黑烟就顺着着缝隙呼啦啦的往外走,一家人这才好受些,许文杰又赶紧将缝隙堵上。 张荷准备将热水倒出来的时候才想起一件事。 他们家好像没有盆…… 逃难之初倒是带上了一个小小的铜盆,可是后来北方渐乱起来了,逃难的路上流民也就多了起来,有人说身后有追兵,又说是逃兵,一家人慌慌张张地东闯西窜,丢了好些行李,包括那个铜盆。 之前没有定居下来,这些都不在张荷该考虑的范围内,这几日她洗菜都是用的几人吃饭的碗,要么就是煮粥的锅……直到现在。 许珠珠挠了挠头,有点困的打了个哈欠。 还是许文杰出了个主意:“不然就用直接在水壶里洗罢,等明儿我去里正家里瞧瞧,看看能否借个盆用用。” 于是张荷这才将许珠珠的棉衣都脱了下来,做被子的时候,张荷还将几人破了口的棉衣都补好了,虽然打了几个补丁,有些难看,但好歹能将就穿着,能穿就行。 许珠珠蹲在火堆边,穿着几个月没洗的里衣,衣服的领口和袖口已经黑了,不过还好是冬天,倒是没有长虱子,就是没洗澡,身上起了一些小疹子,所以才会痒。 张荷给许珠珠搓搓洗洗了一番,痒得许珠珠呵呵直笑,因为天冷,也就没有洗头,擦完赶紧将许珠珠烤干穿上衣服塞进被子里,然后才给自己擦了擦。 母女俩洗漱的整个过程里,许文杰父子俩正面壁温书呢,等母女俩擦好了,才轮到他们俩。 一家人收拾干净,许文杰又到门外面挖了一壶雪放到火堆上,等柴火快烧完的时候,添上了放在一旁的炭火烧着。 这是许珠珠这辈子的第三个冬天,也是温度最低的一个冬天,或许是因为逃难,心理受到了影响,可是真的冷。 许珠珠裹紧了被子和许安有一搭没一搭的隔着张荷在说话。 许文杰还坐在火堆旁边守着,顺便钻研那本垃圾手册,复习许珠珠给他解释过的东西。 擦洗了身体的许珠珠缩在她娘的怀里,觉得身上轻飘飘的和脸上暖呼呼的,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梦里的许珠珠正梦到前世跟大学的朋友一起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突然有个人从背后拿了个雪球糊了她一脸,又冰又凉的,给她正在梦里的她吓得一激灵! “哪个王八蛋搞偷袭!” 许珠珠直愣愣的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脸上真的糊了一脸的雪,定眼一看,才发现前几日,她娘亲遮好的窗户被风雪刮出了一个小口子,堆在窗檐上的雪顺着口子滑了下来。 这蛇皮袋这么不经吹啊。 许珠珠心里嘟囔。 她和哥哥睡着床的外边,她和她娘靠里面,而她在最里面,几人盖着同睡得正香,因为她靠着墙的,所以雪只滑到了她脸上。 几人都累了一天,许珠珠不想打扰他们睡觉,蹑手蹑脚的爬了起来,想把窗户封上,结果发现以自己的身高,根本够不到那个窗户,无奈之下只好轻轻地推了推睡在她身边的张荷。 “娘亲!快醒醒!” 张荷似乎睡得很沉,脸上少见染上了红晕。 许珠珠难得皱起了眉头,加重了些力道推了推,“娘亲?” 还是没动静,逃难以来,张荷几乎变成了惊弓之鸟,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她都能第一个察觉到。 所以她娘平日里睡得很浅,只要她一叫,张荷必然会醒过来,可是今天她摇了这么久都没醒过来。 正疑惑呢,一阵风划来,屋子里那股浓郁的炭火味冲到了她的鼻腔,一股呛人的气味直冲她的天灵盖。 许珠珠敏锐的往火堆那边看,水壶的炭火烧得昏暗昏暗,火光迷离。 许珠珠心里猛地漏了一拍,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东西,她急忙又推了推许安和许文杰,甚至重重的打了他们几巴掌,三个人明明还有温度,就是怎么都叫不醒。 “爹爹!娘亲!快起来!” 许珠珠大叫着跑下床,来不及穿鞋,矮小瘦弱的身体,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一脚将紧扣的屋门踹开,光脚接触雪地的那一瞬间,冰冷的感觉像一根根针扎进了她的脚里,可她顾不上这些。 她徒手抱起了一捧雪进屋就往床上的几个人砸。 来回两三趟,身体素质好一些的许文杰才幽幽转醒。 “珠珠,这是怎么了?” 他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看到自己女儿正穿着里衣,瞪大着双眼看着自己,疑惑不解。 “爹爹,快救娘亲和哥哥!” 许珠珠哽着嗓子,急红了眼。 她没空解释,赶紧让许文杰将张荷和许安两人连带着被子背到了门口吹着风,许文杰不明所以,但见到一向嬉皮笑脸的女儿如此惊慌的模样也被吓到了。 也不多说,赶紧照办。 在门口吹了好一会儿,妻子和儿子才慢慢醒了过来。 大冷的天里,许珠珠光着脚丫,衣服被雪水浸湿,她紧闭嘴角,就站在风口不觉得冷,手心里却全是汗,而她却顾不得这些,目光紧紧地盯着张荷和许安。 直到几人终于都清醒了过来,许珠珠心里紧绷的弦才松了下来。一向讨巧卖乖的许珠珠居然哭了起来…… 刚醒过来的张荷头还有些晕,睡前好好的躺在床上,怎么现在又坐地上了?张荷以为她在做梦呢 许珠珠就抱着她大哭了起来。 “娘亲!” 这一声娘叫得极为惨烈,张荷没来得及思考就吓得赶紧搂住女儿,“珠珠乖,不哭了,娘亲在呢!” 许珠珠哭得更厉害了,一家人都来安慰她。 “妹妹不哭,哥哥也在呢!”刚醒过来的许安虽然还没搞清楚状况,但是看见妹妹哭得如此厉害,也急忙过来安慰。 许珠珠鼻头酸酸的,她心里五味杂陈,又酸又涩,又怕又惊。 尽管她上辈子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可是是孤儿,唯一关心过她的只有福利院的院长。 从来没有家人的她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了爹娘和哥哥,上辈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变胆小了。 拥有过的东西,她不敢想自己失去后会变成什么样,她不想,也不能失去她的家人。 许珠珠消瘦的脸上挂着的那双盈盈大眼正串着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流,一副过度惊吓的模样紧紧抱住张荷。 “这是怎么回事?珠珠不要吓娘亲啊!” 张荷这才注意到女儿光着脚丫子,连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虚弱之余又赶紧将许珠珠搂进被子里。 “是炭火。” 许文杰率先反应过来。 八成是那炭火出了问题,李全福拿过来的时候还好像还有特意叮嘱过了炭烧得不好,还有些烟的,用得时候记得开个窗,可晚上因为妻儿要擦洗身体,他特意把风口都堵上了,过后却忘记打开了。 是他的错。 许文杰自责不已。 好在今天用的炭不多,窗子又被雪压垮了,露出口子来,叫醒了许珠珠,不然他还真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以前就听说过有对老夫妻怕冷,夜里就在屋子里烧了炭,结果第二天儿子去看的时候,人都已经僵透了…… 看着还没烧完的炭,许文杰赶紧灭了,扔到了院子里,等屋子里得味道散了过后,才关上了门,烧起了柴火,保险起见,又将堵得严实的缝隙打开了。 刚刚许珠珠为了叫醒他们,雪直接往脸上砸,如今几人的衣服都有些湿了,要赶紧烧起火来暖暖身子,尤其是半个身子都湿透了的许珠珠。 这时张荷摸了摸许珠珠的手脚,都冻得冰凉,心疼不已,忙催促着许文杰快些。 等柴火和热水都好了,大喜大悲的许珠珠已经头晕眼花的昏睡了过去了。 张荷怕她烧起来,将上次许文杰给她买,她舍不得浪费喝,偷偷留了半副的药煎了,熬得浓浓的给许珠珠灌了下去,昏昏沉沉的许珠珠直喊苦。 张荷就哄着她:“珠珠来吃乳酪了!不苦是甜的。” 许珠珠果然张开了嘴巴,吧唧了几口又吐了出来。 张荷又心疼又好笑,只好一个劲儿的心里祈祷着,菩萨保佑女儿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许珠珠病好了之后,许安告诉她的,她娘对此闭口不谈,许珠珠听后撇了撇嘴,她也没有那么馋吧?二十好几的人了…… 第十二章 冻感冒了 虽然喝了药,但因为光着脚,又只穿着一层单薄的衣服,直接冲到将近零下十几度的雪地里去,又是踩雪又是抱雪的,才三岁的许珠珠不发烧才不正常。 张荷和许文杰一晚上没闭眼,守了她一夜,又是擦身降温,又是手忙脚乱的喂药,忙活了一晚上,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许珠珠的烧终于退了下去。 许文杰一刻也不敢耽误,村里没有大夫,他嘱托了张荷几句,好生注意,带了五十文钱,裹上棉袄就往镇上买药去了。 许安见到爹娘为了照顾许珠珠一夜未眠,心里很担心,昨天晚上他没帮上什么忙,这一夜里也睡得十分不踏实,于是在他爹出门的时候就醒了过来。 “娘亲,妹妹没事吧?” 许安注意到娘亲神情紧张,双眼布满了红丝,嘴唇都泛起了白皮,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妹妹,一边还不停的用浸湿了的帕子敷在妹妹额头上。 他很担心。 见到儿子这么早醒来,张荷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满怀歉意道:“是不是吵醒你了?妹妹没事,马上就会好起来的,天还早,你也再睡会儿吧。” 张荷给许安掖了掖被子,许安却执意起床。 “娘亲歇一会儿吧,我来看着妹妹。” 他是个好孩子,但张荷怎么可能让一个五岁的孩子来照看另外一个三岁的孩子? “好孩子,娘亲不累,天还没亮呢,你再睡会儿。” 许安摇了摇头,麻溜地爬了起来,穿好衣服,主动去帮张荷端水添柴,加入了照顾许珠珠的行列。 见到这么懂事的许安,张荷十分欣慰,又想起平日里活波可爱的女儿如今正虚弱的躺在床上,心里更是难受。 张荷拉起许珠珠的小手,祈祷女儿一定快点醒过来,这一路上她都小心翼翼的护着女儿,没想到最后女儿却是因为救她们生了病。 如果许珠珠有个三长两短,张荷心里怎么过得去? 她别过脸去,偷偷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好在等天大白,许珠珠的情况总算是稳定了下来,身上没有再发起烧来的苗头,张荷悬了一晚上的心才落地了。 人一放松就会打盹,疲惫了一夜的张荷迷迷糊糊的眯了过去,许安换了热水回来,就见娘亲已经趴在床边睡了过去,也懂事的没有叫醒张荷,而是轻手轻脚的在旁边仔细照看着许珠珠。 等许珠珠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见到趴在床边睡着的张荷。 她瞪着大眼睛,溜溜的转,身上盖着家里那两层唯一的被子,外加她娘的大棉袄,屋子里弥漫的一股药香,但是没见到许文杰和许安。 她脑袋有点昏昏的,嗓子也火辣辣的疼,她愣了好久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也顾不得头疼,挣扎着要爬起来,刚一动,张荷就醒了。 “珠珠?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刚刚还闭着眼的张荷一听到动静,瞬间清醒,急忙一把将她按在了床上,哄道:“珠珠乖,好好躺着,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珠珠摇了摇头,她除了头晕嗓子疼以外,身上好像啥事儿也没有,但心里惦记着昨天晚上的事情,便赶紧问张荷许文杰和许安情况怎么样? “我们都没事,就你受了寒,烧了一夜。” 许珠珠却松了一口气,他们都没事就好,这才撒娇道:“娘亲,我口渴。” 声音有些沙哑,但不严重。 张荷急忙给许珠珠倒了碗热水,看着许珠珠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许珠珠的声音恢复正常了。 张荷也回过神来。 环顾四周,火堆正烧得旺,火上的水壶咕咕作响,冒着白气,但不见许文杰父子两人,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药香,像是在门外的,可却听不见人声。 张荷叮嘱许珠珠盖好被子,不许下床,自己穿了衣服要出门去看了看,许珠珠乖巧点头。 雪已经停了,昨日那么大的雪,今日天轻风朗,发着白光的太阳时不时从云里穿了出来,有些刺眼,今天的风好像不是很大,张荷感叹这变幻莫测的天气,只顾任性,却不顾凡人死活。 推开门,就看见自己儿子正蹲在屋檐下面,低头认真的背着书,他面前是飘着药香的药罐子,不像是新的,不知道哪儿来的。 “安安,你爹爹呢?” 药在这儿了,许文杰自然也就回来了,许安见到母亲醒来,想起自己爹爹的嘱托才淡定解释道:“爹爹去里正家借了药罐子过来,里正听说了昨天晚上的事,很是愧疚,说隔壁村有一个大夫医术很高明,就拉着爹爹一同出门去了。” 张荷了然,又十分好奇,想不到这地方还有杏林高手。 之前听许文杰说,镇上那个大夫医术不精,药方子都祖传的,只会治些头疼脑热,咳嗽腹泻之类的病。可因为物以稀为贵,这方圆百里一镇十村,也就只有这一个稍微能治点病的大夫,生意也就长久做了下来。 既如此,这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又为何从不在乡间传起呢?李全福又怎么突然知道隔壁村有这么一位杏林高手?难道也是最近才来的?莫非也是逃难来的? 张荷没想明白,让许安进屋子里去,自己守着药罐子胡思乱想,等药煎好了,端了给许珠珠喂下。 许珠珠十分抗拒喝中药,一岁的时候她生过一次病,张荷好说歹说才哄着她喝下去,还是一口药一口蜜饯哄着喂了下去,这下是真一口不想喝。 “珠珠乖,喝了药病才能好。” 许珠珠瞬间觉得自己壮如牛,跳起来蹦哒了两下,想展示自己病好了的状态,结果被张荷一巴掌按到了床上,许珠珠瘪着嘴巴,可怜巴巴的看着张荷。 不爱她不爱喝药,是这个中药它是真的苦啊! 上辈子生病吃的都是小药丸,就着水,眼睛一闭就下去了,药苦也就苦那一小会儿,动作快了根本就尝不出味道,可是这个中药喝到嘴巴里,那就是不只是嘴里面,舌头,喉咙,甚至连呼吸都是苦的。 她全身的细胞都在抗拒。 “不喝药,病怎么好?” 许珠珠觉得自己没病。 张荷又急又气,好说歹说才强压着劝下许珠珠喝了半碗。 饶是这样许珠珠还偷偷吐了几口,在一旁监督的许安看到了立马告状,许珠珠白了他一眼,在张荷的眼神压迫下又喝了小半碗,张荷这才放过她。 谁知道喝完了药,原本好好的许珠珠,肚子里却忽然一整翻江倒海,一股熟悉的感觉顺着她的肚子来到了屁股,许珠珠夹着屁股,冷汗都冒出来了! 这药有毒! “娘亲!我肚子疼!”许珠珠扶着屁股,嗷嗷叫。 张荷被吓一跳,火急火燎将棉衣往许珠珠身上一裹抱起许珠珠往屋外跑去,连雪坑都来不及挖,许珠珠就一飞冲天了。 还好她裤子脱得快,不然连裤子都没得穿了。 张荷看着蹲在雪地里拉屎的女儿,有种难言的无奈,她皱了皱鼻头,许珠珠敏锐地察觉到了张荷这细微的动作,“娘亲,臭嘛?” 张荷嘴角动了动,面色平静,声音僵硬。 “不臭。” 许珠珠试探性的松开了捏住的鼻子,差点没吐出来,赶紧又捏上,她觉得挺臭的。 拉完一身轻,就是用干草擦屁股的时候有点硌得慌,她寻思着下次能不能去垃圾站那边搞点卫生纸过来。 许珠珠又满血复活了,活蹦乱跳的在张荷面前跑来跑去,起初张荷还有些担心,但是看到许珠珠十分精神,也没有发烧,便也就放心了。 心里还暗暗称奇,莫不是得老君护体,所以病好得快? 张荷心里又默默的念了句老君保佑…… 只不过吃完了午饭的许珠珠又拉了一次,还是稀的,张荷奇怪不已,又忍不住担心起来了,怎么退了烧又拉起肚子来了? 还是许安提出了疑惑,“妹妹,莫不是药吃错了?” 张荷看了看许珠珠没喝完的药罐子,闻了闻,也在怀疑:“不能吧?” 正疑惑呢,许文杰回来了,跟在他身边的,除了李全福,还有一位穿着素衣长袄的年轻男子。 难道这就是李全福口中的大夫?张荷有些刻板印象了,在她的认知里,医生精明的大夫大多都年过半百了,眼前这名年轻的男子倒是不像。 许文杰刚进院子就看到自家娘子站在药罐子前发呆,远远的叫了声“荷娘!” “哎!” 张荷抬起头,温柔一笑,给李全福见礼,李全福直道客气。 “珠珠怎么样了?”许文杰问,又给张荷介绍那名陌生的年轻男子,“这是白大夫,医术十分高明。” 张荷都一一见礼了,然后笑着说许珠珠如今正活蹦乱跳呢,正说着话,许文杰就见到许珠珠蹦蹦跶跶的从门后面探出了个头来。 “爹爹!” 第十三章 苍耳神医 男子素衣长袄,头上的帽子压得低低的,逆光之下,许珠珠看不清他的面容,倒是那一双清澈的眼眸撞进了许珠珠的眼里。 如山泉凉凉,似浅又深。 许珠珠一反常态的乖乖坐在床上,任由着白大夫把着脉,她抽空上下打量,这才看清楚这位白大夫的面容。 看清后又有些失望。 泯然众人,不过尔尔。 这跟她的想象差远了,小说里这种时候出现的大夫应该都是绝世容颜才对,就算不是绝世,最起码也应该是个清秀的。 然后眼前的白大夫,小眼睛,塌鼻梁,脸上还有一些小雀斑,跟清秀都搭不上边。 这绝对不是容貌歧视,她许珠珠也绝对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主要是这个人都没她爹帅…… 白禾眼瞧着眼前的小姑娘,一双剪水眼溜溜转,不时上下打量着他,不时又叹着气。 心中疑惑,以为许珠珠是害怕了,轻声安慰,笑道:“不要害怕,不是什么大问题。” 虽然长得不怎么好看,但是笑起来十分和蔼,声音也好听,许珠珠回了个灿烂的笑容。 白禾笑叹,小姑娘胆子还挺大。 张荷等人坐在火堆边,向一旁的许文杰问起了她心中的疑惑,其实许文杰也不是很清楚,还是李全福小声解释: “……不是逃难,是前几日刚游历到隔壁村的,听说他祖父师承于前朝的苍耳派,明天就走了……” 苍耳神医,妙手回春,几次三番救前朝皇帝于性命之危,乱世雀起于江湖,盛世退隐于庙堂,从此销声匿迹,百年间从来没听说过有徒子徒孙出现,怎么突然就现世了,不会是假的吧? 不过看着男子娴熟的把脉手法,许文杰想,就算不是真的,起码看起来也是个不错的大夫。 张荷却十分感慨,还好遇到了,珠珠这孩子一向是有福气,这可是求都求不来运气,等她焦急的探头过去,白禾也把完了脉。 许文杰等人也都跟着凑了过来,“白大夫,我家孩子怎么样?” 白禾沉思片刻,又问早上吃的药在哪里,张荷急忙将药罐子拿进来。 里面还有一堆药渣子和还剩的药汤,白禾凑近闻了闻,才轻道:“没什么大碍,小姑娘受了寒,身体又虚,这么猛地药喝下去,内里自然会受不了。” 张荷等人恍然大悟,舒展了眉头,尤其是李全福,毕竟“罪魁祸首”是他送的炭,虽然他不是存心的,而且许文杰一家人也没有怪他的意思,可心里善良的他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如今总算是放心了。 许珠珠倒是得了个好借口,小声朝张荷嘟囔道:“我就说我不喝药的嘛!” 这倒是提醒张荷了,忙问:“还请白大夫给孩子开个方子,千万别伤了根本,落下什么病根。” “自然。” 白禾颔首一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屋子。 四面漏风,一张破床,补了好几个大补丁的被子,几木材堆上放着几个破了口的碗,一口锅,歪了嘴的水壶,凳子也没有,几人都是坐在木材上,还有那不知是什么布料一块一块拼接而成的门帘…… 还真家徒四壁啊。 白禾心里感慨。 方才来的路上,他也听了个大概,这户人家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家境贫寒点也是正常的,当朝已有衰糜之兆,只怕以后,这样流落他乡的难民,只会越来越多,这大概就是父亲叫他现世的原因吧? 考虑到许珠珠家境的情况,白禾思忖着,在一旁写药方,众人都不敢打扰。 许珠珠背过身去轻轻打了自己两巴掌,刚好被一旁一直在默默关注她的哥哥看到了,许安微微一笑,表示同情。 他也不爱喝药,怪苦的,但他能忍,而妹妹忍不了。 药方写好,许文杰接过,素纸黑墨,笔走龙蛇,笔迹苍劲有力,许文杰忍不住感叹,想不到这白大夫看起来年纪轻轻,倒是写得一手好字。 许文杰他娘生病的那几个月,都是许文杰去抓的药,所以略微认得一点药材的名字,他定眼瞧了片刻,发现方子中都是一些很便宜的药材。 心中又不得对白禾多敬重了一分。 “爹爹,我也要看!” 许珠珠也想看,她扒拉着许文杰的手,许文杰笑着蹲了下来,刚好是许珠珠能看得到的高度。 这字写得十分有个性,是狂草,她一个字也看不懂。 许珠珠无趣的摆摆手。 许文杰无奈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许珠珠顺势往后仰,直接倒在了床上。 白禾还在那里嘱托张荷,指着他们家那个碗,耐心道:“……三碗水熬成一碗,这药一日吃一副就好,切忌不可用了晚饭就吃,否则药效没那么好。” 张荷都一一记下。 张荷从她的棉袄里掏出了一两银子。 买房买地买户籍,一套流程下来,他们家只剩二两银子,为以备不时之需,张荷收得死死的,就算是穿着打补丁的衣服,盖着破旧的改装棉被,张荷也没想过要去花这些银子。 可因为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病了,爹娘却毫不犹豫的把银子拿了出来,许珠珠心里很惭愧。 不过白禾却笑着推辞,“我游历行医并不为钱财,只为行善积德,若是收了这钱,只怕功德不够。” 话说到这份上,张荷也只好收回了银子。 之后,众人一齐出门送白禾,许文杰意欲送白禾至隔壁村,也就是李全福媳妇胡氏的娘家。 白禾却拱手告辞,笑说不必,背着漆黑的药箱,渐渐消失在茫茫雪地里。 许珠珠望眼瞧去,只见男子迎风向日,脚步轻快,身上似乎镀了一层白光,有些刺眼。 听到许珠珠没什么大碍,一直在静心旁观的李全福也放了心,起身告辞,“既然如此,我就不便打扰,我家那口子说不定还等着我吃饭呢!” 许文杰挽留他吃饭,李全福推了,直说下次也罢。 许文杰只好作罢,送至门口,出门前李全福还偷偷问了许文杰那个用快递袋做的门帘是用什么布做的,看着滑不溜秋的,上次他来都没注意,也不知道能不能挡风。 许文杰笑说是去镇里的路上看到的,捡回来的,估计是那个富贵人家不要的布料,李全福不疑有他。 “今年入秋的茅草我还留着一些,不如拿来做个门帘,也比这块轻飘飘的布好。” 李全福几次三番的热心帮他们,还不图报酬,许文杰觉得实在是受之有愧,连忙笑说不必。 “等过些日子天晴了,我自己去河岸边割些芦苇来也是一样的,尚且用着,还是有些用的。” 李全福知道读书人骨子里都是有些傲气的,便不再多说什么,挥手辞别。 今年多灾多难,夏洪涝,冬雪灾,北边的仗打打停停好几年,今年又打了起来,还输了好些城池,不知道他那从军的哥哥怎么样了…… 昨日他媳妇回娘家听他大舅哥说,又被破了一座城,北边来的难民都快把隔壁怀庆府能吃的草根都扒完了,这大冬天的,又大批难民马上要往他们府来了。 许文杰他们还算是最早的那一批,不知道往后却如何…… 李全福满怀心事的往家里去,就见到自己媳妇正揣着手,在自家院门前徘徊着。 “三娘,这么冷的天出来做什么?” 胡三娘笑了笑,不说话,可李全福他心里顿时暖暖的。 第十四章 垃圾分类2 许文杰草草用过午饭,趁着天色还早就往镇上赶去。 白禾是游医,只开方子,并不能直接抓药,抓药还是要去镇上抓的。 出门前,张荷将一半家产塞到他手里,叮嘱道:“若有剩的,再买些锅碗瓢盆回来,过日子要用,这些早晚都要买,省不了。” 许文杰记在心上。 他的脚程一向很快,赶在天黑之前就回来了,许文杰背了一背篓的东西,许珠珠和许安好奇又兴奋的凑上前去,刚补好床上那个漏窗户的张荷也迎上前去。 许文杰却累得气喘吁吁。 倒不是东西重,实在是天气冷的很,虽然有太阳,但到了下午又起风了,加上逃难的后半程以来,也就是这一两个月以来三五日才能吃上一顿,他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经不住这么熬。 今天这么来回几趟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下降了,手脚都冻得麻麻的,张荷察觉出来,急忙将东西接过放下。 许珠珠和许安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将许文杰搀扶到火堆边,关心道:“爹爹,你没事吧?” “爹爹怎么会有事?” 许文杰自然不想让两个孩子担心,即使很累,故作轻松地扯开嘴角笑道:“你们忘记了爹爹是怎么一个人拉着牛车带着你们到徐同府的嘛?” 逃难之初他们有一辆马车,马车卖了,后来是一辆牛车,牛车坏了,再后来是两只脚,脚终于要走不动了的时候,他们总算到了汀州。 说起这件事,一向聪明的许安不多怀疑的就信了,这是他崇拜他爹一个很重要的契机,只要他爹提起这件事情,许安就无条件支持。 那时候她娘生病了,他爹一个人拉着牛车,车上坐着他们母子和一堆行李,她爹就这样闷着头,从怀庆府拉到了徐同府,足足拉了半个多月。 许珠珠看着她爹十分勉强的笑容,撇了撇嘴,她一点儿都不信,可就算她不信,拆穿了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并没有。 “可还好?” 张荷眉头紧紧扣在一起,眼里蓄满担忧,她急忙递过去一碗温水去? “好多了。” 许文杰一碗温水下肚,才觉得自己缓过来了,轻声笑道。 张荷就忍不住埋怨。 “拿不了就少买些,买东西的又不会跑,过两天去买也是一样的,何必这样急?” 许文杰知道妻子是担心自己,急忙哈哈笑岔开话题:“这不是怕雪下太大出不了门了嘛!” 又将许珠珠两个正围着的那一背篓拉了过来,挨个拿了出来。 许珠珠的一大包药,四个新碗,一个锅铲,一个竹制的水瓢,木盆太重了,也有些贵,他就没有买,不过额外买一包很新的棉布料,一包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外搭一个背篓。 “……你说的我都买了,还买了一些素棉布,快过年了虽然买不起新棉衣,但不能让你们连新衣服都穿不上。且做一身新里衣吧……这是针线包,你也不用老是去找胡娘子借了……”许文杰温声道。 原来是针线包啊?许珠珠不感兴趣。 张荷这才想起来,腊月已经过半了,眼见着就要近年关了。 之前每年这个时候,她就早早的给一家人准备了过年穿的新衣,今年到处乱串了几个月,没想到自己忘记了,许文杰倒还记得,感慨之余又有些担忧。 这个年也不知能不能平安度过? 看着两个孩子骨瘦如柴的模样,张荷又是一阵心疼,尤其是许珠珠,每次过年她都是开心的。 自己在灶台上忙活,许珠珠就一步不离的跟在她屁股后面叽叽喳喳的…… 思忖片刻,张荷也不再说什么,只要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她并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况且如今能从珠珠那边拿到一些吃食,她也能放了一点心。 不过看着这老长的一匹布料,张荷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买给两个孩子就行了,何必浪费那个钱?” 许文杰笑了笑,“你也快一年没有穿新衣服了,便一同买了,花不了多少钱。” 这一趟下去,除了许珠珠的药贵了些,其他的都还好,共花了半吊钱。 “可这也不够四个人的啊?” 许文杰又笑了笑,“我前几天不是买了一件新的了?这是专门给你们娘仨的。” 许文杰为了办户籍买的那件长衫,其实一看着就是前几年的布料了,可给他们买的却是今年的新布料,张荷心里又胀又酸。 一旁的许珠珠眯着眼看他爹娘快起粉泡的眼神,心想他老爹真是个好男人,在心里夸了半天…… 早上都以为许珠珠病得很厉害了,许文杰没顾得上想仙境那边的事情。 如今许珠珠活蹦乱跳的,待他歇息好,就想让许珠珠再带他去那边看看,他觉得昨天晚上好像看懂一些东西。 许珠珠自然没意见,她问张荷要不要一起去,张荷拒绝了,“正好我将药煎上,等会儿你们回来也正好喝上。” 一听到喝药,许珠珠整张脸都绿了,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企图向张荷撒娇,张荷转身直接忽略,“快去吧!多带些菜回来。” 许珠珠愤愤跺脚。 她又问了许安去不去,小孩子一般都对陌生的事情都比较感兴趣,方才许安和她作为小孩子一直插不上话。 许安很郁闷,见自己爹爹如今这种情况,额外花了钱,给他们买了做衣服的布料,对他爹又生出几分崇拜来。 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孝顺自己爹爹,帮爹爹减轻负担,听到许珠珠叫他,眼睛都亮起来了。 “去!” 急忙过来牵住许珠珠的手,十分主动,许珠珠暗暗称奇。 怕东西太多,许文杰还背上了他新买的背篓,父女三个在芝麻开门下,一睁眼又到了垃圾站里。 今天的垃圾似乎没有昨天多,垃圾也没有堆到垃圾站外面,不过垃圾还是乱扔的,并没有分类,而有些被正确扔到可回收和厨余垃圾桶里的垃圾也没有变成崭新的木头和蔬菜。 许珠珠琢磨着估计是现代的世界跟他们所处的这个垃圾站是两个不同的异界空间,或者是存在什么特殊的所谓结界之类的东西,所以外面的人看不到他们,扔进去的垃圾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他爹倒是行动派,将垃圾桶里的垃圾一股脑的都全都倒了出来,招呼着许安一同在那里挑挑拣拣。 许安负责将可回收的垃圾找出来,许文杰则用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帕子,挡住口鼻,去翻那些酸臭的剩菜剩饭。 许珠珠被安排在旁边检查。 用许文杰的话说,就是她还病着,如果不是因为有些东西他实在是认不全,他也不会让许珠珠就在这里,只等到晚一点再让她过来接他们就好了。 看到这里,许珠珠又在心里感慨,她真是投了个好胎,遇到了很好的一家人。 许珠珠抬头望天,这是不是补偿呢? 乖乖地接受了许文杰的安排,她偶尔想插手也被许安拦住:“妹妹看着就好,如果哥哥做错了你要指出来。” 许珠珠只好两手揣兜的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告诉许安这个是什么垃圾,那个是什么垃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厨余垃圾今天收获的种类挺多,就是太少了,西红柿一个,洋葱一个,大葱一根,一个蒜,一把香菜,小葱一把……小半袋大米,还有不知道谁吃的馒头没吃完,所以还收获的一出撮面粉。 东西都是用他们在垃圾站捡来的塑料袋装的,这还是许珠珠跟张荷说的,塑料袋洗干净还能用,所以他们家翻到那种很结实的塑料袋都留了下来。 许安将东西一一收拾好,许珠珠负责捡进背篓里,捡的时候许珠珠还在嘀嘀咕咕,怎么都是些香料配菜啊! 不过可回收垃圾挺多的,许珠珠一家又收获了一堆木头,至于其他垃圾和有害垃圾两个垃圾垃圾桶里,扔进去的垃圾依然无事发生。 收拾好后,许文杰并没有动静,许珠珠准备叫他的时候,发现自己老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其他垃圾和有害垃圾两个垃圾桶看,许珠珠凑了过去,“爹爹,怎么啦?” 许文杰指了指桶上的图标,“珠珠你瞧,这两个图画,怎么绿一半红一半的?” 许珠珠定眼凑了过去一看,哎呀呀的合掌笑出了声。 第十五章 进度条 确切的来说,是绿色的部分正在慢慢变多,而红色的部分正在慢慢变少,许珠珠踮着脚,扒着垃圾桶的边缘往里面看,可惜她还是矮了一点,看不到垃圾桶底部的情况。 “爹爹,抱我一下。” 许文杰擦了擦手,抱起许珠珠往其他垃圾桶里面瞧,许珠珠静静地盯了好久,才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垃圾桶底部的垃圾正在以十分缓慢的速度消失。 如果说可收回垃圾和厨余垃圾两个垃圾桶里面是积分一换一,那么其他垃圾和有害垃圾就是累计保底积分,只要放进里面的垃圾达到了它的进度,那么就可能会触发什么技能或者获得什么新的东西。 这是什么图标!这分明就是进度条嘛! 许珠珠高兴得手舞足蹈,虽然说不知道将垃圾桶的进度填满过后会发生什么,但许珠珠觉得,既然设置了这么麻烦的东西,变出来的肯定不会差! 听到许珠珠的解释,许文杰起了十分的兴致,可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如果子时之前这些东西没有变走,是不是就会被收走呢?” 他还记得之前许珠珠说过,这些东西到了子时就会被收走。 许珠珠也想起来这回事,不过从他们昨天到这边来的情况看,那些垃圾都堆到了外面也没人管,这个垃圾站的垃圾似乎很久都没有被收走了。 许珠珠和许文杰商量着,决定晚上的时候再过来确认一下,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还是决定先回去。 刚回到家里的许珠珠,就闻到了屋子弥漫着中草药味道,差点没呕出来,张荷瞬时温柔慈爱的端了一碗药过来。 许珠珠想跑,被张荷一把揪住。 许珠珠撒娇:“娘亲~” 张荷扫了一眼,“叫王母娘娘也得喝了,” 许珠珠又求助许文杰,许文杰刚想开口,但是被张荷扫了一眼,又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劝道,“不喝药,病怎么好?” 至于许安,许珠珠一看他那小大人般的模样就不指望了。 迫于张荷的压力,许珠珠拧着鼻子无奈喝下,那酸苦的味道瞬间在嘴里漫开,囫囵呑下,但还是被苦得吐了几口出来。 张荷看着又急又心疼,也就不再强迫许珠珠喝完了,就又端了一碗米汤来给许珠珠漱口,许珠珠推了,说想喝水。 张荷又给她倒了一碗温水。 许珠珠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才缓过来。 张荷琢磨着,去哪里买点蜂蜜或糖来,许珠珠也不至于喝个药都是那么难。 这么想着,就跟许文杰商量。 许文杰没有意见,说明天就让里正打听打听,看看村里有没有人家有,如果没有他就去镇上打听打听,虽然他们现在没什么钱,但是苦了谁也不能苦了孩子啊。 许珠珠不知道自己爹娘的打算。 如果知道,她就算是哭着也喝下去了,何必让他们在现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还因为她这些小事情花不必要的钱。 不过话说回来,因为许珠珠今天拉了两次稀的缘故,张荷晚上就没有再煮粥,反正如今有了获得粮食的渠道,张荷勉强放纵了一次。 她今晚煮了实打实的白米饭。 按理来说,他们一家是北方人,吃面食更多一些,不过因为她婆婆,也就是许文杰的母亲其实是从小跟着父亲在南边长大的人,所以吃得米饭多一些,许家也就跟着吃白米多一些。 许家那些田地,在张荷嫁进来之前都是种的稻米,虽然收成不多,但也勉强度日。 张荷嫁进了许家后,白米吃得也多了起来,自然是熟能生巧,煮饭的手艺也是一绝。 米饭是有了,就是没有什么特殊的菜了。 早上他们母子三人将那两个胡萝卜煮了吃了。中午许文杰回来的时候又煮了那个叫什么油麦菜的东西。 张荷还问许文杰好不好吃,许文杰给她尝了一片,她觉得有些苦,不过挺脆口的。 晚上就只能水煮白菜。 但考虑到许珠珠生了病,又是在这种情况下,张荷毫不犹豫的在汤里面卧了昨天带回来的那两个鸡蛋,闻起来还是很香的,正好今天又带回来了一把小葱。 许珠珠让张荷把小葱切得碎碎的加进去,香味瞬间就起来了。 “珠珠,这是什么?” 在整理他们带回来的东西的时,张荷举着那个洋葱问。 看着也挺像那个番薯的,就是闻起来有些像大葱的味道。 “珠珠说这叫洋葱。”一旁的许安解释道。 张荷就问她为什么叫洋葱,是不是因为种它的时候需要很多阳光,所以叫阳葱。 许珠珠这才注意到她娘理解错了,“娘亲,是汪洋大海的洋。” 至于洋葱叫这个名字,许珠珠觉得可能是历史的原因,她也不知道怎么跟张荷解释。 还是他爹给了个合理的解释,“八成是从哪个汪洋大海的岛上传来的,才叫洋葱。” 许珠珠给他爹竖了个大拇指。 博学,实在博学。 许文杰看着自己女儿的动作,笑出了声,实在是小丫头鬼点子和动作是真的多,也机灵得很。 又换了十分慈爱的目光看向她,但想到这小丫头又调皮得很,目光中又多了些许无奈。 如果按照自己娘子淑女那一套来教她,只怕自己娘子早就气得不成样子了。 也罢,就这样也挺好的! 许文杰心里默默想着,就到了一家人的晚饭时间。 张荷给每人都用新碗盛了满满的一碗饭,说今天煮得多,只管敞开肚皮吃,就是菜寡淡了一些,虽说放了鸡蛋,只是没有盐。 其实许文杰去镇上的时候,考虑到这个问题,也是想买盐回来的,可杂货铺的老板说现在都在囤年货,盐十几天前就卖光了,大雪封路,商贩也进不来,只能等年后了…… 张荷听后也说作罢,能吃饱就好了,什么盐不盐的先不考虑。 张荷将白菜汤里面的鸡蛋盛了出来,给许珠珠和许安两个孩子一人一个。 “快些吃吧,小心烫!” 许安不着急吃,他懂事的将鸡蛋破了一半,给许文杰和张荷一人一半,“爹爹娘亲吃!” 许珠珠看着已经被自己咬了一口的鸡蛋十分惭愧,她怎么还没有一个五岁的孩子懂事? 然后也红着脸,将另一半自己也分了一半给了许安:“哥哥也吃!” 许安笑着点头:“好。” 在许文杰和张荷欣慰的目光下,一家人吃完这顿结实的白米饭,心里也都暖暖的。 许珠珠挺着她吃得圆滚的肚子瘫坐在床上,张荷怕她吃撑了,给将她拎了下来,让她在屋子里转悠两圈。 其实床上没有火堆边暖和,只不过因为家里没有凳子,许珠珠又懒得蹲着,所以就爱坐在床上,起码不隔应屁股。 许珠珠把这理由跟张荷一说,张荷也觉得在理,于是跟许文杰商议。 村里有没有做凳子的木工,他们出点钱,做两个凳子,顺便再做两个盆和桶,既然决定长久的住下,这一应的物件都是要有的,早晚都得花。 许文杰点点头,说明日去问蜂蜜的时候顺道一起去问问看。 不过眼下许文杰手上依然捧着那本垃圾手册,心里惦记的还是垃圾站那边许珠珠说的那个进度条的事情。 许珠珠也知道她爹心里惦记,所以歇好过后,就带着许文杰过去了,但她娘说也要去瞧瞧究竟是什么稀奇的东西,许安好奇着说要去,于是一家四口都过去了。 垃圾站里,许珠珠等人紧紧地盯着其他垃圾桶里上的进度条,就差一点点就全绿了,桶里面的垃圾也在慢慢的消失掉…… 97%,98%,99%……99.99%? 许珠珠:????? 眼瞧着桶里面的垃圾终于全都消失,可进度却停在了最后一点,那一丝丝细微的红刺痛了许珠珠一家的双眼…… “珠珠,这是何意?”张荷和许安不明所以,许文杰倒是看出了点什么,便笑道:“看来得等明天了,我们回去吧!” 许珠珠心里郁闷,生气的踹了一脚垃圾桶,谁知那一踹,给垃圾桶踹全绿了。 许珠珠等人大喜,纷纷探头望去,桶里面平静的躺着一个汤勺,看起来锃光瓦亮的,还是不锈钢的,喂小孩吃饭的那种。 ????? 给许珠珠无语笑了。 “怎么是个汤匙?”张荷噗嗤一笑,这父女俩惦记了一晚上的东西确实有些让她出乎意料了,就连平时性格安静的许安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许文杰也讪笑,他也没想到。 第十六章 不锈钢勺 小破屋里,许珠珠举着那个洗干净了的汤匙,在火光下仔仔细细的瞧了半天,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又咬了咬。 嗯,确实是不锈钢的,很坚硬。 她家现在什么都缺,可就是不缺个汤匙,许珠珠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她们家目前有什么是非汤匙不可的。 许安接过汤匙,默默道:“可以给珠珠喝药用,”他想的是一小口一小口的,许珠珠总不会觉得苦了。 但难道用汤匙喝,药就能变得不苦嘛? 当然不会!!! 许珠珠默默白了一眼,我谢谢你,亲爱的哥哥。 许文杰不置可否,他也想不出一个汤匙除了喝汤喝粥还有什么用,但问题是他们家现在吃这些东西也不是非汤匙不可。 还是张荷比较乐观的,虽然汤匙的材质她没见过,不过瞧着比银子还亮些,也很好看的,就笑道:“留着就是,也不是一无是处。” 于是众人才停下讨论,洗漱过后,各自睡去,睡前许珠珠还在嘟嘟囔囔,是个盆都比这有用,张荷只好笑骂她:“快些睡!” 许珠珠这才息声。 次日早起,许文杰穿戴好衣服又要往里正家去,刚迈出院门,就见到李全福正笑呵呵地往这边走,见到许文杰,忙打招呼:“许兄弟!” “李二哥,怎么来了?”许文杰照旧作揖,“正好我也要去寻你。” 见李全福眉开眼笑的,又问他遇到了什么好事,这么高兴,李全福笑容更深,拍了拍许文杰的肩膀:“不是我,是你!” 许文杰更加疑惑了。 “李二哥这话从何说起?” 李全福这才神神秘秘的娓娓道来。 他们这个小地方,各个村里是没有书塾的,唯一的书塾在镇上,还是个私塾,是镇上乡绅与衙门商议合计后开的,请了县里一位老举人在教书,已经教了四五年了,李全福的儿子,也是托了孩子舅舅的关系,在里面念书。 正好几日前,书塾提早放了假,要到明年开春才能入学,李全福听他儿子说,是镇上的老举人推辞说年纪大了,要告老回乡,已经跟书塾的几个乡绅和衙门打了招呼,明年就不教了。 许文杰点点头,听出一些话头来了,不过没有立即接话。 李全福接着说:“……正巧我家娘子昨日回娘家,我陪着去了,听我那大舅哥说,几位乡绅本想着再去县里面请一位举人过来接着授课……” “许兄弟你也知道,如今世道有些乱,就是寻常举子也不愿意来,更别提那些稍微有些才学的了……所以我昨日就向我那大舅哥举荐了你。” “可我只是个秀才。”许文杰皱了皱眉,倒不是觉得自己才学不行,许文杰对自己的知识还是有把握的,不骄傲的说,如果不是当时他娘去世了,要守孝,他现在也是举人了。 “乡绅们怎能看得上?”许文杰还是谦虚道。 李全福道:“我那大舅哥好歹也是衙门的捕快头子,平日里县里的主簿大人不下来的时候,他也做得了一些主,与几个乡绅们总有些交情,自然还是有几分薄面在的,他昨天说去问问,这两天就给我答复。” 如今许文杰也没个正业,科考又因为北边的事情停了下来,单靠许珠珠的垃圾站也只能勉强温饱度日,如果有个正经的收入来源,自然是更好了。 “……大恩不言谢,便有劳李二哥和舅老爷了!日后一定结草以报!” 李全福虽然听不懂,但觉得很有文化。 不过话说回来,才问许文杰刚刚说找他是有什么事情,许文杰这才将蜂蜜和木工的事情说出来。 “木工的事倒是好办,不过蜂蜜却不好找,咱们村没有养蜂的人,我老丈人家那边倒是有,都是养来换钱的,年前就收了蜂蜜了,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蜂蜜存着……”李全福如是说。 许文杰知道看起来是有些难办了,便道: “那也不慌,我去镇上的杂货铺问问就是,就是这木工的事情,李二哥烦请带我去瞅瞅?”镇上杂货铺的东西肯定是比村里卖得贵一些。 “行!” 于是李全福热心的带着许文杰入村去了。 中午的时候,就带回来了两个木盆外加一个水桶,四个竹凳子,木盆一大一小,大的有许珠珠两只手那么长,小的有一只手,至于凳子,都矮小的,刚好能方便坐着烤火。 张荷问花了多少。 “一共十文钱。”许文杰答道。 “这么便宜?”张荷狐疑。 料到自己娘子会有疑惑,但许文杰还是不紧不慢的解释,一副很兴奋的模样,“木工是个老头子,唯一的儿子也去打仗去了没回来,儿媳妇也跑了。” “留下了个七八岁的孙子,老头子倒是个质朴的人,听说我是个读书人,就说让我带着他孙子识几个字,分清是非,日后也好做人,就没收凳子的钱……” 张荷点点头,那也说得过去了。 许珠珠醒来的时候,见到这几个凳子,觉得甚是可爱,高度也跟她刚好匹配,一屁股坐了上去,摇了摇,结实又舒坦,缺陷就是没有靠背。 这日的太阳比昨天大很多,屋檐下的雪融得更快了,屋前屋后都是湿答答的。 许文文杰和张荷趁着天晴,想着要把杂乱的院子收拾起来,许安非要去帮忙,被许文杰赶去背书。 许珠珠蹲在门边,默默祈祷着赶紧融化,这个冬天赶紧过去。 见许珠珠蹲在风口,张荷也呵道:“珠珠,快些进屋子里去,着凉了又要喝药了。” 蜂蜜的事情许文杰去镇上打听了,没有着落,张荷押着许珠珠喝了两天的药,许珠珠誓死不从。 许文杰只好劝道:“也罢,反正也好得差不多了。” 张荷这才作罢,许珠珠高兴得又糊了他爹一脸口水。 院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雪都推到了一边,还收拾出了一堆被盖在雪堆下面湿透了的茅草。 许文杰大喜,留着说要编门帘,那个快递袋做的门帘确实轻了些,不怎么挡风,门一挪开就没什么用了。 张荷疑惑道:“相公你会编嘛?” “这有什么,编了就是。” 许文杰拍拍胸口,示意没问题。 就这么碎碎念念的,过了三四天,雪不仅没有融,还下得更大了,呆在屋子里总是凉飕飕的,许珠珠烤着火,恨不得把手塞火堆里。 这三四天里许珠珠等人去垃圾站看了,没有太多的垃圾,半天就收拾完了,依旧带回来了少许大米,零星蔬菜和一些木材,算了算,还多了十个鸡蛋和一根火腿肠,还有一根黄瓜。 张荷也没见过这种长长的黄瓜,也十分好奇,许珠珠都一一解释了。 许珠珠还好奇,怎么这些人吃饭竟都吃不完米饭的,菜倒是吃得精光,至于其他两个垃圾桶,反正也没那么快填满,而且那么一堆垃圾出了一个汤匙过后,许珠珠兴致淡淡。 张荷就准备过来给她量身做新里衣,结果一量,发现一年过去,两个孩子不但没长多少,还瘦了好多,更是心疼,晚上就又给两个孩子蒸了鸡蛋。 水嫩嫩的蛋羹,就是没有酱油,不过许珠珠还是吃得直吧唧嘴。 第十七章 不速之客 这天夜里,许珠珠睡得好好的,肚子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于是推了推旁边的张荷。 “娘亲?” 张荷醒得很快,但还是睡眼惺忪,“怎么了?珠珠。” 许珠珠揉了揉肚子,说自己想上茅房,于是母女俩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拿了根点燃的柴火就往院子里走去。 当然不是拉在院子里。 院子后面通着房子的荒地,荒地上长了好些半人高的草,前些日子许文杰和张荷两人将屋子后面的一块空地整理了出来,用上次院子里清理出来的那一堆茅草做了个简易的茅厕。 这夜没有下雪,下弦月半挂黑幕之上,发着微弱的荧光,假如说很早之前,许珠珠大概率会觉得这样的夜色雪景很惹人注目。 但是风餐露宿了几个月后,她只会说,好看个鬼! 许珠珠这样想着的时候,张荷难得皱眉。 终于还是忍不住扭过头去,一家人每天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小丫头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上茅房味道都这么冲…… 许珠珠捏着鼻子,她也很无奈,那粑粑的味儿也不是她能控制得住的。 一通捣鼓之后,许珠珠解决了人生大事,母女俩正准备回屋子里去,突然听到院子外面有细碎的脚步声。 张荷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她警惕地拉住许珠珠,比了个手势,让许珠珠嘘声,静观其变。 许珠珠立即会意。 他们逃难的路上,到处都有小偷趁人不备偷东西,尤其是偷吃的,有些人急红了眼,相互打起来,打得半死的都有….… 所以张荷谨慎一些是没有错的。 许珠珠见得也不少,瞬间就明白了她娘的意思,母女俩吹了火把,静悄悄的躲在墙后面。 静谧夜空之下,北风萧萧,荒芜随风左摇右晃,沙沙作响,十分没有立场。 此时,一道男声从院外传来:“娘,你看这个屋子这么破,肯定是没人住的,咱们进去看看,要是真的没人,就在这里住下吧,我真的走不动了。” “儿啊,娘这把老骨头也走不动了。”有位苍老妇人回复。 又道:“翠花她娘,你进去瞧瞧,若是有人,你知道怎么做。” 话到后面,突然拔高声调,还带着命令的口吻,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虚弱的模样。 “是。”又一唯唯诺诺的年轻妇人回答道。 许珠珠咧开嘴,这又是什么刁蛮婆婆的戏码嘛? 不过许珠珠心里称奇,怎么还倒叫这女人进去瞧,按理来说也是男人进来打探才对,他家就是,每次都是他爹往前探路。 正这么想着,月光下,母女俩就见一位瘦骨嶙峋的妇人轻手轻脚地摸黑进了院子。 这院子清理干净,雪都扫到了一边,根本就不像没人的样子,可那位妇人还是没停下脚步,蹑手蹑脚往屋子那边摸索走去。 张荷静静地观察着,见那妇人身后果然没有跟着人进来,便让许珠珠躲在墙后不要出声,她则摸着墙快步走到门前,赶紧侧身溜进了屋子。 屋内。 张荷推了推许文杰的肩膀。 许文杰其实在母女俩下床的时候就醒了,不过知道是许珠珠要上茅房,便又眯了过去,如今感觉张荷推了他一把,立马就醒了过来。 张荷只比了个嘘声的手势,许文杰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立马伸手摸出了放在床板底下的匕首,与往日里的慈爱不同,眼里随即布满了警惕和一抹寒意。 张荷又赶紧叫醒许安,见到疑惑的许安想出声,连忙捂住了他的嘴,许安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许文杰去踩灭了火堆,示意母子俩躲到床角,自己则摸黑靠在了门边的墙后,四下悄无声息,藏在黑暗中的许文杰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虽然张荷已经告诉过他是个妇人,但一路上他什么没见过? 有些狠心的人家,就专门让妇人去做诱饵,待对方放下警惕后,那妇人说不定比自己还狠心。 正这么想着,一只手从他新编的门帘后伸了进来,他们家的门没有锁扣,是直接靠在门帘上的,方才许珠珠去上茅房的时候,母女俩已经将门挪到了一边。 所以那妇人伸了手摸索了一番,发现没有门,还咦了一声,随后直接掀开了门帘进来。 屋子里一直生着火,比屋外暖和许多,但那妇人似乎是在外面待久了,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反而是见到里面没有火光,松了一口气。 高声朝着外面喊道:“屋里没人!” 就在这时,许文杰已经轻轻走到了妇人身后,直接将匕首压在了妇人的脖子上。 “别动!刀剑不长眼。” 妇人吓得一哆嗦,顿时僵住了身体,伸长着脖子,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一点儿多余的动作都不敢做。 院子外的男人听到妇人的信号,已十分高兴,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院子里。 “我就说吧,这屋子看着就破破烂烂的,怎么可能有人?” 他们并不知道屋子里的情况。 那老妇人也直接走进了院子,还十分新奇,“这也奇怪,既然没人,怎么雪都扫得好好的?院子里也没有杂草,倒也便宜。” 男子嘁了一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正躲在院子里的许珠珠都没听清。 她娘和那妇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子里,久久没有动静,许珠珠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正打算摸索过去,门帘突然被掀开,出现了火光。 是她娘举着火把走了出来,紧接着,他爹押着一位妇人走在了身后。 张荷将火把往这边打,许珠珠趁着火光,朝她娘亲身后跑去。 “珠珠没事吧?”张荷一把抱住许珠珠,护犊子一般将许珠珠拉到身后。 许珠珠摇了摇头。 张荷就让许珠珠躲到屋子里去,许珠珠知道这里她帮不上忙,于是十分听话的进了屋子。 屋里的许安也过来牵住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珠珠躲在哥哥后面。” 许珠珠就拉着许安蹲在门边,偷偷看着外面的动静。 院中。 大摇大摆仿佛走进自家院子的男人见到张荷举着火把出来,惊讶地顿住了脚步。 许文杰举着手里的匕首,借着火把的光,才看清楚这妇人的模样。 面黄肌瘦,眼窝都凹进去了,眼珠子又凸起,大冬天了只穿着一层单薄的秋衣,因为冻伤而皲裂的皮肤,脸上染上了异常的红晕,看着比他们一家过得还惨。 反观院子里那个男的,虽然不说穿得多好,但身上好歹是没有补丁的厚棉衣,厚厚的靴子,脸上也干干净净的,算得上是清秀吧。 任何一个遇到他们的人,都不会觉得他们是一家人。 不过这不是许文杰该操心的事情,许文杰不慌不忙,朝着院子里的男子道: “兄台若是有难处,可叩门询问,家里有人自会行个方便,怎么还让贵夫人不请自来呢?” 清秀的男人见到许文杰拿着把匕首放在自己娘子脖子前,不仅没有担忧,反而一脸无所谓,冷眼看着,也不说话。 倒是那位老妇人的反应还大一些,不过开口不是道歉,不是担忧,而是冷漠无情的辱骂,“没用的东西,我是怎么跟你说的?生了个赔钱的东西就算了,还这么蠢!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碎碎念念,全然不提女人眼前的境况,显然这两个人并不关心那妇人的死活。 第十八章 麻溜滚蛋 那妇人看了看脖子上的匕首,又看了看院子里的男子与老妇人的反应,似乎已经习惯了二人对她的指责。 她缓缓得抬起手,许文杰警惕的抬了抬她脖子上的匕首,而妇人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就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冻得红肿的的双手上全是皲裂的痕迹,没有一块好肉,许珠珠在火光下偷瞄了一眼,看得她触目惊心。 妇人麻木的将手停在了腰间的衣带,轻轻一拉,衣带就解开了,松松垮垮的秋衣看起来更加宽松了。 一旁举着火把的张荷眼睛一沉,敏锐的察觉到了她想干什么,刚要抓住她往衣领上伸去的手,可还是晚了一步。 妇人就穿了这一件秋衣,衣服一拉,干瘪赤裸的身体就直接暴露在了空气中,许文杰也出乎意料,急忙转过头去。 而她自己却好像无所谓一般,等待着什么。 就在此时,那老妇人突然拍地大声哭喊起来。 许珠珠探头望去,只见老妇满脸褶皱,高高的颧骨,一双细眼到处打量,头上包着一块头巾,穿着厚厚的棉袄,一双厚厚的棉鞋,看着就穿得十分暖和。 只听见那老妇大喊。 “真是禽兽啊!我儿媳妇不过是问你家借一碗热水喝,没想到你们却直接扒光了她的衣服,女人的清白有多重要,这让她可怎么活啊!” 苍老的声音尖锐刺耳,躲在屋子里面的许珠珠耳朵都被刺得捂住了耳朵,不过也瞬间让她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法子确实歹毒,假如是在人多的村里,但凡吵醒一户人家来凑热闹,见到女人如今的模样,那他们家,他爹都是百口莫辩。 瞧着几人说话毫不脸红,配合默契的模样,许珠珠猜这事他们没少做。 可是,那老妇人似乎少算了一步。这方圆三亩地,都只有她们家一户人家,白天都鲜少有人,何况这大冬天的夜里。 所以这场好戏,除了他们家,压根就没有人看得到,既然都没有喝彩的人,要唱戏的做什么? 许文杰冷声朝着妇人呵道:“快穿上!我这匕首削铁如泥,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可就怨不得我了。” 那妇人听后,也只是缩了缩肩膀,而后径直地看向院中老妇和男子,见他们没有下一步指示,自己也一动不动。 还是一旁的张荷叹气,捡起女人的衣服,帮她披了上去。 “女人的颜面是靠自己给的,别人不拿你当人,咱们可不能自己不把自己当人。” 听到这话,妇人呆滞的眼眸突然闪烁了一下,但也只是嘴角动了动,没有顺着张荷的动作穿上衣服,也没有说话。 “苍天啊,我那可怜的儿媳啊,既然他们这么狠心,不如你就一头碰死在他家里,日日夜夜的缠着他们,让他们不得安生,……” 那老妇借着许文杰的话发挥,还在喋喋不休。 男子却负手而立,时而冷眼瞧着,时而唾弃发笑。仿佛地上撒泼的老妇,匕首下的妇人都与自己无关。 “……翠花啊,你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你娘能早点找到你,你们娘儿俩也好早日团聚,不用在吃苦受罪了……”老妇人嗷嗓着,像是哭丧,可明明对方还活着。 对于只知道撒泼打滚不讲道理的老妪,许珠珠见过,与儿媳妇不对付,常常互相对骂的也见过,可是劝着自己儿媳妇去死的,许珠珠还是头一次见。 听这话的意思,倒像是妇人还有一个叫翠花的女儿,而且已经死了,这难道就是妇人心如死灰的原由? 果然,听到“翠花”这个名字,那仿佛木头人一般的妇人,像是突然回过魂来一般,眼神直勾勾的瞧着冷眼旁观的男子。 但男子依旧没有反应,妇人深深闭上了眼。 蓦地,她猛然伸长脖子就要往许文杰的匕首上撞去,还好许文杰一直警惕着,眼疾手快收了匕首,一把将妇人推往前一推,妇人没了支撑点,直接朝前扑去。 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接住她,她只能任由自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一旁的张荷看着都觉得疼,不过他们立场不同,为了两个孩子,她现在也没有心思去同情谁。 “别嚎了,这方圆都是我家的地,也只有我这一户人家,你就算是嚎得再大声,也没有人来看这出好戏,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打算,总之,” 许文杰剑眉一横,没有了方才的耐心,他冷声道:“带着人滚出去,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杀意。 连许珠珠听着都觉得心里有点发颤,不过她并没有吃惊,逃难路上比这还危险的境况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假如他父亲一直都是平日那副笑眯眯,待人温文尔雅的样子,只怕他们一家都不能安全到这里落户,尤其是世道初缝乱像,她娘也不是真的貌若无盐。 坐在地上的老妇人明显也是被吓到了,也不顾那倒在地上的妇人伤得如何,麻溜地爬了起来。 附在男子耳边道:“儿啊,这家人看起来不是善茬,我们快些走吧!前面就有一个村子……”人多了更好骗。 说着,拉起男子就往院子外面跑。 谁知那男子倒是一副不屑的模样,甩开了老妇的手,“娘,你怕他做甚,我可是秀才,将来是要做朝廷命官的人,他一介平民,敢拿我怎么样?” 说着,兀自上前,高傲地抬头,蔑视地瞧着许文杰等人,“既然你们不识好歹,那我也不再隐瞒了,我是朝廷亲封的秀才老爷,秀才知道吧?” 许文杰与张荷对视一眼,嘴角微起,不置可否。 “瞧你们这群乡巴佬,我猜也不知道,也罢,快拿些吃食来,秀才老爷我饿了四五天了,只要你们招待好我了,我日后做了官,自然不治你们的罪……” 许文杰看着眼前这个傲慢无知的男子,眼神里充满了嫌弃,读书人讲究谦卑有礼,而这个人却盲目自大,实在有失学子风范。 他方才一出门,就注意到这个男子头上围着头巾,俨然一副读书人的模样,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秀才,他觉得这个男的拉低了秀才的标准…… 什么东西? 许文杰箭步上前,手中匕首一闪,直接横在了男子面前,有些好笑道,“朝廷命官?” “我让你没命做官!”一股狠意从许文杰的眼里渗出。 他本来长得就高,虽没有武功,可几个月下来,多少有点手段。 许珠珠见她爹爹虽也饿瘦了不少,但是也比眼前这个自称秀才的男子,足足高了一个头,这气势一下子就上去了。 许珠珠躲在门边跟许安忍不住赞叹,“爹爹真有男子气概!” 许安也疯狂点头,看着自己老爹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钦佩。 本就是色厉内荏的秀才男子,见许文杰浑身的寒意,被许文杰的匕首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你……你…你想做什么?” 声音颤抖,可见男子的惊慌。 许文杰勾起嘴角,微微一笑,面上的冷漠瞬间不见,又露出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兄台若是有自知之明,就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吧?” 秀才男子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 最后还是那老妇连连道歉,连拖带拽地,冲开院门就将他带走了。 出了院门过后,那秀才男子却又朝里面还放下了狠话,“臭小子,你给我等着!你敢欺负朝廷命官!” 真是马后炮,一套又一套的,许文杰嗤笑一声,十分不屑,绣花枕头都算不上。 只是那老妇和男子走后,院中的妇人才堪堪起身,听到老妇在院外叫了一声,“你是死人啊!还不快跟上!” 从方才就被推倒的妇人,在秀才男子和他爹对峙的过程中,一直傻坐着,这时听到老妇的叫喊,又急忙起身跟了上去。 许珠珠看不懂了,明明被折磨成这样,又为什么还离开呢? 她娘摸了摸她的头,感慨说,“哪有那么容易?” 一家人静静看着,许院子里的篱笆和土墙因为方才老妇的冲击,轰然倒……塌了一半…… 许文杰心里骂得挺脏的。 第十九章 自带闪现? 经此一事,后半夜的许文杰都格外警惕,天亮过后,他特意去村里打听了,让村里人提防这三人,但村里人都摇了摇头,说没见过这样的人,可许文杰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男子虽怯懦无能,但手段歹毒阴狠,若是有人不小心中计了,只怕没那么容易脱身,为此,许文杰还特意去告诉李全福,让他提醒村民都注意一下。 村里人虽然都很穷,但多是朴实人家,许文杰是逃难过来的,路上见识了各式各样同类相残的事情,所以不至于应付不起来,但村民们却不一定了。 李全福当时正在吃饭,连连答应,随意扒拉了两口就拿着个铜锣出去“哐当哐当”的一边敲,一边出去了。 许文杰这才稍微放下些心。 回家的路上,突见一位白衣长袄,背着个包袱,头上围着长巾的书生模样朝他的方向快步走来。 许文杰没看清楚来人的面容,但由于昨天晚上的事情,他随手抓起路边的一根木棍,悄悄放在身后。 “……借问兄台,此道可否通往青山镇?” 那书生举止谦谦,慢步走到他面前,正襟衣冠朝他作揖,十分礼貌的问道。 许文杰讪笑,他正负手而立,藏在身后的棍子丢了不是,不丢也不是,十分尴尬。 只好强颜欢,轻轻丢掉手上的木棍,拱手回了个礼,笑道:“正是的,往这边走到头,不要进村,往右拐,走莫约半个时辰就可以了。” 书生侧眼看了一眼被许文杰丢掉的木棍,不动声色,又才轻声笑道了声多谢,径直而去了。 留下许文杰自己凌乱风中,尴尬一笑…… 因为昨晚上的事情,他想赶紧将院中围墙好好修一修,之前雪下得太大,将原本就不怎么结实的篱笆压倒了一些,被他扶了起来。 当时想着雪下得大,他们家又不靠官道,不过大路,远远落在那山脚下,又是破屋一间,总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但如今可不一定了。 这样想着,许文杰快步往家中赶去。 张荷等人也正在院子里活动。 许珠珠正坐在门槛上,看着蹲在地上帮张荷收拾昨天被撞烂的篱笆,看着许安露出来白嫩白嫩的后脖颈,许珠珠心有个突如其来的主意,在挠她的心头肉。 没忍住的许珠珠抓起一把雪就往许安的脖梗处塞,正在院子里帮张荷整理的许安吓得一哆嗦,“珠珠!” 许珠珠嘻嘻笑的赶紧跑,许安就在后面追她,张荷拎起许珠珠就是一顿胖揍,许珠珠一脸无辜地,扑闪着大眼睛望着她娘亲,她只是觉得许安不够活泼..… 见到许文杰回来,许珠珠像是找到了救星,“爹爹!” 许文杰接过扑过来的许珠珠,拧了拧她的鼻子,笑骂:“是不是又淘气了?” 许珠珠吐了吐舌头,她不是那种人。 不过许文杰没有心思跟她闹,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昨天被那老妇和男子仓皇而逃撞倒的篱笆。 院墙一半是土墙,一半是篱笆,土墙经年失修,已经倾塌,篱笆久经风霜,东倒西歪,也腐烂碎地,加上昨天的摧残,简直不忍直视。 张荷就道:“前几日瞧着后山山脚下有些竹子,不如我们拿着竹子重做一个。” 许文杰挺赞同的,不过之前他听李全福说过,后面的那片竹林是有主人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砍。 张荷轻声道:“那就等入夜了悄悄去砍。” 许文杰:………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可是别人稍微一打听不就露馅儿了,于是许文杰还是决定去向编凳子的邓老头打听打听。 “……这原是梁家的山头,后来卖给了镇上的周家,周家这两年也不太来人,偶尔里面来瞧瞧,见人砍些柴火和小竹子也不说什么……” 梁家,就是许文杰那个姐姐嫁的那一家,从别人口中听起来,有种怪怪的味道。 不过得到可以砍些小竹子,大竹子不能砍得肯定后,许文杰就放心的带着自己的祖传匕首上山去了。 自从垃圾桶里出了那个不锈钢勺,许珠珠每日都懒得去垃圾站那边,倒是许文杰和张荷每日晚饭后都过去,在那边待过一会儿后,二人总能背一堆蔬菜和大米回来。 按照许文杰的意思,马上就要过年了,多囤点东西总没错,况且老君如此庇佑他们。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怎么能因为得不到自己心中所想,就有所埋怨,而半途而废? 许珠珠挠了挠脑袋,她很清楚自己肯定是被老爹教训了…… 这段时间许珠珠无聊又郁闷,于是怂恿着许安,两个人闹着也要去,雪积得厚,虽说这几日不下雪了,但雪也融不了这么快,张荷不放心两个孩子,最后拍板决定了,一家人都去了。 上下山的路,早已经被村里砍柴火的人出了一条路,许珠珠腿短走得慢,张荷索性背着她走在最后面,许文杰走在最前面,许安走在他们中间。 到了地方,张荷扫出了一块地,由许安看着许珠珠,她和许文杰则认真的砍起竹子来,许安在旁边整理成堆,许珠珠要动手,又被张荷拎回去。 “仔细一些,这些砍掉的竹子尖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踩中了可年都不要过了。” 许珠珠又畏手畏脚的回空地上,至于为什么许安能做,许珠珠觉得是因为她不够高的原因。 一脚下去,她半边脚都快埋雪里了。 许文杰埋头苦干,看着太阳已经往西山落下去了半个头,回头一看,早已经是成堆的竹子,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觉得砍得有些多了,一个人一趟还真的背不回去,正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一旁的许珠珠凑了过来。 “爹爹,放我垃圾站里吧,到家了再拿出来。”许珠珠沾沾自喜,一副不愧是我的模样。 许文杰听后眼前一亮,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于是捏了捏许珠珠的脸蛋,“那就多谢珠珠啦!” 许珠珠其实也没想过这个垃圾站能变成一个异世界的运输空间,但是她试验过几次,无论在哪里地方,只要她自己想去那边,就总能去到。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能把空间当成一个便携储物空间呢? 这么想着,许珠珠就招呼着几人各自抱着一堆竹子,手牵手说了句芝麻开门,一家人这样轻松将竹子搬了进了垃圾站。 张荷直呼神奇。 许珠珠哈哈笑,都经历这么多次了,她娘每次去那边都会说一句神奇,她觉得她娘真可爱。 他哥倒是适应得很快,稍微惊讶一下就淡定了下来。 一家人收拾收拾又回到了竹林,冬日的太阳落得很快,就这一会儿功夫的时间,太阳就不见了,天也渐渐黑了下去。 张荷背起许珠珠,说:“得快些走了,虽说路不远,可到底还有些雪水,不好走。”说着又提醒许安,“安安小心些。” “娘亲放心,我会好好注意的。” 许安乖巧点头。 许文杰就让张荷母女俩走在最后面,让许安跟在他后面,与来时一样。 可才走了两步,最前面的许文杰突然就愣住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丢了魂儿一样。 “爹爹?” 还是珠珠大叫一声,许文杰才回过神来。 他双眉一扣,明显有些犹豫,但还是向许珠珠疑惑道:“珠珠,既然你能将竹子从这里带回去,为什么不能直接将我们带回去呢?” 许珠珠也想,可是她才三岁,让他们在垃圾站呆着,她自己一个人走回去,她娘肯定不放心的,她又不能控制这个空间随时移动……等等!! 正在张荷背上嬉皮笑脸的许珠珠突然瞳孔一缩,她直接闪身进入垃圾站,连口号的省了。 随后在垃圾站默默想着要回小破屋,画面一转,她就现在了小破屋的火堆旁边,火堆让的水壶正在呼啦啦的冒着水汽…… !!!!???? 许珠珠感激涕零,心里一百遍默默向老天爷问安,十分友好的那种。 第二十章 任意控制? 许珠珠一家人愣愣的看着眼前冒着热水的水壶,好半天都还没缓过来。 他们就这么水灵灵回来了? 就这么“嗖”地一下,回来啦? 许珠珠兴奋劲儿还没过,给了她聪明的老爹一个熊抱。 十分坚定心中的信念,额头高就是聪明。 张荷和许安还没缓过劲儿来,说让许珠珠再展示一遍,于是许珠珠又带着他们闪现到了竹林处,然后又闪了回来了,这一次,他娘和哥哥终于相信这不是在做梦了。 见到母子三人凭空消失,又出现在了火堆旁,许文杰平静地打了个招呼。 “回来啦?” 许珠珠嘿嘿笑,还是她爹见多识广,自从知道了垃圾站的事情过后,再见到什么新奇的事情,他都能第一时间冷静下来。 她爹不仅帮她开发了垃圾站的许多功能,甚至在每次的不可思议后,都能沉着冷静地让许珠珠及时反思到接下来的副作用。 比如这空间闪现,许珠珠在许文杰的提醒下,并且试验过几次后发现,她只能闪现到自己去过的地方,而且只能在方圆十里以内。 像是闪现到镇上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至于说什么回到青州,就是想都不要想的。 不过,冷静下来后的许珠珠,却突然觉得手臂软软的,没有力气。 看着近在眼前的凳子就想坐下,没想到还没坐上,直接双腿一软,身体一歪,重心失衡,倒向了坐在一旁的许安。 许安见许珠珠突然朝自己倒来,都来不及站起来,急忙伸手,想要接住妹妹,但两个都是半大点的孩子,谁能撑得谁的重量呢? 一声巨响。 许安连带着凳子,还有他接在怀里的珠珠,两人一凳人,都一起摔到了地上,摔之前许安还死死地抱住许珠珠,将她护在自己小小的怀里。 “安安!珠珠!” 正在洗菜的张荷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就吓得大叫。 也慌忙要站起来查看两个孩子的情况,谁知道太过心急,没注意看,又被带翻了的凳子绊了一脚,连带着洗菜的水盆都打翻了…… “哎哟!” 张荷也重重摔了一跤。 门外正在借着一堆火,修理竹子的许文杰听到屋内一阵杂乱的声音后,赶紧冲了进去! “荷娘!发生什么事了!” 许文杰掀起门帘,就看到母子三人,各摔各的,人仰马翻的模样,顿时心疼不已,急忙将几人扶了起来。 “都没事吧?” 张荷和许安摇摇头,他们倒是没有什么事情。 就是许珠珠,只见她半眯着眼,一副昏昏沉沉,神志不清的模样,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但是手脚依然松软无力。 见状,许珠珠那聪明的老爹许文杰猜测,估计就是许珠珠闪现用了太多的精力了,所以才会体力不支。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 于是许文杰和张荷二人给许珠珠定下了规矩,非必要不闪现。 许珠珠挺惜命的,她乖乖的点头,可什么是必要的时候呢?那自然是逃命的时候。 因为砍竹子,他们今天一整天没有去垃圾站那边清理垃圾,方才他们借助空间闪现的时候,许珠珠瞧了一眼,今天并没有多少垃圾,所以就不打算过去了。 不过她爹吃完饭后又说,将他自己送过去就好了。 许珠珠一想,去垃圾站好像变成了她爹每天睡前的固定日常了。 在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她爹好像个npc,只是在帮自己完成派遣任务,又觉得说不定她自己就是个npc…… 这么一想,她瞬间顿时汗毛四立,冷汗四起,赶紧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抛出脑外。 还是她娘听到了劝道:“今天砍了一天竹子也累了,就先不去了,老君宽宏大量,想来也不会怪罪……” 于是她爹这才放下了背篓。 许文杰也确实是有些累了。 许珠珠也很累,一觉睡到了许文杰等人吃完了午饭,都还没醒,连她娘帮她烤的玉米她都没闻到,还是张荷来捏了捏她的鼻孔,许珠珠才被憋醒过来的。 “再不起来,这烤玉米我和哥哥可就分了哟?” 张荷调侃道,许珠珠才屁颠屁颠的爬起来穿衣服,洗脸漱口。 要说漱口,其实也没拿什么漱,就是用水洗了洗嘴巴,然后用草茎搓搓牙齿。 没逃难之前,他们家都是用茶叶漱的口,苦苦的,许珠珠不太喜欢。 等许珠珠用过午饭,许文杰的竹篱笆也围得差不多了。 许珠珠出门一瞧,发现每根竹子都插进土里十几公分,上面还削得尖尖的,中间也是用竹子固定住,看着十分结实的模样。 许珠珠啧啧称赞,看不出来,他爹还有这技巧。 “你祖母之前围菜园子的时候,就是我去帮的忙,如今也算是学有所用了。” 许珠珠嘻嘻笑,她祖母确实很厉害。 如此,一家人的安全也算是稍微有一些些保障了。 之后,一家人歇息片刻,就又往垃圾站去了。 因为昨天能闪现的事情,许珠珠对垃圾站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不少,至于说被不锈钢勺背刺这件事情,她也就勉为其难的原谅其他垃圾的这个垃圾桶了。 于是一家人手牵手,在许珠珠的芝麻开门下,又到了垃圾站。 刚一睁眼,众人就倒吸一口凉气。 就一天的时间,垃圾堆满了整个垃圾站,不止垃圾桶,外面也堆了不少,杂七杂八的垃圾。 这边的冬天虽然没那么冷,但东西腐烂的酸臭味道还是让许珠珠有点恶心,她偷偷干呕了好几下…… 不过就在这时,一位阿姨和一位穿着毛绒睡衣的年轻女孩抱了一堆东西下来,正正好好扔在了许珠珠一家前面。 虽然两个空间的人各自看不到,但许珠珠一家人都十分默契的一动不动。 “好好的搬家就搬家,怎么连这些东西都扔掉,又没有坏,瞧瞧这花生油,都没开过呢!” 那阿姨念念叨叨。 指着被女孩扔掉的一堆东西,什么锅碗瓢盆,还有一把菜刀,一把水果刀,还有一整瓶没开封过的花生油? 许珠珠大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她前些日子刚念叨着菜都是清汤寡水的,一点都不好吃,没想到就有人扔了一桶油。 就在她心里暗爽的时候,女孩渐行渐远的声音传来,“……妈!听说这个牌子的油是用油罐车运的油,咱们还是不要吃,保不齐吃出什么毛病呢!” 许珠珠一家盯着那一桶油光发亮的油,在太阳底下发着闪闪的光芒,最终还是一致决定放进背篓里。 许文杰却在这时异常沉默,许珠珠一想,觉得她爹可能有了新的发现。 经过昨天的事情,许文杰想如果许珠珠能借助这个地方将他们送到想要去的地方,那是不是说明许珠珠可以掌控这个地方,或者说,这里面的任意东西,许珠珠都能动。 许珠珠瞬间理解了她爹的意思,默默凝心聚气,脑子里不断重复着一个指令。 垃圾自己去分类! 垃圾自己去分类! …………… 蓦地,塑料瓶“嗖”的一声,以极快的速度高高飞起,然后精准无误的落到了可回收的垃圾桶里。 ?!!!!? 她以前都干的什么蠢事?过的什么苦日子?许珠珠瞠目结舌,惊得下巴半天也没合上。 “莫不是有了仙力?”张荷合掌大喜。 许安也很惊奇,又指着另一个垃圾,让许珠珠指挥着它去往正确的垃圾桶,成功过后,兄妹俩手牵手蹦蹦跳,嗷嗷笑。 许文杰倒是一如既往的理智,因为昨天的前车之鉴,他时刻关注着许珠珠的体力情况,“有得必有失,仙力也并非一蹴而就,珠珠你感觉怎么样,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珠珠上下跳了两下,又转了几圈,表示自己很壮实。 许文杰这才放心让许珠珠来指挥着垃圾,因为需要全神贯注的精力,才分完一半,许珠珠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 张荷心疼不已,一边给她擦汗一边劝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剩下的娘亲来。” 许文杰也点点头,大致琢磨出了许珠珠一次的极限是多少,于是,许文杰和张荷二人又埋身垃圾里,他哥照旧在一旁收拾新东西。 累极了的许珠珠休息之余,发现都过了这么久了,有害垃圾的垃圾桶进度条竟然还没过半,而其他垃圾已经又快要满了。 想起昨天和今天垃圾站的格外厚待,许珠珠心血来潮的想着干脆将它填满。 于是在许珠珠包着一坨狗屎进去后,那垃圾桶里那慢悠悠的进度条终于要满了! 看着狗屎一点一点的消失,许珠珠好像觉得这次的进度条涨得速度变得有点快了,不过保守起见,这次许珠珠没有踹它,避免垃圾桶带情绪工作。 一家人都目不转睛的等着,只见桶中黑光一闪,又一个锃光瓦亮的东西出现在垃圾桶里。 嚓! 许珠珠这暴脾气,还是没忍住,又踹了垃圾桶一脚。 第二十一章 不锈钢锅 这是一个不锈钢锅,是一个除了比铁锅亮一点,跟锅毫无区别的锅。 许珠珠嘴唇紧闭,脸色黑得像几十年没洗的锅底。 许文杰将桶里的锅拿出来,上下打量,没发现什么特别,对他来说就是个长得更光亮的锅,比他们家现在唯一的铁锅更轻。 许安凑了过来,看了看,没有评论。 张荷兴奋接过,颠了颠,笑道:“这锅拿着真轻,一定很好用!” “娘亲喜欢就好。” 许珠珠扯开嘴,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心里像被蚂蚁啃出了个窝。 怎么这破垃圾桶它就和不锈钢过不去了呢? 见众人都收拾妥当了,许珠珠皱巴着脸,带着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备着背篓回去了,她心里噎得难受,连带着后几天饭都吃不香了。 张荷本着有总比没有好的态度安慰她,劝她:“一个锅煮饭,一个做菜,正好。” 为此,张荷在第五天中午,特意拿了那个新锅来炒菜,至于为什么说炒?自然是因为捡了那桶油。 张荷很省,就倒了两滴油,其实是听到了那对母女的话,心里有点疙瘩…… 不过别说,这捡回来的菜刀确实比匕首好用,张荷心里惊喜道。 帮着打下手的许安将火烧得很旺,锅也烧得热热的,蒜沫白菜下锅,一股久违的蒜香味在屋子里蔓延开来,就连郁闷的许珠珠都馋得直流口水,更别提许安等人了。 “娘亲!好香!” 许珠珠闻着味儿就凑了过去。 张荷见状,心底松了起来,许珠珠知道惦记吃的了,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来!尝尝看!” 张荷给许珠珠夹了一菜叶子,许珠珠吹了两口就张嘴往里送,烫得嘴脸各歪一边,嘟囔着嘴巴还不忘夸赞。 “娘亲的厨艺就是好!炒得脆脆嫩嫩的。不咸不淡,刚刚好!” 等等,咸? “娘亲,你放盐啦?” 许珠珠说完就觉得不可能,她娘在火堆旁边用木头临时堆出来的放锅碗瓢盆的地方,除了他们家那几个破碗和新买来的几个碗,就剩下那一堆从垃圾站那边带回来的菜,和大米,哪儿来的盐? “哪儿来的盐?别把舌头烫坏了,尝岔味儿了。” 张荷急忙上前要扒开许珠珠的嘴巴查看,许珠珠眼疾手快的从锅里夹了一筷递到张荷嘴巴边。 “娘亲,你尝尝看!” 脆嫩的蔬菜在嘴巴里到处乱窜,咸香的味道在冲击着这张荷的味蕾,她咽了咽口水,是咸的,不止咸,还有一点点糖。 ?!!! 张荷也惊住了。 “娘亲,是不是油里参杂的味道?”在烧火的许安探头,疑惑道。 张荷开了瓶盖,倒了一滴油尝了尝,鲜腻的菜油味儿,没什么其他的味道。 一旁正在很认真的看手册的许文杰也凑,轻声疑惑道:“是不是那个锅的问题?” 在许文杰的认知里,一种东西如果出现一次,那就是巧合,如果出现第二次,那就有一半的可能不是巧合。 自从那边回来后,许文杰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那个垃圾桶里似乎只能出现这么一种材质的东西,无论锅碗瓢盆还是汤勺,总之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 所以这几天他都将这个垃圾手册一页一页的翻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或许这本书是认主的,他也探究不出什么。 可珠珠那孩子,从刚开始的前几天稍微感些兴趣后,后来就没有在翻动过这本书了,光靠他一个人,实在难以探究什么。 他得想个法子让许珠珠多看点书。 谁知道正这样想着,母子三人惊奇的声音就在耳边此起彼伏。 许珠珠等人听了许文杰的话,都觉得有些道理,于是为了验证这个假设的真实性,张荷又炒了一个西红柿炒鸡蛋。 众人一尝,色香味俱全,甚至还是个甜口的西红柿炒鸡蛋。 莫非是个无论做什么都好吃的锅? 许珠珠按捺住激动的心,避免是因为食材的原因,她又直接让张荷放了一碗水进去,稍微煮开,几人一尝,都差点按耐不住大叫起来! “是肉汤!” 就这么一碗白水,却能喝出浓郁肉味,而且咸淡都适中的肉汤。 许珠珠郁闷心情一扫而空,老天爷还是很宠她的嘛,就是喜欢跟她开玩笑。 由于不锈钢锅的神奇,许珠珠想起了之前被她嫌弃的那个不锈钢勺,“娘亲,之前的那个勺子说不定也有神奇的地方!” 张荷去一堆锅碗瓢盆里搜寻了一下,都没有找到,之前因为许珠珠见到那个勺子就郁闷得连饭都不想吃的。 所以张荷很少用,只有在许珠珠喝药的时候,用过一次。 张荷翻找了好久,才发现掉木材堆下了。 众人又是一通忙,把木材搬到一边,将勺子拿出来后。 “娘亲!快打一碗水。” 许珠珠着急忙慌地让张荷盛了一碗水。 张荷盛了一碗温水。 在张荷等人期待的目光下,许珠珠将勺子放在水里搅了搅,为了避免时间太短,不锈钢勺的效果不佳,许珠珠还特意让勺子在水里停留了几分钟。 之后,许珠珠,端起碗,毫不客气的猛地灌了一大口。 “噗!” 温水入口,许珠珠猛地喷了出来,弹跳起身,直接将自己的嘴巴,连带着脸都埋进了自家水桶里。 许文杰等人都大吃一惊,不知道怎么回事,张荷连忙去将许珠珠从水桶里捞出来。 许珠珠吊着眼泪,哭丧着脸,大张着嘴巴,舌头伸得长长的,一副吊死鬼的模样,给张荷吓到了忙问。 “这是怎么了?是中毒了,还是中邪了?珠珠别吓娘亲啊!” 而许珠珠则恨不得把把自己莫整个舌头都扯下来,好好搓搓洗洗,在装回去。 她抹着眼泪,伸着舌头,大声哭道:“噜噜啦啦嗯嗯唉唉啊啊啊…啊哈啊!” 张荷:……… 张荷听不懂,看向许安,许安思索片刻,看了看许珠珠,道:“妹妹说这水有问题。” 许珠珠又抱着许安哭,还是她哥哥懂她。 许文杰见许珠珠的模样,虽然听不懂珠珠在说什么,但是也大致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端起碗,轻轻抿了一口,一向舒坦的眉头忍不住扭到了一起。 “是苦的。” 许文杰不是怕苦的人,一般的苦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所以他说苦,那就是特别苦。 而许珠珠又是一点苦都吃不了的人。 张荷恍然大悟,又有些好笑,若不是许珠珠贪吃,灌了这么一大口,倒也不至于被苦成这样 随后心疼的许珠珠揽进怀里。 “珠珠乖,不哭不哭。” 许珠珠哭得更厉害了! 她哭的不是现在这口水,而是她当初喝药时,明明已经够苦了,却还被张荷用勺子喂了下去…… 嚓!她都不知道骂谁…… 第二十二章 雪后天晴 腊月三十 张荷左手挎这个小竹篮,右手牵着许珠珠的手,许珠珠屁颠屁颠的跟在她后面,晴天午后,冬日的阳光懒懒的。 自从不下雪后,这雪融得特别快,地面也都干得差不多了,像她刚来到这里那天那么大的雪早就融了,只剩下远处较高的山顶上还斑驳着点点白。 老鸭村落在河谷处,叫老鸭村并不是因为村里养鸭子的人多,而是整个村子的布局就像是一只鸭子,李全福家在鸭子头,许珠珠他们家就在鸭子屁股处,村里的人都称呼这一片为鸭股滩。 鸭股滩原先是靠着河流,土地也肥沃,听李全福说,上一辈的大半村里人都曾经在此种地。 几十年前河流改道,这边种地浇不上水,地里的土养不起庄稼了,人们就渐渐往村东头搬迁,跑到靠河的地方种地去了,这里也就变成了荒地。 这话还是她们最初在老鸭村落了户的时候,许文杰跟她和许安说的。 不过村里人仍旧还是鸭股滩鸭股滩的叫着,即使现在已经不是滩涂地了。 所以许珠珠他们一家人在村里就变成了鸭屁股的许家。 “不应该叫,鸭股滩的许家嘛?” 张荷笑了笑,村里人怎么叫得顺口就怎么叫,她也说不清。 看着两两三三坐落在这个村里的屋子,没见到青砖瓦房的,许珠珠忍不住感慨,这老鸭村,是真穷…… 进村后,人也多了起来。 鸭肚子处有一棵槐树,将近一百年,据李全福说,那是头一户搬来老鸭村的人家种下的,也就是如今老鸭村里的张家,是老鸭村人丁最兴旺的家族。 张家族中有三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般村里出了什么事,都是直接请三位张家老人来主持大局,总是自动忽略身为里长的李全福。 所以李全福这个里长形同虚设。 许珠珠见到好些人坐在村里那个大槐树下,晒着太阳聊着天,都笑眯眯的,许珠珠都能猜到他们在聊什么。 这场连绵了几个月的雪,终于赶在年前停了,大家笑眯眯的,都说能过个好年了。 明明雪下得那么厚,几天的太阳晒下去,才不到十天就融得差不多了,许珠珠三岁以前在北方可见不到这种情况,雪都是到年后才开始慢慢融的。 其中一个黑黝的老头,穿着带补丁衣服的,远远见到张荷,便热情地上来打招呼。 “许娘子,过年好啊!这是去哪里呀?这是你儿子吧,小伙子长得真俊。” ??? 虽然是客气话,但是怎么也得性别对得上吧? 许珠珠看了自己身上这一身灰扑扑的棉袄,打了几个补丁,又扯了扯她娘最近从他爹棉衣里抽出的一点棉花,给她做了个小小的帽子。 她这几个月还被饿得面黄肌瘦的,确实是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女孩子,就遗传了她娘的大眼睛还看得过去些。 “是女儿。” 张荷倒是笑着寒暄。 说去里正家,又让许珠珠打招呼,许珠珠才知道是帮他们家做木盆的那个邓老头。 昨天她娘去邓老头家买竹篮,想着人家送了四个凳子,便端了一碗饺子给邓老头送过去,没想到邓老头直接将竹篮送给她家了,又说不好收钱…… 许珠珠甜甜地问了好。 邓老头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十分和蔼可亲,“是闺女呀,小姑娘这眼睛可真水灵!” 许珠珠:…… 又拐过一条去往官道上的小路,许珠珠总算到了看到了李全福家,比许珠珠现在的家好很多,虽然不是砖房,好歹也是个带着瓦的土房。 用细长的竹子围了半人高的篱笆,院门倒是高高的。 院子里种了很多大白菜和油菜,都被雪打熟了,如今蔫搭搭的长着。 其实许珠珠刚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去过李全福家。 只不过她当时饿得头晕眼花的,差一步就归天了,哪儿还有什么心思打量别人的房子? 这时,院子里传来的声音打乱了许珠珠的思绪。 一位妇人骂骂咧咧道:“……臭小子,敢挤兑你老娘来了!” 院门“咿呀”一声被大力推开,一个半人高的小男孩从院子里冲了出来。 后面紧跟了个拿着根竹条的高挑妇人。 小男孩扒在篱笆墙上,朝那妇人做了个鬼脸,就溜之大吉了。 “臭小子!你有本事,晚上别回家吃饭!”妇人怒骂一声。 胡三娘这才注意到院门前的张荷,便立马换了笑脸,“荷娘来啦?哟,这是珠珠吧,还记得婶子嘛?” 许珠珠嘻嘻笑,不记得…… 许珠珠听她娘说起过,李全福的媳妇,叫胡三娘,她倒没什么印象。 胡三娘笑着拉张荷进屋,又朝着屋子里喊:“全福!荷娘来了!” 李全福穿着个围裙,笑容满面的从灶房里出来了,边走还边擦手。 李全福见到张荷到访,倒是很热情,就是那热情里掺着几分刻意与拘谨,张荷跟许文杰学得人精一样,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便直接说了。 “李二哥可是有什么事?” 李全福才将书塾的事情说了出来。 什么书塾?她们今天不是来送饺子的嘛? 一席话给张荷和许珠珠二人听得云里雾里,好久才捋清楚。 张荷思忖着,便笑道:“李二哥,不必惦记着书塾的事情,我们一家是逃难到这儿的,在这里毫无根基,又无权无势,幸而李二哥拿我相公当兄弟看,事事照顾我们家。这就已经是大恩了。” “我和相公只求一家人能好好过日子,若是上天眷顾也就罢了,若没有也是咱们的造化……连日来相公都去镇上摆摊子去了,说年节人多,说不定有人要写春联儿,并不是因为这件事少来的。” 这种没边的事情,她爹最沉得住气,没有成功之前绝对不跟人透漏半个字,就连她娘都不告诉。 当初考上秀才的时候也是,所以许珠珠和她娘自然不知道书塾的事情。 听到张荷这么说,李全福倒是松了一口气,他还真的以为许文杰最近不来是在心里埋怨他,他也因为事情黄了,有些惭愧得不敢去找许文杰。 李全福解释道:“也是怪我,没有打听清楚,那老先生离开前已经举荐了一个弟子来接班,虽然也是秀才,可人家有自己的老师举荐。” 张荷点点头,坦然一笑,这种事情她听到丈夫说得多了,也懂个七八十的。 恩师举荐,跟自己相公这种拐着七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关系自然不一样,便连连劝解李全福不必放在心上。 又掀开了盖在竹篮上的菜叶,露出里面满满的一大碗饺子,笑道:“……过年了,这一个月以来,还多谢李二哥的照顾,这不,我包了些饺子给二哥和嫂子送过来。” 张荷微微一笑,又显得有些局促,“只是家里拮据,都是寻常素菜馅儿料,给你们送过来,聊表感激,二哥二嫂不要嫌弃……” 许珠珠心里直摇头,也没办法,垃圾站的垃圾桶里好像不能变出肉来。 从垃圾站带回来的面粉从一小撮已经装满了整个塑料袋,他们一块肉也没见着。 他们家如今没有固定收入,自然不会花额外的钱去买肉,这两天他爹的盗版书画摊,就卖出了一副春联,还被白嫖了…… 不过饺子的馅料都是用那个不锈钢锅的煮过的水来拌的,仔细尝尝,还是能尝到一股淡淡的肉香。 起初张荷还心疼两个孩子,想着不如就买一些,可许安和许珠珠直接出口拒绝了:“爹爹娘亲,以后再吃也不迟。” 张荷抱了抱两个懂事的孩子亲了亲。 这边胡三娘接过碗,细细打量。 “哟,这东西长得真喜庆,荷娘的手艺可真不错。” 她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又是小错落,从小过年就没见过饺子,如今见到碗里的饺子一个个长得十分圆滚,像金元宝一般,胡三娘喜欢得不行。 又说,“……也太客气了,乡里乡亲的,说这些做什么?” 胡三娘让李全福招呼着张荷进屋喝碗水,自己则端着碗转身往灶房走去。 李全福家并不富裕,当这个穷乡僻壤的里长,不过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分得一二两肉,还是衙门里看在他大舅哥的份上分的。 何况今年收成不好,水稻在夏天的涝灾全被淹了,一亩地收了不到五十斤稻米,只好赶着种上粗粮,结果秋天雨又特别少,还没入冬呢,就遇上了雪灾…… 村里的人家要不是靠着那一茬粗粮,只怕如今早就饿死了,不过还好,总算熬过今年了。 雪已经融了,日子总会越来越好…… 胡三娘这样想着,将锅里的肉又挑了两块肥嫩嫩的放到许珠珠家的碗里。 等胡三娘出来时,许珠珠就看到自家的碗里已经装上了一碗满满的肉,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荷见状也忙说:“嫂子这是做什么?早知道这样,我这一趟就不必来了。” 许珠珠也凑过去,笑嘻嘻道:“我和哥哥不爱吃肉,李婶婶和伯伯留给李哥哥吃。” 胡三娘见个小屁孩说出这样话,稀罕得跟什么似的,抱着许珠珠香了香,想起她家那个天天只知道唱反调的臭小子就烦。 第二十三章 福气兄妹 青山镇 书画摊前,许文杰摆好笔墨纸砚,到年三十,天又晴了,街上倒也十分热闹,人来人往,面上都喜气洋洋的,都笑说雪融了,能过个好年了…… 几日前,许文杰跟镇上那家唯一的书铺的老板,租了文房四宝,又花十文钱买了一些红纸,想趁着快过年的时候,能卖出几副对联和福字。 许文杰对自己的字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的书法师承自己祖父,也就是前朝怀修公的曾曾孙子。 怀修公在前朝也是以书画文名天下,其作更是千金难求。 只是后来许家败落,怀修公的书画都四散飘落,觅无痕迹,只留下一副字帖,因为度日艰难,被他祖母拿去典当,换了他们家如今那些微薄田地…… 许文杰虽然未能尽得怀修公真传,但也学得七成像了,就连他祖父都说,这已经是很难得了…… 不过好几天过去了,他一副对联儿都都没有卖出去。 有位来镇上卖柴火的老人觉得他字写得很漂亮,来来回回在他摊子前走了好几遍,都不舍得买。 老人虽然看不懂,但是想买一副回去贴在门前喜庆,许文杰见那老人朴实无华,一全是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带着补丁的,一时善心起了,便直接送了老人一副…… 他从腊月二十七起,每日早早到镇上的闹市前摆摊。 只不过人群熙熙攘攘的闹市,各种摊子前面都人来人往,只有他这书画摊前却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许文杰眼瞧着没有生意,想起自己的一双儿女,便兀自在红纸上画了起来,当然,画的都是孩子们小的时候,尤其是许珠珠画像,肉嘟嘟的,一双眼睛溜溜转,十分可爱的模样。 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倒是给许文杰招揽来了许多客人。 两位挎着菜篮的大婶凑上前来。 “这胖小孩儿长得真喜庆!先生多少钱一幅?” 一位长得略微富态的大婶儿笑眯眯问道。 这话给许文杰问得一顿,随即哈哈大笑,他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大婶若是要,就三文钱一幅吧!” 另一位大婶疑惑道:“买这个做甚,不如多买吃食回去,你那媳妇说不定还开心些。” 胖大婶皱眉,摆手,从怀里掏出三文放到许文杰前面,“这是六文,先生收好,这金童玉女各来一幅吧!” 又叹道:“你不懂,我那媳妇成亲半年了,就想要个胖小子,可一直没有动静,拿回去贴着床头贴着,喜庆些。” 许文杰一愣,笑说:“大婶,这是三文。” “哎哟!瞧我,”胖大婶拍了拍脑袋,有些尴尬的笑说:“说岔了,不好意思。” 又从怀里掏出三文来。 许文杰笑说无妨,又退回去了一文:“难得大婶看得上眼,就五文吧,图个吉利,五福临门。” 过年谁不爱听吉利话? 听到许文杰如此说,胖大婶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他儿子就是镇上杂货铺的伙计,一年到头也能挣到个十几两银子,家里条件在这镇上也不算差的了。 听到许文杰这话,又瞧着许文杰着斯斯文文的,心里好感度蹭蹭往上涨,“借先生吉言了,这福字多少钱?