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软外室好会逃,清冷世子追妻忙》 第一章 爬床女主 徐婉柠睁开眼睛,陷入眼帘的是一双在黑暗中如同野兽的眼眸,紧紧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能亮出利齿,轻易撕碎她纤细娇嫩的脖颈。 还没等徐婉柠尖叫,一双宽厚的大掌紧紧掐住她的腰打断了她的思绪,一阵刺痛,身上的异样让她瞬间愣住……她如同置身风浪中的小船,无神的眼眸呆愣的看着隐匿在黑暗中的黑影。 黑暗中,细腻的肌肤被宽厚有力的双掌掌控,床架摇曳,喘息声重重…… 她失去了意识。 …… 徐婉柠是被人掐人中掐醒的,她忍着脑子的胀痛,勉强睁开眼,眼前陌生的画面让她瞬间愣住。 雕花木床、绣满精美刺绣的纱帐、低调奢华的瓷器摆件……以及站在床前,凶巴巴的看着她的古装女子,还有身后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 见徐婉柠醒来了,慕荷退后半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徐姑娘若是醒了,便和奴婢一块去见世子爷吧!” “世子爷念你身体不适,特意交代让你梳洗一番再去前院。”说到这的时候,慕荷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复杂。 “世子已经在前院候着了,还请姑娘抓紧些时间!” 说完,不管徐婉柠什么反应,朝身后的两位嬷嬷使了个眼神,转身就走了出去。 徐姑娘? 徐婉柠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脑海里不断翻滚的记忆让她脸瞬间变得煞白。 她好像……穿书了。 还是烂尾文女主? 还没等徐婉柠理清思绪,两位嬷嬷上前,将她身上盖着的被褥掀开,不顾她只着里衣、露出大片青紫肌肤的娇躯,抓住她的双手就往床榻下拖。 “你们要,要干什么?”徐婉柠连忙挣扎。 但这具身体明显是被人娇养着的,又经历了昨晚的事,根本使不出一点力气,更不要说能够对抗两位干惯粗活的嬷嬷了,只能硬生生被拖出床榻,跌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啊!”徐婉柠惊呼一声,晶莹剔透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在眼眶里积蓄,白嫩的漂亮小脸变得通红,接着泪珠就开始不停的滚落下来,可怜兮兮的,尤其惹人怜爱。 两位嬷嬷却毫无怜惜之心,还想上前,继续将她拉扯起来。 “你们干什么?”惜云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奋力推开两位嬷嬷,将徐婉柠扶起来,怒视。 “你们也太放肆了,姑娘好歹是老爷的养女,岂容你们这些奴才放肆!” 看起来矮瘦一些的嬷嬷冷笑:“奴婢等奉慕荷姑娘的命令,给徐姑娘梳洗打扮,去见世子呢!” “惜云姑娘若是识相,赶紧让开才对!” “否则,惹得世子发怒,老爷也保不了她!” “你们若是识相,就给我放尊重些,要不然,等我好了,绝不会放过你们的!”徐婉柠喘着粗气,恶狠狠地道。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这么虐待过呢! “嗤!放心,奴婢们都好着呢,徐姑娘您还是先担忧自个儿吧!”另一名看起来高壮一些的嬷嬷嗤笑一声。 早就得到消息的她岂不会知道,徐婉柠牵扯进去的是给世子下药这等大事,老爷都要自身难保了,她一个被老爷进献给世子却被拒的所谓养女,结局又能好到哪里去。 而且,若不是她,她的好儿子怎么会被世子赐鞭刑,现在都还在前院院子里跪着,大夫都不能看。 想到自己那孝顺懂事的儿子,高壮嬷嬷眼里闪过一丝愤恨,不再犹豫,抓住惜云的手,用力挥向一边,然后抓住徐婉柠的衣襟,一个用力。 “嗤!”的一声,单薄里衣被撕裂,露出里面的青青紫紫,看到这些痕迹,高壮嬷嬷眼里闪过一丝不屑,继续用力,不过三两下,就将徐婉柠上身的衣裳撕得破破烂烂,肌肤露了一大片。 这明显侮辱人的行为让徐婉柠瞪大眼睛,她捂着身体,不管不顾的大喊起来,然后越想越气愤,强撑着柔弱无力的躯体站起来,抓住脚边的一个小圆凳就往高壮嬷嬷身上砸。 “混蛋!” “你这个死瘪三,不要脸,老不死的……”丰富的词汇接连不断,简直刷新了在场的三人心中对她的印象。 徐婉柠才不管这个,一想到自己被她这么霍霍,她就恨不得砸死眼前这个恶心的老东西,手里的动作越发凶悍。 没想到她能突然发作,高壮嬷嬷反应不及,被圆凳打了好几下,剧烈的痛苦让她面目狰狞,她心中一狠,顾不得别的,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推。 徐婉柠本就是强行支撑,哪里经得起她用力一推, “碰!”的一声,她狠狠摔倒在地上,腰间撞到床榻的边缘,剧烈的痛苦让她脸瞬间变得煞白,冷汗直流。 “姑娘!”惜云惊呼一声,想上前帮忙,但矮瘦嬷嬷哪里会如她的意,她与高瘦嬷嬷乃是好友,自然知道好友的儿子就是受了徐婉柠的牵连才被打。 她也很喜欢那孩子,自然看不得罪魁祸首过得好,好友要教训那罪魁祸首,她怎么会允许其余人等干涉,想着,她利索抓住惜云的双手交剪在背后,往她膝盖重重踢了一下。 惜云膝盖一痛,跪跌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惜云痛得脸瞬间发白,却来不及挣扎,就被矮瘦嬷嬷用布条绑住双手双脚,怕她吵闹,矮瘦嬷嬷顺手往她嘴里塞了一块手帕,就将她丢在一旁的小榻上。 徐婉柠想上前帮忙,高壮嬷嬷冷笑着抓住她的双腿倒拖着往外走,徐婉柠惊恐大叫,双手胡乱挥抓,想要抓住稳固的东西稳住身体,可惜除了带落了一片东西,却依旧挣脱不得。 “你要干什么?” “给我放手啊!!!”她声音尖锐,满脸害怕。 “贱婢就是贱婢,没有一点规矩!”高壮嬷嬷冷哼,在徐婉柠膝盖弯的地方狠狠拧了几把。 “啊!!!”徐婉柠痛得眼泪瞬间飙了出来,身子止不住颤抖,停下了挣扎,心中的怒火早已熊熊燃烧。 谁能像她一样,刚穿越就这么惨,她难道这么不受老天爷待见吗? 等她以后好了,她一定要报复回来! 这个老**##&&* 高壮嬷嬷虽然恼恨她刚刚打了她好几下,但好在没有真迷了心智,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是什么,见徐婉柠安分下来后,便将她拖到中间,丢进浴桶里。 在浴桶里被狠狠搓洗了一遍,又遭了高壮嬷嬷好几下暗手,等徐婉柠被捞出来,浑身的伤以及看不得了,碰一下都痛得要死。 徐婉柠站在浴桶旁,捂着胸口,浑身火辣辣的,眼泪稀里哗啦的流了个满面,心里恨死了,却什么都做不了。 高壮嬷嬷似乎什么都看不到,抓住搭在屏风上的衣裳就往她身上套,又给她梳好头发,等一切都打理好了,惜云这才被放开。 “姑娘,呜呜呜!”惜云哭着扑向徐婉柠,触及到她脖子露出来了青紫肌肤,连忙停下,但眼底的心疼却掩都掩不住。 “姑娘,请吧!”两位嬷嬷请示,知道无法拒绝,徐婉柠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搀着惜云,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两位嬷嬷根本不在意她的反应,若不是世子爷要见她,她们恨不得再下狠些手。 走出房门,明媚的阳光撒在身上,身上无时无刻不在传来的疼痛告诉徐婉柠,她真的穿越了。 “赶紧走!”见她停了下来,高壮嬷嬷又用力推了她一把。 第二章 妖精 走到前院,远远的,徐婉柠就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等到走近其中一个院子的时候,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郁。 她捂住嘴巴,强忍着不适,在两位老嬷嬷的强硬目送下,慢慢吞吞的继续往里走。 她根本就走不快,本来双腿就不舒服,身上还遭了那俩货不少暗手,更是难受,能站着都算她意志坚强。 不知道是因为场合不对还是心软了,两位嬷嬷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的跟在身后,远远看着,还真有闲主忠仆的架势。 可谁能看出来,徐婉柠已经恨死那俩嬷嬷了,若不是场景对她属实不利,她一定要给她们好看。 跨过院门,迎面走出来两个奴才。他们一边抓手,一边抓脚,抬着一个满身鲜血的人出来,见到徐婉柠,见她打扮不似丫鬟,还停下来行了个礼。 他们一停下来,徐婉柠就正好对上被抓着的那人瞪得老大的双眼。泛白的眼珠里流露出他临死前的惊恐害怕,嘴上堵着的布被鲜血浸透,鲜红的鲜血覆盖了半张脸,被打得破烂的衣衫露出里面的皮肤,已经没有一块好肉……鲜血淋漓、死不瞑目,狰狞得如同恶鬼。 徐婉柠哪里见过这种情形,愣在原地,僵着身子瞪着眼睛,眼看着人被抬走抬远了,才软软的倒在惜云身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泪不受控制的又流了下来。 感受到脸上的湿润,徐婉柠忍不住抿了抿嘴,恨死了这具泪失禁的体质,简直有病。 痛流泪就算了,情有可原,不过被死人吓到,流什么泪。 “姑娘!”见她落泪,惜云连忙抚住她,她虽然也很害怕,但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了,也还算好。 徐婉柠抬眸,拼命在心里暗示自己忽略地面的血迹以及空中的血腥气味,但心里还是不免对那个即将要见到的世子心生恐惧。 书中不是说世子风度俊朗、气度不凡吗,怎么跟个杀神似的。 她抿了抿唇,挥去脑海中的印象,努力让自己代入原身,要不然,她真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姑娘!”惜云担忧的又喊了一句。 “我们进去吧。”徐婉柠扯了扯嘴角,低声道。 绕过被花草遮掩的长廊进入院子,徐婉柠这才看到,院子中央竟然跪了林林总总不下二十号人,每一个身上都鲜血淋漓,看这伤势,应该是被打鞭子了,怪不得空气中的血腥味这么重。 即便被打得鲜血淋漓,但因为还没有命令,都只能继续跪在地上等待发落。 他们嘴上堵着布,再痛苦难受也不能发出声音,因为不能扰了贵人的耳。 “呕!”场面属实太过于血腥,徐婉柠忍不住扶着房梁开始干呕起来,干呕得厉害,泪水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吐完站起来的时候,原本白净的小脸已经变得通红,眼睛红润,映衬修长细嫩的脖子上的青紫,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又惹人恋爱。 站在门口负责监刑的淮丹就是看到了这幅模样的徐婉柠,见她眼尾水汽弥漫,小脸通红,柔弱似无骨的妩媚姿态,他眼眸微闪,很快就想到她的身份。 犹豫再三,在看到她明显怪异的行路姿势后,还是转身走了进去。 等徐婉柠吐完,拖着发软的双腿走到房门前,想要请示的时候,早已经出来的淮丹抱拳低头,侧身示意道:“姑娘,世子让您直接进去!”语气平淡,无喜无怒。 徐婉柠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你是?” “属下淮丹,见过姑娘,姑娘请进!”淮丹偏头,避开她的眼神,又侧了侧身子,示意她进去。 徐婉柠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淮丹,她知道,世子的贴身侍卫,在书中算得上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也是罕见的她比较喜欢的一个角色。 书中写女主经历了爬床事之后,很快就怀孕,就是他负责护送女主上京的。因为他的心善,女主在路上少受了很多苦,甚至很多不怀好意的人的接近,也是他挡下来了,可以说,因为他,女主少受了很多苦。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见到他了。 想到这,她忍不住朝他笑了笑,水润的圆眸弯成一对月牙,白嫩的小脸红扑扑,如同一朵鲜艳的玫瑰,娇嫩欲滴,她低声道:“谢谢!” 看着她恬静温和的笑容,淮丹挑眉。 能笑得这么温柔的人,为什么偏偏是个爬床的。 不愧是别人宁愿得罪世子爷也要将她送进世子爷房里。 艳色绝世、姣丽蛊媚。 即便是他见了,也忍不住心生欢喜! 可惜,世子爷不会喜欢这种利欲熏心、心思不正的人! 心里想着,他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更为严肃了些。 他侧身,示意徐婉柠进去。 徐婉柠微微颔首,就想进去,没想到淮丹又伸出手,他看了一眼惜云,垂眸,没有看徐婉柠的脸,只是再次提醒道:“姑娘,世子只让您一个人进去。” 徐婉柠偏头,看了眼惜云,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表示安慰,放开手缓缓走了进去。 看着缓缓进去的纤细背影,淮丹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但在惜云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为平静。 绕过屏风,印入眼帘的是一间奢华的厅堂,原本空阔的空地或跪或站了满满十几号的人,只有最中央的两人徐婉柠认识,一个是知州大人,另一个则是管家。 即便有十几个人,整个屋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清,连徐婉柠的闯入都没有引起一些骚乱。 大家安静如鸡,静静的等候着端坐在首位上、一言不发的男人发落。 坐在首位的男人身穿黑色锦袍,衣襟、袖口、裙摆处都绣了繁杂的金色刺绣,腰间挂着一个精致的荷包,还坠着一块掌心大小、晶莹剔透的精美玉佩,长长的流苏随意的撇在一边,任由它坠到地面。 男子束着青玉冠,眉目如画,黑眸冰冷,好似暗夜中的死神。 徐婉柠抬眸的时候,正好对上他那双子夜寒星一般的黑眸,熟悉的眼眸让她一下子回想到昨晚的经历,忍不住心一颤,纤细柔嫩的手揪着裙摆,好一阵迟疑,才强忍着害怕,走到中央,屈膝行礼,“奴婢徐氏见过世子,世子万福。” 声音娇柔,余音微微发颤。 惹得晏向泽垂眸,看向眼前的女子。 云珠淡扫蛾眉眼若含水,雾鬓云鬟,肤若凝脂,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一袭淡绿难掩风姿,眼尾的嫣红如同一把钩子,勾得人心神荡漾。 这倾城绝美之资,怪不得会有人想将她送到自己床榻上。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她出现的那一瞬,搅乱了他的心。 寂静,没有人说话。 徐婉柠在心里苦笑一声,想要稳住自己颤抖的身躯,但膝盖半屈的姿势最是累人,更不要说她还满身是伤,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就脱力跌倒在地。 她小脸娇嫩精致,睫翼长密,因为疼痛变得水润的圆眸里满是坚定。她双手撑地缓慢起身,即便不小心碰到身上青紫的地方,也只是眉头微蹙,很快就跪坐起来。 徐婉柠双膝跪在地上,腰肢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腹前,低眉顺眼的看着眼前三步远的地面。 仪态端庄秀丽,温婉娴静,一举一动慢条施理却不失条理,若不是晏向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还以为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从跌倒到起身,再改为跪姿请罪,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五秒,除了刚跌倒的时候碰到地面发出的碰撞声,徐婉柠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她不出声,便是因为她知道,这世子性子古板,完全就是个老古董,最不喜欢矫揉造作的女子了。 女主的长相她虽然还不知道,但是看她那双掌就能合起来的纤细腰肢,不过一场房事就满身青紫的肌肤,以及那娇柔造作的声音就可以得知,绝对不同凡响。 况且书中也说了,女主长相靡丽秾美,体态婀娜多姿。 这样的人绝对是个娇媚艳丽的,这种长相已经让他不喜了,要是在跌倒的时候来一个娇喘,估计她立刻就要被倒拖出这屋子了。 只是,心里属实有些委屈,明明不是她爬床,为何要承受原主爬床带来的后果。 想着,她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男人的反应,但在触及到男人紧皱的眉头、漆黑的眼眸后,惊得连忙垂下眼眸,睫翼不停颤动,犹如受惊的小鹿。 低着头像个鹌鹑的徐婉柠没有看到,首位上一言不发的男人看完她整个流畅的动作时,眼眉轻佻,眼里流露出的惊艳。 明明看着是个娇弱的女子,摔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却还能坚强快速的做出最佳的反应。 故作坚强想要引起他的注意,还真是心思狡诈的女子。 晏向泽不由想起了昨晚。 短促的娇喘说不上的娇媚撩人、双手就能合起来的小蛮腰、细腻光滑的肌肤……心里想着,忍不住将眼眸再次放到眼前女人身上,通红的小脸、眼尾的一抹嫣红,以及衣襟裸露出的大片青紫……明明没用多大力气啊,也太娇嫩了些,他的思绪骤然混乱,心脏跳窜得不能自己,呼吸也突然难以稳住。 见人还不说话,徐婉柠心蹦蹦直跳,犹豫再三,忍不住再次抬了抬眼帘,想要窥探一二。 刚抬眸却又对上了男人漆黑如墨的眼眸,他眼底的情欲让她忍不住回想起昨晚的那双黑眸,恐惧让她忍不住惊呼出声,原本挺直的腰肢一软,撑坐在地上。 “啊!”娇呼唤醒了男人的神智,看着跪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的女人,水墨般的秀发披散,修长的脖子皮肤白皙滑腻……晏向泽身体微微前倾,搭在腿上的手虚握,眉头紧皱。 这女人,怕不是传说中的妖精吧? 第三章 责问 “世子赎罪,奴婢失态了!”徐婉柠哆嗦起身,因为紧张,整个人瑟瑟发抖,原本红扑的小脸变得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的声音属实娇媚的让人心软,晏向泽忍不住对比。 他还是更喜欢她在床上的声音……更为娇媚些。 “世子?”见晏向泽久久不说话,徐婉柠忍不住出声。 他不会是真想怪罪她吧? 想到书中对世子的描述,刚正不阿、威严冷肃,极为注重礼仪规矩,她刚刚算得上失仪了,不会要被怪罪吧? 想到这,徐婉柠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心中一顿苦涩。 好想回现代,为什么要来这里! 封建王权,底层人一点人权都没有,从原身记忆中的遭遇就可以知道,原身即便身为知州养女,在府中所有人看来,也不过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上献的舞女,知州大人攀权附贵的工具。 而养女身份,不过是给圈养的贵人一个上献的由头以及拉近关系的连接带罢了! 阿福为何敢要挟原身,不就知道她在知州大人眼里,什么都不是吗? 知州大人养的养女有好几个,大多数已经被送了出去,只有原身因为样貌不凡且知礼懂事,才被留到了现在。 徐婉柠在现代能以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干到管理层,靠的就是踏实能干且舍得下脸的本事,她最懂的就是如何明哲保身。 要不然她也不会自称奴婢,还不是因为她懂在权力与地位面前,底层人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但性命是她最看重的,其次便是尊严、自由……这些外物。 但再懂,在面临未知的有可能会死的结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生忐忑。 想到这,徐婉柠心中紧张之余,眼里氤氲,晶莹剔透的泪水宛如一颗颗的珍珠,划过白皙的小脸,砸落在地上。 看到泪水,徐婉柠心中无奈,动不动就流眼泪的身体,她好难哦! 她以后不会是要当绿茶吧! 徐婉柠低着头,并没有发现,上首的晏向泽看到她落泪那瞬,瞳孔微微闪烁。 他的思绪竟然完全被眼前的女人牵扯,从未有过如此经历的晏向泽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再睁眼,眼底一片清明。 “徐氏,你昨晚是如何进入本世子的房间的?何人协助的?”端起茶盏放在嘴上抿了一口,干得发痒的喉咙舒服了许多,晏向泽才用有些低哑的声音问道,问话的时候,他手虚搭在腿前,右脚虚高,身子向前微倾,似乎怕听不清眼前的人说话。 身后的淮州察觉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姿势怪异的世子,再瞥了一眼垂首落泪的徐婉柠,眼底闪过一丝迷茫。 世子爷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温柔了? 还是对这种已经认为是贪慕虚荣、攀龙附凤的女人。 用手帕胡乱擦干脸上的泪水,徐婉柠这才抬眸,有些惊讶他会如此直接的问她这个问题,这和她记忆中的不一样啊。 满腹的草稿说不出口,她为难的瞥了一眼旁边的知州大人。 可惜,知州大人跪在地上比她还像个鹌鹑,眼睛飘都不带往她这边飘的,更不要说给反应了。 徐婉柠垂眸,心思在肚子里转了又转,才缓缓的道,“奴婢是……自己走进去的。”说这话的时候,她感觉脸上热热的,有些羞涩。 毕竟当着大家的面说自己跑进一个男人房里,就为了勾引他的这种话题,他一个单身了二十几年的黄花大闺女,即便前世从各种途径听说过不少,真正面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脸热。 “都是奴婢见色起意,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缘故,并没有人从旁协助!” 没想到会是如此直接的回答,晏向泽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在场的所有人也没想到她会是这个答案,纷纷忍不住瞥了她一眼,眼里闪过的是诧异还有不屑与之为伍的表情。 毕竟这个回答,岂不是和大家说,她就是故意的,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 鹌鹑知州大人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太蠢了,要远离。 “……” “很好!”晏向泽轻笑,抬手。 “世子!”淮州上前。 “将外面跪着的人……”他顿了顿,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 “杖杀!” “世子!”徐婉柠瞪大眼睛,顾不上规矩,抬眸直视他,圆润的眼眸里满是惊恐。 她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回答,竟然让世子对外面的人起了杀心。 这和书中描述的剧情不一样啊! 她可不要担上十几条人命,那样子她一辈子都不要想安宁了! 不对,书中女主这时候似乎一直都是高喊着自己是不知情的,都是因为管家……的儿子? 可是如果扯出阿福,那惜云…… “本世子问你,你是怎么进房间的,你就好好回答!”晏向泽瞥了一眼重新装会鹌鹑的知州,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 微微仰起的小脸泪水积蓄,白嫩的小脸不知为何通红一片,看起来娇嫩又惹人怜爱,让人恨不得咬一口。 真想捏捏。 看看是不是真的这么软和白嫩! 搭在桌上的手指蜷了蜷,晏向泽垂眸,压住心底澎湃的思绪,道,“若是想要偏袒他们,那本世子也不介意当一回刽子手!” 说这句话的时候,向晏泽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平淡得似乎只是让人杀十几只鸡一般。 但徐婉柠知道,只要她说错一句话,他就能真的让院子里的一干人都奔赴黄泉。 太恐怖了! 徐婉柠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对向晏泽的恐惧已经到了极致。 这就是一个杀神! 书中都是骗人的! 她内心泪流满面,却只能强忍着害怕,道:“世子,奴婢真的不清楚,奴婢就是走进去的啊!”她声音哆嗦,说话结结巴巴,声音颤抖不稳。 “准确来说,是爬墙进去的!”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低到尘埃,若不是向晏泽耳力足够好,还听不清楚。 爬墙? “呵!”晏向泽忍不住轻笑一声,声音却越发冰冷,“本世子倒是不知道,本世子这院墙好好的,怎么就谁都能翻爬了呢,还刚好就能不被发现!” 他的那些护卫都是眼瞎的不成。 徐婉柠的手心冰冷,被冰冷的恐惧笼罩。 眼前这男人实在太恐怖了,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她想要逃离。 “世子赎罪!”面对晏向泽的阴阳怪气,徐婉柠再次垂首,已经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她真的说的是实话啊,不管是原身的记忆还是书中的描述,女主就是爬墙进去的啊。 女主性格坚强,本就不是个想要攀高枝的人。女主的爹如今再怎么窝囊,也不能否认他之前的确是个人人称赞的神童。加之女主的娘没去世前,也是个能干利索的,对女主疼爱有加。 所以女主受的教育是要自尊自爱、自力更生。 因为家庭与教育的影响,女主从小就是个开朗活泼又聪明善良的人。如果不是女主娘后来难产死在床榻上,女主爹又误入歧途,她会一直幸福的长大,然后觅得一良人,再生下个一儿半女,安稳过完一生。 即便经历大变,被爹卖了,她内心也一直渴望能过回平静安宁的生活。 她选择爬床有两个原因,一是在宴会上见了世子一面,他惊为天人的容貌以及高贵的身世让她很快沦陷。二是女主想要摆脱如今的身份,于是蛊惑管家儿子阿福,让他想办法。 阿福因为管家的原因,在府里作威作福、肆意妄为多年,不少丫鬟深受其害,女主因为知州大人的原因,虽然免了其霍霍,但也没少被骚扰。 她不确定这计谋能否成功,但是能将阿福拉下马,就是她最大的愿望,甚至爬床都不是最重要的。 可谁能想,这阿福竟也不简单,竟然真的使法让女主混进了世子的房里,这才有了她爬墙然后出现在世子房间里一事。 但世子下药,完全是别的人下手的缘故,完全就是碰巧。 在徐婉柠看来,这完全就是剧情的影响,也就是女主而已,要不然哪能这么巧。 她这边要爬床,那边世子就被人下药,神志不清。 “本世子的耐心有限,再给你一次机会!”晏向泽眼里闪过一丝不耐。 他虽然对她有了些兴趣,但这不代表他很好说话。 他的语气实在冰冷,徐婉柠被吓得哆嗦了一下,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不敢再犹豫,挺直腰肢,颤颤巍巍的道:“奴婢,奴婢说,是阿福!” 怕他没听清,徐婉柠睁开眼睛,看着晏向泽,声音颤巍,果断无比的再次道:“是阿福帮助的!” “你胡说!”管家突然大吼,瞪了一眼徐婉柠,随即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世子,都是这贱婢在胡说八道。” “阿福这孩子奴才知道,他一向乖巧懂事,如何敢做这些大逆不道的事,世子您不要听信她的谗言啊!” 他急不可耐的反应让晏向泽忍不住皱眉,看出世子不高兴了,一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淮州上前,重重踢了管家一脚打断他的话。 “世子还没说话,岂容你在这里放肆!” “是,是是!” 管家被踹得在地上滚了一圈,却喊都不敢喊多两声,连忙跪直身子,只是不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徐婉柠,一副你敢乱说话就死定了的表情。 徐婉柠垂眸,没有再看他,继续道:“阿福因为管家的偏袒,在府中胡作非为,奴婢深受其扰,不堪重负,心中属实害怕……”她顿了顿,松软腰肢,跪坐下来,拿出一块手帕,点了点眼角,哽咽着道。 “奴婢想要离开,恰好您来了,大人想要将奴婢上献于您,奴婢以为能摆脱了,没想到您……您不接受!”说到这,徐婉柠眼角浸出了泪水,晶莹剔透的泪珠划过白皙的脸,啪嗒一声滴落在地上。 美人哭泣,罗裙轻颤,真真是我见犹怜! “奴婢的丫鬟惜云不忍奴婢受此侮辱,为此设法让阿福将奴婢送进您的屋里,代价是事成之后,她愿意也委身于他。”说到这,徐婉柠不免,想到了书中惜云的结局。 被发卖到烟柳之地,身染脏病,无人医治而亡,年仅十六。 第四章 杖杀 想到这,她悲从中来,声音越发悲切:“奴婢没想到的是,奴婢进到您房中之后,您竟然神志不清,完全就是被……奴婢逃脱不了,于是就发生了后面的事。” “世子,奴婢真不是下药陷害你的人,完全就是碰巧啊!”你知道的。徐婉柠抬头,水润的圆眸被泪水浸透,直直的看着上首的晏向泽。 巴掌大的小脸泪水涟涟,耀眼如明珠的圆眸里满是哀伤,看着他却满是依赖以及……害怕? 看得晏向泽心中一怔,下意识垂下眸,避开她的眼眸。 他内心其实已经有些相信她的话了,因为他收集到的信息与她说的完全一致,就算有些许出入但也无伤大雅。 他就是偏袒了又如何! 能引起他兴趣的女子,值得他偏袒。 若是她能一直引得他心软,他倒是可以给她一个好结果! 毕竟,她不就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他什么不多,就恰好有钱还有权! “世子,世子,这贱人在胡说八道啊!”眼看着情况对儿子越发不好,管家顾不得害怕,再次喊,“阿福奴才知道,最是憨厚老实,哪里会做出串通别人爬床的事,对他又没有好处!” “完全就是这贱人想要攀龙附凤,这才做出爬床之事!” “阿福是冤枉的啊!”管家不停的磕头,声音越发悲切。 “你才胡说呢!” 徐婉柠怒目圆睁,因为太过于生气,小胸脯不停起伏,她娇喝:“你说阿福憨厚老实,他仗着你的身份在府里胡作非为,甚至威胁小丫鬟们的时候,你是眼睛瞎了吗?” “再说了,我也没承认不是我自愿爬床的啊,谁让你儿子长得太恶心了,让我宁愿爬床也不愿委身于他!世子身份高贵、气度不凡,我是傻了会不选他来选你那肥头大耳、粗鄙不堪的儿子。”说到这,徐婉柠满脸的不屑的白了一眼管家,再次看向坐在上首的晏向泽。 期待又害怕他的反应,圆润的眼眸微微颤动,垂在身侧的手因为紧张,紧紧握着。 “贱人,胡说八道!”管家紧紧盯着徐婉柠,深陷肥肉里的眼睛满是杀气。 不过徐婉柠才不害怕,甚至反瞪回去。 谁不会眼神杀啊! 若是视线能够化刃,他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若不是他那傻瓜儿子,原身会选择爬床吗? 原身不爬床,就不会因为惊吓等等缘故死在床上……等等! 死在床上? 徐婉柠诧异抬眸看了一眼首位的男人,眼里闪过惊愕。 他这么勇猛的吗? 不是说没有犁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吗? 想到昨晚床上的经历,徐婉柠只觉得两腿发颤,心里突然升起想要逃离的想法! 她可不要被干死在床上。 晏向泽不知道她心里,更不要说知道她心里霍霍他的能力,还以为她在等待他的结果。 “咚!”不轻不重的声音,让在场的两个人瞬间噤声,扭头看向上位的向晏泽。 “让阿福进来!”抿了一口茶,晏向泽头也不抬,随口道。 …… “奴才拜见世子爷!”阿福颤颤巍巍的跪下,身上堆积的肥肉跟着一块颤抖。 晏向泽看了一眼淮州。 淮州立刻上前,冷声问道:“世子被人下药,你为何能巧合的将人送到世子房中!”说起来,他也很不高兴。 世子的安危一直都是他负责,他那天明明很负责的在给世子值夜,居然没发现有人潜入。 这次进来的是想爬床的,结果还算好,世子爷没有出事,但万一进来的不是想爬床而是想暗杀他的人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淮州眼底的杀气已经忍不住了。 被他满脸杀气的看着,阿福害怕极了,忍不住扭头看向自己的父亲,表情里满是求助。 可惜管家早就被淮州很有先见之明的绑住,还用破布堵住了嘴巴,面对儿子的求助,他只能无助的抬头,眼里满是急切与担忧。 虽然管家无法给出提示,但阿福也还算不傻,知道自己不能承认世子中计一事与他有关,但是什么都与他无关又是不可能,毕竟以世子的能力地位,绝对能查到一些东西的。 想着,他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在看到一旁安静的跪着的徐婉柠之后,便有了算计。 “奴才不知道啊,都是徐姑娘吩咐奴才这样干的!” “是徐姑娘让奴才将她送进去的啊,名言是要昨晚那个时间,奴才最多也就借着府中的势,给了个便利,但别的什么也没干啊!” “奴才哪里想到会这么巧,世子恰好就……”他睨了一眼徐婉柠,高高举起双手,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高呼,“世子,奴才只是听了徐姑娘的吩咐,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胡说!”徐婉柠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子冲到了天灵盖,眼底一片愤愤,眉头倒竖,娇喝:“怪不得长了个嘴巴呢,原来竟是拿来泼粪的!” “白亏你长得肥头大耳,一副憨厚老实蠢猪的模样,内心却比那给鸡拜年的黄鼠狼还黑,还听我的吩咐,我让你现在赶紧拿根绳子去外面找棵歪脖子树吊上去你听不听啊?还听我的话,我呸!” 她直爽利索的咒骂让晏向泽忍不住再一次看向她,她毫不察觉,圆眸怒睁,对着阿福,小嘴不停开合,红润的小舌时不时隐现,看得他唇干口燥。 “你,你无耻!”没想到她如此泼辣,还没见过她这副模样的阿福瞠目结舌,满脸错愕。 “你才无耻,你说我设计的,我倒是不知道,我一个孤女,在这府里还有通天的本领了,想去谁的院子就去谁的院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徐婉柠心中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峰,她看向一旁一直缩在那里当鹌鹑的知州大人,想到了什么,冷笑。 “大人,您说句公道话!” “您什么时候给了奴婢这么大权利,能够越过所有主子,在这偌大的知府里呼风唤雨了!” 知州大人“腾”地直起身子,茫然四顾,看了一眼上首的晏向泽,最后看向徐婉柠,摇头,一脸无奈 “徐姑娘啊,老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连婉柠这两个字都不喊了,可想而知他有多想与她撇清关系。 他真的冤枉死了,他虽然想要给世子献美人,但没想过塞爬床的人啊,更不要说给世子下药了。 他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不过听了这么多,他也有些头绪了,不就是徐婉柠起了攀龙附凤的心,阿福动了顺势推人的心,还想白赚一个美人儿丫鬟,这才有了爬床一事。 不过,给世子下药,肯定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他作为朝廷官员,哪里不清楚世子这次南下治水患惹了多少人的眼,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是给世子下春药而不是下毒,他就不清楚了! 反正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赶紧度过这个劫! 以后,他要是再把贵人往自己府中领,啊不,是再给贵人进献美女,他就是狗! 知州大人想着,恶狠狠的瞪了阿福一眼,连带着跟了自己几十年的管家也被他白了一眼。 都是这老货的憨儿子惹的祸,要不然他何至于此,他明天就换管家! 明天就换! “徐姑娘啊,奴才真的是听您的吩咐的,您不能过河拆桥啊?”见徐婉柠想要拉扯知州大人进来,阿福瞬间慌了,但好在还没有失了分寸,继续攀咬徐婉柠。 “过河拆桥?你这肥猪都不干人事了,还想过河?溺死了那被弄脏的河水找谁说冤去!”徐婉柠简直气死了,眼睛都瞪红了,看起来可怜又可笑,说的话也越来越刻薄。 这话就是人身攻击,阿福表情瞬间变了。 “也就是说,是你设法让人潜伏进本世子房中了!”晏向泽瞥了一眼想要说话的阿福,淡淡道。 晏向泽的质问让阿福瞬间清醒,顾不得生气,就想辩解。 “奴才,奴才……”他哑然,不知如何辩解。 他突然反应过来,好像这件事一开始就做错了。 他不应该想着世子可能会知情一些内幕就选择将一些责任揽入怀里的,这不是给别人送把柄吗! “淮州!”晏向泽收回眼眸,随口道:“阿福肆意妄为,意图伤害本世子,杖杀!”最后两个字如同一声惊雷,轰得阿福昏头昏脑。 第五章 侍妾 他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晏向泽冰冷的表情让他不由地打了个冷颤,横纹堆砌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瞳孔瞬间放大,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惊慌。 “世子,饶命啊!”他拼命磕头,鼻涕眼泪稀里哗啦的流下来,盖满一张肥脸,让人看了眉头直皱,心里直犯恶心。 “奴才知错了,求世子恕罪啊!”即将面对死亡的恐惧让阿福抛乎了一切,不断磕头求饶。 “世子,阿福他不是有意的!”管家竟然也挣脱了束缚,跪在阿福身边,跟着求饶。 “他没有想陷害世子啊!” “奴才就这一个儿子,求世子爷饶恕啊!”管家跪伏在地上,哽咽求赎。 可惜,晏向泽连眼神都没给他们一个,更不要说赎罪了。 作为世子贴身侍卫的淮州,他的心比冰块还冷还硬,他只听世子爷的话,世子爷既然给阿福下了死刑,那阿福就必须死! 更别说他从昨晚开始,心里就憋了一股子气,现在罪魁祸首出现了,他自然恨不得将眼前的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拖了出去,心生绝望的管家无力的跪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右手呈一种诡异的姿势拐着,那是他为了能出声给儿子求饶,挣脱绳索导致的。 “都是因为你!”管家骤然扭头,恶狠狠的看向徐婉柠,如同一匹陷入绝境的野狼,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拆吃入腹。 都是因为她,他儿子才没了性命! 他要杀了她! 给他儿子陪葬! 管家再也忍不住,如同一头猛虎,扑向她,同时大喝一声:“贱人,给我死!” 徐婉柠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管家飞扑过来,冰冷狰狞的脸满是杀意。 他真的要杀了她! 徐婉柠心想,身体却像被定住了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管家满脸杀气的扑过来,就在他即将掐住她的脖子的时候。 “嗤!”利剑穿透血肉的声音。 “呃!”管家如同被掐住了喉咙的公鸭,僵在半空中。 一股温热的液体撒了徐婉柠满脸满身,徐婉柠眼神呆愣,看着管家僵住的身体缓缓下移。 一把不知从何出现的剑从管家背后捅进,将他捅了个通透,闪着寒光的剑刃在她半寸外停住,鲜红的血液顺着剑尖淅淅沥沥的流出来,滴落在她身上脸上。 温热滑腻的血液、空中刺鼻的铁锈味、被剑捅穿的人……她愣住了。 “嗤!”利剑被拔出,管家软软的倒在离徐婉柠半脚外的地上,眼睛紧紧盯着徐婉柠的方向,即便死了,杀气猛然。 徐婉柠抬头,对上的是正将剑重新插回剑鞘的淮丹,明明才杀了一个人,他却依旧面无表情,似乎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鸡。 这就是弱肉强食的阶级时代? 徐婉柠捂住胸口,她的心跳如鼓,急促有力,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因为恐惧捂住衣襟的掌心已经沁出一层冷凉冷汗。 淮丹瞥了一眼依旧瘫在地上的徐婉柠,眼神平淡,对她脸上的惊恐没有表示出丝毫反应。他随脚将管家的尸体踢向一边,双手抱拳朝晏向泽行了个礼,然后沉默的走向淮州刚才站的位置上站定。 尸体正好踢在知州大人面前,他对事态的发展还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不过几息功夫,管家已经倒地了。 看着死不瞑目的管家,他身子猛地一哆,眼底闪过一丝悲凉,犹豫许久,还是颤抖着手忍着心底的害怕给他合上眼帘。 管家啊,不要怪我,你家老爷我啊,也自身难保! 报仇是不可能了,能不能下葬都不一定! 黄泉路上一路走好,投胎的时候千万要记得长眼哦! 还有,生儿子的时候记得瞪大眼睛,可不要又生了个眼瞎的! 害人害己,最重要的是害了他啊! 淮州处理完阿福再次进来的时候,看到地上管家的尸体,什么也没问,利索的抓住一条腿就又拖了出去。 尸体被拖走,很快就有专门负责扫洒的小厮进来,不过一刻钟,房间就焕然一新,嗯,连地毯都换了一块。 徐婉柠已经被进来的惜云搀扶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她沾满了血污的手毫无意识的抓着扶手,两眼无神,嫩绿色的衣裙上满是污血。 晏向泽瞥了她一眼,她呆傻的模样如同被踩入泥泞中的玫瑰,毫无生气。见此,晏向泽桌子上的手指顿了顿,又继续点了起来。 眼看着罪魁祸首已经俯首,晏向泽这才将目光放到从始至终就没有说过两句话的知州身上,道:“知州,你既然对此并不知情,那就是无过,起来吧!” 说这话的时候,晏向泽嘴角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不不不,世子爷!”如同阎王爷般的世子突然这么好说话,生怕有诈的知州连连摆手,一脸惶恐的道:“本官有过,本官有失察之罪,求世子爷降罪!” “既然如此,本世子就祝知州大人能够改过自新了!”见知州识趣,晏向泽也不再多说什么,敲打了两句便放过了他。 就在徐婉柠以为事情算都过去了的时候,晏向泽抬眸,看了她一眼,淡然道:“徐氏,你有什么想法?” 徐婉柠抬眸看他,水润的杏眼里满是迷茫:“什么想法?”还能有什么想法,不是算过了吗? 见她似乎还完全不知道情况,晏向泽挑眉,想了想,道:“徐氏,你既然没有涉及下药之事,本世子对你爬床一事既往不咎。以后你就是本世子的侍妾,跟在本世子身边伺候吧!”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即便心中已经有预料了,但在真的来的时候,徐婉柠还是忍不住愣住了。 她呆愣愣的抬起头,明亮水润的眼眸不停闪烁,让人看不清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她看着晏向泽,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一旁的知州大人,见晏向泽竟然准备将徐婉柠收为侍妾,眼底闪过一丝激动,毫不迟疑的道:“世子爷,既然婉柠丫头成为了您的侍妾,那婉柠丫头的卖身契自然也该交还于您!”说着,他从衣袖里掏出几张纸,高举头顶。 淮丹先是瞥了一眼知州,又看了一眼晏向泽,见他没有说话,于是上前将卖身契接下,恭敬的递给晏向泽的。 晏向泽接过,看了两眼,随手放在桌子上,又看向徐婉柠。 见她不说话也不点头,他挑眉:“怎么,徐氏,你不愿意当侍妾?” “还是不想?” 自甘低贱去爬床,能给个侍妾身份,已经是他心善了。 要不是他对她有点兴趣,连侍妾都没有,最多就是通房丫鬟而已。 她不说话,难不成嫌侍妾身份低? 想到这个可能,晏向泽忍不住皱眉,看向徐婉柠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审视。 侍妾? 她当侍妾? 人在气急的时候,真的能笑得出来,徐婉柠这会就很想笑。 她想笑剧情果然强大,即便女主变成了她,即便中间变了,但最终也逃不了成为侍妾的那一关。 她还想笑自己果然够倒霉,一穿书就是穿进刚爬完床的人身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动接受事态继续往她知道却无法改变的方向发展。 她不是想过拒绝,但是…… 想到刚刚被拉出去的阿福,毫无生气的被拖出去的管家,那拒绝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她不是女主,她只是个普通人,她怕死。 世子可是这个世界上最顶端的那一小撮人,出生高贵、样貌不凡,还文武双全,就连家庭,也是幸福美满的,他可谓是什么都是美满了,这种人有好有不好。 好处是他能接受接人的拒绝;坏处是,他不能接受别人的拒绝。 所以,一个在他眼里,想要攀龙附凤的世俗女子既然爬了床,那就要接受他给予的一切,不管是好是坏,怎么能拒绝他呢。 反正徐婉柠不敢。 但是……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觉眼睛干涩,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掉出来。 是沙子入眼了吗? 她眨了眨眼,将思绪抛开,抬眸看了一眼晏向泽又低头,突然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屈膝跪下,将视线放在他胸口以下的位置,手不着痕迹的抚了一下小腹,眼底闪过一丝坚定。 “世子,您能赐奴婢……一碗避子药吗?” 第六章 避子药 “世子,您能赐奴婢……一碗避子药吗?”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纷纷雷得在场的所有人忍不住颤了颤,知州大人也不装鹌鹑,抬起头瞪了一眼徐婉柠,眼里的恨铁不成钢已经溢出来了。 提这个干嘛,提这个干嘛呀! 晏向泽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低着头,她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乌黑柔顺的秀发,修长的脖子上露出的一抹白皙,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揪着手中的帕子,可以看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你可知道,若能怀上本世子的孩子,意味着什么?”他突然道。 选择爬床的是她,要避子药的也是她。 说起来,如果不是她提起避子药,他根本就不会想起这个,因为他也是…… 这次身边带出来的都是些年纪轻遇事少的人,若不是她提起这茬,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想得起来,更不要说提醒他。 想着,他淡淡瞥了一眼身后的淮丹。 淮丹、淮州两人果断下跪,“属下失责,世子赎罪!” 晏向泽没有理他,任由他跪着。 毕竟不管是昨晚还是现在,作为侍卫兼管事的他们的确疏忽了很多,是该罚一罚,紧一紧心了。 徐婉柠苦笑一声,道:“自然是清楚的!” 她怎么会不清楚呢! 晏向泽,乾国正一品亲王独子,刚出生就被请封世子,享皇奉国禄。 当今圣上晏云廷二十岁继位,在位三十载,膝下无一皇子公主,仅有的唯一的亲侄子就是他。 如果不出意外,等圣上百年驾崩,就是他继任皇位。 书中女主就是在这次怀上身孕,母贫子贵,原本的侍妾身份一下子被升为贵妾,可惜作者烂尾了,女主抵达上京之后的结局如何根本没写。 不过不用想结局也不会好到哪。 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爬床侍妾,还有一个因为爬床才怀的孩子,结局怎么可能会好。 先不说孩子,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呢! 想到原主可能会在这次事后丧命,徐婉柠忍不住握拳,因为太过于用力,手指甲甚至扎进了掌心,她松开手,继续道:“奴婢知道,奴婢身份低微,能够伺候世子一场,是奴婢的福分,能成为世子的侍妾,更是天大的福气,但是……”她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眼里闪过一丝狠辣,让在场的人差点以为她求的不是避子药,而是堕胎药了。 “奴婢不能怀孩子,求世子恩典,允奴婢一碗避子药。”说到这,她哽咽着俯身。 良久,久到徐婉柠怀疑自己决定的时候,头顶传来了一声轻笑。 “你倒是聪明!”声音平淡,但徐婉柠听出了其中的温和。 他很满意自己的决定。 她选对了,徐婉柠眼里闪过一丝庆幸与复杂。 “淮丹!”晏向泽道。 “拿一碗避子药来!”搭在桌子上的手指轻点,晏向泽随口道。 他不想了解徐婉柠内心是怎么想的,她要求一碗避子药,他给就是了。 算起来,他也还算满意她的做法,虽然她逃之不及的态度实在让他有些没面子。 但是她也说得对,她不能有孩子,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能避免就避免。 “是!”跪着的淮丹恭敬应道,离开前忍不住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徐婉柠,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他还没见过爬床成功自己要避子药的女人,不为求子,不为求名分,难不成就真的为了侍奉在世子身边,不为别的? 真是奇怪! “谢世子!”徐婉柠大喜。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解决一件麻烦事,晏向泽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他再次问。 徐婉柠抬头,看着晏向泽,见他眼眉舒展,一看心情就不错,她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惜云,眼里闪过一丝坚定,突然道。 “世子温文尔雅、玉质金相、身份高贵,跟在身边应该是知书达理、德才兼备的贵家千金,而不是像奴婢这般身份低贱、不识文礼、粗鄙不堪的女子。”徐婉柠眼睛眨都不眨,轻贬自己的话就这么随意说了出来。 “奴婢恳请世子能让奴婢离开!”徐婉柠最后道。 虽然可能性极低,但她还是想争取一二。 “你疯啦!”知州大人终于不在沉默了,他瞪着徐婉柠,眼里有不解,有恨铁不成钢。 他果断扭头,对着晏向泽就开始大呼:“世子爷,徐氏她这是因为得知能够侍奉世子身边,太过于激动,情绪起伏过度,才会乱说话,世子爷不要将她的话放在心里。” “她养在我膝下好几年了,是什么人我最是清楚,她自然最是希望能侍奉在世子爷身边的!”说完,他低头的同时,狠狠瞥了一眼徐婉柠,警告她不能再乱说话。 徐婉柠没有理他,只是安静的跪着,等待眼前男人的决定。 “呵!” 这次是让人捉摸不透的轻笑,让徐婉柠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总感觉背后凉凉的。 晏向泽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子,眼里闪过一道意味不明。 他明白了,从始至终,她就没想过成为他的女人,她要的,不过是借助他的势,离开这里。 毕竟,不识文礼、粗鄙不堪的人应该不懂温文尔雅、玉质金相这种话才对。 能说得出这些话来贬低自己,也难为她了。 可惜,他才不要全了她的意。 这么有意思的人,还是带在身边的好! 生活乏味,能有些乐子也算不错! “让你离开?”晏向泽摸着下巴,右手轻点。 徐婉柠抬眸,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他垂眸,看着她越发期待的表情,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能!” 徐婉柠眼睛瞬间暗了下来,她垂眸,不再看他。 “怎么,不让你走,还不高兴了?”晏向泽挑眉。 高不高兴你看不出来吗? 徐婉柠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面上还只能一脸恭谨的垂首道:“奴婢不敢!” 听出她的不情愿,晏向泽皱眉,心里有些不高兴。 明明是她爬床,是她招惹的他,现在反倒埋怨自己不给她走!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他冷哼。 孩子他不想要,但将人留在身边,还是可以的! “你爬床一事,本世子既往不咎是看在你已经是本世子女人的份上,可不是让你将本世子当离开的踏脚石。本世子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当本世子的侍妾,要么……”晏向泽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弯腰,缓缓挑起她的下巴,视线在她脖子上的一抹嫣红处流离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她白皙的小脸上,她睫翼不断颤动,眼睛不停的躲避他的视线,如同一头在自欺欺人的小鹿。 她似乎很紧张,他心神一动,俯身缓缓靠近。 看着他轮廓分明、精致立体的脸庞缓缓靠近,徐婉柠顿时感觉手心紧张到要冒汗,心蹦蹦直跳,好似要跳出来一般。 见到美人就激动,徐婉柠,你这个色胚! 徐婉柠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白皙的小脸上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紧张,升起了一抹红晕,如同天边的晚霞,惹人注目。 她还从来没有与人这般近距离接触过呢! 即便心里没有任何遐思,还是忍不住害羞。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嘴角扬起一抹恶劣的笑意,缓缓道,“要么让本世子将你给发卖了!” 短短几个字如同一把重重锤在心脏锤子,瞬间将徐婉柠轰醒,她骤然睁开眼,看着他,两眼发懵,显然还没回过神。 松开她的下巴,晏向泽站起来,冷笑:“说吧,怎么选?” 看出他眼底的恶劣,就如同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试图激起人的注意。 不过徐婉柠才不敢将他当孩子,她的卖身契可还在他手中呢。 想到古代的文书还有去哪都要有的路引,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不要超之过急。 想清楚,她缓缓俯首,一字一顿的道:“妾……见过世子爷!” 第七章 潭州 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常扃,柳梢梅萼渐分明。 双春闰二月,阴雨连绵不绝,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板路上。 潭州,安城。 别院,西苑。 惜云放下一篮子还带着水雾的鲜花,绕过屏风走进里间,层层叠嶂的轻纱轻轻拢起。 屋子里点着上好的熏香,香烟袅袅似云雾,水红纱帐微微动荡。一张红木雕花拔步床摆放在里间正中央,占据了大部分的面积。 拔步床最里面,透过胭脂水色绣飞鸟的帐帘,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床上正躺一名女子,女子眼帘紧闭,眉目安详恬静,显然正在熟睡中。 见此,惜云无奈摇头,转身利索的将窗前垂下用以遮挡光线的轻纱和绸缎拢起,顿时,道道光线透过精致的支摘窗投入屋内,原本昏暗的房间顿时一亮。 被突然照进的亮光惊扰,床上的女子嘤咛一声,白皙修长的手探出,盖在脸上,似乎觉得不舒坦,又放了下来,扯了扯身上的被褥,缓缓侧身面朝里面,不过半息,很快又酣睡过去。 惜云捂嘴轻笑,看了眼紧闭的支摘窗,又见她盖得严实,便安心的退出里间,掩上房门出去。半响,又抬着一个铜盆推开房门走了进来,铜盆上方烟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温热微涩的味道,显然,这盆热水并不简单。 将铜盆放到架子上,磕碰间发出轻微的动静又惊扰到床上的女子,女子嘤咛一声,翻转身子,这次没有继续酣睡,而是坐了起来。 见此,惜云这才开口。 “姑娘?” “几时了?” “就到辰时了,姑娘可要起?” 惜云问,见徐婉柠点头,转身将其中一扇窗撑起,好让外边新鲜的空气进来。 “嗯,昨晚睡得可真舒坦!”徐婉柠摸了摸脖子,哼了两声,掀开被子,透过半开的支摘窗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道:“今个儿天气也不错!” “半夜里下了雨,雨一停太阳就出来了!这不冷不热的天气,姑娘难得睡得香这么香,如果不是到了时辰,奴婢还想让姑娘睡久些呢!”惜云说着,一边将帐帘仔细拢起,等徐婉柠自己穿好鞋袜起来后,又马不停蹄的整理床铺! “下雨了?”徐婉柠探首,凑近窗沿仔细看了眼外面,果然,外面空气一片清新,叶面湿润,地面还没干透呢! “瞧这满院子的残花落叶,这雨应该不小!”看着满院子的落叶,她感叹。 “风吹了一宿,雨下了一夜,天蒙蒙亮时才停,现在外面乱得很,除了主道大门这些重要地方扫洒了,其余地方下面的人还没来得及扫呢!”对此惜云倒是见怪不怪,等早膳时间一过,外面肯定就干净了。 “姑娘想要去院子还得等一会”惜云说着,将床铺整理好,又去旁边的顶箱柜拿衣裳。 徐婉柠每天辰时就要起身练武,她也都是差不多这个时辰才进屋。 好吧,按姑娘说,是叫锻炼,但她看着明明就是习武,要不然为何要每天早起。 “没事,不方便不出去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对此徐婉柠才不在意,她每天早起去院子,就是为了锻炼一下身子,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 她锻炼不为别的,就为了有个好身体,最起码不能像原主那般,走个路都三步一喘五步一歇的。 得亏这时代不兴缠足这陋习,要不然她真的觉得要天塌了! “姑娘,今个儿想穿哪套衣裳?”惜云看向徐婉柠,问道。 “前个儿针线房不是刚送来了身新衣吗?”徐婉柠问。 成为世子侍妾别的不说,起码待遇比在知州府的时候好很多。 世子侍妾每季能做五套衣裳,金银首饰每年至少能得两套……每月还有二十两银子作花销。 嗯,没错,世子侍妾每个月能有二十两银子,徐婉柠知道的时候,简直惊掉了大牙。 要知道,知州大人的千金小姐每个月也才十两月银花销,她一个侍妾的月银都抵两个知州千金了! 怪不得大家都鼓足了劲往上爬,宰相门前七品官这话说得果然不错! 不过从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也能让她吃得盆满钵满。 “姑娘今个儿想穿新衣?”惜云问着,手已经打开顶箱柜最上面的柜子,看向放在里面叠放整齐摆好的新衣。 这套衣裳是以色晕过渡、花纹绚丽多彩出名的彩晕锦做成的,织纹华贵。 彩晕锦制工繁琐,制作过程中要用的颜色更是繁杂无比,一名熟手的绣娘一年都织不了几匹,在江南,一匹最素的彩晕锦起码要一两金,但因产出有限,即便在京城那种权贵云集的地方,也是一匹难求。 徐婉柠的这件春衣用的还是琅玕紫这种艳色,更是难得,却被制成的一套日常服饰给侍妾作季度更换用,可见世子的财力之足,身份之尊。 “就穿它吧!” “好!”见徐婉柠定好,惜云这才将衣裳拿下来,用架子挂起,新衣其实没多少褶皱,但因为折叠起来过,多少还是有些。 见还有时间,惜云又马不停蹄的去拿熨斗。 可真是个勤劳的姑娘! 看着忙碌个不停的惜云,徐婉柠心中感叹一声,不再多想,开始梳洗! 刷牙子沾取些牙粉,刷大概半盏茶的功夫,就可以吐出来了,架子边有一个木盆专门用来吐水的。 等徐婉柠洗手又刷干净牙,惜云这才有空站在旁边,等着时间便递上一块打湿拧干的热手帕给她净脸洗手。 净脸洗手的热水是用草药熬制放凉的温水。开春了,天气寒凉,加上风伤人,用这些草药水洗漱不伤肤,还有驱寒的作用,缺点就是麻烦。 不过徐婉柠有惜云伺候,底下还有专门烧水的丫鬟嬷嬷,倒也简便许多。 “有你天天的精心伺候,突然觉得我懒散了许多,嗯?我好像长肉了!”洗漱完毕,徐婉柠顿时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娇美女子,惊觉不对。 她竟然长肉了? 长肉不就相当于胖了吗? “我胖了!”徐婉柠捧脸,满手软滑,忍不住蹙眉。 “姑娘以往消瘦了些,如今能长些许肉,才是刚刚好。”惜云抬眸看了一眼铜镜里的人儿,笑道:“姑娘的月貌花容,谁看了不称一句绝世佳人,哪里胖了!” “嗯,你说得对,我才没胖呢!”不得不否认,徐婉柠被安慰到了。 心情一好,她顿时将身材忧虑抛在脑后,拿起桌子上的面脂抹脸,惜云则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发。 “姑娘的发丝长得可真好,乌黑柔顺的。”摸着手中如丝绸般滑顺的秀发,惜云忍不住感慨。 她真的很羡慕姑娘,不仅样貌身段极好,就连秀发、肌肤这些细致的地方也好得让人羡慕。 不像她,头发看着是十分乌黑,却十分干枯,还有断发。皮肤也只是远看着白,实际却因为没有怎么保养变得干燥粗糙。 “乌黑柔顺有什么用,还不是要挽在头上,再插上些许发饰,便什么也瞧不见了!”对头发的好坏,徐婉柠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毕竟她都烦死了每天要挽发拆发的痛苦。 每三日一洗,一月一护,长到膝盖的发丝要弄清爽,更是件痛苦事! 如果不是有惜云,且现在身份不许,她绝对会拿把剪刀给搅了。 “发丝好,说明姑娘身体好,气血足,要不然怎么能证明姑娘是个心灵手巧、心思敏捷的人!”惜云不赞同徐婉柠的话,她觉得姑娘发丝好,说明身体康健,身体康健才会有心思学别的东西,要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姑娘。 样貌好就算了,会的还多,不仅琴棋书画、诗歌词赋样样精通,还懂插花、舞艺、茶艺…… 第八章 牡丹髻 最重要的是,对底下的人也好,不会动不动就打骂,也不会无理由的惩戒下人,扣减月银。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姑娘心灵手巧还心地善良的人呢。 “天天拍马屁,也就你不腻!”徐婉柠睨了她一眼,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来。 谁不喜欢被人拍马屁呢,一大早就来这么一下,只觉得神清气爽,舒服极了。 “给我梳轻便些,别插那么多钗和簪子!”徐婉柠提醒。 “奴婢明白!”惜云轻盈一笑,手利索的在乌黑的秀发间穿梭着,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一个繁复的牡丹髻就出来了。 往上面插上两根钗子,坠上玉石鲜花掩鬂,又添了簪子,但总感觉差了点什么,惜云仔细打量了一番,想了想,往她眉间点了一点牡丹花钿,又给她嘴唇上抹了些唇脂,这才协调了许多。 “怎么给我梳出这么个发型出来!”徐婉柠左右打量,心生好奇。 “姑娘您忘了,前几天管家不是派人来说,今天是世子爷回来的日子吗。”惜云捂嘴轻笑,“世子爷回来,姑娘打扮好看些,世子爷看了欢喜,才会多怜惜些您。” “自打世子爷离开后,姑娘就懈怠了许多,竟然不如往日般,时常提世子爷!”说到徐婉柠对世子爷的态度,惜云就开始滔滔不绝。 “世子爷不在也就罢了,如今世子爷就要回来,姑娘也要上心些才是。” “我提他干嘛?”徐婉柠摸了摸脸,有些不以为然。 世子在的时候,她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逮着机会就想往世子身上扑,一见不到世子就一脸哀愁,整天不是在想世子就是念世子。 她这样子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世子,而是为了演给大家看的。 不为别的,就为了让世子知道,她是个十分爱慕他,爱得不能自已的人就行了。 毕竟,书中说了,世子最是厌烦那些妖艳造作、整天想往他身上扑的女子了。 要不然她也不敢往他身上扑啊!她好歹也算是自尊自爱的人,怎么会整天想着往别人身上扑,还不是知道他会躲! 但人总会有懈怠的时候,世子在时,她还能演演戏,他都不在了,她还演什么? 一个月前,晏向泽将她定为侍妾之后,就带着她离开了知州府,一路北上来到了潭州的主城——安城,潭州因着靠近洞庭湖一带,地域平坦、河床低矮,其实也有水患,不过没有衡州严重,但也冲了好几个村镇,有好几百人受灾。 潭州原本有专门治水的河事司,但因为潭州一带半月里接连不断的阴雨绵绵,他四处游走,没想到劳累过度,竟一病不起了。 河事司一倒,州里竟没有一个有治水经验且能主事的,乱了许久,原本世子准备继续北上回京交差了的,见此也只能留在潭州主持大局,她也就被安置在了城内的别院。 半个月前,潭州下的平安县河水持续上涨,有一处河堤竟然受不住,被冲垮了! 河堤冲垮可是大事,世子当夜出了城门,直至今日都没有回来过。 这半个月里,她打听不到一点有关他的任何信息,只从管家嘴里得知他还在平安县。 若不是有这座院子,还有底下规矩有序的下人们在伺候,她还以为世子这是想要将她给撇下了呢! 她在这里过了半个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安生日子,除了没有手机网络这个缺点,可以说过得十分愉快,现在,他回来了,她也该清醒了。 想到那个性格古板、矜贵正经的世子爷! 徐婉柠眉头一动,扯下头上刚戴上的掩鬓和发钗,道:“以后喊我主子,不要叫姑娘了!” “牡丹髻也拆了!” “啊?”惜云愣住了,反应过来,连忙上手帮忙。 “是,主子!”惜云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安静的将她的发型散开,准备重新编了个辫髻。 看着镜子里秀发披散的女子,又见惜云依旧一脸迷茫的样子,徐婉柠心里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一个侍妾,在世子面前,任何逾矩的事情都不要做,牡丹……”她扯了扯唇角,淡淡道:“不是我这个侍妾能够挽的。” 说完,徐婉柠又伸手,在妆匝里摸索了一下,拿出一根精致的雕刻镂空梅花银簪递给她。 “主子?”看到簪子,惜云有些迷茫。 “你之前不是说,厨房负责糕点的周嬷嬷年轻时在贵人跟前伺候过,不仅会识字,还懂得很多宅府规矩礼仪什么的吗?你拿这个簪子去找周嬷嬷,看她愿不愿意教你学字,顺便学一下一些关于府宅内院的注意事项,最重要的是,教一些我的身份应该趋避什么的问题!” 世子这个亲王独子、绝嗣皇帝唯一的亲侄子的身份,注定了他身边不可能安定,在她还没有明确的去向之前,肯定要一直跟在他身边的。 惜云虽然一心向着她,人也好学上进知进退,但毕竟岁数还小,经事不多,也没有人专门教导过,对宅府一些约定成俗的事并不清楚。 姑且还有时间与精力,让她识字,学多些规矩,总没错,最起码,别害了自己又牵连到她。 毕竟,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徐婉柠虽然不懂得很多,但是上辈子的经历告诉她,不管是大小人物,都有可取之处,善于用人比自己亲自上阵来得实在。 说起来,不知道是附身的原因还是有原主记忆的原因,徐婉柠发现,她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的不适,甚至说过得比在现代还舒坦。 她对这个世界的阶级封建甚至是奴隶阶级也没有任何的想法,丝毫没有想着要人人平等,应该要做什么的意思。 但徐婉柠知道,她是骄傲的,她虽然接受了古代的一切,但这不代表她愿意改变。 在她心里,她自己永远是最重要的,任何的一切,只要不涉及到她,她就能漠视其存在,不管合理不合理。 更何况,有句话说得好,存在即合理! 不是吗? 惜云并不知道徐婉柠内心的想法,只知道主子这就想要培养她。 是的,在她看来,徐婉柠拿出簪子让她去找周嬷嬷识字学规矩,就是重视她的意思。 “是,主子!”她一脸欣喜的接过簪子,又谢恩。 这簪子可不便宜,虽然是银制的,但是工艺不凡,而且上面梅花芯上还镶了颗黄豆大的红宝石,这种色泽的红宝石的价值更是不菲。 在外面,一根这样的簪子起码要二十来两银子呢! 主子在知州府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好看的首饰,也就跟了世子之后,才得了些玉石首饰,这梅花簪子在她得的这些首饰中虽然不是最昂贵的那个,但因其款式简约大方,绝对是最经典好看的之一。 没想到为了她,说拿出来就拿出来,虽然不是给她,但这也让惜云感动极了! 得了这么个好处,她连忙表忠诚。“谢主子提携,奴婢以后都听主子的,为主子效力,誓死不辞!” 没想到一个簪子竟然得了她的表态,徐婉柠忍不住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瞬间明媚了许多,“很好!” 她虽然将惜云带出来,但这也是因为书中惜云的确因为她受到牵连而丢了性命,但这不代表惜云就是忠心于她的。 毕竟,在遇到世子之前,惜云一直都是知州府的丫鬟,连卖身契都不在她这,怎么可能会忠心于她。 卖身契本来就在她手里了,如今还得了她的表态,说明在惜云心里,她已经将知州府给割裂开来,从此以后,她就是她唯一的主子。 一根簪子得了个忠心的好丫鬟,徐婉柠的心情更好了,世子爷即将回来这件事也没有影响到她。 第九章 怨愤 重新弄好发型,换好衣裳,徐婉柠刚准备去吃早膳,前院就来人说世子爷要回来了,让她去大门处迎接。 看着候在门口的丫鬟,再看着满桌子摆好的美食,徐婉柠想了想,还是坐了下来。 安城乃是潭州的主城,在乾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城池了,她住的别院在安城的中心偏西处的宁安区,因着环境优美、远离平民喧闹的住宅集镇的同时又靠近大路与街道,所以安城那些权贵人家的别院大多都坐落在此。 宁安区虽然靠近城池的主大路,但安城的面积就在那,距离最近的西城门距离并不短,纵马的话,城门到宁安区起码要两刻钟,若是坐马车,时间还要更久。 她虽然住在后院,且还是距离府门最远的西苑,但这别院究竟只是一座三进的府邸,面积距离有限。她走去前院最多不过一刻钟就能到,到门口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算好时间确定不会出岔子了,她便慢条施理的开始用起了早膳。 但惜云可不知道她算好了一切,见世子爷就要回来了,她还坐下来慢条斯理的用起了早膳,简直急死了,但她只是奴婢,又不好催她,只能站在一旁着急的伺候用膳。 像是没察觉到她着急的情绪,徐婉柠吃了半碗肉沫粥,又夹了两个素饺吃下,见时间差不多,肚子也有个半饱了,这才放下筷子,拿手帕沾了沾嘴角,示意惜云让人撤膳。 见她终于吃完,惜云连忙让人进来清理,才附身过来低声催促道:“主子,世子爷就要到了,我们走吧!” “万一世子爷进府了我们还没到,就失礼了!”失礼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样子很可能会给世子爷带来不好的印象。 她是主子的侍女,自然想世子爷对主子好一些,这样主子才会过得更好。 主子过得好,她作为主子的人,在这府里才能过得更好。 后面到了京城去了亲王府,也能活得更体面一些。 “你倒是急!”徐婉柠笑话她一声,但也明白已经不能在耽搁了,抬眸看了看天色,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觉得没有问题了,这才迈脚朝前院去。 见她终于往外走了,惜云嘘了一口气,连忙跟了上去。 虽然只是一座别院府邸,但好歹是能作为世子暂时安置之地,自然不会平凡。 青石小路绵延,廊院亭桥、花草檐角,如今正值春日,万物复苏的季节,到处都在抽绿苗。又在夜里下过雨,空气一片清新,徐婉柠走在其中,只觉得神清气爽。 边走便赏景欣花,不过一会,就到前院了,远远的,就看到门口已经候着一大群丫鬟小厮,管家站在大开的府门前的台阶之上,双手肃立,看着路口的方向。 在他身后,是穿着一身蓝粉色齐胸襦裙、打扮精致的慕荷,可能是即将要见到世子的原因,她表情满是期待,捏在手里的手帕紧了又松。 这装扮这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呢。 看着她的穿着,徐婉柠眉毛轻挑,有些诧异。 她没记错的话,府里的丫鬟不是只能着蓝色吗,根据等级的高低,颜色深浅不同,但也只能是蓝色。 比如惜云,因着是她的贴身侍女,拿的一等丫鬟的月银,算是大丫鬟,就可以穿孔雀蓝。 但不管怎样,丫鬟小厮这些只能穿蓝,那是规矩,更不要说还有描妆、发饰这些了,都是有要求的。 慕荷这一身打扮什么回事? 难道…… 她眼眸微转,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 有意思! 她没什么表示,惜云倒是生气极了,她瞥了一眼慕荷,便附在徐婉柠耳边低声道:“主子,慕荷也太不讲规矩了,一个丫鬟,竟然也敢穿粉,还是在迎接世子爷这个重要时刻穿!”她气愤极了。 徐婉柠倒是没什么想法,见惜云这么生气,她甚至还有些好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她是世子身边得力丫鬟,世子爷不说什么就行,我们管这么多干嘛,干好自己的事就行!”她不过一个侍妾,可没资格说什么。 她没记错的话,慕荷可是比世子爷还要大两岁,是世子爷十六岁及冠那年被亲王妃赐到世子身边的,及冠的时候赐丫鬟,是何意思显而易见,看慕荷的样子,她当时应该也是自愿的。 可世子爷如今都十八岁,也就是说,她跟在世子爷身边也有两年了都没有成功。 世子爷若是想收她,早就收了,何必等到现在。 说明,妾有心而郎无意! 所以,她根本没有生气的必要。 见徐婉柠面上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惜云眨了眨眼,心里有些诧异。 主子不生气吗? 慕荷这样子一看就是有爬床的心,主子竟然丝毫没有生气也没有任何想法。 这不像她啊? 见惜云看着她的表情变幻不断,徐婉柠明白她应该是想懵了。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她的人设一直以来就是十分爱慕世子的形象,这会面对想要爬床的丫鬟却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可不就不正常了。 不过她才不会说什么,毕竟她换了一个灵魂的事,只要她自己不说,谁会知道。 两人穿过长廊,很快来到府门前,站在府门两侧的丫鬟小厮纷纷行礼。 正在等候自家世子爷的管家听到后面的动静,扭头,见是徐婉柠,脸上诧异的同时连忙迎上来,弯腰行礼:“夫人万福!” 徐婉柠虽然只是侍妾,但毕竟是世子爷第一个女人,且如今还是在外地,世子爷对她似乎也不错,管家在经过世子爷的默许之后,便一直喊的夫人。 徐婉柠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毕竟相比于喊姨娘什么的,她还是喜欢别人喊她夫人,最起码听着正经些。 她瞥了一眼跟在管家身后,在看到她出现后,表情一下子僵了的慕荷,心里好笑的同时让他们起身。 “不必多礼”她语气平淡。 见她似乎没有发现什么,慕荷暗暗松了一口气,直起身子。 徐婉柠眼眸微闪,扭头,似乎这才看到她,一脸惊讶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慕荷姑娘今天穿的这身可是这季的新衣?颜色可真娇嫩,衬得慕荷姑娘人比花娇!”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直接,慕荷刚松了口气的表情顿时僵住了,不知道如何应对。 倒是管家,经事显然更多,他瞥了一眼身后的慕荷,脸上的笑容不变,低声道:“这两天雨下的频繁,慕荷姑娘本来穿的衣裳又不小心打湿了,世子爷即将回来,这不,我只好让她换上这身衣裳先应对一番了,等回头就换下!” 说着,他就想让慕荷上前解释一番。 徐婉柠扯了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没事,衣裳不就是拿来穿的,我也就问一问,毕竟我还没见过她穿过这身衣裳呢,心里好奇罢了!” 说完,看向门口,问:“世子爷还有多久到?” 她一脸不在意高高在上的姿态让慕荷低垂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忿,她虽然清楚她这般是正常的,但还是忍不住捏紧手中的手帕。 她可是世子爷身边最得力的贴身侍女,她有什么资格这般无视她。 就凭她是世子爷的侍妾? 可若不是她爬床,她有什么资格进世子爷的后院! 更不要说敢轻视她。 还有世子爷,为何要收她,她都这么不要脸,能半夜爬床了,能是什么好女人。 既然能收她为何却拒绝她,她就这么不堪入目,不值得他有丝毫留恋吗? 她内心的怨愤无人清楚,倒是站在她身边的管家似乎察觉到了一二,但徐婉柠在这,他自然不可能略过她反而来劝诫她这个丫鬟,自然就错过了她心底升起的那点怨愤。 第十章 郎才女貌 “小厮说他看着世子爷到城门的,已经一段时间了,应该快了!”管家恭谨的回道。 世子回城,还要安顿一些人才会回别院,如此一来时间就会长一些,不过这种事情是不会对徐婉柠解释的。 徐婉柠也不在意,她好心情的站在门后一边打量路口来往的人流一边等着。 因着这附近的都是那些豪华的别院,来往的人的都是些穿着整洁、行走间或是落落大方或是谦卑礼让的人,衣着自然也不差,徐婉柠看着眼界大开,赏心悦目。 自打来到这潭州,她就没有出过院子,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看一眼外面的景色,即便只是大门这一点地方,也能让她看得津津有味。 就是她若能出去就好了,这次世子回来,如果不着急继续北上的话,她一定要让他允许她出去的机会! 她要求也不高,他应该会同意。 想到很快就能出去,徐婉柠心情顿时大好! 天边的太阳缓缓升起,金黄的阳光很快被刺眼的白芒代替,天际飘来一大片乌云,将太阳遮挡,明媚的天色一下子变得暗沉。风却大了起来,“呼呼”作响。 因着站在风口处,徐婉柠的衣衫被吹的不断翻飞,琅玕紫的衣裙飘荡。她揣着手,突然感觉有些冷。 出来的时候阳光正好,谁能想到会突然起风。但最主要的是,这具身体还是娇弱了些。 明显知道她的情况,惜云往后挪了半步,给她挡住大半的风,但温度骤降,徐婉柠依旧是觉得冷,整个人恨不得钻进惜云的怀里。 就在徐婉柠受不住想要提出去一旁屋里躲躲风的时候,门口外突然传来马蹄声,管家眼睛一亮,连忙道:“世子爷到了!” 只见在路口处,十来匹匹高大黝黑的马排成两纵队,朝着这边飞速奔来。 队伍最前面,一名身姿挺拔、宽肩窄腰的男人手持缰绳,坐在马背上。男人头戴银冠,穿着一件玄色绣金云纹窄袖锦衣,外罩白狐大氅。 阳光洒落,在他身后出现一圈光圈,男人的脸隐藏在光亮中,徐婉柠看到,他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眸轻轻一扫,便精准的投落在她身上。 他的眼神亮的吓人,仿佛其中隐藏着一头野兽在盯着猎物,伺机而动。 徐婉柠不由垂眸,避开他的视线。 马蹄声近,很快,在府门前精准的停了下来。 男人利索的翻身下马,手中的绳子看似随手一抛,便落在了上前牵马的小厮手中。 管家上前,在男人面前弯腰俯首,恭敬道:“世子爷!” 身后的数十人包括徐婉柠在内也纷纷屈身行礼,整个场面整然有序,晏向泽对此满意的点了点头。 徐婉柠原本淡漠的表情不知什么时候充满了明媚的笑意,眼神热烈与期待,仿佛一朵盛开的热烈、花枝招展的鲜花,在向眼前的人绽放她的热情。 她站在台阶之上,上身挺直、膝盖微曲,姿态那叫一个端庄,表情却一脸热切,看着晏向泽,眼里仿佛只有他,也只会是他。 晏向泽扫视一圈,一下子就见到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徐婉柠,余光瞥到站在她身边的慕荷,见她竟然与徐婉柠齐站,忍不住皱眉,视线又落在她身上的衣裙,停了一瞬,什么也没说便挪开。 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自觉的咬住下唇,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心里紧张极了。 见他没什么反应的挪开视线,慕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忍不住一阵失落。 她就这么泯然众人,不值得他升起一丝一毫的兴趣吗? 视线最后落在徐婉柠身上,见她眼冒金光、笑容满面的看着他,晏向泽眼眉微挑。 大庭广众之下一点也不掩饰,也太轻浮了! 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但在看到她明媚的小脸时,还是什么也没说,迈步往府里走去。 见他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徐婉柠交叠在小腹前的手搅了搅,红润的嘴唇微抿,眼里闪过一丝委屈,不过眨眼的功夫,看向他的眼眸竟然起了水雾。 余光看到这一幕,晏向泽浓眉忍不住拧起,心底升起一阵烦躁。 她怎么动不动就落泪,又没有人欺负她! 心里虽然嫌弃,走到她面前的时候,还是停了下来。 他身材高大威猛、体健筋强,将身材修长、曲线玲珑的徐婉柠衬得小巧玲珑、弱不禁风。 两人站在一起相互对视的时候,郎才女貌,画面和谐温馨到让人不忍打扰。 一旁的慕荷看得心一下子就凉了,在她的角度,他看到的是晏向泽似乎将徐婉柠拥在怀里,一个高大威武、一个小巧玲珑,男人垂眸温和的看着眼前的佳人,女人低着头娇羞…… 慕荷眼里闪过一丝嫉妒、艳羡…… 徐婉柠抬眸,浓密的长睫毛微微颤动,明眸清澈见底,看向他的时候眼底含情,她红唇微启,柔柔的唤了一声:“世子爷!” 她的声音娇柔,却不显得矫揉造作,反而就像江南的雨,润物细无声,却无端的让人耳边发麻。 晏向泽背在身后的手虚握,半眯着眼,如墨般深沉的眼睛令人看不清他的思绪。 徐婉柠不自在的偏头,男人的目光却如有实质一般,灼热的像是要将她的每一寸肌肤都烧灼一般,这样的目光,徐婉柠从未体会过,但却能感觉到,他的侵略。 就和他的人一样,难以忽略的强大气场,就在徐婉柠敛眸想要再次说话的时候。 他突然伸出手,伸向她的脸。 徐婉柠心一惊,强忍着想要后退的想法,眼眸微微眯起,眼眸闪烁不定。 晏向泽的手没有如想象般的抬起她的脸,而是轻轻的碰向她的脸颊。 粗糙的手掌碰上她白皙滑嫩的脸,带来一阵酥软的同时,男人的眼眸却微微皱起。 太冰了! 他垂眸,这才发现,春日寒凉,她竟然只着了件单薄的春意,却站在这风口中不知道等了多久。 “以后不用专门出来等我!” 似乎觉得太过于冷淡无情,他又加了一句:“太冷了,你身体娇弱,莫要吹风!” 他虽然不喜她的为人,也看不惯她身体的娇弱,但好歹也是他的女人,娇宠着些也好,最起码让身体好些。 心里想着,他左手突然扯开胸前的飘带,右手一拉,背后的白狐大氅被他解下,径直扔向徐婉柠。 他身材高大,用的大氅也属实宽大,将徐婉柠盖头盖脸的蒙住,等徐婉柠从狐毛中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进了府门。 没想到他这般清冷的人竟然也会关心人,在场见证这一幕的所有人顿时思绪万千,有想法的已经在心底重新确定徐婉柠在世子爷心中的地位了! 徐婉柠抬眸,怀里还带着他体温的大氅就如同他的人,看着清冷,实则温暖,她一下子弯了眼眸,眼底星光闪烁。 “主子,世子爷对您真好,怕您冷还脱了身上的大氅给您!”惜云满脸笑容,仔细给她戴好大氅,原本因为慕荷而不高兴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高涨。 她在为主子得世子爷看重高兴呢。 徐婉柠微微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是拽紧身上的大氅,缩着脖子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惜云却没有这么快跟上去,而是扭头睨了一眼落寞的站在管家身旁沉默不语的慕荷,冷笑一声。 “有些人啊,就是不自量力,想要爬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 说完,不顾慕荷眼冒火光的表情,赶紧跟上已经走远徐婉柠。 慕荷紧紧咬着嘴唇,掩在衣袖之下的手紧紧握着,尖锐的指甲甚至已经刺进了掌心里。 管家看到这一幕,无奈摇头,什么也没说,让大家赶紧散了去忙活。 他在世子爷身边伺候了他十几年,自然知道世子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看似讲规矩实则是最不讲规矩的,他想要的东西只需要张嘴,所有人都会捧到他面前。