给我来五个吧!” “福字一文一幅,我看大婶儿合眼缘,就收大婶三文吧,三羊开泰,剩下两幅就当是送的了。” 另一位大婶见状,也拿了两个福字。 这是笔大生意,许文杰因为两个孩子的画像,就此开张,有了第一笔生意,许文杰也大致了解了镇上人的需求。 镇上读书人不多,对联儿这种大多儿耕读世家追捧的东西,需求自然不多。 倒是像这种喜庆的人像还受欢迎些,于是许文杰又画了几幅许珠珠和许安小时候的样子挂在摊前,果然客人就多了起来。 一位大腹便便的妇人走到摊前,“先生,给我来幅这个胖闺女,瞧着真漂亮!” 她已经生了两个儿子,如今就想要个闺女,带回去天天看着,说不定能生个漂亮女儿。 又有一位年轻妇人说,“福字给我来两个吧!” “金童玉女来一对…” ……… 许文杰生意就此红火起来。 在没娶张荷前,许文杰本来就是以卖字画为生,这是自食其力,他也从来没觉得有什么有失读书人脸面之类的。 对招呼客人这一块儿,倒是信手拈来,弯起的嘴角就没压下去过,从没有冷脸一说,都是笑容满面的,他长得又俊秀,于是人就更多了。 三十这天还没过半,许文杰将堆了几天的红纸都卖掉了,画像卖得好,连带着对联儿也卖出去了好多。 许文杰数了数,共卖出画像三十六幅,共收一百零六文,福字五十个,收四十五文,对联儿十九副,收三十八文,剩下四副对联儿许文杰也不打算卖了,算了算,已经是赚到了不少了。 因为夜里是他们家头一次在他乡跨年,许文杰也不贪多,就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 谁知刚准备走,一个身着不凡的小男孩突然从他摊前探出半个头来,气喘吁吁道:“先生,你这儿能写信嘛?” 许文杰愣了一下,他买的都是红纸,如何写信? 便笑道:“我这都是红纸,小客人若是不介意,我便帮你写。” 小男孩脸蛋红扑扑的,胖手胖脚,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双大眼睛溜溜转,思索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张素白手帕来。 “先生在这上面写吧,告诉梅姨娘,让她来接我。” “就这一句?” 男孩点点头。 许文杰含笑点头,将手帕摊开,只见手帕右下角处绣着一朵以假乱真的白梅花。 蘸墨落笔,写下:梅姨,速来接我。这一句,又问小男孩要不要落款。 “不用了。” 小男孩左顾右盼,像是在躲着什么人似的,慌忙拿过手帕,扔下一块碎银子,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不多时有两个奴仆模样的人走过,到处喊着“小公子”。 许文杰暗暗称奇,估摸着就是寻找方才那个小男孩,可既然家中有奴仆,那必然也不缺教他读书写字之人,怎么倒还要跑到他这个小摊子来写信? 不过他也懒得去探究这么多,许文杰眉开眼笑地颠了颠手中的碎银子,份量不轻,少说一两。 他美滋滋地收了摊子,将笔墨退还给了书铺的吴老板,还送了吴老板一副对联儿:“多谢吴老板肯信我,也没有别的,就送老板一副对联儿,图个喜庆吧!” “看起来今日许先生生意不错。” 吴老板笑眯眯地说着客气,许文杰也大方一笑,说全是托了吴老板的福,二人客气一番,吴老板又欣赏起许文杰的字。 直叹只怕镇上也找不出几个能与他相比的,还说以后有用上笔墨的,只管来借,他不收押金了,只是要多送几幅画来。 许文杰租笔墨花的十文是押金,真正的租金是他仿的一幅春树秋霜图,吴老板很是喜欢,听说许文杰是刚搬到这里来的,便有意交友,连道以后多来往。 二人难得惺惺相惜,许文杰也笑说一定,又问老板买了一本《声律启蒙》给许安。 想着今夜还要跨年,尤其是两个孩子,几个月没吃上肉了,因为今日靠着两个兄妹才挣了钱。 许文杰便花了二十文去肉摊买了二斤猪腿肉。 又去杂货铺买了一些糕点。 之前杂货铺断货了,还说要到年后才能补上,可没想到天晴后雪融得那么快,杂货铺也趁着天晴去县上补了货。 许珠珠最爱吃的桂花糕,张荷最爱的云片糕,许安的绿豆糕,许文杰惦记着,都各买了一些,另有一些花生瓜子之类的零嘴。 按张荷前几天跟她说的,过年就要有过年的样子…… 又想起因为一双儿女的画像挣了这么多钱,许文杰心中又是一软,有这两个孩子,是他的福气。 路过成衣铺的时候,他没有犹豫,给妻子和两个孩子买了新的棉衣…… 不过想到自家娘子知道后,念念叨叨的样子,许文杰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第二十四章 又一岁 许珠珠站在有害垃圾桶前,来回踱步,将近一个月过去了,这个垃圾桶的进度条终于要满了。 自从发现可以任意控制垃圾站里面的垃圾后,她对这个垃圾站的好奇程度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许珠珠曾试着往垃圾站边缘走。 两步,三步…… 期待的画面并没有发生,她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即使开发出了这么多功能,垃圾站的边缘也并没有拓宽。 她仍旧不能跨出这个垃圾站,上辈子生活的地方近在咫尺,可是她过不去,够不着,也摸不到。 心底的失望油然而生。 许珠珠呆呆站在垃圾站边缘许久,才整理好心情,开始专心控制起垃圾分类。 这几日她爹都去镇上摆摊,只有她娘和她哥哥跟着她一起过来。 每次控制完垃圾,许珠珠的心神都格外的累,总是一睡就到第二天中午,张荷怎么叫都叫不醒,一次两次还好,可次次都这样,张荷就由不得自己多想了。 所以在垃圾不多的时候,张荷坚决反对许珠珠控制垃圾,由着她自己根据许珠珠的提示来手动分类。 许珠珠知道张荷心疼她,可看多了她娘捂着鼻子分垃圾,许珠珠心里也很难受,奈何她娘巧舌如簧,她又说不过张荷,只能无奈妥协。 所以今天她陪她娘送完饺子回来后,张荷在准备晚上的年夜饭,她自己趁张荷不备,独自一人就闪到垃圾站这边来。 最近这几天垃圾都格外少,有时候她们特意等到晚上才来,也都翻不到三四颗白菜。 如同今天的垃圾,也少。 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许珠珠就将今天的垃圾都分好了,也因此许珠珠相对轻松,并没有耗费多少精力。 他们家现在囤的大米比较多,用一个半人高的塑料桶装着。 塑料桶也是在垃圾站捡的,许珠珠觉得八成是谁家的泡澡桶。 找到时她娘拍了拍桶身,惊讶说很结实,于是搬回来装米。 还好他们家来的人少,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跟别人解释这桶的由来。 不过这个好像也不需要她担心,毕竟有她爹在。 然而,可回收垃圾桶里的木材却出得越来越少了,明明是跟之前同等分量的垃圾放进去,出来的量却不如以前多。 许珠珠很疑惑。 莫非这个垃圾桶有什么使用次数,所以决定在晚上的时候,好好研究那本垃圾手册,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之前发现其他垃圾的垃圾桶能合成出那个做什么都好吃的不锈钢锅和那吃什么都苦得不锈钢勺后,她爹一直让她好好去研读那本垃圾手册。 也因此发现,在手册最后面,不知什么时候新增了两页,其中一页赫然放着不锈钢锅的图片,还有长达整整一页的使用说明书。 许珠珠和他爹反复研读后,大概总结出了两大点。 第一,那口锅叫美美锅,会根据放进去的食材的,使用人的意愿,以及使用人的技术,综合炒制出味道最完美的菜肴。 就像那锅煮出来味道浓郁的白开水,其实也是因为许珠珠当时特别强烈的想喝肉汤的原因…… 咳咳…话就扯远了。 第二,那口锅是能升级的。 当成功炒制出999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后,美美锅就能升级成超美锅,炒制出食神级别的菜肴。 想到这里,许珠珠突然有点怀疑那个不锈钢锅会不会就是食神的? 她记得小时候看的七仙女电视剧里,就有一个做什么都好吃的食神。 再说那页不锈钢勺的简介,只有两行字,一行是不锈钢勺的名字,苦苦勺。 另一个就是苦苦勺的功能。 就一句话:苦,特别苦,吃什么都苦一倍。 看到这个简介,许珠珠的第一反应是给它扔了,不过她娘一把抢了过去, 说自己很喜欢,还背着她收了起来,还得意地说以后许珠珠再排斥喝药,就用这个勺子喂她喝…… 许珠珠抚额,无语又无奈。 收回心思,她整理好这次分类垃圾的收获,共半塑料袋大米,两把韭菜,两个土豆,还有一根玉米。 怎么过个年她收获这莫惨淡呢? 回头发现有害垃圾的垃圾桶进度条已经过了百分之九十,琢磨着估计这几天就能出东西了。 一切处理妥当,她抱着一堆东西就回去了。 刚回到小破屋,她娘一顿栗子就凌空砸了下来,“臭丫头,还敢回来。” 许珠珠猝不及防,脑袋结结实实的挨了张荷好几下,把一旁的许安都惊到了。 “娘亲?” 许珠珠眼冒金星,疼得眼睛都红了,水汪汪的大眼正委屈巴巴的看着张荷。 张荷心头一颤,就被攻陷了。 “哎哟喂,打疼了吗?是娘亲下手重了,怎么不知道躲一下?” 张荷立马就后悔了,她没想到一向机灵的许珠珠这次居然没躲掉,赶紧揽在怀里揉了揉许珠珠的脑袋。 “不疼,不疼,是娘亲不好……不过下次可不许自己偷偷一个人过去了。” 虽然心疼,可张荷还是呵声道,若是许珠珠一个小屁孩在那边发生什么意外,他们一家人连过都过不去,又何谈救人,她怎么能不担心呢? “娘亲放心,我不会的。” 许珠珠知道她娘的意思,扯着张荷的衣袖顺势撒了个娇。 刚想解释,许文杰兴高采烈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荷娘!珠珠,安安,快来看看,我带回来了什么!” 人未到,声先到,屋子里的母子三人也都瞬间被兴奋的语气感染,三人兴冲冲地齐齐迎了出去。 许珠珠一见到她爹那弯弯的眉毛,就知道她爹今天挣钱了,就是不知道挣了多少。 所以当许文杰解下背篓,一家人看着塞得结结实实的背篓时,都惊掉了下巴。 “相公,你是不是另一只鞋底也藏钱了?” 张荷满脸疑惑,斜着眼睛打量着许文杰那破旧的鞋子,鞋垫不像是撬开的模样。 许珠珠和许安也直勾勾地盯着他。 许文杰面上的笑容浮上一丝尴尬,没想到她娘子还惦记着鞋底藏钱的事情。 不过他倒是不介意,大方一笑,“这得多亏了两个孩子。” 许珠珠和许安满脸问号,她俩一整天都待在家里,啥也没干,怎么突然就多亏了他们俩了? 直到许文杰将画像的事情说出来,几人才明白过来,特别是许珠珠那臭屁的笑容怎么都藏不住了。 “不愧是我!” “是是是,全靠珠珠啦!”许文杰拧了拧她的鼻子,又抱了抱一旁笑得腼腆的许安,由衷地从心底发出了感谢,“还有我们的安安。” 许安微微一笑,反应倒是比许珠珠小一些,这是常态了。 兄妹俩继承了她爹娘的优良基因,小时候又被张荷养得很好,可可爱爱又白白胖胖的,手臂上的褶子肉都有三层,绝对是奶奶们的梦中情孙。 第二十五章 方寸一隅 “给两个孩子买就好了,我这身还能穿许久,好容易挣了一些银子,怎么能这样花呢?相公你真是的。” 张荷摊开许文杰买来的新棉衣,心底虽然高兴,但嘴上还是忍不住念叨一句。 许文杰给张荷买的是浅蓝的棉衣,袖口绣着一圈小白花,看着十分小巧精致,许珠珠的衣服跟张荷的是同款,只不过是粉色的布料,绣着一圈黄色的小花。 至于许安的,则是深蓝色的,没有花纹,只用白棉布包着边儿。 张荷瞧着那针脚又密又紧,而且用的里子十分软绵,只怕花费不少。 她蹙起眉,许文杰就赶紧笑着将今日摆摊的钱都交了出来。 “共赚了一两加一百六十九文,衣服共花了两百文,二十文买了肉,剩下这些零嘴花了五十五文,还剩下八百九十四文。” “一两?这么多?”张荷整理衣服的手顿了一下,疑惑道:“对联儿居然这么挣钱?” 许文杰才将小男孩让写信的事情说了出来。 “别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张荷多嘴说了一句。 许文杰也疑惑地摇摇头,他也不清楚。 不过既然钱花都花了,何况这是许文杰自己挣的,又都是给她和孩子们买的,张荷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见张荷不再念叨,许文杰才谄笑道:“荷娘,快穿上合不合身?” 张荷正洗着肉,将许文杰撵到一边,怪嗔道:“菜还没做完呢!” 许珠珠和许安两个人都不用她爹招呼,许珠珠已经将她哥和自己身上的衣服扒下来,二人各自穿上了新衣服。 许安的倒是正好合适,就是许珠珠的衣服袖子长了一节儿,手都没露出来,瞧着有些滑稽,惹得几人哈哈大笑。 “爹爹!” 许珠珠有些无语。 “呀!买长了!”许文杰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说。 他没估算好许珠珠的身高。 张荷就笑着说,晚上她改一改,明天能穿,许珠珠黑着的脸才稍微变得正常。 还是许文杰拿了桂花糕来哄许珠珠,她才换了笑脸。 因为新买了肉,张荷说什么都要再包一顿肉饺子,尤其是在许珠珠软磨硬泡的要用玉米来包饺子后,张荷也想试试看用玉米包的饺子好不好吃。 于是张荷将剩下的面粉都用上了。 彼时金乌斜卧,霞光四射,抬眼望去,漫天金黄,许珠珠坐着凳子趴在门槛上,觉得这晚霞美得不真实…… 许文杰从山脚下拎了一桶水往回走,自从雪化了过后,他们家的日常用水都是从山脚下那一汪泉水取。 张荷觉得不方便,去跟做木工的邓老头买了一个半人高的木桶放在院子里。 邓老头技艺精巧,用了几天倒是没有漏水,不过许文杰寻思着什么时候买个水缸回来会更方便些。 年三十,张荷说全家人都要洗个热水澡,干干净净地过个年,可木桶里的水今天都被张荷用得差不多了,于是许文杰来回拎了四五桶水,总算将大木桶的水装满了。 好在他们家离山泉近,也不多费力。 因屋子里搭的简易炉子被张荷用着,许文杰便捡了三块石头驾成了个简易的炉子。 许珠珠兄妹俩都在跟着张荷包饺子。 这次一共包了三种口味的,玉米猪肉、白菜猪肉和韭菜鸡蛋的,其中玉米猪肉最多。 不过在包饺子方面,许珠珠完美的保留了三岁孩子的技术,手艺确实是比不过许安。 许安学得认真,包得跟张荷七八分像。 许珠珠就不行,只能包成个椭圆的包子样儿,时不时还露了馅儿,又要拆东皮补西皮,一张好好的饺子皮,愣是被补得比他们如今盖的那床棉被还惨。 “不错了。” 张荷憋着笑安慰,许珠珠泄了气,“我不包啦!” 噔噔噔跑到院子跟她爹一起烧柴火堆。 许文杰正院子里生火,正好让许珠珠帮忙捡着细小的木材来引火,等火烧大了,就一壶一壶地烧着热水,如此反复多次,总算是烧满了一盆热水。 看着还在屋子正在指挥着许安添柴火的张荷,明明还是冬日,仅仅因为现在天气稍好一些就热得大汗淋漓。 他眉头一皱,有些心疼,想着还是得早点起个炉灶,顺便给家里换几口大锅。 而起炉灶的第一步就是挣钱。 怎么挣呢?许文杰没想出门路。 他的字画在这个镇上,除了吴老板略微欣赏些,在其他人那里根本行不通,去县里先不说能不能卖出去,光是来回的路费都够他掏空家底的了。 旧业不能重操,只好另寻门路。 这边想着,里边水已经开了。 正好饺子也包好了,就等着里面的水开下锅,所以张荷就赶紧将许珠珠扔盆里,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好好地搓搓洗洗了一番。 又招呼着许文杰给许安洗澡,自己也趁机洗头洗澡。 之后,一家人舒舒服服地坐在火堆旁闻着饺子的香味。 等第一批饺子熟了,张荷又盛了两碗饺子,白菜猪肉和鸡蛋韭菜的饺子各盛了一些,让许文杰抓紧往李全福家和邓老头家送去。 胡三娘和邓老头都想着分一些自家的菜来,都被许文杰各自拒绝了。 至于玉米猪肉饺子,因为是许珠珠特别要求要包的,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张荷都留着给自己家吃。 等许文杰送了饺子回来,张荷的年夜饭也就准备好了。 虽然茅檐瓦舍都算不上,桌子也没有,不过张荷还是木头围成了个圆桌,将菜都整齐的放在上面,三菜一汤。 番茄鸡蛋汤,白灼青菜,还有酸溜土豆丝,都是家里人最近爱吃的菜,因为有美美锅,所以张荷只需要掌握好火候时间,不需要过多考虑调味的事情,也不算太累。 不过看着木头堆成的“朴素”圆桌,许珠珠扯了扯她娘的衣袖。 “娘亲,我们为啥不跟邓爷爷买个桌子?” 许安倒不受影响,就是许珠珠怕碰到,平日里到处蹦跶的她,此时让她畏手畏脚的,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张荷听了这话腼腆一笑。 许文杰前几天一副对联儿都没卖出去,她也不想去为了这些可有可不有的东西过多花费。 之前条件有限,也因为垃圾站的不确定性,她每天都定好了一家人一餐只吃一道菜,而且都是直接就着锅里吃的,也用不上桌子,能省的也就省了。 许珠珠见她娘的脸色,大约能猜出来了,便也不再多说,笑嘻嘻地拉着张荷,说要吃饺子。 “等爹爹进来。” 就是在屋子外正洗着碗的许文杰听到了母女俩的对话,愧疚一笑,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不多时,一家人都笑容满面,眼神期待地围坐起来,欢欢喜喜准备跨年。 不过在此之前,许文杰理正衣冠,先盛了一碗汤,走到院子里,朝着北方庄重跪下,心里默念着: 祖先万安,儿孙不孝,以汤代酒,全尽孝心……之类的。 之后,将汤水稳稳撒向地面,沉沉一拜。 许文杰朝村里望去,群山错落,是万家灯火。 回身,张荷靠在门边,浅浅微笑,两个孩子跟在她身边,探头探脑,那里是灯光熹微,是方寸一隅,是他要守护的地方…… 第二十六章 是尸体 “爹爹,我们要砍多少?” 许珠珠跟在他爹屁股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捡芦苇。 他爹砍一丛,她就捡一根,她娘和她哥就抱起剩下的搬到河岸边的空地上。 过完年,许文杰跟张荷想在院子里搭个小棚子,用来起灶生火,小棚子的架子已经用竹子搭好了,现在就差将茅草盖上去。 当初的茅草都用来搭厕所了,所以一家人都趁着这日天晴,就到河边来砍芦苇,芦苇虽然比不上茅草,但是也能遮风挡雨。 不过张荷依然不肯让许珠珠动手,怕许珠珠不小心被芦苇叶割到手了,她给许珠珠铺了一层薄薄的芦苇垫子,让许珠珠自己坐在上面玩。 至于许安,夫妻俩也只是允许他一小丛一小丛的,慢慢搬过去。 许珠珠自己呆着无聊,垃圾站那边也没有多少垃圾,所以自己就跟在许文杰的屁股后面浑水摸鱼,张荷见她玩着,也就没有说什么,只叮嘱了些小心的话。 许珠珠嘻笑点头,她娘担心过头了。 不过许珠珠实在无所事事,看着自己跟在许文杰身后,似乎也有些碍事,便如此问许文杰还要多久。 “只怕还要许多,珠珠要是腻了,就跟哥哥去岸边的空地里等着。” 许文杰听到许珠珠的问题,摸了摸许珠珠的头,便温笑着答道。 一旁的张荷见许珠珠也确实无聊,便让许安去陪着许珠珠玩,又连忙严肃叮嘱:“安安,好好看着妹妹,可不许去玩水!” “我会保护好珠珠的!” 许安乖巧点头,短手拍了拍胸脯,一本正经的亮声答道。 许珠珠心中噗嗤一笑,小大人…… 听到张荷发话,许珠珠就顺水推舟的,跟着许安来到了空地上。 她确实是站得有些累了,一屁股坐在了一块很大的河石上,石头还晒得正热,大冬天里温度正正好好,许珠珠觉得屁股下面暖暖的。 她招呼着许安也来坐下,“哥哥!石头暖和,快来!” 许安正站在芦苇堆前,不知道要做什么,其实他爹娘用不上他帮忙,不过他还是想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只有五岁。 许安听到许珠珠叫他,微微一笑,走过来与许珠珠同坐,“咦”了一声,“确实暖和。” 许珠珠笑着附和是吧。 等张荷搬了芦苇出来,见到两个孩子正乖巧坐在石头上,正嘀咕着什么,虽说今天出来穿着旧衣服,但瞧着两颗萝卜头也十分可爱,看得她心里柔成一滩水。 又忍不住正声叮嘱,“可不许去玩水!” 两个孩子都齐声回答知道了。 一阵风,吹来些许凉意,似乎含着青山绿水的气息。 许珠珠敞开胸怀,深深地吸一口气,脸上惬意的表情有些僵硬起来。 她警惕地拧了拧鼻子,心中浮上一层疑虑,再吸一口气,疑虑聚集在眼眸中。 逃难路上,她们一家遇到过饿死的人,虽然张荷极力挡住她的眼睛,但那股独特的腐烂气味,怎么都挡不住,从她的鼻腔里面到处乱窜,让她吐都吐不出来。 许珠珠极度厌恶这种味道。 上辈子孤儿院的后院里养着一群兔子,院长让所有人各自认领一只兔子,可是轮到她的时候,却少了一只。 院长说,仔细找找,拿了一根棍子在笼子里看不到的地方捣鼓一番,正好戳中了那只死去兔子的尸体。 彼时许珠珠蹲在笼子门口看,尸体突然翻动,一块腐烂着,带着蛆虫的肉就那么摊开在许珠珠面前,一股腐烂的味道直冲她的鼻腔,许珠珠当场就吐了出来…… 她不害怕,但是很恶心,特别恶心。 可既然闻到了这股特殊的气味,她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她更希望只是什么野鸡野鸭而已。 “哥哥,你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了吗?”许珠珠一脸严肃,她希望不是最坏的结果。 许安摇摇头,他对气味这方面不同于许珠珠,一向是不怎么敏感的。 “怎么了,珠珠?” 见到许珠珠这番模样,许安也大约猜得出来此时恐怕不简单。 许珠珠摇了摇头,她皱着眉头,没有直接回答他。 风是从东北方吹过来的,许珠珠仔细瞧了瞧,她的正东北方有一丛很高的芦苇,不过那里没有靠岸边,芦苇丛的根部有一半都是浸在河水里面的。 鹅卵石不好走,许珠珠将手岔得宽一些,用来保持平衡,这个动作立马引起了许安的注意。 “珠珠,你去哪里?” 许珠珠摇了摇头,她现在解释不清楚,也不能告诉许安说她觉得附近有尸体。 许安见许珠珠也不回答他,就一脸严肃的朝着东北方向走去,而那边正好是接近河流的地方,担忧之下也跟了过去。 “娘亲说过我们不能去玩水的,珠珠快些回来。”许安朝着走在前面的许珠珠喊道。 两个短手短脚的孩子就在鹅卵石去你追我赶,许安好容易追上了许珠珠,两人已经走到了芦苇丛旁边。 许珠珠眉头紧紧地扣着,她寻寻嗅嗅,在朝着水面时,一股浓烈的气息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灌进了她的鼻子。 “呕!” 许珠珠猛地干呕一声。 “珠珠!快过来!” 凑得这么近,绕是嗅觉迟钝的许安也闻到了,许安赶紧抓住许珠珠的手,将她往回拉,不过许珠珠的余光还是撇到了那一角素白的布料。 许珠珠基本能确定自己心中所想了,赶紧大声叫许文杰和张荷过来。 “爹爹!娘亲!” 女孩清脆的声音穿透芦苇丛,惊飞了芦苇丛里不知名的燕雀。 悠悠回声从远山传来,惊醒了埋头苦干的许文杰夫妻二人,也即将打破这个贫穷却宁静的山村。 正抱着一捆芦苇的张荷听到许珠珠的喊话,心里咯噔了一下,感觉漏了一拍。 她直接丢开了抱在怀里的芦苇,冲了出来,连就在她身后的许文杰都追不上。 明明是凹凸不平,滑不溜秋的鹅卵石,张荷却如履平地,左蹦右跳地赶到了两个孩子身边。 许珠珠看着她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娘亲,这一番动作,有些傻了眼。 “怎么了?怎么跑这里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张荷神色紧张地,将两个孩子揽进怀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直到发现两个孩子一根汗毛都没有少,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许文杰也赶了上来,满脸焦急与担忧。 “发生什么事情了?”许文杰问。 许安就指了指水面,那一角浸在水里的素白衣料,“珠珠闻到了奇怪的味道,我们才寻到这里来了的。” 许文杰仔细一闻,眉头立马拧到了一起,他细细探过头去,果然见到芦苇根部的水面,卡着一样东西,心里琢磨出了七八层。 许文杰让许珠珠带着两个孩子走远些,他自己捡了根长长的木棍,将卡在芦苇里的尸体扒拉了出来。 张荷竭力挡住两个孩子的眼睛,可就在尸体被带出来的那一刻,许珠珠还是忍不住干呕了一下,就连张荷和许安都没能忍住。 许文杰看着那一身素白的长袄,虽然已经变成了看不清模样的脸,但藏在脑子深处的记忆一下炸开了花,那个男子的身影毫无保留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一举一动,清晰无比。 怎么会是他? 第二十七章 初断疑案 冬日晨曦,寂静的老鸭村,一阵“哐哐当当”的铜锣声划破天际,惊醒老鸭村里的村民。 鸭肚子处的大槐树下,村民两两三三的聚集过来,有睡眼惺忪的,有满脸疑的,也有怨声载道的。 “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大清早的也不让人安生睡觉?” 年轻妇人紧紧地裹着棉袄,懒洋洋地挽着自己的丈夫,打着哈欠道。 这妇人的丈夫也正睡意朦胧,他摇了摇头,一脸迷糊地看向他旁边的老太太,“娘,你知道吗?” “日日睡到日上三竿,就算是天上掉钱,你们俩也捡不到。”站在她旁边的老太太歪着嘴巴,瞟了两人一眼,轻飘飘道。 随即,老太太附在自己儿子的耳边,神秘悄声道:“听说昨天有人在芦苇丛里发现了尸体,脸都泡发了……” “铁柱娘,这可是真的?” 不等那儿子回应,老太太身后的一位黑色棉衣,眼神狭细,头发梳得紧紧地王老太凑了过来问。 王老太是村里有名的百事通,有什么消息都是第一时间就知道的,比如鸭屁股处新搬来的人家姓什么,家里几口人,她都一清二楚。 方才铜锣声响起时,她正准备去地里摘些菜,没想到居然还是个自己都没听到过的消息,这可真是稀奇了。 “自然是真的,昨天下午梨花娘下地时亲眼瞧见的,衙门可是来了四个人才抬走的……” 铁柱娘回答。 “梨花娘真是勤快,大年初二也下地……”另一位妇人也听到了一些,也侧身靠了过来,虽说话题的关注点有些跑偏了。 就这样,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 人群中,许文杰也在其列,不过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人群的末尾处,并没有参与话题。 他们家住得离村里虽远,铜锣声也依稀能传到。 但今日许文杰倒不是听到铜锣声才过来的,而是前一天晚上李全福就与他商量好了,让他早早就过来了,帮李全福找找线索。 李全福提着个铜锣,站在杂乱喧闹的人群前,昨日大舅哥特意叮嘱他,如果破了这个案子,很有可能会升到县衙去,让他务必全力助他…… 他回神,扫视一眼,瞧着人差不多到齐了,就重重地敲了一下铜锣。 “肃静!” 伴随着铜锣声的消逝,嘈杂的人群瞬间就安静了不少。 不过总有那么几个刺头想挑事。 不等李全福说话,人群最前方一位拄着拐杖,穿着棕色棉服,头发半白的老人冷哼一声,讽刺道: “李老二,你好大的官威啊。” 声音苍而有力,尖细中带着浑浊,像个转了许多年的风车,李全福不用看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他在人群的最前面锁定了目标,人后浓眉一横,平静地眼底闪过一丝细微的厌烦,随即换上往日里淳厚朴素的笑容。 “我这也是奉衙门的命行事,还请张三爷体谅体谅,” 李全福笑眯眯拱手道。 张三爷哼了一声,刚想接着说什么,站在旁边的蓝色长袄老头轻轻拉了一下他。 张三爷虽然还是不服气的神情,不过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冷冷斜了李全福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 许文杰猜那人应该就是张二爷,而站在张二爷旁边另一侧穿着褐色长袄的,瞧着年纪更小一些的,眉眼弯弯,十分面善的老人,大约就是张四爷。 三人也就是如今张家的三位“德高望重”的三位老人,也就是如今老鸭村的实际“掌权人”。 李全福见状,也不再理会张三爷,随即振声朝着人群道: “……昨日老鸭头的芦苇地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据鸭屁股的许秀才说,瞧着装扮像是年前路过咱村一位书生,如今就等着衙门给咱们回个信儿。 “衙门里的人说,大家有什么线索都可以告诉上报衙门,也可以告诉我,由我转告衙门,这也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希望大家有知道的不要隐瞒……” 说完,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中炸开了锅。 “我说这几天路过那里都阴森森的,原来有这么一回事?”路人甲说道。 “就是说,前几天晚上我路过还听到有人在哭,哎呀!别是冤魂来锁命了……”路人乙呸了几声,心里念叨着赶紧回去拜拜菩萨,求菩萨保佑保佑。 ……… 藏在人群里的许文杰则沉默不语,仔细地观察着人群中每个人的神色,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轻轻地朝着李全福摇了摇头。 李全福会意的,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刚想要解散人群,却不想二人这细微的动作被时刻关注着李全福的张三爷看到了,立马打断了李全福。 “李老二,我瞧着这人面生得很,说不定这件事就与他有关呢!” 张三爷微微一笑,指着藏在人群另一头的许文杰道,他眼见着那人与李全福眉来眼去的,二人之间肯定有什么猫腻。 须臾之间,众人的目光都聚焦于许文杰身上,张三爷的目光也在许文杰和李全福身上转来转去。 心里冷笑,他就是看不惯李全福这副明明占了便宜,却还是一副他不是故意的,不情不愿的模样。 当初衙门决定在他们村选一个里长的时候,他明明已经跟衙门里的一个捕快打好了关系,天天好酒好肉的伺候了那人半个月,都说这个里长的位置非他二哥莫属了。 没想到衙门的文书传下来,竟然变成了他们村里那个李家的小毛头。李全福仗着自己大舅哥在镇上衙门里当差,就把他们张家到嘴的肥肉抢走了。 如果不是因为李老二,这里长就是他们家的了,那在这村里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哪里就轮到这个李老二在这里作威作福? 他二哥和老四总是笑着劝他,说罢了罢了,跟小孩子置什么气? 可他就是咽不下那口气,所以只要是村里的事情,只要是能给李全福添堵的事情,只要能让李全福不顺心的事,他就乐于去做,做完了他心里就顺畅些。 前几日听老四说,李老二不知道最近忙些开心得很。 他去打听了一下,听说是从北方的新搬来的人家让他藏什么忙,还天天里长大人长,里长大人短的奉承着,给李全福美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上一次李全福敲锣打鼓挨家挨户的奔走告示说有一家三口的骗子来骗人就是那个新搬来的撺掇的。 还有前几日大年三十的时候,衙门还给他发了二两肉,他们今年都穷得只能吃黑面粗粮了,他李老二凭什么还能吃上肉? 这几天他越想越气,正想着寻个什么由头给李全福找麻烦呢,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因为张三爷的话,众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瞧着许文杰的目光都参杂着一丝异样。 这一丝异样在张三爷刻意的引导以及推波助澜下,渐渐成为了审视与判断的目光。 “对啊,说不定就跟他脱不了关系呢,我想起来了,不久前我去后山回来,就瞧见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跟他说话呢……” 许文杰任人众说纷纭,他微微一笑,一张口,就噎得众人都息了声。 第二十八章 犯罪嫌疑 “仵作说那人身上都是被锋利的划到的伤痕,明显是在上游被推下水,顺着河流飘到这里的。” 而照着那位“亲眼所见”的证人所言,许文杰跟那人遇到的时候,正下着雪,河里面的冰都没化开呢! 如果他打算抛尸到江里,那尸体也应该是往下游飘,怎么还留在了芦苇丛里,给自己留下隐患呢? “再说,我与他不过一面之缘,为何置他于死地呢?又假设可既然我杀了他,这沿着河岸的哪处芦苇丛我砍不成,非要去那个地方?又是带着孩子去的……” 众人一听,都息了声,纷纷觉得许文杰说得有道理。 人群中的邓老头听到,更是大声赞同,“说得对,许秀才心肠好着呢,你们可别无端猜测,冤枉了好人。” 许文杰温和一笑,朝邓老头投去一个感恩的眼神,当初那一碗猪肉水饺可真是没有白送。 纯朴的人情世故就是这样,你对他好,他就涌泉相报。 李全福也附和着说,以许文杰的人品,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张三爷本就存心要找茬,如今见到李全福张了嘴,他更是来劲,冷冷道:“…李老二,你别高兴得太早。” 李全福摊开手,满面愁容地说:“人是我们村里发现的,案件没有头绪,我怎么高兴得起来?”说着又朝着人群:“不过乡亲们有什么头绪嘛?” 本就纯朴的村民一时又都觉得许文杰是个好人,都七嘴八舌的说起好话来,尤其是邓老头,还带头说着让张三爷不要乱猜测,冤枉了好人。 要知道,虽然李全福是里长,但他们张家在老鸭村根深蒂固,村民们在大小事情上,明面上是请了李全福来主持大局,到后来还不是他们张家三兄弟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是让张三爷没想到的是,许文杰这个刚搬来外乡人,居然就开始鼓动村里人来对抗他们张家。 张三爷气得脸都绿了,他下意识用力拍桌子,结果一掌下去,发现手边连个桌子都没有。 又忿忿不平地将手放下,狠狠地用拐杖敲打着地面,指着许文杰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说话,你小子可别看岔了眼,站错了队!” 他狭长的眼眸中透露出阴鸷,眼神更是死死地盯着许文杰,好像要从他身上刮下一层皮一样。 许文杰好似没看见一样,温笑如常,还十分有礼貌地拱手道:“鄙人一介书生,借赖着祖宗的虚名,考得个小小秀才。” “怎么敢对张三爷不敬,不过凡事只讲一个理字,什么站不站队的都是虚的,可不能空口白牙的,就给我盖上这么一大口锅,您说对不对?我虽然穷困潦倒,倒也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家。” 许文杰不紧不慢,将张三爷的问题都轻飘飘地甩了回去,他向来行事低调,外出也从不自诩有了秀才的身份就高人一等。 他也从未想用什么秀才的身份压着人,但是在有必要的时候,他也希望这个身份也能给自己一些保护。 就比如现在,在青山镇上,连衙门里的人都得敬重他三分,他张三爷一个白身,更不能平白无故地来玷污他的名声。 张三爷没有读过书,在村里仗着辈分高,由着众人吹捧着,也一向霸道惯了,自然不会想到这么多,只是觉得许文杰一来就下了他的脸面,心里更是不爽。 他斜眼冷笑,正要接着说些什么,不曾注意到他旁边的张二爷给迅速给张四爷使了个眼色。 张四爷会意,眼底闪过一丝细微的狡光,在张三爷开口之前,张四爷直接上前握住张三爷那只杵着拐杖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谁知张三爷根本不顾别人的阻止,他用力甩开了张四爷的手,仍旧讽声道:“秀才?秀才杀了人就不用偿……” “老三!住口!” 只不过这次话还没说完,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 声音音色与张三爷有些相似,不过这道声音倒更多了一些稳重与深沉。 许文杰不用抬头看,就知道这道声音的主人就是张二爷。 被自己哥哥吼住的张三爷自然憋不住这口气,他想要过去跟张二爷理论,却被张四爷牵扯住了, “三哥,二哥自有他的道理,咱们回去说,不必在这里闹,二哥什么时候让我们受过委屈?” 张四爷这样一解释,张三爷果然冷静下来了,就是嘴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不过这边张二爷已经开始在给许文杰搭高台了。 “许秀才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们这些村里的无知山翁计较了,老三一向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过也没有什么坏心眼,他只是想多帮全福一些忙而已……” 张二爷满脸褶皱,皮肤黢黑,头花花白,说起话来倒是没有张三爷那么咄咄逼人。 还将目光看向李全福,意思是让他帮忙从中调和。 “张二爷太客气了,哪里敢麻烦你们?”李全福嘻嘻笑着,假装没听懂,并没有给出答复。 许文杰是什么人? 他年幼丧父,母亲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多看多说多做,再加上逃难以来看到的事情多了,什么人说什么话,张二爷是什么样的人,他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也猜到了七八成。 比起像三爷那种在明面上直接跟你做对的人,张二爷这种笑里藏刀的人才更让人害怕。 许文杰忍不住摇头笑了笑,他现在想这些做什么?还是赶紧处理好这些事情,回家去帮着许珠珠打理垃圾站的事情。 许文杰还是秉承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没有下了张二爷的脸。 张家在老鸭村多年积出来的名声并不能说是假的,就因为跟他争辩两句话就能影响张家在村里的威望,想想都不能。 如果因此他跟张家闹翻,反而连累了家里的妻子和一双儿女,让他们刚稳定下来的生活又化为虚无,那他可就是十恶不赦了。 既然张二爷没有在为难自己,也管着张三爷不再找自己麻烦,许文杰也没什么摆出脸色来的道理,都是笑容满面地跟着张二爷说着话。 “二爷说的哪里话,我只是虚读了几年书,吃过的盐还没有二爷多,方才说话多得罪,还请张二爷和三爷见谅。” 搀扶着张三爷的张四爷也笑着凑了过来,说:“不愧是读书人,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总比我们这些糟老头说起来有道理得多。” 许文杰作谦虚模样,笑说哪里。 几人笑眯眯地打了几个回合,最终由张二爷拍板决定,关于线索的内容,再由他带头去跟村里人打听打听整理,然后再告诉李全福上报衙门。 李全福乐得自在,许文杰也没意见,只要不扯到他身上就行。 一旁的老鸭村村民,听着张家几位跟许文杰说话的时候,尤其是牵扯到什么秀才白身,衙门的时候,大家屏息而待,大气都不敢说一声。 等张二爷站出来说话,劝说许文杰挂出笑脸来的时候,众村民都松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都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反而惹除了一堆无意义的事情,李全福觉得很对不起许文杰。 许文杰听后摆了摆手,让李全福不要往心里去,说着二人商量着将人群解散。 李全福“哐当”一声,让村民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不过张三爷仍旧臭着脸,不理会张二爷和张四爷劝说,狠狠得甩开了张四爷帮他拐着的拐棍,头也不肯回地径直离开了。 张二爷和张四爷对视一眼,眼底都不约而同的闪过一抹嫌弃得神情。 蠢货! 第二十九章 成功蜕变 许珠珠蹲在院中,跟她哥一起整理芦苇,张荷将他们俩整理好的芦苇扎成结实的一小捆,然后扔上刚搭建好的小棚子上。 棚子是按照许文杰身高搭建的,张荷踩了个小凳子,又踮着脚都还够不上。 许安看着张荷吃力的模样,就劝说,“娘亲,等爹爹来吧。” 许珠珠也点点头,附和说:“等爹爹。” 张荷会心一笑,想着也罢,自己逞强扎上只怕不结实,说不定过几天就用不了了,便想着等许文杰回来再搭。 谁知道她还没下来呢,许文杰就推开院门进来了。 许珠珠打量着自己老爹。 许文杰神色如常,从面色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不过仔细看看,还是能隐约看出自己老爹英俊的面容上,微蹙的眉头。 许文杰说不上心烦,就是心中有些闷。 按理来说尸体交给了衙门整件事情也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可刚刚他从村里回来的时候,路过那时与书生见面的地方,又生出几分感慨来。 瞧着年纪比他小,又是温文尔雅,谦谦有礼的模样,就这么被人害了,实在可惜。 他已经将那书生说要青山镇的事情都告诉了衙门,只希望衙门那边能在镇上查出点什么吧! 这样想着,他已不知不觉行至家中,见到妻子正准备搭棚顶,手举着一把芦苇,踮着脚尖又踩着凳子,还是够不着,气得跺脚。 从他认识张荷以来,许文杰鲜少见到张荷这样俏皮可爱的模样,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一时间眼里都是妻子娇憨的动作,只觉得又好笑又觉得惭愧。 “荷娘,别摔着了,快些下来吧!” 许文杰急忙上前,将张荷扶了下来,“等我回来就好了,怎么还自己上了,万一摔伤了可怎么好?” 许珠珠心里啧叹,她短手撑着下巴,在旁边瞧着自己老爹老娘,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这狗粮吃得她还挺开心。 “珠珠,你傻笑什么?” 许珠珠沉醉其中,许安好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也朝着张荷和许文杰方向看。 明明只是两个加起来都不满十岁的孩子,按理来说什么都不懂得,可张荷竟然被两个孩子看着老脸一红,她别过脸上,一把推开了扶着她的许文杰。 向许文杰急声道:“快些搭好。” 许文杰瞧着张荷突然红扑脸,倒是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家娘子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人了,并不特显苍老,他有点想捏捏自家娘子的脸蛋。 又怕自己娘子又臊起来了,终究还是抑制住了这个想法,便笑着去扎棚顶去了。 有了许文杰的加入,张荷只要负责扎好芦苇,许珠珠和许安就被张荷赶到一边玩去了。 许安就去旁边背书去了,许珠珠看着自己哥哥这努力的模样,觉得他以后一定是考状元的料,就是额头看着不怎么高…… 许安说要带着许珠珠识字,她吓得跳开三米远。 心里嘀咕着急个屁啊,她都二十多岁的人了,不就是繁体字嘛,等到了读书的年纪再学也不迟。 许安天天跟许珠珠待在一起,知道许珠珠不爱读书,也不再强求,就说让她自己玩一会儿,等他背熟了今天的功课就来陪她玩。 许珠珠无所谓,她又不是真的小孩,于是又凑到了张荷旁边插科打诨。 调整好心情的张荷正一边扎着芦苇,一边跟许文杰讨论那名书生的事情。 “……这么说,只怕是难了?” 张荷听了许文杰的解释,感慨道。 听自己相公说,那书生瞧着不过弱冠之年,很是年轻,就这样悲惨离世,实在可怜…… 许珠珠在旁边也偷听到了一些,同样感慨世事无常,她虽然没有见过那个人,但是听自己老爹的话,按照现代的标准正是个大学生,意气风发的时候…… 许珠珠不知不觉唉声叹气起来,倒是引起了张荷的注意,摸了摸许珠珠的头,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许珠珠心里清楚,自己是张荷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张荷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有二十多岁的成人心理,也不会认为她已经能在自顾自地感慨他人的命运了? 但许文杰就不一样,他一向认为自己女儿众不同,所以觉得许珠珠八成是听到了那书生的事情,正在悲天悯人呢,于是插了进来。 “原来我们珠珠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看来以后家中可是要出个女诗人了” 许文杰打趣道。 多不多愁的许珠珠不知道,但是女诗人是绝对不可能的,凭着她肚子里的二两墨水,就算是写打油诗都够呛的。 于是不好意思地溜到一边去了。 坐在凳子,许珠珠沉着脸思索了片刻,有些犯愁了,她皱着眉托着下巴,坐在凳子上唉声叹气,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张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小丫头近来稀奇得很。 许文杰倒是察觉出一二了,他有仔细观察到,最近可回收垃圾桶出的木材更少了,自己跟女儿也每天认真察看手册,想在里面找到答案。 可显然,他们一无所获。 许珠珠确实是因为这件事情在犯愁。 如果说可回收垃圾桶里的东西都开始渐渐变少了,那说不准以后厨余垃圾桶里面的东西也渐渐变少。 如今也他们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如果没了厨余垃圾桶,他们一家要如何缓过来呢? 这垃圾手册也是,除了垃圾介绍得详细,还有那新出的道具页面介绍有些用,其他问题都找不到答案。 上辈子好歹也已经进入了高科技时代,怎么小说里人家的系统都是什么人工智能,全ai解答问题,还有各种自动页面选择的。 而只有她的是个实实在在的垃圾手册,看起来还是那种用于幼儿教学的教科用书。 她自问前世今生都兢兢业业,从来没有不敬鬼神之说,没想到得了个垃圾手册还是这么原始的实体书本? 原始就算了,重要的是很多疑惑都没有答案,让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闷头向前,不知对错…… 嚓! 许珠珠越想心里越不平衡,将手上的垃圾手册直接摔在了地上,还重重踩了两脚,将手册踩得都有些皱巴了… 许珠珠心里更郁闷了,质量还这么差! 什么破东西,能不能自己识点趣,把答案说出来,或者也变成个什么高科技的产品? 正这样想着,那摔在地上垃圾手册突然发出一阵耀眼的金光,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连一心扑在读书上的许安都好奇地靠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张荷疑惑道。 正要上前,被许文杰拦住,而站在凳子上的许文杰立马跳了下来,直接拎起许珠珠,往后退到他觉得安全范围,才将许珠珠放下。 只见地面那金光越闪越刺眼,众人都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睛,睁都睁不开。 良久以后,许珠珠才感觉到一个质感坚硬的东西突然砸在了自己脚边。 吓了一跳。 强睁开眼,拿起脚边的东西,嘴角微动,笑得有些牵强。 垃圾手册确实变得智能了,只是变成了一个薄薄的平板。 但是,那碎了的一角屏幕是怎么回事…… 被她踩皱巴的垃圾手册,因为那两脚给踩破防了,所以变成了个破了屏幕的平板? 许珠珠觉得很有可能。 第三十章 变智能了 许文杰等人都凑上前来。 自然,身为不同世界的人,他也不认识这个东西,许珠珠只能佯装说在梦里见过,好巧不巧地又看到别人用过,所以刚好会用那么亿点点。 于是先由许珠珠操作一遍,展示给几人看。 许珠珠划开屏幕,仔细一瞧,发现跟普通的平板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平板里界面空荡荡的,一共三个软件,一个道具商城,一个垃圾手册,还有一个智能问答…… 嗯? 许珠珠挠了挠头,笑得有些尴尬,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老天爷真的厚道,她说要啥就要啥是吧?刚说完要求就还真给她做出了个智能问答了。 急忙心中默念:老天爷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这个小毛孩计较,大人大量…… 态度十分虔诚。 之后,许珠珠满怀着激动且期待的心情,首先打开了道具商城。 软件里面的内容跟她的猜测一致,页面内只有一本类似于3d展示的图鉴,图鉴里面里只解锁了两个。 不出她所料,就是美美锅和苦苦勺,图鉴后面还有很多未解锁的道具,道具的图片和简介都是空白的,只有一个名字。 由于道具众多,许珠珠也没有立马就将所有名字都翻了个遍,一时粗略的看过后,发现还是有很多看起来比较实用的东西。 比如甜甜碗,香香盆等等。 按照许珠珠的推测,这些都是可以从其他垃圾桶里合成出来的。 不过由于其他垃圾桶合成的随机性,许珠珠觉得开满图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然,既是商场,所有东西自然是可以进行交易的,道具商城里的道具也是如此,不过这里使用积分交易。 那么积分从哪里来呢? 按照商城给的解释,积分是可以用其他垃圾桶里合成出来的垃圾兑换的,并且是不限次数,可重复兑换的。 比如许珠珠这次用苦苦勺兑换了积分,那么下一次如果她需要苦苦勺的时候,还可以用积分再换回来。 前提是积分充足。 这是个难点,其他垃圾桶里合成出来的垃圾比较慢,直到现在,也只合成出了两个道具,美美锅5个积分点,苦苦勺1个积分点,而美美锅她现在是绝对不会拿去兑换积分的。 苦苦勺那一个积分她什么也换不了,还不如留给她娘,毕竟她娘宝贝得很。 至于垃圾手册这个软件,共有四个栏目,栏目的名称都是按照不同的垃圾属性来命名的,每种类别的最上面一行就是这一类别的垃圾桶,接下来就该属性的各种垃圾。 其他垃圾桶和有害垃圾桶上面依然是能看到进度条的,不过这个进度条已经由一个小图标的变色,拓展到整个垃圾桶的变色。 厨余垃圾桶和可回收垃圾桶未见异常。 这个软件除了多出一项垃圾类别检索识别功能外,与实体书的内容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对于已经能自动控制垃圾的许珠珠来说,这个功能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但对她爹来说,可能还有一些作用。 许文杰虽然已经认识不少简体字了,要他熟练的运用这个检索识别功能并不是很困难,至于张荷和许安,两个人对简体字是完全没有概念的,就先不说检索识别了…… 再说起那个智能问答。 许珠珠实际操作了一番,觉得有点不靠谱。 许珠珠问:可回收垃圾桶里的木材为什么越来越少? 智能回答:此问题答案需自行解决。 许珠珠又问:一共有多少个道具? 智能回答:此答案暂不适宜公布。 许珠珠再问:有害垃圾桶里也会合成出道具商城里的道具吗? 智能回答:请自行探索。 ????? 综合考量后,许珠珠觉得这个智能问答不仅不靠谱,简直就是个ai智障,什么问题的答案都是没有答案,就是个摆设。 哦,不对,不仅是摆设,它还是有一个很大的用处的,那就只要给它下达更换字体的指令,它还是能够自如地更换整个平板字体的简繁体。 至少目前来说,对于许珠珠一家就只有这个功能比较有用了,这样许文杰就能用得更加顺畅一些。 许珠珠探索完毕后,又演示了一遍给了许文杰等人看,几人看过后,都大致了解了平板的基本情况。 除了刚开始滑动的时候觉得很新奇,其他的倒是觉得并没有什么特别奇特的地方。 当然,几个人最感兴趣的事,莫过于是垃圾识别功能了,毕竟他们一家除了许珠珠以外,都是不能控制垃圾的,也没有不能即时分辨出垃圾的属性。 尤其是张荷,有个这个功能,她就可以更加“理直气壮”地规定许珠珠在进行垃圾分类时,使用控制力的频率了。 虽然几人都跃跃欲试,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棚子搭好。 许文杰从一开始就没有特别兴奋。 尤其是在许珠珠告诉他询问了这块叫作“平板”,板砖模样的东西,好几个问题都没有答案后,他对平板的兴趣也就仅限于那个垃圾识别功能了。 许安倒是蛮感兴趣的,几人都放下了,只有他还拿着平板不停的检索识别垃圾,许珠珠问他不觉得无聊吗? “我多认识一些,妹妹也就轻松一些,爹爹和娘亲也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许安笑着回答,满脸认真,惹得许珠珠感动,抱着她哥的手臂十分仔细地当起了老师。 倒是张荷,激动的心情好久才平复下去,才又赶紧加入了搭建棚子的工作中。 她与许文杰二人你来我往,动作倒也快,赶在午饭之前就搭好了。 瞧着这个棚子搭得有模有样的,许文杰说:“寻常人家叫灶房,咱们家就暂且叫灶棚吧!” 也不知怎么,就逗得许珠珠笑得满地打滚。 瞧着许珠珠的模样,一家人又都各自笑了起来,一时之间,院子里欢声不断。 棚子搭好后,许文杰又搬了几块石头来,搭了两个简易的炉灶,方便张荷使用,但由于条件有限,排烟的地方还是不能控制。 许文杰有些内疚,“只怕容易被烟熏到眼睛了。” 张荷握住许文杰的手,好笑道:“哪有这么娇贵?这不比屋子里好多了?几个月都过来了,还怕这个?” 许文杰叹了口气,心里想着一定要尽快建个灶房,又看着千疮百孔又到处都是补丁的房子,决心房子也得赶紧修修。 用过饭后几人难得一齐去了一趟垃圾站。 过完了年,垃圾站里面的垃圾居然又渐渐多了起来。 许珠珠刚找了个地方坐下,准备照旧专心控制垃圾,直接被张荷一脸得意的扣住了手。 “娘亲来。” 许珠珠瞧着张荷胜券在握的模样,不忍心打击她娘,便只能由着她,谁让张荷是她娘呢? 张荷不怎么熟练平板的操作,但是许安研究的时间最久,学习能力又强,平板的基本操作倒是能熟练掌握了,不过他认识的字有些少…… 最终还是决定由许文杰来识别垃圾属性,而由张荷在一旁分拣,许安打包,而许珠珠则是时不时指挥一些的垃圾自己分类,倒是十分轻松。 几人分功明确,效率都比以往快得多,不过半个时辰,就将垃圾都分好了。 可回收垃圾桶出来的木材还在持续变少,许珠珠愁,也愁不出个所以然来,厨余垃圾桶的出来的东西倒是正常量。 年后,要处理的厨余垃圾比较多,所以这一次厨余垃圾的东西比较多,足足有一大袋面粉和半袋大米,还有一袋玉米,蔬菜不计,但白菜居多。 不过这些东西已经不足以让许珠珠兴奋了。 这一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许珠珠目光锁定有害垃圾桶的进度条,在她指挥一个废弃的电池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满了。 垃圾桶里一道微弱的红光渐渐浮现。 第三十一章 想吃肉了 许珠珠把玩着手中的小圆球,光滑的表面一点杂质都没有,明明只有她指甲盖那么大,拿起来却有些重,看着像玻璃材质的,又觉得不是。 许珠珠问智能问答,不出意外的,结果告诉她要请自行探索。 她打开了道具商城,但有害垃圾桶里合成出来的东西似乎并不归入道具商城之中。 平板里也没有出现新的软件图标,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 不过介于前两次获得道具的经历,许珠珠这次并不轻看这个小圆球,包括许文杰。 既然现在琢磨不透,就想着好好收起来。 只是这东西又小又圆,许文杰怕她不小心弄丢了,让张荷给她缝了个小袋子,将小圆球当成了个装饰品挂在脖子上,只等以后慢慢研究。 就这样毫无头绪地转眼半个月过去。 许珠珠时不时地跟她爹一起研究,但始终没有什么新发现。 许珠珠索性将其抛到一边,认真思考起自己家的复兴大计来。 这半个月里,李全福带来消息,说镇上的衙门到处都查不出那位书生的身份,凶手更是无从查起,只好将案件登记后暂时搁置,那书生也由衙门出面,葬在镇上那个小寺庙的后山上。 许文杰听到消息后,又感慨一番后,他也是无能为力…… 这日天清风朗,许珠珠裹着她的新棉袄坐在灶棚边上看她娘煮的一大锅鸡蛋白菜汤。 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她最近嘴馋得很,她想吃肉。 过完年后,他们家就没吃上肉了,垃圾桶里不产肉,要吃肉只能用钱现买。 为了给他们家修房子,钱又都被她娘都存起来了, 按照听他爹打听的消息来算,他们家要建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就要十两银子,这还只是和土砖房子,还不算上瓦片之类的。 所以一家都在省吃俭用,只盼能早点存到十两银子,现在他们全家的家当总共不到三两。 什么肉菜的就想都不要想了,只能靠着美美锅喝点肉汤味白开水。 许珠珠看着破破烂烂的房子,觉得修房子重要,吃肉也很重要。 “哥哥,你想吃肉不?” 她拉着一旁正在烧火的许安问道。 许安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又立马摇头,红着脸道:“我不挑食。” 许珠珠嘿嘿笑,小样儿。 在此之前,许文杰与张荷一直在合计着,怎么挣钱。 许文杰除了读书,所长实在有限,就比如说做苦力,他都赶不上村里人。 因此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去镇上摆摊子卖字画,或是帮人写写书信,能挣一点是一点,虽然镇上的人对他的书画不甚感兴趣,可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 许珠珠觉得不靠谱,小地方的人只在乎肚子里有没有东西,嘴巴里有没有味道。 让他爹去摆摊卖画,还不如让她娘去摆摊做菜更实在一些。 许文杰听后,茅塞顿开,合掌大笑起来,觉得许珠珠的主意十分可行。 做菜倒也不必,太过费时费力,小镇人家也不会特意到外面吃饭,不过他家娘子包饺子的技术还是可以的。 许文杰又仔细回想了一下,镇上有卖包子烧饼,卖米粉的,就是没有卖饺子面条的,这么一想,卖饺子的想法就在许文杰脑中生了根。 “荷娘,珠珠这主意不错,不如咱们去卖饺子?” “啊?”张荷双手不停搓揉着衣角,笑得有些腼腆,她不是很有自信。 “不行吧?” 虽然她平时自夸自己的厨艺,但那也仅限于家里,外面人的口味她无从得知,吃不吃得惯她做的东西?且不说,何况这还是在南方,她就更不知道行不行了。 许珠珠知道她娘的顾虑,地狱文化差异的不同,决定着饮食习惯和口味的不同。 南方人吃不吃得惯他娘做的口味先不说,但按照人类的猎奇心理,遇到没见过的东西,大家都会想去尝试一下,至少在许珠珠的印象里,北方的饺子在南方还是很受欢迎的。 “娘亲可以试试嘛!我也想吃饺子。” 许珠珠拉着许安一同向撒娇道。 她挺有信心的,再加上美美锅的加持,她娘亲做的饺子的味道肯定不会差。 “娘亲试试吧!”许安在许珠珠的洗脑下,也坚声附和道。 “珠珠的嘴巴向来挑剔,她说好吃的肯定是不差的,咱们就试试,万一成了岂不是有谋生的活计了?” 许文杰笑说,他是向来相信他家娘子的厨艺的。 于是在众人的劝说下,也为了一家人的生活来源考量,张荷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但做生意总要成本,张荷信心不足,说什么也不愿意拿许文杰好不容易挣来的银子去做生意。 许文杰好说歹说劝不动,正无计可施的时候,许珠珠给他指了指上次从垃圾站带回来的一袋还没用过的面粉。 于是张荷终于首肯。 “就先做五十个,若是卖不出去,咱们家还能吃完。” 张荷思忖着,提议道。 为了不打击张荷的信心,一家人一切都顺着张荷的意思来。 不过在选择卖什么口味的饺子这方面,张荷一再让许珠珠告诉她哪种口味的好吃一些,用许文杰的话来说,就是许珠珠的嘴巴挑剔一些。 许珠珠凭借着前世今生的味蕾,最终与她娘敲定了他们家如今能做出来的两种口味 韭菜鸡蛋和白菜萝卜馅儿。 在老鸭村住了这么久,许文杰早就弄清了青山镇赶集的日子,即每月的二十四日。 好巧不巧,正好第二日就是镇上赶集的日子。 既然已经决定,许珠珠一家人吃过午饭就即刻忙碌了起来,尤其是许珠珠,兴致格外大,连不太有信心的张荷都被许珠珠感染了。 既然要做,就要做得最好。 从和面、调馅料到包饺子,张荷都亲力亲为。 许文杰怕张荷精神紧绷,太过劳累,想尽办法地帮着她打下手,擀面皮,包饺子等等步骤,他都在自己力所能及地帮助张荷。 不过,术业有专攻。 许文杰虽说能做些简单的吃食,但在正经的煮饭烧菜这件事情,实在是不那么擅长,好几下都帮了倒忙。 “相公要不然你去帮我烧火吧?” 张荷瞧着许文杰又一次擀破了的面皮,无奈叹气,嫌弃他碍手碍脚,直接将他赶去烧火去了。 许珠珠兄妹俩在一旁捂嘴直笑,瞧着许珠珠笑得那么欢,许文杰捏了捏许珠珠鼻子。 “小丫头片子,笑什么?” 许珠珠抽了抽鼻子,笑嘻嘻地没有说话,她怕她爹有挫败感…… 忙活了一下午,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张荷终于将五十个饺子都包好了。 由于张荷精益求精,每个饺子的大小,褶子都一般无二,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好像双胞胎!”珠珠戳了戳包得圆滚的饺子,惊叹道。 许安也戳了戳饺子,认同地点点头。 因为包饺子,晚上的饭菜就是许文杰煮的,不出许珠珠所料,果然是一锅白菜汤和一锅白米饭。 许文杰巧妙地捕捉到了许珠珠那一丝丝细微的不太想吃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还是张荷安慰他:“煮得真不错,这白菜都嫩出水来了。” 那可不,本来就是水煮的。 许珠珠刚咧嘴,还没笑出声,就被她娘一记锋利的眼刀给瞪了回去。 瞬间乖巧坐好,嚷嚷着要吃饭,埋头用汤泡饭,连吃了两大碗米饭,以示对她爹的尊重。 她娘才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第三十二章 卖饺子 天刚蒙蒙亮,许文杰早早地起来生火烧水了,不仅如此,他还熬了一锅浓浓地粥。 张荷在整理她的菜篮子,篮子里面铺了一层菜叶,又撒了一层面粉,随后将她昨日包好的饺子都规规整整地放到了菜篮子里,又用一层白菜叶盖上。 好在她当初买的篮子够大,正正好好地放得下五十个饺子。 等许珠珠睡醒的时候,他爹娘和哥已经都洗漱收拾好了。 迷迷糊糊地换上了她的粉色小棉袄,坐在床上昏昏欲睡,她强睁开眼睛,见床上只剩她一个了。 院中传来他哥朗朗的读书声,与爹娘断断续续的交谈。 他们昨夜是商议好了的,今天一家人都去镇上赶集,为张荷加油打气。 正好张荷洗漱好进来,瞧着许珠珠困得上下眼皮止不住打架的模样,好笑道:“……不如就接着睡吧,娘亲回来给你桂花糕。” 许珠珠拼命摇头。 她是馋那点零食的人吗? 她这一趟跟着张荷去,主要还是为了考察市场情况的。 其实按她的意见来说,最好卖饺子应该是玉米猪肉馅儿的,咸甜的口味的。 但这个世界还有没有玉米,她培育出玉米来起码要等到三月份播种,怕惹出麻烦,只能退而求其次,卖韭菜鸡蛋和白菜萝卜馅儿的。 这么想着,许珠珠狠狠心,十分坚决地抓住张荷的手。 “娘亲!快帮我醒醒瞌睡。” 张荷刚洗漱过,手上的水都还没干,又是冬天,一双手冰凉冰凉的。 明白许珠珠的意思,笑着将双手覆上许珠珠暖和得红扑的小脸蛋。 “小懒虫,快起床!”张荷温笑道。 一股凉意从许珠珠的脸颊直冲天灵盖,那纠缠了好久的瞌睡瞬间退去,她瞪着大眼,只觉得神清气爽。 “我醒了!” 说着,十分迅速地下床穿鞋。 张荷摇头直笑。 很快,等许珠珠洗漱好,每个人都喝了两碗盛得满满的米粥后,一家人收拾收拾就往镇上出发。 许文杰背着背篓,张荷挎着小篮子,两人一人牵着一个孩子往镇上走去。 一路上遇到不少同去赶集的村里人,大多都是卖些柴火蔬菜之类的。 经过之前的事情,村里大部分人都认识许文杰,知道他是个秀才,有心的,就上前打着招呼,无心的,也在路过的时候点点头,许文杰都一一回礼,并没有十分傲慢的意思。 许珠珠边走边打着哈欠,见他爹帅脸一红,好像还有点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样子。 他爹的背篓里装着一堆柴火,那口美美锅,还有几个碗几双筷子。 按照许文杰的想法,他们直接在镇上架口锅,将饺子下到锅里煮开,等香味散开来了,客人自然也就送上门来了。 这才决定将锅和柴火都背上了。 一家人赶到镇上的时候,还是挺早的,不过摆摊的几乎都到了。 逛街人倒是不多,时不时两两三三结伴而来,趁着赶集买些货物的婆婆和妇人们。 许珠珠是头一次到镇上来,青山镇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大一些,不过也大不到哪里去。 之前通过许文杰的描述,许珠珠总觉得青山镇很小,类似于只有一专门卖货的街道,街上的铺子沿着主路排开,到头就没有了。 不过今天一看,起码还是有两条做生意的街道,两条街道呈十字交叉排开,正好是东西南北两个不同的走向。 许珠珠默默观察着,发现这个小镇上开铺子摆摊的位置跟她们老家青州府的不太一样。 他们老家摆摊做生意都是十分讲究的,比如北街只能卖瓜果蔬菜,南街只能卖锅碗刀具等等。 但想想,这个小地方,估计衙门划分了这些似乎也没有多大意义,这些也不是许珠珠该考虑的事情。 许珠珠到处打量了一下摆摊的位置,靠街中心的,人多的好位置大多都被人占了,如今最好摆摊的地方就是米粉摊旁边 许文杰之前摆的书画摊并不在这条街,他上下勘察一番后,也觉得那个位置比较合适,吃食都集中到一起,生意也能相互影响。 为免其他摊主心生不快,许文杰主动上前打招呼。 “两位老人家好,我们家也想做些小本生意,叨扰两位老人家,不知此处可有人?” 卖米粉的是一堆老年夫妻,从见到许文杰一家开始,苍老的脸上就一直挂着笑容,虽然年迈,但双目炯炯,十分清澈,望着他们的目光也很和善。 张荷交流后,得知夫妇俩年半百却无儿无女,因此十分喜欢朝气蓬勃的孩子,一见到见到许安和许珠珠两个小孩子就喜欢得紧。 他们为人大方,见到眼生的许文杰一家人在自己摊位旁边摆摊,自然也不会生气。 “是刚来的吧?从前没见过呢。”米粉婆婆很是热情,主动指挥自己老伴上去帮忙,又拉了许珠珠和许安两个人去他们摊位上坐着烤火。 “可不许淘气。” 张荷见夫妇俩这么热心肠,笑眯眯地也不像坏人,便也放心,又不忘叮嘱。 “是外乡人吧?”米粉老伯一边打探,一边帮着许文杰将火炉搭起来,架好锅。 许文杰笑着急忙谢过,客气回答:“劳烦老伯了,我们是北方来投奔亲戚的。” 米粉老伯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说难怪一家人的口音也不像本地人。 许珠珠在竖着耳朵听,突然想起来,她好像没注意过他们家口音的问题,大约是听习惯了。 这边许文杰和张荷两人刚摆好摊,那边许珠珠兄妹俩已经坐在了米粉婆婆的摊位上,跟米粉婆婆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 “婆婆好!我叫珠珠,这是我哥哥。” 一副活泼又自来熟的模样,惹得本就喜欢小孩子的米粉婆婆稀罕大笑。 许珠珠二十好几的人了,自然不认生,甚至可以说她很清楚老人们会喜欢怎样的孩子。 也正好她是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再不然,她就是装也能装出一副讨喜的样子来。 但是许安不一样,他牢记自己亲爹告诉他的,身为读书人就是谦逊有礼的教诲。 “婆婆好,我叫许安,婆婆可以叫我安安,多谢婆婆让我和妹妹在此烤火。” 许安拱起小短手,朝着米粉婆婆恭敬一拜,小小的人儿,倒是身正板直的,绝不是装装样子而已。 自从温饱解决后,张荷在有限的条件下,只要能让两个孩子干净整洁就绝不允许他们蓬头垢面。 眼前两个孩子,没有半年前的圆润,粉雕玉琢也说不上,但由于基因强大,两个孩子即使清瘦着,只瞧着一汪水灵灵地大眼睛就可人疼。 兄妹俩又不过五岁的,口齿却清晰,说话有条有理,还十分有礼貌的样子,米粉婆婆更是喜欢了。 连问两个孩子有没有用过早饭,风风火火地要煮碗米粉给两个孩子吃。 许珠珠上一次吃米粉还是在上辈子,确实有点馋,但想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喝了粥,肚子吃不下了。” 许珠珠拍了拍肚子,示意自己吃过早饭了。 无功不受禄,尤其是老婆婆这么好,她更加不能占人家便宜。 米粉婆婆也顺手摸了摸许珠珠的肚子,确实圆滚着,呵呵笑着,正要说话就来客人了。 “米婆婆,来碗米粉!”一位青年男子端着个碗上前来道,“昨日的汤似乎淡了一些。” “哎!我家老头子熬的,八成又忘记尝了……”米粉婆婆笑着迎了上去,看起来是熟客。 原来米粉婆婆姓米呀,许珠珠觉得这个姓氏真的很适合米粉婆婆。 这边张荷收拾好了,瞧着米婆婆的摊子也来了客人,张荷怕两个孩子耽误人家做生意,就将两个孩子带回去了。 米老伯帮许文杰搭好炉子生好火,正在自家炉子前烧火,听到米婆婆的话,兀自嘀咕什么,嘴上的胡子一动一动的。 许珠珠侧首细听:“……放屁,我尝了觉得刚刚好,明明是那个人吃得咸。” 抬头正巧转上了许珠珠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眼,都嘿嘿笑起来。 这米老伯真可爱! 第三十三章 吃饱更重要 阳光爬上屋檐,窜下街来又复跳上去,时近中午,许珠珠家的摊子还没有开张,许文杰在街上卖力吆喝着,连许安都去帮忙了,但效果都不佳。 一早上倒是来了几个人询问饺子是什么。 张荷将饺子拿出来给他们看了也尝了。 尝过后的人都直点头说味道很不错,可却又都走了,也没说要买。 隔壁的米粉摊倒人来人往,米婆婆忙得不亦乐乎,张荷为他们高兴的同时,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揪着。 许珠珠见她娘抿着嘴唇,眼睛呆呆地盯着正在大街上招揽客人的许文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她娘本来就没有信心,这下子只怕心里很难受。 “娘亲。”许珠珠拉住张荷的手。 张荷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捏了捏许珠珠的手,温柔道:“是不是饿了?娘亲给你煮饺子吃。” 许珠珠轻轻摇了摇头,担忧地看着张荷,她娘的手冰冰的,很凉。 他们早上吃了两大碗粥,就是怕中午饿得快,她现在一点都不饿,也不馋。 只是看起来,饺子似乎并不好卖。 “娘亲,要不要去问问米婆婆?” 来问的几个人尝了,都说味道很好,加上美美锅煮出来的白开水都能带着鲜美的肉汤味,许珠珠思来想去,觉得不是口味不合的问题。 她又怕这是自我感觉良好,毕竟众口难调,美美锅也不可能真的如每个人的意。 人家说好吃,万一只是不好意思白吃,说了些好听的来恭维他们家罢了。 米婆婆在镇上卖了这么多年米粉,客人络绎不绝肯定有过人之处,如果能得她的指点,或许能破解困境。 张荷觉得也是。 但她没有直接端了碗饺子过去请教,而是挽起衣袖,去帮着忙得团团转的米婆婆打理摊子,收拾碗筷之类的。 “哎呀,这可真是麻烦许娘子。” 米婆婆正在汤锅前,擦了擦额头流下来的汗水,看着帮她收拾碗筷的张荷,觉得很不好意思。 张荷笑说哪里,大大方方道:“我闲着也是闲着。” 米婆婆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形形色色的人见过许多,她暗暗撇了一眼许家冷冷清清的摊子,张荷的心思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等忙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朝着身后道:“老头子,我有些累了,你来接把手。” 正在烧火的米老伯哎了一声,将米婆婆换了下去。 米婆婆将张荷拉回自家摊位前。 见许珠珠正在锅前,时不时眨巴眨巴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十分可爱,米婆婆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许珠珠撑着下巴游神,盯着饺子的褶子,一条一条地数着发呆,突然被人揉了一下脑袋,手感力道都跟她娘的不一样,回头果然见米婆婆跟她娘站在身后。 “米婆婆!” 十分有眼力见地让开了位置,米婆婆见她聪明,又是一顿稀罕。 …… 米婆婆直入正题,她闻了闻篮子里的饺子,又瞧了瞧锅具,都没什么特殊的气味,大冬天里变质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人勤快刷的锅也白净,”米婆婆看着白亮的美美锅夸赞。 张荷汗颜,本来就长的那样,正笑着不知怎么接话的时候,米婆婆又说:“许娘子,煮些给我尝尝。” 此话一出,张荷倒不扭捏,好与不好,米粉婆婆吃过后就能见到真章了。 张荷的饺子包得不大,小巧精致,她放了十个下去,小小的白面元宝不多时就随着滚开的水上上下下地浮动了一炷香的时间,张荷看准时机立马捞了出来,送至米婆婆面前。 “这东西看着真巧,花了不少心思吧!” 张荷垂眸赧笑。 米婆婆瞧着碗里类似于水煮的包子一样的东西,也很新奇,挑了一个放嘴巴里。 面皮咬开,混满了鲜美汤汁的鸡蛋韭菜在嘴里炸开,混沌冲刺着米婆婆的口腔。 米婆婆眼睛一亮,她一边点头,饺子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嘴巴里面送。 之中,还不忘给许珠珠和张荷也喂了一个,张荷摇头推脱,许珠珠无所谓,张嘴就吃。 她认真地嚼着,目光时刻追随着米婆婆,米婆婆的眼神从平平无奇到惊艳,说明她们家的饺子味道肯定没有问题。 果然,米婆婆将饺子都吃完了,还喝了好几口汤,意犹未尽的模样。 米婆婆擦了擦嘴,笑眯眯又满怀歉意道:“瞧瞧我这馋嘴,一吃就停不下来了,这可真是太好吃了。” 难得看到有他们家以外的人吃饺子吃得这么欢,张荷的烦闷也被冲刷掉了一些。 “这值得什么,还有的是,若是不够我再煮写。” 说着,就要再煮。 米婆婆连忙阻止,笑道:“够了够了,玩笑罢了。” 见状,张荷也不觉得难为情,直白开问。 “请教米婆婆,我这饺子可有什么问题?” 张荷尽量保持着笑容,虽然舒展着眉头,但心事重重的她,眼神还是难掩焦虑,双手紧紧扣在一起。 许珠珠牵住她娘的手,张荷温柔一笑,摸了摸她的头。 正在拉客地许文杰父子喊得嗓子有些哑了,始终无果,见到这边的动静,也撤了回来。 “歇歇吧!” 张荷给他们盛了碗汤,又目不转睛地看着米婆婆,满眼期待她的答案。 米婆婆脸上笑容不消,却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望向了来往的人群。 她双手揣进围裙里,意味深长地对张荷道:“天渐暖和起来了,从村里来镇上赶集的人倒是多了起来,瞧瞧,个个都急急忙忙地……” 张荷着看向人群,点点头,午时快过了,人倒是比早上多了好些,这也难怪,远一些的村民赶路也没有那么快,中午刚到也是正常。 她还是不太理解,她望向许文杰,许文杰垂着眼眸,也正思考着。 “是太贵了嘛?” 来往行人脚步匆匆,停下来吃东西的人,衣着虽不华丽,倒也不十分破旧,瞧着不像是很贫穷的模样。 他们定价是两文钱一碗十个饺子,米婆婆的米粉是五文钱一碗,对面包子摊是两文钱三个素包子。 不是很离谱的价格。 米婆婆笑而不语,将让米老伯给他们煮了一碗米粉过来,人脸大的海碗,装着满满一碗米粉,除了一点儿葱花,两片青菜,其他的什么配菜都没有,这是三文。 “我老婆子卖了这么多年的米粉,从来没人夸过我煮的米粉好吃,可要是我哪天少了放了一把米粉,汤里少放了一把盐,客人们可就要念叨好久了……” 米婆婆将米粉推至张荷面前,张荷尝了一口,清汤寡水,她更疑惑了。 许珠珠也尝了一口,吧唧着嘴,除了咸没啥味道。 不好吃。 就在这一瞬间,脑子里不断重复着米婆婆话的她,突然闪过什么,快得她没抓住…… 一直默默不语的许文杰听了米婆婆的话,好像发现了什么,他迅速跑到对面包子摊,买了三个包子回来。 暗黄的油纸摊开,三个许珠珠半张脸那么大的包子,白白胖胖地堆在一起。 这包子看着份量真大。 等等,份量? 许珠珠又瞧了瞧米婆婆的米粉,心中有猜测。 许珠珠踮着脚,双手扒上许文杰的手臂,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包子也有些咸,她闹着要吃包子,张荷给她和许安各分了一半。 一口下去,是咸的。 她突然就全都明白了。 此时,许文杰温朗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镇上富裕人家不多,赶集的又多是四周的村民,条件虽然不差,但都是赶路早起的,到镇上吃上一口,不是为了多好吃,而是要能吃饱…” “赶路干活的人,就要多吃盐,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只怕这包子也是有些咸的。” 许文杰低头看向吃着包子的许珠珠兄妹俩。 许珠珠急忙点头,许安也激动道,“爹爹说得对,是咸的。” 许文杰笑了,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向米婆婆求证。 “米婆婆,不知我说得可对?” “正是的,”米婆婆笑着点头,“许娘子花了不少心思,这个叫饺子的东西确实是十分精巧美味,皮薄馅多,只不过不顶饱,当成年节零嘴吃食也就罢了,若是再包得厚一些,个大一些就好了……” 听了自己相公和米婆婆话的张荷,顿时恍然大悟,一扫方才愁容,连声道谢。 第三十四章 空空如也 饺子没卖出去,张荷索性都煮了吃了,还分了一大碗给米婆婆,米婆婆是真的爱吃,端着碗笑得合不拢嘴。 好巧不巧来了位客人瞧见觉得十分新奇,说要尝尝,米婆婆分了两个,客人吃了直夸好吃。 其他客人见状也纷纷问是什么,都说要尝尝,于是那一大碗饺子都被米婆婆分出去了。 街对面卖包子的张小林见到这边这么热闹,端着个碗就过来了,眯着狭长的眼,笑着朝米婆婆喊道:“干娘!吃的什么呢?” 米婆婆正背对着张小林,听到这声音,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也笑着给他分了一些,“隔壁许相公送的新鲜吃食,说给我尝尝,小林你也尝尝看。” 张小林接过饺子,笑容像是贴在脸上一样,看着让人很不舒服,还自顾自的给自己煮了碗满满登登的米粉。 米婆婆见此,和善的笑脸又淡了几分。 饺子就此分完了,连米老伯都只吃上了一个,撅着胡子在抱怨米婆婆不给他多留几个,米婆婆无奈摇头。 果然不要钱的东西谁都想要。 许珠珠歪着嘴,大眼溜溜瞧着,自己那么大个摊子呢,还白嫖,这张小林看着不像好人,心中如是想。 她戳了戳坐在她旁边的许安,许安也瞧见了,认同地点点头:“不像好人。” 许文杰听着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笑而不语,他深邃的目光追随着张小林,总觉得他很眼熟…… 不过,米粉摊因为分饺子的事情,倒是又热闹了几分,张荷站在自家摊子前,眉眼弯弯,眼底都是笑意。 她没有注意那些,倒是很开心,虽然没有挣到钱,但见到有人吃得这么欢,她心口暖暖的,觉得很满足。 许文杰看着张荷开心的模样,也替她高兴。 许珠珠家的饺子生意首战以失败告终。 好在这次用的食材都没有花钱,虽然张荷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但在一家人的安慰下,也就看开了。 起码张的饺子的味道是没问题的,而且还收获了有用信息。 “这次是大集,二十九是小集,到时候按着米婆婆说的改改,再来试试。”许文杰一边收拾着没用完的柴火,一边轻声安慰张荷。 “嗯。” 张荷笑着点头,她现在挺有信心的。 看着眼前的这一堆柴火,又看了看米粉摊。思索片刻,突然提议道:“柴火不如送给米婆婆吧,她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也没什么好谢吧。” 她很早就注意到两位老人烧的柴火都比较细,不经烧,汤锅火不能灭,所以米老伯要一直在那里看着火。 对这些事情,许文杰一向不怎么吝啬,相比于两位老人,他们家现在确实不缺柴火,垃圾站那边还有一堆没搬过来呢。 便同意了张荷的建议,一股脑地将柴火搬到了米粉摊,温笑道:“老伯,我家娘子说,二老帮了大忙,这些柴火背回去也累,索性送给米二老烧了。” “哎呀,这可真是……” 米老伯刚要往炉子里添柴火,看着一堆看着劈得整整齐齐的粗壮柴火,一看就是好柴火,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们留着就是,这么好的柴火,我们自己能砍的。” 米老伯瞧着许文杰夫妇俩,嘴里支支吾吾了半天憋处这一句,眼眶倒是湿润了起来。 年轻的时候他们的柴火也是去山上砍的好柴,只不过年纪大了,深山不好进,只能在近处捡些枯树枝,确实都不是好柴。 “老婆子,快来瞧!” 正在前头收拾碗筷的米婆婆,过来见到那一堆柴火,一向笑眯眯的米婆婆居然愣了片刻,眼眶也红了起来,不过很快又调整好了情绪,笑道: “过几天的小集,我可等着你们的饺子吃,说好了,我要好吃的,可不要咸的。” 说着十分感激地拉起张荷的手拍了拍,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夫妇二人在镇上卖了这么多年的米粉,待人和善,也认识些好邻居,可邻居们只是嘴上的话说得好听,真正帮他们的又有几个呢? 再比如街对面卖包子张小林,当初也是他自己主动攀的这门干亲。 来吃米粉的时候叫干娘干娘,可转头却连钱都不舍得付,她也不在乎这些个银钱,可张小林连表面功夫都不舍得做,他们是老了,又不是傻了,人心都是肉长的。 米婆婆知道,她这次是遇到的许家夫妇,是实诚人。 张荷倒是反手握起米婆婆的手,笑说:“一定给您留着。” —————— 收拾好后,许家人也不打算在镇上多待,便向米家二老告辞,米婆婆热情相送,给装了满满一海碗米粉塞到张荷的竹篮子里。 张荷也不扭捏,笑着谢过就收下了。 回程又要走一个时辰,许珠珠毕竟才是个三岁的身体,又起了个大早,走着走着就有些困了,不停地打着哈欠,她想闪现一段距离,被张荷厉声制止了。 “娘亲背着你。” 张荷也辛苦了一天,许珠珠不忍心,于是只好强撑着睡意走了一段路,结果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还好她哥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衣领,才没让她摔得脸朝地。 最终还是被张荷拎到了背上,她实在太困,也顾不得多想,直接在张荷的背上颠簸着睡了过去,什么时候到家的都不知道。 殊不知晚饭的时候张荷叫了她几次都没叫醒。 半夜醒来的时候,许文杰等人因为操劳了一天,都已经熟睡过去了。 她爹还手边还拿着平板,似乎睡前还在研究,许珠珠自愧不如,但又有些心疼她爹。 寒窗数十载,偏偏打了仗,科举也停了,她觉得她爹心里应该挺难受。 突然腹部传来咕噜一阵响,肚子饿了,可她没什么胃口,嘴巴好里涩涩的没什么味道。 轻声爬下床,从蔬菜堆里扒了个番茄洗了洗,坐在凳子上细细啃着,自顾自地打量着她们如今的家。 院子里搭了个棚子后,柴火堆和炉灶都被搬到院子里了,她爹去帮邓老头砍了三天的竹子,换回来了个短腿的圆竹桌摆在屋子中间。 屋子里仍旧破旧,还是泥地,但她娘天天洒水扫地,得收拾得越来越干净,比之前整洁许多。 虽然比她三岁前的家差远了,可渐渐地也像个家了,他们都在努力,许珠珠也不甘示弱。 她擦了擦手上的番茄汁,拿起平板,背上背篓,念头一闪,就到了垃圾站。 垃圾站这边正在下雨,冬日雨夜下,很安静,路灯幽暗,好像比她第一次来这边的时候暗了很多。 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见到有人来这边扔垃圾了,不过想了想,现在半夜三更的,也不会有什么人会下楼来扔垃圾了, 没有张荷在旁边看着,她可以自由地控制垃圾。 今天的垃圾分量比较多,因为趁着张荷不注意的时候,她总是偷偷练习,所以控制得更加熟练了。 为了避免精力消耗太快,她分了三次来控制垃圾,每控制一部分垃圾,就休息了十分钟。 就这样反反复复,大约一个小时后,许珠珠终于将垃圾站里今日份垃圾都分拣结束。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还好并不是很累,紧接着,她指挥着垃圾桶里的东西自己打包好飞到她的背篓里。 只是正在整理的她身体一僵。 这次的可回收垃圾不多,可回收垃圾桶里并没有木材飞出来。 许珠珠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踮着脚,扒着垃圾桶边往里面瞧,映入眼帘的画面印证了她的猜想。 可回收垃圾桶里空空如也。 许珠珠愣住了。 难道说是天气变暖和了,柴火对她家来说也饱和了,所以不产出了? 或者是因为垃圾站里产出的东西都有规定的使用对象,因为白天他们将柴火送给了米婆婆,它生气了? 许珠珠疑惑不已,由不得自己不胡思乱想,不弄清楚原由,可能以后连厨余垃圾桶里的出来的东西都保不住。 虽然天晴了,可大正月里,一二两银子也不够他们花上大半年,还没等粮食种出来,全家都饿死了。 怎么办? 她手心全是汗,呆呆站了许久,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强压住混乱的思绪,匆忙打开了平板。 垃圾分类手册软件里面的可回收垃圾图标已经变暗了,右上角有一个很小很小红点,类似于提示一样的东西,可在她看来却显得格外醒目。 许珠珠心里突突跳,希望不是坏消息。 第三十五章 物资商城 页面白光一闪,几行字出现在屏幕上。 【检测到资源需求指数过低,将暂停产出资源,该桶内所有分类正确的垃圾将转换为积分的形式,存储于垃圾桶内,无限期有效。】 他们家现在不缺柴火,甚至还有得多余的分享出去。 所谓的需求指数,应该是说他们家很需要柴火的时候。 比如第一次垃圾分类成功的时候,他们家就很需要木材,所以指数很高,木材也在不停地产出。 后来木材多了,需求不足,指数就减少了,木材自然慢慢就不产出了。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只要他们家对于瓜果蔬菜和粮食的需求不减少,那么厨余垃圾桶里产出的东西就不会变少。 许珠珠长长地舒了口气,从刚才就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 此时,突然瞧见下面还有一行小注,凑近一看,写到: 【积分可用于兑换物资商城物品。】 物资商城? 她一扫忧思,顿时来了兴趣。 是她想的那种嘛? 许珠珠眼眸闪烁,心中满是激动,同时又忍不住紧张。 查看过后,她才发现这里的商城并不是对应着其他垃圾的道具商城,她到处翻找,就连手册软件里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所谓的物资商城。 不会是哄她开心的吧? 正碎碎念叨着,突然瞥见在主页面屏幕碎掉的那一角,七彩斑斓的颜色糊成了一团,一个深绿色的图标在若隐若现。 许珠珠抱着试一试的心思,上下移动了一下,大喜。 果然是个绿色的软件。 这么刁钻地位置都能放东西,这平板这么记仇? 许珠珠嘴角抽了抽,嘟囔了两句,平板屏幕突然十分配合地闪烁起来。 许珠珠:…… 不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立马换上了讨好的笑容,十分谄媚道:“开玩笑,开玩笑,您老就当我放了个屁。” 平板果然立马正常了。 许珠珠汗颜,撇了撇嘴。 不过无所谓,她心思都在物资商城上。 软件移至页面中心,这才看清图标底部有小行字写着:物资商城几个字。 她迫不及待地点开一瞧,咧开的嘴角,直接扯到了耳后根。 然而看着琳琅满目的物品,还没笑出声,咧开的嘴巴又缝了回来。 所谓物资商城,自然就是保障人类生命得以生存的最重要的资源,所以物资商城里琳琅满目的商品都只有一种——粮食。 不同品质的粗粮,细粮和各种粮,一堆杂七杂八许,珠珠说不出名字的粮食,以及用不同种类的粮食加工的粉面类制品。 许珠珠欣喜地眼神稍微有些暗淡了下去。 这与她理解的物资商城差别很大。 她以为的,是类似于大型超市一样的商城,衣食住行,吃喝玩乐都有的商城,可这个商城显然不是。 许珠珠心中期待落空。 也只是小小地感慨了一下。 他们如今的吃穿用度,几乎都是来自于这个垃圾站里的几个垃圾桶,她似乎也没有资格嫌弃这个商场。 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只要每天坚持来分类垃圾,他们一家无论什么时候,都饿不上肚子了,毕竟都有这么多储备粮了。 这样想着,许珠珠顺势查看了下可回收垃圾桶里产出的积分,在商城右上方发现,共有1536点积分。 这个积分的获取标准自然是根据可回收垃圾的量来决定的,今天分拣了不少的垃圾,所以积分也相对较多。 相比于上辈子她看的各种积分膨胀的小说不同,可回收垃圾桶产出的积分似乎是按照现代的流动货币的汇率1:1对应的。 也就是说,现代卖一块的东西,商城里也卖一积分,她上辈子生活的国家是出了名的地大物博,物美价廉,以此推算,商城里的物价也是不会太高。 比如普通的大米,商城里卖两个积分一斤,而她依稀记得,上辈子她去超市买的大米也差不多两块的样子,至于高品质,价格也相对贵一些。 这样还好,倒不至于通货膨胀了。 如此思忖着,便决定动手试验一下。 他们家如今不缺大米,倒是过几天要包大个的,皮厚的饺子。 许珠珠决定直接在商城兑换五十斤普通面粉,每斤三个积分,共花了150个积分,还不错,挺划算的。 点击兑换后,也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操作了。 可回收垃圾桶里绿光一闪,大约有她那么高的一袋普通面粉就出现在了垃圾桶里。 送货速度很快嘛! 许珠珠心中大赞,给了个好评,正美滋滋呢,突然一怔,她想到一个挺严肃的问题。 现代的物价不会影响到她物资商城里的物价吧? 手中安静的平板“叮咚”一声,突然弹出一条推送,是智能问答这个软件。 许珠珠讶然,有些出乎意料。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问了好几次都不肯给她答案的智能问答,这次居然会主动推送答案。 欢欢喜喜地点开一看,只有一个字:会。 嗯? 这破软件就合该卸载! 她立马习惯性长按软件,软件缩小又变大,来来回回,结果连个卸载的选项,她泄了气,只好作罢。 将平板狠狠扔进背篓。 专心整理收拾蔬菜和大米,之后心中默念,闪回了家。 只不过在许珠珠看不到的地方,原本已经黑屏了的平板,突然自己亮了起来,还闪了闪,似乎很得意的样子。 …… 天还没亮,她爹娘和哥哥睡得很香,她哥似乎白天真的累到了,还轻轻打着鼾声。 许珠珠放下背篓,怕吵醒他们,没有直接在屋子里整理,而是闪身到了院子里,将所有东西从背篓里倒出来。 其他东西倒是还好,就是那袋面粉对她来说确实是重了一些。 垃圾站里她可以操作自如,扛着面粉袋跑都没问题,但离了垃圾站就不行了。 许珠珠只好带着面粉袋回到垃圾站,又带着回了屋子里,轻手轻脚地将面粉拖到墙角放好。 大约是闪现和控制分类真的很费精力,又或者是几个月亏掉的身体还是没有那么容易补回来。 一通操作下来,许珠珠竟然累得气喘吁吁,头脑发懵,耳边嗡嗡声作响。 她赶紧坐着歇着,又喝了好大一碗水才缓回来。 在垃圾站忙活了将近两个小时,她确实累到了。 轻轻搓了搓手脚,将破棉袄脱下,还仔细地闻了闻自己,确定没有异味后,才蹑手蹑脚的爬上床。 谁知正要躺下。 她娘突然就醒了。 “珠珠?” 黑暗中,许珠珠不敢吱声,她看不清张荷的脸,不清楚她到底是真的清醒了,还是迷糊着。 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许珠珠总觉得她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有点发怵。 不会是刚才挪面粉的时候把她娘吵醒了吧? “娘亲?”许珠珠试探轻问。 “珠珠?怎么醒了?” 良久,张荷才迷迷糊糊问,似乎没有完全醒。 许珠珠松了口气,没有再出声。 还好她娘今天睡得比较沉,不然让她娘知道她半夜不睡觉,还往自己一个人往垃圾站那边跑,只怕明天又要在她耳边念叨一整天了。 许珠珠放了心,踏实躺下,窝进张荷的怀里。 她娘虽然睡得沉,但还是帮她下意识地帮她压好被子。 许珠珠弯着嘴巴,半梦半醒的时候,突然听到她娘嘀咕了一句: “珠珠,要上茅房就叫娘亲,不要拉床上了。” 许珠珠:…… 她顿时睡意全无。 第三十六章 涌泉相报 “娘亲,我觉得咸了。” 许安抿了抿嘴唇。 在张荷期待的目光下,帮他娘尝了一口锅里的韭菜炒鸡蛋,觉得差不多了。 按照之前使用美美锅的经验,张荷这次炒的时候,特意在心中默念着要做咸一些。 明天就是小集。 她要提前调制好明天要包饺子做的馅料,天冷放着也不怕坏,省得到了下午手忙脚乱的。 这次依然是韭菜鸡蛋和白菜萝卜两种馅料。 白菜萝卜馅料中,用的白菜和萝卜都是用带着浓郁肉汤味的白开水焯过水的,所以这个馅料儿带着浓郁的肉香味。 而韭菜鸡蛋馅儿的就需要单独炒了。 根据米婆婆的建议,这次用来卖的饺子要做咸一些。 许安继承了他爹的优良品质,舌头对酸甜苦辣没什么特别的概念,所以他说咸了,就是够咸了。 一旁的许珠珠嗅了嗅,感觉这次的韭菜鸡蛋馅料比上次的闻起来还香。 张荷这次用的韭菜不是垃圾站来的,而是她前两日在整理后院的那些荒地的时候,后面发现了几丛长势喜人的韭菜。 她猜想着,大约是之前在这边种地的人种的。 这里土生土长地韭菜,闻起来倒是比他们从现代带回来的韭菜香了好多。 许珠珠咽了咽口水,伸了个头过去,比起许安,她的味觉更加灵敏一些,按理来说,尝咸淡这种事情是一定少不了她的。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许珠珠看着面前的墙壁,瘪着个嘴,歪头撒娇:“娘亲,我也想吃!” 身后,一向宠着她的张荷好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揉着面团。 许珠珠见状,扑闪着大眼,向着她哥投去求助的目光。 许安正背对着张荷,见此场景,立马会意,悄悄夹了一筷子,要往许珠珠嘴里送。 结果正好撞见了转身的张荷。 直接被拦截了,没收了作案工具。 “安安,去屋里念书去,不许纵着珠珠。” 甚至还被张荷撵出灶棚。 许安无奈地笑了笑,为难地朝许珠珠摆手,他也爱莫难助。 许珠珠垮着脸,默默叹了口气。 她娘这次跟她动真格了。 …… 三天前,她从垃圾站回来后,睡梦中还惦记着面粉的事情。 特意起得比张荷还早,就是为了赶在她娘醒来之前,将她爹叫醒。 将他爹拉到院子里串通一下供词,顺便解释了可回收垃圾桶的事情。 她爹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着,但他爹脑子还是好使的,只是惊讶了片刻就反应过来,还让许珠珠将平板拿给他看。 许珠珠一边解说,许文杰一边翻看了物资商城里的东西,查看积分,以及兑换规则等等。 因为可以随意转换繁简体,许珠珠稍微引导指点下,他爹就已经完全熟练的玩转平板了,小小的物资商城更是不在话下。 为了验证许珠珠所言,他还自己动手兑换了一斤大米。 许珠珠立即带着他爹闪到垃圾桶,许文杰看着可回收垃圾桶里那小袋大米。 顿时朗声笑道:“原来如此。” 这是个意外之喜,弄清楚木材逐渐变少原因,许文杰的想法跟许珠珠一样,甚至是更加兴奋。 柴火他可以自己砍,但只要有垃圾站在,他们一家人从今以后都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了。 相比于可回收垃圾桶变成了积分储存器,许珠珠半夜偷偷摸摸擅自行动的事情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其实在许文杰眼中,这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许文杰对许珠珠的信任,从珠珠小时候开始,就有迹可循的,因为许珠珠的一些离奇经历,他对许珠珠做的一些决定更多的是支持,而非质疑。 许文杰在许珠珠眼里,与她娘不同。 他爹似乎更愿意把她当成一个有意识的小孩,而她娘总是把她一个单纯的小孩来看待。 所以像她半夜独自一人去垃圾站之类的事情,他爹会比她娘更容易放心。 “……那爹爹你一定要记得那袋面粉是我们俩一大早去带回来的。” 许文杰见许珠珠如此紧张的模样,知道许珠珠是怕张荷担心,自然是同意了,打着包票说不会说出去的。 不过还是佯声训斥了她几声:“你娘说的也没错,下次可不许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娘只怕要愁死。” 许珠珠乖巧点头,也算是彻底放了心,他爹答应的事情就是肯定会做到的。 不过这两日,许珠珠还是察觉到张荷似乎起了疑心。 可苦于没有证据,再加上许文杰的掩护,也就各自相安无事的过去了。 谁知道今天早上她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她娘趁机将她从床上将她要摇了起来,随口问了一句,这两日没有带鸡蛋回来,怎么多了好些,她下意识的回答说是自己那天晚上带回来。 一句话就把她给炸了出来。 正打着瞌睡的许珠珠瞬间清醒,一抬头对上了她娘满面春风的笑容,那超乎寻常的,异常平静地眼神。 许珠珠暗道不妙,被她娘盯得直发怵。 “娘亲……” 她心虚得很。 四处看了看,屋子里除了她就是她娘,她爹和他哥早就起床了,不知道干嘛去了,反正不在屋子里。 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张荷笑眯眯地看着她,语气极其温柔道:“你爹一大早就出门了。” “爹爹真早,嘿嘿……” 许珠珠尬笑,刚想牵着她娘的手撒娇,结果一向吃这套的张荷,这一次压根就没有上当。 她直接将许珠珠从被窝里拎了起来,套上棉袄,洗漱过后就扔到灶棚的墙角去了。 “臭丫头,给我呆着好好反省。” 张荷怒声呵斥,吓得许珠珠直接立正站好,一动都不敢动。 …… 此时,许珠珠已经面对着墙站了快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里张荷忙进忙出,虽说没有时时刻刻盯着她,任由许珠珠探头探头,左拐右转都无所谓。 “娘亲,我腿酸了……”许珠珠试探问。 张荷面无表情。 之后,无论许珠珠怎么跟她娘撒娇说话,张荷都没有理她,又好像是怕自己会心软一样,直接正在院子另一侧背书的许安派过来盯着她。 “珠珠,你要是累了就靠着哥哥。”许安附在她耳边,悄声道。 许安搬了个凳子,正对着她的后背坐着,她腿酸的时候,可以直接靠着许安的后背。 等张荷瞧过来的时候,兄妹俩又立马站的站好,坐着坐好。 张荷眉头微动,瞧着兄妹俩略微明显的动作,尤其是许安那挺直的僵硬的上半身,一看就不简单。 瞧这个两个机灵劲儿。 她扶额叹气,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许珠珠她爹也一直没有回来,没有可以跟她娘说情的人,许珠珠只好认命,乖乖站好,想让她娘出了这个口气。 直到偷吃失败,许安被张荷赶到屋子里,许珠珠又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 许文杰才慢悠悠地推门进来。 许珠珠看到了救星,两眼放光。 “爹爹!” 许文杰了解情况后哈哈大笑,联合许安劝说,又在许珠珠全力撒娇,认错态度十分良好的情况下。 本来就消了不少气的张荷,顺着台阶而下,原谅了许珠珠。 “不是娘亲不让你去,你还小,等你再大一些,你想做什么娘亲都不拦着你……” 张荷慈爱地帮着许珠珠理顺炸了毛的头发,又拉好衣领,叹息道。 “娘亲,我知道错了。” 许珠珠笑嘻嘻地直接窝进她娘怀里,张荷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呀!就是不如你哥哥省心……” 此事就此揭过。 张荷才抽出心思来问许文杰。 “都送出去了嘛?” 许珠珠竖起耳朵偷听。 许文杰这才从兜里掏出了个布袋子,抖了抖,得意笑道: “李二哥不在家,李二嫂不肯收,留我吃早饭,我趁着李二嫂煮饭的时候,问了他们家小子米缸子在哪里,直接倒米缸子里,就回来了。” “难怪这么久才回来。”张荷恍然,又有些好笑,“难为相公你想得出来。” 许文杰笑了笑,没有说话。 许珠珠听出了个大概。 她娘让她爹趁着天还没亮全,人少的时候,悄悄送了一袋米给李全福家,结果没遇到人,才折腾了这么久。 许珠珠前几日刚到镇上的时候就不太理解。 那时候集市上虽还早,也渐渐热闹起来了,从来往的人身上的穿着可以看出来,这里的人们生活不像是特别穷的样子。 怎么她在老鸭村里看到的村民看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呢? “……老鸭村在下游,去年夏天雨水多了,田里遭了水灾,没多少收成,因为打仗,赋税又重了一层,自然过得艰难些……” 那时米婆婆给她解释,话语间不知是悲悯还是无奈。 许珠珠摸了摸下巴,恍然大悟,她们家好巧不巧,选了镇上最穷的村子。 老鸭村的村民今年过得实在困难,从之前李全福施舍给他们的两个粗粮馒头就可以看得出来。 自从他们家能从垃圾站带回大米后,大米陆陆续续存着,已经快装满那一大塑料桶了。 送米这件事许文杰一直想做,可之前他们一贫如洗,又没有收入来源,平白无故送一袋米给李全福,反而惹人怀疑。 所以这次摆摊回来,即使没有赚到,他们也有一个挣到钱由头,买些大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毕竟这是他之前承诺过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第三十七章 小集再会 天还没亮,许珠珠一家趁着月光明亮,撑了个火把,半摸黑走在去往镇上的路上。 一路上除了他们一家,不见其他行人。 风掠树梢,山鸟鸣啼。 晨起的冷风还是大了点,刮得许珠珠脸上刺痒刺痒的,她将头缩进棉袄里,头上的帽子也拉得很低。 这次小集,他们一家起得比上次足足早了一个时辰。 考虑到客人的吃得方便的问题,她爹还将他们家唯一的一张矮腿桌子也带上了。 因为带的东西多,他爹昨天晚上连夜去李全福家借了扁担和箩筐挑着。 一边是放着锅碗瓢盆的箩筐,一边是藏好的桌椅板凳,倒是十分平衡。 背篓就换给了她娘用。 上次只做了五十个饺子,又是带着试试看的心态,自然觉得没必要带桌子。 可这次就不一样了。 她娘似乎信心很大,包了整整两百个饺子,个个都有许珠珠手掌那么大,面皮包得厚实,馅料儿放得也多。 跟上次那种小巧精致的不同。 这次倒是不像饺子了,许珠珠觉得更像她上辈子吃过的锅贴,不过是水煮的锅贴,还更大一些,更圆一些。 因为带的东西更多也更重,张荷顾不上牵着许珠珠,就让许安管着许珠珠。 张荷背着背篓,一手挎着篮子,一手举着火把在前面开路。 许安牢牢地牵着许珠珠的手,两个孩子小心翼翼地走在中间,她爹挑着扁担走在最后。 “跟着娘亲的脚步走,可别摔了,不要踩到草丛里…,当心那个坑……” 在张荷的碎碎念念下,一家四口总算一路无事,早早到了镇上。 此时,天刚蒙蒙亮,镇上的行人虽然不多。 来镇上做生意的人倒是陆陆续续到了,不过许珠珠注意到,老鸭村里来做生意的,似乎很少。 当然也可能是她现在也没认识多少村里人。 不过根据上次赶集的经验,以及米婆婆给她的提示,只要穿着稍微“朴素”一些,八成都是老鸭村的人。 许珠珠坐在凳子上,单手揣着兜,胡思乱想着。 她娘给她的任务就是帮她娘看着那一背篓饺子,时不时地从箩筐里给她娘拿些东西。 他哥在帮着他爹起灶生火,她娘从远处提了一桶水过来,以后就在忙前忙后的洒扫,摆桌子等等。 镇上有专门的水井,就在镇上中心处,两条街交叉的地方,那地方有全镇上唯一的一个酒楼,同福楼。 在镇上摆摊的摊位并不是固定不变的,故而每次赶集都是先到先得。 这也是一家人起这么早的原因。 因为来得早,这次许文杰一家挑了更靠近街中心的位置,但还是靠着米婆婆的摊子,只不过是在另外一侧。 米婆婆夫妇俩就住在镇上,虽然年纪大了,但也十分勤快,日日都来摆摊。 在许文杰刚生好火不久,米婆婆就一颠一颠地挑着两个箩筐就过来了。 见到许文杰一家早早就到了,从大老远就笑着打起招呼,“许相公,今日来这么早啊!” 许珠珠循声望去,就见远处的米婆婆挑着两大桶水,将她本就不怎么高的身影压得更低了。 许珠珠心中唏嘘,这两大箩筐看着就重。 “米婆婆早啊!” 她爹娘热情回应。 不过见到米婆婆弓着身体挑水的身影,许珠珠明显察觉他爹身体一顿,脸上笑容也僵了僵,一丝落寞闪过。 旁边的张荷一看,就知道她相公是想起婆婆了。 不假思索,许文杰调整笑容,十分热情地迎了上去,“米婆婆,我来挑吧!” 米婆婆怎么好意思让许文杰挑,连连道谢,急忙拒绝。 “怎么好麻烦你?我挑得动,许先生去忙自己的去……” “都忙完了,”许文杰指了指已经收拾妥当的摊位,笑道:“就等着水开了。” 桌椅板凳都已经收拾好了,现在没有客人,他们家摊位确实没什么事做。 正在烧水的张荷也在一旁帮腔,笑说:“米婆婆就让他挑吧,我家相公近来使不完的劲儿。” 米婆婆上下打量着,许文杰并不十分健壮,还略微消瘦的身影,除了身量高些,不像是有劲儿的人。 米婆婆笑了笑,“瞧这细胳膊细腿的,哪里有劲儿?” 许珠珠内心狂笑。 不过张荷夫妻俩一唱一和,还不等米婆婆拒绝,许文杰已经将扁担接过了,帮米婆婆放到摊位上,又问起米老伯。 得知米老伯挑着更重的碗筷桌子,还在更后面,便直接说:“我去接接。” 说着,问了米老伯的位置,便迅速消失在街口。 许文杰来镇上多次,他向来心细,想必第一次来镇上的时候,就已经打探好镇上的布局了。 许珠珠心想。 这边张荷就带着两个孩子去给米婆婆打招呼。 “米婆婆早!” 两个萝卜头笑嘻嘻地,童声清脆乖巧,看着十分可爱,米婆婆连声说好,又慈祥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 张荷将早就准备好的,一篮子堆得满满的饺子送给米婆婆。 这一篮子比他们卖的更加小巧精致,口味也是正常的。 是张荷特意给米婆婆包的,又想起米老伯上次因为没有吃到而遗憾的眼神,就多包了一些。 “……正巧我这边水已经开了,已经给您和米老伯煮上两碗了,等会儿煮好了给您端过来,这是留给您带回家吃的。” 米婆婆瞧着张荷,顿时感动不已。 不由又想起自己和老伴这无儿无女的半生,又是一阵感慨。 “哎,好孩子,这可真是…..” 看着张荷和两个孩子,一向笑声不断的米婆婆突然有些哽咽,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明自己不过是多嘴指点了两句,夫妻俩若是像寻常人那样,稍微客气些,只道声谢,再送一次东西也就罢了。 哪里用得着忙前忙后,挑东挑西的? 米婆婆别过头去,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暗暗将这份情记在心里,又换上笑容回过头来。 “那我就多谢了!” 正说着,许文杰已经挑着扁担,急匆匆地从远处走来,自家老头子满脸焦急的跟在后面,有些束无措,她笑着迎了上去。 …… 天渐渐大亮,赶集的人也多了起来。 虽然是小集,但人也不比上次少太多,毕竟就这么一个镇,十里八乡的人都等着在集上赚着小钱。 许珠珠家摊位的生意果然是比上次的好一些,米婆婆还没开张,他们家就先开张了。 有的是瞧着新奇的来吃的,也有上次在米婆婆摊上尝过的,觉得好吃的,念念不忘的。 许珠珠印象特别深刻的是那位第一个尝了觉得好吃的浓眉青年。 那青年大脸黝黑,但身材魁梧,浓眉横立,肩宽脖子短,瞧着很是强壮。 大冷天里,裤腿袖口高高挽起,也不觉得冷,还热得满头大汗。 一看就是打铁的。 许珠珠心里嘀咕着,米婆婆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响起。 “……是东街打铁铺子的黑铁小子,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人倒是实诚。” 许珠珠:…… 据米婆婆说,因为上次吃上了一口饺子觉得好吃,连日来次次都问米婆婆还有没有再做。 米婆婆只好跟他解释说是许珠珠家做的,只有赶集日才有,让他赶集了再来。 果然今天他就是许珠珠家的头号顾客。 “这次倒更大了一点,味道也好。” 黑铁评价道。 他倒十分不拘,嫌用碗麻烦,直接让张荷用菜叶子给他包了五个,他就着菜叶子,三两下就吃完了,随后又买了一份。 又去米婆婆处吃了一大碗米粉。 第三十八章 小集告捷 “这是您要的两份,一共六文钱,慢走……” “老板,我的好了没有?” “您稍等,就好了!” 许文杰刚送走这个,又要笑着安抚这个,才将刚煮好的饺子,用菜叶子包得严严实的递给客人。 由于带的碗筷不够,许文杰思索片刻,便提议说: “荷娘,就不用碗来盛饺子了,直接仿着黑铁兄弟的吃法,用两片白菜叶子将饺子包好,可行不?” 不仅节省了洗碗的步骤,还节约了客人的时间。 闷头煮着饺子的张荷,正忙得不亦乐乎。因为饺子包得大,需要煮的时间也就更加长了些。 饺子又不同于米粉,可以先煮过一边,饺子先煮再卖口感就不好了,就是他只能现煮,所以火一定要用猛火煮。 又要看着火,又要煮饺子,还要洗碗,自然就忙不过来了,听到许文杰的提议,张荷也直点头,称赞是个好主意。 “若是有想喝汤的,再给人家盛一碗就是了。” “正是的。”许文杰笑着回应。 许珠珠也跟着笑。 看得出来她爹娘今天很开心,夫妻俩脸眼角都笑出皱纹了。 尤其是张荷,即使忙的焦头烂额,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头巾严严实实地包住了发髻,避免头发掉到锅里,十分干练。 但眉眼处也一直是弯弯的,阳光恰时打在她娘的身上,那脸上的笑容就越发明媚。 许珠珠被她娘美到了。 饺子改良过后,许珠珠家的饺子摊成了整条街道的香饽饽,被围得水泄不通。 他爹都不用去街上招揽客人了。 水开了,饺子一下锅,张荷念叨着美美锅再发发力,一股独属于饺子的香味儿就渐渐弥漫在街道,上次吃过的,没吃过的,就都围了上来。 吃过的知道味道好,瞧着这次的个头又比上次大,份量一看就是能填饱肚子的样子,自然肯花钱去尝试。 而那些没吃过的,瞧着新鲜玩儿,又被人夸着好吃,那也是来尝尝。 这一而再,再而三,客人就络绎不绝了。 米婆婆没什么生意的时候,瞧着张荷忙不过来,都直接将饺子送到她摊子上去煮着。 结果客人一去,又正好能就着米粉一块儿吃。 米婆婆的回头客本来就多,这下两个摊子的客人加起来,倒十分热闹。 因为忙不过来,连许珠珠都被叫上阵去帮忙。 就更别提年纪稍大一点的许安了。 许珠珠探头寻去,只看到她哥正跟着他爹后面,有模有样的招呼着客人。 她自己则坐在张荷身边,颠了颠她娘放在她帽子里的铜板。 张荷收了钱就拿给她,让她好好看着,不许别人动,许珠珠自然乖乖听话,谁想敢动她的钱,她就跟人拼命! 不过看着帽子里的一堆铜板。 许珠珠咋舌。 不过还是在她的意料之内。 因为饺子的个头变大,面皮变厚,许文杰与张荷商议过后,又问过米婆婆的建议,还参考了同一天街上的其他吃食摊位的定价。 拍板决定将饺子的价格由之前的三文钱十个变成了三文钱五个。 虽然个数少了,但份量确实是比上次多了很多,所以价格也很实惠。 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来,客人自然就多了起来。 想了想,这也在情理之中。 三文钱吃上五个包子一样大的饺子,其中还有两个鸡蛋馅儿的,另吃起来又有肉香味儿的白菜萝卜鲜美饺子,怎么想都是划算的吧? 何况鸡蛋的价格也不便宜。 之前在青州的时候她娘自己养了里,鸡蛋多少钱一枚许珠珠还真没关注过。 不过在青山镇,上次米婆婆得知饺子里放了鸡蛋后,还特意提醒他们,镇上一个鸡蛋卖一文钱,他们家包饺子放的鸡蛋很多,按常理来说,算是亏本了的。 所以米婆婆还好意提醒他们,可以换别的馅来代替。 不过张荷不想,一来是他们如今每天去垃圾站那边都能带回十几个鸡蛋,二来是鸡蛋馅儿的饺子确实比白菜馅儿的好吃。 谁不想花钱吃好的呢? 他们家如今唯一的成本,就是人力成本了,但一家人亲自上阵,这一趟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的。 想到此处,许珠珠又在心里默念感谢垃圾站,感谢老天爷,还想着回去就给老天爷烧两柱香。 以后一定更加兢兢业业,认真仔细地打理着垃圾站,决不让老天爷失望。 殊不知她娘已经每次从垃圾站回来之前,都默默地对着几个垃圾桶拜过了,就算是有哪日没去,也是朝着家里那桶大米拜拜,心中十分感念老君保佑。 …… 就这样一家人各自忙碌着,一上午很快过去,饺子也已经卖出去三分之二了。 等中午的时候,日上中天,远村赶集的人也渐渐到了,客人就更多了起来。 饺子物美价廉,再加上一旁米婆婆的极力推荐,许珠珠家的饺子几乎一扫而空,早早地收了摊。 等客人都散去,张荷才缓了口气。 她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因为长时间在炉子前坐着煮饺子,又一直处于兴奋状态,身上都热出了汗,脸也都快笑僵了。 许文杰和许安两个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不仅出了汗,脸上也红扑扑的,许安年纪小,瞧着怏怏的,确实累到了。 许珠珠见他爹都将袖子挽得老高,看起来是真热了。 但是再瞧瞧她自己,因为只需要坐在后面收钱,自然没什么变化。 许文杰回过神来,见许珠珠咧着嘴,笑嘻嘻地盯着他,抱着装着钱的帽子,大眼溜溜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便凑了过去,捏了捏许珠珠的脸蛋,笑道:“咱们家珠珠今日可是占到大便宜了。” “都是爹爹和娘亲厉害!” 许珠珠十分有眼色,将帽子递给他娘,然后位置让给她爹:“爹爹坐!” 又盛了一碗锅里的汤水给许文杰解渴,因为太烫还帮许文杰吹了吹。 “爹爹辛苦了!”许珠珠讨好笑着,明明十分刻意。 可因她还是个孩子的身体,一系列动作看起来,倒不显得突兀,反而十分可爱。 之后,许珠珠又如法炮制得伺候起张荷和许安。 穿着厚厚的棉袄,蹬着小短腿忙前忙后的,给众人看得一乐,张荷更是拉着许珠珠一阵香香。 “哟,珠珠这么乖啊,跟哥哥一样,也长大啦!”隔壁摊子的米婆婆见状,一边煮着米粉一边夸赞到。 方才许安跟着许文杰在那里有模有样的招呼客人的时候,就被隔壁的米婆婆好一顿夸。 她那一向淡定的老哥,居然还被米婆婆夸得脸都红了。 如今轮到她这里,许珠珠一大把年纪,面对这些夸赞,丝毫不脸红。 直接露出她的八颗乳牙,回了个灿烂的笑容,被米婆婆奖励脸蛋捏捏乐一次。 …… 一家人休息好后,张荷从背篓里拿出两个大碗盖得好好的小巧精致的饺子,还从剩下的十几个饺子,挑了十个卖相看起来更好的,又拿了两片大大的菜叶子包得严严实实的。 “……相公说要留着饺子去送给吴先生当谢礼,这是我特意留着的,里面包得鸡蛋馅儿都是后面跟着米婆婆的饺子包得,不是很咸,想必吴先生吃得惯。” 许文杰上次来镇上的时候就先去吴先生的书铺拜访一下,这是他在这个镇上唯一能聊到四书五经的的人。 不过因为上次生意不好,他要顾着张荷的情绪,又怕空手去了有些无礼,便没有去。 只不过心里惦记着这件事,在前几天夜里就顺嘴在张荷耳边提了一句,没想到张荷就记住了,还帮他备下了礼物。 许许文杰感激地点点头,笑着接过,“难为荷娘还记得,”接过饺子往书铺走去,“我很快回来。” 不,你不会快的。 许珠珠在心里嘀咕,她爹要是遇到合得来的人,聊得个一天一夜不吃不喝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 当初他爹在青州,也是有过这么几次。 不过如今饺子都卖得差不多了,张荷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不乐意的,只叮嘱着快去快回。 刚说完,就要将背篓里剩余的饺子全都等下了锅,一副不需要等许文杰回来吃饭的样子。 米婆婆那边瞧见了,连忙招呼着米老伯将张荷送的那一篮子饺子拿了过去,说道: “你们吃不惯那个咸,煮这一篮子的,正好我们老两口也饿了,荷娘就一同煮了吧。” 张荷早上送了饺子后,米婆婆就十分亲切地随着许文杰叫张荷荷娘,这是张荷执意要求的。 “我帮婆婆煮就好,只是这是特意送给你们的,怎么好再给我们吃?”张荷笑着拒绝,不愿意接受。 还是米婆婆说若是不煮她就不收了,张荷这才挑了些饺子下锅,给自己和两个孩子,以及米婆婆二人煮了吃。 就当做是迟来的午饭。 饺子煮好后,许珠珠端着碗正吃得香呢,见到街对面那个卖包子的张小林腆着个脸,就端着碗也过来了。 她戳了戳许安,正要吐槽,脖子上挂着的小布袋,贴着她的脖子,突然滚烫起来,吓了她一跳。 第三十九章 小挣一笔 月出东山,夜里的老鸭村寂静如旧。 许家院子里,灶棚下。 张荷守着火炉在烧着热水,许珠珠和许安正安静地坐在一旁。 许安倒也罢了,他正就着火光默写着今日新学的字,不过一向活跃的许珠珠倒是很安静。 张荷心中暗暗称奇。 抬头见到许珠珠将脖子上装着的小珠子拿了出来。 一手拿着平板,一手拿着珠子,面露疑色,十分认真地观察着。 中午的时候,胸前的珠子突然一阵滚烫,许珠珠着急忙慌地解了下来。 珠子却并没有什么变化,表面依旧是泛着悠悠的红光。 不过她隔着厚厚的棉衣袖,还是能感觉到那珠子异常炽热的温度。 许珠珠只好将珠子放进了一旁的水桶里,降降温,好一会儿,温度才稍微变得正常。 她才能将珠子重新挂脖子上。 等她爹回来,许珠珠问她爹有没有什么想法。 许文杰说回家后去平板里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不过父女俩刚坐下研究没一会儿,还没什么收获,李全福就来把她爹叫走了。 许珠珠猜八成是因为送大米的事情。 从小集上回来后,她爹娘略微数了数,半日的时间,两百个饺子除了张荷特意留下的,其他的都卖掉了,共卖了一百一十四文。 因为米婆婆的推荐,又借用了米婆婆家的锅,张荷做主,分了二十文给米婆婆,米婆婆自然是说什么也不肯收。 张荷就让许珠珠趁米婆婆不注意,悄悄塞到了米婆婆兜里。 如此一来,一家人这一趟,实实在在就赚了九十四文,也算是中规中矩,虽然没有他爹过年那天摆摊挣得多。 不过这次只是小集,而且也才半天,算一算收获也不少了。 因此,她娘心情格外的好。 想着她爹又没那么快回来,于是将摊子上的东西收拾收拾,寄存在了米婆婆处。 张荷说难得来镇上,说什么也要带着两个孩子逛逛。 米婆婆自然答应,还让张荷不要着急,好好逛逛。 张荷笑说劳烦,就放心的带着许珠珠和许安在镇上的各个摊位铺子到处溜达闲逛着。 母子三人在路过成衣店的时候,张荷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她想着他们家里如今的被子实在有些不太“体面”,便想着买些棉花和布匹做一床新棉被。 结果一问,棉花要八十文一斤,最差的棉布也要五十文一匹,张荷没有多想,默不作声带着两个孩子快速退到店外。 张荷说:“咱们家如今的棉被也算暖和,就先将就着吧。” 许珠珠呵呵笑。 她没意见,他们家虽然东西破了点,但天晴的时候,褥子和被子早就被她娘拆开,洗的洗,晒的晒,现在是既干净又暖和。 许安也点点头,也觉得先不必换了。 …… 话说回来,水烧开了,张荷就指挥着两个孩子早点洗漱,好上床休息。 等许文杰回来的时候,许珠珠和许安两个孩子,正在张荷的指挥下,乖乖泡着脚。 见到许文杰背了半麻袋东西,慢悠悠地走进院子,都齐声叫“爹爹”。 张荷忙迎了上去,接过麻袋放地上。 麻袋拿着重量不轻,便疑惑问:“这是什么?” “李二哥也太客气了。” 张荷猜测,八成是李全福的收了大米后的谢礼,只是不知道麻袋里是什么东西。 许文杰不自然地笑,神色些许无奈。 “是碳。” “啊?” 连张荷脸上笑容都僵了几分。 “不是上次那种吧?” 没有责怪和嫌弃李全福碳的意思,只不过自从上次晕炭后,导致许珠珠一家如今对碳都十分敏感。 李全福送的那些碳,现在还有半筐放在角落里,用的时候,都是拿到院子当火烧得通红了才往屋子里搬。 不过最近天气暖和,他们也不用在屋子里烧碳取暖了,那筐碳自然就被冷落了…… “不是。” 许文杰赶紧笑着否认。 “李二哥说这是他老丈人烧的,都是一等一的好碳,他昨天就是帮忙进山搬碳去了,整整一牛车的碳,趁着今天赶到镇上衙门里交货。” “如今天渐渐暖和起来了,自然得趁着天还冷,赶在开春前,再卖一批碳,也好赚一笔,虽寻常人如今是不烧炭,可衙门里的贵人还是要用的……” 这是李全福的原话。 李全福帮完了老丈人家的忙,赶在天黑前,挑着两箩筐碳从他老丈人家回来。 却不想看到他家的伙食突然从糙米粥换成了白米粥,顿时惊得他说不出话来,还以为胡三娘又将他们家的什么家当给卖了。 “挑货郎来村里收鸡蛋啦?” 胡三娘白了一眼,解释了前因后果。 李全福苦闷着脸,饭都没吃就要往许文杰家赶,“三娘怎么也不拦着些,咱们没帮许兄弟什么忙,怎么好收他这么重的东西?” 说着就要往许文杰家赶,可那时候夜已深了,胡三娘赶紧拉住李全福,说道:“我压根就没收,人家悄悄倒米缸里去的,我也是晚上才知道,我和孩子喝的还是糙米粥呢,也就想着你辛苦,才煮了这一碗给你。” 又说夜深了,明日再去也不迟,李全福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不过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李起了个大早就往许珠珠家,没想到却一个人都没见到,只有许家牢牢锁着的院门来会见他…… 在门前蹲了一上午,都没见人回来,还是胡三娘来找他,说起许文杰一家如今在镇上摆摊的事,估摸着要下午才能回来,李全福才回了家。 一下午李全福又来了好几趟,都没遇到。 直到傍晚的时候,李全福总算遇到人了,赶紧将许文杰拉自己家里去了,要将大米还回来。 这是许文杰特意送出去的,他怎么可能还会收回来? 一个不想留,一个不愿意收,二人就如此僵持着,最后还是胡三娘想了个折中的方法,说,“不然许兄弟就把那箩筐碳带走吧?虽说不值什么钱,但到底心意。” 许文杰本不想要,可李全福已自顾自的将碳收进麻袋里交给他, 之后不等许文杰拒绝,直接将他和碳关在了门外,还放下“狠话”。 “若是这碳没带走,明天这袋子米就在你家门口。” 许文杰无奈,只能笑着收下。 张荷听后恍然,十分感慨说:“李二哥真是实诚人。” 许文杰点点头,他真是遇到贵人了。 这边许珠珠一边吃瓜,一边和许安也洗好脚了,被张荷招呼着赶紧上床捂着。 她娘又招呼着许文杰也去洗漱,结果许文杰想着垃圾站的事情。 便说让许珠珠带他过去一趟,许珠珠看着他爹眉眼上略显疲惫,自己也懒懒的,便说明天再去也不迟。 她娘也同意。 结果他爹倒是不乐意了。 “业精于勤荒于嬉,咱们家得益于它,自然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许文杰面露严肃。 许珠珠突然想起她白天还说回家过后要好好拜拜来着,顿时干劲儿十足。 “去!立马去!” 一家人疲惫了一天,又背上了背篓,打理垃圾站去了。 第四十章 轻车熟路 正月已过,一晃就到二月初四,又是一个小集。 这几日许珠珠一家哪儿都没去,张荷和许文杰白日里就专心打理着他们后面的那一片荒地,夜里一家四口就去垃圾站分拣垃圾。 打理荒地的锄头和镰刀都是去镇上跟打铁铺的黑铁买来的。 张荷又问胡三娘拿了些小葱和白菜苗儿,就在屋后茅房旁边的空地上种上了。 张荷种白菜的时候,许珠珠才突然想起两个月前,她和她哥从垃圾站带回来的两袋发了芽的土豆。 之前因为下着大雪,天气太冷,土豆发出来的芽儿到了这边都直接被冻坏了,别说长了,芽儿都冻没了。 这几日暖和起来了,土豆芽儿又发出来了。 于是许珠珠招呼着许安,拖了一袋土豆,火急火燎地向张荷提议,赶紧将土豆种上,过几个月就能收获了。 尤其鸭股滩这边原本就是个涂滩,土壤都是沙质,种出的土豆肯定个大又好吃。 张荷眼瞧着如今才刚进二月份,天还冷了些,便说:“就放在炉子旁边养着,等开春了再种也不迟,现在种了只怕长不起来。” 许珠珠听了这话,思索片刻,也就同意了她娘的观点,毕竟在种地这方面她还真没她娘专业。 这几日垃圾站那边带回来的蔬菜多是白菜和生菜,有些生菜上还带着根,张荷想了想,反正他们家也吃不了这么快,就又在后院划了块地,将能种下的生菜都种下了。 浇上了隔壁茅房纯天然的肥。 活不活就听天由命吧。 这几日可回收垃圾倒是多了一些,三天的时间里可回收垃圾桶里增加了不少积分,加上之前的,一共是收获了3879的积分。 至于初四的小集,张荷想着,既然上次的两百个饺子一上午都卖完了,用了半袋面粉,如果他们多卖一些,说不定就能多挣一些,就让许珠珠帮她就又换了50斤的面粉。 一家四口初三这天闭门不出,包了整整一天的饺子,一共500个。 小集这天一家人又挑了两大箩筐,背着大背篓,赶了个大早往镇上去。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次张荷等人动作更加娴熟了,迅速做好了准备工作。 趁早,许文杰照旧帮着米婆婆夫妇俩摆摊,米婆婆才不悦地说起上次小集张荷偷偷让许珠珠塞钱的事情。 “这是应当的。”许文杰无视米婆婆眼中的不满,反而温笑回答。 当时没在场,事后妻子跟他说明了,他也很赞同。 谁知米婆婆听了这话,倒一改往日笑靥,直接横眉冷声,怒道:“倒是生分了不是,那要是今天你这摊子客人多,我可不敢拿过来帮你煮了……” 一旁的张荷知道米婆婆不是真的生气,于是推了两个孩子过去撒泼打滚。 许珠珠直接赖道米婆婆怀里,“婆婆不收,我可不敢再吃婆婆的米粉了。” 许安撒不来娇,跟着许珠珠的话附和,“妹妹说得是,婆婆要是不收,我也不吃婆婆的米粉了。” 小小的个子,说话倒是一板一眼的。 米婆婆对孩子没有抵抗力,一见到两个孩子娇憨的模样,不多时就被攻陷了,这才松了口。 无奈的叹道:“也罢,就当是存着给两个孩子买零嘴吧!” 张荷也跟着笑,随即又将特意给米婆婆包的一篮子饺子也送上了。 米婆婆的内心纠结着,但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 头号顾客仍旧是打铁铺的黑铁,许珠珠瞧着那黑黢黢的脸上,浓眉下嵌一双精明干练的眼睛。 她就是突然觉得这个人只是打铁匠,倒可惜了。 买锄头和镰刀的时候,黑铁给了他们家很大的优惠,所以张荷也就多送了一份黑铁。 “多谢。” 黑铁接过,语气平静,神色如常,惹得许珠珠等人暗暗称奇。 黑铁接过,照旧去米婆婆家吃米粉去了,许珠珠家的摊子迎来了第二位顾客——书铺的老板吴先生。 上次许文杰去送饺子的时候,吴先生从许文杰口中得知,许文杰一家如今在摆摊卖吃食,一大早就寻了过来。 那个叫饺子的东西,虽然瞧着小巧精致,不过就是面粉做的,没什么稀奇的,估摸着就是包子之类的味道。 可没想到他晚上自己煮过,尝了两个后,肚子里的馋虫瞬间就被勾起来了。 所以今天特意早早地来到小集找许文杰一家。 终于在跨了大半条街道后,总算找到了许文杰一家人了的位置。 吴先生望去,远远瞧见见到一身旧长衫的许文杰在一家摊位上忙碌着,身边是一年轻妇人与两个年幼的孩童。 想必那边是许文杰的娘子与一双儿女了。 “许贤弟,生意兴隆啊!” 吴先生热情打着招呼,直近拱手让礼。 “吴兄!真是稀客啊!” 许文杰见到吴先生,惊喜万分,急忙上前迎接,请吴先生落座。 随即,郑重向张荷与两个孩子介绍吴先生,张荷和两个孩子都见了礼。 吴先生直夸张荷温贤惠能干,又夸两个孩子乖巧可爱。 都是些文绉绉,恭维人的话,不过吴先生语气十分真诚,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是不觉得别扭,反而很自然。 许珠珠听着吴先生和她爹的对话,憋着没有笑出声,内心却忍不住。 噔噔跑到米婆婆家的摊子上玩去了。 米婆婆一直住在镇上,时间长了,自然也认识吴先生,不过她和米老伯都不认字,与吴先生自然不怎么熟,如今见许文杰跟吴先生侃侃而谈,倒是稀奇。 “珠珠,你家还认识书铺的吴老板呢?” 许珠珠还没回答,一旁米老伯摸了摸胡子,微微笑,胸有成竹说道:“八成就是许相公来投奔的亲戚。” 米婆婆都懒得回头,轻飘飘白了米老伯一眼,嫌弃道:“我说你这个老头子越老越糊涂你还跟我犟,既然亲戚在镇上,怎么许相公又住到老鸭村去了?” 米老伯一想也是,顿时噎住了,半天没说话,倒是哼唧一声,撅着个胡子又闷头烧火去了。 许珠珠瞧着哈哈笑。 米婆婆这才拉着许珠珠坐下,又给她煮了一小碗米粉,还将细心地米粉吹了吹,叮嘱她道:“小心烫!” 许文杰从来没有提及过他考过秀才这件事,他们一家也不会刻意在外显摆,米婆婆自然不知道他爹会吟诗作画这些事。 所以米婆婆虽瞧着许文杰行事逻辑十分妥帖,也只是猜测许文杰北方来之前,估计是做过些买卖,或是之前做过什么伙计之类的。 如今才会疑惑问。 许珠珠嗦了一口米粉,幸福的眼眯起了眼睛,夸赞道:“婆婆做的米粉就是好吃!” 又奶声解释原因说:“爹爹上次跟吴先生借了一点东西,娘亲让爹爹送了一些饺子当做谢礼。” 原来如此。 米婆婆了然,捏了捏许珠珠日渐圆润的脸蛋,笑说:“慢慢吃,把你哥哥也叫过来吃吧?” 不过她哥正跟在她爹身后,规规矩矩听着她爹与吴先生的交谈,这大概就是她爹的言传身教吧? 许珠珠没叫,他哥忙着学习呢。 第四十一章 收获与幸福 吴先生与许文杰说说笑笑了半刻钟,眼瞅着摊子前的客人越来越多,也不好耽误人家做生意。 又想着自己的书铺里只有自己不通文墨的娘子在看着,便笑着告辞说要回去。 回去之前,放了五十文钱。 笑道:“我家娘子也爱吃得很,可巧初九那天我老丈人过寿,我娘子说就定你家的这个新鲜吃食,就上次那种小个的,我先定下五十文,劳烦贤弟和弟媳,初九一定送到。” 初九就是下个小集。 亲兄弟,明算账。 虽然许文杰将吴先生当成好友来对待,可在这些事情上,他也不过分计较,不然反而惹得朋友之间闹得不愉快了。 便笑着收下了,承诺下个集日一定送到。 之后,张荷夫妇俩兀自忙碌着。 眼瞅着要到正午了,摊位前的人愈发多了起来,除了回头客之外,还有很多头一次来的客户。 不过这次小集的人倒是比上次人还多了一些,一上午的时间就卖出去了60多份,许珠珠心里默数着,将近两百文了。 她仍旧负责看着钱,不过这次,用的不是她的帽子,而是她娘出发前一天晚上,特意缝的钱袋子,就挂在许珠珠的脖子上。 也不用她时刻捧着,也不怕丢了。 一家人忙得都没空吃午饭,都是草草地吃过一两个饺子后就饱了。 东西虽然好吃,可他们从昨晚开始吃的就是饺子,一上午又一直闻着这个味儿,闻得多了,反而就不太想吃了。 许珠珠更是一个也没吃,她就惦记着米婆婆家的米粉,跑过去吃了一碗,张荷见了连连笑骂:“这馋嘴的毛病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米婆婆本来就稀罕两个孩子,这点子东西自然不计较什么,反而将许安也拉过去同吃。 张荷扶额无奈。 倒是对面摊子的张小林准时打卡,张荷念着他是米婆婆的干儿子,也没说什么,就煮了一些饺子给他了。 “多谢许娘子。” 张小林笑眯眯地接过着囫囵吞下,那狭细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张荷,毫不避讳。 张荷心中不悦油然而生,略略点头。 就在这时,一旁吃着米粉的许珠珠,脖子上带着的珠子突然散出一道细微的红光。 不过这次她穿着粉色的棉袄,红光不怎么明显,也因为布袋子放到了棉衣外面,许珠珠只察觉到细微的温度,就没当回事…… 心思全在米粉上了。 将近未时三刻,赶集的人渐渐散去,许珠珠一家的摊子也渐渐结束了一天的营业。 休整完毕后,许文杰和张荷略估算了一下,除去他们自己吃的和送出去的,饺子一共卖出了480个,共挣了288文钱,再加上吴先生的50文,共338文。 因仍旧借用了米婆婆的锅,又分了30文给米婆婆,但米婆婆这次是千防万防,连许珠珠都防着,一家人怎么都送不出去。 张荷只好作罢,想着下次再给老人家多包着些饺子就是了。 …… 净赚了三百多文,这次张荷也不犹豫了,回家之前,领着一家人直直朝着成衣铺子走去。 一口气买下两斤棉花和一匹棉布,许文杰是个常来的,知道成衣铺的掌柜是个好说话的,就笑问掌柜:“花掌柜可否便宜些?” 花掌柜是土生土长地青山镇人,小时候跟着他还是挑货郎的老爹到处收货卖货,攒了一些家底,年近中旬开了这间铺子。 许文杰原先就来过他们铺子里几次,每次买的东西所花不少,因此花掌柜认得他。 他们这个地方多山多雨,种的棉花收成本来就不好,尤其是今年,就更加不好了。 今年天冷,四周村民有种棉花的都留着给自家做衣服,他年前下了几次村,都没收到多少棉花,只好去其他镇上买。 所以明明是个小地方,棉花却比县里的其他镇都还贵些。 但是麻各家各户都有种,收成也不错,所以今年的衣服也大多是各家,各自织布各自裁剪。 除去镇上的少数人外,今年冬天来成衣店买衣服的人本来掰着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而许文杰一个人就来他这儿买了两次,次次都花了上百文钱,他自然印象深刻。 花掌柜身量不高,站在高高的柜台后只露出胸口以上的部分,但泛着精光的眼睛却从许文杰一家进店的那一刻就没离开过。 ——一家四口穿的都是他家做的衣服。 花掌柜眼睛一眯,笑意挂上脸来,估摸着就以后都能是大客户了,自然要打好关系。 不假思索,便爽快地说:“都是常客了,也不在乎这点了,二百一十文,那就抹了零头,两百文就好了。” 张荷欣喜不已,连忙道谢,让花掌柜赶紧帮忙包起来,又问花掌柜有没有粗一些的针和棉线。 花掌柜见张荷又是买棉花又是买布的,起初以为她只是要做衣服,可如今听到张荷一问,就知道她是要做棉被,直接将针和线一并包好,说要送给了张荷。 本来就是占了便宜了,怎么还好无端多拿东西,张荷不肯收,委婉拒绝,笑道:“既如此,就那十文也就不用抹了”。 说着,掏出了两百一十文要交给花掌柜。 谁知花掌柜倒是挺有原则的一个人,只拿了两百文,剩下的十文退回。 “我做着这么年的生意,讲的就是一个诚信,说出的话怎么能收回?许娘子快些收好吧。” 张荷无奈,看向许文杰。 许文杰会意,轻轻一笑,就直接收下了。 “谢过花掌柜了。” 能白拿的东西干啥不拿? 许珠珠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爹眼中的一丝狡黠,心中佩服! 之后,花掌柜春风满面地说了些常光顾的客气话,许文杰也频频笑着答应。 ……… 等一家人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张荷连忙起锅做饭,米婆婆又偷偷给他们送了小篮子米粉,许珠珠就闹着要吃炒的。 张荷就纳闷了,自己从来没做过,小丫头倒是什么都知道。 许珠珠从小就爱吃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炒饭,牛乳加糖啊,番薯之类的,张荷在有条件的时候都尽量满足了她。 不过炒米粉她还真没炒过,米粉她都还是第二次做。 张荷寻思着小姑娘估计又在梦里见到谁做了这种吃法,嘴馋记住了,便问许珠珠记不记得人家怎么做的。 许珠珠思索片刻,便将自己上辈子研究出来的步骤一五一十的告诉张荷。 不过她做菜的技术一向不怎么可观,虽然她都是按照网上的攻略做的,每次炒起来都不如外面卖的好吃。 张荷听后,记在心里琢磨着,听起来还挺简单,便将所需的材料都准备好。 这时,许珠珠突然想起从垃圾站带回来,一直没舍得吃的火腿肠。 立马冲进屋里,从垃圾站带回来的物资翻了翻,找到了之前带回来火腿肠。 “娘亲,把这个加进去,好吃!” 许珠珠双手还抱,下巴高高抬起,双眼闪烁,一副期待的模样。 “这看着红红的,滑滑的,能吃吗?上面还写着好多字!”张荷举着一根火腿肠在火光下仔细打量,充满疑惑道。 他们之前带回来的火腿肠都没有动过,所以她娘不知道这玩儿怎么吃,许珠珠张嘴咬了一口,将上面塑料剥下,塞了一节进她娘的嘴巴。 张荷慢慢咀嚼着,眼神骤亮,惊喜道:“怪嫩的,也香。” 于是许珠珠干脆直接分给了一旁正在烧水的许文杰和跟在她爹旁边亦步亦趋地学新字的许安。 几人都说尝起来,都说口感怪怪的,但是很香很好吃。 许珠珠满意点头,十分得意的说:“好吃吧!” 张荷捏了捏她的脸,一旁的水烧开了,就率先让许珠珠赶紧去洗漱,张荷在一边准备着炒米粉。 米婆婆做的米粉都是纯天然手工的,虽然粗细不一样,但是吃起来一点都不硬,反而q弹又带有嚼劲。 张荷只过了一遍水,煮了三四分钟就下锅炒了。 用着美美锅,油也不用放多少,上次从垃圾站带回来的油还剩好半桶。 紧接着就是什么鸡蛋青菜火腿,都往里面放,然后按照许珠珠的想法,让美美锅帮忙在里面调味。 院子里瞬间就弥漫起阵阵香味,许珠珠正泡着脚呢,脚都没擦干,穿上鞋子就要往锅边蹦,被许文杰单手拎了回去。 “急什么,且去屋里等着。”张荷见状,好笑道。 一旁的许安也忍不住笑着打趣:“让妹妹读书肯定跑得更快。” “哥哥乱说!”许珠珠恼羞成怒,又睁着水汪大眼看着他爹爹,“爹爹?” 她爹平静无视。 许珠珠无奈叹气,又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蹬着双脚,被她爹拎屋里去了,一度十分郁闷。 不过等她吃到了她娘炒的米粉后,心中郁结又瞬间退散,只剩满满的幸福。 要不说她娘手艺好呢,虽然有美美锅的加持,不过他爹绝对做不出这味道,她也不行! 第四十二章 小吃推车 次日,仍旧晴空万里,就是风大了些。 小集累了一天,难得许珠珠居然也没有赖床,早早地就坐在门槛上,靠着门边。 旭日东升,阳光普照,她半眯着眼,仰头晒着太阳,十分惬意舒坦的模样。 “要是困就来床上躺着。” 正缝着布料的张荷瞧见了,心疼又好笑道。 许珠珠顿时睁开眼睛站了起来,连忙摇头说不困,还往院子里跑去,蹦蹦跳跳了几下。 其实还是困,但也不是她没想赖床,而是她娘要裁剪布料做新被子,占用了家里唯一的床铺。 眼瞅着她娘在床上忙前忙后的,她爹和哥也早就起床读书了,剩她一个人在床上碍着,她娘都不好发挥,搞得她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许文杰从见状,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去邓老头家。 许珠珠懒懒的,其实不太想动弹,但见他爹眉眼里的那股兴奋的劲儿,怏怏的她也来了兴趣。 昨天夜里他们去垃圾站的时候,不知道谁丢了个破旧的小吃推车,虽然用不了了,不过她爹瞅着稀奇,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观察了许久。 在许珠珠解释了用途后,从垃圾站回来许文杰就兴致大发,觉都不想睡了,连夜拿起纸笔涂涂画画了到后半夜。 还十分兴奋地叫醒了正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许珠珠,“珠珠你瞧,是不是这个模样的?” 许珠珠都没睁开眼睛,也没看清楚他爹画的什么东西,就睡意朦胧地一股脑点头,给他爹高兴得天快亮才睡醒。 结果这一大早上又爬起来,神清气爽地给许安交代了点读书任务后,又拿着图纸,一动不动的坐在桌子上,比比划划,时而欢颜大悦,时而浓眉紧蹙。 许珠珠瞧着他爹如今得意的笑容,还有那忍不住往上翘嘴角,心中猜测。 如今图纸可算是完成了? 她看了看她娘,又看了看她哥,都各自有自己的事情忙着,就她自己屁事儿没有。 再看了看她一向沉稳的老爹那闪闪发光的眼睛。 拍了拍屁股,起身。 “好吧!我也去!” 反正呆着也无聊,不如就跟着他爹去看看,万一真造出个便携小推车,他们一家去镇上摆摊也方便。 就这样,一高一矮,一大一小,许珠珠亦步亦趋跟在他爹屁股后面,父女俩手牵着手,兴致勃勃地往邓老头家走去。 邓老头家在村子最外侧,与李全福家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在鸭肚子处的大槐树方向,往左转,走到头。 这段时间又不是农忙,天气又好,村里人都爱成群的聚集在村里的大槐树下。 尤其是那些老头老太太们。 许珠珠愿称这里为:老鸭村情报交流中心。 父女俩隔着大老远还没走近呢,槐树下那群老妇人就凑到一起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瞧见没?不愧是秀才,才半个月功夫,就给那小丫头挣了这么一件新棉袄,瞅着怪好看的。” 一长脸老妇啧啧叹说,语气十分不屑,“有这钱不紧着就给他儿子,倒是可着这个丫头片子。” 说是不屑,可眼里又满是羡慕。 另一位歪嘴老妇人也附和说道:“谁说不是呢,你看他自己身上穿着还是就袄子……那天集上我瞧着他媳妇也穿着新棉袄,还是镇上成衣店的挂着那件,只怕不下这个数呢!” 说着,比了两个手指。 “两百文?” “……真是不知生活艰难,听说还是逃难来的?” 围坐在一起的老妇人们都倒吸一口凉气,又摇头直接叹说许文杰和张荷败家,好像自己家的钱被花了一样。 这边老妇人们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一旁的老头堆里,张三爷也因此分了心。 他敛了敛目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自从这个许文杰来了以后,他们一家人几乎都成了村里人的重点关注对象。 什么今天去给李全福送了什么东西,明天又要去镇上买了什么东西等,花钱大手大脚,俨然一副老鸭村首富的模样,成为了村里人饭后的新晋闲谈。 要知道,他们张家在村里自来都是最富裕的存在,尤其是他二哥家的大儿子,更是在镇上做些小生意,吃穿都是让村里人羡慕不已。 如今倒是被这个外来户抢了风头。 也不就是两百文的衣服,有什么可得意的。 还带着个小丫头片子来招摇过市,这让本来就对许文杰心怀不满的他十分不爽。 张三爷冷哼一声,脸上更是装都不想装,一群人见状,说话声都变小了。 …… 只见许文杰款步走来,到处打量了一下老槐树下的人,老头堆里,邓老头并不在。 脚步顿了顿,没有相熟悉的人,自然也就不上前打招呼,不过他今天心情好,见到些主动他打招呼,就笑着回应,其他不打招呼的,他都略微点了点头。 至于那个张三爷,许文杰自然熟悉的很,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不过许文杰本着礼貌,还是朝着张三爷笑着打招呼。 “张三爷。” 谁知张三爷却冷冷地瞥了许文杰一眼,喉咙哼一声,却眼睛朝上看,不与许文杰做回应。 跟在许文杰屁股后面的许珠珠就奇怪了。 心里直嘀咕,什么糟老头,一点礼貌都没有,无冤无仇的,她老爹好心跟他打招呼,还被白了一眼。 俗话还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呢。 许文杰却无所谓,拱手告辞,就朝着邓老头家走去了。 许珠珠为她爹抱不平,走之前特意回头,朝着众人做了个鬼脸,古灵精怪的模样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之后嘴巴一张一合的, ——小气鬼——— 又是特意朝着张三爷的方向说的。 给张三爷气得够呛,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一个孩子的计较。 只能憋着这口气,脸都憋得通红。 可巧有没眼色的老头,笑眯眯地凑上去说了句:“呀!张三爷,你这是热得慌嘛?脸都晒红了。” 说着,抬头看了看太阳,温度适宜,又不是大热天,不至于给人晒这么热。 正还要说些什么,张三爷却突然冷眼扫了那老头,愤哼了两声,更是踹了一脚老头屁股下的凳子,愤愤离去。 留下老头唏嘘,疑惑道:“……半百的人了,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儿?” 可巧那老头的媳妇也在,连忙拉住那老头,附在老头耳边道:“快住嘴吧!他是什么人?咱们家田还在他们家下面的……” 村里的水渠是张家人修的,万一水稻开花的时候人家将水一堵,他们家的收成就别想好了。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那老头一想李全福家的那些田,赶紧噤声。 …… 这边许文杰自然不知道这回事,倒是父女俩这一趟也可巧没遇上邓老头。 邓老头出门砍竹子去,只留着了七岁的孙子看家。 第四十三章 邓团圆 矮小的房屋,暗黄的土墙,盖着稀薄茅草的屋顶,这就是邓老头的家。 虽然说比许珠珠家好些,但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 瞧着就是建了许多年了,墙上的泥土掉了又补,补了又掉,填补的地方,新旧交替的痕迹十分明显,不过那些稍微高一点的地方,似乎很久都没补上了。 难得的是,院子里打扫得倒很干净,虽说堆满了好些邓老头用来编织的竹子和做木工用的木头以及工具,但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 至于那些没堆放东西的空地,一眼瞧过去,明明是泥地,却被扫得连尘土都很少,十分干净整洁。 许珠珠此刻打心眼里儿佩服这对相依为命的爷孙俩。 不过视线转回来,有个小男孩正背对着院门,在院中坐着,埋头忙碌着。 细长的竹条从他身边延展开来,上下摇晃摆动,一阵一阵像外打去,像条条柔长的波纹,明明十分细碎,但自有各的轨迹,条条分明从不打结。 好厉害! 许珠珠无声感叹。 她一向倾佩这些手工艺人,不过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似乎就没有点中手工能力这个技能。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还没有被她挖掘出来…… 院门轻扣,他爹熟练推开院门,温声微笑,朝院子里的背影亲切喊道:“团圆,在做什么呢?” 闻声,男孩瞬间惊喜回头,就在那枯黄消瘦的面容下,许珠珠撞进了一双干净透亮的眼睛,让她心头一跳。 “许叔叔!” 那是一汪水,缀着满天星河,与男孩枯瘦的面容格格不入。 许珠珠被这双眼惊艳到了。 …… 邓团圆一直是认识许文杰的,从许文杰第一次去他家买凳子开始,每次许文杰来,总要教他识半个时辰的字。 虽然邓团圆学得慢,但每次学得极其认真。 许文杰就问他要不要每天来跟着自己读书,就跟着许安一起,两个人还有个伴,他也不收束修。 可邓团圆拒绝了,他说自己要跟着爷爷学手艺,不太得空。 许文杰自然也就不好强求,索性一次性教他十几个字,让他自己在家慢慢学,他每隔半个月再去邓家检查。 毕竟这是他很早之前就答应邓老头的。 邓团圆将许文杰迎进屋,又倒了碗水,许文杰才想起给许珠珠介绍,不过许珠珠已经十分主动,甜甜地叫了声“团圆哥哥好!” 邓团圆身上粗布棉衣洗得发白,破了的地方都打着异色的补丁,针脚也歪歪扭扭。 衣服虽然很干净,但一眼就能看出来已经是早两年的衣服,明显短了,手腕脚腕都露了出来。 邓团圆干瘦干瘦的,但是正是长个的年纪,吃粗粮都能长得时候,自然长手长脚,不过好像跟她哥长得差不多高。 许珠珠毫不避讳的目光就这样直直勾勾地打在邓团圆的身上,可邓团圆却一点都不拘谨,反而坦荡自然。 尤其是听到许珠珠打招呼后,邓团圆还十分大方地回应了,又笑着跟许珠珠打招呼。 “珠珠妹妹。” 许珠珠笑嘻嘻地答应。 看着邓团圆迎客倒水一气呵成,十分熟练,不用猜就知道这是他经常做的事情。 许珠珠又颇为感慨,邓团圆乖巧懂事,名字也好听,只可惜邓团圆家却不能团圆。 …… 邓家也只有一间屋子,灶台也是在院子里打了个棚子,不过客厅和卧室却被竹子隔绝了出来。 客厅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桌子和几个凳子,客厅的正中间,一个神龛嵌在墙上,神龛上放着两个牌位。 也就是邓团圆的奶奶和爹爹。 许珠珠四处张望着,耳边传来稚嫩却条理清晰的声音响起。 “爷爷很早就出门了,估计也快回来了,许叔叔找爷爷有急事吗,不如在家等一会儿,我去后山接爷爷回家。” 老鸭村被后山半包围着,邓团圆家的后面也是靠着山,不定是鸭股滩那边的后山。 许珠珠大致听懂了。 “不是什么要紧事。” 许文杰摇头温笑道,示意不用出门去找了。 不过闲着没事,许文杰还是主动招呼一声,就干脆顺便去检查邓团圆的功课。 许珠珠跟着许文杰的身影,视线一转。 就见到了门后墙角堆了一堆竹片,竹片上面用黑碳密密麻麻地写着好多字,但每个字都写得板正规整,一点也不含糊,令她惊叹不已。 “团圆哥哥写得真好看,比我哥哥写得还好看!” 许珠珠忍不住赞美,一点不是夸张,邓团圆写得确实比她哥的好。 没想到这话倒让一开始坦率大方的邓团圆有些不自在起来。 红着脸,细若蚊吟地说了声谢谢。 许珠珠嘿嘿一笑,大眼闪烁了一下,她突然还想逗逗他,刚要开口,就被她爹抢了先。 “确实写得比安安好,可见团圆聪慧。” 许文杰也拿起一个竹片仔细查看,发现果然比许安写得好。 许珠珠也凑过去看,这个好倒不是说笔迹横折,而是邓团圆下笔的力道,每分都用到点上,在他们这个年纪,确实难得。 许文杰猜测,大约与邓团圆日日跟着他爷爷学习做手工,练习出来的手劲儿。 “写得很好,我再给你写几个新字,你多练练。”许文杰认可说道。 十分温和地摸了摸邓团圆的头,以示鼓励,说着又拿起黑碳在没写过的竹片上写字。 正写着呢,邓老头回来了。 “团圆!快来帮忙!” 苍老而带着喘息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不等许珠珠反应,邓团圆已经飞跑出去了。 许珠珠和她爹在这时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也紧随其后。 院中。 邓老头背了好大一捆竹子。 他原本就身材也矮小,年纪又大,这一大捆竹子背在背上,压在身上,腰都直不起来了,更是累得面部青筋都凸起了,可见重量。 邓团圆急吼吼地要接过,但毕竟是个孩子,够不着也就罢了,主要是拿不起来。 许文杰见状,快步上前帮邓老头将那竹子卸下来。 见到许文杰从屋里走来的那一刻,邓老头立刻热情熟络的招呼,“许秀才来了!”又十分抱歉道,“惭愧惭愧,还要麻烦许秀才。” 邓老头气喘兮兮的站在院中,擦着额头的汗水,将邓团圆端来的水一饮而下,好久才缓过来。 “邓老伯也太逞强了些,总得顾忌自己的身体啊?” 许文杰担忧道。 可等老头却笑笑摆手,“趁着还能干,我多干一些,也好给团圆挣些家底。”一副不愿意再多说的模样。 又岔开话题,问许文杰是不是有什么事,还向着跟在许文杰身后的许珠珠打招呼。 许珠珠又乖巧可爱地叫着邓爷爷。 于是许文杰这才将怀里的推车图纸拿出来给邓老头瞧。 许珠珠也不知道他爹的图纸最后到底画成了个什么东西,正踮着脚看,不过她还是太矮了看不到。 不过发现她旁边还有另一个踮着脚看的邓团圆,许珠珠嘿嘿一笑,呲出八颗大牙。 邓团圆抿嘴,友好回笑,之后又继续仔细观察着他爷爷手中的图纸。 接过图纸的那一刻,邓老头的眉头立即拧了起来,过了好久都没舒展开。 许文杰见状,猜测估计是有些难度了,便试探问:“可能做出来?” 邓老头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拿不定主意,“倒是可以试试,就是不知道成不成。” 谁知邓团圆这时却十分笃定地说:“爷爷可以做出来的。” 邓老头尴尬搓了搓手,轻轻拧了下邓团圆耳朵,呵声道:“臭小子,不许胡说!你乱答应,万一你爷爷我要是做不出来岂不是耽误许秀才的事情吗!去!带着你妹妹一边玩去!” 邓老头下手并不重,邓团圆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不过他很听邓老头的话,拉着许珠珠去一边玩去了…… 正在院子里闲逛着,许珠珠的目光就被邓团圆刚刚在编的东西吸引过去了。 “这是……一头猪嘛?” 一个圆溜溜脑袋上接着两个大大的耳朵,还有一个椭圆的鼻子,上面嵌着两个圆滚的竹球,重点是竹子劈得很细很细,每一根都衔接得很好,并不是显得坑坑洼洼,反而十分光滑。 虽然细节处还没编完,但已经初见雏形。 “真可爱!” 许珠珠顿时爱不释手。 邓团圆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喜欢他编的东西,不像其他人都只会说他编的这些没用。 这话好像触发了邓团圆的某个机关,让他一改之前稳重懂事的模样,语气兴奋地分享起他的想法来。 “是猪,不过还没编完,我想在背上编个盖子,可以放些东西进去。” 那不就是猪头存钱罐吗? 许珠珠哈哈大笑,不停地点头,对邓团圆的好主意表示赞同。 “真厉害!” 许珠珠今天夸人的话比她这半个月以来夸得都多,虽然几乎只有这一句,不过小孩子嘛,这无伤大雅。 谁知邓团圆听到这话后,反而低下了头,声音有些沉闷,“爷爷更厉害,可惜他不让我学,这个我都是偷偷学爷爷以前编的东西自己编的。” 许珠珠讶然,这是为什么? “这些东西卖不出去的,他们只想要箩筐凳子和桌子。”邓团圆沉着头。 想想也是,小地方,没人会花钱买这些不实用的东西。 可是许珠珠很想要。 她腆着脸,大眼水汪汪地盯着邓团圆,睫毛扑闪,作乖巧可爱状,笑道:“团圆哥哥,我想要这只猪,我跟你买好不好?” 邓团圆坚定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许珠珠一想也是,毕竟是人家的第一部作品,可能要留着自己收藏。 “好吧。” 许珠珠只好讪讪收手。 邓团圆却突然笑道:“珠珠妹妹要是喜欢,等我编好了就送给你。” 他说这话时,眼睛里有光,许珠珠却不觉得刺眼…… “好!谢谢团圆哥哥!” 许珠珠甜甜答应。 …… 这边邓老头冥思苦想,他挠了挠头,又看了看小推车的图纸,最终还是拍着脑袋,说自己再琢磨两天,过两天给许文杰答复。 小推车做起来确实有些复杂了,许文杰本意就是过来找邓老头看看,答不答应都随缘,何况做出来,自然也就笑着说好。 可没想到过了两天,没等来邓老头的答复,倒是直接等来了个小推车。 许文杰一家顿时欣喜若狂。 第四十四章 小推车2 从邓家回来的路上,许珠珠远远朝着他们家的现在的房子望去。 风吹草动,好像翻滚着的巨浪,而他们家屹立荒芜的浪花中,破旧却坚强。 院墙用了高高的竹子围得很严实,半个月过去了,还是青绿青绿的颜色,在一众枯黄的杂草丛中,格外显眼。 许珠珠归心似箭,她饿了。 都不想要许文杰牵着,自己迈开双腿就蹬蹬往前跑,许文杰怕她摔着,连声叮嘱她不要跑,慢点走,仔细看路。 许珠珠却不以为然,“不会的,娘亲都说我走得可稳了!” 她嘻笑回头,谁知刚说完,冷不防就被脚下的草堆绊住了脚。 “哎呀!” 眼瞅着要摔了,还好许文杰眼疾手快,立马上前揪住许珠珠的衣领,将她拎正,“可真是得意忘形了。” 许文杰气笑道。 许珠珠尴尬挠了挠头,内心却不满吐槽,用小孩子的身体就是容易摔。 吃到了教训,之后倒是缓步跟在她爹身后,小心翼翼地走着回了家。 张荷早早地就煮好了饭,正在院门前张望,一看就是在等许珠珠和许文杰。 许珠珠蹦进她娘怀里,张荷一把接住,但眼尖儿的她立马揪着许珠珠脏兮兮的手,嫌弃道:“哎哟喂!这才半天,怎么手就黑成这样了?这去哪里打滚了?” 许珠珠想起刚刚路上正要要摔倒的时,被她爹拎起来之前,她自己下意识地手撑了一下地面,都是泥地,可不脏嘛? 正要解释,肚子咕噜一阵响,许珠珠大喜,这肚子真会来事,便急忙憨笑着,闹说肚子饿。 “早上就吃了那么两口,能不饿嘛?” 张荷被打了岔,也就不追根究底的了,挠了挠她的痒痒肉,笑说:“赶紧洗洗吃饭吧!” 许珠被挠得咯咯笑。 …… 吃过午饭,许文杰扛着锄头和镰刀一头扎进了院子后面那堆没清理完的杂草丛中。 房子四周的杂草都被她爹娘修理干净,地也翻整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外围一圈的地方,还没打理出来。 这就是他爹这天的任务。 按照许珠珠的最初建议,打理后院荒地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把火将那些草烧了,直接一了百了,不仅干净利落,而且草木灰还可以当成肥料。 许文杰又不傻,这个想法也不是没有过,不过当他走到了后院仔细观察后,立马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并直接扼杀。 那么高的草,要是烧起来,只怕草还没烧完,他们一家四口就先没命了。 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先用镰刀将荒地里的草都割掉,再将地划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挨块儿锄就好了。 至于割下来的草,他们也没有浪费,都按照张荷的话,放在空地上堆着,等哪天风小一点的时候,再一把火烧了,撒进土里,也安全些。 许珠珠虽然不是专业种地的,但常识还是有的,一瞧见草丛都那么高,自然也就不说什么了。 按常理来说,其实也用不到她和许安干活,只不过张荷忙着做被子。 她娘没时间帮忙,见两个小屁孩在屋子里也没啥事儿干,就让他们俩也跟着去,随便帮着做点什么都行,不行去玩玩也好。 于是父子三个就往后院来了。 路过她娘种的那几块菜地的时候,许珠珠大喜过望,她娘还说估计菜不容易活呢,她瞧着这菜长得挺好的嘛! 都水灵灵的,尤其是那几颗生菜,都开始发新叶子了。 只不过……许珠珠蹙眉,又拧了拧鼻子,最终还是忍不住捂住口鼻。 腹诽道:这肥料的味道怪熏人的…… 就这样,许文杰带着两个孩子,在后院忙活了两天,终于将后院外围的最后几块地方都翻整妥当。 而张荷也终于赶着将新棉被做好了,不只用了新买的棉花,还将从娃娃里面拆下来的纤维加了进去,又足足晒了两天的太阳,棉被变得更加蓬松了。 不仅如此,张荷还赶着拆开了他们原来的旧被子,将里面的棉花重新拍拍打打,做成了新的褥子,也晒了一天。 夜里睡觉的时候,给许珠珠暖和得直冒汗,将半只脚偷偷伸出被子外才稍微凉快些。 两日里,垃圾站的事情自然也没落下,白日忙碌着,入夜就去打理垃圾站。 不过第二日除了大米和寻常蔬菜,还带回来了两个特别大的西瓜。 许珠珠现代租住的地方也算是很南方,甚至还有点靠北方,一时不理解谁家好人大冬天买了这么大两个西瓜? 许珠珠惊讶之余又兴高采烈。 这个世界还没有西瓜,许文杰等人自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看着像是个冬瓜,就是皮长得不一样。 瞧着许珠珠那两眼放光的模样,他们估摸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东西。 如同那个玉米一样。 现在他们一家四口都爱上了玉米,可惜最近去垃圾站那边都没遇到。 果然,等西瓜一切开,一股清甜的水果味,就横冲直撞地闯进几人的鼻腔。 连一向对味道不怎么敏感的许安都被这股清鲜的香气吸引,顿时只觉得神清气爽,而他旁边的许珠珠更是毫不掩饰地咽了好几口口水。 西瓜切好,许珠珠自然是率先尝试,在味蕾与脆甜可口的西瓜接触的那一刻,她激动得热泪盈眶。 谁懂啊,她三年没吃上西瓜了…… 可惜不是夏天,不然将这个瓜放在水里镇起来,到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拿吃起来,那味道才是一绝! 正想着,她娘已经在一旁说道:“把种子都吐到碗里,我好存起来。” 众人都十分配合。 自从她跟她娘说玉米能种后,他娘每遇到一样新的东西就问许珠珠能不能种,如同现在,她娘都不用问她了,见到西瓜有种,自己就吩咐几人留好西瓜种了。 不过能不能种出来,许珠珠还真说不准,毕竟她也没种过,上辈网上刷到有人种出来了,都长不大,她觉得挺悬的。 但转念一想,反正留下来也没什么坏处,万一成了,岂不是又多了一项发家致富资本? 这么想着,就嘿嘿笑出了声。 张荷见她每次吃上个新东西都会憨笑一阵,一时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这傻丫头,遇到吃的就笑。” 许文杰和许安也被许珠珠娇憨的模样逗乐了,一家人其乐融融,氛围很好。 没想到刚吃完西瓜,就听到有人在扣门,还隐隐约约叫了好几声“许秀才。” “听着像是邓老伯的声音。”张荷望向屋外,疑惑道。 她觉得声音挺耳熟。 许文杰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不过立马举了个火把就往院子里走去。 此时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这两天风还有些大,特别到夜里的时候,吹得人有些冷,这两天他们家搬到了屋子里吃饭。 因为许珠珠等人白天劳作出汗了,夜里又要擦身体,张荷还特意在屋子里烧了炭火,所以此刻屋子里暖洋洋的,而屋外却有些冷。 许文杰在屋子里不觉得冷,自然穿得单薄,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冷气全都往他身上一扑,惹得许文杰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搓了搓手臂,一时快步推开院门,果然见邓老头正难掩兴奋的站在院门前。 而他的身边,正是他前天给邓老头的图纸上的小推车。 “邓老伯,你做出来了?” 许文杰愣了片刻,随即激动道,一向温声细语的他都抬高了音调。 还不邓邓老头回应,就赶紧将邓老头,以及他身边的小推车迎进院中。 漆黑的冬夜,接着手中的火光,许文杰双目炯炯,紧紧地盯着面前的木制小推车不愿离开。 一时又哈哈大笑起来。 邓老伯看着许文杰的神情,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暗自吐了口气。 他应该是做成了。 也顿时跟着笑了起来,这不说十分吧,也有七八分像了,就兴致勃勃地许文杰解释小推车的架构。 “我瞧着,这块儿空出来的地方是放锅的,可如果直接在下面放柴火肯定不行。” “……思来想去,应该是放炉子才对,但又没有那么高的炉子,我就做了台子,加了快厚木板上去……” “这里的轮子也是用木头做的,肯定经得用些,只是这里做的不太像,我瞧着这车没有拉的地方,就在侧边加了个把手……” 邓老头喋喋解释,越说许文杰心中越澎湃,满脸笑意地认真听着。 “好!好!这已经很好了!邓老伯真是好手艺!” 许文杰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他忍不住上手推了又拉,拉了又推,这可真是爱不释手, 有了这个推车,他们一家卖饺子就方便多了! 兴奋之余,又高声呼唤屋子里的妻儿出来看。 张荷带着两个孩子一股涌了出来,见状都大吃一惊,连连惊叹,果然跟那天见到的小推车一样。 尤其是许珠珠,她大声欢呼,激动道:“真的是小推车!邓爷爷好厉害!” 虽然没有现代的那种小推车大,但是能做到这样子,就已经很好了,何况邓老头还改良了一下,使得小推车的台面变得更宽。 也就是在此时,邓老头神神秘秘地笑着,从推车下方抽出两块木板。 “我看着似乎这车不够大,便留了空,若是觉得窄了,就将这两块木板并上去,还能更大些……” 邓老头说着,便将那两块木板拼上去,台面顿时变大了不少。 许珠珠呆住了,邓老头还有这手艺? 至于许文杰,一向稳重的他,竟然也有话多的时候,许珠珠瞧着他爹一时又问起这个,一时又问起那个,比她一旁的哥哥还像个孩子。 倒是张荷还冷静些,眼瞧着邓老头穿得十分单薄,便赶紧将灶棚里的火生起来。 许文杰这才注意到邓老头没穿棉袄,急忙将人扶至火边,关心询问。 “就算这几日天暖和了一些,夜里还是凉的,邓老伯还得顾着自己才是。” 邓老头憨厚笑笑,扯了扯衣袖,有些不好意思道:“忙着推过来给你看,一时忘记穿了。” 许文杰听后,立马招呼许安去将他的长袄拿来给邓老头穿,谁知道邓老头怎么都不肯穿。 “我邋里邋遢的,仔细弄脏了秀才的衣服,我烤烤火就好了,等会儿就回去了。”说罢,连连摆手拒绝,又往火堆边靠了靠。 一阵咕噜声响起,四下寂静无声。 邓老头火光下苍老的脸。肉眼可见的染上异样的红晕。 “这天冷了,喝粥肚子就是容易响,明明已经喝了好几碗粥了,鼓鼓囊囊的,还在响,真是见笑了……” 一向嘻嘻哈哈的许珠珠也笑不起来了,这解释显得如此苍白。 邓老头顿时拘谨不已,也坐不住了,连忙要告辞,许文杰笑了笑,不愿意打破将老人仅存的自尊。 便朝张荷使了个眼色。 张荷会意,去屋子里数了半吊钱给邓老头,又装了袋半人高的大米和一篮子白菜:“……这是推车的工钱,东西不多,还望邓老伯不要嫌弃。” 邓老头哪里会嫌弃,是给得实在多了…… 第四十五章 张家的人? 到初九小集这天,风倒是变小了一些。 因为有了小推车,许家人去镇上也不用挑箩筐了,自然就轻松了一些。 但许文杰和张荷两个人一个人又要推,一个人又要拉的,没空牵着许珠珠了,直接在推车上绑了个凳子,让许珠珠在上面。 至于许安,他年纪大些,又懂事,不愿意劳累父母,非说要自己走,许文杰好好夸赞了他一番后,便让许安自己走。 不过他还是得走在他们面前,这样也放心些。 要带去镇上的东西都放在推车的台面下方,许文杰这次还带了好些个像杯子一样的竹桶,其实就是杯子。 还是他是特意让邓老头帮忙做的杯子,想着给需要喝汤的客人用,碗太重了,而且他们家就那几个,就不带了。 当然,这其实他去垃圾站那边看到的奶茶包装得出来的主意,也多亏了许珠珠的解释。 同时被舍弃的还有桌子,它太大,不太好放,不过许文杰想了想,他们家都用的白菜叶包装着饺子,都不用碗了,自然也就用不上桌子了,索性这次就不带桌子了。 小推车进镇子的时候,天微微亮,街上人确实不算多,撞见的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许文杰心中自豪感油然而生,他还在推车上插了根小竹子,上面白纸黑字写下他们家的招牌——荷娘饺子。 小推车有模有样的。 许珠珠暗暗替她娘高兴。 这是封建社会,是男尊女卑的父权社会,寻常人都会加上自己的姓氏,而许文杰却加上了她娘的名字,可见他爹对她娘的喜爱并不是寻常夫妻那样。 她娘秀才女儿出身,除了写诗作赋不行,最基本识字读文是没有问题的,何况还是她自己的名字? 张荷看到这个招牌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喜悦,可喜悦过后,又是纠结与羞涩。 她祖母传统的教诲提醒她,这样的做法未免不合规矩,夫家尚在,她在外做的任何东西,都应当冠许家的姓,尤如这个招牌应当叫许氏饺子才对。 不过许文杰却像是一早就预料到了一样,直接否决了张荷。 张荷望向自己丈夫,那明明深邃却倒映着她的眼眸,心里似乎有了答案,但还是想试探询问为什么。 许珠珠靠在小推车上的扶手,满脸期待地拿着个水煮蛋往嘴巴塞,鼓囊道:“自然是因为饺子是娘亲包呀,爹爹喜欢娘亲呀!” 晨曦中,张荷白皙的脸“噌”一下,添上一层桃粉的颜色,明明没有朝霞,她娘的脸好像覆上了一层霞光。 张荷赧然,故作镇定地拍了拍许珠珠的脑袋,又满脸严肃道:“哪儿学来的混话,乱说什么,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许珠珠笑眯眯地吐了吐舌头。 扯了一旁的许安过来:“哥哥你说爹爹喜不喜欢娘亲!” “喜欢。” 许安看了看张荷与许文杰,思索片刻,想到了答案,小脸认真地点了头。 她又撒娇般地扯着许文杰的衣角:“爹爹自己说喜不喜欢娘亲?” 晨风朗朗,许文杰静静对上张荷的目光,温柔一笑,却没有说话。 不过张荷却在许文杰带笑的目光中,害羞地低下了头。 许珠珠直嘿嘿笑个不停。 …… 不过话说回来,因为小推车的新奇,连带着买饺子的客人都多了些。 许文杰更开心,觉得自己决定做的这个小推车果然有用,同时也在心中感谢老君大恩,让他能见识到这么多新奇的东西。 但这次赶集,米婆婆夫妻却迟迟没有来,米粉摊的桌椅倒是堆在了一边,张荷疑惑不已,问了来吃饺子的黑铁才知道。 原来是米老伯生病了,米婆婆忙着照顾米老伯,已经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出来摆摊了。 张荷一听这话,顿时担忧不已:“生了什么病?没什么事吧?” “没事。” 黑铁将手中的饺子囫囵塞进嘴巴,鬓角的杂乱的黑髯随之一动一动的。 十分洒脱摆手笑说:“米老伯的病是老毛病了,一个月总会有那么几天。” 张荷才悄悄放了心,想去探望,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米婆婆家的住处。 又有些惭愧地问黑铁,打算中午客人少一点的时候,再去探望米婆婆和米老伯。 之后又让许文杰赶紧将吴先生上次订的饺子送去。 谁知还不等许文杰起身,吴先生自己就春风满面的来了。 “……用不着送,我闻着这味儿,就不请自来了!” 许文杰拱手相迎。 许珠珠偷偷打量吴先生,只见他长袄布巾,眉目清雅,虽然长得普通,但行之言之,很有文人风范。 吴先生见到许珠珠家新得的小推车,目光顿时被吸引住,惊奇道:“这车稀奇,从前没见过,倒像是个柜子。” “是我们村里做木工的邓老伯做的,手艺十分不错。” 许文杰笑着解释,又忍不住夸赞邓老头。 吴先生听后,兴趣更浓,直接凑近了上下打量,尤其是见到能扩充的台面后,更惊叹笑道:“难为想得出来,真是个高技!” 说着,又拍了拍许文杰的肩膀,“老鸭村果然是藏龙卧虎啊!” 这话倒有赞美许文杰的意思了。 许珠珠见他爹微微一笑,十分坦然地接受了吴先生的赞美,同时将她娘早就准备好的饺子递给吴先生。 “吴兄,数一数,这里面有八十个。” 吴先生的老丈人就是过的八十大寿。 虽然张荷只包了八十个饺子,但饺子个个包得圆润喜庆,还放了好些不一样的馅,诸如:花生,枣子之类的,不过花生的居多,而且考虑到是老人吃的,还将花生碾碎了。 包的时候许珠珠还问张荷为什么不放铜钱,张荷敲了敲她的脑袋说:“八十岁的老大爷,吃到铜钱牙都得磕掉了!” 许珠珠摸了摸脑袋,她还真没想到,于是哈哈揭过。 这边接过饺子的吴先生直笑着摆手,十分信任地说用不着数,还执意留下了五十文,张荷自然不肯收。 “这太多了!上次的五十文就够了。” 张荷皱眉,他们家虽然缺钱,但也不是这么个赚法,便将钱尽数还了回去。 谁曾想吴先生突然往张荷身后惊叹一声。 “咦?米婆婆怎么来了?” 众人心系米婆婆,都急忙关心地望去,谁知却什么人也没有。 等众人回头,吴先生早已经就溜之大吉了.…… 张荷拿着铜板,问许文杰怎么办,许文杰笑了笑,便只能无奈说:“日后多送些饺子给吴兄就好了,不拘于此。” 张荷这才将铜板安心收好,想着下次包点儿新鲜的馅儿给吴先生尝尝,将玉米剁碎一点说是粗粮,应该也认不出来? 之后,张荷便专心煮起饺子来,因为有小推车,能拿的动更多,这次他们家包了将近800个饺子,许文杰还怕卖不完。 张荷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信心已经翻倍的增长。 “就先包着,大不了送其他人一些。” 许文杰不忍心打击张荷的信心,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反正他娘子说的也在理。 只是一家人正忙碌的招呼客人的时候,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叫卖。 “卖饺子喽!新鲜出炉,热乎乎!好吃不贵的饺子喽!一文钱两个……” 许文杰和张荷对视一眼,都向对方投去疑惑的目光。 许珠珠啃着鸡蛋呢,一个蛋没吃饱,正又剥了一个,听到叫卖声,疑惑地看向正在她旁边的许安,许安也摇了摇头,他就更加不知道了。 镇上除了他们家,没有人卖饺子,也鲜少有南方人会做这个,难道说也是从北方逃难来的? 等那人走近时,许家人循声望去,都发出一股异样的眼光。 许珠珠更是冷笑一声,望向街对面,虽然没人看顾,却冒着热气的包子摊,她可算是看明白了。 …… 张小林手里举着个笼屉,从巷口缓缓走来,回到自己原来的包子摊前换了另一笼屉,接着又走街串巷地叫卖着。 还十分挑衅地往许珠珠家的摊子看了一眼。 给许珠珠看得冒火,连手中的鸡蛋都不香了。 前两次赶集,张小林都十分热情的主动跟许珠珠一家打招呼。 虽然知道这个人爱白嫖,可是她爹娘从来都是笑脸相迎的,没想到这个张小林不只是白嫖吃的,还偷师学艺! “我就说他一看就不像好人。” 许珠珠将手中的鸡蛋塞给她哥,忿忿不平,气得直跺脚。 旁边许安接过鸡蛋,连忙轻声安慰她:“别生气了,珠珠,爹爹会有办法的。” 老爹有没有办法她不知道,但看到张小林那嚣张的神色,她就没法压制心中的愤怒。 尤其是众人一听一文钱两个,比许珠珠家的还要便宜些,都纷纷表示不要了,追张小林的饺子去了。 先不计成本,但在这种小镇,打价格战,价格高的那一方从来都很难赢得胜利,难保张小林不会薄利多销。 许珠珠更是见一位顾客拿着的饺子都是白菜叶子包的,就更气了,“连用白菜叶都学!” “爹爹!得好好教训他!” 许珠珠扒着许文杰的手臂,嘟着嘴说道。 可许文杰并没有在听她说话,他正低垂着眼眸思索。 其实从张小林出现的那一刻,许文杰的目光就紧紧追着他,一举一动都没有落下,直到张小林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许文杰陷入了沉思。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许文杰就一直觉得张小林这个人眼熟,但他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直到今天,那狭长的眼睛往他们的方向投来那个小人得志的目光时,他突然想起了老鸭村的张老三。 难道,他是张家的人? 世上同姓的人这么多,他们从不隐藏自己老鸭村的身份,可从来没听张小林提起过自己老鸭村的。 疑惑之际,许文杰突然瞧见方才空空如也的包子摊上正端坐着一个老人,便更加确定的自己的想法。 第四十六章 偷技不成 张二爷这次仍旧是穿着他的蓝色长袄,留着的花白羊角胡也修理得整整齐齐,双手互揣在袖口里,静静地坐在包子摊后。 他旁边有位年轻妇人正在忙前忙后,有人去买包子或饺子,张二爷也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坐在那,真正的忙活还是那位年轻妇人。 从他们第一次来镇上卖饺子开始,都只有张小林一个人来守着摊子,不过许珠珠猜测,那个手脚麻利,不时招呼客人的妇人估计就是张小林的媳妇。 那边街对面的张二爷也到了察觉到了许文杰的目光,却并没有回避的意思,直接主动迎上了许文杰的目光。 神色平静,甚至还带着点笑意,不过那笑容里,看不出什么异样,自然更没有心虚的意思。 平静得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对视。 半个月前,许文杰跟他们刚见过面,他们张家的三老头还跟许文杰在槐树下争执了这么久,除非已经是个老态龙钟的痴呆老人,不然张二爷不可能这么快就忘记许文杰。 所以是装的,看着张二爷的样子,许文杰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他觉得不仅仅是抢生意这么简单。 许文杰思索片刻,决定主动出击,他敛了敛目光,摸了摸许珠珠的头,嘱咐两个孩子。 “乖乖待在娘亲身边,不要乱跑。” 不过,就在许文杰刚要往对面包子摊去的时候。那些原来跟着张小林走的客人却轰然散开,又纷纷朝许珠珠家的小推车走来。 “咦?这是怎么了?”张荷瞧着走掉的客人又回来了,连连称奇。 心中又忍不住有些高兴。 要知道许珠珠家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回头客,老客人吃着觉得好了,又给他们家带来了新客。 吃过了许珠珠家带美美锅加持的饺子的人,自然不会觉得张小林家的好吃。 不过在价格上还是张家占据优势的。 许珠珠也疑惑。 许文杰拉了位刚刚已经随着人群走了,又跑回来的青年男子问道:“兄弟,这是怎么了?” “是骗人的!”那男子摆了摆手,忿忿道:“什么饺子?就是包子!还故弄玄虚拿着白菜叶包着!” 啊? 许家人呆愣住了。 男子也是吃过许珠珠家的饺子的,不过是上次赶集她媳妇买回家的。 他们家的几个孩子吃过后都对那个味道念念不忘,他们家不算是穷人家,面粉卖得起,他媳妇也学着做了,倒是都吃不成。 所以这次赶集,他媳妇特意让他早早来集上,买回家给几个孩子解馋。 按照他媳妇的话,卖饺子的是一对年轻夫妻,就在往常米粉摊旁边,十分简陋地架着口锅摆着摊子。 可他来过后,米粉摊不见了,连米粉摊旁边也不见架锅的简陋摊子,反而看见一辆像柜子一样的车。 倒是一对夫妻在卖着东西,车上还挂了个招牌。 但问题是,他不识字啊,自然就不确定这里卖的是不是饺子。 正要上前询问呢,就听到街上有人在喊卖饺子,人群一下就涌了上去。 见众人都哄抢了上去,他听到一文钱卖两个那么便宜,虽然糊里糊涂地着过去了,但自然还是带着点侥幸心理的。 谁知道那人卖的根本不是饺子,跟他之前吃过的完全不一样,明明就是长得像梭子一样的包子! 另一个跟着去的男子也不满表示:“……这整条街只有许娘子你们一家卖吃食会用白菜叶包着,那些没吃过饺子的,只怕都会被那个人骗了。” 另一位一直住在镇上的胖妇人也点头,称道:“我就说,那姓张的在镇上卖了好几年的包子,怎么突然就开始卖什么饺子,一看就是骗人的!” “……个头小就算了,以为将包子包得尖长一些,就是饺子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吐槽张小林的饺子货不对板。 许珠珠听着哈哈大笑。 原来只是照猫画虎,没学会做饺子呀? 许文杰等也微微笑,不予评价,不过客人一时多了起来,他倒是把张二爷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毕竟也没有对他们家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经历了片刻的低谷,只在须臾之间,许珠珠家的小推车前又瞬间热闹起来。 张荷也眉开眼笑的开始煮饺子,忙得不亦乐乎。 有了小推车,他们家现在煮东饺子,包饺子都一气呵成,东西都摆在台面上,自然就方便了许多,不用到处翻找了。 …… 不多时,张小林举着笼屉回来了。 不过这一次,他笼屉“饺子”并没有卖出去多少。 许家小推车前的客人在张小林回来的那一刻,都像是约好了似的,同时息了声音,又立即热闹起来。 许珠珠望过去,只见张小林眼中早已经没了喜悦,取而代之的,是阴沉。 许珠珠心里不安,她决定着重盯着张小林这个人。 街上常在一处摆摊的商贩们,因为张小林突然也开始卖饺子,都纷纷朝他投去异样的目光。 倒不是说他不能卖,只不过是他都没学会走呢,就想着跟别人抢生意了,多是嘲笑的目光。 甚至还有位胖妇人从许珠珠家买完了饺子回来,还特意跑过去调侃了一句道:“张老板,你家还卖包子不?” 正在忙活着的张王氏见到来了客人,忙热情招呼起来,温柔笑说:“卖的,卖的,大姐要几个?素的还是肉……” 没等张王氏说完,她就被张小林猛地往后一拉,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地上,好在有个桌子扶着。 张小林直接代替张王氏,冷冷白了胖妇人一眼,讥笑道:“死八婆,有也不卖给你!” 妇人嘁了一声,还在包子摊前呸了一声就走了,“嘴巴这么臭,难怪卖不出去,什么破包子,还没当初王家的做得好吃,难吃死了,送我都不要!” 张小林脸都气绿了。 大路朝天,什么好挣银子他就卖什么,这些多嘴多舌的妇人有什么好说的! 瞧着许珠珠家的摊子又恢复了前两次小集时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模样。 “相公,咱们包子今日还多的是,怎么不卖呢?” 张小林白了一眼张王氏,心中直骂蠢货。 连带着将张王氏递过来给他擦汗的帕子,一把扔到了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卖卖卖,明天我就把你卖了!”说着,又伸手狠狠地揪了张王氏的手臂几下,怒骂道:“递什么帕子!给我倒水!” 张王氏疼得眼泪都出来,但既不敢反抗,也不敢叫出声,只是强忍着眼泪,默默地捡起了地上的帕子,然后又去给张小林倒水。 张小林一边喝着水,望着许珠珠家的摊子,眼里满是嫉妒。 就在此时,一直稳坐着的一旁的张二爷突然举起手来往重重地拍了张小林一耳光。 “……没用的东西,在外面受了气,就去外面出,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说着又白了一眼正在旁边抽泣的张王氏,怒骂道:“你也是个没眼力的!” 张王氏沉沉低下了头,不敢反驳。 张小林嫌她哭着碍眼,将张王氏赶去提水去了。 趁着只有父子俩的时候,张小林眼珠子一转,往许家人方向瞥了一眼,贼笑说道:“爹,这事还得你帮我一把。” “我能帮你什么?”张二爷狐疑。 张小林平时都住在镇上的老丈人家,他今天来这里纯粹是因为张小林前几天回了村,说他马上要出人头地,挣大钱了,让他过来坐着数钱来了,结果呢,今天就数了十几文…… 他昨天来镇上之前,偷偷地跟老三老四炫耀了一番,结果呢?这要是被他们俩知道,不知道背地里要嘲笑他多久。 张二爷冷着脸,不过张小林附在张二爷耳边,小声的说了什么后,他又轻轻笑了起来。 街对面全程看着这出好戏的许珠珠,正遗憾着没听到那张家父子俩的密谋时,胸前的珠子突然就滚烫起来。 许珠珠立马蹲到小推车后,人群看不到的地方,将珠子脱了下来,丢水桶里,却突然在水桶里折射出了不可思议的画面…… 第四十七章 监控?预言? 脖子上一阵滚烫的温度传来,许珠珠十分熟练地迅速将珠子“咕咚”一声,扔进水桶里。 许文杰和张荷忙着招待客人,二人都没有发现许珠珠的异样。 倒是一旁的许安,因为换了小推车都,几乎都用不上他帮忙了。 身为一个哥哥,他的大部分注意力自然而然就集中在了自己妹妹许珠珠身上。 所以看着许珠珠如同上一次一样,手忙脚乱地将脖子上的珠子往水桶里扔,他顿时就猜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珠珠!” 许安赶紧凑到许珠珠身边,十分紧张地扒开了许珠珠的领口,脑袋凑近,仔细查看许珠珠肥嫩的脖子是否被烫伤了。 “没有被烫到吧?” 看起来还是白白嫩嫩的,许安松了口气。 见许安担忧的神情,许珠珠嘻嘻笑,作轻松模样的安抚许安,笑说:“没事的哥哥,它不会烫伤我的。” 这是实话,也确实很离奇。 红珠子在水桶底发着悠悠红光。 那珠子摸起来,手感温度已经达到七八十度,甚至以上,按理来说,都能将装着珠子的布袋子点燃,可它并没有直接烫穿布袋子,自然也不会烫伤她的身体。 它只会在精神上告诉你很烫,并没有实实在在的造成物理上的伤害。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十分难受了,而且这一次,还让她的心神十分慌乱。 她脑子给她传输了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导致她的心脏一直在砰砰跳个不停,七上八下的。 因为怕许安担心,她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况且告诉了也是徒增烦恼,毕竟她哥说到底也还只是个屁大点的孩子。 许珠珠伪装得好,许安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便长长地舒了口气。 小小的眉眼拧在一起,颇有他爹的样子,更是一本正经地问:“这是为什么呢?” 问的是珠子突然变烫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 许珠珠摇了摇头,她也很想知道答案,可她真的不知道。 半个月以来,她对这个有害垃圾桶里合成出来的珠子想尽了办法,无论是摔、打、搓、火烧还是水淹…… 还与他爹一同商议研究,都没有什么进展。 许珠珠现在十分迫切地想要知道问题的答案。 就在这时,水桶底的珠子突然散发出更猛烈的红光,那红光并没有穿透水面,而是在水面上投射出了一个清晰的画面,画面中人影晃动,高墙黑瓦。 许珠珠愣了片刻,才惊喜地反应过来。 这是直播?回放?还是预言? 一旁的许安也看到了,到底是个孩子,即使经历了很多离奇的事情,但见到一个人凭空出现在水面上,还动来动去的。 顿时被惊失了声,眼神呆滞地拉着许珠珠半天说不出话。 许珠珠十分淡定,怕他哥不小心叫出声来,把来他们家买饺子的人吸引过来,倒时候指不定把他们一家当成什么妖魔鬼怪呢。 想着,便急忙捂住她哥的嘴巴,又使劲儿捏了捏他哥的虎口。 见许安呆滞的目光渐渐清明,才提醒了她哥嘘声。 缓过来的许安点点头。 许珠珠才放心的松开手,又让他哥咬着自己的袖子,万一水桶里突然出现什么东西,给他哥吓出声了,了就不好了。 许安都乖巧照办了,许珠珠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趁机摸了摸她哥的脑袋,许安撅了撅嘴,瞪大着双眼,示意许珠珠不要太过分。 许珠珠嘿嘿笑,这才稳下心神来观看水桶中的画面。 定眼一瞧,果然是对面卖包子的张家人。 伴随着阵阵红光,张小林和他旁边的张二爷出现在巷子口,二人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还时不时的阴狠一笑。 许珠珠皱了皱眉,这个画面是无声的,许珠珠听不到他们俩在商量什么。 之后,张小林先折出巷口,而张二爷也紧随其后地出了巷子,不过是朝着巷口的另一边走去。 长街上人来人往,许珠珠打量了街道旁边的标志,很快就认出了就是他们现在摆摊的这条街道。 果然,远远地就瞧见了她家的小推车,小推车前排着长长地队伍。 许珠珠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看来是预言了。 这样想着,担忧之余又有些欢喜,担忧这画面中,张小林一看就不是在干好事,同时也庆幸她能提早看到这个画面,让她们家可以早日防范。 许珠珠定住心神,又接着往下看。 只见画面中折射出了他家的小推车,而到小推车后面只有他爹一个人正在忙碌着,张小林突然慌慌张张地跟她爹说了句什么。 他爹连小推车和客人都不管了急急忙忙地就跑了…… 画面一转,简陋的屋子里,许珠珠就见到米老伯面色惨白,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她娘正在给米老伯喂药。 她和她哥就在一旁,安慰着一脸焦急,泪流满面的米婆婆。 就在这时,一大群捕快突然闯进了进去,张荷吓得将手上的药碗打翻,撒了一地,慌乱中张荷想要护住两个孩子,结果捕快直接将她们娘亲押走了 嗯?什么情况? 许珠珠和许安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更多的慌张。 画面到这里,红光变得有些暗了,两人正想往下看的时候,张荷突然就伸了只手过来。 她要给锅里添水煮饺子,没注意看水桶,水瓢打错到了洗手的水桶。 “咚”的一声,泛起的涟漪左右摇晃拍打着水桶的边缘,红光折射出来的画面也迅速随之消失不见…… “哎呀!” 正看得入神的许珠珠惊叹一声。 “娘亲!”许安也焦急地叫了声张荷,“你舀错桶了!” 张荷水舀到一半,听到许安的声音,这才疑惑回头一看。 只见两个孩子正团团地围着那用来洗手的那个水桶,半个头都在往水桶里探,还以为两个孩子是在照着自己的模样儿玩。 “呀?还好安安提醒,不然可就犯大错了!” 张荷温柔的笑了笑,又抽空逗了逗两个孩子,“那水里的小人儿可不可爱呀?可别将衣服弄湿喽!” 张荷调侃完,还不忘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叮嘱两个孩子小心些。 许安一向听张荷的话,谁知道这次却没有乖巧回应,而是急得团团转,揪着她娘的衣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娘亲……” 他不知道画面之后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他娘为什么会被带走,更不知道该怎么讲这件事情说出来,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珠珠?要怎么办?” 许安只好求助般地看向许珠珠,虽然许珠珠年纪比他小,有时看起来也呆呆傻傻的需要他的保护的样子。 但许安知道,妹妹很多事情都比自己懂,毕竟妹妹是见过神仙的人。 许安觉得珠珠肯定能说得清楚。 正在沉思的许珠珠会意,给了许安一个放心的眼神,还主动上去牵许安的手,“哥哥不怕,珠珠保护你!” 许安跟着许文杰,多少学到他爹一点性格,就算生气伤心,也只是默默地低头,从来不会这样。 许安懂些事以来,张荷头一次见她儿子这个模样,当场就察觉不对劲,连忙蹲下来,抱了抱两个孩子。 “安安,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刚才娘亲碰疼你了嘛?” 张荷温柔地问道,眉头微紧,又问许珠珠:“珠珠,哥哥这是怎么了?” 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解释这个东西,自然是等到没人的时候,才能解释清楚。 许珠珠只好强扯出一个笑容来,笑嘻嘻道:“哥哥被我的鬼脸吓到了!” 张荷狐疑,许安可不是那么胆小的人,就问许安是不是。 许安对上了许珠珠的笑脸上那双异常平静的眼,突然感觉有点安心,他突然冷静地点点头。 “是。” 张荷见状,才连轻声训了许珠珠几句,可许珠珠的心思却不在这里的。 她望向对面的包子摊子,张小林与张二爷已经消失不见了,心里想着,得赶快找她爹说说…… 第四十八章 阴谋 “是什么时候的事?” 许文杰蹲下了身,与许珠珠平视,虽然神色如常,但眼中清晰可见地泛起忧思。 “就在刚刚。” 许珠珠解释道,将与她一同见到珠子里画面的许安也拉了过来,“哥哥也看见了。” 此时,许安嘴唇紧闭,见许文杰正十分严肃的看着他,立马珍重地点了点头,附和道。 “珠珠说得是真的。” 许文杰默不作声,他仔细地观察着手中湿答答的珠子。 是他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不过上面红光不见了,画面也不能再折射出来。 听了许珠珠阐述的画面,许文杰也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家娘子会被衙门的人带走呢? 是户籍?是偷盗?还是杀人放火? 许文杰脑中将可能的答案逐一排查,思来想去,他都觉得除了第一个,其他的都不可能。 可户籍出了事,那也应该找他这个户主,关张荷什么事呢? 他娘子一不可能行窃偷盗,二不可能杀人放火…… 杀人? 许文杰反复琢磨着许珠珠给他说的话,蓦地,瞳孔瞬间紧缩,闪过一丝冷光。 按照许珠珠的话,米老伯因病躺在床上,张荷正在给他喂药…… 突然,张小林得意的笑容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许文杰猛地站起身,立刻拉住正在煮饺子的张荷。 “荷娘,我去米婆婆家里一趟,你看好两个孩子,千万不要乱走,等我回来。”