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不需要他委屈自己,也因此,他不会掩饰自己的想法。 他若是想要,早就收了,何必等待现在,也就慕荷丫头,现在还看不清事实。 希望她能及时看清吧,不要撞了南头再回头,那样子,可能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第十一章 骗人的小妖精 紫竹院。 徐婉柠接过丫鬟送进来的茶水,递给晏向泽,温声道:“世子爷,请喝茶!”手中茶香袅袅,氤氲水汽中,她白皙妩媚的小脸半遮半掩。 晏向泽抬眸,看了她一眼,接过茶盏,浮去飘在上面茶叶,品了一口。 他表情冷淡,即便面对自己妩媚动人的侍妾,也反应清冷。徐婉柠却不在意,世子这人说好听些就是闷骚,说不好听就是古板。她可是有事想求他呢,自然要积极些,于是忙不迭的给他推销茶点。 她上身微向前倾,右手手肘撑在矮桌上,托着下巴,歪头笑着,左手时不时点着桌上的吃食,招呼他吃。 发丝不知道是刚才吹风了的原因,散落了几根,垂在她修长纤细的脖颈处。 她似乎毫不察觉自己的姿态撩人,白皙的手轻轻撩起落到眼前的发丝,然后无意识的划过颈边白的耀眼的肌肤一路向下,然后朝他轻轻一笑。 “碧螺春口感清爽淡雅,口感却略苦,配荷花酥、桂花糕吃最好不过了,清新略甜,不会腻!”将装有桂花糕、荷花酥的小碟轻轻推到他面前,徐婉柠笑道。 “这个光酥饼是南方的特产,细腻软滑、甜糯宜人,平日里我很喜欢让厨房弄来吃,世子爷也可以尝尝!”又指着放有几块婴儿拳头大小白团子的小碟,介绍。 徐婉柠积极推销,晏向泽来者不拒,他昨晚一晚上没休息,就为了赶回安城处置一个人,天还没亮就又出城,等到太阳出来后才又回到城内。 一晚上来回折腾即便,早就疲惫不堪了。 如今有美妾在旁侍候,身心舒畅之时,就感觉眼帘有些抬不起来了。 他倚在矮桌上,眼帘微阖,眼底的青紫清晰可见,一看昨晚就没休息好。 撑着下巴的右手衣袖往下划了一点,露出手背一直延伸到衣袖里的半截黑红的伤痕,看样子,应该是被什么钝器所伤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徐婉柠感慨,他虽贵为世子,身上的担子却不轻。 不过,他是世子,累是应该的。 她一个小妾,还是不要忧虑太多的好。 “世子爷~”她柔柔喊道。声音又娇又媚,满是讨好。 晏向泽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看着她,突然轻笑一声。 明明就是很平常的一声笑声,徐婉柠却无端的听出了一丝嘲讽。 她眼珠子微微转动,在心里想她最近干了什么惹到这位大爷了! 想了很久,都没想到,毕竟这位爷她已经半个多月没见了,她一直待在这别院,安分守己,如何会惹到她。 想不明白,她不再多想,将思绪抛开,脸上的笑容越发谄媚。 将手臂放下来,晏向泽身子微微往后仰,撑在身后的凭几上,睨眼看她,道:“说吧,什么事?” 他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女人,眼里除了自己就只剩钱,突然对他这么殷勤,准时有事。 枉他还以为她真的迷途知返了呢! 徐婉柠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道:“世子爷,您公务缠身,我呆在府中,呆久了属实感觉有些无聊,所以,我想出府!” “怎么?你眼里心里不是只有我吗,怎么就想着出府了?”还在我刚回府的时候就提,应该是心心念念的想了很久! 说什么在府里会每天念着他的话都是骗人的。 小骗子! 晏向泽抬手揉了揉额头,不知是久未闭眼的缘故,感觉脑袋胀痛得很,头虽然痛着,他却面无表情。 “我自然是想你的,这不是你一直不在府里,我无聊嘛!”这的确是她之前说的话,徐婉柠手指轻点,毫不犹豫的道。 晏向泽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定定的看着她,似乎想要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她不知道,她说谎话的时候,手就会有很多小动作。 晏向泽与她不过相处了小半个月,就看出来了她的小毛病。 不过他才不会说,毕竟,这些事更有利于他掌控她。 “……我想出府也不耽误想世子你嘛,再说了,我又不只是想去玩,我还想买点东西,你给我准备了这么多东西,我都没有送过东西给你呢!我想要给你送个礼物。”顶着他的眼神,徐婉柠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直接不说话了,瞪眼看他。 她每次看他的时候看似满眼情愫,仿佛满眼都是他,可实际上,他却透过她的表情看到,她眼底的宁静,平淡到不含有一点情绪。 这就是个狡猾的狐狸精,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当初爬床是,现在撒娇也是! 什么想要给他送礼物,还不是觉得在府里呆得太闷了! 不肯说实话的妖精! 晏向泽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他眼神实在太直白,徐婉柠再厚脸皮也说不出话来了,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很快又抬起来,不甘心的道:“世子爷您就说你给不给吧!”好歹给个准话呀,这么眼带嘲讽的看着什么意思嘛! 他要不是世子,她绝对一鞋底抽过去! 什么玩意儿,就是想要个出府的准话都要摆起谱来了! 她翻了个大白眼。 但在晏向泽看来,她就是在勾引他。 “想要出府啊,可以啊!”他嘴唇微勾,胳臂越过矮桌伸向徐婉柠,搂住她纤细的腰肢,稍稍用力,轻松的将她翻过矮桌搂进怀里。 “啊!”徐婉柠惊呼一声,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他怀里了。 还没等她说话,晏向泽已经低下头,毫不犹豫的朝着她的红唇盖了上去…… 再抬头,看着怀里的女人儿,他嘴角的笑意已经掩不住了。 她的味道还是这么香甜,他果然没留错。 徐婉柠小脸通红,眼神迷离,揪着他的衣襟,呼吸急促不定。 就在晏向泽想要再次俯身的时候,她挣扎着起身,抵着他的胸口,小声道:“世子,白日……不可宣淫!” 晏向泽长相英俊、身材健硕,不仅长在她审美上,虽然身份高贵,但对她出手很大方,偶尔还会迁就她情绪,而且圈子干净,身边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没娶妻生子。 最重要的是,他与她在一块的时候还是根嫩黄瓜,身子内里都干净得很。 可以说,他很符合她心目中完美丈夫的形象。 他的底子不错,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感觉很舒服,所以她并不介意与他翻云覆雨,甚至内心里是期待的,但那要在合适的时候啊,如果在现代,她估计比他还要迫不及待,可如今这是在古代,青天白日的,还是顾忌着些的好。 她说话的时候,发丝散乱,衣衫凌乱……晏向泽呼吸一窒,将她抱起,转身朝着内室走去。 见他如此动作,徐婉柠瞪大眼睛,想要再次说话,晏向泽却大手一挥,抓住她作乱的小手,在她唇上又盖了一下,低声道:“放心,我心里有数呢!” 大手一挥,纱帐垂落,徐婉柠被放在床榻上,晏向泽解开外衣随手丢在地上,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床上衣衫凌乱一脸迷离的徐婉柠,修长的手放在腰间的衣带上,缓缓俯身…… 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徐婉柠闭上眼睛…… 第十二章 规矩 …… 久久未感觉到动静,徐婉柠睁开眼睛,只见他已经和衣躺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腰肢闭上了眼睛。 徐婉柠:…… 前戏那么多,结果只是想要睡觉? 徐婉柠咬牙切齿。 似乎感受到了杀意,晏向泽紧闭的眼睛睁开,昏暗的环境中,他的视线准确无误的落在徐婉柠的脸上。 见她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他挑眉,突然闷声笑了起来,震得床榻都震动起来。 “你笑什么?”徐婉柠咬牙切齿,连装都不装了。 停下笑声,晏向泽扭转身子,面向她。 徐婉柠不想看他,闭上眼睛,就想睡觉。 “啊嗯!” 突然,她闷哼一声,睁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被褥下,一只大手摸向她的腰肢,还顺着她散开的衣衫往里面摸去…… “乖!”晏向泽俯身,吻向她的唇…… 昏暗中,徐婉柠长睫微颤,她白皙粉嫩的肌肤渐渐染上粉红,嘴唇无意识的张合,明眸氤氲,妩媚含情。 “世子爷~”她身子往前倾,搂住男人健硕的臂膀,颤颤巍巍的喊着,声音又娇又媚,断断续续,身子时不时轻颤,一副忍受难耐却想要更多的模样。 “好了!”他突然道,躺正身子,手虽然还搂着她的腰肢,却规矩的放出衣衫之外。 眼睛也闭了起来,不过一会儿,鼾声响起。 在高潮前被迫停下的徐婉柠:……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她一定要将这这臭男人大剁八块。 …… 高悬的太阳渐渐西斜,空中的云朵开始变多,金灿灿的阳光变成了橙黄色,变得柔和。 徐婉柠从前院回到西苑,虽然已经得了可以出府的机会,目的达成了一半,但她的心情却没有变好。 “臭男人!” “气死我了!”她突然咒骂。 “啊!” “主子,小心隔墙有耳。”知道她在说谁,惜云惊慌不已,拉扯她的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放眼张望四周,见附近没有人,才松了口气。 “惜云,世子爷太坏了!”徐婉柠瘪嘴。 原来,晏向泽允许她出去的前提,是要她近身伺候,为他端茶倒水、铺纸研墨三天,就可以得到出去一次的机会。 潭州这次冲毁的水坝要重建,由晏向泽负责,他这次回来,最多只能呆五天,又要去监察水坝重建的事宜。 也就是说,她哪怕从明天就开始伺候,也最多能拿到一次外出的机会。 她还不能说什么,毕竟她说了,她出去就是为了买点东西,还想要给他送礼物。 没错,连她随口说出的礼物他也没落下,还说他已经准备好在下次回来的时候收到她的礼物了! 就因为这句话,礼物她还不能随便买点东西应付,必须得到位。 想到接下来每天天不亮就要去前院,可能日落才能回,整天对着那个男人,还要对三天,回报却只有外出一次的机会,付出与收获严重不成正比,徐婉柠感觉天都要塌了。 她何苦来这一遭!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欲哭无泪。 这边徐婉柠在为自己接下来的三天生活郁闷,紫竹院,书房。 休息好又挑逗了一番自家侍妾的男人一脸餍足的坐在书案后,处理这些日子不在而堆积的事务。 突然一阵风吹来,墙上挂着的笔墨画摇晃不定,他抬眸,想到了什么。 “淮丹!” “在!”在门口等候召唤的淮丹推门进来。 “让慕荷过来!”晏向泽直接道。 “是!”淮丹点头,退出去。 一盏茶后,门被敲响,得到里面的人应允后才被打开,慕荷小心的进来,看到端坐在书案后,垂首一脸认真的处理事务的晏向泽,眼里闪过一丝眷恋。 她垂眸,小碎步的走近,屈膝行礼,柔声道:“世子爷?” 晏向泽抬眸,看到她身上依旧穿着的蓝粉衣裳,忍不住皱眉:“慕荷,你逾矩了!” “以你的身份,不能穿粉。”他的声音平淡,不带有一丝情绪,只是在阐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但落在慕荷耳中,却如同一道惊雷。 她不敢置信的抬眸,看向晏向泽,见他表情淡漠,看着她就好像在看一个不相关的人,心里忍不住委屈。 但她不敢哭出来,甚至连落泪也不敢,怕惹恼了他,将她赶出院子。 她跪在地上,垂头,开始解释:“春日寒凉,阴雨绵绵,奴婢是因为……” “你不必与我解释!”晏向泽打断她的话。 他没空听她在这里解释。 他甚至不耐烦听她解释。 慕荷更伤心了,手紧紧的握着,眼中渐渐升起水雾,眼泪要掉不掉。 可惜她低着头,晏向泽根本没看到,或者说不想看。 晏向泽才不管她伤不伤心,毕竟是她坏了规矩,他不罚她都是看在她毕竟伺候了他两年,还是王妃送来的人的原因。 他沉声道:“你去库房里,将本世子得的那几张红狐狸皮拿去绣房,让绣娘们做件披风给徐氏!” 说完,又想到徐婉柠今天穿的衣裳,看着有些许单薄。 今日虽然出太阳了,但立春刚过,还没有到真正回暖的时候,还得过些时日,接下来有的是寒凉的时候,她的衣裳还是比较少。 他看着没什么出彩的衣裳,她还特意和他说这是新衣,她很喜欢。 不过是彩晕锦做的衣裳,虽然也算名贵,但要说难得,也说不上,难为她能这么高兴。 不过作为他的女人,怎么能过得如此拮据。 心里想着,他又道:“让管家从库房里各拿一匹绡金绫罗、云锦送去绣房,让绣娘们做几身好看点的衣裳,按徐氏的身量做,这几日做出来就送去西苑,还有……” “世子!”慕荷顾不得伤心了,出声。 晏向泽停下说话,看向她,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这丫头,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似是没看到他眼中的不悦,慕荷垂首,咬了咬牙,又抬眸,一脸纠结的道:“库房里的绡金绫罗和云锦,只有银朱与珊瑚赫两种色,按规矩,徐夫人是不能穿的。”银朱与珊瑚赫虽然不是正红,但也是红,以徐婉柠侍妾的身份,最多只能穿粉。 只有贵妾及以上的身份,才可以穿红。 而且不管是绡金绫罗还是云锦,都是十分难得的布料,云锦就不说了,‘寸锦寸金’说的就是它。 绡金绫罗奢华名贵、工艺繁琐,不仅在制造的时候要加上金线,对绣娘织造技术的要求也十分高,一不小心就可能因为织错而毁了一匹布,因其原料金贵、成品难得的原因,即便在江南也千金难求。 而且她记得,世子在衡州刚得这几匹布料的时候,很高兴,还说要拿回京城给王妃做衣裳,如今扭头就分了两匹给徐氏,岂不是出尔反尔? 最重要的是,世子这样做,亲王妃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我的吩咐你只管听着然后照做,至于合不合规矩,应该不应该,不是你该管的。”晏向泽垂眸,看着她,面无表情。 他的话就是规矩! 莫说只是给一个侍妾穿偏红了,就是穿正红,也无人敢说什么。 见他一脸霸气,却是为了维护别人,慕荷满脸苦涩的低下头。 任谁在听到爱慕的男子刚对自己说不配穿粉,转头却让自己的侍妾穿红的时候,也忍不住难过吧! 徐氏命可真好,不过是成了他的侍妾,就能让他如此偏袒,甚至被允许逾矩穿红。 而她,不过是穿了粉,还是那种只是在裙摆处染了一点点粉,整身都是蓝的衣裙,也被他说不配。 他的偏爱,从来不会给她! 见她还不动作,晏向泽扫了她一眼,“还不快去!” 第十三章 西苑日常 翌日,晨光熹微。 寂静了一宿的府邸四处渐渐传来下人们起身走动的声音,时不时掺杂着几声吆喝声,厨房的炊烟已经升起许久,远处的山群却连雾气都还没有消散。 后院。 西苑院门大开,大概二十来平小小的院子里种满了奇花异草,虽然立春才刚过,但枝头上却好些含苞待放的花,几个小丫鬟行走在中央的青石小道间,或是修剪花草、或是扫洒着昨晚被雨打落的残花败叶,她们手脚利索,行动间规范有序。 正房大门紧闭,昏黄的烛光打到窗户上,摇曳不定,上面不时有人影走过。 内室。 拔步床两边层层轻纱垂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内里一个身姿曼妙的影子在床上做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动作,有些动作惜云看着就忍不住面红耳臊。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亮,里面的人还没有停下的意思,惜云就忍不住急了,于是低声问:“主子,现在是卯时正,您该起身梳洗了!” 今天可是主子去前院伺候世子的第一天。 这可是大好事,在她看来,能近身伺候世子,说明主子得世子看重,世子才愿意放在身边时时刻刻看着。 所以,可不能迟了。 迟了就容易好事变坏事。 床上,徐婉柠双手撑在床板上,左腿绷直,脚尖抵在床板,右腿向上点在从床顶上垂下来的一条绸带上,身体绷得直直的,整个人只有两只手与一个脚尖支撑。 因为用力,她小脸憋的通红,额头上密密麻麻细碎的小汗珠。 她这是在做完俯卧撑与平板支撑后的伸展运动,在拉伸大腿前沿肌肉呢,这是一个对她现阶段而言比较有挑战性的动作,她努力了好几天,今天终于能做出来了,就忍不住挑战久一点。 她受不了这具羸弱的身体了,必须要练起来。 如果不是下雨,她会选择在院子绕圈跑后才做这些,但这几日都在下雨,她身体受不得凉,只能这样了。 听到惜云的问话,她放下右腿,整个人作平板支撑状,这算是比较轻松的动作,她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才回道:“再等一下,一会儿就好!” 她知道惜云怕她会误了时辰,但她就是不想这么早过去。 毕竟晏向泽一个世子还缺人使唤不成,要她亲自伺候,一看就没安好心。 她这么快过去找虐吗? 最重要的是,晏向泽并没有规定她神额么时候过去。 心里想着,约莫过了十息,她又将左腿抬起,开始了最后一组锻炼…… 卯时五刻,徐婉柠终于停下了动作,她一边撩开蚊帐弯腰穿鞋子,一边喊:“进来吧!” 见徐婉柠终于出声了,惜云眼睛一亮,连忙将纱帐撩起,看着凌乱的床榻,还有空中床顶上垂下来的绸带,她见怪不怪,上前开始整理。 徐婉柠穿好鞋子,走到窗边架子前拿起早已经备好的牙刷子,一边沾牙粉,一边道:“你拆下来后让玉莲送去洗衣房吧!”今天的运动力度有点大,出的汗比较多,都浸到被子上面了,不洗的话绝对会有汗酸味。 “是!”惜云点头,一边拆床罩一边道:“主子,您现在要沐浴吗?” “秋嬷嬷备好水了?”徐婉柠问。 徐婉柠是侍妾,身边可以有一等贴身丫鬟一名,二等丫鬟两名,三等丫鬟四名与嬷嬷一名伺候。 惜云自然就是一等贴身丫鬟,二等丫鬟,一个叫玉兰,一个玉莲,因着相处时间还短,徐婉柠现阶段只让她们负责院子里的各种杂事,先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品性,一般不近身伺候。 还有四名三等丫鬟,分别叫雨珠、雨露、雨花、雨水,则交给秋嬷嬷分派事务。 嗯,秋嬷嬷被徐婉柠任命为西苑的管事,在西苑,除了徐婉柠与惜云,其余人都要听她的话。 除了惜云,包括秋嬷嬷在内,都是徐婉柠在来到潭州之后,世子命令管家派来的,徐婉柠亲自挑的。 “早就备好了!”惜云说完,抱着拆下的床罩走出去。玉莲玉兰两人正在檐廊下监察小丫鬟们扫洒干活,看到惜云出来,连忙迎上前。 “惜云姐姐!”两人行礼。 “嗯!”惜云板着脸点头,将手中的被罩递给玉莲,脆声道:“主子让你将这脏了的被罩送去洗衣房,你现在既然无事,就送去吧!” “是!”玉莲颔首,接过被罩,转身就出了西苑。 “主子有什么事要我做的吗?”眼看着玉莲接了事干,玉兰扭头看向惜云,眼睛亮晶晶的。 惜云指了指院子里的人,随口道:“你要是无事,就让这些人赶紧扫洒干净院子,主子一会要出去,乱糟糟的像什么样!” “是,我这就让她们速度些!”见不是主子给任务,玉兰有些失望,但还是敛眉恭敬应道,转身朝院子里埋首干活的几个小丫鬟走去。 能当到二等丫鬟还是有些本事的,只见她不过说了几句,小丫鬟们原本有些松懈的表情一肃,手中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很多。 看到这一幕,惜云满意点头,转身又进了房间。 房间里,徐婉柠自个儿刷完牙净了脸,准备去沐浴了。 她住的西苑虽然比不上正院,但也算是大院子了。她住的又是正房,面积自然是最好的,里面被分割了很多区域。 进门左手最里面的内室自然就是她的卧室,除了放了一张同小房子差不多的拔步床,还有梳妆台以及放洗漱的用具的架子、高凳这些物件。 内室出来,就是她摆放衣柜还有给守夜丫鬟睡的小榻的地方,也就是外间。 外间再出来,还有一个用屏风分割出来的区域,这个地方是她平日里沐浴净身的场所,要沐浴的时候,就会有丫鬟嬷嬷抬浴桶进来放着,平日里就是空着的。 再出来,就是大门进来的小厅,这里放有待客的桌椅,主位是一张贵妃塌,上面摆有矮桌,她若是有什么闺间密友什么的,可以在这里待客。 进门的右手边,面积不大,是当作小书房的场所,用博古架以及里面摆有书案,墙上挂有墨画,边上靠近窗户的位置还摆有两盆绿植,后面是覆盖了整整一面墙的大书架,不过上面放的书不多,更多的是一些装饰用的小摆件,若是要放书了,就可以撤下来。 听到门开的动静,知道是惜云进来了,徐婉柠头也不抬,直接道:“惜云,我就洗好了,你让丫鬟们准备传膳吧!” 知道徐婉柠不喜欢人在她沐浴的时候近身,惜云在屏风前站定,回道:“主子您忘了,昨日傍晚管家派人来说,世子爷要您今早去前院配他用膳呢!” 徐婉柠:…… 失策了! 知道没有早膳,徐婉柠一边在心里咒骂晏向泽不当人,一边加快手上的动作。 两刻钟后,徐婉柠从浴桶里站起来,随手拿起搭在架子上的棉衣穿上。 这棉衣不是穿的,就是擦拭身子用,等会还要换干净的衣裳。 见徐婉柠穿好衣裳进了内室,惜云打开房门,随手指了几个在院子里的小丫鬟来抬水出去,又让玉兰看着,她这才绕过屏风进了内室。 内室,徐婉柠正在往脸上涂抹面脂,见此,惜云问:“主子,今个儿您想穿哪身衣裳?” “就那几身,随便那一身吧!”面对自己柜子里的寥寥几身衣裳,徐婉柠属实没有挑选的兴趣,随口道。 “是。” 等徐婉柠换上衣裳,梳妆打扮,整理好一切后,房门这才被正式打开。 第十四章 黯然神伤的慕荷 门一打开,原本有些昏暗的房间顿时大亮,闻着空中带着水汽与花草气息地位新鲜空气,徐婉柠顿时感觉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因着刚下了一场雨的缘故,放眼望去,只见院子绿叶清新、鸟唱虫鸣,屋顶原本有些灰朦的瓦片冲洗得干干净净,檐角处停歇着几只毛发鲜亮的不知名的小鸟,吱吱喳喳,嬉戏打闹。 天空中,朝阳金黄似火,照耀着整片大地,万物复苏,一片生机。 春光灿烂,骄阳伴我! 就在徐婉柠要走出屋檐的时候,惜云拿来一把伞,打开。 “太阳刚出,雨露深重,主子撑着些伞,莫要打湿衣衫了!” 小径依旧潮湿,树梢坠着几颗欲滴不落的雨珠。 惜云撑伞,徐婉柠轻搭她的手背,两人行走在小石道上,两边是花草树木、假山流水,空气都是湿润的,绿叶新新,鲜花舒展,一步一景,端的人间美景。 可惜徐婉柠一想到她是要去前院面对那个臭男人,情绪就不是很高涨,虽然表情没有显露出来,但一旁的惜云还是察觉到了一些。 她有些不太确定的问:“主子,您不想去伺候世子爷?” “没有!”徐婉柠摇头,感慨道:“我只是在想,过两天可以出去的时候,能玩些什么。”机会只有一次,若是不做好规划,岂不是要浪费了。 “出府?”惜云瞪大眼睛一脸惊奇的问:“主子你能出府?世子爷允的?” 如果能出府那真是太好了,她好些日子没有出去过了,以前在知州府的时候,因为知州大人给徐婉柠请了教琴棋书画以及医术、茶艺等的老师,有时候要出府参加一些茶话会、赏花宴之类的,所以徐婉柠每月都有两次出府的机会,她作为贴身侍女,每次都能跟着出去,着实见识了不少。 来到潭州之后,因着身份转变,她就没有出过府了,现在听到能出府,自然会感到惊喜。 “是昨天和世子提的,忘记和你说了!”徐婉柠这才反应过来,她竟然忘记和惜云说了。 “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出去,世子叫我陪他三天,他才给我出去一次的机会。”听着就小气,徐婉柠忍不住撇嘴。 其实世子的原话可没有这么委婉,其实就是明说着让她伺候三天。 臭男人,大猪蹄子。 想到昨天的经历,徐婉柠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唉! 还是她身份太低了,而且当初给他的第一印象也不好。 爬床的侍妾,他哪怕再喜欢也不会想起要尊重的。 更不要说他还不喜欢她,最多就是有些贪恋她的身体。 不过没事,慢慢来! 徐婉柠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世子爷这次只能回五天,除掉昨天和最后一天,就只剩三天,也就是说,我只有一次出府的机会。”她摊手,一脸苦恼的道:“就一次机会,如果不提前摸清附近的情况,我估计什么都干不了就要回来了。” 惜云眼珠子一转,很快就想到了办法。“那简单,奴婢可以问问周嬷嬷,她在府里做了几十年,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绝对清楚。”周嬷嬷收了她的簪子,虽说是答应教她规矩,但毕竟这只是回报,她很有可能会应付了事。 所以,她这两天一直想找机会与周嬷嬷拉近些关系呢,只要关系拉近了,再说多些好话,她能不将她压箱底的技术都学到手? 想要拉近关系就要先从互相麻烦开始。 打探信息是个好机会,对周嬷嬷而言就是门儿清的事,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应该不会拒绝。 她正好借此拉拉机会。 徐婉柠面上一喜,连忙道:“那感情好,回头我给你二两银子,你找她打探清楚后视情况给些小好处,剩下的就当是你的辛苦费了。”她可深知,想要马出力就要给马吃草的道理。 还有银子? 惜云眼睛一亮,笑眯眯的点头:“好咧,奴婢绝对将这事办的妥妥的!” “你也不要浪费这次机会了,最好能再与她拉近些关系,毕竟能当到嬷嬷的都是有本事的,与她交好,再从中学到些本事,对你来说也是好事。”徐婉柠提点她。 “奴婢晓得!” 两人说着,很快就到了前院。 远远就看到,紫竹院外,淮丹双手抱臂斜靠在墙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他抬眸一望,就看到了缓缓走近的主仆两人。 他连忙站直身子,等徐婉柠走近,才道:“属下见过夫人!” 徐婉柠往院子里瞥了一眼,随即笑道:“淮丹护卫站在这里干什么?” “世子刚才突然有事出去了,如今不在院里,让属下在这里等你。”淮丹回道。 “世子既然不在,那我回西苑?”徐婉柠眼睛一亮。 “这个!”看出她迫切的心思,淮丹沉吟一下,有些委婉的道:“世子说,早膳已经让人备好了,夫人随时可以享用,若是无聊,可以去小书房看书,除了案上的东西不可以动,其余东西夫人都可以翻看!” 意思就是不能回去。 徐婉柠失望,朝淮丹点了点头表示谢意,便搀着惜云的手进了院子。 前院分为六大部分,正中央是会客的正厅、抄手游廊以及练武场所在;与正厅相对的倒座房位置,则是库房。东边是客房、账房以及管事们的住所;东南角靠近大门的院子里面住的是晏向泽部下一些有能力的人士。西南角是马厩、厨房所在;正西边就是这紫竹院了。 紫竹院是晏向泽私人院子,院子里除了两边厢房前下的回廊前摆了一些盆栽,剩下的地方都铺了青石板,进门两边廊下摆了两个比人还高的武器架,上面摆满了各式武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样样齐全。 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除了匕首、刀剑这些常见的武器,还没见过这么多冷门的武器呢,这上面的武器有好些她没见过。 骤然看到这武器架,徐婉柠顿感新奇,忍不住瞥了两眼。 不过这兵器怎么突然摆出来了,她昨天来的时候还没有呢。 难不成是晏向泽回来了的原因? 心里想着,她恋恋不舍的又看了两眼那些武器,才继续往里面走去。 正房是晏向泽起居的场所,小书房就在里面,西厢房是大书房,即便是徐婉柠也不可以进,东厢房关闭着,不知道用来干嘛的。 徐婉柠进到院子的时候,慕荷正站在厢房的耳室前面的檐廊在盯看底下的小丫鬟们干活,远远看到徐婉柠袅袅娉娉的走进来,她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她有时候真的好羡慕徐婉柠,不过一次爬床,便进了世子的眼。 这紫竹院说来便能来,来了她们这些人平日里哪怕再威风,也只能紧着伺候她,没看淮丹见到她也只能弯腰行礼吗? 她唯一比她好的,便是能进大书房,近身伺候世子爷。 但那又怎样,丫鬟就是丫鬟,再亲近也不可能能与主子相较。 世子爷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她,想到那个对她行峻言厉的世子,慕荷不禁黯然神伤。 她努力了两年,从十八岁努力到现在,不管怎样做,她都没有进到世子的眼。 难不成她真的要爬床才行? 可是爬床…… 想到之前那些曾经想要爬床的丫鬟,慕荷突然发现,不是爬床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个人是徐婉柠罢了! 徐婉柠就真的这么好吗? 能让他屡次打破规矩。 心里哪怕再苦涩,她也只能顶着笑脸走下回廊,走到徐婉柠面前,屈膝行礼。 “奴婢见过夫人!” 第十五章 学武 看着走到眼前的慕荷,徐婉柠挑眉,慢悠悠的道:“慕荷姑娘,起来吧,不必多礼!” 说起来,她还挺佩服慕荷的,日日看着自己喜欢爱慕的男人身边的女人在眼前晃荡,因为身份原因,甚至还要对这个女人态度谦逊、恭敬有加,也依旧能做到面不改色,一丝破防的感觉也没有。 不过在佩服,在她知道她喜欢晏向泽,甚至想要毛遂自荐的时候,她就明白,她们不可能和平相处了。 即便她可以,她也不敢。 “夫人,早膳已经备好,可准备入座用膳?”听出徐婉柠言语间的疏冷,慕荷也不在意,继续道。 世子爷离开前,特意吩咐了,如果徐夫人过来了,要她照看好她,她想要什么就拿出来,不要惹她不高兴。 一向清冷的世子突然变得温柔体贴、面面俱到,慕荷惊讶的同时也忍不住心酸,因为能让他变体贴的人不是她。 与她无关! …… 晏向泽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 早上的时候,徐婉柠用完早膳,不想闷在屋里,便出来见见光。 院子光秃秃的,除了边上那几盆盆栽,便没什么好看的了,不过一会,她便被摆在廊下的两个武器架吸引了注意力。 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上手,于是晏向泽回来的时候,便看到他一直以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侍妾手里竟然拿着一柄长枪,在那里似模似样的挥舞着。 见她虽然舞得四不像,但是身体发力时的力度与韧劲都足足的,长枪在她手里,时不时还能舞出两个枪花。 看来他这个小侍妾还是有点东西的。 晏向泽心里想着,顺势靠在柱子上,双手抱臂看着她舞,顺道看看她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 然后看着看着,原本就是心血来潮的他开始正眼看,眼中的欣赏越来越重。 他没想到,徐婉柠悟性竟然这么高,不过只是挥舞了一会,便学会自己调整舞枪的姿势了,虽然调整得不是很完美,但是每一次都会比上一次更好。 出枪的姿势也越来越完美,攻击力也越来越足。 这样的悟性、看似羸弱实则强健的身躯…… 如果是男的就好了,绝对是个能以一抵十的将士的好苗子。 足足舞了两刻钟,感觉快力竭了,徐婉柠才依依不舍的停下来,虽然停下来,却忍不住开始擦拭手里的长枪,眼里的喜爱越来越明显。 “怎么,喜欢它?”熟悉的声音响起。 徐婉柠抬眸,便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的晏向泽,正站在门口柱子旁的笑着看她。 在他身后,是淮丹与淮州两个,三个人站在那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就这样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见她终于发现他了,晏向泽眉毛一挑,缓步向她走来,手一伸,不知道怎么做的,瞬间便夺过她手中的长枪。 同时脚掌半转,手腕再轻轻一转,长枪在他手中便如同活了过来一般,不停的做着刺、挑、扫……的动作。 他一边舞着,同时嘴里也缓缓道:“看好了,枪,应该这样舞……” 他舞的时候姿态轻盈飘逸,看似漫不经心,手中的长枪却一点也不含糊,枪身如蛇,枪尖变幻莫测、迅捷无伦……徐婉柠看得目不转睛,眼中的惊艳已经掩盖不住了。 大概舞了一刻钟,晏向泽横持长枪,双眸如同一双利刃,看了一眼离他十步远外的武器架,枪尖对准起手一抖,长枪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道,稳稳落到徐婉柠身旁的武器架上。 徐婉柠双掌合十,拼命鼓掌,内心的激动让她忘记了要保持外表的沉稳端庄,一下子扑到晏向泽面前,抱着他的手臂:“世子爷,你舞得也太棒了,太厉害了,可以教教我吗?” “我也想学!” “这枪在我手里就跟根榆木疙瘩似的,一点也不听指换,在你手里灵活得跟条蛇似的,你怎么舞得这么好看?” “好厉害!”她吱吱喳喳,迎奉的话不停的从她嘴里吐出来,可想而知她内心的激动。 “你想学舞枪?”晏向泽眉毛一挑,吓唬道:“舞枪可是很幸苦的,而且,我可不会花花架子,我会的都是奔着杀人的架式,你真的要学?” “学,我想学!”徐婉柠不住的点头:“会这些简直太酷了!” 她刚刚一看就知道晏向泽肯定会武功,很有可能是会轻功那种。 轻功诶! 可以飞天遁地那种啊,谁不想学啊! 这种好机会,她一定不要放过。 必须哄他教她武功才行。 学舞枪就是个好理由! 心里想着,她放开晏向泽的手,扑到武器架前,看着上面的武器,两眼放光:“刷枪舞刀弄棒,比学琴棋书画有意思多了!” “世子爷,你教教奴婢嘛~” “不用教别的,就教耍长枪和鞭子就行,我最喜欢这两个了!实在不行,剑也行……我真的好想学这些!” “世子爷~”一到求人的时候,徐婉柠便下意识软着声音,撒娇。 刚才活动了一番,她头发有些凌乱,小脸红扑扑的,几缕湿润的发丝贴在她白皙的额头脸颊上,清澈水润的眼眸里星光点点。 抬头看他的时候,眼睛眼帘轻撩,小嘴微嘟,身子轻轻一摆,不自觉的轻贴在被她抱着的手臂上。 这小妖精! 晏向泽眼睛微眯,看着她,没有说话。 见他沉着脸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徐婉柠有些失望,原本明亮的眼眸瞬间暗了一度,低头,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 “你真的想学?”晏向泽突然又问。 天籁之音啊! 徐婉柠眼睛噌的一下瞬间亮了,她抬头,看着晏向泽,眼眸亮得惊人,清晰倒影着晏向泽的倒影,她重重点头:“想!”声音坚定有力。 “你每天卯时起,锻炼一个小时,扎马步也好、跑步也罢、我不拘你干什么,至少锻炼一个时辰,若能坚持一个月,且做到前半个月中间休息时间不超过两刻钟,后半个月中间时间不超过一刻钟,我便教你学武,舞枪耍鞭!”晏向泽沉吟了半响,缓缓道。 他同意了! 徐婉柠脸上一喜,连忙点头:“好!”声音铿锵有力,让晏向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奴婢一定会做到的。” 见她满脸激动,心中好笑的同时也忍不住惊奇。 他还没见过有几个女子像她这般,对武器如此感兴趣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武将出身的呢! 血脉里带着对武器的热爱! 第十六章 欲求不满的世子 “希望吧!”没有说打击她的话,晏向泽转身进了屋子。 徐婉柠连忙跟上去,因为有所求,她十分的殷勤。 都不用淮丹动手,她亲自打开门,让晏向泽进去。 等他坐下,她又马不停蹄的斟茶倒水。 “世子爷,喝茶!”等晏向泽接过,她这才坐到对面,两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他。 “世子爷,午膳时间快到了,你想吃啥?奴婢让厨房的人准备。” “这个季节的虾最好吃不过了,奴婢让厨房做个虾仁韭菜吃可好?” “啧!” 晏向泽放下茶盏,抬眸看她,突然啧了一声。 “怎么了,世子爷?”徐婉柠疑惑。 “我突然发现,你的功利心可真重!”晏向泽伸出手指,点在她光滑的额头上,稍微用力,被他突然的力道点了个踉跄。 徐婉柠不由自主的往后倒,头在空中晃了个圆弧,上面的插着的步摇叮铃作响。 见她狼狈的倒在榻上,他嘴角微扬,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他站起来,一边朝着小书房走去,一边道:“本世子有用时,你就世子爷,世子爷的,本世子没用了,你恨不得不出现在本世子面前。” “世子爷,您冤枉奴婢了,奴婢眼里心里一直都是有您的!”见他在心里是如此想自己的,徐婉柠连忙解释道。 “再说了,奴婢哪里是不想出现在世子爷您面前啊,那是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不敢时刻出现在世子面前,唯恐惹世子爷您心烦!” “如此一来,恐怕过不了多久,奴婢就要被遗忘在这深宅大院中,寂寥度过余生了,呜呜呜!” “奴婢这不是怕惹世子爷您不喜吗?要不然,奴婢巴不得每日都能见到世子爷您呢,哪里会想着躲着避着!”说到这,似是悲从心来,掩面哽咽,圆眸却时不时瞥向晏向泽的方向,想要看他的反应。 虽然知道她是演的,但是在看到她落泪了,晏向泽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唉!” 良久,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想着将她留在身边。 嘴里没一句实话就算了,还没有一点作为侍妾的觉悟。 就因为她是他第一个女人? 晏向泽摇头,将思绪抛开,绕过书案坐下来。 “世子爷?”见他似乎要开始办公了,徐婉柠在书案前站定,表情要哭不哭的,不知道要干什么。 “磨墨!”指了指角上已经没有墨水的砚台,晏向泽淡淡道。 他可没忘让她来这里的原因。 “哦!” 徐婉柠收起手帕,走到晏向泽右手边站定,看了一眼书案上的布置,脸上虽然不显,心中却忍不住嘀咕。 不愧是乾国最为矜贵的世子爷,不过日常所用的文房四宝,以她的眼界都能看出来,肯定皆为难得的珍品。 心中嘀咕,手却一点也没闲,先是拿起水盂中搁置的玉勺舀了一点水倒在砚面上,才拿起一旁墨条顺着一个方向开始磨。 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活了,毕竟是能让知州大人要进献的养女,琴棋书画自然是样样精通的,她不仅会磨墨,还懂得摆什么样的姿态最为赏心悦目,让人怜惜。 这是原身刻入骨子里的习惯,即便徐婉柠来了,只要不注意也会被影响到,不由自主的摆出来。 这不,不过一会儿,晏向泽的目光已经不由自主落在她身上好几次了。 “世子爷,怎么了?”察觉到他的目光,徐婉柠心里虽然明白什么情况,脸上却是一脸无辜状,看着他的时候,满是迷茫,似乎不明白他不干活看她干什么。 两人站得很近想,一个坐着抬眸,一个站着垂首,两双眼眸对视在一起,场面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 徐婉柠垂眸,看着眼前的男子。 他生得极其俊美,不仅有着在男子中出挑的阳刚之美,眉眼间又充溢着世家子弟的矜贵之气。 端的是世间少见的好样貌。 见他的时候,她每次都忍不住感叹他样貌之绝色,让人好奇,上帝到底给他关上了哪一扇窗。 她的眼眸清澈蹭亮,倒映着他的倒影,肌肤白皙细腻的小脸精致得看不到一根绒毛,眼尾微微上扬,带着一尾嫣红,晏向泽呼吸猛地一窒,心跳不由自主的开始加速。 小妖精! 在心里咒骂一声,搁下笔,手往前伸,一把搂过她纤细若无骨的柔软腰肢,往胸前一带。 他的动作猝不及防,即便是仔细控制了的力道在她看来,还是猛了些。 徐婉柠闷哼一声,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倒向他怀中,撞到他胸口上。 他坚硬得仿佛石块的胸膛撞得她龇牙咧嘴,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稳住身体。 她抬头,他垂眸,两人的眼神在空中悄然交汇,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静止。 看到她下意识攀附她的动作,晏向泽嘴角微勾,手臂往上用力一抬,徐婉柠惊呼一声,竟然被抛了起来,在空中的安全感全无,她纤细修长的手臂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下一秒,她整个人公主抱状的坐在晏向泽怀里,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唇,晏向泽毫不犹豫的吻下去…… 慕荷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看到两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如此亲密,心里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的,脸上还是忍不住带出一丝难过。 她似乎真的离他越来越远了! 见有人进来,徐婉柠原本迷离圆润的眼眸不禁带出一丝惊慌,毫不犹豫的一把推开他,跳出他怀里,退后半步远离他,还不忘朝慕荷尴尬的笑了笑,低下头掩耳盗铃般的整理自己的衣衫。 她一连串的动作流畅得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慌不择路。 晏向泽:…… 他觉得,让徐氏来伺候他不是惩罚她,是惩罚他自己的。 欲求不满的他看向慕荷的眼眸不由带着不满。 被自己爱慕了两年,求而不得的男人如此看着,慕荷更难过了,脸上不由带出了一丝。 明明当年,世子对她还是极好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是她开始执着于想要成为她的女人开始,还是世子随着年纪越发大了,开始热衷于事业的他有意识的远离她开始? 第十七章 受伤 时间很快就过了三日,这三日,徐婉柠每天早上卯时起,锻炼一个时辰,辰时结束锻炼,整理休整后,辰时正就去前院配晏向泽用膳,晏向泽处理公务的时候,她偶尔在身边伺候,如果无事,就在一旁找书看。 晏向泽的书房别的不多,书最多,很多就是难得一见的孤本,不像她的小书房,除了常见的四书五经、女训女戒之类,就是一些在外面书谱随便都可以买得到的杂书。 要说喜欢,她最喜欢的就是那些地方奇闻怪志书、野史,一些医书虽然不是很喜欢,但考虑到有可能会用到,也翻看了一下,看这些书能让她了解到很多地方的风土人情、人文历史。 晏向泽虽然见不惯她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书,但见她喜欢,还是让人在书房搜寻了一遍,将那些她可能喜欢的杂书都送到她院子,有些因为是孤本,不能送给她,但也让人抄写一遍,底本留下,抄本给她。 这三日,徐婉柠林林总总得了大几十本书,她屋里的大书架直接被填了小半,看起来总算有书房的样子,没有那么空荡荡的了。 第三日,是晏向泽说好要出门的日子,徐婉柠得到可以不用去前院伺候的话时,也拿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出门机会。 翌日,一大早。 天边才泛起丝丝金光,徐婉柠早早起身,在院子里点着蜡烛完成自己每日不能缺少的锻炼,又回屋换了身衣裳,草草用了点早膳,就带着惜云迫不及待的出门了。 她出院子的时候,太阳刚升起不久,远处群山山巅的雾霾都没有完全消散。 但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到徐婉柠和惜云两人的好心情。 她们在讨论着今天要干什么。 “我要先去书肆买些纸墨,顺道看看这里有什么新出的话本!买完书咱们就去茶楼休息一会,顺道听会儿说书,如果可以,还可以在里面用午膳。”徐婉柠伸着手指在这里数。 “下午咱们去看首饰、衣裳,申时之前咱们去药铺买点驱蚊的香料、草药回来。”原身会做香料,做的香料不仅安眠养神,还好用,徐婉柠觉得这种好技能不能浪费,一定要捡起来才行。 如今是二月,天气开始热起来,蚊虫开始变多,刚好可以做一些驱蚊安眠的香料,要用的时候放到荷包里,随身带着刚刚好。 “主子,府里不是有药房吗?咱们去药房拿不就行了吗?”听到徐婉柠要去外面的药铺,惜云有些不解。 “你懂什么,府里的药材都是有数的,咱们用超了就要自己垫钱,还要报备。”徐婉柠摸着下巴,振振有词,“你主子我这次要用的量比较大,十有八九要垫钱,反正都要给钱,还不如在外面买呢,这样子还省了报备的功夫。” “好像道理是没错!”惜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里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她也道不上来。 “哎呀,别管那么多啦,我们这么早出门,能玩好久呢!”徐婉柠打断她的思绪。 主仆两人开开心心的走到府门,府门竟然大开着。 “今个儿没什么事啊,大门怎么开着?”惜云藏不住事,见到不寻常直接道了出来。 “也许是有什么人要来呢!”徐婉柠也不清楚什么情况,于是猜测。 毕竟不管有什么事大概率与她无关,她也就一个小侍妾,干什么也叫不到她啊! “主子,咱们还是戴上面纱吧!”惜云道,从衣袖里拿出一块淡蓝色的面戴上纱。 “好。”徐婉柠点头,也拿出一块天水碧色面纱戴在脸上。 两人戴好面纱,继续往外走。 不过一会儿,就看到了候在门外的淮丹,看到淮丹,徐婉柠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在看到台阶之下挺好的马车之后,心顿时死了。 看到徐婉柠出现了,淮丹侧身,露出身后已经摆放好的马凳,恭敬道:“夫人,请上车,世子在里面等着了!” 徐婉柠不太想上去,她站在原地,还想要临死挣扎一下:“世子今天不是有事吗,怎么有空与我出门?” “属下不知。”淮丹道,再次弯腰示意道:“夫人请!” 为什么要和她一块出门? 徐婉柠欲哭无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她一直没上车,在车内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晏向泽直接出声。 “上车!” 惜云看向徐婉柠,示意她动啊! 世子可是发话了。 见不能避免了,徐婉柠只好挎着脸走下台阶准备上车,淮丹连忙绕到另一侧为她撩开门帘。 脚踏上脚凳那一瞬,徐婉柠就换了一副表情,等到进入马车的时候,已经变成惊喜娇羞的表情,用亮晶晶的看着两腿大开、端坐在车内的晏向泽,一脸惊喜的道:“没想到世子竟然能陪奴婢出门,奴婢简直太高兴了!” “世子您可真好!”我快承受不了了!徐婉柠在心里吐槽。 她穿着碧青烟云蝴蝶裙,乌黑柔顺的秀发整齐的盘在头顶梳成随云髻,发间插着一支琢玉鸟坠蓝宝石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的同时叮咚作响。 面戴天水碧色面纱,露出一双纯净透彻的眼眸,看到眼前的人时弯成了月牙状。 不同于往日艳丽的着装风格,她一出现,瞬间就吸引了晏向泽的目光。 即便晏向泽再不近女色,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小侍妾端的是人间少有的好颜色,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勾人心魄。 蛇竭美人也不过如此吧! 心里想着,他伸出大手,抓住她的手挽将她扯到跟前。 “啊!” 徐婉柠踉跄的跪跌在他双腿间,好在马车地面也铺了厚厚一层地毯,摔得不痛。 看着摔到面前的徐婉柠,晏向泽冷笑一声,宽大厚重的大手抬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扯开她脸上的面纱,然后捏住她脸颊边的软肉往外一扯。 他用的力道其实并不大,但架不住徐婉柠皮肤娇嫩啊,眼泪一下子就飙了出来。 “世子,疼~”她娇嗔,声音又娇又媚。 “我出现在这,我看你是很不高兴!”她如此讨好了,晏向泽还是冷哼一声,他在为刚才的一幕不高兴。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她的不情愿了。 看来还是他对她太好了。 他纡尊降贵陪她出去玩,她还敢嫌弃! “奴婢哪里敢啊!”因为被捏着脸,徐婉柠捂着她脸上的大手,抬头朝他讨好一笑。 说话的时候,露出里面洁白的贝齿和嫣红小巧的舌头,眼眸弯弯,明明笑得不伦不类,却让晏向泽看得眼眸一暗。 小妖精! 他骤然松开手,没想到与此同时马车突然动了起来,两两结合,惯性使得徐婉柠不由自主的往后倒,脑袋直直对着身后的椅子坚硬的边缘撞去。 见此,晏向泽表情一肃,身子前倾,抓住她的手往胸前一带。 “啊!” 她惊呼一声,扑到晏向泽怀里,小脸又一次撞到他的胸膛。 这次的力度更大,徐婉柠只觉得鼻尖一痛,眼泪瞬间飙了出来。 这胸膛石头做的啊! 摸着自己短短几日就接连受创的可怜鼻子,徐婉柠忍不住吐槽自己倒霉。 见她垂首不语捂着脸,以为她受伤了,晏向泽拧眉,一下子扯开她捂着脸的手。 只见她泪盈于眶,欲坠不落,小脸红彤彤的,特别是鼻尖,竟然红了一大片。 还真的伤了! 他眼里闪过怒火,高声厉喝。 “淮丹!” 第十八章 童男玉女 “不会开就滚下去!”晏向泽怒喝。 他虽然看不惯徐婉柠的为人,但这不意味他想要看她受伤。 “属下失误,世子赎罪!”车外传来淮丹干脆利索的认错声。 “不关淮丹的事,是我没有坐好!”见他语气不对,怕他惩罚淮丹,徐婉柠连忙将过错揽过来。 她可不想他惩罚淮丹,毕竟谁能想到她进来这么久了还没有坐好啊! 自己都差点受伤了反过来还在担心罪魁祸首,晏向泽都要被她气笑了。 “嗤!”他嗤笑一声,不再说话,往后一靠,就闭目养神。 有毛病啊! 徐婉柠满脸不忿。 “不想再摔一次,就给我坐好!”似乎听到了她心里吐槽的声音,晏向泽睁开眼,看了她一眼。 徐婉柠瘪瘪嘴,从心的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见她坐好了,晏向泽这才稍微提高一点声量道了一句。 “出发!” …… 半晌,马车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徐婉柠:??? 怎么还不动? 这时,车外传来淮丹的疑惑。 “世子,我们要去哪?” 晏向泽:…… 他睁开眼眸,看向徐婉柠。 徐婉柠有些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听我的?” 看她傻乎乎的样子,晏向泽感觉没眼看了,他以前为什么会觉得她是个心思深沉的人,这明显是个傻乎乎的笨蛋! 唉,都是自己的女人了,能怎么办? 忍呗!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力的回道:“听你的!” 那好办! 徐婉柠毫不犹豫的道:“去书肆!” 虽然这几日晏向泽给了她很多书,但谁会嫌自己书多啊,特别是这个世界没有手机网络游戏。 整天无聊得要死,克不得找点事干! 她现在的爱好除了学习就是看书。 嗯,还有找机会学那心心念念的轻功。 古代人能各个身怀绝技是有原因的,来到古代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她感觉她学的东西比以往十几年时间学到的还要多。 虽然不明白得了他这么多书还要去书肆的行为,但刚刚说了听她的,晏向泽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高声道了一句:“听夫人的。” “是。”淮丹应道,又喊了一句:“要出发了,世子夫人请坐好!” 不一会,随着淮丹呼叫一声,马嘶叫一声,哒哒哒的往前跑。 马车摇摇晃晃的动了起来。 想到很快就能出去见识真正的古镇街道了,徐婉柠就一脸期待,她迫不及待的想要与人分享她的激动。 但车内只有她与晏向泽,晏向泽闭目养神,一看就没有与她交谈的欲望。 惜云坐在外面,她也不好撩开车帘以她交谈。 眼看无人分享,徐婉柠只好瘪嘴,安分的坐在凳子上,等待马车到达目的地。 马车咕咕噜噜的往前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拐过一个明显的弯之后,车外突然传来很多脚步声,还有人交流呼叫的声音。 到街上了? 徐婉柠眼睛一亮,心生好奇的她忍不住掀开一角帘子往外面看去。 街上人声鼎沸,笔笔皆是繁华。所到之处,两旁店铺林立,车水马龙间,商贩卖力的吆喝声伴着几声马嘶长鸣。 可真热闹! 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徐婉柠眼里闪过一丝感慨。 其实她的记忆中有很多这些场景的画面,但是毕竟不是她的亲身经历,而是原身的记忆。 没有真正看到,还是有种距离甚远、与之无关的感觉,就如同看了一场影视剧,你会感慨其的真实逼真,但不会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只有真正看到并接触了,才会明白。 那种生长于现代文明社会,在见证到古代社会文明的那一瞬间,产生自灵魂中的震撼! 其实街上没有她想象中的干净整洁,但是烟火气十足,一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着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也有悠闲地沿着两边商贩慢悠悠的晃荡的。 两边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肉铺、杂货店等等。 路过一端沿湖街景,湖边商贩吆喝声以及大娘妇人们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披伏,这种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让徐婉柠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在这一瞬间,徐婉柠突然明白! 那个存在于记忆深处的现代,真的已经彻底远离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仅剩的一些记忆,只会在记忆深处,在她百年之后随着埋藏在地底,不会再有人发现。 马车咕咕噜噜的往前跑,两边的商铺越来越多,商贩越来越少,街上的人穿着也越来越好,但是徐婉柠却没有了继续看的冲动,她放下帘子,端正坐好,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双手,默默发呆。 她奇怪的反应让晏向泽忍不住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但也没有说什么,再次闭上了眼睛。 马车穿过街道,拐过小巷,很快来到了目的地——墨雅斋,安城最大书籍种类最齐全的书肆。 “世子,我们到了!”将马车稳稳停好,淮丹恭敬道。 徐婉柠迫不及待的掀开车帘,抬眸一看,只见沿着台阶上去,是一座只有两扇板门,却装饰得古色古香的两层古楼,门口上方正中央挂着一副额匾,写着繁体鎏金描黑的三个大字——墨雅斋。 古楼大门大开,进出来往的皆是穿着整洁端庄的文人墨士,也有穿着古朴整洁的小厮丫鬟,他们手中或提或抱着几本古朴的书籍,说话温声细气,行为恭谦有礼,让人感受到了浓厚的历史文化氛围。 下马车,进门。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墨香和木质书架特有的芳香,让人感到宁静安详。 随即便是一排排从大门后就整齐排列着,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后面看不到的地方的大书架。 书架上摆满了书籍,散发着浓厚的墨香气。 进门右手边靠墙的位置是柜台,里面坐着一个穿着灰袍的中年男子,看样子应该是店铺的掌柜。 掌柜左手食指指着桌面疑似账本的某一处,右手在算盘不停的拨弄着,脸色凝重。 听到动静,他抬头,看到徐婉柠一行人,见为首的一男一女,男子穿着玄色绣金纹束腰衣袍,绦带坠的云纹玉佩精美华贵,器宇轩昂、气度不凡。 女子身穿碧青烟云蝴蝶裙,衣裙裙摆蓝色丝线简单勾勒出几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面戴天水碧色面纱,露出一双圆亮的眼眸,眼角尖尖眼尾微扬,眸光流转好似秋水初融,既清且媚。 好一对童男玉女,轻轻扫过一眼,掌柜便很快垂眸。 第十九章 墨雅斋 看清客人的同时也没有给人不敬之感。 掌柜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绕过柜台走到他们面前,抱拳,笑问:“几位客人想要寻什么书?” “什么书都有吗?”徐婉柠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问。 掌柜脸上笑容不变,用平淡却又十分霸气的话回道:“墨雅斋是全安城最大的书肆,只要是市面上有的书,在墨雅斋内都有,如果墨雅斋没有的,别的书肆估计也不会有了。”他的话太过于绝对。 引得徐婉柠忍不住惊奇的看了他一眼。 “客人可有想要的书?”掌柜又一次问。 “楼上可有雅间?”晏向泽两手背在身后,扫到不远处在书架间三三两两成群安静翻书查找的客人,视线在那些男人上面停留了一瞬,这才移开落在掌柜身上。 淮丹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丢到掌柜手里。 接到银子,掌柜脸上的笑容顿时大了许多,他笑眯眯的道,“自然是有的,楼上有雅间茶点供应,客人可上楼歇脚。”招引着他们往楼上去。 几人拾阶上到二楼,二楼中央是一个大厅,同样立着书架,但是没有一楼摆的多,人也很少。 两边是房门紧闭着的雅间,门口门板上用巴掌大的匾额写着柳松柏竹之类的大字,应该是起到类似于房间号之类的作用。 “二楼放的书籍都是一些比较偏门的,如野史传记、志怪奇闻、讲述风土人情的杂书之类,因为要的人比较少,放在二楼,倒也能给底下腾出些空间。”似是看到了徐婉柠眼里的好奇,掌柜笑眯眯的解释。 说着,将他们引到一个门口写着‘秋’字的雅间。 一进门,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座绣着大片枫叶的精美屏风,枫叶如火,却给人一种寂静凄美之感。 这个房间不愧是叫秋。 不过这墨雅斋也太财大气粗了些,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雅间,也能摆一副一看就不便宜的屏风。 扫了一眼屏风,徐婉柠咋舌。 绕过屏风,正对着屏风的另一面是一扇窗,窗是关闭着的,只是隐隐约约能听到外面行人交谈的声音。 这雅间竟然是临街一侧。 屋内临窗一侧设有八仙桌,上面中央倒扣着茶杯。两边墙上挂有水墨画,画的基本与秋有关。角落竟然还摆着一张琴案,不过上面并没有琴。 引众人在落座,掌柜道:“客人稍等片刻,稍会儿会有小厮进来送茶水点心,有心仪的书籍不知在何处或是要人伺候,也可拉一下此处。”说着,他指了一下进门右手边一处挂着红穗的绳子。 “拉动此绳,很快便会有小厮上来,客人有事尽管吩咐小厮就行。” “客人先休息一下,敝人就先退下了!”说完,掌柜微微颔首,就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掩上房门。 见掌柜出去了,淮丹当即四处看了一下屋内的陈设,又打开窗户将头伸出去看了几眼,这才回到晏向泽身后安静的站着。 窗户打开,徐婉柠临窗看了会儿外面的风景。 窗户正对面是茶楼,没什么好看的,倒是底下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惹得徐婉柠看了许久。 墨雅斋坐落在安城中央地带,临近主道,道路四通八达,算得上安城最为繁华便利的地方,也造就了能来这里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 “这里繁华得一点也看不出前不久曾遭遇过水患!”徐婉柠忍不住感慨。 “城内百姓醉生梦死,城外百姓衣不蔽体与之何关,又怎么会有影响!”走到她身边,跟着一块望下去,晏向泽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你说得对!”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徐婉柠摇头晃脑,还在感慨:“不过在其位,谋其政,负其责,尽其事。” “百姓生死与普通人有什么关系!” “那与谁有关系?”晏向泽拧眉。 他们自己都不帮助自己,还能指望谁能帮。 “当然是朝廷啊!”徐婉柠想都不想的回道。 “毕竟个人能力有限,还能让他们扛着自己家里填不满的米缸去救助别人不成?” “朝堂收着百姓的岁税,供养着皇室百官,自然是要他们在危机时刻出现的,要不然纳税干嘛?” 话糙理不糙,她的话虽然粗俗,但的确很有道理。 晏向泽顿时明白是自己着相了,他苦笑摇头,没想到折磨了自己好几天的难题竟然在她嘴里三言两句就解决了。 难道这就是当局者迷? 晏向泽不清楚,但看向徐婉柠的表情显然有了变化。 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变化,徐婉柠撑在窗边看了好一会,满足了新奇感,才回到椅子上坐下。 “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好吃的!”徐婉柠双手托腮,对书肆的茶点有些好奇,心生期待。 说实在,她还没见过哪家书肆竟然还有雅间的,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钞能力? 大概又坐了半响,很快就有小厮进来上茶,先是给落座的晏向泽和徐婉柠一人斟了一杯,又传了几碟精美的配茶点心,便退了出去。 看着精美的点心,徐婉柠虽然好奇,但还是先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入口微苦,但不涩,咽下去后回甘,重点是不苦。 “这茶不错,就是我没吃过,世子爷可以尝尝!”徐婉柠评价了一口,示意晏向泽尝一下。 晏向泽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修长的手不紧不慢的捏起茶盏,放在鼻下闻了一下,熟悉的香味让他眼眸微闪,被茶盏挡住的嘴角轻轻勾起。 雪白烟霭蒸腾而上,神清骨秀的面容半遮半掩。 他抿了一口茶,喉结微动,慢条斯理的将茶杯放下,一套动作不紧不慢又尊贵雍容,极其赏心悦目。 “琼花茶,清香醇和,因入口微苦,但回甘细而持久着称。” 见他不过尝了一口便吃出来源,徐婉柠诧异,“世子爷喝过这茶?” “在衡州尝过一次,因为第一次吃花茶,便记住了。”晏向泽垂眸,淡淡道。 他没说的是,就因为喝这茶,他才会中药。 “原来是这样。”徐婉柠恍然大悟,不再多想,将注意力放到桌上的点心上。 一共上了三碟点心,精致又好看,分别是核桃酥、枣泥糕与八珍糕。 她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块核桃酥。 先是放在鼻子下闻了一下,没闻出啥味,小小咬了一口,仔细品尝。 “嗯!口感酥脆,入口咸香,还挺好吃的,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新鲜的核桃,不喜欢这个做法!”徐婉柠咽下,很快给出评价。 又看向另一碟红色的方糕,这是枣泥糕。她捏起一块放在鼻翼细细闻了闻,细腻香甜,带有一股是红枣特有的香气。 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 “这枣泥糕里面竟然还有桂花蜜,这个不错,我喜欢!”徐婉柠眼眸弯弯,将枣泥糕推到晏向泽面前,“世子爷,您尝尝这个,好吃!” 晏向泽摇头,将糕点推回去,“我不喜欢吃这个,你自己吃吧!” “好吧!”见他的确不喜欢吃,徐婉柠也不强迫,欢快的吃了起来。 很快,桌子上的点心被徐婉柠就着茶水消灭了大半。 吃饱了,感觉身体每一个细胞都被美食填满,那种满足感让徐婉柠暂时忘记了世界的喧嚣,只想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与美好。 她半靠在椅子上,圆亮的眼眸微眯,双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小腹轻抚。 整个人就好像一只吃饱喝足了的慵懒小猫,窝成一团,懒洋洋的让人忍不住欺负,又忍不住心生爱怜。 晏向泽嘴角挑起淡淡的弧度。 “你不是要买书吗,要什么的书,让小厮拿来就行了!”他慢条斯理的道。 “再歇一会,我就自己去挑!”徐婉柠轻轻揉着有些胀的肚子,慢慢吞吞的回道。 窗外阳光明媚,桌子上的茶盏氤氲,一片安宁。 就在两人安静的坐着,享受难得的美好时光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第二十章 嚣张的赌坊 隐约带着老人的求饶声和小孩子的求饶声。 徐婉柠好奇,起身走到窗边往外一看。 艳阳高照,对面茶楼门口却围着乌泱泱一群人,徐婉柠站在上面,正好将中央的情况打量得清清楚楚。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朴素、衣衫褴褛的老爷爷双膝跪在地上,不停的朝着茶馆里面磕头。一个头发散乱,已经没了半边袖子,露出一条满是淤青的干瘦手臂的小男孩两只小手紧紧的扒着老爷爷的腰,不停的哭喊着。 在他身后,两名膀大腰圆,长得凶神恶煞的老嬷嬷弯腰,抓着小男孩的腿往外拖,想要抓走小男孩。 老爷爷紧紧搂着小男孩的上半身,一边拼命挥去两名老嬷嬷伸来的手,一边磕头求饶:“贵人啊,我真的是没银子了呀,没有银子了呀!” “你们已经抓走我女儿了,我孙子不能再被抓走了呀!” “我就这一个孙子啊!” “呜呜呜,求你放过我们吧!” “真的没有银子了呀!”老爷爷不停的哭喊着,头因为太用力,都磕破了,鲜血盖了满面,他却毫不在意,继续磕着。 小男孩拼命蹬腿,脚上的草鞋已经被蹬掉了,生怕会被老嬷嬷抓住,还在拼命往老爷爷怀里缩。 嘴里哭着:“爷爷,爷爷,团团不要离开你!” “不要将团团抓走,呜呜呜!” “放开我爷爷,不要抓我!” 两祖孙凄惨的一幕引得在场的行人议论纷纷。 “他们这是干嘛了?”有不知情的行人疑惑。 “还能咋地,欠钱了呗,别人来催债,没钱还,只能抓走孙女当利息!但是本金没还上,利滚利,现在只能又来抓这孙子走咯!” “好歹也是个半大小子,能值些钱!”围观的人指着小男孩,感慨道。 “欠钱?这老爷子赌钱了?”行人瞪眼咋舌,这老爷子看着头发都白了,都不知道还能站着走几年,竟然还赌钱? 这赌瘾也太大了! “如果真是老爷子赌钱,我们也不会堵在这了,问题不是啊!”围观的人摇头,满脸感慨。 “那到底什么个情况?”行人更好奇了。 原来这老爷子叫张洪,年轻时做蜡烛起身发家的,因着有几个店铺收入,后来更是在张家巷里买了个三进的大宅子,在当时好歹也算个的大户人家。 可惜年轻时外出,不小心伤了身子,没了生育的能力,就只有一个前头生的女孩! 就一个独苗苗,家产没个继承人,老爷子就起了招婿的心。十年前,老爷子的闺女淑娘听了老爷子的话,招了个乡下因为意外爹死了,娘重病想要要钱救命的穷秀才。 穷秀才与淑娘成婚,很快就生了个男孩,求了几十年终于得了个金孙孙,老爷子还特意找了个德高望重的文化人给取名张文晔,小名团团。 孩子有了,钱不缺,家人康健,本以为日子会越过越好,没想到那穷秀才竟然染上了赌博的瘾,最要命的是,因为穷秀才进门的这些年一只安分守己,对淑娘也顺从体贴,被他的行为感动,加上有了孩子,而且老爷子年纪也越来越大了,所以家中的产业早就转交给穷秀才管理了。 结果可想而知,因为赌博,穷秀才将张家人积累了三代才攒出的万贯家财散尽,甚至还欠了不少钱。 直到钱还不上,赌坊的人闹上门了,张家人才知道穷秀才染了赌瘾,还是赌到就只剩一个宅子,人上门要钱了才知情。 面对凶神恶煞的催债人、痛哭流涕的穷秀才、懵懂无知的孩子,张洪只好将大宅子抵押,又将房子里的一切资产全部变卖才勉强还清赌债。 张洪一家子从此搬出了张家巷,住到了城外穷秀才乡下原本的住宅里。 本以为经此一遭,穷秀才会改过自新,没想到还没有半年,穷秀才又进了赌坊,很快又欠了一笔赌债。 这次没有张家人散尽家财来保他了,寒凉冬日,他因为没钱,被人打断腿赶出赌坊,回家的路上被冻死在了路边。 本来应该人死债消,但赌坊的人听闻淑娘长得温柔可人,特别是在生了孩子后,更是风情万种,于是借着催债的缘由上门骚扰。 一次两次身上还有点银子,后面没了,就将穷秀才家的几亩良田山地也给卖了度过一段时间,但是赌坊的人隔三差五就上门,钱没了。 张洪只好靠着卖苦力赚来或者借来的钱财消灾,但人毕竟老了,身边原本还要好的亲朋好友要么离世,要么淡了交情,开始借不到钱了,人也赚不了多少钱。 淑娘还是被赌坊的人抓走了,说是没钱那就用女人来抵利息。 淑娘被抓走,张老爷子就一病不起,虽然最后还是熬了过来,但是人一夜白头,不过五十岁的年龄,看着比那些六十的还大。 面对年幼还在嗷嗷待哺的孙子,他强撑着日渐虚弱的身体,靠着在屋子后院种的些许瓜菜千里迢迢送到城内来卖,就为了可以换取三两铜板度日。 没想到今日,老爷子路过茶楼的时候,被在茶楼内吃茶的赌坊人看到,这些人看到被张老爷子长得白嫩可爱的张文晔,竟然起了坏心思。 于是就有了开头这一幕! “这些人也太坏了!” “想让人断子绝孙啊!”听完围观的人的解释,行人恍然大悟的同时,看向老爷子的眼中忍不住带了些同情。 “所以说,即便赚了万贯家财,若是有个不孝子孙,那真是多少也不够挥霍!”行人感慨。 “张老爷子命不好啊,没个儿子就算了,招来的女婿竟还是个扫把星,好好一个家硬生生被毁了个净,这唯一的孙子估计也保不住!”另一个围观的知情人道。 这时,行人用看似谨慎小声实则大家都能听得到的声音道:“我听我三舅家的姨丈爹说,这赌坊后头有宫里的人,宫里的太监你也知道,都是些无根之人。有一些太监因为常年遭受一些非人的待遇,人性已经扭曲了,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癖好,比如喜欢一些长得白嫩乖巧却年幼无知的小男孩……” 说到这,行人看了一眼中央的爷孙俩,低声道:“你说,这赌坊是不是想……” 第二十一章 情欲 楼上,徐婉柠原本还在为俩祖孙的遭遇惋惜,扭头就听到了这么个劲爆的消息,顿时火冒三丈,“赶尽杀绝也不过如此吧,这种断子绝孙的事干多了,赌坊的人也不怕遭天谴!” 因为愤怒,她素手紧紧抓着窗沿,小脸憋得通红,眼眶湿润。 “这种赌坊背后一般都会有人,最起码,普通的官员就不敢随便招惹!”不知何时,晏向泽也走到了窗边,看着底下的情形,他黑眸微眯,神情一瞬间变得冷峻。 瞥了一眼身后的淮丹。 淮丹颔首,默默退了出去。 “就没有人治得了他们吗?”看着底下还是被分开了的爷孙,徐婉柠拧眉,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她恶狠狠地道:“光天化日如此行径,也不怕惹出麻烦事儿来!” 不仅赶尽杀绝,还强抢民女、拐卖儿童,还要逼迫孤寡老人,这种人怎么还不灭绝! 还有淑娘,一个最多二十五岁的女孩,比她上辈子的年龄还小,却因为有了这么个丈夫,不仅没了祖辈积攒多年的家产,就连自己也没个好结局。 孩子如今更是被这群狼子野心之辈虎视眈眈着! “他们敢这样做,自然有所依仗!”晏向泽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他们好可怜!”徐婉柠面露同情,为张老爷子一家的遭遇感到难过。 穷秀才死就死了,毕竟这种人死有余辜,但是为何还要留一堆烂摊子给张老爷子一家。 特别是淑娘,一个娇弱年轻的女子,就这样被抓走,在这种世道这种情形下,可想而知她会经历什么。 女人在这种社会下,就真的无法保全自己吗? 一个靠着傍上女人的裙摆才能治好母亲,过上好日子的烂男人,就因为自己的放纵惹上了麻烦事,买单的却是家中的孤儿寡妻以及年迈的老爷子。 徐婉柠眼神透着一股怜悯,不知道是为那个素未谋面的淑娘,还是为自己同为女子的原故。 “该怎么帮到他们呢,还有那个淑娘!”徐婉柠低声呢喃,她觉得她应该帮一下他们。 但是,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无权无势,如何才能帮到。 除非…… 她看向一旁背手肃立俯视下方的晏向泽。 她突然想到,她身边的男人可是世子,皇亲国戚,想要帮一下别人,岂不是张张嘴的事。 她圆眸浮起一团希望,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冲他软软一笑,就开始撒娇,“世子,你可以帮帮他们吗?” “你想本世子出手?”晏向泽星眸微转,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是自然!”徐婉柠点头,小脸扭过去看了一下楼下,很快又回过头,将晏向泽的手缠得更紧了。 “世子爷,您就出手嘛~”将他的手轻轻的晃来晃去,徐婉柠鼻子里哼出像是撒娇的嗯声,甜腻得像吃了一整勺的蜂蜜。 “你今晚……”他俯身附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徐婉柠的小脸“噌”的一瞬变得通红,她含羞带怯地嗔了他一眼,“你怎么变得这么……”她说不出话来,脸却变得越来越红,圆眸水润,娇艳欲滴。 桃面粉腮,甚是动人。 “呵呵呵!”他突然笑了。 被他搂在怀里,他低沉的笑声在她耳边回荡,手指在她手腕上轻轻揉捏,每一次动作都像是在她体内激起一圈圈情感的漪涟,无声诉说着诱惑,令她心跳加速。 她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你就说想不想!”他目光如烈火,在她身上肆意游走。 他的视线毫不掩饰,明晃晃的占有欲令徐婉柠感觉自己就像被野兽玩弄于掌间的猎物,无法逃脱也不能逃脱。 不用想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徐婉柠呼吸一窒,脑袋那根弦像是绷到了极致,然后叮地一声又断裂开,整个人从内而外的泛着热。 “好!”她小声的道。 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你看看下面!”他下巴微扬,示意她继续看。 徐婉柠扭头,只见淮丹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到了楼下,还已经穿过了人群,正在往茶楼里去。 因着视角的原因,她没法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敢肯定,晏向泽既然敢派淮丹下去,定时有办法的。 想到很快就能救下这可怜的祖孙俩,徐婉柠面上涌上潮红,那是激动的。 内心的激动让她忘却所有,她一把抱住晏向泽,夸奖的话像不要钱一般的往外吐。 “世子爷,你也太棒啦!” “你怎么这么好,长得英俊高贵就算了,人还这么善良有底线,传说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英雄肯定就是你!” 听着她不要钱般的夸奖,感受出她是真心夸的,晏向泽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带着几分自得。 看,她最终还是会被他的魅力折服! 心里享受,脸上却一本正经,甚至还低声说了一句:“出门在外,注意仪态!” 徐婉柠眼里闪过一丝狡点,修长白皙的手指像是无意识一般从他肩膀划下,一路划过他的腰间,又无意识的勾动他的绦带,往外扯了扯的同时,人也往后退。 红艳欲滴的唇轻咬,明眸流转,顾盼生姿,说不清的娇媚撩人。 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妖精! 他心里低咒一声,大手毫不犹豫的抓住她作乱的小手往身前一带,在她的惊呼声中,对准她的娇艳红唇毫不犹豫吻下去……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惜云瞪大眼睛,脸“腾”地变得通红,毫不犹豫的捂脸转身。 他的手慢慢下滑,炽热而粗粝的手掌戏谑地停留在腰臀之间顿时收紧,激得她瞬间娇喘,只觉一股电流以手掌索覆之处为中心,上至头皮下到脚尖,酥麻又痒,久久回荡。 半晌,晏向泽才抬头,粗粝的指腹轻轻抹掉两人唇间的一条银丝,嘴角上扬。 “乖乖!”他沙哑着声音道。 手指划过她滑腻的脸颊,瞬间如过了电流一般,激得徐婉柠紧闭的眼帘轻颤,红唇微启,露出里面小巧红舌,撩得他心痒! 她缓缓睁开眼睛,以往清澈见底的明眸因情欲变得迷离混沌…… 第二十二章 昂贵的书 事情得到解决,徐婉柠心情顿时好了很多,终于有心思去办自己想要干的事了。 也不知道墨雅斋是不是故意的,二楼中央厅堂的书架上摆放的基本都是那些适合解闷消磨时间的书,又或是比较偏门,少有人看的那种,比较少男性上来。 徐婉柠在其中翻找了好一会,很快就找到了很多心仪的,都是那些有趣的,林林总总算下来不下三十本,觉得再多就拿不动了,徐婉柠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 “主子,这本书里面写了什么啊?也太厚了。”翻看着手中厚得跟块砖头似的书,看着里面密密麻麻跟蚂蚁似的字,惜云咋舌的同时不禁有些好奇。 她不识字,所以不知道这是什么书,只能翻看翻看,妄图能从中汲取些书香气。 一想到主子竟然能看懂这么厚的书,懂那么多,她心底涌起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滋味,那是……羡慕! “医书。”徐婉柠头也不抬,整理着手中的书。 “医术?这么厚?”惜云倒吸了一口气,“主子您还会医?” “不会。”徐婉柠诚实摇头。 又瞥了一眼她手中的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圆眸完成了月牙,笑嘻嘻的道:“就只是想了解一下,你想啊,我无事就去认识一些草药,以后啊,要是到了紧要关头,这脑子里学的东西能帮上忙呢!” “主子您可真厉害。”惜云感慨。 她突然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多东西了,一有时间就学东西,不是学这个就是认那个,时间久了,肯定就能懂很多了。 “对了!”徐婉柠站直身子,看着她,突然问:“惜云,厨房那周嬷嬷有说愿意教你识字吗?” “没有!”惜云老实摇头,神色黯然,“周嬷嬷说奴婢如果愿意,她可以教奴婢了一些规矩,毕竟也不麻烦,她干活的时候顺道动动嘴就行,但是识字不一样,太麻烦了,虽说没有纸墨这些练字还能用棍子沙地代替,可还是要单独空出时间教。” “但是周嬷嬷负责别院的点心吃食,那工作虽然不累,却还是很繁琐的,空闲时间少,所以周嬷嬷就没有答应教我识字。” 说到这,惜云一脸失望。 她真的好想识字,可是周嬷嬷不教,她也没有办法。 她还不能说什么,毕竟周嬷嬷也有拒绝的立场和理由。 “你想认字吗?”徐婉柠嘴角微扬,“我教你识字好不好?” 她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早就想了。 不过因为各种原因,一直耽搁,后面又有了周嬷嬷的存在,她以为能偷懒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过。 她没有想过不教惜云认字,一是因为惜云是她唯一能握在手里的人,因为她的卖身契是在她手里的,她只能听命于她;二是惜云不管是书中描述还是现实中,都是一个很不错的手下,忠心耿耿同时还有良知。 最重要的是,她需要一个能识文断句的帮手,帮她管账与处理事务。 “认字?”惜云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奴婢还能识字?” “对,我想教你识字!”徐婉柠点头。 “奴婢想,奴婢想学!”惜云拼命点头。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如何选。 那可是识字啊! 在外面想学习可是要给钱请夫子的。 她敢肯定,只要她识字了,凭着跟了主子几年的经历,她又不叛变的话,以后绝对会是主子的左膀右臂,最值得信任的那一撮人。 虽然她现在也是,但万一主子以后会遇到一个更好的呢。 即便她不懂什么大道理,也明白。 她只有不断展示自己的价值,才值得主子惦记。 “好,等明天,我每天抽两刻钟来教你识字。”徐婉柠眼底含笑。得到满意的答案,虽然在意料之中,但也还是有些高兴。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 主仆俩一人抱着一摞书,回到雅间。 看着抱着高高一叠书,差点连脸都看不见了的徐婉柠,晏向泽扶额,无奈的站起来,将书接过,放在桌子上。 “太重了!”徐婉柠甩手,手指压麻了! “你是傻子吗?抱不动不会喊小厮拿吗?”看着她,晏向泽眉头紧锁,有些不解她的脑回路。 “哎呀!”徐婉柠瞪大眼睛,反应过来,露出一丝懊恼的表情。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她扭头看向惜云,埋怨:“惜云,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可以叫小厮搬!” 惜云:…… “不过也没事,就一点点距离,反正都抱回来了,再叫小厮帮忙拿下去就好了。”说了一句,徐婉柠很快又不在意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晏向泽:…… 算了! 他摇了摇头,也不打算指望她。 伸手扯了扯门边的绳子,很快就有小厮敲门。 见是要结账买书的,数量还这么多,又喊来掌柜。 古代可不像现代,书到处都有,因为技术先进,书本的价格便宜。 古代因为造纸技术以及印刷技术落后的原因,有关知识文化传承的东西都是天价,最典型的就是书籍,价格一只居高不下。 抄录寻常尺寸、大概巴掌心厚的一本书,一般需要五天。内容越多,要用的纸张越多,耗费的墨水也多,如果抄错字,纸还会被浪费,还有耗损费。 一般而言,一本常规的书的价格,是一两银子。 像徐婉柠找的这些书很多都是比较厚重的,内容繁多,甚至还有图画插画,成本就更高了,没个十几两根本拿不下来。 为什么大家都说‘寒门难出贵子’,很大原因就是因为这个。没钱,没有办法出远门见识:没钱,没有办法买更多的书来增长阅历…… 掌柜很快上来了,见他们竟然买这么多,心中一喜的同时,将这些书放在刚被小厮清理干净的桌面就这样分类起来。 很快就被分成了四叠。 “一共三十五本书,厚的这五本,有两本是医术,剩下的又因为是图文书,且还是地志书,成本都较高,不过客人你要的数量多,一本就算十两,一共五十两!”掌柜指着最厚同时数量也是最少的那一叠,一边说,一边在手上拿着的小算盘上拨弄了两下。 听到一本书要十两,徐婉柠咋舌。 那可是十两银子啊。 正常而言,一两银子可以换一千铜板,有些地方一两银子甚至抵一千一百铜板。 而一个铜板在大街上能买到一个大包子,还是一个就能让一个成年女人吃饱的那种大包子;在乡下,两个铜板就能买到一个大鸡蛋。 也就是说,这一本最多不过五六公分(厘米)高的书,价值一万个大包子或者五千个鸡蛋。 这还是古代粮食本来就匮乏,价格虚高的前提下的算法。 第二十三章 带有恶意的男人 还真贵! “这是寻常的话本,十二本,一本二两,一共二十四两。”指着数量最多的这一叠,掌柜又道。 “这是……十六两。” “这些……,二十五两。” 掌柜一边说,手中的算盘噼噼啪啪作响,很快给出了总价。 “一共三十五本书,一共一百一十五两银子,数量多,算你们优惠,给一百一十两就行。” “客人是银票、银锭,还是散银结账?”掌柜微笑。 笑话,谁面对财神爷不笑啊! 在掌柜看来,眼前的人就是他的财神爷。 只要能干成这一单,他绝对能得到总管的赏赐,赏赐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赏识啊! 想到这,掌柜脸上的微笑更诚恳了些。 淮丹不在,还以为晏向泽没带钱,徐婉柠刚准备用自己的钱结账。 但是晏向泽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女人和自己出门买东西还要自己给钱,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他还是要脸的。 想着,他从腰间绦带挂着荷包里掏出一块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玉佩,瞥了一眼,随手丢向掌柜。 看到迎面丢来的玉佩,掌柜连忙用手接住,入手温润,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光泽柔和,质地细腻如墨绿色凝脂,这竟然是一块上好的碧玉,这么一块玉佩,少说也值个几百上千两银子。 上面的花纹是直接雕上去的,精美无比,形状像一只虎头,看样子,应该是用来代表身份的东西。 仅仅是用来代表身份的东西都价格不菲,还随手就这么丢过来了,也不怕他接不住,说明他不是很在意这个玉佩。 几百上千两银子都能不在意,还真是贵人啊! 身份绝对不简单,不能得罪。 掌柜心中一凛,面上的表情更加恭谨了,他弯着腰,认真听着。 他猜到了接下来的流程,毕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果然。 “将这些书送到……”晏向泽说出别院地址,随即又道:“拿出这个玉佩给管家,管家会将钱结给你的。” “是,小的绝对送到。”