许文杰道。 张荷已经包好了一份饺子,正要给客人递过去,不曾想被许文杰一拉,白菜叶连带着饺子散了一地。 “哎哟!” 她可惜的惊叹一声,不满回头,想问许文杰出了什么事情,一向沉稳的他怎么做事也不看着些,这样毛毛躁躁的。 刚回头,一对上许文杰那深邃而沉静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被她咽了下去。 再张开嘴,也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许文杰见状,便不再多言,头也不回的往街那头跑去,米婆婆的家的地址黑铁已经告诉过他们了。 张荷盯着许文消失的方向,呆呆地望了许久,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句:小心些。 …… “许娘子,我的好了没?” 直到推车前的妇人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了她一句,张荷才回过神来,连忙安抚那妇人,“马上好了,真是不好意思。” 又急忙重新煮了一份给妇人包好。 想起许文杰的话,还抽空叮嘱两个孩子就待在她身后玩,不要乱跑。 许安乖巧答应,而许珠珠正盯着她爹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 珠子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许珠珠将它小心翼翼的擦干,又布袋子里扎好,照旧挂到胸前。 这件事他们都避开了张荷,没有跟她娘说,不然依照她娘的性子,知道这件事情后,只怕愁得不成样子。 许安拉了拉许珠珠,满脸担忧,小声问道:“珠珠,现在怎么办?” 张小林和张二爷都不见了,对面的包子摊只有张王氏一个人。 那毕竟是一家人,说不定能张王氏的嘴里套出什么话。 她之前偷摸观察着对面摊子的时候,就发现张王氏看上去性格十分软弱,还有些呆呆笨笨的。 应该不会对她们造成什么威胁。 许珠珠思索着,眼眸一闪,小声地靠在许安的耳边说:“哥哥,咱们去对面包子摊看看。” 六神无主的许安想也没想就点头,可立马又摇了摇头:“刚刚娘亲说了不让我们乱跑。” 许珠珠愣了一下,虽然她娘刚说完,不过她没注意听她娘说什么,自然也就忘了这茬了。 果然,两个孩子跟张荷说想吃包子时,起初想也没想就点头,毕竟就在街对面,她看得见也放心。 不过一瞬间,她想起许文杰的叮嘱时,又赶紧将两个正要往街对面的跑的两个孩子拎了回来,说等会儿爹爹回来再买。 许珠珠瞧着她娘难得冷下来的面容,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是过不去,只能等他爹回来了。 也不知道他爹那边情况怎么样?米婆婆和米老伯有没有事呢? 许珠珠自己推测出了一个假设,张小林生意抢不过他们家,想要利用米老伯和米婆婆来报复,可具体怎么报复呢? 她们只看到了张小林的画面,却没看到张二爷后来去了哪里。 难不成是她娘喂的那碗药?可那样也太明显了…… 许珠珠想不通。 许安也惶惶不安,他紧紧地抓着许珠珠的手,又目不转睛地盯着张荷,生怕他娘突然被人抓走。 而张荷对此却浑然不知。 就在此时,他们家摊子前突然来了老妇人,那老妇人“咦”了一声,停了下来。 许珠珠打量着望去,那老妇颧骨好高,肤色暗黄,却穿着宽大华丽的锦缎,与她瘦小的身材格格不入,不过难得的是,头上还插着一根坠着珍珠的银簪子。 这让许珠珠想起她娘之前的一个珍珠发箍,上面镶嵌的珍珠又大又圆,是他外祖当初给她娘的陪嫁,可惜后来典当掉了…… 不过老妇人就这么一根簪子,在这个小镇上,条件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而老妇人的旁边,一个骨瘦嶙峋,面容憔悴,穿着素衣棉服,袖口却空荡荡的丫鬟模样的年轻妇人扶着她。 许珠珠打量着,觉得二人还怪眼熟。 “草姑,你去瞅瞅,这家人卖的是什么?” 老妇人粗声粗气,推搡着命令。 那叫草姑的年轻妇人被推上前来,一边诺诺点头,一边小声询问张荷:“老板娘,这是卖的什么?” 见到客人询问,心不在焉地张荷愣了愣,也没仔细瞧来人,只笑着回答:“是饺子,北方的吃食,南边没有的。” 草姑恍然,期期艾艾向那老妇回话:“……老太太,说卖的是饺子。” 老妇人显然也没见过饺子,瞧着新鲜,便想买来尝尝。 “那就来三份吧,这东西新奇,顺便带回去给我儿尝尝。” 张荷听后,立马煮了三份包好递过去,“三文一份。” 饺子很香,老妇闻着,悄悄咽了咽口水,可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嘟囔道“真是糟蹋东西,怎么能拿白菜来包着?干不干净?也不说用油纸,不愧是小商小贩……” 张荷脸上的笑容冷了几分,但还是耐心解释:“老太太,这白菜是用水泡过一夜了的,还用凉白开过了一遍,干净得很。” 那老妇人瞥了一眼张荷,没再说什么。 只不过没想到要付钱的时候,二人却拿不出银子了。 草姑焦急地掏着自己的衣袖,怎么找不到钱袋子,说话间还带着哭腔。 “…怎么找不到了,我明明就放在这里的…” 张荷温和笑着,让她不要着急,慢慢找。 可那老妇人却一巴掌猛朝草姑拍了过去,尖声怒骂:“没用的东西!带个银子都能丢!真是个下贱胚子……” 张荷嘴唇微动,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不过躲在推车后面的许珠珠一听这声音,即刻皱起眉头来,赶紧扒着小推车往前看仔细一瞧,回忆涌了上来。 是她们! 第四十九章 骗子婆媳 这蛮横的老太婆突然穿上了新衣服,发髻梳理规整,倒变得有模有样的,如果不是那尖锐的咒骂声,许珠珠还真就不一定认得出来。 张荷就没认出来,一是她没想这么多,二是她如今的注意力一半在饺子上,一半牵挂着那边的许文杰。 许珠珠见那婆媳俩瞧着她娘的眼神,显然也是没有认出来,想着大概是那天夜里灯火昏暗,而且他爹娘当时穿得破破烂烂的,没认出她娘也正常。 但或许是认出来了,只是装作不认识。 不过是婆媳俩,怎么那个叫草姑的妇人却叫那老太婆做太太。 许珠珠记得,上次还是叫娘来着,难道是来招摇撞骗,立的什么人设? 许珠珠思忖着,眼神又冷了一分。 此时,许安听到声音,也跟着扒上推车,“珠珠,你在看什么?” 许珠珠朝着那对婆媳努了努嘴,“哥哥你看,她们俩眼不眼熟?” 许安摇了摇头,那天夜里,他更多是躲在屋子里,所以其实没怎么见到三人当时的情景,自然也不认识婆媳俩。 “怎么了嘛?” 许珠珠确没有再回答他,专心的盯着那对婆媳,许安见状,学着许珠珠趴在推车上探头看。 这边草姑,也就一个月前的那位叫翠花娘的妇人,仍旧挂着眼泪,好不可怜。 一边不停翻找衣兜,却迟迟翻不出钱袋子,一边那老太婆还在推搡咒骂的。 “老太太,饶了我吧!我不敢了!”草姑半跪地,哭着求饶。 脸上被打红了好几个印子,本来好就是瘦胳膊瘦腿的,脸上更是一点儿肉的都没有,明显平时就是被苛待。 许珠珠心里涌上一丝怜悯,不过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想到她当时想污蔑她爹做出来的事情,许珠珠就可怜不起来。 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不过草姑哭得实在悲戚,连旁边围着的路人们都看不过去了,两位妇人更是纷纷劝说别打了,训过几句也就罢了。 谁知众人这么一劝,那老太婆脸沉得更厉害,觉得面子过不去了,对着草姑打骂得更厉害了。 “小贱人哭什么哭?指望着别人心疼你呢?” 还带着连众人一齐骂了个遍:“还有你们,我打我家的人,你们心疼个什么劲儿?一群吃饱了没事干闲的,管起你王奶奶家的事来了,真是狗拿耗子….” 看来是姓王。 不过这性格是当时的骗子婆媳无疑了,果然无论穿得多好,这凉薄的本性还是改不了。 许珠珠暗暗想。 彼时,两位妇人一听,都知道这王老太是个蛮不讲理的性子,怕惹事上身,也懒得多言,早早走开了。 倒是有一个正要来买饺子小伙子看不下去,便插科笑回了一句,“耗子不是好东西,该抓!人做错了事情,也该打,我看这老太太通身的体派,就是个讲理的人,咱们可不能睁眼说瞎话。” 王老太难得听到有人站在自己这边,心中顿时一乐,傲娇抬头,朝着那年轻小伙子夸赞。 她扯拉着尖锐的嗓子道:“还是小伙子明事理,不像那些个长舌妇。” 像个破了弦的二胡,声音刺耳又难听。 这声音许珠珠记忆犹新,她当天晚上都差点做噩梦了。 王老太说着,还朝着方才那两位已经远去的妇人,投去恶狠狠的目光,嘴上还喋喋不休,说出的话刻薄不堪入耳。 围观的人都摇了摇头,一脸嫌弃。 谁知那年轻男子倒笑了笑,又接着说道:“…狗拿耗子,那是狗都看不过去了,咱们是人,可不能连狗都不如,你说对吧,老太太?” “自然是的。”老太婆笑得脸上的皱纹拧成了一朵菊花。 “我刚来,还没吃饱呢!老板娘,给我来一份,这东西闻着怪香的……”这话是对张荷说的。 张荷哎了一声,将包好饺子递过去。 这边老太婆显然是没听出话里的意思来,直到她见到人群中都捂嘴低笑,顿时反应过来。 笑得皱巴的脸突然一僵,大声骂道:“臭小子!你骂我狗都不如!” 年轻人强忍着眼中的笑意,苦着脸道,“大娘冤枉啊!” 老太婆拿不出证据,忿忿不已,正想跟那年轻人的争辩,突然看到街对面的包子摊,竟然沉默下来了。 默默观察她的许珠珠神色一凛,张小林居然这就跟这家人勾搭上了? 众人见王老太吃瘪,都捂住低笑,也便不再多言,避开了她来跟张荷买饺子。 王老太拿不出钱,煮好的饺子自然就先分给了其他人。 结果王老太一看反而不乐意了,闹着说自己先来的,饺子也是她的,凭什么不给她。 正巧拿了饺子的还是那个年轻人,一听这话就嘲笑道:“哎?你这老婆婆也是奇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付了钱,怎么不能给我?” “有本事您也付,我让给你就是了。” 王老太怒绷着脸,她自然没钱,又下不来脸。 只见她泛着精光的老眼左顾右盼,然后突然坐在小推车前大闹,说摊主欺负老人。 许珠珠咧着嘴,这王老太也不算太高明嘛,除了撒泼打滚,似乎没有别的技巧了。 一旁的草姑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立马起来搀扶。 谁知又被那老太婆狠狠掐了胳膊好几下,“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让老娘丢了脸,等回去了,有你好果子吃!” 草姑委屈地流着眼泪,也不反抗,就任由老太婆欺负着。 众人看着直叹气,这妇人,可真是! 这么都不会爱惜自己?碰上这家主人也是冤孽啊! 还是张荷见了于心不忍,急忙劝道:“老太太也别生气,许是落在家里了,这样吧,你要的那三份我就当是送的了,你也别太为难这位姐姐了。” 许珠珠见她娘神色不见异常,看来是真的没有认出来。 这婆媳俩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她想了想,为了她娘的安全,还是要提醒她娘一下。 “娘亲!” 许珠珠刚叫出口,她娘已经走到了推车前,她连她娘的衣角都没拉到。 张荷好声好气的将王老太劝了起来。 那王老太也不傻,见有人给她台阶就下了,尤其是想着心中的其它算计的时,立马顺坡下驴,眉开眼笑对着张荷说:“要不说老板娘是个做生意的,果然大度些!” 张荷笑了笑不说什么,又去安慰草姑,帮她擦了擦眼泪,“别哭了。” 待凑近些,与草姑的眼神对上,张荷脑子里瞬间涌入雪夜里妇人的记忆,手上的动作直接顿住了。 也正是在这一刻,一旁认真观察着的许安见到那草姑趁她娘出神之际,往她娘的衣兜里,塞了一个绢布小荷包。 王老太见此,不动声色地朝草姑点了点头。 “珠珠?她对娘亲做了什么?” 许安拉了拉许珠珠,许珠珠也看到了,又不好现在出声,怕打草惊蛇,直接助攻了这婆媳俩。 此时张荷已经回过神来,她看了看草姑,回头看了看那笑眯眯地王老太,方才温柔地声音骤然冷了不少。 “原来是你们。”张荷轻声道。 草姑低头,不敢对视。 许珠珠松了一口气她娘想起来了,还不算晚。 只见她娘迅速抽手,但望着草姑的眼底到底还是存着一丝怜悯。 这边王老太还没认出张荷,仍旧在装模作样地对草姑不耐烦道:“罢了,看在老板娘的份上,便饶了你这次。” 张荷已经不想理会二人,直接将要递过去的饺子放到地上,她叹了口气,对着草姑道:“快走吧!以后,别再装模作样的骗人了。” 张荷语气淡漠,草姑听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默默低下了头,什么都没有说。 许珠珠不知她心中是否有愧疚。 但王老太正想着奸计得逞,要进行下一步的她被张荷这句话说得一愣。 “啥?” 她还没开演呢,怎么就突然被张荷说了装模作样了? 难道她露馅儿了? 第五十章 夙夜花 王老太想起了儿子的嘱托,明明自己出门前还好好地乔装打扮了一番,将周家太太赏给她的旧衣服穿上了,一看就是阔太太不缺钱的模样。 怎么一眼就被人认出是骗子了? 思索片刻,恶狠狠的目光瞥了草姑一眼,难道是草姑露馅儿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草姑虽然笨,可只要翠花的下落不告诉她,她就不敢不听自己的话,也不敢暴露自己。 王老太又看向张荷,这不仔细看不要紧,一仔细看,她心中的怒火顿时窜了上来! 原来是她!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想起那天夜里狼狈的模样,她直恨得牙痒痒。 但王老太转念一想,又奸笑起来,要不是他们家,她儿子也不会过上今天这种好日子。 将来,他儿子还要做官,做大官! 王老太暗暗得意,不过在此之前…… 她瞪了草姑一眼,让她赶紧进行下一步动作。 但草姑似乎还沉浸张荷已经认出她来的的震惊中,眼神里带着一丝在愧疚。 感受到王老太目光,草姑微微一怔,还是立即起身,朝着张荷走去。 “老板娘,你这儿有没有水?我想洗把脸……” 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张荷的衣兜儿。 张荷瞧她哭得红肿眼睛,脸上也被扇得出了五个印子,又泛起怜悯,想着大庭广众之下,她应该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便将草姑引到了水桶边,给她舀了一瓢水,“你将就着冷水洗吧,我这锅烧的热水里面是有油。” 又要从兜里掏了张手帕递给她,正好是被放着荷包的衣兜,这要是拿手帕八成东西就给带就来了。 许珠珠暗道不好,急忙蹦上去,佯笑道:“娘亲!给婶婶用我的手帕。” 也不等张荷同意,就将从自己兜里拿出了自己的手帕直接放进水瓢里打湿了,给草姑递了过去。 “婶婶,我的手帕给你!” 许珠珠娇笑。 草姑望着小女孩乖巧可爱的模样,又看了看打湿的手帕,触及了记忆里的某处伤痛,眼眶刹那红了起来。 她突然伸出手,揉了揉许珠珠的脑袋,接过手帕却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还是王老太隔着推车远咳嗽了一声,她才恍然地站了起来,久久地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神中有一丝莫名的坚定,脸虽没擦,看起来却与方才有天壤之别。 一旁的王老太急得假咳得嗓子都快冒烟儿了,示意草姑还不快动手。 心中不停咒骂,又上眼神威胁。 草姑仍旧无动于衷。 许珠珠见两人略微明显的交流,目光紧锁草姑,什么也没干,而是揉了揉她的脑袋,夸了句好孩子后,又呆愣愣地走了。 许珠珠疑惑。 咋地?闹内部矛盾了? 同时还在关注着草姑的张荷轻叹了口气,心情很复杂。 王老太却急了眼。 一把拉住要回来的草姑,凑在耳边怒骂,“你搞什么鬼!他们可是上次那家人!” 草姑微微一怔,并没表现出多大反应。 王老太见状,顿时反应过来,“小贱人,你早就知道啦?” “你要是坏了我儿的好事,你就别想知道翠花的下落!” 草姑微微一笑,突然来了勇气,痴傻嗤笑,又自嘲般道:“你也别骗我了,翠花早就死了,是你们母子害死她的。” 无论王老太怎么说,她也不肯再有动作。 王老太心中怒骂,更是狠狠地揪了草姑几下,草姑却纹丝不动,想着儿子交代的事情,王老太骂骂咧咧,只能自己上了。 …… 一时王老太笑了起来,脸上褶皱都堆到了一起。 “哎哟!老婆子我方才手也有些脏了,老板娘借水洗个手。” 张荷才不想理会她。 没想到王老太屁股一撅,愣是看着自己挤到了推车后面,还自顾自的舀了瓢水,假模假样的洗手。 又说:“老板娘,也借我张手帕。” 张荷冷眼看,不动声色。 王老太鼠眼四处瞟,见张荷没反应,狠狠心,突然用自己的右脚绊住左脚,做摔倒模样直直得朝着张荷撞去。 张荷就知道王老太没好事,时刻关注着她,果然见她拿些一瓢水朝自己扑过来。 不慌不忙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哎哟!” 王老太来不及调转方向,直直得往地面倒去,直接摔了个狗吃屎,那水还全泼到了自己身上,十分凄惨。 张荷没忍住,噗嗤一笑,许珠珠两个孩子见状也嘿嘿笑起来。 王老太一脸狼狈,腰间正好被水瓢顶了一下,咯得一阵酸痛,疼得呲牙咧嘴。 心里却道:笑吧!现在笑,等会儿有你们哭得时候! 然后不满地对着草姑怒吼道:“你是死人啊!还不快扶我起来!” 草姑冷瞧了一眼,才不慌不忙地上前搀扶,张荷想着毕竟摔在了自己摊子前,不去扶着也不好。 “老太太小心些好。”便上前虚扶了几下,没想到,王老太眼珠一转,又来了个主意。 趁着张荷扶着她的空挡,突然伸出手朝着张荷的衣兜扒拉去,张荷见状,狠狠一拍。 “你想做什么?”冷声道。 王老太吃痛缩回了手。 这贱人反应还挺快! 她心里气炸了,脸上却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此时,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突然出现几个混混模样的青年,嬉皮笑脸的往这边瞧。 察觉到的许珠珠暗道不妙。 得赶紧趁着人还不多,将她娘兜里的东西掏出来。 便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迅速横在了二人中间,牵住张荷的手,大叫了一声,“娘亲!我饿了。” 这话给张荷听得愣了一下。 她轻轻揉了揉许珠珠的脑袋,温笑道:“娘亲这就给你煮着吃的。” 王老太见到冲出来的许珠珠,心中又是一阵咒骂,这小屁孩存心来挡她的路,她自然不能是张荷回去。 儿子交代的事情要紧,得赶紧将那个荷包掏出来。 见王老太还站着不动,眼睛溜溜转,张荷警惕地看向王老太,直接转身不给她任何机会,“老太太洗完了手,就走吧!” 因为王老太不停地在这儿闹着,好多客人都不敢上前了。 张荷温柔地将许珠珠牵起的小手,以为她还惦记着包子呢,便安慰道:“等爹爹回来再给你买包子吃,娘亲给你煮点饺子。” 许珠珠乖巧点头。 王老太自然不能让她回去。 细眼闪过一丝狠光,紧随其后跟了过去,趁着张荷转身,直接上手猛扯住张荷的衣服。 “老板娘,借手帕用用!” 张荷还真没想到这王老太这么不要脸,下意识要护住了怀里许珠珠,冷不防被王老太扯烂了衣兜。 兜里的手帕连带着那个小小的绢布荷包都掉了下来。 “哎呀,老婆子下手没轻重,老板娘可别怪罪。” 王老太心中大喜,脸上又歉意满满,立即假模假样地将荷包捡了起来,还递给了张荷:“老板娘,你钱袋子掉了!” “这不是我的。” 张荷眉头微蹙,盯着王老太捡起来的小荷包,没想明白她究竟想做什么。 “就是你兜里掉出来的,连着手帕一起呢!大伙儿都看见了的。” 只见王老太笑意嵌进皱纹里,往四周瞧了瞧,寻求认同。 许珠珠突然注意到,人群中多了几个吊儿郎当模样的青年围了上来,还有个花白的羊角胡子微微上翘,是张二爷! 人群后方,张小林也正得意地看向这边过来。 “是啊,我们都瞧见了。”年轻人附和到。 许珠珠心中一惊,他们都回来了,她爹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张荷攥着嘴角,也察觉到一丝异常。 难道是来报复的? 就在这时,王老太突然故作深沉地拧了拧鼻子,又闻了闻荷包,大声惊呼: “……这味道,不是夙夜花嘛?老板娘,你不会在你锅里放了这个东西吧?”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因这王老太一直闹着,客人为了不惹祸上身,摊子都没什么生意了,一听到王老太说话,蓦地,都纷纷围上前来。 “什么?夙夜花?” “这东西不是不让用在吃食里的嘛?” 瞧着越来越多的人,众说纷纭,难保等会儿传成什么样子。 张荷脸色骤变,朝着王老太怒辩道:“满口胡言,我从来没有用过什么夙夜花,你不要血口喷人!” 可围观的众人一听是夙夜花,早就被牵着鼻子走,直接就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头一个就是张小林,他讥笑接话,“真的假的?我还好奇呢,这一条街的东西,怎么就她家的东西闻起来这么香呢!” 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王秀才的动作就是快! 主意也好,他刚把米家那两个老不死的安排完,回来正好就撞见了这场好戏,顿时觉心里十分畅快! 许珠珠看到他的神色,十分不解,这个张小林究竟哪儿来那么大恶意? 第五十一章 源头 要说起张小林对与许家人的仇恨,那自然是各有各的看法。 在许珠珠眼里,他们家最多就是卖饺子,抢了点张小林的客人。 但他们一个卖包子,一个卖饺子,也构不成多大的竞争威胁。 张小林却不是这样想的。 归根结底,还得从上个集日后说起。 自从这许家人来到这里卖饺子以后,他家这包子是越来越难卖了。 好几次都是好不容易来了客人,他东西都给人家包好了,结果客人都被对面饺子摊的香味儿勾走了。 看着他们许家的摊子人来人往,他粗略算了算。 许家人赶一趟集下来起码挣了三百文,这一个月就有六场集,若是都赶完,那必定少不了一吊钱。 他这包子一个月都挣不到五百闻,何况一吊钱,说不眼红那是假的。 当然,他也旁敲侧击的问过张荷,饺子是怎么个做法,张荷也确实说了一些,就是用面粉包着做就是了。 他回家后,迫不及待地让他娘子试着包,结果发现根本做不出来。 分明是许家人怕他抢了他们的生意,随意说出来诓他的! 可怀恨在心的同时,又羡慕他们家那挣钱的摊子,一筹莫展的时候,妻子张王氏出了主意。 “你不是说干娘跟他们处得很好吗?让干娘给你搭个桥,你与人家学学怎么做的。” 张小林一听,觉得在理。 他干爹干娘在许家人头一回上镇上来卖饺子的时候,就跟许家人交好,甚至还指点了人家,算是对许家有恩。 只要干娘肯出面,许家娘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一定会同意教他的。 张小林这样想着,就趁着那天下了集,天还没黑的时候,特意在肉铺挑挑拣拣了半斤肥肉,拎上了上米家的门。 谁曾想他刚进米门,一句话还没说呢,米婆婆就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直接将他打断。 “小林,你就好好的卖你的包子,别总惦记着别人的生意。” 张小林脸上的笑容一顿,装傻笑道:“干娘这是什么话?我是来给你们尽孝心的,二老当我是亲儿子,我有什么好的,当然是先孝敬二老了!” 米婆婆笑意融融,眼底全是不相信,毕竟张小林放个屁她都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孝心了?” 这张小林虽叫了她声干娘,可逢年过节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他上门问过好,送点年节礼,反倒是从他们手里顺了不少东西。 这次好容易带来了一块肉,还全是肥的。 米婆婆神色一凝,打开天窗,直言道:“你眼睛从白天开始就一直盯着隔壁许相公的摊子……都是千年的狐狸,我还不知道你想什么?就别在我面前装了。” 被米婆婆戳穿的张小林,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笑得更加肆无忌惮,“我听人说,这是北方的吃食,又不是只有他家能卖?哪儿什么惦记不惦记的?” 米婆婆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没死心,顿时沉了脸,冷声道:“那是人家营生的活计,你倒敢说,我是想都不敢想的,更不会去问,你死了这条心吧!” 一边说着,一边撵他出去,连带着将他带来的那块猪肉也丢了回去。 “回去吧!” 张小林当然不想轻易放弃,要是学会了,那可是叮当响的铜板源源不断的进到自己口袋里。 索性觍着脸纠缠,向米婆婆诉苦。 “干娘,我那包子摊你也见到了,今年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今天这一个集赶下来,我连一屉包子都卖不完,五十文都挣不到。” “再这样下去,老婆孩子可都要饿肚子了……干娘,若是你搭桥牵线,我学会了,自然也少不了您的好处不是?” 米婆婆目不斜视,不为所动。 恰好这时,米老伯从后面的灶房端了盘饺子进来,香气四溢。 张小林闻着那饺子的味道,突然回想起这阵子,许家夫妻对待米家老两口可谓十分殷勤,又是帮忙挑水摆摊,又是送东西的。 而米家两口子总是对许家夫妻笑眯眯的。 瞬间疑上心头,斜眼试探道:“干娘,你不会是打算把这米粉摊子的生意交给许家人了吧?” “什么?” 米婆婆一愣。 她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但见到许家人有比自己米粉生意更好的活计,她就没有想过了,至于今后给谁,她暂时还没有想到。 不过她确定的一点是,就算自己后继无人,也不可能传给张小林。 他好吃懒做,又爱偷奸耍滑,这王家从前热热闹闹的包子摊,不就是被他弄成现在这个模样的吗? “我给谁,也碍不着你的包子摊,你好好做你的生意就是了。” 米婆婆并没有正面回答,这倒是让张小林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设想。 他横眉冷竖,暗沉着脸质问道道:“你不会想把米粉摊子交给许家夫妻俩吧?那可不行!” 声音高亢自私,好像这米粉摊子就是他的似的。 米婆婆一听这话,也来了脾气,冷笑立马开怼。 “怎么不能给?只要别人孝顺,我就认他们做干亲,别说这米粉摊生意了,就是房子都送!” 张小林本就不是个能容人的性格,虽然他有包子摊的生意,但论起挣钱来,还得米家二老的米粉摊子,也正因如此,他才认他们做干爹干娘。 “当初可是你们老两口自己放出话来,说要收个干儿子接管自家的米粉摊子,如今却翻脸不认账了?” 他白叫了两年的爹娘,米家这老两口占了他两年便宜,居然还要把原本应该交给自己的米粉摊子交给其他人? 一向小心眼的张小林哪里忍得住? 怒上心头的他,压根没想那么多,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抬手就给了米婆婆一耳光。 “死老太婆!你敢骗我?” 这一巴掌力道不轻,米婆婆耳根子嗡嗡响,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早就知道张小林为人不行,没想到居然如此不堪,对着她这个半百的老人都动起手来,还是在她家里动起了手。 呆愣了好久,再回过神来,已经气得手抖,愤怒道:“你…你敢打我!” 米婆婆也不是个好惹的,说罢,更是抄起手边的扫把就追着张小林打。 张小林本就是个色厉内荏,欺软怕硬的人,嘴上功夫厉害,见米婆婆也不是吃干饭的,心中一虚。 被打得满院子乱跑,但嘴里还不停地放着狠话。 “这可是你逼我的…” 一旁的米老伯,你家老婆子居然被打了,也拎着根棍子追了上去,“臭小子!到我家里来欺负我家人来了!” 三人追追打打,米家二老终究是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怎么比得上张小林年轻气盛的,不多时,就累得气喘吁吁。 米老伯更是脸色惨白,本就有旧疾的他直接上气不接下气,粗粗呼吸了几下,没站一会儿,就瘫软着身体,往地上倒去。 “老头子!”米婆婆着急大叫。 张小林见此情行,心里发怵,也知道米老伯的旧疾犯了,一时害怕闹出什么事情来,连连说着:“不关我的事……” 瞧着四下没人,慌张溜之大吉了。 不过走之前,还将米家老两口煮的那一盘饺子,倒在衣兜里带走了…… 他就不信,就这破玩意儿他还包不出来? 回到家后的张小林夫妻俩,借着那煮熟了的精致饺子,捣鼓了三四天,终于做出了七八分像的样子。 就是这皮好像没有许家人包的薄,也不知道他们的面是怎么发的,他包得更像是包子,而且还不能煮,一煮就露馅儿了。 后面还是他娘子琢磨出用蒸笼蒸的方法,才蒸出了稍微像样点的饺子。 那几天,一想到立马就能挣大钱了,张小林嘴角就止不住上扬,想起那个总说他不在村里孝敬的老爹。 他便大摇大摆的回村,告诉他爹,他学会个新的手艺,马上要挣大钱了,让他爹过来瞧瞧他儿子是怎么数钱数到手软的。 结果回村却听到自己三叔说,李全福那个窝囊废竟然敢连合着许家人,在村里的大会上处处给他爹难堪! 还在村里出尽风头,俨然不把他们张家放在眼里。 他们张家在老鸭村这么多年,还没人敢跟他爹作对的。 这个许家,让他的饺子生意做不成也就罢了,居然还这么不识好歹,想在村里替李全福出头? 想当初,要不是李全福仗着他大舅哥,那里长也轮不到他做,如今认识了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秀才,就敢跟他们张家作对了? 张三爷冷哼一声,“李全福不就是仗着自己认识许文杰这个秀才,咱们寻常人白身,怎么好跟他斗?” 张小林挠了挠头,脑中闪过一计,对着张二爷笑道,“爹,我最近也认识了个秀才,他跟镇上的周家倒还有些交情,定能为你出气!说不定那里长还能换个人来当当……” 张二爷胡子微翘,眼角渗出笑意。 第五十二章 成瘾 话说回来,张小林自觉万事俱备,虽然饺子的样子没有许家做得好看。 不过仗着他起得早,又卖便宜了一些,明明已经卖掉了一些,可偏偏许家的人以来,那些买过的人一嚷嚷,他的客人就全跑光了。 怎么着这些人像是着了魔,就非得吃上那许家的饺子? 看着许家摊子前客人人来人往,而他们家却门可罗雀。 自己老爹更是脸色铁青,张小林郁闷至极,他想起了小集前一天晚上,王秀才给他出的点子。 “爹,你现在去城北的周家一趟。” 张二爷却犹豫不决:“小林,虽然那计策不错,可我总觉得得再等等,那王秀才不是说,要缓些日子再动手嘛?” 张小林眯着眼,冷哼一声,这会儿子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他的笑话呢! 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爹,早晚都得动手,我可咽不下这口气,许家人来了过后,我生意都没了,您就快些去吧!这事要是成了,不仅钱能到手,您里长的位置可不就稳了?” 本来还犹豫的张二爷,想到李全福这些年在他面前装腔作势的模样,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也就不再顾虑,抬脚就朝着城北走去。 张二爷走后,张小林交代了张王氏几句,就捡起一堆铜板,朝着往药铺走去。 …… 再回到眼前,虽然计划提前了,不过现在来看,这一切计划都很顺利。 眼看着计谋得逞,张小林十分满意,眼底狡黠的笑意呼之欲出,面上却表现出一副担忧焦急的模样。 他眼珠子溜溜转,正好许文杰不在,先把他媳妇孩子收拾了再说。 张小林阴沉一笑,见张荷紧张地样子,他心里十分畅快,又转模作样急吼吼说道: “这夫妻俩一直送给我干爹干娘吃,我干爹几年都没发的病,这几天突然就发起来了,不会就是因为她这个东西吧?我得赶快去请大夫瞧瞧去!” 另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人立即接过话头,色眯眯道:“想不到这小娘子长得不错,没想到心肠如此恶毒,亏我闻着香,上次还买了,这两天就觉得怏怏的,小娘子得赶紧给我大夫看看!” 说着便心怀不轨地朝着张荷走去,可他说话间中气十足,压根就不像生病的模样。 吓得张荷护着孩子,连连退步。 同时,围观的人不清楚情况,被这那几个年轻人三言两语的一撩拨,尤其是那些生意不怎么好的摊主,都立马躁动起来。 纷纷围了上来,闹着说要报官。 张小林见自己目的达到了,笑眯眯地立刻往遁入人群,便朝着城北跑去。 见到被挑拨的人们情绪激动的围了上来,张荷紧绷着脸,小心地将两个孩子护到身后。 许珠珠躲在张荷后面,紧紧地揪着张荷和许安安的衣角,她时刻关注着四周环境,想着要是情况实在危机,直接带着她娘和哥哥闪走,管它三七二十一的。 不过就在这时,一道粗粝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那声音威重严肃,将喧闹的众人都镇住了。 众人散开,只见一强壮中年男子稳步走来,那人头戴小帽,套着件红布罩甲,青带束腰,腰间配刀,一副捕快的穿着。 而他的身后,跟着一身量纤纤的长衫男子。 张荷定眼一看,正是许文杰。 “相公!”张荷又惊又喜。 见到自家相公安全回来了,张荷一直紧绷的心弦总算放了下来,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眼眶也忍不住红了起来。 许文杰朝着那捕快拱手示意,那捕快点点头,小声道:“先去安抚家人。” 许文杰投去个感激的目光,才快步上前,握住了张荷的手,却发现自家娘子手掌冰凉,许文杰心疼不已,急忙安慰。 “荷娘别怕,有我在,没事的。” 张荷笑着点头,有许文杰在,她也心安了不少。 许安和许珠珠两个孩子也立刻冲进许文杰怀里。 “爹爹,你可回来了,他们都说咱们家的饺子放了脏东西,还欺负娘亲!”许安急道。 许文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示意他们放心,温柔笑道:“爹爹不会让人欺负娘亲的。” 许文杰说罢,又附在许珠珠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许珠珠眼睛一亮,笑嘻嘻地点点头,直接缩到了张荷身后。 之后,许文杰又朝着那捕快拱了拱手,“胡捕快,还请你做主,只求还我们一个公道就好。” 胡捕快? 莫非这就是胡三娘的哥哥,李全福的大舅哥? 张荷打量望去,只见他身高八尺,浓眉小眼,肩宽腰窄,人高马大却步履轻盈,看起来功夫就不简单。 不过,他跟胡三娘可真是一点都不像。 胡捕快点点头,不说念在自己妹夫的面子,他自己为人正直,从不徇私枉法,自然会查明真相。 胡捕快立刻朝着人群道: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胡大这人一向秉公办事,从不徇私,大伙儿有什么事,只要大家信得过我,都可以告诉我!” 王老太见状,微微一愣,儿子没跟她说捕快现在就来呀?不是等她把花拿出来后嘛? 不过她还是咧嘴一笑,早来晚来都要来,这正合她意。 王老太立刻嚎嚷道:“胡捕快,你可得为我们大伙儿做主啊,这家人卖的东西里放了夙夜花!那东西可是能吃死人的!” 众人也纷纷附和,尤其是街上其他的吃食摊主,“是啊,胡捕快,你可得好好查查,不能任由他们家坏了咱们这条街上的名声!” 许安见着愤怒的众人,不明所以的他,疑惑问道:“娘亲,夙夜花到底是什么?” 夙夜花,花如其名,食用过后,夙夜想之,念之,难离之。 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容易上瘾,长期服用或大量服用,吸食人的精气,伤身害体,危及性命。 许珠珠听着,脑海里勾勒出上辈子的某种花。 夙夜花在这个世界,原产于南洋。 前朝国师百般寻觅,练成所谓的“长生丹”,进献给前朝皇帝,用这丹药挟天子以令诸侯,造成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今朝开国皇帝,也被下了很重夙夜花,差点没就过来,还好苍耳神医医术高明。 不过苍耳神医也因此发现,夙夜花具有很强的止疼效果,可做药用,夙夜花也因此被留存了下来。 不过这花都是在官府划的地里种的,医馆若是要用,还得去衙门登记了才能用,寻常人若是被发现私种一朵,就要罚银三十,还要重打十大板。 这花异香极浓,虽然一闻就能闻出来,当它混入汤水或吃食之中,却又只会增强原来吃食的味道,飘香异常。 且仅用一片花瓣,效果就极其猛烈,也闻不出原花的味道,很是神奇。 几十年前,常常有吃食商贩借着用药的名义,偷偷将这花用到吃食里,结果用量过猛,当时就闹出了三十条人命的大案。 后来当朝立刻下令,凡用此花入食者,杖责三十,罚银三千;凡用此花害人性命者,即刻杖毙。 而如今他们的饺子,因为美美锅,偏偏就香得离谱。 许珠珠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些人这么容易被煽动。 第五十三章 变成折耳根 胡捕快认识许文杰是因为上次的尸体,不过今天肯随他来这一趟。 自然是因为他与自己妹夫还有些交情,自己妹夫虽然老实,但在识人这方面确实是很准。 另外,自己轮班回家时,偶遇自己妹妹也常常提起这一家人,尤其是那个许娘子,更是夸赞不断,所以许文杰一去衙门里找他,他就跟着来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大庭广众之外,明目张胆的偏护。 便朝着许文杰道:“许相公,你可有什么说的?” 许文杰回来后,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的王老太和草姑,半个月不见,王老太瞧着脸色好了不少,穿着绸缎带着银簪。 草姑到仍然是那个骨瘦嶙峋的模样。 他往人群里望了望,没见到那个凉薄自大的秀才儿子,他还真是有点低估那个秀才儿子了…… 许文杰微微一笑,并没有顺着王老太的话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直接质问王老太。 “老太太,半个月不见,您过得倒是不错呀,这是撞上了哪家倒霉的贵人,被你招摇行骗,给哄着去了?” 他眼眸深邃,好像瞬间就能洞穿王老太的心思。 不说还没事,一提起这个,方才虽然咄咄逼人,但还算沉得住气的王老太,却瞬间像被点燃的炮仗,争辩的话噼里啪啦的甩了出来。 “什么招摇撞骗?你可不要张口就来,我告诉你!我可是城北周家二小姐未来姑爷的奶娘,你污蔑我,那就是污蔑周家!” 王老太很爽快的自报家门。 “姑奶奶我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今日得闲了过来逛街,突闻着街上全是你家饺子的味道,觉得不简单,这才过来看看,没想到你家这东西不干净,为人也这么无耻!还好说我是骗子!” 声音照旧尖利刺耳,直接穿透了安静地小吃街,有正在王老太身边的吃瓜群众,立刻皱眉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不过声音越大,越是心虚。 越是没有什么,就越急着证明什么。 是周家二姑爷的奶娘,不是亲娘。 那上个月在他们家院子里“儿啊”、“娘啊”,相互叫着的人是谁? 许文杰但笑不语,看着有了新身份的王老太,心中有了成算。 一旁捕捉到这一信息的张荷也给许文杰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许文杰笑着点点头,表示清楚。 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王老太,见许文杰微微笑着,却不说话,顿时想起了那天夜里,他手持匕首,架在自己儿子脖子上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壮着胆,朝着人群道,“大伙儿来评评理,这人自己卖东西害人也就算了,居然还说周家的人骗子!” 不过,王老太才到这儿没多久,也不常出门,这围观群众多的是头一次见到王老太,自然众说纷纭,王老太心一虚,揣着手正要解释,被一个老头子打了岔。 “周家人自然不可能是骗子!” 一直在人群中默默观察的张二爷,突然见到可以表现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他轻咳了几声,朝着城北周家方向拱手。 之后感恩戴德说道: “周家是咱们镇上有名的乡绅,周老爷更是名副其实的大善人,镇前的路,镇后的桥,哪一样不是周家修的,要说周家是骗子,那不是在打我们青山镇上的脸嘛?” 紧接着,张二爷突然走上前来,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对着许文杰说教。 “许相公,你也算是咱们老鸭村的人了,咱们有错就认。老鸭村的人,个个人穷志不短,你可不能为了挣点小钱,就把人命害了呀,更不能污蔑我们镇上的大善人啊!” 说完,还假模假样地挤出两滴眼泪,颇有着怒其不争的劝道。 一番话下来,直接给许文杰一家定了下了个人穷志短,无良奸商的罪名。 众人听了,有认识张二爷的,直夸他大义,“不愧是老鸭村张家的人,听人说,他们家在村里很是德高望重,果然明事理,也不想着包庇自己村里的人。” 王老太闻言,也投去赞叹的目光,这老头子反应能力还不算太差,又夸道:“张二爷果真大义。” 这一番恭维的话下去,张二爷十分受用,听得心里轻飘飘的,瞬间抬高了下巴,羊角胡更是翘到了天上。 许文杰并没有打断他们,而是任由他们受着众人吹捧,他则偷偷给许珠珠使了个眼色。 等躲在张荷身后的许珠珠伸出个脑袋来朝他点点头,许文杰这才将话锋一转。 “一个姑爷的奶娘,怎么就成了镇上的大善人?张二爷这话夸张了。” “况且一切未有定论,既然老太太说不认识,那便就当许某认错人了,不过有没有放夙夜花,还是交由胡捕快来判定吧!” 说着,朝胡捕快拱了拱手,“有劳了胡捕快了。” 胡捕快微微颔首,清了嗓子,正声道:“一切空口无凭,拿出证据来,如今北边正在打仗,局势虽稳了一些,可月前主簿大人也下来交代了。” “咱们各自镇衙不能乱了,尤其是这些夙夜花,更是每日早中晚都有人负责清点盘算登记的,近来没听到有人用药,也没听说有少了,你说他们家放了这东西,自然得有凭有据。” 王老太立马将兜里的荷包递给胡捕快。 “那是自然,东西就在这里。” “您瞧瞧,这可是从老板娘的兜里掉出来的,大伙儿作证!我一个老太婆,不愁吃穿的,又不是骗子讹钱,陷害他们做什么?” 她谄笑道,儿子还不周家正经姑爷,对于这些衙门的人,她还是得给点面子比较好。 胡捕快接过荷包,闻了闻,确实有股浓郁的味道,很刺鼻。 他又捏了捏荷包,面无表情道:“老太太,你可确定就是这个了?” 王老太瞧着自己亲手将夙夜花放进去的绢布荷包,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个。” 胡捕快点头,三两下将荷包打开,一捆白色的根茎与圆状翠绿的菜叶子出现在眼前。 “这是什么东西?草根嘛?也不像花呀!” 众人顿时惊呼,这东西很明显是根茎与叶子,而夙夜花是取花苞,怎么也不可能是夙夜花! “这东西虽然气味浓烈,粗闻确与夙夜花相似,但我日日在衙门,可没见这样的夙夜花,老太太,你这可怎么解释?” 王老太脸色大变,花可是儿子交给她,她亲手放进去的,明明捡起来的时候她还摸了摸,就是花苞的形状,怎么一打开就变成了一堆草根了? “怎么会这样?”王老太眨了好几下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捧着胡捕快的手上下查看,还闻了闻,确实只是腥味很大的草根。 不只王老太不信,张二爷也一脸惊讶,他儿子跟他说的可不是这样的,暗暗感叹,局势不妙啊,得赶紧溜了。 不过这王老太这么笃定,说明里面真有夙夜花,怎么突然变成了一堆不草根? 张荷也好奇的“咦”了一声,转身看向身后的许珠珠。 也就是在此时,许文杰朝着躲在张荷身后的许珠珠眨了眨眼睛,许珠珠嘿嘿笑。 那是折耳根,这个世界没有的。 带回西瓜的那天晚上,垃圾站有人扔了一袋子还很新鲜的折耳根,家里人都吃不惯,觉得腥味很大,就没有带过来,留在那里了。 刚才她爹故意挑起王老太的身世,转移她的注意力,趁张二爷上台表演的,替王老太争辩的时候,她借机闪到了人群中,偷偷将袋子里的东西换掉成了折耳根。 垃圾站作为她可以瞬间移动的基点,自然是她想哪里,就能移动到哪里。 不过这个移动是全身实体闪现移动,所以还得有人转移一下他们的注意力。 否则,早在王老太将荷包扯出来的时候,她就可以带着荷包消失,但那是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可不吓死人? 都不用王老太陷害报官了,他们家立马就能被人架火上烧了…… 胡捕快翻来覆去地查看手中的折耳根,最终拍板确定,“这就是腥味很大的草根,老太太你是不是闻错了吧?” 众人见状,又如墙头草般嘈杂起来。 “是假的?不会真是个骗子吧?” “我看也是,娘家弟弟的媳妇就在周家做工,可没听说过有这个人,看来是骗子……想讹钱来了。” …… 大冬天里,王老太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后背一身汗。 她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荷包捡起来后就一直在她兜里,直到胡捕快过来之前都没再拿出来过,怎么突然变成这腥臭的草根了? 突然,她目光阴鸷地锁定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的草姑,顿时来了气。 张嘴就是辱骂:“小贱人!是不是你偷偷换了,想害我?我早知道你跟你那个小贱人一样,都是吃里扒外的东西……” 她恶狠狠的瞪视过去,狰狞面目之下,手臂高高抬起,只是这一记耳光还没落下,就被胡捕快一把拦了下来。 “老太太,周家人可不会当街打人。” 听到周家,王老太顿时心虚了,自己面子重要,儿子的面子更重要,她果然缓缓放手,不过手臂被紧紧得扣着,她吃痛的挣扎了一下,仍旧挣扎不开。 王老太无法,只好讨笑狡辩道:“我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没打嘛!胡捕快不看僧面看佛面。” 周家确实不好惹,胡捕快冷哼一声,甩开了王老太的手。 王老太松了一口气,正想着怎么润走。 另一个矮胖的捕快从人群中挤进来,粗声呵道:“都让开!让开!我听说有人私用夙夜花,特来缉拿。” 跟在后面的张小林一跳进来,就见王老太被胡捕快抓着,他爹正在低着头往人群里缩,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而许家人却正好好站着,尤其是许文杰,已经回来了。 什么情况? 他们家不是应该等着他来了,然后被押着去见官了嘛? 再看那胖捕快,见到胡捕快也这里,顿时,脸上得意的笑容怎么都挡不住。 “好啊胡大!我就知道是你跟这老太太里应外合,偷了衙门里的夙夜花来害人,还不快快速束手就擒!” 说着拔刀上前。 但胡捕快一记飞刀过去,那捕快就吓得一哆嗦,扒出来的刀又被吓缩了回去。 但嘴上还不饶人:“你瞪我做什么?别以为主簿大人对你好点,你就把自己当跟葱了,我告诉你,私偷夙夜花可是死罪,更何况你还拿来放到吃食里,这次主簿大人也救不了你!” 那胖捕快喋喋不休,沉浸在自己这一案成名,即将成为衙门主簿新晋红人的捕快。 胡捕快眼睛都懒得抬,将荷包连带着手上的折耳根一起扔到了胖捕快面前,“睁开眼看看,这是你说的夙夜花!” 胖捕快的笑声在目及地上的折耳根的时候,戛然而止。 什么夙夜花!这明明就是草根!! 远处街巷口。 站在转角的男子见情况不妙,立马朝着一个人群中一个青年使了个眼色。 那青年会意,带着那闹事那群青年走了,王老太见状,哪里还敢久留。 连连道歉:“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是我认错了,老婆子老眼昏花就算了,鼻子还不好使,胡捕快明察秋毫,现已经查明了,老婆子我也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拉着草姑就跑,众人顿时轰笑。 留下张小林与那胖捕快一脸错愕的看着那一堆折耳根。 张小林还偷偷瞄了一眼他爹,见他爹动作很快,此时已经端坐在包子摊前,一副浑然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的模样。 狠起来连自己爹都骂:死老头,就死能装! 可是胖捕快不理解,不是这就完了? 他刚收到消息,从衙门赶过来,怎么跟计划的不一样? 他奶奶的,这王秀才真靠不住! 他挎着个脸,他的新晋红人没了着落了…… 一旁静静地看着如同约好了般一齐散去的几个流氓青年们,许文杰也朝着巷口望去。 冬日之下,半阴的巷口,人早已去无踪影…… 第五十四章 还好没事 闹事人群灰溜散去,许文杰就趁着围观群众还在,请了胡捕快帮他们家的饺子做个证明。 胡捕快欣然接受,笑着帮着他们解释了一遍。 但还是有人问为什么做出来的东西比他们香那么多。 张荷想了想,解释说是放了祖传的秘方。 有心里仍旧嫉妒的,不信的摊贩嘟囔了两句“哄鬼”。 不过有胡捕快的话在,他们又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嘴上说便说了,无伤大雅,张荷也懒得跟她们计较这些。 这边胖捕快见局势不利,便强颜欢笑,“看来是场误会,既然胡捕快在这里处理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方才我舅姥爷还说有事找我呢!” 说着,便拔腿自顾离去,仿佛刚才言辞凿凿的他从来没出现过。 胡捕快冷眼看着,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胖捕快姓陈,平日里所倚仗的,他所说的舅姥爷,就是如今周家的当家人。 周家人虽没有不明事理,但十分护短,只要不是出什么大事,总会护着自家人。 陈捕快这些年在衙门里,仗着周家撑腰,常常横行霸道,偷奸耍滑,拉帮结派。 只要有他不满意的,都要被他排挤出衙门。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主簿大人跟前的红人,且有些本事,还能压得住他。 不然照着陈捕快这个样子,只怕立马就联合众人,他赶出衙门,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虽然大事上陈捕快不敢作妖,却总是在一些小事上给他惹麻烦,就比如上次的男尸事件…… 回过神来,见没什么事了,胡捕快便同许文杰告辞。 许文杰一家感激相送,也没有别的,闹了一上午,东西都没卖出去多少,张荷索性多送了一些饺子。 “这是职责所在,不便收下,你们留着做生意吧!” 胡捕快自然不肯收,抱拳拒绝,也不等许文杰一家说话,转头就走了,倒十分耿直。 张荷是头一次见胡捕快,暗暗称奇,“这大舅哥确实李二嫂一点都不像。” 性格更是天差地别。 许珠珠拽着张荷的衣服,吃瓜道:“胡伯伯的脸是方的,李婶婶是圆脸。” 许安也点点头,“珠珠说得对,不像。” 许文杰笑了笑,对张荷说道:“我上次说你还不信来着。” 张荷微微笑着,不再接话,收拾起方才被王老太弄乱的一些东西。 但走了几步的胡捕快突然顿住了脚步,又走了回来。 凑近了许文杰说了几句话,许珠珠佯装着不懂事模样,凑过去偷听。 只见胡捕快浓眉微拧,“……周家二小姐十分得周老爷宠爱,那个王奶娘后面的二姑爷不知是什么来头。周家人虽说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可他们到底连着一层亲。” “许相公,我瞧着那王老太倒像是故意来找你茬的,你之前得罪过他们吗?” 许文杰便将王老太一家当初上门行骗的事情说了出来,胡捕快眉头堆到了一起,立刻追问道:“没认错人吧?” 如果王老太太是骗子,那所谓的周家二姑爷岂不是也是个骗子? 许文杰也确实拿不出什么证据,只好说道:“当时还告知了李二哥,胡捕快可以去问问李二哥。” 同许文杰几次交谈下来,胡捕快觉得许文杰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哪天好好去问问自己妹夫。 走之前又好心提醒许文杰,“周家人不太好惹,王奶娘这件事,许相公最好不要追究了,就当成是一场误会吧!” 许文杰眼底忽明忽暗,抬眼还是温朗一笑,“这个是自然。” 他们一家刚来,在此地毫无根基,确实不好去追究什么,而且也知道根本追究不出什么。 不过许文杰更好奇的是,张小林和王骗子一家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许珠珠也好奇,她更加好奇的确实是他爹去了米婆婆家这么久,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旁的张荷急忙问:“米婆婆他们怎么样了?” 许文杰温笑,这才将他走之后的经历娓娓道来。 …… 这边张小林走后,许珠珠跟许文杰说了珠子显示出来的画面,许文杰也紧随其后地朝着米家走去。 他没有到过米家。 黑铁与他娘子说话的时候,他也听到了。 沿着巷子走到头,左转朝城东走到溪边,靠着溪边的一处磨坊,磨坊后面就是米家二老的房子。 这样想着,他加快步伐往米家走去。 刚转过巷口,就看见了一青年拎着两个包药,大摇大摆地走在巷子里。 此人正是张小林。 许文杰偷偷跟在张小林身后,果然见他往米婆婆家走去。 而且是光明正大地敲响了米家的大门,“干娘!我来探望你老人家了,快开门呀!我还得干爹抓了药回来,我真的错了。” 大门依旧紧闭,米婆婆愤怒地声音从门后传来。 “没良心的白眼狼,你还敢上门!谁稀罕你的药,给我滚!” 张小林在门前叫了半天,见米婆婆怎么都不肯开门,又晃来晃去,突然偷偷绕到了另一边比较矮地墙头。 左右张望,又往院子里面探了探,见四周都没有人,就麻溜地翻墙进去了,动作十分熟练。 许文杰怕打草惊蛇,不好贸然跟上去,就躲在墙后面,想着只要里面传出什么声音,他就立马冲进去,拿住张小林。 谁曾想不过片刻,张小林就鬼鬼祟祟地爬出墙来,院子里也没有发出什么争吵的声音。 张小林理了理弄乱的衣服,随后装模作样地,在门前大声叫嚷着:“干娘不肯见我,那药我可就放在门口了,干娘记得来拿。” 待张小林走远,许文杰才敲响了米家的门。 米婆婆还以为张小林还在门口不肯离去,便骂咧道:“别敲了!东西也拿走,从今以后别来我家!” “米婆婆,是我。” 许文杰隔着门,叫了声米婆婆,里面的叫骂声顿时停了下来。 老旧的木门“吱呀”打开,门后的米婆婆略显尴尬,不过脸色红润,看着与寻常无异。 许文杰松了口气。 米婆婆倒十分惊讶许文杰怎么会在这里。 “许相公?你怎么来了?快!快进来!” 米婆婆赶紧换上笑脸,将许文杰迎进门。 “听说米老伯病了,荷娘见你们二老没来,很担心,让我来看看。” 许文杰随便找了个借口,他自然不能说是许珠珠两兄妹看到的画面的问题。 听到这话,米婆婆心中暖暖的,一阵感动,“难为你们记挂着,老头子没什么事,就是一时着急,喘不过气来,这是老毛病了,吃了药,这几天就休息了。” 许文杰恍然点头,又试探笑说:“方才在巷口正巧见到小林兄,问是来探望你们的。” 听到张小林的名字,米婆婆眼底的笑意冷了了几分,笑容也淡淡。 她冷哼一声,又忍不住骂起来,“那个畜生,他倒是还敢来!” 米婆婆骂完,又意有所指问许文杰。 “他在街上,没给你们找麻烦吧?” 许文杰知道米婆婆八成也知道张小林抢卖饺子的事情,这在他眼里不算什么麻烦,跟米婆婆说这些事情只会让她徒增烦恼。 他立刻表示没有,“不过小林兄真是孝顺,听说还给米老伯带了新药。” 米婆婆仿佛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他要是孝顺,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那药谁敢吃?我只怕他如今恨不得早点药死我呢!” 许文杰疑惑不已。 米婆婆之前见到张小林,总是顾着些面子,笑意盈盈的,怎么如今一提到张小林就是这副愤怒嘲讽的模样? 追问米婆婆,她与张小林之间出了什么事。 米婆婆长叹一气,才将那天张小林来她家大闹的事情说了出来。 了解了来龙去脉,许文杰眼底愠色渐浓,张小林这个无赖,果然没品没德,居然动手打老人,还是他自己认的干娘! 不过他还是沉住了气,惦记着更重要的事情。 许文杰直接借着话头说了出来:“如此说来,这药可不敢随便喝,难保没放什么脏东西,我帮米婆婆带去药铺查验查验。” 又说起方才张小林翻墙进来的事情。 米婆婆闻言,大惊失色,“我方才没见着呀,他不会在我家里放了什么脏东西吧?” 米婆婆脸像被染了墨,瞬间黑了下来。 她只是说说而已,张小林这个畜生,不会真的这么无法无天,想药死她和老头子吧? 许文杰觉得肯定没那么简单。 便劝米婆婆好好搜搜家里的院子,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更加别多了什么东西。 米婆婆见状,立马翻找起来,许文杰也跟着翻找了好久。 不过二人都没有什么发现。 见米婆婆和米老伯没出什么事,许文杰心里又惦记着张荷和两个孩子,也就不再多留。 走之前嘱咐了米婆婆这些日子小心些,又将张小林送的那几包药带走,急忙往自家摊子赶去。 刚走到街上,好巧不巧,就见到了一群地痞流氓模样的人,正往自家摊子周围靠了过去。 那些人虽然当时没有动作,但神色飘忽,四处张望,许文杰察觉到异样,心中暗道不好。 正好再转过一个巷口就是衙门,他索性花了点时间,去衙门里将胡捕快请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去了这么久了。” 张荷了然,笑了笑。 许文杰有些惭愧得看向妻儿,“是我考虑不周,还好你们没事。” 许珠珠也庆幸,不过听她爹那这么说来,珠子里显示出来的的画面都没有出现? 冷静下来的许文杰回想起来,也十分疑惑,“珠珠,你确定没有记错看到的画面吗?” “没有错的,哥哥也看见了。”许珠珠记忆力还不至于这么差,她看向许安,许安也点点头。 “珠珠没有说错。” 许安倒没想到这么多,只要张荷不被带走,他就很开心,但他还不至于因此说谎。 这下轮到许文杰沉默了,是珠子显示出来的画面骗人,还是说,事情根本就不是今天发生? 第五十五章 乌云密布 青山镇城北。 周府后巷的小院子。 草姑被王老太压着跪在地上。 王秀才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按奶娘说的话,是你把东西换了?” “可不是她?除了她,就没人再经手了,这贱人一次两次的坏事,不如早日卖了好。” 王老太愤愤回道。 “反正如今也不缺人伺候,你与二小姐打声招呼,丫鬟仆人还不是一大把,儿……” 王老太话音未落,王秀才突然冷冷地瞪了一眼王老太。 王老太没说出口的话噎住了回去,连忙讨笑着打嘴。 “瞧我,又忘了!该打该打!” 又改口道:“少爷,您说呢?不如现在就找人牙子来?我听人说,城西有户人家,是专门做皮肉生意的……” 王老太还在呶呶不休地出主意。 王秀才放下茶杯,轻轻摇了摇头,轻飘飘道:“我可舍不得。”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脸上却不见笑意,伴随着暗沉阴鸷目光,伸手轻抬起草姑的下巴。 草姑毫不避讳地盯着王秀才,脸上早已不见昔日惶恐与呆滞,取而代之的是深渊。 深不见底,似乎随时能从里面爬出一只能将人撕碎猛兽。 王秀才轻笑了一声,颇有欣赏意味地看着草姑:“怎么才出去半日,你倒越发有骨气了。” 草姑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过脸。 王秀才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但他还是笑着,又缓缓抚上了草姑的眉眼,满眼怜惜道:“草姑,我曾经说过,你的眉眼很好看,所以舍不得打你的脸,可这一次,你又惹我生气了。” “啪!” 手起手落,一记耳光狠狠甩在草姑的脸上。 草姑被打得身体一晃,嘴角渗出鲜红的血迹,脸上更是红肿得可怕。 紧接着,王秀才又满面春风地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鸡毛掸子。 他高高抬起,用足了力道,猛抽草姑的后背,瞪大着眼睛,嘴角挂着温柔地笑容,却近乎癫狂的嘶吼: “我警告过你们,不要惹我生气?不要惹我生气!” 一旁的王老太听得发颤,但看着王秀才有些疯癫的模样。 她可不敢上前,即便他曾经是自己儿子。 草姑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 额头的汗水越来越多,嘴唇也越来越白,身体渐渐瘫软下去,眼睛却仍旧直愣愣地盯着王秀才。 但王秀才见此,反而越打越起劲儿。 鸡毛掸子一下又一下,重重落在草姑的后背,素衣之上,血迹晕开,素衣之下,不知又是怎么一次皮开肉绽。 王老太看着都触目惊心,害怕地微微侧过头去。 她又实在忍不住疑惑,那晚以后,儿子虽然越来越聪明,倒是越来越狠心了……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响起。 王秀才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不慌不忙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又给王老太使了个眼色,“拖进去吧。” 王老太会意,立马拖着已经痛昏过去的草姑往屋里去。 王秀才整理喜欢,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去开了门。 院门打开,陈捕快阴沉地脸就出现在门前。 “真是稀客呀!陈大人。”王秀才笑着打招呼。 陈捕快可不管这些,一见到王秀才便是破口大骂。 “稀你个奶奶!” “姓王的,你出的什么破主意?还说是万全之策呢!如今衙门已经丢了两朵花,胡大却没有被抓,不出一天,他们就能发现花丢了,这要是把我查出来,我跟你没完!” 王秀才任由陈捕快骂着,面上不显怒意,还笑脸相迎,热情地将陈捕快请进屋去。 又给陈捕快倒了碗茶,淡定安慰道:“陈大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事情还没完呢!且听我慢慢道来.……” 说着,附在陈捕快耳边,说了几句话。 谁知陈捕快听后,脸上的肉挤到了一起,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夸赞代替了嘴上的咒骂:“妙啊!实在是妙啊!王秀才果真是足智多谋,不愧是二小姐看上的人!” 说罢,自顾风风火火离去,浑然忘了方才还说要找王秀才麻烦的事情。 王秀才看着陈捕快肥头大耳的模样,不屑一笑,真是酒囊饭袋! 不过那个坏了他计划的人…… 他倒想亲手跟那个所谓的许文杰过两招。 “少爷,你见过他的,就是上次那家人,你还被他拿刀架在脖子呢!”说起这个,王老太就有话说了。 不过王秀才却不信:“架在脖子上子?” 他眼眸深邃,他可没有这么没用。 …… 说回许珠珠家。 因为闹了一上午,饺子也没卖出去多少,好在还能趁着下午的集,多卖了一些。 虽说有胡捕快的保证,但流言蜚语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消散的,一一天下来,一共也就卖了掉了400多一点,没有达到预期的数量。 张荷心里还是有些不爽,许珠珠问她卖不完的要被回去嘛? 张荷摇了摇头,这场小集人倒不是那么多,还不到申时,街上的赶集就散得差不多了。 许珠珠一家眼瞅着没多少生意了,便开始收起摊子。 至于剩下的饺子,张荷想着反正也不会卖不掉也放不了多久,就让许文杰给吴先生和米婆婆家各送去一些,又黑铁送了一些。 剩下的饺子,她决定给街上的其他摊贩也送一些,就当是赚个好人缘。 “上午因我们家的事,耽误了大家的生意,实在不好意思,我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想将这些饺子分给大家,还往大家见谅,不要嫌弃。“” “……都是昨夜连夜包好冻起来的,放个两三日是没有问题的。”张荷给街上的摊贩们吃挨个发着。 果然拿人手短,送了东西,街上的摊主见到张荷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有些纷纷表示方才过于激动了些,有些心里仍旧嫉妒的,也不会直接打张荷的脸,张荷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但都笑着答应了。 尤其是张小林的包子摊。 因为没诬陷成功,张小林早已经不知所踪,而张二爷也因为在这场戏装错了样子,也没脸在镇上呆着,早早就溜回老鸭村了。 只剩下张王氏守在包子摊前,她与张小林倒是不同,见到张荷时,她满脸歉意:“我是不想卖那个饺子的,可我只是一介妇人,拗不过我家相公,实在是对不起你家。” 张王氏虽然瞧着了出好戏,倒还算是分得清是非对错,只不过是性子太软了。 张荷笑了笑说,“不是什么大事。” 至于什么原不原谅的,她又不搞连坐那一套,终究张小林的事情跟张王氏又没有关系,而且她都没掺和上…… 再说许文杰各处送了饺子回来,还顺便将米婆婆的药包拿去药铺查验了一下。 镇上大夫的医术虽然不高明,分辨药材还是没有关系的,里面的都是正常的药材,都是些强身健体的药材,至于什么害人的毒药,那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的了…… 许文杰这才放心,但又觉得奇怪,张小林无缘无故抓了个没问题药方,难道真的是个为了道歉? 可翻墙又是怎么回事? 暂且先不说这些,眼见太阳落山,天瞬间就将凉了下来,许文杰紧了紧衣领,往自家摊子走去。 张荷领着许珠珠两个孩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又照旧将锅卸了下来,绑上个小板凳,让许珠珠坐在上面,一家人推着小推车,往老鸭村走去。 才到半路上,风吹得倒是越来越大了,张荷怕给两个孩子吹着凉了,干脆让许安也坐上小推车,夫妻俩一人推一人拉,加快速度往家里赶。 只是路上又见远处前头堆了厚厚的云层,正慢慢朝着青山镇飘去。 这种天气,许珠珠已经很熟悉了,她指了指山头,惊呼:“哥哥你看,那边好像又要下雪了,是不是又要变冷了?” 许安抬头望,乌云密布,跟之前下雪的样子很像,但他也不知道,就问张荷。 张荷笑了笑,嘴上安慰说不会的,心里却没有把握。 许文杰也瞧过去,心情复杂,他希望不是下雪。 听胡捕快说,年前打赢了一仗,鞑子退回去了。 经此一仗,朝廷倒是信心大增。 不过往南出逃的人太多,朝廷怕这样下去,于民心不利。 所以特意下令,逃难的人如果实在回不去的,就近落户,只是各州府不得再放行往南迁。 那些比许珠珠家晚半个月的难民,多在怀庆府或者徐同府的北面就地落脚落户,等着扎根重建,这要是再下雪,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五十六章 变天 风更大了,从北山上呼啸而过,呜呀撕扯着树林。 许珠珠等人总算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家。 刚进院子,她娘招呼着许文杰整理东西,自己则赶紧生火煮饭。 自从决定好好经营饺子生意后,许文杰知道自家缺了个炉子,总问李全福家借也不好。 索性问了李全福,趁着前几天早上有空的时候,去隔壁村一壶专门烧陶器的人家家里。 花了将一百文买了两个土炉回来,一是带去镇上煮饺子方便,另外就是在烧火做饭也方便了许多。 一天下来,几人都精疲力尽。 张荷也没什么心思做多复杂的菜,就简单打了一锅白菜鸡蛋汤,焖了一锅米饭。 几人倒还吃得津津有味。 当然,人饿了的时候,自然是吃什么都觉得香。 许珠珠用汤泡饭,吃得肚子圆滚。 张荷怕两个孩子吃撑了难受,照旧让兄妹俩在屋子溜圈,还特意叮嘱许安盯着许珠珠,不许她吃完就躺。 风越划越大,室外的温度好像一下子就降了下去,许珠珠穿着棉袄,去茅房拉个屎都觉得屁股凉得厉害。 她娘也察觉到了,终于决定用上李全福送的那两箩筐好炭。 烧柴引炭。 不多时,就将一盆炭火烧得红彤彤,都不见黑了摊盆端进屋子里。 这次她还是留了个心眼,留了一条的门缝。 不过说实话,这炭烧得确实好,一点烟头都没有,也闻不出什么味道。 许珠珠等人立马围上去烤火。 装炭的盆是从垃圾站捡回来的陶瓷花盆,大约有许珠珠半截手臂那么宽,花盆好好地没有碎,外面的釉层光滑细腻,还带着花纹。 她娘一眼就爱上了,原本想洗干净拿来放盆用的,可惜花盆底下是漏的,根本装不了水。 但又舍不得丢。 正好天变冷了,干脆在盆底部垫了几块石头,盆里面里面装了满满的火灰,拿来当成炭盆刚刚好。 一家人围着火盆取暖,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天。 当然,主要还她爹娘在盘算着这一趟小集一共挣了多少钱。 “只卖掉了八十份,赚了二百四十九文,加上吴先生的那五十文,就是三百文不到。” 许文杰数了数手边的铜板。 张荷叹了口气,“若不是他们闹事,说不定还能挣得更多一些,这一忙起来,回来连肉也没买,可怜两个孩子又没吃上肉……” 许文杰安慰笑她:“下次再吃也不迟。” 许珠珠兄妹俩也点点头,说没关系,“下次吃。” 张荷捏了捏两个孩子的脸蛋。 他爹和她娘在数铜板,而许珠珠正忙着翻阅平板。 珠子显示出来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她娘、她哥还有她,他们三个至今为止,压根就没去过米婆婆家,所以这个画面不可能是之前的,只能是未来的。 她不相信珠子会平白无故的骗她,有着前几次提问的经历,许珠珠提问,这次十分虔诚。 心里更是默念了好几遍:我井底之蛙,不敢嫌弃您了,也不骂您了,您大人大量,也别耍我了。 言罢,许珠珠恭敬提问。 许珠珠:尊敬的智能问答,红珠子显示的画面是否为随机出现,在未来是否会真实发生? 这次平板倒十分配合。 界面一闪,这两行字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 平板:【不是随机,会在未来发生】。 许珠珠趁热打铁,赶紧接着追问:请问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平板:【三个月内】 许珠珠:一定会发生吗? 平板:【是…… 谁知答案还没出完,原本正常的屏幕突然变红,猛闪烁两下,之后直接黑屏。 许珠珠顿时一惊,这是怎么了?平板宕机了? 她赶紧又点又按了好几下,不多时,黑掉的屏幕才白光一闪,两行红色的字出现在界面上。 【警告!该提问违规,不予回复】 许珠珠一愣,她不信邪,再次提出了同一个问题,这一次直接没有答案。 反复几次,她总算确定了,肯定是问不出什么了,只好放弃了。 她陷入沉思,按照刚才那个说了一半的答案,那么在三个月内,她娘有极大可能一定会被衙门里的人带走。 她抱着平板,安静地沉思,一旁的许文杰叫了她几声,许珠珠都没有反应。 最后还是拍了拍她的脑袋,许珠珠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爹爹叫你都没听到。”许文杰疑惑道。 许珠珠紧抿嘴唇,一脸担忧地将手中的平板提问转换成繁体,给她爹看,“爹爹,你看这个。” 许文杰接过平板,快速阅览,他浓眉渐拢,也坠入无声的沉默。 然而,不过须臾,她爹就绽开笑容。 一副轻松慈爱表情,捏了捏许珠珠的脸蛋。 “慌什么?总归是提前知道了,也不是坏事,爹爹会保护好娘亲的。” 许珠珠勉强挤出了个笑容。 许文杰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告诉张荷,也好让张荷有所防范,不至于像白天的时候一样,被打得猝不及防。 张荷知道后,吓得花容失色。 “什么?” 她双目陡然睁大,但最担心的不是自己之后会怎么样。而是连忙询问许文杰:“两个孩子有没有事?还有相公你有没有事?” 许珠珠见她娘的反应,心中一阵酸涩。 她软软地冲进她娘怀里,她想说些话,但是鼻头酸酸的,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张荷以为是许珠珠被吓到了,连忙将她抱起来哄:“珠珠不怕,娘亲在这儿呢!” 许珠珠心里更难受了。 她娘听到自己被抓后,首先想到的是她和哥哥,还有他爹有没有事。 许安见状,也站起身来,撑开短短的双手抱住张荷,小脸面无表情,倒是目光坚毅,作保护的模样。 “我不会让他们带走娘亲和妹妹的。” 母子三人就这样紧紧抱在了一起。 许文杰见妻子到了那一刻,首先想到的他和两个孩子,胸腔淌过一阵暖意。 而两个孩子这乖巧懂事的模样,也让他欣慰地笑出了声。 他虽然纤长而有力的手臂将母子三人还在怀里,“有我在,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有妻儿如此,夫复何求? …… 当然,洗漱之前,许文杰并没有忘记让许珠珠将他带到垃圾站,完成每日任务。 自从发生了珠子的事情后,许珠珠态度渐端正起来,她不提去垃圾站的事情倒不是她忘记了。 而是想着她爹娘累了一天了,她想趁他们都睡着了过后,自己一个人过去收拾,也不用麻烦她爹了。 显然,她爹记性很好。 许珠珠无法,只好带着她爹过去了。 她娘也说要去,被他爹拦住了,“荷娘就在家里看着火,再烧些热水,等我们回来就能直接洗漱休息了。” 张荷想想也是,便只好作罢。 许安也闹着要跟着去,许文杰让他在家里温习这两天布置的功课,也留下了。 只有父女俩去了那边。 到了垃圾站,许文杰头一件事并不是开始分类垃圾,而是让许珠珠将白天从荷包里换掉的花拿出来, 那花闻着就一股怪味,许珠珠换出来过后,便将它一并塞到那一袋折耳根里,就放在木材堆旁边。 “爹爹,这花留着还有用吧?” 不是说这朵花还有药用价值的嘛? 许文杰轻轻一笑,从袋子里将花拿了出来,仔细收好,“自然是有用的。” 许珠珠见她爹瞳孔微缩,眼眸闪过一丝精光,脑子里肯定有什么想法。 但很明显她爹不想说,许珠珠也问不出来,索性没问。 这次垃圾倒不是很多,父女俩专心开始分类。 眼瞅着那其他垃圾的垃圾桶就要满了,许珠珠心里指挥了半天,居然都没找到几个其他垃圾。 他爹好笑道,“急什么,东西总会出的。” 她想想也是,就带她爹回去了。 一家人因为起得早,又走了好些路,洗漱完一躺下来,不到半刻钟,都纷纷沉睡入眠。 殊不知夜里风划得更大。 许珠珠半夜醒来,都隐约能听到后山树林传来哗啦响的声音,她裹紧被子,缩进她娘怀里,睡得更香。 次日醒来,到底没能如几人所愿,天地白茫茫一片,是雪…… 第五十七章 送东西来的 “才说长得好呢,眼下又被雪打伤了。” 张荷挎着菜篮子从后院的菜地回来,满脸可惜,“那个新种的生菜都冻坏了好几颗。” 又让许文杰同她一起就拿了几根竹子去后院菜地里搭了架子,盖上了前些天还没来得及烧掉的草。 张荷看着被打伤的菜,心疼得直叹气。 许文杰安慰她,“总算还活着,等雪停了就能长起来了。” 张荷点点头,心里祈祷着希望能有些用。 雪花簌簌,连绵不绝。 才下了一晚上,积在地上的雪已经有许珠珠脚踝那么厚了。 如今天空仍旧黑云坠坠,不像是能轻易停下来的样子。 许珠珠双手撑着脑袋,眯着眼坐在炉子边烤火,听许安给她背书听。 许安见她昏昏欲睡,便戳了戳她:“珠珠,我方才教你的,你可记住了?” 许珠珠耷拉着眼皮,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她很困,但又不好打击她哥的兴致。 于是敷衍地点点头,“记住了……春夏秋冬,绿竹苍松…” 许安欣慰地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张荷从后院回来,见许珠珠没精打采的,便让她站起来,“马上要吃午饭了,可别睡着了。” 许珠珠苦着脸被张荷给架了起来,“这火烤得就容易犯困,你爹爹在院子里编竹帘子呢,快过去瞧瞧,醒醒瞌睡。” 他们家的门早就请邓老头来修好了,不仅开关自如,还在门里面帮他们加了个木栓,结实得很。 况且,之前用茅草编的门帘也还能用,怎么他爹又要做一个? “要将灶棚也围一围,免得风雪划着不好生火。” 张荷解释道。 许珠珠懒懒地窜出门帘,往院子里探了个头,寒风灌了进来,许珠珠缩了缩脖子,果然清醒不少。 灶棚里,见她爹正专心致志的在编着竹帘,一举一动,十分熟练,看起来手法竟然还有些专业。 许珠珠严重怀疑他爹是不是偷偷跟邓老头学过一些技术。 她屁颠凑上前去。 “爹爹,我也来帮忙。” 许文杰也不嫌她碍事,笑着说好,还就让她将劈好的竹条递给他。 父女俩一来一回,倒帮许珠珠醒了不少瞌睡。 到午饭的时候,许文杰的竹帘已经编得有半面墙那么高了,质量看起来还不错。 吃过饭,张荷说要去李全福家瞧瞧鸡崽儿,问两个孩子要不要一起去。 之前趁着天晴的那段时间,张荷觉得院子里太冷清,思来想去,想着还是应该养些鸡鸭的。 去跟胡三娘打听的时候,正好李全福家有只老母鸡在孵蛋,张荷直接就预约上了。 说下一窝出的鸡崽儿,分她几只。 胡三娘自然爽快答应。 几天前刚传了消息过来,说那一窝鸡崽儿都已经孵出来了,先让老母鸡带几天,等张荷有时间了就去挑。 张荷还回话说过完小集就去,没想到突然就变这么冷了。 若是鸡崽儿此时领回来,只怕离了老母鸡,小鸡晚上也难熬过去,便决定今日先过去看看怎么办。 许珠珠摇了摇头,她想睡午觉。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很疑惑,这么冷的天,鸡崽儿也能孵出来的嘛? 张荷拍了拍她软嫩的脸颊,“听混了不是,自然是很早之前就孵出来了,你李婶婶说怕小鸡太小了不好养活,就留在他们家给老母鸡带了些日子。” 许珠珠哦了一声,倒在床上,闷头就睡。 许安也摇了摇头,昨天因为赶集,他缺了不少功课,得赶紧补上。 见两个孩子没有兴趣,张荷也不多问,自己带着戴上帽子,挎着她的一小篮子菜,往李全福家走去。 许珠珠是倒头就睡,还轻轻打起了鼾。 大约赶集是真的把她累到了,又或者是当时的瞬间移动,真的伤到了精神,她的精力还没恢复过来,所以老是犯困。 许安坐在炉子前,一边默字一边守着睡觉的许珠珠。 谁曾想许珠珠才刚眯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在院外敲门,梦中的许珠珠猛地站了起来。 一旁的许安吓了一跳。 “珠珠?没事吧?” 许珠珠摇了摇头,她困惑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问许安,“娘亲刚走就回来了吗?” 许安也不知道。 兄妹俩正猜测着,门帘打起,只见许文杰领着一个小小的人进了门。 男孩穿着不合身的薄棉袄,露出来的手腕脚踝都冻得通红的,干燥的皮肤上有很明显的皲裂痕迹。 脸颊也因寒冷而露出异样的红晕,但唯独那双眼睛,那双嵌在消瘦面容上,一双异常透亮的眼睛。 是邓团圆。 “团圆哥哥?你怎么来了?” 来了客人,许珠珠自然睡不成了。 许文杰将邓团圆拉进来屋子里来,坐在凳子上烤火,关心道:“冻坏了吧?” 邓团圆摇头,但僵硬地动作却告诉众人更加准确的答案。 许文杰给邓团圆倒了一碗热水,让他暖暖身体。 又帮许珠珠穿好鞋子,温笑道:“你团圆哥哥说有事情找你,问他是什么事情又不说,倒是神秘。” 许珠珠歪头看去,邓团圆正拘谨地坐着。 他爹又在头顶叮嘱道:“好好招待团圆哥哥,可不许淘气。” 两个孩子都乖巧点头, 许文杰这才满意地回到院子里,依旧投入到自己的竹帘事业中。 …… 屋子里就剩三个孩子,许安没见过邓团圆,许珠珠赶紧给他哥介绍。 两个孩子小小年纪,打招呼居然都出奇的一致,互相拱手作揖,很是礼貌,一看是她爹教的。 这时,许珠珠才注意到邓团圆怀里鼓鼓囊囊的,揣着什么东西。 她瞧着看着邓团圆冻得鼻头都红了,呆愣愣地什么话也没说,便让十分热情地招呼邓团圆赶紧喝水消消寒气。 等邓团圆僵硬的手脚缓和过来了一点,她才笑嘻嘻地看向邓团圆? “团圆哥哥,这么冷的天,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安也满脸好奇地看着向邓团圆。 在两人目不转睛地目光下,只见邓团圆原本就得冻得不自然的脸颊上,染上了一层异样的红云,显得更加奇怪了。 邓团圆嘴角动了动,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只竹编的猪,给许珠珠递过去。 这猪惟妙惟,圆头圆脑,耳朵也圆圆的,歪着嘴巴,一边眨眼一边弯眉,瞧着十分俏皮可爱。 倒像是个卡通猪了! “呀!这不是上次你编的只猪嘛?这么快就已经编好了嘛?” 许珠珠接过猪,顿时眼前一亮,惊喜不已。 “真可爱!” 她拿着猪在上下观察着。 比起上次看到的,仿佛又变化了不少,又好像是重新编过了一样,特别是耳朵处。 许珠珠没忍住,拉了一下,发现耳朵居然是可以动的,将它耳朵拉起来,下边还有一个孔,“这怎么没编完?” 邓团圆抿着嘴唇,满眼期待地望着许珠珠,听到许珠珠这么说,顿时有些不自信,紧张道: “你上次说,若是里面能装东西就更好了,我试着在它的背上留了孔,可那样编出来不好看,就换到耳朵这里去了。” 说着又让许珠珠将猪翻了过来,“你看肚子这里,也是可以打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上次说的那种,如果不是我再重新编。” 许珠珠大喜过望,没想到邓团圆小小年纪,不仅手艺精湛,还能举一反三,她实在是佩服。 便呼声不断,连连夸赞:“团圆哥哥真厉害,我上次说的就是这样的。” 许安也凑过来看,见到如此精致可爱的小猪,也跟着夸赞,看着邓团圆的目光充满了钦佩。 邓团圆倒腼腆一笑,“你喜欢就好。” 第五十八章 小鸡变母鸡 相比于年纪更小,更不愿意出门的许珠珠,许安在青州时其实更加活泼一些。 他虽然还没到年纪上学堂,但也是时常有同龄邻家的小孩做伴的。 搬到了老鸭村,他们人生地不熟,又住得远,村里几乎没有小孩跟许安玩。 他每天都只能背书读书解闷,围着许珠珠或他爹娘转。 如今见到邓团圆,许安平日里藏起来的,那种小男孩的活泼劲儿,一下就被激起来了,话也比往日多了好些。 许珠珠眉眼弯弯,有些欣慰,她哥总算放开了一些。 也因为这只精巧的小猪,许安对邓团圆的钦佩目前仅次于他爹,尤其是在许珠珠说邓团圆字写得不错的时候。 许安听后,更满怀期待地追着邓团圆写字给他看。 “是珠珠妹妹夸大了。” 邓团圆尴尬一笑,“我没用毛笔写过,都是用烧火的棍写的,若是用毛笔写,恐怕写也不好看。” 许安以为他是怕出丑,便鼓励道:“珠珠也不会用毛笔,写起来也不丑,团圆哥哥就用黑炭写好了。” 突然被提到的许珠珠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主要是她觉得毛笔拿起来很累手,习惯了圆珠笔的她才会用黑炭写的。 不过她还是帮着许安说话,“团圆哥哥,我哥哥很喜欢写字好看的人,他就是想跟团圆哥哥做朋友,跟你学习。” 在青州时,他哥很会挑小朋友做伴,那人总得有一个长处,否则不可能跟他哥玩到一起。 这也算是一种慕强心理? 按许安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三人行必有他师也。 看着许安兴致勃勃的模样,邓团圆倒真不好拒绝了。 他沉默片刻。 最终还是从火盆里扒出了个黑炭,静了静心,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只见他手间黑炭,如游龙走舞,灵活舒展,勾折之处不见拘泥,率真又带几分洒脱。 蹲在一旁的许安,目光紧紧追随地上黑色的炭迹,又看了看邓团圆的握着炭的手,眼中流露出钦佩又羡慕。 随之而来的,是他发自内心的夸赞。 “团圆哥哥果然厉害,比我写得好多了!” 他自愧不如,他们俩都是他爹教的,自己学得比邓团圆早很多,写得却还不邓团圆。 当然,他并不气馁,心中更没有嫉妒,而是暗暗下定决心,从今往后,每日要多写几个字,写得更好才好。 邓团圆谦虚一笑。 只见他眼珠一转,便立刻客气回答,“许叔叔也常说安安弟弟写得很好的。” 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这个回答情商倒是很高。 许珠珠心想。 要知道,她哥最佩服的就是她爹。 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过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自己老爹在别人面前,经常夸自己,更让她哥高兴。 凭着这两句话,或者都是孤独,也因为心心相惜,两个男孩子立马成了好朋友。 一旁的许珠珠张了几次嘴,结果话都插不进一句。 许安请教邓团圆写字的技巧,邓团圆请教许安读书识字,两人热情而友好的交流。 屋子里瞬间被求知的气氛笼罩。 许珠珠在旁边听得实在犯困,又撑着手眯了起来,谁知摇摇晃晃,手没撑住,突然一滑,整个上半身不受控制的往火盆里扑。 邓团圆见许珠珠一直没有声音,可巧看了她一眼,正好见到许珠珠摇头晃的打着瞌睡,正要往火盆里栽。 顿时呼吸一滞,立马反应过来,眼疾手快揽住要往火盆里倒的许珠珠。 被猛地拉住的许珠珠自己也吓得一激灵,瞌睡瞬间褪去,站起来。 见着邓团圆一时后怕又十分尴尬。 她感激道谢,“多谢团圆哥哥。” 一旁的许安赶紧将许珠珠拉到身边检查,担心道:“没事吧?” 许珠珠摇了摇头,得亏被邓团圆拉住了,不然倒火里可就真有事了, 许安见他困成这样,就问她要不要去床上睡,许珠珠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有客人在,她怎么好在旁边呼呼大睡? 邓团圆又不傻,知道是自己这这个客人在这儿,许珠珠不好躺床上休息,便借口说天色也不早了,便主动告辞要回家。 许珠珠一眼就看出来邓团圆想什么,她哥好容易有个玩伴,她也不会那么不识趣打扰他们,便急忙挽留。 邓团圆眼神顿了顿,抿着嘴唇,但最终没有说话,还是执意要离开,许安遗憾之余,又与邓团圆相约有时间一同玩耍。 走之前,许珠珠跟他爹说邓团圆给她送小猪的事情。 许文杰听后,给邓团圆拿了五个鸡蛋,没说是送小猪的报酬,只说是要求他爷爷办点事情。 许文杰的话,邓团圆向来没有多想,揣着鸡蛋往家走。 许文杰又说要送他回家,邓团圆连忙坚定拒绝,“不用麻烦许叔叔了,如今天还亮着,我自己可以的。” 雪下得确实小了些,而且天还大亮着。 许文杰想了想,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便送邓团圆出了鸭股滩,又目送着邓团圆进了村,才回头。 不曾想刚回头,突然瞥见村口有一人影在风雪里摇摇朝着他们家走来。 许文杰对那走路姿势再熟悉不过了,都不用猜,一准是自家娘子,想都不想赶紧跑过去接人。 等凑近了,果见张荷脸上正洋溢着笑容,“相公怎么来了?” 彼时,张荷小心翼翼的将竹篮子抱在怀里,竹篮上面还盖着一层厚厚的茅草。 “难道这是把鸡崽儿抱回来了?” 许文杰接过竹篮子,猜测道 张荷笑靥明媚,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道:“回去说。” 不过语气中难掩激动。 …… 灶棚的炉子旁,一家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竹篮子。 个个满眼期待。 张荷见此,才神秘兮兮地将茅草挪开,打开的一瞬间,许珠珠等人惊喜的表情转成了惊讶。 竹篮子里,没见到小鸡,而是坐卧着一只柴瘦棕灰色的老母鸡,它正眯着眼打盹。 这鸡看着真瘦。 许珠珠伸手就要上去戳,“娘亲,怎么变成了母鸡?” 张荷“哎哟”一声,一把揪住了她的手,焦急道:“可不能乱摸,等下被鸡啄了手了,可别哭。” 许珠珠讪讪收回了手,她没养过鸡,倒有些好奇,这只鸡怏怏的,怎么还会啄人? “它刚孵出小鸡来,护崽儿的,啄了人可疼了,千万不能去惹它。” 说罢,张荷自己拿了根棍子撬开那只母鸡的屁股。 灰白的柔软羽毛下,露出了几只毛茸茸地小鸡,黄白米白都有,三只黄白,一直纯白,一只米白,摇摇晃晃地卧在羽毛里,站都站不稳,瞧着可爱得紧。 不过被打扰了睡眠的小鸡,气得“啾啾”叫。 老母鸡一听到小鸡叫,半眯着眼的它,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咕咕”声。 察觉到木棍的它,立刻警惕地抬头,四处啄探,终于目光凶狠地朝着木棍啄去。 这鸡啄得越狠,张荷反而笑得越开心,母鸡越凶,小鸡就越容易长大。 许文杰接过木棍,也戳起母鸡的屁股,感叹几只小鸡看着就很精神,看来李二嫂养得很好。 只不过,她怎么肯将母鸡也送了过来。 张荷闻言,嘴角不自觉上扬。 “李二嫂说,天冷了只带小鸡可不好养,正好她家里还有一只母鸡呢,送了这只母鸡来,让我将这几只带大些了再还给她。” 第五十九章 雪夜来客 鸡窝早在张荷说要养鸡的时候就搭好了,就在后院的厕所旁边,还盖了厚厚的茅草。 只不过搭鸡窝的时候倒是没有考虑到后面还会下雪。 张荷在鸡窝前绕来绕去,还是不放心。 怕鸡崽冻到的她,招呼两个孩子帮她一起在鸡窝顶上和里面都铺上从垃圾站带回来的塑料袋,再盖上茅草,这样既可以隔离雪水又能保暖。 母子三人捣鼓了半个时辰,总算给他们家的第一窝鸡崽安好了家。 在喂鸡上张荷也不吝啬,都是新鲜菜叶子切碎了拌着一小撮米给鸡吃,也确实是奢侈了一点。 还是许珠珠告诉她,物资商城里有打碎的米糠可以换,1积分两斤,张荷就让许珠珠帮她换了十斤出来,专门喂鸡用。 其实按着张荷最初的意思,是不打算喂养的,而是直接将鸡崽儿们放养在后院的荒地里,这样自己觅食的小鸡长得也会更加壮实一些。 可偏偏又下起了雪,如今喂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张荷幽幽叹了口气。 当下这个情景,村里人都吃着粗粮,他们逃难来的,反而因做了几天生意,就用大米喂鸡? 难保没有村里人记恨,尤其是那个张家人。 也幸好他们家住得离村子远,也就跟李全福和邓老头家走动得多些,这两家人又都是好人也不会乱嚼舌根。 但张荷还是留了个心眼,最近都把装着大米的塑料桶换成了一个小小的木桶,塑料桶放垃圾站去了。 就这样琐碎杂事过了几日,雪却更紧了。 夜半嘶吼着的狂风,似乎在天上扯开了一个口子,将雪一盆接着一盆往下倒,铺天盖地而来,不见停歇。 她们家的炭每天都要烧掉三四节,好在李全福之前给他们送了一麻袋。 这些天,许文杰常常站在门前望着飘下来的雪花发呆,神情间似有焦虑。 喧闹的世界似乎就此安静下来,连村里的鸡鸣犬吠声都少了很多,若不是每日的炊烟,山谷中哪里能看得见人的气息? 许文杰夫妻俩每日起床的头一件事,就是铲开院中的积雪,可第二天仍旧会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这几天下得都有年前下得几个月地雪厚了。 出门又成了难事,更别说赶集了,许家的饺子生意也因此被按下了暂停键。 许珠珠闷在家里无所事事,一整天除了去垃圾站那边,就是往被窝里钻。 她想,既然自己能在垃圾站里控制东西,那是不是也能控制里面的温度或者气味? 如果可以,他们家都可以去垃圾站那边躲这场雪灾了,但试验失败了。 不过好消息是,其他垃圾桶里的东西总算出来了,虽然不是新的东西,仍旧是个苦苦勺,但有也比没有得好,许珠珠直接兑换成了一个积分。 …… 这日,天刚擦黑,许珠珠正盘腿坐在床上,汇总着这些天垃圾站那边新增的积分数据。 垃圾站那边很早之前就没再有垃圾车来收拾,最近这些日子,连扔垃圾的都少了很多,许珠珠最开始以为是因为他们晚上才过去的,所以遇不到人。 可下雪这些天,他们一家人都是白天过去的,垃圾站那边晴空万里,竟也不见一个人,那里像是被彻底隔绝了一样…… 思及此,许珠珠心头一震。 隔绝,是这个意思吗? 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将思绪恍惚的许珠珠给拉了回来。 她爹和她娘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这么大的雪,村里人都躲在屋子里不出门。 这几日连李全福跟他们都少有来往,谁又会在这个时候敲门? “是谁?” 许文杰傍在门边,高声询问。 然而,除了呼啸而过的寒风,院外无人应答。 不知为何,许珠珠心中隐隐不安,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珠子,只是未见异常温度。 “砰砰砰—” 又是一阵鼓点般密集的敲门声,只是这一次,敲门的力道似乎变得更弱了些。 “我出去看看。” 许文杰站起身,披上了棉袄。 “相公!”张荷担忧地拉住了他,许文杰反手包住张荷的手,握了握,温笑道,“没事。” 说着,将他们一直放在床下的匕首拿出来,藏在袖子里,举着个火把往院子里走去。 张荷则赶紧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 肆虐的寒风夹杂着雪花向他扑来,凉意打在眉眼处,呼吸瞬间成霜,又漫住视野,他只能半眯着眼,靠着微弱的火光向前摸索,好在都是平日里都走惯了的路。 靠近院门,许文杰握了握手中的话匕首,语气异常冷静:“是哪位?” 回答他的,是无声的寂静。 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许文杰深呼一口气,才缓缓打开了门。 几乎是在院门打开的一瞬间,一个虚弱的身影也顺着院门踉跄无力地往他脚边滑去。 他目光一凛,手中的匕首已出刃,却被一道虚弱至极的女声打断了动作。 “救救我……求求你……” 声音的主人伸出她僵硬的双手,紧紧地扯住了许文杰的长袍,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姑娘发生什么事了?”许文杰拽了拽衣角,没拽出来。 “……求…求你……” 只见她颤动的嘴唇一张一合,疲惫而散涣的眼里,装满了哀求与期翼。 许文杰还没回复,女孩却已经昏了过去,抓着他衣服的手却怎么都掰不开。 许文杰眼眸微动,火光之下,女孩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但迫于上次的情形,他注目凝神朝院子外四处探望。 确定门前的雪地只有女孩那一行连走带爬的脚印后,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将张荷叫了出来。 一直在屋子里听着院外动静地张荷,拎着根棍子,火急火燎地就出来了。 “相公!” 只是见到雪地躺着地女孩的那一刻,她顿住了,“这是怎么回事?”,疑惑地望向许文杰。 只见雪地里的女孩脸色青白,嘴唇黑紫,呼吸微弱,只进不出,身上的衣着价值不菲,但看着却十分单薄,上面沾满了雪水和泥土,显然是在雪地里挣扎了许久。 许文杰摇了摇头,他不好妄自揣测,“就她一个人,兴许是迷路的富家小姐?先扶进去再说吧。” 张荷收起惊讶的表情,赶紧上前帮许文杰扶起女孩,“冻得不成人样了。” 当触及到女孩的身体的霎那间,她的指间一阵巨痛,寒冷像针尖一般,直直地扎进了她的手指里,让她不由得加快了动作。 听到动静地许珠珠兄妹俩也跟了出来,帮忙把人扶进来。 步入炭火正旺的屋内的刹那,仿佛跨越了一个季节,让夫妻俩的动作都轻松了不少。 屋内温暖如春,许家人将女孩安置在火堆旁,许文杰拉着许安去院中烧水回避,张荷与许珠珠母女俩赶紧将女孩湿透的衣服换下来。 也就是在这时,母女俩发现女孩后背上附着密密麻麻的疤痕,新的旧的叠加到一起,整了背上竟然没有一块好皮…… 从脖子往下,女孩光滑白皙的皮肤,像岁月剥削撕扯的树皮,满目疮痍。 许珠珠倒吸一口凉气,她的手不受控制的伸向疤痕,也就是在触碰到得那一刻,又触电般立马收回,一种异样的感觉,冲刺着她的心口,让她沉闷不已。 张荷看着,眉头紧锁,捂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眼眶都红了起来。 女孩不过十五六岁,正当芳华的时候,却不知她经历了怎样的事情。 只不过,那身上的疤痕不像是刀伤鞭打,反而像是被烫伤的。 看下女孩单薄的衣衫与姣好的容颜,许珠珠心里有个武断的猜测,但她希望不是…… 第六十章 选择离去 “爹爹,万一她是坏人怎么办?” 院子里陪着许文杰的许安问。 “像上次那种坏人。” 许文杰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视而不见,保障好他们一家人的安全最重要。 可方才对上女孩的那双眼睛时,许文杰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在不停地影响他的判断。 告诉他,这个女孩,他应该救。 他嘴角微动,知道自己此举不妥,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揉了揉许安的头,微笑着将话题岔开。 “如果是坏人的话,那我们可要保护好娘亲和珠珠。” 年幼的许安一本正经的点头。 屋子里给女孩换好了衣服,张荷抽空将在女孩后背上,发现那些伤疤的事情,告诉许文杰。 “……背上竟没有一块好肉,多漂亮的姑娘呀,也不知道遭了什么样的罪。” 感慨之时又现悲悯。 许文杰垂眸,神色黯淡。 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到,张荷见他迟迟没有说话,疑惑地推了推。 只见许文杰紧抿着嘴唇,犹豫了许久,才说起他的担忧,“我原先猜测,她只是是谁家遭了难的小姐,可如今看来,只怕不简单,可别是谁家私跑出来的丫鬟妾室之类的……” 衣着不凡的千金小姐,自然是金尊玉贵的养着,怎么会让人背上留下那样的疤痕。 在一旁偷听的许珠珠侧耳探听,放下心中的忧虑,果然她爹比她想到的更多。 但张荷确是没想到这层,她光顾着看女孩的疤痕,心生怜悯了,如今听了许文杰的话,一时也觉得有道理,顿时不安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当朝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可一般藏匿私跑的妾室的人家,衙门都会根据主家的要求,也会受到连累。 他们家刚得罪了什么周家,万一真是什么富贵人家跑出来的丫鬟妾室,可就不妙了。 私逃的丫鬟妾室也罢,可别是什么被劫持的千金小姐,那就更加麻烦了…… 不过见张荷满脸愁容,许文杰便故作轻松,笑着安慰。 “只是猜测罢了,荷娘你也别太担心,等她醒过来,早早让她离开就是了。” 张荷扯开嘴角,露出十分牵强的笑容。 想想也只好如此,毕竟若要在此时让她把人赶出去,她也下不去那个狠心。 就这样,许家人又是热汤热药的灌,又是炉火棉被的捂着,直折腾到后,女孩的体温才恢复过来一点。 为了给女孩腾地方,许文杰只能在床边用桌子拼成了个简易的床将就着,好在他们之前逃难一路走来,这也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 不过他本意也不在睡觉,家里突然多了个陌生人,他身为一家之主还是要防范一些的。 张荷也忧心忡忡,睡不着觉,于是夫妻俩自是一夜无眠。 两个孩子睡得倒好。 许珠珠惦记着这件事,也不打算睡的,想着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她可以即使带着一家人跑路。 只是眯着眯着,身体就由不得她睡不睡了,这一眯,就沉沉到了次日。 朦胧之际,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许珠珠猛然惊醒,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陌生清冷的眸子,给她硬控了三秒。 女孩也明显一怔,呆愣愣的看着她,又移开视线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似乎在回忆着自己经历了什么。 窗外寒风呼啸而过,火盆里燃烧的炭火“啪”的一声,打破了这异样的平静。 蓦地,女孩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空洞的眼神突然充满了恐惧。 她突然坐起来,整个人颤抖着,连同被子一起蜷缩到了床角。 温暖的被窝呼啦从身上抽离,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许珠珠直接暴露在空气中,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 虽然屋里烧着炭火,但那一瞬间涌上来的冷气直冲她的天灵盖,给她冻得脑袋发懵。 赶紧裹上她放在床头的棉衣。 扯开嗓子就叫,“爹爹!娘亲!” 院中的张荷一听到许珠珠大声叫唤的声音,手上正洗着的米也不顾了,直接丢开往屋子里跑。 “珠珠!” 一进门就直奔床上的许珠珠,一把拎起许珠珠,她抱着她跳开三米远,担忧道:“没事吧?” 她才刚到院子里,没想到就这片刻的功夫,两个人都醒了,一时后怕不已,自己疏忽了。 许珠珠抱抱她娘亲,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张荷这才稍稍定心。 许文杰和许安也紧随其后地跑了进来。 许文杰将一家人俩拉到了自己身后,警惕地看向床上的女孩。 四下静谧无话。 许文杰沉着眼眸,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他自认为比较和善的笑容打招呼,“姑娘,你醒啦?” 女孩无话。 许文杰:“你昨天在我家门前冻晕了,是我们夫妻俩将你扶进来的,你现在好点了吗?” 比起昨日惨白的面容,女孩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一些气色,只不过乌黑得嘴唇仍旧惨。 果然是个美人,苍白虚弱的样子,更像病西施了。 尤是此刻,许珠珠不忘感叹女孩的容貌,主要是实在有些夺目了。 昨天晚上那昏暗的花光下,她就觉得女孩姿色不凡,如今恢复了一些气色,看起来更是动人。 似乎看出许家人没有恶意,女孩思索良久,才选择放下警惕,满面疲态的她,扯出一个虚弱笑容来,“我想起来了,多谢大哥救命之恩。” 看样子,好像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当然人不可貌相。 许珠珠心想,她紧紧地拉着她爹娘的手。 女孩眼眸流转,四处打量,最后停顿在了自己身上破旧的棉袄上。 张荷瞧出女孩的心思,立马温柔解释道:“是我换的,你的衣服都脏,我刚洗了,正在烘着呢!” 听此,女孩向张荷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多谢大嫂。” 许文杰见女孩放下了戒心,才打探起女孩的身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去往何处,又为什么会到这里。 只不过听到许文杰这一连串的问题,回应他的,只有女孩长久的沉默。 良久,才恍惚开口,“我没有家。” 语重心沉,皆是悲凉与无奈。 “我爹娘,我姐姐,都去世了,我早就没有家了。” 许珠珠的第一反应,是这女孩同是北方逃难来的,可随即她又反应过来,这女孩听着口音却不太像。 她爹也只好试探性地一点一点问,可女孩出了说她姓梅后,便再也不愿意多说一句。 “姑娘,外面冰天雪地,我们也不忍心让你现在这副模样出去受冻,可你若是不说实话,我们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家实在是……” 她爹这话说得够直白了。 如此三缄其口,又来路不明,他们家收留一晚已经是极限了,也不敢再多留。 谁知听了这话,女孩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撑着虚弱的身体下了床。 “我明白的,多谢大哥大嫂收留我一夜,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劳烦嫂子将衣服还给我,我还需赶路。” 说罢,就去换了衣服,张荷看着她羸弱无力的模样,实在不忍,“你那衣服太薄了,这个天穿出去怎么受得了?就把这身衣服穿走吧,虽然旧了些,好歹暖和。” 第六十一章 惊险 不说来历,不见去处,女孩顶着风雪就此离开。 然而这个小插曲并没有给许家人带来多大的影响,没有所谓的追捕,也没有官差。 或是于心不忍,张荷还因此郁闷了好久。 许珠珠想方设法的逗她娘亲高兴,在许珠珠和许安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张荷终于不再纠结此事,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这日,天阴沉沉的,雪刚小些,许珠珠捂着肚子蹲着茅房,知道自己大便味道一向有点熏人。 许珠珠就让她娘去前院自己去忙自己的,她一个人蹲着就好。 张荷原本还不放心,但想着附近也没什么人,并且是许珠珠的强烈要求下,她也就同意了,说去前院等着许珠珠。 不过时不时地朝后院叫几声。 许是最近菜吃得少了,许珠珠便秘了,憋了半天也没拉出来,寒风如刀,四处划裂。 许珠珠被风吹得屁股有点凉飕飕的,本来就便秘的她,更是被影响了进度。 她一边无奈之际,一边往下拉棉衣,心里嘟囔着,以后一定要建个室内厕所! 正自顾自想着,突然听见茅房外有细微沙沙,好似踏雪的声音,许珠珠没有多想,以为是她娘过来了。 便脆声声叫了声,“娘亲,我还没拉出来。” 话音刚落,外面的脚步声骤停止,回答她的是无声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许珠珠突然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道目光,正目不转睛,死死地盯着她。 就在此时,前院遥遥传来传来张荷呼唤她的声音。 不是她娘,那是谁? 许珠珠一愣,“谁?” 她爹和她哥正在屋里认真学习,应该没空到后院瞎晃悠。 突然,她猛然想起,为了防止一家人上茅房时摔了,他爹特意每日都前后院的雪铲得干干净净。 茅房前面根本就没有雪,何来踩雪一说,如此推测,只能说明声音是从侧面或者是后面地菜地里传来的。 我嚓,有变态! 许珠珠赶紧拉起裤子。 她紧紧把着茅房的门,警惕地从茅房墙缝里往外看,仔细勘察。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外面除了他爹娘盖好的菜地,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前院再次传来她娘的呼喊声。 她没有回答张荷,也不敢贸然走出茅房,而是直接借着垃圾站,闪回了前院。 守在火炉边的张荷,正低着头添柴火,因久久听不见许珠珠的回应,眉头微蹙,嘴里念念叨叨? 刚要起身往后院去,抬眼就突然见眼前凭空出现了个小矮人的,她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哎哟!我的娘!” 顿时把张荷吓得一激灵,差点两眼一翻,给昏过去了。 还好许珠珠及时拉住她娘,悄声道,“娘亲!是我。” 见到是许珠珠后,张荷不停地拍着心口,拎着许珠珠就骂问,“怎么窜过来了?不是让你别乱用的嘛?” “爹爹和哥哥在屋子嘛?” 许珠珠挣扎着从张荷的手下逃开,不但没有回答她娘的问题,反而是急切地反问张荷。 张荷一脸懵,“自然在的。” 许珠珠便将方才蹲在茅房,发现有人在偷窥的事情给张荷一说,问方才走到茅房旁边的是不是许文杰或者许安。 张荷大吃一惊,“你爹和哥哥都呆在屋里,我就坐在院子里,他们俩什么动静我看不见?怎么可能是他们。” 不过,张荷一听有人偷看她女儿上茅房,顿时大怒,骂骂咧咧起来。 大雪天里四下少人走动,要走也是往大路走,他们家后面都是荒地,怎么还有人窜到这里来? “是哪个不要脸的!小孩上茅房都偷看?” 言罢,张荷怒气凶凶的在许珠珠的指引下,往茅房那边去, 等母女俩往菜地边一瞧,果然发现菜地旁边有一行脚印,只不过那脚印看着不像人。 许珠珠凑近一看,倒是觉得像是什么动物。 不会是狼吧? 他们家住得离山近,又是雪天,山里找不到吃的,有野生动物下来觅食是正常的事情,可到这里也这么久了。 她可从来没有听到过山上有狼叫的声音。 母女俩正猜测呢,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悠悠从茅房后面探了出来。 许珠珠猛吸一口凉气,心中一突。 真是! 不等二人反应,那狼眼绿光闪烁,露出凶狠与贪婪,它半伏着身体,似乎正在蓄力,只消一刻就能冲上来将母女俩撕成碎片。 许珠珠看向张荷。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她娘身体一僵,尽管如此,她娘还是迅速反应过来,都不待许珠珠说话,直接抱着她就往前院跑去。 “快走!” 霎那间,身后立马传来嘶吼追逐的声音! 一股强烈的压迫感直覆上许珠珠的脊背,她脑中一激,心中立马默念,直接给她和她娘闪垃圾站里去了。 张荷看着眼前画面骤变,愣了片刻,立马回过神来,让许珠珠回去提醒家里的父子两个。 …… 与此同时,屋内靠着床的墙上,一个小布袋子正向四周发着刺眼的红光。 许珠珠因为最近这段时间都呆在家里,戴上装着珠子的袋子也没有戴在脖子上,而是将袋子直接挂在墙上。 屋里的许文杰正教着许安写字,忽然被一阵红光吸引,抬头一看是许珠珠装着珠子的袋子。 他立马放下手中的事,将袋子拿了下来。 想起许珠珠之前跟他说的,这个珠子发光,准没什么好事。 又想起娘俩还在后院呢,赶紧朝着院子外跑去,谁知正好就撞见了刚闪到门口的母女俩。 一进屋,张荷二话不说,就将门紧紧地关起来。 还给许文杰比了个悄声的手势。 许文杰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 见母女俩神色慌张,他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忙悄问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学习的许安也凑了上来,“娘亲,怎么了?” 张荷换了好几口气,才将方才的事情告诉了许文杰,“……之前都没遇到过,怎么突然就出现了这东西?” 许文杰平静地目光顿时凌厉起来。 “没有看错吧?有几只?” 许文杰的疑惑让屋内弥漫起一股不安的气息。 “没看错!我和珠珠都瞧见了,只有一只,那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娘俩,还好有珠珠在,要是再慢一步,说不定可真就扑上来了!可真是吓人!” 许珠珠小脸拧到一起,点点头,“是真的。” 他们逃难的路上,时常风餐露宿,也总是在夜里听到深山有狼的嚎叫,但从来没有真正遇到过,何况是这么近距离的,面对面的对视。 张荷心悸不已,心突突直跳,她摸了摸自己后背上的棉衣,果然破了一个口子,后怕道:“相公,你瞧。” 许文杰定眼一看,那豁口锋利无比,明显就是被利爪抓破的,还好是冬天,张荷棉衣穿得厚,要是再慢一步,或者是再穿薄一点,那爪子可就直接抓到肉里了。 许文杰向来平静地脸色,寒气刹时浮现,神色凝重,面目严峻。 “狼不会单独狩猎,只怕附近还有其他的狼……” 第六十二章 围攻 许文杰伏着身体,往窗外探去。 眼下暮色四合,落雪稀疏,院子里静悄悄的,一切看起来都与往常无异。 除了张荷方才正煮着饭的炉子里,此时正冒着滚滚浓烟,看起来火被什么东西弄熄灭了。 恰时狂风呼啸而过。 院子里传来一阵“哐当”声响起,让屋子里的几人心中一紧。 “什么东西倒了?” 张荷也靠了过去,在许文杰的身后,伸长了脖子,她倒是什么也没瞧见。 “在里面翻吃的。” 许文杰过于冷静。 虽然没亲眼见到,但语气坚定,满脸笃定。 但许珠珠知道她爹,这样冷静的时候,其实心中不太有把握。 新做的竹帘刚好将灶棚的围住了,从窗户这边的视线被挡住了,他们压根就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好巧不巧,翻箱倒柜的声音传来不多时,只见一只灰扑扑,饿得只剩骨架子的小狼崽,从竹帘的下方钻了出来。 而它的嘴巴正叼着一根红色的东西—火腿肠。 是她们这两日刚从垃圾站带回来的,她还想着给许珠珠留着,等雪停了,到时候再去镇上,买些米粉回来,再给兄妹俩炒米粉吃。 “那可是珠珠爱吃的。” 张荷有些着急,声音一下没压住。 果然话音未落,小狼崽身体钻出一半的时候,突然停止了动作。 它四处环视,目光停在了窗户上,小小的眼里流露出警觉与不安。 抓破张荷衣服的爪子印,更加宽大,且力道深厚,很明显不是狼崽的,这附近应该有只母狼,就是不知道究竟有几只。 谁知刚这样想,窗户下面突然扑上来一道黑影,夜色中,那利爪寒光一闪,猛朝着张荷那边的窗户狠狠抓去。 离着窗户远一些的许珠珠兄妹看得一清二楚,俩人顿时一惊,“娘亲!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许文杰伸手,将身边的张荷一把压了下去,二人直接重重摔伏在床上。 而那蛇皮袋做成的窗户纸,在狼伸出爪子的顷刻间,已经被抓得稀烂。 冷风迅速顺着窗户灌进来,卷灭了屋内的仅有的昏暗灯火,屋子里顿时被黑暗笼罩。 许珠珠长这么大,甚至在野外,都没遇到过被狼围攻的情况,何况现在是在村里。 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害怕。 屋内仅有的光明,是忽明忽暗的炭火盆与许文杰手中的珠子。 此刻的珠子正发着淡淡的红光,也是在这一刻,那个红光显得格外的诡异。 张荷吓得不敢说话,瞪大的双眼紧紧地捂着嘴巴。 许文杰安抚般的拍了拍张荷的后背,手语指挥着将她扶下床,让她带着两个孩往墙角那边靠。 “别靠近窗户。”许文杰附耳悄声道。 他们家的窗少说也有一米八高,没想到这狼竟然也能扑上来。 许珠珠不清楚狼的弹跳力有多厉害,但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张荷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眉眼拧到一起,她默默地的看着许文杰,眼底全是担忧。 窗外墙根下,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好像是那狼正不知所措的来回踱步。 而他爹,正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拿了个板凳,靠在窗户下面,眼神牢牢锁着窗户处,眼里透着寒光。 假如只是一只母狼带着一只小狼崽,许珠珠敢肯定他爹一点都不带怕的,但就怕情况不是这样的…… 她只能祈祷着,不要变得更糟糕。 就在此时,窗外的那只狼朝着窗户又是猛地一扑,这一次没有蛇皮袋的阻挡,它直接借着前爪的力,攀上了窗户,半个身子都往屋子里探进来。 它一眼就看到了墙角的母子三人。 它呲出锋利的獠牙,夜色中泛出进令人胆寒的光泽,眼中的贪婪转化为口中就出的流出的唾液,毫不掩饰对母子三人的心思。 不过也正因为它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母子三人身上,反而忽略了它正下方的许文杰。 此时,只见墙下的许文杰反握匕首,凌厉的刃光一闪而过,黑狼伸进来的前爪立刻皮开肉绽,要不是还有掌心那边皮肉连着,只怕爪子已经从他身上分离了。 “嗷呜—” 黑狼吃痛嗷叫,还没等它反应过来,许文杰又提起手中的凳子朝着狼头猛锤,直到将它拍下窗去。 “砰”地一声,随意哀嚎声,黑狼应声倒地。 谁知这时,屋外却此起彼伏,众多狼的叫声,许珠珠仔细一听,暗道不妙,这些混乱的叫声中,少说也有七八只。 是狼群! 狼嚎声骤然停止,门前也在此时传来利爪挠门的声音,紧接着另一只狼也朝着窗户扑了上来。 接着,又是一只!再来一只! 虽然她爹都及时将狼拍了下去,可她爹一个人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张荷见状,拎了个凳子赶紧让去帮忙。 却不想就在这时,许珠珠听见身后的墙根下面传来响声,她透过细微的缝隙一看,果见之前他爹用木板补的地方,正有两只狼正两爪并用的往刨着墙根。 这狡猾的畜生,还学会声东击西了! 许珠珠心中大骂。 同样察觉的许安紧紧攥着许珠珠的手,将许珠珠护在身后,颤抖着声音道:“爹爹,这里也有!” 而另一边,一次两次还好,这狼不停地扑,他爹和她娘明显有些招架不住了,根本分不出心来管这边。 都是饿狼! 抓不到猎物哪里肯罢休。 许珠珠赶紧向他爹提议,还是先到垃圾站那边躲躲,等天亮了再回来也不迟。 若是只有一只,许文杰确实能收拾得了,可若是狼群,他就没那么大的本事了,考虑到妻儿的安全,许文杰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许珠珠立马行动。 “哥哥!快牵住我的衣服。” 说着她一手拉着许文杰一手拉着张荷,心中默念,垃圾站的画面一闪而过,再睁开眼睛,已经到了垃圾站。 比起被狼群围攻的家,垃圾站这边虽然臭了点,但好歹安全。 张荷一度紧张的心情才放松了一些。 不过,一向对气味敏感的许珠珠却在这时皱起鼻头,许文杰身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窜进她的鼻子里。 “什么味道?” 她还以为是方才她爹划伤的狼留下来的血,谁知一低头,突然看见地上有血滴了下来。 许珠珠心头一怔,抬头就看见他爹的后肩处有道深深的爪痕,“爹爹,你受伤啦?” 而许文杰却不自知,“什么伤?” 张荷也瞧见了,脸色顿时煞白,“相公,你的肩膀!” 许文杰正皱着眉,他还没从方才的狼群围攻中回过神来,见母子三人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一脸茫然地望向自己的后肩:“怎么回事?” 仿佛那留下来的血根本不是他身上的一样,他爹这不明所以的表情一点都不像装的。 难道她爹没有感觉到痛嘛?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许文杰袖中飞出一个红色的珠子。 它悬挂于许文杰的头顶,泛起更加强烈的红光,那红光刚好将许文杰团团围住。 在几人惊愕的目光中,许文杰的伤口,乃至衣服,仿佛能自动修复一般,完好如初…… 许珠珠目瞪口呆,老天爷,这挂给她开得是不是有点大了? 第六十三章 治愈 “爹爹,你方才感觉不到痛嘛?” 许珠珠戳了戳她爹受伤的肩膀处,方才血淋淋的伤口,如今完好如初。 就连被撕烂的衣服也完好无损,衣服上的血迹更是连一滴血都没见着。 许文杰摇了摇头,他神情凝重,“你们都没事吧?” 几人都表示没事。 “就相公你受伤了。” 张荷也在仔细观察着许文杰消失的伤口,那么大一个口子,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许文杰自己都有些迷茫。 他确实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受的伤都不知道,等他发现的时候,伤口已经在自己愈合了。 这么说,这珠子发出的红光不仅有疗伤的功能,甚至还可以麻痹神经? 可触发疗伤的条件是什么呢? 许珠珠双手环抱思考。 站外的路灯透过晃动的人影照射进来,地上的暗红的血迹吸引了她的注意。 为了验证自己这个想法,许珠珠拐弯抹角地问她爹爹要匕首。 许文杰是谁? 许珠珠在他面前放个屁,他都知道自己女儿要拉什么屎,自然不可能给许珠珠。 被珠子的红光笼罩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乃至精神都感受由内而外的舒适,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也确实很好奇,于是决定由自己再试一遍。 一旁的张荷听着,瞬间明白父女俩的意图,在许文杰还没行动的时候,借口再检查一下伤口,偷偷将许文袖中的匕首摸走。 “父女俩下手没个轻重的,让我来!” 张荷二话不说,就给自己手指上来了一刀,鲜血也很争气,立刻顺着伤口冒了出来。 “荷娘!” “娘亲!” 许文杰和两个孩子齐齐叫出声,还是没来得及阻止,张荷已经割完了。 祖传的匕首,削铁如泥。 还好张荷之前经常拿着它做菜,她可以准确的控制住力道,以至于如今伤口虽然见血,倒并不是很深。 “怎么如此胡来!” 许文杰脸色铁青,一个箭步上去,将匕首一把抢过,眼底的怒意喷薄而出。 只是见到张荷的模样,指责的话到了嘴角又收了回去,但还是冷着脸问:“没事吧?” 语气中虽有责备,但更多的是心疼。 兄妹俩也都冲上前来,皱巴着脸拉住张荷的手,齐齐关心道“娘亲疼不疼?” 张荷笑笑,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不疼,”又对着许文杰道,“相公快些将珠子拿出来。” 其实还是有点疼的,不过这点疼对她来说就跟做菜的时候被削掉了皮一样,不是什么大事。 许文杰忍不住抱怨:“受了伤再试也不迟,荷娘怎么可以如此鲁莽?” 张荷有点心虚,但笑不语。 她最清楚许文杰,难得最接近答案的时候,自己相公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假如她不抢先一步,现在流血的已经是自己相公了。 事已至此,许文杰也不好说什么,冷着脸将珠子放在靠近伤口处。 几人屏息以待。 时间一分钟的过去,然而珠子不要说飞起来了,甚至连方才那一点微弱的红光都熄灭,只剩下如往日般暗淡的橘光。 许珠珠咦了一声,“怎么回事?” 难道说又是随机的? 看着那位静止不动的珠子,她撑着下巴思索。 “是不是要娘亲拿才有用?” 静默观察的许安开口,方才他爹就是拿着珠子的。 许文杰微怔,倒是忽略了这一点,也赶紧让张荷将珠子拿起来。 张荷点头。 在她手指接触到珠子的那一瞬间,暗淡的珠子即刻四射出刺眼的红光,盘旋在张荷的伤口上方,而张荷手伤口传来的刺痛感,也在顷刻间随之消散。 被划开的那根手指,甚至连之前因为冻疮,留下的疤痕也消失不见了! “相公快瞧!真有奇效!”张荷难掩兴奋。 许文杰一直半黑着的脸,肉眼可见的露出欢喜。 许珠珠更是咧着嘴大笑,这珠子功能这么齐全! 珠子疗效很快,不过片刻,在众人欣喜的目光中,它已经功成身退,已经收回了光芒,直直得落下来。 许文杰急忙接住,小心翼翼装到原来的袋子,并郑重其事的交给许珠珠。 他一脸凝重叮嘱:“要收好,今后可是连睡觉都不要拿下来。” 关键时刻,是能保命的。 许珠珠也不嘻嘻哈哈,难得一本正经的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家里暂时回不去了,一家人围抱在一起,决定就先靠在垃圾站的木柴堆上休息一夜。 半夜里张荷突然惊醒过来,她想起自己鸡窝里刚抱回来没几天的鸡崽,一时焦心不已,“我的鸡崽!” 许文杰并无睡意,只好轻声安慰她,再养几只就是了,人才是最要紧的。 张荷也无可奈何,唉声叹气地躺下。 许珠珠也没有睡着,她合眼假寐,耳朵时刻搜寻着属于现代的声音。 垃圾站这边没有下雪,不远处高楼林立,万家灯火,垃圾站外的路灯还在高高挂着,明晃晃的灯光透射进来。 却无声无息。 连车辆来往的喇叭的声音都没听到,一切都寂静的可怕。 这是夜,幽寂无声,也就是这静悄悄的一夜过后,许珠珠好像突然就明白了。 垃圾站的一切,如今都是老天爷在安排,哪还有什么现代人扔垃圾? 这一刻,她十分肯定,不会再有人,也不会再有垃圾车来到这个垃圾站了。 …… 次日,雪停。 为了以防万一,许珠珠一家人在垃圾站待到了中午才回去。 许文杰十分小心,以至于不走寻常路。 他让许珠珠先带着他回去,同时为了看得更全面些,还让许珠珠带着他闪屋顶上去了。 父女俩在屋顶上蹑手蹑脚,爬来爬去的四下观察。 在确定看不到狼群,许珠珠脖子上的珠子也没有闪出红光过后,才让许珠珠将她娘和她哥从垃圾站带回去。 张荷刚落地就直冲后院的鸡窝。 搭建好的鸡窝已经被掀了个底朝天。 盖鸡窝上的茅草,在横七竖八的散落在雪地里,鸡窝里面的母鸡和鸡崽儿也不见了。 从雪地的茅草上沾杂着鸡毛和血迹可知,鸡崽已经都遇害了。 张荷心疼不已,“该死的畜生!” 彼时,院子内也是一片狼藉。 窗户外墙上,顺着窗口流了一地的血,是被她爹割伤的那只狼,血迹沿着通往后院的路。 前后院的雪地里,到处都是杂乱的脚印,结实的木门上全是饿狼的爪印留下的沟壑,许珠珠只看一眼,就觉得心惊胆颤。 而且,不止院子里,靠着后院的墙根处,都被刨出了两个大洞,看着确实正好够一只狼钻进来。 张荷在灶棚里摆放好的锅碗瓢盆都摔落下来,连碗都磕坏了好几个。 锅里的米也打翻,装着蔬菜物资的背篓也倒扣在地上,菜叶子散了一地,除了蔬菜,但凡跟肉有一点关联的东西,都已经被叼走了,比如什么鸡蛋,火腿肠之类的。 张荷一边骂,一边收拾,两个孩子跟在她后面,大气不敢出,默默地捡着散落的东西。 许文杰则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他顺着墙根的血迹一路追查到后院,谁知仔细一瞧,竟然在杂乱的脚印中,发现一些成人的脚印。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或张荷的脚印,也就没有多想。 可当他随着脚印一路走去,却发现脚印刚好随着血迹,延伸进了房子右侧他还没有清理过的荒草丛中。 他们夫妻俩刚回来,还没到过这边,难道说有人趁他们不在的时候来过? 许文杰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一探究竟,突然发现眼前的草丛传来声响,高耸的荒草随之摆动。 怕是去而复返的狼群,察觉不对劲的他立刻退了回去,躲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谁知,突见晃动的草丛里钻出两个熟悉的身影。 见到来人,许文杰一愣,也不躲躲藏藏了。 “李二哥?” 只见李全福与胡三娘两人一人拿着铁锹,一人拿着长长的砍柴刀,神情紧张,面露哀色地从荒草堆里窜了出来。 见到许文杰,李全福夫妇先是一惊,再确定眼前的人真的是许文杰后,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 李全福更是丢开铁锹就冲了上去。 “许兄弟,你还活着!” 第六十四章 幸好 许家院子中,李全福夫妇俩见到许文杰一家都没事,心中难掩激动。 只是高兴之余,李全福又露出些许愧色。 许珠珠眼尖,注意他双眼布满血丝,很明显一夜没有睡好觉。 还没等许文杰细问,李全福已经自己倒豆子一般,将昨夜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一旁的许珠珠默默听着,大致理清了事情经过。 据李全福回忆。 昨天他们在村里确实听到了狼群的动静,为避免狼群冲进里村,造成伤亡,李全福当机立断,立马敲锣打鼓,召集村里的男人们,成群结队的在村子外围四处巡逻。 这事关整个村的安全,连一向都爱给他使绊子的张家人都没有使坏,最多就是抢着安排人手之类的的小事,这些李全福都无所谓。 许文杰听此,猜测道:“难不成李二哥昨天夜里发现我们不见了,便就一直在这附近找我们吗?” 李全福沉默了。 “没有。” 他叹了口气,有些难以启齿地否认。 “你们家距离村里最远,又离狼叫声最近,但人命关天,我一开始提议说要来你家这边的时候,大家都爽快答应,没什么意见。”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眼中微微失意。 “大家都走到村口了,谁知张三爷与张二爷说了几句话,突然就不乐意了,他们极力阻拦,说你们家是新来的外人乡人,不值得他们冒险,不愿意过来,甚至还威胁着其他人不让他们过来。” “村里人惧怕张家人,都说不来了,最终只有邓家老伯肯并四个不怕张家人的精壮青年肯跟我一起过来。” 这是情有可原的。 在危险面前,人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危,如果没有绝对赢的把握,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为他人赌上自己的性命, 不过那个张家人的所作所为,许珠珠并不意外。 雪夜难行走,等李全福他们过来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地,也没有火光,任他怎么拍门都没人应答。 他心中慌乱油然而生,尤其是见到前院混乱的狼脚印时,他心中猛漏一拍。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几人壮着胆子,从前院绕到了后院,却见后院有血迹,他们追着血迹来到院中,最后停在了窗前。 看着那一滩触目惊心的腥红,几人都觉得凶多吉少,他探进窗户一看,果见床板上都是血,顿时悲痛交加,以为许文杰一家已经遇害了。 可巧这时狼群又叫了起来,而且似乎是距离并不远,几人都吓得魂飞魄散,都慌忙逃开了。 只剩下李全福和邓老伯两个势单力薄,想着万一真遇到狼群,那他们俩就只有交代的份了,无奈之下,只好也就跟着走了…… “我应该早点过来的,还好那是狼的血。” 说到这里,李全福庆幸有自责。 许文杰拍了拍他的肩膀,“李二哥何必自责,还好你没来,若是来了反而让你受伤,如今岂不是让我一辈子活在悔恨中?” 李全福挠了挠头,不知该说什么。 昨天夜里,他在家中坐卧不安地熬过了鬼哭狼嚎的一夜。 等天亮狼声终于停歇了。 他立刻马不停蹄扛着把铁锹过来了,想着即便不能留下几人的命,到底也要找到尸首,也不枉两人朋友一场。 结果胡三娘也非要跟着来,李全福拗不过胡三娘,便由着她跟来了。 夫妻俩这才一人拿着砍刀,一人扛着铁锹,艰难往这边走,可巧正好就遇上了要过来的邓老头,夫妻俩还给他劝回去了。 许文杰听罢,朝着李全福投去感激的目光,连连拱手道谢:“李二哥如此重情重义,我真是愧不敢当。” 李全福摆手,见许文杰等人没事,一晚上忧心忡忡的他,如今已经感觉轻松了不少,“许兄弟这话就是不拿我当朋友了。” 胡三娘也在一旁附和,“你们一家没事就好,我们才应该惭愧,没帮上什么忙。” 张荷也十分感动,“嫂子说的哪里话,难为你们夫妻惦记着我们,不然若是真出事了,只怕我们……”要曝尸荒野,连个衣冠冢都没有了。 “不说了,不说了!”胡三娘连连打断。 “都没事就好。”她拉着两个孩子的手,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她早上过来的时候,院子里的血迹是真的吓人,她都不敢看,生怕见到什么承受不住的东西。 还好,都没事。 这样想着,她情难自已的抱抱两个孩子,又拉起张荷的手,以求心安。 不过话又说回来,胡三娘倒疑惑,“你们不在屋里,又是躲到哪里去了呢?这门锁地这样结实,我和全福推了好久都推不开,只好趴着窗口,往里面望,结果什么也没见着。” 许珠珠见她娘直接呆愣住了,估计是没想到有人会来找他们,一时不知道该编什么借口来搪塞过去。 还是她爹见状,立刻接过了话。 不过想了个很烂的借口,说是吓懵了也不好乱跑,就在草堆里躲了一夜,不敢出声,也不好动弹。 李全福夫妻满心都是替许珠珠一家人劫后余生的欢喜,并未多想。 许文杰见状,及时岔开话题。 “狼群不知还会不会去而复返,不知李二哥家里可有捕兽夹,我想借用几日。” 村里多少年都没有狼出现了,唯一的猎户就是许文杰他们家现在住的这间房子,现如今抓野兽的人,村里是一个也没有,不过要说捕兽夹,李全福家里还真有。 “我大哥还在家时也爱抓些野鸡野兔什么的,捕兽夹倒是有两个,只是我没用过,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李全福犹豫道。 胡三娘白了他一眼,骂他不知变通,便替他做决定:“你管能不能用,拿来给许兄弟试试不就知道能不能用了,这有什么好磨蹭个什么。” “说得也是。” 李全福嘿嘿笑,他高兴糊涂了。 说罢急吼吼地往家里去,要将捕兽夹拿来,又顺路拐到邓老头家,给爷孙俩报平安。 胡三娘没有离开,就在这里帮张荷一起收拾院子。 看着满目疮痍的院子,她很不放心:“这房子成这样,夜里万一狼再来了也不安全,不如今晚就先去我家住着,虽然房子小,但挤一挤还是能睡下的。” 许珠珠听她爹说起过,李全福家也就一间卧房,刚好够一家人休息。 他爹娘一向怕麻烦别人,又是大冷的天,这一向去了李全福家,肯定不方便,她娘能同意才怪,况且他们也不是真的无处可去。 至少垃圾站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张荷果然谢过后拒绝了。 一旁正修窗户的许文杰听后也帮腔,“也是我疏忽了,把后院的路围起来就好了,我们一家四口人这么多人,怎么好去麻烦你们?” “什么叫麻烦……” 胡三娘还要再劝,许珠珠知道爹娘不会答应,便趁机凑到二人中间。 抓着胡三娘的衣袖,大眼汪汪地看着胡三娘,惨兮兮道:“婶婶,你还有鸡崽嘛,我家的鸡崽被狼抓走了,娘亲说找不回来了。” 胡三娘瞧着许珠珠委屈的模样,立马就被带偏了,捏了捏她的脸蛋哄道:“自然是有的,等这一批孵出来,婶婶立马就给我们珠珠送过来。” 许珠珠破涕而笑,乖巧点头,还错开脸,得意的给她娘使了个眼色,张荷捂嘴暗笑。 不过许珠珠倒是提醒她了,胡三娘给她的老母鸡也被狼叼走了,思及此,便愧疚地向胡三娘道歉。 “真是对不住二嫂,我实在是没想到会有狼,你借我的那只母鸡也被叼走了,什么都没留下。” “二嫂若是不介意,您开个价,我等价兑给你,若是介意,我赶明儿去镇上买只母鸡,再给你送回去。” 胡三娘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她板着脸摆手,“什么时候了,又说这些做什么,要这么说,那前些时候你们送得大米我可吃完了,我也没钱,又从哪里还回来?” “这怎么能一样……” 张荷明白胡三娘的好意,但她心里过意不去。 刚要反驳,李全福已经快去快回,已经拎着两个捕兽夹过来了。 不过和他一起的,还有满脸愁容的邓老伯和邓团圆。 第六十五章 心计 “这么快就回来了?” 借此,胡三娘直接忽略了张荷的话,自顾自上去迎接几人。 张荷只好跳过这个话题,领着两个孩子一齐急忙跟着上去打招呼,“雪天路滑,邓老伯怎么来了?还有团圆也是,快,快些进来!” 正在修窗户的许文杰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笑迎过来道:“是邓老伯,快请进。” “许先生,你们没事吧?” 邓老头则满脸焦急地追问许文杰一家的情况。 许文杰又耐心地给爷孙俩解释了一通,昨晚他们来之前的情况。 邓老伯见几人的精气神,一根汗毛都没有少,知道许文杰没有骗他,悬着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放松了些。 “那就好。”邓老伯放心道。 李全福一家在村里处得好的也就那么几家,邓老头为人纯朴淳厚,从不因张家人的为难就刻意远离李全福这一家,这些胡三娘都记在心里。 看着邓老头的模样,胡三娘又忍不住点了点李全福的脑袋。 昨夜那么危险,带着邓老头一起来这里的事她就不说了,这会儿子又给人叫来了,一时埋怨李全福不会说话。 “你也真是,让你去报个平安,怎么还把人叫来了,这大雪天里的,邓老伯家这一老一小的,摔倒可怎么好?” 李全福歪了嘴,表示不服。 可不是他将人拉来的。 刚要解释,邓老伯替他开了口。 “是我惦记着许先生一家,自己要来的,团圆扶了我一路,我们和全福也是才在门口遇见的,不怪他……” “要是不信,全福媳妇你就问团圆,小孩子家可不会说谎。” 说罢,邓老伯笑眯眯地望向邓团圆。 邓团圆立马会意,也帮着李全福说话,“爷爷说得的是真的,李叔叔没有让爷爷来,我和爷爷慢慢走来的,刚才在门口遇到的李叔叔。” 有两人帮着说话,再看着李全福一脸无辜的模样,胡三娘知道是自己误会李全福了。 有些尴尬,连忙向自己相公道歉,说了好些软话。 李全福本就不是那种会斤斤计较的人,立马笑开了脸。 之后,小小的邓团圆又挨个问候了许家人。 “许叔叔,许婶婶,还有安安弟弟和珠珠妹妹,你们都好吧?” “自然都好的。”张荷笑答。 但见他这样伶俐聪明,张荷喜欢得不行,直夸他懂事。 只是邓团圆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往张荷身后的许珠珠和许安瞄。 许珠珠见状,明白他的意图,连带着她哥回了邓团圆一个灿烂的笑容。 意为:我和哥哥都好着呢! 邓团圆紧绷着的小脸才放松下来,眼底的担忧也换成了欣喜。 对于他们的到来,许文杰夫妇二人自然只有感激的话,欢欢喜喜的三人迎接进院来。 只不过院子虽然还在收拾,稍微有些许狼狈。 诚然,许文杰已经将窗户下的血迹收拾干净了,但其他的地方一也收不了那么快,尤其是屋子里。 昨天夜里他们走后,有狼钻进了屋子里到处乱翻,屋子里面现在乱糟糟的,床上的被子虽然没有被血那么高脏,但也被狼抓烂了,棉絮散了一地,都还没空收拾。 她娘想着,只好在院子里生了个火炉,将众人安顿在院子里,虽说没有屋里暖和,但炉子烧得旺,也不算冷。 不过李全福夫妇俩本来就是留下来帮忙的,自然不会傻坐着,一通忙也就热起来了。 许珠珠等三个孩子也没闲着,敲敲打打的事情用不上他们,就都跟着她娘与胡三娘一起收拾屋子。 邓老头年纪大些,有年轻人在这里,自然用不着他动手,许文杰也一再强调他坐着就好,但邓老头见许文杰修窗户时,还是上去帮忙,顺便指点一二。 “这得从两面钉,不然不结实,横竖都要加上,钉成方格的。外加一层布就好了……” 许文杰都按照邓老伯的话来做,他想着只要钉成方格,倒是没想过要两面一起钉,做完果然比他方才自己琢磨的结实。 之后几人又是十分热情地帮修墙修门,还临时的搭建了后院的围栏,整整忙碌了一下午,直到所有的工程都得到邓老头这位专业人士的首肯后,才放心告辞离去。 看着他们修修补补得更加结实的房子,许珠珠很是感动,要是只靠他们家,指不定晚上还得睡垃圾站。 至于捕兽夹,因许文杰没用过,还都是李全福放的,一个放在了院新装的围栏外,一个放后院茅房边上。 看着锈迹斑斑的夹子,许珠珠保持怀疑,就不知道有用…… 邓团圆打包票道:“有用的,你瞧那处虽然锈了,但还是撑起来了……” 许珠珠听不太懂,只好一味点头。 离去的前一刻,胡三娘还劝说着,让许珠珠一家去她家里,许文杰自然是拒绝了,连说让她放心,胡三娘见劝不动,瞧着房子也修地差不多了,便只好作罢。 这一趟几人帮了大忙,张荷夫妇俩自然又给李全福夫妇和邓老头爷孙都各自包了半袋大米,当做是谢礼。 几人推脱一番,最终还是说不过许文杰夫妻俩,就都收下了,不过邓老伯却总觉得是他白拿了,说过两天给许家送个小柜子。 李全福听着心里不自在,悄悄跟自己媳妇低估,“明天给他们再送点炭,都被狼踩碎了……” 胡三娘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你就不能想点其他的?回回都送炭是怎么个意思?” “哪有什么意思,看他们缺了就送,不然你说送什么?” 李全福才没想那么多。 胡三娘噎住了,他们家也没什么好东西,只好道:“那就炭吧。” …… 入夜后,山里倒是远远传来几声狼叫声。 李全福本意将众人再召集起来巡逻的,可张三爷说他大惊小怪,前一夜守了许久都没见狼群敢进村,可见那些狼没有那么嚣张。 便非要跟他唱反调,让众人都散了,即便李全福执意坚持巡逻,众人都当做没听见一般,就各自散开了。 李全福无可奈何,他在村里确实没什么地位,就只告知了几家与他关系好的邻居,让他们夜里都把牲口看好了,但尤其要注意自身安全等,也就操心自己家去了。 而此时的鸭股滩,风起。 许珠珠屏气凝神地围在火盆边,屋里没人交谈,一家人都时刻关注着有没有异常的声音。 但直等到夜深,除了哭嚎的风声,都没听到有什么动静。 想着狼群今夜应该不会再来了,几人都舒了一口气。 “荷娘,你们先睡吧。” 许文杰劝张荷带着两个孩子先去休息,他自己守着。 只是话还没说完,窗边就传来细碎地脚步声。 几人顿时一惊,大气不出,更别提说话了。 许珠珠不安地摸了摸珠子,并不见有红光。 此时,窗外传来一人的低声咒骂。 “他娘的,不是都说被狼从窗户里叼走吃了,怎么窗户封得这么死?八成又是李家那臭小子干的!” 在窗前拍拍打打,没有打开,那人又走到门前。 “她奶奶的,门也锁得这么死!” 话音刚落,就响起了踹门声。 还好不是狼,几人悬着的心又放下了。 不过,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许文杰嘴角一勾,泛起冷笑。 许珠珠也听出来了,她微微一笑,心生一计。 第六十六章 装鬼 “爹爹,我们吓吓他。” 许珠珠附在许文杰耳边,悄声道。 许文杰弯唇,眯起了眼,看着自己女儿擦拳掌的模样,不假思索点头,其实他也正有此意。 不过还需要做些准备。 许文杰明眸转向堆在墙角的那袋面粉,许珠珠见状,秒懂她爹的意思。 蹬蹬跑到面粉袋前,抓了一把面粉,给她爹和自己脸上猛拍了几下。 父女俩气色十足的脸蛋在面粉的加持下下,瞬间变得惨白。 一旁的张荷也看出了父女俩的意图,捂嘴直笑,她又支了个招,“将头发也放下来更像些。” 父女俩恍悟,他们俩倒是忘了,没有想到这一点。 接受了张荷的意见,将头发放下来弄乱,果然更加恐怖了。 大晚上的,饶是张荷见了都觉得有些瘆人,赶紧转过脸去。 见父女齐上阵,又有许珠珠在,张荷这次倒没有不放心的,反而有些期待了。 许安倒是说要一起去,不过被许文杰拦住了,许珠珠也没那么多精力带着两个人,又说让他好好保护张荷。 许安听此,也只好作罢,乖乖待在屋子里陪着张荷。 此时,门外的人猛踹了几脚门都踹不开,便更加嚣张了,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根棍子,又转过来撬刚修好的窗户。 动静愈发大声。 许珠珠牵起她爹的手,在面粉地加持下,笑得鬼迷日眼地看向她爹。 见状,许文杰脸僵了僵,嘴角微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他默默点头,表示可以了。 许珠珠这才凝神默念,两人眨眼间就闪到了院里。 院中,张小林正全神贯注地拿着根棍子奋力撬着窗户,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身后,正面无表情站立的许文杰和许珠珠。 许珠珠抬头看了眼他爹,戏谑一笑。 许文杰捏了捏她满是面粉的脸,示意她调整表情,等许珠珠冷下脸来,许文杰又比了个行动的手势。 他捡了个石子,朝张小林身后丢去,石子落到张小林的脚边。 此时的张小林满心都是要进屋子里去拿东西,哪里会注意到自己脚边的动静,对此毫无反应。 许珠珠思忖着,抓了一把雪,带着她爹轻手轻脚地闪到张小林身后,朝她爹比划了一下,让她爹对着雪朝张小林的后脖子处吹冷气。 许文杰立马心领神会,接过雪球吹气。 正忙得热火朝天的张小林动作明显一顿,许珠珠见状,立马带着她爹闪到了垃圾站那边。 觉得后脖子出一阵冷气的张小林猛一回头,慌忙举着手中的火把四处查看。 只是月光下,院中静悄悄的,连风都特别轻,什么人也没有。 心中恐惧油然而生,但内心的贪婪又让他舍不得放弃。 思及此,他呸了一声,嘀咕道: “爷爷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当时都没吓破胆,如今不过拿个死人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呢?” 又安慰着,是风吹而已,别自己吓自己。 如此,自顾壮了壮胆子,又继续手中的动作,不过看着结实的窗户,又忍不住又咒骂一遍李全福,什么难听骂什么。 张荷屋内听得脸色气铁青,实在是有些对不起李全福,他可真是无缘无故受牵连。 谁知张小林刚骂完,窗户就“咔嚓”一声,被他撬开了两根木条。 见状,他咧开嘴,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娇笑。 “他娘的,可算是松了一点。” 屋内的张荷心中一突,有些紧张。 她皱着眉头,紧紧还抱住许安,虽然还相信自己相公的,但真到这一刻,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 许安倒轻声安慰她:“娘亲别怕。” 张荷温柔一笑,她倒是不怕。 这边垃圾站里的许珠珠见时间差不多了,又带着她爹闪到了院中。 父女俩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对着张小林的后脖颈又是猛不吹一口冷气后,随即立马消失。 刚燃起斗志的张小林,正兴奋不已,被这口冷气吹得一颗心猛跳到嗓子眼,整个人直接僵住了。 他咽了咽口水,稳住心神,梗着脖子僵硬回头。 一如他所料,后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可是连着两次,风都能专门朝着他的后脖吹吗? 人害怕的时候,就喜欢胡思乱想。 这时,他突然想起白日里那几个年轻人描绘的场面。 什么满地的血,肠子内脏流了一地…… 顿时慌了心神,听说许文杰一家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他心中直发毛。 脸色发白,嘴里念叨,“不是我害的你们,是你们自己运气不好被狼吃了,不关我的事。” 又双手合十,喃喃自语:“我只是想借你们的祖传方子用用,反正你们死了也用不上…,等我挣到大钱,一定给你们修坟立碑,每年都给你们上香烧钱……” 这些话许珠珠父女俩没听到,倒是屋子里的张荷听到了,瞬间明白了张小林此番动作。 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呢! 张小林说着,又跪到了地上,奈何他眼神很好,很快就注意到地上,有一行的脚印,他凑近了仔细查看,只见一大一小两种脚印。 心中“咯噔”一下,这根本不可能不是他的脚印! 恰在此时,许珠珠和许文杰直接闪到了张小林的身后,见他正埋头看着什么,便好奇问道: “你在看什么?” 只是那声音冷幽幽,凉森森,还伴着一道小孩咯咯笑的声音。 张小林浑身一颤,他猛一回头,只见自己原本空无一人的身后,许文杰和许珠珠父女俩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他们身后。 夜色下,父女俩披头散发,面容愈加惨白,尤其是许文杰微微笑着,配上那双冰冷的眼眸,在许珠珠的笑声下,显得愈发诡异。 “鬼啊———” 张小林厉声尖叫。 他本能的想向后退去,但颤抖的双脚压根不听使唤,只好用手强撑着往后爬去。 “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害的,不关我的事,我什么也没拿.……” 许珠珠看着张小林狼狈的样子,嘿嘿一笑,又带着她爹往后张小林前面闪去。 闭着眼往前爬,七魄走了五魄的张小林,好容易爬远些,突然又抓到了一双鞋,抬头一看,又是许文杰父女俩那森白的脸。 许文杰恰时冷森一笑,“你抓着我的鞋做什么?” 尤其是一旁的许珠珠还伸长着舌头,翻着白眼。 “啊——” 张小林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如同被电击了一般,猛地往后弹开,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往后面跑去。 只是刚从父女俩的眼前消失,后院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许珠珠和许文杰对视一眼,想起了后院放着的捕兽夹,顿时明了。 不会这么惨吧? 父女俩闪到了后院,月光下,荒凉的雪地上,只见张小林正一瘸一拐地往村里那边,连滚带爬的跑去。 哦豁? 许珠珠看着那人影,没忍住笑了出来,这真是自作自受了,她抬头看向她爹。 许文杰正注视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嘲笑…… 第六十七章 趁夜 吓走了张小林,许文杰为避免吓到张荷,将自己和许珠珠收拾干净,才回到屋里。 张荷待在屋里看不见,不过听着张小林那惊恐的惨叫声,她猜张小林八成也好不到哪里去。 顿觉好笑。 “对了,相公,我方才听见……” 她将张小林今夜来这里的目的告诉了许文杰,“相公何不以盗窃的名义将他抓了送衙门去?” 张荷不理解,虽然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祖传方子。 吓吓他算是出了上次的气了,可是这样做,难保之后他反应过来,不会再来找他们的麻烦。 许文杰摇头,“在这村子里,张家是地头蛇,只要我们还住在这里,就没有真正一劳永逸的法子。” 上次的事情,他不仅仅是顾忌着王秀才背后的周家,也因为在明面上,张小林确实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许文杰也就没有正当理由与张家过多计较。 本想着就这样各自安稳地过日子,他们家住得远,张家的人在村里小打小闹也影响不到他们家。 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张小林还不肯放弃抢生意这个念头呢? 许文杰垂眸冷笑,现在看来,张小林这种小人,你不狠狠地咬他一口,他确实是不知道怕的。 所以这一次,他不想这么简单的放过张小林,至于要怎么做? 许文杰黠慧一笑。 捏了捏许珠珠的脸蛋,“这还得请我们珠珠帮爹爹一个小忙了。” 说罢,将自己的打算说给几人听。 张小林这个无赖,许珠珠早就想教训他了,可奈何凭她一个半人高的屁大点小孩,真要做着什么实质性的报复,实在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此刻听到她爹的主意,许珠珠顿时眼前一亮,频频点头。 张荷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只不过还是有些担忧,“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不如我也随珠珠去?实在不行,让安安陪着一起去。” “我陪妹妹去!” 话音刚落,许安就急忙抢答。 就是怕人多打草惊蛇,不然许文杰断断不会让许珠珠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去的,不过若是许安和许珠珠两个孩子,目标倒也是没有那么大。 “珠珠,你行吗?”其实许文杰也有些不放心,倒不是不相信许珠珠,不过是基于父母本能的关怀。 被质疑的许珠珠此刻正单手叉腰,高高抬着下巴,拍了拍自己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样。 “爹爹,娘亲,你们就放心吧!就算事情办不成,我带着哥哥逃也就是了!” 这话说得调皮,虽语气稚嫩,眼神中却透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机敏。 不由让许文杰想起方才院中的情形来,便宠溺一笑,这话倒是不假,他也相信许珠珠。 有了许安,张荷这才放心些。 许文杰将一直藏在墙缝里的东西挖出来,交给许珠珠,“不用藏得太深,方便取出来就好。” 许珠珠嘿嘿一笑,拉着许安消失在屋里。 …… 此时,老鸭村内,张家宅院中。 张小林脸色煞白的半躺坐在椅子上,右脚直挺挺伸着。 张小林的娘张陈氏正一边唉声叹气地抹着眼泪,一边要帮张小林将捕兽夹掰开。 只是手上刚一动作,张小林就疼得嘶叫,冷不防一动,扯到脚上伤口,血就渗得更厉害。 张陈氏焦心不已,连声安慰:“儿啊,忍着些,这再不拿出来,这脚可就废了。” 而他爹张二爷正杵着根拐杖,狠狠敲打着,地面发出咚咚地声响,也依旧不能排出心中的怒火。 听到张小林这没出息的哭叫声,更加郁闷,“没用的东西,人都死了你还怕什么?噤声!这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嘛!” 张小林疼得龇牙咧嘴,抽出空来瞥了一眼他爹,十分没好气道:“爹,你要是见到那画面,说不定比我还没用呢!难保不会吓得尿裤子,我好歹也是被李全福那小子暗算到了!” “你……不孝子!” 张二爷冷哼一声,举起拐棍打在张小林的腿上。 “哎哟!爹,你打死我,可就没人给你养老送终了。” 张二爷被气得噎住,只觉烦躁不已。 张小林恨恨咬牙,又给李全福记上一笔。 他昨天刚从镇上回来,夜里村里就来了狼群,大伙儿闹得沸沸扬扬的,各自拿着家伙成群巡逻,他也被迫跟在后面浑水摸鱼。 后面巡至村口,李全福还非要提议,也去鸭屁股那边看看。 可狼群的声音很明显是从那里传来的,谁都知道李全福跟许家人关系好,他才不想过去送死,何况还是许文杰一家住在那里? 最好都被狼吃了! 他恨恨骂道。 果然在他爹和三叔的授意下,众人都是不肯去,只有几个不怕死的小年轻肯跟着李全福一同去鸭屁股。 结果去的年轻人回来都吓破了胆子。 都说鸭屁股处新搬来的许文杰一家四口被狼吃了,血流得满院子都是,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没留下。 他将信将疑,特意拉了一个去过的年轻人打听。 那人一听到他问的是鸭屁股的事情,直摇头,将一副惨状描绘得活灵活现的,什么都满地血,什么东一块西一块地碎肉,等等… 听到这话,张小林心惊之后,嘴角又忍不住上扬,这段时间郁闷的心情畅快了不少。 不过高兴之余,脑中想起那次集后,自家娘子跟他说过的话。 “许家娘子说是祖传的秘方,相公,咱们就好好买包子吧,别惦记人家的东西了……” 张小林本就憋着一肚子气,急匆匆去找王秀才算账,结果到处找不到人,刚回到家就一听到自家娘子这话,气得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就算不是为了生意,他也咽不下那口气! 他娘的,那臭娘们儿不知道哪儿来的脾气,从那天后就一直没跟他说话。 王秀才也找不到人,张小林在镇上待难受,便决定回村来找他爹商议商议,没想到刚村里,老天爷就送了他这么一份大礼! 想着既然许家人都被狼吃了,那许家祖传秘方,可不就他的囊中之物了嘛? 于是跟他爹一合计,他立马决定等天亮了,去许家找找。 焦心待过一夜。 天刚亮,他就往许文杰家跑去。 趴在院门前往里看,果遥遥看见院中已经凌乱不堪,院中的雪里都掺杂些血迹,场面有些惨烈…… 不过越是惨烈,他就越开心! 果然老天有眼啊! 刚要绕道进院中,就见李全福夫妇俩一个扛着铁锹,一个扛着砍刀往这边走来。 “他奶奶的,坏我好事!” 张小林暗骂一声。 如此,原本打算早上进去找秘方的他,只能先暂时离去,想着等夜深了再来,掩人耳目些。 谁曾想到了夜里,院子里虽然也静悄悄地没人声,倒是被修得结结实实的。 除了李全福还能是谁! 坏他好事,还暗算他,总有一天要将那小子的位置扒下来…… 张小林眯着眼,正琢磨着该怎么报复呢,脚上突传来痛感,没忍住惨叫,“娘!轻点儿!” 张陈氏诺诺点头。 看着张小林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受点伤就叫的撕心裂肺的,十分没有出息的模样。 张二爷心里直发堵。 本着眼不见心为净,决定出去避避,顺便将捕兽夹拿出去丢了,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谁知刚一出了屋子,就见院中柴火堆处两个孩子正手牵着手,呆呆地望向他这边。 他的孙子们都在镇上住着,根本不可能到这里来,又想起他儿子刚说撞鬼的事,又恰巧他知道许文杰有一双儿女。 张二爷都懵住了。 许珠珠也怔了半晌,尴尬一笑。 她和她哥刚藏好东西,没想到张二爷怎么就出来了,两人面面相觑。 许珠珠愣了片刻,立马带着她哥闪走了。 不过想了想又闪了回来,悄无声息地将张二爷手边的捕兽夹拿走了。 这边的张二爷眨了眨眼睛,眼瞧着两个孩子就在他眼前一动不动,咧嘴冷笑。 他又眨了下眼睛,眼前什么都没有,松了口气,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谁知一低头,只见一双小手往自己手上轻轻一碰,捕兽夹已消失不见了。 张二爷一口气没缓上来,两眼一翻,往后倒去…… 第六十八章 哭闹 “娘亲,爹爹,我们回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 兄妹俩的人影还没出现呢,许珠珠兴奋的话音就在屋内响起。 不过带着许安回到家里的许珠珠,刚落地就晃了晃,身体有些站不住了。 本就牵着许珠珠的许安,连忙将她拉住,“妹妹,你没事吧?” 许珠珠微笑摇头,问题不大。 许文杰夫妇俩也急忙上前关心道:“怎么了?” “哥哥一惊一乍的,我没有事。” 她甩甩脑袋,缓解方才的失重感。 确实是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这次穿梭的距离有点远,而且时间还挺久。 她属于是用脑过度了,有些头晕了。 心里盘算着,果然闪现距离这个东西,还是限制在五百米之内,对她来说才是最有把握的,也不那么费心费神的。 想罢,又将她带回来的捕兽夹扔到地上。 对着许文杰道:“爹爹,这个明天肯定用得上,我怕他们扔了到时候不好找,就带回来了。” 许文杰见着那带血的捕兽夹,上面还有一小片碎布,便赞笑,“我倒是忘了这层,还是咱们珠珠想得周到。” 许珠珠高高扬起下巴,十分傲娇的模样,夸赞的话,她这臭屁的心理一向是听不够的。 众人哈笑。 其实许文杰也不是忘记了,不过是当时被张小林夹走了,让两个孩子单独去拿他也不放心,索性就没有提出。 没想到自己女儿倒是碰巧带回来了,有了这个,倒是让他的计划更加保险一些。 许珠珠这次倒是秉承着有总比没有好。 不过说完这话,她连着打了两个哈欠,精力更是像一瞬间被抽光了,上下眼皮恨不得从此粘到一起。 张荷见许珠珠怏怏的,不用猜就知道许珠珠也是累到了,心疼得不行。 这一夜里好几个来回了,这么小的孩子身体肯定吃不消。 眼瞅着东山顶边上泛起蓝边,便赶紧催促着几人去睡觉。 “天都快亮了,快些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说罢,将怏怏的许珠珠塞进被窝。 被子曾被狼撕得稀碎,好在白日里有胡三娘跟着一起帮忙缝合,赶工的针线粗糙,倒也总算不耽误睡觉。 许文杰见天也快亮了,除了上半夜林间传来几声狼叫,后半夜里愣是没听到一点声响,便松下心弦。 他眼睛有些酸涩,不过困意已经过去了,现在让他睡,他还真睡不着。 张荷瞧着心酸,便劝他说,“好歹眯一会儿,不然明天怎么有精力?” 许文杰笑笑,张荷说得也没错,也就顺着张荷的话,决定闭上眼,养养精神,好应对之后的事情。 两个孩子这两天是真的累到了。 尤其是许珠珠,刚靠上枕头就沉沉睡过去了。 明明上一秒还在跟张荷叽叽喳喳的说话呢,下一秒就鼾声响起,睡得十分香甜。 张荷瞧着,心头又是一阵酸楚。 大约也是垃圾站那边,买上午他们回来之前就整理过一遍了,故而许珠珠也用不着担心了,心里没有记挂着事情,也就睡得好了。 就这样睡的睡,眯的眯,一家度过了相对安全的一夜。 似乎当一个人睡得特别深的时候,时间于她而言,不过眨眼间。 又或许是兴奋,许珠珠醒来得很早。 此时,许安还在呼呼大睡,就连她娘也才刚起身,正一边捣鼓着火盆一边在在那儿梳头。 将掉下来的头发扔到火盆里,“滋啦”细响,一股头发烧焦了的奇异味道传来。 她吸了吸鼻子,这味道有些刺鼻。 “娘亲,爹爹呢?” 她爹已经不在屋里了。 她昨天睡得快,不知道她爹有没有睡醒。 见她爹爹不在,连忙问她娘。 担心是一回事,更加重要的是,他爹给人下套这么精彩的事情,怎么能少了她这个吃瓜群众呢? 张荷哪里会看不出她的心思,见她昨夜原本就没睡多久后,这一大早的就爬起来,便说:“你爹爹跟你李伯伯在后院呢,在休息会儿吧。” 许珠珠疯狂摇头,她睡不着了,闹腾着要下床。 张荷无奈,“先坐着,等棉袄暖和些了起来。” 母女俩刚说完,就听到院中传来李全福暴怒的声音。 “这可真是无法无天了!” 她爹温声细语的在一旁劝说着:“李二哥稍安勿躁,既然我请你来,自然是知道了那人是谁了,不怕抓不到他。” “这话说得倒是,不过他们家向来狡猾,就算你指出来,只怕他们倒不一定肯认。” 李全福说的不无道理。 只不过许文杰有他的打算,“我也没指望他们会认,只需要……” 许珠珠听到他爹轻笑一声,二人话声渐渐小去,她贴在墙上听不清她爹他们在说什么了。 这时,张荷拿了烤暖和的棉袄过来,见许珠珠整个人都贴在墙上,忙给她扯下来,“小鬼头,也不嫌墙冷,快些穿上。” 她乖巧穿上。 正巧他爹这时进来了,见到许珠珠起这么早还有些惊讶,“懒珠珠今日倒这么有精神了?” 许珠珠但笑不语。 许文杰捏了捏她软嫩的脸,又对着她娘笑道:“荷娘,该叫安安起来了,咱们也收拾收拾,要去村里一趟。” 许珠珠顿觉兴致盎然,平日里张荷三催四请的,哄着她才肯起床洗漱,如今倒是一刻也不想多等。 “相公,咱们不用做其他得了吗?” 许文杰温笑,“按照我昨夜里说得,你与两个孩子照做就好,其他的交给我来处理,不过必要的时时候……” 他又捏了捏许珠珠的小鼻头,“还是要我们珠珠帮个小忙。” 许珠珠憨笑点头,她自然是没问题的。 “爹爹,只管说就是,珠珠一定办到。” “爹爹自然知道你办得到。” 许文杰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拉着许珠珠去洗漱,许安也睡眼惺忪的起来了。 …… 不多时,老鸭村,张二爷院门口。 张荷抱着两个孩子,哭得梨花带雨,两个孩子也哭得撕心裂肺,边哭边敲着张家的门。 “……张家小叔,烦请把东西还给我吧,那可是我父亲,两个孩子的外祖父留下来的唯一东西,别的什么都能拿走,只有那一样不行,求求你了……” 张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 张家祖先来的早,自然是占着最好的地方建的院子,也就是村中间,大槐树两侧,即张氏一族所居之处。 宅子四处都被邻里围着,凡事有一丁点儿动静,周围人都能听得到。 这两天因为狼群的事众村民都有些心力交瘁,以至于听到一点的声音都一惊一乍的,更别提张荷这抽噎地哭泣声,听得实在让人心碎。 便迅速惹来一群妇人围观。 “我的娘呀,这不是鸭屁股的许家娘子嘛?不是说都被狼吃了?这不是还活着?” “八成是哪几个没看清的,胡诌的,就那几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大胆子?” “是了,还传得神乎其神的,我就说,那好好的房子在那里,躲在屋子里怎么还能被狼叼走?一听就是假的,不过这怎么了,还到张二爷家门前来哭成这样?瞧着怪可怜的……” 张荷见时机成熟,哭得更厉害了…… 第六十九章 将计 “请还给我吧!一路家财散尽,可那是我父亲的遗墨,求求你们了….” 张荷声泪俱下,接着又哭起过世的父亲来,“父亲,女儿不孝,女儿对不起您!” 提到父亲,她还重重的磕下几个头。 许珠珠和许安两个孩子适时的在一旁哭喊着“娘亲”、“外祖”之类的话。 雪已经停了,阴沉的天下,可积雪灿灿。 一如张家院门前,虽也扫了雪,但这几个头磕下去,张荷的膝盖和脑门顿觉凉飕飕的。 许珠珠见她娘上牙打下牙,可见见她娘还真被冻得不轻。 母子三人这边哭还边念叨着,让张家小叔还东西,说到动情处更是抽抽噎噎,一旁人看着,无不觉得动容。 围观的众人中,有好心的妇人看不下去了。 纷纷上前来劝说,扶着让张荷起来:“……昨天还有人说你们家的人都被狼害了,如今好好的都没事,许娘子有什么事好好说,可别又哭出病来了,快些起来吧!” 众人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看着张荷一口一个张家小叔,就知道这是跟张小林脱不了关系。 毕竟张二爷就只有一个独苗,众人猜都不用猜,也知道那个人只能是张小林了。 此时,跟在张荷后面的许珠珠捂着脸嚎啕大哭。 当然,是假哭。 她实在是挤不出眼泪来,好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她娘身上,自然不会来过分关注她这个小孩子。 一时张二爷家院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就连住在旁边的张三爷和张四爷都打开门来查看情况,却独独张二爷家大门紧闭。 这许家人居然真的没死? 张三爷与张四爷对视一眼,满脸震惊之余又覆上不解。 他们的大侄子张小林可不是好惹的人物,平日里没事还要去闹事,如今事情都找上门了,怎么反而关着门不说话了? 张四爷眼底精光掠过,对着张三爷道:“三哥,我看二哥八成是被这许家的妇人拿捏住了什么把柄,所以不敢出门,平日里二哥有什么好处都紧着我们兄弟俩,这下我们可不能不帮二哥啊!” “绝不能让这妇人坏了二哥家的名声。” 他义正言辞,俨然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然话虽这么说着,但不见张四爷有什么动作。 反倒是张三爷,他是个急性子,一听这话,频频点头,也顿觉在理。 他二哥对他是没话可说的,如今二哥需要他,他自然不能做缩头乌龟。 见到张荷一家围在自己二哥家前面如此闹事,必然让自己二哥难堪。 一时怒气冲冲走去。 围观的人谁不知道张三爷的性子,生怕殃及池鱼,赶紧给他让开了道。 张三爷三步并做两步走,急吼吼地跳到张荷母子三人面前怒斥:“没没狼叼了算你能运气好!这是什么地方,我二哥家门前,岂容得下你这个外乡的贱人闹事,要哭回你们那破屋子哭去,别脏了我们张家的地。” 说罢,还朝着张荷啐了一口,一口浓痰落在雪地上。 张荷恶心不已,还好她反应快,快速退了一步,才没被啐到脸上。 除了张二爷在镇上见过,另外的张三爷和张四爷她都没见过真人。 但曾听许文杰提起过张家如今的三老头,都叮嘱过,说让她离他们远一些,免得沾染晦气,如今一见果然是晦气的很。 不过她也不是好惹的。 张荷带着哭腔,低眉慢悠悠道:“凡事不论外乡当地,咱们只讲个理字,他拿了我们家的东西,自然要还回来,实在不然,老伯让张家小叔出来与我争辩两句,若说清楚了,我自然也不是纠缠不清的人,其不相干的人就罢了……” 意思是,我又不是在你家门前,你急个什么东西?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张三爷就算再没有脑子,这点东西还是听得出来了,脸立马沉了下去,怒呵:“无知妇人!这是我二哥家,我兄弟和睦,二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不关我的事?” 张荷眼底闪过笑意,“既是老伯二哥家,那老伯也帮我叫叫门,说不定老伯二哥家的院门还开的得快些。” 张三爷的脑筋直的,脾气暴异常,这话拐个一二道,他就听不出来了。 以至于听罢张荷的话,还真就要上前去叫门了。 恰巧围观众人不知是谁,没有忍住,噗嗤一笑,这一下倒让张三爷反应过来。 他为什么这么听话? “老伯,还请帮我这无知妇人叫叫门吧!”此时,又张荷补了一句,泪眼汪汪,低眉顺眼间却见得意之色。 若是不叫,这就代表这不关他什么事,可若是他这下叫了,他不就是唯这妇人是从了嘛? 这一下反倒堵得张二爷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都能感觉到周围人看他的眼光,老脸刹那涨红。 眼见着他说不过张荷,正好瞥见到张荷身后有个许珠珠,顿时有了出气的地方。 不久前,许珠珠父女俩让他在众人面前难堪,一张老脸忽红忽绿的。 也不知怎么想的,当着众人的面,二话不说就直接上手,粗暴地扯起现在张荷身后的许珠珠。 “快些滚吧!”说着,将许珠珠狠狠扔向一旁的雪地。 “妹妹!” 与许珠珠一同站在张荷身后的许安率先反应过来,上前扒住张三爷,却被他一手甩开。 雪地路滑,许安倒退了好几步,要不是一旁有眼尖的人帮忙接了一把,只怕也要摔一跤。 许珠珠正闷着脸,胳膊上传来的剧痛让她一瞬间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挣扎人就被高高拎起,重重摔到了雪堆里。 霎间倾覆而来的凉意让她呆愣了片刻,心中千回百转,有了主意,她决定顺水推舟。 众人只瞧见许珠珠呆愣愣地坐在雪地里,弱弱挣扎着从雪地爬起,爬了好几次都没起得来,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张荷,眼眶红了起来。 “娘亲。” 她瘪着嘴,一副懵懂无助的模样看向张荷。 张荷和许安两人急忙上前去将她拉起来,张荷更是哭着将许珠珠抱在怀里,心疼不已。 “老伯好狠的心!咱们好好说这话,骂我的话也就罢了,怎么能对着孩子撒气!” 她娘是满腔怒火。 围观众人见状,都纷纷站队张荷,小声指责起张三爷来,“就是,怎么能对孩子撒气?瞧给孩子吓得,哭都哭不出声了,可怜见的。” “这真是越老还越糊涂了,年轻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谁说不是呢,听我家那口子说,年轻的时候还经常带着他玩呢,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 几个年轻的妇人,似乎不甚惧怕张家人,悄声蛐蛐,但也没有指名道。 一旁的张四爷看着张三爷这操作,抚额直叹,差点两眼一抹黑。 不过却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嘴角微微翘起。 自己这三哥一向是这种性子,何曾变过? 当然,即便面对众人的指责,张三爷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觉得自己被驳了面子。 看着蹲在地上的母子三人,暴怒之下的他,满眼阴狠,手腕高高抬起,朝着张荷挥去。 “啪!” 众人都惊愕在原地。 第七十章 忍 响亮而清脆。 这一记耳光用足了力道,蹲在地上的张荷因要护着两个孩子,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下了这一巴掌。 众人听着都觉不忍,纷纷转过头去,不敢想这巴掌打自己脸上有多疼。 许珠珠再睁开眼,就见她娘脸上多了一个红肿的五指印记,鼻头一酸,看着张二爷的眼中布满愤恨。 这个糟老头子,对着妇孺动手,他还是不是男人? 尤是如此,那枯朽刺耳的声音还在她耳边不停地咒骂。 “……小贱人,不过是外来的乞丐,也敢在你爷爷的地盘上玩把戏……还不快带着这两个小杂种麻溜滚蛋!” 有些话实在难听,骂得她和许安怒上心头。 两兄妹在张荷的怀里蠢蠢欲动,但好几次都被张荷按了下去。 “娘亲!他欺人太甚了。”许珠珠眼里泛着泪,看着张荷红肿的脸颊,心疼不已。 “娘亲,他为老不尊。”许安也气恨附和道。 张荷仍旧摇了摇头,耐心地安抚着两兄妹,示意他们不要乱了方寸。 果然这时,从刚才开始,一直紧闭的张家院子才终于打开了门。 只不过见到来人后,众人都十分诧异。 那人既不是张小林也不是张二爷,而是张二爷的媳妇,张陈氏。 张陈氏在老鸭村,存在感并不高,除了下地干活,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至于原因,那自然是张二爷要求的。 说来奇怪,这张家人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不过是仗着祖宗早来,众人又看在他们先祖修渠修路的面子上尊重他家些,不想时间久了,几辈子没装起来面子,到了张二爷这辈,越发装腔作势了。 说是什么城里的太太们都不常出门的,他也给张家的女人们立下了这个规矩。 当然,等到要人下地干活的时候,就绝口不说这话了,村里人背地里都当成笑话看,但也没人敢明面的指出来。 各中道理,不再细说。 许珠珠也很疑惑,按她爹的意思,前面都大差不差,张小林不出来她能理解,怎么这会儿出来的不是张二爷,倒是张陈氏出来了? 她自然不知道,张二爷昨夜在她和许安的凭空消失再出现的一番操作下,已经吓晕,如今都还没醒过来。 张陈氏没见过张荷,昨夜里听了儿子的经历后,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躲在门后面听着,自然也就知道门外哭的是谁。 也知道许家人没死,撞见自己儿子偷东西,结果她儿子却被吓得现在都不敢出门。 张陈氏叹了口气,是她没教养好孩子,可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许珠珠躲在她娘的怀里,趁机打量张陈氏。 不得不说,张小林跟张陈氏倒是一点都不像。 张陈氏瞧着慈眉善目,一看看过去,就是很纯朴的农妇模样,反而是张家父子,眼细脸尖,看着很是刻薄。 在看张三爷和张四爷,许珠珠更加肯定,一看就知道是张家的基因不好。 见是张陈氏出来了,张三爷与张四爷也都凑过来叫二嫂。 礼数上没什么大问题,然而二人的眼神确实没有对嫂子的尊重。 张陈氏习以为常地微笑颔首,笑得有些局促,可见她平时在家也没什么地位。 张三爷粗声急问:“二嫂,人家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二哥怎么还闭门不出,还有小林呢?” 这话问得张陈氏尴尬不已,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转向蹲在地上的张荷。 柔声劝说:“许娘子,有什么事好好说,这大冷的天,可别冻着两个孩子。” 张荷见状,不给人任何机会,赶紧接话,“张家婶子,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求您老让张小叔将偷走的东西还给我,我立马带着孩子走。” 一次也罢,两次三次,都说还东西,任是谁都会起疑心。 张三爷身后,盯着张陈氏的反应,果然见他二嫂愣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回应张荷。 奈何她实在嘴笨,也不会说话,三两句就将自己儿子暴露出来了。 “我家小林昨夜一直在家,没有拿你什么东西,你不要在这儿哭了,既然你和孩子都没被狼害,想必你相公肯定也没事,快回家去吧!你相公该担心了。” 来了! 张荷捡着这个漏空,一针见血。 只见她泪目莹莹,盯着红肿的巴掌脸颊更显得楚楚可怜,眼神却犀利无比,直指要害,“好婶子,可我并没有说是昨夜丢的东西,婶子定是知道什么?” 众人看了,心中慢慢立起了一把秤,一个是楚楚可怜的秀才娘子,一个是偷奸耍滑的村霸之子,孰是孰非,都有了偏向。 张陈氏只觉得后背一凉,顿时慌了神,强撑着道:“我…我猜的就随口说了,老太婆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知道你什么时候丢的东西呢?” 张陈氏这肉眼可见的慌张感,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但到底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种,怎么也得护着,便看向周围的人:“许娘子若是不信,你问问乡里乡亲们就知道了,小林从小到大虽然霸道了些,可从来不会做偷鸡摸狗的事情的。” 此话一出,众人唏嘘不已。 有多嘴的妇人立刻笑道:“张二婆这话我是信的,不过这再过几个月马上就到清明了,张二婆你可千万不要带着白纸去见你们张家的祖宗啊!” 众人哄笑。 张陈氏老脸臊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张四爷有心想知道张小林是拿了什么东西,让许家人这样穷追不舍。 恍惚间想起前些日子他哥说自己侄子也学会了许家人生意,要接他去镇上享福这回事,心中有了大概。 他胡子一撅,眯眼笑道:“小林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是个孝顺诚实的孩子,许娘子,你可不能空口说白话的污蔑小林。” 张荷敛了敛泪眼,平静道:“是否污蔑,只需叫张小叔出来对峙便知道了。” 张四爷虚虚叹了一口气,做无奈模样。 “嫂子,叫小林出来吧,这人都闹上家门口泼脏水了,他怎么还没出来,不会真做了亏心事,吓跑了吧?还有二哥也是,不会还在睡觉吧?” 张四爷说罢,就要往院子里走去,被张陈氏慌张拦住,“你二哥年纪大,这两天防狼累病倒了,你侄子昨夜守了一宿,天亮了才刚睡下,都还没睡醒呢!” “什么!二哥病倒了?二嫂怎么才告诉我们?” 张四爷还没接话,张三爷倒是担忧咋呼起来,十分粗鲁的将院门撞开了要进去,冷不防门后摔下来个人。 此人正是张小林。 第七十一章 响亮 不久前,张家院外还没围着这么多人的时候。 张小林听着院外传来的声音,瘫坐在床上,颤颤巍巍躲在被子里面,捂着耳朵,吓得瑟瑟发抖。 昨天夜里,他一瘸一拐和她娘,艰难将他爹抬进屋子,她娘急得团团转,嚷嚷着要去叫大夫,实在不行让他三叔四叔来看看。 他好说歹说才将他娘劝冷静下来,叮嘱他娘先不要声张。 他三叔不必说,只是他四叔主意向来大,凡事他告诉了三叔知道的事情,就算他不告诉他四叔,他四叔也从来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去许文杰家偷东西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反正他爹还正经喘着气,又死不了,用不着叫什么大夫。 谁让他爹站着说话不腰疼来着? 这样折腾了一夜,他强忍着腿上的疼痛睡去,结果没睡多久就听到院外传来妇人和孩子的哭声。 恰好他的房间并没有窗户,昏暗朦胧中,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加上那抽噎的哭泣声幽幽传来。 精神紧张的他,一度以为是鬼追到他家里来了,躲在被子里惊恐万分,更是动也不敢动。 直到他听到院子外渐渐聚集了许多人,他才冷静下来,想出去查看一二。 奈何自己腿脚不便,只好让他娘去院子里看看,谁知道张陈氏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院里传来的吵闹声更大了,还夹杂着他三叔的声音。 这段时间,张小林满腹疑问,按捺不住的他,还是决定一瘸一拐地往院外走去。 不想刚抓住门把手,门猛地被往里推,他毫无防备,受伤的脚躲闪不及,被夹在下门缝间,带着撞倒在地。 …… 门内。 那钻心的疼痛从脚上传来,张小林抱着受伤的脚,在地上蜷缩着咒骂哀嚎,“他奶奶的,是哪个狗娘养的暗算你爷爷….” 许珠珠嘴角笑容没压下来,有些幸灾乐祸了。 虽然盖着厚厚地棉袄看不见伤口,但想起昨夜里张小林走路的姿势,只怕伤得不轻,何况如今又被夹了一下? 众人听了话,更是憋笑得难受。 这下可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了。 这边的罪魁祸首张三爷刚要去扶起他,听到这话,面子上哪里挂得住,忽冷哼一声,“大好男儿,被门夹了一下就受不了。” 刚恢复得脸色瞬间又黑了下去,伸出来的手也立刻收了回去。 张四爷看在眼里,也慌忙上前扶起张小林,和善地解释:“你三叔也是担心你和你爹,可不能乱说话。 “儿啊!” 张陈氏惊呼一声,赶紧扶起张小林,又急忙轻声附在张小林耳边道:“你怎么出来了,快些进屋去吧,许家人找来了。” 张小林这才回过神来,抬眼望向院外的衣着正常,神态与常人无异的张荷母子三人,整个人一怔。 他脑子乱糟糟的,眼瞧着他三叔和四叔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听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眼前一遍一遍闪过的画面,是昨夜里许家院中的两个人影。 他们没死!那许文杰呢?或许是他死了,所以变成鬼来捉弄他?可两个孩子都在这里…… 张小林直接忽略了张四爷的话,下意识拿起手边的拐杖,眼珠子转了转,咬了咬牙又放弃了,直接忍痛站了起来。 做轻松模样走了出来。 许珠珠等知内情的人看着直皱眉。 张小林可不顾这么多,一双眼死死地瞪着张荷母子三人。 “你……你们没死?!许文杰呢?” 他咬牙切齿,又带着满满的愤恨与不甘。 这话是张荷问的。 “相公自然有相公的去处。” 张荷没什么可隐藏的,便大方坦荡承认,眼底带着挑衅,“张小叔何至于这么奇怪?莫不是昨天夜里,偷了什么东西,又被什么吓到了?” 果然没死!他奶奶的,他被耍了! 张小林气炸了,他怕鬼,不代表他肯吃亏,不报这个仇,他这辈子都睡不踏实! “我偷你大爷!”张小林朝地上猛啐了一口,他长这么大,还从没吃过这种亏。 不仅东西没顺到手,反而赔了一只脚,想起昨夜的画面,顿时暴跳如雷,“臭婊子,一家子杂种,敢装神弄鬼唬你爷爷!” 连腿上的伤都不顾了,一把推开扶着他的张陈氏,拎起拐棍,面目狰狞地朝着张荷三人挥去。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许珠珠还是有些担忧。 连一向蛮横地张三爷都看呆了。 张陈氏后知后觉,“儿啊!可不能动手!”没能拦住。 “小林,快住手!”还好张四爷眼疾手快,忙虚虚拉住张小林,当然是没拉住。 眼瞅着棍子挥舞而下,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不忍闭上了眼睛,霎时,闷棍声响起。 “啊——” 一声哀嚎划破老鸭村冬日的清晨,出乎意料的,不是妇人的声音,而是男人尖利的声音。 再回过神来,只见张小林又一次呲牙咧嘴的,抱着腿蜷缩在地上,痛苦呻吟。 站在他面前,是不知何时出现的许文杰,他手里拿着张小林的拐棍,面容冷峻。 方才还呆愣看着的张三爷,见到许文杰,像是被扯到了某根脆弱的心弦,都不用张四爷煽风点火。 立马不满道:“还有没有王法了?姓许的!别以为自己读过点书,就可以滥用私刑!” 许文杰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紧接着,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之后。 再看去,张三爷老脸已歪向一侧,踉跄着接连后退好几步,嘴边梳理的整齐的胡子也被打飞乱。 模样虽算不上狼狈,但也是从前想见都见不到的错愕模样,毕竟这一巴掌打得十分清脆。 张三爷只觉得一阵嗡嗡作响的耳鸣声,他的脸上,传来的不是疼,是麻,一种无以言表的的麻。 这一刻,他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愤怒,铺天盖地地耻辱感涌上心头。 他怒瞪着眼珠,颤抖着手抚摸着发麻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神情冷漠的许文杰。 “你…你敢打我?!” 也是在这一刻,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围观的众人也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都汇聚在张家人与他们对面的许文杰身上。 许文杰冷瞥了一眼地上的张小林和面前的张三爷,没有接话。 默不作声地转身,整个人周身的气质都温柔下来,轻轻扶起蹲在地上的张荷母子,眼中满是心疼,“荷娘,你们没事吧?” 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第七十二章 三人成虎 见对方不仅打了自己,责问之下还直接将他无视,张三爷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尤其还是在如今,他能明显地察觉到众人似笑非笑的目光都焦聚在他身上。 心里像被塞满火药的炮仗,还没点上火就已经炸开了。 “狗娘养的杂碎,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边说着,还怒冲上前去,要扒拉许文杰。 许文杰目如寒潭,转身的刹那间,张三爷手上动作一顿,不知为何,对上这一双眼睛,让他心里发寒。 许文杰坦然迎上张三爷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手中的拐棍,弯起嘴角,轻笑道,“鄙人耳聪目明,只要是人说的话,自然听得清,至于畜生,可就不好说了。” “你…!” 张三爷还要骂,紧随许文杰之后的李全福气喘吁吁地跑来,“出了什么事了?” 李全福不由感叹许文杰动作可真迅速,明明方才许文杰就在自己跟前的,眨眼间就埋到人群里去了。 众人见李全福来了,好歹还是衙门里记名的里长,纷纷让开了路。 张三爷见到,一如往常,头一个大声叱喝:“李老二,你可看见了,一家外乡人在这欺负咱们村里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老实人呢!我们老鸭村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你今天不将他们一家打出村去,你这个里长别当了!” 当不当还轮不到你说。 李全福腹诽,面上自然是不能驳了张三爷的面子。 “我自会秉公处理的,张三爷稍安勿躁。” 他神情严肃,边说还边帮着许文杰扶起张荷母女几个,脸色显而易见的产生了变化。 看着许珠珠湿了的棉衣,李全福担忧道:“这衣服都湿了,先将珠珠送到我那里去吧,免得等会儿着凉了。” “我不要去。” 许珠珠一听这话,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她事情还没办完,当然不能离开,当然主要是这场大戏还没有唱完,听故事怎么比得过现场直播来的精彩? 许文杰也有些犹豫。 张荷对上许文杰眼眸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相公在想什么,连忙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相公不必担忧,没什么事。” 言外之意,做都做了,不能就此放弃。 确实她倒是没什么事,虽然许珠珠的衣服的湿透了,但她方才摸了许珠珠的衣袖里面,还是干的。 共患夫妻,许文杰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娘子的想法? 他眉间微动,又怕张荷担心,只好勉强扯开嘴角点头,将套在外面的长袄脱下来裹住衣服湿掉的许珠珠。 露出了前些日子张荷用做被子多出来的棉花,给他做了件马甲,好在有这件马甲,他脱了长袄也承受的住。 其实许珠珠还好,她的棉袄很厚,衣服表面是湿了,贴身的那一面还是干的,“爹爹穿,我不冷。” “听话。” 许文杰轻轻拍了拍许珠珠的后背,语气温柔,却毋庸置疑,许珠珠只好作罢。 眼见着门前的人越来越多,张小林有不好的预感,见众人都围着张三爷和许文杰一家,都有些忽略了躺在地上的他。 张小林连忙给他娘使了个眼色,张陈氏会意,便想赶紧偷偷将张小林的扶起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屋里去。 不想被张四爷打断了…… “二嫂,我来帮你!” 一直关注母子俩动作的张四爷,细眼上挑,嘴角一勾,故作关心,高声急道:“小林的腿没事吧?是不是伤到筋骨了?” 他娘的! 张小林拧着脸,心中鼓鼓怒气,他强忍着腿疼,站住转过身来,如果不是因为他爹这层关系,他早就骂上去了! 张四爷又像是要帮张小林讨回公道般道:“许先生,就算我侄子要动手打人不对,可他不也还没打到嘛?你何必下这么重的手呢?” “四弟,何必跟他说这么多,趁早赶走才对!”张三爷也附和道。 张四爷笑了笑,没有回答。 不过在他三番两次“提点”下,许珠珠更加确信了自己心中所想,张家这三个老头,似乎面和心不和。 只见他爹眉头微蹙,也有些疑惑,不过一直紧抿着的嘴唇随即弯了起来。 说来也是,这对他们家来说,又不是什么坏事。 此刻,她娘与她爹对视一眼,各中意思,自不必言说。 张荷挥起袖子捂着脸,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坠珠子般掉了下来,“张小叔,将我爹的秘方还给我吧,那是我父亲的多年的心血,说好了是要留给外孙的,念在我们都是张家后人,说不定还是同宗的份上,我也就不计较了。” 秘方? 他猜得果然没错! 张四爷竖着耳朵在旁边听,眼中霎时掠过一丝精光,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李全福不知许文杰全策,听到张荷这么一说,也着急起来:“可是那饺子外卖的配方?” “正是的。” 她娘又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含泪怯怯点头,红肿半边的脸颊,在那双含泪的水眸点缀下,更显柔弱,无不让人生怜。 得亏这是她娘,就说这说流就流的眼泪,许珠珠再进修个八百年都学不来。 周围的众人听了这么久,可算是知道张荷在哭闹什么东西,也恍然明白张荷为什么闹了这么久也不愿意离去。 前些日子,村里有赶集的人,回来就到处在传,新来的许家做了吃食的买卖,生意好得不得了,才将将一个月不到,全家都穿上新棉衣了。 少说也挣了有一吊钱! “铁柱媳妇,是不?”围观群众王老太率先道。 被叫铁柱娘的老婆子疯狂点头,“可不是!” 只是在村里,张家这些人,向来见不得别人比他们好,何况还是落户的外地人? “怪不得呢!张小林自己还在镇上有个生意不怎么好的包子摊,这下见别人家卖得好,不眼红才怪呢!难怪要偷东西。”老鸭情报头子王老太接着道。 “就是说,前些日子我去赶集,刚好就撞见了张小林也在卖那个叫饺子的东西!虽说他家卖的没人买,但更能说明他估计一早就惦记上别人的东西了!” 在张荷的刻意引导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一时又说到了张小林是怎么去偷的东西。 李全福恰时问:“荷娘,你确定是张小林偷的嘛?” 张荷擦了擦眼泪,哽咽道:“瞧着人影,在村里除了他,我想不到还能像谁了,就是早上起来见后院挂了一节碎布。” 说罢,张荷从袖口将碎布拿了出来,又刻意往张小林的那受伤的脚上看,众人惊呼,果见裤腿处缺了一小块! “我说呢!我家就在村口,昨夜起来上茅房,就连有人从我家院外飞快跑过去呢!瞧着倒像是张小林。” 又有人道:“要我说,压根就没有狼,不说我们没看见,八成是有人惦记着别人的东西,瞎编出来的,好让人别去那边,让他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 果然是三人成虎,张荷不过说了这么几句,经过围观群众的友好交流,已经传出张小林是怎么到偷的东西,又是怎么回来的。 