掌柜笑眯眯的点头,招呼两个小厮进来将书抬下去仔细包好,又亲自引他们下楼出门。 走到楼下,马车还停在原地,不过车板上却坐着一个陌生的黑衣男子。 黑玉束发,眉如刀锋,锐利而果决,眼眸深邃如黑洞,看向你的时候,仿佛能吞噬一切,鼻梁高挺,面容冷峻而刚毅,令人心生敬畏。 看到走近的两人,怀卿连忙跳下马车,走到晏向泽面前,抱拳行礼:“属下见过世子。” 行完礼,他放下手,像是没看到一旁的徐婉柠。 但是莫名的,徐婉柠总觉得他在关注她,还有,她感觉到了一丝从他身上传递而来的恶意。 但是,她明明不认识他啊。 他为何会对她起恶意? 徐婉柠心里不解。 她看向晏向泽,眼里闪过询问,“这是?” “怀卿,我的护卫。”晏向泽简单道了一句,踏着怀卿摆好的马凳进了马车。 徐婉柠恍惚的跟了上去。 直到坐在马车上,才回过神来。 怀卿,书中没有正面出现过的人物,但是侧面描写过。 世子晏向泽身边有三大护卫,个个身怀绝技,武功高强,能以一敌百。 如果说淮州是晏向泽身边明面上最为强大的那个护卫,那么怀卿绝对是最为神秘的那个。 既然是晏向泽的护卫,不说对她有好感,起码也应该不怀恶意才对呀! 这是啥情况? “怎么了?不说话?”见徐婉柠上了马车后就没说话,晏向泽有些奇怪。 听到有人喊她,徐婉柠连忙回过神,下意识笑了笑,抬起手摸向鬓角想要借撩头发来缓解尴尬,但是在没有摸到发丝时才恍然发觉她如今不是在现代,头发都挽在头顶了,又连忙放下手来。 “世子爷,怎么了?”她声音轻柔。 晏向泽看着她,没有说话,漆黑的双眸却在一瞬间透出了某种警告和漠然。 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不过就发了会呆,至于吗? 徐婉柠垂下眸,心里闪过一丝烦闷,但却不得不提起一丝精神来应付他。 “世子爷?”她半蹲在他面前,素手搭在晏向泽的腿上,轻轻晃了晃,仰着小脸,清澈的圆眸晃过担忧。 晏向泽垂眸,他生得俊美,芝兰玉树,貌比谪仙,笑起来时更明显。 可惜却是个生性多疑的,虽然平时不显。 徐婉柠却能看得出来。 见他不说话,徐婉柠垂下眼帘,眼尾渐渐红润。 看着面前蹲成一团的女人,晏向泽神色复杂。 她不是个很好的女人,他一直知道。 毕竟,好女人也干不出爬床的事! 但是,谁让是她呢。 心里想着,晏向泽揉了揉她的秀发,难得舍下脸哄了句:“你乖一点,本世子不会亏待你的。” 她虽然满嘴谎话,但长得处处合他心意。 饶是晏向泽一向不喜女色,也忍不住总想跟她亲近。 晏向泽也忍不住在想,若不是纳了她,他真不知自己竟是这样重欲之辈。以前与好友一起喝酒胡闹时候,听那些人说什么“温柔乡里最销魂”,他还觉得是那些人没出息。 在遇到徐氏之前,他并没碰过其她女子,一是家风深严,不允许子弟沉迷女色;二是,他事物繁重,也无心女色。 没想到如今沾上了这徐氏,他便如着了魔似的,欲罢不能。 每每与她独处,他总是很想。 所以,若是可以,他不想处置她。 “所以,你一定要乖乖的。”他声音平淡,徐婉柠却听出了其中的警告。 “奴婢会很乖的!”留恋似的蹭了蹭他的掌心,徐婉柠乖巧应道。 “主子,我们是去哪?”这时,车外传来惜云小心翼翼的问话声。 虽然出门前主子已经确定好流程了,但现在不是多了个世子吗? 万一主子的计划变了呢。 还有旁边的人,也太恐怖了,长得这么英俊,却挂着个死人脸,看人的时候就像是看个死人。 阴深恐怖! 她好想下车啊! “回去吧,晌午了,该用午膳了。”徐婉柠没了继续逛的心思,直接道。 “世子?我们去哪?”怀卿声音响起。 他只听世子爷的话。 第二十四章 领罚 “听夫人的!”晏向泽淡淡道。 “是!”怀卿应了一声,随即又道:“世子请坐好。”随即发动马车。 他一点也没有提徐婉柠的意思。 对徐婉柠明晃晃的不喜即便是晏向泽,也感觉出来了。 他挑眉,眸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怀卿不喜欢徐氏? 这个答案让他惊讶。 要知道,即便是京城看他眉不是眉、眼不是眼的刘大人,三番五次针对他,也没有让他表现得如此不喜。 不过,再不喜,也不是他能如此的理由。 徐氏再怎么样,也是他的女人,他……逾矩了! 晏向泽眸中厉色一闪而过,随即闭上了眼睛。 回到府中,因为晏向泽还有事,他就回了紫竹院,让徐婉柠自己回西苑。 紫竹院。 “怀卿。”一进到院子,晏向泽就表情冷淡的道。 “世子。”怀卿垂首,站在他身后。 “下去领罚!”他淡淡的道。 他没有说为什么。 但怀卿明白,他是为徐婉柠。 他抬眸,眼神闪烁不定,但很快又低头,没有说什么,只是应道:“是,属下这就去领罚!” “让慕荷午膳后来找我!”晏向泽说完,不在管他,抬脚就进了书房。 怀卿站在原地,表情变幻不定。 那个女人,世子比他想象中还要看重。 “呵!”他冷笑一声。 抬手摸了摸怀里放着的某样东西,眼底闪过一丝柔软,但很快又被平静代替。 他转身出了院子。 一出院子,他便从怀里摸出一根发钗。 钗身是金线缠绕而成的。钗头用红宝石和翡翠雕刻而成的一朵盛开一朵含苞待放的两朵荷花。 这是一根荷花缠枝金钗,荷花的花瓣层次分明、饱满圆润。上面的花纹栩栩如生,仿佛能从花蕊处滴落出水来,在阳光下闪烁出晶莹剔透的光芒。 但仔细看,可以看到,花瓣形状的线路并不是流畅,花瓣看似规整圆润饱满,却在最底下的缝隙处有一些边角凹凸不平,上面的纹路还违反了荷花生长的习性…… 这似乎是生手雕刻制作的簪子,做工粗糙。 但怀卿拿在手里的时候,小心翼翼,仿佛捧在手中的是他最为珍视的存在。 看着上面的两朵荷花,他冷峻的眼眸底下透露出一丝柔软。 …… 书房。 晏向泽双手背立,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风景,虽然院子光秃秃的。 慕荷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听到动静,晏向泽转身。 慕荷今天穿的是一等丫鬟份内发的碧落绣兰花袄裙,上套群青背心,头上梳着蚌珠头,一边鬓角戴着一朵宝蓝色珠花,另一边编成辫子垂在胸前,在耳后上方别出心裁的别了朵小小的蓝白色花朵,看起来清爽淡雅。 看着慕荷的着装,晏向泽的思绪却飘向了已经回到西苑的徐婉柠。 她的首饰好像有点少,晏向泽心想。 徐婉柠今天出去的时候,头上只插了两根簪子,还是素簪,这两根簪子他都看到她戴了好几回了。 是没有什么首饰吗? 听说女人出去玩就是想添珠宝首饰、胭脂水粉以及好看的衣裳什么的,她今天除了买了那些书,什么都没买到,也没去玩到,她会不会失望? 见晏向泽盯着自己出神,慕荷心里紧张,下意识握紧了双手。 紧张之余,又生出了丝丝缕缕的欢喜。 他好像很喜欢她今日的打扮。 慕荷垂下眼眸,长而卷翘的睫毛遮住了里面的羞赧。 纤细雪白的颈子微颔,姿态卑微,有种脆弱的美。 “你去找管家,让他将我在衡州得的那一箱珠宝首饰找出来,你替我亲自送去西苑给徐氏……” “你送到西苑后……”晏向泽仔细叮嘱。 徐婉柠垂眸,听着他耐心的叮嘱,心里的嫉妒渐浓。 似乎,她永远也无法躲避掉那个人的存在,世子即便在忙,也时常惦记着她。 拿千金难得的布匹去做衣裳,绣房衣服还没做出来呢,现在又紧巴巴的送珠宝。 还怕她不满意,要她问清楚是否喜欢,要不然就换一批。 给亲王妃送礼也没有这么细致认真吧! 她就真的那么好吗? 慕荷心酸不已,却还是只能在晏向泽叮嘱完后,恭谨的应下。 …… 西苑。 回到西苑后,用了午膳,徐婉柠回房间眯了会儿,未时,她起身的时候,墨雅斋的书已经送到了。 她迫不及待的去小书房整理。 这次买的加上前两天晏向泽让人送来的那些书,她小书房的书架顿时塞得满满当当。 收拾好书,看着光洁的书案,她心血来潮,拿出宣纸,招来在塌边做针线的惜云。 “惜云。”她招手。 惜云放下针线,连忙走近,“主子,有什么吩咐?” “我来教你认字!”徐婉柠笑眯眯的坐下,示意她站过来。 “练字?”惜云瞪大眼睛,毫不犹豫的走近。 徐婉柠翻开桌面的《千字文》,指着这里上面的第一句,缓缓念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这是天。”用毛笔写下一个繁体天字,又指了指头顶,徐婉柠解释道:“我们头顶的天空,就是天,你现在认下这个字。” “地就是我们脚下踩的……” 将这八个字都解释了一遍,让她又带着她读了三遍,确定她记住了,徐婉柠脸上露出笑容。 惜云的记性比她想象中好,脑子灵活就是好。 将纸推给惜云,叮嘱道:“今天就先教这八个字,你拿着看,今天先用棍子照着比划,明天我再教你用毛笔。” 认字可不是简单的会读会念就行了,最重要的是理解其中的意思,并且学会延伸拓展自己的理解认识,还会写出来,表达出来,才算识得一个字了。 “好。”接过纸,惜云重重点头,“奴婢一定会认真学的。” “加油!”站起来,按了按她的肩膀,徐婉柠打气道。 看着她拿着纸在一旁用手比划着练习,徐婉柠重新坐下来,就着砚台里还没用完的墨水,练字。 其实来到潭州的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有学习,最重要的是,将原身会的东西都捡起来。 这样还是有成效的,不过半月,原身会的东西,她已经学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就靠花时间去去巩固。 唯有练字这一块,虽然有身体记忆,但是毕竟换了个灵魂,还是发生了变化。为此,她天天练字,才勉强写得好看些但距离原身的水平,还是甚远。 她在努力将自己的字往原身写的样子靠拢。 说起来,原身不愧是能让知州视为继续往上爬的工具的存在,人长得妩媚多姿就算了,写的字圆劲流美、清雅灵秀,年纪小,懂得东西却很多,还有不断学习的毅力与认知,是一个很内秀的女孩。 可惜…… 徐婉柠摇头,没有再多想什么,沉下心来练字。 她现在的字光有其形,内里却是空的。 如果能将字练到原身那种程度,她就满意了。 慕荷带着人到西苑的时候,徐婉柠已经练了半个时辰的字。 第二十五章 礼物 “主子,慕荷姑娘带着一群丫鬟在院门外等候,说是给主子送东西来了。”玉莲进门,先是朝徐婉柠行个礼,这才快速的道。 “送东西?”徐婉柠有些奇怪,但没多想,让她将人迎进来。 她因为午憩,将头发散了,起身后,因为不想折腾,就只是让惜云将头发简单拢起后,在一侧编了个辫子,在发尾上绑了条珍珠丝带。这可以说是很寒酸的打扮,但她在低头练字的时候,眉间有种淡淡的书卷气息。虽然容貌生得妩媚张扬,却有种让人不会轻视的端庄雅意,令人赏心悦目。 慕荷进来的时候,透过大开的窗棂,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神色微动。 她似乎有些明白,她为何能独得世子青睐了。 一个有勾人魂魄之资,却又有寻常女子的温柔小意的女子,谁能不喜欢啊。 她垂眸敛目,缓缓进屋,隔着珍珠帘朝她盈盈一拜:“奴婢见过夫人。” “慕荷姑娘不必多礼。” 缓缓勾下最后一笔,搁下笔,徐婉柠这才抬眸看她。 她今天梳的蚌珠头,鬓角处插了根红宝石雕荷花金钗,上面的两朵宝石荷花即便在略为昏暗的室内,也熠熠生辉。 这金钗上面的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不愧是世子贴身侍女的存在,头上随便插的一根发钗就如此珍贵。 徐婉柠心想,扫了一眼窗外院子里端着托盘安静候着的丫鬟,挑眉,问:“慕荷姑娘,这是什么情况?” 这不节不日的,有什么礼要送。 慕荷微微屈膝,敛眉,将视线放在她腰部以下的位置,道:“世子亲自给夫人挑选了些礼物,不知夫人可方便让人进来。” “进来吧!”徐婉柠点头,绕过书案,惜云连忙给她撩开珍珠帘。 门外丫鬟们鱼贯而入,整齐站成两排,然后将上面盖着的红布掀开。 金钗玉簪、玉镯玉佩等各种精美首饰,整整齐齐摆满了八个托盘,美轮美奂、璀璨夺目,徐婉柠脸一惊。 “这……”她一脸震惊,被晏向泽的手笔给惊到了。 扫了一眼她的表情反应,慕荷敛眉屈膝,问:“夫人可喜欢?” “世子说了,夫人若是不喜欢这些,可以再换!”说这话的时候,她垂着的脸神色黯然,但声音一点也没有显露出来。 她怎能不羡慕,世子送东西连赏赐都不说,而是说礼物,说明他真的用心了。 也许他自己还不知道,但是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表明他对她的珍视。 “不用了,我很喜欢。”徐婉柠走近,每一个托盘上面都摆了大十来件首饰,有金银珠宝、翡翠玉石,每一件都精美无比,样式也新美,一看就是今年的新样。 一件少说也值十几两,这十个托盘摆的,算下来没个上千两根本搞不定。 拿起其中一只金戒指,在手上试着戴了戴,合适得让人惊讶。 这么多首饰,都是自己的了。 一想到这些,徐婉柠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眼睛笑成了月牙。 “夫人,这是礼单。”慕荷将礼单递给惜云。 惜云接过,看了两眼,里面的字没一个认识的,不过看这长长的一串,肯定不少了。 她将礼单递给徐婉柠,徐婉柠接过,看了一眼,果然全都是首饰。 大概扫了一眼,觉得数量差不多,将礼单给惜云拿着。 “礼物我就收下了,麻烦慕荷姑娘走这一趟了。”摘下戒指放回托盘,示意惜云让人接过,徐婉柠这才扭头看向慕荷,脸上的笑直达眼底。 送财的人,自然该真诚些。 “夫人满意就好!”慕荷点头,又道:“夫人若是觉得没问题,奴婢这就告退了。” 出门前,慕荷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屋内。 满屋的珠宝显示着徐婉柠的备受恩宠,她正满脸欣喜的打量着这些礼物,眼里的光芒深深刺痛了她的眼,她鼻腔发酸,仓促回头,往外走的脚步下意识加快,似乎恨不得立刻逃离此处。 “世子可真大手笔,这么多首饰,说送就送了。”惜云看着手里的礼单,长长的一串让她忍不住咋舌。 她还没见过谁送礼物是一堆堆的送的。 之前在知州里当丫鬟的时候,夫人整岁生辰,知州大人送了十件首饰以及两个摆件,夫人就足足开心了一个月。 现在世子随手这么一送,就送了上百件首饰。 还件件都价值不菲,她这个丫鬟看了都忍不住激动,更不要说夫人了。 果然,徐婉柠瞥了她一眼,见她看着礼单看得两眼放光,忍不住笑了:“惜云,里面的字,你现在看得明白吗?” 惜云老老实实的摇头,“看不懂。” “所以奴婢要多看些,好沾沾上面的财气呢!”她一脸坦诚的模样逗笑了徐婉柠。 她轻捂嘴,眼睛弯成了月牙,“想要沾财气看礼单干什么,你直接去挑两件,我今个儿也当回财神爷,散散财。” “那不成,这可是世子爷送的,主子您还没戴过呢,奴婢哪里敢要。”惜云摇头,想也不想的拒绝。 “奴婢戴不出去的,放着万一再要不见了,岂不是心疼死。”她想得很简单。 今天的这些首饰件件都价值不菲,样式精致,根本不是她这个丫鬟能戴的。 再说了,这是世子精心挑选来送给主子的,她拿像什么回事。 世子爷要是知道了,责怪或者不满了怎么办? 不想承担这个后果的惜云表示拒绝。 “哈哈哈!”看着她单纯的样子,徐婉柠笑了,“哪个丫鬟似你似的,赏赐也不要。” “不过我今天这财神爷还当定了,一定要送你才行。”说完,她上下打量了下惜云。 惜云今天穿的缥碧绣兰花袄裙,上面套了件窃蓝色背心,梳的双丫髻,上面戴了两朵小珠花,俏丽活泼,看着就赏心悦目。 徐婉柠沉吟,“我首饰盒里有个银手镯,我戴了两回,你不是说好看吗,那个就送给你了。” 这回惜云真的开心了,她笑眯眯的屈膝:“谢主子赏。” “今天这财气果然多多呢!”她搞怪似的抓着礼单轻轻抖了抖,又翻来覆去的摸,“抖多点出来,再来两次,奴婢就发财了。” “好了,别弄了,将这些东西入库了才行。”指着摆在桌子上的托盘,徐婉柠道。 “奴婢不会啊!”惜云两眼懵懂。 她知道入库,问题是,她看不懂礼单的字,对号入座不了,怎么可能干的了入库的事。 “所以说你要识多点字,最起码看得懂这东西。”徐婉柠叹气,“我本来想让你将东西核实入库的,但你现在还看不懂这些字,只能让别人来了。” 于是问,“秋嬷嬷呢?” “秋嬷嬷在厢房里。”惜云说着,示意站在门边的玉莲去喊。 很快秋嬷嬷就来了,徐婉柠将礼单递给她,“秋嬷嬷,刚刚世子爷送了点东西来,你对着这礼单去给我核对入库。” 秋嬷嬷恭敬应道:“是。”接过礼单,扫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不过规矩让她没有多问什么,安静的退出房间。 第二十六章 救下 天边那一块块火红云,层次分明,颜色由西向东逐渐变淡。 落日熔金,余霞成绮。 晏向泽将公务处理完的时候,太阳正好落山,天际的余霞还未散尽。 淮丹踏着余霞回到府里,马不停蹄的就来见晏向泽。 “公子。” “办好了?”晏向泽瞥了他一眼,“日落西山才舍得回来,怎么,又去送佛送到西了?” 淮丹嘿嘿一笑,“那老伯也着实可怜,属下打发完那赌坊的人之后,就带着他们去找那孩子娘亲的淑娘,人是找回来了,可惜……” 一想到今天遇到的事,他双拳紧握,愤愤道:“那淑娘竟然被他们卖到了琵琶阁当红牌,因为时间久了,那淑娘……”说到这,他顿了顿,小麦色的脸燥红。 “……老妪不舍得放人,属下无法,只好给了身上带的几十两银子将人给赎回来。” “让他们一家团圆后,属下就将他们送回了家,那老伯一家住在城外二十里外的石桥村,路途比较远,就耽搁了些时间。”说完,淮丹不好意思的低头。 “行了,解决了就好,回头你找管家要一百两,说是我让的。”晏向泽不置可否,骨节分明的食指在紫檀木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 “是。”淮丹低头应下。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觉得时辰差不多了,晏向泽于是道:“你先下去吧!” “是。” 西苑。 徐婉柠正在院子做拉伸运动,她今天坐得有点久了,活动活动。 惜云在屋里折腾。 在知道世子会来后,她就跟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走出走入,时不时往屋里添减一些物件。 见阻止不了,徐婉柠选择了放任。 晏向泽踏进西苑的时候,徐婉柠正在廊下墙边,面对着墙,脚下踩着一块被削了一半形成一个小斜坡的砖头。 “你这是在干什么?”晏向泽走近,打量了一下,见她只是靠着墙站着,满头大汗的样子,有些好奇。 “世子?”徐婉柠扭头,后退两步,转身屈膝,笑道:“我这是在拉伸运动呢。” 她的发型还是下午的那个,只是上面的珍珠丝带却取了下来,腮边缕发丝随风轻拂面,看起来清新淡雅,温婉动人。 精致小巧的脸不施粉黛,肤如凝脂、娇唇红润,那双感觉时刻都含着水光的圆眸璀璨明亮,灿如春华,皎如明月。 “拉伸?”晏向泽挑眉,瞥了一眼墙边的砖头,没有说什么,进了屋子。 徐婉柠连忙跟着走进去。 引他坐上榻,给他斟好茶,她才在另一边坐下,迫不及待的问:“世子,淮丹回来了吗?结果怎么样,那老伯一家救下了吗?” “你倒是心急!”晏向泽瞥了她一眼,也没有吊她口胃,道:“淮丹回了,人救下了,还亲自送回城外二十里外的石桥村,嗯,就是那老伯一家现在住的地方。” “淮丹人也太好了,竟然还送人家回去。”徐婉柠感叹。 “人救下来,承诺可别忘了。”他嘴角噙着笑意,眼眸幽深如谭的看着她。 徐婉柠惊得一颤,蓦然红了耳根,红欲滴血。 “世子爷~”她低着头,声音微糯。 她垂首双手紧握,修长娇嫩的脖子上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那害羞怯懦的模样,让人忍不住使坏。 晏向泽再也忍不住,大手一挥,强势有力的臂膀轻松的将她越过矮桌,搂到怀里,对着那红润的艳唇就吻了下去…… 足足过了半晌,他才恋恋不舍的抬起头。 满面红晕,眸子里含着春水,潋滟得要溢出来,唇瓣轻微红肿,透出艳极的绯色。他眼底渐深,喉结明显地一滚,动作停了下来,气息捻过她红艳欲滴的耳垂,低笑出声。 徐婉柠:…… 这是有什么大病? 她迷蒙的圆眸闪过羞恼,纤细白皙的手抵在他胸前,就想将他推开。 “乖,都给你!” 晏向泽宽大的手掌轻松抓住她作乱四处点火的手,将额头抵在她额头上,放在她脑后的大手稍微用力,徐婉柠只觉得眼前一黑,细细碎碎的吻落在脸上脖子上…… 等徐婉柠终于被放开,坐到饭桌前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屋内点起了蜡烛,昏黄的烛光照在晏向泽身上。 他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一套,脸上挂着餍足的笑容。 徐婉柠:…… 到底凭什么? “想吃什么?”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身心舒畅的慵懒感。 徐婉柠低头,看着满满一大桌的菜,热气腾腾,显然已经重新换了一桌。 毫不客气的指着离他最远的一碟蔬菜煎蛋卷,用同样沙哑的声音道:“这个。” 惜云上前,就想替她夹来。 徐婉柠嘴一翘,水润的圆眸扫了一眼晏向泽,娇哼一声:“我就要你夹。” 她无理取闹让惜云不知所措,下意识看向晏向泽。 晏向泽满脸无奈,但还是好脾气的站起身,拿起公筷俯身夹了一块蛋卷放到她碗里。 他顺从的样子惊呆了身后的惜云,徐婉柠才不管那么多,她暗暗捏了捏自己酸软的腰肢,继续不停的使唤着。 “还有这个,这个……”她恃宠而骄,晏向泽则满是宠溺,一一顺着她,叫夹什么就夹什么。 氤氲的水雾遮住他眼底的炙热,修长的手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肉片放到她碗里,薄唇轻启:“吃罢,多吃些肉。”说完,眼睛意有所指的扫了一眼她的身体。 悠然的笑意自嘴角蔓延开来。 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徐婉柠:…… 总感觉自己好像干了什么不得了的错事。 …… 昏黄的光线晕散在室内,层层叠叠纱帐里,影影绰绰照出两道紧紧纠缠的人影。 被他抱在怀里,徐婉柠无意识的挺身,想要汲取更多,眼泪从眼角渗出,顺着白皙细腻的脸颊滑落到床榻上…… 晏向泽垂眸,怀里的人儿气喘吁吁,滑腻柔软的肌肤让他爱不释手,清纯透澈的眼眸被染上情欲,清纯夹杂着妩媚,惹人怜爱的模样让他情难自禁地再次低头,含住她的唇瓣,继而温柔地绕住她的舌尖,她轻颤着承受他的爱意,睫毛不自觉地潮湿…… 时间不紧不慢,很快就来到了五月。 这两个多月里,晏向泽越来越忙了,外出越发频繁,有时候甚至天不亮就要出门,踏着月色回府,第二天又周而复始。 但隔三差五,晏向泽都会回一次府里,每一次都不忘与徐婉柠缠绵一番,似乎食髓知味了。 徐婉柠被滋润得面色娇艳,特别是她每日都有坚持锻炼,虽然时辰不一定坚守在卯时,但是最迟辰时也会开始,早晚不间断的锻炼,使她的身材也越发丰满玲珑。 举手投足之间,风情万种媚态横生,令人望之神魂俱销。 第二十七章 慕荷处置小丫鬟 自打进了五月,天气就越发炎热,特别是太阳出来后,整片天空仿佛被蒸发的热气所围绕,即便是呆在屋里,也感觉燥热难耐。 于是,徐婉柠爱上了去园子纳凉赏景。 别看别院只是一个三进别院,那一进比别人三进还大。就说她住的西苑,放出去也能算个一进的院子,如果算上后面的罩房,说是两进也没问题。 在后院后罩楼后面,有一个超级大的园子,占地十几亩。里面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最重要的是,园子里面有一片面积不小的湖,湖里种了荷花,如今是夏季,正是碧绿满湖的时节。为了方便赏景,湖边还建了个赏景亭。 在上面,能将整个园子的景色印入眼底。正所谓树高招风,人站的高,自然也招风。 所以,徐婉柠最喜欢的,便是上去乘凉赏景了。 这日,徐婉柠又带着惜云上赏景亭去赏景纳凉。 前两日,园子里种的那片玉兰树花正好开了,玉兰树花开的时候,满树纯白,灵动娇俏。 在赏景亭上临杆而立,正好可以将玉兰树林尽收眼底。 她赏花,惜云则将从院子带出来的茶点吃食摆在亭中央的石桌上,方便徐婉柠累了时享用。 突然,下面湖边小道上的一幕吸引了徐婉柠的注意。 只见慕荷面无表情,从门口边角处走出,手里紧紧拉着一个一看同样也是丫鬟的人的手,两人走到湖边。 眼看四周无人了,她便将丫鬟的手甩开。 丫鬟被甩了个踉跄,却不敢露出异色,甚至还满脸紧张的跪下,整个人瑟瑟发抖。 “说,你为什么要克扣她们的月银?”小丫鬟眼里的害怕并没有让慕荷消气,她垂眸,表情冷淡。 “姑娘,奴婢实在没有办法啊!”小丫鬟泪涕俱下,“奴婢的阿娘突然病重,奴婢不能眼睁睁看着阿娘病死,这才起了心思。” “奴婢只是想救阿娘,呜呜呜!”小丫鬟垂首,因为害怕她的身体不停的颤抖,泪珠滚滚。 “你想救你阿娘,就可以这般视府内的规矩如无物了吗?”慕荷淡淡的问。她腰肢挺直,颔首低眉,显得纤细的脖子修长,双手置于小腹前,举止端庄优雅。 “奴婢,奴婢也没有办法啊!”小丫鬟哭喊着,来来回回都是这么一句话。 见她哭得可怜,慕荷神色稍霁,她叹了一口气,“有困难为何不找我?”她负责府内丫鬟月银的分法,类似于这些事,完全可以找她。 “你当时若是找我,多的不敢说,救你阿娘还是可以的。”她叹气,眼里闪过一丝悲悯,“甚至,你去找管家,说明缘由,管家也可以做主让你赊欠几个月的月银,这也能救下你阿娘。” 说着,她蹲下来,用手中的手帕轻轻拭去小丫鬟脸上的泪水。 小丫鬟哪里敢让她如此,夺过手帕在脸上胡乱擦了擦。 慕荷手里的动作一顿,抿了抿嘴,也没有说什么,又站了起来。 “你阿娘病重,没有钱救命,明明有那么多路可以选,可你偏偏选了最坏的一条路,说到底,还是私欲作甚。” “你可知,因为你贪了的那两个小丫鬟月银,她们因为拿不到钱,一个差点误了自己治病的时机;一个因为没有及时补贴到家用,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差点被饿死。” “怎么会如此?”小丫鬟愣了神,抬起头。 她不就贪了两个人几个月的月银吗? 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你虽然身处后院,但又不是不知,自开年入春后,四处水患频发。世子爷为此奔波了多久,直至如今还未彻底歇下。”慕荷深深吐了口气,眼神骤然锋利。 “城外百姓衣不裹体,食不饱腹。田间粮食因为长时间被水淹,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今年的收成。” 慕荷冷哼,看向小丫鬟的神情越发冷淡,“现在,谁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谁就是一家子的希望。” “那两丫鬟就是因为天灾所致,逼不得已才自卖己身入府当丫鬟,就为了能挣一分钱补贴家用的同时,还能替家里省一双筷子的粮食。” “你贪了她们的月银,还是好几个月的月银,不就是想将她们一家子置于死地吗?”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又字字珠玑,举手投足都有着一种淡定、从容,仿佛天生就拥有这样的气度。 “奴婢只是为了救阿娘,不是故意的。”小丫鬟哭喊着,拼命磕头,光滑细嫩的额头红肿一片,鲜血直流,可想而知,她磕得多用力。 “奴婢不是诚心的,不知道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小丫鬟求饶,她明白,她现在引发的后果已经不是贪墨月银这么简单了,她只能乞求慕荷能放过她。 “我现在给你两个处理结果。”慕荷垂眸,清冷的眼眸落在小丫鬟身上,她身上的惨状并没有勾起她一丝同情心,就如同九天玄女,不带有一丝情绪,冷淡而无情。 “第一,将克扣的月银还回去,并且用一个月的月银作为赔罪。” “二,让我告诉管家,按照府规,你大概是被重新发卖出去!” “你自己选。”她最后道。 “姑娘,姑娘,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啊!”小丫鬟双手撑在地上,飞速的爬向慕荷,揪着她的裙摆,哭喊着:“这会毁了奴婢的,求您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选哪个?”将裙摆从她手里扯出来,裙摆上的褶皱让慕荷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冷漠,看向小丫鬟的眼神凌厉无比。 她眼中的凌厉让小丫鬟心底发寒,她愣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她嘴唇微颤,垂眸,脸上的神色沉默又悲哀,喃喃自语:“奴婢,奴婢的阿娘,奴婢……”这叫她如何选。 选第一个,她身上的钱就都要交出去,但是阿娘的病还没好。 选第二个,她身上的钱也许能救得了阿娘,但是她也会被毁了。 被主家重新发卖的丫鬟,能有什么好结果,大概率是会被卖到腌渍之地。 一想到还病倒在床的阿娘,她就心如死灰。 第二十八章 慕荷的羡慕 “我没这么多时间跟你磨,给出你的选择。”慕荷表情越发冷淡。 “奴婢选,奴婢选。” “奴婢将钱还给她们,还给她们。”说完,小丫鬟伏地嚎啕大哭。 “闭嘴,别让你的哭声闹了府里的主子们!”慕荷厉声呵斥,表情越发不耐。 被她的话唬得一愣,小丫鬟顿时不敢哭出声,跪坐在地上,肩膀微微耸动,手指紧紧绞着衣角,哽咽声中满是无助。 “罚你一年的月银,半年用来弥补那两个丫鬟,剩下的半年是作为你私信作祟、违反府规的教训。”慕荷语气毫无波澜,甚至嘴角还带着恰当好处的弧度,却三言两语就决定了一个丫鬟的处置结果。 小丫鬟不敢显示出任何不乐意的表情,因为她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就在她以为要结束的时候,慕荷话音一转,又道。 “还有,你毕竟做了错事,是不能继续在紫竹院伺候了的,以后你就去洗衣房任职吧!” 小丫鬟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但在对上她淡漠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双眸时,还是沉默的低下了头,哑着声音恭谨应道:“是,奴婢遵命。” 眼看着小丫鬟离开,慕荷站在原地,没有动。 不一会,不远处廊下又走出一个人,身着宝蓝色右衽交领窄袖长袍,额头上已经有几条淡淡的横纹,却往那一站,却宛如一颗挺拔的青松周身散发着温和而从容的气息。 竟然是管家。 管家淡步走到慕荷身侧,与她并排看着湖中的荷花,“允禾犯的不过小事,罚月银就算了,至于赶到洗衣房吗?”从世子身边备受看重的二等丫鬟沦落到洗衣房当洗衣的粗使丫鬟,这中间的差距可不谓不大,即便是管家,也觉得重了些。 “允禾经事还是太少了,这次是小事,下次呢?”慕荷摇头,不赞同他的话,她往前走两步,伸手轻轻抚着湖边放置的盆栽上的花枝,淡淡道,“世子身份不一样,注定他身边的人不可以出一丝的差错。” “不过一件小事,她就能干出贪墨的事,下次若有更大的利益呢?” “于公于私,我都不会让她留在紫竹院,任何有困难影响到世子的人和事,都不应该存在。”慕荷说着,平淡的神情突然生出一点凶厉。 “果然,只有有关世子的一切,才会让你如此紧张在意。”管家呵呵笑了,话音一转,看似认真的道:“也许,你该多看看身边的一切,而不是将目光一只投注在世子身上。” 世子刚出生时,他就被王妃派到他身边伺候,世子长大后,有了自己的院子后,他顺理成章的成为他院子里的管事。 等到世子有了官职,拥有自己的府邸后,他又升为管家。 世子外派,他跟着;世子回京,他随着。 世子成长走的每一步,他都有参与。 也因着这份感情,世子对他一直都是敬重有加,以礼相待。 他没有子嗣,且世子也是个极好的孩子,所以他内心里一直都将世子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自然也希望他能有更多的人看重。 世子过得越好,他越开心。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忍为慕荷对世子的痴心所感动,想要她自私一点。 毕竟。 世子的心太小了,小到,他根本不想放多哪怕一点东西,更何况是一个人。 慕荷的痴心,只会让她越陷越深。 “放到别人身上吗?”慕荷垂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可是,在遇到这个凤表龙姿、气宇轩昂的世子之后,又让她怎么能做到将芳心放下,投向他人! “对了,罚了允禾,她阿娘你真的不管了?”管家脸上笑眯眯的,慢慢悠悠的问,“我可记得,你当时还很羡慕允禾有个这么好的娘呢。” 允禾是潭州这别院原本的丫鬟,因为乖巧伶俐、心思灵敏,被慕荷特意派到紫竹院跟随伺候,如果不出意外,到时候应该是跟着进京的。 允禾的阿娘是城外的绣娘,是一个温柔慈祥的老妇人,她对允禾十分好,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孩子而嫌弃她。 至于允禾为何会进府,只能说命运多舛吧。 允禾阿娘生有三个孩子,最大的是允禾,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妹妹,最大的妹妹比她小六岁,最小的那个小八岁。 允禾阿爹是专门给人做鞋的,加上还有允禾阿娘做针线换取家用,日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也还算平稳。 不管是阿爹还是阿娘,都不是重男轻女的人,对待三个孩子也许说不上真正公平,但是绝对都是疼爱有加的。 可惜时运不济,允禾阿爹在一次外出时意外中去世,家中顶梁柱没了,三个孩子还嗷嗷待哺。 允禾阿娘虽然会做针线,但是年纪毕竟大了,且还要照顾孩子,赚的钱哪里够养活三个孩子。 允禾作为最大的孩子,为了渡过难关,于是自告奋勇,自卖己身进了府当丫鬟。 当了丫鬟后,家中的情况迅速变好,每月都有了进项,也许是心疼,也许是别的原因,允禾阿娘每月都会给允禾送吃食、保暖的衣裳什么的。 对她更是关心不断。 也因此,允禾对她阿娘的感情极深。这次她阿娘病重,她才会铤而走险,最后犯下如此大错。 慕荷为何会对允禾另眼相待,除了她自身原因,还有她的身份之故。 慕荷与允禾一样,也是家中最大的,底下同样也有两个弟弟妹妹。 不一样的是,她的阿娘是个重男轻女的,她阿爹是个嘴毒心狠的。可以说,她小时候是被打骂着长大,听得最多的就是赔钱货、不要脸的玩意儿之类的话。才懂事就要学着照顾弟弟妹妹,做家务。做得稍不如意就会被打,还会被罚不许吃饭。 好不容易再长大些,阿娘又怀孕,因为没什么钱,于是就将慕荷给卖了,为什么不将妹妹也卖了呢,因为家里还要一个人伺候。 当时慕荷九岁,已经长开了些,为了能卖更多的钱,她阿爹阿娘甚至想要将她卖给烟柳之地。 幸好,机缘巧合之下,她没有被卖到那腌制之地,而是进了亲王府,甚至是直接去到亲王妃身边伺候,后面更是进了世子的院子当丫鬟。 她没有一个好的阿娘,所以她羡慕别人有一个这么好的阿娘。 “允禾阿娘,我会让人去确定,是不是真的病了。”慕荷抬眸,看着眼前的湖面,嘴角微勾。 第二十九章 眼看着两人走远,惜云这才出声,她一脸忧虑:“主子,我们在这里,偷听她们讲话是不是不太好?” “那我也不能在她们讲话的时候,大声说一句‘诶,我们有人在这里,你们不要在这里说悄悄话啊!’之类的话出来啊。”徐婉柠表示,她们又不是故意偷听的。再说了,她们没被发现,她可不见得。 管家临走前朝这边微微颔首的一幕,她看得可是一清二楚。 不愧是世子的管家,说话做事一滴不露。 “好像有道路。”惜云尴尬的摸了摸额边,露出一个尴尬的笑来。 “慕荷姑娘也太强势了,那小丫鬟都哭得这么伤心了,她竟没有一丝心软的意思!” 她只听了一半,还以为那小丫鬟只是单纯贪墨了月银。 见小丫鬟哭得厉害,就起了悱恻之心。 慕荷对此责备严苛,倒让她有些看不惯了。 “我不一样,我现在反而有些欣赏她了。”徐婉柠回到桌子旁,捻起一块糕点,慢慢品尝起来。 “慕荷毕竟是管着整个紫竹院,多少人看着呢,就想要找出她的差错,将她狠狠拉下来。” “她能坚守住的这两年,靠的不就是她一心为世子着想、对待下人赏罚有度、恪守本分……甚至是心地善良之类的好品质吗?”徐婉柠垂眸想,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手里的糕点。 她从来不会小看慕荷,端看她是亲王妃在世子十六岁之后,唯一一个被塞进世子院子的丫鬟,她就不可能会小看她。 她虽然没见过亲王妃,但是凭借这个王妃能靠着年少时在王爷心里的一点位置,就把持住了王爷几十年,甚至在整个皇室子嗣不丰或者说可以说调零的时代,哪怕只生了一个孩子,也依旧没有人能动到一丝她尊贵的地位的这个事实来说,这个王妃绝对是个有智慧有能力有谋算的。 这样子的女子看中的人,即便是一个丫鬟,又怎么会简单。 她能接触到这样的人,甚至还能让她给她行礼,不过是因为搭上了世子。要不然,她连给她穿鞋的资格都没有。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你今天的字还没练,我今天的书也还没看呢!” 随着徐婉柠领着丫鬟离开赏景亭,不远处一片花树林后,慕荷缓步走出来,她看着徐婉柠远去的背影,表情复杂。 管家从她身后走出,“怎么?没想到她会在这?” 慕荷摇头,“徐夫人在此,您为何没告诉奴婢?” 管家双手背立,呵呵笑道:“你不过就是处置个丫鬟,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告诉你为何?” “再说了,徐夫人这人老夫没看错的话,就是个懒散不喜欢挑事的。虽然做事有时让老夫也看不明白,但最起码,可以确定的是,她不会主动针对任何人。” “希望吧!”最后看了一眼徐婉柠消失的位置,慕荷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西苑。 回到西苑,还没等徐婉柠坐下,秋嬷嬷手里拿着一大团五颜六色的丝线和十几个香囊从厢房出来。 看到徐婉柠,她眼睛一亮,“哎呀,主子您回来了?” “秋嬷嬷,你这是干什么?”看着她手上众多的丝线和香囊,徐婉柠有些懵,“拿这么多香囊出来,是要戴还是装香料?还有这么多线,这是要做手工?” “主子,您忘了,再过三天,就是端午啦!”秋嬷嬷眉毛上挑,乐呵呵的道。 “端午要佩戴香囊和戴五色绳,现在不准备,到那天忙得晕头转向的可没空弄。”将线团还有香囊摆在桌子上,秋嬷嬷又开始分类别装。 “端午?”徐婉柠瞪眼,“这么快就要端午了?” “对了,今个儿五月初三,初五就是端午,奴婢竟差点忘了。”惜云端着手算了算,恍然大悟。 “时间过得可真快!”徐婉柠感慨。 “这过日子就是这样的,不知不觉又是一年。等过了端午,很快就到夏至、立秋,立秋之后就是七夕,七夕再翻过去,就是中秋了。”秋嬷嬷嘴上叭叭的说着,手很快就将桌面一大团的丝线按照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分好了,香囊也查看了,没有问题后。 她又翻出一个木盒子,里面放有朱砂、雄黄、香药等药材,香囊是提前做好的,现在只需要将这些药材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放进香囊里,再以五色丝线弦扣成索,到时候挂在床头,或者佩戴在腰间,都很方便。 “主子,端午您要送香囊还有五色绳给世子吗?”惜云上前帮忙,好奇的问。 “送给世子?”徐婉柠皱眉,有些心动。 但是她觉得世子不会看得上她送的,她有些迟疑。 “惜云姑娘啊,你这不是问多余了吗?”秋嬷嬷脸上笑眯眯,“主子不做给世子爷,谁做给世子爷?” “香囊与五色绳有祈福纳吉、辟邪驱瘟之意,端午给重要的人赠送香囊和五色绳自然是应该的。”秋嬷嬷慢慢悠悠的道。 “那行,我做个给世子,嗯,还有你们。”徐婉柠笑道,站起来。 “香囊只需要放香料进去就行,不麻烦,倒是这五色绳,是有规定的编织手法的,”秋嬷嬷道,然后问:“主子您会编不?不会奴婢教您。” “奴婢也不会,秋嬷嬷你也教教我呗!”惜云撒娇。 “惜云姑娘要学,自无不可!”见惜云如此亲近她,秋嬷嬷乐得见牙不见眼。 在徐婉柠来之前,这个府里根本没有主子,也就几个老仆丫鬟奴才负责打理这个别院。没有主子,意味着没有往上爬的机会,她最多也就靠着熬,熬上嬷嬷的位置。 现在好了,她被管家派到主子院子里伺候,虽然主子现在只是一个侍妾,还是靠爬床当上的。 但是没事啊,只要世子不在意就好。 前不久世子赏了这么多首饰给主子,说明在世子心里,主子是有一点地位的。 只要世子心里有主子,主子以后还能继续往上爬,如果有幸,再生个一儿半女的,后半生的依靠就有了。 她跟着主子,绝对前途无量。 在此之前,她最重要的,就是先得到主子的信任。 惜云是主子最信任看重的丫鬟,她愿意亲近她,说明主子心里已经有些信任她了,现在应该是在观察她的为人品性的时候。 有了信任,接下来只需要一个机会,她绝对能更进一步。 到时候肯定能成为真正的管事嬷嬷。 或许,还能有机会跟着主子进京享福呢。 第三十章 礼物 知道她们都想学,秋嬷嬷很快就将她会的几种编织五色绳的手法教给了徐婉柠主仆俩。 的确很简单,不过一刻钟时间,徐婉柠就学会了,甚至还编好了一个。 看着手里的五色绳,徐婉柠开心极了,“看着真不错,五颜六色的,这可是我今年编的第一个五色绳。” “主子手真巧,不像奴婢,手笨,现在还没编好一个呢!”看着徐婉柠手里的漂亮五色绳,举着手里才编到一半的五色绳,惜云瘪嘴,可怜兮兮的道。 “秋嬷嬷先教我,你跟在后面学,我才学会编你就学会了,不过一会就编了一半,还敢说自己手笨!”徐婉柠瞪眼,觉得她不要脸。 “主子就是比奴婢手巧,你看奴婢编的,歪歪扭扭的,不像您编的,整齐又好看。”将自己的五色绳往徐婉柠手上那条旁边一放,指着自己那块还没来得及拉好的位置,惜云理直气壮的道。 “这么一比,还真是我的最好看!”徐婉柠眼睛一弯,开心的亲了一口五色绳,又拿上一个已经装好香料的香囊一块递给惜云,“帮我放到枕头底下的抽屉里,到时候我要给世子爷的。” 端午的香囊最好在凌晨或者清晨,太阳还没升起来之前戴上。 晏向泽最近好像因为一件事,忙得很,白日她根本见不到他。想送香囊,且让他第一时间戴上,只能等端午那天早上了。 “好!”惜云接过香囊和五彩绳,进内室放好。 晏向泽的五彩绳做好,剩下的就很简单了。 不过小半个时辰,徐婉柠就又做了四条,惜云、秋嬷嬷两个一人一条,剩下的两条自然是玉莲以及玉兰她们的。 再剩下的那些三等丫鬟,基本到不了她面前,她自然不会给她们编。 大概率是由秋嬷嬷编织好送给她们,当然,秋嬷嬷也有可能不编,毕竟送五色绳是心意问题,送不送都不要紧。 “往年的端午可是很热闹的,上年,我们还去看了划龙舟呢,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看。”惜云满脸期待。 “不知道,我也很想去看划龙舟,还有去郊外放纸鸢。”徐婉柠双手托着下巴,巴巴道。 原身小时候娘亲还在的时候,每年的端午,原身阿娘都会带原身在田野放纸鸢。 村里重男轻女是常有的事,但原身因为有个能干且镇得住男人的娘,一直备受宠爱。 小时候的日子,是原身这些年来过得最为开心幸福的日子。 翻看原主的记忆,徐婉柠对放纸鸢起了心思。 在现代的时候,条件限制,她还没放过纸鸢呢。 感觉很好玩的样子! …… 太阳西斜,日上西山。 晏向泽罕见的在日落前回到了府里。 徐婉柠正在背书,嗯,准确来说是背草药常识。 中午的香囊让她起了心思,她决定将原身学得一知半解的香给捡起来,继续发扬光大的同时,学一些别的药识,最好能学到会诊断普通的病疾。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古代的条件还是太差了,信息传播能力太落后,医术想要得到发扬很艰难。 即便有的人真的懂医术,能力也参差不齐。 医术这种技术,自己会了,省得以后会被人骗,还要到处求人。 徐婉柠自然想自己能多懂一些。 只有学到脑子里的,才会是自己的。 她从来不会嫌自己学的东西太多而烦恼,只会嫌自己会的不够多。 “你这一天天的,看起来比本世子还忙。”晏向泽笑着走进院子。 “见过世子爷。”徐婉柠屈膝行礼,然后才笑道:“我没事干,只能多学些本事,这样子才能与世子爷您般配些。”她最懂怎么说话让人高兴,虽然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但是人有时候还要学会说些场面话的。 毕竟这只是张张嘴的事,又不会让自己少块肉,也不用付出什么。 “你倒是有自知自明。”晏向泽果然高兴了,他嘴角微勾,大踏步走到徐婉柠面前,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笑道:“我这次回来,给你带了件礼物,你猜猜是什么?” “礼物?”徐婉柠眼睛一亮,凑近,小脸白皙,圆瞳明亮,满是期待,“金银首饰,还是玉石古玩?” 晏向泽伸出食指,抵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推,嗤笑,“你掉钱眼儿里去了,眼里不是钱就是金银珠宝。” 他真不明白了,明明不缺她吃,也不缺她喝,身边也给人伺候。 她怎么还是张嘴闭嘴就是想银子。 嗯,还有学东西。 不过这点他就很欣赏了。从来不会安于现状,愿意为自己想要的东西付出行动的人,永远不会过得差。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奴婢掉钱眼里怎么了,”徐婉柠眼珠子一翻,白了他一眼,表达不满。 不过她长得妩媚动人,一双圆瞳又纯净无瑕,即便是抛白眼,也有股说不出的潋滟动人。 “果然读多些书就是不一样,出口成章啊!”晏向泽坏笑着将她扯到怀里,拥着她往屋里走去。 “世子爷,您还没说给我带了什么礼物呢。”顺势往他身上一倚,徐婉柠素手轻勾,拉住他的衣襟,小脸贴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酥酥痒痒的。 看着他薄红的耳垂,徐婉柠眼眸微闪。 果然,勾引单纯的小哥哥什么的,最好玩了。 特别是身娇体贵,闷骚体正,还没有一点儿经验的小哥哥,就更开心了。 明眸流转,红唇微勾,樱桃初绽,说不清的妩媚撩人。 看着眼前这个娇艳欲滴、美而不自知的女人,晏向泽喉结轻轻滑动,再也按捺不住,大掌贴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往身体里按。 “嗯~” 红唇微启,她轻挑眉,眼眉的一抹艳红。 “真是个勾人的妖精。” 眼看他要俯身,徐婉柠素手轻抵胸前,秀发披散,红唇微抿,一脸幽怨的看着他。 “您还没给我看礼物呢,只说了叫人心痒痒的,却不说。”最讨厌说话留一半的人了。 “还没到呢,得明早儿。”将她的手轻松抓住,晏向泽伏身而下,两边的帐帘随之落下…… 第三十一章 雁翎枪 翌日清晨。 天空几颗残星闪烁,忽然一丝曙光乍现,天边泛起火红的金边,红中透出明亮的金黄。 远处的山峦在朝霞光的照耀下,描绘出清晰的轮廓,如盘龙卧虎,也如野兽潜伏。 西苑烛火通明。 晏向泽身穿素色黑袍,头发简单的在脑后上束缚着。 他手持一把银色长枪,枪身雪白,长约八尺(一米八四),枪刃泛着寒芒,在微弱的烛光下熠熠生辉,犹如冰雪般刺骨寒冷。 只见晏向泽手腕翻转,雁翎枪在他的操控下,宛若游龙,不时做出扫、刺、挑等动作,方向变幻不定,在空中不断划出一道一道的残影,带起呼啸的风声。 哪怕看了不少次,但每一次,徐婉柠都看得热血膨胀,恨不得以身相替,上去好好挥舞一场。 可惜她没有这个能力。 徐婉柠叹气,放下郁闷的心,又瞥了眼直到现在才亮了些的天空。 快天亮了,已经到卯时了。 往常这个点她才起身,如果不是为了练武,估计还要更迟。 今天倒好,估计寅时就被拉起身了,不让她睡,就为了让她看他练枪? 心里想着,忍不住在心里埋怨晏向泽不当人。 虽然他舞枪时是很好看,干净利落、巧捷万端,但是这也比不上她睡美容觉重要啊。 以一个炫酷的方式收起枪,晏向泽转身,见她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似的,有些好笑,“有这么困吗?这么贪觉,本世子很好奇你是怎么坚持每天起来锻炼的。” 他没记错的话,这两个月她的确都有遵守了他给的要求,每天早起锻炼一个时辰。 他以为她能做到这样,怎么样也算个内心坚毅的,没成想。 现在不过让她再起早些,倒是受不了了。 “这哪一样啊!”捂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又用力揉了揉眼睛,揉得眼睛火辣辣的也无济于事,徐婉柠懒洋洋的道:“以往我都是卯时才起,今天,您都练了好一会了,天才刚刚亮,往常我也就这个时辰起。” 规律的生活作息让她的生物钟极其强大,到点不睡觉和睡不够眼,她真的是睁不开眼睛。如果他不是世子,且她的地位不允许她翻脸,她才不会鸟他呢。 更别说在鸡都没打鸣的时候起身陪他发癫了。 “再说了,要不是您昨晚……”没有说完,她脸颊就变得通红,垂下头绞着手中的帕子。 “反正,我不管,您答应我了的,只要陪您晨练完,就立刻将准备好的礼物给我。”徐婉柠小嘴一翘,傲娇不已。 “放心,说好要给你的,一定会给。”晏向泽呵呵一笑,拿着长枪缓步走到她面前,往她身前一递,笑问,“你觉得这把枪如何?” 徐婉柠垂眸,认真看着他手中的枪。 枪刃雪白,稍微转动,寒芒乍泄。枪头形似羽翎,枪身线条流畅,通体银白,枪杆粗细适宜,上面还有一道道浅显的纹路,看起来神秘又漂亮。 她点头,夸赞,“好看,枪身流畅,枪刃一看就是用上好材料打造的,是把好兵器!” “这是雁翎枪,因枪头形似雁翎而名,现在……” “送给你了!” 徐婉柠瞪大眼睛,看着递到身前的漂亮长枪,有些不敢置信,“给我?” 这种兵器,放在这里一看就是千金难求的神器,竟然给她? “你不是想学枪吗?”晏向泽微微一笑,“之前说好只要你达到要求,本世子就答应教你练武,这后来不是因为别的事情,没做到吗?” “这把枪就当是给你的赔罪了。” “可是,这么珍贵……”看着这把雁翎枪,徐婉柠有些迟疑。 她的确很喜欢这把枪,但是也太珍贵了,就只是作为赔罪的也太暴殄天物了。 别看之前晏向泽给她送了一箱子的首饰,若是换做这把枪,估计连个枪杆也买不到。 可想而知,这把枪有多珍贵了。 “放心吧,这种层次的枪,本世子有十几把,只不过这把最轻最好看,造型也最适合你罢了!”晏向泽大手一挥,毫不在意的道,“再说了,你有了这把枪,也只能努力练武了,要不然可用不起这把枪。” “这把枪纯铁打造,净重可是达二十斤了,以你这小胳膊体力,不好好锻炼一番,就只能看着眼馋,是根本舞不动的。”晏向泽哈哈大笑。 “二十斤!”徐婉柠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的她试着拿一下。 果然很重,要双手拿着才勉强挥起来。 想要做到晏向泽这般如臂使指般,根本不可能。 “这么重,怎么做到长时间挥舞的?”将枪给回他,徐婉柠还是不敢置信。 “所以,这种枪在兵营里,不是普通将士能用的,只有那些会武的或者天生神力的将士才能拿来当武器。”晏向泽感慨。 “你想要挥起它,就只能练武功秘籍了。” “您要给我学武功秘籍?”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徐婉柠惊喜万分。 这不是意外之喜是什么? “不是早就答应你了吗?”晏向泽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以为她不懂,于是解释道,“你是我的侍妾,又不是我手下的士兵,自然不能拿对待士兵的情况与你比较。” “我可不想到时候抱着你的时候,浑身是疤,还粗糙不堪的,这不是找罪受吗?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你练武功秘籍,对身体的危害小,而且不会让你体型变化过大。” 他虽然不懂女人为何会将体型这些看得如此之重,但是这不妨碍他可以规避这些问题,反正是小事。 “不过按照你如今的年龄,想要在这上面得到多大成就是不可能了的,最多也就强筋锻体,即便好运练出了些内力,最多也就能到以一敌十的程度!” “没事的,我有的是时间,只要教我就好了,我一定可以做到很好的。”徐婉柠眼睛亮晶晶的,她才不会听他说的这些,她只相信一句话,勤能补拙,如果补不了,说明不够勤快。 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能做到让大家都惊讶的地步。 “这是后面的问题,现在这把枪就送给你了。”晏向泽没有说什么打击的还,毕竟练武靠的是毅力还有天赋,要不然,说再多也没用。 他愿意给她一个机会,不过是因为她做到足以打动他的程度。 “明天就是端午了,明天府里会有两位客人来,白日我可能不在府,到时候你要好好招待她们。她们身份不一般,你万万不可招惹。”晏向泽话音一转,突然道。 “客人,还身份不一般?”徐婉柠面露惊讶,“让奴婢去招待,会不会不太好?” 她不过是个侍妾,虽然她不在意这个,但不代表别人不在意。 让一个侍妾招待客人,会不会让人家觉得晏向泽这是在侮辱她们? 第三十二章 端午 “没事的,她们身份虽然矜贵,但是比不上我,且都与我亲近,所以她们是不会在意的。”晏向泽摇头,毫不在意的道。 “再说了,我如今潭州,身边也就你身份最高,除了你,还有谁能招待她们?”晏向泽嘴角微勾。 “管家啊!”徐婉柠想也不想的道。 管家深受晏向泽信任。且也许有从小陪侍在旁的情谊的原因,在晏向泽心里,管家估计也算他半个亲人了。 别人看在晏向泽的份上,对管家肯定也会以礼相待。 在她看来,没有谁比管家更合适了。 “如果是别的客人,还真的能让管家上,但明天来的是两位娇客!”晏向泽满头黑线,“我总不能让管家去招待两位娇客吧?” “娇客?” 徐婉柠忍不住嘀咕,“什么娇客还要你这么慎重对待。” 不会是什么亲妹、表妹还有情妹妹什么的吧? “放心吧,不是什么人。”知道她在忧虑什么,晏向泽好笑的蹭了蹭她的脸,“她们一个是我母亲娘家的亲表妹,温琼华县主,另一个是我表妹的闺中密友。” “你放心,我表妹温婉可人,最是善解人意了,不会做那些恃强凌弱的事。”晏向泽笑道。 “倒是她那闺中密友,乃是户部尚书幼女,性格有些……不拘小节。”他歪头,颇有些迟疑的说出了最后四个字。 “不过有县主表妹在,应该也不会为难你的。”他断言。 不会为难,你说不会为难就不会为难了吗? 徐婉柠心里翻白眼,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更为温婉了些。 她现在只希望那两位娇客真的不会为难她。 …… 时间很快来到了晚上。 温存后,徐婉柠与晏向泽两人相拥而眠。 月上中天,繁星点点,整个府邸一片寂静。 一片黑暗中,前院突然亮起一片烛光,一道亮着朦胧的烛光的灯笼顺着蜿蜒曲折的道路向后院而来。 很快来到了西苑。 此时,晏向泽与徐婉柠两人还在酣睡中,院子外传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声。 淮丹满脸严肃,在守门的嬷嬷的跟随中,走到紧闭的房门前。 在守夜的玉兰惊讶的眼神中,大胆敲响正房的门,边敲边喊:“世子,世子!” 屋里很快传来晏向泽的回应声,“什么事?”声音烦躁。任谁大半夜被打扰到,也不会开心到哪。 “怀卿回来了,受伤陷入昏迷,昏迷前说囚山有变。”淮丹道。 屋内的蜡烛点燃,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女人低声的说话声以及晏向泽的回应声。 不过半晌,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晏向泽简单披了一件外袍大踏步走出来。 在场的人纷纷蹲下行礼。 “说清楚。”晏向泽淡淡道,边整理身上的衣袍边往院子外走。 “丑时,怀卿他……”淮丹连忙跟上去。 院子很快安静下来,玉兰看着半开的房门,以及还散发着昏黄的烛光的屋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内室。 徐婉柠被吵醒后,还没来得及睡下,看到进来的玉兰,有些奇怪。 “玉兰你不在外面,进来干什么?” “奴婢见屋里还亮着烛火,怕主子您有什么事。”玉兰笑道,余光打量着内室的摆设。 她还是第一次进内室,往常,这内室除了惜云能允许进来,其余人都不给进的。 如今一进来,那放得得满满当当的梳妆台,首饰多得都合不上的妆奁、架子上精美的摆件……每一样,或是精美、或是奢华,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不禁在心里感慨,主子还真是受世子宠爱。 “那你帮我将蜡烛吹灭了吧,我省得起一趟。”徐婉柠也没多想,很快躺下。 “是。”玉兰小心应道,正准备吹灭蜡烛,余光看到拔步床前估计是被世子不小心弄散乱的纱帘。如今天气越发炎热,蚊虫众多,不摆弄好,若是进了个蚊子,晚上怕是不用睡了。 想了想,上前将散开的纱帘重新整理好,确定没有一点缝隙后,才去吹灭蜡烛。 屋内很快暗了下来。 真是个细心的小丫头。 徐婉柠躺在床上,透着蚊帐看着玉兰出去的背影,在心里感慨。 一夜过去,天大亮。 直到用早膳的时候,徐婉柠才知道,昨晚晏向泽被淮丹喊走后,竟然半夜就带着一群人骑马离开了。 看其行色匆匆,估计是发生了很大的事。 潭州的水患早已消除了,且难民这些也早已安顿好。 晏向泽还这么繁忙,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徐婉柠的疑惑注定是没有人给她解答了的,等用完早膳,秋嬷嬷就给她拿出了一个香囊,让她戴上。 惜云则拿来她亲自编的五色绳,让徐婉柠戴在手腕上。 “戴好五色绳,主子就平安吉祥,身体健康了!”惜云一边给徐婉柠戴好手绳,一边笑嘻嘻的道。 五颜六色的绳子戴在纤细的手腕上,煞是好看。 “借你吉言!”端详着手中的五色绳,徐婉柠眼睛弯成了月牙。 谁不喜欢听这些吉祥有寓意的话呢,反正她喜欢。 “我的香囊还有五色绳还没有给世子呢!”看着手腕上的香囊,徐婉柠心里惋惜。 晏向泽昨晚离开得太匆忙了,她根本来不及给他。 摇了摇头,徐婉柠又拿来她亲自给她们准备的香囊与五色绳,递给惜云与秋嬷嬷。 “香囊与五色绳,一人一个,可给我戴好了,这可是我亲自做的。”分别递给她们,看着她们戴上,徐婉柠笑道,“戴好了,希望你们接下来的一年,都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 “谢主子。”惜云捂着手中的五色绳,小脸笑成了朵花。 “主子做的,就是好看!”秋嬷嬷抚着五色绳,乐呵呵的道。 “秋嬷嬷,你这是拐着弯夸自己吧!”惜云貌似嫌弃的瞥了她一眼。 “这可是秋嬷嬷你教的,要是难看,你也只能认了。”徐婉柠俏皮一笑。 “那就当是老婆子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吧,哈哈哈!”秋嬷嬷哈哈大笑。 “玉兰还有玉莲呢?”笑闹完,徐婉柠又问,“让她们进来一趟。” 玉莲玉兰很快进来,徐婉柠又分别将给她们准备的五色绳还有香囊给她们戴上。 戴好这些东西,玩闹了一阵,管家就派人来,说县主与周小姐会在晌午前到,让徐婉柠做好准备。 “今年的端午,怕是没得出去玩了。”惜云有些失望。 “日子越过越好就行了,玩闹什么时候不行。”徐婉柠倒是不以为然,看着镜中的自己。 “打扮端重些,万不可在县主面前失礼了。” “是。” 第三十三章 娇客 一声有力的马嘶声将人们的目光引起。那是两匹形体俊美健壮的上等宝马,拉着的车厢乃是用金丝楠木制作,黄金玉石点缀包裹。车门前悬挂着两盏镂空黄金灯笼,上面镶有数颗硕大的宝石,随着马车左右摇晃。 在大马车两边以及后面,跟有一队数十人的队伍,身着玄衣,手持刀剑,个个目光锐利如鹰,眸目流转间,杀气腾腾,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上阵杀敌过的强大战士。 他们或是骑着马,或是坐在马车上,整齐的跟在大马车后面,缓缓前进。 路上行人纷纷避让,唯恐招惹到他们。 “噜噜噜!”随着马夫的呼吁声中,大马车安稳的在一座奢华的府邸大门前停下。 马车停下,玄衣战士迅速分散开来,在足足能让两辆大马车并排行驶的巷子两边站定,警戒四周。 早已等候在门前的徐婉柠以及管家等人,则快步走到马车前,等待马车里的人出来。 软烟罗门帘被掀起,两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出来,环视一圈,又朝一旁的管家与徐婉柠微屈膝盖以示礼节,这才回身掀开门帘。 一名韶龄女子率先从马车内出来,大朵牡丹翠绿华裙,华鬓高束,其间斜插镶珍珠碧玉步摇, 眉毛平直而简洁,宛如一字横亘于额前,虽无过多修饰,却自有一番大气与从容。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繁丽雍容,小指大小的明珠,莹亮如雪,在发间星星点缀。如玉的手腕戴有两只红玉镯,温润如血。 清贵高华,英气逼人。 徐婉柠眼眸微闪,被眼前女子的样貌所惊艳。 在心里揣测,这人是晏向泽的县主表妹还是那县主的闺中密友。 这时,又一妙龄女子从马车走出,一袭月白色长裙,衣袖与裙摆处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祥云,腰间用一条浅青色腰带束缚,挂有一块墨绿色的玉佩。 乌发轻挽成高髻,珍珠玉石钗簪斜插其间,皮肤白皙如脂玉。真真是端庄秀丽、典雅温婉的绝代佳人。 女子眼眉轻撩,远山含黛入眉梢,细长而舒展,朦胧如雾中远山,深邃而高远,清雅脱俗,似仙子降临凡尘,不染尘埃。 两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管家呵呵一笑,率先行礼,道,“老奴拜见温县主,温县主万福。见过周小姐,周小姐万福,” 徐婉柠连忙跟着屈膝行礼,敛眉顺目,柔声道:“奴婢见过温县主,见过周小姐。” 周柔嘉英眉一扫,瞥向管家与徐婉柠,见徐婉柠虽长得妩媚多情、妍姿艳质,但眉目间神态端庄从容、优雅大方,不似伪善虚假、软弱无能之人,嘴角微扬,明亮妩媚的眼眸如星辰闪耀。 “你就是世子哥新纳的侍妾?果然好颜色。”她声音里满是赞叹,虽然夸赞的只是样貌,但言语里却没有表达出一丝看不起她的身份的意思。 虽然说话有些冒昧,但是看她打扮,应该是个比较率真坦直的人,也就不奇怪了。 温琼华美眸乍亮,不禁将目光投向徐婉柠。 见她不仅长得娇艳惊人、美艳绝伦,体态更是轻盈曼妙、神仙玉骨。 果然是罕见的美人,怪不得能得柔嘉夸赞。 于是点头,笑道:“我在京城的时候,就听闻世子哥哥身边出现了个美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徐姐姐不仅长得好看,就连仪态也端庄大气,优雅无比,若是姑姑亲眼见了,也绝对会喜欢的。” “县主谬赞。”徐婉柠看似羞涩,眼帘低垂,粉腮微红。 “县主与温小姐一个温婉娴淑、秀丽端庄,一个风华绝代,明艳动人,才是世间少有的美女子。” “你这嘴倒是会说话。”周柔嘉眼眉微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徐婉柠。 “好了,不要说了!还是先进屋再说,我可是坐了好几天马车了,累得很!”温琼华按住周柔嘉的手臂,眼眸落在徐婉柠身上,笑道,“劳烦徐姐姐带路,让我们先休整一番。” “预想到两位娇客舟车劳顿,必定疲惫不堪,世子特意嘱托奴婢,提前备好房间,让两位娇客先换洗一番。”徐婉柠按照管家的提示,如是道。 “世子哥哥呢?”温琼华忍不住问。 “世子天未亮时就外出了,不知道在何处。”徐婉柠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听到晏向泽不在,温琼华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勉强扬起笑容,微微屈膝,道,“那就只能劳烦徐姐姐带路了。” 徐婉柠侧身,避开她的礼,颔首垂眸,“不敢。” 将两人引到后院的东苑,那里是晏向泽给她们安排的住所,与西苑是一个规格,如果说西苑比较精致,那么东苑就更为大气一些。 看了眼东苑的陈设摆置,还有一旁恭谨待候的丫鬟们,周柔嘉眼里闪过满意,“不错,看来世子哥还记得我们喜欢什么,竟无一不妥。” “我看世子哥哥不是特意记得,只是怕我们会秋后算账,才满足我们的要求的。”温琼华摇头,“再说了,管家爷爷也在,以他的记性,自然能记得我们喜欢什么。” “世子哥哥最讨厌麻烦了,他只会将这些甩手给别人。”温琼华娇哼一声。 言语间虽然对晏向泽的行为充满了不满,但声音里的亲近却谁都能听得出来。 看来晏向泽与这些县主表妹的关系很是亲近呢。 一旁的徐婉柠心想,脸上的笑容越发从容,她微微屈膝,道:“两位娇客满意,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徐姐姐等一下。”温琼华突然道。 徐婉柠疑惑抬眸。 温琼华柔柔一笑,从身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礼盒,递到她手中,“这是我特意从京城给你带来的礼物,本来还想着会不会夸张了些,但是一看到你,我就不这么想了,绝对很合适你。” 看着眼一尺有余的礼盒,徐婉柠脸上狐疑不定。 她有些惊讶这两位千金对她的态度,也好得太过分了吧? 一看到她就夸赞她长得美就算了,现在还要送礼物? 说好的青梅竹马看不起要打脸,绿茶表妹暗戳戳阴人的场景呢?竟然一个也没发生。 难道这才是正常的千金小姐该有的行为? 徐婉柠不解,但大为震撼。 第三十四章 “好呀,你竟然背着我给她准备礼物!”周柔嘉瞪眼,不甘示弱的将手腕上的两只红玉镯脱下。 “那我也不能落下了。”说着,将红玉镯直接塞进徐婉柠手中,“给你,这是我的礼物,虽然随便了些。”周柔嘉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随便的给人送礼物,罪过罪过。 “这……”看着手中的红玉镯,徐婉柠睫羽轻颤。 属实有些弄不明白她们的举动。 “这红玉温润如血,质感透亮,价值非凡,一看就是周小姐你心爱之物,奴婢岂敢收下。”徐婉柠摇头,想要将红玉镯给回她。 “本小姐说送你就是送你了,再说了,不就两只镯子吗,本小姐还没有这么看重。”周柔嘉英眉轻挑,大手一挥,毫不在意的道。 “这样子的镯子,本小姐一大箱,数都数不过来。”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满是倨傲之色。 不过她也的确有倨傲的资格,其父乃是当朝户部尚书,掌管朝廷的土地、赋税、财政收支等,权利极大,文武百官都要捧着他。 不仅如此,其母的娘家乃是经商起家,有皇商之称,更是不缺钱财外物。 也正因此,才养成了她喜欢鲜艳之物,却又视如粪土的傲慢性格。 “你可别说了。”温琼华小脸微红,拉住她的手,阻止她说下去。 看出两人的意思,徐婉柠了然,颔首,“那奴婢就厚着脸收下了。” 将礼盒与那两只红玉镯递给身后的惜云,让她收好。 徐婉柠微微屈膝,“奴婢告退。” 从东苑出来,惜云呼了一口气,“主子,她们长得可真好看。” “特别是温县主,也太温柔体贴了,以她的身份,竟然还会想到给您准备礼物。”惜云眼里闪过惊叹。 她虽然没有看不起徐婉柠身份的意思,但是也不得不承认,相较于徐婉柠的身份,温县主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身份矜贵程度堪比世子。 以她的地位,根本无需如此。 “还有周小姐,长相明艳大方,性格也坦率直接,最重要的是,对你态度平和。”惜云满脸感慨。 在见到她们之前,她还在心里担忧主子会被她们欺负,毕竟她们身份悬殊,但没想到,那两位小姐不仅没有为难主子,甚至可以说宽容。 “才接触一次,说不得什么。”相比于惜云迅速对两位娇客产生了好感,徐婉柠还有一丝谨慎。 她不觉得两位身份高贵的千金小姐会这么简单就对她充满好感,肯定是有别的原因,或者她们是在演戏。 希望她们真的就像她们表现出来的这般平易近人吧! 实在想不清楚,徐婉柠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相对于徐婉柠的忧心忡忡,东苑此时一片热闹。 下人们忙着将两位小姐带来的行礼搬进院子里。 温琼华与周柔嘉坐在早已经被整理出来的小厅的贵妃榻上,说着话。 “来时你还说要看看哪个人能将世子哥拿下,要视察一番,怎么如今一见面,你反倒对她如此好,这可不像你的为人。”周柔嘉明眸微眯,看着温琼华,威胁,“快说个理由,要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温琼华垂眸,托着下巴撑在矮桌上,“我也不想的,不过临出发前,母亲派人和我说,说世子哥哥如今都十八了,身边好不容易才有个能近他身的女人,叫我万万不可得罪。” “徐姐姐虽然只是一个侍妾,但别忘了,世子哥哥身边也就她一个女子,自然不能将其当寻常侍妾对待。”温琼华美眸微闪,喃喃道。 若不是如此,她堂堂一个县主,吃饱了撑的才会对一个小侍妾这般好。 她就算在善解人意、平易近人,也不会做到如此地步的。 “也是,世子哥十八了,身边也该有个人了。不像我二哥,明明和世子哥同龄,后院的女人已经多到快塞不下了。”说到自己的二哥,周柔嘉就一脸郁闷,“因着我二哥的做法,二嫂出嫁前多好一个人,如今被硬生生逼成了个怨妇,二哥太坏了。” 她的父亲周良才乃当朝户部尚书,生有二子一女。 大哥周锦辰,今年二十岁,因着其嫡长子身份,从小就被严格管教,如今的他可以说是一个合格甚至是优秀的继承人。相较于大哥的优秀,二哥周锦青则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不善读诗书,也受不了练武的苦,文不成武不就。 如此也就罢了,毕竟以户部尚书的门楣底蕴,养一个闲人倒也没什么。可偏偏周锦青不是个安分的,沾染了拈花惹草的本事,还未娶妻,就纳了三个侍妾。 为了能让他心思放在正事上,父亲废了老大力气,给他找了个侍郎嫡女,门当户对,样貌极佳的女子,还以为他能改了这坏毛病。 没成想,他娶妻之后不仅没有安分下来,更是变本加厉,隔三差五就领个侍妾回,好好一个院子,塞满了各色各样的美人,胭脂水粉的味儿浓到隔着好几堵墙都能闻到。 原本还没出嫁前,不仅人长得美,才情更是出众的二嫂天天受气,硬生生逼成了个母老虎。 “我们以后嫁人了,可得擦亮眼睛,不说能找到世子哥这般的,只要别找到像我二哥那样的就好了。”周柔嘉再次感叹。 她不敢想象过像二嫂那样的日子的场景,简直就是前途无亮。 “希望我以后能过上像姑姑这般的生活。”说到嫁人,温琼华眼眸明亮。 “话说,我记得世子哥身边不是有个叫慕荷的姑娘吗?听说很得世子哥看重,这次怎么没见她?”周柔嘉好奇。 慕荷不是男子,不会跟着世子外出,应该在府里才对啊。 以她们的身份,来府中做客,她也应该出面以示周全。 “应该是有别的事吧!”温琼华摇头。 “话说,慕荷姑娘有点儿不争气啊,亲王妃都亲自出马了,两年时间,也没能将世子哥拿下。”周柔嘉嗤笑。 “慕荷姑娘不是不争气,只是她心中忧虑过多,且又太过于守礼。世子哥哥为人你也清楚,对女色没有一点兴趣,慕荷姑娘又一直端着守着不主动,怎么可能拿得下世子哥哥。”早已看出问题的温琼华摇头,对从小就认识,关系可以说不错的世子哥哥,他的喜好她不说了如指掌,起码也是了解的。 所以,对慕荷姑娘如今的结果早有预料。 她从来没看好过慕荷,不是因为她不好,而是因为世子哥哥不喜欢这种类型。 “从小知书懂礼的千金小姐看多了,估计只有那种特别的女子才能吸引世子哥哥的注意。”温琼华最后说道。 第三十五章 囚山之变 安城内歌舞升平、繁华如梦。安城外二十里外的石桥村,正经历着一场屠杀。 一群玄衣持刀剑的队伍正与一群凶神恶煞,手拿刀枪剑棒……五花八门的武器的土匪交战着。 在他们的脚下,零零散散躺着十几个生死不明的人,有来自玄衣队伍一方的,也有来自土匪那边的,只不过土匪的人数更多一些。 可以看出,武力值方面,玄衣队伍一方占据有利地位。但是人数方面,土匪更占优势。 双方交战,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可山林中还有山匪源源不断的出现,看样子似乎是想用人海战术赢过玄衣队伍一方。 如果徐婉柠在此,就会发现,玄衣队伍为首的那人,竟然就是昨晚月夜之时就出门,至今未归的晏向泽。 相较于平时晏向泽的正经严肃,此时的他满脸杀气,手中的剑如同死神的刀镰,不过一扫,就会有一条人命死于剑下。 在两方人手交战的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后面,对藏着一群人,老幼妇孺、青壮少年,他们是石桥村的村民,刚刚才从土匪手中夺回一条命,忙不迭的躲到这来。 其中,徐婉柠见过一面的张洪祖孙赫然在内,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个长相秀丽、温婉柔弱的女子。 一群人颤颤巍巍的躲在巨石后,神色紧张,满脸害怕,仔细看,还能看到有些人的脸上、身上沾满了鲜血。 不是他们不想逃回村里,而是村里也在经历一场大战,现在估计还有不少人呢,他们回去,不过是羊入虎口。 …… 别院,西苑。 徐婉柠回到院子,就迫不及待的打开温琼华给的礼盒。 礼盒里竟然还有一个精美的雕花镶珠首饰盒,色泽黄润、纹理柔美,香气沁人,竟然是黄花梨做的。 黄花梨木已经是比较难得的珍贵木材了,里面的东西,估计价格不菲。 徐婉柠想着,迫不及待的打开首饰盒。 竟然是一整套赤金嵌宝石头面,钗、簪……林林总总大几十件,整齐的摆放在首饰盒里。 不过一尺长宽的首饰盒,塞得满满当当,看起来沉甸甸、金灿灿的。 “也太好看了。”轻抚最上面的一对赤金嵌宝石头饰,徐婉柠眼里闪过惊艳。 她还是第一次接触头面,没想到这么豪华。 将头面摆出来,一数,单单发簪就有八支,还有一对发饰,四对耳饰……林林总总算下来,竟然有三十二件。 “这样一套头饰,少说也值个两千两吧,县主竟然随随便便就送了。”惜云捂嘴,震惊。 “县主祖父可是先皇亲钦的骠骑大将军,英勇刚猛,杀得外族神魂破散,至今多年都不敢冒犯我朝边境一步。县主作为大将军后辈,又有一个亲王妃的姑姑,出手自然大方。”徐婉柠感慨。 成为晏向泽侍妾的好处之一就是,她想了解京城的达官贵人的情况更容易了一些。 “可惜,好看是好看,我现在的身份,根本戴不了。”徐婉柠苦笑。 作为侍妾是不可以戴这种头面的,也不知道县主为何偏偏送了这个。 “也许县主认为主子您以后总会有机会戴呢。就算戴不了,这么精美的头面,时不时拿出来欣赏也可以啊。”惜云倒没有徐婉柠这么悲观,她很快就想到了处置的方法。 “而且,这么一大堆首饰,单个拎出来是符合规矩的。主子要喜欢,今天戴两件、明个儿戴两件,很快就能戴个遍了。” “你倒是精明。”徐婉柠笑了。 “还是收起来吧,这么好看的头面,单拆下来也没意思。”徐婉柠不在纠结。 反正她还有大把首饰可以戴,晏向泽送给她的那箱首饰,她现在还没有戴完呢。 “行吧。” 晚宴在前院摆设的,可惜晏向泽根本没回来。 慕荷也不知道去哪了,一直没有出现。 端午很快过去,温琼华和周柔嘉两人来安城似乎就是为了玩的,时常带着人出去,不是去茶楼听书就是去珠宝首饰铺闲逛,甚至连街边的,小吃商贩之地也走了个遍。 徐婉柠陪同在侧,跟着蹭了不少出去的机会。 三个人在这几天熟悉了不少,不过徐婉柠却能看出,她们与她相处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对此,徐婉柠自觉减少了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次数。 反正她们出门有人在旁守卫,根本不会出意外。 时间一晃,五月很快就过了,六月的脚步紧跟随后。 自端午那天外出之后,晏向泽竟然一次也没有回来过,也没有派人传话回来。 而温琼华与周柔嘉两人对此竟然没有表现出一丝异色,似乎见怪不怪了。 也因此,徐婉柠只好按耐下心,安分的呆在西苑,除了偶尔去东苑问候一番,其余时间一概不外出。 其实,晏向泽十天半个月不出现才是常事,在京城,熟悉他的人谁不知道,晏向泽深受圣上信任看重,公务繁琐,时有要外出的时候,只要不见人,除非确定出意外了,否则当无事就好。 也就徐婉柠与他相处时间还较短,不够了解,才会慌乱。 好在,温琼华看出了她的慌乱,让丫鬟来安慰她。 见她如此,徐婉柠才勉强定下心来。 相处这么久,晏向泽这人还是很好的,不管床上还是床下,都让人无可挑剔,她可不想他出事。 知道他无事,她也就安心了。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很快就到了六月初十。 骄阳似火,夏树苍翠。 自入了六月,天气就越发炎热,下午的院子根本出不得,那热气能把人烤熟。 午后,徐婉柠如往日一般,起身后就在小书房练字。 角落里摆了盆冰,冰冰凉凉的烟雾缭绕,带走了夏日的炎热燥闷。 这时,惜云迈着急促慌张的脚步进屋,一看到徐婉柠,就忙不迭的喊,“主子,不好啦!” “世子爷回来了。” “世子爷回来了?”徐婉柠脸上一喜,随即不解,“世子爷回来不是好事吗?” “不是!”惜云哎哟一声,脸上更着急了,“不是世子爷回来不好,是世子爷他……” “他还带了个女子回来!” 第三十六章 中毒昏迷 “带了个女子回来?”徐婉柠瞪大眼睛,腾地站了起来。 “咚!”毛笔从手中滑落,重重跌在铺开的宣纸上,上面写了一半的娟秀字迹顿时被大片的墨水沾染,瞧不出原本的模样。 徐婉柠神色木然毫无反应。 惜云满脸担忧,忍不住上前。 “主子,您不要伤心,最起码,您在世子爷心里肯定是不一样的。” 主子可是世子的第一个女人。 后来的女人再多,只要不是正妻,怎么可能会危机得到她的地位。 “再说了,世子只是带了个女人回来,又不一定会收进后院。” “只要世子还没放出话来,就代表不了什么。”生怕徐婉柠会钻进牛角尖里,惜云简直使出了浑身解数。 伺候了这些日子,她还是有些了解徐婉柠的。 她看似看重外物,最重权势,其实最不在意的就是这些。她心里太孤傲,却又注重感情,只要她认为好的,可以毫不留余地的对待,即便对方是一个陌生的人。 对权势她打心底就没有丝毫的敬畏感,即便面对权势滔天的世子,也没有敬畏之心,似乎只是将他当作寻常的夫君对待。 明明作为一个有着悲惨经历的人,对权势应该更敬畏才对。 她不知为何会认为世子对她同样会如此,但是以她有限的眼界,能看得出来,世子的正妻绝对不可能会是她的。 那可是世子,圣上没有皇子公主,且又已年迈,百年之后十有八九由世子继位。权势滔天,主子怎么能将他与寻常人一般看待。 她早就想说了,可是主子一意孤行,似乎在看待什么。不,或者说是在看待世子的决定。 有一种如果世子真的伤了她的心,她很有可能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决定的感觉,即便对方是世子。 主子这般,很有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她不知为何会突然这么觉得,但是她相信自己的感觉。 在惜云的安慰声中,徐婉柠眨了眨眼,缓缓回过神,扯了扯嘴角,在她的搀扶下缓缓坐会椅子上。 良久,她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垂眸,长长的睫羽遮住了她眼神。 “主子。”惜云担忧不已。 “我无事。”徐婉柠摆手,表示无事。 她刚刚只是一下子被惊到了,听到这个信息的第一个反应,她是愤怒的。 但随即,她突然想到,以她的身份,好像没有资格说什么。 不说她只是一个侍妾,即便就是妻子,也没有资格对此说什么。 就因为,他是……世子。 徐婉柠垂眸, 她现在只需要确定一件事,他是不是真的收了个女子,若真是,她就要考虑后面的事了。 她不会允许与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的,即便这个男人的权势再大,身份再不凡。 徐婉柠眼里闪过一道坚决的光芒,再次站起来。 “走,我们去前院。” 紫竹院。 往日里宁静的院子此时显得有些混乱嘈杂,正房大门打开,丫鬟们进进出出,神色凝重。 后罩房的小厨房更是混乱,粗使嬷嬷不停的往大铁锅里添水,不忘指使小丫鬟添柴,本就是炎热的夏季,厨房里还烟雾缭绕,每个人的发鬓都满是汗水,有些的衣裳更是浸透了。 却没一个人顾得上擦拭,煮热水的煮热水,熬药的熬药,煮出来的开水被丫鬟们倒进铜盆里,然后端进前面正房。 铜盆里的水端进去的时候是清澈的,等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血水。 管家站在院子中央,脸上一直以来都挂着的和蔼可亲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中带着凝重的表情。 世子外出一个多月,竟然受伤了,还陷入了昏迷。 他看到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都数不清楚,衣裳几乎被鲜血浸透,这都不是最严重的,最危险的,却是他腰腹间,将他身体从后往前穿透的一支箭矢。 剪头透出来的那一端的血竟然不是红色的,而是诡异的暗紫红色。 那是剧毒。 好在,毒素虽然麻烦,但已经勉强稳住,后面慢慢想办法解了就是。就是留在身体的那支箭矢,十分麻烦。 上面不仅带有剧毒,还有倒刺,深嵌入体内,想要拔出来非常困难,稍不注意可能就会伤及肺腑。如果在京城还好,王府里的府医们是宫里出来的,这种伤势虽然严重,但是根本难不倒他们。 但是这次他们出来,毕竟要四处奔走,舟车劳顿,年龄大的府医根本不能随身带着,所以带出来的府医是比较年轻的。年轻也意味能力有限,导致根本处理不好这个伤势。 “希望那小大夫,真的有办法吧!”管家眼帘微阖,双手揣在腹前,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淮丹在厢房门前靠着柱子站着,一脸沉默的看着院子的人忙碌。 他没有退下去,是在自责。 因为晏向泽会受伤,很大原因是因为他的疏忽。那时情况太紧急,他根本来不及判断更多。 谁能想到,小小一个囚山,竟然有着一座金矿。 金矿啊! 淮丹紧握双拳。 就是因为判断失误,他们对对方的势力没有抓拿准,才会有这次被围,导致世子中毒受伤的结果。 “该死。”一拳砸在柱子上,淮丹眼里闪过一丝狠辣。 他怨毒了那些人,为了一座金矿,竟然敢私养亲兵。 利益蒙心,就连世子竟也敢针对。 好在,世子他吉人天相。 将目光投向房间里,淮丹眼里闪过一丝庆幸。 世子中毒的时候,原本是撑不到回府的,不过护卫将他带回来的路上,无意闯进了一处小镇里。小镇坐落在山林之中,四周被巍峨的山脉包围笼罩,山中毒虫蛇蚁无数,稍不注意可能就会被咬。 能够坐落在此的小镇必定不凡,想到身受重伤陷入昏迷生死不明的世子,已经拖延不得,死马当活马医,万一天无绝人之路呢,于是他们带着世子大胆的闯了进去。 这小镇果然不简单,乃是数百年前一神医坐落于此,无数人闻名而来求医,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的一个小镇。 神医去世后,此处已成规模,便一直存在于世。 但因为周围地形导致,这处小镇乃是半隐蔽状态,后面朝廷动荡,四处战乱,外面兵荒马乱,小镇的人更加少外出了。 时间久了,便不为外人所知。 小镇里的神医虽然不在了,但是小镇里还有神医的传人存在于世。 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更庆幸了。 小镇规模就在那,进到小镇后,稍微花了点嘴皮功夫,怀丹就找到了那神医的传人。 那神医的传人传到如今,如今还有三人接受了完整传承,拥有较高医术。 最大的老大夫已年过八十,身体原因,早已不接诊,专门负责教导药童。 中间是一中年男子,大概四十岁。但可惜,多年前因为一场意外,他左手的手掌没了,现在能做的,只有诊脉以及抓药,至于再细的,就做不了了。 其次,最小的小大夫乃是一个二十岁的妙龄女子,虽然年纪还小,但是毕竟是神医传承,还是有些本事的,医术仅次于年纪最大的老大夫。 再小的是药童,因为年纪原因,还在认药辩药的阶段,别说解毒了,让他们诊个脉都不会。 老中幼只有个幼的能出手? 知道这情况的时候,希望破灭,他们都有些绝望,认为天要亡他们。 第三十七章 刘小大夫 毕竟三个大夫,一个老得根本干不了这活,一个手没了做不来这活,只有一个二十岁的小大夫。 二十岁的年龄,能干什么,就算她十岁就开始就诊,也不过十年医龄。 而且,根本不会有人能够在十岁就能诊治救人。 就在所有人绝望之际。还是淮州当机立断,让小大夫出手。 因为,世子的情况不能太耽搁了。 即便小大夫能力不行,他们也只能让她来。 好在,小大夫并没有让他们失望,一出手,世子的情况就稳定了下来。 可惜的是没有把箭拔出来,也没有将毒给解了。 没有将箭拔出来以及将毒解了,原因有二,一是因为接触时间较短,还没弄清楚中的什么毒;二是没有辅助解毒以及后面养护身体的药物。 小镇毕竟隐世已久,即便有神医传承,但条件也有限,很多珍贵的药材都没有。将箭拔出来不是最难的,难的是,拔出来后还能稳住身体的伤势,不再恶化的同时,还要控制住毒素不要继续扩散。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世子情况虽然暂时稳住了,但是距离回城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身后的追兵也不知道会不会追上来。 于是淮州又提出想让小大夫跟随离开的提议。 那两个大夫本来不答应的,毕竟他们祖孙在小镇里生活得好好的,干嘛要惹事上身。 他们虽然没出过小镇,但是年龄摆在这,还是有点阅历,自然能看出晏向泽这一行人的身份不一般。晏向泽中的毒,能让他们也瞧不出出处来,一看就是难得且很珍贵的毒药,能制作出这种毒的人,肯定不一般。而能逼得人家用这毒对付的人,肯定就更不简单了。 但是小大夫却答应了跟他们走的提议。 她说她没有出过小镇,很向往小镇外面的生活。 他们这一行人,虽然看着杀气腾腾,很不好惹的样子,但是她能看出,他们是有原则的人,脸上有正气。 晏向泽能有淮丹淮州这些护卫,且气质样貌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她想要去见识外面的世界,最好,能印证一下自己的所学,能有这些人的保护是最好的。 见孙女(闺女)都答应了,两位大夫没有办法,只好答应。 只是临走前,让他们答应,不可以让人欺负她,救命之恩不求能有所报,只求不要惹祸上身。 好吧,他们估计也看出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以恩胁报了。 回来的路上还算顺利,就是世子的情况再一次恶化,路上没有药物,小大夫使出了十八般手段,才撑到他们回到别院。 也就是如此,淮丹无比感激淮州,他果断的决定简直救了他们所有人一命啊! 回到别院,早已得到消息的府医连忙救诊,而小大夫最清楚晏向泽的情况,也跟着进去了。 其余人,除了打下手的药童、丫鬟,不得进去添乱,于是就在外面等候。 徐婉柠来到紫竹院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般的情景。 “怎么回事?”闻着空气中浓郁的铁锈味味,黏腻恶心,徐婉柠只感觉身心不适,有些想吐,但是忍住了。 “世子爷呢?”看了一眼房门大开的正房,“怎么这么浓重的血腥,世子爷受伤了?”徐婉柠眼里闪过担忧。 见到徐婉柠,管家以及淮丹连忙行礼。 “这个时候这么多礼干什么,快快给我说,怎么回事。”徐婉柠掩着嘴巴,强忍着不适,看着丫鬟进进出出的正房,担忧的问。 “都是因为属下。”淮丹眼里闪过愧疚。 “世子爷中箭,箭上有毒,陷入了昏迷。” “府医还有刘小大夫正在里面救治呢。”管家补充。 “世子中毒?”徐婉柠顿时急了,连忙问,“怎么回事?” 管家摇头,表示现在情况还没清楚。 他现在都是懵的。 从世子回来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时辰,当时他心急之余,还要忙着喊府医,以及叫人准备治伤的东西,还有让护卫警惕外面的情况,防止有人乘虚而入……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他根本想不起询问情况。 “府医身上带了很多珍贵的药材,又有刘小大夫在,应该不会出意外吧!”淮丹有些不太确定的道。 “刘小大夫?”徐婉柠眼里闪过疑惑,她怎么没听过府里有这么一个大夫,府里不是只有张府医一个大夫吗? “刘小大夫是我们在路上偶然得知的神医传承人,也是因为她,世子爷才能活到回府。”提到刘小大夫,淮丹眼里闪过一丝感激。 若不是她,世子爷肯定就凶多吉少了。 世子爷出事,陪同的人员,特别是他们这些负责保护的护卫,肯定不会得好的。 “哦!”徐婉柠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明白了。 惜云嘴里说的世子爷带回了一个女子,应该说的就是这刘小大夫了。 只是大夫就好,只要不是真的带了个想要纳的女人回来就行。 “你身上也有伤,怎么不下去处理?”明白什么情况的徐婉柠放下了些忧虑,然后就看到了淮丹肩上的伤,那里的布烂了一块。 他穿着黑色的衣服,看着像是被打湿了,若不是她看到衣服不对,又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还不会发现。 也太能忍了,这么大的伤在身上,表情连变都没变。 “属下没事,不过一处剑伤,等会上个药就好了。”淮丹摇头,表示不在意。 只要死不了就行。 府医现在在里面救世子,那些药童也都忙着熬药。 他两只手都伤了,自己上不了药,而且他心里还在担忧世子爷呢,哪里有心思上药。 见他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徐婉柠忍不住皱眉。 “世子在里面,也用不上你。”说着,她扭头,看向惜云,吩咐道,“我之前在药房买的伤药还有棉布、绷带什么的,你去拿来,给他包扎一下。” “是。”惜云屈膝应道,很快就出去了。 眼看着惜云出了院子,徐婉柠又看向淮丹,“你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 说着,就往屋里去。 此时那些丫鬟已经停止进出了,在廊下候着,应该是里面情况稳定得差不多了。 进到屋里,徐婉柠才发现,淮州竟然也在里面,怪不得管家会这么放心呆在外面,原来有他在。 淮州其实也受伤了,不过只伤了一只手,已经包扎好了,看样子应该是自己包扎的。 他站在床边的角落上,看着众人给晏向泽治疗。 奢华的乌紫檀雕花罗汉床榻前,站着两个人,男的是张府医,正给晏向泽包扎身上的伤。 女的背向着她,看不出模样,瞧着应该是个温婉美人。乌黑柔顺的秀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垂髻,插着一支银素簪,及腰的秀发被编成一条粗粗的发遍,披在背上,干净利索。一身布裙,即便背对着,也掩不住她身上淡雅清冷的气质。 她应该就是刘小大夫了。 徐婉柠心想。 察觉到有人进来,刘月瑶下意识扭头看去。 看到徐婉柠,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第三十八章 解毒之法 这是谁? 心中惊艳的同时,刘月瑶也不禁疑惑。 看到徐婉柠过来,众人纷纷让开,让她去看晏向泽。 “世子情况如何?”看着床上紧闭着眼睛,脸色惨白,额头却暗沉,胸口起伏小到根本看不出动静的晏向泽,徐婉柠原本有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特别是在看到床前的铜盆里浸泡着的半支血迹斑驳的箭矢时,倒刺上细碎却依旧清晰可见的血肉更是让她呼吸一窒。 明明是血水,却透着不正常的紫红色,一看就是不正常的毒,她忍不住捂住嘴巴,看向淮州。 “淮州,世子他……”她颤声问,“中的什么毒?” 淮州摇头,表情凝重而悲切,“还没有查出来具体是什么毒,只知道是一种剧毒蜘蛛与一种毒蘑菇提炼组合的毒素。” “自从中了这毒,世子就没有清醒过。”他声音低沉。 “那怎么办?”听到是毒蜘蛛与毒蘑菇提炼形成的剧毒,徐婉柠的心猛地一颤。 毒蜘蛛她不清楚,毒蘑菇她还不知道吗? 上辈子,不知道多少人因为误食蘑菇死的。 毒蘑菇毒就毒在,它的毒素大多数针对的是肝脏、血液以及神经之类,这些伤害大多数是不可逆的,即便治好了,也有可能会留下永久性的后遗症。 晏向泽他…… 徐婉柠忍不住上前,握住晏向泽露在外面的手,宽大的手掌冰凉得可怕,那双总是对着她坏笑的眼眸却没有睁开。 “这毒……能解得了吗?”她低声问。 “属下已经飞鸽传书给王爷,王爷得到消息后,会派御医快马加鞭赶来的。”淮州道。 “这毒太厉害了,在下只是拿银针沾了一点点毒血液喂给三只蚕虫,不过半息,就全都没了气息。”张府医叹气,“这种毒,太过于恶毒,在下只是想要压制控制住也不行。” “无能为力啊!”张府医一脸歉意。 “倒是这小大夫,虽然年龄甚小,但是应该是有着什么传承或者经常接触中毒的原因,对毒素了解颇深。”张府医看向刘月瑶,感慨,“她虽然不能解下毒,却也成功控制住毒素的蔓延,让毒液不在继续侵蚀脏腑。若不是有她在,在下也不敢将毒箭拔下来。” 他虽然医术不错,但是也只是不错。 若不是有这小姑娘,他连拔箭都不敢,因为拔箭必定会引起毒素的激发。 他对这毒可没办法。 看来,等此次事了,回到京城后,他还要学一些关于毒的知识才行,若是再来一次还是束手无策的话,他也没脸继续跟在世子身边了。 “府医谬赞。”刘月瑶微微颔首,即便是面对府医的夸赞,她清秀的脸上也满是淡然,“民女只不过是靠着先祖蒙阴,才能做出如此举动。” 她也没说谎,她的确是靠着祖上流传的医术才能出手的。 要不然,以她二十岁的年龄,如何能将连张府医也束手无策的毒压制下来。 还有就是,这次的救诊,她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张府医虽然不懂毒,但是对救诊这方面极为擅长。 刚才她有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也是他提出来要注意的。 怪不得祖父会说,此次出来,若是能有幸与医术高超之辈交流学习,对她会有极大的好处。 集万思于己身,查缺补漏,迟早能恢复祖辈荣光。 心里想着,她脸上不显,沉吟了半刻,突然道,“其实想要解毒也不是不行。” 这话一出,顿时引来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徐婉柠也顾不上晏向泽了,她看向刘月瑶,圆眸里满是激动,“你有办法?” “怎么解?”淮州的问题最为简洁。 刘月瑶看了一眼徐婉柠,她长得实在美丽,她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忍不住看多两眼,就是不知道这女人与那世子什么关系。 心里想着,她脸上表情更为严肃淡漠,道:“办法有两个,你们斟酌一下。” “你说。”从外面大踏步进来的管家直接插话。 在场的人纷纷点头。 刘月瑶看了一眼管家,见大家不说话,于是继续道:“第一个办法就是现在直接解毒。现在解毒的话会不仅比较简单,还只需要准备一些比较珍贵的药材。这些药材虽然珍贵以及罕见,但是以你们世子的地位,应该很简单就能弄到。” 说起来,在答应跟他们出来的时候,她想过他们的身份不简单,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不简单。 世子! 王爷的儿子,能成为世子,说明未来的继承人大概率也是他。 也还是她接触的时间较短,只能从称呼中来判断一些情况。 要不然她会知道,晏向泽不仅是王爷的继承人,还是整个乾国未来的继承人。 刘月瑶说话的时候,没有人说话,大家都脸色凝重的看着她。因为按照他们对这些话的理解,说简单肯定会包含一些情况,要不然她刚刚就解毒了。 果然。 “不过会有两个问题。”见大家如此能沉得下气,刘月瑶挑眉,有些惊讶。 “你说!”管家沉声道。 徐婉柠也是点头。 刘月瑶敛眉,瞥了一眼床上的晏向泽,淡淡的道,“毒素已经融入他的血液之中,想要消除,只能想办法将毒血逼出来,这样必定会消耗他大量的血气。他本来伤势就重,体内的血气还没恢复,再消耗大量血气,很有可能会造成不可转逆的伤害。” “现在解毒,他很有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刘月瑶最后说道。 “那第二个办法呢?”徐婉柠连忙又问。 “第二个办法就是想办法将他体内的毒逼到某处,最好是四肢,因为这几处里脏腑最远,对他身体损害最少。” “将毒素控制住,养好伤,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考虑解毒的事。” “这样子虽然比较稳固,但是也有一个问题。”刘月瑶拧眉,迟疑半晌,还是道,“能将这种毒逼退移动的药草十分难得。” “是什么?”徐婉柠紧紧盯着她,心里满是紧张。 “金缕草。”刘月瑶道。 “金缕草?”徐婉柠皱眉。 她没有听说过这个药草。 “金缕草?”张府医瞪大眼睛,“你确定你说的金缕草?” 第三十九章 救人心切的淮州 “你听说过?”刘月瑶惊讶的看向他。 “若我真的有就好了。”张府医苦笑,后退半步,低下头,“金缕草我只在宫里太医所专门记录各种奇异药草的《异草录》里面看到过,因其特殊的功效,才记得的。” “金缕草的花朵如金色的丝线,生长在沙漠极热之地,具有清毒驱毒之效。如果是金缕草,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金缕草不仅有治内伤的作用,也有解毒的功效,若是有它,直接解毒就行,何必大费周章。”张府医摆了摆手。 “金缕草这般厉害?”刘月瑶惊讶,随即拧眉,“为何我所学的医书里,说金缕草只有驱赶毒素之用,而无解毒之效?” “这就不得不说,金缕草的神奇之处了。”张府医呵呵一笑,幽幽道,“这金缕草本身的确是只有驱赶毒素之用,但是它很孤傲,不是阳毒它不会动。但是因其本身强大的解毒效果,会让它表现出有驱毒之功效。而金缕草这个特殊的地方,是在一百多年前被发现的。” “你所学的医术传承里,写下那金缕草的作用功效时肯定至少有两百多年了,要不然怎么会认为金缕草只有驱毒之效。”张府医呵呵笑道。不过一个金缕草,他就弄清楚刘月瑶所学医术的传承时间。 “张府医慧眼,民女所学医术传承,才是两百五十年前流传下来的,因为一些原因,的确没有修改过,谢张府医的提醒。”说着,刘月瑶微微颔首,“等回去后,民女要考虑修改医书传承一事。” “两百多年,足以让很多药材的隐藏作用被世人发现,想要将刘氏一族的医术发扬,必须要更新迭代。”刘月瑶眼里闪过坚定。 她再一次为自己能够出来而庆幸。 不过几天,她就发现了自己所学的医术传承里的诸多问题。 “这金缕草到底有多难得?连张府医你都觉得罕见?”徐婉柠好奇。 “在下刚刚说了,这金缕草生长在沙漠极热之地,但这不是最罕见的,毕竟很多特殊的药草会生长在环境恶劣之地,荒漠、雪山之巅、悬崖峭壁……到处都有可能,金缕草这个也不算特殊。而金缕草难得在它漫长的生长时间里,只有七天的采摘时间,一旦错过,这草就会枯萎,种子飘散,起码数十年后才会再次发育。” “漫长?”徐婉柠瞪眼,“还能漫长过人参、何首乌之流?” “这不一样,人参何首乌这些只要长出来,被发现后,不管是多少年的,它的药效都是在的,生长年限的多少决定它功效的强大与否。”张府医摇头。 “而金缕草,不仅因为其生长环境乃是极热之地,罕有人至。还有就是从它生长到成熟,要至少五十年的时间,五十年一到它就会成熟,一旦成熟就会立刻开花,只有开花后的金缕草才能用,要不然会有剧毒。而它一旦开花,就会在七天之内结果,一旦结果,这草就无用了。”张府医手指一点虚空,道,“五十多年对比七天,你就说难不难了?” “难!”徐婉柠点头。 “因其生长时间过长,采摘时间却如此短,生长的环境又恶劣不已,所以能够流传出来的金缕草十分少。”张府医叹息。 “若是有金缕草,世子的毒能解吗?”徐婉柠又问。她还是比较关心这个。 “不能。”张府医摇头,“世子中的毒,是毒蜘蛛与毒蘑菇两种毒液混合而成的毒,这两种毒不管哪一种,都是阴毒,金缕草根本不会发挥真正的作用,就只有驱毒之效。” “那说这么多干嘛?”徐婉柠瞪眼。 管家和淮州用谴责的看向他。 “我有一种办法,可以将世子的毒改为阳毒。”张府医又道。 “什么办法?”刘月瑶有些好奇。 “阳炎草。”张府医道。 “阳炎草?”刘月瑶拧眉,有些奇怪,“阳炎草的罕见程度比金缕草低不了多少,您难道有?” “我没有。”张府医很利索的摇头。 他怎么会有这种珍贵的草药,将他整个人卖了再搭上全部身家,也买不起。 “那你说这个干什么?”徐婉柠真的要生气了。 “但宫里有啊!”张府医又丢下一句。 “真的?”淮州瞪大眼睛。 “真的。”张府医点头,解释道,“这阳炎草乃是十五年前圣上诞辰之时,潘国进献给圣上的,如今就收在圣上的私库里。” 十五年前,他还没有进宫当太医,但是他父亲在啊。 “我去飞鸽传书给王爷。”淮丹毫不犹豫的转身出去。 “诶!”张府医连忙追上去拉住他,“阳炎草不是重点,重点是金缕草啊!” “有金缕草,阳炎草才有用,要不然拿它干什么?” 让世子被烧死吗? 阳炎草能将阴毒改为阳毒,说明它本身就是毒草,没有解药,根本就不能用。 会活生生将人烧死的。 “那怎么办?”淮州一把挥开他的手,黑眸闪过一丝狠厉。 “世子已经昏迷五天了。”淮州握拳。 “三天前我就飞鸽传书给了王爷,起码要一天时间王爷才能收到信。即便王爷收到信后,立刻让御医飞马加鞭赶来,也至少需要五天,也就是说,等御医赶过来,世子还要昏迷三天。等御医到了之后,又要诊脉观望以及斟酌药方,这些又要时间,难不成让世子一直昏迷着吗?”他的声音低沉,满是绝望。 别以为将毒控制住就好了,长时间陷入昏迷,会让身体一直虚弱下去,甚至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世子如今的情况,再不想办法,会撑不住的。”说到这里,淮州的眼眶甚至都泛了红丝。 他跟在世子身边足足十二年了。 世子六岁开始正式启蒙,他、淮丹以及淮州就已经跟在身边了。 他们是世子的书童,跟随世子读书识字、练功习武,朝夕相处,日夜相伴,整整十几年。 世子对他们而言,不仅仅是主子,更多的是兄弟,是亲人。 因为失误,导致被围攻,让主子受伤,可他们这些作为护卫的,却还能好生生的站着。 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护主不利。 他本就自责,自然要想办法挽回。 “淮州。”管家厉喝一声。 “不可对张府医无礼。”世子还要靠他保命呢。 管家的厉喝让淮州一下子清醒过来,看着眼前被他吓住的张府医,明白自己失态了,淮州垂眸,深呼一口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张府医抱歉,属下失态了。” “没事,没事。”张府医回以僵硬的笑容,快速离开他身边。 艾玛,太吓人了。 他还真的被吓到了。 淮州可是闯过尸山血海的人,他就是个小太医,啊不,是府医,哪里能坦然面对他的怒火。 看府医这般,明白是真的吓到他了,淮州在心里决定下次找个机会弥补一下。 心里决定好,他再次道,“阳炎草不一定会用上,但万一呢。” “属下飞鸽传书让王爷派人拿来,备在这准没错。” “等一下。” “金缕草我可能知道哪里有。” 第四十章 子嗣凋零的皇室 “金缕草我可能知道哪里有。”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周柔嘉道。 一句话就控住了正往外走的淮州。 一旁与她一同来的温琼华瞪大眼睛,毫不犹豫的抓住她的手,急切的问,“柔嘉,你真的知道谁有?” 像是这才晃过神来,淮州猛地转身,三步作两步走到周柔嘉面前。 被他的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周柔嘉下意识后退半步,温琼华则不着痕迹的往前半步,遮住周柔嘉半个身子。 她是世子的表妹,淮州即便再丧心病狂,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好在,淮州只是急切了些,不是真的疯了。 在温琼华两人警惕的眼神中,淮州在距离她们三步远外停下,看着被温琼华护在身后的周柔嘉,他突然深深地弯下腰,恳切道,“还请周小姐告诉属下,谁手里有金缕草,属下感激不尽。” 已经被惜云包扎好双臂的淮丹进门,虽然不明白现在什么情况,但还是跟着一块鞠躬。 周柔嘉拍了拍温琼华的手背,往前半步,走出温琼华的身后,看向淮州淮丹两人,皱眉,“你们不必如此的,世子哥为人我最是钦佩,且又是琼华的表哥,能帮的我自然会帮。” 说完,然后在众人急切的眼神中直接道,“金缕草这种药草如果没有重名的话,刘御史大人手里就有。” “御史大人?不可能。”张府医皱眉,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御史大人虽然位高权重,但因其品性清廉耿直,又无祖辈连荫的原因,底蕴连一般的五品官员都不如。” “他怎么可能会有金缕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张府医连连摇头,不相信。 “本小姐还会在这种情况骗你们不成。”见他竟然不相信自己的话,周柔嘉心中有些不喜,但念在他是世子哥的府医,且世子哥现在还需要用他,也不好发作,只好强忍着不喜,继续道。 “正常而言,御史大人手里的确不可能有金缕草,但巧就巧在,三年前,御史大人因为其心性耿直,见不得别人蔑视律法,在朝上弹劾了一位官员,惹来其报复。” “他小儿子刘思敬被人下毒,差点丢失性命。虽然皇上及时派御医去救回来了。” “但是没有人知道,就在御医救回他儿子当天,有个感念御史大人将害自己全家命丧的贪官送入牢笼的人,得知御史大人此遭遇,特意给御史大人送去了一棵金缕草。” “因为御医妙手,及时将刘思敬救了回来,那金缕草自然就没用上,被放在了御史大人库房中。” “这三年里,我没听说过有谁因为中毒一事向御史大人求用过金缕草,所以不出意外,那金缕草还在。”周柔嘉说着,将目光放到淮州身上。 “如果你要去飞鸽传书,可以向王爷表明,让他出马去借用金缕草。御史大人虽然为人耿直顽固,但是最重大局观,若是知道能帮到世子,肯定不会拒绝的。” 淮州淮丹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鞠身,“谢周小姐的帮助,属下等没齿难忘。” 眼看着两人出去,温琼华有些好奇的看向周柔嘉,如秋水般的眼眸紧紧盯着周柔嘉,“柔嘉,你怎么知道御史大人手中有金缕草的?”这消息连他们都不知道。 面对温琼华的好奇,周柔嘉脸唰的变得通红,她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个,我是偷听我父亲说的。”说完,朝温琼华羞涩一笑。 当面承认自己偷听父亲说话,她即便在洒脱,也有些不好意思。 温琼华眼里闪过了然。 怪不得! 原来是因为周大人。 京城。 皇宫,紫宸殿。 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半人高的巨大四角瑞脑金兽炉,暖烟袅袅,大紫檀雕螭御案后,穿着明黄色金丝线绣金龙便服的晏云廷端坐在龙椅上,一双黑眸如渊,身上散发着与身俱来的王者之气。 下方,冯公公将拂尘搭在臂弯,弯着腰,小心谨慎的道,“皇上,世子那边又传来消息说,世子中毒需要用阳炎草,王妃在外面求药。” “让人去拿。”晏云廷想也不想,直接道。 想了想,觉得不对,“怎么是王妃来求药,王爷呢?”那小子不是一向不喜欢让王妃进宫的吗?觉得王妃进宫动不动就要行礼,他心疼。 他虽然看不惯他这个行为,但是也没说什么。 毕竟谁让王妃生了个好儿子,且自小就表现得聪慧伶俐。 若是他的后妃也能生个孩子,甭管是男是女,他绝对比那小子捧得还高,还过分。 可惜的是,他的后宫没有一个能生出他的孩子。 今年,他就五十了,这个岁数都是当祖父的年龄了,孩子,他已经不求了,只希望世子能够成长起来,将来继承大统。 谁能想到不过将他派去救个灾,积累威势,也能发现个金矿,被人围攻导致中毒昏迷。 想到皇室子嗣凋零,世家却越发强盛,晏云廷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他乾国,真的要走到末路了吗? “回皇上,王爷他去御史大人府邸求药去了。” “什么药要求到御史面前,太医所没有吗?”晏云廷诧异。 “世子中的毒,需要用阳炎草配合金缕草使用,金缕草罕见难得,只有御史大人三年前无意得了一株,王爷应该是知道了,所以就去求药了。”冯公公弓着腰,恭敬道。 晏云廷深深叹了一口气,头疼的捏了捏眉心,突然问,“吕院使可抵达了?” 吕院使乃是太医院院使,按常理只负责为皇帝看病,但是谁让皇帝没有子嗣,就连王爷也只有一个儿子,这就导致世子的地位直线上升,比之历朝历代的太子还要贵重。 三天前,收到世子中毒昏迷不醒的信息,晏云廷想也不想就让吕院使带着两位御医马不停蹄的往潭州赶,生怕去迟一步,皇室有且仅有的一条独苗苗就没了。 “潭州距离京城路途遥远,日夜兼程,也要五天。”冯公公眼珠子微微一转,又道,“距离吕院使出发的时间,也才过了三天,还在路上呢。” “还有两天。”晏云廷叹气。 第四十一章 御史簪花 御史府。 今日休沐,又逢丽日晴空、云淡风清,刘孟鸿正在陪自家夫人林文君在花园里赏花赏景。 夏日正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之时,花园里百花争艳,刘孟鸿虽然为人耿直,却懂得如何逗夫人开心。 这不,在路过一片牡丹时,特意采了两朵最大最好看的牡丹,又小心去掉上面的刺,然后走到林文君面前,举着两朵花,呵呵笑道:“夫人,你瞧瞧这两朵花,哪朵好看?” 他采的两朵花,一朵正红色,开得最灿烂,;一朵玫红色,只开了大半。两朵各有各的好看之处。 林文君捏着手帕,绕着花转了半圈,点了正红那朵,笑道,“妾身喜欢这朵,开得正灿烂,瞧着心情就好。” 见林文君选了开得最灿烂这朵,刘孟鸿顿时笑了,“我就知道夫人肯定会选这朵。” “夫君既然知道妾身会选这朵,为何又摘了两朵过来?”林文君也笑了。 “因为爹爹知道我喜欢啊!”刘叶箐跳出来,一把抱住林文君的手臂,撒娇,“阿娘,我最喜欢玫红色了,爹爹都知道,你怎么不记得了?” 说完,走到刘孟鸿面前,伸出手,“爹爹给我吧。” “谁说是给你的?”刘孟鸿拿着花往后缩了缩,瞪眼,“你想要让丫鬟给你摘去,这一大花园的花你不看,非得要你爹我手里的。”说着,他将玫红那朵牡丹簮在头上,“这是我跟你娘亲的,没有你的份。” “爹爹,你太坏了!”刘叶箐跺脚,气疯了。 刘孟鸿才不管她,饶过她走到林文君面前,乐呵呵的道,“为夫给夫人戴上。” “孩子还在呢!”林文君粉腮微红,却没有躲避的意思。她睫羽轻颤,低垂着头,露出脖子后白皙的皮肤,显得她脖颈修长。 “我们赏花赏得好好的,她偏偏出来煞风景,我不说她都好了。”刘孟鸿说着,小心的将牡丹插在她的华鬓上,又碰了碰,确定不会掉,才放心放下手,抓着她的手,端详了一会儿,点头。 “我眼光果然不错,这牡丹……与夫人甚配。” “爹爹,我也与你头上的牡丹很配,你就给女儿嘛~”刘叶箐撒娇。 “去去去!”刘孟鸿挥手,“你的字什么时候能写到像你大哥那般端正好看,我就给你摘花,别说摘花了,就是簪花也行。” 他能成为御史,靠的就是学富五车的学识,还有那一手好看的字。 娶的夫人更是才情出众、知书达理,温婉可人,生了两个孩子,就这个闺女最活泼好动,写的字丑得跟狗爬似的,一点也不像他,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爹爹你这不是为难人嘛!”刘叶箐撇嘴。 “怎么和你爹爹说话呢。”林文君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不是要上府学吗?怎地今天有空来这?” “爹爹都休沐了,我自然也会放学啊!”刘叶箐一跺脚,指着正缓缓走来的刘思敬,“你看刘思敬他,也放学了。” 说完,她抱着双手,娇哼了一声,“娘亲一点也不关心我们。” “那是你哥哥,岂能乱喊名字,成何体统!”刘孟鸿瞪眼。 “他才不是哥哥,这么幼稚。”刘叶箐梗着脖子。 “再幼稚也是你哥!” 刘思敬:…… 他有这么幼稚吗?连父亲也这么认为。 摇了摇头,走到三人面前,先是瞪了眼还梗着脖子的妹妹,才向父母弯腰行礼,“母亲大人,父亲大人。” “假正经!”刘叶箐冷哼。 “好歹我也是你哥,我要不要面子的?”刘思敬叉腰,眉毛都竖起来了。 “信不信我揍你一顿!” “看,原形毕露了吧?”刘叶箐蹭鼻子上脸。 “你,看我不打你!”刘思敬咬牙切齿,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追上去,想要将这个恶劣的妹妹抓起来揍一顿。 看他真的要动手了,刘叶箐眼珠子一转,一骨碌跑到林文君身后,朝他吐了吐舌头,“略略略,打不到我,哈哈!” 刘思敬:…… 拳头真的硬了。 “好了好了。”还是林文君出来打和场,“你们两个,不要一聚一块就闹,让别人笑话。” “哼!” “哼!” 两人不约而同的冷哼,转身。 刘孟鸿:…… 林文君:…… “思敬,你今年十六,再过不久就要及冠了。及冠后就是能成家立业的年纪,得成熟稳重些,不要老和你妹妹闹。”对着自家儿子,林文君语重心长。 “知道了。”刘思敬浑身打蔫了似的行了个礼。 “叶箐,你是大姑娘了,要讲些礼仪,不要大喊大叫的。”林文君又朝在向刘思敬扮鬼脸、一脸幸灾乐祸的刘叶箐道。 …… 不远处拐角的假山后,刘思存默默的看着花园里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 “大公子,您不是要去找老爷吗?”身后的小厮问道。 刘思存垂眸,抿了抿嘴,摇头,“不了。”说完,他转身大踏步离开。 小厮连忙跟上去,进拐角时,正好看到小小姐一把抱住夫人,二公子在一旁无奈看着的画面,三人亲昵的一幕让他心里明白了些什么。 想到沉默离开的大公子,他突然狠狠打了自己一嘴巴子。 “让你多嘴,说错话了吧。” 小厮一脸懊恼的离开。 花园,毫不知情的四人继续闲逛着,这时,一个小丫鬟来传话。 “老爷,管家派人来说,仁亲王在府外求见。” “仁亲王……求见?”这句话的信息含量属实有点大,刘孟鸿脑子差点没转过弯来。 “王爷找你,老爷你快去吧!”还是林文君推了他一把。 “哦,对。”刘孟鸿回过神,拍了拍林文君的手,“夫人你逛完就自己回院子吧,我先去招待一下王爷。”说完,快步朝前院走去。 看着父亲走远的背影,刘思敬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奇怪,“母亲,王爷找父亲何事?” “估计是前朝琐事!”林文君摇头,看了一眼刘思敬,“你不要管这么多,认真读你的书,十六岁才拿了个秀才,没一点出息。你父亲十二岁就是秀才了,十六岁都是举人了。” “明年的乡试,你要是再拿不到举人,看你父亲不削你。” “到时候,我可不会站你那边。” 第四十二章 十万两 “儿子明白!”一说到乡试,刘思敬就忍不住垂头丧气。 看不得他丧气模样,林文君忍不住拧了一把他的手臂,咬牙切齿的道:“你大哥就比你大五岁,不仅拿到二甲进士,还入了翰林院,虽然只是做了个小小编修,但是好歹也是做官了。我不求你也拿到二甲进士,但好歹给我考个进士回来。” “大哥这么厉害,我怎么可能比得过他!”刘思敬瞪大眼睛。 他大哥可以说完美复制了父亲的科举之路,十三岁院试秀才,十六岁乡试又成了举人,还是解元,十九岁的会试又成了贡士,殿试时又得了二甲,直接进了翰林院,任正七品编修。 而他,十六岁是秀才,即便明年乡试过了,也才是个举人,想要成为成为进士,最起码也要二十岁才行,这还是他接下来的考试都过了的前提下。 “我管你,你若是敢让老娘失望,看老娘不打死你。”说着,林文君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又拧了一把他的手臂软肉,拉着刘叶箐就走了。 刘思敬:…… 女人真的一点也不讲道理。 …… 御史府,前院。 刘孟鸿匆忙赶到府门前时,正门已大开,管家带着小厮静立一旁。 仁亲王晏怀仁站在门外的台阶之上,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巷道,脸色凝重,背在身后的双手时而紧握,时而松开,显然有些烦躁。 听到动静,晏怀仁眼眉微挑,嘴角扬起淡淡的弧度,快速转过身来。 脸庞方方正正,双目炯炯有神,眉宇间透出一股威严与睿智,转身看到刘孟鸿时,他的眼睛明显亮了一瞬。 见他如此,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刘孟鸿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但毕竟是能做到御史的,自然能沉得下气。只见他三步作两步走到晏怀仁面前,恭敬行礼。 “下官拜见王爷。” “御史大人不必多礼。”晏怀仁连忙扶起他,他这次来可是有事相求的,可不能让他不开心一点。 见他如此热情,刘孟鸿有些奇怪,问,“不知王爷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进府里说。”晏怀仁摇头,都到这里了,自然也不急于一时。 还是进府比较好。 “王爷请随下官来,下官的书房还算安静,可放心议事。”见他如此,以为是真的有什么要事,刘孟鸿直接将他请到书房。 晏怀仁还是第一次来这御史府,在门外时还没怎么发觉,进到里面了,才发现区别大了。 他可是二品大员,住的府邸,也简朴得有些过分了,他见过很多四品甚至五品大员的府邸都比他的豪华。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他的府邸足够大。 不过也很陈旧,有很多装饰估计是刚建的时候有的,因为年久失修,不是掉了颜色就是碎了缺了一些。 就是不知道为何不修缮。 想到朝廷白官这些年对他的评价,晏怀仁眼眸微闪,明白了些什么。 心里虽然惊讶,但他面色丝毫不变,跟着刘孟鸿朝他的书房走去。 刘孟鸿的府邸是五进的大院子,是当年他升为都察院御史大人时,皇上亲自赐下的。 也就是赐了这府邸,要不然他还是住着那三进的府邸。 皇上估计是觉得堂堂二品大员只能住个三进的府邸,有些看不下去了,才会赐下府邸。 两人很快来到书房。 “里面有些简陋,王爷担待着些。”进门前,刘孟鸿提前小心提醒了下。 见他表情认真,似乎不是在说话,晏怀仁挑眉。 简陋? 他到要看看有多简陋。 难不成还比外面简陋? “王爷,里面请!”打开书房门,刘孟鸿侧身,对着晏怀仁恭敬道。 晏怀仁颔首,跨过门槛,走进去。 步入其间,只见四壁皆书,架上卷帙浩繁,墨香四溢。中央一古朴书案,案上笔墨纸砚摆放整理有条,旁边一盏青铜油灯,不过因是白日,没有点燃。 还有一副山鸟墨画挂在书案之后的书架上,上面飞鸟灵性、山峰巍峨,右上角的题字娟秀清雅。 书案两边,摆有椅子茶几,茶几上摆有简单的茶具,是会客所用。 除了一张书案、一副墨画,还有会客的桌椅,剩下的全是书,竟无再多装饰修点之物。 见晏怀仁将目光放到那墨画上,刘孟鸿老脸一红,解释道,“这画是下官的笔墨,自是内子所亲题,让王爷见怪了。” “所题之字清隽秀逸,气韵生动,御史夫人好文采。”晏怀仁呵呵一笑,随即扭头不再看。 两人坐下,刘孟鸿当即问:“不知王爷找下官,所为何事?” 听他这么一问,晏怀仁正了正脸色,直接道,“此次前来,我是前来求药的。”说完,他直接站起来,朝他深深鞠了一个躬。 “望大人能出手相助。” 他的动作属实有些快,等刘孟鸿回过神,晏怀仁已经朝他鞠躬了。 吓得他脸唰的煞白,当即跳起来,跟着弯腰,托住他的手。 “王爷万万不可,下官惶恐。” 晏怀仁也不坚持,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 见此,刘孟鸿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将他送回椅子上坐好,刘孟鸿这才问,“不知王爷要什么药,宫里竟然没有,要找到我这里来?” 晏怀仁苦笑一声,“是金缕草。” “金缕草?”刘孟鸿皱眉,在心里想,什么金缕草。 见他皱眉,以为他不愿意,晏怀仁沉吟半晌,又道,“只要大人能答应将这药给我,我愿意给大人十万两银子作为补偿,还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只要不是做谋反、杀人放火,都可以答应。” 只要那金缕草能救下世子的命,别说十万两银子了,就是十万两黄金也是值得。 “不是,王爷误会了,下官不是不答应,只是在想什么金缕草,毕竟下官不关注这些。”知道他是误会了,刘孟鸿连忙解释。 他刚刚才想起金缕草这回事。 毕竟已经过去三年了,且那金缕草一直不用,搁在库房里,一时间,他哪里想得起来。 刚刚才想起。 “金缕草下官的确是有,这就让人给王爷拿来。”刘孟鸿说完,让门外的小厮去库房拿来。 然后又道,“金缕草王爷拿去。” “至于银子、条件这些什么的,就算了。”他摆手,“那金缕草是下官无意得来的,不值得这么多钱,收下这银子就是受贿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咻咻的疼。 第四十三章 目的达成 那可是十万两啊,他做了这么多年官,拿的俸禄合起来连这的一半都没有。 可想而知那十万两有多少。 虽然是为了买一株草药的原因,但是毕竟太多了,他拿了心中有愧。 估计晚上就睡不着觉了。 “金缕草就值这个价,难不成要本王当那强盗不成?”晏怀仁横眉倒竖,“你将本王当什么人了?” “十万两太多了,无功不受禄。实在要给,王爷给个几百上千两意思意思就是了。” “不行,说十万两就是十万两。”晏怀仁摇头。 见了他府邸的样子,自然知道他手头肯定宽裕不到哪里去。 他哪里好意思什么也不给啊! 就是给少了他也心中不安。 看着晏怀仁坚持的模样,刘孟鸿心里有些感动,还是第一次有人明白他的苦难。 不过…… 他叹了一口气,还是摇头,“我明白王爷的心意,王爷还是收回去吧!” 见他如此明明缺钱,也能忍住诱惑,晏怀仁心中不禁钦佩。 十万两银子,即便是他也不一定能忍住这种程度的诱惑,他还缺钱,竟生生忍住了。 怪不得皇兄会让他当御史,还一当就是这么多年。 他的确尽忠职守。 “不,还是要给你。”知道他在纠结什么,晏怀仁表情缓和了些,“先不说你这药草帮了我大忙,还有就是这药草本身就价值这么多银子,你拿是应当的,要不然我可不敢拿你的药草。” “但这么多银子,下官拿了属实有愧。”刘孟鸿摇头,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下官不缺银子,毕竟朝廷的俸禄还是很多的,这些银子王爷还不如拿去给边关的将士们当军饷,这比给下官有意义多了。”刘孟鸿突然道。 他虽然是文官,但是也是钦佩那些为国征战的战士们。 当然,若是要他结交这些人,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武官粗俗,无伤大雅之事他们不在意,他不行,他不喜欢与粗鄙之人结交。 “十万两,都够五万大军半个月的军饷口粮了。给下官,下官实在不知道如何用。”十万两又不是一万两,也不是一千两、一百两,哪里是能这么随便用完的。 而且随便用,他心会疼的。 可能是小时候苦惯了,他见不得如此铺张浪费。 “谁说没用了。”实在不明白他固执什么,晏怀仁瞪眼,指着头上的房梁、屋顶,细细数落,“你看看你这些横梁,多久没刷漆了,上面斑迹点点;还有这瓦片,都碎了多少了,只能拿缺角的一块块叠起来……” 他就没见过比之还寒酸的府邸,若这是茅屋草房这般凄凉就算了。 这可是五进的大宅子。 晏怀仁叹气,语重心长的道:“你这府邸虽然皇上赐下来的时候,是大修过的,但毕竟时间久了,总会有点毛病,你拿了银子,就能修缮一番。” “还有我没记错的话,你有三个儿女,最大的虽然是庶子,但是进了翰林院,嗯,很不错。二十多了吧,该成家了。” “两个小的也十六七岁了,也就还有两三年,也要成家了。” “你拿了这笔银子,修缮府邸,然后给几个孩子当聘礼、嫁妆,丰厚一些,也能娶个大家闺秀,嫁个殷实人家,对子孙后代有福之事,你总不能就这么是随随便便拒绝吧。” 听他这么一说,刘孟鸿顿时有些心动了。 他三个孩子,大儿子思存虽然是庶子,但是自小就十分聪慧,十九岁就高中进士,殿试还得了二甲,被皇上钦点进了翰林院。 有着皇上对他的好印象,只要他不糊涂,当个三品官员绝对没问题。 所以,他是想给他娶个端庄知礼的妻子,不说能撑得起他将来的成就,最起码不要拖累他。 思存不是嫡子,与夫人始终隔了一层,夫人又有一对双胎,儿女双全,关爱几乎都给了那一对儿女,这中间又隔了一层。 夫人对大儿子虽然算不上苛责,但是就因为不是自己肚子出来了,管教少些客套冷漠反而多些。就因为如此,他在夫人面前总是亲近不上来。 他不是嫡子已经落后了许多,要是娶的妻子再不行,他以后会过得很苦的。 他作为父亲的,自然想要自己的孩子能轻松些,再轻松些! 还有两位嫡子嫡女,十六了,还有三两年,也差不多要考虑成家的事。 等着要花的银子的确很多,若是能得些银子,的确能宽裕些。 起码闺女的嫁妆也能厚实些。 闺女因为夫人溺爱,知书达理这四个字她只字不沾。 若嫁妆能丰厚些,再嫁个殷实人家,将来日子绝对差不了。 不过,也不用那么多。 刘孟鸿在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觉得一万两银子差不多了。 于是道,“那也用不到十万两,一万两就很多了。” 晏怀仁含笑不语。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况,劝别人收钱,别人还不愿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小厮的敲门声。 “进来。”刘孟鸿高声喊道。 “咯吱~”陈旧的门发出长长的咯吱声,让刘孟鸿老脸一红。 哎呀,忘记书房的门有些傻了。 王爷不会笑话吧? 晏怀仁才不在意这些细节,他满腹的心神都在小厮手里那个一尺长宽的盒子。 他有预感,这绝对就是他想要的东西。 果然,小厮低着头快速走到两人面前,将东西放到桌上,然后后退三步,转身又出去了。 “吱~”一声,门再次被关起来。 刘孟鸿打开盒子看了眼,觉得没问题,便合起来推给晏怀仁。 “王爷,这应该就是您想要的金缕草了。” 晏怀仁拿过,迫不及待的打开。 只见里面放着一株一尺不到的小草,花朵上布满金色丝线,叶片细长干硬,明明已经摘下至少三年了,上面竟然还有绿色,看起来宛若假草。 但是底下盘根复杂的草根让他明白,这的确是真的。 一株小草,竟然有这么长而细密的草根。 “不愧是金缕草,果然独特。”晏怀仁哈哈大笑,将盒子合起来,珍而重之的抱在怀里。 起身,看向刘孟鸿,“御史大人,多谢你的慷慨。我此行的目的达到,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了。”说着,他扯下腰间刻有一个虎头的玉佩,放在桌子上。 “这是我的身份玉佩,大人以后若有要本王出手的地方,就拿这块玉佩来找我。” “至于答应你的报酬,我会让下人给你送来的。” 第四十四章 司家 “至于答应你的报酬,我会让下人给你送来的。” 目的达成,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府了。 儿子还在远在千里之外的潭州等着救命草呢。 说完,他急不可耐的往外面走去,刘孟鸿看出了他的急切,只好将人送出府。 一出府,晏怀仁朝刘孟鸿颔首示意止步,看了一眼站在台阶下石狮后面的护卫,便利索的翻身上马,离开。 刘孟鸿右手背立,抚须,看着晏怀仁匆匆离开的背影。 这时,一个护卫走到刘孟鸿面前,递给他一个锦盒,恭敬道,“大人,这是我家王爷给大人的。” 刘孟鸿看到锦盒,没有多想的接过,笑道,“替我谢过你家王爷。” 有这一万两,他就能过得宽裕很多,心里自然高兴。 “是。”护卫再次抱拳,“属下告退。” 看着护卫也骑上马离开,刘孟鸿拿着锦盒,示意一直候在门边的管家关门。然后哼着小曲儿开开心心回到书房。 进到屋里,将房门关紧,确定没有外人了,就准备坐下打开锦盒看看一万两的样子,余光就看到还放在桌子上的玉佩。 想了想,拿起来,放到书案上。 他准备将银票拿出来后,将这玉佩放进去。 王爷的一个条件,可是比一万两还珍贵。 他现在虽然用不到,但万一呢。 不在想玉佩的事,刘孟鸿将目光放到锦盒上面。 眼里闪过激动。 一万两啊! 他一年的俸禄也才三千五百两,一万两,他要差不多三年才赚到,这还是不吃不喝、没有别的花销的情况下。 心里想着,他小心翼翼打开上面的锁扣,将锦盒打开。 最上面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下面估计也是,整齐的叠放着,将锦盒塞得满满当当。 刘孟鸿眼睛陡然睁大,这个高一个锦盒,全部塞满五百两的银票,肯定不止一万两了。 果然,拿出来一数,竟然是二百张。 二百张五百两的银票,就是十万两! 刘孟鸿瞪大眼睛,咚的一声将锦盒盖起来,一只手压着,一只手捂着心脏,只感觉呼吸不过来。 十万两啊! 竟然就在自己手里了。 原来十万两有这么多银子。 不敢置信又打开看了看。 咦嘿! 还在! 不是做梦! 刘孟鸿傻笑,站起来,绕着书案转来转去,时不时又坐下,脸上的表情一会喜一会悲,似哭似笑…… 好一会,才彻底缓过神来。 坐回椅子上,看着书案满满当当的银票,苦笑一声。 “不愧是王爷,果真大方。”十万两,说拿出来就拿出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从锦盒里拿出一万两用镇纸压着,又将玉佩放进去,将锦盒盖起来。 小心的放到某一个隐秘之地,他这才高喊一声。 “来人。” “老爷!”一个丫鬟推门进来,站在门边行礼。 “管家呢?让管家来找我。”刘孟鸿头也不抬的道。 “是。”丫鬟再次出去,门被轻轻掩上。 看着桌面上的银票,刘孟鸿想了想,在旁边书籍上拿出一个普通的木盒子,将银票放进去。 想了想,又拿出宣纸写了张新,放进信封了,盖上印子,然后放在最上面,正好将银票盖起来。 将木盒子盖起来,锁好。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一个脚步声,很快在门口处停下,随即房门被敲响。 “老爷?”管家的声音传来。 “进来。”刘孟鸿道。 管家推门而进,走到书案前三步远,行礼,“老爷,有什么事要吩咐老奴?” “你可还记得三年前思敬中毒时,好心给府中送药草的司家司衡,他如今在何处?”刘孟鸿问。 “司家,司衡?”管家皱眉。 司衡他自然记得,司家当年灭门惨案的幸存者,除了司衡,似乎还有一个孩子。就是…… 他摇头,“司衡老奴自然记得,至于他如今在何方,就不知道了。” 这就难办了。 刘孟鸿皱眉,食指轻点桌面。 见他如此表情,管家心一惊,有些迟疑的问,“老爷,您找司衡,是想?” “我有些东西要给他。”指着桌面上的木盒,刘孟鸿想也不想的道。 管家看了一眼桌面的木盒,想到刚刚小厮开库房拿的东西,还有急匆匆离开的王爷,眼里闪过了然。 老爷肯定是在那棵草上面得了好处,想要回馈一些给赠草的司衡。 这种事情他不是第一次遇见了,不过这次不一样。 他想了想,于是道,“老爷,既然司衡都决定将那草药赠送于你,自然不会想着从中拿到什么,你就当顺了他的情,何必大费周章再找他出来。” “那不一样。”刘孟鸿叹气。 若是只得了些许好处,他自然不会想到要还司衡,毕竟当年,司衡千里送药的时候,儿子已经在御医的救治下,恢复过来了。 他本来不想收那株药,毕竟对他没用了,但当时他见司衡穿得衣衫褴褛、满身狼狈,明明过得艰苦,却能想到他可能需要这药,千里迢迢送来。 他感动之余,就想着帮助他一下。于是收下了药,让人包了了一百两碎银给他。一是当作赠药的回报,二是,也不想看到一个积善人家的后辈,一直生活在争权夺利失败的后果,永世不得翻身。 只可惜,他当年不知道这药草的珍贵,见儿子快好了,那药也不会用到,也没想到询问药草更多的信息,给了那一百两之后,就不再多问。 否则,他哪里会只给一百两银子啊,那不是土匪吗? “还是要想办法查一下啊!必须把人找出来才行。”刘孟鸿看着木盒,在心里想有谁可以帮忙查一下。 他才不怕找出司衡会对他造成什么后果。 毕竟当年与司家有仇怨的世家,早就因为贪污受贿、官商勾结等原因被皇上抄家,还是满门抄斩。 嗯,他还是发起之人。 原因是他看不惯那些人高高在上的鬼脸,觉得他们肯定干坏事了,于是偷偷搜查证据,没想到摸出来这么大一条鱼。 见他如此坚持,管家无奈,努力回想了一下,又斟酌再三,才道,“老爷,我只记得当时和司衡闲聊时,他说京城他已经呆不下去了,老家在甘州,以后就准备在那边生活了。” “已经过去三年,若不出意外,他如今应该就在甘州。” “甘州!” 第四十五章 晏怀仁赶到 亲王府。 晏怀仁回到王府的时候,王妃温月华已经从宫里回来了。 看到晏怀仁,她连忙迎了上去,一双美眸紧紧盯着他手中的盒子,心里虽然有些确定,但还是忍不住问,“怀仁,怎么样?” “哈哈哈!”晏怀仁拍了拍手中的盒子,大笑,“不负所望。” “太好了!”温月华捂住嘴巴,喜极而泣。 “阳炎草可拿到了?”晏怀仁问。 “自然。”温月华接过丫鬟手中装着阳炎草的锦盒,打开,递给他。 阳炎草形状长得和普通的野草没什么区别,唯一不一样的是,它的根茎是红色的,像鲜血一样的红色,两片大叶子的边缘还包裹着一条金边。 晏怀仁满意的点了点头。 “让谁带去潭州?”温月华问。 “我亲自带去。”晏怀仁道,“这两株药草太重要了,又没有备用,让别人带去我不放心。” “还不如我亲自走一趟。”他还是对自己很放心的。 “好。”温月华点头,她也觉得夫君亲自去送最好。 “何时出发?” “即刻动身。” …… 安城。 别院。 距离淮州第二次飞鸽传书到京城,已经过去五天了。 两天前,吕院使带着两位御医提前赶到,在经过一番诊断之后,吕院使表示,他对这种阴毒也没有丝毫办法。 商议了一番,一致决定用张府医的提议,将阴毒转化为阳毒,再辅以金缕草逼毒。 这两天,吕院使与两位御医都在努力如何在不动扰到毒的情况下,让晏向泽身上的伤恢复得快一些。 好在,吕院使虽然对毒不是很了解,对恢复身体却很在行,比刘月瑶还厉害。 在他的努力下,晏向泽身上的伤基本已经结了一层痂,后面只需要小心休养,不沾碰冷水,很快就能好。 伤势不再恶化,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日。 天刚刚亮,徐婉柠就迫不及待的赶到紫竹院。 不出意外的话,药草今天就能送到了,她自然想要看看。 日上正午,在所有人的翘首以待下,晏怀仁带着十几个人马,终于赶到了京城。 王爷亲至,李叔激动不已,连忙迎上去。 “王爷!” 晏怀仁瞥了一眼李管家,点了点头,“嗯!” 利索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丢给上前的小厮,一边大踏步往府里走,一边问,“世子呢?” “世子还在昏迷中,无法前来……” 两人很快走到紫竹院。 此时院子里除了负责救治的吕院使三位御医、张府医和刘月瑶,还有身为侍妾的徐婉柠以及作为贴身丫鬟的慕荷,就还有淮丹几个护卫。 至于剩下的人,基本都禁止他们入内了。 毕竟晏向泽昏迷不醒中,鬼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居心鬼测的人。 至于温琼华与周柔嘉,她们毕竟不是大夫,且又是娇客,除了每天下午太阳落山前来看一会,一般都会回后院,不到跟前来。毕竟吕院使、御医这些人都是外男,她们还未成婚,不好多待。 徐婉柠看到李管家一脸恭敬的引着一位身材高大、满脸正气的中年男子进来,有些惊讶。 而吕院使等人看到晏怀仁,纷纷行礼。 “我等拜见王爷!” 王爷! 徐婉柠瞪大眼睛。 心中惊讶。 仁亲王,他竟然亲自来了! 晏怀仁大手一挥,越过众人,大踏步走到床前。 看着床上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嘴唇却带着不正常的暗红色的儿子,心冷地一颤。 迟疑了一下,还是弯下腰,碰了碰他颈侧耳后,感受到其中的温热,他下意识呼了一口气,随即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世子! 他闭上眼睛,虽然没有动作,但从他紧紧握住的拳头可以看出,他心里面极不平静。 良久,他突然问道,“世子情况如何?” 吕院使上前半步,微微鞠身,恭敬道:“世子爷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唯一的麻烦是他身上的毒。” “只要能将毒解了,伤势不足为惧。” 晏怀仁皱眉,“你们要的阳炎草以及金缕草,我都拿来了。” “你们能否保证,让世子安然无恙?” 吕院使与两位御医对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纠结。 说起来,他们对世子身上的毒实在不敢保证。 金缕草对阳毒能起到奇效,他们是知道的,但是毕竟没有接触过,具体如何并不敢保证。 将阴毒改为阳毒,不用想,世子绝对要遭受极大的痛苦。 阳毒驱毒,也极为痛苦,稍不注意,很有可能引火烧身。 还有解毒过程中,世子的伤势会不会影响到他解毒的效果,也不清楚。 太多的不确定,他们实在不敢保证。 见他们支吾不语,晏怀仁心中叹气。 扭头看了眼床上的晏向泽。 虎目微阖,半晌,他缓缓坐到床边,一双大手握着晏向泽的手,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缓缓道,“世子出生时,不仅我高兴,皇上也很高兴,他不仅是我唯一的儿子,也是整个皇室中如今唯一的血脉,他的出现,意味着乾国皇室的延续。” “他也没有让人失望,六岁正式启蒙时便将千字文熟读,可以说倒背如流。十二岁,能在明经策略方面斗赢新科进士状元,虽无状元之名,却有状元之才。” “……我承受不起失去他的结果,”晏怀仁猛地睁开眼睛,一双虎目如刀,犀利而冷冽,扫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 他可是有着镇守边疆十几年的经历,经历过数十次战争,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亲王,那一身杀气可以说除了极个别边疆武将,无人能敌。 在场的所有人,即便是淮州、淮丹之列,纷纷被他所散发的气势震慑,不由自主避开他的目光。 晏怀仁眼神稍缓,他看着晏向泽,又道,“只要你们能保住世子性命,本王每人赏一千两,最大功劳者,赏五千。” “若能保住住性命且不留任何后遗症,本王每人赏一万两,最大功劳者,五万!” 所有人呼吸一窒。 最低一千两,最高五万两的赏赐。 王爷出手也太太太大方了。 看到众人眼底火热的光芒,晏怀仁满意一笑。 身居高位,自然懂如何能让底下的人拼命。 若不是为了世子,他也不会下如此血本。 这时,晏怀仁想到了什么,又问,“之前信里说,就是因为有个刘小大夫,世子才能保住性命回到这里。” “刘小大夫可在此?” 站在所有人后面的刘月瑶往前三步,走到众人面前来。 微微屈膝,用清冷淡然的声音道:“民女刘月瑶,见过王爷。” 没想到这刘小大夫竟然是个如此年轻的小姑娘,晏怀仁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看向一旁的李管家。 第四十六章 认清自己身份 李管家微微躬身,道:“回王爷,刘姑娘乃是神医传人。的确是她,世子才能撑到回府,撑到吕院使他们到。” “你很不错。”确定人没错,晏怀仁点头,眼里的赞善已经掩盖不住。 “你救了世子,本王就给你一万两,当作你出手的救诊费。当然,那一万两与世子的性命根本无法比。”晏怀仁又道,“所以,本王再允你一个承诺!” “只要不是要本王谋反杀人、贪赃枉法,本王都会努力帮你达成。” 说完,将腰间代表身份的玉佩解下,递给管家。 管家接过,递给刘月瑶。 看着手中墨绿色的玉佩,刘月瑶眼里闪过一丝幽光,将玉佩握在手心,微微颔首。 “谢王爷。” 她没有故作清高的拒绝,因为她的确很需要。 王爷的这个承诺,肯定能帮她一个大忙! “王爷,我们一致决定,明天就准备给世子解毒。”有了晏怀仁千两万两的赏赐刺激,吕院使等人顿时决定,拼了。 “明天?”晏怀仁看了眼吕院使,又看向刘月瑶。 刘月瑶擅解毒,世子中毒之后,她接触时间最长,他还想看看他的意见。 见晏怀仁在看刘月瑶的意见,吕院使眼底闪过一丝不满。 他是宫里的院使,在王爷眼里,连个山野丫头都不如,还要看她意见,如何能让他高兴得起来。 不过王爷会如此也没错,的确是因为那丫头,世子如今才活生生的在床上躺着。 王爷关心则乱,是应该的。 这样一想,吕院使心底顿时好受了些,不过对刘月瑶不满这一点,还是在心里生根发芽。 所有人看向刘月瑶,就只剩刘月瑶没有表态。 在他们期待的眼神中,刘月瑶微微颔首,表示没问题。 所有人都明白,解毒这事只能靠刘月瑶、吕院使、张府医他们三个,其余人最多只能打下手。 不过他们才不在意,毕竟人有多大本事,就干多大事。 即便是拿一千两,至少也抵他们五六年的俸禄了。 所有人纷纷退出屋子,让晏向泽能安静休养,等待明天的解毒。 出了房间,管家当即道,“院子已经收拾出来了,王爷可要去歇息?” “不急。”晏怀仁摆手,将目光放到人群后的徐婉柠身上。 他刚刚在里面就发现了,三个小姑娘,慕荷是王妃给世子的丫鬟,他见过几次,自然不陌生;刘月瑶是为了救世子才会出现在那,与世子没关系;那这个姑娘,他为何能出现在里面? 想到前不久得到的消息,晏怀仁嘴角微勾,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旁的管家见他将目光放到徐婉柠身上,顿时明白,上前解释道,“这是世子的侍妾,世子十分宠爱。” “不错!”晏怀仁点头,没有管家以为的要与徐婉柠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感觉到晏怀仁看向她的目光,人群后的徐婉柠双手交叠在小腹前,揪着手帕,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心里紧张极了。 这可是她的半个公爹,又位高权重,看她她自然紧张。 紧张之余,忍不住又忍不住想,他会不会问她话。 若是问她话,她要怎么回答才能给个好印象。 心里的草稿起了删,又起又删,打了一大叠。 想得越多越紧张,只感觉脑袋里一片空白。 可惜所有的紧张在这道视线挪开久久没有下文之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婉柠偷偷抬头,只看到晏怀仁在管家小心的陪同下,大踏步走出院子的背影。 众人纷纷恭送。 心里说不失望是假的。 她是晏向泽的侍妾,晏向泽身边唯一的女人,却没有引起王爷一丝注意。 一句好好伺候世子之类的话都没有。 可想而知,他心里并不在意她的存在。 也不在意她是谁,是好是坏。 也是,她一个小侍妾,能重要到哪去! 如何配被他放在眼里。 可能她存在的意义对他而言,更多昭示着晏向泽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回头看了眼房门紧闭的正房,想到里面还生死不明的晏向泽,徐婉柠闭上眼睛,重重呼了一口气,将心底那一丝丝委屈以及失落压在心底。 挽着惜云的手,准备回院子。 踏出院子门槛那瞬间,徐婉柠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院使、御医们还聚集在院子前,小声讨论着,大家各司其职,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开。 或者说,没有人理会。 就好像她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徐婉柠抿嘴,搭在惜云手背上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她手上的力道突然变大,惜云偏头,好奇的看了她一眼。 徐婉柠没有说什么,拍了拍她的手背表示安抚,不再多看,转身离开了。 慕荷站在台阶之上,看着徐婉柠挽着惜云离开的背影,面无表情。 她刚刚自然注意到了王爷看徐婉柠的目光,以及徐婉柠对王爷没有任何表示时流露的失望。 没有人知道,她其实也很羡慕徐婉柠。 她虽然没有让王爷在意,但王爷起码注意到了她的存在,给了她一个目光。 而她,才是真正的没有任何人在意…… 透过大开的院门,慕荷静静的看着徐婉柠渐渐模糊的背影,眼神变幻不定。 也许是看得太专注,以至于她没有发现,角落里那道贪恋、满是爱意的目光…… 路上。 惜云小心翼翼引着路,眼睛时不时看一眼徐婉柠的表情,一副想说话又不敢的样子。 徐婉柠好笑不已,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怎么一副不敢说话的样子,我很可怕吗?” 惜云连连摇头,毫不犹豫的道:“主子才不可怕,没有比主子更善良的主子了,怎么会可怕。” “行了,别拍马屁了,想说什么就说吧!”徐婉柠放开她的手,自顾自的走着。 每天都要装温婉娴熟,走个都要装,累死了。 惜云自然知道她的习惯,不以为然,落她半个身子紧紧跟着,小心问:“主子,你刚刚是不是不开心了?” 瞥了她一眼,徐婉柠挑眉,“为什么这么觉得?” “奴婢就是觉得。”惜云自顾自说着。 “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有些感慨。”徐婉柠摇头,她有什么不高兴的。 不过是认清了自己的身份而已。 知道即便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大家眼里很是卑微,或者说是低贱。 但是心里认为和被大家真的拿对应的身份来看待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就好比如前不久,因为温琼华一直拿她以姐姐称呼,时间长了,她也不在意,甚至也如此自称之后,管家隐晦提醒她要认清自己身份一样。不能温琼华这么喊,她就真的应下。 第四十七章 心中答案 也是,温琼华是谁? 乃大将军嫡孙女,刑部尚书嫡长女,身份尊贵,本身又是才貌双全、温婉贤淑之人,比之晏向泽也是不差。若不是晏向泽对她无意,且她也拿晏向泽当哥哥看待,恐怕她早就是世子妃了。 即便如此,温琼华以后的夫君最少也是个一品大员,而她县主的身份让她可以不用顾忌太多的婆媳关系,肆意生活,这是她作为京城最顶级世家千金的骄傲与自信。 而她,不过是被堕落父亲贱卖,养父养在膝下妄图攀权附贵的工具。本身又是因为爬床才成的侍妾,若不是世子只有她一个侍妾,且算得上宠爱,她才不会被人看在眼里。 她有什么资格让温琼华喊姐姐。 温琼华喊姐姐,乃是表示友好行为,但这不代表徐婉柠就早就真的能应下。 她的身份就注定了,她不可能成为任何人的妻子,即便是妾,也一定不会是最好那一个。 只要她还跟着世子,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多! 也许,她要想个办法,扭转一下情况了。 徐婉柠想着,忍不住看向惜云。 被她奇怪的眼神看着,惜云有些奇怪,忍不住问:“主子,您看着奴婢干什么?” “我在想,你真的值得信任吗?”徐婉柠有些恍惚的道。 惜云人好吗? 她不知道,她信任惜云的前提,不过是因为书中说了,惜云因为她的牵连死的。 即便被牵连至此,她至死都没有说原身一句不好,可以说是一个忠仆。 但书中写的和现实真的一样吗? 就比如书中提到的淮丹,关于淮丹的描述是:他的稳重只会在大事上体现,平时就是个喜欢一些新奇的玩意的少年,善良果敢,对未来充满憧憬,信忠于男主。 但是在徐婉柠目前看到的,对于淮丹的评价却是执着坚定、狠辣冷酷。 是的,她眼中的淮丹是狠辣冷酷的,那么书中对淮丹所说的善良,是相对于什么而言的? 不同的人眼中看待同一个人,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被徐婉柠的问题吓到,惜云毫不犹豫的跪下,坚定道:“奴婢自然是效忠主子的,主子尽管相信奴婢!” 她的声音坚定有力,徐婉柠回过神,看着跪在地上的她,第一次没有立刻扶起她。 惜云跪伏在地上,心七上八下的。 她不明白主子突然揣测她的忠诚是什么意思,她不敢多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徐婉柠突然感觉有些累,她捏了捏鼻梁,有气无力的道:“你起来吧!” 惜云惴惴不安的起身,“主子!” “我有些犯癔症了,不要多想!”徐婉柠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今天的字还没认,你去认字吧。我想歇息一会!”说着,朝着内室走去,“不要来吵我!” 惜云站在原地,看着她慢慢悠悠走进内室的背影,眼里的担忧都快凝成实质了。 进到内室,徐婉柠衣服也不脱,只是将头上的几根发簪取下,随手丢到妆匝里,就扑到了床上。 不过瞬息,她就酣睡过去。 当晚,徐婉柠没有起身用晚膳,惜云在外面也不敢喊。 一夜好眠,很快来到第二日。 日上三竿,徐婉柠才睡醒,看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她有些恍惚,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苦笑一声:“我竟然从下午睡到第二日。” 她天回到院子时都下午了,睡一觉不可能还有太阳,只能是第二日了。 “不过……”她坐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可真舒服!” 掀开被子,弯腰一边穿鞋子,一边高声喊,“惜云?” “哎!”在小厅安静做着最后针线的惜云连忙高声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物件。 一边朝里面走,一边问,“主子,可是要起身用膳?” “几时了?”徐婉柠诧异。 “巳时末!”惜云回道,“主子您从昨天下午睡到现在,您要是晌午还不醒,奴婢都准备找秋嬷嬷了。” “我还是第一次睡到这么久!”徐婉柠扶额,可能是最近绷得太紧了,身体机制强迫下线。 “可是要让人摆膳?”惜云没有应这句话,而是问。 “不着急,你先让人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 沐浴,用膳,徐婉柠没有休息,而是去前院。 前院,紫竹院。 经过昨天下午和今早的商议,吕院使等人已经确定好了救治方案。 徐婉柠去的时候,他们正在着手准备,大概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开始了。 见大家都在忙,徐婉柠没有多想,直接进屋,想要看看晏向泽。 没想到晏怀仁正在里面。 他听到脚步声,浓眉一下子皱起,扭头想要看谁这么大胆闯进来打扰他。 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世子那小侍妾,他表情稍霁。 徐婉柠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先是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行礼,“奴婢拜见王爷。” “起身吧!”晏怀仁点头,平和的道。 “谢王爷!”徐婉柠起身,肃立。 “你不是来看世子吗?站那么远,看什么?”晏怀仁头也不回的道。 徐婉柠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是面无表情好还是笑好。 他站在那,她哪里敢靠那么近啊! 若不是他没发话,她恨不得现在都出去。 好在晏怀仁看出了她的局促,且孤男寡女的,也不好共处一室。 给晏向泽掖了掖被子,他很快就出去了,留下一句,“你先看着吧!” “谢王爷!”徐婉柠再次屈膝,恭送他离开。 她没想到晏怀仁竟然能这么善解人意,她扭头看了眼床上的晏向泽,突然笑了。 缓缓走到床边,坐下,捉住他的手握了握,感受到比前几天暖和了许多的温度,眼神弯了弯。 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徐婉柠眨眼。 突然发现,他们父子俩长得还挺像的,性格也是。 看着好像不好接近,不好说话,实则还挺讲道理的。 徐婉柠叹气,其实,她真的很喜欢晏向泽。 上辈子她不过是个打工人,哪里能接触到什么优质的男人。 晏向泽可以说是她两辈子接触到的最优秀的男人,而且他对她也很好。 她想练武,他给机会,答应教她练功习武,虽然还没有做到,但是送了雁翎枪赔罪; 她想看书,乱七八糟的书,他虽然不理解,但是也尊重; 她想出去,他不高兴,却也会陪同; …… 他太好了,好到她不知不觉,就已经将他装进心里。 若不是在这个一妻多妾的阶级社会,她估计会不顾一切的与他在一起。 “晏向泽,我的心我明白了。”徐婉柠低声道。 如果你同样也如此,且能给我想要的,即便飞蛾扑火,我也不会放手。 倘若你没有给到我想要的,我就放手,将你放下! 我的心告诉了我答案,绝不将就! “我想要你的答案,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徐婉柠俯身,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第四十八章 不在意了? 差不多到未时,吕院使与张府医、刘月瑶等人开始解毒事宜。 徐婉柠、晏怀仁等人毕竟不是大夫,为了不妨碍到他们,只能在院子外等候。 从未时等到酉时,日落时分,还没有消息,徐婉柠有些焦急了。 不停的绞着手中的帕子。 她很想凑到门口看一看,但是王爷也在,从府医等人进去关上门那刻开始,到现在日落西山,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动一下,连管家拿来的椅子也不坐。 他目光一直看着房间内室的位置,时不时闭上眼睛。若不是看他背在身后的手的小动作,徐婉柠还以为他心里不着急呢。 有王爷在,徐婉柠不敢乱动,只能默默跟着站在那,在心里祈祷一切顺利。 天边的晚霞越来越红,很快,又越来越暗。夜幕降临,天空繁星点烁,月亮也出现了半边淡淡的轮廓。 下人们点燃蜡烛,烛光照亮整个院子,屋子里也被人点了蜡烛。 昏黄的烛光透出窗纸,里面的人影也照到窗户上。 徐婉柠的目光不由放在人影上面,希望有一个能走近门口,将门打开。 可能是听到了徐婉柠的愿望,两个人影站到一块,交流了一会,其中一个走回内室,另一个则走向小厅,也就是房门的位置。 “嗒!”的一声,门轩被拿开,房门打开。 晏怀仁唰的睁开眼睛,一双虎目准确落在将门打开的御医身上。 御医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颤,但好歹也是御医,很快就调整好,三两下走下台阶,走到晏怀仁面前,在他期待的眼神中说道:“王爷,不负所望,世子身上的毒已解除。” “世子的伤怎样,可会留下后遗症?”晏怀仁沉声问。 这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这时,吕院使等人出来,晏怀仁瞬间将目光放到吕院使还有刘月瑶身上。 比起御医,他还是更想听他们的结果。 最后面的张府医轻轻掩上门,众人来到晏怀仁面前。 “王爷,不负所望,世子已无大碍!”吕院使率先开口。 刘月瑶微微颔首,脸上有着轻松感。 将一个人完好的救下,这是作为医者的骄傲,也是幸福的源泉,努力的动力。 在晏怀仁暗含期待的眼神中,吕院使继续道:“世子毒已解,身上的伤势也处理好,接下来只需要卧床精心休养三个月,这些日子的损伤就能补回来。” “这三个月,世子不能坐车骑马,最好也要少动脑,吃食方面后面下官等会写出来给小厮,世子只需要按照里面的要求休养……” “有劳院使了!”晏怀仁微微颔首,微微抬手。 身后的小厮了然,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三个锦盒分别递给吕院使、刘月瑶以及张府医。 “谢王爷!”三人纷纷谢礼。 “不知本王能否进去看望世子?”晏怀仁再次问。 “王爷自便,下官等就退下了。”吕院使道。 晏怀仁进屋,不过一刻,就出来了,留下一句话。 “世子无恙,府里每人赏一个月月银。” …… 时间流逝,很快来到了七月。 西苑。 徐婉柠在院子里赏景。 天气越发炎热,很多花都开了,不过百来平的小院里,各色鲜花争奇斗艳,蝴蝶、蜜蜂在花朵间飞来飞去,徜徉在满是花蜜的花海里,辛勤劳作…… 徐婉柠却一点也不开心,因为这大半个月里,除了晏向泽刚醒来那天,后面她就再也没能再见他,甚至连紫竹院都不能进去。 而温琼华还有周柔嘉,只要去了,都能进。她只能在她们嘴里得知晏向泽的近况。 “晏向泽,你到底在想什么?”随手摘了一片叶子在手里揪扯,看着不远处在花枝上打转的两只小蜜蜂,徐婉柠喃喃道。 “为何不见我?”徐婉柠垂眸,圆眸里闪过失落。 她想过晏向泽醒来后,会有各种情况、各种意外,唯独没有想到,晏向泽会不愿意见她。 就在徐婉柠想不明白的时候,玉莲走到徐婉柠身后,朝她微微屈膝,道:“主子,淮丹来了!在院子外等候。” “淮丹?”徐婉柠眼睛一亮,淮丹来,那晏向泽…… 想着,她顾不得想别的,提起裙摆就往院门外跑。 没有想到徐婉柠会亲自迎出来,淮丹眉毛一跳,连忙弯腰行礼。 “属下见过夫人!” “淮丹,你来找我何事?”徐婉柠水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眯眯的看着他。 “是世子要找我吗?”她迫不及待的又问。 她的笑容太明媚,看向他时眼里的光芒刺眼之极。淮丹眼里闪过一丝异色,感觉心好像被针刺了一下,细微的痛意让他下意识垂眸,敛去眼底的神色。 见他低头不语,徐婉柠心一沉,顿时明白了。 她失落的垂下眸,“我知道了!” 收起笑容,恢复端庄的样子,再次问,“世子让你来找我什么事?” “世子让属下将这个给夫人您。”淮丹从怀里拿出两本巴掌大的古籍,递给旁边的玉莲。 徐婉柠拿过来一看,一本是内功心法,一本书与之配套的武学招式。徐婉柠打开看了看,合起来随手递给玉莲,看向他,好奇,“世子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给两本秘籍她? 淮丹低头,道:“世子说,他没办法教你练功,但之前又答应了你,于是就想将这两本秘籍交于你。” “世子说,这两本秘籍是他练的,对身体不会有坏处,让您放心练!” “他不怕我练错了,一个不小心,便废了吗?”徐婉柠眼眸微闪。 练功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练的,稍不注意就会走火入魔,要不然为何大家都说穷文富武,穷文富武。 为何要富武,除了要请练武师傅教导,以及练武过程中为了保证训练效果食用大量的肉食外,还有应对出差错后要付出的代价的能力。 练武一旦出差错,动则伤筋断骨,严重还可能缩短寿命。很多人练武,会隔三差五就药浴,不就是为了保证身体的健康,以防出现暗伤吗? 师傅的存在,就是减少伤害的一种表现。 晏向泽让她自己练,何不是不在意自己的一种表现。 淮丹低头,没有说话。 其实他也不清楚世子为何突然就这样了,明明受伤之前,他对夫人极好的。 为了伤了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明白了!”徐婉柠冷笑一声,脸色一下子冷下来,“既然世子不愿意,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麻烦你回去禀报世子,就说东西我收到了!” “很满意!”说完,她转身进了院子。 第四十九章 徐婉柠伤心落泪 “拿到东西后,她有什么表现?”晏向泽半靠在床头,看着回来禀报的淮丹,问。 淮丹低头,想到徐婉柠拿到东西后的表现,有些迟疑的道:“夫人她似乎生气了。” “生气!”晏向泽闭上眼睛,摆手,“你下去吧!” “是!” 看着头顶蚊帐精美的刺绣,晏向泽突然用手按住胸口,感觉里面隐隐作痛。 他没有和任何人说,他几次死里逃生,想到的都是徐婉柠。 一想到那个在别院乖乖等他回去的坏女人,他就想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要不然……他早就撑不下去了。 他不见徐婉柠也是因为如此。 他睁开眼后第一眼就看到她的那瞬,心里的喜悦激动比自己死里逃生成功还要来得多。 也就是这一刻,他发现,她在他心中占的比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也许,他应该冷静一下。 …… 晏向泽的心思没有人知道,徐婉柠回到房间,越想越气。 她不明白晏向泽到底什么情况,如此对她。 先是不见她,再是不让她踏足紫竹院,现在又给她送来秘籍,一副不再管她的模样! “呜呜呜!”越想越伤心,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自从她发现原身有类似于泪失禁的情况后,她就有意锻炼,减少落泪的情况。后面她开始每天锻炼,健康作息,身体变好了很多,她就很少哭了。 可这一次,她真的忍不住了。 见她哭了,惜云等人连忙进来安慰。 可徐婉柠现在什么也听不下去,只想大哭一场。 “晏向泽,你混蛋!”徐婉柠抓着桌子上的茶杯狠狠砸了一下,茶杯砸在实木桌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随即 “咔擦!”一声,它竟然裂开了。 没想到它竟然会碎,徐婉柠也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将它甩出去。茶杯砸在门框上,又掉落地上,“啪”一声,白色的瓷片碎片撒了一地。 没有人理会这只可怜的茶杯,大家都紧张的查看徐婉柠的手,生怕她手受伤了。 知道自己太过于激动了,徐婉柠也任由她们看。 “好在没有伤到。” 见她没有受伤,惜云呼了一口气,放下心来的同时忍不住道:“主子,以后不要这样了,哪有人在手里砸东西的。想要砸东西,直接丢出去就是了!” “万万不可再如此了。” 玉兰也是一脸庆幸,道:“就是,主子若是不开心,砸了一整套茶具也没有人心疼。但若是不小心受伤了,就难受了。” “那瓷片锋利,很容易受伤的。” “主子下次想砸,丢出去就是了,丢完,再让人收拾。”指着那满地的碎片,玉莲捂嘴笑嘻嘻的道:“主子的手,比那茶具珍贵多了,这茶杯竟差点伤了主子,该丢。” “能让主子拿起来砸,是这茶杯的荣幸。”玉兰补充道。 “丢的好!” “哪有你们这样教主子的。”秋嬷嬷笑嗔了一句,话音一转,也是起哄,“主子脾性好,又爱惜东西,才不舍得砸东西,是这茶杯质量,受不住主子的恩宠。” 她可看的准,徐婉柠只是一时忍不住,顺手抓起茶杯就砸了一下。 力道说重不重,倒是这茶杯突然裂开还吓了她一跳。 她们几个胡言乱语,徐婉柠抬起头,顶着被泪水浸透的眼眸,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哪有你们这么说主子的?” “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啊。”见徐婉柠笑了,玉兰一下子大胆了,指着那满地的碎瓷片,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脸娇俏的道:“您瞧,不过砸了个茶杯,您就笑了。我们好话说了一箩筐,也不如它一个,可不是它的荣幸嘛!” 说完,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玉莲也跟着点头,似乎十分认同。 “那茶杯可是世子送的,价值千金,就这样碎了你们不心疼吗?”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和桌子上仅剩的茶托。 徐婉柠突然想到,这可是世子送给她的第一整套茶具。 刚得到的那几天她还很高兴,喝水都要用,现在竟然被她砸了一个。 一整套价值千金的茶具,少了一个,价值起码打个断骨折。 一想到这,徐婉柠只感觉心咻咻的痛。 那都是钱啊! 她这该死的手,要造反啊! “自然是心疼的,但是一想到主子可能差点因此受伤,又不心疼了。”惜云道。 “若是伤了主子,那杯子只能被丢弃,什么也比不上主子重要。”玉兰道。 玉莲也是点头。 也许她们心里不是这样想,但是能这么说出来,让徐婉柠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被拍马屁,原来被拍马屁这么开心。 “凡事都有个对比,若说损失,还是主子受伤的损失大。和主子可能受伤相比,其余的,自然算不得什么大事,即便是价值千金的东西!”秋嬷嬷意有所指的道。 “每个人心里都有各自看重的东西,也许你看重别人,别人看重的却是手里的钱,又或是地位,又或是身份……” “你不能说他错了,那只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心里认为最好的一个选择。我们能做的,只是在心里对比,然后选出自己认为最合适的对待方式,而不是将错就错。” 听着秋嬷嬷的话,徐婉柠表情变幻不定。 “……你不能要求一个人因为你的看重,也要求人家也必须看重你,没有这个道理的。”见她似乎听进去了,秋嬷嬷眼里闪过一丝欣慰。 “人人都说要有来有往,但心这种东西,最不讲道理。只要是它喜欢的,就会塞得满满当当,连一丝缝隙也不会被别人留;若是不喜欢的,权衡利弊之后,可能会留出一丝地位,但绝不会占据太多……” “其实每一个人决定对某一个人好的时候,早就在心里权衡利弊,再三考虑了才做出的决定。比如没有人会因为别人随意施舍的三瓜两枣就对别人死心塌地,除非那三瓜两枣对那人而言,是雪中送炭……” “主子可明白?”秋嬷嬷最后问。 “我明白了!”徐婉柠点头。 “主子明白就好。”秋嬷嬷满意一笑,瞥了一眼因为听她的话听得云里雾里的惜云三个,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们几个,若想让主子一直看重,得将内里也充实起来,要不然,迟早像这杯子一样!”秋嬷嬷指了指满地的碎瓷片。 “明明不想丢弃的,但谁让它不争气呢!” 第五十章 侍妾的规矩 “我明白了,谢嬷嬷劝解!”想明白了一切,徐婉柠站起身,想朝她行礼作谢。 “哎呀,主子您真是折煞老奴!”秋嬷嬷哪里敢让她如此,连忙阻拦她,将她按回榻上。 “老奴也就年轻时跟着父母兄弟学了几个字,加之活的岁数大,懂得些许道理,但是再多的也就没了。”秋嬷嬷感叹。 “主子不嫌老奴多话就好!” “怎么会?”徐婉柠摇头,“若不是秋嬷嬷的话,我现在还在伤心呢!” “你说得对,没有你看重谁,谁就必须同样看重你的道理。”捏着帕子,看着满地的碎瓷片以及小丫鬟们有条不紊的收拾的动作,徐婉柠嘴角微勾。 “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在心里权衡利弊之后,做出自己的最优解!” 晏向泽,你的答案已经给出来了,是吗? 抬头看着院子外的大好春光,徐婉柠在心里问。 紫竹院。 晏向泽受伤,需要清静,所以没有事是不会有人来吵他, 慕荷在小厅的榻边上安静的做着针线活。从她手里的布料可以看出,她做的是一个荷包,已经做好了,在上面绣花样。 绣的紫竹,想要给谁的,不言而喻。 作为晏向泽唯一的贴身丫鬟,其实她不需要做这些。 但是慕荷就是想,一想到她做的每一个荷包都会被他戴在身上,出去见人,她心底就有一种甜滋滋的感觉。 就在这时,淮丹大踏步的走进来,他看也不看坐在榻边上的慕荷,朝内室走去。 见他脚步匆忙,慕荷心里奇怪。 什么事,这么着急? 淮丹走到内室,晏向泽还没有躺下休息,而是半坐在床上,就着窗外照进来光线看书。 看到淮丹,他放下书,眼里闪过询问。 “主子,下人传来消息说,夫人回到院子后,大哭了一场,还砸了东西!”淮丹行礼,然后道。 “她生气了?”晏向泽垂眸,神色莫名。 砸东西? 还哭了! 她这么爱惜东西,也会气到砸东西吗? 还哭了,她最讨厌哭了,因为她觉得哭是一种很懦弱的行为,这次却丝毫不掩饰,看来此次真的伤心了。 一想到徐婉柠在伤心哭泣,晏向泽顿时坐不住了,迫切想要去安慰那个受伤的女人。 可是…… 想到父亲前不久说的话,晏向泽无力跌坐回床上。 心里一阵绞痛。 “主子你中毒昏迷时,夫人她每日都来看您的情况,一待就是小半天。在您解毒的前一晚,她还因为太过于担忧,回到院子后就待在房间,没有用晚膳,一直到次日晌午您将要解毒的时候才出来,您解毒那天,她跟在王爷身后,凭着那副娇弱的身体,从未时一直站到月上枝头也没坐下,为您祈祷……” “您好不容易终于醒了,除了刚醒来那天,所有人看望你的时候,跟在后面远远看了一眼。之后,她几次想要来单独见您,您却不给她进屋见面,后面甚至连院子也不给她进。”淮丹仔细将这些日子来的事情说出来。 晏向泽面无表情的听着他的细数,放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抓着手中的书,因为太过于用力,手背青筋暴起,手指泛白,直到胸口隐隐作痛了,他才恍然松开。 “听下人禀报说,夫人这半月用饭用得比往日少了很多,经常不吃饭,说没胃口,晚上的蜡烛燃到天亮的次数比以往都多。” “主子您真的……不准备让夫人见见您吗?”淮丹有些迟疑的问。 他还没见过徐婉柠将自己折腾成这样子过,一直以来,她表现得都很自在开心。 即便是世子重伤差点丧命,她人看上去是消瘦了些,但是眼神里还是有光的,精气神足足的。 哪里像现在,看着似乎是在笑,眼底却有着散不开的忧伤。 本就不甚健康的身体因为多虑忧思、彻夜难眠等原因,变得更加清瘦羸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了似的。 往日里这般开朗一个人一下子变成这副模样,即便是他看了,也忍不住……心疼。 世子真的不心疼吗? 小厅,慕荷听着淮丹的禀报,见他提到徐婉柠因为世子不见她哭了,她眨了眨眼,心中窃喜。 这半个月来,是她自世子下江南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世子不再像往日那般宠爱徐婉柠,甚至许多特权也被收回,说明世子心里不再在意徐婉柠,开始冷落她了。 世子冷落徐婉柠,她自然忍不住高兴。 徐婉柠是世子的侍妾,她被冷落,很有可能得利的人会是她,她自然巴不得。 可惜世子受伤,如今最重要的,是休养身子。 想到世子的身体,慕荷心微动,放下手中的荷包,出了房间,不忘将门掩上。 内室。 晏向泽摇了摇头,“不见。” 即便要见,也不是现在。 他要理清楚,以后他要以什么态度对待她才行。 “但是夫人那样子,迟早会撑不住的。”想到徐婉柠的身体情况,淮丹忍不住又多嘴了一句。 本就多思多虑,现在还这般情绪激动,身体可能会受不住,万一生病了就不好了。 不过这句话他不能说,前面他说了这么多,只能说他心软,见不得如此! 但这句话一出,就是明晃晃的关心了。 身为世子的下属,却关心世子的侍妾,这是什么意思? “世子的想法,淮丹你还是不要多加干预的好。”淮州从外面进来,听到淮丹的话,想也不想的道。 “世子现在,不过是将之前给予夫人的一些特权收回来了而已,既没有让人打压她,也没有在吃喝用度上少了她,她还能这样,岂能怪世子。”淮州冷笑。 “世子现在就她一个女人她都能折腾这样,等以后世子要娶世子妃了,要去侧妃纳妾了呢?” “以世子的身份,难不成还要日日哄着她不成?”淮州冷哼。 敢在世子养病的时候这般折腾,怪不得能做出爬床的事来。 一点也不懂规矩。 “依属下看,主子就应该请嬷嬷去教导一下夫人,让她清楚身为侍妾的规矩,而不是在这里乱发脾气。”淮州再次道。 他早就看不惯世子三番五次对徐婉柠破例的样子了,之前没有表现出来,一是因为世子的确才只有她一个女人,二是他知道,世子迟早会清醒过来的。 现在果然如此。 淮丹抿嘴,不知道如何应答。 淮州说的没错,世子现在看似冷淡,那是和以前做对比。 实际上按照规矩,除了正妻,妾室中即便是侧妃,都不能随意踏足前院,更别说是在世子身体有恙的情况。 徐婉柠这样的做法,可以说极为不懂事了。 她这样子,不是在不满世子的做法是什么? 第五十一章 规矩 听着淮州的话,晏向泽脸色瞬间冷下来。 “本世子的侍妾,哪里轮得到你们来说没规矩?”冷冷扫了一眼淮州,晏向泽眼里闪过不满。 “属下知错,请世子赎罪!”明白自己的确逾矩了,淮州脸色一白,连忙跪下请罪。 淮丹也连忙跪下。 关心则乱,他说的话也有些逾矩了。 “找时间自己去领罚!”晏向泽冷哼。 淮州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抬头。 他没想到晏向泽竟然真的因为一句话要罚他! 自己领罚,少说也是二十鞭。 就因为他无心的一句话? 想要说话,但在看到晏向泽明显对他不满的表情后,只好不情不愿的低下头。 “属下领罪!” 看到晏向泽毫不犹豫的罚了淮州,淮丹心中不忍的同时,眼里闪过一丝狐疑。 世子这般,到底是重视夫人还是不重视? 晏向泽突然问:“囚山一事,查探得怎么样?” 他在囚山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不会轻易就翻过,半个月前就在做报复回去的准备了。 