说得越多,许珠珠嘴角的笑容就越来深,许安戳了戳她,示意她不要暴露了。 许珠珠才趴在他哥的怀里,藏住了笑脸。 许文杰面不改色,张荷照旧在哭,众人心生怜悯,纷纷上来安慰张荷,又说让张小林快还东西。 张三爷脑筋转不过弯来,听得一头雾水,至于张四爷,却是静静抚摸着胡子,事不关己的看戏模样。 这时,许文杰幽幽道:“按本朝律法,偷盗者,断一指。” 张陈氏听了,后背一凉,冷汗涔涔。 昨夜儿子确实去偷东西了,说是没偷,拿没拿到她也不好说。 她控制不住紧张得看向张小林,“儿啊……你……” 张小林心中一惊,断指?他以前怎么没听过? 但他什么都没拿到,压根就偷不到东西,他自然不怕,自信反驳道:“我偷你什么了!死八婆,夜里吃屎了,嘴巴这么臭!空口白牙的,怕不是撕了你们夫妻被窝里的烂布来诬陷我?” 张小林有恃无恐,没有赃物算什么偷? 第七十三章 血迹 张小林确实没注意到自己裤脚破了个口子。 昨晚被吓得魂都掉了,外袄长长的,又刚好遮到脚上,他哪里会记得看什么裤腿破没破的,被夹坏的鞋子倒是被她娘扔掉了。 好在如今脚上的伤是用鞋袜紧紧包住的,他自信,除了她娘,外人就算凑近了看,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实在瞒不过了,正好他方才被门夹住了脚,伤到了就是。 除此之外,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就算是许家人都知道他的脚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那又怎么样?他们除了自说自话,也并没有证据。 毕竟昨天他夹回来的捕兽夹,已经让他爹丢掉了。 想到这里,张小林原本低着的头又高高抬起,与一开始心虚躲闪的样子截然不同,更甚至直视着许文杰,毫不心虚。 “就是,这褐棉布咱们村里人多的是,就凭着一块破碎布,就说东西是咱们张家人偷的,想这样来定人的罪,是当我们张家没人了吗?” 张三爷附和道。 他探着头看几眼那块碎布,讥笑道:“李老二,滥用私刑你不管,栽赃陷害你也不管?如今听了妇人的话,拿了块不知从哪里撕来的粗布,看来看去,能看出什么花样?照我看,你这个里长也没什么用,趁早换了人吧?” 他也不知道事情真相如何,但只要是有关他们张家的事情,不管有理没理,那在老鸭村里,都不能是他们没理,他自然要来说上两句话。 何况方才还被许文杰打了一巴掌,心里的气都没出全,能给许文杰添堵,骂骂李全福,他就乐意,他就爱说。 李全福才没空理他,正拿着张荷递给他的碎布四处查看,看着看着,又凑到鼻子处闻了一下,不自觉皱眉。 可张三爷却一直怒瞪着他,李全福突然出了点报复心理,便轻飘飘道:“张三爷说的是,我是晚辈,平日里村中的大事都是张三爷你们几位长辈商议后,告知我决定的。” “如今村里有人家遭了贼,还偷走了许兄弟家的传家宝,这可是件大事,还事关张家,依我看,自然还是张三爷和张四爷商议得办好些。” 说着,李全福笑了起来,一副你来决定做主话,横竖张三爷好赖话听不出意思来。 张四爷倒是皱了皱眉头。 果然,一听到李全福说这话,张三爷愣了片刻,他摸了摸胡须,耷拉的眼皮子刹那睁大,闪烁出异于寻常的光芒,甚至之中还带着些许兴奋。 他沉着脸,却难掩语气兴奋:“算你有自知之明,那我就……” “三哥。”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四爷拉住了,“三哥,这话可不能瞎答应。” 不管背地里他们怎么做,明面上李全福可是过了官府文书的,尤其是还有胡家那个大舅哥在,他三哥就这样答应出去,万一到时候捅出什么事,李全福两手一甩,可不是连累家人嘛? 这是一层,自然,他也有他自己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张三爷不满地看向张四爷,“答应了又怎么样?整天像你这样畏畏缩缩,斤斤计较的,能成什么事,二哥说的果然没错!” 但行为上还是听了张四爷的话。 原本一脸平静的张四爷眼神冷了分。 对上李全福的神情如往日,一团和气的笑说,“你三叔说气话呢,全福,你也这么大了,可别闹小孩子脾气,这种事自然是你这个里长来处理最为合适。” 说说得好听,只是表情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不少,显然张三爷这种明晃晃的攻击,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伤力还是挺强的,也确实让他有点难受。 受了他们这么多气的李全福,郁结的心情舒缓了不少,这才笑着颔首,“张四爷教训的是,我可不能耍小孩子脾气,那就还请张三爷见谅了。” 张三爷哼哼两声,又要说话,被张四爷拦住:“三哥,咱们静观其变就好,小林不傻的。” 他这才住了口,争论罢休。 这边许珠珠见张小林狡辩之后,眼神挑衅,肆无忌惮的模样,很是欠揍。 他爹倒是视若无睹,完全不在意的忽略张小林的眼神。 只见他抿着嘴角,淡淡补充了一句:“这碎布是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昨日我与里长大人在后院放了用来防狼的捕兽夹,早上的时候去看,就只剩下一个了,四处都没有找到。” 果然! 张小林挽起手,信心十足辩解,“昨天夜里满是狼叫,说不定就是夹住了狼,被狼走了呢!” 不过提起这个,他还是有些紧张的四处望了望。 不知道他爹把捕兽夹丢哪里去了? 许文杰顺着他的目光,弯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但不过稍纵即逝。 他拿起李全福手中的碎布,仔细观察。 “我原本也以为是狼,可我与里长大人早上的时候都检查过了,后院一丁点儿狼的脚印都没有,反倒有一道清晰鞋印,并且是朝着村里的方向跑来的……又如昨夜里荷所见,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 许珠珠埋在他爹的长袄里,她听到她爹声音很轻。 但看着众人的表情,好似一字一句却清晰无比地钉入了众人的耳中,牵动了他们看戏的心弦。 结合之前张荷与那位村口妇人所说,让众人忍不住跟着怀疑甚至肯定起来,一时都悄声议论起来,都觉得许文杰说得很有道理。 谁知刚安静下来的张三爷,见众人吵吵嚷嚷个没完,想着如今二哥没法出面,自诩“当家人”的他见言辞风向都偏向了许家,他自然要护着张家。 一时竖起眉毛,粗声粗气地大声吼叫:“都吵什么!今年的地都不种了?” 众人一想立刻都嘘了声。 “鞋印又怎么样,难不成仅凭一个鞋印就能断定是我做的,未免太过荒唐!” 张小林扶着门边,一只手抓着门槛,另一只手揣在兜里。 “仅凭一个鞋印和碎布自然不能定罪,但如果上面有血迹可就不一样了。” 许文杰将碎布高高举了起来,展示给众人看:“…这布暗了些,血干了融进去,倒看得不是很清晰了,若是在光下,还能清楚些,这些且不说,光是闻着上面的血腥味,自然就知道了。” 说罢,将碎布递回给李全福,李全福又拿给挨个挨个众人都看的看,闻的闻。 众人都点头肯定,“确实有血腥味。” 张三爷不假思索道:“既然有血,定是那人受了伤,那应该查的村里谁受了伤,怎么还没定论就到这里来闹?” 听到这话,许珠珠某种程度上,还是很佩服张三爷,毕竟只要是张家人,他嘴上骂得毒,心里和行为上是真护着了。 但是今天这个,可不容易护。 第七十四章 暴露 许文杰正等着他这句话呢。 转头看向李全福,谦逊有礼,不紧不慢道:“里长大人怎么看?” 众人将焦聚的目光从许文杰转至李全福身上。 老鸭村处理什么家长里短的事情的时候,只要有张家人在的地方,李全福一向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何况如今这还是关于张家的事。 虽然他不久前才与张三爷正面反抗了一下,长久以来的心态,在许文杰突然让他发表意见的这一刻,还是影响到他了,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不太习惯这个称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平日这个时候,没什么会关心或乐意问他的想法。 说起来,他私下里都习惯许文杰叫他李二哥。 在这个时候,他也明白叫许文杰一口一个里长大人的叫着,是为了给他撑面子,他也不是那种撑不起来的人。 不过此时倒不是他的主场,既然张三爷这么想做主,他干嘛不成全他? 李全福顺坡下驴,虚笑道:“这事关张家名声,我虽然是里长,但人年轻,做事不如老人们有章法,这是张三爷提议查,我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就查吧!” 这一捧倒还把张三爷扔乐意了,连方才被打得怒火歇了不少,甚至还被李全福带着走了。 “这样最好了。” 张三爷高抬下巴,神情得意。 围观的王老太听了,没忍住笑了出来。 “要我说全福你也太讲究了,这还用得着查嘛?张家小子从刚才开始就抱着脚不放,又拿着拐棍,这不明摆的就是他嘛?” “就是啊!” “这还有什么可查的,一眼就看出人是谁干的事。” 众人也苦张家久矣,都你一言,我一语的指向张小林,借此发发被压榨的气。 张陈氏一听这话,心里一纠,脸上已经十分难堪,强撑着笑容,说着软话道:“乡亲们可别瞎猜了,不能冤枉了好人。” 她紧张地抓着衣角,说这话的时候,也很心虚。 张小林则是不自觉的紧握着拳头,他不想被切手指,立马大声狡辩道:“ “我抱着脚是被许文杰打了,你们方才可都看见了,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拿着拐棍了?老眼昏花的老东西,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王老太呸了一声,十分不屑,“那刚才要拿棍子打人的是谁?怎么张小子你亏心事做多了,走夜路被鬼夺舍啦?”在老鸭村,吵架这方面,王老太还真没怕过谁。 不过这话倒是又让张小林想起昨夜被吓到的屈辱历史来,本就扭曲的脸上,表情更加难看。 “闭嘴!” 他高声怒喝,自知理亏,妄图用势气来压住对方,“多管闲事的死老太婆。” 王老太就是爱多管闲事,汇总村里八卦都快成为她的日常任务了,面对张小林张口闭口的“死老太婆”,并且傲慢的语气,她自然也不肯示弱。 她松垮的嘴角一撅,双手叉腰,脸上挂起一丝嘲讽笑意,“我就爱多管闲事,你小子心怀不轨,这左邻右舍的,谁不知道你偷鸡摸狗的那些事,别以为去了镇上过了两年好日子,就真把自己当成好人了,现在又想故技重施了?” “小子,你如今那包子摊怎么来的,镇上的人怕是都知道得不少吧?也是可怜老王家的女儿,明明被你害得家破人亡,名声尽毁,还感恩戴德的嫁给你,要我说,也是个蠢货!” 王老太喋喋不休,恨不得将张小林小时候穿的底裤是什么颜色的都说出来。 许珠珠立马竖起耳朵,张小林还有这种瓜呢? 张小林火冒三丈,额头青筋暴起,冷哼一声,“死老太婆你是活腻了,怎么自己老头还活着不心疼,倒可怜起我老丈人来了?王老头,你也不管管?” “我呸!老婆子我都是当你奶奶的人了,你敢说我闲话……哎!你拉着我做什么。” 许珠珠拉着许安往王老太处挪了挪,正听得津津有味。 只可惜王老太话没说完,突然被拉了回去,立刻被人捂住了嘴巴。 许珠珠望去,才注意到,在王老太身后,有个矮小的老头子,那就是王老太的老伴了。 张四爷看着这群人在这里东拉西扯的,实在心烦,心里嘀咕着,这许文杰也是个绣花枕头,抓个贼都这么磨磨唧唧,问这儿问哪儿的。 又嫌弃地看了眼李全福,暗骂,这也是个废物。 秉着看戏心态的他都忍不住了,他转过头去翻了个白眼。 再转过头来已经满心满眼的担忧,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张小林,义正言辞的说:“小林不要废这些口舌,把裤腿拉起来,是与不是,就见分晓,谁还敢乱冤枉你?” 不想这话倒提点了张三爷,他顿时眼前一亮,“说的是。” 说着不等张小林反应,直接粗暴上前,掀起张小林的长袄,将裤腿掀开,三两下就将张小林的鞋扒了下来。 本来就因为受了伤,一直渗血的脚,又因为刚才被门夹的那一下,染红了半边袜子。 立马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众人惊呼:“那都是血!” 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张小林受伤的脚,议论纷纷:“果然有伤,前天夜里还活蹦乱跳的呢!不是他还能有谁?” 张小林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都不知道是怪自己三叔还是怪自己四叔。 此刻脚上的伤正红肿胀痛,张小林连大动作都不敢做,被张三爷这一番捣鼓,更是疼得钻心,他忍着痛意。 脸上虽淡定自若,后背却因为疼痛而全是冷汗。 许文杰舒缓了眉头,看着张四爷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默默退到一旁的动作,眼中有了笑意。 张陈氏见到自己儿子就这么被自家人暴露在了众人面前,抹着眼泪,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只好坐在门槛落泪,除了哭,她也不知道其他的办法了。 张小林和张三爷面面相觑。 张三爷这时反应超乎寻常的迟钝,他满脸惊讶,一脸疑惑地看向张小林:“小林,你什么时候去包的扎?” 许珠珠的憋笑得喘不过气。 这下可躲不掉了,张荷见状,袖子一挥,抓住许文杰的手,立马哭了出来,“相公,真相分明了,这不是他还能是谁?” 张小林哪里肯认,他瞪大着眼眼睛,破罐子破摔,冷哼道:“就算我的脚受伤了,那也不能说是在你家受的伤,我还说你是贼呢!”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无赖的摊开手,眼神挑衅地看向张荷。 这时,一直沉默的李全福突然开了口。 第七十五章 强行 “那是什么?” 只听李全福咦了一声,大步朝着张家的院门边的院墙走去。 在张家院门边的墙头上,莹莹积雪堆里正半埋着一个黑圈模样的东西。 许珠珠暗喜,总算有人看到了。 她还怕没人看到,都不放到院子里,特意放在了院墙头,结果这群吃瓜群众里除了她,愣是没有一个人去注意,属实有点失策了。 李全福当然不是自己看到的,而是就在不久前,许珠珠刻意往李全福那边靠了靠,然后奶声问许安,那是什么东西,声音又恰好大了。 …… 众人望去,只见李全福疑惑的神色转为严肃,他从墙头将东西小心拿下来。 村民一拥而上,都探出头去。 许文杰算是头一个,他故作惊讶迎了上去,拿起捕兽夹仔细看了看,瞬时脸色大变。 “里长大人,这不就是你借我的那个捕兽夹吗?” 大家也都惊呼不已,“这可是赖不掉了。” 李全福皱着眉头,将东西“哐当”一声,扔到张小林面前,冷声质问道:“小林兄解释一下吧,这东西怎么会在你家墙头?” 少了平日的亲和憨厚,多了些威严,一听李全福这语气,都只觉得比之前更像个里长了。 许文杰很开心。 张小林却不然,他紧绷着脸,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僵在脸上没有变化,只是眼神飘忽,俨然是已经破功了。 在他反应过来的刹那间,心里想着头一件事,倒是忘了怎么为自己开脱,却是在心里咒骂他还昏迷不醒的老爹,干的事都这么不靠谱。 扔个东西往自己家墙头上扔。 “我怎么知道!” 他不耐烦转过头去,大声辩驳:“说不定是谁将这东西甩到我家墙头呢? 眼睛躲闪,十分心虚。 还挺能狡辩的。 张陈氏看到这东西,连哭声都咽了回去,看着众人犀利的目光,她脸上青白,脑子里为儿子闪过无数借口。 在张嘴的一瞬间,终究无力说出。 只好叹了口气,支支吾吾地看着张小林,喃喃叫儿。 张三爷也惊到了,他的第一想法还是维护着张小林。 “小林说的是,谁说在他家墙头就是他踩到的?” 围观群众直接不屑,尤其是刚才被捂住嘴的王老太,她毫不客气的大声讽刺道:“真是张口就来,我还是头一次发现,这张家小子比我这个老婆子这么能掰扯,嘴硬得很跟我家铁锅似的,这明摆着的事情还能赖出去。” 张荷这厢哭得更厉害了,“张小叔,你若是实在想要那方子,我便将它抄了送给你,可那份原来的,请你还回来吧,我也不追究其他的了。” 张小林脚疼的要死,听着一群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吵着,听得肺都气炸了。 许珠珠见她娘哭成这样,忙去安慰,张荷又顺势搂着两个孩子哭了起来。 众人谁没有个过世的亲人的? 尤其是上次见到捕快抬尸体的梨花娘,她的老娘年前刚过世,见张荷哭得撕心裂肺的,便不忍上前劝说。 “许娘子,东西肯定能还回来的,你别哭坏了身子。”又劝向张陈氏,红着眼道:“张二婶子,你也劝劝小林叔吧,谁还不想留个自己娘老子的念想呢?许娘子初来乍到,故乡远在别处,明清都上不了坟的,都这么说了,就将东西还回去吧。” 她跟张陈氏是邻居,虽然张陈氏不常出门,但她常常去张家陪着张陈氏解闷,如今没忍住,也站出来说话了。 梨花娘是村里有名贤惠妻子,这一番话又是发自肺腑,有理有据,众人听了,都不自觉感慨起来。 张陈氏苦着脸,紧紧攥着手,纠结了许久,才拉了拉身边的儿子,吞吐道:“儿啊,你要是拿了,就还回去吧!” 张小林猛甩开自己老娘的手,气得跳脚,偏偏脚又疼,没好气吼道:“娘!你怎么就是不信我呢?” 这话说得,好像他自己平时很值得信一般,那名声众人都不屑得说了,这还是这两年搬出去了,村里日子才安分些,众人一时都不想装了,纷纷投去嘲笑的目光。 “我没拿!” “谁信啊!”人群中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于是都纷纷让张小林还东西。 张三爷见张小林势弱,又想上去出头,被张四爷拉住了,“三哥,有些事,还是不要插手得好,这要是缠上了官司,可就是自己惹火烧身了啊。” 张三爷怒瞪一眼,“就你聪明!亲侄子都算计!” 一把甩开张四爷的手,但却是没有再开口。 张四爷看着张三爷的蠢样,呸了一声,歪过头去,眼不见心为净。 李全福见此,看了眼许文杰,见他微微颔首,便不再纠结其他,正声严道: “如今可以说是证据确凿,张小林,你若是还有悔改之心,就自己将东西还回来,不然我可就要进屋子里去搜了。” 说罢,就招呼了几个年轻的小伙子,要将拦在院门的张小林和张陈氏赶走。 张小林根本就没拿什么东西,搜房子他也不怕,可这要是就这么让他们搜了,他们张家以后在村里还有什么颜面? 他急吼:“李老二,你他娘的装什么呢!别以为有个大舅子撑腰,就无法无天,我告诉你们,你今天要是跟进这个院子的门,爷爷我就让你们在老鸭村过不下去!三叔,四叔,你们说说话,可不能让人这么欺负咱们。” 听到呼声的张三爷刚要哼哼两声,立马被张四爷打了岔:“小林,搜就搜,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用慌,出了事,自然有你三叔罩着。” 张小林白眼翻上了天,知道指望不上了,他四叔话说得比谁都好听。 那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本来还不是很乐意,一听这话,平日里积攒的不满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一精壮小伙子愤愤不平道:“张小林,你们张家不过是吃了祖上的阴德,我们村里的大伙儿尊你们张家这么多年了,你们倒是越来越不把我们当人看了!没有你祖宗,你算个屁啊,在我这儿装爷爷呢!” 说罢,抡起拳头就上前去,做势要狠狠揍一顿张小林。 本就是色厉内荏的张小林,脸色顿时煞白,他的霸道都是众人忍让的结果,如今有人不忍了,他自然心中发怵。 “王大壮……你要干什么?我可是认识周家的人,你敢打我,等我给你告上衙门,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果然,一听到周家的人,那叫王大壮的年轻小伙子身影一顿,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他眉头拧到了一块儿,试探问:“周家?” “是镇上的大地主,周家?” “还能有哪个周家?我劝你识相一点。”张小林颇洋洋得意。 原以为说出周家,王大壮会忌惮一二,谁知他不怕反哈哈大笑,“张小林,你吹牛不看黄历?你们张家跟周家是八竿子打不着,能有什么关系?我今天就打你了又怎么样?” 王老太咧开个大嘴,幸灾乐祸的笑得格外大声,“想不到大壮还有点骨气,是我们王家的种!” 王大壮的爹跟王老头是堂侄叔,也算是王老太的堂孙子。 许珠珠突然觉得这王老太有点可爱,同样姓王,跟镇上那个死老太婆比,可就好太多了。 李全福见状,赶紧将人拉住。 倒不是怕张家,而是怕王大壮就此被张家这狗皮膏药讹上,轻声劝说:“抬到一边去就好了,我们只进去搜东西,免得被他拿了把柄。” 几人得令,都照做了。 张陈氏下意识想阻止众人进去,又被张荷扒拉住了,“婶子,你也不想小林叔下半辈子都被村里人说是贼吧!您放心,只要他将东西还回来,我保证绝不追究了,也绝不让村里传他闲话。” 张陈氏不是多心眼的人,谁说两句软话,她都能听的进去,张荷此刻说得真诚,张陈氏哪能不动摇? 此刻,就剩下张小林一个人孤立无援,直接被四五个大小伙子抬到了一边,谁知几人都不约而同的,挑了张小林受伤的那只脚。 老鸭村的上空,顿传来凄惨哀嚎与叫骂声。 第七十六章 互咬 在许文杰一家人来之前,老鸭村里的读书人少之又少。 算起来,李全福家的儿子是一个,另外就是张四爷年轻的时候,因为老母的偏爱,也上过几年学,略微识得几个字。 张二爷乃至张小林都是没读过书的,不识字的,如今要在他们这个大识的一个的人家里找一本编成书册的物件,是再简单不过了。 “许兄弟,你也同我们一起进去搜搜吧!毕竟是你们家的东西,你跟着进去,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了。” 许文杰如今一手牵着一个孩子,正一言不发的站在陪在张荷身边。 行为上没什么动作,但见他神情冷漠的盯着张小林,李全福猜测,只怕许文杰的内心远没有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 便悄声附在许文杰耳边道。 许文杰神情微缓,摇头坦笑:“辛苦李二哥领着几位兄弟去即可,这事关我家,我去了,若是找出东西来,反而不能让人服众,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李全福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不再多言语,招呼着几个年轻人随他一同进去。 不过就在此时,一直躲在背后高高高挂起的张四爷却突然十分热情地凑上前来。 他满脸为难,做纠结模样:“全福,我思来想去,你就这样领着几个人进我二哥家,若是搜不出来,自然还了小林的清白,是我们张家的大喜事,可要是因此让二哥家里少了些什么,我这个做弟弟的心里也过意不去,你看……” 说着顿住,等着李全福接话。 李全福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乐得顺水推舟,“张四爷说得是,既如此,张四爷也跟着我们一起进去查查吧。” 张四爷故作推辞,在李全福的再三请求下,终于“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不过嘴上却说自己进去,不为搜查,就是在旁边看着他们翻找。 李全福见张四爷双目炯炯,虽一脸关心兄长家的模样,但眼里的欲望怎么也挡不住,自然知道他藏着自己的小心思。 许文杰一路什么没见过,也大致猜出了张四爷的打算,心里颇为鄙夷,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张家人表面兄友弟恭,这张二爷一出事,张四爷是头一个起了别的意思的。 张四爷这一番话张三爷可听不出来,甚至冷脸立马就回了暖。 欣慰拍着张四爷的肩膀,“四弟,这话说得才对,咱们一家人就要相互照应。我性子急躁,就不进去添乱了,你好好帮二哥看着。” 许珠珠觉得张三爷蠢得可爱,当然,这是仅限于他不动手打人的时候,也难怪会被自己哥哥和弟弟忽悠得团团转。 诚然,张四爷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何况他在里面干什么也碍不着李全福什么事,反而有点用处,李全福自然没有理由反对。 倒是张小林意见很大,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压根也没人关心他想什么。 就如此刻,张小林正被另外两个青年架着,动弹不得。 未免事情生变,李全福也不再啰嗦,当机立断,动作也十分迅速,气势汹汹地领着众人在张小林的屋里翻找一番。 但遗憾的是一无所获。 至于正躺着张二爷的屋子里,李全福特意让张四爷跟着他们一同进去。 张二爷屋里虽有窗户,但土墙厚实,留的窗户也不是很大,大白天里,屋子里也黑得没边,比张小林的房间好不到哪里去。 众人进去的时候,只觉得伸手不见五指,还是张四爷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油灯并点燃,众人才稍微看清些。 张四爷假模假样地坐在张二爷床前哭了两声,“二哥,你可要好起来,我和三哥都记挂着你呢!” 有没有眼泪就不知道了,毕竟屋子里有些黑,进来的几个人也没人想去关心他真哭还是假哭。 倒是李全福凑过去瞧了一眼,只见张二爷紧紧闭着眼睛,脸色异常惨白,呼吸倒是均匀,就是没有要苏醒的迹象,看样子是真病了。 不过他暗暗称奇,张二爷的身体在村里不说十分好,但在他这个年纪里,也是出了名的硬朗,怎么才一天的时间,说病就病了,还病得这么严重? 自然,他不会不知道,这一切是许珠珠的杰作。 相较于在张小林屋子里风风火火的行为,在张二爷屋里,几个年轻人动作都更加克制小心,毕竟屋子里还躺着一个没醒过来的病人。 谁知张四爷倒像是与众人相反。 一到自己哥哥屋里,翻找起来,那是比谁都来劲儿,甚至连他哥躺着的床上都没放过,手更是十分灵活的探到枕头底下,细细摸寻了一番。 跟抄家似的。 一同进来的几个人,在这一刻都默契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大眼瞪小眼,静静看着张四爷一个人行动,眼底不约而同露出不屑之意。 张四爷正摸得起劲儿,回过神来,突然发现众人的动作都停下,个个都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顿时有些尴尬。 忙笑着解释道:“你们怎么都不动了?我看着你们辛苦,也就自作主张来帮帮忙,全福你不要介意。” 李全福乐开怀,“哪里哪里,那就辛苦四爷了,”他才懒得拆穿他。 众人虚笑一处,之后又认真翻找起来,不过也是没有什么发现,不要说是什么书册了,整个屋子就连一张废纸都没有。 有人率先提出疑惑,“不会真的冤枉他了吧?” 李全福也犹豫了起来,许文杰只告诉他必要的时候可以来搜屋子,也没说一定能搜出什么东西呀。 “会不会在院子里?偷了东西自然是要好好藏起来,保不准藏在炉灶下面呢!” 王大壮一心治张小林,见众人都没找出来什么,首个提议说。 李全福一声令下,“去院子里看看!” 又让几个人在院子里也仔仔细细的寻找了一番,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几人都专心致志地翻找着。 这时,偷偷摸摸的张四爷也在院子里到处查看,突然发现柴火堆里,有一个他巴掌大的布包,顿时大喜。 一屁股坐在了柴火堆上。 立刻左顾右盼观察着,发现没人注意他,就蹑手蹑脚地背着院门,将东西偷偷往衣袖里塞。 殊不知此刻,许文杰一家的正在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 许珠珠用不着等她爹的话,蹬蹬跑进院子里,悄悄站到张四爷身边,突然高声喊道:“张四爷爷,你在看什么呀?” 银铃般脆生的女娃声很容易吸引人的注意。 张四爷冷不防听到许珠珠的声音,吓得一哆嗦,但还是立马缓过神来,淡定地将东西塞进衣袖里。 只不过此时,众人都看向了他。 “没什么,看着这里漏雪了,柴火都湿了,怪可惜的。”张四爷负手,心虚道。 李全福见他眼神躲闪,立马察觉不对,也不再多问,只说了一句得罪,就猛地上去拽开张四爷的手,果然就从他手中掉下一个布包来。 众人哗然。 不等李全福说话,张小林是直接炸开了,怒骂道:“张老四,你真无耻,亲侄子都想栽赃,害我有什么好处?” 张四爷以为他倒打一耙,一时没忍住骂出了口:“小鳖孙,放你娘的屁!” 第七十七章 无辜 张家叔侄两个针锋相对的互相骂着,谁也不让着谁,再张三爷也时不时来插一句嘴,张家院里院外一片混乱。 众人乐得见他们狗咬狗,都饶有兴致的安静看戏,懒得开口劝,不过冷嘲热讽还是有的,比如王老太。 张小林横眉立眼的看着张四爷。 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他四叔的行为非常反常。 平时只知道冷眼旁观,今天居然还主动请缨,跟着进去一起搜屋子,还美曰其名是帮监视,放屁! 此刻他深信不疑,这一定是他四叔的陷害! “这不是我家的东西。” 看着李全福拿着的东西,张小林一口否认。 “东西肯定是张老四偷的,现在想趁机放到我家,陷害我。”张小林都忘记了哀嚎,连四叔都不叫了。 破口大骂:“这么多年张老四背地里多少次老跟我爹过不去,如今主意都打到我身上了。” 张四爷向来镇定自若的面容上,此刻也露出些许慌张。 他是想昧下这秘方没有错。 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嫁到隔壁村的女儿,只是日子过得并不很好,如果有这个秘方,做个小生意,他也不怕自己女儿今后过得苦了,说不定以后他还能以此为恩情索求女儿给他养老。 只是如今被人发现了,这东西俨然变成了个烫手山芋,就别说占便宜之类的了,他是碰都不想碰。 不过,既然张小林丝毫不念及亲戚脸面,直接借此机会将东西栽赃到他身上,那他干嘛还要维系着这岌岌可危的叔侄关系呢? 他思索片刻,很快沉下心来,一如往常慢条斯理地反驳:“怎么可能是我的?若是我偷拿的东西,自然是好好藏起来,如今都大门不出了,何必进这院子里来淌这趟浑水?况且如今所有的证据也都跟我没关系。” “这东西是从柴火堆里拿出来的,自然是小林家的,全福你,看上面还有雪水打湿的地方,一看就是放在雪地里许久了,若是从我袖子里拿出来的,怎么也不能湿得这么快不是?全福你可要看仔细了。” 李全福细心观察,确实如张四爷所说,他也觉得张四爷说得在理,“张四爷说得是。” 吃瓜众人也都点头,确实是这样没错。 张四爷平时在村里也一副大善人的模样事事讲和,虽说不付出实际行动帮人,但也极少得罪人,比他那两个哥哥会装样子,说的话与众人没有继续冲突,没人会刻意去拆他的台。 众人也都乐意相信他说的话,尽管如此,张小林仍旧在外面骂着,“鬼话连篇。” 张三爷趁着机会,连将张四爷拉过去,问是什么情况。 张四爷愤怒的神情换成无奈,他十分懊悔的叹气,满脸自责道:“怪我,做事太明显了,我原本想帮小林瞒下来的,没想到却被个小姑娘发现了。” 虚情假意的一番话,在他的伪装下,说得真情实意。 张三爷对此深信不疑,将目光转移向许珠珠,咬牙切齿道:“又是这个丫头片子!专跟我们张家过不去,迟早有一天要收拾她!” 跟在李全福身边的许珠珠,突然感觉到两道阴冷的目光打在她身上,她四处望去,只见张氏两老头正紧紧地注视着她,她弯起嘴角,灿烂一笑。 张三爷冷哼一声,白了她一眼,张四爷倒是对上她的目光,也笑眯眯,和蔼可亲的模样,只不过眼底却渗着点点寒意。 许珠珠也警惕地收起了笑容,快步跑到她爹娘身边。 李全福才没空理他们,他赶紧将东西收起来,送到许文杰夫妇跟前,让他们俩辨识。 没想到夫妻俩看了一眼,都双双咦了一声,摇头疑惑,“这并不是我们的东西。” 张荷直接松开了张陈氏的手,上前来轻轻揉搓着布包,“我们家什么情况,里长大人还不清楚?这布料细腻非常,不是我们家用得上的。” 留了个心眼在这边的张小林,听到这话,眼珠子立马溜溜转了起来,他本来就没有偷东西,他们能搜出什么东西来才怪。 嘴上也不骂了,立时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急忙自证,“我说了我没偷,姓许的,你冤枉了,我要到衙门去告你!” 许文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这边李全福不然,“先不管是什么布,这东西放在柴火堆里就不正常,管它是什么,打开来看看就知道了,若不是,再还回去就是了。” 许文杰敛了敛目光,余光瞥了一眼偷听的张小林,意味深长道:“话不能这么说,既看不出来是我们家的东西,万一是张二爷自己放起来的好东西,里长大人还是三思。” 人群里有人听得头都晕了,“这可真是,闹了一大早了,究竟闹的什么,搜到东西来又不打开了,既如此,又在那里哭闹什么?” 张荷许文杰对视一眼,一副没听见的模样,什么话都没说。 正忙着怎么将矛头转移到张四爷身上的张小林可没空思考那么多,但他耳朵直接锁定了许文杰说的“好东西”,面上的表情呆凝住了。 他一直知道他爹背着他藏了一些私房钱,可每次他回家问他娘,他娘都是摇头说不知道,他也偷偷去他爹的屋子里搜过,但从来都没有搜出来。 如今听他们说,连那个布包用的布料都不同寻常,细想起来,那说不定就是他爹的私房钱了。 张小林沾沾自喜,又惦记着那个“好东西”,急吼吼地对着张陈氏道:“娘!那是我爹藏起来的东西,你快拿过来,咱们家的东西就算要打开也是咱们来打开。” 如今他还被人架着呢,不然指定就冲上去抢过来了。 张陈氏一脸茫然,她家老头子藏了什么东西,虽然不会告诉她藏在哪里,倒是会跟她说藏了东西,如今这个东西她也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家老头子藏的。 不过看着自己儿子斩钉截铁的模样,以及不停的催促下,犹豫之下,她还是半信半疑地凑了过去,不过却不是拿过来,而是为了证明自己儿子清白,让李全福帮忙打开。 “全福,你把东西打开来给大家看看吧,总不能人家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咱们也是个清白人家。” 李全福本就有这个意思,就算张陈氏不说,他也是要打开的,不过如今正好有一个正当理由。 张四爷看着张小林的反应,觉得不对劲儿,难道说包里不是他偷的东西,可整个房子搜查下来,也只有这个布包不同寻常。 可张小林像是发现宝藏的表情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还来不及多想,李全福已经将布包打开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香异香,如同一张紧密的网,朝着围观的众人扑去。 李全福更是被熏得直打喷嚏。 张四爷抬眼望去,只见方才伸长着脖子看热闹的众人都紧紧捂着口鼻,而方才兴高采烈的张小林已经脸色大变,看着李全福手里包着那朵花,惊得大气不敢出。 “这……这!二哥怎么会藏着这个东西?这可是杀头的呀!” 一旁的张三爷也下意识惊叫出声,声音颤抖。 张四爷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目光转向许文杰。 只见许文杰虽也面露惊讶,但眼里的平静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怪不得一大清早,费尽周折地来他二哥院门前哭闹,可他二哥也没害过他们,许家人何至于如此? 他自然不知道镇上的事情。 张小林也反应过来,怒指着许文杰和李全福,“是你!是你们!” 许文杰一脸疑惑,眼里满是无辜,“我们怎么了?” 第七十八章 偷?藏? 因为朝廷的管制与曾经的大肆宣传,寻常人其实很难见到真正的夙夜花。 这花拿来入药也要价不菲,老鸦村今年人均负收入,日子最好的时候也不过两三吊钱。 因此,知道这花的虽人多,但真正见过是极少数的,不过老一辈的人见多识广,听了张三爷这么说,都吓了一跳。 人群渐渐躁动起来,众人都惶惶不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全福,快包起来!这东西可是害人的。” 王老太更是神情凝重。 她年轻时见过这东西,也听说过这个东西的厉害,连忙让李全福赶紧包起来。 李全福这才反应过来,掐着鼻子,赶紧包起来。 许珠珠谨慎观察众人动静。 镇上的时候,张小林虽然不用他出面,但他全程参与到了计划中,自然见过,对这花更加熟悉。 半个村来看热闹的人都眼见着东西从他家拿出来,又是他自己让他娘打开的,他惊诧之余又懊恼不已。 他爹不可能会藏着这个东西! 这下是他是真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一向“巧舌如簧”的他也想不出什么说辞,但他知道,这件事跟许文杰脱不了关系。 张陈氏见此,更是双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雪地上,还是张荷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才没让她摔倒。 如之前所说,张陈氏虽没有主见,但内心并不坏,见到柴火堆里翻出这个东西,她的第一反应都是自家老头子藏了这个害人害己的东西,还被她暴露出来了。 急得心都跳不动了…… “这……这可怎么办?” 她拉着张荷的手,哭了起来,除此之外,她的脑子也不允许她想出什么对应的办法来。 张四爷从闻到东西的那一刻,眼中精光一闪,皱起眉头。 他反应迅速,此事不是偷东西那么简单了,毕竟他刚才也碰过,搞不好也要栽里头。 自己那个侄子什么心眼他也清楚,万一扯到自己身上,可就麻烦了,因此,话都再不多说一句,闷着头要往自己家里走。 俨然怕惹火烧身。 结果好巧不巧,又被张三爷拉住了。 张四爷白眼要翻上了天。 张三爷是真是看重兄弟情深,到了这个时候,还忧心忡忡地问张四爷:“四弟,二哥这是怎么回事?你主意一向多,可得赶快想个法子呀?” 张四爷不耐烦的斜了他一眼,猛甩开他的手,一改之前和善的模样,十分冷漠道:“想什么法子,这是杀头的事,他活够了,他不要命,我还想多活几年。” 况且,从刚才开始,眼前那么大个坑,张小林自己利欲熏心,看都不看就往里面跳,他还能拉得出来? 张三爷被张四爷的话绊住,陷入了沉思。 许文杰看着两老头拉拉扯扯的模样,给许安使了个眼色。 从张小林出现开始,几乎成为透明人的许安得到他爹的指令,立马来了精神,兴致盎然。 睁着天真烂漫的大眼,问他爹,“爹爹,这是什么东西,为何大家都这么害怕它?” 她哥成工具人了,演戏成份占比过大,许珠珠嘴角往下,努力将笑容隐藏起来。 此刻,许文杰自然又是详细解释一番,顺带将朝廷定下的条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众人听了,被张家强压了这么多年的怒气都喷涌而出,纷纷表示:“这还了得,赶紧将他们抓去衙门!可千万别连累我们。” 不过有听得仔细的妇人却起了另外的心思,小声蛐蛐道:“连累什么?你没听说,听说举报有银子分的,十两银子呢!” “什么!?” 几个开小差的年轻人一听到有银子分,都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跟李全福表示自己愿意去镇上衙门举报张家。 李全福乐见其事,也不阻止他们。 许珠珠之前倒是不知道举报有银子分这回事。 她上次听她娘说,只知道藏了这个东西,就要打十大板,用到吃的里面,就是三十大板,还要罚三千两银子。 古代打板子她没见过,三岁之前他娘从来不带她去看什么衙门官司之类的,不过听她娘说,之前有跟人私奔的妇人被打了十大板出来的,还没走出衙门,直接打死了。 当然不排除是那妇人身体弱。 张家这个事,若是村里人念着往日张家的恩情,说句好的也就是十大板的事。 可若是有人多嘴一句,牵扯到到张小林镇上的包子摊,那就不只是十个板子的事情了。 显然张四爷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连忙撇清关系,奈何张三爷一根筋的脑子转不了这么快,还想着怎么给他哥捞出来。 张小林听到几个年轻人说去衙门举报,顿时急了。 如今众目睽睽,这要是到了衙门,他是少不了一顿板子的,他住在镇上,没少见过衙门里的打板子的事有多吓人。 尽管如今脑中一片混乱的他,也不得不急忙为自己佐证。 “错了,错了,这不是我家的东西,我爹为人怎么样,大伙也看到了,怎么可能藏这个东西呢?一定是李老二和这个姓许的联合起来陷害我们家。” 说着,他直指许文杰和李全福。 当然,张二爷这样装腔作势的人,其实早几十年前就败光了自家的人缘,张小林就更加不用说了。 相比于李全福这个处处与人为善的里长,和许文杰这个刚搬来的秀才老爷,愿意相信张小林的,可谓少之又少。 何况这个东西,都是张小林自己提议打开的,东西也是他承认的,谁的话也比不上自己是张二爷亲儿子这个身份好使。 如今狡辩也赖不到其他人身上。 许珠珠心中冷哼一声。 人群中,三个年轻人已经悄悄离开,刚好今日无风无雪,几人莽头朝镇上走去。 “别狡辩了,张小林,你方才的话我都还帮你着,这是你爹藏起来的好东西,说起来这东西若是放到吃食里,会让人吃上瘾的吧,我老太婆可是听说今年你的生意不怎么样啊!” 王老太啧啧笑叹,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语气也十分刻薄。 可许珠珠听着,却只觉得王老太越发可爱。 这一番话,直接给张小林扣了个大锅,倒也因此点醒了张小林。 原来如此! 张小林心中的怒火噌噌往上烧,许文杰勾结着李全福在报复他呢。 还有村里这些忘恩负义的人,占了他们家水渠这么多年的便宜,现在居然也要来掺上一脚,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们。 他自然气不过,想着怎么从这个泥坛爬出来,余光瞥到了地上的捕兽夹,眼睛一亮,突然大笑起来。 指着许文杰讥笑道:“枉你还是秀才呢,大费周章想了这么个烂主意!这东西明明就是你们家藏起来的,当时周家姑爷的奶娘可都见到了!” 不管什么周家,什么奶娘。 许文杰听到他这话,眼底藏了许久的笑意刹那浮现,嘴角带着些许玩味儿:“噢?既然是我家的,怎么会到你家里来呢?” 张小林想都没想,“你娘子不是看见了吗,昨天被我偷走了,怕我去衙门告发你们,所以才演了这出大戏!” 他信誓旦旦,眼里莫名有种看破了许文杰谋划的得意,“许文杰啊许文杰,你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哭哭啼啼的张陈氏停止哭泣,听到自己儿子的话,竖起耳朵听起来。 众人也疑惑,张小林吓傻啦? 却见许文杰不急着反驳,反而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那小林兄是承认昨夜曾去我家偷东西了吗?” “偷了又怎么样?” “那就去衙门断一指吧!” 张小林一愣,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被许文杰绕进去了,顿时炸了毛:“姓许的!你他娘……” 众人哄笑。 许文杰瞳孔一缩,紧紧地盯着张小林,眼神犀利,看得张小林直发毛:“小林兄,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东西是你偷的?还是你爹藏的?” 张小林怒骂一声,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我爹藏的。” 他咬牙切齿,声音细若蚊吟。 反正他爹现在也病着了,都要请大夫,干脆让他爹去挨板子,总比他断了手指的好,他还年轻,他爹也活不了几年了。 “儿啊,你!” 好容易缓过来张陈氏,听到这话,两眼一翻,也昏死过去。 第七十九章 磕头 眼下,张小林为保自己周全,将自己老爹推出来认罪,惹得众人鄙夷,却也不觉心疼张二爷。 说到底还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自作自受。 倒是可怜了张陈氏,一大把年纪,还要受这种打击。 见张陈氏晕倒,与她交好的梨花娘并张荷忙给她搀扶进屋子,又是插人中又是喂水的,让她缓下这口气。 谁知张陈氏刚醒过来就跑张二爷床头哭去了,梨花娘怕出什么意外,也跟了过去。 张荷觉得张陈氏也是个拎不清的,不然刚才张小林那一嘴反说是自己相公的计谋时,张陈氏怎么也不会立马停止哭泣。 张荷不想表现出太多的善意,便不再逗留,兀自出了屋子。 只是张二爷还晕着,张小林本就没打算给他爹叫大夫,如今就更加不会叫了,他还巴不得他爹醒不过来呢。 不然他爹知道了这件事,那这事都不用说了,直接推到他身上。 李全福其实也思考到这一层。 兹事体大,他认为即使证据确凿,但张二爷还晕着,也没有口供,总不能架着个晕了的病人上衙门,这一点都不切实际,不如就等着那几个报案的小伙子带着衙门的人来了再做打算。 何况这只是在张家搜出来的东西,许家丢的东西他也没有找到。 想起这点,倒是让他有些愧疚了。 毕竟张荷说那是她父亲的遗墨,若是找不到,他们一家肯定会抱憾终身。 许文杰一家帮了自己许多,那时不时送的大米,只怕就花了不少银子。 说到底,靠那秘方挣到的钱也用来补贴他们家不少,算起来他们家也是受到张荷父亲的恩惠了。 因此,更想先把秘方的事解决了,让张小林将东西交出来,再来处理这个花的事情。 毕竟这花在众人面前露过脸的,张家人想要赖也没那么容易赖掉。 思及此处,李全福对着许文杰道:“许兄弟,” 他满怀歉意,有些不好意思,“这可真是对不住你,没有找到你岳父的遗物,不过你和荷娘放心,我再进去多搜几遍……” 毕竟一切证据都指向张小林。 说罢就要动手,再让王大壮几个一起进院子里去搜查。 这次张三爷听了张四爷的话,虽然还没有回避,但也没有再阻止,只是动也不动地杵在旁边,阴沉着脸。 许珠珠抬眼望去,连打在他周身的阳光,看起来都比在场吃瓜群众身边的冷了好几分。 听李全福的话,许文杰眼眸微动,嘴唇动了动,有些汗颜。 李全福并不知道这是他们编的借口,这般诚心诚意的保证,反倒让一旁张荷也听到,面露愧色。 不过这祖传方子的事情确实好解决。 许文杰除了那花,原本就还准备了一份“秘方”在许珠珠手里,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让它出现在张小林家中。 到底还是他没有预料到张二爷病倒了,让张小林可以顺理成章的将东西栽在他爹身上。 不过,即使张二爷累倒了,到时候他凭着秀才的身份在衙门里力争几句,让张小林替张二爷受刑也不是不可。 这当朝圣上最讲孝道,前几年科举没停的时候,出的题都是讲孝道的,更是到处搜罗着天下孝顺的事迹讲给太后听。 衙门丢失夙夜花不是小事,若是查起来,无论结果如何,只有丢面子的事,到时候再用张小林“孝心大发,替父受罚”的事情压一压,相信衙门也乐见其事。 不过说起来,上次听那胖捕快说,衙门里丢了两朵花,怎么如今这花丢了快十天了,怎么衙门里还没人来追查? 此事有疑,暂且不谈。 许文杰想起这些日子张小林的坏心眼,觉得他此刻必然心存侥幸,不如先让他吃点苦头,好反省反省自己,也希望他能看明白些善恶吧! 许珠珠见她爹许文杰垂下眼睑,再抬起时,嘴角微笑,八成又有了什么主意。 果然他说话温声细语的老爹,此刻拔高了音调。 “方才你们进去搜的时候,我也与我娘子商量过了,证据指向着是张小林没错,可若是藏在别处,也不肯交出来,我们计较再多也没用,不过是白生气。” 看似对着李全福,实际目标张小林。 “只不过,这秘方我娘子也说了,是我岳父要传给他外孙的,好歹跟她们家是同姓,百年前也算是亲戚,若是张小林肯叫我岳父一声外公,再朝着北边磕三个响头,这事我们也就不计较了,否则……” 许文杰刻意停顿,话锋突转,眼神也凌厉起来,“就不讲什么情面了,一切就让衙门来处理吧,至于衙门能查出什么结果,我们就认什么结果,偷东西的人是断指还是挨板子,就全凭运气了。” 最后这句话是说给张小林听的。 围观群众也乐见好戏,张家人是得有人好好治一治了,尤其是这个横行霸道了多年的张小林。 原本觉得推了老爹出来将藏那花的罪顶出去,自己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许文杰却出尔反尔。 张小林哪里忍得下这口气,等愤愤怒吼:“姓许的,你他娘的不讲信用!” 许文杰还没理他,王老太就上阵了,攻击力不减,锐评:“老太婆虽然读书少,但也知道一个道理,跟无赖讲信用,还不如告诉母猪我不要你下猪崽呢!” 又是一阵哄笑。 许文杰眯起了眼,笑容悠悠道:“我并未逼迫你,这是可以选择的,要跪还是交给衙门处理。我都没有意见。总这么麻烦这几个小兄弟搜来搜去的,实在抱歉。” 说着,朝着那几位搜房子的小兄弟作揖,十分恭敬的模样。 一旁的张荷此刻也笑着补充:“今日是麻烦几位了,多谢辛苦,过两日我请你几位吃一顿我们俩祖传的饺子。” 老鸭村今年都是吃着粗粮过活的,米都难吃上,更何况是比米还贵的细面做的吃食? 几个小年轻都羞涩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了,笑说哪里。 便又都帮着许家人说话,尤其是王大壮,“张小林,人家不计较是给你面子,只是朝着北方磕几个响头而已,多大点事呢,这要是去衙门,你受的罪可就多了……” 说是劝,到底还是嘲讽。 张小林憋着一口气,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不想服输,可如今他在衙门也不认识什么人,反而是李全福有个大舅哥在。 那个王秀才如今也找不到人,他不想认,可他不敢赌…… 眼神冷冷扫过许文杰,一把推开了架着他的那两个年轻人,忍着腿上的剧烈的疼痛,一把跪在了雪地上。 三叩而响。 “外公!”一跪。 “外公!”二跪。 “外公!”三跪。 这一刻,众人冷眼,憋笑,嘲讽,解气,谩骂…… 这一刻,张小林心中弥漫起从来没有过的耻辱感。 跪罢,他拖着受伤的脚起身,郁沉着脸,仔细看去眼底神情复杂,“行了吧!” 他咬牙切齿,黑黑的眼眸里,情绪复杂,却无丝毫悔意。 许文杰暗叹一气。 “秘方的事,就此作罢,还望小林兄,从此谨言慎行,行善积德。” 他眉头微动,突然觉得自己下手轻了。 闹了一上午,都折腾到正午时分了,李全福将张家的大门锁了起来,让两个年轻人帮忙守着,等那几个去衙门报案的人,带着衙门里的人回来,一并将人带走。 只是,李全福又不自觉担忧起来,去报案的年轻人,这雪天路滑的,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天黑之前赶回来? 第八十章 惊堂 镇上的衙门在县太爷没下来的时候,都是由县太爷的亲信,三五天从县里下镇来巡察一番。 青山镇正是主簿大人负责的镇。 正巧主簿大人与胡大交好,寻常出了什么事,主簿大人都是交代胡大去做的。 虽说陈捕快有周家撑着,但在大事上,也不敢轻易得罪胡大。 但陈捕快目中无人,胡大也不太看周家脸面,在陈捕快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时,也会让陈捕快当众难堪。 背靠周家,陈捕快自然不带怕的,只不过这两年主簿大人每每下镇来,都会训斥处罚他,陈捕快坚信,这一定是胡大在背后偷偷告密。 他虽看胡大很不爽,只不过这一来二去,他做事也顾忌了许多,平日里更是十二分不自在。 而此时,青山镇衙门。 陈捕快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吃着糕点,悠哉悠哉坐在案桌前,还时不时有手下递上热茶来。 十分惬意。 “陈头儿这些日子可算是享了一回县太爷的福可。”手下赵胖羡慕奉承道。 陈捕快嘴角一歪,得意笑道:“怎么,你小子也想试试?” 赵胖急忙摇头,“我哪有头儿的福气?” 这话陈捕快听了很满意,笑踹了他一脚,被赵胖熟练躲开,他谄笑道:“头耳日后可别忘了提携小的一把。” 陈捕快“嘁”了一声,眯着眼没说话,不过嘴角笑容越发得意。 等他把胡大弄下去,这福就能天天享了…… 胡大前些日子被主簿叫去县里去了,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胡大还带了几个与他关系较好的捕快一同去了,如今镇上的衙门就剩下陈捕快和他的那些手下,可谓是他说一,便没有人敢张嘴说二了。 恰好这几日下雪,他也懒。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手下的人去做,根本用不着他亲自出马。 至于镇上每日早晚的巡街,他就更加不需要去了。 这几日手底下的人也渐渐琢磨出点门道来,只要他挥挥手,手下讨好的人自己凑了上来,主动招揽事情。 端茶倒水,不再话下,根本不用他做什么,一时过得好不快活。 就是不知道胡大什么时候回来。 不然王秀才告诉他的计划,都没办法实施,就怕夜长梦多啊。 当然,他最好回不来了…… 陈捕快皱起眉头,收起了嘴角的笑容。 “头儿可是在想胡大的事儿?”另一个比较得力的手下六子更会察言观色,闻出了点意思,“头儿别担心,这么多天了都没传来消息,又是大雪天的,说不定还真是天助头儿呢,这胡大怕是凶多吉少了。” 陈捕快嗤笑一声,“你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就凶多吉少?” 六子傻笑,说不知道。 他不知道胡大干什么去了,不过看着自己头儿这些日子这么开心的样子,又是个只听得好话的人,他这么说总没错。 没想到这话倒还真说到陈捕快心头去了。 胡大最好就此回不来了,管他是去县里藏主簿大人做什么事,得罪了县里的贵人,还是回来了的路上出点什么意外之类的。 总之没有胡大,这镇上的衙门还不是他说了算,他也可以混个“大人”当当。 此梦,甚美。 陈捕快喜怒无常,此刻又愉快哼起了歌,正想沾沾自喜,静悄悄的衙门前院,突然传来一阵阵沉重的鼓声,刹那间,将他的美梦惊碎。 百八十年没人敲的鼓,这一下突然响了起来,陈捕快和两个手下被吓得不轻。 “这大冷天的,怎么还有人来敲鸣冤鼓?”六子疑惑道 被影响心情的陈捕快十分不耐烦,他冷瞥了六子一眼,六子立马会意,麻溜儿的朝外跑去。 不多时,年轻捕快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门外有三个年轻人说有大案子要报。 “噢?此事当真?!” 大案子? 原本烦躁的陈捕快听到这话,半躺着的他突然坐起来,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开,露出里面贪婪的目光。 好像野兽遇见了自己的猎物,下一刻就扑咬啃食上去。 一向查案的时候,陈捕快是做不了主的。 这是主簿大人给胡大的权利,查出真相来,陈捕快也没什么功劳,所以他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尽最大努力为难胡大。 如今可算让他有单独立功的机会了,这要是查出来了,主簿大人必定会对他赏识有加。 到时候他再执行起自己的计划,他笃定,肯定能让胡大在衙门里无立足之地。 思及此,陈捕快咧开嘴笑起来,仿佛这一切都已经实现,惹得两个手下满脸疑惑。 “陈头儿,向来遇到案子都是躲远远的,怎么这次这么开心?”赵胖问道。 “你懂什么?”陈捕快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喜笑颜开,“好事啊!这是好事!” 笑罢,提起精神来,快速穿鞋下床,整理衣冠,扯了扯自己被肥肉撑宽的袖子,风风火火地往堂前走去。 端坐案桌前。 按理来说,陈捕快是不能坐在上面的,就连被主簿大人许与特权的胡大平时代审案子,也不敢坐在上面,都只是在堂下案前摆一张凳子。 这几日陈捕快猴子称霸王,得意过头了,僭越的事情说做就做,现在也不会有人来阻止他。 此刻,他让手下将老鸭村来报案的三个年轻人带了进来。 惊堂木一拍,三个年轻人冷不防被吓了一跳,直接跪在堂下,就连带着他们的六一听这声音,膝盖都差点没忍住打弯。 狐假虎威的陈捕快也被吓了一跳,暗骂一声,他娘的,没想到这东西声音这么大。 为缓解尴尬,陈捕快咳了一嗓子,故作深沉,问向堂下道:“是何人报案?” 几个年轻人虽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子,但平日里也是老实本厚的人,没有犯什么事,这也是头一次进衙门,堂前庄严肃穆的气氛,让三人有些紧张。 如今头一次这样顺利的被领进衙门里,心中更加发慌,一路上三人将头埋得低低的,大气不敢出一声。 如今听到陈捕快发问,三人在堂下都暗中你看着我,我看着,来往使眼色,最后异口同声说:“青天大老爷,我们要报案!有人私藏禁物。” 陈捕快以为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案子,只听到藏了什么东西,也不是什么大案子,惹得三个人争相来报案。 大失所望。 便敷衍道:“藏了什么啊?” “夙夜花。” “一朵花罢了,值得你们三个人……什么花?!” 陈捕快突然顿住了。 他脸上横肉一动,细长的眼睛猛地瞪开,惊讶伴着疑惑,浮现于他的眼眸。 与旁边的两个手下面面相觑,结果两个手下也满脸疑惑。 他这边都还没开始呢,怎么就有人上门来报案了? 夙夜花之前丢了两朵,一朵按王秀才的意思正藏着,另一朵就是当时陷害胡大没有成功,已经消失不见,到处都没找到。 不会是被人发现他藏的另一朵了吧? 可如今胡大人也不在,若是事情捅出来,也根本影响不到胡大。 陈捕快脑筋快速运转,企图摸清里面的关系,但良久,他都没想明白自己没那个脑子。 他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半试探,半恐吓地夸大其词:“私藏禁花可是大罪,可是要杀头的,你们三人还不如从实交代!” 说罢,手上惊木又是一拍。 响声惊彻堂前,回荡梁间。 三个年轻人本来就是奔着拿赏钱来的,当然不会有所保留,一股脑的将张小林家的事情,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并大哭喊冤:“……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大人不知道那东西藏得很好,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起来了,一打开,那味道香得发臭,张小林还开了个包子摊……” 这之中不乏有记恨的张家的心思,故而三人添油加醋说了一少许话。 “指不定什么时候拿出来害人呢!” “张小林?” 陈捕快一字不落的认真听,还没捋清楚怎么回事,就是觉得这名字很耳熟,不过有些想不起来了,便问:“你们是哪里人?” “老鸭村。” 陈捕快恍然大悟。 第八十一章 抓拿 上次升官的机会凭空消失,陈捕快在王秀才的安抚下,嘴上说着不介意,心里可不这么想。 本以为是煮熟的鸭子,没想到那鸭子连毛都没拔,还被鸭子翅膀扇了几响亮的耳光,让他颜面尽失,他心里自然没那么快过去。 如今听了三个年轻人的话,捋清了大概,也知道可能是另一朵花,顿松一口气。 方才瞬间提起来的心,也落到肚子里,但紧接着,肚子里憋了小半个月的那口气,却在此刻一拥而上。 上次陷害那户卖饺子的人家时,王老太手中袋子里的花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踪,导致整个计划都失败了。 王老太都说不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也因此害得他错失良机。 他与张小林原本就没什么交集,上次也是在王秀才的牵线搭桥下,共就单独见过两次面。 他都不知道张小林做什么的,更别提不了解对方的性格。 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好歹他看人分辨善恶还是能看出来的? 且他一看就知道张小林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果然,眼下一听几人的供词,陈捕快那不太聪明的脑瓜子又捉摸出一些不太合理的门道来,心中暗暗猜测。 难道是那个张小林贪图此花功效,想昧下来偷偷做生意? 一时更加气愤,怒拍一掌! 当时王秀才请他帮忙处理事情的时候,可说了一定帮他解决掉胡大这个绊脚石。 谁知这么久过去了,胡大还没解决掉,好不容易想出个主意还是失败了。 如今这么看来,当时的主意是没有问题的,那计划之所以失败,问题一定是出在这个没见识的张小林身上! 想到这里,他又止不住纳闷,这王秀才干嘛非帮这个张小林不可,结果因此破坏了计划,真是有够笨的,看来这个姓王的也不是什么聪明的人。 想想也是,不然怎么会上他舅姥爷家的闺女? 陈捕快想起那二小姐就吓得一哆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边陈捕快思绪慢慢偏离轨道。两个手下见陈捕快突然沉默不语。 阴沉着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眉毛忽高忽低的,二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过来。 他们头儿一想事情就是这副模样,虽然每次想出来的都不是什么靠谱的东西。 赵胖跟陈捕快一样胖,就是比陈捕快高一个头,表面上人看着呆呆傻傻的,其实是比较有主见的一个人。 他试探开口,“头儿,眼下怎么办?” 花被他头儿摘走的那一天,正是赵胖轮班看守日子,花丢了,如果当时就查起来,他肯定脱不了关系。 虽然现在胡大不在,可等他回来,就一定会开始追查,他不可能不会受到牵连。 虽说他们头儿已经百般承诺会给他兜底,保护好他,不会让人查出来。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头儿什么性子,这话听着就有点悬。 眼下听人谈起这花,赵胖都如同惊弓之鸟了,心里控制不住的害怕。 而此时,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合理”推测中的陈捕快,总算回过神来。 他两眼一瞪,瞳孔一缩,严面肃声,抓起竹筒里一个令牌,恶狠狠地摔向堂下。 “赵胖,六子,本大人现在命你二人即刻将犯人张小林捉拿归案!” 这话说得倒是颇有一番气势,可惜此气不正。 五人十分配合的应声跪下,埋头称是,两个手下是配合,堂下其他三人是真的有些害怕。 话不多说,眼下刚过正午,几人随即动身。 巡街的另外两个手下还没回来,留陈捕快自己独守衙门。 而赵胖和六子两个人在老鸭村三个年轻人的带领下,紧赶慢赶的在未时三刻之前到达了老鸭村。 看着前头烟雾缭绕,坐落于河谷小山村,六子抿了抿嘴唇,虽有官道,可也崎岖得很,这上坡下坡的,又是雪天,路也不好走啊。 他累得气喘吁吁,耳朵冻得通红,煞白的嘴唇也干得厉害,他从小长在镇上,又有衙门捕快这个体面的身份,巡察就在镇上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哪里吃过这种苦? 谁知转头看一旁的赵胖居然大气都不喘一下,都看不见累的,这让他疑惑不已。 “胖子,你今天怎么回事,平日里巡个街,走三两步都叫着累,怎么今天一句话不说。” 赵胖憨厚一笑,没有说话。 人心里有事的时候,巴不得立刻飞到张家,将张小林抓拿归案,以便洗清自己的关系,他哪里还会在意自己累不累? “辛苦两位大人了,就在前面了。”一年轻见状,连声安抚。 眼下三个年轻人就剩下两个,另一个一路上没歇脚,马不停蹄的回去通知村里人去了。 另一边,张小林家前,饭点的时候人群都各自散去。 张荷也在李全福的劝说下,领着两个孩子暂时去了他家用吃午饭。 毕竟许家人在村里呆了一上午,家里此刻热汤热饭都没有。 李全福也让两个暂时帮忙看着的年轻人回去吃饭,只剩下自己和许文杰正守在张家门前。 李全福又从家里搬了些柴火过来,就在张小林家门口生了一堆火,火烧得旺旺的,倒也可抵些许寒风,许文杰的棉袄方才给许珠珠裹着,下摆都有些湿了,此刻正烤着。 谁知不过须臾之间,门前又聚集了一群想要知道后续的吃瓜群众。 一群人围着火堆都聊了起来,主要话题自然是在张二爷和张小林身上。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许文杰身上。 起初众人都有些担心,他们虽人穷,倒也不至于一点见识都没有,知道许文杰是个秀才,不同白身,说话都忌惮着。 聊着聊着,却发现许文杰为人处世十分亲和,一点也不居高傲慢,说话间语气也不见盛气凌人。 都慢慢放下戒心,生出好感来。 扎在人堆里的王老太因为张小林的事情,对许文杰颇有好感,更是夸赞道:“都说读书人十分傲慢,我儿媳妇村里有个认识些字的老头子,每次说话,一开口都什么纸鸢、纸鸢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就觉得酸溜溜的,何况是秀才老爷?” “可今日和许秀才说起话来,也知道天下还有许秀才这样的读书人,不仅说话有道理,人也亲和,可见这读书人还是分人的!” 众人都附和,点头赞同。 许文杰谦虚谢过,“王婆婆谬赞了,晚辈也就是趁着年轻,认得几个字,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情,今后大家有需要我帮着读书写信的,许某绝不推脱。” 众人都笑说好,又道许文杰,既然在这里安下家来,就是老鸭村的人了,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知会一声,大家乡里乡亲的,能帮肯定帮。 “毕竟远亲不如近邻不是。” 许文杰感激笑过。 而一边的李全福现在满肚子的疑惑,只可惜人多眼杂,他也知道不是说话的时候,所以憋得很难受。 许文杰看出他的心思,便诱着他说些其他的事情,比如最近这段时间,李全福有没有陪着胡三娘回娘家。 二人又有没有遇到胡大之类的。 李全福直摇头,大雪天里,大家都闭门不出,他岳父家虽说就在隔壁村,但雪天里路也不好走,他没让胡三娘回娘家。 夫妻二人自然也就没有见过胡大,不过倒是听自己娘子念叨过几句,说这两天雪停了,想回娘家看看。 正说着,村里小巷头,胡三娘挎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小篮子遥遥走来,一看就是来给二人送饭的。 李全福赶忙上前接过胡三娘的篮子。 许文杰也十分热情迎了上去。 “真是劳烦二嫂子了,这大雪天还劳累你送饭过来。” 胡三娘摆手笑了笑,惊道:“这值得什么,你们生着这堆火,倒是暖和得很!” 第八十二章 梁家 许文杰与李全福早就吃好饭了,正围在火堆旁的众人在家长里短的聊着。 又渐渐聊起张家的祖宗来。 年纪大些的王老太知道得更加全面,颇为感慨道:“说起来,张家的家底曾经也厚实得很,听我们家老头的太奶奶说过,那是实打实的大善人,自己挣了钱,修了水渠,不收乡里一分钱……谁知道后来,子孙不孝,倒败落成这样了。” “知道这后面的山头不,原来不就是他们家的?”王老太故作神秘。 许文杰倒是不解,配合王老太问道:“我听邓老伯说,这后面的山头原先不是梁家的吗?” 王老太摇摇头,弯着身体靠近火堆,侧耳合掌,一副只有我知道的模样,低声道,“邓老伯也是后来的,听我太奶奶说,梁家之前,就是张家的。” “他们那一辈张家出了个赌徒,把家底都赔进去了,连镇上的宅子都输了,又搬回这个老房子来,喏,就后面这个。” 王老太努嘴,指向身后的张二爷家院子,“也就是就剩下张老二这个院子了,张老三和老四的院子还都还是后来才建成的。镇上的老宅子就是之前梁家的宅子,现在也没有了,说来也真是可惜……梁家也算是家大善人。” 梁家? 许文杰捕捉到了关键词,连忙追问,“王婆婆也知道梁家的事?” 李全福也疑惑附和,他一开始就知道许文杰是来投奔梁家的,不过没找到人,也就谈不上投奔了。 王婆婆微微抬头,颇为骄傲,苍老的声音缓缓道来,“虽然我们老鸭村是四里八乡出了名的穷,但也不是没出过富贵人家的。” “不过梁家却是我娘家梁家村那边发家出去的乡绅,梁家的祖宗考中了,做了举人老爷,搬到了镇上,他儿子又考上了进士老爷,到北方做了大官,听说还娶了北方一大户人家做了妻子,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梁家半夜遭了强盗,一家几十口人,全没了,那叫声,凄惨无比……” 王婆婆说着,刻意将声音压得低低的,营造一种恐怖的氛围,连她自己说着,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许文杰皱着眉头,刚想接着问,被王大壮打岔了。 王大壮豪笑一声,他是明晃晃的质疑王婆婆的话。 “婶娘你又在编故事了,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我们都没听说过?况且这四里八乡的,什么时候,又是哪儿来的强盗,从来没听说过的。” 在他看来,这就是个胡诌的故事。 毕竟梁家的事他们都知道,青山镇上,广为流传的版本就是,当初梁家当家人,做生意亏了钱,举家跑到别的地方去讨生活去了。 他婶娘就爱开这种玩笑,把听到的故事编成真事说给他们听,他从小听到大,小时候还被吓到过呢! 被质疑的王婆婆猛拍了王大壮的脑袋。 满是岁月沟壑的面容,倔强的眼神彰显出着她扞卫的尊严,她撅着嘴不满道:“我用得着编故事嘛!这也是前些日子,跟我娘家侄女的舅妈的亲戚聊天时才听说的,她在周家做工呢!当时周家跟梁家关系这么好,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王婆,别唬许秀才了,人家才刚来,别被你骗了当真了,真以为我们青山镇有强盗杀人呢!” 众人也笑劝。 他们是不相信,毕竟流传出来的话是出自镇上颇具权威的周家,况且,如果梁家真的是被强盗所杀,衙门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可见王老太说的话不可信。 众人都唏嘘一声,哄笑起来。 李全福也追问,“王婆婆,这话是真的嘛?” 被众人这么齐齐质疑,王老太倒有些怂了,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她也不知道她那个亲戚是不是骗她的呀。 便憨笑摇头,“不好说。” 许文杰沉默不语,他紧握拳头,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告诉他,梁家的事情,可能真的不是做生意亏本了那么简单。 李全福知道许文杰肯定会在意,他偷瞄了许文杰一眼,见他紧紧地抿着嘴唇,就知道他放在心上了,便多了一句嘴,“王婆婆,你那侄女舅妈的亲戚叫什么?” “这可不能说,人家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说……”王老太赶紧拨浪鼓似的摇头。 只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村口的人影吸引住了目光,“哎!那是衙门里的人来了吧!” 众人追随着王老太的目光看去,只见村口处出现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两个穿着红褂子的带刀捕快,后面还跟着三个年轻人。 其中一个年轻人还被另外两个搀扶着。 许文杰回过神来,也循声望去,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人群中那个与王老太关系好的铁柱娘就“哎哟哟”地叫了一声,慌不择路地跑了上去。 铁柱娘直接忽略两个捕快,窜到了那个被搀扶着的年轻人面前,“儿啊,这是怎么了?” 被搀扶着的铁柱尴尬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胀得通红,他故作轻松笑道:“娘,别担心,我就是走得太快,在村口摔了一跤。” 他就是提前回来通风报信的那一个,可以没报成信,在快到村口的地方,还摔下了一个坡,腿摔崴了,喊了好久才被后来的两个人扶起来。 这边李全福见到捕快的,也赶忙起身迎了上去。 因为平时他都是跟胡大那边的手下打交道多一些,与这两个人没什么交集,他也不认识,两个捕快也不认识他。 不免有些疑惑,若是他大舅哥听到了是老鸭村的事情,肯定会多过问一句,难道今天他大舅哥不当班? 但那也不对,就算不当班,他大舅哥的手下也总会通知他,可如今这个情况看来,那就只有他大舅哥如今不在衙门这种可能了。 可不在衙门,又会去哪里了呢? 当然,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李全福还是压下心中的疑惑,礼貌地请赵胖和六子坐在火堆前,“两位大人一路辛苦了,这冰天雪地的,快请喝杯热茶暖暖身,穷乡僻壤,没什么好东西,还请两位大人不要嫌弃。” 许文杰见李全福行事十分有章法,便站在一旁,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帮忙倒了热茶。 赵胖和六子一路上手脚都被冻得僵硬了,急忙接过茶水,也不顾什么滚烫,好坏的,就猛灌下去,好几碗才缓过神来。 恢复神气得二人,立刻摆起了“大人”的姿态,“果然是穷乡僻壤,这路走得,可累死爷了。”六子掐着嗓子,装腔作势。 平日里都是陈捕快拿大,这下可到他们了,说罢,严声道:“私藏禁花的犯人现在何处?我等好趁着天还早,将他缉拿回衙门归案。” 李全福察觉到两位捕快的傲慢,但并不计较,他也不耽搁张家的事情,多一刻都容易产生变故。 便直接将张家大门打开,领着两位捕快到了张二爷的房间,指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张二爷道:“这就是犯人。” 六子疑惑,嘲讽道:“这就是张小林?怎么昏了?不会是听说我二人要来,把自己吓晕了吧?” 不过,这老头怎么给自己取这么个年轻的名字? 李全福尬笑,嘿嘿两声,不知如何答话。 随即突然反应过来,“两位大人弄错了,犯人不是张小林,是张二爷,张小林的爹藏的东西。” 赵胖被搞混了,本来心里就着急的他,此刻已经压不住心中的慌乱,便大声吼道:“你们村里人怎么东一句西一句的,没有一句是一样的,不管张二爷还是张小林,我们头儿让我们拿谁就拿谁。” 李全福无奈,他怎么知道报案的三人是怎么说的? 赵胖说罢,突见一年轻人在门口探头探脑,那年轻人与赵胖对视的那一刻,直接转身往院外跑,十分可疑。 赵胖大喝一声,“六子,快抓住他!” 张小林吓得魂飞魄散,猛摔一跤,嚎叫着被两人绑住。 第八十三章 至此 “不是我!你们抓错人了!跟我没关系,要抓抓里面那个老不死的啊!” 被两人压着的张小林吵嚷着。 “是不是你,一切等到了衙门再说。” 六子被张小林吵得头疼,没好气道。 只可惜张小林还不肯闭嘴,继续四处攀咬其他人,“姓许的,你说话不算数,娘!你快救我啊!我可是你亲儿子……老太婆,你不帮我,你们家就绝后了!” 眼见张陈氏不出来,张小林开始了谩骂。 到了眼下这个局面,倒是让许文杰有些许意外了。 他确实是疏忽了,三个年轻人去报案时,也都认为这事情是张小林做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两个官差到了地方,出其他状况,问也不问清楚,就直接拿人,实在是武断了。 幸好也是没有冤枉了好人,倒是省得他去衙门堂上推波助澜一番。 此刻,不管张小林怎么挣扎,两个捕快都无动于衷。 还因为张小林太闹腾,六子嫌弃他太吵,随手脱了张小林的臭袜子,塞到他自己的嘴巴里,堵得严严实实的, 张小林被自己袜子熏得眼睛直流泪,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刚稳定下来张陈氏坐在屋子浑浑噩噩,听到动静,又立马跑过来。 一把抱住赵胖的腿,拖着不让他走,“两位官爷,别抓我儿子,要抓抓我,东西是我藏的,是我,不关我儿子的事情啊。” 她边哭边喊,院门很快围满了人群,都伸长着脖子往院子里看,都有些于心不忍。 张小林发不出声,眼睛眨巴着,喉咙里支支吾吾的声音发个没完。 看着他娘的眼睛里,已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全是惊恐的求救眼神,他是真怕了。 看得众人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张小林,也有这样子的时候。 看着脚边的张陈氏,六子倒生出了些许怜悯来,但赵胖可不管那些,他惦记着趁着胡大没有回来,赶紧将这朵花的事情处理了,不然到时候麻烦的肯定是他。 一旁的许文杰眼见他神情烦躁,稀疏的眉毛拧在一起,满脸横肉中挤出的一双细眼中,现出一丝阴毒来。 不好! 许文杰顿感不妙,“官爷……” 还不等他说完。 赵胖猛抬起脚,狠狠踹开张陈氏,好巧不巧,这一脚刚刚踹到了张陈氏的肚子。 年迈的妇人身体本就瘦弱,哪里抵挡得住壮年男子的一脚,张陈氏在院里划出一道雪痕来,她挣扎用双手撑着地面。 “呸!老东西,敢碰你官爷!子不教父母之过,你这个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耽误了爷的大事,你承担的起嘛!” 赵胖说着,恶狠狠走上前去,看样子还不想放过张陈氏。 被踹倒的张陈氏呻吟了几声,最终没有撑起身子来,瘫软在地。 围观的众人都惊到了,没想到这两个官差下手这么狠,跟以往来的官差都不一样,脚上都控制不住的退散开。 许文杰见状,赶紧上前阻止,“大人,张婆婆只是心疼儿子,还请大人手下留情。” 反应过来的李全福也急忙附和,“是啊,两位大人,不要耽误了公事才好。” 一旁的村民也都不忍,张陈氏除了不会养儿子,也没做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们的事情,乡亲们倒也不至于冷血至此,便都纷纷说起好话来。 连六子都惊呆了,他还真没想到,赵胖这次下手居然这么重,也觉得没必要,赶紧劝道:“胖子,差不多得了,人都抓到了,还是赶紧回去交差吧!” 赵胖一愣,被愤怒蒙蔽的双眼才清醒过来,及时收住了脚步。 六子趁机转移话题,问向李全福,“赃物现在何处?” 李全福将一直带在身上的包袱解了下来,小心翼翼交给六子。 六子三两下将层层包裹着的匣子打开,递给了赵胖。 赵胖仔细看过,对上六子的目光,严肃点头。 花摘下来的时间并不是很久,这确实衙门丢掉的那两朵对得上。 验罢,二人也不再多言,将张小林五花大绑,往镇上押去,无人再敢帮他说情。 至于报案的人还是什么证人的之类的,这两个人才不会想到那么多…… 许文杰也是感慨,办案实在是草率,不知道胡大去哪儿了? 他的目光从消失的张小林三人,转到隔壁张三爷张四爷的院子,这么大动静,张三爷和张四爷的院门紧闭,一点儿动静都听不见,可见是真的怂了。 也罢,到此,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了。 众人纷纷进院子里来查看张陈氏的情况,张陈氏脸色惨白,也不见吐血,八成是内伤。 李全福与许文杰二人合力将张陈氏抬进屋子里。 看着这对昏迷的老夫妻,李全福有些为难,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眼下张小林被衙门的人抓了,也没人能照顾夫妻俩,这可怎么办?” 总不能不管他们吧! 许文杰思索片刻,沉声道:“张家也不是只有张小林一人,隔壁不是还有两户张姓人家,于情于理,都应该由他们来照顾。” 说罢,朝着隔壁张三爷张四爷的院子指了指。 李全福起初也是这样想的,但看着兄弟俩,从前刚才官差来了开始就再也没有开院门,李全福觉得让他们照顾这对夫妻,悬得很。 “成与不成,都是他们张家的事情,李二哥总要跟隔壁的兄弟俩说一声才是,不然这件事情万一赖到你身上,到时候只怕起来更是麻烦。” 李全福一听,顿时觉得有道理,但凭张家这祖传的胡搅蛮缠,他是一点儿都不想沾染。 这样想着,李全福当机立断,直接去好去敲了张三爷和张四爷的门,三两言语交代了一遍,也不管他们说什么,同不同意,就拉着许文杰直接头也不回的往自己跑了,留下错愕兄弟俩面面相觑。 其实还有张小林的媳妇王氏,只不过许文杰懒得提,毕竟那之后就是他们家的事情了。 …… 再说起这边李全福家。 许珠珠兄妹俩,正被张荷按在火盆旁边烤着。 兄妹俩烤得小脸通红,这还不够,胡三娘又给母子三人各端来一大碗姜汤。 许安不用张荷操心,只是许珠珠迟迟不肯喝,张荷一边端着姜汤喂给她,一边不停向胡三娘表示歉意,“二嫂子,真是对不住,这可太麻烦你了。” 张荷很不好意思,他们母子三个在这里呆了不到半天,胡三娘忙进忙出的,就还没停下来休息过。 胡三娘听这话,佯拉下脸来,“我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荷娘你这来来回回都谢过四五次了,好容易不说谢了,怎么又开始道歉了,你要再说,我可就真生气了!” 话虽这么说,可胡三娘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过。 胡三娘不知道秘方的事情是假的,以至于她打心底里认为张荷如今心里不好过。 也知道母子三人在雪地里呆了一上午,这郁结于心,又寒气入体,这不好好去去寒气,身体肯定受不了,就不敢马虎。 什么姜汤内服,萝卜水泡脚,通通安排上。 张荷不时投去了个感激的目光,不过还是顺着胡三娘的话,不再说抱歉感激的话。 此刻,母子三人坐在厅堂里,许珠珠不爱喝姜汤,觉得这味道冲,喝起来嗓子还辣辣的,虽说胡三娘放了好多糖,可喝起来是又甜又辣的,更难喝了。 她抿着嘴巴,张荷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惯着,怒道:“药嫌苦不喝也就罢了,怎么放了糖的姜汤也不肯喝,若是再耍小性子,那回去我可就亲自喂你喝药了。” 言下之意,用苦苦勺喂着喝。 许珠珠吓得赶紧张嘴。 胡三娘觉得可爱,捂嘴直笑。 这时,隔壁屋子里探出个脑袋来,男孩舔了舔嘴唇,笑嘻嘻道:“娘,我也想喝姜汤。” 胡三娘白了儿子一眼,一顿栗子敲上。 “书不好好背,就惦记着吃的喝的,那是给你许婶子和你弟弟妹妹去寒气用的,你一天窝在被子里,馋这一口,平日里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喝?还不给我回去背书!” 许珠珠认得他,上次她跟她娘来送饺子,还遇到过,就是没有印象这个小男孩叫什么了,她记得之前她爹说话来着。 正巧她也不想喝,便道:“婶婶,给李哥哥喝我的吧,我不馋。” 男孩听到这话,反而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嘻笑着说:“不用不用,我就说说,我背书去了,背书去了……” 之后,屋里传来拖拖拉拉的读书声…… 第八十四章 请客 “这么说来,去偷东西是真的,只是没有偷到手?” 李全福围在火盆边,听了许文杰的解释,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在张家没搜到东西。 胡三娘轻推了一下李全福,“冻傻了不是,若是偷东西不是真的,那夹子怎么跑到人家院子去?” 她不知道张小林与王秀才的关系,自然就没有想那么多。 就是觉得,其实许文杰用不着跟张家人扯那么多,直接报衙门去,再找她哥来查查,不出半日,真相必定分明。 倒是难为张荷母子三人在雪地里又是哭又是闹的这么久,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方才母女三人随她回来的时候,虽然嘴上都没说冷。 可她瞧见了,母子三人的手都冻红了,尤其是张荷的。 许文杰赧笑,确实是没想到张三爷和张四爷这么能扯。 不过胡大与他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且不说他没有把握王秀才的事情,单说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欠下胡大的人情反而不好。 想起妻子,许文杰连忙拉起张荷的手,关心道:“荷娘,你感觉怎么样?” 张荷脸色已红润起来。 刚才被胡三娘又是姜汤又是泡脚的招待,现在不仅气色好,手掌也热热的,只不过手仍旧是红的。 该庆幸的是前一夜被许珠珠的红珠子治愈过了,手上的冻疮已经好了,不然此刻只怕是又疼又痒,难以忍受。 许文杰满脸心疼。 怪他。 张荷瞧着自己丈夫都不顾外人在场,就拉着自己的手不放,一时红霞直上,赶紧抽开手。 温笑道:“我感觉挺好的,也没什么事,就是怕两个孩子会冻到了。” 此刻,张荷便想着晚点回去,再给两个孩子熬点去寒气的药。 胡三娘直接道:“省得你回去煎,我这里有年前给我家小子喝的,份量很轻,也适合孩子们喝,我现在去煎一副来。” 张荷忙说不用,可胡三娘已经火急火燎地拿药罐子去了。 回来见夫妻俩如此恩爱,捂着嘴笑,一时心中又有些羡慕,看着李全福呆愣愣的样子,没好气地白一眼。 李全福被瞪得莫名其妙,不过他心里还惦记张小林后续的事情,也不跟自己娘子计较什么,又接着将话题转了回来。 “我得趁着这两天没下雪,去镇打听一下张小林的事情,顺便问问我大舅哥是个什么情况。” 许文杰点头赞同,“李二哥说得有理,这件事最好是胡捕快来处理,方才能不出意外。” 不过他推测胡大并不在衙门,不然怎么会派那两个人来? 只怕李全福去了估计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但推荐没说出口。 胡三娘觉得自家相公十分破坏气氛,而且还自知,顿时无语。 将张荷拉了出去,高高兴兴道:“荷娘,晚些就在我们家吃饭,我饭都煮上了,年前我爹送的腊肉还没吃呢,正好蒸点来吃……” 张荷怎么好意思? 赶紧委婉拒绝:“这怎么好意思,这腊肉可是稀罕的东西,你们留着自己吃好,隔壁浪费。” 胡三娘可不乐意,她娘家只有兄弟,没有姐妹,嫁来了这老鸭村,虽说邻里妇人也好相处,可总没有跟张荷处起来舒服。 所以十分喜欢张荷,拿她当自家妹妹看待,自然是什么都好东西都舍得拿出来。 张荷见劝不过,也就只好作罢,便想着让许文杰回家再拿些米面过来。 前夜里院子里的瓜果蔬菜,鸡蛋什么的都被狼啃得差不多了,垃圾站这两天也没时间打理,她们家现在也确实凑不出什么好菜。 只好多拿着米面过来,正好前些日子许珠珠念叨着要吃面条,想着今天时间还多,也可以做些,配上胡三娘的腊肉,味道应该不错。 听到张荷的指派,许文杰也不扭捏,与李全福说了声就往家里去。 路过张家的时候,正好见到张四爷从张小林家出来,见到许文杰的张四爷张了张嘴巴,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张四爷虽有些假仁假义,到底没有明面上与许文杰过不去,因此许文杰也笑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了。 彼时,村中的大槐树下还聚集着两个年轻人,许文杰认出了他们,就是跟着铁柱去报案的那两人,二人正交头接耳,似乎正在商量着什么事情。 见到许文杰过去,立马凑上前去,十分恭敬地打招呼,“许先生,你忙吗?” “正要回家去呢!两位有什么事嘛?”许文杰礼貌回答。 两个捕快来的时候,很明显没带这么多银子,去举报的人惦记的赏银,自然也没有收到。 许文杰猜出他们要问的话,也不拐弯抹角,便直话直说,“若是要问举报的赏银,我记得律法里写得确实是十两银子没错的,至于能不能拿到这么多,还得看衙门里的人怎么说。” 两人听后都目光一怔,随后面露喜色,“有许先生这句话就够了。” 也没空听许文杰说话了,结伴又往镇上走去。 眼瞧着天色渐暗,许文杰忙劝:“明日再去也不迟,这天可不早了。” 十两银子,那可是五户穷人家一年的口粮,多大的诱惑? 两个年轻人怕夜长梦多,自然不肯等,直说不会有什么事,调头就走。 许文杰知道劝不过,也不再多言。 看着今天那两个捕快的模样,他觉得这两人应该拿不到多少银子,但也罢,二人想要拿到这银子也是合情合理的。 急匆匆朝自己家走去。 不多时,许文杰就“财大气粗”的从家里拎了半袋面粉,半袋子大米过来。 给胡三娘震得不知所措,绕着两袋东西团团转,“哎呀呀,这是干什么!好容易请你们吃一顿,又自己带米来了,这是来打我的脸来了……” 张荷忙笑着安抚她,但知道不起作用,直接拿孩子堵她:“嫂子,不值得什么,我是要做面条给孩子们吃,你要是这也不同意,那咱们一家可就回去吃了!” 胡三娘这才叹气首肯,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请客请成这样,这是怎么个事!” 边说着,又边没好气的招呼着在屋子里坐着的李全福出来帮忙揉面,“人家客人都知道来帮忙,你这屁股也是坐得下……” 屋子里的李全福听得满脸通红,嘟嘟嚷嚷从屋里走出来。 李家的院子里在这一天竟然比过年还热闹几分。 …… 这边西厢房,因为大人们要商量事情,就将许珠珠和许安两个孩子赶去跟李全福的儿子做伴去了。 许珠珠拍着脑袋都想不起来,这小男孩儿叫啥,干脆就李哥哥,李哥哥的叫着。 还是他哥许安与男孩儿友好交流一番过后,才知道男孩儿叫李小墨。 许珠珠哈哈笑,“肯定是李哥哥太吵了,所以全福伯伯才取了这个名字。” 李小墨是个活泼顽皮的性子,开得起玩笑,便也跟着笑,“是墨水的墨,我爹希望我多读书,所以让我大舅舅取了这个名字,我还有字呢!” 许安不解,他爹爹说过,等他及冠了才给他取字,李小墨就比他大四岁,现在就取字了? 便疑惑发问。 李小墨听罢,挺起胸膛,很是骄傲:“是学堂里的先生取的,说以后我的字就取邦项,是一句诗里面的,代表刘邦项羽的意思。他们可是大人物,学堂里的人都羡慕我。” 字都有寓意,可这个字的寓意都是别人的名字,而且为什么是两个人的名字呢?许安没听他爹说过这样取字的,更加疑惑了。 许珠珠也不懂,她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感兴趣,诗词歌赋更是不感冒,上辈子的诗倒是能记起来一些,不过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早就上句窜着下句,也记不全。 好奇之下,就跑过去问她爹。 她爹正和李全福说话呢。 正巧李全福也知道这个东西,也一并问了许文杰。 许文杰过后就眉头一皱,也不说是哪句诗,只说学堂里的先生开玩笑的,并告诫李小墨,这字以后不要再用了,说取字不急,及冠再取也才有好。 李全福见许文杰郑重的模样,便也忙严肃嘱咐自己儿子,“许叔叔这么说,必定有道理,你以后不可再说自己叫这个字了。” 李小墨乖巧点头。 许珠珠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他爹选择不说的话,一定不是什么好典故,自然就不问了。 第八十五章 吃面 原本是胡三娘说要亲自下厨请客的,但不知怎么的,两人在灶房里忙来忙去,突然就变成了张荷主导了。 胡三娘见张荷动作比自己还麻利,还怪不好意思的,忙说让张荷别忙,她来做。 可张荷说这擀面的技术还真不是一般能做的,胡三娘试了一下,果然不是很熟悉。 怕耽误大伙儿吃饭,索性退就站在旁边打下手,看着自己的手中腊肉,有些为难:“要这么说来,这腊肉蒸了实在可惜,荷娘有没有好法子?” 原本是打算直接蒸着吃的,可若是用来就着面条吃,总觉得不是很搭配。 张荷擦了擦满是面粉的手,接过腊肉来掂了掂。 在青州府,过年杀的猪,猪肉能放一整个冬天都不会坏,腊肉有倒是有人做,就是很少。 从前张荷也是不做的,后来因为许珠珠老是跟在她屁股后面念叨。 她听得多了,前年问了邻居,跟着学做了,也是许珠珠的原因,琢磨出了不少做腊肉的方法。 煎炒蒸煮,一种没落下。 如同今天,是要配着面吃,自然是要做得口味重一些,单单用来蒸估计还是寡淡了些,便笑道:“这块肉肥了些,要不拿来跟菜梗一起炒吧,将里面的油炸出来,浇在面条上,说不定还能更香些。” 胡三娘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这腊肉是肥了些,不过肥点好,油多才好吃,她娘家还特意挑了挺肥的两条腊肉送了过来。 “那我再去后面拔些青菜,萝卜要不要?” 她先前是只摘了一颗白菜,想着拿来,放几块儿腊肉煮个青菜汤的,但听说张荷如今这个做法,恐怕不够了。 张荷听到要拔萝卜,思索片刻便说:“嫂子拔一个来吧,拿来做汤底也好。” 胡三娘哎了一声,就往后院去了。 她家前院也有菜院子,不过后院的长得更好些,主要是前院的前些日子都被雪打蔫儿了,胡三娘不好意思拿来待客。 张荷的手擀面做得极好。 这手艺是传自她祖母,老一辈的人琢磨了几十年自己想出来的法子,跟美美锅是没有关系的,许珠珠逃难以前,就是怎么吃都不觉得腻。 今日又有胡三娘拿出的腊肉做的配,听起来就更不错了。 张荷忙着做面条,胡三娘就在张荷的指导下,炒起了腊肉。 “滋啦”一声,热油下锅,腊肉里的油脂炒了出来,再将洗干净切好的菜梗下锅,香味儿瞬间窜了出来。 住在不远处的李家邻居闻到了味道,还特意“路过”,不停的咽着口水。 那老妇人隔着院子问了一嘴,“三娘,这是什么好日子,做什么好菜呢?这菜的香味都飘到我院里了。” 她闻到了肉香。 胡三娘没出院子,站在灶房门口回话,没说是吃肉,淡淡说是许文杰一家来做客,她挖了年前剩的猪油炒了个青菜,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邻居才撇了撇嘴,看起来不是很满意地走了。 张荷见胡三娘似乎不待见那老妇人,好奇之下,便问了一句:“这是哪家的婶子?” “我们家的姨奶奶。” 胡三娘紧抿着嘴唇,刚才满脸笑容的模样都收敛了不少,听着是不想多说的模样,张荷也就不问了。 迅速将话题转到了菜上,“……可以盛起来了,再炒可就老了,油煸多了会变干,也不好吃了。” 胡三娘这才手忙脚乱将菜盛起来,“还好有荷娘你提醒。” 张荷温柔一笑,手上动作没停。 知道几个人都是能吃辣的,李全福又是个无辣不欢的,所以这才也放了两个干辣椒,炒起来更香了。 许珠珠等三个孩子也没忍住,从房里溜了出来,就站在灶房门口,闻着里面传出来的香味,情不自禁地吞咽着口水。 张荷正沉浸于揉面,没注意到,还是胡三娘瞥见了,好笑道:“……馋成什么样了?来尝尝味儿!” 说着,捡了三块儿腊肉来,吹了吹,塞进三个孩子的嘴里。 三个孩子吃得直吧唧嘴。 许珠珠其实不是馋肉,她就是馋南方这边的腊肉,她娘虽然也会做,做得也好吃。 但做的味道跟南方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南边做的更香一些,大约是因为她上辈子是南方人吧? 张荷和胡三娘赶在天黑前,就将这两大家子的晚饭做好了。 现下的热汤面才好吃,胡三娘想直接将自己家架在灶台上的锅取了下来,围着屋子里的火盆吃,不仅方便,还能吃上热乎的。 荷娘听了,连忙阻止她,“嫂子用不着这么麻烦,就在灶房吃就好了,围坐一桌,还省得搬来搬去的收拾。” 许文杰和李全福也没有意见,许珠珠等几个小的更是只惦记着吃,在哪儿吃都无所谓。 于是两家人就这么围着灶台坐着吃晚上。 大碗面盛上,众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李家父子俩吃一口就爱上了,胡三娘更是追着张荷问诀窍是什么,张荷也不吝啬,将祖传的法子说了出来。 