淮丹摇头,“怀卿还没有给消息回,不过前不久传消息来说,还算顺利!”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们还没有探察清楚金矿具体的情况,那些人挖走的金矿数量也不清楚。” 金矿不是重点,重点是被挖走的金矿提炼出来的金子。 那些人如此大胆,私藏金矿,还私自开发采矿。在被发现后,甚至还敢重伤世子,说明他们干的绝对是见不得人的事。 如此,查清从金矿挖出来的金子的数量以及去路成了重中之重的事情。 至于金矿,反正就在那,等将幕后之人揪出来后,派朝廷官兵去收回来就是了。 “让怀卿注意着些,别阴沟里翻船了。”晏向泽提醒。 可不要为了找回场子,在阴沟里翻船。 “是。”淮丹点头。 他自然会让怀卿小心,他们四个都在那群人手中跌了个跟斗,手下还因此损了不少人马,自然会注意。 若是在同一个地方跌两次,他们的面子往哪里搁。 “怀卿刚刚传来消息,说,囚山的那群山匪与外面有联系,似乎是听命于某个势力,具体是哪方,还没有查清。”淮州道。 “果然!”晏向泽眼里闪过一丝幽光。 囚山的山匪,就是一个月前包围他,给他下毒的那群人。那次他本来带了三十来号人,为了逃出包围圈,被那群山匪硬生生磨去了一半。 十几个千幸万苦培养出来的兄弟,折在这种小地方,对那群山匪,他可以说恨之入骨。 此仇不报,妄为君! “我就知道,这山匪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淮丹冷哼,紧握着拳头。 他也是恨,十几个兄弟啊。 都折在那里了! 世子还差点因此殒命于此。 “那山匪是五年前出现的,与我们探查到金矿被发现开挖的时间差不多。”淮州冷静道。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认为,那山匪就是因为金矿而出现的?”晏向泽嘴角微勾,声音肃然而冷冽。 淮州、淮丹低头,没有说话。 “王爷可知道了?”晏向泽又问。 “属下已禀报给王爷此事,王爷说,此时他会在回京后进宫禀明皇上,在此之前,让主子你全权负责。”淮丹道。 “王爷还说了,我们既然在那里吃了瘪,就自己拿回来,他不会管这事!”淮丹有些委婉的道。 其实王爷的原话大概意思是,既然世子在那里跌倒了,那就想办法从那里站起来。 吃亏了说明自己没本事,没本事就想办法凭本事找回场子,不要跟个娘儿们似的,只会哭哭唧唧找老父亲。 王爷作为长辈,想说什么说什么,他作为下属,自然不能这么说,只能委婉着来。 不过晏向泽还是十分了解他的好父亲的,瞬间从淮丹嘴里将他的话还原了七七八八,顿时笑了。 他就知道,父亲绝对会这么做。 不过也正好,他也想自己找回场子。 “王爷既然这么说了,那就算了。”晏向泽摆手,也不在乎能不能从晏怀仁手里拿到帮助。 反正他手里的人也不少,这次会受伤,差点人都没了,只不过是没想到小小一个囚山里竟然会有一座金矿,少看了那些人对金矿的重视程度罢了! “既然那山匪是因为金矿出现,说明在此之前,已经探察出来了。” “你去将是五六年前,算了,十年内吧。将囚山十年内附近出现过的大大小小的势力,不管还存不存在,都搜查出来!” “还有就是,哪里突然出现很多失踪人员的地方,特别是在那种背后有人的势力范围内失踪的,要写明标记。” 晏向泽冷笑,“我就不信,这么大一个金矿里这么多挖矿的工人,是凭空出现的。” “是。” …… 东苑。 温琼华与周柔嘉在小厅里聊天。 “琼华,你说世子哥什么情况啊?”周柔嘉脸上燃着八卦的熊熊之火,附在温琼华耳边问。 “什么意思?”温琼华有些奇怪。 “你不知道吗?”周柔嘉左右看了两眼,见没有不该出现的人,然后压低声音道:“听说世子干了什么,西苑的那个在院子里可是哭闹了好一会呢!” “徐姐姐哭了,还闹起来了?”温琼华皱眉。 徐婉柠看着不是会哭闹的人啊! 肯定是流言。 如果徐婉柠在这里,肯定会忍不住感叹流言的厉害。 她不过趴桌子哭了一会,最多大声了一点,哪里闹了! 摔的杯子也不过是无意之举,算得上哪门子的闹。 不过她即便现在亲自去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更不要说她还不知情了。 “什么徐姐姐。”周柔嘉撇嘴,“世子哥在意,你喊声徐姐姐没什么!现在世子哥好似不是很在乎她了,你在喊徐姐姐不是自降身份吗?” 她不明白温琼华为何要叫那徐氏徐姐姐。特别是在知道那徐氏是爬床进的世子哥后院之后,她依旧坚持喊的行为,更不了解了。 反正她叫不出来。 “你不要对她有偏见!”温琼华捂嘴轻笑。 “本来就是,那徐氏不过是爬……”她顿了顿,在温琼华温柔的笑眸中,撇了撇嘴,不再说下去。 “那是她之前的行为,具体情况我们不知道,我们不予评价。”温琼华叹气,明白她为何会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问:“我们与她接触的这些日子,你认为她是什么样的人?” “要说实话!” “为人坚强果断、坦率耿直,最重要的是心思纯净,没有什么坏心思。”周柔嘉不情不愿的道。 即便心里再挑剔,她也不得不承认徐婉柠人还是不错的,心思纯净这一点她最是喜欢。唯一可惜的就是身份低了些,且为了攀附世子爬床的行为她不喜欢,要不然她们可以做朋友。 “你既然清楚她是个不错的人,那为何看不惯我与她交好?” “她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周柔嘉扬起下巴,“你可是皇上亲封的县主,等同于郡王嫡女。” “而她,不过小小侍妾,即便世子哥宠爱,以后最多也是做到侧妃之位,如何与你相比?” “可她只要是世子哥哥的女人,以后我看到她,也只能给她行礼。若她做到侧妃,就更要行礼了。”温琼华淡淡道。 第五十二章 踩高捧低 “怎么可能?”周柔嘉瞪眼。 “怎么不可能?”温琼华看着她。在她清冷淡然的眼神中,周柔嘉瘪嘴,身子跟没骨头似的瘫在她身上,撒娇,“琼华姐姐,你欺负我!” 见她喊姐姐了,琼华也不好继续冷着脸。拉过她的手,在手里揉捏安抚,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道:“柔嘉,我们不一样的。” 周柔嘉靠在她肩膀上,手无意识的捏着温琼华柔若无骨的手指,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只要她一日是世子哥哥的女人,我就必须要与她交好,”除非世子哥哥未来世子妃的人选确定下来。没有说出最后那句话,摸了摸她的发鬓,温琼华继续道,“你不喜欢她的身份,不喜欢她之前的行为,可以不与她交往,因为没有人能强迫你。” “但世子哥哥,终究是不一样的。” …… 西苑。 被秋嬷嬷开解了一番之后,徐婉柠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心情一好,她就想到了晏向泽给她的那两本秘籍。 传说中的武功秘籍欸! 可以飞天遁地那种欸! 一想到这,她再也忍不住,喊来惜云。 “惜云,世子给我的那两本秘籍你放哪里去了?” “我给放在小书房里了。”惜云道。 “给我拿来。”徐婉柠道。 拿来秘籍。 两本秘籍,内功心经名为《踏雪》,练至大成可踏雪无痕。嗯,很直白的名字。 武学招式名为《星河》,是一本剑法秘籍,练的时候星河般璀璨夺目,剑光凌厉,变化无穷,因而起名《星河》。 一个大成后可踏雪无痕,一个练成后杀人无形。 好像都很厉害。 不愧是晏向泽都在练的秘籍,果然厉害! 徐婉柠一边在心里点评,一边随意翻动着,准备看个眼熟就开始练。 翻到最后面的时候,夹在里面的一张纸条掉了出来。 徐婉柠捡起来一看,竟然是晏向泽的字,写给她的。 里面写着——枪法会消耗大量精气,恐损耗身体,且短时间难以成效,故而给你剑法。剑法凌厉,需要配合内功心法修练,所以最好先修内功心法,拥有内力之后,再练剑法,且会事半功倍。小心练习,切勿受伤,如有不懂,可问淮丹。 看完,徐婉柠冷笑一声,将纸条随手丢在桌面上,吩咐道,“给我拿去烧了!” 都让她自己练了,还怕她受伤? 只是放在嘴上的关心,她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虽然不喜欢晏向泽的做法,但是徐婉柠还是将纸条里面的话记在了心里。 她可是很珍惜自己的小命的,好不容易能有机会练这种厉害的功法,才不会为了赌气不练,更不会为了赌气故意反着来。 处理完纸条,徐婉柠这才开始跟着内功心法练起来。 她记住了,要先练出内力,有内力,再配合剑法会更好,切不容易受伤。 时间就在练武中间慢慢过去,很快又过了几日,来到了七月初六。 “昨天初五,今天初六,明天初七。如今是七月……”惜云在那里掰着手指算,很快眼睛一亮,高兴的道,“七月初七,明天乞巧节欸!” “按照习俗,乞巧节要晒书,你明天将小书房里的书都拿出去晒晒!”徐婉柠笑呵呵的道。 “老奴也觉得不错。”秋嬷嬷在一旁应和。 “主子~”惜云嘟嘴,抓着徐婉柠的衣袖,不依了,“哪有这样子的。” “哪里不可以了?”徐婉柠捂嘴笑道:“七夕本来就有晒书晒衣的习俗,你晒书,哪里有问题?” “奴婢想出去玩嘛!”惜云嘟嘴,“周嬷嬷说了,城中心有个乞巧市,每逢七夕掐面后,里面都会很热闹。” “端午过得不明不白,这次七夕,可不能再这样了。”惜云说完,眨了眨眼,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松开手,后退三步,一脸紧张的看着徐婉柠。 在听到端午的时候,徐婉柠脸上的笑容已经没有了。但看惜云一脸紧张害怕的样子,她也不好说什么。 “你要是想出去,你就去吧!” “至于我,就算了,反正也出不去!”说完,无趣的挥了挥手,坐回榻上,双手撑着下巴,呆呆的看着矮桌上的茶杯,发呆。 看她如此,秋嬷嬷狠狠瞪了一眼有些无措的惜云。 惜云瘪嘴,有些委屈,但是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是她说错了话。 看她竟然还委屈上了,秋嬷嬷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们先下去吧!”没心情看她们在这里打哑谜,徐婉柠又道。 秋嬷嬷与惜云对视一眼,默默退出房间。 将门关上,来到转角廊下,秋嬷嬷转身,伸出手点了一下惜云的额头,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傻丫头,哪有你这样的,说话一点也不经过脑子。” 惜云捂着额头,委屈得眼睛都红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还好意思说!”秋嬷嬷瞪眼,“主子本来开开心心的,被你一句话就弄成贼这样。” “那怎么办啊?”惜云吸了吸鼻子,无措的问。 “还能怎么办?”秋嬷嬷叹气,“世子爷现在根本就不见主子,主子被我开解过后,看似是不在意了,但心里都记着呢!” 这不,不过提了一句端午,就让她想到世子爷了。 “我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不说能让主子开怀,起码也不能拖后腿。”说着,忍不住又瞪了一眼惜云。 “这次主子没有怪罪,但是信任都是一点一点丢的,你也要学一下规矩了,最起码,要学会说出口的话在脑子里转三圈再吐出来。还有,你可是大丫鬟,别跟个小丫鬟似的,整天咋咋呼呼的,没一点规矩。”秋嬷嬷教训道。。 “我记住了!”惜云重重点头。 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秋嬷嬷简直没眼看了。 “话说,你不是在跟周嬷嬷学规矩吗?”想到个问题,秋嬷嬷突然问。 怎么学了这么久,没一点长进? 当然,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惜云撇嘴,“周嬷嬷自打知道主子不能见世子之后,就开始冷淡奴婢了。” “现在不要说学规矩了,连和她说句话都难。”白瞎那根这么好的簪子。 一想到那簪子给了个白眼狼,惜云只觉得心咻咻的疼。 亏她之前还觉得周嬷嬷人很好呢,一直在主子面前称赞。 “捧高踩低,那是常态!”秋嬷嬷点评了一句,也没有多说周嬷嬷什么坏话。 第五十三章 世子妃 话音一转,“这样吧!你若是不嫌弃,以后由我教你规矩吧!” 她可是下定决心跟随主子了的,不能允许身边有个猪队友。 “秋嬷嬷你教我?”惜云傻眼。 “怎么,你不乐意?”见她表情不对,秋嬷嬷忍不住问。 “不愿意就算了。” 她也是一时兴起,又不是非得教她。 “没有,没有!”惜云连连摇头,又点头,“奴婢愿意的,愿意的。” “奴婢只是太惊讶,太高兴了。” 秋嬷嬷可是管家按照管事嬷嬷的程度特意找来给主子的,那规矩可是顶顶好,且又识字,还会女红、针线、算账等,当个教养嬷嬷也是使得。 教她,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这种大好事,她怎么可能不愿意。 当即毫不犹豫的跪下来,“谢嬷嬷赏识!”为了拉近关系,直接喊嬷嬷了。 “你可真是个机灵鬼!”秋嬷嬷呵呵一笑,将她拉起来,“我教导人,可是很严格,特别是教规矩的时候。丫头,你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惜云点头,一脸认真的道:“我不怕吃苦的。” 秋嬷嬷呵呵一笑,没有打击她,而是又问了一句:“听说主子在教你识字?” “对,已经学了个来月,认得一百来个大字了。”惜云点头,随即苦恼的踢了踢脚,“可惜主子每天都有很多事,没什么时间教我,我又蠢笨,学得又慢。” “学过的可都记住了?”秋嬷嬷好奇。 “记住了。”惜云点头。 秋嬷嬷顿时笑了,“那就没事,只要能记得住,就慢慢来。” “如果主子没空,你也可以来找我学认字,我别的懂得不多,但是字还是会几个的。” 惜云眼睛一亮,毫不犹豫的点头,“谢嬷嬷!” …… 京城。 仁亲王府。 后院,荷花池边水榭。 “本来我还想着,今年乞巧节,举办个宴会,将那些未婚,品行俱佳的千金喊来,给泽儿瞧瞧,没想到。”看着眼前大片湖面,想到重伤未愈的儿子,温月华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 “儿子一向有自己的想法,你何必心急。”晏怀仁倒是觉得不用这么着急。 他都是二十岁才娶到王妃,二十七岁才迎来儿子。儿子现在不过十八,还早得很。 “你懂什么?”温月华瞪眼,“泽儿今年都十八了,再过两年,就二十了。” “这个岁数不开始找,等再大些,品行好的千金都被好眼光的挑走了,你就睁眼干瞪着吧!” “京城这么多千金,好儿郎就这么几个,总有有眼光的。”晏怀仁才不担心这个。 儿子无论是身份还是样貌,又或是品性前程,绝对碾压京城众多权贵子弟。只要有眼光的,都知道选他绝没错。 “那也要泽儿看得上啊!”温月华叹气。 “别人像他这样大的时候,最起码都订婚了,有些甚至连孩子都有了。不像他,身边没个贴心的伺候就算了,连世子妃也不知道在哪!”一想到儿子对女人挑剔的性格,温月华就更想叹气了。 “谁说没了,不是有个侍妾了吗?”晏怀仁疑惑。 “我要的是世子妃,是正经的儿媳妇!”温月华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他嘴里的侍妾她知道,虽说没见过,但是从她打听到的消息来看,不像是个正经女人。 好在只是个侍妾,泽儿喜欢的话宠爱几分也没什么,反正翻不起什么大浪,她就没多管。 她关心的只有世子妃,能给她生下大孙子的儿媳妇。 “世子妃不着急,反正我们还年轻,儿子也还小,等多两年自然就有了。”晏怀仁呵呵笑道。说实话,他不是很赞同过早成婚,年纪太小,连性子都没定下来,责任是什么都不懂,成婚只是拖累。 “泽儿可不小了,你也知道,皇兄毕竟……”温月华顿了顿,继续道:“泽儿迟早要担起责任的,现在我们还能自己挑,等到他要是真……就不是我们自己选了。” 皇上膝下无子,他们膝下也只有世子一个,可以说,整个皇室的年轻血脉只有儿子一个。 如果在早些年,朝廷百官还会期待后宫能争气些,替皇上生下个一儿半女。但这么多年过去,一点信号都没有,那点期望早就变了。 如今京城只会在想皇上什么时候立世子为太子,世子迟早会是太子,这已经是整个京城心照不宣的事实。 听到温月华提起皇兄,晏怀仁忍不住沉默。 皇兄今年已经五十了,看着似乎还很年轻,实际上那不过是因为他练的一种武功秘法导致的。 实际上,那武功秘法并不会延长他的寿命。五十岁,在皇帝这个身份里,已经是高寿了。 其实在年关的时候,皇兄已经隐约表示要将世子立为储君,不过晏怀仁以世子还年幼为由拒绝了。 但即便再怎么拒绝,晏怀仁也明白,他拖不了多久。 没有注意到晏怀仁情绪的不对,温月华继续说着。 “说起来,京城这么多千金,我就觉得琼华很不错。不仅性格柔顺体贴,相貌温婉动人,还是泽儿亲表妹,门当户对。可惜这两个不管哪边都没对上眼,要不然我肯定要与大哥亲上加亲。”说到世子妃,温月华顿时想到了大哥的嫡女。 对这个侄女她是真喜欢,性格柔顺但是又有自己的主见,不会任人拿捏,当个主母绝对够够的。 “琼华是不错,不过泽儿没心思就算了,搞不好结亲不成反结仇。”晏怀仁对与大舅哥当亲家这件事不是很执着,反而更关心儿子的想法。 “大哥都抱上孙子了,我儿媳妇到现在都还没影。”温月华叹气。 “我的好王妃,以儿子的身份地位,你怕他会找不到什么妻子吗?”晏怀仁搂过她,安慰道。 顺着他的力道靠过去,头枕在他胸口上,听着他体内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温月华眼睛微眯,这才悠悠的道:“我想泽儿能娶到自己喜欢的,像我们一样,就很不错。” 如果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是在未出阁前,那么最幸福的就是遇到了晏怀仁之后的日子,他给了她全京城独一份的宠爱、尊重与荣誉。 她自然希望儿子也能如他们一般。 “会的。”晏怀仁嘴角微勾。 “不是说有好几个千金喜欢儿子的吗?派人私底下探察一下品性为人,找几个好的让画师画个画册给儿子,让他挑着看看!”大手覆在她纤细的腰肢后,有意无意的捏着,晏怀仁突然道。 “十八岁,是差不多了。” “怎么就突然这样想了?”温月华诧异,偏头抬眸。 刚刚还在说早着呢。 晏怀仁低头,在她嘴角亲了一口,将头埋在她脖颈边,深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馨香让他眯了眯眼。 “皇兄五十了。”他突然道。 温月华瞳孔猛地一缩。 第五十四章 欺负 时间很快来到初七。 群星隐退,远处的天际晕染着一抹金黄色的金边,几缕金色的光穿透层叠的云霞,投在群山之巅未散的雾海中,霞光四溢。 西苑。 因为今天是七夕,徐婉柠早早起身,用过早膳便进了小书房,整理书籍。 她准备等太阳出来之后,将这些书拿出去晒晒。 虽说都是新书,但是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惜云在院子外监督丫鬟们将准备用来晒书的地方再好好打扫一遍,秋嬷嬷在小厨房,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太阳很快出来,惜云与玉莲两个帮忙将书拿出来。徐婉柠则坐在那,一本一本摊开。 书并不是很多,又是三人合力,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弄完了。 屋檐上时不时有飞鸟落下,怕掉了秽物在上面,徐婉柠便让惜云在这里看着。 她则回屋里开始修炼。 虽说还没有感应到内力,但她发现,自从开始修炼之后,身体轻盈了很多。 有这个效果在,内力什么时候练出来也不着急了。 所以每天有空没空,她都会打坐一会。 此时太阳已经出来,金黄色的阳光撒落在院子里,百花争艳,蝴蝶纷飞起舞。 就在惜云有一搭没一搭的摆弄着竹席上的书时,玉兰哭哭啼啼的从外面跑回来。 见此,惜云脸一惊,连忙拦住她。 “惜云姐姐,呜呜呜。”看到惜云,玉兰只好停下身子,眼泪汪汪的行了个礼。 “你不是去小厨房了吗,怎么哭着回来了?”朝她身后看了眼,没看到什么人,惜云掏出条干净的手帕,递给她,让她自己擦擦脸,问,“谁欺负你了?” “还有东西呢?” 玉兰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只是哭。 “厨房的人刁难你了?”见她哭得实在可怜,惜云顿时急了:“她们动手了?” 玉兰眼神闪烁,迟疑了半晌,摇头,胳膊有些不自然的往后躲了躲,哽咽着道:“但是东西撒了。” 没有动手就好! 惜云呼了一口气,她知道徐婉柠是不会在意点心这些小玩意的,倒是自己的人可不能被欺负了,“东西撒了就撒了,回头我禀报主子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又道:“不过具体什么情况,你先说说。” 玉兰吸了吸鼻子,开始道。 “奴婢去厨房领点心的时候,去的早,但是厨房的人让奴婢在那里等东苑的人来领了再说。虽说东苑的人是后到的,但好歹是府里的贵客,让她们先领无可厚非,奴婢就没说什么,等她们先领了!” “没成想等东苑的人领完后,厨房的人就说,今早时间赶得紧,点心领完了,还得等一会让奴婢等。奴婢以为真的没了,就在那等着,结果没过一会,慕荷姑娘来了,她进去不过一会儿就领了出来。”说到这,玉兰委屈的瘪了瘪嘴,才继续道。 “奴婢见慕荷姑娘领到点心了,以为点心已经做好了,准备进去领。没成想,没成想厨房的人却说,慕荷姑娘的点心是提前备着的,所以一来就能领到。” “奴婢想卢纶,但她们都忙着,没有一个人理会奴婢,奴婢人少势弱,只好又等了半个时辰。眼看着去领点心的人越来越多,奴婢一直领不到,去问就说还没做好。奴婢属实忍不住了,但又不敢闹,就想回来禀报主子。厨房的人见奴婢要走,不知道是怕惹麻烦还是咋地,又让奴婢进去领,没想到,她们就给奴婢领了三碟子的点心。” “奴婢看得清清楚楚,东苑的人去领的时候,领了四笼的点心,每一笼都是五层的。”玉兰说着,拿手比划着。 “慕荷姑娘去领的时候,也拿了一笼子。结果到了咱们西苑,就只有一笼子不到。”说到这,玉兰感觉更委屈了,眼泪一下子又流了出来,她轻轻擦去泪水,哽咽着继续道。 “最气愤的是,不管是慕荷姑娘还是东苑,领到的点心都是平日里难得见到一回的,还有巧果。奴婢领到的却是平日里最常见的酥饼、红绿豆糕,不要说巧果了,连个鲜花饼都没有。” “她们这样不是针对咱们西苑吗?于是奴婢找她们理论,她们却说,西苑虽说是大院子,但是咱们主子只是个小侍妾,按照份例,就是只能领到这些。” “奴婢才不信呢,咱们主子即便是侍妾,那也算半个主子。慕荷姑娘不过一个丫鬟,连半个主子都不是,凭什么领到的比咱们西苑领得多还好。” “厨房的人争论不过奴婢,就想把奴婢赶出来。领到的那几碟子点心在她们推搡过程中,洒落在地上弄脏了。”玉兰委屈的说完,又继续捂着脸哭。 “她们争不过奴婢,就故意弄掉点心,连笼子都拿回厨房里不给奴婢了。” “厨房这么多人,她们一点面子都不给奴婢留,奴婢委屈,就……”说到这,玉兰就说不出来了,只是埋头哭。 惜云听得气愤不已,恨恨道:“她们就是捧高踩低,落井下石的小人。” “欺人太甚!”越想越气。 “气死我了,我要找她们理论去,别以为咱们西苑就好欺负。”惜云抡起袖子,拉着玉兰就想走。 “站住。”不知何时出来听完整个过程的徐婉柠出声喊道。 她突然出现,两人被吓了一跳。 连忙蹲下行礼。 “主子!” “你们想去干什么?”徐婉柠面无表情的问。 “玉兰都被欺负了,奴婢自然要去理论。”惜云义愤填膺。 玉兰垂首,不敢说话。 “你一个丫鬟,跟厨房那些个管事,怎么理论?”徐婉柠说着,走到玉兰面前,拉过她的左手。 玉兰诧异抬眸,见徐婉柠脸色铁青,不敢说话。 徐婉柠轻轻掀起她的衣袖,手肘上方一点位置的大片青紫顿时露了出来,上面清晰可见的两个指印,可想而知下了多重黑手。 徐婉柠瞳孔猛地一缩,眼底闪过心疼。 “你不是说他们没动手吗?”惜云在一旁看到,震惊的捂住嘴巴,眼里闪过一丝愤慨,看向玉兰,问:“谁动的手?下这么狠手?”有仇都不至于如此吧。 “她们好几个人围过来,慌乱中,奴婢不知道谁下的手,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玉兰扯回手臂,将衣袖放下,喏喏的道。 “你蠢啊!”惜云傻眼了,她还没见过有谁这么会吃亏的。 “惜云。”徐婉柠淡声道。 惜云顿时闭嘴,不敢再多说。 见惜云安分下来,徐婉柠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看向玉兰,问:“你怀疑最有可能是谁?” 玉兰看向惜云,犹豫了一下,低头不语。 第五十五章 仗势欺人 徐婉柠皱眉,“你说出来我还能为你主持公道,要不然我可就不管了!” 见徐婉柠似乎不耐烦了,玉兰张嘴,想说,但还是没说出来,再次看了一眼惜云。 见她几次看过来,惜云茫然,脆声道:“你一直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打的你,我可一直在西苑没出去呢。” “还有,主子问你话呢,是谁你倒是说啊!” 玉兰缩了缩脖子,用蚊子般的声音道:“周嬷嬷。” “什么?”徐婉柠没听清。 “奴婢怀疑是周嬷嬷!”玉兰大声说完,又低下头,不敢看惜云。 她刚才不敢说出来就是因为惜云。 “周嬷嬷?”徐婉柠皱眉,看向惜云。她没记错的话,惜云好几次在她面前夸赞周嬷嬷,说实话,她虽然没见过周嬷嬷,但是因为惜云,她对她挺有好感的。 但玉兰这次又指认她,她一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惜云瞪大眼睛,随即想到了什么,低下头,有些愧疚的看了眼玉兰。 见她表情不对,徐婉柠挑眉。 “主子,奴婢错了。”惜云低头,干脆认错。 “怎么回事?”徐婉柠点了点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早在半个月前,奴婢就和周嬷嬷闹翻了,至于原因……”惜云抬头看了一眼徐婉柠,迟疑了半晌,低下头,没有再说下去。 但徐婉柠却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原因。 她再次看向玉兰,问,“确定是周嬷嬷?” 玉兰坚定点头,“就是周嬷嬷,而且她不仅拧了奴婢这一下,还故意将奴婢拿到的点心打翻在地。”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周嬷嬷平日里在厨房的伪装太好了,她说周嬷嬷对她下黑手,大家都说不可能,肯定是她骗人。 加上情况也的确乱的很,没有证据,她都准备打碎了牙齿往嘴里吞了。 “呵!”徐婉柠冷笑一声。 “一个厨房的点心周嬷嬷,以为我失势了,就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走,去厨房!”她眼眸骤冷,转身朝外面走去。 惜云与玉兰对视一眼,连忙跟上去。 走到门口,想到什么,玉兰眼睛一亮,连忙跑回头。 不过一会,就将秋嬷嬷从小厨房里拉出来,追上去。 完全不知道情况的玉莲从屋里出来,只看到两人走出院子的背影。看着满院子的书,她只好认真看着。 一行人来到厨房。 别院有两处大厨房,一处在前院,负责前院的人吃食;一处在后院,负责后院的吃食。 当然,像那些大院子里还会设有小厨房,比如西苑、东苑,以及最大的正院。但是这种小厨房一般只能煮水烧茶、做些小点心,还有平日里沐浴用的热水也是从小厨房出,但正经吃食是不能做的,除非男女主给权力。 徐婉柠不是个喜欢吃的,对吃食抱有的是可有可无的态度,所以即便是点心,基本都是走大厨房。 徐婉柠来到厨房的时候,正是快要到午膳的时间,厨房里热闹非凡,徐婉柠看也不看,直接来到专门负责点心的区域。 正在四处监督丫鬟们的管事冯嬷嬷看到来势汹汹的徐婉柠,见她穿着不凡,且容貌昳丽,且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势,脑子微微一转,顿时就明白她就是府里如今唯一的女主人。 心一惊,连忙迎出来。 朝她谄媚一笑,“哎哟,这里乱的很,夫人千金之躯,有什么想要的让丫鬟赖传话就是了,何必亲自走这一趟。” 徐婉柠瞥了她一眼,虽说不知道她是谁,但是看她打扮应该是个管事什么的,扫了一眼屋子里正在忙碌的丫鬟嬷嬷们,直接问:“周嬷嬷是哪位?” 见她直指周嬷嬷,冯嬷嬷心一惊,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了,“不知道夫人找周嬷嬷何事?奴婢帮着传话就是了,哪里劳烦夫人亲自来这!” 徐婉柠才没空和她周旋这么多,脸直接冷下来,“看来我得找管家问问,府里的嬷嬷是不是很矜贵,我这个主子还喊不动了。” 秋嬷嬷往前半步,淡淡道:“冯嬷嬷,夫人再怎么失势,那也是个主子,你再怎么得势,也不过是个奴才,还是想清楚后果来再做事吧!” 听到徐婉柠张嘴就抬管家,还有秋嬷嬷所仗颇深的样子,冯嬷嬷心猛地一颤,讪笑:“那个,奴婢这不是怕怠慢了夫人您嘛,都是奴婢多嘴,奴婢多嘴!”说着,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又笑了笑,道:“夫人找周嬷嬷,奴婢这就给您喊来。”说完,微微屈了屈膝,转身朝里面走去。 周嬷嬷正在往锅里放点心,今天乞巧节,很多丫鬟都拜托厨房做些好看的点心。 看到冯嬷嬷过来,顿时笑了:“冯姐姐怎么来了?” “是想要拿点心吗?”说着,就想拿一包点心给她。 冯嬷嬷挥手,看了眼屋外的徐婉柠,凑到她身边,小声问:“你怎么惹到夫人了,她人亲自过来找你了。” 脸色冷得很,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 “夫人?”周嬷嬷心一惊,顺着冯嬷嬷的视线往外面一看,立刻就看到了正站在窗外等待的徐婉柠。 看到徐婉柠的瞬间,周嬷嬷眼里闪过一丝惊艳,无他,徐婉柠太美了。 她没想到徐婉柠长得这么好看,还以为府里的丫鬟们是没见过好看的人,才这么说。 如今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她错了。 在这个杂乱的厨房,她就像误入凡间的精灵,浑身仿佛都在发光。 艳而不俗,估计说的就是她了。 察觉到周嬷嬷的视线,徐婉柠抬眸,与她对视一眼。 她的眼睛干净透彻,带着一股冷意,与她对上的瞬间,周嬷嬷只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垂眸,避开她的视线,心蹦蹦直跳。 她知道她来是为什么。 心里想着,脸上扬起笑容,“奴婢哪有什么资格惹到夫人,估计是夫人想要问今早糕点的事吧!” “糕点的事?”冯嬷嬷眼珠子一转,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没有说什么,而是淡淡道了一句:“既然夫人找你,你就出去一趟吧!” 说着,招来旁边一个小丫鬟,代替周嬷嬷手上的工作。 看到这一幕,周嬷嬷脸上笑容一僵,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讪笑着让开位置。 拍掉身上不小心沾到的面粉,拍了拍胸口,呼了一口气,超外面走。 “奴婢拜见夫人!”周嬷嬷恭敬行礼。 周嬷嬷身材矮胖,长得很有福气,笑起来更是慈祥的很,根本不像能干坏事的人。 “你就是敢打我丫鬟的周嬷嬷?”徐婉柠嘴角微勾,漫不经心的垂眸。 没想到她如此直接,周嬷嬷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那都是误会,奴婢这是不小心!” “那就是真的了?”徐婉柠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那都是因为那丫鬟不讲规矩,她……” “啪!”一声脆响。 周嬷嬷捂着脸,不敢置信的抬头。 第五十六章 处置 她竟然敢动手! 她居然敢动手? 厨房里的人被这声音吸引,全都看过来。 见周嬷嬷竟然被打了,顿时议论纷纷。 “周嬷嬷干嘛了,夫人竟然动手打她?” “应该是来为她丫鬟撑腰来了。”有早上看过那场闹剧的丫鬟小声道。 “周嬷嬷看着人挺好的,对我们这些小丫鬟也好,怎么就见不惯西苑的人呢?”有小丫鬟觉得奇怪。 “谁知道呢?” “估计是嫉妒吧!” “有可能是看不惯西苑的人好。” “不过夫人也太狠了,直接就动手,嬷嬷的脸看着都破了。” “这么响一声,听着就疼。” “自己找的呗!” 听着周围人议论纷纷的指指点点声,周嬷嬷垂眸,眼底闪过一丝难堪,还有怨恨。 秋嬷嬷等人也没想到徐婉柠竟然会直接动手,也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将徐婉柠护在身后,怕周嬷嬷暴起伤人。 玉兰站在徐婉柠身后,看着被打了一巴掌不敢说话的周嬷嬷,心中解恨的同时,看看霸气侧漏的徐婉柠,眼里闪过一丝钦慕。 主子太棒了! 有这么一个人好还护短的主子,她也太辛福了。 徐婉柠甩手,看着低头不语的周嬷嬷,嗤笑:“周嬷嬷真不愧你这姓氏,长得就是周正圆润,瞧着这身好皮,还挺厚实!” “我打得手都疼了!” 惜云脸一惊,连忙上前,抓起她的手一看,果然红了。 轻轻吹了吹,又给揉了揉手腕,埋怨道:“夫人您干嘛要亲自动手,让奴婢们来不就好了。您皮肤这么娇嫩,打坏了怎么办?” 这话一出,站在不远处的围观人群里顿时传来一阵笑声。 时不时还有“周嬷嬷脸皮厚。”“夫人手被脸打红肿了!”之类的话传过来。 看这架势,估计以后周嬷嬷脸皮厚这个传言是落定在她头上了。 听到这些话,即便周嬷嬷心态再好,这会也笑不出来了。 她抬眸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徐婉柠,眼睛通红,沙哑着声音问:“不知道老奴做错了什么,让夫人您动手相向。” “就凭你一个奴才,也敢伸手到我院子里来,打你都是轻了的。”徐婉柠嗤笑,居高临下的暼了她一眼。 “我的人连我都不舍得打一下,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碰。” “以为在厨房做事就以为能拿捏所有在厨房拿吃食的人了,什么脑残想法,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披上青蛙皮就想当蛤蟆!” “那是她先不讲规矩在先,奴婢也是按规矩办事。”周嬷嬷嘴硬。 “奴婢根本就没有伤到夫人您的人,夫人您惩戒也要讲证据啊!”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周嬷嬷反而质问。又看了一眼玉兰,眼神里满是警告。 玉兰被她的眼神吓得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但想到有徐婉柠在这,胆子回来了,反而瞪了回去。 脆生生的告状:“主子,就是她,仗着奴婢人少势弱,欺负奴婢,下黑手,不要脸!” “臭不要脸!”惜云补了一句。 “真的是误会,奴婢不过一个嬷嬷,一个奴婢,哪里敢得罪你们西苑主子!”见她们没有一点事罢干休的样子,周嬷嬷看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颤颤巍巍的起身。 “玉兰丫头,你的伤真不是我弄的,早上的时候,老婆子我就否认了!”看向徐婉柠身后的玉兰,周嬷嬷道。 “我最多只承认推了你,让你的点心撒了这点。点心好办,回头赔给你就是。伤了你这点,我是万万不会承认的。”她摆了摆手,表情自若,若不是她半边脸红肿着,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你只是嘴里说着,我下黑手,不要脸,可我让你亮出伤来,你又不愿意!” “你身上衣服好好的,头发也没怎么乱,露出来的肌肤也没有一点青紫,却张嘴就说老婆子我伤了你,我怎么就伤你了?你拿出伤来,给出证据,老婆子我就认了!” “你如今喊来夫人,还没开口就是一巴掌,这不是逼着老婆子我认罪吗?衙门都不是这样做得,你们西苑的人也太不讲道理了。”看着被她的话说到头都抬不起来的玉兰,瞥了一眼不远处围观的丫鬟婆子们,周嬷嬷轻轻碰了一下已经肿起来了的左脸,眼底闪过一丝解恨的笑意。 她要将西苑不讲道理、以势压人这点宣扬下去。 以报这一掌之仇! 一个不要脸的侍妾,做事还如此嚣张,世子肯定会更厌恶的,说不定会直接摒弃! 心里想到今天过后,徐婉柠即将迎来的惨淡结果,周嬷嬷心里痛快极了。 这戏说得,一旁的徐婉柠简直想要鼓掌了。 她也这么做了! “啪啪啪!”突兀的鼓掌声,让所有人下意识看向徐婉柠,在想她要干什么。 徐婉面无表情的放下手,冷冷的看着周嬷嬷。 周嬷嬷看似恭敬的朝她微微屈膝,脸上顶着半张猪脸,还给她行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邪恶的反派呢,在压迫欺辱底层可怜的百姓。 徐婉柠笑了,“还挺会说的,戏做的也挺足。以为我不能将她身上的伤摆出来,就拿你没办法?” 她是真的想笑,她就没见过比这还嘴硬的。 可惜,遇到了她! 她就是秀才,也有嘴说不清,更不要说只是个奴才了。 周嬷嬷她的意思她懂。 不就是仗着玉兰脸皮薄,不好意思将伤露出来嘛! 虽说这里还是后院, 但厨房因为有一些活有时候是需要小厮干,不管什么时候,总会有那么三两个小厮在此等候命令。 周嬷嬷想要的就是靠玉兰爱惜脸皮,不好大庭广众之下撩衣袖的想法,让她吃下这个亏就算过去了。 但谁能想,她徐婉柠根本不会按常理出牌呢。 一来就给了她一巴掌! 心里想着,她收起笑容,淡淡的道:“证据,我做事,不需要证据,我只听我认为对的。” 没想到她还如此不讲道理,周嬷嬷还完好的那半边脸表情顿时一僵,心里一阵苦恼。 “恰好,我觉得我的丫鬟没错,所以,那就是你的错。”她语气平淡,但唇角却挂着冷峭的弧度,让周嬷嬷看得心底冷嗖嗖的。 这就是个疯子,她不应该招惹她的! 在周嬷嬷害怕的眼神中,徐婉柠上前一步,食指包着手帕,轻轻抬起她的脸,在她耳边低声道:“瞧这脸,可真不对称,我好心,帮帮你吧!” 说着,反手一挥,又是“啪”的一声。 “啊!” 这次的力道更大,周嬷嬷尖叫一声,踉跄跌倒在地上。 她抬眸,看着徐婉柠,眼里对她的怨恨已经掩盖不住了。 她不过是一个侍妾。 怎么敢的? “你不是看不起我吗?瞧,看不起我,我也能光明正大的打你巴掌,而你……”徐婉柠蹲在地上,看着撑俯在地上的周嬷嬷,嘴角微勾,脸上挂着恶魔般的笑容,“一个奴才,即便想对我的奴婢下手,也只能暗地里来。” “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永远上不得台面。” 她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周嬷嬷听得到,就连身后的秋嬷嬷也听得不大清楚,更不要说站得更远的围观丫鬟嬷嬷们了。 她的声音就像恶魔一般,萦绕在耳边,周嬷嬷胖实的身子下意识哆嗦颤抖,眼里闪过惊恐还有害怕! 第五十七章 晏向泽的偏心 紫竹院。 天色正好,晏向泽今天难得的出了房间,出到院子晒太阳。 管家进来的时候,只见他坐在一张紫檀木摇椅上,手上拿着一本书,悠闲地看着。 “世子,夫人她跑到厨房里大闹,还打了厨房的周嬷嬷两巴掌,好一阵羞辱才离开。” “周嬷嬷闹到我这里来了,说是要个说法。”管家恭敬道。 “具体情况。”晏向泽头也不抬的问。 “周嬷嬷和夫人身边的丫鬟惜云闹了不愉快,正好今天乞巧节,她就想借着今天从西苑的人上面找回些场子。一个小丫鬟无辜被牵连到,惹恼了夫人,夫人就去替小丫鬟撑面子去了。”管家快速的将前因后果说出来。 “呵!”晏向泽顿时笑了。 他就说,徐婉柠怎么可能会随意打骂奴才,原来是有人惹到她头上了。 没想到她这么护短,为了个丫鬟能直接得罪一个嬷嬷,还敢动手。 果然像他。 他喜欢! 不过…… “只是这些,应该不值得你亲自走这问一趟,还有什么?”悠闲地晃着屁股下的摇椅,晏向泽挑眉。 “世子慧眼!”管家小小的拍了个马屁,然后继续道:“那周嬷嬷之前没少借着在厨房做事的便利,欺压那些偏僻院子做事的小丫鬟,比如缩短那些小丫鬟的吃食,贪墨月银。” “允禾当时无意发现了,本来想告发她的,但被周嬷嬷找借口躲避了一阵。后面允禾娘就生病了。” “这个太碰巧了,老奴就去查了一下,发现允禾会贪墨月银,就是因为她的怂恿。”管家恭敬道。 “还有,允禾娘生病好像就有周嬷嬷的插手。”管家又补充道。 “一个嬷嬷,有这么大能力?”晏向泽挑眉。 管家闭口不语。 他能说,因为是世子的原因吗? 别看周嬷嬷只是一个普通的嬷嬷,就凭她是别院的嬷嬷,她的身份自然就水涨船高。 城里多的是信息灵通的,虽然不知道院子里谁能近身伺候世子,但是查出世子住在这,是这个院子的主人,就可以了。 嬷嬷不过是他们众多接近世子的一个手段罢了。 只能说允禾实在太单纯了,一点也不会借助自己的身份。 只要她说出她是世子院子里的丫鬟,她娘亲生病这件事,有的是人愿意帮着给钱,甚至抢着给也有可能。 “既然如此,那就将周嬷嬷调去洗衣房吧,嗯,就派在允禾手下。对了,别忘了将缘由与允禾说清,估计允禾会很愿意让她感受一下被贪墨月银的滋味的。”晏向泽颇有些坏趣味的道。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使怀啊! 管家缄默。 “还有,将她调去洗衣房之前,别忘了将她贪墨的钱都拿出来,在厨房做了这么些年,油水应该不少,摸出来多少都算你的。”突然想到什么,晏向泽又说了一句。 管家:…… 世子虽然坏,但看在钱落在自己口袋上的份上,也算个好主子吧! “好了,你先下去吧!”晏向泽挥手,惬意的往后靠在躺椅上,闭上眼睛。 好一会,感觉管家还没走,他睁开眼,皱眉:“还有什么事?” 管家呵呵一笑:“世子,您还没说对夫人的处置呢!”夫人是侍妾,可是没有资格惩戒丫鬟奴才的,但他又没有资格处置夫人,只能请问世子了。 “既然是那嬷嬷先挑的事,夫人不过是还手罢了,有什么错?她没错!”晏向泽想也不想的道。 管家:……他就知道! 世子不仅心坏,人还偏心。 “好了,你下去吧!”晏向泽闭上眼睛,准备休憩一会。 周嬷嬷顶着被打成猪头一般的脸,听着管家将世子对她的处置说出来,心里对徐婉柠的怨恨简直达到了顶峰。 特别是在知道世子认为徐婉柠无错之后,更是怨恨不已。 可她身份低微,根本不敢对世子的处置表达不满,只好将一切的怨恨都推到了徐婉柠身上。 都是她的错,要不然她怎么会被罚。 周嬷嬷眼底闪过一丝狠辣,垂眸。 “去到洗衣房,安分守己,凭你手里的本事,只要无大错,三年后再想办法回到厨房做事还是可以的。”管家好心提点道。 “是,谢管家警醒!”周嬷嬷颔首。 看着表情不自然,明显是心里有怨怼的周嬷嬷,管家呵呵一笑,不再多说什么,让她退下。 一个看不清自己身份的人,不值得他提点更多。 …… 西苑。 惜云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徐婉柠,一脸高兴的道:“这次管家竟然只罚了周嬷嬷,咱们一点惩罚也没有!” “肯定是世子默许了。”秋嬷嬷道。 按照规矩,打骂下人肯定是有惩罚的。 主子这次一点惩罚也没有,只能是世子出面了。 “世子出面?”惜云眼睛一亮,看向徐婉柠。 徐婉柠垂眸,没有说话。 见她没有搭话,秋嬷嬷与惜云对视一眼,默契的移开话题。 “周嬷嬷这次可真是够惨的,被主子您打了两巴掌就算了,还被管家借以踢出厨房,赶到洗衣房做事!” “没有几个月天气就要变冷了,洗衣房的日子,可不容易!”看到周嬷嬷如今的下场,惜云不禁幸灾乐祸。 厨房的活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谁不知道,厨房里的油水多。 可以说,除了在主子身边伺候,剩下的伙计中,厨房绝对能排到前列。 大家都想往厨房里挤。 周嬷嬷这次被踢出厨房,想要再回去,估计得猴年马月了。 “周嬷嬷就因为一时气不过,才得了这么个下场,咱们以后可要记住,忍一时风平浪静!”惜云能想到的事,秋嬷嬷自然也想到了,看着惜云还有玉兰玉莲三个,提醒道。 “明白!”惜云点头。 玉兰、玉莲屈膝表示也听到了。 “周嬷嬷欺上罔下,得到这个教训也是活该。不说她了!”徐婉柠冷哼一声,看向惜云,“我们还是说一下,你怎么就与周嬷嬷闹翻的,什么情况?” 周嬷嬷会针对她们,是因为惜云的缘故。 什么事让周嬷嬷这么生气,竟然一点也不顾及,直接惹到她们西苑头上来。 “还不是周嬷嬷欺人在先。”说到这个,惜云皱了皱鼻子,一脸不屑。 第五十八章 私心作祟 徐婉柠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惜云看了她一眼,有些迟疑。 见她不说话,徐婉柠皱眉,“怎么不说了?” 惜云咬了咬牙,继续道:“周嬷嬷之前对奴婢不错,应该是因为主子您还的世子看重的原因。后面世子不是……”她顿了顿,继续道“周嬷嬷可能觉得奴婢没什么用了,就开始冷淡奴婢。” “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反正奴婢也不是很在意,虽然有些心疼之前给的簪子。” “直到五天前,奴婢再次看到周嬷嬷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她居然在欺负小丫鬟……” “那些小丫鬟都是管家这几个月被买进府里的,正是势弱力微的时候,月银每个月也不过一两银子,她居然张嘴就拿走一半甚至全部。”说到这,惜云愤慨不已。 “她是嬷嬷,每个月的月银都有三两了,又是在厨房做事,时常能得到主子的打赏,还要去贪墨小丫鬟手里那一两银子,真是……”惜云顿住,她说不出形容词了。 “贪得无厌、人心不足蛇吞象!”秋嬷嬷快速补充。 “对,贪得无厌!”惜云狠狠点头,满眼钦佩的看了眼秋嬷嬷,继续道:“奴婢看不得这些,就找了些缘由将她的计划打断,她估计就因为这个记恨上奴婢了。” 说完,惜云低下头,有些愧疚的看了眼旁边的玉兰。 说起来,玉兰还是受了她牵连。 玉兰朝她笑了笑,表示没有什么。 “你为何不与我说?”徐婉柠皱眉。 惜云讪笑,“奴婢就是觉得这只是小事,没必要闹到主子您面前嘛!” 这丫头,还是太单纯了! 徐婉柠无奈摇头。 “话说,府里的奴才也太浮躁了些,没记错,这都是第二个发现贪墨的奴才了。”徐婉柠皱眉。 “主子您忘了?世子会南下,就因为水患。”秋嬷嬷感叹,“水患虽然算过去了,但是水患带来的影响远远没有结束。” “房屋被连续的大雨冲垮或者倒塌的,因为水泡,粮食长不出来……粮食涨价,原本百姓没饭吃没地方住,就只能想办法,要么干死活赚点辛苦钱,要不就卖孩子。” “府里这些个奴才,哪个不是因为吃不饱饭,逼不得已才被卖的?他们都是穷苦出生,知道被卖也是家里逼不得已,有点良心的,就会想办法补贴补贴家里。” “家人在外面食不饱腹,衣不蔽体,他们在府里可不就浮躁了,那些忍不住贪墨下人银钱的,不一定是为了家人,也许只是因为私心,但是有些真的是逼不得已只能去贪墨也是真的。”说到这,秋嬷嬷摇了摇头。 对于这个情况,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毕竟她就只是一个奴才。 “这年头的日子可真难!”徐婉柠托着下巴,感慨。 好在她没有投身到那些穷苦人家,要不然要她这个分不清稻子和麦子的人,拿着一把破锄头去上山挖地下地种田,就真是天破开局了。 心里庆幸之余,看向她们几个,道:“你们几个,记住了,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说出来,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大家一块想办法,总能渡过难关的。” “说出来也许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但是不说,一定解决不了。除非老天爷保佑,让你好运到” “是!”惜云等人异口同声应道。 府里的洗衣房在别院西北角的位置,继续往北就是花园位置,洗衣房的南面是两处小院,没有名字,小院再往南,就是徐婉柠的西苑。 洗衣房所处位置偏僻,远离各处院子,平日里不会有什么人经过,可以说是府里的冷宫。 洗衣房的面积可以说很大,最北边有一排房子,那是给洗衣房的人住的,除了那一排房子,剩下的基本都是空地,摆满了挂衣服用的架子。 周嬷嬷去洗衣房的时候,正是洗衣房一年最悠闲的时候,但即便这样,也很多活计。 看到又来一个新人,洗衣房管事张嬷嬷笑得合不拢嘴,三两句就将送她来的人送走,将她拉进院子,指着早就等候多时的允禾道:“她就是你的主管,你的活计统一由她安排,知道了不?” “还有,入了洗衣房,你以后就叫周婆子,月银与粗使丫鬟的份例一样。”说完,张嬷嬷转身就离开了。 徒留周嬷嬷一个人站在那,面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允禾。 “周嬷嬷,哦不,是周婆子!”看着眼神闪烁就是不敢看她的周嬷嬷,允禾上前半步,微微歪头,嘴角微勾,“好久不见!” 周嬷嬷身体猛地一抖。 看出她的害怕,允禾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眼底的恶意明晃晃的流露出来。 “别害怕,我啊,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周嬷嬷僵着脸,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大声哭,从看到允禾这一刻,她就明白,她背地里干的事绝对是被发现了。 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的。 只希望允禾知道的并不是很多。 可惜,她不知道,允禾刚刚被人告知了所有事情。 在允禾知道,她娘亲会生病,导致没钱治病,竟然是周嬷嬷知道她知道她贪墨下人月银,怕她会去管家与慕荷那里高发她,特意套的局想要拉她下水的缘故。 知道这一切,她对她的怨恨已经达到了顶峰。 她凭借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进了紫竹院,升到二等丫鬟,如果在努力一些,以后跟着世子一块回京城伺候也不是不可能,偏偏被这老东西使坏,毁了。 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毕竟是她有私心在先,如果她没有去贪墨下人月银,如果她不是太过于贪心,贪了太多钱,导致后果无法挽回,她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如果一切只是自己的原因,那她认了。 可偏偏,这一切都是因为那老东西的诡计。 是她,使计让自己娘亲生病;是她,特意来诱惑她进入贪污的行列……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她,她怎么会让她好过。 心里想着,允禾直起身子,双手抱臂,睨了她一眼,“念在你今天刚来,我也不为难你,你今天就先干那些吧!”说着,素手遥遥一指,指着不远处水井旁的两个半人高的大木盆。 木盆里垒着两堆高高的,脏的都快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的衣服,旁边地面还散落着几件,看样子,应该是刚刚弄的。 第五十九章 内力 “这么多?”周嬷嬷瞪大眼睛。 “哪里多了!”允禾挑眉,“这只有两盆而已,每天最少要洗六盆的。你今天才两盆,已经是我看在你今天刚来的份上,特意缩减了的。” “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觉得多,难不成你还想过在厨房时的悠闲日子?”允禾嗤笑。 这两盆,一盆都抵五盆了吧! 周婆子在心里吐槽,却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允禾这样子,一看就是对她还不满得很。 她多说两句,保不准会有更难受的事在后面接着。 这种事她以前做的最是熟练了。 见她不搭话,允禾顿感无趣,挥手:“既然没意见,赶紧去吧!” 周嬷嬷紧了紧肩上的包裹,尴尬的笑了笑:“干活前总要先将东西放下,我的住所……” 没等她说完,允禾一把扯过她背在身后的包裹,“东西简单,我会帮你放好的,至于住所,今晚会有人给你带路的,现在活那么多,哪有空带你去。” “你先去忙活吧,东西我会帮你放好的。”说着,颠了颠手上的包裹,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周嬷嬷一个不察,就被她夺去包裹,想要夺回来,见她似要发货,只好讪笑着后退两步。 不敢说什么,暗暗看了一眼自己的包裹,眼底闪过心疼。 她知道,里面的东西多半保不住了。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允禾背着包裹,刚走两步,想到什么,扭头对着周婆子笑了笑:“对了,告诉你件事,分配的任务不洗完是不能用膳。” “酉时是晚膳时间,希望你能在晚膳前洗完所有衣裳。”说完,瞥了一眼头顶金红色的太阳,没有再说什么,抱着包裹笑眯眯的进了屋子。 周嬷嬷:…… 造孽哦! 随着周嬷嬷的事情告一段落,徐婉柠护短的性格也随之传遍了整个府邸。一时间,也没有人敢趁着徐婉柠被世子冷落这件事去怠慢她。 况且,徐婉柠是不是真的被世子厌弃了也不一定,没看她打骂丫鬟这件事没一点惩罚吗? 管家借着周嬷嬷贪墨这件事,又将所有丫鬟奴才都整顿了一翻,加之有允禾和周嬷嬷的前车之鉴,一时间没有人敢冒头,所有人战战兢兢、本分无比。 一大早,徐婉柠心血来潮,想要去库房。 库房一直都是秋嬷嬷在管着,喊来秋嬷嬷开门。 一打开门,满屋子的箱笼映入眼帘。 徐婉柠惊讶的捂住嘴巴,“我竟是不知道,库房里这么多东西的?” 惜云嬉笑:“这里有一些是你从衡州带来的,有些用不上,就放到这里来了。” “世子又宠爱您,衣裳、首饰、布匹、摆件……隔三差五就有一批,您一时间用不了这么多,也只能放到这,时间久了,可不就有一屋子了。” “满屋子的东西,只有角落那两箱是您份例里的东西,其余都是世子送的。”说着,惜云指了指角落里的两个大箱子。 “你倒是门儿清!”笑着抵了一下她的额头,徐婉柠轻笑。 “不止呢,这屋子里的东西,奴婢都清楚!”说着,惜云指着架子上的几个大花瓶,道:“这是琥珀映花瓶,这是青瓷玉壶春瓶,……”细细数了好几样,惜云叉腰,傲娇的扬起下巴,又道。 “奴婢不仅会认,还会写这些字呢!” “这么厉害?”徐婉柠真的惊讶了,“这么多字好多我都还没有教呢,你怎么会的?” “秋嬷嬷教的呀!”拉过一旁的秋嬷嬷,惜云傲娇的挺了挺小胸脯。 “秋嬷嬷如今不仅教奴婢识字,还教奴婢规矩,还有沏茶、插花、挽发、描红……教这些东西的时候,她还会告诉奴婢这些东西各种的用途以及忌讳。” “秋嬷嬷简直太厉害了,只要奴婢问的,就没有她不会的。”说到这,惜云双手捧脸,满眼钦佩的看着秋嬷嬷。 被她看得老脸燥红,秋嬷嬷连连摆手:“奴婢会的也不多,只是活得久一些,看的东西多了,就懂得一些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虽是这么说,但她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来。 谁不喜欢被夸呢,特别是在自己想要被看重的主子面前。 “秋嬷嬷能力在此,再谦虚就是自傲了。”徐婉柠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随即又道:“你众多本事在身,又不吝指教,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让你失望,就将你升为咱们西苑的管事嬷嬷吧。” “刚好啊,可以名正言顺的管管惜云的规矩,让她不至于这么洒脱!”说着,看了一眼还一脸骄傲想要被夸的惜云。 惜云的脸立刻垮了下来,用看负心汉的眼神幽怨的看了一眼徐婉柠。 秋嬷嬷眼睛一亮,欢喜的跪下:“谢主子信任!” 管事嬷嬷,那可是升职加薪了呀! 之前她只是普通嬷嬷,每个月的月银只有三两,但若是升为管事嬷嬷,每个月的月银就是五两了。 月银差不多翻倍。 怪不得她能这么高兴。 “起来吧!”徐婉柠笑了,随即道:“当了管事嬷嬷,这职责也要担起来才行。以后库房还是交给你,还有西苑所有下人的调度以及规矩事宜,都由你负责!”她一下子放了很多权,可以说,只要实行下去,以后在西苑,除了她这个女主人,权力最大的就是秋嬷嬷了,连惜云也比不上。 当然,惜云归她管,两个人赛道不一样。 没有想到徐婉柠如此果断,一旦信任就给这么大权力她,秋嬷嬷瞪大眼睛,这会真的是乐得牙花子都盖不住了。 “谢主子信任,奴婢绝不让主子失望。”她郑重承诺。 主子如此信任,她一定不会让主子失望的。 “嬷嬷得了新差事,回头可要请我吃好吃的才行。”惜云收起搞怪的脸,在一旁笑道。 她是一等丫鬟,又是徐婉柠的贴身丫鬟,月银每个月也是五两。 听到秋嬷嬷升为管事嬷嬷,自然不会嫉妒,反而为她高兴。 “肯定请,肯定请!”秋嬷嬷乐呵呵的道。 说完升职的事,三人继续逛。 库房其实也没什么可以看的,除了一些大件会摆出来,其余东西基本都所在箱子里,盖得严严实实的。 不过一会,徐婉柠就看完了。 就在她准备回房间的时候,余光看到了挂在墙上的长枪。 “雁翎枪!” 徐婉柠眼眸微闪,抓住它,稍微用力,轻松的拿到手里,甚至还在手里转了半圈。 虽然有用了巧劲的原因,但这轻松恣意的姿态,对比刚开始连拿起来都吃力的时候,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昨天晚上,她终于感受到内力了! 练了这么久,昨天才算得上是入了门,她的天赋真的不是很好。 明明是应该高兴的,但没有想要见的人在身边,她甚至连庆祝的想法都没有。 看到这雁翎枪,她突然发现,原来,她来这里已经这么久了。 从二月到八月,明明不过半年时间,怎么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第六十章 刘月瑶的剑法指点 看到长枪,恰好又内功入门,徐婉柠心血来潮,想要练一下剑法——《星河》。 剑法的招式她早已熟记心中,将雁翎枪放回架子上,她找出来一把木剑。 就在她在院子里似模似样的舞剑的时候,刘月瑶来了。 这一个多月来,她时不时会来西苑找徐婉柠玩。 她是救世子的人,是府中贵客,但别院除了晏向泽与徐婉柠,就只剩东苑的温琼华和周柔嘉勉强算得上主人。 晏向泽就不说了,肯定不适合。温琼华与周柔嘉,她们两个一个性格内敛,看着比她还清冷,一个性格奔放,但说话太过于直接,都不是刘月瑶喜欢的类型。 只有徐婉柠,说话温柔但是性格不柔弱,最重要的是,有着与她共同的喜好,那就是学医。 她能在二十岁在医术上拥有如此本领,自然不单单是传承的缘故,更多的是她的喜好也恰好是医。 在知道徐婉柠也想学医,虽然学的粗糙、浅薄,但好歹与她有话题,没有那种对女孩子学医的偏见与傲慢,就值得她与她深交了。 所以她经常来找徐婉柠一同探讨对医术方面的看法。 徐婉柠的医术肯定是比不上她的,但是她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时常能给她带来一些启发。 本以为这已经是惊喜了,她没想到徐婉柠竟然还学武! 没有打扰她,静静地看着她手持木剑在那里舞着,看了一会,刘月瑶就发现了不对。 她舞剑的时候,虽然招式看着没什么问题。但仔细看,可以看得出她的发力却是错的,有点像照虎画猫,还未领悟其中意思的感觉。 时间久了,很容易伤到筋骨的。 想了想,她于是出声提点道:“婉柠,你连最简单的招式都还不会,建议你先不要按照剑法练习,而是先从最基础的招式开始练!” 徐婉柠收剑而立,看向她,惊喜:“你来了?” 随即又问:“你也会剑法?” “我不会!”刘月瑶轻笑,“我更多会的是刀法。不过刀剑不分家,剑法也算是会一点。” “你真厉害!”徐婉柠朝她竖起大拇指,朝她走近。 “这是我的生存技能,作为医者,少不了要上山采药,很多珍稀药材都是在深山老林才有。”见她夸赞的表情不似作假,刘月瑶笑了。 这就是她喜欢徐婉柠的原因,夸人就是夸人,不是逢场作戏,也不会笑里藏针。 心里想着,她继续说着:“那些地方人迹罕至,虫蛇毒蚁最是常见,老虎、黑熊这些猛兽也不罕见,想要保命,自然要懂一些武功。” “在森林里,如果说用途还有效果,剑的威力是最弱的,所以我练刀比较多,如果在平日,我也会练一下剑,但很少。”刘月瑶笑道。 “你们做大夫的,真辛苦!”徐婉柠感慨。 她是真这么认为的,这年头,可还没有什么大规模种药的能力,普通常见的还好,可以在山脚就找到。更多的,需要大夫去山里头摸寻。 如今的山林,特别是连接山脉的那种大山,很多都还没有开发,里面老虎、黑熊、野豹……什么猛兽都有,遇见一个基本只能认命,让祖宗保佑来生不要再遇到。 只能说,这年头能去当大夫的,凭的基本都是情怀! 感叹了一下,将思绪抛诸脑后,徐婉柠又问:“那我要怎么练剑?” “不管你的剑术如何华丽又或者繁简,这一切都是从剑术基础动作衍生而来的,所以最好就不要在基础开始就养成不好的习惯……” 刘月瑶说着,似乎觉得差点意思,拿过她手里木剑,往前几步,在空地上开始挥起来,嘴里还不停的给徐婉柠指点着。 “练习的时候是每一击最好是用全力,当然,这时候你要注意不要将手拉伤了。” “等你每一次挥剑的力度能达到你认为的最大威力之后,下一步可以你就尝试控制每一剑的力道,尽可能做到收而不发……” 说到这,刘月瑶手腕轻转,木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痕迹,她轻松的连挥三次,一个转身,做了一个直刺的动作。 “刺是剑法招式最基础的一招,重点在刺。刺的时候,力量要集中在剑尖上,身体一定要稳,不稳,剑就会摆!”刘月瑶说着,又做了一次直刺的动作。 她的动作又慢又稳当,让徐婉柠看得清楚的同时,还能记住她说的每一句话。 “最基础的还有斩,别以为剑就没有斩的动作,为什么会有刀剑不分家的说法,很多原因就是剑的招式在刀上面也用得上,刀的招式在剑上面也是通用的。用不上的原因有二,要么就是对剑不熟练,要么就是拿刀的力道不够!”随口提了句刀剑之间的区别,刘月瑶就开始做挥斩的动作。 “斩的时候,手腕要松,不能死抓,但要握紧剑。最重要的是,斩的时候,下盘要稳,稳才能斩得动……” 将几个最简单的招式教了,又让徐婉柠亲自动手练了几次,将注意事项还有可能会受伤的点都提出来,觉得差不多了,刘月瑶这才停下来,夸赞道:“你悟性很不错,一点即通,教你真是件享受的事情!” “谢谢你,月瑶姐,若不是你,这剑法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入门呢!”徐婉柠看着刘月瑶,面露感激。 “这也是今天碰巧,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居然练武,要不然之前我就能教你了,说不定还能对练一场,可惜现在迟了。”刘月瑶感觉有些遗憾,还是发现得太迟了。 刚刚不过指点了一会,她就知道,徐婉柠绝对是有练武基础的。每一次的力道都不弱,差的只是发力还有运用上。 这种有基础、悟性好的人,她最喜欢了。 迟了? 徐婉柠眼珠子一转,顿时想到什么,瞪大眼睛,惊讶问:“你要走,啊不,是要离开了?” 没想到只是吐露了两个字,她就能猜出来。刘月瑶笑了,也没有卖瓜子,直接道:“真聪明,不过不是走,我是要上京城!” “我只是提前走一步,你之后上京城还能见到我呢!” “你去京城做什么?”徐婉柠有些好奇,又觉得好像问得太过了,万一是有私事呢,于是又补充道:“若是不方便,可以不说。” “没什么不能说的。”刘月瑶摇头,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王爷不是允了我一个承诺吗?我跟他提了,我要去京城,进宫!” 第六十一章 想要离开 看到徐婉柠惊讶的表情,她忍不住了,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笑骂:“你不要想歪了,我是要去太医院。” “我没有想歪!”徐婉柠翘嘴,不乐意了。 “你的表情太好猜了,让人一眼就能看透!”刘月瑶摇头。 觉得她还是单纯了些,一点也不会掩盖自己的心思。 徐婉柠眼珠子微微一转,将这个缺点记在心里。 “太医院集齐了乾国最为顶级的大夫,最重要的是,里面拥有近两百年来搜集的所有药方以及草药知识。我想去里面学习一段时间,最起码,不要出现上次金缕草的事情!”刘月瑶解释道。 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将刘氏医术发扬光大,如今能有机会进宫中的太医院学习,她是绝不会错过的。 “你什么时候动身?”拉着她坐在榻上,徐婉柠问。 “后天出发!”刘月瑶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今天初三,还有十二天就要到中秋节,温县主和周小姐要在中秋节之前回京过节,到时候,我会与她们一同上京。” “不出意外,她们下午就会来告知你这件事!” “你是刚知道就来找我了?”徐婉柠惊讶。 “我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也就你算一个,除了找你还能找谁?”刘月瑶勾唇。 “我还想着中秋节和你一块过呢!”徐婉柠面露遗憾,“你这次一走,我又要一个人了。” 她是真这么想的,乞巧节的时候,她和刘月瑶接触没多长时间,加之刘月瑶还要记录晏向泽病情的状况,没有空,和她一块过节这件事自然也不了了之。 “没事,你和世子一块过不就得了。”刘月瑶不在意的道。 “世子!”徐婉柠扯了扯唇角,没有说话。 她已经明白了,世子与她根本就是不对等的,他不想见她,就可以一直不见她。 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将来还会是太子,而她,不过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侍妾,喜欢了就能宠爱一段时间,不喜欢了也可以随手丢在一旁。 这种对未来完全没有一丝保障的感觉她受够了。 她这些日子已经在心里考虑离开的事了,如今还在潭州,想要离开还算简单。如果到了京城,想离开那就比登天还难了。 刚好,内功入门这件事,给了她最好的保障。 她该感谢晏向泽的,他给的两本秘籍,很大程度解决了她离开后,作为一个女人在外面如何保证安全的问题。 徐婉柠想着,心里一下子安定了很多,脸上的表情也舒缓了很多。 刘月瑶并不知道她短短几秒钟,已经在心里想好了也要离开的事,见徐婉柠一脸苦涩,于是安慰道:“男人就是这样的,想要找一个一心一意对你好的很难很难,门当户对都说不准,更不要说你们身份根本不对等。” “你只能自己想开些,想开了,就发现,什么也不过如此了!”刘月瑶伸手,拍了拍她放在桌上的手,安慰。 “嗯。”徐婉柠垂眸,回握她的手,温婉一笑。 东苑。 周柔嘉与温琼华在院子里闲逛,温琼华突然停下脚步,看向眼前伸到路边的牡丹,花瓣舒展,里面竟然还有水露。 她眼睛一亮,俯身轻嗅,又拿手指轻轻碰了碰,看着周柔嘉笑道:“你看,这花长得可真好!” 周柔嘉伸着脖子往里面看了眼,点头,“是不错,明艳大方,颜色也鲜艳,若是戴在头上,肯定更好看。”说着,就想将它摘下来。 “唉!”温琼华连忙阻止,“这花长得好好的,摘它干嘛?” “我明天出来,还想看呢!”将花轻轻放下,温琼华嗔了她一眼。 “摘了放你屋里啊,你抬眼就能看到,多好!”周柔嘉不假思索的道:“你喜欢新鲜花的味道,不喜欢熏香,我可记得呢!” “若是别的花还好,牡丹就算了,我不喜欢牡丹放在屋里的味道。”温琼华皱眉。她觉得牡丹放在屋里,会有一种怪异的味道,她不喜欢。 “是吗?你好像没说过,不过我现在记得了!”周柔嘉点头,将这个暗暗记在心里。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 “后天我们就回京,下午我们去找徐姐姐跟她说一声吧!”温琼华突然道。 “可以!”周柔嘉没有意见。 “唉!”温琼华叹了一口气:“徐姐姐对我们客气了好多,在世子哥哥不愿见她之后,对我们更客套了。” “那不是应该的吗?”周柔嘉挑眉:“你可是县主,与她的身份天差地别,她对你自然要客气。”她觉得徐婉柠对她们客气才是应当的。 “不,不仅仅是世子哥哥的原因。”温琼华摇头,“感觉她好像想通了什么,我之前好不容易与她拉近了些关系,就因为这个莫名的原因,一下子又拉远了。” “连刘小姐与她的关系都比我们亲近。”温琼华感觉有些苦恼。 原本在确定回京的时间后,她是想立刻就去找徐婉柠的,但在知道刘月瑶去了之后,她就特意延到了下午。 因为她知道,刘月瑶与她们没什么共同的话题,徐婉柠因为世子哥哥的原因还是别的,对她又客套了很多。 他们三个若是都凑到西苑,只会让徐婉柠尴尬。 她们也不知道说什么。 “管她那么多呢,反正我们就要回京了,回京之后我们与她的交际会少很多的,淡了就淡了吧!”周柔嘉挥手,她不想想那么多复杂的事。 见周柔嘉不耐,温琼华无奈,只好转移话题。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 徐婉柠招呼着两人入座,又让惜云斟茶倒水,好一阵忙活,她才坐下来。 “不知道温县主还有周小姐找奴婢有什么事?” 她的话属实客套,温琼华与周柔嘉对视一眼,周柔嘉率先出声:“我与县主后天就要回京,今天来与你说一声。” 温琼华温婉一笑,补充道:“除了告知徐姐姐我们离开的时间,还有就是来道谢的。我们来这里唠叨多时,多谢徐姐姐这些日子的细心招待!” 说着,一个丫鬟抬着一个托盘走到她面前,她看了一眼,手轻摆,示意丫鬟递过去,然后笑道:“这裙子送给徐姐姐,上面的样式是我亲手所描,让绣娘缝制的,希望徐姐姐喜欢!” 看着递到面前的托盘,徐婉柠低头,伸出手在上面摸了一下,触手顺滑,即便在略为昏暗的室内,也散发着动人的光彩,浮光跃金。上面的刺绣更是精美繁复,一看就是精心缝制的。 “浮光锦,也太珍贵了,奴婢受之有愧!”敛去眼底的喜爱之色,徐婉柠收回手。 “徐姐姐招待了我们将近三个月,不过一套裙子,哪里珍贵了。”温琼华摇头,笑道:“浮光锦流光溢彩,穿在身上更是明艳大方,我觉得适合徐姐姐,徐姐姐接了,才是发挥它最大的用处呢!” “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厚着脸皮收下了。”见她一脸坚定,知道推脱不了,徐婉柠只好接下。 让人将裙子拿下去,温琼华看了一眼一旁的周柔嘉,又看了一眼端庄的坐在那的徐婉柠,在心里纠结了一番,还是道:“徐姐姐,我这次过来,还想告诉你一件事!” 第六十二章 选世子妃? “什么事?”徐婉柠抬眸,清澈见底的眼眸闪烁着细碎的星芒,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好感。 “王妃好像准备给世子哥哥选世子妃了!”温琼华咬牙,直接道。 轰! 这句话恍若一道惊雷,让徐婉柠一下子失了神。手中的杯子滑落,撒了她满身的茶水,她也恍若无觉。 晏向泽要选世子妃了! 要选世子妃了! 徐婉柠满脑子都只有这句话,小脸煞白,两眼无神。 “中秋节前后会举办一场宴会,宴会后,世子妃人选应该就会定下。”像是没看到徐婉柠的不对,温琼华继续说着。 “世子哥哥如今身体不适,加之又有公务缠身,至少还要在安城呆两个多月。” “如果不出意外,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贵女千金借着各种名头来安城做客。” “她们身份尊贵,在家里千娇百宠着长大,有些可能不太好相处,徐姐姐你心里要有准备!”温琼华提醒道。 徐婉柠低下头,看着双手,紧紧抿着双唇。良久,她抬起头,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小声道:“我知道了,谢温县主提点。” 说着,起身朝她微微屈了屈膝。 “徐姐姐收到就好!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说着,温琼华也是起身,朝周柔嘉使了个眼神。 周柔嘉默默起身,两人很快离开。 徐婉柠独自坐在榻上,看着桌子上的茶点。 不知什么时候,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她眼角滑落,顺着光滑的脸颊流下,“啪嗒”一声,滴落在桌子上。 像是连锁反应,一滴泪水过后,双眼已经被泪水浸泡。 徐婉柠咬唇,一会低头,一会抬头。两只手像是无处安放,一会放在桌子上,一会捏着手帕,眼泪一直流着。 “也好!”徐婉柠仰头,轻轻抹去脸上的泪水。 “也好!”她声音沙哑,鼻音厚重。 男人娶妻生子,生儿育女! 是这个时代无法避免的。 她该想明白了。 她早就该想明白了! “主子!”惜云奔进来,一把抱住徐婉柠,“您不要伤心,您还有奴婢呢!” 秋嬷嬷也是走进来,默默站在两人身后! 紫竹院。 晏向泽站在书房门口的台阶前,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扭头看向一旁的慕荷,“夫人最近一次来找我,是什么时候?” 慕荷垂眸,仔细想了一下,屈膝,恭敬道:“回世子,夫人最后一次来找您是在一个多月前。” 准确来说,是四十六天前。 “一个多月了?”晏向泽皱眉,再次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 “今日我去西苑用晚膳,你让人跟夫人说一声。”良久,他突然道。 慕荷诧异抬眸,可男人只是抬头看天,看也不看她,她只好垂眸,敛去眼底的失望,恭敬道:“是,世子爷!” “世子今晚要过来?”徐婉柠惊讶。 慕荷垂眸,道:“是的,请夫人做好准备!” “好,我知道了!”徐婉柠颔首,示意惜云送她离开。 “奴婢告退。”慕荷屈膝,安静的跟着惜云离开。 看着慕荷离开的背影,徐婉柠面露复杂之色。 “她什么表情也没有?”晏向泽皱眉,忍不住问:“没有高兴,也不表现得惊喜?” 徐氏什么意思? 晏向泽莫名感觉有些不高兴。 他去看她了,她还不高兴了? “夫人她反应很平淡。”慕荷道。 她竟然一点也不想见他。 哼,没良心的女人! 晏向泽垂眸,背在身后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这是他在心里纠结或者烦躁的时候才会有的表现。想到刚刚提到徐婉柠,慕荷眼底闪过不好的预感,她眼珠子微转,突然道:“知道世子您要过去,夫人好似有些不高兴了!” “好似在埋怨世子您这些日子没去看她。”慕荷说着,见晏向泽没有任何反应,她声音顿了顿,交叠在小腹前的两只手紧张的纠成一团。 犹豫了一下,她又继续说道:“也有可能是奴婢感觉错了。夫人爱慕世子,那是谁都看得出来的。您不过几日不见她,她就难过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如今世子您说要与她一同用膳,她可能是高兴极了,一时间不敢相信才会有如此反应。” “她这些日子过得肯定不错的。”晏向泽肯定的道。 他还是有些了解徐婉柠的,她是个亏了谁也不会亏待自己的人! 也就淮丹单纯,觉得她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这么久没去看她。 让她高兴这么久! 想到这,晏向泽冷哼一声。 他决定了,以后他要天天去西苑,天天见她,气死她。 下定决心,晏向泽顿时感觉心胸一片舒坦。 突然觉得前面他就是个傻子,他心里有她就有她呗,她是他的女人,他心里有她怎么了? 他或许还应该感谢有她的存在,要不然他可能熬不过来了。 突然不见她,在这里自虐,他绝对是个傻子。 一个女人而已,怕什么,她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呗,他给得起! 只要她乖乖的就好。 想到这,晏向泽呼了一口气,眉毛舒展,嘴角微勾。 见他不过说了一句话,突然就神清气爽,慕荷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不说话,她也不敢出声,只好静静的站着。 屋内一片寂静,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先下去吧!”晏向泽突然出声。 “是!”见他一句也没有提到徐婉柠的不是,慕荷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安静的退出去。 出门之际往屋里瞥了一眼,屋内没有一丝动静,她垂眸,将门轻掩起来。 看来她还是不适合在背后说别人的不是! 想要误导世子,结果反而让世子想通了什么。 以后还是少干这些事吧,她抿唇。 转身,就看到淮丹正抱着一把剑,斜靠在柱子上,静眼看着她。 被他吓到,慕荷猛地后退了一步,没想到直接磕到门了,砰的一声,她下意识捂住胸口,压住蹦蹦直跳的心和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吓死人了!” “你为何要在世子面前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没有理会她的话,淮丹歪头,有些不解。 他听到了。 第六十三章 生气? 慕荷瞳孔猛地一颤,她下意识垂头,觉得又不对,又抬头,虚张声势的睨了他一眼:“什么叫似是而非的话,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说完,转身就想离开。 没想到淮丹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朝后罩房走去。 “你干什么?” 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慕荷下意识挣扎,但她的力气哪里挣脱得他的手,又不敢大喊,怕别人误会,只好被他直接拉到后罩房前面的空地上。 “你是不是不喜欢夫人?”将她的手松开,像是没看到她在揉捏自己手腕的动作,淮丹问。 “谁不喜欢了?”慕荷眼珠子胡乱地转着,不知道他想干嘛。 “你说的话,会让世子误会夫人的!”淮丹认真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不要乱说话。”慕荷皱眉。 “不可能。”淮丹认真摇头。他可不是什么小白,慕荷话里话外看似是在为徐婉柠开脱,其实每一句都是给徐婉柠挖坑,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晏向泽没看出来,不过是因为他太相信慕荷了,且慕荷说的的确很像徐婉柠会给出的反应。 如果晏向泽晚上去西苑,徐婉柠真的是这个反应,他就会相信慕荷的话。 “那女人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药,你这么向着她。”慕荷怒目而视,心里有些委屈。 世子向着徐婉柠就算了,淮丹也向着她。 明明是她与他们认识的时间最长,共事时间最久,最了解对方。可到头来,她连那女人的一个眼神、随意说出的一句话都比不上。 想到这,慕荷心里不禁有些委屈。 她眼眶红润,低垂着头,头上的珠花随着她身体的抖动而微微颤抖,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慕荷,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变成一个只会拈酸吃醋,一些小事就能被蒙蔽双眼的女人,因妒生恨,肆意行事,只会导致发生无法挽回的结果。”淮丹叹了一口气,认真道。 他见过太多人因为一些小事,做出错误的选择,最后导致发生无法挽回的后果的事情了。 “什么拈酸吃醋?”慕荷伸手,重重推了他一把,怒目圆睁,“我若真是个只会拈酸吃醋、肆意行事的人就好了。”她低下头,紧紧捂着脸颊,任由眼泪滑落。 若她真的能如徐婉柠这般,能舍得下脸来跑进世子的屋,做出私自爬上床的事就好了。 若她大胆一些,敢和世子直接表达爱慕之心就好了。 胆大包天也好,肆意妄为也罢,只要世子能看得到她! 可她偏偏……做不到。 她舍不下脸! 她做不出这等不要脸的事。 她只能看着徐婉柠做出这等事之后,慢慢占据世子的注意,乃至……他的心! 她羡慕徐婉柠的大胆,又嫉妒她的好运! 有时候她忍不住想,世子为什么偏偏就像个正人君子,为什么偏偏不低下头看她? “我就比不上她吗?”她哭喊着,转身跑开。 看着她跑远的背影,淮丹抿唇。 淮州从一旁走出来,脸色阴沉的瞪了他一眼,连忙追了上去。 淮丹:……这都什么事啊! 他摇头,转身离开。 西苑。 申时正,晏向泽准时的进了西苑的院子。 看着眼前这个将近两个月没见到的男人,徐婉柠眼底闪过复杂。 他瘦了,皮肤粗糙了好多,看来这次中毒,真的要了他半条命。 心里想着,她膝盖半屈,淡声道:“奴婢见过世子!” “你很久没有这么讲究了,怎么一时间又讲究起来了?”像是没看出她表情的冷淡,晏向泽嘴角微勾,向她走来,大手一挥,抓住她的两只手将她拉起来。 “奴婢一向知礼!”徐婉柠淡笑着,不着痕迹的用力挣脱他的手。 见她睁开他的手,晏向泽眉头微蹙,有些不高兴。 但是想到这些日子的确委屈了她,他叹了一口气,还是忍耐了下力气。 两人进屋,下人们早已备好了晚膳。 “怎么都是些清淡的?”晏向泽看了一眼,感觉都是他在前院吃的饭菜,于是问,“你不是喜欢吃重口味一些的吗?” “都是厨房备的,奴婢没注意。”徐婉柠看了一眼,只觉得菜样多了很多,今天的晚膳,也是让玉莲去后厨禀报的。 后厨应该是按照紫竹院的份例送来的。 至于清淡,没感觉出来。 她早就不在厨房点菜了,厨房也不会听她的,所以她都是份例有什么吃什么。 反正厨房不敢亏待她! 至于清淡不清淡的,她就更不在意了,反正咸菜白粥她也能吃,不挑嘴。 “世子您伤势未愈,吃些清淡的,对身体好。”心里想着,也没有说这些扫兴话,而是道。 见她表情平淡,反应平常,晏向泽眼眸微转,将这个默默记下,然后坐下来。 徐婉柠不想起话题,晏向泽也是个话少的,于是他们用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以沉默相伴度过的晚膳。 用完善,不过稍微坐了会,天就黑了。 下人们备水,两人各自洗漱完,又看了会书,二更一到,便吹了蜡烛,躺回床上准备睡觉。 黑暗中,晏向泽看着从头到尾他不说话,她绝对不多说一句的徐婉柠,即便再迟钝,他也能感觉出,她的不对了。 徐婉柠给他的感觉不是在生气,不是故作冷漠,而是好像不在意! 她不在意他了。 想到这个,他罕见的露出一丝慌张。 忍不住伸手,想要将她搂到怀里。 没想到刚碰上她的背,她突然翻转身子,转过来的同时,也避开了他的手。 “夜深了,世子早些歇息吧!”她淡淡道。 晏向泽伸在空中的手顿了顿,紧紧握起来,良久,他沙哑着声音问:“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徐婉柠垂眸,她其实依稀能看得到他的脸,可能是因为练出了内力的原因吧。 他应该也能看到。 心里想着,感觉没意思,又不想看他。翻动身子平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蚊帐,没有说话。 晏向泽眼睛紧紧盯着她,也没有说话,良久,她似是妥协的叹了一口气。 “世子,奴婢没有生气。”她有什么气的。 她只是想明白了。 “你生气了!”晏向泽肯定道。 徐婉柠转身,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好看,黑黝黝的,眼睫毛很长,但不是很翘,而是比较平直那种。 看着你的时候,有一种平淡的温和平静的感觉,徐婉柠福灵心至,突然想问他一个问题,她也这么问了。 “世子,我在您心里,算是什么?” 第六十四章 礼物 “世子,我在您心里,算什么?”她突然问。 算什么? “你是我的女人!”晏向泽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除了是你的女人,还是什么?”徐婉柠又问。 “我的侍妾?”晏向泽又道。 “除了这个,还有吗?”徐婉柠再次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晏向泽有些不耐烦了。 “你说,在您心里,我除了是您的女人,您的侍妾,还是什么?”没有理会他的不耐,徐婉柠步步紧逼。 “你到底想问什么?”晏向泽坐起来,看着她。 “今天,温县主来找我了!”徐婉柠也坐起来,她两只手紧紧圈住自己的双腿,靠在床架上,淡淡道:“她说,亲王妃准备给您选世子妃了,你很快就要有世子妃了。” “这个我知道!”晏向泽挑眉。 他当然知道,母亲不仅给他送来要选妃的消息,顺带的,还销来了一叠各府千金小姐的画册。 不过他还不想选妃,以还没心思以及重伤未愈的理由,回绝了。 徐婉柠现在提起,是不高兴了? 她不想他娶世子妃。 “你不想我娶世子妃!”晏向泽皱眉,他用的肯定语气。 徐婉柠抬眸,黑暗中,两双眼睛交织在一起,明明是十分暧昧的一幕,可偏偏两个当事人都没有这种感觉。 “我不高兴。”徐婉柠垂眸,看着被子上精美的刺绣,轻声问:“我不高兴了,你会不选世子妃吗?” “不选就不选!”晏向泽挑眉,“你不高兴,我就先不选!” 先不选,而不是不选! 徐婉柠抿唇,没有再说话。 “徐氏,你要明白一件事。”晏向泽垂眸,看着缩在床边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被冷酷替代:“我可以为了你推迟一年两年,甚至三年,但是,不管推多迟,我都是要娶世子妃的。” “我可以给你接受的时间,但也只是接受的时间。” “我不想你娶世子妃!”徐婉柠垂眸,看似哀求的问,“你可以不娶吗?” 他还没娶妻,她还能骗自己,她是他喜欢的女人,他们是两情相悦的。但一旦他娶妻,有了那个能与他同进退、共患难,百年后也会葬在一起,天下人都承认的妻子之后,她就不得不直视自己的身份…… 她是一个妾。 一个所有人都不会承认的侍妾! 一个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的侍妾! 如果真到了那步,他们之间,就真的没可能了。 “不可能。”晏向泽摇头,看着徐婉柠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你要知道,以我的身份,我一定要娶世子妃的,且那个人不可能是你!” 他即便再不喜欢女人,也知道,他必须要娶妻的。 皇室血脉要靠他延续,整个朝廷上下,没有人会允许他拿这件事开玩笑。 他的语气坚决又果断,一字一句都如同一把刀子,狠狠插在徐婉柠依旧心存侥幸的心上,将她所有的侥幸一点一点的抹杀掉。 “我是世子,将来……”他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你不用想那么多,你是我的女人,我会护好你的。” 知道她在担忧什么,晏向泽安慰道:“只要你安分守己,不管我娶了谁,都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徐婉柠瞳孔微微闪烁,良久,她低下头,沙哑着回了一句:“好。” 晏向泽,你赢了! 我也要再见了。 见她终于肯听话了,晏向泽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他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乖!” 徐婉柠迟疑了一下,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红唇对着他脖颈处滑动的喉结吻了下去。 这一吻如同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晏向泽憋了两个月的火,他低下头…… 一夜无眠。 …… 初五的清晨。朝阳初升,万里无云。 温琼华、周柔嘉与刘月瑶还有几位御医动身回京,徐婉柠出门相送。 温琼华拉着徐婉柠的手,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柔声道:“徐姐姐,此次一别,估计要好久才能再见了,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你若是要上京城,一定要派人给我传信,我一定好好尽一番地主之谊,以谢你这些日子来的照顾。” “好,谢谢温县主!”徐婉柠没有客套,而是直接应了下来。 她觉得她不会去京城了,这次与她分别,应该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想到这,她眼里闪过一丝不舍。 忍不住伸手,轻轻抱了她一下:“祝温县主一路顺风,万事如意!” 没想到她会如此,温琼华眼露惊讶,但也没有说什么,回抱了她一下。 “希望徐姐姐能事事顺心!” 徐婉柠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周柔嘉。 她虽然看着很不好相处,说话有时候能气死个人,但是好歹从来没有为难过她,对她也算客套。 她其实很喜欢这种爽朗大方英气的女孩,若不是她身份实在低,她们应该能成为好朋友。 想到这,她也轻轻抱了一下她。 “周小姐,祝你一路平安!” 周柔嘉没有扫兴,由她抱了一下,在放开时,她突然说了一句:“徐婉柠,你可千万不要变了。” 徐婉柠抬眸,看着她。 见她表情认真,她嘴角微勾,点头,满脸认真的回道:“我不会变的。” 她永远都不会变的。 她是徐婉柠。 那个骄傲自信、喜欢自由的徐婉柠! 看着两人上了马车。刘月瑶这才走到徐婉柠面前,就在徐婉柠想要说话的时候,她突然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道:“我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但是你想要,我还是给吧!” 说着,将一个小荷包塞到她手里。 徐婉柠瞪大眼睛,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快速将荷包塞进衣袖里。 这一幕发生得极快,没有任何人看到。 刘月瑶松开手,看着她,似是而非的道了一句:“希望你一切顺利!” “谢谢你!”徐婉柠眼底闪过一丝感激,从惜云手中接过一个小包裹,递给她。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都是些小点心,路上吃。”徐婉柠解释。 “你费心了!”接过包裹,刘月瑶眼眸微弯,笑道,“再见。” “万事顺利!” 第六十五章 中秋节 刘月瑶背着包裹,利索的跳上马车,朝徐婉柠又摆了摆手,便弯身进了马车。 所有人已经整顿完毕,大概过了半晌,随着马的嘶叫声,在黄金灯笼缓缓晃动下,马车缓缓驶动。 徐婉柠站在原地,看着车队驶远,直到消失在巷子拐角处。 又站了半晌,徐婉柠转身,抬头看着府邸的大门。 虽然只是两进的院子,但是门口做的比一般的五进府邸还要庄重,两边站着的小厮看似瘦小,实则孔武有力。 这也许就是高门大户的底蕴吧! 徐婉柠眼眸微闪,良久,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声:“我们进去吧!” 感觉到她心情不太好,以为她是一时习惯不了大家都离开的情况,惜云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安静的搀着她的手,朝府里进去。 回到屋里,徐婉柠屏退所有人,拿出刘月瑶给她的小荷包。 荷包里只有一包用油纸紧紧包着的药粉以及一个小玉瓶,里面有两颗药丸,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小纸条。 将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两句话——黑色药粉为迷药,只要吸入一点,就能让人昏迷一个时辰,注意勿误用;药瓶内的丹药为增元丹,可以增加体内十年功力,时间为一刻钟。使用者必须要练有内力,且使用后会有三天虚弱时间,谨慎使用。 “增元丹?”徐婉柠眼睛一亮,“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东西?”这么玄幻的吗? 增加内功功力,虽然只是一时片刻的。 忍不住拿起丹药又看了看,黑黝黝的,看起来平平无奇,和普通的药丸好似没有什么区别。 但效果若是真如刘月瑶说的这般,那真是价值千金。 不,是千金不换! 将药丹小心装好,紧紧抓着玉瓶,徐婉柠眼睛亮晶晶的。 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徐婉柠这才将纸条撕碎,感觉不保险,又泡进茶杯里,直到泡发,一点也看不出来后,随手倒进旁边的花盆里。 看了眼花盆,纸已经和泥土融为一体,一点也看不出别的痕迹。徐婉柠松了口气,将药粉以及丹药装回荷包里,又放到里间的床底下的暗格里。 等她计划开始后,这些药就能用得上了。 ……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没有公务,晏向泽每日都会来西苑与徐婉柠待在一起。 也许是为了补偿,还有讨好的意思。晏向泽每日都会拿来一些稀奇玩意给徐婉柠。有时候是小摆件,有时候是首饰,有时候是宝石……但不管是什么,总之每一件都价格不菲。 不管是什么,徐婉柠来者不拒,通通收下。她不仅收下,有时候看到合适的,还会赏一些给惜云她们几个。 不能赏的,就会时常带在身边把玩。见她如此喜欢,晏向泽又兴致勃勃的给了很多。 时间久了,府里就传出,世子与夫人又和好了,世子更加宠爱夫人了之类的话。更有甚者,还传出了徐婉柠是妖精转世,整天勾得世子日日流连在西苑,不务正事! 对这些谣言,徐婉柠只是一笑而过。 她都准备跑了,这些好东西不赶紧享受一下,留着给别人吗? 至于谣言,就更不怕了。 等她跑了,这些谣言自然会消失在她耳边。 她置之不理,晏向泽是没人敢传到他耳边。久而久之,这些谣言直接传到了府外,整个安城都知道了。 不过几天,就传到了京城仁亲王夫妇以及皇上晏云廷耳边。 听到暗卫传来这个消息的时候,晏云廷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 世子他还不清楚吗?虽然长得相貌堂堂,一身正气,但是最是讨厌女子靠近,特别是倒贴的女子。 之前他听到他收了一个侍妾的第一个反应,那就是肯定是因为别的原因。时间久了,见没有什么谣言,也只是以为他只是一时间开窍了,突然就对女人感兴趣了。 但要是说能被女人蛊惑,那就是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不过能传出这个谣言,还传到他耳边,看来是有人着急了。 是谁呢? 丞相? 还是几个尚书? 又或是那几个将军?…… 晏云廷斜靠在榻上,手搭在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他突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细微的皱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他的手背。 他老了! …… 京城发生的事没有人知道,时间很快来到十五。 中秋节。 中秋节不愧是团圆之节,所有人都十分重视。 但这一切都不关徐婉柠的事,她要与晏向泽出府。 中秋佳节,城中央广场会举办花灯会,十分热闹。知道徐婉柠肯定想要去玩,晏向泽于是决定要与她一同过节。 一日很快过去,太阳刚西斜。心急的徐婉柠早早准备好,因为是出去玩,她打扮得十分简便。 简单梳着一个灵蛇髻将秀发挽起,上面只斜斜的插了一根月牙玉簪。一件简单的浅绿色交领百迭裙,腰间缠着一条深绿色镶玉石绦带,上面挂着一只小荷包,鼓鼓囊囊的,看起来不咋协调。 虽然打扮得十分清爽简单,但她长得貌美,为了协调,刻意描了眉毛,用的淡粉色的唇脂,整个人看着就是一温婉佳人。 晏向泽的打扮就更简单了,长发高束以卷纹镂花镶玉银冠遮掩,一身天缥色圆领窄袖右衽袍衫,腰间一条玉璧皮革蹀躞带,挂有一只碧绿色雕虎头玉佩,一只绣有紫竹的荷包。 两人站在一块,一个温婉,一个英气,真真是童男玉女。 “我们要去哪里?”一上马车,徐婉柠迫不及待的问。 “先去闲云楼,闲云楼在广场边缘,位置极好,我订的是三楼雅间,位置最好,刚好可以将整个广场尽收眼底。”晏向泽笑道:“你想看的舞狮杂技,都可以在上面看。” “等到入夜,整个广场就会点亮各种花灯,到时候我们可以下去,去猜灯谜、还有看杂技表演,听说还有篝火晚会,这些都挺有意思的,你应该会喜欢。” “你来过?”徐婉柠好奇。 “这种民间盛会其实各处地方都差不多,也就小细节不太一样。父亲母亲感情极深,母亲喜欢看热闹,父亲每年都会带母亲乔装打扮去参加各种节日的民间盛会。我年纪还小时,经常会跟随着。”晏向泽笑道。 这还是晏向泽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到王爷王妃,徐婉柠有些好奇。 “那大了之后呢?” “我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会有危险。”晏向泽勾唇。 其实就是大了后,父亲嫌弃他在一旁碍眼,因为有他在,他们不好亲近。 第六十六章 闲云楼 还有他身份有些惹人注目,去了容易出事,久而久之,他就不喜欢了。 没玩到还要沾一身骚。 闲云楼在安城中央区域,坐落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距离宁安区不是很远,两人坐着马车,说着话,很快就到了。 闲云楼比他们之前去的墨雅斋还要高大很多,整整三层的古风大楼,比旁边那些最多不过两层的小楼看起来更有气势。门口两边从三楼悬挂的巨大花灯,看起来漂亮又隆重,更增添了几分节日的气息。 中秋佳节的原因,加之又是安城最大最繁华的酒楼,很多贵人在这里定了包厢,门口人来人往,穿着打扮皆不凡,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来往交谈说着祝福的话。 看着似乎有些杂乱,不过闲云楼显然早已习惯,安排有众多店小二在一旁协调,总算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这不,淮丹驾着马车刚停下,立刻就有一小厮打扮的店小二走了过来。 “几位客官,可有预约?”店小二哈着腰,朝着下了马车的徐婉柠和晏向泽鞠了个躬,恭敬道。 “有,三楼,甲子间。”淮丹道。 “好的!”听到是有预约,还是甲字间,店小二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手往后面招呼了一下。 一个打杂的上来,从淮丹手里牵过马车,店小二又道:“请随小的来。” 四人跟着进门,一进门,徐婉柠脸上闪过震惊,这酒楼竟然是中空的,里面还有一个巨大的空间,正中央是一个用牡丹盆栽围绕起来的大舞台。上面有几个穿着华丽,如同九天玄女的舞姬在跳舞,旁边有琴女伴奏。 轻纱伴舞,丝竹绕梁。 舞台上空,悬挂着两条长长的宣纸,上面写着——“清风明月有其乐,嘉辰美景置诸怀。”两行大字。 围绕着舞台四周,摆了一层层的茶桌,大半上面已经坐了客人,他们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的舞蹈,看到高潮之时,便鼓掌应喝。 徐婉柠还没见过这种完完全全的古风舞蹈,有些兴奇,下意识站在那目不转睛的看了起来。 见徐婉柠看得惊奇,晏向泽也不催促,就陪着她一同看着。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曲毕,舞女缓缓退下。徐婉柠这才恋恋不舍的移开眼睛,然后就看到晏向泽用一副用好笑的表情看着她。 徐婉柠小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她捂着脸,羞嗔:“你这表情看着我干嘛?” “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喜欢看人跳舞!”晏向泽垂眸,笑道:“你若是喜欢,回头回到京城,我让府里的舞姬天天给你跳。” “才不要,我喜欢的是这种热闹的情景,而不是单单一场舞蹈!”说完,徐婉柠傲娇的哼了一声,越过他大踏步的上楼。 别以为她是土包子,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 “行行行!”见她一点也不领情,晏向泽无奈,也不说什么。 “小二哥,问个事!”徐婉柠走到站在那静候,也不催促她们的店小二,问道。 店小二脸上挂着笑容,道:“贵人请讲。” “这闲云楼是每日都有这种省事的吗?”徐婉柠圆眸里满是好奇。 “不是每日都如此,今天是中秋,才会这般热闹。平日里楼里只会有说书,但每逢十,或是休沐之日,就会有歌舞杂技,很是热闹。”店小二道。 “我们闲云楼不管是吃食还是游乐项目,都很多。比如今晚,会有彩灯会。”说着,他指了一下头顶对联上方。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徐婉柠这才看到,上面竟然挂着一个巨大的灯笼,可惜有红绸遮掩,看不完整。 “看到了没,那是我们酒楼今晚的彩灯会主角,由一百零八个花灯组成的大花灯,每个在闲云楼消费的客人都有一次猜谜机会,若是订了雅间的客人,则有三次机会,猜中的可以获得上面的花灯一盏。”说到这,店小二看了看四周,小声道。 “每个花灯里面有小礼品,听说最贵重的有两样。一样是宝石坊大师制作的一套价值千两银子的头饰,另一样则是由定禅大师开光,在佛祖面前足足供奉了九九八十一天的檀香木手串。” 说到这,店小二忍不住感慨:“头饰就算了,有钱就能买得到。但定禅大师开光的手串,那可是千金难求。” “定禅大师?”徐婉柠好奇:“定禅大师是谁,为什么他开光的东西就千金难求。” “定禅大师是菩提寺的高僧,他开过光的东西都很灵,最重要的是,定禅大师高寿没有人知道。坊间传闻说他疑是能长生不老之人,具体是真是假没有人知道,但定禅大师岁数很高确实真的。” 说到这,一行人也来到了三楼雅间前。店小二停下说话,正了正脸色,打开其中一间厢房,“客人,里面请。” 两人进去,淮丹跟在身后,不着痕迹的四处打量着。 雅间刚好在临街一面,外面正对着的就是一片空阔的大广场,广场周围早早已经摆满了小摊,有买玉石首饰的、玩具的、小吃的,还有买花灯的……商贩们在那里用力的吆喝着。小孩子们提着各色的花灯,在摊贩间四处窜跑着,嬉闹声、打骂声声声入耳,充满了烟火气息的画面,让徐婉柠看得目不转睛。 最让徐婉柠移不开眼的,是在广场一侧,已经摆置好的游龙。巨大的彩色游龙足足有十几米长,摆在那里虽然还没开始,就已经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客人想喝什么?我们有……”店小二一口气说了七八种茶水,然后看着她们。 徐婉柠看向晏向泽,“公子您挑,我随意。” 晏向泽看了眼店小二,想了想,道:“一壶君山银针。顺便再上几样爽口的点心,说几个经典的?” “店里经典的点心有桃花酥、桂花糕、核桃酥、蜜仁糕。还有中秋特色的鲜花月饼。”店小二道。 晏向泽看向徐婉柠:“怎么样?” 徐婉柠微笑颔首:“我都可以。” 晏向泽点头,看着店小二道:“不要核桃酥,其他的都上一些,鲜花月饼也要。” 第六十七章 游火龙 “好!”店小二眼珠子一转,确定记住了,然后道:“客人稍等片刻,小的这下去准备!”说完,就退了下去。 两人坐着闲聊,聊着聊着,徐婉柠突然问。 “公子,你今天出来,身上的伤不影响?” 晏向泽无奈:“都出来了,你才关心这个,是不是太迟了些。” 徐婉柠尴尬的低下头,头上的月牙玉簪在烛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莹玉的光晕,宛如一弯明月,“我这不是刚想起来嘛!”也不能怪她,是他平日里表现得太云淡风轻了些,在床榻上又跟饿狼扑虎似的,根本看不出来他还是个重伤未愈的,她没注意不是正常的吗? 晏向泽叹气:“已好了大半,御医让我至少要休养三个月,也不过是为了安全罢了!”宫里的太医会习惯性的夸大伤势情况。 “没事就好!”徐婉柠弯眉一笑。太阳早已下山,屋里点着蜡烛,昏黄的烛光下,平日里略显攻击性的五官变得柔和,看起来温婉可人。 每每看到这一幕,晏向泽都不得不承认,他这小侍妾长相实在可人,哪哪都长在他心上。 也怪不得他会将她放心上。 看着下面渐渐开始热闹起来的广场,徐婉柠又问:“您准备什么时候回京城?” “不知道。”晏向泽摇头:“我还要处理一些事务,最少还要待两个月。” 囚山金矿,兹事重大,他需要仔细探查。两个月,已经是他为求稳妥的时间,如果加快,最多也就要一个多月。 “两个月啊!”徐婉柠若有所思的点头。 晏向泽眉头微动,刚想说什么。 “扣,扣,扣!” 这时,传来敲门声,刚刚的店小二推门进来,手脚麻利的将茶水点心摆在桌面,道了一句,“请慢用”,就准备退下去。 徐婉柠连忙叫住他。 “小二哥,等一下。” 店小二转身,朝她微微鞠身,恭敬的问:“客人,请问有什么事?” 徐婉柠微微一笑,问道:“您刚刚提的菩提寺我有点感兴趣,你知道在哪里吗?给我说说一些相关的事呗?” “哦,菩提寺啊,那你可问对人了!”店小二扬手一指,指着城北方向,笑道:“菩提寺位于城北城门三十里外的桃花山上,桃花山因为种满了桃花树而得名。每年的三月,桃花盛开的季节,整座山都会变成粉红色,极为好看。” “菩提寺位于桃花山山顶,桃花山最为古老的一棵桃花树就在菩提寺的寺门前,每年三月桃花盛开的季节,漫山遍野的桃花,很多人会去桃花山游玩,有情之人还会特意去桃花古树下许愿,或是求姻缘、求平安。” “除了这些就没了?”徐婉柠瞪大眼睛,右手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食指无意识的在脸颊处点着,“那个什么定禅大师呢?” “客人是想问定禅大师下个月讲佛的事?”店小二问。 “讲佛?”徐婉柠挑眉。 “九月初一,定禅大师要在菩提寺讲佛。参加讲佛的人要提前去抽签,只有抽到那个特殊的签的人才能去听他讲佛。听说去听讲佛的人,定禅大师还会从中抽一人为其专门解签。”店小二道,满脸惋惜的道:“我也去抽了,可惜没抽中。” 感叹了一句,他看向徐婉柠,提醒道:“客人若是感兴趣,可以抽段时间去抽个签,万一抽中了,那也是件幸事。” “我知道了,谢谢小二哥啊!”徐婉柠说着,朝身后的惜云使了个眼神。 收到眼神,惜云当即从荷包里摸出一颗银瓜子,上前递给店小二,笑道:“主子请你喝茶用。” “谢客人赏!”店小二开心的接过,朝徐婉柠鞠了两个躬,又朝晏向泽鞠了一个,然后道:“客人慢用,小的退下了。” “你想去?”晏向泽问。 “定禅大师讲佛欸,有点兴趣!” “想去就去,带几个护卫,还有让淮丹跟着。”晏向泽道。 他不是很在意她经常外出好不好这件事,但是外出必须跟着护卫,是他唯一的要求。 徐婉柠点头,歪着脑袋,朝他眨了眨眼,撒娇道:“世子爷不陪我去吗?” “不知道,我不一定有空。”晏向泽摇头。 “好吧!”徐婉柠看似失望的垂眸,明亮的眼眸一下子黯淡。 晏向泽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犹豫了一下,道:“你若是想,我尽量抽时间出来陪你去,但不一定有空。” “真的?”徐婉柠睁大眼睛看着他,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一下子变得明亮,笑容满面,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对。”见到她如此,原本还有些不确定的晏向泽点头,已经在心里想着要怎么提前处理完所有事情,一定要抽出两日时间陪她。 “您真好!”徐婉柠眼眸弯弯,眼里满是开心。 “砰!” “砰砰砰!” 几声刺耳的巨响,徐婉柠扭头,金灿灿的焰火直蹿九霄,在夜空中投下耀眼的明亮,也亮了她的脸庞。 “烟花!”她惊喜的站起来,扑到窗边,仰头看着。 漫天的烟火,像火树银花,将整片天空燃得如同白昼。 “真好看!”她呢喃道。 晏向泽无声的站在她身边,绚烂的烟花下,他默默看着她开心的看着天空中的烟花的一幕,嘴角噙着笑意,眼底一片温柔。 大概过了一刻钟,烟花终于放完了。 徐婉柠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看向底下的广场。 烟花仿佛一个信号,响了之后,整个广场也动了起来。 长长的鞭炮声过后,敲鼓打锣声起,直径足足有三尺多的龙珠被点燃。在一片惊呼声中,静卧在里面足足有十几米长的金黄色游龙舞动起来,龙头栩栩如生,直扑空中的龙珠。金鱼跳跃,龙虾奔走,随着龙珠翻越,金龙也扭动起来。 龙珠导舞,金龙冒烟突火,冲云穿雾,腾跃盘旋,犹如真龙奋身云海,搏瓜夺珠。 就在这时,天空又是几声巨响。 “砰!” “砰砰!” 漫天烟火,火龙出海。 祈风调雨顺、吉利祥和、年年丰收、岁岁平安! 第六十八章 碰巧 眼看着游龙带着一长串的人走远,敲锣打鼓声渐渐变弱。徐婉柠扭头,眼睛亮晶晶的问:“下面好热闹,我们也下去玩吧!” “好。” 下到一楼,原本吊在最上面的巨大灯笼已经升到一楼的位置,但是四周依旧用红绸包裹着,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一盏盏精美的花灯。 大堂没有想象中的热闹,桌子上满是用到一半的茶水点心,时不时有人从外面进来,热烈讨论着刚刚的画面。 一看就是刚刚出去看热闹了。 徐婉柠拉着晏向泽,越过人群往外面跑去。 外面没有想象中的暗。两边从二楼悬挂着的金红灯笼已经点燃,昏黄的烛火将楼前一大片空地照得亮堂。 徐婉柠悄然一笑,拉着晏向泽往前面大片的摊贩中走去。 小孩子们提着五颜六色的花灯在人群中穿梭着,时不时吆喝两句,不知道是在卖花灯还是在玩。 “好看的锦鲤灯,结实耐用,二十文钱一个。” “卖花灯咯,好看的花灯,十五文钱一个,二十五文钱两个咯。” “兔子灯,有人要吗?” “好看的珠花,三文钱一只,五分钱一对哦!”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好吃又美味的冰糖葫芦。” “炉打滚,香糯棉甜的炉打滚,六分钱一分咧!” …… 徐婉柠拉着晏向泽,在一处买面具的小摊前停下,她一眼就看中了上面的狐狸面具。白色的面具,在眼尾处扫了点嫣红的脂粉,长长的带着一点点粉的狐狸尾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直到托住下巴,却露出嘴巴和右边脸颊。 设计得巧妙,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眼球。 忍不住拿起来戴了一下,看不出来,于是扭头看向晏向泽,问:“好看吗?” 晏向泽认真看了一下,点头,“好看。” 徐婉柠心满意足的扭头,一边在摊上继续翻看着,一边问在后面整理花灯的摊主:“老伯,这面具我要了,多少钱?” 摊主扭头看了一眼,乐呵呵的笑道:“这个二十文钱。” “这个呢?”徐婉柠又拿起一个紫狐面具,样式和她脸上的差不多,只不过在眉毛中央画了个火焰花钿,还用金色描了边,看起来很是高贵华丽。 她一看就觉得很适合晏向泽。 “夫人眼光不错,这个很适合你郎君,二十五文就好。”老伯走近,看了一眼,笑道。 “他不是我郎君!”徐婉柠下意识摇头。 “不是吗?”老伯不太确定的看了看晏向泽,又看了看徐婉柠,最后看向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 “夫人莫不是在逗弄老夫呢!”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了,老伯脸上笑得更开心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徐婉柠脸唰的变得通红,下意识就想挣脱开他的手,没想到晏向泽却紧紧握着,根本挣不开。 她只好朝老伯尴尬的笑了笑,拉着晏向泽就走了。 淮丹随手丢下一块碎银子给老伯,然后跟上去。 “欸,多了,多了!”老伯想喊住他们,但他们早已隐入人群消失不见了。 戴上面具,两人继续逛着,期间穿过一条买美食的小街,再出来时,每个人的手上都拿满了好吃的,连晏向泽也不例外。 晏向泽低头,看着手中的吃食。他左手拿着的冰糖葫芦与一袋糯米藕,右手还托着一袋子青团。再扭头看看一旁的徐婉柠,两只手都挂满了,也不耽误她左边一口,右边一口的吃着。 “你不是说你对吃的没有很大兴趣吗?”晏向泽有些不理解。 “这不是碰上了吗?”徐婉柠咽下嘴里的东西,眼睛笑眯眯的道:“我还没吃过这么多好吃的呢,能一下子满足的感觉实在太棒啦!” 说完,又是一大口,表情十分满足。 没吃过这么多好吃的? 晏向泽迟疑了一瞬,有些不太确定的问:“你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盛会?没吃过这些吃食?”他拿着手里的糖葫芦,有些不敢相信。 “没有。”徐婉柠摇头。 原身吃过,但那都是原身的记忆,而且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大了就么吃过了。 她在现代的时候,最奢侈的不过是去超市、蛋糕店买吃的,那里的零食看似繁多,其实仔细一看,也就那么几样,而且还不一定健康。 她看多了也就不喜欢了。 这里的小吃虽然花样没有现代的多,但是原汁原味,用料十足,最重要的是材料健康干净,她吃得放心。 见她竟然连糖葫芦都没吃过,晏向泽眼底罕见的流露出些许的无措,沉默了许久,他突然道:“我以后每年都带你来!” “京城的中秋更加热闹,好吃的更多,我明年一定带你去。” “好!”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这个,徐婉柠一下子笑了,她歪着头,一脸开心的道,“谢谢你,你真好!” 虽然她肯定不会去,但是也不妨碍她先应下。 想到这,徐婉柠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认真的吃着手中的吃食。 东西虽然多,但她一样一样的吃着,吃得很细致干净,丝毫没有吃一半就不要的意思,一看就是很爱惜粮食,很珍惜这些吃食的人。 看得晏向泽馋虫犯了,忍不住也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 嗯,他没有徐婉柠熟手,也就吃得了这糖葫芦了。 “给我留两个,别吃完了。”徐婉柠看到,连忙道。 “你两只手都提不过来了,我吃两个糖葫芦怎么了?”晏向泽瞪眼。 “我就一串,上面就五个,只让你留两个已经算好了。”徐婉柠不忿。 “那不行,你手里这么多,我就这么点,我要全吃了。”晏向泽坏笑着,又往嘴里塞了一颗。 “啊,那给我先吃一个,就一个嘛!” 两人追着跑着往前走。 身后的惜云与淮丹:…… …… 两人吵着闹着,很快远离了广场,来到了一条河边。 这条河连通护城河,护城河连通大江,是城里很多人家用水的水源。 中秋,很多人在河面上放花灯,造型各异的花灯在河面上闪烁不定,远远看去,就像一颗颗小星星。 顺着河流有一条小道,因为位置偏僻加上位置狭小,没有什么商贩在上面摆摊,河上有一条桥,叫幸福桥。幸福桥两边种满了柳树,顺着河流向两边蔓延。 很多小摊贩在柳树下摆摊,在树上挂着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的小花灯来吸引路人。 一路闲逛着,突然在一个小摊前站定。看着站在小摊前的小男孩,徐婉柠总感觉他有些熟悉,但是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反倒是小男孩,在整理摊上的东西的时候,感受到身后有人靠近,下意识说了句:“客官,想要什么,都看看吧!” 说着,抬头看去。先是被徐婉柠和晏向泽戴着面具的一幕吓到。然后就看到了他们身后的淮丹。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太确定的喊了一句:“大哥哥?” 徐婉柠眨眼,想到了什么,也瞪大眼睛。 第六十九章 大恩人 “爷爷,小哥哥来了!”小男孩先是朝坐在摊子里面,埋头认真编织着花灯的一位老爷爷喊了一声,然后哒哒哒的跑到淮丹面前,仰着头问。 “小哥哥,你也是来看花灯的吗?” 淮丹伸出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笑道:“和我家公子,刚好走到这里,顺便看看。” 徐婉柠俯身在晏向泽耳边,低声道:“他们是不是之前被赌坊压迫的那对祖孙?” 晏向泽点头,没有说话。 “公子?”小男孩重复了一句,扭头看向穿着明显华贵很多的晏向泽,指着摊子上挂着的花灯,笑问:“公子,你们要买花灯吗?” “爷爷做的花灯,可好看了。” 这时,老爷爷已经走了出来,他先是拉住小男孩的手,低声说了一句:“团团,不可以对恩人无礼。” 然后朝淮丹鞠了一个躬,一脸激动的道:“哎呀,恩人呐,多亏了你呀,我们的日子终于过起来了。” 淮丹连忙拦住他们,“我也是听我家公子吩咐,老伯你要谢,就谢我家公子吧!”说着,他走到晏向泽身后,笑道,“这是我家公子,还有夫人。” 晏向泽摘下面具,朝他微微颔首。徐婉柠看了,想了想,也摘下面具, “恩人呐!”看清晏向泽的样子,老爷爷愣了半晌,想到了什么,惊讶的长大嘴巴,毫不犹豫的拉着小男孩就跪了下来,满脸激动的喊:“大恩人呐,若不是你,我们石桥村就没了啊!” “您救了我们全村的命,大恩大德,老朽给您磕头了!”说着,就想磕下来,晏向泽自然不会让他跪下,当即上前托住他的手,不给他跪下去。 “老伯起来!”说着,用了个巧劲,老爷爷便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没想到还能这样,老爷爷愣住了,不过好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镇定下来。 没有听懂他们的话,徐婉柠有些好奇:“公子,你做了什么,让老爷子这么激动,还说您救了他们?” “两个多月前,石桥村山匪进村,我刚好带着人在附近,将一村的人救了下来,他应该是看到了。”晏向泽不动声色的道。 “你是为了救他们才受伤的?”徐婉柠睁大眼睛。她现在都不清楚晏向泽到底为何会受伤,还中毒。 “不是,他们只是被连累的。”晏向泽道。 那些山匪在囚山已经存在差不多十年了,之前一直没有对来往百姓商贩出手过,所以没有人在意,也就没有人上报过。 应该是换了首领或者内部起了矛盾,近两年突然对百姓下手,但也只是对付落单的百姓,对村子下手,也就石桥村一个。 石桥村只能说倒霉,或者说幸运,因为他刚好带着人在附近。 “原来是这样!”徐婉柠点头,没有再多问。指着摊子上各种小玩意,看着老爷爷,笑问:“老爷子,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做的真精致,上面的字写得真好看!” 老爷爷呵呵一笑:“夫人谬赞,我也就会编织些小玩意,上面的字画啊,都是淑娘画的。” 这时,一个梳着妇人妆的温婉女子走过来,在老爷爷身边站定,朝她们行了个礼:“淑娘见过公子,夫人!” 晏向泽颔首,淑娘起身,她看向晏向泽的眼里闪过一丝感激,“对亏公子相助,我们一家子才能安然无恙,淑娘在这里多谢公子。”说着,她又行了个深蹲礼。 “举手之劳,不必多礼!”晏向泽点头。 张文晔明显有些懵,他站在老爷爷身后,有些迷茫。 大家明显不怎么熟,一番对话之后,就相顾无言。 还是徐婉柠看不下去了,打开话题:“你们今后准备做这些手工为生?”她指着摊子上的花灯,除此之外,还有竹子编的小蜻蜓、蝴蝶、小风车什么的,个个栩栩如生,边边角角打磨得光滑无比,一看就是用心做的。 “你们住在城外,岂不是每日都要运这些东西进城?”不累吗?徐婉柠属实有些好奇。 “呵呵呵,不用,因为恩人给了些银子,老朽在城里租了个小院子,只需要每日推小推车出来就好了。”老爷爷乐呵呵的道。 “因为恩人给的银子,我们得以在城里安家。淑娘会绣花,我还会编织些小玩意,每日勤快些,也能挣个一百来个铜板。扣除每日花销,还能剩个十几二十来个铜板,日子越来越好,攒多些钱,还准备明年让孩子去学堂呢。”说着,他摸了摸身旁小男孩的脑袋,因为年纪渐长变得浑浊的眼睛满是笑意。 “努力挣钱,去学堂!”小男孩大声道。 徐婉柠蹲下来,看着小男孩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大名叫张文晔,小明团团。夫人可以喊我团团!”没有与陌生人这么接近过,小男孩小脸通红,但还是大着胆子回答道。 他强装大胆的样子逗笑徐婉柠,她弯了弯眼眸,笑问:“张文晔小朋友,你很快就要去上学堂了,高兴不?” “高兴!”小男孩重重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喜欢读书,我要读好多好多书,将来参加科举,当大官,让爷爷和阿娘可以过上好日子,不用再这么辛苦。” 他的愿望简单又伟大,在场的人听了忍不住都笑了。 “加油,希望将来可以看到你当大官,进出朝堂!”晏向泽好心情的说了一句。 “我一定可以的。”不知道晏向泽的身份,但张文晔还是大声的应下了,“我要做好大好大的官!” “好!”徐婉柠竖起大拇指,“有志气,给你这个,奖励!”将手里一袋还没有动过的吃食塞到他手中。 看着手中的吃食,张文晔下意识抬头看向老爷爷。 老爷爷摆手,“这可使不得!” “这是奖励,你孙子很聪明,你将来一定享大福。”说着,徐婉柠站起身,从惜云手里接过一个装有小银元宝的荷包,这是她用来打赏用的,里面除了一个银元宝,还有十二颗银瓜子,数量不多不少,给他们刚刚好。 将小荷包塞到张文晔手中,在他惊讶的表情中,笑道:“这是姐姐送给张文晔小朋友去学堂的礼物,祝张文晔小朋友越来越聪明,步步高升,将来金榜题名。” “这如何使得?”这荷包一看就很贵重,淑娘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给孩子的,你们就放心收着吧!” 还是老爷爷想了想,从摊子上拿下一个最好看的小花灯,递给徐婉柠,笑道:“既然如此,那这个锦鲤花灯送给夫人,祝夫人富贵有余,好运连连。” 看着递到面前的小花灯,徐婉柠迟疑了一下,接过,“谢谢,也祝老爷爷你生意兴隆,万事如意!” 又闲聊了几句,与他们告别,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来到桥上,两边人来人往,徐婉柠一眼就看到张文晔一家在努力经营自己的小摊子的一幕。 相比于之前他们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样子,此时他们身上的衣服虽然算不得好,但被打理得干净整洁。 “果然,努力的人在哪里过得都不会差!”徐婉柠感叹。 “国家安定,无天灾人祸,百姓自然安定富强。”晏向泽嘴角微勾。 又看了一会,晏向泽收回目光,“我们回去吧!” “好!” 第七十章 世子妃人选 回到闲云楼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那个大花灯的红绸已经取了下来,露出里面巨大的大花灯。现场气氛十分热闹,很多人上台去猜谜,有人赢得花灯的时候,便会迎来欢呼声。 如果是刚才,徐婉柠还想去赢个小花灯,但有了老爷爷给的锦鲤花灯,她觉得很满足,也不想要别的小花灯了。 回到雅间里休整了一盏茶的功夫,打道回府。 这次的中秋盛会,圆满度过。 …… 京城。 将军府。 映澜院。 让丫鬟们上好茶点,又屏退左右,只留下贴身的伺候,夏映仪这才看向温月华,笑道:“十五才刚过去,你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至于这么急吗?” 温月华满脸无奈:“还不是世子实在不让我省心,要不然我何至于此?” “看中了哪家?”夏映仪好奇。 昨日中秋,温月华在府中设宴,宴请京城各府有未婚千金的夫人,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大家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自然不会有人缺席。 但是具体如何,夏映仪不清楚,所以有些好奇。 “那些个千金小姐还是心急了些,一个比一个还端着,一个宴会,我也看不出什么。”温月华叹气。 “就没一个看的中的?你眼光什么时候这么挑了?”夏映仪捂嘴轻笑。 她嫁过来的时候,温月华作为小姑子还没有出嫁。婆母去世得早,她当嫂子的,自然照顾多了几分,日子久了,两人倒是比寻常姑嫂亲密些,也能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 “还不是怪你!”温月华嗔笑:“你生了个好闺女,琴棋书画、体态礼仪……样样不差。我见了都喜欢得不得了,有她在,日子久了,眼光自然变得挑剔。” “哈哈哈,你倒是会夸!”见温月华夸自己闺女,夏映仪乐得见牙不见眼。 “唉,若是琼华丫头能当我媳妇,那该多好。”想到那个才情出众、性格温婉的侄女,温月华就满脸遗憾。 “可不能怪我,我倒是想撮合,可谁让他们对不上眼呢!”夏映仪摆手。她虽然想要个世子女婿,但是更关心女儿本身,女儿不喜欢,她就算再喜欢也不会撮合。 反正以她们的身家,也不怕找不到好男人。 “你还是说说看重了哪家吧!”夏映仪问。 “我看中了三家。”温月华左右看了看,才小声的道。 “三家?”夏映仪瞪大眼睛,“你想世子一下子娶三个?” “想什么呢?”温月华瞪眼,“我是这种人吗?只是有三个满足我对媳妇的要求而已。” “哪三家?” 温月华招手,夏映仪附耳过去。 “镇北将军府的三小姐,安西将军家的大小姐,还有太傅家的小姐。”温月华道。 “镇北将军张烈?”夏映仪皱眉:“他可是有名的莽夫一个,你看得上她家千金?”她不是最讨厌莽夫了吗? “镇北夫人好歹也是你闺中蜜友,她闺女你又不是没见过,什么性格你不知道?”温月华翻白眼,“再说了,张烈是莽夫跟他几个孩子有什么关系,他人常年镇守北疆,孩子夫人都在京城呢。” 镇北将军性格粗犷豪放,因为能力出众,被皇上派遣到北疆镇守。这都没什么,最让人诟病的,是镇北将军是有名的宠妾灭妻……说严重了,是偏爱庶子的人。 三个嫡子嫡女与夫人被丢在京城,他不闻不问,只关心跟在身边的两个庶子庶女。 嫡长女到年龄成婚时,他在北疆,不闻不问就算了。嫡长女成婚当月,更是只有在成婚当天回来,又没有等三天回门就又回了北疆,若是全都一视同仁就算了。 没想到到了庶次女,先是见她到了成婚年龄,怕她在北疆找不到好儿郎,亲自护送着回京城。 回京城后,又怕闺女呆不习惯,硬生生留了小半个月,看着闺女习惯了才依依不舍的回北疆。回到北疆,隔个十天半个月就给信回京,询问闺女状况。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可是半年也不一定给一次信回京的。 对嫡子嫡女不闻不问,对庶女却关怀备至,若不是他能力着实有,能压得北方游民不敢南下,早就有人忍不住当朝上奏弹劾了。 即便这样,在皇上那里,也压了一大叠比人还高的弹劾奏章,嗯,一半都是御史上奏的。 “那倒也是,碧芙两个闺女,没一个跟了张烈的性子!”夏映仪感慨,“大闺女性格温顺柔弱,不太像她。倒是这小闺女,养在她身边,跟了她通透豁达的性子,你倒是好眼光。” “那是。”温月华挑眉,“不过我最看中的,还是太傅的千金,看着是个温婉贤淑的,但处事冷静谋略。” “怎么说?” “这不是做了场戏吗,太傅千金的做法最得我心意。”温月华随口道,什么戏,她没说,但夏映仪不过想想,也知道什么情况了。 无非就是找点小意外,看看这些千金小姐们的反应,毕竟世子妃可不是谁都能当的,更别说晏向泽这个世子情况更是特殊。 只有能担得了责的才是合格的主母夫人。 心里想着,夏映仪又道:“这三家千金我也就熟悉镇北家的,你若是选她没错,另外两个,我就不是很了解了。” “我知道,我这不是来找你问问嘛,剩下的我再找别人就是了。”温月华并不是很在意。 “我听说世子得了个侍妾,很是宠爱?”夏映仪问。 “这事还传到你耳边来了?”温月华惊讶,随即又道:“我只知道那小侍妾是爬床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收了。宠不宠爱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是他房里的事,我也不好过多打听。” “爬床的?”夏映仪皱眉,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道,“你若是属意太傅家的话,得考虑一下太傅。他身份毕竟不一般,最起码,不要让他不满。” 太傅可是皇上登基之前的好友,皇上登基后,他更是凭借皇上对他的信任以及他自身的能力,登上太傅之位。 直到现在,皇上依旧看重太傅,虽然有他的能力也不让人失望的原因,但不管怎么说,太傅身份肯定是不一样的。 他只有一子一女,皆为正妻所生。他的千金不说能要求夫婿一生只许有她一人,但成婚前房里不得有人,那已经是最基本的要求了。 即便不一定会选她家千金,但是先把别人的要求达到了再去挑选,才是最起码的尊重。 晏向泽虽然是世子,但太傅辈分毕竟比他高,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温月华沉眉,“我会处理好的。” 第七十一章 陪同 又聊了一会,眼看着日落西山了,温月华不好继续耽搁,于是提出辞别。 刚走到前院,还没来得及道别,就看到晏怀仁正从大门迈步进来,他耳明目清,远远就看到了正朝着边走来的温月华,微笑示意。 夏映仪捂嘴轻笑:“看来我还省得走一趟呢!” “让嫂子见笑了。”温月华有些不好意思,但脚上的步伐下意识加快了些许。 与夏映仪辞别,两人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马车上,晏怀仁将温月华搂到身边,先是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在她嫌弃的眼神中问:“怎么样?” “觉得太傅家的最好,镇北将军府的也不错,安西将军府的大抵也不差,有些纠结。”温月华软着身子靠在晏怀仁怀里,苦恼的道。 “觉得都不差,让世子他自己挑得了,是他的世子妃。”晏怀仁随口道。 “世子他人现在在潭州,保不准要待到年底,怎么挑?”温月华瞪眼,觉得他不靠谱。 “那倒也是。”晏怀仁摸了摸脑袋,想到了什么,突然道:“我记得张将军大千金嫁在潭州吧,让张将军家千金借探亲名义去潭州,我们再派人让世子去接触一下?”镇北将军叫张烈,安西将军顾云川,晏怀仁一直都是喊张将军与顾将军。 温月华眼睛一亮,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顾将军大公子好似也在潭州任职吧,好像还是个知县?让顾将军家千金也借着探亲名义去接触一下?” “顾将军大公子三年前就被调回京城了,如今在兵马司任职呢。”晏怀仁好笑。 “调回京城了呀!”温月华眼里闪过失望。 又想到什么,她突然直起身子,扭头看着晏怀仁的眼睛,问:“儿子收的那个小侍妾,你去潭州的时候,见着了没,感觉人怎么样,是个本分的吗?” “那个小侍妾?”晏怀仁皱眉,脑海里很快就回想起徐婉柠的模样。 徐婉柠无疑是长得好看的,明媚艳丽,不过最让他奇怪的是,她的长相和她表现出来的性格属实有些违和,太过于端庄温婉了些。 “看着是个安分的。”他最后道。 “安分?”温月华皱眉。 安分还能爬床? 果然男人都靠不得,一点也不靠谱。将思绪抛开,她又问。 “世子待她如何?” “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晏怀仁奇怪,随即想到了什么,惊讶低头:“你想要处置了她?” 眼珠一转,皱眉:“因为太傅千金?” “太傅位高权重,又得皇兄信任,我们若是想牵桥搭线,总得给出诚意来。”温月华叹气:“那侍妾,存在的有些不是时候了。” 如果说之前她还在为世子终于愿意亲近女人而高兴,现在就觉得那侍妾的存在属实有些碍事了。她不可能怪世子,只能怪这个素未谋面的人了。 她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侍妾放弃一个合格甚至算得上优秀的儿媳妇。 “你怎么确定世子一定会选太傅家的千金?” “不管选谁,成婚前房里没人不是应该的吗?你当年不也是如此?”温月华挑眉。 “我不一样,我是除了你之外,心里根本就没有别的女人。”晏怀仁说着,低头在她嘴边亲了一口,不放过一丝与她亲近的机会。 亲了一口,在温月华略显自傲的表情中,晏怀仁继续道:“儿子是个有谋算的,他房里的事我们还是少插手的为好。” “谁说我要插手了?”温月华翻了个大白眼,“我又不用强迫儿子要干什么,只需要他将那小侍妾放到庄子里就行。” “他岁数不小了,这两年肯定是要成婚的了,不管娶了谁,将来也会……”登上那至尊之位。到那时,他身边的妻子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下一任太子的母后。 她抿了抿嘴,继续道:“他身边的女子只能是知书达理、温良贤淑的千金小姐,而不是……”一个卑贱的爬床婢子。 “你该和世子商量一下再说,不用着急。”晏怀仁叹气。 “我是急了些,但他岁数摆在那了。而且你别忘了,皇兄可是说了,年底万寿节他……” …… 潭州。 安城,别院。 中秋一过,晏向泽变得越发繁忙。在之前,徐婉柠隔两日还能看到他一面。现在,连续好几天见不到他也是常事。 徐婉柠也不在意,他不来,她就认真修炼。因为她每日勤加练习,内力增长得极快,现在她已经能轻松跳上屋顶了,虽然因为没有控制好力度,将屋顶踩了个窟窿。 这也让徐婉柠越发沉迷修炼,她立志要让自己练成传说中的踏雪无痕的程度。到时候,她要是踩破屋顶,立刻闪走,干了坏事也没人知道。 八月二十七,傍晚,晏向泽罕见的在太阳刚落山的时候会到府中。 此时徐婉柠已经用过晚膳了,见他踏着晚霞的余光而来,有些惊讶。 “世子爷怎么回来了?” 觉得这句话不太对,又补充了一句:“可有用膳了?” “还没有,你陪我用些!”晏向泽道,大踏步的进屋,坐在榻上,拿起桌子上徐婉柠用了一半的茶水就往嘴里倒。 徐婉柠见了,看向一旁的玉兰,吩咐道:“你去厨房,让厨房的人上些清淡的吃食上来,带些汤水的最好……还要一小份煎蛋汤面,嗯,再另外弄些辣子。” 吩咐完,这才进屋,在方桌上拿起放在上面的一壶白水,走到晏向泽身边,一边给他倒水,一边道:“入夜了,少喝些茶水,等会还要用膳呢!” “不碍事,等会我还要回一趟前院,还有些堆积的公务没有弄完。”晏向泽道。 “那你眼巴巴过来干什么?”徐婉柠放下水壶,坐在另一边榻上,“就为了陪我用顿饭?” “我来是想和你说,明日我休沐。”晏向泽微笑,看着她道:“你不是说想要去菩提寺吗?明日就陪你去。” “你不是很忙吗?菩提寺可以不去的。”徐婉柠笑道。 “不碍事,那些事我提前处理得差不多了。”晏向泽摇头:“我可是早早就准备好抽出一天陪你去的。” “你这些日子这么拼命,就为了抽出一天空陪我去菩提寺?”徐婉柠征愣了一瞬,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第七十二章 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 晏向泽笑而不语,徐婉柠轻轻垂下眼眸,再抬起时,看向晏向泽的眼里闪出一抹微妙的神色。 一同用了些膳食,晏向泽果然立刻回了前院,直到月上柳梢也没有回来。 因为习惯了,徐婉柠也没有在意,眼看着戌时一到,就准时让人落锁。 一夜无眠。 想着今天会出去,徐婉柠早早就醒来。在惜云的帮助下洗漱换衣,打理好一切准备出来用膳,便发现晏向泽居然也在。他端坐在她平日用的书案前,低头认真看着她摆在书案上写完等待晾干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字。 他眉目疏淡,衣摆如流水,修长白皙的手放在书案上,骨节分明的食指放在宣纸边缘,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远远望去,谦和温润,真真是好一个清雅矜贵的世家公子。 无论看了多少次,徐婉柠都会不自觉的被他俊美的外貌与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矜贵自在气质所所吸引。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晏向泽抬眸,看到正站在屏风前,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的徐婉柠。 看出她眼里的惊艳,他嘴角微勾,拿起一旁的黄花梨雕玉兔吃萝卜镇纸将字重新压好,起身绕过书案,向她走来:“起了?来用膳。” 与他视线对上,徐婉柠不自在的垂下眼眸,复又抬起,问:“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你起身那会。”晏向泽道,拉着她在方桌前坐下,又亲自起身给她舀了半碗桂圆肉沫菜粥。 看着满桌子的吃食,还冒着热气,显然是看准时辰上的,好些竟都是她这些日子都没吃上但一直喜欢的吃食,徐婉柠眼眸微弯,开心的用起来。 她用得认真,没看到一旁的晏向泽看向她时眼底的那丝挣扎、纠结还有痛苦…… 菩提寺在城外三十里外的桃花山,坐马车要一个多时辰,这还是因为安城富商大贾斥巨资每年维护城外的官路,路比较好走的原因。要是走寻常的官路小道,最起码得三个时辰,这还是一切顺利的情况。 因为是打着游玩的心思,又想着徐婉柠身娇体贵的,晏向泽便打着提早出发,让马车开慢些的心思。 用完早膳,又费了点时间收拾妥当,眼看着太阳要出来了,淮丹前来禀报说马车已备好。 两人便准备出门,绕过曲折迂回的长廊小道,经过垂花门,穿过抄手回廊,远远便看到站在府门前的慕荷。 她伫立在深红雕花大门前,微仰着头,翠绿的衣裙包裹着的身姿挺拔而优雅,微风吹动她的裙摆,如同风中摇曳的杨柳,随风摇摆却巍然不动。虽说只是一个奴婢,但规矩体态看着比一般的官家小姐还好。 徐婉柠感叹,怪不得人人都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她一个女人看到这种举手投足处处优雅大方的人也忍不住喜欢。 看到走近的晏向泽两人,慕荷眼眸一亮,迈着小而轻盈的步伐款款走近,虽说她心里着急,但步态依旧优雅稳当。 走到两人面前,看到两人并肩站立,中间插不进一条缝的亲密距离,原本明亮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 她轻咬唇,压下心底翻腾的思绪,用着拼命转移思绪才勉强能维持平稳的声音道:“奴婢拜见世子,拜见夫人。” 徐婉柠眼眸微转,扭头看向晏向泽,眼里闪过询问。 晏向泽抬眸,伸出手。 慕荷垂眸,恭敬的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他。 晏向泽接过,也没有打开查看,而是直接递到徐婉柠手里。 “这是?”看着递过来的锦盒,徐婉柠有些迷茫。 “打开看看?”晏向泽垂眸,示意道。 徐婉柠打开,竟然是一串佛珠,红棕色的珠子,纹理细密,色泽温润,竟然是小叶紫檀做的。 “给我的?”徐婉柠眼睛一亮,轻轻抚着佛珠,抬头,看着晏向泽,眼里闪过惊喜。 见晏向泽点头,徐婉柠这才拿起来,非常顺滑的戴在手上,不松不紧,尺寸刚刚好。她抬起手,轻轻的晃了晃,红棕色的佛珠戴在白皙纤细的手腕上,好看极了。 徐婉柠眼睛微眯,看着手上的佛珠,开心的道,“好看,我很喜欢。” 见她喜欢,晏向泽嘴角不由噙出一丝笑意,道:“你喜欢就好。小叶紫檀做的佛珠,久戴对身体好。” “我一定日日戴着。”这么好看的佛珠,还是小叶紫檀做的,不戴着多可惜。徐婉柠眼眸弯弯,一张绮丽容颜像是囊尽天下万景,眉眼精致,樱唇琼鼻,那双潋着水光的杏眸看向身旁的男人时,更是勾人心魄,灿如春华,姣如秋月。 晏向泽眼眸一深,情不自禁的将她搂到怀里,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柠儿!”他声音嘶哑低沉,高耸的喉结不断滑动,放在她背后的手不轻不重地按着,似乎想要将她揉进怀里,揉进骨肉中,再也不分离…… 什么时候啊,在这里乱发情? 徐婉柠杏眼圆瞪,下意识挣脱开他的怀抱,瞪了他一眼。 没想到却对上他幽深的眼眸,那炽热的视线让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群狼环伺,即将被吃干抹净的小白兔。 晏向泽垂眸,眼尾潋滟的绯色让他看起来危险又无害,看得让人心底发麻。 徐婉柠扯了扯嘴角,“时候不早了,世子爷,我们该出发了。” “……” 晏向泽静默,好一会,他勾了勾唇角,“好!” 看着他们柔情蜜意的样子,一旁的慕荷心里却像堵了棉花团子似的,憋闷极了。 看着他们这般恩爱,她心里比针扎还疼。可偏偏因为身份,她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勉强带着笑意看着他们离开。 在下人的恭送声中,看着他们互相依挽着上了马车,随着一声马嘶声中,驶离小巷。 她强撑着回到紫竹院,看着偌大的院子,突然无力的撑扶在柱子上。微微颤抖的指尖,流露出她内心的脆弱和彷徨。 “世子爷!”她低下头,一直挺直的腰肢像是被压弯的松柏,无力地耷拉着。无限的疲倦和挫败,让她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阻拦在前进的道路上。 第七十三章 来都来了 马车摇摇晃晃,直到日上梢头,才到了桃花山山脚下。 桃花山山高陡峭,马车笨重,自是驶不上去,只能在一棵树下停下马车。 看着周围的人流,他眉毛微蹙,倒是惜云没有想那么多,朝着马车内喊:“主子,咱们到了。” “到了?”徐婉柠掀开车帘,张眼望去。 只见外面是大片的空地,两边隔着一两丈的距离便有一棵大树,大树下稀疏的停着大大小小的马车。好几个小厮打扮的在一旁席地而坐,看管马车的同时打发些时间。 再远处,则是一条蜿蜒向上的青石台阶,台阶两处是一排修理整齐的大树,上面挂着红牌子、红绳、小花灯……一路向上,直达那几乎在云霄处的山顶。 山顶处,隐隐约约能看到丝丝袅袅的轻烟腾空而上,融入山顶那经年不消的雾霾中。 “这是在山脚?”徐婉柠惊讶,跳下马车。 “桃花山陡峭,马车驶不上去。只能步行上去。”晏向泽倒是见怪不怪。 这都是寺庙的一些老套路了。 讲究什么心诚则灵,要一步步走上去更显心诚。 京城的一些有名的寺庙也是如此,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台阶没有那么多而已。 “这台阶有多长?”看着这一路看不到底的台阶,徐婉柠内心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桃花山有三段台阶,每一段就有九百四十九阶,一共有两千八百四十七阶。”晏向泽笑道。 “将近三千阶?”徐婉柠瞪大眼睛。这走完下来,岂不是要废了? 怎么办,她腿要软了。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先听好消息。”徐婉柠想也不想的道。她喜欢先甜,后面若是苦就不要了。 “好消息是菩提寺有三部分,每一段台阶之后都有一个菩提寺的分殿,第一段的是金光殿,第二段是宝光殿,第三段是华光殿。你想去菩提寺,不一定要去到山顶。”晏向泽笑道。 但徐婉柠听了,心里不好的预感却更强了,她眨眼,咽了咽口水,假装镇定的问:“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你想要抽的签,只能去到山顶的华光殿才能抽!”晏向泽微笑,补充了一句:“因为定禅大师就住在山顶的菩提寺。越上面的殿里面的僧人越是” 好残忍的事实。 不是说定禅大师今年高寿都超过一百了吗? 一百多岁的老头子,住山顶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他们这些年轻人吗? 看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徐婉柠默默将后面的想法咽了下去。 好吧,还真是可以看不起。 “你想去哪座宝殿?”晏向泽微笑,眼底有着看好戏的表情,似乎认为她一定会临阵退缩,又或者会选第一段的金光殿。 徐婉柠抬头,看着眼前的台阶,台阶上面有着三三两两的人。乍一看,他们好像没什么区别,但仔细看,可以看得出,往上面走的表情轻松,满脸笑意,还有心情嬉笑;往下走的则满脸呆滞、不知几何。 这么高的山,得爬到什么时候? 徐婉柠斩钉截铁的道:“要去就去最好的,华光殿。” “华光殿?”晏向泽微微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他低头,想要再次确认。 “你想去山顶华光殿?” 徐婉柠咬牙,握拳,“来都来了,反正都要上,那干脆就上最高的!” 不就是爬山吗,怕什么! “呵!”晏向泽笑了,手按在额头上,表情有些无奈。 “怎么了?不可以吗?”徐婉柠扭头,脸上有些不高兴。 觉得她不行,看不起她? “可以。”晏向泽停下笑容,“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选华光殿,没有准备得很充足,比如提前预约留宿。” “菩提寺里可以留宿?”徐婉柠眨眼。 “自然可以,只要给足香火钱就行了。”晏向泽点头。 “华光寺在山顶,要走上去起码要一个时辰,当然,手脚快的时间会更短些,但是也是要时间。” “我们到山脚本来就快到晌午了,等爬到山顶,休息一下,再用些斋饭,抽签,时间少说也要一个时辰,等下来,天都黑了。” “我们不一定及时赶得回城,自然要考虑住宿的事。”晏向泽解释道。 “若是麻烦,那就不去了。”听到要这么麻烦,徐婉柠顿时不是很感兴趣了。 她本来也不是很想要去,就是比较好奇而已。 “也不算很麻烦,让淮州在旁边小镇上找个客栈落脚一晚就行了。”晏向泽道。是他准备不足,本来就是想带她出来见识一下,怎么能因为他的失误让她玩得不尽兴。 “淮州来了?”徐婉柠四下张望,有些奇怪,她也没见到人啊。 “淮丹、淮州、怀卿他们三个是我的护卫,除非必要,要不然至少会有两个跟在我身边,一明一暗的保护着。”晏向泽耐心解释。 “这样啊!”徐婉柠点头,不再多想。 晏向泽看向淮丹,淮丹点头,在手上打了几个手势。 传说中的召唤死士的仪式? 徐婉柠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 简单或者说算得上简单的两个手势之后,然后徐婉柠就看到,怀卿竟然从不远处的一棵树后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灰衣,只是算得上清秀干净的样貌,加上特意降低的存在感。缓缓走过来的时候,除了样貌年轻一些和衣服干净了一些,看着跟普通的小百姓没什么区别。 她瞪大眼睛。 不是,这么随便的吗? 不应该是穿着一身黑衣,头上戴着黑面巾,在晏向泽轻轻的一声叫唤中,“咻”的一下,瞬间出现在眼前那种酷炫狂拽的出场方式吗? 看到徐婉柠眼里的迷茫,特别是在怀卿出现后的流露出的那种失望,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忍不住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在想什么?” “啊,疼!”徐婉柠低头,捂着被敲得生疼的脑袋,看向晏向泽的一双杏眼沁满泪水,看着可怜巴巴的。 晏向泽虚掩嘴巴,干咳了一声,不敢看她。 “世子爷,你打疼我了。”见他想要息事宁人,徐婉柠瘪嘴,有些不高兴。一滴眼泪不自觉的从眼角滑落,顺着白嫩的脸颊一路向下,滑落在地上,她其实不是很疼,但生理性的反应她也控制不了。 “说让你乱想些乱七八糟的。”晏向泽理直气壮的道。 “谁想乱七八糟的了。”徐婉柠嘀咕着,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怀卿走到跟前来了。 “主子。” 走到晏向泽面前,怀卿恭敬行礼。犹豫了一下,又朝徐婉柠抱了抱拳:“夫人。” 徐婉柠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出声。 笑死,别以为她看不出他对她的不满和不在意。 她也不是什么很贱的人,要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第七十四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晏向泽也没有眼瞎,自然能看得出徐婉柠和怀卿之间相处得并不是很愉快。但他们一个是自己的侍妾,一个是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下属,只要没越矩,他也不好说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少碰面。 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多想,看着怀卿直接吩咐道:“你去最近的小镇找间客栈订几间客房,我们今晚留宿用。” 定禅大师初一要开山讲佛,桃花山附近的客栈其实很多都被香客们提前预定了。 他们可能留宿,只能提前去找,看看有没有刚好空出来的。 怀卿皱眉,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主子,我还要保证您的安全!”主子前不久接二连三的被下药和受伤,几次陷入危机,像现在的这种外出,他心神一刻也不敢放松,时刻警惕着周围。 结果主子现在要他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离开,他属实有些不放心。 “淮丹在就行了,你去找客栈,找到了再上山寻我们。”晏向泽摆了摆手,直接道。 若不是怀卿和徐婉柠之间并不是很友好,他也不会选淮丹留下。 今天本来就是为了陪徐婉柠,自然要以她开心为主。有怀卿在,她面上不显,在心里骂他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晏向泽更坚定这个决定了,他挥手:“赶紧去。” 说完,拉着徐婉柠就往台阶走去。 将近三千阶台阶,听起来很多,但徐婉柠和晏向泽皆是练武之人,淮丹是护卫,自然也是会武的,他们有内力,走起来其实并不是很吃力,甚至可以说得上轻松。 所以最大的问题反倒成了一直跟在徐婉柠身边的惜云,她不会武。 前面九百四十九阶台阶四人很快就走过,在第二段台阶爬了将将三分之一的时候,惜云因为跟得急了,脚下一个站不稳,差点摔倒。好在一旁的淮丹及时将她扶住,要不然滚下台阶也有可能。 “你还走得动吗?”看着她小脸煞白的模样,徐婉柠有些担忧。 她不应该让她跟来的,三千台阶,哪里是轻轻松松就能爬完的。 “还可以!”惜云咬了咬牙,点头。 “真的可以?”见她满头大汗,小脸涨得通红,徐婉柠有些怀疑,“要不我们还是歇一会吧!” “奴婢可以的。”惜云肯定的点头,她现在不能停下,一停下她肯定走不动了。 “那行吧!”见她一脸坚定,余光总是忍不住瞥向晏向泽,知道她这是有所顾忌,徐婉柠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点头。 “我们走慢些!”徐婉柠提醒道,其实她有些想挽着她的,但晏向泽一直拉着她,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她也只好放弃。 四人继续往上走,虽然放慢了脚步,但惜云还是跟得辛苦,但她一声没吭,小脸紧绷,牙咬得紧紧的,就为了能跟上。 一旁的淮丹犹豫了许久,在惜云再一次摇摆之后,还是伸出了手。 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惜云诧异抬眸,圆眸里有些迷茫。 “我扶着你!”淮丹言简意赅。 惜云小嘴微张,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 “不了,谢谢淮丹护卫好意。” 虽然知道他是好意,但男女有别。 淮丹皱眉,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晏向泽和徐婉柠,没有说什么,默默收回了手。 只是再往前走的时候,特意慢了一步,正好跟在她斜后方。 这一切惜云都不知道,因为她全部注意力都在双腿上。 再抬一下,抬一下,抬一下………一下,一下…… 前面,见徐婉柠走了这么久,还一脸轻松,大气都没喘一下,汗都没有一滴,晏向泽有些惊讶,忍不住问:“这么轻松,踏雪你练入门了?” 说到这个,徐婉柠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这么快?”晏向泽挑眉。 “怎么,你还想我自己练个十年八年的,因为没有人带,摸不着入门的门路,然后自己放弃?还是想看我练得走火入魔,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徐婉柠阴阳怪气的反问。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本来心情好好的,非得提这一茬。 晏向泽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知道她这是还在为他当初给秘籍,却不找人带她修炼的事记恨着。 现在回头想,当时他一定脑子进水了,要不然怎么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 修炼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事,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走火入魔,他这么做法,不就是不在意她的死活吗? 她会生气恼怒也正常。 晏向泽没有说话,徐婉柠也不想开口,两人继续走着,只是徐婉柠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很不高兴,他竟然一点也没有道歉的意思。 也没有安慰她的意思。 更不要说询问一下她修炼的进度,看看有没有出差错之类的小事。 果然,男人都是渣男,一点也没有良心。 她就不应该关心他。 渣男!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脚下的步伐越走越快。 然后。 “啊!”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呼声,徐婉柠迅速回过神转身,就看到惜云被淮丹扶着,站在台阶下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惜云,你没事吧!”徐婉柠三步作两步跑下台阶,从淮丹手里接过她。 “主子,奴婢走不动了。”见徐婉柠如此紧张,惜云瘪嘴,委屈巴巴的道。 只觉得身下的两只脚沉重无比,完全不听她的使唤。 “对不起,忘记你走不快了。”徐婉柠满脸歉意。 她竟然因为一些陈皮旧事在这里难过,还害得惜云为了跟上她差点扭到,实在太不应该了。 “是奴婢没用。”惜云失落垂眸。 她好没用,连爬个山都不行。 果然秋嬷嬷说得没错,她若是不努力,结果就会如那个茶杯一般,给了机会却不争气,最后只能黯然离场。 回去她一定要练练体力才行,不说能像主子这般飞檐走壁,但好歹能爬得动座小山。 “好了,别说了。”徐婉柠打断她,“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说着,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就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一片丛林中竟然有一座小亭子,她眼睛一亮:“去那里!” 随即又看向惜云,问:“可以吗?” 惜云抬眸,看了一下,距离并不是很远,点头。 “来,我着扶你些!”见她脸色不是很好,徐婉柠怕她走着走着就摔了,连忙挽住她的手。 根本没有理会一旁的晏向泽的意思,更不要说问他意见了。 第七十五章 不高兴 看着连个眼神都不带给他一个的徐婉柠,晏向泽叹气,在心里想要怎么让她消气。 亭子虽然看着破旧,但里面十分干净,一看就是经常有人在此闲坐。 这亭子的位置也取得精巧,正好在一处岔道上,台阶上的人看得到亭子的同时又看不清里面的人,但坐在里面,却可以看到谁会往这边来,有一定的隐蔽性。 扶着惜云坐下,徐婉柠就蹲下,想给她捏捏腿,好让她好受些。 但惜云哪里敢,连忙阻止:“主子莫要折煞奴婢。” “你是为了陪我才这样的,我给你捏捏腿,无事的。”徐婉柠道,还想伸手。 “那不一样,奴婢是主子的奴婢,主子去哪,奴婢自然就要去哪。是奴婢没用,拖后腿了。”惜云一边说着,为了躲避,干脆直接站了起来,后退了两步,余光忍不住瞥了一眼一旁的晏向泽。 见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浑身的气压低得仿佛要压死人,忍不住抖了抖身体,又往徐婉柠身边躲了躲,看着徐婉柠勉强笑了笑:“主子您也走了这么久,还是歇歇吧,奴婢自己捏一会儿就好了。” “好吧,我不捏了,你坐着吧!”见她如此,徐婉柠只好放弃了。 惜云这才坐下,其实她体力也不是很差,只是因为他们走得太快了,她一时之间不适应才会差点扭到,但好在,淮丹及时将她扶住了,要不然就不是差点扭到的区别了。 见惜云坐下后,一脸轻松,知道她没什么事,徐婉柠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心思将注意放到一旁的晏向泽身上。 见他双手背立,站在那抿着张嘴不说话,她一时有些气闷。 咋地,她这个受了委屈的不生气,他这个让她受委屈的反而生气了? 什么道理? 想到这,忍不住哼了一声,扭头出了小亭子。 她现在不想和他待在一个屋檐下。 晏向泽:……??? 看着走远的徐婉柠,惜云脸上一急,站起来就想追出去,但淮丹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按回了原地,再扭头的时候,晏向泽已经追了上去。 一时间,小亭子就只剩下惜云和淮丹两个。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站得极近,惜云甚至能闻得到来自淮丹身上的皂荚的味道,惜云垂眸,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眼神闪烁,脸颊上的那抹红晕如同轻纱覆盖,增添了几分柔情与羞涩。 淮丹垂眸,眼前的小姑娘小脸通红,像是被偷偷涂了一层胭脂,红得恰到好处,却又带着几分不自知的纯真与可爱。 他黑眸微闪,再次扫下,然后就看到她不自然的摆放着的双腿,扯动时秀美微蹙,看着可怜兮兮的。 他抬眸,扫了一眼周围,然后就看到不远处的一片竹林,笔直修长的竹子茂密生长着,他眼睛一亮,毫不犹豫的跑过去。 惜云正羞涩得很,还在心里纠结着要不要开口说话呢,结果就看到他居然直接翻身出了亭子,走了。 虽然知道他们之间没什么关系,但见他一点也不关心她,走得毫不犹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失落。 放在腿上的双手绞着手帕,白嫩的手指扯得发白,她却一点也不自知…… 一时冲动走出来,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走远了,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徐婉柠一时心慌,下意识就想找回去的路。 好在,她并没有走得很远,不过绕开一棵树的阻挡,就看到了不过百米外小亭子,看到亭子里坐着的惜云的身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好在没迷路。 放心后,就想好好逛一逛。 这是一片低矮的灌木丛,中间时不时穿插着一些花草,有人为整理的痕迹,但更多的是自然生长本身的样子。穿过灌木丛,突然听到潺潺流水声,徐婉柠挑眉,绕过这片人高的灌木丛,然后就看到了后面的场景。 竟然是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约莫能没过脚踝的深度,里面甚至还有鱼儿游过的影子。她有些惊讶:“这山还有溪流?山下也没看到有河啊!” “桃花山两面临江,没河有江,姑娘你说得倒也没错。”这时,旁边一道声音传来。 “啊!”这突然的声音吓了徐婉柠一跳,下意识抬眸顺着声音的来方望去,就看到小溪下流转角位置上,一穿着黑色锦服的陌生男子正站在那,看着脚下的溪水。 见她看过来,他转过身来,抱拳颔首,“惊扰到姑娘,是小生无礼了。” “没事,是我没注意到你。”徐婉柠摆手。 她看了眼小溪,又看一眼陌生男子,又看眼小溪,眼里有着迟疑。 看着她纠结的样子,陌生男子微笑,“姑娘想问什么?” 徐婉柠眨眼,“我想问问,你刚刚说的江河在哪里?” “这里是桃花山阳面,桃花山北面有一面长数百米,十多丈高的悬崖,悬崖下就是小生说的大江。这大江一路向东连接洞庭湖,四通八达,东西地域的来往的船只都会经由这条江。”没有问徐婉柠找江干什么,陌生男子如实道。 “悬崖、江水?”徐婉柠垂眸,好一会,她展颜一笑。 “谢公子。”徐婉柠屈膝回礼。 “就当是小生惊扰姑娘的赔礼吧。”陌生男子抱拳。 问清楚自己想要的,徐婉柠转身就想离开,没想到却看到晏向泽双手抱臂,正斜靠在一棵树下,定定地看着她。 徐婉柠心猛地一颤,还没等她说话,晏向泽轻抬下巴示意她跟上来,然后转身离开。 看到这个动作,徐婉柠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玛德,吓到她不道歉就算了,在这招狗呢! 心里吐槽,但人还是不得不跟了上去,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你为什么不问我?”离开小溪边,晏向泽突然问。 “什么?”他话题展开得有些突兀,徐婉柠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想知道什么,为什么不问我?”晏向泽再一次重复。 鬼知道他看到徐婉柠和别的男人说话的时候,心里有多不爽。特别是在看到她还对着那男子笑得这么开心的时候,就更不高兴了。 第七十六章 不生气了 “你不高兴了?”徐婉柠歪头,凑到他面前,黑眸里盛满笑意,如摇曳柔光,美不胜收。 晏向泽垂眸,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 他生的俊美,即便在生气,看起来也赏心悦目。 “真生气了?”徐婉柠伸手,点了点他的脸颊,忍不住捏了捏,又扯了扯,在她的力度下,他紧抿的嘴角被迫扬起了个弧度。 正经严肃的表情被破坏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可笑极了。 徐婉柠眨眼,玉容漾起涟涟笑意。 看着眼前在他脸上作怪的女人,晏向泽无奈,为了自己的威严,只好抓住她作乱的小手,柔软细腻的小手握在手中,让他忍不住揉捏了几下。 又不满足,将人也搂进怀里,顾忌是在外面,只是亲了亲她白皙的脸颊,又如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她的唇角,就放开了手。 “高兴了吗?”徐婉柠偏头,将脸贴近他,往他耳边轻轻呼了一小口气,红唇微启,滑腻的小舌轻舔嘴角。眸光流转间,像是一只俏皮的猫儿,带着几分狡黠,几分诱惑。 “嗯!”看着眼前晏向泽目光如炬,轻嗯了一声,声音略微沙哑。 明明衣衫整洁、一丝不露,但不过几句话,就能让他心神不定。 真是个小妖精! “可是……”徐婉柠细腰一扭,捏着手帕一角的小手轻轻贴在他的脸上,另一只手的食指则轻轻勾住他腰间的绦带,将他拉到身前,杏眼潋滟璀璨,眼尾微扬,她轻声道:“我不高兴诶!” 说完,立刻转身,不再理他。 晏向泽:…… 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让徐婉柠现在离开,要不然他以后绝对会后悔。 心神一动,几步追上徐婉柠,从后面搂住她的细腰,将脸搁在她肩膀上。 “我错了。”干脆利索。 徐婉柠眼睛陡然睁大,她站在原地,小嘴微张,仿佛不敢相信。 他这个天子骄子、从来不肯低头的人也会认错。 会向她低头? 震惊得不得了的她一时忘记了回复。 见她一直不说话,以为她没听到,晏向泽抿了抿唇,再次道:“我错了。” 徐婉柠垂眸,挣开他的手,转过身来,看他虽然有些抹不开脸,但表情认真,是真的在认错。 她眼眸微转,问:“公子错在哪了?” 晏向泽垂眸,眨了眨眼,拼命回忆起以前父亲惹娘亲生气后,娘亲将他抱在怀里说的话。 “泽儿,你要记住,女人生气了的原因只有那么几个,觉得你不够重视她,没有将她放在心上,还有不够尊重她。” “女人想要的,无非就是三个,父母的宠爱、丈夫的在意还有儿子的孝心。” “作为丈夫的,不仅要谨记妻子的喜好,还要敬重她,爱护她,不在人前让她没脸。那样,她就会很幸福开心了。” …… “错在不够重视你!”晏向泽道。 徐婉柠没有说话。晏向泽叹息,盯着她的眼睛,再次认真道:“不该对你避而不见,不该言而无信,更不该不重视你的安危,对你练功一事草率随意。” 徐婉柠抿唇。 他真的好会! 她好像不是很生气了呢。 但是…… “王妃好像准备给世子哥哥选世子妃了!” 温月华的话在耳边回响,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抬起头,看着晏向泽,决定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晏向泽。”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喊他的名字。 晏向泽惊讶,但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看着她,黑眸清晰倒映着她的身影,她的眼眸明亮,眼底闪着他看不懂的神色。 “晏向泽,我做你的世子妃,好不好?”徐婉柠问。 晏向泽没有说话,他的表情复杂难辨。 他该奚落她的,因为她在肖想她不该肖想的东西。 但所有的话在看到她眼中的抉择之意时,就悄然无息的消散,消散无踪。 他抿了抿唇,实在不知道如何作答。 说不可能? 还是说不配? 又或者说其他? 什么答案都不重要,他知道,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 见他一直不出声,徐婉柠眼中的亮光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良久,她终于低下头,看着手中被扯的变形的手帕,上面变得面目全非的刺绣让她征愣了一瞬。她顿了顿,将它塞进衣袖里。 再抬头,她脸上已经重新扬起了笑容,“公子!” 晏向泽抬眸,看向她。 “我不生气了。”她认真道。 非常突兀的一句话,听得晏向泽忍不住皱眉。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说着,徐婉柠主动拉起他的手,往小亭子的方向走去。 看着被她牵在手中的手,晏向泽拧眉,总感觉好像有什么真的失去了,但具体失去了什么,他不知道。 看着走在前面的徐婉柠,他展眉一笑。 她不生气就好…… 亭子里。 惜云百无聊赖的甩着手里的手帕,晏向泽和徐婉柠都还没有回来,她不敢离开,怕迷路了。 这时,亭子外边的一条蚂蚁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就在她低着头,认真看着蚂蚁努力搬运食物的时候,一条竹棍从身后递到她面前。 她转身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的淮丹正站在她身后,棍子正是他递过来的。 她看了眼竹棍,棍子两边的切口光滑洁净,竹节粗糙不平处削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刚砍下的。 见她看过来,淮丹将棍子往前一递,道:“给你。” 惜云眨眼,反应过来,明白这应该是特意给她做的,连忙接过。笑道:“谢淮丹护卫。” 淮丹垂眸,“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徐婉柠和晏向泽终于回来了。 淮丹和惜云连忙行礼。 徐婉柠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她看向惜云,见她站在那,表情自如,关心的问:“感觉好些了吗?” “谢主子关心,奴婢已经没事了。”惜云点头。 这时,她手中的竹棍终于吸引到了徐婉柠的注意力,她看着一看就是刚被砍下的竹棍,有些好奇:“这竹棍淮丹做的?” 淮丹点头,认真道:“属下看惜云姑娘走得辛苦,给她找根棍子支撑着,应该会好走些。” “哦,这样啊!”徐婉柠点头。 他表情自若,语气平淡,徐婉柠倒没有多想什么,以为他只是一时善心。 “既然没事,那我们就继续出发吧!” 四人继续出发。 这次徐婉柠记住一定要控制好速度了,惜云有着竹棍的协助,加之走得速度也比之前慢了些,倒也没出什么意外。 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上到了山顶。 第七十七章 无字签 登上最后一步台阶,眼前是一个占地一亩左右,用青石铺就的空地,左侧,是一棵三人环抱的桃树,可惜桃花开花的花期已过,看不到漫山桃花的美景了。 空地尽头,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寺庙,时不时有穿着灰色布衣的僧人进出。 四人整理仪容,这才进入其中。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个巨大的香炉,比人还高,香烟缭绕、焚音袅袅。香炉前不时有虔诚的香客跪伏上香。 徐婉柠与晏向泽从一旁的僧人手里拿过几柱点燃的香,虔诚的拜了几下,插入香炉中。才绕过香炉,进入殿内。 殿内佛像庄严,金身闪耀,慈悲的目光俯瞰着众生,似乎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渴望与恐惧。 佛像前,僧人们身着袈裟,手持经卷,神情庄重而虔诚地诵经。佛音阵阵,仿佛能洗涤人心,心一下子就平静下来了。 感受到诵经的庄严和神圣,几人找了几个空出的蒲团跪下。 双手合十,虔诚跪拜,认真听佛! 听了一段,殿外传来几声钟响,钟声荡漾,佛音很快停了下来。僧人们起身,依次退下,只留下一个浓眉大耳的和尚还在原地。 他穿一身灰色僧服,脖子上挂着一串巨大的念珠,浑身散发着一股凛然正气。掌中持佛珠,垂首低眉时,能看到头顶有受戒的香火戒痕。 和尚双手合十,先是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然后道:“各位施主,时辰已到,斋饭已备好,有需要的可自行去食堂领取。”说完,再次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就准备离开。 见他就要离开,徐婉柠心里着急,连忙起身,跑到他面前将他拦住。 见去路被拦,和尚手持佛珠双掌合十,微微颔首,道:“阿弥陀佛,见过这位施主!”他的眼眸深邃如海,里面充满了慈悲的光芒,仿佛能包容世间所有的喜怒哀乐。他低头,手不停的拨弄着手中的佛珠,道:“施主何事要拦法僧?” 被他的气势所震慑,徐婉柠不敢乱来。双手合十,微微低头,表示恭敬。然后问:“不知法师如何称呼?” “小僧法号无悲!”无悲法师道,看向徐婉柠的眼神平淡温和,丝毫没有被徐婉柠的美貌所惊艳。 “无悲法师好,小女想要聆听定禅大师三日后的讲佛,不知道要如何获取名额?”徐婉柠道。 “阿弥陀佛,施主若是想要听定禅法师讲佛,只需要去偏殿抽签即可,旁边有小僧解签,若是符合要求的,自可得到听佛的名额。”无悲法师道。 “多谢无悲法师!”徐婉柠双手合十,再次拜了拜,拉过晏向泽就往偏殿走去。 偏殿看着和正殿没有很大区别,只不过主位供奉的佛像变了,金身也小很多。 在供案前,立着一个人高的转盘,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灰衣,手持佛珠的小僧。看到进来的徐婉柠等人,小僧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然后问:“各位施主可是要求签?” 