两户人家四口人,擀得分量自然不少,因此小半袋面粉都用上了,才足足擀了一盆的面。 起初胡三娘直说太多了,吃不完。 “吃得完,我们家珠珠一个人就能吃下两碗。”出来探听消息,跟在张荷后面的许珠珠还嘻嘻笑,“吃得完,吃得完。” 果然,这面条刚下锅,配上炒得喷香的腊肉,不到一刻钟,一盆面就下去了一半。 许李两家人这一顿大快朵颐了一番,李全福一家是好久没有吃得这么满足了。 李小墨夹了一大筷子往嘴巴里塞,还不忘跟许珠珠夸赞:“珠珠妹妹,你娘亲做的面条真好吃,比我娘做的好吃。” 李全福也在一旁附和,“是这样,三娘煮的差了些火候,许兄弟,快让荷娘教教三娘。” 许文杰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在他眼里,他娘子做菜是天下第一好吃,自然不会反驳。 倒是张荷谦虚道:“李二哥夸过了,我就是瞎学瞎做的,嫂子做菜比我做得好多了。” 胡三娘白了父子俩一眼,没好气道:“一共就做过一回,还是被你们父子俩念叨了小半年我才学做的,就被你们记到现在了,给做吃得话还多,吃都堵不住你们的嘴,如今我学会了,以后你们想吃我也不做。” 许珠珠嘻嘻笑,找了个安慰胡三娘的地方,“婶娘炒的腊肉好吃!哥哥你说是不是?” 正细嚼慢咽的许安忙点头,“妹妹说得对。” 胡三娘搂着两个孩子直喊“心肝”,“还是咱们珠珠和安安乖,来好吃就多吃些。” 说着,又给两个孩子夹了好多块腊肉。 许文杰夫妇忙阻止:“……吃不了这么多,嫂子快多吃些!” 胡三娘可不管那些,直接忽略夫妻俩,又对父子俩道:“瞧瞧,三岁的小姑娘都比你们会说话,都说女儿是娘亲的小棉袄果然是没错的,以后我就认珠珠是我女儿了,臭小子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就跟你没完!” 这话是对李小墨说的。 胡三娘在李家是寻常小事说一不二的,父子俩听了这话自然都是哄着来的。 李小墨听见他娘说话,咽下一口面条,立马规正站了起来,满脸庄重,还规规矩矩拱手作揖:“遵命,娘亲大人。” 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许珠珠笑得差点被呛到。 不过胡三娘就吃李小墨这滑头的一套,细看去,胡三娘的嘴角都翘上天了。 张荷忙拍许珠珠后背,许文杰又递来一杯温水…… 这温馨的画面,倒让他们暂时忘却了白日里的烦恼…… 只盼所有事情,都能有个好结果吧! 第八十六章 受伤 闹了这么久,却不想才过去一天,许珠珠回想起来,总觉得时间是最不可思议的东西。 快时如梭,慢时分秒。 不过看着张小林自食恶果,她心情莫名好了不少,连着下了十几天的雪,看起来也不再如前几天那么厌烦了。 一家人从李家又回到了自己的小窝,开始整理汇总,又开启了一家如常的生活。 狼群已 我们是拳打脚踢,像踢皮球一样,但是踢开一波又一波,他们随即还能卷土重来,是完全踢不开,踢不坏,龚所长和另外一个民警是一连开了好几枪,鬼婴们是头上顶着子弹,根本打不死,随即又扑了过来。 至于水军的二千兵丁本就熟悉水战,又修养数日,更是精神焕发。 香玉见两人鬼鬼祟祟,以为段郎背着自己和泣奴勾搭上了。十分生气。 其实,她知道副校长说的是什么。学校论坛上面的信息,她早就看过,但她却并不想再做其他的安排。 我这时进了房间来,二叔穿了衣服,赵德福兄弟俩仍然等在房间内。 夜幕逐渐降临,夕阳缓慢的沉进了海平线以下。整整一天,海岛上都是一片死寂的气氛,更不要说有什么人出来玩耍了。好好的海滩、温泉只成为了美丽的摆设。 云鹰已经可以透过肉体躯壳以及灵魂精神的表象,直接看透构成一个物质或者一个灵魂的基础信息。 高冷的海清更是一言不语,牵着陈峰的手,心里灵犀的想着他们前世是苦命鸳鸯,是伏地魔杀死了他们,爆发了五百多年前一场末日灾难,可惜外星人未成功。 血魔族有多强大,林奕不知道但雷坤清楚,血魔族与暗黑域灵修都是修仙界的公敌,只不过血魔族自上古时期被众仙击败后便隐藏起来,只有暗黑域灵修与修仙界时战时和,但这不代表血魔族实力就比暗黑域差。 这些扫荡者已经陷进让人难以置信的疯狂与暴躁中,他们不断向燃烧冒烟的骸骨大车靠近来,又好几支锁链箭把车子给钉住,所有车辆就好像拔河角力不断僵持。 要不是如此,夜枫也难以炼化木行之心,也难以在先天之境被驾驭令人闻风色变的杀戮意境。 这样的神情,仿佛这世间再没有什么事,什么人入得了她的眼,进得了她的心。 浩澄踏着满地的藤萝向森林深处行走,走了好长一截,忽然感到周围阴气森森,身上不住的打着冷颤。他觉得甚是奇怪,向四周看看,四面都是高大的银杏、水杉、油麻藤、栗树等,层层叠叠的,看不到一点点的阳光。 夜枫在回来之前就已经细细考量过其中的得失,最后始终觉得暂且让这些妖兽材料先乖乖地呆在储物戒指之中,似乎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是说,我们自己也能制造这种果子”大长老听闻很是‘激’动。 “天少这是折煞我也,什么大导演,在天少面前不就是一个跑龙套的吗”章大导演也发现了今个西门擎天有点不高兴,难道是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没关系的,谢谢你了阿白!”阿黎等人跳下阿白的脊背说道。知道阿白不能再陪同,阿黎心中很是不舍,搂住阿白的爪子摩挲了好久。 顿时,院中只剩下慕绝尘和柳凤曦两人,本就清冷的院中,霎时变得更加寂静,空气里透着诡异莫名的气氛。 第八十七章 药丸 “……脸都肿得不成样了,只有出气不见进气的。” “真是怪可怜的,这可怎么办才好,一个只有小妹,一个还有个瘫了的娘,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槐树下有人议论不休,语气中充满怜悯。 李全福说,两个年轻人已经一并被送回了王大山家。 他们两人一个是王大壮的堂侄子叫大山,一个是铁柱的族弟叫二郎的。 几人本就玩得要好,又因为家里都有些故事,有些同病相怜的感情在里头,所以才会相约去衙门,忙着要些赏银子。 铁柱因为崴了脚没去成,只有王大山和二郎去了。 没想到两人这一去就是两天两夜,二郎的娘率先发现了不对劲儿,奈何自己瘫着,头都抬不起来,何况去找人了,只能每天在家干等着。 还是邻居们听见了,才知道二郎不见了。 而王大山的妹妹是知道自己哥哥去了哪里的,也独自跑到镇上衙门附近去找过了,但没找到。 最后遇到隔壁村的人,碰巧认识王大山,才回来通知村里人。 许文杰边听着,边在李全福的带领下,往王大山家走去。 这件事李全福也不是不能处理,就是有许文杰在,他更安心些,也想问问他的主意。 许文杰也明白他的意思。 大山今年刚满十七,跟自己十五岁的妹妹相依为命。 两人刚进门就听到大山的妹妹竹香在跟王老太哭诉,“婆婆,哥哥前几天中午还说,他领了赏银就能帮我置办嫁妆了,帮我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是我对不起我哥,哥哥都是为了我……” 王大山家里聚集了两人的一些亲戚,都轻声讨论着,或是唉声叹气,或是怜声细语。 这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听得众人心都碎了,王老太更是抹着眼泪,哽咽道:“快别这么想,你们兄妹俩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哥哥最疼你了……” 两人哭着抱在了一起。 王大壮束手无策,急得团团转:“我那天应该拦着他们的!” 可又是谁能想到的事呢? 竹香擦了把眼泪,但哭声却收不住:“大壮哥,这不干你的事。” 想起几日前见到两人要去镇上的时的想法,许文杰心里漫起一股令他窒息的内疚感,十分过意不去。 长叹一气,那时是他过度揣测了。 凑近了看去,王大山的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前几天还清清爽爽的小伙子,如今已经看不清原本的容貌了,身上的伤就更别提了。 许文杰接着又去观察了一旁的二郎。 旁边二郎身上的伤可比大山严重多咯,不过脸上的伤少一些,倒是能很清晰地认出来这个人就是二郎。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及时被隔壁村的人认出来,好来村里报信的。 二郎的老娘虽才四十多岁,但瘫痪在床,也没人敢告诉他娘,怕刺激到他老娘,只说他跟着王大山去隔壁村里做工去了。 许文杰看着两个人变成这个样子,心里很不舒服,如果不是他说起赏钱的事,他们也不会闹着要去镇上领钱,也不会发生这个意外。 “请大夫了嘛?”许文杰闷声问。 李全福轻轻掀起王大山身上衣服,可怖的条状伤口映入眼帘。 他没忍住,唉声叹气,“看了,镇上的大夫看不出什么,都说伤到了五脏六腑,让家里人准备……” 说着,李全福顿了顿,看着哭倒在王老太怀里的竹香,压低了声音附耳道。 “哎……我还说要去衙门打听打听我大舅哥的事情呢,结果刚出门,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啊,都猜测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强盗。” 许文杰敛了敛目光,轻声道:“难说。” 且不说都传说这里没有强盗,如果是强盗,那确实是有可能,不过既然肯下这么重的手,直接杀了岂不是更快?为什么还要给他们两人留一口气,就不怕人救过来,去报官! 许文杰也看了王大山身上的伤,看着也不像是同一时间出现的,而且多是条状的,什么强盗有这种闲心折磨人? 这一切究竟如何,或许只有两人醒过来才清楚。 “伤成这样,还怎么醒得过来?” 许文杰嘴唇微动,他心里有了个主意,但还得回去跟许珠珠商量商量。 想了想,便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一旁埋头已经哭得双眼红肿的竹香听到后,瞬间起身,“扑通”一下,直接跪在许文杰面前。 “此话当真?” 竹香绝望的眼睛燃起一股微弱的火光。 “许先生,您是大善人,是菩萨保佑的人,求你救救我哥哥,我从小没了娘,我爹去年为了给我和我哥省口粮食,也饿没了,我现在就我哥一个亲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他,我求求你,许先生……” 王老太也不忍心,帮着说话:“许先生,这兄妹俩从小就可怜,若是您有法子,就辛苦你求求这大山这孩子吧!” 许文杰有些无奈,他也不确定那法子有没有用,所以话才没说那么满。 “前些日子神医白大夫来给我们家珠珠看病的时候,说与我有缘人,送了我一颗药丸,说关键时刻能救命,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行。” 竹香一听这话,又跪求在地,连说让许文杰救命,看着许文杰一脸为难的样子,又连跪带爬的,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袋碎铜板,瞧着大约有个两三吊钱的模样。 塞到许文杰手中,“这些都是这些年我和哥哥攒下来的积蓄,只要能救回我哥,这些钱都给您。” 许文杰自然不收。 看着二人兄妹之情如此深厚,许文杰也是当爹的人了,也是于心不忍,但他确实不能保证,只说回家去拿药。 李全福一脸茫然,白大夫啥时候给许文杰的药丸,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不过既然许文杰说有,那必然是不假的。 …… 此时的许家院子。 许安去找邓团圆玩去了,许珠珠陪着她娘在家等他爹的消息。 见她娘一脸愁容,八成是在想着他爹那边的事情,便凑上去逗趣,“娘亲,别担心啦,来吃颗糖,这个可好吃了!” 张荷摇了摇头:“珠珠吃,娘亲不饿。” 她是怕这件事情牵扯到许文杰身上,毕竟源头是他们家。 许珠珠可不管那些,直接塞她娘嘴里了,不是都说了,女孩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巧克力就会更开心的嘛! 正好昨天去垃圾站的时候,发现厨余垃圾桶居然置换出了几包巧克力豆,给她开心得不得了。 想当初,扔进去的包装纸都没有反应,这次居然换出了真东西,许珠珠实在是大喜过望,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她惩奸除恶了,老天爷就会奖励她? 自然,不管怎么说,这东西可是稀有物品,她也舍不得造太多。 张荷嘴里含着那巧克力豆,确实觉得味道不错,虽粘糊软绵,又有些苦,但香得紧。 正心不在焉的吃着,许文杰回来了,并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许珠珠听后,感触颇深。 她差不多明白了他爹的意思,红珠子是有治愈的能力,可这红珠子自从那天夜里过后,就一直黯淡无光,她也不确定能不能有之前那么好的效果。 张荷反倒是建议,“先拿个东西敷衍过去,等夜深了,趁夜深无人的时候,再让珠珠将珠子带过去给他们疗疗伤,若是行,也是积德的好事,若是不行,也算是我们尽力了。” 听了王大山的事,张荷也觉得确实可怜,都是好孩子,还愤愤道:“若真是强盗,真是可恨啊!希望衙门能早点抓住人。” 抓不抓住人还另说,只是先救人性命要紧。 许文杰忙在屋子里翻找了半天,才问起许珠珠来:“珠珠,你昨天从那边带回来的像小药丸一样的东西可还剩下些?” 巧克力豆啊! 许珠珠看刚被自己扔火里的包装袋,手上正好还剩下一颗,点点头。 剩下几袋她还舍不得吃,都藏起来了,就放在邓团圆送她的猪里面,寻常人还真不容易找到。 第八十八章 疗伤 此夜静谧无比。 许珠珠按照她爹的意思,拉着她爹的手,往垃圾站里一闪,再在心中默念一遍,睁开眼,父女俩就到了王大山家里。 夜深,喧闹的人群散去,只剩下王大山隔壁对面的房间还亮着灯,是他妹妹竹香的房间。 王老太不放心,从白天一直陪到了夜里,直到竹香哭累了,睡过去了,王老太才将灯吹了,陪着睡过去。 白天来送巧克力豆的时候,许文杰为了夜里让许珠珠来疗伤方便。 特意嘱咐了众人,说那药服用过后就要静养,不能被人打扰,一定要将王大山和二郎两人隔离起来,单独放在一个隔间里。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又是打着苍耳神医给的神药的名声,众人自然都照做了。 当然,还有有不相信的人在的,不过也只是存着质疑的心。 毕竟两人都已经被镇上的大夫放弃了,这个地方里,再厉害的大夫,也没有了,说白了就算是没有“药”,也就是等死罢了。 但竹香不放心,执意要守着。 许文杰只好自告奋勇,“你们没用过这个药不懂,我比较熟悉药性,我来守着,你去休息吧!” 又给李全福使了个眼色,让他帮忙说说话,竹香这才首肯。 李全福还好奇,但见到许文杰真的拿出了一个带有异香的药丸,更加不解了,“许兄弟,白大夫什么时候给你的药丸?” 许文杰笑了笑,胡诌了个借口,说是他送白禾离开的时候,白禾说与他有缘,就送了。 李全福点头,也像是白大夫的风格,便不疑有他,又说自己也来陪许文杰守着,被许文杰劝住了。 其实许文杰还有后悔,早知道掰两片花瓣下来,也用不着这么费尽心思的给红珠子打掩护了。 感慨摇头,也罢,事后诸葛亮,谁又能预料到呢? 紧接着,众人合力将巧克力豆兑水喂了下去。 王大山还好,二郎是怎么喂都喂不进去,最后还是王老太提议,直接灌下去的。 虽说费了一番功夫,但好歹都服下去了,将两人安置在王大山的房间。 许文杰这才趁夜回去,将许珠珠带过来。 此刻,许珠珠举目环视,粗略打量着王大山家。 发现王大山家比她家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多了一个隔间,也就是多了一间屋子,灶台同样是在院子里的。 再闪进屋子,许珠珠乍一看,心头猛地一怔。 虽说她早有心理准备,可看着面如死灰,伤痕累累的两个人,她只觉得呼吸一滞。 不禁发问,什么人能下这样的狠手? 来不及多想,一分一秒都是救命的关键。 在许文杰的催促下,她也不敢耽误,忙将挂在脖子上的红珠子取了下来,按照之前的惯例,放到王大山裸露的伤口处。 然而,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却见伤口处红珠子不见反应。 “爹爹,珠子都不亮了,你说它怕会不会不能治病了。” 许珠珠说起自己的担忧,毕竟这两天她时刻关注着红珠子,都没有恢复到原来的光泽。 许文杰也目光紧紧盯着红珠子。 此刻他的心也沉浮着,可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吧,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眉头不自觉紧锁,轻叹道:“再等等吧。” 话落,父女俩都没有再说话,屋子里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供暖的火盆里,炭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屋里的温度渐渐降了下去,寒风不知从哪个缝隙里窜了进来,扬起了碳灰,飞进了许珠珠的眼睛。 她揉了半天,才能睁开眼睛。 “是不是困了?难为珠珠了。” 许文杰很快关注到许珠珠的动作,以为许珠珠是熬不住了,便有些心疼道。 许珠珠摇摇头,灿烂一笑:“不困。” “马上就能回家了。” 许文杰牵强一笑,安慰道,他心思不在这里,忍不住来回轻声踱步。 明明屋子里并不暖和,可许珠珠她爹的额头上都布满了细汗。 她不知道他爹心中的愧疚感,自然也不明白他爹在焦虑什么。 她抿了抿嘴唇,有些干,面无表情的坐在凳子上,双手撑住了下巴,而目光却紧锁王大山身上。 眼见他伤口处流出血珠,鲜红的血珠也慢慢渗进到了珠子里。 终于,红珠子在父女俩期翼的目光下,短暂的闪烁出耀眼的光芒,但也只是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不过这一下,倒让父女俩心里有了底。 珠子还在发光,说明还是有作用的,但功效时间过于短暂了,对重伤的两人来说,几乎没有产生什么作用。 许珠珠不由疑惑。 难不成这珠子,不能帮除了她家以外的人疗伤? 还是说…… 看着王大山的伤口,许珠珠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 “爹爹……” 不等许珠珠说完,许文杰似乎也已经有些琢磨出来了。 只见他毫不犹豫的咬破指头,将血抹到了珠子上。 从方才开始,就毫无动静的红珠子在接触到许文杰指头血的那一刻,暗淡了几日的珠子,慢慢泛起红晕。 许文杰眼里一闪而过的惊喜,他慌忙挤出更多血来。 接触到血的时候,顷刻间,沉寂良久的红珠子突然四射出比方才还猛烈的光芒,甚至比刚才还夺目,刺得许珠珠原本就不是很舒服的眼睛,好久都没能睁开。 果然如父女俩人所料,这珠子必须碰到他们家人的血才有作用。 当然,这时的光是不能与前几天相比的。 不过,在红光芒下,王大山和二郎身上的伤肉眼可见的开始愈合。 “爹爹,有效果啦!” 许珠珠还是难以兴奋,考虑到隔壁还有人在珠子,特意压低了声音道。 许文杰皱着的眉头也舒缓开来,心里默念着,总算有点作用了。 不过这愈合的速度没有那天晚上那么快,果然红珠子暗淡过后,还是会影响到它的治疗效果。 这一刻,许珠珠也明白了,这红珠子还是有所限制的。 她就说,不然这东西拿出去,谁都能治一下,这消息要是传出去,都成国宝了,他们家不得被人到处追杀? 毕竟这功效有点变态,且不说它还能有预言的功能。 就目前来说,唯一的不足就是预言的功能还不是很清晰,她也搞不明白预言的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之前智能问答说是在三个月内。 这也过了小半个月了,目前无事发生,惦记着这件事情,她是时常如鲠在喉,难受得很。 然而,有总比没有强不是! 她正想着,那边红珠子已经渐渐收敛了光芒。 大山两人的伤却还没有完全愈合,仔细观察,已经明显可以看出,治疗过后,伤势已经好很多了,除了渗血的伤口结了痂,两人的气色也恢复了许多。 “爹爹,果然没有完全愈合。” 不过这也算够了吧,许珠珠猜测。 从呼吸上来看,两个人的呼吸频率也也趋于平缓,比最开始的只进不出好了很多。 确定珠子没有再发生变化,许珠珠这才拿起来仔细观察。 疗伤过后,红珠子比之前更加暗了,连疗伤之前仅有的一点光泽也不见了,她有些担心,“爹爹,不亮了。” “珠珠,给我看看。”许文杰也发现了,忙拿过许珠珠手中的珠子。 他心里有做准备,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又挤出了一滴血。 还好!还能用。 父女俩都松了一口气。 如同前几次一样,红珠子虽然没有恢复到原来的光泽,也不再有红晕,不过血却迅速被红珠子吸收,之后,在珠子中心处,多了一个细微亮点,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虽然微弱,但总算是有亮光的。 很明显,这珠子短时间内可能就用不了了。 忙活了一晚上,也算是有些成效了,许文杰心里的愧疚感少了一些。 因他答应了竹香要守着,就不回家了,只叮嘱着许珠珠赶紧回去,不要被人发现了…… 第八十九章 冬笋 因伤势过重,即使有红珠子的加持,王大山两人也没这么快醒过来。 许珠珠到家的时候,张荷还亮着灯等着,她哥已经睡着了,窝在被子里,睡得小脸扑红。 张荷问许文杰怎么没有回来。 许珠珠将在王大山家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娘,又帮着他爹解释:“爹爹答应了竹香姐姐帮忙守着,要明天才能回来。” 张荷听罢,点了点头,嘴上不再说什么,但心里却悄悄惦记了一晚上,导致张荷也没睡好。 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起来熬了锅粥,放了好些胡萝卜青菜进去。 谁知许文杰守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大亮了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他双眼红肿,珠眼里布满血丝,眼袋也发青,满是疲惫,脸色看着也很憔悴,很明显是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好。 把张荷吓了一跳,逃难之前也熬过夜,也不见自己相公憔悴成这个样子。 张荷顿时心疼得不行,忙将一早就起来煮好的白粥他盛了一碗,让许文杰赶紧趁热用了,就赶紧催促他去休息去了。 许文杰自己倒没觉得自己有多累。 大约硬熬过去了,眼睛虽然干涩得厉害,要让立马让他就这样休息入睡,他还真睡不着。 便随意本书许安正在读的书坐在火盆边翻着,时不时看着自己手上已经愈合的伤口发呆。 也是在这时,他猛然察觉到从回来到现在了都没见到两个孩子影子,忙好奇道:“往日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怎么今天都没见到了?两个孩子哪儿去了?” 说起这个,张荷倒是有些无奈了。 “昨日安安不是约了小墨两个去了邓老伯家里嘛?正巧邓老伯存的竹子用完了,团圆就说也要帮忙去砍,结果两个孩子听了不知怎么的也要跟着去,昨天晚上回来还和我说呢!” “我怕邓老伯不好带,没让去,谁知安安早起趁我不注意,就偷偷跑出去了,珠珠听到动静,也闹着要着去,我追到门前,就见邓老伯领着小墨和团圆过来了。” 张荷缓了口气。 “……说就在咱们后山脚下,这两日雪也融得快,我瞧着也不远,有邓老伯看着,又有珠珠跟着,也不怕出什么事,就让他们去了,相公扒着院门往山那边瞧瞧,还能看到珠珠的粉棉袄呢!” 她笑着挥手往院外一指,好像许珠珠和许安两个孩子就在眼前。 许文杰顺着她指的方向,虚望了望,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相反的是他很开心,两个孩子能在这里找到玩伴最好,总不至于一天到晚要么就是待在家里,要么就是跟着他们俩夫妻到处跑,童趣都没有了。 见自己相公没有要睡觉的意思,张荷便说起王大山的事情,张荷问许文杰是怎么个想法。 提到这事儿,许文杰眼神又暗淡了下去,嘴角动了动,良久才哑声道:“能帮一些是一些吧,其他事情我们想帮也帮不上。” 张荷见自己丈夫有心事,想着帮他分解一二,但许文杰绝口不打算往下说,她也就无法了。 就说了其他的话来转移许文杰的注意力:“珠珠昨夜说梦话了,嘴里念叨着要吃米粉,口水流了半个枕头,早上还说许久没见米婆婆了,问我们时候再去镇上。” 说起儿女,许文杰的眼里总是满满地慈爱。 “过两日就是集日了,咱们也不做生意,就带着两个孩子去逛逛,正好看望一下米婆婆和米老伯……” 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张荷见丈夫笑了,自然不反驳,说着话头接了下去:“再去看看吴先生,往常去做生意,你总没时间跟他说话,难得有个人聊得来。” 许文杰轻轻嗯了一声。 夫妻俩又说了会儿心里话,许文杰心情放松了许多。 人一旦放松下来就犯困,眼见着许文杰上一秒正说着话呢,下一秒就眯着眼,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张荷见状,才催促着许文杰赶紧去休息。 这次许文杰倒是不拒绝了,脱了衣服,刚躺在床上不过片刻,就传鼾声。 张荷听了捂嘴直笑,许文杰睡相向来规矩,从来没有失相的时候,今天倒是打起呼噜来了。 这样想着,又忍不住心疼起来,她拧着眉头,小心翼翼地帮着许文杰将被角掖好。 …… 与此同时,就老鸭村的后山脚下,邓老头带着几个,把靠近路边的一丛茂密的小竹子挑挑捡捡地砍着,往山上那些大竹子可不敢砍。 邓团圆跟着邓老头后面帮忙,许珠珠兄妹俩也不落下,想去凑过去帮忙。 许珠珠被邓老伯抱了回去,笑眯眯道:“就坐那儿玩着,可不能乱动,团圆,看着弟弟妹妹。” 邓团圆点头,但手上收拾竹子的动作却不停,很是麻利,许珠珠看着十分感慨。 真是自惭形愧,她还二十好几的人呢,还不如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勤快,偷懒的时间似乎过于多了。 但转念一想,才三年,急什么? 这时,她注意到李小墨并没有加入其中,而是扛着他一开始就带来的小锄头。 往山坡上的一块平地爬去,不多时,就蹲在地上拿根棍子,在竹子边左戳戳,右探探。 最终停在了一处有些看似凸起来一些的土包边,嘿嘿一笑,吭哧吭哧地挖了起来。 半天过后,像是挖到了什么宝贝,大笑着叫了一声许安。 “安安弟弟,快来!我找到了。” 只见许安跑两步爬了上去,李小墨满脸骄傲,指着土坑里的东西。 一副你看,我没有骗你吧的样子。 “安安弟弟,看见了没,冬天也是有的。” 许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挠了挠头,还在仔细观察着土里冒出来的小尖牙儿:“确实有,是我输了。” “什么东西?” 许珠珠望着坡上的两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回答她,更加好奇了,火急火燎地就要爬上去,边爬还边追问,“哥哥,找到什么了?” 奈何她今天被她娘裹得很厚,人又不高,手脚也短,没爬两步就踩到了软泥里,眼瞅着就要往后滑一跤,她眼疾手快地随手薅了一把眼前的东西。 没想到只抓住了棵草,那草长得不结实,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刹那间被她连根拔起。 许珠珠脑子一愣,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等下回家要被她娘骂了。 正准备听天由命的摔向地上的时候,身后突然被人托住了,她借着力,才堪堪站了起来。 许珠珠缓了缓心神,长长松了一口气,回头一看,正见邓团圆虽一脸担忧,但双手稳稳撑着她的后腰,准确来说是棉衣。 “团圆哥哥。” 刚要开口感谢,邓团圆反而皱起眉来,一脸老成的训斥她道:“珠珠小心些,在这里摔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完,又看向了坡上的两个许安两人,帮许珠珠拖了上去。 “哥哥,拉我一把。” 许珠珠伸长了手,朝坡上的许安喊道,许安这才反应过来,忙将许珠珠拉了上去,“妹妹怎么上来了,就坐在下面就好,我马上就下去了。” 谁让你不理我来着。 许珠珠努了努嘴,十分不满,“哥哥你又回答我,我只能自己爬上来了。” 又雀跃地问起他们找到了什么东西。 李小墨扛着锄头,脸上沾了些泥,但笑得很灿烂,他解释道:“昨天安安弟弟说冬天没有竹笋,我说有,今天就是为了来挖给他看了,你看,那个就是竹笋。” 合着他哥大早上偷溜着非要出门,是因为这个? 不过确实是,许珠珠也知道有冬笋这回事。 许安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我没见过,这下知道了。” 李小墨倒拍了拍他的肩膀,豪迈道:“这有什么,我没见过的东西多了,你是城里来的,自然不知道这些。” 这一刻,许珠珠倒觉得李小墨这个人还挺不错,“小墨哥哥,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能挖出竹笋的?” “我大伯教我的,他打仗去了,我好几年都没见过他了。” 少年语气中充满了伤感。 许珠珠沉默了。 第九十章 小鬼头 为着王大山两人的事情,李全福又是忙碌了一天。 第二日,天还没亮就去王大山家见了许文杰了解情况,又亲自进房间去瞧了,知道二人的病情暂时稳定下来了,才放下心。 与许文杰商量着,打算趁早去镇上打听消息,许文杰担心他打听不出什么反而容易惹祸上身,建议他先去找胡大。 不知为何,李全福总觉得许文杰好像不赞同他去衙门打听,但又没明面说出来。 可巧这两日他家娘子念叨着要回娘家,正好顺路送他娘子去他老丈人家。 “不如直接去跟我爹打听打听,看看他知道什么消息不?”胡三娘觉得何必再跑一趟衙门,反正她哥要是有什么事情,都会让他嫂子捎信回家的。 李全福想起许文杰的话,又思索了片刻,觉得这样也好。 他其实还想去打听打听张小林的事情的,另外还有王大山和二郎两人的事情,也得衙门报个案。 按照许文杰的意思,如果不确定他大舅哥在衙门,他直接去打听反怕坏了事。 另辟蹊径,去老丈人家,说不定还能知道什么消息。 之后,夫妻俩收拾收拾,裹着棉袄,一同往老丈人家走去。 胡三娘的娘家也是个杂姓村,也没有具体的村名,用他们青山镇的土话来说,就叫“那边村”。 但位置确是比老鸭村好很多,虽说都靠着官道,但也比老鸭村方便许多,还靠着江,不像老鸭村,只是江上下游的一条小到不能再小的小的溪流,胡三娘的娘家取水用水种地可更加方便了。 夫妻俩都是常年干活的人,脚程很快,还没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娘家。 进门一打听才知道,胡大已经十几天没有回来看过了。 胡三娘顿时紧张起来,担忧追问她爹,“爹,大哥是出了什么事了嘛?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往常隔个四五天就回来了一趟的。” “不是什么大事。” 胡老头知道女儿是个急性子,便忙笑着解释:“你嫂子来消息说他要去县里帮主簿大人做些事情,没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慢的话莫约一个月才能回来,让我们不要担心,其他的也没说什么了。” 胡老伯也不是那种什么见识都没有的村里老头,要不然怎么敢跟衙门做上生意,在这方面,还是比胡三娘有经验的。 胡三娘听了这话,才露出笑容,放下心来。 又给一直担忧的李全福使了个眼色,让自己相公不要太担心,“你看,我说我大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主簿大人一向看中我哥,估计是派他去做什么要事去了,过两天赶集,我们再去镇上问问嫂子……” 这下,李全福同意了,他大舅哥没回来,他去衙门也问不出什么,毕竟大舅哥在衙门的里什么情况,他们也略知一二。 紧接着,夫妻俩又帮着胡老伯做了些活计,赶着午饭前回去了。 谁知刚到院门口,迎面就撞上自家的毛小子。 只见李小墨浑身脏兮兮的,怀里更是抱着几坨“黄泥巴”,左顾右看,鬼鬼祟祟的要往院子里溜。 胡三娘见状,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往上窜,顿时暴跳如雷,从后面一把揪住了李小墨的衣领,“臭小子!捣什么鬼去了!” 李小墨本来就心虚,一回头见到她娘气黑的脸,吓得一激灵,怀里的冬笋也四下散落了一地。 他哪里敢顶嘴,一直讨好的笑着解释,“娘,不是泥巴,你看是冬笋。” 胡三娘气上心头,可没听到那些,自顾骂着:“……都快十岁的人了,还学人家三岁小孩玩这些,就不能让我省两天心,这一身的泥巴,等过几日你学堂开了你就穿你那身破棉袄吧……哎哟喂,我心口,你是要气死我吗?” 眼见着自己老娘越说越来气,直接顺手从竹篱笆墙掰下出一根竹条,就要抽上去。 李小墨忙挣脱开他娘的手,一溜烟儿躲进他爹身后,“娘,我真没调皮,是安安弟弟约了我去挖的,还说要是我挖出来了,就教我背快书的办法,我这才去的,珠珠妹妹也去了,还有邓爷爷,不信你去问,他们都知道的。” 似乎是知道自己老娘比较喜欢许家的两兄妹,李小墨直接将两人拎出来当挡箭牌。 心里却想着,早知道不挖这么多,带都带不回来。 还不是许珠珠那小丫头,一直夸着他好厉害,他一高兴,就停不下来了。 听到许珠珠和许安两个孩子的名字,李全福忙阻止了胡三娘,“既然是带着珠珠两兄妹去的,三娘就别打孩子了,这要是传出去,说不定荷娘还会想多。” 当然只是借口,李全福相信张荷不会计较这些。 一番话过后,胡三娘才冷静下来。 哼了一声,“今天就暂且放过你,明天我就去问问珠珠,你要是骗我,有你好果子吃!” 谁知父子俩压根没听,倒在后面商量起晚上的冬笋怎么是怎么个吃法,给胡三娘闷了好久的气,一脚踹开了院门。 父子俩的声音才闭了嘴。 然而,许珠珠家这边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二人被邓老伯送了回来,一个干干净净,一个怀里全是泥。 许珠珠倒是没摔跤,但是他哥抱着那一堆竹笋回来,也弄了一身泥。 张荷看着差点没两眼一黑。 她以为许安摔倒了,慌忙要检查许安的身上有没有伤口,“这是摔了?摔哪儿了,快给娘亲看看!” 邓老伯笑哈哈,十分和蔼地解释:“不是摔了,是兄妹俩跟着李家那小子满地头的找竹笋,就弄脏了些……” 张荷这才松了一口气,十分感激地将邓老伯送出门。 只是这一身泥把张荷气得够呛。 然而,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将许安的棉衣扒了下来,让他自己坐屋子里,谁也不准进去跟他说话,尤其是许珠珠。 许安和许珠珠对视一眼,都摆出苦恼的表情,她们娘亲平时念叨还好,这要是不念叨了,可就是真的生气了。 张荷闷着头烧了一大壶水。 也不是不能玩,可他们一家人冬天就这一身棉衣,偶尔也是洗洗换换里衣,这外面的棉衣脏了,可干不了这么快,万一因此冻着怎么办? 张荷是忧心的。 “娘亲,是我缠着哥哥带回来的,小墨哥哥说这是好吃的,挖了好多送给我们,不怪哥哥。” 许珠珠偷偷摸摸蹭了过去,拉着张荷的衣角撒娇,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盯得张荷颇为无奈。 她也不是真的生气,主要是怕两个孩子摔倒了,而且任谁看到这孩子一身的泥回家,都不能淡定吧? 她蹲下身来,轻轻打了许珠珠将手掌,“……行了,这就当是小惩大诫了,知道你们兄妹情深,下次可不许这样了,都闹着要去帮忙,结果什么忙也没帮上,反而弄了一身泥,多麻烦邓老伯不是,你看他老人家背着那么多竹子,还要顾着你们……” 许珠珠乖巧点头,这个时候她娘说什么都点头说是就对了。 张荷还在院子里絮絮叨叨,许珠珠知道见她娘气已经消了一半了。 便十分有眼力的,跟在她娘屁股后面,卖力帮她娘干活。 这边添添柴火,那边搬搬凳子,张荷觉得好笑又好气,赶着她进屋去,“……豆大点的小丫头,别在这儿帮倒忙了,去屋里陪你哥哥吧!可不许吵到爹爹!” 许珠珠笑嘻嘻搬个凳子坐在炉子前,没有进屋子,“哥哥有爹爹陪着,我陪着娘亲。” 瞧着女儿机灵古怪的模样,张荷轻轻捏了捏许珠珠软嫩的脸蛋,笑骂了句,“小鬼头!” 第九十一章 送菜 家里没肉了,张荷边削着竹笋,边看着这一堆竹笋正想着要怎么吃呢,胡三娘就在院外大老远的叫喊起来。 “荷娘!快开门,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张荷手上没空当,正努力讨好她娘的许珠珠蹬蹬跑过去开门,一股脑冲进胡三娘的怀里,“干娘,您来啦!” 上次在李家吃饭,胡三娘要认许珠珠做干女儿,张荷夫妇俩见胡三娘这么喜欢许珠珠,也是跟李家有缘,就干脆让许珠珠给胡三娘磕了三个头,敬了酒,认做干娘, 所以许珠珠现在也就“干娘”、“干娘”的叫着。 胡三娘笑眯眯,一把搂住许珠珠,好一顿疼。 不过仔细一瞧,就能发现她小心翼翼地错开了一只手,“乖女儿,当心干娘手里的碗。” 许珠珠这才也注意到,胡三娘手里正拿着个大海碗。 “珠珠,不要淘气。” 张荷洗了手,迎了过来,并将胡三娘接进炉子旁来坐着。 忙问道:“嫂子,可是有什么急事?这天眼见着就快黑了,这路怪不好好走的,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怕她有什么急事。 “倒不是什么急事,”胡三娘这才松开许珠珠,看着张荷的神情中,带着几分神秘与欣喜,“给你送东西来了。” 说着,便把包着的大海碗打开,递到张荷手里。 “我听我家那小子说,今日几个孩子去挖了好些笋,我在家瞧见了,那笋嫩得很,用来炒腌的咸菜好吃,我寻思着你们家的菜刚种上,估计也腌不上的,就送了些过来,就是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惯……” 说着,胡三娘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家给她都是送肉送米的,她只能给人家送些自己咸菜了。 确实是有些寒酸了。 又撑着笑意道:“如果用腊肉炒最好了,可惜今年收成不好,猪也没养大,只留下我爹送那一条……这咸菜你们可别嫌弃。” 胡三娘笑得有些尴尬,上次她还说她请客,结果米面都是许家出,就连面都是张荷下厨做的。 反而是他们家那父子俩,什么事都没做,反而吃得最多,她实在是有些没脸了。 张荷哪里听不出胡三娘的意思,人家是实心实意的好心,她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介意? 忙从碗里抓起一小撮咸菜,尝了一口,皱眉咂舌,“这咸菜可真香,也够酸,可巧我们一家就爱吃酸的,真是多谢嫂子了,今天可有口福了。” 又说,“我腌的可没这么好,嫂子什么时候也教教我。” 觉得自己身处窘境的胡三娘顿时站了起来,昏暗火光下,笑容都明媚了不少。 被张荷勾了两句,兴致就起来了,“……你吃得惯就好。这也没什么难的,你只把水烧开了放凉,将菜用粗盐用水化开,再把洗干净的白菜用水洗干净滤干了,放进陶罐子里,放在炉子边腌个十天,再打开就好了。” 边说还边笑着挥舞着手,显然这个话题是问到她心坎上去了。 张荷仔细听着,都一一记了下来,又问胡三娘吃了没,要不要在他们家再吃点。 胡三娘见炉子上正闷着米饭,猜测着许珠珠家应该还没吃饭,就不好再留了,催促着张荷赶紧去做饭:“可别饿着孩子了,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呢……” 许珠珠躲在一旁,这才有机会插嘴,她托着脸蛋补充了一句,“我还不饿。” 胡三娘见她那可爱样儿,没忍住轻捏了许珠珠的脸蛋一把,满目欢喜道:“不饿也要吃,好好吃饭才能赶快长大。” 许珠珠无奈,怎么都爱捏她脸呢? 怪疼的说,这样想着,自己也捏了捏,有一说一,手感确实有点q弹。 胡三娘正要离开,突然想起李小墨说的话,想找许安问问什么情况,便问了一句,“怎么没见安安,我家那小子还说今天让安安教他背书的法子……” “在里面读书呢,他爹还没醒,我让他去屋里守着火盆。” 张荷望向里屋,心不在焉地缓声解释道。 想起许文杰,她心疼之余又有些奇怪,往常都不见许文杰这么累,怎么今天睡了这么久还没醒过来。 胡三娘这才想起不久前王山家那两个人的事情。 又说起八卦来,“听全福说,是强盗做的,下手可真狠,脸都打歪了……” 张荷没去见过,但从许文杰和许珠珠带回来的消息可以知道,确实挺严重的。 “李二哥怎么说?”张荷也摇头,她叹了口气,如果这真的是强盗做的,那今后青山镇的日子还能安生? 胡三娘摊了摊手,神色悲戚摇头,“说是过两天去镇上一趟,那天正好是集日,你们要不要去镇上卖饺子?” 说起这个,张荷摇了摇头,弯起眉眼,笑道:“不做生意,歇一会儿,我和孩子他爹说好了,就带着孩子去逛逛,难得来了这么久,还没认真逛过呢!” 胡三娘听了这话,眼前一亮,“正好我也要去镇上看看我嫂子,不如一起去?也有个伴,还能陪你们逛逛,这街上你们也不是很熟悉,你上次不是说想买好一点的线嘛,别去那家铺子,我知道有个摊子,那老奶奶纺得线又细又结实……” 见胡三娘如此兴致勃勃,又是她的一番好意,张荷当然是点头答应,便顺着接了下去,“那嫂子后天在村口等我,我们赶早去。” 又和胡三娘约好了时间。 胡三娘爽快答应,又逗了会儿许珠珠就说真要走了。 张荷忙拉住她,要塞几个鸡蛋进碗里,让她一并带走,“我藏在梁上的篮子里挂着,没被狼霍霍了,嫂子拿着回去给小墨煮了吃,孩子正长身体呢!” 其实是许文杰前几天刚从垃圾站带回来的,这次别的东西倒挺少,鸡蛋反而有些多,那小米缸摆了足足两层,共三十多个鸡蛋。 “哎哟喂,这是干什么?还拿我的话来堵我了,”胡三娘忙推掉,不肯收,“我这咸菜难道是金子腌的不成,我疼我干女儿的东西,怎么还好收回礼物?真要这样,以后我可不敢送你家东西了……” 张荷说不过胡三娘,无奈一笑,只好作罢,只好放她离开。 心里却想着过赶集那天煮几个鸡蛋当早饭,也不怕她拒绝。 等她抬头,胡三家已经走远了…… 等张荷要做菜的时候,才得空仔细一瞧,猛看见咸菜里面竟然藏着小半截腊肉。 她上下打量,明显上次请客吃剩下的最后一小节,胡三娘舍不得吃的,倒是送给他们家了。 “娘亲,干娘都给我们了。” 许珠珠看着那小节腊肉,心里五味杂陈,贫穷山村质朴的情感,就是那么令人温馨而感动。 张荷眼睛有些涩涩的,她家就她一个女儿,也没有兄弟姐妹,她头一次感受到了别样的感情,心里又酸又暖。 弯下身来,抱住许珠珠,温柔抚摸着许珠珠淡淡地眉毛:“你干娘疼你呢,以后可要孝顺你干娘。” 许珠珠点点头。 不用她娘说,她也知道。 而就在此时,屋里睡了一天的许文杰,终于醒了。 不过他头仍旧沉沉的,张荷知道后,试探地摸了下他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烧。 许珠珠看着他爹的样子,突然想起昨夜是他爹用血让珠子发出功效的,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运气打开平板询问。 果然屏幕上赫然出现一个字。 【是。】 第九十二章 相约 一晃就到了赶集这天,张荷天刚蒙蒙亮,就起来煮了三十个饺子外加十个鸡,当做早饭,外加给胡三娘带的。 至于要带去镇上的东西,早在前一夜就准备妥当,打包好装到他们家常用的背篓里。 虽说这日去镇上不是去摆摊做生意,不过本来就打算要去探望米婆婆和吴先生。 惦记着他们馋这一口,张荷也因此连夜精心给他们两家各准备了一份饺子。 只不过这次是换成了新口味。 用的是前日两个孩子带回来的鲜笋,再加些胡萝卜做成的馅料。 虽然她自己都是第一次包这种馅料,不过早起煮的时候,她尝了一些,吃起来鲜嫩可口,不比其他口味差。 眼见着锅里的饺子随水翻滚浮动起来,她立马熄了火,将饺子盛好,捞起的鸡蛋泡在冷水里。 这才轻手轻脚地摸进屋子里,轻声叫许珠珠和许安两个孩子起床。 许安倒是容易叫,就是许珠珠难了些,没把她叫醒,倒是吵醒了一旁的许文杰。 “荷娘?” 见天还没亮,瞧着张荷已经穿戴整齐的模样,猜出她估计已经将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果然转过视野,就屋里的桌子上摆着一大盘饺子和几个水煮蛋。 “吵到相公了,珠珠这孩子也是,怎么睡得这么熟?” 张荷苦笑,惭愧不已,又摇了摇许珠珠,后者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又接着睡了过去。 许文杰本来就睡得浅,即便此刻睡得昏昏沉沉,也没什么力气,但听到张荷叫两个孩子起床的时候,还是强迫自己起来。 “荷娘,真的不用我陪你们一起去嘛?” 许文杰单手撑着床板,直起半边身体。 休息了一天,他觉得自己的状态好了很多,就是身上仍然没有力气,还偶尔有酸疼感传来,却不知是哪里传来的。 张荷没有回答,而是一手给他摁进被窝里。 “不用,相公你没听到珠珠说的嘛,就好好歇着,我就是带两个孩子去逛逛,很快就回来。” 许珠珠察觉到她爹的异常,咨询了智能问答后,才得知红珠子的疗伤效果只是仅限于他们家人。 假如用于其他人,就会抽取掉用血激发珠子功效的那个人的精气。 还好红珠子昨天的发出的效果不是最强的,只给两人治疗了一部分,假如是像修许文杰手臂的那天夜里一样,只怕她爹一个成年男人都能直接晕过去,且十天半个月都醒不过来。 许珠珠将这个消息告诉张荷后,张荷惊坐起,顿时后怕不已,二话没说,也就“剥夺”了许文杰,今日去镇上的权利。 许文杰想解释:“我觉得还好,没那么严重,你娘仨儿自己去,我不放心。” 许文杰伸出手,摸索着自己的鞋子,要下床,谁知刚站起来眼前就一阵眩晕,耳朵嗡响了一声,转了一圈又往床上倒去。 张荷忙将他扶住,又急又怒,呵斥一声:“不许下来!” 这话给许文杰听得一愣,自己娘子平日里在他面前总是温柔恭顺,除非是与两个孩子的事情有关,否则都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 毕竟自己年纪比她大些,这一来二去习惯了这种相处形式,如今突然被张荷当成个孩子一样的管着,倒让他没反应过来。 片刻以后,他才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苦笑道:“荷娘,我不是孩子,我的身子我还不了解吗?” 晨光未现,藏在阴影里的张荷脸色微红,仍旧不肯松口。 寻常许珠珠两个孩子调皮,张荷都是用这种口吻训斥两个孩子,如今突然对许文杰说,即使是做了好几年的夫妻了,还是会让她有些尴尬的。 “就是了解才不让你去的。” 不过这话一出,许文杰确实停住了下一步动作。 张荷也知道,如今这个世道,又刚刚闹过“强盗”,自己相公不放心也是很正常的。 但又不是他们母子三人单独去,她还约了李全福夫妻俩呢。 “……有李二嫂和李二哥一起呢,不会有事的,你好好歇息吧,镇上我们也去过这么多次了,没事的。” 张荷好说歹说,又是劝又是保证的,许文杰才勉强放下心来,笑道:“也罢,既然如此,荷娘跟着李二嫂去好好玩一玩,也不必过于牵挂我。” “相公可有什么要带的?”张荷问。 “……帮我问吴先生好,烦他借一本《资治通鉴》吧,我闲来无事也好打发时间。” “好。”张荷温笑着答应。 如此,张荷又嘱咐了许文杰好些话,如早饭在哪里,午饭又留在哪里,都说好了,才拎着许珠珠起床。 …… “还说想米婆婆呢,叫了好几遍的都没醒。”看着仍旧睡意朦胧的女儿,张荷好笑道。 被她娘牵着走的许珠珠揉了揉眼睛,洗脸洗得急,天又黑,没洗干净,还有些黏糊糊的眼屎粘在眼角,且风吹得眼睛有些难受。 其实她还没睡醒。 昨天他爹没有精力,她娘忙着包饺子,也没空去垃圾站那边,她只好偷偷摸摸地背着她娘过去。 因为赶时间,所有的操作都是借助意念完成的,谁承想昨天东西还不少,她属于是用脑过度了,现在格外疲惫。 许安知道许珠珠昨夜去干了什么,便小声问许珠珠能不能撑着。 撑不住你也背不动我呀,哥哥…… 许珠珠又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说自己没事。 这日虽没有雪,但是雾很大,走在路上迎面吹来的风都是水汽,扑在脸上,让许珠珠清醒了不少? 不过方才浑浑噩噩之间,这雾让它还以为是正下着毛毛雨呢! 张荷背着的背篓虽然不重,但也不轻,心思都望着村口,没注意两个“交头接耳”的孩子。 雾太大,视线倒不好,张荷费了好大的劲儿也没看清村口有没有人,又怕胡三娘早到久等,不再让两个孩子慢悠悠地走了,拉起两个孩子的手,健步如飞地赶过去。 确实是“健步如飞”,许珠珠走得脚都没落地,就被拎着往前走了,还好她平衡能力够,居然还不够她摔的。 等张荷凑近了看,却村口并没有什么人。 关了小半个月,这日去赶集的人还真不少,两两三三的相约而去,见到张荷母子三人都礼貌的打着招呼。 相比于之前赶集路上遇到的村里人,这次遇到的倒是热情了很多,许珠珠觉得这得益于他们家大闹了张家一场的结果。 当然,过于这之中可能还夹杂着王大山家的事情也未可知。 然而,就这样等了有一会儿,仍旧不见胡三娘夫妇,张荷有些怀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过了。 可巧正想着,就见胡三娘一家人三口从村里急急忙忙赶来。 胡三娘一手跨着个篮子,一手拿着一根竹条,撵着李小墨往前走,嘴里碎碎叨叨的说着什么。 李小墨斜跨着个小布袋,一边摸着屁股,一边往跳,嘴里大声嚎嚷着“错了”之类的话。 而李全福扛着个小麻袋,笑容洋溢,默默跟在母子俩身后。 胡三娘不经意抬头,见到张荷果然已经来了,又没忍住抽了李小墨的屁股几下,才忙丢了竹条,快步走到张荷身边。 胡三娘满脸歉意:“真是不好意思,这孩子起床晚了,耽误了好些时候,荷娘等久了吧?” 张荷摇了摇头,笑说哪里,“我们也是刚来。” 说着,又把一大早就煮好的鸡蛋分给胡三娘等人。 第九十三章 吃瓜 这是什么年头,胡三娘养了那么多下蛋的老母鸡,也都将鸡蛋存了起来,只有到了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有人过生辰的时候,才煮上几个个。 倒也不是吃不起,只是这是胡三娘贴补家用的活计,如同寻常人家一样,都是存着卖钱,轻易不会煮来吃。 眼见着张荷一下子掏出四五个煮好的鸡蛋,顿时大吃一惊,急忙摆手拒绝,“这是做什么,留着给孩子们吃,我们在家已经吃过了。” 李全福还扛着那麻袋东西,趁着这会儿停下来的空档,将肩上的麻袋调整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不说如今手没空接不了,就是有手他也不接,一直说自己吃过了。 见两人都不肯接受,待人一向温和的张荷佯冷下脸来,说着,嫂子若是这样,可就是看不起我了,之类的话,又直接将鸡蛋直接剥好塞进两人的嘴里。 这下夫妻二人谁都不能拒绝了,只好无奈收下。 “荷娘你也真是的……”。 胡三娘话是这么多,但心里却是真开心。 等到香嫩的鸡蛋入口,她吃完还咽了好几口口水,直称奇道:“这鸡蛋是哪里来的,真香!” 她借给张荷的老母鸡都被狼叼走了,怎么也不可能是自己养的老母鸡下的蛋,所以只能是在镇上买来的。 张荷微微笑,总不能说是从神仙的地方带出来,就随意胡诌了个借口,说是在集上看这鸡蛋卖相很好,跟一老婆婆买的,也不记得人。 谁知胡三娘听着这话,倒是记在了心上,还兴奋地说道:“等会儿咱们到集上瞧瞧,是不是还能遇到,这老婆婆怎么喂的鸡,这鸡蛋可真香,比喂米的母鸡下的蛋还香,或是品种不同……” 说着还将挎着的篮子掀开了给张荷看,“正巧我也要去买鸡蛋,说不定能遇到……” 看着篮子里摆放整齐的鸡蛋,张荷抚了抚鬓边的碎发,笑得牵强,她心里是有些许尴尬的。 至于李小墨,他一个小孩,没想那么多,接过鸡蛋就剥了吃了,三两下就解决了一个,边吃还边说着多谢荷姨。 张荷揉了揉他的脑袋,笑得温柔,夸他说真乖。 如果是按着许文杰这边叫的话,是应该叫婶子的,但胡三娘虽然认许珠珠做女儿,还是当张荷是妹妹,所以特意让孩子随着她叫。 张荷也不计较这些。 许珠珠上辈子孤家寡人,对这些什么亲戚的称呼不熟悉,也闹了不少笑话。 譬如她之前一直“婶婶”、“婶婶”地叫着胡三娘,还带偏了许安跟着她一起叫错了,实际上应该叫伯娘才对。 “这样伯伯婶婶的叫一家,出去可是要闹笑话的。”张荷听到后,很早就给他们纠正过了。 不过因胡三娘自己觉得这样叫显年轻,她也不讲究那些,就让孩子们一直叫婶婶,她自己也乐得开心。 现在许安都随着许珠珠叫干爹干娘,也就闹不出这些笑话了。 之后,一行人结伴往镇上走去。 不是起早贪黑的做生意,也不像往常一样闭着眼睛赶路,这一趟许珠珠倒还有些闲心欣赏风景。 平时不觉得有什么,但当她认真观察起来,这之间的崇山峻岭,茂林修竹,还是有些看头的,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什么深山寺庙,她还挺好奇古代的寺庙长什么样子,是不是也有很多高僧…… “咱们这里没有,县城里有,不过不在山里,就在城里,等到庙会的时候,可热闹得很。” 听到许珠珠的嘀咕,胡三娘满脸憧憬地说,好像那庙会的场景就在眼前,而许珠珠也十分配合的嘻嘻笑。 她哥和李小墨走在前面,果然孩子跟着大人出门,总不爱走在一起。 她倒是不然,也不仅仅是因为她现在还小,走得没这么快,主要是跟着大人们走,能吃到好多平时吃不到的瓜。 就比如此刻,胡三娘拉着许珠珠另一边的手,看着她娘一脸我有好多八卦,你快来吃瓜的模样。 轻声道:“……张二爷醒过来了,听说瘫得更厉害了,已经说不了话了……” 张荷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忍不住惊呼,“这样严重?” 胡三娘点点头。 “…前天他儿媳妇从镇上带了大夫回来,把了脉吃了药,就夜里就醒过来了,昨天村里人突然听到张陈氏一声嚎叫,就变成这样了。” 张荷唏嘘不已,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胡三娘那边还在接着说,据说当时都想瞒着张二爷,可不知道怎么的,张三爷将张小林的事情捅了出去。 张二爷一听,两眼一翻,又倒了。 胡三娘也跟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张二爷怎么病的不明不白的,“听说刚醒来就嚷嚷着见鬼了,大夫看了也只说是受到惊吓了。” 夹在中间的安静吃瓜的许珠珠听到这话,脑子突然闪过那夜里她与张二爷对视的画面,脚上动作猛的一僵,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 不会是因为她吧? 那天夜里,她确实在张二爷面前凭空消失过,难道是因为这样,才昏迷了这么久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倒是无形之间帮了他们一家,可对比张二爷对他们家所做的事来说,这样的代价有些大了。 许珠珠摸了摸脖子上的珠子…… 她娘和胡三娘正热火朝天地聊着,突然感觉手牵着的小手往后一扯,才注意到许珠珠停住了脚步。 回身看去,只见女儿正呆愣愣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忙走回去,捏了捏许珠珠的小鼻子。 “珠珠?是不是走累了,要不要娘亲抱着你走?” 张荷停了下来,半躬着身拉住许珠珠的两只手臂,温柔道。 她背着背篓倒不好蹲下来。 许珠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愣了片刻,回过神来见自己娘亲正要抱起她,才忙摇了摇头,“我不累,自己走。” 不过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这无精打采的模样,可见是真累了,”胡三娘见了,弯起眉眼来,“乖女儿,干娘背你。” “嫂子,这可使不得!”张荷赶紧阻止。 可胡三娘将手中的篮子递给了跟在后面一直默不作声的李全福,之后也不容许珠珠拒绝,直接搂起她的小短腿,托着屁股往背上一放。 许珠珠慌乱之下紧紧勒住了胡三娘脖子,惹得张荷更加紧张,“这怎么使得,嫂子快将孩子放下来吧,可不能惯坏了她。” 胡三娘瞥了荷娘一眼,做出嫌弃的模样,“哎哟喂,这怎么算惯坏了,一个时辰的路,咱们珠珠走了快半个时辰了,都没说累,我这会儿背她一会儿不妨事。” 张荷无奈,“我是怕累着嫂子,不如我来背吧?” “你那么多东西怎么背,我可不想把轻松的活儿让给你。” 背篓里也就放了几篮子饺子,虽然也有些重量,但肯定没有一个小孩子重,胡三娘这样说,是不想让她娘有负担。 张荷自然明白,但很明显,在辩论这方面,她娘争不过她干娘。 只好任由胡三娘背着许珠珠往镇上走去。 不过这下都专心赶路,话也少了很多。 许珠被背着走,胡三娘脚步不快也不难,但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才到了镇上,比平时跟着她爹一起去的时候要慢了一些。 只是这一趟她们主要是来逛街的,晚一些耽误不了什么事。 第九十四章 入学 青山镇口。 “荷娘,我就在这条街上卖东西,咱们半个时辰后就在书铺门前汇合,你看怎么样?” 胡三娘跨着她的小篮子,跟李全福和张荷商量着一会儿怎么汇合的事情。 许珠珠她娘在这些事情上最随和的,都是她将就别人,所以怎么样都可以,自然微笑答应。 回想起在来时的路上,胡三娘说了不少关于自己做捕快的大哥,也就是胡大的故事来。 许珠珠都默默地听着。 据胡三娘说,胡大是主簿跟前的大红人,要不是当初为了能离爹娘近一些,时常尽孝心,早就跟着主簿大人去县里搏个好前程,哪里还呆在这个小镇上,耽误了自己? 如今能去帮着主簿大人办事,也是个好事。 “想来大舅哥是有些本事的人,如今不是听说帮着主簿大人办事去了?可见日后前程未可限量。” 张荷顺着胡三娘的话接了下去。 那时胡三娘嘴角洋溢着自豪,可见她十分喜欢自己这个大哥。 许珠珠倒是好奇其他的故事,比如,胡大跟主簿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想了想,故意说出啼笑皆非的话来,实则重在打听,“大舅舅怎么变成大红人了?怎么不是大绿人?” 胡三娘被许珠珠的话逗得大笑。 连带着李全福都没忍住,“什么红啊,绿啊的,小珠珠,这可不是红花绿叶的红,可不是这么回事。” 张荷也好笑地看着许珠珠,神情颇为无奈。 彼时许珠珠正趴在胡三娘的后背上,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肩膀,圆圆的脑袋上扎了两个朝天鬏,随着脑袋歪向一边。 张荷捏了捏许珠珠的小鼻头,“小鬼,娘亲可不是这样教你说话的,看看,如今被你干爹干娘笑话了吧!” 许珠珠内心“嘁”了一声,这有什么关系。 她小屁孩一个,说出什么离谱的,大家也只会当做童言童语罢了。 果然,胡三娘笑后,又娓娓道来,“听你大舅舅说,是对主簿大人有救命之恩,所以才得大人这样看重……” 原来是救命之恩? 彼时,胡大方方正正,严肃的面容一闪而过,许珠珠脑子快速掠过一个信息,但她没有捕捉到。 只是觉得这救命之恩大概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不过胡三娘也不知道具体的美情,她也就没有听了。 趴在胡三娘后背上眯了起来,一晃眼就到了镇上。 …… 胡大在镇上有一所小院子,空间刚好只足够一家三口日常生活。 父母为了不麻烦他,就跟着他弟弟住在村里,所以胡大每隔个四五天就要带着妻儿回村一趟,以聊表孝心。 胡大的院子就在北街的尽头,跟他们预备逛的,这条到处是人做生意的街道差得有些远,且还是在镇子的边缘处。 李家夫妻俩原本是打算一起去的,然而胡三娘又想着把自己的鸡蛋早点卖光,好一心陪着张荷逛街。 况且她也不好意思拉着张荷母子三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索性就让李全福自己将她爹要给她嫂子的那一麻袋东西送过去。 自己就在街上卖一会儿鸡蛋,让张荷先去把要送的东西一并送好了,他们再一同四处逛逛。 张荷自然没有意见,她送东西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便与胡三娘约好了,半个时辰后就去书铺找对方。 说起李小墨,他都快忘记了他这一趟是来上学的。 毕竟一路与许安两人活蹦乱跳的在官道上窜来窜去的,玩得十分快活。 谁知一进镇,就想起了这茬子事,整个人都蔫儿了起来。 许珠珠好奇的凑过去问他发生了啥?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李小墨整个人更加不好了,比墨水还黑的脸都能写出二里地的字了。 许安见状,也闷闷不乐地帮她解释,“小墨哥哥马上就要去学堂上学了,从今天开始就住在大舅舅家,要半个月才能回家一趟,所以不开心。” 开学而已不至于吧? 这时他哥又淡定补充了一句,“小墨哥哥的书没有背完,休假前先生布下的课业,他怕先生让他背,他背不出来……” “哈哈哈哈….” 许珠珠轻飘飘地看了李小墨一眼,随即大笑不止。 果然全世界的小孩子,不管是哪个时代,开学没完成作业都是小孩子最难过的一关。 李小墨见许珠珠反应这么大,一股火辣辣的感觉涌上心头。 众目睽睽之下,一向厚脸皮嘻嘻哈哈的李小墨的脸“噌”地红了起来,脖子以上,连耳根都红了。 他强装镇定地给自己找补。 “不是…不是我背不出来,是先生布置得太难了,上次我问过许叔叔了,他说我这个年纪,背不下来也是常有的事。” 给孩子害臊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许珠珠怕打击李小墨的自尊心,赶紧收敛了笑容。 那确实是,古代人读书真的麻烦,不然像她这种心智的人,怎么会一点书都看不下去,甚至一接触书那困意就上来了呢? “珠珠你是懒的。” 许安不合时宜的来了一句。 许珠珠赧然,当然,她懒也是一个很大的因素。 不过这样想着,自己也没有资格嘲笑李小墨,便忙满脸歉意的赔不是,“小墨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来,给你颗糖吃,消消气。” 说着将手伸进兜里,摸索着衣兜里的那包巧克力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进了李小墨的嘴巴里面。 李小墨来者不拒,最近这些天许安来找他玩的时候,都会给他带一些小零食,所以他对兄妹俩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没生气啊。” 他含着嘴里的巧克豆,大大方方道。 察觉到嘴里软绵绵,黏糊糊,又苦又甜的东西,疑惑道:“这是什么糖,怪好吃的,哪里买的?我怎么没吃过?” 许珠珠笑眯眯地岔开话题,就说是别人送的。 可巧那边张荷和胡三娘等人约好了,就决定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 李全福也不耽搁,忙拉着李小墨往书塾的方向走去。 李小墨则一步三回头,“娘,咱们家的大黄马上要生了,你记得帮我看啊,别让狗崽子们冻到了。” “哎,知道了!” 胡三娘答应着,心里却感慨万分。 看着自己孩子一年一年的长大,如今已经上了快三年学了,她心中很踏实。 又嘱咐了好一番话,“放心吧,有娘在呢,你好好听先生讲课,不要顽皮……” “娘,我知道了。” 李小墨满脸悲戚地回过头来看着众人,苦着一张脸,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谁知走两步又回头,“不行娘你让大黄先别生,等我回来再生。” 胡三娘除了第一年亲自来镇上送李小墨入书塾,之后的两年都是在家里送的,李小墨自然没搞这么多幺蛾子。 此刻已经觉得不耐烦,李小墨却还在不停地说个没完。 她轻轻斜了李小墨一眼,目光锁定路边不知谁家的篱笆,直接抽了一根出来。 方才还全身是戏,磨磨蹭蹭的李小墨吓得直接蹦了起来,大跳着往前走,边走还说了我走了,头也不回地朝着书塾的方向跑去。 连李全福都被遥遥甩在后面。 胡三娘将竹条扔在地上,笑骂了句“臭小子”。 许珠珠也是强忍着转过头去,才没笑出声,她娘和哥哥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之后,两家人就此分开。 张荷带着两个孩子,先去拜访了吴先生的书铺。 谁知母子三人到的时候,吴先生倒还不在了,只有吴先生的娘子在店里看着。 张荷一说是吴先生的朋友,且是姓许,吴娘子就知道是谁了。 “许娘子快先请坐,我相公早上出门前还念叨呢,可巧今日书塾开始入学了,我家相公早早就去给孩子们送书去了,还没回来呢。” 张荷恍然,是了,李小墨也是这天入学,她倒是没想到这茬。 第九十五章 吴娘子 许珠珠见到吴娘子的第一眼,眼前瞬间反复出现一个词语,并深刻的印在她的脑海里。 那时她也没有想到,这个词在往后的几十年里,越发贴合吴娘子,从来都不曾改变。 素雅,朴素而优雅的吴娘子。 听说她的娘家也是附近的村里人,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个村的。 仔细看去,吴娘子的容貌并不多绝色,连漂亮都说不上,勉强算得上是清秀,然而,这位年轻妇人周身的气质与体派,莫名地让许珠珠觉得吴娘子不该长得如此普通。 按理说,吴先生守着镇上唯一的书铺子,做着书塾与时不时代写书信的生意,条件也不可能差,毕竟当初买饺子,也是五十文定金说说付就付,相较于四里八乡的寻常人家已是难得了。 吴娘子穿得却很朴素,身上的袄子布料看着也不是很好,仔细看去,还没有她娘亲身上穿的棉袄的布料好。 可她头发梳得很是整齐,一根碎发都见不到,发髻上随意簪了根很粗糙的,都称不上是“簪子”的簪子。 给许珠珠一种潦草的雅致感。 只见她穿着素衣长裙,腰间围着条白色的围裙,从柜台后面从容迎了出来。 “你们没来这些日子,我家相公每个集日都会去街上问问,结果都没见着。” 一边笑说着,十分热情地请母女三人请到柜台旁边的火盆前落座。 又倒上热热的茶来,“没什么好茶,许娘子且将就喝着,不要嫌弃才是。” 吴娘子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站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许珠珠有一瞬间觉得吴娘子笑的时候,有点像她娘亲。 张荷看着吴娘子,也恍惚了片刻,立马笑着回过神来,客气道:“哪里,这可是我这一年来喝到的最好的茶了。” 张荷没说谎,她这一年能碰到茶叶的时候,还是年初,后来逃难的了,连口饭都怕吃不上了,哪儿还能喝上什么好茶来? 茶叶都没见到过…… 吴娘子不知道他们的来历,自然不觉得张荷说的是实话,想着估计是张荷说的客气话,十分不好意思。 两人又聊了几句,都觉得对方是好相与的人,也聊得来,便问了名字和年龄,拍了次第。 这时,才得知吴娘子娘家姓胡,没有名字,虽与胡三娘同姓,只不过是另一个村的,两家并没有什么关系,年纪倒是比张荷大了五岁。 夫妻俩人都没有孩子,谈起这个,吴娘子笑容淡了下去,不愿多言。 张荷会意,便赶紧跳过话题,招呼着许珠珠两个孩子叫人。 两个孩子都乖巧地打了招呼。 “吴娘子好!” “好,都好。” 见两个孩子乖巧可爱,许娘子笑得合不拢嘴,下意识地将手揣到兜里,在兜里捣鼓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零嘴,有些尴地笑了笑。 思来想去,像是想到什么般,翻箱倒柜从柜台后面的抽屉里拿了个小瓦罐子出来,挖了两勺子黏糊糊的东西在水杯里搅了搅,给许珠珠和许安各自泡了一杯水。 许珠珠踮起脚,也隐约猜到了那罐子里面就是的蜂蜜。 “我娘家弟弟年前去采的,我和我家相公都觉得太甜,不怎么吃,寻常没有人来,就一直存着,如今正适合两个孩子,好孩子,快尝尝。” 说着,端起一碗递给了许安。 许珠珠眼见着她哥在吴娘子闪闪发光的目光下,一饮而尽。 她哥在吃喝上不甚挑食,这一点深得她爹亲传,寻常的酸甜苦辣,他都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 至于这蜂蜜水甜不甜?问她哥应该没有具体的答案。 但在许珠珠印象里,蜂蜜应该不是很甜,特别是纯天然的蜂蜜更不会是很爱甜的。 在吴娘子的催促下,她也一口一口的抿着,淡淡的蜜香,浅浅的甜味儿,她觉得味道还不错,不算太甜。 她喜欢。 这边两个孩子喝着蜂蜜水,张荷也虚抿了两口茶,便将背篓里早早准备好的那篮子饺子拿了出来。 “……这些日子一直不得空上镇上来,这不,前两天天刚晴些,孩子们顽皮,去山上挖了些笋来,做成了不一样馅儿的饺子,我尝着别有一番滋味,就是不知道吴娘子你们吃不吃得惯?” 张荷说着,将篮子上盖着的几片菜叶打开,照旧是小巧精致的饺子乖乖躺在篮子里,一圈一圈的排着,比她第一次吃的样子还好看。 且因为面粉揉多了些,张荷没包完,干脆将剩下的面团发酵了一晚上,早上起来又揉成了几个小兔子模样的馒头,也一并放了几个在篮子里。 吴娘子喜欢得跟什么似的。 “怪不得我家相公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个不停,许娘子可真是手巧。” “可送这么多,我这怎么好意思?”,说着将篮子推回去,“你们自己留着,或是自己吃,或是卖给也好,这东西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花了钱了,前几天面粉还涨到了三文一斤,我又怎么好次次都拿你们家的?” 吴娘子嘴上忙说着感谢,可心里又想起前几次自己相公拿回来的那些饺子,也听说许家人条件也不怎么好,便想方设法的拒绝。 “吴娘子若是觉得不好收,那也就罢了。”张荷也不跟她推来推去的。 捧着茶杯半天也不喝一口。 酝酿了好久,才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吞吞吐吐地说:“……我们家条件艰难,也没有好东西,可巧相公又想看书,所以特意让我送一篮子饺子过来,帮他换一本书,看样子不行了……” 这一刻,许珠珠察觉到她娘的被满满的委屈包围,多喝了两口蜂蜜水的她像是喝到了假酒,脑袋断片了,硬是没反应过来。 她戳了戳他哥,全程关注的许安也摇了摇头,没看明白。 张荷的操作给许珠珠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感觉,娘自从张小林家的事情之后,影后的人格逐渐觉醒,只要她娘想,随时随地都能演起来。 这让她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她娘当时说来就来的眼泪,那天回家后的夜里,她还特意问了她娘是怎么回事,许珠珠到现在都忘不了她娘从衣袖的夹兜里掏出了半个洋葱时,那骄傲的模样。 “上次切这个东西,给你娘亲我辣得眼睛直流泪,总归你们也不乐意吃了….” 正巧去张小林家的时候,张荷怕自己出差错,眼见着案板上还剩下半个洋葱,她娘便想到了这个主意。 虽说是作弊,但不得不说,也亏她娘亲那时想得就来,也瞒得好,她都没有想到。 吴娘子见到张荷这个模样,只好将饺子收下,只是她也没认识几个字,也不知道是那本书是在哪里。 张荷知道后,说道:“哪里敢劳烦吴娘子,我自己来就好。” 张荷好歹也是个秀才老爷的女儿,虽说她爹没教过她里面的内容,但书名她还是能认出来的。 吴娘子听说张荷识字,平静的眼里,并没有出现惊讶,反而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许娘子也识字吗?” “先父教过,我略识得些。” 张荷边找着书,边回答。 书架后,吴娘子的头微微沉了下去,眼里的羡慕换上了落寞,似叹非叹地说了句,“真好。” 任谁都察觉出不对劲儿,正喝着蜂蜜水的许珠珠感觉气氛突然变沉闷起来,恰巧不经意瞥见柜台上放着几张宣纸,还有写得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根本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顿时了然。 第九十六章 找书 安慰人的事情,许珠珠做得多了,眼下见吴娘子神情暗淡。 她脑瓜子飞速运转,想到主意后,便屁颠屁颠地跑过去,随意拿起了一本画着许多图案的来书。 “哇,这书真好看!” 倒着举了起来,放在眼前看了又看,十分喜欢的模样。 随后又装作疑惑的模样,歪着脑袋凑到吴娘子眼皮子底下,认真请教,“ 看着对方手足无措的样子,罗飞还是感觉有点奇怪,之前这个安月一直是给人一种稳坐钓鱼台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苏星星隐隐约约的,好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她好像在哪里闻到过,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 叶千秋就在山门外面等着,等待的时间,叶千秋开始研究这个仙宫一般的凌霄宫。 毕竟在刚刚那种情况下,众人想的只是自保,却没有人愿意冲上去营救韩东。 这里面既包括场馆工作人员,也有战队应援,还有一些粉丝等等。 他死亡的真相确实出现了,但他的父母也会受到整个国家舆论的谴责。 “你又不是自己赚的钱,你现在花的都是你自己家里的。”秦昭雪。 “我的意思是有可能真相带给他们的不是安慰,而是二次伤害,你有想过吗如果是这样,你还会再告诉他们真相吗 两个时辰后,少年突然睁开眼,反手一抬,掌心之中瞬间出现了一缕红色火焰。凭空而来,凭空燃烧,风吹不散。 陆忻一路尾随在六人后头,他对整个宣州府都不熟悉,加上天黑,自然不知道身处在什么地界。虽然心中有些忐忑,但事关五大神兵之一的司天不周砚,让他不得不跟来。 于是,在一阵哭天喊地的哭叫声,终于把所有的村民都吸引了过来。 这不是吹牛,因为这种场面在他心中真的算不得什么。要知道这次他基本上没有向修行界派发请贴。 后来才知道杨用兵这家伙对上面打着集中秘密训练的幌子,这队人马来杭城连工资都会照发,还额外申请到了不少补贴。当然他们的确也是要参加训练,只是有些隐秘不为人知而已。 傍晚的视野并不算好,哪怕是直升机对降落地点要求不高,在这荒外也不容易寻到合适的地点,只能等地面的接应人员发来接引信号才可以降落。 毕竟进入内景是可以提升蛊师的境界的,名次越好进入内景的顺序就越靠前,待在其中的时间就越久。 和铁甲尸分开后他直接去了阵眼处盘坐起来,一心炼化镇灵锁元塔正在不断喷出的精气,这些精气是那些鬼物最为精粹所在,不仅能够提升他的法力,也能当作疗伤之用,可谓珍贵无比。 而眼下,苍山玉明摆着是要找回面子,说出来的话,不可能收回。 “好!果然是妙哉!那我们事不迟疑,马上分头行事!”崔宏一拍桌子叫好。 如今它们已经锈迹斑斑,幡面也多有破损,显然已经是废得不能再废了,便是能够从中提炼出一些材料,怕是也已经三不存一了。 但为了日后统治的顺利,也不得不硬起心肠,驱赶着阵前的两万多僧伽罗人向前杀去。 于是艾拉刚对拉莫夫进行完采访调查之后,就被林秋与菲尼克斯连拖带拽地拉近了附近的一家幸存的餐馆。 “蔡师姐,你也不要说了!”叶寻花冷冷的打断了蔡长老的话防止他们再度争吵。 第九十七章 夫妻 或许是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 吴娘子原本还觉得没什么,当听到自己相公了这么一问,沉静的心反而“咯噔”地跳了一下。 有些没底了。 她强装镇定地解释了一番: “我记得当年相公你说过,这些书是不要了的,我想着存起来也是浪费,正好许先生想借两本看看,我就做主,将书借给许先生,相公觉得如何?” 言下之意,相公你不介意吧? 吴先生看着手中的书入神,好像沉浸其中,并没有立刻接住自己娘子的话。 刹那间,吴娘子纵使脑子里闪过千万个理由,来应对吴先生,她都觉得,可能不太不好使。 她忍不为自己的愚蠢叹了口气,她实在不是个习惯解释的人。 正懊恼的时候,手掌突然被一个温热的大手掌裹住,她低头一看,自家相公已经悄悄地牵住了自己的手,温声道:“我说过,这些事情你做主就好了。” 吴娘子快要凉得透彻的心,在自家相公手掌接触她的手掌的一瞬间,回上了一股的暖意。 让她紧绷的心弦得以放松。 见吴先生没有冷着脸,迁怒于吴娘子,张荷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即使这样,她还是不放心,又帮着吴娘子又辩解了一番。 “先生勿怪,这书是我让吴娘子帮忙找的,我家相公最近在家里闲的无事,想让我来跟你借本书,随时瞧着,好打发时间,不想太不巧了,书架上我翻遍了,都没有。” “吴娘子还劝我呢,说去县里买还更加快些,可我们家这情况你也知道,哪里经得起那个折腾,我一直闹着吴娘子帮我找,她这才翻出了先生您藏在柜子里的书来,实在是我考虑不周……” 张荷说着,愧意在心中渐渐蓄满,早知道自己何必不多问那一嘴,没找到就走了,免得吴娘子多此一举,落得如今这种的场面。 实在惭愧。 听见她这番话,吴先生困惑住了,愣了半响捋清了来龙去脉后,反而豪迈大笑起来。 “这有什么的?” 一副不明白二人为何紧张的模样,笑道:“一本书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弟妹你说这一箩筐话?我是瞧着你们俩在推来推去的,还以为许贤弟给我送藏书来了,被我家娘子拒绝了呢!” 张荷笑了笑,许文杰的藏书,就是自己爹换来的那一箱彩礼,确实不少,可惜都留在了青州,没有带过来。 “先生没有怪罪就好。”张荷松了口气。 吴先生挥挥手,满不在意道:“有什么可怪罪的,这些书我早就不看了,若说有个好去处,那非许贤弟莫属了,也不必说什么借不借的了,就拿走罢,不必还了。” 问起许文杰来:“怎么今日不见他来?是不是在街上守着摊子呢?” 吴先生说这话的时候,又往街上四处望去,只见他神情雀跃,语气兴奋,满眼都是喜悦,并不像是很生气的样子。 见此,张荷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吴娘子见家相公虽然满脸笑意,话都不停口,望着自家相公的模样,欲言又止。 这边吴先生又关心起许文杰:“你们好些日子没来了,最近我新得一幅画,还想让他帮我品鉴品鉴呢!” 如同往常一样,与自家相公交谈时,也是话接着话,续续不断说着,张荷这下是彻底放下了心。 犯难的是,她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问题,只好捡两个关键的问题来回答。 “近日家中有些琐事,雪下得又大,我们就没有开摊,今日也是带着两个孩子来买些东西,跟着村里人一起来的。” 吴先生点点头,跟他猜测的原因差不多,至于许家的家事,他也没有问。 不过察觉到张荷与自家娘子二人气氛的反常,才随意找些话来说,让她们俩不要因为自己方才那片刻的失态而产生别样的情绪来。 轻松笑道:“这书想要便拿去就是了,若许贤弟还有想看的书,可告知我,不少我也有,只要他不嫌弃就好。” 说着,又从柜子里捡两本更厚的书丢进了张荷放在脚边的背篓里,张荷也没瞧见是什么,只是万分感激总是没有错的。 此刻,吴先生这才注意到自家一直沉默不语的娘子。 眼下她拧起眉毛,紧抿的嘴唇微微颤动,欲言又止的模样,却始终没有说出来,只是神情纠结看着自己。 顿觉疑惑,轻轻拉紧自己娘子的手,有些凉。 “良姑,这是怎么了?” 吴娘子却只是摇摇头,温柔笑着说没事,下一刻却兀自转了话题。 “许娘子送了一大篮子饺子过来,说是新包的馅儿,中午我们就煮来尝尝,许娘子也别走了,两个孩子估计也饿了,就在这儿一同用了饭再回去。” 张荷的注意力还在吴娘子的名字上,良姑,但她为何说自己没有名字? 张荷不解的同时,也敏锐地察觉到夫妻俩似乎有体己话要说,自己在这儿反而不方便。 便立刻顺着话题说了下去:“是两个孩子挖的笋,带来给你们尝尝,若是吃得好吃,下次再带些来,不过饭就不吃了。” 又说起她还要去米婆婆家也送一份,还约了半个时辰后与胡三娘一同逛街的事情。 吴娘子夫妇俩倒也不好留她了。 张荷趁机忙说告辞,回头之时却发现刚才两个孩子不见了。 “珠珠?安安?” 这才注意到两个孩子从刚才开始,已经跑到书架前,安静地看翻书去了,连吴先生回来都没有注意到。 许安倒还好,看着一本《诗三百》,他也向来是个沉得下心的孩子,倒是许珠珠也本地志看得津津有味。 张荷好笑地将许珠珠手中的书拿了过去,逗着她道:“大字不肯学几个,读出什么东西了?” 正经的古文诗词,对于许珠珠来说,看着确实是头大,不过这种地志,倒是让她颇感兴趣,异域人文,有些地方还挺像她前世生活的地方,如昆仑大漠,蓬莱瀛洲,说不定还真能遇上什么神仙。 毕竟她有空间这档子事,让她觉得世间什么离奇的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如果有机会,她以后一定要去看看,也不枉来这里一世。 “好玩!” 许珠珠扯开嘴角,笑着露出她整齐的乳牙来,眉眼弯弯,一副可爱的模样。 吴娘子也看了过来,立马站在了许珠珠这边:“我也觉得这书好玩,看着上面的山水,人物,活像真的似的,我也爱看,别说孩子了。” 张荷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许珠珠的头。 不过最后还是将两个孩子都看中的书都拿上了,要让吴娘子一共算算多少钱。 吴娘子理都没理她,直接让张荷拿走,就当是送给两个孩子的见面礼了。 张荷哪里好意思,吴娘子却坚定不移,也不容张荷拒绝,甚至连吴先生都没来得及说话,她就说自己忙,也不便招待了之类的,将母子三人“赶”了出来,还说若不走,留下来吃饭吧。 张荷只好领着两个孩子出门。 原本许珠珠还觉得吴娘子跟吴先生似乎凑不到一起,两人看起来就不像夫妻,如今看着夫妻俩双双站在铺子门前笑眯眯的模样,她倒觉得很像了。 同样是坦坦荡荡,热心肠的实诚人,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对夫妻能走得很远,很远,像她的爹娘一样…… 第九十八章 磨坊 “娘亲,你还记得米婆婆家在哪里吗?” 许珠珠和许安兄妹俩手拉着手,含着巧克力豆。 见到看着她娘站在巷口绕了好久,来回踱步,都没有想起来米婆婆家应该往哪边走。 张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然是记得的。” 许珠珠眯着眼,她觉得她娘现在一看上去不是很靠谱,不像是记得的模样。 不过她也不知道,当时黑铁来他家吃饺子,说地址的时候,她忙着盯着张小林的包子摊呢。 张荷正在努力回想打铁铺的黑铁说过的话。 城东尽头的小溪边,有一家磨坊,磨坊后面就是米婆婆的家,可是,黑铁也没有说到底是哪一边的磨坊呀? 看着眼前的巷子分叉口各自通向一个磨坊,张荷这才犯了难。 他们原本是去平时摆摊的小吃街上找米婆婆来着,不想母子三人到的时候发现,米婆婆家的摊位不仅空荡荡的,连之前二老会留在街上的桌椅板凳都不见了。 问了旁边的人才知道,“米婆婆因为要照顾米伯伯,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来做生意了,你们家上次来也不没遇到吗?” 张荷一听,原本还淡定的她,心立马揪到了一起。 不是说米老伯的病是每年都会有的旧疾,养个四五天就好了,怎么如今都半个多月了,还没养好? 尤其是夫妻俩年纪都大了,可别出什么大毛病,老两口对她来说,就如同家里的长辈一样,尤其是米婆婆,跟她说过,总让她想起自己的祖母。 思及此,张荷担忧不已,谢过那人,拉着两个孩子就往城东走去,结果却在巷子口这里犹豫住了。 她确实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该走哪一边了,不过还好这里分岔得又不是很远,就算走错了,再回来走一遍就是了。 说做就做,拉着两个孩子又先往左边的磨坊走去。 行至磨坊处,忽听见里面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无不向路人诉说着它年迈的身体。 母女三人停住了脚步,不过,这声音,听着像有人在里面磨东西呢? 不同于他们家的土房子,这磨坊却是木头建造的,大约是公用的,只搭了个粗陋的框架,墙面是用木板修的,用料不够,墙上的木板东倒西歪,还露着很大的缝隙。 当然,这很大的缝隙是从许珠珠现如今小屁孩的视角上出发的,对于她娘来说,可能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城东人并不多。 今天是集日,天爷还算早,住在镇上的人,要么街上做生意的做生意,要么逛街的逛街,如今这城东郊边都静悄悄的,半天不了一个人影。 许珠珠也不知道米婆婆家具体在哪儿,听到里面传来声音,好奇之下,趴在缝隙里,将半个头伸了进去。 四处瞧了瞧,见磨坊的另一边,一个人影在里面埋头,弓着身体劳作着。 由于包着厚厚的头巾,又是正背对着她们,许珠珠看不出那人是谁,就是觉得身形和动作瞧着都十分眼熟。 许珠珠咦了一声,将自己的话疑惑告诉她娘亲,“里面的人好像是米婆婆?” 许安听到许珠珠的话,也把头从另一个缝隙伸了进去,果然见到一老婆婆在忙碌着,他这边看得更清楚一些,也因为记性好,确定那人就是米婆婆。 一脸肯定的赞同了自己妹妹的话:“娘亲,我也觉得是米婆婆。” 张荷的头伸不进去,倒是贴着缝隙往里面看,只是她的视线好巧不巧,被磨坊里面的几块木板遮住了,什么人影也看不见。 磨坊的门在另一边,这边的木墙虽然不紧实,可也没有脆弱到能让张荷随意踹两脚就能拆墙进去的程度。 便让许安喊两声,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是米婆婆。 许安照着张荷的话做,朝里面喊了两声,奈何磨坊的水流声有些大,完全掩盖住了许安过于文雅的声音。 几声下来,里面的人虽偶有停顿,但后面毫无反应,很明显并没有听到许安的声音。 许珠珠呲着个大牙嘿嘿笑,一听她哥的声音,就知道不够大声。 想着,她深呼吸,几个来回后,猛地深吸了一口气,鼓着嘴巴,伸了半个头磨坊里,扯开嗓子就嚎了一声。 “米婆婆——” 稚嫩的女童划破了磨坊的水声,在磨坊里,甚至是整个巷子里回荡,惹得张荷有些许尴尬。 里面的人直接呆住了…… 这边,磨坊里的米婆婆正全神贯注的磨着米家,累了的时候停下来擦擦汗,但总觉得有几道炽热的目光正灼灼地盯着她,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这是个衙门建的旧磨坊,虽然还能用,但住在城东的人们都喜欢去用她家旁边那个新的磨坊。 不为别的,只是据说是上一辈有个守节寡妇说是带着女儿出来磨豆子,却原来是要在这里面偷人,将一岁的女儿藏在木桶里,结果把女儿闷死了,被自己婆婆发现了,没脸见人,自己随着女儿走了,就吊死在后头的房梁上了。 她余光瞥了一眼后头的横梁,只觉得风都吹得有些凉了,这人年纪大了,有些东西说怕倒是不怕,就是会心里膈应。 要不是她家旁边的磨坊坏了,自家老头子今天又念叨着这口米粉,她是真的不想过来做这边磨坊。 想着自家老头子如今正一个人躺在床上,走又走不了,而且也没人不陪着,不由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想赶紧结束好回家。 正聚精会神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响破天际的“米婆婆”,给她整个人吓得一哆嗦,差点碰倒了她辛苦磨了快两个时辰的米浆。 她被吓得不轻的,好容易才稳下心神,回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正是背光之处,可巧这天的日头白得很,那处黑得很,看得不清不楚,乍见墙上的缝隙里,露出了个圆溜溜,黑黢黢的,瞧着是小孩子的脑袋进来,一股凉意直冲脑门。 哎哟!我的娘!真是大白天的见鬼了! 米婆婆不由后退了好几步,直把着石磨台子,才站稳,她一把年纪还被吓得不轻。 破口大骂起来,“冤有头,债有主,你娘不疼你,你自然找你娘子去,老婆子我没做过亏心事,也不怕你!” 许珠珠听着米婆婆的碎碎念念的声音,才反应过来她被米婆婆当成鬼了,有些尴尬。 张荷听到里面传来咒骂声,熟悉的声音,也听出来是米婆婆了,忙开了口。 “米婆婆,是你在里面吗?” 米婆婆骂着,倒给自己壮了不少胆子,忽听到张荷的声音,觉得熟悉异常,回想起方才的叫喊声来。 她越回忆越觉得耳熟。 便往墙上凑了过去,就见许珠珠和许安兄弟俩挂着个脑袋在那里,扑闪着大眼睛往里面瞧着。 而张荷也贴着缝隙里往里面瞧。 “珠珠,安安,你们这是干什么?还有荷娘!” 米婆婆苦笑着抚摸着心口,又觉得荒唐地笑出了声,这可真是的! 第九十九章 左右 “这么说来,就是特意给我们老两口送好东西来了?” 米婆婆背着张荷的背篓,与张荷肩并肩走着,张荷帮米婆婆提着装满了米浆的木桶,两个孩子手拉着手,慢悠悠地走在二人前面。 “是新做了别的样式的,估摸着您二老爱吃,就送了些过来,尝个新鲜。” 张荷笑了笑,换了一边手提。 这些日子因为自己老伴儿的事情,他们家都沉闷闷的。 吃喝都是随着米老伯来,尽量清淡饮食,几种拿手的吃食变着花样儿来回做,也有吃腻的时候,如今听说张荷送了饺子过来,自然开心。 “那正好了,前儿你老伯还惦记着呢,如今知道你们亲自送过来,不知道开心成什么样子。” 张荷听罢,忙问起米老伯的情况来:“我听咱们原先摊子旁边,卖豆腐脑的老板说,老伯病这么久了,还没好?” 说起老伴儿,米婆婆摇头叹了口气。 “今年也不知怎么的,大约又下了那几场雪的缘故,反反复复,之前的药用着也不见好了……大夫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可就是全身疼痛,筋骨无力,起都起不来。” 在前面走着的许珠珠放慢脚步,竖着耳朵往后听。 她有所怀疑。 怕不是得了风湿病,这才怕冷,又全身疼的。 她上辈子也没见过,不知道具体是不是,但还是略有耳闻,尤其是她她还见到过米老伯手上有几个疙瘩。 上辈子在网上也偶尔刷到过一些视频,都说得了风湿的人,手上都会长些奇怪的包来着。 她想,或许可以问问智能问答? 好像除了与垃圾站有关的东西,她似乎也没问过智能问答其它的问题。 也不知道能不能回答除了垃圾站以外的问题,不过试试又没什么损失,如果能问出来,那以后自家人万一有个三疼两病的,岂不是好解决多了? 说不定还能靠这个,让自己挣点小钱,带领她爹娘走上人生巅峰? 这边许珠珠倒是越想越激动,完全没在听她娘后面在说什么了。 她眼里满是期待,思绪早已经不在眼下,而是飘向了更远更远的未来。 当然,这么想也过于天马行空了。 至少现在,对于他们一家人来说,这是想都不要想想的事情,也是不可能的发生的事情,毕竟智能问答能不能问出来都还是另说的事。 不过做做白日梦还是有益于身心健康的。 “珠珠,想什么呢?口水要流下来了。”许安看着自己妹妹这模样,还以为她又馋什么东西了。 许珠珠哈哈一笑,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大步向前走去。 不过被米婆婆及时拉住了。 “孩子们,往这边走,不要走岔路了,记得了,婆婆家是往右边拐走到头,往左拐可就出镇了,以后来婆婆可别走错了。” 两个走过了的孩子忙走回来。 细心的许安听了米婆婆的话,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随后认真点头,“记住了,从看到衙门的岔路口右拐,再右拐就就可以走到米婆婆家。” “对,安安果然聪明。” 米婆婆朝着许安投去赞赏的目光,许安害羞低下了头。 张荷赧然,想起刚才走错路的事,有些惭愧,“好在遇到了婆婆,要不方才可就要出镇了,我也是大意,没再问一遍孩子爹您们二老家怎么走。” 米婆婆挥了挥手,笑了说没什么,“原本这里的路就不好认,文杰来的时候也是跟在小林后面走的,不然他也找不到路。” 张荷又说起黑铁当时说的地址来,“……说是往右拐,可我瞧着右边也没有路,就试着往这边走了,可巧走到了,不过这磨坊,我可就真不知道了。” 米婆婆听了这话,顿时大笑起来,“难怪呢!那小子分不清左右手的,如何能按照他的话来?” “啊?” 张荷母子三人讶然,又都没忍住,都大笑出了声音,搞半天是左右不分…… “是啊,你们没瞧见他是左撇子嘛?” 许珠珠和许安没注意过,想都想不起来黑铁是怎么用的筷子的。 张荷倒是想起来了,只是黑铁吃饺子用不上筷子,用菜叶子随意一包就塞进嘴里了,但用左手拿着东西吃也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吧? 因此也没有注意到。 几人因着这事,说笑着,就走到了米婆婆家。 明明就拐了一个弯,怎么感觉这路程走得还挺远? 许珠珠看着她哥,两个孩子各自扶着对方喘着气,才缓过来。 许珠珠感慨,绝对不是因为她平时不锻炼,而是这路不好走,大冬天里穿得又穿得厚,才会这样的。 她迫切需要为自己懒惰找个能做心理安慰的借口。 张荷捏了捏她的小鼻头,笑道:“珠珠说得对,等你这小脸蛋越发圆滚了,可又要整天摸着自己的双下巴发呆了。” 许安也跟着笑,许珠珠一听这话,黑着脸,十分郁闷,这倒不是她的黑历史,纯粹是误会而已。 这典故倒是说来话长了。 在青州的时候,她当时年纪还小,又刚到这个世界,什么都想尝一尝。 可巧张荷疼她,但凡想吃点什么,张荷都在能力范围之内满足她,故而没逃难之前,她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双下巴从来没有消失过。 若是单纯的三岁小孩,自然不会在意婴儿肥的双下巴,可巧许珠珠不是。 眼见着自己脸蛋日渐圆润,她倒不是嫌弃自己胖,而是看着软嫩嫩的双下巴,很好奇。 第一次摸到的自己双下巴的时候,就觉得软嫩好捏,后来便一发不可收拾,时常揪着自己的双下巴抚来抚去,如同老头子摸胡子一般。 张荷见到了,惊讶之余又觉得好笑,还以为小姑娘屁大点,就知道爱美了,也因此,帮她忌口了很多口,让她尽量少吃。 还时不时拿出来说笑,任由许珠珠后来怎么解释,他们都不听,还说是她害羞了,许珠珠只能不了了之…… 米婆婆听后,只觉得许珠珠可爱异常,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这有什么,小姑娘爱美是天性,咱们珠珠本来就长得美,臭美些也无妨。” 但敏锐地察觉到张荷揉着自己的手臂,便关心道,“是不是累到手臂了?” 张荷忙摇头,提着东西倒是不觉得累,就是手臂有些酸。 而背着背篓的米婆婆却步伐轻盈,大气不见喘一下,看不出一点儿累到的模样,可见身体十分结实。 张荷忍不住感慨,夸赞米婆婆身体好:“婆婆真是老当益壮,我这个年轻人倒是自愧不如了。” 年纪大了就喜欢听人夸身体好,米婆婆自然不例外,嘴上说着都张荷夸大了,脸上的笑容确实没有消失过。 客气道:“我是一日没停过,习惯了,你们刚从北边来,路途遥远,虚的地方还没补回来呢,现在瞧着自然比不上我这个老太婆,等养个半年,就好了。” 张荷想想,也确实是,逃难的路上,吃的苦太多了,不止她,还有两个孩子和许文杰。 不然以她相公以前的体质,也不至于疗伤过后,虚弱成那个样子。 她知道米婆婆手中知道不少食疗的方法,便厚着脸皮问起来:“婆婆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米婆婆还真有。 “就怕你们不敢尝试。” 米婆婆沉思片刻,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不过看着张荷苦苦哀求的模样,她也不再瞒着。 “这是我娘说得方子,就在田边,地里的壁虎,抓上个三五只,同臭八宝煮上一盅,每日睡前喝了,半个月,保管你气色红润。” 壁虎???这方子正经吗? 许珠珠没忍住打了寒颤…… 第一百章 呼吸 米家历经风霜的木门上,还贴着年前贴上去的守门神和对联儿。 上面的对联儿写得很简单。 “年年春风新,岁岁长寿愿。” 她哥稚嫩而气息十足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米婆婆听着,顿时喜上眉梢,“听着就像好话,我也不懂年前随意买了一副。” 因长时间雨雪的浸染,已经褪成了粉色,被狂风撕裂的部分,仅存着半边纽带,拼命悬挂在上面,以一种无声的形式,默默的控诉这老天这些日子不近人情的摧残。 许珠珠伸手,试图将粘得不牢固的地方接着拼上去,但没有成功,浆糊已经干透,要想再贴上去,那就只能再熬一锅酱油了。 张荷提醒她小心些,可不能动作粗鲁地将对联儿扯下来了。 许珠珠知道,这是有讲究的,贴上去的对联,下一个春节到来之前除非是自己掉下来,否则不能动手将它撕了。 至于什么讲究,她只隐约记得她娘曾经说过,这东西是祈福用的,撕了寓意不好,怎么个不好,她就不知道了。 “等会儿将这米浆煮了,再来贴牢就是了,跟浆糊是一样的,就是稀了点儿。” 米婆婆笑道。 心里又忍不住埋怨,这倒春寒,几场雪下来,倒将对联儿的颜色都去得差不多了,实在可惜。 紧接着,边摇头边招呼着张荷母子等人快进里屋,“这是溪边,站着院子里怪冷的,赶紧进去烤烤,里面放了火盆。” 许珠珠还在自顾自的打量米婆婆家的院子。 她是头一次来米婆婆家,虽然是在镇上,物价不一样,但这院子看着不算小,跟她们家在乡下村里的院子看起来差不多大。 不过看着很有年限了,大约是传了好多代人了的。 这院子分为前后两部分。 前院不大,共百十步左右就能走完,只是米婆婆收拾得很干净,从视角上来看,还是比较宽敞的。 后院需要绕过房子才能看到,但很宽敞,还有一个角门。 听米婆婆说,那道门可以直接从后面出去,到隔壁的磨坊去。 不过因为那磨坊坏了一年了,都没有修,那个角门也上了锁,看样子不常走了。 米婆婆家里后院堆着的东西多,看着略微有些拥挤。 比如东边墙角那几个大木桶,紧挨着的两根木头撑起来的高高的架子,看起来就是用来做米粉用的。 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石磨,已经裂成了两半,看起来是用不了,不过仍旧拼接到了一起,当做放东西桌子用,上面放了好多杂物,最显眼的就是个葫芦瓢。 另一边也同他们家一样,搭了个棚子,棚子里修了能放三口锅的炉灶,两口锅是正常大小,其中一口锅很大,都能当泡澡的锅用了。 上面还盖着厚重的木制锅盖,看起来得用很大的手劲儿才能打开。 许珠珠寻思着,凭她肯定拿不起来,她娘都未必能拿得起来。 紧看着炉灶的墙角放着好几个麻袋,旁边还有几挑柴火,柴火的竖着扎捆,但枝条看着看着很细,跟他们家空间里拿出来的简直没法比。 她娘在炉灶前帮米婆婆生火,见两个孩子还站在院子里发呆,忙推了两个孩子进屋子里:“进去烤烤火,顺便陪陪米爷爷说说话!” 转身又去帮米婆婆起锅烧水。 米婆婆一边说着不用,一边又无法阻止张荷,只是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张荷顾不上两个孩子,许珠珠见院子里确实没什么事情是她们搭得上手的,便跟她哥提出,一起去屋子里看看,“哥哥,我们去看看米爷爷。” 许安的脸蛋有点红,不知道是走路走的,还是被风吹着冷的,不过她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手上的温度也正常,且如常点头。 掀开门帘,进了里屋。 映入眼帘的,是典型的南方里屋,挂着床幔的床铺靠墙摆着,明纸糊窗,屋里并不十分昏暗。 床前放着一盆烧得通红的炭火。 米老伯半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脑袋,摇头晃脑地眯着眼睛,似乎是已经睡过去了。 比起前段时间见到的米老伯,这一刻的他身体消瘦了好些,眼窝处更是深深地凹陷了下去,早已经不见初见时候的精气神。尤其是此刻。 即便闭着眼睛,眉头也紧紧地拧在一起。 许珠珠知道,米老伯真的很难受。 听米婆婆说,米老伯这些日子因为生病,夜里睡得很不踏实,时常疼得惊醒过来,又不忍心吵醒自己,总是自己挨着,疼得不行了,大冬天里,浑身是汗,愣是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 如今见到这番场景,许安和许珠珠都惊讶不已,都担忧着米爷爷的身体。 本来也不想打扰米老伯休息的两个孩子,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随后动作一致的,轻手轻脚地转身,朝门外走去。 不巧这时,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叮铃哐啷”地响声,好像什么东西摔落在地上了。 许珠珠两人小小的身影直接吓僵住了。 原本正靠着床头休息的米老伯直接惊醒,虽然看不到外面,惦记着自己老伴儿的他,还是立刻高声叫喊着米婆婆,问出了什么事情,有没有受伤? 语气难掩担忧。 米婆婆快速回应,隔着窗户,说自己没什么事,为了表示自己没事,让米老伯放心,语气十分轻松,“拿东西不小心撞到了木桶,桶里东西摔倒了,不是什么大事。” 这个声响,许珠珠猜测大约是碗之类的了。 米老伯略略放下了心,一抬头发现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个萝卜头。 “安安,珠珠?你们怎么来了?爹爹和娘亲呢?是不是也来了?” 惊讶之余,又满是欣喜。 说着,米老伯探了个头往外看,问完他倒是想起来了,今天又是一个集日了,估摸着一家人又来镇上做生意了。 不过这次,他也是猜错了。 “爹爹没有来,娘亲带我们来的。” 许珠珠见米老伯从他睡着之前,就一直默默皱起来的眉头总算舒缓开来,估计米老伯也睡不着了。 为了活跃气氛,活蹦乱跳地跳到床前,仰着头道:“米爷爷,米婆婆说您生病了,您好些了吗?珠珠还想吃您做的米粉,您要快点好起来。” “好。” 米老伯揉了揉许珠珠有些炸毛的脑袋,虚弱之余,泛白的嘴唇,勾起来的笑容异如常般,仍旧和蔼可亲。 他盖着很厚的被子,身上还披着大棉袄,从脑袋上手掌的温度来感知,许珠珠知道,米老伯很冷。 许安也跟上前来,如同个小大人般,见到米老伯,担忧地问起米老伯的病况,“米爷爷,您一定要好好吃药,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见到两个孩子,米老伯确实很开心,日日闷在屋子里,米婆婆又要在院子里忙活着,时常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着。 如今见到新面孔,觉得身上的僵硬的筋骨活泛起来了。 米老伯的呼吸有些沉重,许珠珠靠得近些,还能听到米老伯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声,听起来很难受,好像要费很大的力气。 她祖母过世之前,她还是个一岁不到的小屁孩,时常被她娘带到她祖母房间,那时候躺在她身边的祖母,就是这样的呼吸声。 那一刻,心中蔓延起一股莫名的恐惧,让她连笑容都变得牵强。 第一百零一章 信客 两个孩子就在屋里陪着米老伯说话,往日沉闷的米家院子,多了些欢声笑语。 许珠珠一边逗趣,一边还在心里计划着,如果米老伯吃药再不见好,她等着珠子养好些了,就来帮米老伯疗伤。 张荷帮米婆婆稍微做了点家务,又进屋探视了米老伯,见他虽面色苍白,人看起来倒有些精神,便问候他的近况。 “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事,多歇息两天就好了。” 谈及自身病况,米老伯反而风轻云淡地笑了起来,好像怎么当一回事。 张荷瞧着,心里压抑得厉害。 虽认识得不久,但米家二老确实是诚恳善良的人,在她摆摊期间,也真心实意的帮了她不少忙,从来不求回报…… 为了让张荷放心,米婆婆安慰说:“年纪大了,谁没个三疼两病的?你米老伯病情反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放心,还没到那一步呢!” 张荷听罢,这才放下了些心,又嘱咐好些让米家二老万分保重的话,才不舍的与米婆婆告辞。 米婆婆自然是要留她吃饭的,不过张荷说还与邻居约了一同买些东西,不便久留,说着便要领着两个孩子往主街的方向走去。 米婆婆也知道张荷有自己的事情,况且她能来一趟,且特意惦记着他们的喜好,送东西过来,已经比大多数人都用心了。 知道留不住,跟在后面拉住张荷。 客气邀请道:“这锅水已经烧下了,米粉今天马上就做好了,孩子们爱吃,等过两天再来,拿些新米做的米粉煮着吃,味道很是不一样的。” 张荷忙笑着答应,还顺势开了个玩笑:“那米婆婆留好了,我过几日可是要来“验货的。” “好,好,好!” 巷子口传来老妇爽朗而喜悦的笑声。 …… 张荷看了眼天色,眼瞅着就要到与胡三娘约定的时间了,便走得越来越快。 都顾不上将就两个孩子的速度了。 许安倒也罢,就是许珠珠腿脚不够长,走得差点摔了,张荷索性将放到背篓里,背了起来,拎着许安一路狂奔。 许珠珠紧紧地抓着她娘的后脖颈,生怕她娘一不注意,给她颠出背篓外。 果然就在一处路口时,意外来了。 倒不是给她颠出了背篓,而是不知怎么,路上突然多了一层来的时候没有的矮台阶。 可巧她娘正怕胡三娘久等,心急如焚,压根没注意到这个意外。 “娘亲!” 在许安和珠珠的惊呼声中,不出意外的脚上一绊,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前如扑过去。 许珠珠心里一惊,揪住张荷的衣领,甚至都没有在心中默念。 下意识想着不要摔倒,天旋地转之下,竟然直接将她娘和她哥带到了垃圾站里。 “这是怎么回事?” 张荷和许安看着四周场景的变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许珠珠的杰作。 “珠珠?怎么到这儿来了?” 许珠珠也很懵。 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到垃圾站这边来,只是想着她娘不要摔跤,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这么水灵灵的,直接给他们带到这边来了。 更奇怪的是,许安都没跟她有物理接触,只是牵着她娘的手,竟然也能跟着一起进去空间。 难道她现在已经可以凭着媒介直接隔离转移了嘛? 许珠珠疑惑之余,又难掩惊喜,似乎是她的意识控制炉火纯青了? 不得不说,她最近在打理垃圾站这方面,态度确实谦卑得很了,也是算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了。 虽然还是背着她娘,偷偷摸摸的进行中。 她猜测着八成跟这个有关,等回去再仔细研究。 张荷也没空计较这么多,催促着让许珠珠赶紧变回去。 许珠珠眼珠子一转,得了个主意。 想着,反正来都来了,瞬移不用白不用了,想了想书铺转角的地方有一条狭长的小巷子,便直接闪了过去。 张荷看着眼前的场景一阵翻天覆地地变化过后,又变成其他的模样,打量了一番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书铺旁边,就知道是许珠珠使的“鬼”。 不过时间紧迫,念叨了两句,也就没有再说什么,理了理衣襟,往外寻找胡三娘的身影。 无奈空空如也。 胡三娘迟到了。 书铺的门还是大开着的,时不时有客人进去,不过出来都两手空空的,看样子不像买书,更像是写读书信什么的。 毕竟吴娘子提起过。 想到这里,许珠珠倒是有些疑惑,碍于基础条件的限制,这古代邮业并不甚多发达,平时寄书信除了熟人捎带外,也不知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寄出去,如果说吴先生每次都这么帮人送信,那肯定很累。 说起这个,许安倒有话说了。 “之爹爹说过,咱们青州有信客坊,就是专门帮人送书信的,就是不知道现在的镇里有没有。” 信客坊?许珠珠好像从来没听她爹说过。 张荷道:“咱们家没有远处的亲戚,也不常寄信,除了几年前你爹爹出去游历的好友寄了信来,就再没有过了,且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珠珠你年纪小,大约不记得,自然也就当没听过。” 许珠珠不然,她出生就懂事,这种具有特色的东西,只要她听过,一定有印象,她合理怀疑是家里人八成没在她面前提起过,所以她不记得。 又或者是她当时睡着了。 毕竟婴儿时期的她,睡眠和动作都像不能控制的一般,直到最近两年,才行的。 “信客坊是官府管着的,小地方的镇上没有,要县里才有。”她娘回复他哥的问题。 所以吴先生一个月去一趟县里,帮人送送信,买买书,也就说得通了。 不过,这个信客坊,还挺像现代的快递公司的,就是不知道除了书信,能不能寄送其他的东西。 张荷点了点许珠珠的脑袋,觉得她天真,“那是要走镖局的,比信客坊贵得多了,信客坊的信客可都是吃朝廷的粮食的。” 朝廷?那可就不简单了。 许珠珠拍了拍脑袋,恍然大笑,原来如此。 “那发明这个信客坊的人,可真厉害。” 许安也赞同,平时话很少的他,像是打开了话闸,“听爹爹说,是前朝的一位皇后提出来的,是位值得天下人称赞的好人,她做了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可惜都没留下来几样。” 许安小小年纪,说起这话来,倒有些老道的感慨,不过这古人的智慧,确实不得了。 要知道,情报,有时候决定着一个国家的命运。 母子三人就在书铺的拐角处聊得火热,也没有再进书铺,主要是张荷怕再进去还要麻烦吴先生夫妇俩。 正说得起劲儿呢,一道身影从他们面前匆匆而过,根本没往旁边看。 还是许珠珠发现了,大喊了一声“干娘”,胡三娘这才停下来,回过头看见了墙缝前的母子三人。 胡三娘走得急,此刻正双手叉腰,气喘吁吁的缓着气,小篮子斜挂在手臂上,不像有东西的模样,看起来鸡蛋已经卖掉了。 “哎哟,我光顾着店门前了,倒没注意看,你们怎么站在这个墙缝前?” 张荷笑了笑,解释说,站在店门前,怕影响人家做生意。 胡三娘还疑惑,不是跟书铺老板认识嘛?还这么客气? 但想了想张荷的性格,她也没再问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 逛街 这也说得过去,毕竟张荷是宁愿委屈自己,都不乐意太去麻烦别人的人。 胡三娘不太认同这个观点,但表示理解。 她觉得大家既然认识,多来往些,不是什么坏事,干嘛非要揪着那些虚虚条条,在意那些细枝末节的,让自己难受? 张荷倒也没有到这个程度,她主要是怕等会儿进去了,吴娘子又要拉着她用午饭,她到时候可不好再拒绝,这才没敢再进去。 便急急转移了话题。 “李二哥怎么还没回来?他不同我们一起逛逛吗?” 许珠珠汗颜,听了她娘这话,为缓解自己内心的尴尬,轻轻挠了挠她的后脑瓜子。 她个人认为,她娘亲这话题转得就过于生硬了些。 她哥倒没注意。 毕竟从小到大,除了她爹讲的那些大道理的话,她哥一向是对大人们这些客气交流的话不甚感兴趣。 从来都只是默默地听着,也不会轻易没有发表过意见。 胡三娘也看出来了,不再揪着张荷说前面的事情,而是顺水推舟,直接就着李全福这个话题接着说下去。 “他还要去我大哥家,打听打听衙门里的事情,之后又要去书塾里送小墨,再给老师束修什么的,只怕还有得折腾呢,咱们先慢慢逛着,等逛累了,就在镇口那里等他就是了。” 张荷点点头,表示同意,她没什么意见,毕竟这次赶集的主角是胡三娘。 “那就辛苦嫂子带着我们好好逛逛,说起来,之前每次来赶集都匆匆忙忙的,还真没细细逛过。” “放心吧,我是从小逛到大的,哪儿能让你们白逛?” 胡三娘笑眯眯的,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朝着张荷母子三人拍着胸脯,打着包票。 许珠珠也被这笑意感染,蹦到胡三娘身边,脆声道:“干娘!带我去吃糖葫芦!” 她确实有些馋了,上辈子就爱吃,可惜传统的糖葫芦在南方,是可遇不可求的,你想吃,还不一定找得到地方买,还非得去什么步行街之类的到处找,才可能偶尔遇到。 之前在青州,她正长牙的时候,她娘特意盯着她,也没吃过两次,如今一想起来,倒越发馋了。 胡三娘搂住许珠珠,捏了捏她的脸颊,哄笑道:“好好好!那边街就有,干娘带你去。” 接下来,胡三娘就带着母子三人,灵活得穿梭在青山镇的大街小巷里,这里东瞧瞧,那里西看看。 比她们之前乱走的时候好多了,这一趟倒遇到了许多惊喜。 张荷今日进城,主要是来看望米婆婆呢,再就是顺便来买些针线的,且为了预防突发状况,还听了许文杰的话,带了一吊钱过来。 谁知逛着逛着,就用了两三百文了。 瞧见了好看的面料,没忍住又买了几尺,打算给许珠珠做个小围兜,见到了猎户自己卖得好看的兔皮,价格还算合理,又买了两张要给孩子做两个帽子手套之类的。 结果到头来,钱花了不少,针线却还没有买。 胡三娘走在前面帮帮她们领路,跟着一起逛着,也买了不少东西,虽买的没张荷多,但也逛得很开心。 此刻,一行人正站在一个卖鱼摊前。 “这么冷,还有这么鲜活大条的鱼,倒是难得。”胡三娘蹲了下来,看着盆里的鱼活蹦乱跳的,疑惑得很。 问过后才知道,这鱼居然不是论斤卖的,而是论条卖的,随意大小,统一八文一条。 许珠珠惊奇,这鱼摊老板倒是聪明,这样比论斤卖能卖得好多,毕竟人都爱占便宜。 可巧张荷想这两天许文杰虚弱的模样,便打算买一条给许文杰补补身子,结果挑来挑去,都没满意。 主要还是她们家里的人都不怎么爱吃鱼,她在北方的时候,也不怎么会做,自然就少买了,就跟着她祖母做炖了道鲫鱼豆腐汤。 当然,这个“家里人”没有许珠珠,许珠珠出生后一年还在喝奶,之后她祖母去世,她家的饮食都就着守孝的老爹来,禁大鱼大肉,因而说来好笑。 她来到这边长这么大,鱼肉似乎都没吃过…… 张荷还纠结着,最后还是胡三娘帮忙挑了,既然买了鲫鱼,自然是要买豆腐炖汤的,又是多花了一些钱,虽说豆腐的价格不贵,但张荷自己觉得自己花得太多。 总觉得花这钱心里不舒坦。 即便许文杰特意叮嘱过她,不要想太多,今天这一吊钱都是打算拿来好好逛的,她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感觉。 张荷见自己越买越多,有种控制不住的苗头,便忙催促胡三娘带着她去找针线。 胡三娘倒有些纠结了。 不是她不乐意,而是天气不好,她倒有些不好把握了,“这天冷,也不知道那老婆婆年纪大了一点,也不知道来没来。” “咱们去看看,没有就去那成衣铺找找就是了。”张荷不纠结那些,爽快道。 胡三娘也点点头头,她也是,到地方看了就知道了,现在想这些做什么,两人边说着,胡三娘边领着张荷,往西街尽头走去。 许珠珠他们家摆的小吃摊不在这边,但也听说过,西街都是卖些鸡鸭禽兽的多些,偶尔也有卖瓜果蔬菜的。 倒是不知道这里边还有卖布布料针线的。 许珠珠猜测,那老婆婆八成是占不到好位置。 果然,胡三娘立刻对此解释道:“老婆婆年纪大,占不到好位置,那边是卖鸡鸭的人多,味道是难闻了一些,好在寻常人也不会觉得这老婆婆抢自己生意什么的,也不会为难她。” 胡三娘叹了口气,“也是可怜人,我也是偶然发现的。” 至于老婆婆身上有什么故事,她也没再细说,不过这么听起来,在这个位置,倒也不算是坏事。 很快,胡三娘领着母子三人,越过两三个贩卖家禽的摊子,停在了街角处的一个摊子前。 桌子摆在那里,上面放着两个木桶,很显然,这两个木桶里面不可能放着针线和布匹什么的。 再仔细看去摊位后面没什么人,自然也不见所谓的老奶奶。 胡三娘心里早有预料,但还是有些遗憾,“看来遇不上了,荷娘真是对不住你,这婆婆家的线是真不错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无妨?” 张荷笑了笑,接着道:“这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许是路不好走,老婆婆不便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去成衣铺就好了。” 成衣铺虽然线的颜色多,但质量确实不怎么样。 之前张荷在成衣铺买的线,纺得确实太细了,用来绣花绣手帕还好,若是做衣服,缝被子,可就不怎么结实了。 上次她做被子用的线都得四股线一起穿,才将被子做成的,两股线并一起,居然扯两下就断了。 倒还费了她不少线呢!这可都是银子…… 当然,这对成衣铺来说倒也是好事,大约也是成衣铺的一桩生意吧? 许珠珠不懂这些,就没再听了,跟在她娘身边,跟她哥两个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干啥。 百无聊赖之际,身后卖土鸡的摊子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喧闹声。 “该死小畜生!敢偷我家的鸡,我打死你!” 一位粗壮的中年男人满脸胡子拉碴咒骂着,还不停传来凌厉的鞭打声,和动物痛苦而恐惧的呜咽声。 许珠珠听着那皮开肉绽的声音,心里吓得一惊,回身望去,只觉愤怒异常。 第一百零三章 救狗 那是一只身上沾满泥泞的,米黄色的土狗,瘦骨嶙峋,被中年男人打得浑身是伤。 它嘴里叼着一只小鸡,小鸡“啾啾”叫着,还在苦苦挣扎着,彰显顽强的生命力。 而那狗子拼了老命般的,要将小鸡往嘴巴里塞。 中年男人一瞧,卯足了劲儿,那几鞭子下去,狗已经爬不起来了。 这时,嘴里的小鸡又吐了几分出来,扑腾着被男人从撬开的狗嘴里扯了扯,抢救了下来。 “狗东西!你也配吃这鸡?” 狗子听不懂他说的话,只知道自己到嘴的食物要没了,凭借着本能,伸出了爪子。 那中年人见狗子又一次将狗爪伸向了出来,眼睛紧紧指向那只小鸡,想抓住那只小鸡,更是气愤,丢开了鞭子,抽出了自己摊后的扁担。 “砰—砰—” 两扁担下去,狗子凄厉的哀嚎声直接穿透了街道。 这边虽然人少,也不是完全没有客人的,听到这声音,众人疑惑地朝这边围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 四周摆摊商贩见自己快要到手的生意突然转身走了,顿时不乐意了。 连带着也对这卖鸡鸭的老板产生了意见。 纷纷嘀咕道:“这不是没偷到嘛?还下手这么重?果然是做畜生买卖的,心狠的。” 卖鸡鸭的老板听到这话,压根就不当一回事。 只见方才原本只是瘫软的四肢,还能颤抖着撑起了身体,蹒跚着走两步,虽然终究还是没能站起来。 但这两下下去,狗子歪头“嗷嗷”了两声,直接是整个身子都瘫了下去,这下是彻底爬不起来了。 可是,它的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许珠珠,准确来说,是许珠珠这边的方向。 许珠珠今生乃至前世都没有养活阿猫阿狗,对其自然也谈不上喜欢。 一方面是她小时候被福利院的看门狗咬过,从此心存芥蒂,另一方面是她长大后的工资勉强够用,养不起其他的东西。 毕竟宠物在现代的需要的花销可不低,不高兴了,随便生个一两千的小病,她那个月就得吃土了。 上辈子她倒是在办公室养了一盆仙人掌,可惜没有技术,水浇得太多,仙人掌被泡发了,为这事,她还被同事笑了好久。 从回忆出来的这一瞬间,她本无意,却恰好对上了那狗的目光,让她整个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是悲伤,无力还有绝望…. “珠珠,它是在哭吗?” 许安也看着那只狗,他只见它眼角流出了混浊的液体,她看着心里难受。 许珠珠没有转向她哥,但一直盯着那只狗,听到她哥的问题,她表示了肯定。 她想,是的。 它在哭,只不过是无声的 正在交谈的张荷和胡三娘听着背后越来越大的吵闹声,也停下来,满脸疑惑地回身看着。 见到那场景后,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了。 “那人心也太狠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道。 尤其是胡三娘,她家里本来就养了只莫约三岁的大黄狗,对猫狗之类的也不排斥,且有一些感情。 如今见这只狗被抽打得血肉模糊的,再看到那瘫在地上,胸前坠坠的狗子,立马就反应过来,明白了一切了。 到底没忍住,忙走上前去好言劝阻。 “老板,还请手下留情,您瞧,这畜生八成是生下了小畜生,没有奶水急的,这才大胆偷了老板的鸡,”她说着,指了指狗子的胸前,又接着道:“老板是做大生意的人,何必跟这种小畜生计较,好在鸡没事,也就罢了,就饶它一条狗命吧?” 张荷走走上前去帮着附和了两句。 那人听了两人的劝阻,抬头看了一眼,果然停下了打狗的动作,只不过并不认同胡三娘的话,他反而还“呸”了一声。 “这畜生是你家的?” 男人朝着狗子吐了口口水,微微斜了胡三娘一眼,眼珠子上下转了转,瞧着胡三娘穿着朴素,立马露出了轻蔑的眼神,很是不尊重,却还是怒气满满的。 胡三娘摇头。 中年男人笑了,早有预料一般。 他又嗤笑了一声,道:“不是,大姐,这不是你家的狗,你在那儿废什么话呢?”说着,拿着手中的扁担,反复戳着狗子的伤口。 那狗子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此刻居然被戳得颤抖得挣扎起来,可见男子力道之大,伤口之疼。 不止许珠珠等人,连围观的人都觉得于心不忍,也三三两两依次劝说,卖鸡鸭的老板都无动于衷。 紧接着,他又指了指自己那只被抢回来的小鸡,“你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话说得好听,你们瞧瞧我那鸡,刚养肥些,就被这狗偷偷叼走了,还咬瘸了一只腿,这以后还能卖出什么好价格?” 这话倒真是堵了悠悠众口。 不过也是实话,确实不好卖,对于老板来说,鸡的死活才是最重要的,毕竟这是他维持生计的生意。 张荷见胡三娘说不过,摸了摸腰间的荷包,也帮着开了口。 “这位大哥,俗话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这狗虽可恶,好在也没有酿成大错,你无非是担心这鸡卖不出去,这样吧,您开个价,我把这鸡买下来了,这狗就放了吧。” 胡三娘哪里能让张荷出钱,毕竟是自己开的口,而且还是瘸了的小鸡,忙拉着张荷到一边说话。 被张荷一句“就当是赔给嫂子的,别忘了那只借我的那只老母鸡”给说服了。 不过,此话一出,街上其他做生意,或是逛街的人们,都觉得说得在理,纷纷附和。 “是啊,到底没偷到,何必下这样重的手?” “这不是小黄嘛?经常在这边逛街里捡吃的,怎么这就生了?也不知道生了几只?”有认识狗子的,也来说两句。 “你这是想什么呢,狗都快被打死了,还关心生了几只,这大冷天的,就是生了,也活不几只。” 问的人说着说着,也觉得这么有理,便也放弃了问这个问题的答案。 “老板,就放过它吧,也算是为自己家人行善积德口。” 众人纷纷附和。 许珠珠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无法形容。 果然,不是花自己的钱,大家都很热情,还好,她娘不计较这些。 卖鸡鸭的老板见众人都开口给狗子说情,势单力薄之下,也就慢慢地收起怒意,不情不愿的对着张荷点头。 “那按成年活鸡的价格,就是二十文一只,它腿瘸了,你只要出十五文买下这只鸡,我就不计较了。” 胡三娘一听要十五文,顿时不干了,张荷赶紧拉着她的手臂,不让她说话。 才笑道:“大哥如此宽宏大量,这生意必定越做越好!生意更加兴隆。” 这一番话夸得,卖鸡的老板嘴巴都翘到了鼻子处,边笑着还边帮着将那只断了腿的鸡绑了起来,往张荷后背的背篓丢去。 也不再管那只狗子了。 第一百零四章 去哪儿 “荷娘,这人摆明了就是讹你呢,你怎么还出了这钱,十五文买了只瘸了腿的鸡,还是小鸡,多不划算。” 方才她一直被张荷拉着,没让她有机会说话,直看到鸡摊老板转身走远了,张荷才松开了手。 她再也忍不住,一吐心中不快。 张荷微微笑,确实不划算,不过好歹能让那老板放过那狗,也不算是坏事,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她也知道胡三娘八成看不上这只瘸了腿的鸡。 拍了拍胡三娘的手,轻声解释:“嫂子放心,这只鸡我留着自己养的,等会儿我再去买一只壮实的老母鸡还给嫂子。” 毕竟当时胡三娘借给她的老母鸡,是精心养着的,即使没能吃上稻米,那糠也是没少吃。 如今用这么只又小又瘸的母鸡来赔,换作是她自己,也很难会同意的吧。 不安慰还好,没承想这一安慰,胡三娘更是不悦了,直接摆了脸色。 “我是那样的人吗?原本就说不用你还,你非不乐意,方才突然说要赔也就罢了,怎么能对着他那样服软低头的呢?” 张荷买鸡她不生气,她主要是觉得张荷对她不够信任,若让她再争上几句,何必赔上十五文呢? 张荷不然,无奈笑道:“不是我不信嫂子,若那人是个好说话的人,我也就不插手了,可嫂子瞧他方才非要下死手,说话也咄咄逼人的模样,这样的人,发起狠来,不知道会做什么……” 经过张荷这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一番解释,胡三娘沉默了。 她顾着看狗,确实没太注意男人的眼神,也是她没有张荷心思细腻。 就在此时,瘸了腿的鸡在背篓里“啾啾”叫了起来,叫声杂乱而惊恐,将两人的谈话打断了。 张荷赶忙小心翼翼将那小鸡抱出来,看着它断掉了的腿,骨节处一晃一晃的,像是里面的骨头断了,“倒不像是被狗咬的,反而像是被扯断的。” 想起鸡摊老板跟狗拉扯时的动作,两人都觉得是这个原因。 且方才鸡摊老板自作主张,就朝着背篓里那么一甩,力道不小,连问都没问过张荷要怎么带走,生怕她反悔一般,实在冷漠。 张荷处理着小鸡,胡三娘这才看向受伤的狗子。 许珠珠和许安两个孩子的注意力也都在受伤的狗子身上。 之前围观的人群三言两语,毫不吝啬展现出自己的善良,待有人出头,便兀自散去,没有人再去讨论这受伤的狗该何去何从。 “娘亲,它还有救嘛?” 许安将张荷的视线拉回了狗身上。 此时,狗子蜷缩着,它的一只后脚被打断了,整个腿的方向都反着瘫在地上,它痛苦的呜咽声从喉咙里传来,睁不开的眼睛即将宣告着它的不妙的命运。 张荷也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胡三娘叹了口气,瞧着身上的伤,一处就够够的了,挨了这么多棍,撑了这么久,已经不错了…… 从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混合着身上的泥泞,狰狞可怖的伤口让许珠珠俩不寒而栗。 她伸出手,想尽力地安抚它,却发现自己无从下手。 此刻,一股沉甸甸的气息从她的胸腔涌了上来,一刹那间的窒息感让她喉咙都哽住了,咽到说不出话来。 被驯化的动物对于人类来说,失去了利爪,好像转变成了天生的弱者,是能够被轻而易举抹杀的对象,那人呢? 她不知道。 胡三娘站起身来,四处张望,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了半张破席子,小心翼翼地将狗包了起来,又慢慢挪到了街边,正是针线婆婆的空摊位前。 经过这一番折腾,倒是把方才晕过去的狗子又弄醒了,破席里传来断断续续,痛苦的呻吟声,听着让人揪心。 就在几人思索着该怎么办时。 席子里的后,突然猛蹬起另外三个好爪子,将裹着它的破席子一把踹开,伸出两只前爪,颤颤巍巍地往前爬。 头顶上伤口渗出来的血,凝结在毛发间,再慢慢顺着它的额头流了下去,汇聚到它的眼角。 胡三娘忙又将它裹起来,心疼也罢,又觉得这狗不要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不乖乖躺着,呵道: “就静静等着罢,什么时候了还不安生,还想去哪里呢?” 狗子的动作并没有因为胡三娘的话而停止,反而因为胡三娘的动作,反抗得更加激烈了,甚至引得虚弱的它,居然还有力气狂吠起来。 这一下反倒吸引了隔壁不远处摊子的老板,凑过来冷嘲道:“到底是畜生,哪里听得懂你们说话,要我说你们也是白好心,还不如让人打死它,也不必它这会儿子吃苦,熬完这会儿随意找个地方扔了也就罢了,理它做什么?” 张荷听罢,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看那老板,不想理会,自然也就没有搭话,那老板眼见着张荷的表情,也明白是自己自讨没趣。 嘀咕一句“不识好人心”,灰溜溜转过身去,挺有自知自明。 许珠珠觉得这狗如此反常,倒像是要去做什么事情一般,便轻轻扯了扯胡三娘的衣袖,将自己的想法告知胡三娘。 “干娘,它是不是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都成这样了,总不能还惦记着那只鸡吧?它还能想做什么?” 胡三娘苦着脸,她此刻是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自家的大黄养得好好的,狗死之前想做什么,她还真没琢磨出来。 不曾想这话倒是提醒了张荷,她目光锁定在狗子坠坠的胸前,犹豫道: “嫂子,方才你不说,它可能是下了崽的?” 对啊! 胡三娘猛拍脑袋,她怎么反而把这个忘记了。 狗毕竟是有灵性的,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常,肯定会想着见见自己的孩子,或是交代后事? 思及此,几人不再将强制狗子裹进席子里,而是任由它出来,看看它究竟想去哪里,又能去哪里。 眼见着方才奄奄一息的狗子,挣扎了片刻,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居然真的站了起来,虽然身体有些晃。 “珠珠,你瞧!” 许安惊呼一声,兴奋地摇了摇许珠珠。 许珠珠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那狗子的喉咙里的“呜呜”声持续不断,无不暗示着它即将枯竭的生命,但它却能拖着那只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艰难朝着摊子后面的那条小巷子里走去。 “它要做什么?” 许安又问。 胡三娘目光追随着狗子,见它往巷子口去,也追了过去。 里面路不好走,便让张荷带着两个孩子在外面等着等着,她自己追过去瞧瞧是什么情况。 张荷想着两个孩子,便没有反对,嘱咐胡三娘小心些。 胡三娘点点头,很快,就与狗子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墙角。 许珠珠也想追过去,不过她娘肯定不允许,便一心盯着小巷子口。 祈祷着不会发生什么坏事。 第一百零五章 逝去 胡三娘走后,他们陷在了焦急等待中。 母子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巷口,外面仿佛堕入时间的漩涡。 长街的喧闹声都显得无比静谧,似乎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位陌生的老婆婆。 “这位娘子,你是来买针线的吗?” 直到老妪疑惑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许珠珠等人听到声音,才匆匆回过头去。 苍老的女声中,还带着几分急促的喘息,明显是着急赶过来,以至于呼吸都还没来得及调整平缓。 许珠珠回首望去。 只看到一半身佝偻得很厉害的婆婆,背部几乎与下半身弯曲成九十度。 她背着个半人高的大背篓,背篓上塞得满满当当的,都是一卷一卷,累在一起的布料,上面并不见特殊编织的花纹,只是纯色的棉布。 许珠珠上下打量了一番,便已经认出来,这就是胡三娘口中的针线婆婆。 而从老婆婆肩带往后勒去,深深嵌进她破旧棉服的痕迹,与她额间的凸起的青筋,不难看出,这背篓的重量绝对不算轻的。 许珠珠着实佩服这老婆婆。 见她雪白又稀疏的头发,借用一把半圆的粗糙木梳,将仅剩的头发,梳至头顶,挽成了个小小的发髻,又包着一块半旧的碎花头巾。 即使佝偻的她,依然会将自己打理的整整齐齐,也由此可见,这是个干练的老人,如同米婆婆一样,不过米婆婆更加年轻些。 只是从她不甚言笑的表情,与那眼角堆积的褶皱,便可以看出,这婆婆的日子过得似乎并不十分舒坦。 想想也是,不然到了她这个年纪,不说论哪个现代,都成加中的老祖宗了,绝大多数老人,必定早就能在家享清福。 且但凡有一个孝顺的儿女,哪里又还肯答应她一年四季,都独自一人出来卖针线呢? 许珠珠想起胡三娘谈到这个老婆婆时,那唉声叹气,又不愿意过多透露的模样。 这边张荷也从婆婆装满的背篓中,认出来了。 这就是胡三娘所说的针线婆婆。 想着自己此刻还站在人家摊位前,便赶紧将拉着两个孩子退到了一边。 “是是是,我是来买针线,真是不好意思,方才瞧着您没来,就冒昧将背篓暂时放在桌上了。” 张荷忙解释道,又满脸歉意地背起了方才她因为要处理小母鸡,而暂时放下来的背篓。 好巧不巧,这背篓正放在针线婆婆的摊位上面。 “这没什么,”针线婆婆微笑了笑,“只是知道来我这里买针线的,一般都是熟客带来的,我瞧着你十分面生,不曾见过,我从街那头就远远地瞧见你在此处站了许久,才多嘴问了一句。” 算是十分好声好气的回答,语气中也并没有察觉出不悦的情绪,瞧着也是个好说话的人。 张荷听后,恍然大笑,便忙说起是胡三娘要带她来这里买针线的,“嫂子直夸婆婆您的手艺好,说您纺的线在青山镇是谁也比不上的。” 听到对方夸奖自己,针线婆婆也没有表现得很是兴奋,也只是如方才一般,平静地笑了笑。 “三娘也是个好心人,只是我这把老骨头年纪大了,眼睛也不行了,也就这点手艺能养活自己了,再老些,只怕我纺不出来了。” 许珠珠咧开嘴,眯着眼睛不加掩饰的无声笑了起来,这婆婆还是挺吃夸的。 她娘没见过线是好是坏,甚至于说纺得好可能都是客气话,没想到这婆婆反而一句话没说,直接就接受了别人的夸赞。 想来是确实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果然,等针线婆婆将自己的小摊子归置整齐,张荷随意挑了几捆线来一瞧,便啧啧称赞。 “真是名不虚传,年幼时候,我家邻居都夸我祖母是个纺线的巧手,我也有幸见过,只是比不上这个的千分之一了。” 放下线,又拿起布。 张荷惊叹地声音此起彼伏。 许珠珠见她娘拿起线就爱不释手的模样,就知道这婆婆担得起这份夸赞了。 可惜她不懂这些,自然也就看不出什么区别。 在她这个外到二里地外的外行人来看,唯一能看出来的区别就是线的粗细了,可线本来就有粗细不是吗? 转眼一看,她哥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似乎能听懂一些。 许珠珠保持怀疑态度,她哥最多以前在青州的时候,见到她娘绣些花,她娘又不会教她哥这些,她哥又怎么能分辨出这个东西? 许珠珠一脸狐疑,凑了过去,“哥哥,你能看出那线比其他家的好在哪里嘛?” 许安抿着嘴,不假思索的回答:“看不出来。” “那你为什么听得这么认真?” 方才她娘跟胡三娘说话的时候,她俩都在发呆,这下倒不是了,他哥听得格外认真。 仔细看去,才发现他哥并没有在看着她娘,目光确实掠过了小摊子,放在了巷子口。 许珠珠也明白了过来,她哥是惦记着那狗子。 这确实是瞧不出来,以前也没见她哥有多喜欢狗来着,当然,也可能是由于他们家没养过得原因。 正想着,胡三娘的身影就从昏暗的巷子显现出来。 “干娘!” 许珠珠这个正经干女儿还没开口,她哥倒是已经急切的冲了上去。 “干娘,怎么样了?” 张荷见到胡三娘出来了,也放下了手中的线,迎了上去。 针线婆婆也随之望去。 胡三娘朝着针线婆婆点点头,并没有过多的寒暄。 面对许安的提问,胡三娘无从回答。 又对上张荷期盼的目光,她不忍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就让张荷母子几人跟着她一起去巷子里。 许珠珠知道,大事不妙了。 …… “它们死了吗?” 许安问。 在巷子的尽头,茅草堆里,受伤的狗子终于撑不住了,突然猛蹬起了腿,瞬间,彻底没了动静。 而在的身边,是三只小奶狗紧紧蜷缩着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 它们确实死了。 眼前的画面告诉许珠珠如此精准的答案。 然而她张着嘴半天,她也没能回答出他哥的问题,她说不出这么残忍的话。 张荷见两个孩子越凑越近,赶紧将他们拉开,“当心,站远些。” 胡三娘又将原来的破席子捡了起来,与招呼着张荷一起,将狗子包起来,移动到了人少的地方。 “往这边去就出镇了,这边是靠山的,咱们将它带到荒地里,埋起来罢,也算是有心了。” 张荷无声地瞧着狗子和狗崽们的尸体,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许安看着狗子的样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第一次见到他哥这么难过,望着许珠珠有些哽咽。 “珠珠,能不能救救它们嘛?” 语气中甚至带着哀求。 她知道自己哥哥指的是什么,但如今,连米老伯的都治不了的红珠子,它黯淡无光,怎么还有能力救活一只已经彻底逝去狗的生命呢? 她沉默地摇了摇头。 第一百零六章 神仙 别看这只母狗并几只小崽子都枯瘦如柴,可真裹起来过后又抬了起来,那重量,单是张荷和胡三娘两人都难得抬起来。 两人将茅草堆里的母狗和狗狗崽子们裹了起来,又用茅草简单揉接起来的绳子扎得结结实实的,往半拖着,往巷子外面走。 路过针线婆婆处,缓过来的胡三娘,难免又逗留着,寒暄说了几句话。 “真可怜,就刚才,这几只狗崽子,摸着都还是热的,怪不得要急着偷东西吃。” 说罢,连带着针线婆婆等人,又是一阵感慨,针线婆婆扯了半块红色的布,递给胡三娘,并道:“……一并随着埋了,保佑它们下辈子投到个好人家,别再做野狗了。” 胡三娘忙谢过接着,才往镇外走去。 “别跟丢了。” 张荷顾着两个孩子,不停地叮嘱着,许安和许珠珠两个孩子瞧着自己娘亲的衣摆,紧紧地跟在后面。 “安安,跟紧了,牵好妹妹的手。” 古代拐子还是很多的,尤其是这种赶集的时候,人来人往,稍微不注意,就后悔莫及了。 以至于兄妹俩每每刚走两步,她娘又回头交代一番。 几人并没有走得太远了,但也仔细挑选了一块儿好地方,给狗子埋了。 回去的路上,几人话都少了很多,许安更是因为狗子的事情,还是很难过,从他怏怏不乐的神色里,并不难看出来。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牢牢地抓着许珠珠的手,不敢有一丝松懈,毕竟孰轻孰重他还是能明白过来的。 “哥哥,别不开心了,它们下辈子一定会做一只吃穿不愁的狗宝宝的。” 许珠珠见她哥闷闷不乐的模样,心里也很过意不去,便说了一些好话,试图宽慰他。 或者这个红珠子真的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但仅仅是疗伤,就让它元气大伤了,再来一次所谓的“奇迹”,她怕会直接废掉的。 何况此刻是用人的精气来疗伤的,她不敢赌。 毕竟万事万物,总会有一个自己限度,潜意识在告诉她这个假设,不能赌,所以只能寻别的方向来安慰她哥。 “真的吗?” 许安充满悲伤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期翼。 她哈哈笑,一个小屁孩她还是有办法的,不就是生死那些事,随便美化几句,再糊弄一些大道理,自然该过去也就会过去。 她撑着下巴,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道:“自然是真的,你想想祖母,她老人家去世的时候,娘亲不是也说过,祖母现在变成天上的星星了嘛,等到下辈子的时候,我们就又能跟祖母见面了。” 许珠珠属于是“信口开河”了,她娘说没说过她不知道,反正电视剧里都这么演,主角的亲人去世了,大多都是变成天上的星星这个借口,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也不怕他哥不相信。 不成想,许安沉思片刻,也只是蹙起了眉头,有些纠结般的轻轻说道:“可是珠珠,爹爹曾经说,读书人,就要相信,子不语,怪力乱神,珍惜当下,人只有一辈子,并没有下辈子。” 许珠珠咧开着的,准备大笑的嘴巴,瞬间僵住了。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她哥才小小年纪,他爹已经对她哥进行了十分正规的“唯物主义”教导,导致许安对生死早就已经有了一番自己的认知。 她这比较幼稚的话术,还真不适合许安了。 许珠珠挠了挠头,眼睛又是一亮,“那是爹爹以前说的不作数的,你想想,要是真的没有神仙,那白胡子爷爷又是怎么来的?” 又凑近了许安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哥哥,你再仔细想想就知道了,咱们家里那些吃的是怎么来的?难不成都是假的,都是一场梦吗?” 此话一出,果然起到了些效果。 满脸纠结的许安,仿佛寻找到了某种寄托般,眼睛顿时清亮了不少。 “珠珠说得也是。” 他双目炯炯地注视着许珠珠,虽说语气仍旧纠结,但也多了几分肯定。 谁知二人的童言童语倒是吸引了胡三娘的注意,即便她听得云里雾里,但凭借着她的敏锐,尤其记得许珠珠说这句话。 “什么白胡子老爷爷?是哪位神仙啊?” 她边走着,也边从与张荷的谈话中,加入了两个孩子的交流。 或许在以前,许珠珠会认为封建社会,在科技不发达的时候,有的是糊弄人的事情,特别是这种奇闻异事,尤其多。 但绝大多数,大多都是人的主观猜测罢了,并不能足以证明,那些事情就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现在,她还真就很讲究,并不得不去相信这些东西。 当然,相信是相信,但她还是秉承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听到胡三娘的问题,许珠珠反倒是一愣。 反观一旁张荷并没有表现出异样,而是淡定自若的解释道: “在青州的时候,我父亲原来有一幅老君图,后来送给了孩子他爹,就挂在书房里,这孩子天天见,或许是喜欢得紧,有次夜里就梦到了。” “还说老君给了她好些书,可惜她不识字,都读不出来,急得哇哇大哭,吓得我以为出了什么事……” 张荷边说边无奈地笑。 听她娘有模有样地说着,还把许珠珠是怎么一觉醒来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要她抱抱的模样,都有鼻子有眼的说了出来,仿佛这些事情,此刻就栩栩如生地发生在眼前一般。 胡三娘在认真听的同时,许珠珠也一字不落地听着,要不是她知道她娘是胡诌的,她自己都信了。 但胡三娘并不知道,她甚至把这事儿当真了。 不仅如此,还惊喜的分享了她的所见所闻,兴冲冲道:“这是好事!我小时候还听我爹说,汀州府里从前有个人,大字不识一个,有一天突然就中举了,后来还一路考中了状元呢!别人问他怎么回事,他就是这样说的。” “荷娘,这话不能这么说,毕竟是得了神仙指点的人,说不准咱们的珠珠,以后就是个闻名天下的大人物了。” 许珠珠一听这话,整个人尴尬住了,额头的汗都擦不完,不是她不信,而是属实过于夸张了。 第一百零七章 命运 当然,她说的夸张不是指那位也得了“神仙”指点的状元,而是胡三娘所说的,待多年后,她以后或可成为闻名天下的人这件事情。 她从不认为自己相对于同龄人来说有多聪明,但就目前这个年龄段来看。 假如她真有那个想法和追求,就算不靠她现在这个垃圾站和红珠子。 她但凡发点力,只需要从一岁开始,时不时做出些,在成年人认知里,超出小孩年龄范围内可能做到做的事情,只怕现在怎么也是青州府里较为闻名的“小神童”一枚了。 只不过,她的追求很简单。 她的愿望也很简单,那就是,她这一世都要好好跟家人在一起,幸福且快乐地度过这平安、平凡、和美好的一生。 她不知道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有没有也是与她一样的人,但在前世的小说里,相对去其他人所谓的“穿越者”和“重生者”的称王登帝,拯救苍生,她的愿望实在不足为比。 或许也正因为她有这个想法,她才不得一步一步地被老天推着走? 毕竟当一个普通的愿望成为例外的那一个,这个“普通”本身就开始变得不再普通了。 对于胡三娘的话,张荷笑着打了两句哈哈。 “什么闻名天下,我只希望她平平安安的,就是我这个做娘最大的心愿了。” 说着,又说起许珠珠老是爱生病这件事情,“……不是受凉咳嗽,就是拉肚子拉稀的,大毛病是没有,只是这小病是一堆,这一个月里不病个两三天都不成,也不知是不是在娘胎里受了惊吓,身体太弱的缘故。” “不能吧,我看着珠珠面色红润,也活蹦乱跳的,除了并不像是胎里不足,是不是你们从北方逃难来,一路上吃太多苦了的缘故。” 胡三娘鹅眉拧成一条线,对此表示怀疑。 张荷果断摇头否认,自己家的孩子自己最清楚,她平时瞧着许珠珠身体确实比一般小孩壮实,可没逃难之前,也是一样的,每个月都会挑那么一两天,给自己身体来点不痛快的小病。 像是必须病一场才行似的,现如今细想下来,她这个做娘的也挺郁闷的。 许珠珠倒是没注意到这些,她问她哥,她哥也没特别去关注过这个事情。 现如今听她娘这么一说,兄妹俩都陷入回忆,尤其是许珠珠,她自己默默回顾了一下自己过往的三年。 不回顾不知道,这一回顾,才发觉确实是如此,自己在做小孩的时间,才不过三年多以来,还真是大小病每个月总得来那么一两次,跟上班打卡似的。 哪儿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这让许珠珠合理怀疑是老天爷一直在背后默默看着她。 当然,这只是猜测,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也不知道。正如当初她一睁眼又变成了一个小屁孩一般,很多事情其实都无法用她所学到的知识来解释得清楚的。 胡三娘和张荷二人在家长里短的聊着,许珠珠也因为她娘的话,任由自己的思绪被二人的话所影响,而在她的脑海里东拉西扯,不得定论。 安顿好狗子这件事情,许珠珠一行人才又回到了针线婆婆处,几人碰面,自然又是感慨了一番狗子的事情。 她娘本就跟那位老婆婆聊了不长时间,这次也不多说什么,在胡三娘一番几人都“明知故问”的情况,相互介绍了对方。 当然,重点介绍对象并没有忘了许珠珠和许安这两个小屁孩。 “是我干女儿和干儿子,婆婆别看两个孩子年纪小,实际上机灵着呢,什么事情倒是比我这个大人还先看得清,比我家那毛头小子不知道好多少倍。” 针线婆婆听了,呵呵笑。 从胡三娘这话里就能听出来,这位针线婆婆跟她的交情实在不浅,不然也不能张口闭口都是这么比较的话了。 且胡三娘寻常时候也不是特别唠叨的人,就是可能刚认可干女儿没过多久,整个人还处于兴奋期,因而遇到谁都要重新夸一下。 对许珠珠来说,这是比较合理的一个理由。 张荷乐得见别人夸自己孩子,那滋味,心里跟抹了蜜似的,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接着又跟针线婆婆买了些线,扯了两块素布,共才花了不到一百五十文,相比于成衣铺来说,那便宜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张荷激动之余,又忍不住,惊诧急道:“婆婆这样便宜,岂不是亏本了?我家虽艰难,但万万不能占婆婆的便宜,婆婆还是按原价算吧!” 针线婆婆和胡三娘对视一眼,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都捧腹大笑起来。 张荷更加不解了,“这是怎么了?” 胡三娘见张荷这模样,好容易缓了口气,才赶紧跟张荷解释说,价格就是这样的。 “婆婆都是老顾主们来买针线的,这么多年了,都是这个价格,没有例外的说法?” 原来如此。 张荷瞬间清明,见这婆婆这么爽快,她自然也就不再计较什么,又拿了些细线,想着给婆婆凑成了整数。 针线婆婆为人虽不板正,倒也不客气,照原样价格收了钱,也不说什么便宜些,或是多送些之类的的话。 倒让许珠珠称奇,大约也是因为这样,才留得这些长久的客人的吧。 便越发好奇这针线婆婆的故事了。 待几人告辞回去的路上,张荷也打听了起来。 与针线婆婆相处下来,张荷也觉得这老人十分有趣。 谁知此话一出,倒让原本步履轻盈的胡三娘,直接停顿住了身形。 她似叹非叹地长长吐了一口气。 许珠珠一听,就知道这又是个曲折的故事了。 胡三娘悲悯声音在她头顶盘桓: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偶尔听其他客人说起过,这婆婆原来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纺得一手好线,绣花也厉害,可惜后来不知怎么的,那手就坏了,也就绣不成花了,只留下了纺线这门手艺。” “你别瞧着她穿得破旧,但在以前,她在大户人家赚的钱够她无忧无虑一辈子了。可惜老婆婆命不好,借了钱给未婚夫做生意,那男人的生意做亏了,没钱还,后来干脆偷走了她的全部家当,听说还去外乡娶了别人,留下针线婆婆,如今才只能靠着这门手艺,勉强度日子罢了。” 呸!又是个死渣男! 许珠珠心里没好气的谩骂一声。 第一百零八章 叹息 故事听罢,故事里的人生活也并不能因为几声叹息发生改变,我不知未来将何去何从。 许珠珠早已经在心里将渣男骂了个遍,但这也只是于她自己而言,某种程度上来慰藉自己的心而已。 终究针线婆婆这一生,已经造成了,无论如何都难以挽回的遗憾了。 再看她娘,也正沉默不语,不知是在感慨,还是在伤怀。 许珠珠觉得伤怀居多。 许安倒是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不过稚嫩的孩童,即使比同龄人多明白些道理,可也没到能真正理解其中意思的年纪,说出的话自然不做参考。 “娘亲,咱们下次再去婆婆那里多买些线,婆婆就可以多挣一些钱了,日子就不难过了。” 许珠珠牵住她娘的手,脆生生的拔高声道。 就算是杯水车薪,也可尽绵薄之力了。 察觉到手掌的温度,张荷悠悠回过神来,温柔笑着说了声好,之后便不见下文,不知在想着什么。 许珠珠摇了摇她娘的手。 张荷笑问怎么了,又顺便揉了揉许珠珠那毛躁的小脑袋。 不曾想因为这两下,让许珠珠本来就干燥的头发,直接彻底炸开了,尤其是那些刚长的小毛发,瞧着活像一颗个刚摘下来青栗子。 “哟,这是谁家的小栗子下山来赶集啦?” 胡三娘逗趣道,许珠珠也想着活跃一下气氛,便故作孩童模样,害羞地涨红了脸,又气得直跺脚。 “我不是栗子!” 此话惹得几人都笑了起来,许珠珠又娇憨道:“娘亲!干娘!哥哥!都不许笑。” 自然是没人听的。 …… 总算这街逛得差不多了,该买的不该买的,都买了许多,加上拜访米婆婆时,又送了那一堆东西,张荷背着的背篓已经塞得满满当当的了。 这背篓本来就不算小,如今堆满了,可见物件之多,显然这一趟是收获颇丰。 只是细数起来,除却给两个孩子和许文杰买的,张荷都没给自己买什么东西。 胡三娘还笑张荷,“怎么尽是给孩子和他们爹买的东西,明明是自己出来玩,怎么倒不记得惦记自己了,也不给你自己也买些?” 张荷听了,只一笑而过,并没有露出遗憾或是悲伤的表情,反而很满足。 解释说自己现在不需要什么东西,买些针线也就罢了。 主要还是许文杰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她这一趟才多买了些补身的吃食,花得比较多了,另又给两个孩子买了些必需品,都是难得省下来的。 不过说起这个,倒是提醒了张荷。 上次狼群闯到家里来,碗虽没摔个粉碎,倒是有两个碗磕碰到了,摔碎了个口子。 张荷从小听她祖母教诲,人必不能用碎了口的碗吃饭,这说起来不吉利,便连忙说着还要去买两个碗。 这话题一岔开,胡三娘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顺着话头说了下去,要带着张荷去买碗,不过她很是好奇,这其中是有什么讲究的嘛? 张荷也摇了摇头:“确切的也说不上来,就是老一辈人就这么留下一句话的,惦记着些总是没错的。” 胡三娘也点点头,突然咋呼道: “哎呀,那我也得去买两个,我家用的碗都磕碰了不少,那装菜的碗也有什么讲究吗?” 张荷摇了摇头,“这倒是没说过,只说吃饭的碗不行。” 许珠珠腹诽,他们青州杂七杂八,稀奇古怪的规矩,确实是多得不得了。 好些都是她上辈子听都没听说的,更何况是见呢? 以至于她曾经还悄悄拿了个本子记了下来,打算以后回去到现代的时候拿出来显摆一番,可惜,她没能回去,本子也留在了青州。 逃难的时候只带着些必要的东西,自然没将小本子带过来。 她也懒得再去捋一遍自己的记忆。 长叹一声,不提也罢。 一行人急急忙忙地往卖陶罐碗碟的摊子走去。 张荷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镇上并没有烧陶的人,卖的碗、杯子和罐子都是两边乡下的人烧好了,再运到镇上了来卖。 所以像这种笨重,且是占着比较多的位置陶瓷摊子,自然也就偏僻些了,跟他们要去的镇口不能说是毫不相干,只能说是南辕北辙了。 好在有胡三娘帮着拖着两个孩子走,脚程更快些,这才不至于耽误太多时间。 等买了好了之后,一行人才往镇口走去。 如此往返,又是折腾了一番,自然时间花得也就更加多了。 等一行人再回到镇口的时候,李全福已经在镇口等候几人多时了。 许珠珠远远瞧去,只见李全福正蹲在镇口的石柱边的台子上,身后背着的麻袋已经不见了。 仔细看去,见他双目无神,呆愣愣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察觉几人朝他走去。 许珠珠咦了一声。 往日里他虽为人老实,但并不木讷,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总是不用人提醒的。 但这会儿子,明显不对劲儿。 直到胡三娘嚎了一嗓子,李全福才回过神来。 眼瞧见几人过来,李全福着急忙慌地上前来接过胡三娘的小篮子。 直接被胡三娘白了一眼,唠叨着他没有眼色: “瞧瞧你,做的什么事儿,荷娘这一背篓的东西你不去接,倒来接我这个小篮子,这可真是,好歹还自称是孩子们的干爹呢!” 李全福一愣。 良久,才挠了挠头,尴尬一笑,轻声嘀咕着:“这不是没有想到嘛!” 胡三娘看着一反常态的丈夫,一眼瞧见出他不对劲儿了,顾不得这儿人来人往的。 “怎么了?是不是我大哥出了什么事儿了?” 满脸焦急,话音惊恐。 李全福见自家娘子紧张的模样,笑了笑,忙安慰:“不是,大舅哥没什么事,别担心。” 不是胡大的事情,那就是其他事情,不过李全福没有在这时说出来,只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几人虽都疑惑,但也不是没有眼力的人,自然都识趣的没有接着问。 这边说着,李全福便转了方向,要接过张荷的背篓。 张荷谢绝。 “不用麻烦,我背得动,二哥帮我顾着两个孩子就是了,我如今恐分不出心。” 没等李全福回复,胡三娘直接将张荷身后的背篓扒了下来。 “看你这小身板,还有这么久的路呢,哪里能背得那么久,他个大老爷们儿,让他做苦力也就罢了,看孩子可做不来的,不小心给孩子们磕着碰着了,可不心疼死我俩了?荷娘你就别客气了。” 许珠珠看了看她娘,又看了看她干娘。 她娘虽身量纤纤,但比胡三娘足足高了一个头,如今听到胡三娘说着“小身板”这个话,倒有些突兀了。 最主要的是,胡三娘也没比她娘胖多少来着。 话是这么说着,几人收拾妥当便出发了,胡三娘抽个空又问起李小墨学堂的事怎么样了。 “年前不是说要换个先生吗?” 李全福显然没在听着,嗯啊了半响,直到胡三娘又问了一句,才后知后觉道:“是换了个王先生,据说是那位老先生的侄子,倒不是本家人了,似乎是娘家那边的表侄子。” 许家人包括张荷,听到这话,都眉眼一跳。 张荷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更是一紧,莫非真有这么巧? 胡三娘却撇了撇嘴,心里熬油似的难受,不知李全福心里埋着什么事。 第一百零九章 遥远 听到这个姓氏,许珠珠一时之间,倒觉得还挺遥远的,好像自从上次变天了以后,他们家的人没再进过镇,也没再遇到王家的人了。 不知是碰壁了知道收敛了,还是周家的人听到了些消息,也开始爱惜羽翼了? 张荷稳了稳心神,拐弯抹角地打探了一番。 “既然是那老生的侄儿,想来新来的先生应当还是年轻的,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年轻的先生更懂学生们的心,自然能教得更好,比起老古董们倒是有趣很多。” 这话李全福听了倒没有犹豫的点头,确实是他刚好也见到了那位先生。 “这话说得不假,那先生眉清目秀的,待人也十分温和,瞧着是个不错的先生,我送束修的时候,他还推了回去呢!只肯收一半….” 张荷微蹙起来的眉头,又立马得以舒缓。 她还是抱着侥幸心理的,或许不是同一个人。 且不说是不是同一个人,就算是一个人,目前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印象,若那秀才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不来招惹他们家,也就都各自相安无事了。 许珠珠觉得,一个字,悬。 胡三娘不知道其中渊源,原本以为换个怎么样的先生对李小墨也没所谓,只要能让自己儿子好好读书,好好学学做人的道理,也就罢了。 “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胡三娘顺势提议道。 想着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张荷便不再去多说些什么,也喃喃附和,“早点回去也好“。 因此,几人休整了片刻,张荷还将早上出门前,还没吃完的鸡蛋,又递给胡三娘夫妻俩吃,之后,几人就直接收拾收拾,往家里走去了。 虽是他们母子三人是起早了赶集,且还是个小小镇上的集市,不曾想逛着这街,还真就花掉了不少的时间。 张荷便在心里默默记挂着,以后还是要节约一些,不能想到什么就买什么。 眼瞧着日头都快偏西了,惦记着家里的许文杰,张荷便加快了脚步。 还好有李全福,不然她背着个背篓,又牵着两个孩子,这只怕是天黑都不一定能够回到家呢! 出了几天的太阳,这一路上泥泞的雪水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一一条路总是这样,有平坦好走的,也有坑坑洼洼的,好在这条路比较好走。 两侧远山林间,银装素裹的场景慢慢变少了,但也不是说没有,山尖上点缀着凌散的雪白。 胡三娘指着远处的山峦,叹道:“……说起来,咱们这儿虽是四里八乡出了名的穷村,可这景色确实是没得说的,瞧瞧那座山,多好看啊,可不就是咱们村的后山?” 张荷循声望去,也笑着点头,这山头远远瞧着,错落有致,也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果真呢,等什么时候,嫂子我们也上山去瞧瞧……” “恐怕要等到夏天了,这春天看来是去不了了……” 胡三娘遗憾道。 一路上,胡三娘与张荷,都是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说起这个,胡三娘倒是挺好奇北方的山林长什么样子。 人都长得比南边的人高些,这树还有什么,说不定也不一样。 便好奇地问张荷:“北边的人都长得壮实,是不是山也格外高些?” 许珠珠趴在她娘后背上,默默地听着,乍一听这话说着还好笑,属于是刻板印象了。 张荷倒是觉得胡三娘为人利落大方,但在某些地方,又存着小女孩的率真与可爱,比她强很多。 便温笑着解释,“不是的,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但青州确实是没有的,青州的山都矮得很,略高一点的,也有,就是树没有南边这么密,也没这高。” 胡三娘敛了敛目光,有些不好意思道: “惹荷娘笑话了,我是从小没出过这青山镇,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了,才会说出这些没见识的话。” 胡三娘尴尬一笑。 张荷也不笑了,正声道 “这值得什么,我们是颠沛流离来的,若是不打仗,我不也是这辈子都不会离开青州府?自然也都以为世上的山水都如同青州一般,哪里比得上这里,崇山峻岭,实在壮观……” 张荷安慰道。 许珠珠也觉得在理,话是这么说的,如果他们不逃难,或者她的前半辈子,都离不开青州,也不会见识到这个朝代许多地方的风土人情。 不过,这么一说起来,她还怪想念在青州无忧无虑的那些日子的。 就在不久前,前些日子他哥还提起在青州,谈及以前发生的好些有趣的事情,还问什么时候能回去。 如今她娘说到曾经家乡的话题,许安的神色果然不太好,一直闷闷着没有说话,连头都埋得更低了。 许珠珠也好奇,刚到汀州的时候,还能偶尔从他爹耳朵里听到些消息。 就在年前的时候,不是还说打了胜仗嘛? 可最近,在南边的他们,几乎听不到战况,不知那位李老将军是不是还拖着年迈的身体,与他的孙子一起守着国土,将失守的国土夺回来了…… 许珠珠这边想着,张荷两人一时又聊起到了等北边的战乱结束,就一同去青州游玩一番。 胡三娘听了开心不已,“那感情好,我是从没没去过的,也可以见见世面了……” 语气中的兴奋溢了出来,便得以知道胡三娘有多期待了。 这边两人热火朝天地商量着以后的计划,李全福却皱起眉头,脚步都沉重了起来。 他喃喃自语,“青州恐怕已经回去不了了。” 张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许珠珠也呆愣了不少。 许安的反应就更大,扯着李全福的手,拼命地晃着,“干爹,你是不是说错了,怎么就回不去呢?” 胡三娘听出来了,这似乎就是李全福从刚开始,令自己相公心不在焉的事情饿了,试探着接下追问下去。 “相公,是不是我的大嫂说了什么?” 她双目炯炯地盯着李全福,一心祈求着从李全福嘴里说出口的答案,不要令人失望。 但偏偏造化弄人,凡事就是喜欢事与愿违。 “大舅哥传信来说,隔壁的徐同府有暴乱,主簿大人带着他去,是要去挣一份功劳,但这暴乱的原由,是整个青州府都失守了,李老将军战死,朝廷要讲和,下了命令来,让逃难的人都在当地落户,由朝廷出面,画田划地,都不能再到处乱跑了.…” 许珠珠好像是在听故事,可这故事听起来那么远,让她的心也随之飘摇,居无定所。 沉重的心情让她无法言语。 第一百一十章 暴乱 “怎么会?年前不是还有消息说,北边打仗打赢了吗?我大哥还说老将军并那个小将军,都被封赏了,怎么突然就战死了?” 胡三娘惊讶地捂住了嘴,目瞪口呆地望着李全福,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同时又害怕自己大哥会出什么事,不等李全福回答,便急忙道: “我大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暴动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咱们汀州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 许珠珠正疑惑呢! 确切的说,是青山镇什么都不知道,可以说是这个小镇消息闭塞了许多。 但这一切又似乎都说得通。 许珠珠他们那一批逃难的,是最早开始行动的,按理来说后面应该陆续会有大量的流民从北方来,但很显然,从他们在这里生活的这两个月也隐约可以推测。 毕竟官道上可见的逃难的百姓越来越少。 自然,也可能是他们这条官道太过偏僻,不常有人走,当初他们走这里,纯粹是为了找梁家的人。 而且客观上来说,他们逃得够远了。 过于其他人不想逃这么远的。 她猜测有绝大多数逃难的人都在徐同府停下来,至于之后在那儿是否能安居乐业,还得视情况而定。 比如年前听说是打了胜仗,他们都猜测是都安心了,自然就在徐同府这里聚集了大量的难民,结果突然就发生了暴乱。 许珠珠有种冲动,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她务必需要弄清楚。 不过关于暴动,许珠珠猜测,这其中必然是发生了其他的事情。 仅仅是逃难的流民,能起什么暴乱?就他们家这个条件,一路上都殚精竭虑,精疲力尽,其他寻常人家,哪里受得了折腾,都只盼着能过安生日子罢了…… 比起之前落户的艰难,如今正好有了朝廷命令的便宜,怎么可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还有心思去参与什么暴乱? 简直诡异到极点。 好在有胡大传回来的一些消息,不然他们这边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又如何早做准备呢? 许珠珠心底恐惧油然而生,她有严重的,不好的预感。 但她的思维就限制在这里,不是看得清家国大事的人。 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以及各种原由,或许他爹能看得更加清楚? 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她和她哥肯定是插不上什么嘴的。 “不会出什么事吧?” 胡三娘还是不放心,她担忧不已。 只怕刀剑无眼,还有那些流民,一旦躁动起来,又不是能听得进人话的,只一味的莽起来,之前还听说过,因为暴乱,官兵阻止死了人的。 这点李全福倒是可以保证了,“大舅哥只是跟着主簿大人做些小事,那种镇压的大事情,都是交给军营的官兵们做的……听说为了这次暴乱,徐同府上表,让朝廷调了很一万的精兵过来呢!” 这不对劲儿…… 许珠珠眯起了眼睛,调了一万,还是精兵,正常人听着更加不简单了。 张荷也察觉出一丝诡异,只是这种事情,更细致的她也琢磨不出来了。 但她还是更加好奇,“主簿大人听起来很是神通广大,怎么还能越过汀州,直接带着胡捕快往徐同府去了?县令大人也乐意嘛?” 这也是关键,按理来说,他一个小小的主簿大人,平日里在青山镇拿拿官腔也就罢了,怎么还“不知死活”的惨和儿进隔壁暴动的事情。 那么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要么他背后有人,可以越级办事,要么就是县令大人也知道这件事,特意派她去的。 这倒是想得远了。 如今张荷倒是想起来了,吴先生等了许文杰小半个月,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他隔个十天半个月就去一趟县里,说不定还真的知道些什么。 “听说主簿大人从前也是个富家子弟,只是身世稍微曲折了些。” 胡三娘可算向张荷解释了。 要这么说,这一切都可解释得通些,富家子弟,总有些弯弯绕绕的关系在里头的,说不定哪个亲戚拉一把,也就起来了。 不过这位主簿大人,这种事情都能带着胡大去,要么就是真的想让胡大闯出一片天来,要么就是,拿他做“刀子”了。 李全福倒是没想那么多,他的知识储备也不允许他想这么多。 他只是担心,万一流民压不下去,到时候他们汀州府就是首当其冲,只怕是在劫难逃。 不过从他大舅哥传来的书信也稍微可知,暴乱也没有那么严重。 见张荷和胡三娘都魂不守舍,忧心忡忡的模样,李二哥才笑了笑。 忙安慰道:“大嫂说,大舅哥就快回来了,想来也没有那么严重,你们就放心吧。” 胡三娘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样最好。” 不过心里怎么可能真的放得下,没有见到她哥之前,她总是默默的惦记着。 张荷也补充了一句,“这是好事,只是处理些杂事,没什么危险,等胡捕快回来,就知道是什么事了,说不定还能升官发财呢?” 听了这话,胡三娘终于倒破涕而笑。 “既然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希望我大哥没事,荷娘你是不知道,不然我嫂子这里里外外又带着个孩子,实在不敢想。” 张荷也是嘴上说说,心里把握不准,想着赶紧回家,问问自家相公要紧。 便忙催促着加快了脚步。 要不说是冬天,眼瞅着方才正是阳光明媚,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这天就渐渐暗了下来。 “但不像是变天,真是奇怪得很。” 胡三娘疑惑道。 “李全福也抬头望了望天,说出自己的猜测,“瞧那边的云层厚得很,别是再下雪才好……” 这都快入三月了,怎么还能下雪? 许珠珠惊诧,不至于吧? 猛然想起她哥,此刻她哥已经沉默不语许久了。 稍微回答个一两句话,那也是对着张荷的关心的回应,比如说,“好的”,“知道了”等话。 狗子的事情她明明已经开导得差不多了,若是她哥自己还走不出来,那实在是过于优柔寡断了。 虽说遇到这种事情,小孩子家家这样也是在所难免的,她也许有些无奈,毕竟只能靠自己了。 不过话说回来,是不是变天,张荷也不知道。 对于天气这方面,张荷是轻易猜不准的,她心里打鼓,一切都来源于她的推测,且容易算得不太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塌方 张荷还想帮着自家相公问问衙门里的事情呢! 但此刻得知胡大还没有回来,只怕更多的消息,李全福也无从得知,且反正张小林被关着,一时半会儿估摸着也出不来的。 沉思半响,终究也就没有问出口。 这厢几人赶着路,倒是隐约可见也有来赶集的人,都是相互结伴着的,两两三三的走着。 可巧这段官道正是穿梭于山林之中,虽路段较窄,但总归还算是热闹些。 不过想想也是,他们走的本就是官道,这来来往往也不只是去镇上赶集的,人多也正常,人少才不正常呢。 不时有路人交谈的声音传来,如什么最近有强盗打人之类的故事,倒是许珠珠他们这一行人却没怎么说话。 在那个沉重的话题开始至结束,原本开开心心逛完了集,且满载而归的几人,心情都因此沉重了几分。 之后话题虽结束了,几人烦闷的心情并没有立刻恢复过来,反而是各想各的,也没有另起什么话题,就在默默赶着路。 也就许珠珠觉得这诡异的气氛持续不太久,又有些害怕这过于微妙的气氛难免不会变得难受。 便想着,拉着她哥一起说话,缓和缓和气氛。 可任她说得天花乱坠,许安也没心思跟她一唱一和的,来回说了好几句,她哥都三言两语,爱搭不理的。 看着众人都怏怏不乐的模样,许珠珠顿时也泄了气。 算了吧,想就想呗,何必非要在这个时候给他们逗趣儿呢? 她看开了。 这样想着,许珠珠干脆不管了,也顺势直接趴在她娘身上,思考起自己下一次的计划来。 这次珠子能量不够,耽误了给米老伯治疗的时间,回去的之后,一定要想办法让这珠子好好养养,再问问智能问答,有没有什么快速恢复能量的方法…… 这样下次再去镇上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去帮米老伯疗伤的了,想到这里,又想着到时候找什么借口才好等等之类的。 许珠珠思考问题时,是总爱盯着某一处的东西,一直看个不停的。 如同此刻,她正呆呆地看着路两边的花草树木出神着呢。 冷不防,耳边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声响的同时,还有一阵轻微的晃动,直接将几人都震了一下。 几人顿时都吓得不轻。 尤其是正专心致志思考的许珠珠,更是直接吓得在她娘的背上猛蹬了好几下腿。 什么情况?不会是让她遇到地震了吧? 尽管她是趴自己娘亲后背上的,但也能明显的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这让她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来不及多想,她立马牢牢地抓着她娘的肩膀,下意低唤了一声,“娘亲。” 也就是这一刻,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她娘的肩膀正轻微颤抖着。 许珠珠知道,她娘在害怕。 再看张荷,她正半蹲着身体,紧紧地抱着许安。 察觉到后背上女儿的动作,便又伸出了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许珠珠抓着她肩膀的小手。 明明自己的双手也颤抖着,却无比温柔地安抚着自己的小女儿:“珠珠别怕,娘亲在呢,没事的。” 许珠珠不怕。 还好,也就只是轻微震了一下,看样子震级并不是很大,也不见余震。 这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小地震她自然是不怕,就是现如今他们正走在官道的山林处,两侧都是山,这要是发生稍微大一点的地震,山上滚些东西下来,别说活命了,几人能不能留个全尸都不知道。 “这是地动了嘛?” 胡三娘此刻抓着自家相公的肩膀,四下张望,紧张且疑惑道。 不等李全福回答,她又回过头来张荷有没有事,“要是真地动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张荷忙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不过没人知道她的手心全是汗水。 地动的事情她也不是很清楚,她没真的遇到过地动。 这方面,胡三娘倒是知道了一些。 但也只是听自己父亲说过,地动是天崩地裂,大地好像活过来一般,起起伏伏,一呼一吸之间,就能摧毁人间无数。 比如几十年前,自己父亲还是很小的时候,就听闻隔壁府有个县城地动了,死伤无数…… 因而她有些害怕,便在那一瞬间,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家相公的手臂。 张荷也惊慌不已,但此刻她还是先顾着两个孩子,必须保证两个孩子不会受到什么伤害,所以也是强装镇定罢了。 而一向老实憨厚的李全福此刻倒是深不以为然。 “不像是地动,倒像是哪里塌方了似的。” “塌方?”胡三娘四下望了望,她有些不相信。 “没瞧见哪个地方塌方啊?” 最主要的是,这路段都是茂林密树,都不见土地露在地面上的,再怎么塌方,这里也不应该塌啊。 李全福则摇了摇头,什么地方该塌,什么地方不塌,这是没有定数的。 “……方才地动的时候,不是听到一阵好大的声音吗?我瞧着倒像是之前听到的塌方的声音。” 许珠珠听李全福这么一分析,也是有理有据的,觉得很有道理。 便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娘亲,刚才的声音,好像是从前面传来的。” 许珠珠指着前面那一个弯道,也正是从那个弯道后面再走个不到半个时辰,就是去往他们村的那个岔路口了。 听着自己女儿如此笃定的语气,张荷很是惊讶:“真的嘛?珠珠真的听到了?” 她这话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许珠珠是不是偷偷借用神仙给她的什么小道具才知道的。 许珠珠却郑重点头,她方才仔细又回忆了一遍声音的源头,十分确信,就是从那个弯道处传来的。 这与李全福的推测也差不多。 不等几人开口,李全福已经自己往前头去瞧了瞧。 到地儿,果然印证了他前面说是塌方的事实,只不过并不是寻常塌方的形式那么简单。 瞧着没什么太大的危险,李全福也叫了众人过去瞧了。 待许珠珠等人到后,只见一处比较狭窄的地方,竟正正好好给被这合抱之木挡住了去路。 定眼看去,这树瞧着像是长了有几十年了,只不过树杆中一半都有些空了,故而才会拦腰横断,就拦在这道上。 “这树我从小来来回回见了这么多次,猜测长得估计都快上百年了,居然就这么断了,真是可惜。” 胡三娘站在断裂的树前,茂密枝叶还接着树梢,她抓了一把树叶,颇为感慨道。 许珠珠倒没注意过这棵树,走了这么多次,来来回回的都没注意过,或者是每次都是早出晚归,哪里还有空看旁边树长得多高多大呢? “许是连日来的下的雪,将它压倒了吧?”张荷回答。 胡三娘点点头,猛又惊叹道:“来时还没有呢,怎么突然就断了,这下了怎么走?” 若只是断树干还好,偏偏这树断的时候,枝叶太过茂密,断裂处的下半部分还连接着另一边树干的根系,因为这一断,山上的土地根本承受不住这个重量。 导致半边山坡都连带着一起崩了下来,也就李全福所说的塌方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山路 “这怕是一时半会儿,这里是走不了了,这官道说是衙门派人来修的,只不过还是让附近的村的老百姓自己带人来修,如今只怕还得等个三五天才会有人来呢!” 李全福思索片刻后,如是说。 毕竟胡大又不在衙门,现如今那个衙门里留着的那个捕快头子,他不认识且不说。 他还听胡三娘的娘家大嫂说,那捕快头子跟胡大很是不对付,特地嘱咐他,最近别去衙门里打听什么东西,免费招惹是非。 故而,更别说是即刻组织村民来修路了,这让他有些苦恼。 张荷也正苦恼。 她想看看附近有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这几个月以来,虽来来回回走过几次,但都是匆匆而过,导致她并不十分熟悉周围的路况。 她踮起脚尖望了望,想看看还有没可以过去的可能,但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后面同样也在观察的胡三娘的话给否决了。 “哎呀,这可怎么办?” “此处左邻河,右是陡峭的山壁,这还怎么过得去?” 张荷一瞧,果然如此。 许珠珠在她娘的后背上,看得更远些。 只不过路还没看到,倒是勉强可见塌方的另一侧,有两个妇人正拍着胸脯,满脸惊恐。 便指给张荷看。 “娘亲,你看,那边还有人呢!” 张荷顺着许珠珠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两个妇人正神情慌张地瘫坐在地上。 只是二人脸色煞白,显然是从塌方的地方刚刚死里逃生的,不难看出,仍旧后怕着。 “还真是,只怕是方才正走着,这地方就塌下来了,真是福大命大,这里面可别埋住了人?” 希望吧! 许珠珠一听这话,也紧张了起来。 旁边的许安也要看,可惜他太矮了,踮起脚都不够两侧的灌木丛高的,自然都看不出来,也就不明白许珠珠为何叹气。 旁边将注意力转向断裂的大树,且唉声叹气的胡三娘,见母子三人都齐齐朝着一个地方望去,也伸了个脑袋,凑了过来。 “你们瞧什么呢?” 张荷又指了一遍。 “嫂子,你看对面。” 胡三娘顺着张荷指的方向看去,果见两个妇人,不过与张荷不同,她倒像是认得出这两个妇人似的。 然而因为这距离有些远了,又多了好些小灌木丛挡着,胡三娘也看得不是很真切,她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便问向自家相公。 “全福,你过来瞧瞧,那是不是住我娘家对面的唐大嫂?” 李全福也正琢磨着该怎么回去呢,听见胡三娘招呼,也就看了过去。 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两位妇人的身份,“是唐大嫂没错,旁边坐着的那个不就是他弟媳嘛,年前刚过门,咱们还去吃喜酒了的。” 李全福虽话不是很多,但比胡三娘记性好。 胡三娘得到了李全福肯定的答案,也不犹豫,立马扯开了嗓子,呼唤着塌方另一侧的两位妇人。 “唐大嫂……我是三娘啊,你们没事吧!” 那两名妇人听到动静,都往这边看了过来,认出胡三娘后,便迫不及待地将她们那边的情形说了出来。 二人虽都吓到了,但还好并没有受伤。 胡三娘也从二位口中得知,幸好她们当时走得快些,塌下来的半边山坡下面,也没有埋到其他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都在心里默念着,幸好,幸好…… 对面的两名女人调整好心态,与胡三娘作别,便告辞走了,留下许珠珠等一行人。 不过很快,胡三娘等人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疑惑—— 这又该怎么回去呢? 张荷没瞧见有其他的路,便问,“二哥,嫂子,你们知道这附近是否还有其他路呢?” 这条路胡三娘从小走到大,若是张荷问她,哪处地方有几道弯儿,哪儿处地方有几个树,胡三娘都会知道得清清楚楚。 说要问起其他路,胡三娘还真有一条路,只不过这另一条路,胡三娘却有些犯难了。 “是有条山路,只不过那条山路是在镇口就要岔开的,且是能到我娘家那边的,只怕要更远些,天黑之前能不能赶回去都未可知呢!” 许珠珠在脑子里大概计算了一下行程,想了想觉得这确实有些远了,等天黑了才回去,只怕她爹要担心死了。 “嫂子再相信,就没有别的路了嘛?” 张荷不死心地继续问胡三娘。 胡三娘摇了摇头,她想不到了。 见几人都愁眉苦脸的,许珠珠也开心不起来,她有她自己的苦恼。 如今这种情况,于她而言,本来是可以轻松解决的。 借助垃圾站,她可以毫无压力的带着她娘和哥哥瞬移过去,但李全福夫妇俩就比较难办了。 她也不可能就青天白日了,让他们俩凭空相信自己会瞬间移动吧? 怎么想都觉得太扯了,因此也只能乖乖听她娘的安排,找找有没有其他的路。 其实许珠珠很想乖乖躺平来着,可惜天不遂人愿,回回都让她遇到这种“巧合到不行”的事情。 这时,从刚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全福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合掌道: “……我记得这山上边,是有一条山路的,是当初砍柴火儿人走出来的,我之前走过一回,可以直接走到咱们村,也就是珠珠他们家那边的后山上。”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 “只是那路,并不好走。” 路是有路,也快些,不用再回镇上去,就是需要爬会儿山。 张荷也明白,既然是山路,哪有好走的道理? 这两天才刚融了雪,官道上尚且时不时有水坑,泥泞之处,更何况是山路呢,若运气不好,再遇上些苔藓之类的,只怕路就更不好走了。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胡三娘听了李全福的话,很是惊诧,因为她并不知道这条路,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知道。“相公,你说的是真的假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条路呢?” “自然是真的,不止我,连岳父大人也走过的,我还能说假话骗你们不成?” 见自家娘子不信任自己,李全福斩钉截铁的回答,甚至还搬出了老丈人。 张荷闻言,也笑了笑,安抚胡三娘说:“嫂子放心吧,我也相信李二哥说的话。” 胡三娘这才住了口,又问该怎么走,“别走到一半,没路了。” 几人说着说着,就由李全福带着,往那条山路走去。 张荷为了好行动,颠了颠许珠珠有点滑下来的屁股,背篓里扯出了一块布,将许珠珠牢牢绑在自己身上。 并道:“既然是山路,总是有人走过的,咱们还是趁着天黑之前,赶紧走吧,免得天黑了,路反而就更加不好走了。” 胡三娘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如今前面的塌方又越不过,走她娘家那条路,远不说,她也不知道那路现在还能不能走得通。 这样想着,也就不疑有它了,几人都各自准备准备,让自家相公带路,往山上走去。 至于这塌方的事情,后面总有附近的人发现了会去告诉衙门的,李全福也就不操心这些东西了。 之后,几人在李全福的带领下,踏上了那条山路。 见那山路延绵曲折,十分狭窄,但走上去后,张荷还是放了点心,那路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走。 就是她背着许珠珠,走起来也不算轻松,又还要顾着另一头的许安,一时竟累得气喘吁吁。 胡三娘瞧着十分心疼,便让许安牵着她的手,“安安,你跟着干娘走,让你娘轻松些。” 许安“哦”了一声,乖乖拉住了胡三娘的手。 第一百一十三章 呼救 几人走走停停,将近半个时辰过去了,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这路并不十分平坦,除了樵夫,往常也不会有人走这条路,因而人迹罕见。 尤其是此刻,除了他们几人,前后都未见得有人走的。 这前头没人许珠珠还能理解,毕竟在塌方之前,他们都已经平安过去了。 但这塌方之后的人呢?怎么他们后面都没见人也走呢? 张荷也正有此疑问。 对此,胡三娘解释道:“再往后能走这边官道上的,且能路过的村庄,也就只有我娘家和咱们老鸭村了,走我们村又有另一条为人熟知的路,人自然就少了。” 张荷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又随手扯起衣袖擦拭着额间的汗水,缓了片刻,才点点头。 许珠珠见她娘嘴巴干得很,瞧着不是很想说话了的模样。 这解释也说得过去,或许老鸭村来赶集的,也都赶早就回去了,碰巧没碰上塌方吧! 胡三娘见张荷似乎是累极了的模样,便跟张荷商量着,要帮张荷背一会儿许珠珠。 “依我看,咱们轮流背一会儿,免得你累得很。” 张荷哪里好意思,“难为嫂子费心,我如今还撑得住,等我背不动了,再换嫂子。” 胡三娘还要坚持,都被张荷轻飘飘地驳了回去,终于也只好作罢。 许珠珠待在她娘后背上,也如芒在背,她是很想下来走的,可她娘不乐意,说这路太陡,万一摔下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让她哥自己走也是因为她哥年纪比她大些,个子又长得高,腿脚走起来快。 倒不像是她自己,如今短手短脚的,若要让她走,只怕她娘要走得更加慢了,不知道要耽误到什么时候去。 李全福知道这条路,也是因为自己年前上山砍柴烧炭的时候发现的,第一次还是他岳父带着他来的。 他虽在自己家娘子面前说能走,但说来从这里往老鸭村走,他也只走过两三回,因此带路带得格外小心,只找有人走的,留下痕迹多的地方。 琢磨着安全一些。 即便是这样,他也心惊胆战的,生怕自己一步走错,给几人带到哪个不认识的山沟沟里去。 随后又走了一会儿,几人总算是走到了山头,再往后就是走下山的路。 山上的雪比山下官道融得慢一些,因而山路还是有些湿滑,李全福见为了安全考虑,见几人都走得有些累了,便决定在山顶休息片刻。 “你们在这里歇会儿,我去那边舀些泉水解解渴,下山的路倒是更平些,花不了多少时间。” 正好他之前在这里烧炭的时候,也知道这附近有一汪山泉,看这几人都累得嘴唇干裂,便想去舀些水来。 胡三娘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点头让李全福快去快回,说来她也确实口渴了。 这不说不觉得,一提起来就觉得连喉咙都是干涩的,十分难受,自己尚且如此,就更别提张荷了,她往张荷处瞧了一眼,见张荷的嘴唇上都干得起皮了。 李全福决议快去快回,也是正巧有张荷新买的碗,不然可就连舀水的工具都没有了。 虽说是只能找些树叶将就一下,但这大冷天里,宽大的树叶还真不好找…… 李全福走后,一瞬间四下都静谧异常。 只听风声掠过了树梢,落雪坠下来的雪水说顺着树叶“嘀嗒”而下,时不时惊起不远处的山鸟,有种空山万籁无声的苍凉感。 许珠珠心里却很开心。 说起来还好这狼群走了,不然他们几人如今可就危险了。 她暗暗道。 张荷晨起煮的鸡蛋都吃完了,走了这小半个时辰的路,琢磨着两个孩子都有些饿了,她又从背篓里拿些点心出来。 有绿豆糕,山药糕什么的,都是买来打算给许珠珠和许安两个孩子当零嘴吃的,也没少买。 又叫胡三娘来吃。 胡三娘知道这些点心不便宜,且还是拿来哄孩子们,她就算是再饿,也不会跟孩子们抢吃的。 见张荷没有说话,她也不是很饿,就说不吃,不然她怎么好意思开口吃。 “荷娘,这是做什么,咱们方才刚吃了鸡蛋呢,这留给孩子吃就好,我这一时半会儿也吃不下的。” 许珠珠一看就看出胡三娘说着蹩脚谎话心虚的模样,何况是她娘? 果然张荷才不理会这些,她二话没说,直接将糕点往胡三娘嘴巴塞,惹得她最终迫于无奈吃了下去。 因家里条件有限,她除了当初自己还是女儿家的时候,在家里吃过她大哥带给她的点心外,还是鲜少吃这些东西的。 这下清甜香软的糕点入口,胡三娘也不由感慨。 “要不说是十文钱才得三块这么小小的糕点呢,还没我两根手指宽呢,不过这味道好,也是值得这个价了。” 张荷叫胡三娘吃得欢,还笑说:“嫂子再吃两块,我还买了好些呢,”说着又拿起了另一样糕点,“这是云片糕,软糯香甜,就是吃起来没绿豆糕那么甜。” 胡三娘接过又尝了尝,果然是如此,惊喜道:“这倒是更合我的口味了。” 正这时,李全福端了两大碗海碗的山泉水回来了。 “有劳李二哥了,快来尝尝这糕点,嫂子都说好吃的。” 张荷忙招呼着他也来吃糕点。 李全福不爱吃甜的,他浅尝了一块儿就放下了,还不忘叮嘱两人,“这水有些冰,三娘你们先含在嘴里温温再往下咽,省得受凉了。” 胡三娘调笑一声,没好气道:“知道了,像个老太婆,比我还唠叨呢!” 嘴上是这么说着,心里却美滋滋的。 一旁的张荷打趣道:“嫂子还说这糕点甜,我看着这水比糕点还甜了。” 胡三娘一听这话,反而大大方方笑出了声音。 倒是李全福耳根子刹那间红了起来,只当是听不懂,嘟嘟喃喃着:“这糕点是甜,水有什么甜的?” 张荷胡三娘二人都笑出了声,许珠珠也跟着笑,就剩下许安不明所以。 暗戳戳问了许珠珠,“妹妹,糕点甜不甜有这么好笑的?” 许珠珠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摸了摸自己的肥嫩的双下巴,贱兮兮道:“等哥哥长大了就知道了。” 许安看着比自己小两岁的妹妹,满脸的疑惑,这话按道理也不该由许珠珠来说吧? 不想此刻几人正说说笑笑呢,突听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传来一阵响动。 动静之大,不像是鸟。 几人屏息以待,李全福更是瞬间提起警惕地看着灌木丛,立马捡起了根木棍,朝着响动的方向呵了一声。 “谁?!”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寂静,之后,有一阵飞鸟振翅的声音传来,紧接着,灌木丛里飞出一只吊着长长尾巴的野鸡。 张荷等人,连带着许珠珠,都松一口气的同时,还大吃一惊。 “原来是只野鸡。” 胡三娘感慨道。 许珠珠没见过野鸡,趁着这会儿,突然见到了,还觉得这鸡长得真漂亮,拉着许安讨论了一番。 突然—— “救命……” 就在这时,一众人都放下警惕的时候,一声微弱的女声从灌木丛里传来,让众人惊愕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