徐婉柠双手合十回了一个礼,然后道:“麻烦法师了。” 小僧点头,让出身后的金身佛像,然后道:“施主只需要先向佛祖行三拜九叩之礼,说出自己所求,再来这转盘前转动它,只能转动一次。转动时,从里面掉出的竹签,就是施主抽中的签子。” “掉出红签,则可在四日后来参加定禅法师讲佛盛事,若是白签,没有参加盛会的资格,但施主可给小僧解签,也可让别的法师解签。” 徐婉柠扭头,看着旁边这人高的转盘,这转盘看起来严丝密合,只有边上有一个拇指大小的洞口,应该就是让竹签掉落的口。 “转动一下就只会掉一个竹签吗?”徐婉柠有些好奇,“若是掉出两支怎么办?” “阿弥陀佛,不会掉出两支的,小僧在此看了众多时日,没见过有谁能一下子摇出两支来。” “要是一下摇不出来呢,能再转一下吗?”徐婉柠仿佛有了逆反心理,就是想问个清楚。 “施主放心,只要诚心,必定会掉签,不会有例外的。”小僧表情不变,道。 万一摇的人不诚心呢? 诚心的标准是什么? 徐婉柠心里还有好奇,但看到僧人平静的面容,一下子问不出来了。 算了,还是先求签再说吧。 想着,她走到蒲团前,看着眼前供奉的金身佛像。佛像慈眉善目,俯视眼前众生信徒。 说起来,她乃异界灵魂,算不算得上这佛祖眼中的众生?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回去的机会! 徐婉柠心中叹气,不再多想,屏气凝神,闭目跪下,“佛祖在上,信女……” 三跪九叩完毕,徐婉柠走到转盘前,看着眼前刷红漆描金的转盘,她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会不会抽中呢? 万一抽中了呢? 一定要抽中啊…… 她双掌合十,拜了拜转盘,双手扶在两边,咬牙,用力一转。 “呼——”转盘飞快的转起来,徐婉柠睁大眼睛,紧张的看着,又怕会失望,双掌合十,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弹指间,徐婉柠就听到“当啷”一声。 她睁开眼,发现眼前地面正安静的躺着一支红色的竹签。 红色! “我抽中啦!”她惊呼,转身一把抱住晏向泽,蹦蹦跳跳,满脸激动:“我抽中啦,我抽中啦!” 没等他说话又放开他,跑到惜云面前,紧紧抱住她,“惜云你看,我抽中啦!” “主子真厉害!”惜云满脸欣喜。 将竹签拿起,上面竟无一字,连个小符号也没有。 徐婉柠大为不解,拿到小僧面前,问:“法师,这签都是无字的吗?”不是说还有解签环节吗? 字呢? 没字解什么签? “无字?”小僧上前,接过徐婉柠手中竹签,一看,果然无字。 “竟然是无字签!”小僧瞳孔一缩,忍不住看了一眼徐婉柠。 在徐婉柠迷茫的眼神中,他双掌合十,闭目低头,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将竹签递回给徐婉柠,道:“施主,这签是无字签,小僧解不了。你若是想解签,唯有下月初一时亲自前来,让定禅法师亲自为你解签!” “定禅法师曾言,若有人抽中无字签,皆可让他解签。”说完,小僧双掌合十,又念了一句。 “阿弥陀佛!” 第七十八章 江水汤汤,山色苍苍 小僧再次站回转盘旁边。 “多谢法师!”徐婉柠双手合十,低头又道了一句,拿着无字签转身回到晏向泽身边。 “初一还能来!”看着手中的红签,又看了一眼一旁表情镇定的晏向泽,徐婉柠歪头,仰着脸问。 “公子,初一我再来解签,好不好呀?” 晏向泽垂眸,看着她略显讨好的表情,点头。 “可以,淮丹一块陪同就行。” “谢公子!”见他答应得这么快,徐婉柠眼睛一弯,笑容美艳动人。 晏向泽眉梢微挑,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 “公子,你要不要去抽一支?”见他心情似乎不错,徐婉柠又问。 晏向泽挑眉,对上她跃跃欲试的表情,点头:“可以!” 说完,走上前。 他长相俊朗、身材挺拔,举手投足都流露出一种矜贵与威严。即便是简单的撩起衣袍跪下这一步,也跪的干净利索,丝毫没有猥琐或是不自然的感觉。 三跪九叩之后,来到转盘前,双手紧握,下意识看了一眼一旁的徐婉柠,嘴角微勾,手上用力。 “呼——” 转盘飞快地转动起来,半晌,一支白签跌落在地。 看到是白签,徐婉柠先是眼睛一亮,但很快垂下眸,掩下眼底的思绪。 再抬眸,看向晏向泽,颇有些失望的道:“还以为公子能和我一样抽中红签呢!” 见她一脸失望的表情,晏向泽好笑,“红签可是千里挑一的存在,哪里能这么容易抽中。” “千里挑一?法师,这转盘里红签白签各有多少?”徐婉柠看向一旁的小僧。 小僧颔首,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然后才道:“盘内白签9490支,红签一共十支。” “才十支?”徐婉柠瞪大眼睛。 这时,晏向泽已经将白签捡了起来,徐婉柠下意识歪头,看了一眼。 “如其愿方能达其愿?” 啥意思? 徐婉柠眨眼,有些不明白。 如谁愿? 又达成谁的愿? 倒是晏向泽,下意识看了一眼她,随手将白签收了起来。 “你不给法师解签吗?”徐婉柠奇怪。 晏向泽薄唇轻启,“不用。” “行吧!”见他似乎不乐意,徐婉柠也没再多管。 “你们两个,要不也去摇一个?”徐婉柠看向身后的惜云和淮丹两个。 “好呀!”惜云笑眯眯的应下,走到蒲团前跪下,看她这娇憨的样子,徐婉柠忍不住笑了。 一旁的淮丹犹豫了一下,走到惜云旁边,也跟着跪下。 不过一会,他们就将签摇出来了,可惜都是白签。 “唉,还以为会有人和我一样呢,看来就只能我自己一个人来听定禅法师讲佛了。”徐婉柠看似失望实则炫耀的道。 “主子,注意形象。”惜云看不下去了,小声提醒道。 她嘴角都快扬到耳后根去了。 “啊,哦,好的!”徐婉柠收起笑容,正了正脸色:“既然都抽完签了,我们进去食堂吃顿斋饭吧!” 可能待的时间久了,有些习惯了,这不,惜云已经敢在晏向泽面前和徐婉柠咬耳朵了。 只见她附在徐婉柠耳边,小声道。“主子,奴婢听说,菩提寺的斋饭比荤菜还好吃,我们快去吧!” “走!” …… “真好吃,就是撑了些!”徐婉柠走在后山小道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 “奴婢给您揉揉?”见她面目狰狞之色,惜云有些担忧。 “不用,走走就好了。”徐婉柠摆手。在别人面前让人给她揉肚子,她干不出这事。 林间弥漫着太阳曝晒后特有的湿润泥土气息,苔藓覆满树干,松萝随风摇曳,仿佛山谷的绿色脉络,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庙宇巍峨,古刹幽静,隐匿于翠峦环抱之中,宛如世外桃源,不染尘埃。 晏向泽似乎在与淮丹说着什么要事,不知不觉便落后她们几丈远。没有他们在旁,惜云仿佛脱了笼的小鸟,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 她岁数虽小,但因为活泼好动,又嘴甜口乖,只是吃顿饭的时间,她就从好些香客嘴里打听到这山上好玩好看的美景。 此时她们要去的,是位于菩提寺后山之上的一座小亭,听说站在小亭里,不仅能俯瞰到后山山脚下的涛涛江水,甚至还能看到三十里外的安城北城门。 石阶曲折而上,两旁野花烂漫,鸟鸣声声,为这清静之地增添了几分生机与雅致。 大概走了百来阶,台阶尽头,是一片凸起来的花丛,花丛中央最高处一座金碧辉煌的八角重檐亭坐落。 重檐亭上檐角飞扬,八个角下面各自垂着一只铜铃,微风吹袭时,叮当作响。 四周花草环绕,却无一棵古树遮掩。 走入其中,抬眼一看,果然隐约看到三十里外的安城。巨大的城池在距离变远后,也变得小巧玲珑,仿佛卧在平野中一座小山丘。 “主子,你看!”惜云指着后方一处,高声喊。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底下山腰处,竟然是一条数十丈宽,长不知几何的大山谷。山谷两边是笔直的悬崖,深十多丈,底下是奔腾的江水。 江水如银蛇,曲折迂回。江面漩涡重重,波浪打在两边的岩石上,溅起一人多高的水浪。江面上,是凝聚不散的水雾,云起雾腾,远远望去,声势浩大。 江水汤汤,山色苍苍! 看到这一幕,徐婉柠不自觉想起了这句诗。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江,虽然离得远了些,但是也能闻到从中散发出来的湿润的水汽。 有一种生命不息,奔流不止,浩古长存的感觉。 晏向泽走到她身边,见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有些好笑:“不过一条江,有这么好看吗?” “你不懂!”徐婉柠偏头,眼睛却舍不得离开江水一瞬。 太浩瀚壮阔了。 每次看到这种壮观的景色,都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自然的壮阔浩瀚。 自然太伟大了。 “公子。”放在小腹前的手轻轻地绞着手中精美的手帕,好一会,徐婉柠扭头,脸上有着纠结,但还是问:“可以过去那边去看吗?” 晏向泽有些奇怪,“你不是在看了吗?” “我想下去那里!”伸手指了一下下方某处。 “感觉站在那里欣赏江水,会更好看!”徐婉柠说着,脸上露出期待之色。 “悬崖陡峭,上去很危险的。”晏向泽不是很愿意。 “我们远远看一下就好了,你就带我去嘛!”扯过他的衣袖,轻轻地晃了晃,徐婉柠撒娇道。 “行吧!”见她实在想去,晏向泽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她第一次和他撒娇,总不好叫她失望。 第七十九章 太傅千金 看了江水,徐婉柠满足了。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几人连忙下山。 等下到山脚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即便现在想要回城,城门也要关了。 好在,怀卿在五里外的一处小镇找到一家客栈,几人坐着马车前去落脚。 小镇景色比之安城,差别很大,也没有多少游乐场所,徐婉柠没有游玩的心思,直接去客栈。 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吃罢早膳,晏向泽还有公务,不能在外久待,徐婉柠又没有游玩的规划,见此索性回城。 回到别院的时候,还没到午膳时间,晏向泽回紫竹院处理公务,徐婉柠独自回西苑。 一天还没过半,徐婉柠索性按照之前的规划,看起书来。 没错,徐婉柠每日做什么都是有规划表的。 比如她每日都是卯时起床,简单洗漱之后,就会在院子里练半个时辰剑,辰时结束练剑,就会回房简单冲洗身体,换身衣裳,然后用早膳。 用完早膳,差不多就到巳时了。这个时间,她要么看书、要么练字,有时候还会认草药,直到午膳时间才会结束。 吃完午膳,会练功,申时结束,有时早点,有时晚点,但基本在申时正结束。 练功完之后,除非天公不作美下雨、吹大风什么的,要不然在用晚膳之前,她都是在院子里活动。 作息习惯十分规律,学习、玩乐两不误,比之晏向泽也不差。 傍晚,太阳西斜,徐婉柠正在院子里踢毽子,这是她最近喜欢的游戏娱乐之一,既能锻炼身体,人也乐在其中。 她体态轻盈,又有武功傍身,踢毽子的时候裙摆翻飞,游刃有余,好看得像一道风景。 晏向泽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徐婉柠正好将毽子踢得比屋顶还高,只见她在原地转了半圈,罗群翻飞中,她右脚轻松的往后一踢,正好将毽子踢中。 好似雪燕翻飞,倩影翩跹。 看到晏向泽,徐婉柠眼睛一亮,脚踝下压,轻松将落到面前的毽子接住,再轻轻往旁边一带,毽子便飞到惜云面前。 惜云也是会踢毽子的,她右脚替换了两下,便将毽子接中,拿在手中。 “世子爷!”徐婉柠屈膝,向他行礼。 “你每日倒是过得清闲!”晏向泽负手缓缓走近,看到她两鬓微湿,白皙光洁的额头一层薄薄的汗珠,呼吸间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活动了不短时间。 “公子说笑了。”没有想到他会来,徐婉柠边用手帕擦拭脸上的汗水,边问。 八月底的天气依旧炎热,不过活动了一会,就湿了衣裳。 “用膳了吗?”晏向泽随口问,抬腿往屋里走去。 “准备用,世子您用了吗?”徐婉柠跟上去,问:“一块用些?” “嗯。” 见他应答,徐婉柠连忙让下人摆膳。 她今天心情很好,对晏向泽她也多了些耐心,给他舀了半碗米饭,又夹了块菜给他。 “不必顾着我,你也吃。”见她如此热情,晏向泽高兴之余,也不舍得让她继续忙活,拿开她手中的公筷,给她夹了两块菜。 见他如此贴心,徐婉柠眼眸微弯,吃下碗中的菜。 “世子爷你尝尝,这个好吃,和之前口味不一样。”吃下一块甜酸酿肉,感觉是和往日不一样的口感,徐婉柠有些惊讶,忍不住推销。 闻言,晏向泽用筷子夹起一块,咬了一口,忍不住看了一眼徐婉柠。见她满脸认真,他皱眉,继续细细品尝,最后咽下,用帕子沾去嘴角的酱汁,慢条斯理的道:“没有变。” “一样吗?”徐婉柠皱眉,又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皱眉:“就是和之前感觉不一样啊,这次的酸一点,好吃很多。”酸酸的,她喜欢。 “应该是天气转凉后,口味变了。”晏向泽道。 进入九月,天气很快就会凉下来。其实现在也开始转凉了,睡觉都要盖着薄被,要不然半夜可能会被冻醒。 “是吗?”徐婉柠忍不住又夹了一块,没想到这块刚放到嘴边,她竟然觉得有些反胃,胃酸翻滚,让她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 忍不住将这块肉丢远。 “咚!”肉被丢在桌面上,不小心带落了几根筷子。 她突然的动作吓了晏向泽一跳,他抬起头,看着被丢在桌面的肉:“你不是喜欢吃吗?怎么丢了?” 肉一丢远,徐婉柠瞬间就觉得好多了。她拿起桌子上的茶水抿了两口,压下嘴里的反胃后,摇头,“可能吃多了,一下子感觉很腻,就没拿稳筷子。” 晏向泽叹气,“晚上不要吃那么多肉,吃些青菜吧。”说着,给她夹了几根青菜。 将青菜放到嘴里,又感觉青菜变得清甜了些。 徐婉柠皱眉。 明明看着和之前一样的菜,怎么味道都变了? 但随即晏向泽又夹了几筷子菜给她,她来不及多想,将这些怪异的地方抛诸脑后,认真的享用起来。 用完膳,看着下人将饭菜撤走,晏向泽坐到榻上,手上捏着茶杯,看向徐婉柠的脸上有些迟疑之色。 走到他对面坐下,见桌面上有果脯,散发着丝丝酸涩的味道,顿时口中生津,徐婉柠忍不住拿起一块果脯尝了起来。 吃着吃着,见晏向泽看她的表情奇怪,想说话又不说的样子,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世子爷一直看着我干什么?”说着,又往嘴里塞了颗果脯。 酸酸甜甜的口感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她姿势轻松,吃着果脯的时候,脸上笑容惬意,显然心情不错。 晏向泽抿唇,顿了顿还是道:“明日,太傅千金要来做客。” 徐婉柠抬眸,看着他。 晏向泽垂眸,避开她的眼神,继续道:“她有可能会召见你,你要恭谨对待,千万不要与她起争执……” 见他表情认真,徐婉柠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眼眸闪烁不定。 良久,她垂下眸,用着看似平淡的声音问:“什么身份?” 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握着,修剪干净整齐的指甲甚至戳进掌心,她却似乎浑然不觉,安静等待着晏向泽的回答。 晏向泽垂眸,看着她的脸,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但还是道。 “世子妃!” 第八十章 恶心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震得徐婉柠两眼发懵。 她抬眸,看向晏向泽。 晏向泽定眼看着她,沉默。 看出他眼中的认真,徐婉柠瞳孔闪烁,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就像是被夜色吞噬的星辰。她低头,紧握的拳头不知何时已经松开,她想要握紧,却发现没有一丝力气。 指尖微颤,试图抑制内心的崩溃,却无法掩盖痛苦的痕迹。她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悲伤,牵动嘴角,露出标志性的微笑,抬头,一字一顿的道。 “奴婢……知道了。” 虽然没有大喊大叫,但她的悲伤,无声却强烈,让人无法忽视。晏向泽再也忍不住,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良久,他道:“对不起!”明明答应过会给你接受的时间,是他食言了。 娘亲之前给他送信,说是想要给他选世子妃,问他什么想法。 他当时哪有什么想法,只是回了一句全凭娘亲做主。 谁能想到,不过几日,京城来信就说世子妃人选已经定下,甚至皇上已经下了拟旨。 早在三日前,太傅府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接了成婚圣旨,只剩下他的圣旨,会陪同裴纾清一同抵达安城。 圣旨一下,裴纾清是世子妃,这件事可以说已经是定局。 在来西苑之前,他还觉得他可以说服徐婉柠,但看到她这般模样,他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万言千语汇聚,他只能道一句对不起。 听到他的一声对不起,徐婉柠放在他背后的手忍不住紧紧握住。 “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即便我是世子,也不能抗旨……” “纾清性情温柔,你和她一块相处,她绝对不会为难你的。”晏向泽道。 纾清! 这么快就叫上闺名了。 晏向泽之前经常抱她,她从来不抗拒,因为觉得舒服,而且安心。但如今,她第一次觉得,这个怀抱很恶心。 让她想吐。 让她想逃离! 徐婉柠紧紧闭上眼睛,红唇微颤,良久,她睁开眼,眼底已经一片清明。 将手抵在他胸前,将他推开。 察觉到她的力度,晏向泽顺势将她放开,双手却按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的脸。 她的表情已经恢复平淡,眼中的水雾不知道何时已经消散,仿佛刚才的悲伤都是错觉。 “婉柠!”晏向泽喊道,他很少喊她的名字,经常都是喊徐氏。 但这次,他就只想喊她名字。他表情严肃,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声音温柔而坚定:“你放心,我一定会护住你的,只要你听话,谁也不能欺负你,只要你乖乖的。” 听话。 乖乖的! 徐婉柠扯了扯嘴角。 只有宠物,才需要听话。 也只有宠物,才必须乖乖的。 对他而言,她就是他的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吧。喜欢的时候就宠着些,不喜欢了,或者不听话了、不乖了,随便丢在一个角落,是生是死全看老天爷。 可是,谁是宠物,谁是野兽,谁又能说得清呢。 她绝对不会做他的笼中之鸟,手中之物! 她心里不喜,但脸上却不显,甚至露出一个充满感动,希翼却又不敢相信的表情。 “真的吗?” “你真的会护住我吗?”怕表情不够真切,被他看出什么。徐婉柠索性闭上眼睛,紧紧抱住他,将脸轻轻搁在他肩膀上,用紧张中带着些许不敢肯定的声音道。 “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妾,以后你还会有侧妃、还会有别的女人,你真的会一直站在我身边吗?” “会的,会的,会的……”晏向泽紧紧抱住她,嘴上不停的重复这两个字,不知道是回答徐婉柠的话还是给自己洗脑。 “晏向泽。”徐婉柠闭上眼睛。 “嗯?” “你放我走吧!” 这句话一出,晏向泽放在她身后的手陡然僵住。 他不敢置信的低下头,看着她的侧脸。 徐婉柠没有看他,只是紧紧的抱着他,嘴上还在继续说着。 “我的长相,我的身世,在后院,你是护不住我的。”爬床的卑微侍妾,身世低微得连侧妃都没有资格沾染……却是世子的第一个女人,还上的美艳动人。 没有人会相信,世子心里会没有她。 第一个,总归是不一样的! “我不想几年之后,你看到我的时候,会说我怎么变了。可能会说我变得娇纵、变得霸道、变得蛮横,没有了一开始的规矩懂礼,没有当初的温柔体贴……太多太多可能了,我不想。” “不会的,不会的。”将手放在她后背上,感觉到她身体轻轻抽动,似乎哭了。 晏向泽脸上顿时露出紧张的表情,想要将她推开。 但徐婉柠却紧紧抱住他,不给他挣脱的机会。 “我不会给你离开的机会的,你只能是我的女人。”那个不高兴了就敢给他翻白眼的女人;那个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可以执着的追求,不会因为困境而放弃的坚强的女人;那个可以因为吃到一种喜欢的吃食,就眉开眼笑、能高兴一整天的女人……那个坚毅勇敢、自信大方的女人,太多太多吸引他的地方了,叫他怎么舍得放手。 “等以后,我会找机会让你升为侧妃,你以后会是我的侧妃,不是侍妾,是妃。”晏向泽眼中冒着明亮的光,脸上露出坚定的表情。 但不会是世子妃! 那个唯一的妻! 徐婉柠心想。 “世子爷。”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她闷闷地喊道。 “初一你陪我去菩提寺,好不好?”她不想讨论妃不妃,妾不妾的问题了。 晏向泽张嘴,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初一,在裴纾清来这边的第三日,裴纾清作为她未来的世子妃,他不可能丢下她陪徐婉柠出去的,这样子实在是太不尊重裴纾清了。 有可能会给徐婉柠带来麻烦。 想到两日前,娘亲给他送的信里面提到在与世子妃成婚之前,要将徐婉柠放到庄子的事情,成婚最起码一年后,才能接回来。 他不想,但这个是裴纾清作为太傅独女,提出的嫁给他最基本的要求。太傅大人跟皇上提了,皇上也已经答应。 他不想将她放到庄子里,她这么娇弱,床榻硬些都睡不着,庄子的条件比他这个别院还不如,她一定会不习惯的。 他想留住她,只能从裴纾清身上做功夫,让裴纾清亲自点头,留下她、接受她。 而想要让纾清接受她的前提,是不要给纾清厌恶她的理由。 “不可以吗?”没有听到他的答复,徐婉柠并不奇怪。她只是看似失落的抽咽了一下,让晏向泽忍不住再次搂紧她。 心中的愧疚更重了几分。 第八十一章 怪异 “那以后我若是不开心了,你可以陪我出去玩吗?”徐婉柠再次道,“不用很多的,一年一次也行,就陪陪我,谁也不能将你喊走那种。” 她的要求实在太卑微了,和她以往骄傲坚毅自信的性格完全不同,可这却让晏向泽忍不住更加心疼她。 “可以。”他沉声道。 “这次不能再骗我了哦!”徐婉柠道,抬起头,捧着他的脸,认真道。 不知何时,她的脸已经泪水打湿,圆润的杏眼变得通红,她却仿若未觉,依旧认真看着他,缓缓道:“不可以再骗我了哦?” “好。”晏向泽认真回道。 “我不开心了,你明天上午陪我出去玩吧。我想去宝石坊,你上次陪我出去的时候,还没带我去过那里呢,我想去!”徐婉柠道。 看着她的眼睛,晏向泽没有迟疑,点头,“好!” 宝石坊是安城有名的首饰铺,里面的首饰不仅精美难得,设计更是新颖时尚,最重要的是,每一座城绝对不会有同样的两套首饰出自宝石坊,少有撞首饰的尴尬情况。 也因此,宝石坊生意做得极大,分店可以说遍布乾国各地主城富地,即便是京城,也有宝石坊的影子。 晏向泽自然也是听过的宝石坊的名号,见她提起宝石坊,只以为她是想买首饰,倒没有多想。 见他终于点头,徐婉柠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她坐直身子,道:“世子爷,您放心,奴婢一定会恭敬迎接世子妃到来的。” 次日一早。 卯时还未到,徐婉柠却醒了,屋内漆黑,只有从窗户缝隙处透进来几缕月光,照在窗边架子上的水盆上,折射出点点水光。 没有喊惜云,徐婉柠就这样穿着里衣赤脚下床,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天空。星河闪闪,月亮悬挂,整片天地寂静无声。 她站在那,静静地发着呆。 不知过了多久,天际终于泛起了一丝红云,繁星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月亮也隐匿入云层中。 天亮了。 徐婉柠转身,回到床榻边,从床榻底下摸出一个盒子。 盒子里有三样东西,一只香囊,一条五彩绳,还有一个荷包。看到五色绳与香囊,徐婉柠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想到了七夕的时候。说起来,这五色绳是她做的第一个手工,当时还想着一定要亲自送出去。 可惜……她终究是没有机会将这两样东西送到他手里。 眼不见为净,拿出荷包,将剩下的东西和木盒一块赛回床底上。 荷包是当初刘月瑶给她的,里面是迷药和增元丹。她一直没有想清楚要不要用,但现在,估计要用上了。 看着摊开的药粉,里面的黑色粉末,徐婉柠想了想,从梳妆台上拿出一个小锦盒,里面装着她一直用来当作避孕药的药丸。药丸很小,只有半个小拇指大,用蜜蜡和着蜂蜜制成封存的。 她拿出十颗药丸,小心捏开蜜蜡外表,将里面的药丸倒出来,用银簪一点一点的勾起油纸上的黑色药粉,倒进蜜蜡壳里,她动作很小心,一点也没有让药粉撒出来。 取了一半药粉,差不多装满十个蜜蜡壳,将药粉重新包起来,放回荷包里。 看着摆了一桌子的蜜蜡壳,她又取来一盏蜡烛,用旁边放着的火折子点燃。 烛光刚刚散发,很快就被外面的惜云看到。 “主子,您要起来了?”惜云说着,就想进来。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徐婉柠抬头,“我在换衣裳呢!”她换衣裳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 惜云显然也知道,果然停下脚步,没有再进来。 徐婉柠轻轻呼了一口气,又在梳妆台上取来一根簪头尖锐的银簪。烤热银簪点在另一半没有放药粉的蜜蜡背上,将蜜蜡壳粘起来。等到稍微凝固,再将蜜蜡壳小心的放在火上。待到蜜蜡壳的边缘烤融化成乳状之后,再小心的盖在有药粉的另一边上。 如此往复,大概过了一刻钟,十颗药粉全部密封回来了。 看着桌子上整整齐齐的十颗药丸,徐婉柠满意的笑了,从 又拿出一个小荷包,将药丸放进去,又倒了一颗增元丹出来。增元丹原本就是用蜜蜡封存着的,倒也不怕会染上迷药。不过为了保险,徐婉柠还是用油纸单独裹起来一层,才放进荷包里。 剩下的药粉与最后一颗增元丹则连同银簪一块,放回床底下的木盒里。 将荷包放在桌子上,徐婉柠又从顶箱柜里拿出一套青荷对襟襦裙,飞快换上,将桌子上的荷包挂在腰间。 想了想,又从梳妆台上拿出一个装有金瓜子银瓜子的大荷包,同样挂在腰上。感觉不太够,又从暗格里拿出四张五十两的银票,整齐叠好,用油纸包裹,贴身放在身上。 觉得一切都稳妥了,徐婉柠站在镜子前,一边打量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一边喊:“惜云,进来吧!” “是。”惜云高声应了一声,进来。然后就看到正在镜子前打量自己装扮的徐婉柠,看到她身上的衣着,还有腰间的两个鼓鼓囊囊的荷包,下意识拧眉:“主子,您往身上挂这么多荷包干什么?” 纤细的腰肢挂着两个荷包,一个瘪瘪的,一个却鼓鼓囊囊的,看起来不伦不类,怪异得很。 徐婉柠低头,果然显眼。 她眼珠子一转,道:“今天要去宝石坊,你家主子我带着装满了金瓜子金银子的荷包去,到时候买首饰才有钱给呀!” 她这个解释有理有据,惜云不疑有他,从顶箱柜里拿出一件同色外衫,“主子再穿上这个看看。”说着,打开伺候她穿上。 徐婉柠低头,荷包果然被遮掩起来了,“你真聪明!”她赞叹。 在原地转了两圈,还是有些不放心,问:“这样子真的不明显了吗?” “这样子好多了!”惜云展眉,“主子可以不用带这么多银子的,有世子爷在,他不会让您付钱的。”世子爷多么矜贵的人,哪里干得出陪女人出去让女人自己付钱的事。 “那不一样。”徐婉柠挑眉,坐会梳妆台前,让惜云给她梳妆。 “世子给不给是一回事,我拿不拿又是另一回事了。”只有钱拿在自己手里,才会安心。 “再说了!”她看了眼四周,捂着嘴巴小声道:“我还想给世子个惊喜呐,若是要世子给钱,算什么惊喜。”虽然这个惊喜有可能是惊吓。 “这银子要带够才行,要不然,看到好东西买不下来给世子,我会难过的。” “原来是这样!”惜云眼里闪过了然,笑道:“世子爷若是知道主子出去还想着给他惊喜,肯定会很高兴的。” “主子不仅长得貌美动人,还事事都想着世子爷,如此关心体贴,世子爷迟早离不开主子!” 主子与世子如此恩爱,她这个当大丫鬟,身份自然就会水涨船高。 自然忍不住高兴。 面对惜云的讨喜,徐婉柠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八十二章 怎么办? 梳洗打扮完毕,简单用了些早膳,徐婉柠就坐在小厅,一边等晏向泽来,一边看书打发时间。 惜云坐在一旁,做着针线活,顺便等待叫唤。 太阳越爬越高,很快就到了巳时,看着外面没还有丝毫动静的院子,徐婉柠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表情越来越冷淡。 惜云已经放下手上的活,担忧的看着她。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再不出发,就要到中午了。徐婉柠不想再等下去了,她站起来,顺手拿起放在桌面上的面纱带在脸上,叫了惜云一声,抬腿就往外面走。 “主子!”惜云连忙跟上去,看着明显不开心了的徐婉柠,她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很快来到紫竹院。 走进紫竹院,院里一片安静,只有寥寥几个丫鬟还坚守在职位上,徐婉柠皱眉,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淮丹。 对淮丹,她冷不下脸,索性笑了笑,问:“世子爷呢?” 淮丹稽首,道:“世子早上天未亮就带着淮州、怀卿、慕荷以及数十护卫出去,叫属下在这里等夫人。” “世子还说,今天他没有空陪夫人,若是夫人还想出去逛,让属下陪同即可。” “没有空陪我?”徐婉柠挑眉,看着他,问:“世子突然出去是为了什么?” 淮丹垂头,没有回答。 “呵!”徐婉柠冷笑,袖口一挥:“算了,他不来就不来,我自己去!” 说着,转身就往院子外走。 徐婉柠脸色难看,周身气压低得吓人,惜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不敢多言,默默跟在身后。 走出府门,看到徐婉柠出来,一个小厮连忙将早已备好的马车从旁边拉过来,又忙不迭的摆上马凳。 徐婉柠之前出门,一直都是坐晏向泽的那辆马车,因为晏向泽出门一般不会坐马车,马车闲置,晏向泽索性就将马车给徐婉柠用了。 但今天,小厮牵出来的马车不是那辆大马车,而是一辆普通的马车,不仅小还矮,上面还微微掉漆了,一看就很久没用了,看着就寒酸。 出去连带着马车也驾走,是什么原因,徐婉柠不想多想,也不愿多想。提着裙摆就上了马车,惜云跟在连忙上去。 见徐婉柠对马车突然换了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满,跟在身后的淮丹忍不住皱了皱眉,扭头看了一眼城北门的方向,那是晏向泽出去的方位。 马车里,徐婉柠直接坐到主位上,看着跟上来的惜云坐好后,就直接喊:“去宝石坊。” “是!”淮丹应道,坐在车厢前,接过小厮手中的绳缰,随着他“哟”的一声,马嘶叫一声,往前跑去,拉动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前跑。 眼看着马车动了,原本还很不高兴的徐婉柠表情一下子变得复杂,犹豫了几下,还是忍不住掀开后面的车帘…… 随着马车继续往前开,拐过一个弯,院子的踪影再也看不到。 徐婉柠愣了一下,有些失落的垂下头,缓缓放下车帘,坐好。 见她情绪低落,惜云忍不住伸手,抓住她的手,安慰:“主子,不要不高兴,奴婢看着难受。” 徐婉柠抬眸,看着惜云。 “惜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说起来,惜云虽然不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却是跟在她沈柏南最久的那一个。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的存在给了她很大的安慰。但是,很快,她们就要分开了。 她从来没想过要带惜云走,她没有资格、也不想要求一个原本能够过安稳的人陪她过颠沛流离、不知道有没有未来的日子。 但她相信,她们会在各自的地方生活得好好的。 想到这,徐婉柠嘴角勾了勾,摘下手腕上的一个银素圈,亲自戴在她手里。 她出门,戴了两个手镯,一个金手镯、一个银手镯,虽然看着不伦不类,但银子嘛,不磕碜。 “主子?”被她突然的动作搞蒙了,看着手上的银镯子,惜云有些迷茫。 “送给你了,你今天这身,戴着好看!”徐婉柠微笑,捏了捏她的脸。 “谢主子赏!”看着手上的镯子,惜云连忙道谢,倒也没有摘下来。 丫鬟若没有得到主子的允许,一般是不可以穿金戴银的,而且即便主子允许,但若是不想让主子得了个恃宠而骄的名号,最好也不能经常戴。所以徐婉柠虽然送了好几次首饰给惜云,但惜云除了可以戴在头上的发簪,其余的很少会戴出来。 不过现在是在外面,先戴着也无妨,回去再摘也是可以的,不要浪费主子的心意了。 宝石坊在安城的主街道上,靠近南门的方向。马车可以开得快些,所以不过两刻钟,马车就停在了宝石坊面前。 宝石坊不愧其宝石之名,不过一栋二层小楼,雕栏画栋,装饰得富丽堂皇,远远就能看到并区分出来。 将马车停稳,淮丹跳下马车,拿出马凳摆上,这才朝着车内道:“夫人,宝石坊到了。” 惜云掀开车帘,率先走出来,下马车后静候在一旁。徐婉柠这才出了马车,先是看了一眼周围,然后才扶着惜云的手下了马车,走进宝石坊。 她脸上带着面纱,让人看不清她的模样,但举手投足间仪态端庄、优雅大气,端的是豪门贵妇千金的气派。出行坐的却是一辆普通的马车,让一旁的路人忍不住揣测她的身份。 走进宝石坊,先是一个大厅,两边是柜台,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首饰。不少穿着或是华丽,或是雅致的客人在里面闲逛着。 一楼摆出来的都是些普通的首饰、摆件,凭得全靠设计精巧好看这点才摆出来。但晏向泽根本看不上,所以知道徐婉柠想要来宝石坊,直接就派人提前订了包厢。 没错,宝石坊的包厢要提前预定,订金五十两起步,一千两封顶。订包厢可以提前说出一些要求,比如想买的东西是首饰,还是宝石,是金银的还是鎏金的还是雕刻镂空的,这些都可以提。 宝石坊会根据顾客的要求提前备好东西放在包厢里,保证不会出现想要的东西在看的时候突然被抢走了的情况。当然,若是看好的东西在订包厢之前就被买走了,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晏向泽订的包厢是最豪华的包厢,包厢里除了进门和靠窗户那两面墙,剩余的两面墙,都摆了高柜,上面摆满了金银珠宝首饰,这些首饰几乎是安城宝石坊最顶级的首饰了。 可以说,今天宝石坊的二楼就是为徐婉柠服务的。 因为这些首饰价格总的太珍贵,为了防止出意外,包厢里面配置有丫鬟盯看以及帮忙拿取首饰,门外还有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守着。一是防止有人闯进去,二是防止顾客伤害丫鬟,偷取首饰。 若是以往,徐婉柠绝对是兴致勃勃的欣赏挑选,心满意足的买下走人。但今天,她没有心思。 看着满包厢的金银珠宝,沉默不语的淮丹、兴致勃勃的惜云,还有旁边虎视眈眈的两个丫鬟以及外面尽忠职守的嬷嬷…… 她在想,要怎么样才能避开她们,独自离开,然后安全快速的离开安城! 第八十三章 行动 徐婉柠坐在椅子上,沉思。 倒是惜云,已经兴致勃勃的让两个丫鬟取下她看中的首饰,不一会就拿了好几件摆在托盘上。 “主子您看,奴婢一看到这个,就感觉很适合您!”惜云捧着一根漂亮的金镶玉蜻蜓簪递到徐婉柠面前。 徐婉柠接过看了看,蜻蜓须镶的珍珠圆润光滑,翅膀上的红宝石光彩夺目,累丝工艺细腻精湛,巧夺天工,高贵大气。 “您戴在头上,走路的时候蜻蜓须跟着一颤一颤的,肯定很好看。”惜云捧脸。 “感觉戴上这金簪,太繁杂了,除非搭配明艳庄重些的装扮,但我不喜欢打扮得太隆重!”徐婉柠偏头,对着旁边摆着的铜镜,将金簪在头上比划了几下,摇头。 “那这个呢!”见她不喜欢这金簪,惜云不奇怪,接过放回托盘里,又拿起一对耳饰。 这对耳饰整体看着像叶子,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叶子,还怪好看的。 “这个叫什么?” “这是仿的银杏叶,镶嵌翠玉,是咱们宝石坊的大师制作的。戴在耳朵上,可好看了。”一旁一个长相比较圆润可爱的小丫鬟笑着解释道。 “是吗?”徐婉柠挑眉,拿起来放在耳朵比划了两下,果然好看。 “是好看,我要这个!”徐婉柠笑了。 “主子,还有这个,这个也好看,精美绝伦!”见徐婉柠听取了一个,惜云瞬间激动了,又拿上来一个,难得的说了个成语。 看到又是金的,徐婉柠笑了,“你给我拿的不是金就是银,这双这么大这么漂亮的眼睛是就看得到金子银子吗?” 其实惜云的眼光还是有的,毕竟接触过不少贵妇千金,但就是偏爱金子这点是没法改了。 “奴婢喜欢金子,主子喜欢戴银首饰,奴婢肯定多挑选这两样啊!”惜云理所当然的道,“再说了,奴婢觉得主子您戴金首饰好看,没有比您戴金首饰更好看的人了。” 要她说啊,再没有比金首饰更雍容华贵的了,只是有的人压不住金子,戴着显俗,主子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只会与她那仿佛与生俱来的矜贵相得益彰。 “行吧!”徐婉柠倒没有什么想法,就这样,惜云挑,她试戴,不过一会儿,就挑了五六样。 看着差不多了,徐婉柠也没心思了,直接道:“就这样吧,不挑了!” 掌柜上来,对算价格,淮丹给钱,下楼走人。 坐上马车的时候,甚至还没到晌午。 徐婉柠眼睛一转,撩起窗帘,对着外面的淮丹道:“我想去买几身衣裳,简单的那种,你带我去最近的成衣铺!” “是,夫人!” 出门前,晏向泽吩咐过,徐婉柠想去哪去哪,他听命即可,所以对徐婉柠的命令,淮丹没有异议。 马车开动,不过一会,就停在一间明显是买衣服的商铺前。 装饰并不是很豪华,周围人来人往,显得有些嘈杂,显然,淮丹应该是挑的最近的一家。 看到这么多人,徐婉柠眼里闪过一丝满意,下马车,进门。 挑了好几件看着方便穿搭,还十分简单的衣裳,打包好,给钱,花了不到十两银子。 徐婉柠看着惜云和淮丹两个,眼珠子一转,走到一旁忙碌的掌柜面前,问:“掌柜的,我想换身衣裳,这里可有方便的地方?” 掌柜抬头,看了一眼徐婉柠,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淮丹和惜云两个,沉吟。徐婉柠微微一笑,默默往桌面上放了颗银瓜子。 “有的,楼上有换衣间,贵人可以上去。”掌柜立刻扬起笑容,指着后面拐角处的一个小楼梯道。 “好的,麻烦掌柜的了!”徐婉柠微笑,又挑了一身衣裳,让淮丹给钱。 带着惜云以及刚刚挑好的衣裳上楼,楼上比较狭隘,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布匹,并没有什么人。 有一个不知道是绣娘还是老板娘的妇人在窗边绣着花,旁边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在整理杂物。看到她们上来,妇人并不觉得奇怪,指了指楼梯边的一个小房间,道:“那里是换衣间,夫人可以进去!”她是根据徐婉柠梳的妇人妆来喊的。 “麻烦了!”徐婉柠屈膝道谢。 进入房间,里面是一个不到五平的小房间,装饰得很简单。一张小榻,小榻上铺了一张花布,除此之外,就是旁边还有一个人高的衣架,是挂衣裳用的,衣架旁边的墙上还挂着一面铜镜。 光源是一扇双开的窗户,窗户关着。徐婉柠上前,打开窗户。下面是一条小巷,巷子连通外面的大街。 徐婉柠眼珠子微微一转,将窗户关上。看向认真摆弄衣裳的惜云,徐婉柠沉吟了一下,道,“惜云,我忘记拿那对银杏叶耳钉了,我想戴。你去拿上来,我先换身衣裳。” “是,姑娘!”惜云不疑有他,将徐婉柠要换的衣裳摆好,出门。 徐婉柠快速换好衣裳,这是一套很简单的衣裳,上身是玉色的对襟窄短衫,下身是白藤色百迭裙,外面还有一间渐变色的绣花外衫。 将衣裳换好,穿着的衣裳上面挂着的荷包和衣服里面藏着的银票也不忘拿出来,贴身放在身上。 等处理好一切,徐婉柠拿出一颗药丸,看着紧闭的门,在心里算计了一下时间,觉得还有时间,又将换下来的衣裳团吧团吧塞进刚刚买衣裳时打包好的包裹里。三两下整理好,坐在榻边,捏着药丸默默等候着。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扣扣扣!”徐婉柠抬头,看着门外。 咬了咬唇,她站起来,将门打开。 惜云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一个锦盒,开心的道:“主子,奴婢觉得只拿一个耳饰太少了,怕您想要别的,就将全部的都拿上来了。” “淮丹护卫还在外面守着……咦,主子您怎么穿这套?”看到徐婉柠身上穿的衣裳,惜云忍不住皱眉。 “这衣裳也太简单了,主子您换一身。”惜云说着,就想打开榻上的包裹,重新拿一套出来。 徐婉柠走到她身后,看着背对着她的惜云,飞快捏碎手中的药丸,趁着惜云扭头的瞬间,撒在她脸上。 看到扑面而来的粉末,惜云瞪大眼睛,看向徐婉柠,刚想说话。没想到嘴巴刚张开,身子就忍不住一软,无力的跌在了榻上,很快就陷入了昏迷。 看着无意识的样子榻上的惜云,徐婉柠默默道了一句。 “对不起!” 第八十四章 离开 将锦盒打开,看着里面的首饰,她犹豫了一下,拿出一对金镯子戴在手上,然后拿起一旁装了衣服的包裹背在肩上,打开窗户。 再次看了一眼榻上的惜云,毫不犹豫的翻身跳了下去。 两刻钟后,门被撞开,淮丹闯进来,第一眼就看到毫无意识的躺在床上的惜云,然后就看到被打开的窗户。 他脸色大变,飞奔到窗边往下一看,只看到空无一人的小巷以及不远处熙熙攘攘的大街…… …… 此时的徐婉柠,已经坐上一个老伯的牛车,晃晃悠悠的朝着城外去。 出城没有进城这么麻烦,不过被城门的守卫看多了两眼,便很快出了城。 坐在牛车上,看着越来越远的城门,徐婉柠脸上有着不舍、纠结、迷茫……但很快,就被坚定取代。 只要离开,以后,她就只会是徐婉柠! 是她自己! 不会再是任何人的谁! 想到这,徐婉柠忍不住笑了,笑得开心,笑得恣意。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在发着光,乌黑柔顺的秀发勾在耳后,显得眉目越发明艳动人。只可惜,这一幕,除了两边一路经过的风景,再无一人能欣赏得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道路越发崎岖,硬板的牛车走在上面,咯噔咯噔响,颠得屁股麻麻的,徐婉柠有些坐不住了。 她扭头,看向前面在认真的驾车的老伯,在木板“咯噔咯噔”的声响中,大声喊道:“老伯,还有多久才能到下一个镇子啊!” “去老朽村子最近的小镇,还有二十里。姑娘想去哪?”老伯嚷着嗓子回道。 徐婉柠坐牛车的时候喊得急,只是说着随便搭去那个村镇都行,老伯打算出城回家的,索性就把她拉着往家这边走。 但也不可能真的拉她回家,所以他打算拉她到附近的小镇上放下。不过徐婉柠既然现在问,他索性就问清楚她想去哪。 徐婉柠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衣裙,头上多余的发簪早已取下,只留下一支简单的祥云银簪,固定着头上只有未出阁的少女会挽的发髻。唇瓣上为了显得气质更好特意抹的唇脂也擦得干干净净,露出丰盈饱满的唇瓣……坐在牛车上,笑魇如花,看向四周风景的圆眸明亮有神,仿佛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大气、明媚! 老伯估计是第一次见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还能坐他的牛车,一路上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索性他有分寸,虽然高兴,却并没有胡乱打量偷看徐婉柠。 不过徐婉柠问话,他就有理由回头多看两眼,每看一眼就扭正头,看着前面的大路笑得开心极了。 好在他看向徐婉柠的眼里只有单纯的欣赏,并没有什么流露出让人恶心的表情,心里应该也没有什么龌龊的心思,所以徐婉柠倒也不是很反感。 “我们坐了多久,走了多远啊?”徐婉柠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没有头绪,便又问。 “走了二十里左右,花了一个多时辰吧。”老伯约莫算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的道。 走二十里,就要一个多时辰? 徐婉柠瞪大眼睛,重重拍了一下大腿。 失策了呀! 谁知道牛车跑那么慢! 这样子她坐到天黑都不一定到达目的地。 淮丹是护卫,她消失的那点时间,他肯定很快就能反应过来的,估计已经回去禀报晏向泽了。 晏向泽虽然出去了,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万一他刚好回来了呢? 若是现在就追上来,她估计要被堵在半路上。 只能希望他还没有回来吧!但希望他别回来那么快还不如赶紧想办法。 想到这,徐婉柠坐不住了,连忙问,“老伯,那距离最近的镇子还有多远,比较繁华的那种?”她要买辆马车才行,牛车速度太慢了。 老伯立刻乐呵呵的道:“姑娘还真问对了,老朽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最是清楚附近有什么地方。” “比如前面是桃花山,桃花山山脚下好些个小镇,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小村子。因为每年香客、游商多经与此地,渐渐的就热闹起来。那些地方里面还是有挺多好玩的地方的,姑娘可以去看看。” “桃花山附近有好几个镇子,若说最繁华的,无疑是……” “桃花山?”徐婉柠眼睛瞪得更大了。 “前面是桃花山?”声音都扯破了。 她属实不敢相信,她坐了一个多时辰牛车,结果连桃花山附近的小镇都还没到。 “姑娘不知道?”老伯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徐婉柠,继续道:“桃花山距离安城三十里,牛车要到达,起码要坐一个半时辰。姑娘想要去繁华一点的小镇,去那里准没错。安城方圆一百里的范围内只有不到十个小镇,桃花山附近就聚集了五个,最繁华的小镇就在桃花山山脚下,也是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小镇!” “你说的那个小镇叫什么名字?”徐婉柠眼眸微闪,问道。 “长生镇!” “长生镇啊!”徐婉柠叹了一口气,再次问:“镇上可有马车租赁之地?” “有的,小镇上到处都是走南闯北的游商,不仅有马车租赁,还有镖局开在那,姑娘若是想去哪又怕不安全的话,可以给银子让镖局护送,去哪里也有个保障。”老伯说完,随即又变得严肃,他看了看前后的路段,确定周围没有什么人能听到他说话,这才又道。 “虽然不知道你一个小姑娘,为什么就一个人的跑出来了,但是老朽好心,告诉你件事!”说着,他指了指前面的方向,继续道:“桃花山北面有条自西往东的大江,叫长江。长江之北,是一片连绵不断的山脉,山脉绵延不知道多少里,据说从西南境外一直连通到东边的潜州一带,具体老朽也不清楚!” “重要的是,长江之北,距离桃花山不到二十里的囚山之上,有一群山匪,好早些年就在了。但这两年,不知道为何,他们突然下山,一直挑来往的游商、旅客下手,好些人碰到山匪,不仅失了钱财,严重的,还丢了性命。”说到这,老伯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徐婉柠,道:“你这种小姑娘家家的,若是想要经过那片地,一定要注意着些,最好找一些大游商队伍陪同庇佑,多出些钱财也无碍,最重要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有清白!” “钱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多少人看不明白啊!”老伯摇了摇头,手上的鞭子轻轻一挥,打在牛屁股上,牛“哞”的喊了一声,脚下步伐渐渐加快。 徐婉柠坐在牛车上,抱着包裹,陷入了沉思。 她没想到,不过刚出城,就听到了山匪的存在。 乱世经年,流匪不绝。 这世道,果然乱! 不过…… 不就是山匪吗,不过一群乌合之众。 大家都是烂命一条,大不了拼了! 千万别撞到她手上,要不然,徐婉柠咬牙,手紧紧揪着怀里的包裹,眼里闪过狠绝。 第八十五章 离开 就是…… 长生镇是她上次去桃花山的时候晚上落脚的小镇,那里虽然是繁华,但是因为来往旅客比较多,不少达官贵人会在那处落脚,所以官府掌控得也比较严。 她的户籍虽然在身上,但没有路引,要是去那里,估计都进不了镇子守卫那一关。 难不成真的跑不了了? 不行,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次不跑,以后肯定没有机会了。 想到这,徐婉柠咬牙,直接喊:“老伯,麻烦载我去桃花山吧,不去小镇了!” “速度快些,天色太晚了,要不然我上不了山!” “好咧!” …… 别院。 马车稳稳停在门口,没等门卫前来查看,淮丹已经进马车,将里面昏迷的惜云抱了出来。 守卫大惊,连忙上前。 淮丹没有理他们,丢下一句:“请张府医来!”便抱着惜云飞快的进了府中。 看到昏迷不醒的惜云,以及抱着她头也不回的进了府中的淮丹。作为主子的夫人却不在身边,守卫连忙掀开车帘往里面一看,空无一人。 守卫脸色大变,顿时明白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一边连忙让派人去禀报管家,又按照淮丹的吩咐,派人去请张府医…… 很快,夫人不见了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府邸。 就在府中一团糟的时候,晏向泽的马车以及一对车队出现在巷子里…… 怀卿驾马车驶进巷子,远远就看到府门前停下的马车。他挑眉,知道这应该是徐婉柠的马车。将马车停在其后面。他跳下马车,见到没有小厮上前,看了一眼依旧紧闭的府门,皱眉,倒也没有说什么,将马凳拿下来摆好,才道:“世子,小姐,别院到了!” 马车里,晏向泽端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在他右手边,坐着一妙龄女子,同样闭着眼睛。女子面容精致如画,眉如远黛,微微上扬的眼角带着一抹妩媚,却又不失端庄。 听到怀卿说话,她睁开眼,看向晏向泽的双眸明亮如星,深邃而清澈,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柔情,樱唇不点而赤,微微一笑,便如春花绽放,明艳动人又不失温婉。 “姑娘,已经到了!”见裴纾清睁开眼睛,瑶琴便轻声道。 裴纾清轻轻颔首,瑶琴连忙掀开车帘,率先走出去,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前面掉漆的、又矮又小又破的马车,脸上升起一抹愠怒。 谁这么大胆,将马车停在她们马车前面? 身后的声响让她来不及多想,连忙回身掀起车帘,好让裴纾清出来。 裴纾清弯腰,走出马车,站起身,然后就看到了停在前面的马车,她挑了挑眉,没有说话,踏着马凳慢慢悠悠地下了马车。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垂落,梳成精致的发髻,簪着珠花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添了几分灵动之美。 相比于她的淡定,一旁的瑶琴,脸上的愠怒现在都没有散去。 马车旁静立的怀卿看到这一幕,也是皱眉。这时,门口里的人终于发现门口的人了,连忙上前。 怀卿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冷冷地扫了一眼想要上前的小厮,问:“人都干什么去了?” 小厮苦着脸,哈哈道:“奴才刚刚去请张府医去了!” “请张府医?谁生病了,要请府医?”怀卿顺嘴问了一句。 “今早夫人与淮丹护卫一同外出,没想到刚才回来的时候,惜云姑娘不知为何昏迷着,夫人却不见了,淮丹护卫抱着惜云姑娘匆忙进府,让奴才去请……”小厮飞快地将情况说出来,还没等他说完,不知何时下了马车的晏向泽打断了他的话。 “你说谁不见了?” 小厮连忙转身,给晏向泽行礼。 “快说,你说谁不见了?”晏向泽沉声问道。 他脸上的着急毫不掩饰,让一旁的裴纾清看了眼眸微闪。 听着小厮嘴里说的夫人,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阿爹和她说的,世子院子里唯一的小侍妾了。 不过,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跑了? 若真是一个侍妾跑了,那世子爷的脸面可就好看了。 “夫人外出时不见了,就只剩下淮丹护卫和惜云姑娘回来了。”小厮再次说。 晏向泽握拳,袖口一挥,大步进了院子。他要去找淮丹问清楚,什么情况。 还有徐婉柠,什么不见了,她会武,根本没有人能威胁得到她! 而且她还与他提过想要离开的话,这会不见了,他不用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肯定是跑了。 为什么要跑? 他对她不够好吗? 就这么想逃离他! 别想逃,他一定会将她抓回来的! 一个安城,他不信她能跑到哪里去! 突然,晏向泽脚步一顿,停下进府的脚步,转身又出了府。 徐婉柠会武,这么点时间,估计已经出了安城,他要赶紧派人从安城各个城门出发,将沿路的人都探察一遍才行。 她肯定没有这么快找得到马车,只能坐牛车这些的。他立刻派人骑马去找,就不信找不回来…… 看着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又出来立刻骑上马,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就离开了的晏向泽,瑶琴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极了,她抬头看向裴纾清,道:“姑娘,世子爷也太……”她顿了顿,倒也没有说完。 裴纾清轻轻一笑,意有所指地道:“心上人跑了,可不得着急些!” 她看得清清楚楚,晏向泽在听到那什么夫人不见了之后,脸上的着急焦虑都掩盖不下去了。 京城里谁人不知,世子爷生性冷淡,常年冷着脸,就是天塌了也不能让他破防。如今却因为一个小侍妾乱了分寸,说他心里没她,鬼都不信。 “那侍妾竟能让世子爷如此看重?”瑶琴皱眉,看向裴纾清的眼底带着一抹担忧。 她可怜的姑娘,还没嫁进王府呢,就有一个碍眼的存在了。 “怕什么,一个小侍妾罢了,升不起什么大浪!”裴纾清勾唇,搀着瑶琴的手,慢慢往府里走去。 “姑娘您身世地位相貌才情哪样不是顶尖,合该与世子爷琴瑟和鸣、恩爱一生才对。那小侍妾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咱们才刚来,她就挑事,将世子爷的视线转移,世子爷也信了,真的就丢下我们,这样子哪里沉得下心来与姑娘您相处?”瑶琴不忿。 “您瞧瞧,他走得是利索了,留我们几个在这里,端的是一点礼节都不剩!” “老爷说得有道理,那什么小侍妾就应该放庄子上才行。姑娘您还没嫁进王府呢,那侍妾就勾得世子爷变成这样了,若是时间久了,那还得了?” “世子爷还想让姑娘您放弃将她安置在庄子的要求,那是老爷进宫亲自找皇上要的旨意,姑娘可千万不能够答应。” “世子爷看样子,对那小侍妾肯定是上了心的,留她在,只会让姑娘与世子感情相处得更慢,有那旨意在,姑娘好歹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与世子爷相处。一年时间相处下来,不信您还不能将世子爷得心思落在您身上。”瑶琴不停地说着,裴纾清听着,面无表情,只是道了一句。 “我是太傅千金,皇上钦点的世子妃,不管结局如何,我都立于不败之地!” “再说了……”她笑着低下头,轻轻点了一下瑶琴的额头:“你对你家姑娘我,还没有信心吗?” 瑶琴摇头,又道:“奴婢相信姑娘。姑娘才情出众,长得又温婉可人,谁看了不喜欢,一个小小的爬床侍妾,在您面前,根本直不起来。” …… 一刻钟后,数十名骑着马的玄衣队伍从各个城门出发,沿着不同道路一路搜寻查验。 两刻钟后,城门守卫在城门就位,严查出城的年轻女子,特别是单独出发的女子情况。 不过半个时辰,就从一个守卫嘴里得知,一个时辰前,有一名长得貌美,世所罕见的年轻女子坐着牛车从城北出城了的消息。 不过一刻钟,这条信息就递到了晏向泽面前。 晏向泽当即毫不犹豫,当即带着十名护卫骑马简装从城北门出发,一路沿着桃花山的方向飞奔去! 第八十六章 追上 完全不知道身后的人已经追上来了,牛车继续“咯噔咯噔”的往桃花山的方向奔去,牛车的速度就在那了,徐婉柠即便着急也没有办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山脚下。 牛车稳稳停在上山的台阶前不远处,老伯呵呵笑道:“姑娘,桃花山陡峭,牛车就只能驶到这里了,剩下的路,就只能姑娘你自己走了。” “就这里可以了,麻烦老伯走这一遭!”徐婉柠下车,看了一眼山顶,递给了老伯一颗银瓜子当作路费。 看到银瓜子,老伯瞪大眼睛,反应过来连连摆手:“用不了这么多,用不了这么多!” 一颗银瓜子少说也值一百文钱,这么精致的银瓜子,再算多十几文手艺钱,那就更贵了。 他就顺路搭了一段路,三十里的距离,随便给个二十来文钱就够了。 “姑娘给二十文钱就够了。”老伯在心里算了一下,道。 “我身上没有散钱,就这个银瓜子。”徐婉柠摇头。 “那也太多了。”老伯有些犹豫。 不收钱吧,他也不舍得,但是一百多文钱,他要十多天才能挣这个数。 “没事,就当是本姑娘感谢老伯给我讲在外注意事宜的学费了。”实在没有时间和她推脱,直接将银瓜子塞到老伯手中,徐婉柠拿起包裹,背在肩上,朝老伯挥了挥手,快速往山上奔去。 上次来桃花山的时候,她在山顶看到,桃花山后山好像有一条小路,沿着这条路走,可以以更短的距离走到另一面山脚下。 那里的江面开阔,水面的波涛少很多,有木筏在江边帮来往商旅渡江,她手脚快些,太阳下山之前应该就能渡江。 渡江之后,再过不远就是洞庭湖一带,那里水域四通八达,来往的船只数都数不清,随便找一艘商船,沿着不同水路走,朝北朝西朝东,哪里不能跑? 到时候,晏向泽再想找到她,无疑是大海捞针。 想到这,徐婉柠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很多,不过一会,就跑完第一段台阶的路程。 扭头看了一眼跑完的路,九百多阶,看似好像一眼能看到头的距离,若是换个身体差些的,估计得花不少时间才能爬完。 徐婉柠不得不庆幸,幸好她之前找机会学了武,还坚持锻炼,让身体健壮了很多。 若还是一开始那个身体,一步一娇喘,动不动就落泪脸红的,她别说爬山了,坐牛车到这都够呛。 想到这,徐婉柠再次决定,若是她成功逃脱了,也绝对不能疏于锻炼,实力实在太重要了。 这个世道,她一个女子,想要自保,拳头一定要够硬! 得益于桃花山特殊的地形,站在上面可以清晰看到山脚的情况。就在徐婉柠准备继续往上跑的时候,山脚的骚乱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回头看了一眼。 只看到山脚下,十余名身穿玄衣的队伍骑着马突然出现,他们骑马的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经过严格的训练。而为首的是一名黑衣男子,身材高大,看面容身材,显然就是晏向泽。 看到晏向泽的一瞬间,徐婉柠瞳孔猛地一缩。 该死,他速度怎么这么快? 不是出去了吗? 徐婉柠脸色大变,来不及多想,运转内功飞快往山上跑,企图在他注意到山上面的时候,躲藏起来。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山脚下的晏向泽下马的时候,顺眼往山上看了一眼,只来得及看得到裙摆的一抹影子。 他眼眸微动,直觉告诉他,那就是徐婉柠。 想到这,他毫不犹豫的吩咐道:“所有人,留一个人看马,其余人随我上去,将夫人请下来。”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道:“找到夫人后,若是夫人不配合,也不允许伤到她,想办法困住她等待我去到就行!” “是。” …… 山上。 徐婉柠飞快往前跑着,一边跑她一边想办法怎么甩开他们。 按照原本的计划走小路肯定是不行了的,虽然不知道晏向泽怎么这么快能追上来,但她能看到晏向泽,意味着晏向泽肯定也知道她是在山上了,十有八九还已经开始让人将能下山的路都围了。 她必须要想一个能逃脱的机会才行。 哪里可以呢? 徐婉柠想着,脚下的步伐却丝毫不乱,奔跑的速度太快,呼啸的风刮过耳边,徐婉柠眼睛一亮,瞬间想到了一个主意。 就是…… 她皱眉,有些纠结。 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阴沟里翻船了怎么办?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身后两百多米开外突然传来路人的惊呼声。徐婉柠头也不回的继续往上跑,只是在拐弯的时候,顺势往后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她目呲欲裂。 不过一会的功夫,晏向泽竟然从山脚追上来了! 看到她回头,晏向泽面无表情,只是嘴上做了一个你跑不掉了的嘴型。 徐婉柠咬牙,继续往上跑。 麻蛋! 她忘记了,晏向泽也是会武的,还比她厉害。 也是,她虽然会武,但是时间毕竟还短,哪里比得过晏向泽练了十几年的程度。 但是要她放弃? 绝不可能! 她知道,她这次若是跑不掉,以他的心性还有能力,是绝对不会给她第二次逃脱的机会的了。 到时候,她就真的要被他困在深宫宅院,做他的牢中鸟,掌中玉了。 感觉到身后越来越近的气息,徐婉柠抿唇,犹豫了一下,右手摸向腰间的荷包。不一会儿,从里面摸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药丸。 仅仅拽着药丸,徐婉柠苦笑。 还以为会用不到,没想到…… 人算不如天算啊! 飞快的撕开油纸,拿出里面的药丸,毫不犹豫的塞进嘴里。 看到她的动作,身后的晏向泽瞪大眼睛。他感觉,这是个不好的东西,忍不住大喊。 “徐氏,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停下来,只要你停下来,我保证不会追究你要跑的原因?” “不要吃,那是不好的东西!” 徐婉柠根本不理他,吃下药丸,不过两息的时间,她就感受到体内传来一道强大的内力。 随之而来的,还有浑身的剧痛,那是经脉被突然壮大的内力冲撞,不堪重负出现的后果。 这种后果若是不注意,很容易会导致经脉尽端,内力消散的后果,严重的还会有碍寿命。 但她没有时间想这么多,争分夺秒的运转内力,塞进丹田里,丹田被迫接受如此强大的内力,仿佛承受不住了,一下子胀大了一倍有余,一阵更强烈的剧痛传来。 徐婉柠闷哼一声,只觉得喉咙一片腥甜,那是丹田受伤导致的内伤。 她咬牙,继续运转内功,有着内力的支撑,她的速度一下子加快了十几倍。凭借这短暂的爆发,晏向泽竟然被她甩开了一点的距离。 但是没用,十年的内力,也不过勉强与晏向泽修炼的内力持平,想要这样甩开他,根本不可能。 她必须要做出抉择了。 想到这,她咬了咬牙,气沉丹河,大声喊道:“晏向泽,若你不想让我真的厌了你,就放我离开。” “不可能!”身后的晏向泽想也不想的道。 “你是我的女人!”他只是道了这一句,继续追着。 他不想想她要跑的原因,但他知道,他不想她离开。 见他紧紧咬在身后,知道他不会放弃,徐婉柠咬牙,眼里闪过一丝狠绝,同时脚下步伐一转,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很快,她就跑出了山林,视线一下子变得开阔。她没有停,继续往前跑,但很快停下了脚步。 第八十七章 庆幸 她低头,着脚底的景色,表情复杂。 在她脚下,再往前三步,就是悬崖。而悬崖下,是波涛汹涌、不知道有多深的江水…… “你再往前,我就跳下去!” 徐婉柠转身,看着带着怀卿等人飞快靠近的晏向泽,冷声道。 “徐氏,你想干什么?”被她的话吓到,晏向泽顿时不敢继续靠近,在她十米开外停了下来。 没有回答他的话,徐婉柠偏头,看着悬崖对面的景色。 上次她来的时候,晏向泽不给她靠近,只是在林边看了几眼,现在走近了,她才发现,对面竟然还有瀑布。 十多丈高的悬崖上,几条瀑布如银河倾泻,坠入底下江面,水花四溅,声震山谷。 扑面而来的水汽,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太舒服了! 这一定是自由的气息! 她想。 “徐氏,你为什么要跑?”晏向泽眼里满是不解。 “傻瓜,我为什么不跑?”徐婉柠勾唇。 “你是不是想说,我都是你的人了,你也答应了绝不会让我受委屈的,甚至还承诺以后会找时机将我升为侧妃,都对我这么好了,我为何还想着离开?”徐婉柠转身,看着他。 晏向泽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徐婉柠冷笑一声,“你知道吗?在你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我就下定决心要离开你了。” 晏向泽瞳孔猛地一缩,忍不住上前一步,徐婉柠毫不犹豫的往后退一步。 就这一步,吓得晏向泽不敢再向前。 “世子爷!”徐婉柠歪头,淡淡道:“你知道么?我真的很讨厌你喊我徐氏!” 在她身后,是宽数十丈的悬崖,自下而上的风将她的裙摆吹飞,头发被吹得凌乱,盖在她脸上眼睛上。 她的声音平淡,却清晰的传到所有人的耳边。 “徐氏,徐氏……就好像我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从父亲那里传来的姓氏,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晏向泽定眼看着她,面无表情。不知何时,他身后出现了十几个人,那是他带出来的人,在知道徐婉柠在这里之后,就全部召集过来了。 “我只是一个身份低微,最多有点姿色的女子,以你的身份地位,想要比我好看的,多的是,为何就捉着我不放?”见他这样的姿态,还有身后渐渐围上来的护卫,徐婉柠忍不住叹气。 她真的不是很想走到这一步。 “因为只有你,也只是你!”晏向泽道,“我只想要你,别人长得再好看,身份再高贵,那也不是你!” “可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徐婉柠微笑,又往后退了一步。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都给,你回来。”晏向泽急了。 “很危险的,你不要再往前了!”晏向泽真的忍不住了。 在他的视线,徐婉柠就像站在空中,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走,吹向底下汹涌的江河中。 他真的怕了! “你给不了。”徐婉柠摇头。 “我给得了!”晏向泽想也不想的回道。 “我想当你的妻,我想你不纳妾,我想你身边只有我一个女人,我想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而不是身后。”徐婉柠喝道,看似声嘶揭底,但她的表情却十分冷淡,看向晏向泽的眼底甚至噙着一丝冷笑。 晏向泽张嘴,说不出话来。 身后的玄衣护卫相互对视,为徐婉柠的大胆咋舌。 当世子的妻子,她怎么敢的? 世子能许诺 “你瞧,你给不了,对不对?”徐婉柠笑了,但很快收起笑容,正色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想要。”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成为谁的妻!” “我只想要自己!” 说到这,徐婉柠伸手指着后面的群山,道:“你看,这片山多雄伟壮观,我很喜欢!” “这条江多汹涌浩荡,我也很喜欢。”所以,我怎么会允许自己被困在那三寸小院里,在漫长的生命时光中,回想到以前,却只能抬头看着那被框起来的天空,去肖想当年那自由的美好! “所以,晏向泽!”徐婉柠扭头,再次看向晏向泽,缓缓道:“再见!” 说完,她往后退出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 她的身体缓缓往后倒,然后就像放了倍速,一瞬间就消失在了晏向泽面前。 “不!” 晏向泽眼睛陡然睁大,想也不想的往前奔,扑过去就想要抓住她。 这可是悬崖,下面可是深不见底的汹涌江水。若是不小心掉下去,两边星罗密布的巨大岩石就会如同死神夺命的镰刀,轻而易举的将人性命收割。 怀卿连忙扑过来抓住他找死的行为,晏向泽大手一挥,就想将他甩开。 但怀卿却跟不要命一般,拼命抱住他,身后的护卫也连忙扑过来,抓手的抓手、按肩膀的按肩膀……晏向泽只能无力的跪在地面上,两眼通红的看着眼前浩荡的江水,但徐婉柠的身影,早已淹没在江水中,再也看不到! 他忍不住崩溃大叫。 “放开我,我要找她!”他错了。 “世子,夫人她已经不见了!”怀卿大喊。 他扭头,看着眼前浩荡的江水,虽然不明白徐婉柠为何宁愿跳崖、跳江,也不愿意留在晏向泽身边。 但是不可否认,在知道徐婉柠放弃世子的时候,他真的震惊了。 他以为,徐婉柠是为了攀权附贵、飞上枝头变凤凰才会跟了世子,完全没想过她是因为感情,才愿意留在世子身边。 “你放弃吧!”怀卿最后说道。 如其愿方能达其愿! 他好像明白了! 但好像……也迟了! 晏向泽跪坐在地上,无力的垂下头。 …… 蜿蜒平静的水面,突然泛起一道涟漪,惊飞一片在河边休憩的鸟禽。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水面,攀在河边的一道石头上,随即一个有点像包裹又有点像石头的东西被丢在石头上。 又过了一会,一个披头散发、让人看不清面容的生物狼狈的爬出水面,撑在石头上,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啊呸!……” 徐婉柠狠狠吐了一大口口水,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咳嗽,因为咳得太用力,牵动到身上的伤,一时间小脸煞白。 好一会,她才缓过来,坐在石头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呼,差点憋死老娘了!”看着眼前平静的江面,徐婉柠低头看了一眼刚才在水里撞到的肩膀,满脸庆幸。 她以为有着增元丹,不说让她在水里安然无恙,但是最起码也不会受重伤。 没想到增元丹的时效结束得这么快,那会她还在水里,根本出不来。 好在江水虽然汹涌,但只是在峡谷那一段比较湍急,增元丹时效结束的时候,她刚好差不多离开那一段水带。 要不然,她就不是只是撞了肩膀这么简单的事了。 第八十八章 好心 就在徐婉柠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突然感觉肚子一阵抽痛,额头瞬间就冒了一层冷汗。 “肚子怎么这么痛?”她咬牙,弯腰弓着身体,右手紧紧捂着肚子上。 她想要运转内力,让身体好受些,但可惜没有成功。 因为用了增元丹,身体损耗极大,经脉甚至有了破损,她现在已经感受不到内力了。 就在徐婉柠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感觉下体一阵暖流涌出,她低下头,一片红色。 “来月事了?”她皱眉,想要站起来,可惜毫无力气。 鲜红的血液流出她体内,渗到石头上,徐婉柠却没有一点办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缓过那阵痛苦了。徐婉柠低头,血液虽然不流了,但她感觉到体内的热量在源源不断的流逝,她要赶紧离开这里才行。 麻蛋! 月事为什么挑今天来,亏得她身体素质好! 徐婉柠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一声。 内力还是感受不到,估计真的要三天才能恢复吧!好在经脉的痛苦已经消失了,使用增元丹的后遗症比她想象中的要轻。 休息了一会,感觉体力差不多恢复了,索性还走不动,徐婉柠便检查起身边的东西。 包裹没有丢失,里面的衣服也没事,五套衣裳,也能撑很长时间了。 可惜的是都打湿了,现在换不了,该庆幸现在的天气并不是很冷,湿衣服穿着虽然难受,但是也能撑一会。 包裹没事,徐婉柠又开始检查身上的东西。三只金镯子因为是直接戴在手上,又用布带劳劳绑住了,所以没有丢。腰带里缝进去的金银瓜子应该是水流冲击太大了,冲掉了些。好在她缝得够谨慎,只是掉了些最外面的那点银瓜子,里面的金瓜子基本没有丢。 头发上簪着的银簪掉了,头发散了一片,整理的时候,里面竟然还夹着一只珠花,看来水流还是不够大,徐婉柠苦中作笑的想。 耳朵上两只的耳钉还在,是金耳钉,好歹值个几十两银子,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最可惜的是贴身带的那几张银票,因为待在水里时间太长,油纸破了,里面的银票自然用不了了。 不过算了算剩下的东西,徐婉柠还是很满意的,最起码,能让她前期的生活有了点保障。 “这里应该是长江下游了!”看着一望无际的江面,两边绵延起伏的平原丘陵,徐婉柠心想。 也不知道离潭州一带有多远! 因为不知道有没有离开足够的距离,怕晏向泽会找上来,徐婉柠也不敢多呆,收拾好所有东西,直接就离开水域范围。 进了片林子,从包裹里拿出一套衣服换上,在底下垫了一件里衣,当作月事带。将换下来沾有血迹的衣裳找到一个水源在里面随便冲了冲,冲干净血迹便一块塞回包裹里。 收拾好一切,穿着的衣裳也干得差不多了,身体活动了一下,也暖和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回暖了,徐婉柠感觉肚子虽然还是时不时抽痛一下,但是却没有血继续流出来。 她也没有多想,以为是泡太久冷水了,月事抽疯了! 背起包裹,看了看头顶已经西斜的太阳,随便找个往北的方向就走。 天快黑了,希望她能在天黑之前找到落脚的地方。 这次的出逃,她是有计划的。原本打算跑得足够远之后,然后找个镇子去牙行买个手脚灵活最好会驾马车的奴才,然后再买一辆马车,购买一些物资,坐马车先南下一段时间,再往西边走。 她想要去西南地区落脚,那里是山区,山高谷深,比较隐蔽。在里面生活虽然艰苦了些,但物资丰富,她又有武功傍身,怎么样还是比别的地方容易。 可惜她没想到自己是靠跳江才逃脱的,往西现在是不可能了,先看看她现在流落到哪里了吧。 她运气不错,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就走到了官道上,有官道说明距离有人的地方不远了。 走这么长时间,她的衣服基本吹干了,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用路边的树枝简单挽了起来。 沿着官道一路走,途中路过一对驾着驴车的老夫妻,给了一颗银瓜子当路费,让他们帮忙载去最近的小镇。 有着驴车赶路,速度快了很多,天黑之前,便到了一个小镇上。 小镇子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头,连城门都没有,只有在路口的位置放有简单的路障,几个守卫守着,收取路费、检查路引。 徐婉柠没有路引,但是她有户籍,最重要的是,户籍长得和路引差不多,一般人都会放一块。她的户籍因为落水已经被泡坏了,拿出来只能勉强看到一点字迹,具体的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大约看得出来是户籍。 守卫见她一个小姑娘,户籍路引都被泡坏了,知道她遭遇了点挫折,倒也没有为难她,简单搜了一下,确定她没有带什么违规的物品,便直接让她过去了。 有着一颗银瓜子的功劳,所以那对夫妇帮忙给了两枚铜钱的路费。一个好心的守卫大哥见徐婉柠看起来虚弱无比,甚至连过路费都拿不出来,有些看不下去,于是提点道。 “姑娘进到小镇,若是想要找个落脚的地方,可以去酒来客栈,酒来客栈的老板娘虽然看着是个不好招惹的,但是为人最是心善。” “你若是愿意付出点劳力,比如帮忙洗碗擦桌子扫洒什么的,她会愿意给你个暂时落脚的房间,你倒也可以渡过一段时日。” “户籍路引被水泡了,你若是攒到点银钱,可以去衙门补回来。衙门的周铺头是个好说话的,只要你将被泡的户籍路引这些给他,再给些银子,他可以给你重新补一份户籍路引,后面想去哪也有个保障。” “不管是补户籍还是补路引,都是要不少银子,姑娘在没有攒够银钱之前,最好不要出小镇,至于原因嘛……”说到这,守卫大哥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再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进去。 对于这种好心人的提点,徐婉柠不一定会听,但是会承他们的好心。于是下了驴车,朝他屈膝行礼,笑道:“多谢好心大哥提点!” “去吧去吧!”好心守卫大哥挥了挥手,继续看向下一个要进镇的路人。 进到小镇,与那对夫妻分开。徐婉柠背着包裹,打量两边的房屋商铺。没有什么看到繁华的商铺和大客栈,路上的行人衣着朴素、行色匆匆,虽然没有安城的悠闲自在,但胜在比较热闹,有着很浓郁的人间烟火气息。 这个镇子那么小,估计也没有什么客栈,徐婉柠想了想,决定找一下那个酒来客栈。 第八十九章 奇怪的老板娘 酒来客栈在一条小巷尽头处,那里人流量比主街小,但是因为靠近普通百姓住宅小院,人流量也算可以。 老板是一个长得比较胖乎乎,笑的时候让人容易心生好感的老妇人。但徐婉柠观察的时候,好像刚好是谁惹了她,她站在后门那骂了一刻钟都不带重复的话,就以为她只是看起来比较好相处。 没想到刚下了定论,转头,又见她对一个幸苦背着菜担子去后厨的老爷子嘴上骂着,却会在老爷子差点站不稳的时候出手帮扶,甚至在老爷子算钱的时候,特意多算了几个铜板,虽然语气不是很好,但是钱给出去了。 这边刚做完好事,那边一个男人出来,似乎喝多了,想要对她动手,她柳眉倒竖,又是开始咒骂,整条街上都是她的咒骂声。 也许是生活逼得她不得不如此! 看到这一幕,徐婉柠心想,心里来了兴趣,下意识抬腿就进去。 这一栋二层小楼都是客栈的,一楼被打通,摆了七八张桌子,林林散散坐了七八个客人,一个没了一只胳膊的小二在努力擦着桌子。 多看了那只有一只手的小二两眼,徐婉柠心里惊讶,脸上却不显。 柜台摆在最里面,刚好在上二楼的楼梯前。柜台后有一个大架子,一直延伸到另一边的墙角,上面摆满了半人高的酒坛,一些已经打开了,一些还密封着,整个屋子散发着一股浓厚的酒香味。 没错,就是香,即便是徐婉柠这种不喜欢喝酒的人闻了,也不反感这种味道,也不知道老板娘是怎么做的。 到柜台前,轻轻敲了敲。 正在门口的老板娘听到,连忙走了过来。 她走到柜台后,看着徐婉柠,顿时笑了:“哎哟,是个美娘子!” 瞥了一眼她身后的包裹,又笑问:“娘子可是要住宿?” 徐婉柠点头,拿出两颗银瓜子放到桌面上,推过去,然后道:“一间上好的房间,要少有人经过的,先订七天!” “上好的甲子房一天要二十文铜板,七天就是一百四十文!”老板娘笑眯眯的拿起银瓜子就想放到戥子上去称。 放下之前下意识看了一眼,被银瓜子上面精美的花纹惊艳,这工艺,可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的。 忍不住偷偷打量起徐婉柠,然后就看到她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失血过多,忍不住皱眉。想要说话,又看到后面坐着的那些个客人,最终还是没张嘴,只是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些。 “这一颗银瓜子本身值一百文铜钱,两颗就是两百文。这瓜子的工艺精美,可以算多二十文,也就是二百二十文铜钱。扣去一百四十文住宿,还剩八十文。”迅速将银瓜子的重量称好,老板娘道。 将银瓜子放到抽屉里,老板娘最后看向徐婉柠,笑着问:“剩下的钱,娘子是要现在找回给你还是先存在柜台?” “存着,再让人帮我准备一些洗漱的热水,再给我准备一套干净的衣裙,普通的就行,要多少钱老板娘直接在这上面扣,到时候多退少补。”徐婉柠道。 “好咧!”老板娘笑眯眯的将抽屉锁起来,又从旁边拿起一串钥匙,走出柜台:“娘子请随我来!” 说着,转身就上楼,徐婉柠背着包裹跟在她身后。 这客栈似乎有些年头了,楼梯虽然被保养得很好,但走在上面,还是不可避免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订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别的房间的人不会路过。 老板娘拿钥匙将锁打开,推开门,徐婉柠往里面走,下意识就开始打量。 床铺是铺好的,不薄不厚的褥子整齐叠放在上面。旁边还有一张床榻,上面的矮桌上放着茶杯,旁边的窗户打开着,没有临街,但是因为比较高,可以看得很远。。 二十文钱一天,看着也还挺值! “娘子可还满意?”见徐婉柠打量完,没有露出异议,老板娘笑眯眯的问。 “满意,多谢老板娘!”徐婉柠微笑,她本就长得好看,真诚实意的一笑,顿时满屋春光,让老板娘忍不住又看了她几眼。 可能是在比较密闭的空间,顿时闻到了来自她身上的血腥味,不是很浓,但是很明显,不太像是来月事的味道。 想要提醒,但看徐婉柠虽然脸色苍白,神色却很淡然,明显不是很在意。顿时有些纠结,忘记要离开了,然后就站在了原地。 放下包裹,见她迟迟不离开,徐婉柠有些奇怪,忍不住问:“老板娘可还有事?” 老板娘摇头,再次看了一眼徐婉柠,见她还是没有提出诉求。想了想,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见老板娘离开了,徐婉柠呼了一口气,立刻将门锁上,然后也不管身上脏不脏,就直接躺在床上。 “啊~”躺下去的瞬间,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喟叹声。 “太舒服了!”直到躺在床上,她才觉得自己似乎才活过来。 身上一舒服,徐婉柠瞬间就觉得肚子的异样更明显了。 “奇怪,怎么还在痛?”她记得她不痛经呀? 忍不住按了按肚子,感觉不太像月事来了,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感觉到有暖流涌出,但小腹就是会时不时抽痛一下又像是月事。 难不成在江里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有内伤? 要不要去看看? 徐婉柠有些纠结。 因为一去看,就意味着要喝药。 她不是很喜欢喝那些黑乎乎,一看就苦得要死的汤药。 “算了,等回头有时间看看大夫吧,万一明天就好了呢!”徐婉柠心想,转头就将身上的异样抛诸脑后。 就在徐婉柠昏昏欲睡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一个婆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客人,您要的热水来了!” 徐婉柠瞬间睁开眼睛,快速起身,随便披了件外衫,这才打开门。 两个老婆子一块扛着一个大浴桶走了进来,湿乎乎的,徐婉柠忍不住摸了一下边缘,凉的。 应该是清洗过了。 将浴桶放到离床榻最远的那边,两个老婆子又出去,很快,两人又一边提着一桶水走了进来,一个婆子将水放在地上转身就走了出去,剩下一个婆子将水提到浴桶边,拿起就想要往里面倒,徐婉柠连忙阻止。 “诶!” 老婆子扭头,看着她。 徐婉柠微笑,“两位辛苦了,我就这样子用这些水就好了,不用倒进去!” “哦,好的!”见徐婉柠这样说,老婆子也没有露出很奇怪的表情,将手上还没有倒的这桶水直接放到浴桶里。 看这熟练的操作,就知道她不是第一个这样提要求的人了! 这时,刚刚离开的婆子回来,递给徐婉柠一身衣裳,见徐婉柠打开检查,婆子也不阻止,只是解释道:“这是老板娘在隔壁成衣铺刚买的,干净的新衣裳!” “好,麻烦你们了!”检查了一下,确定衣裳的尺寸没有问题,徐婉柠这才道。 “客人不用客气!”见徐婉柠没有问题,两位婆子便很快离开。 婆子离开,徐婉柠再次锁好门,又将窗户关上,开始脱衣服。 身上的衣服虽然干了,但是毕竟泡过了水,穿着也还是难受,还有沙子夹在中间,摩擦着难受。 脱掉衣裳,徐婉柠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垫了一天的里衣,竟然只有一点点血迹,就没了? 心里奇怪,但也没有多想,跨进浴桶里,就着浴桶里水桶的水就想简单冲洗了一下身体。 热水流淌过肌肤的感觉让徐婉柠感觉暖暖的很舒服的同时,然后就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下一秒,她就这样晕倒在浴桶里! 第九十章 怀孕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还是在房间里,但是人已经从浴桶里转移到了床上,也穿上衣服了。 徐婉柠偏头,就看到老板娘胖乎乎的身影坐在榻边上,右手托着下巴,盯着桌面上的一碗东西,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想东西。 烛台上的蜡烛滋滋作响,时不时发出“啪”的一声。 窗外一片漆黑,竟然是晚上了! 徐婉柠张嘴,想要说话,没想到一张开嘴,喉咙一阵痛痒,接连不断的咳嗽响起。 “咳咳咳!” “咳咳……” 躺着有点难出气,她艰难的翻转身,趴在床边,继续咳着,剧烈的咳嗽声终于引起了老板娘的注意。 “哎哟,娘子醒啦!”她起身,快步走到床边,一边给咳得喘不上气来的徐婉柠顺气。 “水。”徐婉柠说完,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感觉喉咙又干又涩,吐一个字就跟吐一把刀子似的,痛得要命。 “水?好的!”老板娘忙不迭的跑到矮桌旁,给她倒了一杯水,扶着她慢慢喝下。 足足喝了两杯水,有了水的滋润,徐婉柠瞬间觉得喉咙舒服了很多,人也舒坦了,这才有心思看向老板娘。 她晕倒了,应该是她出手帮助了她。 “多谢老板娘!”徐婉柠偏头,用有些沙哑的声音给她道了声谢谢。 “你可还是先歇着吧,我啊,也不缺你这声谢!”见她连话都快说不出来,还在这里讲究,老板娘忍不住摇头。 “那也该谢谢你!”徐婉柠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你谢吧谢吧!”没见过这么犟的,老板娘连连摇头,也就随了她,脸上的笑意却不由多了几分。 爱礼貌讲礼节的人,只要不是太过于迂腐,谁不喜欢。 更不要说徐婉柠长得又好看,精致艳丽,还这么乖巧,就更惹人喜欢了。 她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最喜欢这种长得精致乖巧的孩子,自然忍不住多提点几句。 “娘子也就多亏了遇到的是我,要是换个客栈换个人,就不是躺在床上这么简单的事了。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也不清楚,一点也不注意着些……竟然足足昏迷了两天一夜,现在都是第三天了。” 已经第三天了? 昏迷了这么久? 徐婉柠心一惊,脸上不由显了几分,看得老板娘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特别是娘子你这种长得貌美如花的姑娘,就更要注意。如今这世道,可不算太平!”老板娘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徐婉柠听了,心底却不由涌上一股暖意。 她撑起手臂,用力就想坐起来,没想到老板娘却阻止了她用力,亲自扶着她翻身坐起来,又拿过床尾角落里放着的两个软枕,垫在她后面,让她可以半躺着。 她这么谨慎小心的样子,让徐婉柠属实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什么也干不了,只好又是连连道谢。 她醒来了就一直在道谢,老板娘都免疫了,也不理她,继续说着事。 “你这突然晕倒,要不是门外的老婆子刚好听到动静,叫我上来,那就真是要遭老罪咯!”将枕头摆好让徐婉柠可以躺下,又怕她冷,老板娘又连忙拿起床尾的褥子摊开给她盖上。 “一个姑娘家家的,怎地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如今这种三九伏天,你竟然还能着凉了?也是罕事!” “身子着凉感冒了就不要洗澡,要是实在爱干净,拿块布随便擦擦就得了。这热水一刺激,你身体本来就虚,可不就晕倒了。”细心的将边边角角都盖严实,老板娘又转身,去到榻边上端起放在矮桌上的瓷碗过来。 坐在床边,老板娘一边搅和让它快些凉,一边解释道:“这药是大夫开的,我亲自去药房抓的,去后厨盯着熬了一个时辰才熬好的,放了一会,不是很烫了,刚好下嘴。”说完,递给徐婉柠。 “多谢老板娘!”接过药,徐婉柠忍不住又道了一句谢谢。 “知道了,知道了,快喝吧!”老板娘挥手,示意她趁热赶紧喝。 看着手里黑乎乎的药,徐婉柠抿嘴,咬了咬牙,闭上眼睛一口闷了下去。 “好苦!”药虽然吞了下去,但药的苦味还在嘴里弥漫,徐婉柠的小脸皱成了小苦瓜。 “给你这个!”老板娘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小碟子蜜枣,递到徐婉柠面前。 看着递到面前的蜜枣,徐婉柠想也不想的拿起一颗就塞到嘴里。蜜枣的甜味瞬间盖过了药的苦涩,让徐婉柠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眼眉弯弯,笑起来跟个小孩子似的。 将药的苦味盖过了,徐婉柠这才有心思问自己身体的情况。 “老板娘,大夫说我身体怎么了?”只是感冒着凉,应该昏迷不了两天。 “大夫说,你身体太虚弱,又失血过多,体内还有内伤,肩膀也脱臼过……这么多伤,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弄成这样的,但是接下来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要再乱折腾了!”看到她笑呵呵的好像什么烦恼也没有,老板娘忍不住叹气。 “你还怀着孕,若不是已经满三个月了,你这么遭罪下来,肚子里的孩子绝对逃不了好!”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得徐婉柠有些缓不过神来。 她偏头,看着老板娘,紧紧抓住她的手,咽了咽口水,沙哑着声音问:“老板娘,你刚刚说什么?” 看到她这样子,老板娘眨眼,反应过来,皱眉:“你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徐婉柠摇头,又点头。 不对。 她怎么会怀孕,她不是每次事后都有吃药吗? 而且危险期她还特意避开了,双重保障下,她怎么还会怀孕? 心里想着,手却忍不住轻轻抚在小腹上。 孩子! 徐婉柠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里面,有一个孩子? 是她的孩子? 好神奇! 这么小的肚子,以后会后一个孩子出来? “不知道自己怀孕?怪不得敢这么折腾!”看到她迷茫的样子,老板娘哪里不明白什么情况,又是摇头感叹。 “你夫君呢?”有孩子了却一个人在外,夫君去哪了?老板娘属实有些好奇。 徐婉柠垂眸,眼底流露出一股悲伤。看到她这模样,老板娘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似乎想到了悲伤的事,徐婉柠眼睛渐渐红了,轻轻一眨眼,眼泪就流了下来。 “夫君,夫君没了。”她都没有丈夫,可不就没了。 “我不小心落江,一路飘下来,爬到岸边的时候,什么人都不见了。”徐婉柠哽咽,因为太悲伤,有些语无伦次。 老板娘:…… 她真该死啊! 第九十一章 庆幸 “那娘子可有去处?”老板娘又问。 “我本来想着一路去西南找家人的,如今……”徐婉柠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跑路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会有孩子。 她就说,她之前的口味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一会喜甜,一会好辣,偶尔还会对一些重口味的吃食感到恶心。 原来是怀孕了。 没往这方面想,是因为她一直都有吃避孕药,她根本就没打算这个时候生孩子。 晏向泽也是知道她的想法,虽然对她口味变化这么大感到奇怪,但也根本没往这边想过。 幸好,孩子没事! 徐婉柠脸上露出庆幸的表情,她虽然不想生孩子,但是真的有了,她也不会拒绝。 最重要的原因是,她现在已经离开晏向泽了,她即便生下孩子也不用怕孩子会因为是庶出的原因以后尴尬,要不然她真的要犹豫要不要留了。 这孩子来得巧,简直就是上天的礼物,她肯定会生下来的。 “既然如此,那娘子就先在我这里落脚,等到你身体养好了,或者孩子生下来了,再说吧!”见她如此,老板娘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又叹了一口气。 也是她太心善了,果然看不得人间疾苦! 她有些自恋地想。 “麻烦老板娘了!”知道要麻烦她了,徐婉柠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老板娘放心,我有银子的,我可以给钱。你只需要在后面的时候,分点心注意我的情况就好了。”徐婉柠说着,就想找她的包裹。 “你是想找这个吧!”老板娘叹气,弯腰,从床底拖出一个箱子,打开。 徐婉柠低头,她换下来的衣裳,以及包裹静静地放在里面。 她一看,就知道包裹里的东西肯定没有被动过,就是换下来的衣裳被叠整齐了。 “就是这个,麻烦老板娘了。”徐婉柠笑着,就想拿起自己的衣裳,她的银子在里面。 没有让她弯腰,老板娘帮她拿起来,放到她面前,衣服有些重,因为里面塞满了银子。 徐婉柠将上面的腰带拿下来,本来轻飘飘的腰带,因为塞了太多金银瓜子,鼓囊囊的一团。 只见徐婉柠摸索着找出一个洞口,往里面一抓,一大把银灿灿的瓜子就这样被掏了出来。 她这操作,看得老板娘眉头直皱。 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 “娘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出门在外,钱财要不露于人钱?”你这样子我很难搞的哦! 我是要起坏心思呢,还是不要起坏心思呢! “这银子就放在衣服里,衣服是老板娘你帮我叠的,肯定发现了,若是起心思,早就起了!”徐婉柠微笑。 “再说了,你救了我一命,若不是我身体不允许,还需要些银子傍身,就是我身上带的银子全都给你都无所谓。”说完,徐婉柠就将抓出来的银瓜子一股脑塞进老板娘手里。 她这般直白的恭维的话让老板娘也板不起脸来,脸上的表情稍霁。 “算你有良心!”老板娘笑嗔一句,拿出一块手帕,让徐婉柠将银瓜子放到里面。 她没有想过不收钱,若是徐婉柠真的困难,她帮忙就当做好事算了,不过加一双筷子吃饭,也没有什么。 但她有钱,并不需要她的好心,这银子她自然收得开心安乐,她给银子住得也踏实。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是知道你衣服里有这么多银子,但也只是我,其他人都不知道。”老板娘给她打了个预防针,让她安心。 “……你晕倒得太快,差点让下面那两婆子发现了,也好在我上来得及时。”老板娘又叹气,忍不住摸了摸徐婉柠的脑袋。 当时真的惊险,老婆子说有客人晕倒了的时候,她正在一楼收钱。一听到这个消息,心咯噔一下,立即就想到了肯定是她,想也不想就上来。 也就上来得及时,要不然那俩老婆子就要给徐婉柠套衣裳了,若她们是拿的她换下来的衣裳,肯定就发现徐婉柠衣裳里的银子了。 这么多银子,少说也有个几十两,她们看了也许当时不会起坏心思,但是后面就不一定了。 她不想赌这种可能。 好在结局是好的。 也是老板娘比较守原则,并没有将徐婉柠衣裳里的银子都倒出来看。 要不然她就会发现,里面更多的不是银子,而是金子。 徐婉柠多精明一个人,要跑路怎么可能只拿银瓜子,毕竟金瓜子价格明显更高,但银瓜子也有个好处,那就是比较好出手,要不然她根本不准备拿银瓜子。 好在那三只金手镯她放在包裹里了,还用衣裳紧紧裹着,外面看不出来,要不然她真的要起疑心了。 “我是听守卫大哥说酒来客栈的老板娘是个心善的,才来这里的。本来没有相信,但如今这一遭让我明白守卫大哥果然没说错,老板娘是个心善的。”听完事情的整个经过,徐婉柠心里庆幸的同时,不由更感激老板娘。 为了表示感谢,她又掏了一把银瓜子出来。 因为抓太多了,有些没抓稳,还有几颗掉在了床上,徐婉柠也不在意,捡起来一块放到手帕上。 满满两大把银瓜子给了出去,差不多将带出来的银瓜子都拿出来了,徐婉柠这才停下,将腰带放回箱子上。笑了笑,道:“我先给这么多银子吧,若是不够了,后面我再添!” “就麻烦老板娘照顾我一些日子了!”徐婉柠微笑。 “算不得麻烦。”老板娘摇头,笑道,“再说这些银子也够了,娘子给的这些银瓜子,就是照顾你满十个月将孩子生下来也没问题。” 看着满满一捧银瓜子,又精致又好看,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 满满两大把银瓜子,就算只有六十颗,也有六两银子了,也就是足足六千多文铜钱。 一天二十文钱,带上吃饭以及隔两日就要的用水,就算一天四十文,也能住够五个月。 这还是溢算的,实际上,一天用三十文也够呛。 而且她这还没算上这种银瓜子本身的工艺增值,所以说能照顾到徐婉柠生下孩子也没说错。 “老板娘满意就好。”徐婉柠也是笑了。 将银瓜子收好,老板娘就道:“你可以喊我莫娘,不用喊老板娘。” “莫娘?”一个字加一个娘的喊法这么流行的吗? 徐婉柠心里好奇,嘴上却道:“那老板娘可以喊我婉柠,我闺名叫婉柠!” “我喊你婉娘吧,婉娘好听,一听就是个温婉的小姑娘!”莫娘笑道。 “莫娘随意就好!”徐婉柠不是很在意这个。 “接下来你就在这里住下吧,你身体还很虚弱,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不要随意下床!”莫娘叮嘱道。 第九十二章 愤怒 接下来的日子,徐婉柠便在酒来客栈安定下来。 因为身体不允许,接下来的两个月,她连房门都没有出去过。每天除了定时来给她送吃食的婆子,就只有老板娘每天有空会时不时来看她一会,与她聊聊天。 因为不出去,她不知道,一个多月前,有一队人马曾来过小镇,他们手上有画像,在四处搜查外来的年轻女子。 但因为有老板娘的特意交代,徐婉柠有孕这件事,不少人都知道,因为她有孕,那对人马直接将她放过,也就错过了将她抓住的机会。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很快,就到了十一月。 十一月的天已经很冷了,但安城并没有下雪,只是温度骤降,要穿得厚重些。 距离徐婉柠离开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晏向泽还是不愿意承认,她真的离开他了。 晌午,他再一次来到了西苑。惜云与秋嬷嬷还依旧坚守在岗位上,每天都会起来打扫院子,整理房间,徐婉柠留在西苑的东西,没有任何人动,也不敢动。 虽然没了主子在,但西苑的日子与以往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闲暇时,大家总会忍不住想徐婉柠。 想她在外面过得好不好,住的地方可还舒适,床榻有没有够软乎,会不会难受得睡不着;天气越发冷了,她会不会懒得添衣…… 每每想到徐婉柠可能会过得艰难,会想回来,她们就会继续起身整理她留下来的东西,怕她在外面过不下去回来之后没有熟悉的东西用。 晏向泽每日都会来,坐在徐婉柠最喜欢坐的榻上,阖眼休憩的时候在脑海里想象她还在的日子,但可惜,这都是幻想。 人终究是不在了。 每每这个时候,他都忍不住后悔,为什么要欺瞒她,为什么不能给她多一点时间……每每想到徐婉柠宁愿跳崖离开,也不愿意往他这里多靠近一步,也不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的画面,他的心就忍不住隐隐作痛。 他没有去内室的床榻,因为他想徐婉柠的气息还能停留得更久些。 东苑。 今日难得天气晴朗,裴纾清便在院子里饮茶赏花,冬天的院子虽然没有夏季的繁杂艳丽,但是绿意盎然的美景也别有一番滋味。 瑶琴捏着一封信走了过来,先是行了个礼,然后将信递给裴纾清,低声道。 “姑娘,老爷的来信!” “爹爹?”裴纾清挑眉,放下茶杯,拿起信封拆开。 先是随意瞟了一眼,里面的内容让她眼底闪过一丝震惊,立刻端正身体,认真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她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最后紧紧握起拳头,平日里清丽的眼眸因为愤怒,染上了几分愠色。 “荒唐!”她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吓得瑶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连忙跪下:“姑娘莫要生气!” “让我怎么不生气?”裴纾清气急,将手上的信封用力丢在地上,还觉得不够解气,又拿起茶杯也砸了下去。 轻薄精美的白瓷茶杯狠狠砸在信封上,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四分五裂。里面残留的茶水洒出,将地面的信纸打湿,上面的字被晕染,很快便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看到她如此大动肝火,瑶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姐发如此大的火气。 小姐平日里都是很随和清冷的一个人,信里写了什么,让她这么生气? “姑娘?”瑶琴缩了缩脖子,小声喊道。 “你起来,不关你的事!”瞥了瑶琴一眼,裴纾清也没有心情安慰她,只是道。 “是!”瑶琴不敢犹豫,连忙起身,走到裴纾清身后,替她轻轻地捏起额头,让她放松。 她还是有些本事的,不过一会,就让裴纾清冷静了下来。 见她情绪稳定了些,瑶琴这才敢开口问:“姑娘,信里写什么了,让您这么生气?” “信里说,世子与皇上请奏,要将徐氏升为侧妃!”裴纾清冷笑。 先不说徐氏跑了,已经犯了大忌讳。 就说她这个世子妃还没过门呢,世子就要娶侧妃,这是想置她于何地。 “世子爷也太过分了!”瑶琴瞪眼,眉毛拧在一起,咬牙。 “姑娘您才是世子妃,若世子爷真的这样做,岂不是在将您的脸面狠狠踩在脚下?” “放心,皇上没有同意!”裴纾清深深呼了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 “但世子爷这样子还是太过于荒唐了。”瑶琴握拳,“徐氏不过是个爬床的侍妾,身份又低微,不过是小小知州府养的养女,如何能担得起侧妃这个身份?” “这不是重点!”裴纾清抿嘴,腰肢虽然依旧挺直,但肩膀却忍不住耷拉下来。她轻声道:“皇上命令世子爷在万寿节前回京,世子爷抗旨了!” 万寿节在十一月中旬,现在都十一月初五了,还有不到十天,世子还没有动身的意思。 瑶琴忍不住瞪大眼睛,“什么?” 抗旨? 世子爷怎么敢的? “爹爹让我去劝劝世子爷,皇上因为他的事,大发雷霆,气急攻心,甚至……”晕倒了。 裴纾清叹气,不想再说了,起身,问:“世子爷现在在哪里?” 瑶琴抬眸,看了她一眼,脸上有些迟疑。 看到她这样子,裴纾清哪里还不明白,冷笑,“我知道了!” 不就是又去西苑了吗? 不想多说什么,直接道,“去西苑!”说完,大袖一挥,就想出去,没想到衣袖不小心扫到还在桌子上的信封。 上面的一个图案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皱眉,再次坐下,拿起信封仔细看了看,在看到角落的花纹上看到一个特殊的图形时,忍不住瞪大眼睛。 立刻道:“瑶琴,去房里将我的玉佩拿过来!” “是!”瑶琴屈膝恭敬应道。 很快玉佩拿来,裴纾清随手摘下一支戴在头上的簪子,在玉佩低端捅了一下。 只见啪嗒一声,玉佩裂开成两半,露出里面的两颗跟黄豆差不多大的蜜蜡丸。 裴纾清抿唇,捏起一颗蜜蜡丸,在手里捏碎,将里面的粉末小心的撒在一个茶杯里,用簪子将粉末和茶水充分搅和,又小心的倒在信封上的空白之处。 大概过了两息,信封上竟然隐隐露出两行细密的字。 看到上面的字,裴纾清瞪大眼睛,下意识站起身,她动作太突然,瑶琴差点没反应过来。 “姑娘!”连忙扶住她,瑶琴连忙喊。 依偎在瑶琴身上,裴纾清闭眼,深深呼了一口气,睁开眼睛。随手将桌子上剩余的茶水泼在信封上,眼看着信封上的字冲毁消失掉,还不够放心,将信封撕碎又丢在地上用力踩了几脚,直到看不清原来的样子,才停下来。 看着满地的浪迹,她咬牙,沉声道:“去西苑!” 这件事太重要了,她现在必须要去找世子爷。 第九十三章 皇上晕倒 西苑。 晏向泽依旧坐在榻上,面无表情,定定的看着矮桌上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惜云快步走了进来,站在门边朝他行礼,然后道:“世子爷,裴小姐来了!” 晏向泽垂眸,看着惜云,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惜云,好像是她最看重的丫鬟。 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她的踪影,有可能去哪! 晏向泽心想,一时又陷入了沉思。 惜云低着头,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见他久久不说话,忍不住又喊了一句:“世子爷?” 晏向泽闭上眼睛,好一会,才睁开眼,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是。”惜云屈膝退下。 半晌,裴纾清走了进来,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晏向泽,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屈膝,柔声道:“世子爷!” 晏向泽扭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裴纾清也不惯着他,直接起身,看了眼瑶琴。瑶琴垂首,默默退了出去。 眼看着房门关上,屋内仅剩他们两个,裴纾清这才看向晏向泽:“你到底在想什么?” 晏向泽垂眸,没有说话。 裴纾清冷笑一声,捏着手帕缓缓走到他对面,看着他丧气的样子,冷哼。 “怪不得徐氏会想离开,瞧你如今这副鬼样子!没有一点身为世子该有的担当与觉悟,要我我也离开!” 晏向泽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下拉,形成一道冷峻的弧线,仿佛在宣告他的愤怒。 但裴纾清才不在意,她冷笑:“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逼着徐氏离开的!” “要说,也是你自己无能,才让徐氏离开。”她虽然没见过徐婉柠,但就凭徐婉柠能够因为看清晏向泽为人,知道自己想要的得不到就果断放手这一点,她就很欣赏她。 “我是你的世子妃,但这世子妃可不是我求来的,是王妃王爷去找皇上要的旨意。离大婚的日子还有不足半年的时间,婚期将至,你却想要立徐氏为侧妃,将我的脸面至于何地?将我父亲的脸面,又置于何地?”裴纾清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同刀剑一般,冷冷扫向晏向泽。 “我父亲乃是当朝太傅,不说位高权重,就说他兢兢业业为朝廷立下无数功劳,门下学生更是遍布朝野上下这一点,你就应当尊重。” “可偏偏,就是你,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妾,硬生生就下了我父亲的脸面,让我父亲脸上无光。”她本就是父亲的老来女,上头又只有一个兄长,父亲对她可谓是视若珍宝。 在知道王爷王妃属意她为世子妃,就特意进宫去求皇上,得来一个保证世子婚前房内无人,婚后一年内也不纳妾的旨意。 若不是皇室子嗣凋零,只有世子一根独苗,以她的身份,以及父亲对她的宠爱,让世子保证在生下嫡子之前不纳妾都可以。 可他们都让步了,他还要这样步步紧逼,蹭鼻子上脸。 世子妃未娶进门,就要先立一个侧妃在里面,可真是大家口中端正雅致、金玉其质的好世子! 裴纾清再次冷笑。 “你想要说什么?”晏向泽低下头,这件事他认,是他做得不够好。 她心中有怨也是应当的。 “放下将徐氏立为侧妃的想法,还有……回京!”裴纾清直接道。 她不在意晏向泽是否立侧妃,毕竟他们还没有什么感情。但晏向泽想在她入门之前立侧妃,不可以! “徐氏,我是一定要立为侧妃的。至于回去……”晏向泽摇头,“我不回去,我还没有找到婉柠,还没有将她找回来,不回去!” 听到他喊婉柠,裴纾清忍不住皱眉。 “婉柠肯定是在怨恨我没有说话算数,我这次一定要说话算数。”晏向泽喃喃道。 他记得,徐婉柠说她说话从来不算数,她不会再相信他的话了! 他不想她对他失去信任,这一次,他一定要达到他的承诺。 “你是在痴人说梦吗?”裴纾清有些看不懂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是世子,将来还会是太子,你要立一个身份低微、爬床饲主的小侍妾为侧妃,将京城众多贵女千金置于何地?” “百官是不会允许你做如此荒唐之事的。” “我是世子,我要立谁为侧妃就立谁为侧妃,关百官何事?”晏向泽眼里闪过一丝火光。 “你只是世子,也还只是世子,不是太子,更还不是皇上!”裴纾清冷喝,“皇室子嗣凋零,你以为就凭你是皇室唯一的嫡系就可以高枕无忧,坐等着登上那最高之处?朝廷多少权倾朝野的大臣,那些个手握虎符的将军、门第无数的丞相……都在虎视眈眈,就为了寻你的错处将你拉下来!” “你依靠的只有你自己。你若娶了我,我父亲自然会全力辅助你,但这不意味着他可以忍受你踩着他的脸行事!除非你让皇上收回圣旨,不娶我。但这样,我父亲是不可能全力协助你的,除非你已然成为正统。”裴纾清道。 何为正统,自然是当上那至高无上的君主了。 “我的能力,哪怕没有人辅助,也可以坐上最高的位置。”晏向泽道。他从不担心自己的位置会被别人取代,因为他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 “你若是立徐氏为侧妃,你确定你还能压得住那些朝廷百官?”裴纾清冷笑衣裳一声,娉娉坐下,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确定门外没人,这才继续道:“父亲来信,说皇上先是因为你要立徐氏为侧妃,后抗旨回京一事,气急攻心,昏迷了一夜。” 这句话一出,晏向泽立刻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裴纾清没有看他,继续道:“皇上昏迷得太突然,没有让人及时压下来,这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若是不出意外,万寿节之前,几位大权在握的大将军都会找理由回京。” “你猜,他们如此迫切回京,最想看到什么?”裴纾清嘴角微勾,淡声问。 晏向泽垂眸,黑眸闪烁不定。 裴纾清话里的意思他自然清楚。 皇上会突然晕一次,就很有可能会有第二次。 若是皇上再次晕倒,或者身体撑不住倒下了,却没有及时立到储君……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显而易见。 没有立出正统的让人信服的储君,那些将军们只要有一点不甘于人下的野心,再给那么一点的机会,他们就很有可能会拥兵自立为王。 他们本就驻扎乾国边境,手下的将士更是常年与境外居心叵测的游牧民族、匈奴交战,可以说个个都彪悍威猛、骁勇善战。若是再自立为王,到时候乾国很有可能会因此被迫四分五裂,导致战乱四起,从而陷入民不聊生、生灵涂地的境地。 晏向泽能想清这些,自然也能明白,若是他这次回京,五年内,别想再有机会回潭州了。 到时候,他想要再找到徐婉柠,会比大海捞针还难。 一边是乾国上下数以万万计的百姓,一边是徐婉柠! 他要怎么选? 第九十四章 各方反应 他没不说话,裴纾清也不在意,直接站了起来。 该说的她都说了,怎么选就看他自己,她不想再多言。 若不是看在晏向泽是父亲认可的储君人选,且会是她未来的夫君,否则她才不会说这么多。 心里想着,裴纾清脸上的表情更为淡漠,她垂眸,看着晏向泽,道:“你若是有担当,就在万寿节之前回京,皇上十有八九会在万寿节当天下立下你为太子的旨意。” “这个就看你怎么选,是选那侍妾还是选乾国上下无数的百姓!”说完,裴纾清转身就走了出去,留晏向泽一个人坐在那。 出了西苑,裴纾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西苑的大门。 这座院子曾经的主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让世子这般魂牵梦绕、念念不忘,即便对上乾国上下无数百姓,在他眼中,竟也是能与之比较的存在。 真真是……恐怖! “罢了!”不想再多想,她摇了摇头,挽着瑶琴的手转身慢慢离开。 走在路上,裴纾清的思绪一下子忍不住又飘到了晏向泽刚才的反应上。 她感觉有些不安。 世子,他不会真选那徐氏吧? 她有些不太确定地想,手上忍不住用力。 “姑娘?”察觉到手上的力度,看出她情绪不对,瑶琴忍不住低声喊了一句。 “嗯?”裴纾清回过神,看了她一眼。 “姑娘,您是不是还在想徐氏的事?”瑶琴小心地问,然后就道。 “要奴婢说,这徐氏咋们也不用太过于担忧,世子只要是个清醒的,皇上还有理智,就不会让徐氏成为侧妃……” “即便真成了侧妃,她也只能被您压在底下,您是妻,她只是妾,不足为虑!”瑶琴絮絮叨叨地说着。 可问题是,世子的脑子看着好像不是很清醒了。 皇上也不会一直都理智啊! 裴纾清心想,抿嘴,眼神闪烁不定, 良久,她低声道:“瑶琴。” “在。”瑶琴低声应道。 “派人阻挠一下世子的人,最好将其误导到别的地方,我不想看到徐氏真的出现。” 顿了顿,她又道:“若是可以,不要伤害徐氏,就是阻止世子的人找到她就行。” “实在不行,就……”她抿嘴,没有再说,手指在脖子上划了一下,眼底涌现的狠辣让瑶琴心猛地颤了一下,连忙低下头。 …… 丰州。 宁武城。 将军府。 一随从飞快地从马上下来,将绳缰随手丢给迎上来的将士,快步朝着府里走去。 作为镇北将军却有着彪悍勇鸷、刚猛无敌的凶名的张烈,镇守丰州二十多年,手下又有二十万镇守的大军的震慑,让丰州近些年小战虽然不断,大战却没有一回。 也因此,张烈在丰州的呼声,比远在万里之外的皇上还要高。丰州数十万的百姓只认莽夫镇北将军不识高堂之主皇帝这个情况在丰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功高震主本就是件钢丝绳上走的危险事,但凡有点脑子都会明白要想办法消除这种不好的言论。但偏偏,张烈却是个性子刚莽、不懂转弯的,反而觉得这种言论十分符合他大将军的气势,不加以阻挠反而乐见其成。 也幸亏皇室子嗣凋零,皇帝还要仰仗张烈镇守丰州,镇压境外无数虎视眈眈、逮到机会就想扑上来咬一口的北狄的无数游牧民族,自然不可能将他拉下台。 对于这种情况,无数好事者感慨之余也不得不承认张烈这个莽夫的好运。 张烈作为将军统帅,镇守的驻地常年无大战发生,自然高枕无忧,此时正在爱妾的院子里享受宠妾爱子陪伴左右的时光。 “将军!”随从站在门外,敲门,喊道:“京城来信。” 正歪躺在贵妃塌上,搂着爱妾上下其手的张烈皱眉,撒开手坐起身,随手拉起有些凌乱的衣裳遮掩底下暧昧的痕迹,这才扬起声音喊了一句,“进来。” 见此,作为宠妾的江氏十分有眼力见的从张烈怀里退出来,稍微整理了一下着装,便默默退了下去。 她的识趣让张烈十分满意,随口道了一句:“晚上再找你,乖乖等着我!” 闻言,江氏柔媚一笑,微微屈膝,嗲着声音柔柔道:“妾身等爷~”说完,又朝他抛了个媚眼。跨出门口之时,偏头看了一眼进来后就站在门边低头不敢乱看的随从,这才勾着嘴角,袅袅娉娉的离开。 看着江氏扭着水蛇腰缓慢离开,张烈低声咒骂了一句,这才看向随从,淡淡道:“拿来。” “是!”随从颔首,将手中的信封双手恭敬的递上前。 张烈随手接过,打开一看。 半晌,他瞪大眼睛,忍不住坐直身子认真看了起来。 好一会,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将信放下,默默思索起来。 他的表情凝重,让随从忍不住问了一句:“将军,到底是什么事?” “你自己看!”指了下桌子上的信,张烈随口道。 能做到他随从的,都是他信任的存在,所以很多事他不在意随从是否知道。 随从垂眸,拿起信现是随意扫了一眼,然后就被其中的字眼惊到。 ……皇上昏迷……一夜不醒,龙体恐……万寿节将至…… “将军,这……”随从瞠目结舌。 皇上虽然已经五十了,但身体一向康健,看着比寻常三四十岁的男子还健壮,竟然晕倒了,还是因为气急攻心、忧思多虑这个原因? “将军,我们要怎么做?”随从问。 “还能怎么办,回京呗!。”张烈站起身,双手抱着脑袋,左右摆了摆脑袋,又扭了扭腰,因为这些动作,身体各处关节发出“噼里啪啦”一连串的声音。 “这个时候,皇上会不会起疑?”随从有些不放心。 “我两个月前就请旨要回京了,圣旨都放在府里供着了。那时候又不知道皇上会突然如此,现在不回去,反而才是最大的问题。”张烈脸色凝重的道。 他虽然性子直接不懂拐弯,但是能做到将军的地位,他自然也不是蠢笨的,自然能猜得到宫里突然发生这遭事,乾国上下会有什么变化。 他能收到信息,估计各处驻地的将军大臣也都知道了。 “希望皇上的身体能撑过这段时间吧!”最起码将太子立了再说,张烈心想。 他是保皇党,谁是皇帝他不关心,只要是正统的皇帝,他都会效忠。 “诶,多事之秋啊!”发出长长的一声喟叹声。 …… 扎青。 石门。 顾云川收到这个信息,先是错愕,然后眼底涌起激动。 他起身,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眼神明亮。 “时机快到了。”他喃喃道。 第九十五章 抓人 京城。 皇宫。 太和殿。 “皇兄,你此次晕倒,真是吓坏我了,幸好你没事。”看着半躺在床榻上的晏云廷,晏怀仁眼里闪过一丝庆幸。 “放心,你皇兄我好着呢!”晏云廷摆摆手。 这次晕倒,他的身体可以说一落千丈,原本满头乌黑的头发一夜之间竟然起了斑斑白点,看到这些白点,晏怀仁眼底闪过一丝难过。 这些白点他知道,同为皇室子弟,他们到了六岁时,就会修炼了一种功法。修炼这种功法,不仅可以使练出的内力浑厚,十年内力就抵别的功法二十年的内力,还可以减缓修炼此法之人衰老的速度,但也只是容貌方面,于寿命无用。 要不然他们皇室也保不住这种功法。 但这功法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寿命到了差不多的时候,功法遮掩不住,就会在头发眉毛这里显露出一些痕迹,比如头发一夜变白、变得斑白这些。 晏云廷的头发突然斑白,说明他的寿命就要到头了。 想到这,晏怀仁悲从心来,眼眶竟然一下子变得通红。 他只比晏云廷小五岁,但因为上头有晏云廷在,他自小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比如去练武,去游山玩水,去打战……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被逼着成长。 因为他岁数小,所有人都宠着护着他,他可以说是无忧无虑的长大。在皇室子嗣不丰的情况下,他因为迟来的叛逆,仗着大家一定会疼爱不舍得苛责他、有恃无恐的情况下,依然只娶一个王妃。 而晏云廷,作为嫡长子,又是太子,不仅自小就要被逼着学文练武,君子六艺要精通,还要学帝皇之术,稍有不足之处,轻则苛责,重则惩罚…… 长大后,皇兄本来和当时还是太子妃的感情和睦、恩爱无比,原本可以做一对恩爱夫妻的。却因为当了皇帝,为了乾国的安稳以及安抚朝廷众多大臣,不得不册立众多嫔妃,宫中的后妃越来越多,最后只能与皇后渐行渐远。 原本的一对恩爱夫妻,因为种种原因,竟然走到了如今相顾无言的地步。 作为皇弟,本应该辅助皇兄,但他除了一个儿子,竟然什么也给不出来。 而唯一的儿子,还是害皇兄昏迷的罪魁祸首…… 他欠皇兄太多! 看到体格健壮、面容刚毅的皇弟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晏云廷不禁有些感动,他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别难过,你皇兄我啊,暂时还死不了,还能继续在你前头顶着。” “皇兄!”晏怀仁紧紧抓住他的手,满眼感动还有愧疚。 “都是子渊的不懂事,害得皇兄如此,回头我亲自去潭州将他抓回来,给皇兄请罪。”晏怀仁惭愧的道。子渊是晏向泽的字。 “我这次晕倒,不关子渊的事!”晏云廷摇头。他会晕倒,是因为皇后,而不是因为晏向泽。 晏向泽只是刚好撞上了。 想到晏向泽,晏云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子渊自小聪慧,又一直表现得乖巧懂事,谁能想到他会栽在一个小小的侍妾手里。”还是爬床来的侍妾。 他没记错的话,子渊最是讨厌那种不自尊自爱、总是妄想要一夜之间麻雀变凤凰的女人了。可偏偏,他就栽在了这种女人手中,也不知道是他一叶障目还是那女人手段高明。 想到之前收到的信息,晏云廷不禁有些郁闷。 他是真不愿意相信自己教养了这么多年的世子,最终会做出如此不理智之事! “让皇兄失望了。”说到这个,晏怀仁不禁感到有些惭愧。 “其实我并不是很反感这件事,你也知道的。”晏云廷摇头,认真道。 皇后在当年他还是太子的时候,身份其实也不高,但因为他当年一意孤行,经过众多努力,还是成功让她当上了皇后。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皇后自己也十分坚定,一系列的行为赢得了朝廷百官的赞许。 虽然后面……唉! 罢了,罢了! 他如今的心情,也许就是当年父皇对他的心情吧! 他现在终于懂了。 晏云廷缓缓闭上眼睛,良久,就在晏怀仁都要以为他真的休息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睛,看向晏怀仁,认真道。 “让子渊万寿节之前回来一趟吧!” “皇兄!”晏怀仁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太子之位,终究是要给他了。”没有看他,晏云廷再次闭上眼睛,“我的时间……不多了。” “让他先当太子,跟在我身边处理一年半载的事务,待到适应了,明年万寿节之时,我会传位于他!” 他不想再等了。 渺云在等他,他不想在最后的时光,让渺云失望! …… 仁亲王府。 晏怀仁回到府中,早就在张望等候他回来的温月华连忙上前。 “怎么样?” 晏怀仁摇头,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不过几日功夫,他坚毅的脸上竟然有了几分沧桑,不再有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看得温月华眼眶酸涩不已。 “皇兄他……如何了?”她有些紧张的问。 “皇兄暂时没什么事!”晏怀仁摇头,看出温月华的担忧,将她的手抓在手里,轻轻拍了拍,温声安慰道:“你放心。” “那就好!” 没事就好! 温月华呼了一口气,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 “子渊不愿意回京这件事,我给瞒了下来!”晏怀仁道。 “儿子……”想到晏向泽这些日子的荒唐,温月华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心中有些不满,儿子一向顾全大局,怎么偏偏在一个女人这里就犯了糊涂。 一个执意要跑的女人,有什么好找的,找了两个月也没找到,或许死在了那江水中呢! 长江水深湍急,掉块石头进去都能四分五裂,一个人掉进去,还能有几分好。 也就那小子就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月华,也许需要辛苦你亲自走一趟了!”晏怀仁搂着温月华,将脑袋压在她肩膀上,道,“皇兄他……要子渊一定要在万寿节之前回来。为了保证不出意外,太子一职,该定下来了。” “好!”温月华眼里闪过一丝坚定,“我亲自去,明日一早我就带着人马出发,骑马日夜兼程的话,两日就能到,定要将那小子抓回来!” 如今这种紧要关头,她不会允许那小子继续犯迷糊了。 “辛苦你了!”晏怀仁眼底闪过一丝愧疚。若不是如今他不适合离京,他也不会让王妃亲自出马。 但除了他们两个,其余人,也揪不回那小子! 只能辛苦王妃了。 第九十六章 责任与担当(给妃妃a的加更) 说好之后。 次日,天还没亮,温月华就简装带着人马出发,日夜兼程两日,减除中间因为出的一点小意外耗费的时间,总算在第三日早上抵达安城。 温月华千里迢迢、不辞劳苦的赶来,让晏向泽震惊的同时不禁有些愧疚。 一进到屋里,在下人们都退下之后,他毫不犹豫的跪倒在温月华面前:“儿子让母亲失望了。” “我以为你不知道!”看着跪下面前的儿子,那满脸愧疚的样子,让温月华忍不住闭上眼睛,生怕自己会心软。 “母亲!”晏向泽低着头,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侍妾,就真的有这么好吗?”温月华有些不理解。 晏向泽抿嘴,没有说话。 看他抿着个嘴倔犟的样子,显然是承认了,温月华忍不住后退半步,身子一软,差点就摔倒。 她自从当了王妃,除了每年的皇室狩猎、以及平日里偶尔会陪王爷在京城外的狩猎场狩猎的日子,很少有机会骑马,更不要说日夜兼程的骑了两日。 她如今岁数也不小了,这么一折腾,本来就有些受不了,心情再一激动,自然就受不住了。 “母亲!”看到她这样,晏向泽大惊失色,连忙扶住她。 抓着她的手,感受到她衣裳里瘦弱无骨的手臂,他眼底的愧疚更加浓重。不再犹豫,直接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放到贵妃榻上。看到她有些干裂的嘴唇,又连忙倒了一杯茶水,亲自喂给她喝。 看到他紧张的样子,温月华叹气,心中忍不住软了又软,在喝了一杯茶之后,还是冷不下脸,只好缓和了下表情,这才问。 “若是好,你为何就留不住她?”若是好,就应该更珍惜才对! 怎就弄成这样! 晏向泽垂眸,好一会,他才闷着声音道:“因为我骗了她,她失望了,我不想再让她失望。”即便她看不到。 “所以,你就想要以侧妃之位补偿她?” 晏向泽抬眸,看了她一眼,点头。 “蠢货!”温月华伸手,重重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力道之大,即便是晏向泽,也忍不住往后倒了倒。 “母亲有没有和你说过,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温月华冷哼。 “你这样子,先不说她看不看得到。就单单说你这种行为,如果我处在徐氏的位置,我也不会喜欢,会对你更加失望。” “如此这般,我不仅要跑,我还要跑得远远的,死生不复相见最好。” 晏向泽错愕抬头,有些不敢相信温月华能对他说出如此冷酷的话。 但看到温月华冷漠的表情,他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表情有些不忿。 “你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看到他这个表情,温月华挑眉。 “你知道,一个女人,最看重自己的夫君哪些地方吗?” “身份、地位、还有……对她的爱?”看着温月华的眼睛,晏向泽有些迟疑的道。 “是也不是!”温月华垂眸,看着他,又问了一句:“比如我,我最看重你父亲哪一点,你知道吗?” “对你好,但不会毫无底线的对你好。”晏向泽毫不迟疑的道。 温月华不止一次这么和他说过这个,他记得很清楚。 他最开心的,就是他有一对恩爱的父母,在她小时候,母亲最喜欢做的,就是抱着他与他说父亲的各种糗事,说的时候虽然满嘴都是埋怨与不满还有搞怪,但眉眼间的幸福,却是谁都能感受得出来。 “没错。”见他记得如此清楚,温月华表情稍霁:“你父亲对我好,前提是我所有的行为不会牵连到其余人,更不要说是百姓。” “我记得,当年我身体不适,病情严重到连床都下不了,差不多过了半年才好一些。” “你父亲他当时是怎么做的呢,他为了照顾我,整整两个多月都没有上朝。那两个月里,为了给我解闷、逗我开心,他白日给我舞剑说朝中各府发生的好笑事情,但我不舒服的时候不喜欢这些,只喜欢些文雅的趣事,为此他特意学了吹笛子,想要吹笛子给我听。” “可惜他一个大老爷们,一只大掌抵得上别人的两只,想要控制一支最多拇指大的竹笛本就是难事,指腹、虎口上还满是因为常年拿刀握枪的粗茧。粗茧粗糙干硬,总是在笛子上打滑,他想要堵住声孔就是件难事,更不要说还要灵活变通吹奏出完整的一首曲子了。” “我打趣他说你这种粗俗莽夫,是吹不了这小小的笛子的,他不信,偏偏就跟那笛子犟了起来。”说到这个的时候,温月华脸上的笑容虽然淡淡的,但其中的温柔与幸福任谁看了都能感受得到,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晏向泽有些懵,因为这个事情温月华从来没有和他说过,甚至他都没有听说过他父亲会吹笛子。 想到这,他忍不住问:“母亲,为何我没有听过父亲给您吹笛子?”以父亲的为人,他学了,应该会时常显摆才对,可偏偏他从未听过。 “因为他没学成。”温月华摇头,继续道:“你父亲虽然想要吹笛给我听,但后来,我先是病情加重,陷入了昏迷,因为太过于紧张我,他整日整日守着,顾不得学。还有就是,我好不容易从昏迷醒来,未等到病情好转,他却有事离开了。为了剿除一窝山匪,他带兵在外,一直到我病都好了快有小半年了,他才回来。” 说到这,她叹了一口气,看向晏向泽,“你父亲虽然几次在我病重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开,甚至在我当年即将临盆的时候,他也离开过没有陪在我身边。我却从不怨恨他,也从未因为这种事情与他吵过架,你知道为什么吗?” 晏向泽眼神闪烁,他好像明白了。 “你父亲是乾国的亲王爷,受万民供养,百姓有祸,需要他,不管于公于私,他都应当出手,更不要说他本就是个性格直率、善良纯真的人。”温月华认真道。 “我知道他是这种人,所以我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而恼怒他。若是为了天下百姓,他只能放弃我,我是不会生气的。这是他爱我的底线,也是我的底线。”温月华最后道。 “我与你说这个,不是想要说你父亲多好、多看重我,而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一个女人,除非是十分看重权势地位钱财那些外在的,否则都十分看重自己的夫君是否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 “那徐氏,能在你如此宠爱的情况下选择离开,想必十分看重你担当责任这一点。” “对徐氏,你做到有责任有担当这一点了吗?” 他没有做到! 说好要答应给她接受他娶妻的时间,这个承诺他没有做到。 甚至,他还想过在裴纾清来的时候,让她谦逊一些,最好能让裴纾清接受她! 他以为这是最好的安排,只要能留住她,却忘了问她,她愿不愿意。 说好了不会让她受委屈,却在世子妃还没娶进门就要她如此低声下气,以后的日子怎么可能会不受委屈? 也许,她就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下定了决心要离开吧! 想到这,晏向泽垂眸,放在腿侧的手忍不住紧紧握了起来。 心忍不住又一次隐隐作痛,他的脸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 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第九十七章 是喜欢还是因为征服欲? “其实徐氏,我还是有些了解!”温月华再次道,“如果没有人欺瞒我的话,她应当是一个看似温和柔顺,实则坚毅不拔、内心有成算还十分果断的人。” “而且,她还曾言明,要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要当你的妻,要不然,她什么也不要。”温月华抿唇:“她应当是在之前也提出过,也许不是直接提,但是你应该是做了什么,让她觉得不满意,她在心里已经得到答案了。” “她既然已经选择离开,十有八九不会再回头,你以为,你如今给一个侧妃之位,她就会满意吗?” 她不会! 要不然她就不会宁愿跳江,也要离开! 她果断到只要让她失望了,她就会放手,不会再给别人一丝一毫的机会。 晏向泽心想。 “她不满意,那你努力的方向就是错的。”温月华再次道,“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放弃一切,放弃世子的身份,放弃将来成为这片土地君主的可能,奋不顾身也要找到她,与她一起。要么……” “忘记她!” 让晏向泽娶徐婉柠为妻这点,温月华根本没想过。先不说已经有裴纾清这个未来世子妃在了,就说晏向泽不久之后就会是太子这一点,他的妻子就不可能是寻常人家的千金。 要知道,当年的皇后,虽然身份不咋行,但好歹也是三品大员的庶女,算得上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但即便是这样,皇兄为了娶她为妻,也废了很大功夫,就只是因为她是庶女。 而徐婉柠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州养的养女,养来干嘛的,只要有些眼界的都看得出来,那不就是用来攀龙附凤的工具、往上爬的桥梁吗? 要不然谁会无缘无故养一个人在身边,还好吃好喝供着! 这样的身份,连一个县令的庶女都不如,想要当世子妃、太子妃乃至国母,根本就不可能。 朝廷百官不会允许有一个这么身份的女子成为国母,踩在他们头上的。更别说等晏向泽成为太子之后,肯定还要娶妃纳妾。不管是娶还是纳,肯定都是些贵女千金小姐们。以她们的身份地位,还有内心的骄傲,也绝不会允许前头的女人身份如此不堪,否则,岂不是徒增笑话? 徐婉柠不可能为妻,晏向泽也不可能有能力抗衡整个朝廷。 除非他不要这个身份。 “我想与她在一起,就像您与父亲这般!”晏向泽抬起头,认真道。 他忘不了她了。 她的一颦一笑,在这些日子里,已经深深刻进了他的脑海,他的骨髓,让他时刻都记得,再也不能忘怀! 有时候,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偏偏看上了她,为什么就只能是她。她既没有救过他,也没有做过让他记忆十分深刻的事,更没有优秀到让人难以忘怀……但好像她只要站在那,就能轻松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实在想不明白,他也就不多想。 他只要知道,他看上了她,想要她,那就好了。 “那你只能放弃这一切!”温月华冷笑,“那你知道,你放弃这一切,会有什么后果吗?” 晏向泽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自然知道的,肯定会让朝廷百官针对谩骂。 但他才不会放弃呢,不管是身份,还是她。 他都要! 但如今,他是不可能与母亲这般说的,母亲根本不相信他真的能做到这点。 看到他这副模样,温月华真的生气了,忍不住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砰!” “我教导你这十几年,你给我的回报是这个?”温月华满脸怒火,看着晏向泽的眼眸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就不能不放弃这一切,也拥有她吗?”晏向泽抬眸,眼底满是认真。 “不可能。”温月华想也不想的道。 当年皇兄也是这样想的,但最后还不是妥协了。 皇后原本多明媚骄傲一个人,却硬生生在宫里蹉跎了半辈子的时光,以后还有更长的时光。 比死生不复相见更狠的,是有情人两两相望,却只能相望无言! 而且从她这些日子查到的信息来看,徐氏,那个小小的侍妾,是一个比皇后更加清醒的人。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得到什么,有希望,她会果断出手,但一旦没有希望了,她也会果断放弃。 比如之前的爬床,比如后来的离开,在差点被晏向泽追上后,又果断跳江……这一点一滴都在告诉她,徐婉柠的果断狠绝。 儿子虽然优秀,但他有一点比不上徐婉柠,那就是看不清自己,或者说,他被捧得太高了,已经忘记了自己也只是一个人。 银子都做不到人人都爱,更何况一个人。 徐婉柠太优秀,除了身世这点,别的地方即便是她亲自来看,都能说无可挑剔。也因此,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让步迁就,所以,她选择直接退出。 徐氏都退出了,也只有他,还一直被困在原地,还以为她只是不满。 却不知道人家只是对他不抱希望了。 “母亲,给我一年,好不好!”并不知道温月华在想什么,晏向泽跪在她面前,抓住她的手,哀求道,“就一年,让我去找她,若是找不到,我就放弃!” “就只要一年。” 他做不到就这么放弃了。 他觉得,他离她很近,很近,只需要一个契机,他一定能找到她的。 到时候,他不会打扰她,而是回京,等到他能力足够时,再给她最体贴最让她满意的方式回到她身边。 “我也想答应你!”温月华叹了一口气,“但……皇兄的时间不允许!” 晏向泽是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儿子,最让她满意的血脉至亲,她自然希望他能幸福。 但谁让,造化弄人呢! 如果…… 皇兄能有一个血脉就好了。 那样子,儿子就只会是世子,到时候,他想娶谁就娶谁,而不是像如今这般! “其实,我更相信你不是喜欢徐氏,而是因为徐氏是第一个能够拒绝你的人!”温月华缓缓道,“你骨子里的征服欲在告诉你,你不相信会有这么一个人竟然真的不看重权势地位权财美色……” “恰好你有的这些,她都不看重,你不相信。也因此,你感受到了挫折,对她起了执着之心,所以你……”她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道。 “你真的看清你对徐氏的心了吗?你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因为征服欲又或是猎奇之心?”看着眼前满脸悲切的儿子,温月华忍不住问。 人啊,就是这么奇怪,看到飞在广阔天地中的鸟就想着要折断它们的翅膀,关在牢笼中。 而养在牢笼中的宠物,又不满它们没有外面野兽的凶猛! 第九十八章 太子 “跟我回京吧!”温月华再一次叹气。 “想清楚了,确定内心的答案了,再想想要不要找她回来!”说完,她站了起来,就想出去。 “母亲,我只想去找她。找到她,亲自问她一句,我就这么不堪吗?”晏向泽道。 她宁愿走也不留下来给他证明的机会,他自认为他对她真的很好了,一个侍妾,给的权利即便是侧妃都不如,但她就是不满意。 他只想知道,要如何,她才能满意。 难不成真的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她知不知道他的处境,是做不到如此的。 她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晏向泽道,就这一句话,直接将温月华定在了原地。 温月华缓缓闭上眼睛,将体内的浊气吐出,转身表情淡漠,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晏向泽的眼眸里满是冷光。 “不用她告诉你,我如今就告诉你,你真的很不堪!” 晏向泽猛地瞪大眼睛。 温月华已经不想看他了,她继续道:“我可以给你离开的机会,但你,真的敢吗?” “你真的能做那个,为了一个跑路的侍妾,弃整个朝廷于不顾的世子吗?” “到时候,乾国上下,就会因为没有君主而动荡不安、战乱四起,这个结局……你受得住吗?” “以你当了十八年世子的身份、以你接受皇上十多年的教导成果来回答你自己的心,你……做得到吗?” “你以前想要守护的一切,都会因为你这次的行为,被质疑、被反驳,被百姓唾弃鄙夷……甚至连你的父亲,也有可能会因为你,让他努力了大半辈子,才赢得百姓尊重爱戴的仁亲王的这个名声全都消失,你能接受父亲对你的失望吗?” 温月华接连的反问让晏向泽一瞬间冷静了下来,他无力的跪在地上,没有一丝反应。 因为他知道,他不能去找她了。 这句话太重了,也太直接了。 将他这几日一直想要忽视,想要装作没看到的问题直白地说了出来。 但母亲没说错。 他做不到抛弃整个乾国,他知道,战乱四起不是他想看的结果,也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你扪心自问,将你如今要面对的所有事情在脑子里转一圈,再给我一个答案!”温月华冷声喝道。 “你若是真的这样想这样做,那么你以后,就不要再是我的儿子,我也不会承认你是我儿子。”温月华冷冷地说完,转身就想推门离开。 就在她即将跨过门槛离开之时。 “我不去了!” 身后的晏向泽咬紧牙关,缓缓吐出四个字。 心如刀绞、字字泣血! 听到这句话,温月华勾起嘴角,眼底渐渐红润。 她的孩子,还好没让她失望! …… 潜州。 古谭小镇。 酒来客栈。 寒意散尽,阳和方起,已至二月。 今年的夏天似乎来的格外早,炙热的晴光从屋顶上流泻下来,瓦片如玉石生辉。 徐婉柠坐在后院屋檐下,抬头看着头顶明媚的太阳,轻轻抚着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 六个月过去,她的肚子就跟吹了气的气球一般,迅速膨胀起来。她身形不小,但体态修长、四肢纤细,只有肚子高耸,看得让人忍不住心惊胆战。 “好孩子,乖乖的,妈妈很期待你的到来呢!”感受到孩子在肚子里轻轻的转动,徐婉柠眼睛微眯,嘴角微勾,很是高兴。 孩子会动,说明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 是件好事! “我的好姑娘啊,月份都这么大了,就不要来后院这么乱的地方了。”看不到人的莫娘从门口出来,看到坐在屋檐下的徐婉柠,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忍不住道。 “莫娘,我心里有着数呢!”徐婉柠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轻柔温婉的笑容。 “你看,我都没有去厨房帮忙!”指着对面的厨房,她又笑道。 “所以你就来剥蒜了?”莫娘看着她面前地上一堆的蒜,忍不住睨了她一眼。 徐婉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这不是实在无聊嘛,又干不了什么活,只好做些轻松的了,剥蒜是她想到的最轻松的活了。 “算了,懒得说你!”知道说不通,莫娘也不准备继续说,将她扶起来。 看着她步态缓慢,但走得稳当,显然十分小心,眼底闪过一丝满意,嘴上却忍不住叮嘱道:“看你这肚子,差不多就是这几日要出动了,虽然要多走动,但是也不要老来后厨这么乱的地方。” “万一地上有油没看到呢?” “你若是实在无聊,就坐在柜台给我收账去,我缺个收账的,不缺给我剥蒜的。” “算了,柜台那里太多酒了,你肚子还有孩子,闻太多酒不好,你还是上去吧!” “知道了!” 又过了两日,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徐婉柠一觉醒来,只觉得身下凉飕飕的,她往下一摸,摸到一摊水。 尿床了? 她先是想,然后就感觉到肚子有些疼,那种有规律的收缩带来的疼痛,她瞬间瞪大眼睛。 我要生了! “来人呐!” …… 一阵人仰马翻,直到日下西山,星星都出来了。徐婉柠躺在床上,看着身旁多出来的一个小小的襁褓,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 “好孩子,你终于出来了!” “啊啊~” 像是感觉到自家娘亲的目光,襁褓中小脸通红、正在沉睡的婴儿无意识张了张举在肩膀上的小手,小小的手完全摊开,连掌心大都没有,嘴上无意识地嘤咛了几声,很快又沉睡过去。 那可爱的模样,看得徐婉柠心底软乎乎,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柔软温暖的触感让她心里惊奇,这么小的一团,竟然是个生命,还是她生出来的。 她竟然真的生了个人。 好神奇! 直到这会,她才有已经作为母亲的感觉。 “啊—”像是不满意被打扰,婴儿睁开眼睛,乌黑却还没有真正聚焦的大眼睛“盯”着眼前打扰他睡觉的人,嘴巴长得大大的。 “啊啊!” “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呀?”徐婉柠一点也没有打扰了别人睡觉的自觉,继续道。 “叫星遇,徐星遇好不好!”我跨越星河,才会在这里遇到你。 “啊!” “没有意见吗?那就说好了哦,叫星遇,徐星遇!” “……” “徐星遇,妈妈爱你!”徐婉柠轻轻一笑,俯身,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从此以后,她将再也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第九十九章 太子 跟随温月华回到京城,晏向泽并没有在王府停留,而是很快就进宫。 在冯公公的指引下,进到太和殿,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晏云廷。 看到一直以来高大庄重威严的皇伯在短短时间内,就变成一个头发斑白、身体也不复以往挺拔的老爷子形象,他眼眶微酸,快步走到床榻前,毫不犹豫的跪下,终于低下了他一直高昂的头颅。 “皇伯,子渊让您失望了!” 看到这一幕,站在门边躬腰低眉的冯公公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还算有救啊! 他自八岁进宫,十二岁跟了皇上,直到现在,已经跟在皇上身边伺候了三十多年,他可以说是看着世子长大的。 一直以来,不管是文还是武,亦或是能力手段,世子都表现得让人满意。唯独去了江南一带,治了一趟水患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先是不管规矩想要立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妾为侧妃,后是想要抗旨回京……对世子的变化,他本来还有些难过。 这次带他进来,他还忍不住担忧他会做一些让皇上受不了的事。但现在,看到他这么干脆的认错,态度还这么诚恳,他就知道,世子没有变。 他还是那个才貌双绝、凤表龙姿的小世子。 晏云廷低头,看着跪在床边的晏向泽,第一次没有第一时间叫他起来。 因为他不出声,一时间,整个宫殿内也没有人敢出声,宫殿一下子陷入了寂静。 晏向泽低着头,看着眼前床榻边缘上精美的雕花,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缓慢,每一刻都充满了沉重的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晏向泽以为晏云廷会一直不理他的时候,他终于出声了。 不是责怪,而是问:“你做好要当乾国君主的准备了吗?” 晏向泽抬眸,对上他温和不失威严的眼眸,又垂首,眼底闪过一丝坚定,道:“准备好了!” 他会回来,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好。” 这个回答显然让晏云廷很满意,他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意,一时间,宫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 “你回去吧!” 没有问晏云廷为何不问他不回京的原因,晏向泽俯首:“是,子渊告退。” 十一月十八日至二十三日,乃是万寿节。 十七日,将近有半个月没有上朝的晏云廷终于出现在朝堂中。 百官看到晏云廷头上斑白的头发时,知道一些皇家秘事的老臣忍不住眼眶微红,安西将军顾云川眼眸微闪、镇北将军张烈震惊错愕、丞相面无表情、太傅脸色凝重……将底下百官各种神态尽收眼底,晏云廷脸色丝毫未变,穿着龙袍端坐在龙椅上。 “上朝——” 随着太监的一声令下,百官纷纷收敛所有的思绪,跪下,异口同声地喊:“臣等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晏云廷虚扶手,淡淡道。 “谢,皇上!”百官起身。 朝会开始。 大概花了两刻钟,待百官将所有琐事都禀报完毕,晏云廷再次看向百官。 “可还有事禀报?” 百官沉默。 晏云廷颔首,道:“世子上前!” 站在百官中间的晏向泽上前,“皇上!” 晏云廷颔首,看了眼旁边的太监,太监立即上前,打开早已准备好的圣旨。 百官错愕,有些猜测到是什么的官员先是看了眼站在百官前,面无表情的晏怀仁,然后纷纷跪下。 等百官跪好,宣旨太监开始宣布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序,抚有万方,思立储嗣,以固国本……册立世子晏向泽为太子,以承继大统,共安社稷……自今而后,当同心协力,共保国家安宁,繁荣昌盛。钦此!” “遵旨!”早已准备好的晏向泽双手上递,接过圣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百官纷纷喊道。 就在大家以为结束的时候,晏云廷又喊:“太傅上前!” 裴行俭上前,跪下。 晏云廷又看向宣旨太监,太监打开圣旨,在众人错愕的表情中,宣布让太傅裴行俭任太子太傅之职,亲自教导太子直至太子继承大统为止。 裴行俭之前虽为太傅,但因为晏云廷一直没有立太子,他只是有太傅之名,无太傅之实。 但现在圣旨一下,他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晏向泽显然没想到晏云廷会下这个圣旨,有些错愕,他抬头,看向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晏云廷。 可晏云廷根本不看他。 将两个圣旨下了之后,太监宣布下朝,晏云廷立即就离开了。 一个体态修长,五官端正,有着小麦色的肌肤与立挺俊秀的脸的人走到晏怀仁面前。 “世子成为太子,王爷好福气啊,恭喜!”顾云川走到仁亲王面前,嘴角带着笑意,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黑眼眸看似带着笑意,却在最深处闪着让人不易察觉的冷冽寒光,仿佛在黑夜中伺机待动的猛兽,随时准备扑上来将眼前的猎物撕咬吞噬入腹。 他笑起来的时候看着不像一名将军,反倒像饱读诗书的雅儒。 “同喜同喜!”晏怀仁厚温和一笑,刚毅粗犷的脸庞带着看似憨厚的笑容,让人看着心生好感,不过顾云川可不会真的将他看作一个憨厚老实的人。 身在官场,不戴着几张人皮面具,被人吃了都不知道是谁下的筷子! “世子成为太子,看来王爷还有的是福气在后头啊!”张烈凑过来,宽大厚重的手掌在晏怀仁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厚重沉闷的一声让顾云川看得眉头直跳,默默往后退了小半步。 这个莽夫! “王爷记得请我喝酒啊!”丝毫没有在意顾云川的反应,张烈依旧大笑着。 他本就是豪放不羁的性格,晏怀仁自然也清楚,丝毫不在意他放肆的举动,先是笑着点了点头,“一定一定。” 然后笑问:“张将军,听说你会在京城待到明年过年再回丰州?” “没错。”张烈又是大笑,“如今是十一月,寒冬腊月,冰封千里,丰州这段时间即便没有我坐镇,也丝毫不怕,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我好好休息休息,领略一下京城近些年的变化!” “再一个就是,我下面的几个孩子,如今岁数也差不多要考虑成家的事情了,我在京城,正好与夫人了解一下,也许还能喝上敬礼茶再离开。”说到自家几个成长起来的孩子,张烈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儿孙满堂,子孙孝顺,不就是他镇守北疆的动力吗? 第一百章 生了 六年后。 潜州,古谭小镇。 徐府。 “主子,这个月的账本三天前已经送过来,奴才核算过了,没什么大问题。”管家德叔道。 “今年已经过半,入冬之前,再收购一座庄子,种香料!”徐婉柠歪坐在贵妃塌上,手撑着头,身穿大红交领广袖襦裙,绣满了精致的百花飞蝶裙摆铺散在榻上,保养得当的手搭在上面,白得纯粹、红得耀眼,美得惊为天人。 六年过去,十七岁到二十三岁,当初还带着一丝稚嫩的脸已经完全长开,明艳到了极致,漂亮到带着攻击性。圆润的杏眼眼尾微挑,带着一抹淡淡的嫣红,眼波流转间,仿佛可以勾人摄魄。 但德叔可知道,眼前这一举一动都带着妩媚的美人可没有想象中的好糊弄,杀伐果断、冷酷无情可以说形容的就是她。 “香料?”德叔眼睛微亮,眼眸微抬,在触及到徐婉柠容颜的瞬间,又飞快垂下头:“主子准备做香料的生意?” “差不多吧!”徐婉柠微微坐直身子,瞥了一眼垂眸不敢看她的德叔,嘴角微勾,然后道:“徐星山庄养的家禽,因为量大便宜又好,几乎将潜州一带以及临近各州的大型酒楼、客栈、高门府邸……的肉食用量都包圆了。因为供货充足,在潜州买肉变得简单,也比以往便宜了一半不止,便宜意味着利润减少,我们自然就要想办法开拓别的市场。” “货源基本是被我们垄断,利润减少,主子大可提高价格啊!这样即便买的人少,但是因为价格高了,我们的利润也不会少,反而控制了成本,主子为何不考虑?”德叔奇怪的问。 “我开庄子卖肉,一是为了赚钱,二是也的确想让百姓能以更容易的方式买得到肉吃。升高价格,也许我们一时间是能赚到更多的钱,但也会让我一开始的初衷变了,还会让徐星山庄的声望变差。”徐婉柠摇头,感叹:“我现在不缺银子,自然不用做这些杀鸡取卵、目光短浅之事。” 她的确担得起不差钱这句话。 六年前,在生下小星遇之后,她身上的银钱便花了不少,虽然节约点花销,吃穿简单些,还是能撑个几年时间。 但她怎么舍得让小星遇吃这种苦,她将他生下来本就是件自私的事,应该对他更好更好才是。 所以在考察了一段时间市场,结合自己的能力考虑,她决定养鸡鸭鱼鹅来贩卖。 也幸亏她当时是在长江中游被一路冲到下游,下游多平原。但因为生产力以及人口有限的原因,这里的土地并不是很贵,即便是最好的良田一亩也才一两银子。 她只是想开农场养家禽,用不上很好的地,所以就用一个金镯子买下了古谭小镇附近的一座占地两百多亩的山庄。里面有山丘、有小溪树林还有良田湖泊,完全符合她所有的要求。 买到山庄之后,她又去牙行买了二十个拖家带口的奴才,丢进去给她养鸡养鸭。 她有着上辈子的记忆,虽然没有亲自实操过,但大抵还是知道要怎么养鸡鸭鹅、养猪牛羊的。在经过小半年的试验之后,死了十几批鸡鸭之后,她终于能将养鸡鸭的成本降低了,病死率也降到了百分之十以下。 又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借着养鸡鸭的手艺,她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一万两银子。 然后靠着一万两银子的本金,她又购买猪崽、扩大原本的鸡鸭养殖数量,然后卖给附近这些酒楼、客栈、需要肉量数量较多的府邸等地方,又赚到了更多钱。 赚到的钱越来越多,基本将第一个山庄的开发使用率达到最大之后,她又买了第二个山庄、第三个山庄…… 六年过去,她名下的山庄数量高达十多个,山庄的面积从一开始的两百亩大小到后来的上千亩甚至几千亩。 山庄养鸡鸭、里面的土地种粮食用来养鸡鸭,鸡鸭每日生产的肥料用来养地……地养得越好,每年产出的粮食就越多,实现完全自供应。 她养的鸡鸭鹅猪甚至牛羊,已经畅销到江南一带,甚至为了减少路途运送成本,还准备在江南也开养鸡场…… 自从山庄私养家禽进入了正轨之后,几乎每个月都能给她带来五千到一万两不止的收入。这还是在她每个月都会拿百分之十的利润当做奖励发放给表现优秀的雇工、管事……,百分之三十则计入账本,用作给山庄开拓市场、购买物资、应对风险等用途的资金流,余下的百分之五十,才是她每个月的收入。 为了保证山庄正常的运行,她手下的奴才、雇工数量越来越多,资金流转数量越来越大。为了安全将这些鸡鸭运送到地方以及银钱的周转不出意外,她又开了镖局,养了好几支数量从几十到一百的镖队。 六年下来,她的收入早就突破了百万两,正在向千万两进攻。 赚的钱越多,成就越大,她越来越感觉到钱对她来说只是一串数字这句话的含金量。也因此,她升起了想要造福百姓的念头。 人有多大能力,就担多大的责任,徐婉柠无疑是个喜欢挑责任的。或者说,她喜欢大权在握、一言定论无人敢质疑的那种感觉。 这不,四年前,她无意间看重并资助的一个小秀终于才考取到了功名,还是以二甲的优秀成绩出榜。二甲一般虽然会被外放到地方,但一般很难到自己的家乡任职。那小秀才不知道是知道徐婉柠的能力还是想要报答她,也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竟然还真成功外放到这里来了。 就因为有他在,徐婉柠在古谭小镇即便被无数人眼热她赚钱的能力,也无人敢欺到她头上来。也因为有着小秀才,哦不,是如今的县令的辅助,她在古谭小镇混得越来越开,赚钱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为了能让县令有更好的政绩,可以快快升官,更好的庇佑她,也为了更好地报答古谭小镇的人。徐婉柠不仅修了小镇的官道,方便交通往来,又为了吸引到更多的游商进来开发这里,她建了商业区、开农庄、建工坊…… 百姓有事做,有收入,生产出来的粮食物资通过镖队运送到江南一带……就这样,原本经济水平在中等以下的潜州迅速崛起,成为了江南一带的新秀。 上缴的税收一年比一年多,需要朝廷拨款的地方却比以往少了又少,林林总总算下来,一个小小的古谭小镇,税收竟然比一州之地的税收也不差。 作为潜州的县令——章研初,为此甚至收到了远在京城的新帝的嘉奖。 第一百零一章 君王的仁慈 在徐婉柠生下孩子的那一刻,远在京城,彼时已经是太子的晏向泽像是有感,抬头看向潜州的方向。 “婉柠!”他低声喃喃道,声音微弱到只能让自己听到,但在他面前的裴行俭还是察觉到了什么,抬眸看了他一眼,看出他的心神已经不在此处,他皱眉,放下手中的文章。 “太子,你在想什么?” 晏向泽回过神,当即抱拳躬身,“学生在想,此时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比往年更甚,担忧百姓是否有足够的柴火过冬,有屋舍遮蔽,有热食暖胃……于是,学生忍不住在想怎么样减少百姓的损失!” 他还真不是突然这么想的,虽然他只是因为裴行俭这么一问,他才顺然而然的说出这个话题,但心里,他真的想要让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 原因就是,他之前在潭州的时候,听到的徐婉柠的几句话。 在其位,谋其政;负其责,尽其事! 除了这句,其实还有一句。但这句话徐婉柠似乎并不想让他听到,说得很轻,但她似乎不知道他有内力,耳清目明,他听到了,那就是。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当时他只是感慨徐婉柠学识不浅,竟然随口就能说出一句如此有哲理的话。 但徐婉柠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每次看到一些百姓疾苦的时候,随口说出的话都能让他忍不住深思。 言语中,她似乎对上层人的无能感到理解,因为理解,所以不会愤恨,只是感慨;但每每看到不忍心之事,她又能替下层人共情,感同身受! 她就像是个很矛盾的人,会替百姓感同身受,但因为隔绝着什么,又不能让她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 即便如此,他还是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好奇心,有时候会忍不住深思她在面对这些的时候说出的每一句话。 时间久了,听得多了,他就忍不住好奇徐婉柠为何能说出这些话。 国家强盛,为何百姓还会苦? 他以为好奇,所以就派人深入了解过,然后他才明白,徐婉柠为何会如此说。 对百姓疾苦,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他以为的百姓疾苦,不过是在天灾人祸降临之时,吃不上饭,没有屋子取暖庇护,需要朝廷帮忙。 实际上的苦,却是百姓吃,吃不饱;穿,穿不暖;一家好几口,在冬日里,只有一件衣裳轮着穿…… 他一直不知道,即便乾国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什么大战争,但是百姓超过大半数,日常竟然都是处于一个饥饿的状态。 粮食丰收的季节,百姓嘴里说的吃顿好的,竟然只是每日吃一顿干饭,或许还有更好的,会有一点猪油拌饭吃。而且这米饭还是不能吃饱,最多只是一碗,吃不饱只能喝水混个水饱! 他日常每顿不会少供应的米饭,在百姓眼中,竟然只是粮食丰收、因为要操劳的时候,才会有的好东西。 也就是这件事,让他忍不住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百姓身上,于是发现了更多的民生疾苦。吃不饱只是轻的,灌多点水,肚子里有东西就行,但若是遇上旱涝地动灾疫或者生个不大不小的病……他们就真的只能靠老天爷保佑了。 为君者不知,为官者不为,为百姓者知却无能而为之! 久而久之,他就生出了想要为百姓做点什么的想法。 “哦?”看到他眼底的认真,裴行俭挑眉,正了正身子,问:“既然如此,那有什么想法?” 他当然知道晏向泽是在走神,也不是在想什么百姓过得好不好的东西,他出声只是想让他将注意力放回来,没想到他倒是给了他个惊喜。 为人师者,想要教导好学生,最重要的是根据不同情况给出不同的应对方法。 在晏向泽走神的时候,他想让他回过神,但又不能让他只是回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可能真的在想东西,想得太久,不知觉就陷入沉思了。 于是他抛出问题,看他是在想东西还是走神了。本意是在他若是回答不过来,便可以借此教导他。 但当学生给出的反应不一样时,就要考虑别的了。比如,晏向泽此时明显表现出了对解决民生疾苦的兴趣,他是未来的君主,有这点苗头的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与他一同探究,加大加重他的苗头。 这时候,教训不教训的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保证这点苗头更重要,所以他给出了应有的反应——感兴趣,你说说。 “学生愚钝,只是有一点思绪,但不知可不可行。”没想到他要听,晏向泽顿了顿,抱拳,脸上露出一丝惭愧之色。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有想法,裴行俭更感兴趣了,他抬手,缓缓道:“无碍,先说说看!” 说实在,他并不在意晏向泽给出来的办法好不好,毕竟他也才十八岁,给出来的法子绝大多数前人已经试验过了。 也许会有一点好法子,但也很有可能会因为推行成本过于高昂而取消。简单来说,就是他的想法听听就行,不要当真! 当然,他会很认真听,并且给出适宜的意见,如果可以,还会鼓励他行动。 也许中间会消耗一些钱财人力物力,但会让晏向泽更加体会到百姓的艰苦与困境,从中得到一些好的东西。 钱财乃外物,他更注重的是晏向泽为百姓思考的心,这是为君者必不可少但又不能泛滥的东西,那就是——仁慈! 他会引导他的仁慈来发展壮大乾国,但又不会让他因为过于仁慈陷入桎梏,导致失去了君王的威严与地位! 君王的仁慈,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会让百官更加拥戴、尊敬他,有利于皇室的统领;用得不好,会让奸诈小人祸害朝廷,为祸人间,皇室也会因此失去百姓拥护之心! 这次的话题,也许是一个好的开始,想到这,裴行俭看向晏向泽的目光更加温和了些! 为官者,也为百姓,自然希望这个天下君主是一个仁慈又不失威严、深受百姓爱戴、听得进忠臣进谏的好皇帝。 他在晏向泽身上,看到了这个希望! 自然高兴! 第一百零二章 惊讶的裴行俭 裴行俭如此感兴趣,晏向泽也只好将自己脑海中的一些想法说了出来。 说实在的,他也想让人评价一下他的想法如何,裴行俭是太傅,不管是学识还是能力,都是顶尖的,若是能得到他的肯定,自然更有利于他的计划的进行。 想到这,晏向泽表情更为严肃,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不由在脑海里斟酌再三,因为注意力太过于集中,似乎触发了灵感,他说得越来越尽兴,甚至还延伸出更多的话题,这些话题都是围绕在百姓身上的,想法都是可行的。 听着晏向泽的话,裴行俭眼睛也越来越亮。 他没想到,晏向泽真的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晏向泽足足说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将脑海里的想法说完。 “……学生就这些了。”说完,晏向泽垂眸,心中有些揣揣! 他不是第一次单独面对面与裴行俭交谈,但他是第一次将自己的想法毫无保留的说出来。 裴行俭沉吟,好一会,他叹了一口气,就在晏向泽以为他很失望的时候,没想到他竟然笑了。 “说实话,你很让我惊讶!” 裴行俭站起来,走到晏向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说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理有据,完全是处在百姓角度出发;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并没有夸大其词,也不是空中楼阁!” “我想,你一定深入了解过百姓的生活,明白他们的困扰,知道他们的难题,才能说出来这么一番话!”说到这,裴行俭脸上的笑容更甚。 “我想问一下,是你自己想到要去了解百姓的,还是因为谁,让你主动了解的?”裴行俭饶有兴趣的看着晏向泽,又道:“太子你可以说,不说也没关系!那只是我个人的好奇心。” 之前一个多月里他没有发觉,现在他才知道,晏向泽的认知比他想象中的要深广,完全符合一个合格的储君该有的知识储备。 没有何不食肉糜的奢靡之感,能体谅到百姓、关注到百姓。但他更相信,这不可能是他一时兴起就能想到去了解的。 他还太小了,没有这么么多人生疾苦的观念,除非是有人点醒了他! 他很好奇,谁能让晏向泽自己去探索这一切,还能让他从中学会这么多! 看出裴行俭只是单纯的好奇,晏向泽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是因为学生的侍妾!”说到徐婉柠,他有些伤感的垂下眼帘。 “侍妾?”裴行俭表情一顿,想到了什么,他皱起眉头,上扬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下来。 太子的侍妾,他自然知道。 说起来,太子将会是他未来的女婿,对他身边唯一的侍妾,他本能就是不喜的。 所以知道仁亲王妃想要将他闺女许配给太子的时候,他知道他无法拒绝,于是第一时间进宫求来了要皇上答应他闺女嫁过去的时候,后院里不能有人,且婚后一年内,也不能纳妾的圣旨。 他的理由是他年纪大了,膝下只有一子一女,他宠爱了十几年,看不得他们吃苦。 这是他能为闺女争取到的最大的权力,若不是皇室子嗣单薄,他甚至求三年不能纳妾都可以。 也因为这道圣旨,大家更明显感受到了皇上对他的偏爱,于是对他越发恭敬,他在朝堂上的地位也比以往更加稳固。 太子虽然有侍妾,但他并不是很在意,因为他坚信,只要有他在,太子就不敢轻慢他闺女。 但是有侍妾和没侍妾的时候是不一样的,首先闺女待嫁的心情就不一样。所以即便那侍妾他再不在意,也不想他闺女嫁过去的时候她在那里碍眼。 于是在他明里暗里的要求下,以及夫人亲自前往的暗示下,亲王妃便说出来到时候会让那侍妾放到庄子里,等到他闺女成婚至少一年才会接回来的话。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好好的,谁成想太子第一时间却是想要曲折迂回留下那侍妾。还不等他给出意见,那侍妾倒是硬气,自己跳崖也要离开太子。 在知道那侍妾跳崖的时候,他第一个想法就是坏了。 同为男人,他自然知道一个男人的劣根性。 想到的东西得到了,和没有得到是不一样的。 即便得到了,艰难的得到和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又是不一样的结果。 那侍妾跟了太子半年多,就因为太子要娶妻,就丝毫不留恋的离开。说明她从来没有沉迷在太子的温柔乡里,一直都很清醒。 但太子如此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允许会有人如此对他,那样只会让他越发执着。 果不其然,没有多久,太子就向皇上提出了想要将那侍妾立为侧妃的要求。 虽然这个提议因为皇上晕倒,朝堂急剧变化等原因,不得不暂时放下,但他知道,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太子的心思还在那小侍妾身上。 不过他相信他的闺女,只要那侍妾不在,有时间相处,以她的才情,得到太子的心轻而易举。 说起来,他以为他已经很高看那侍妾了,倒没想到,那侍妾竟然这般厉害,连太子的想法也能影响到。 怪不得能让太子不管不顾,也想要将那侍妾立为侧妃。若不是身份实在不允许,且时机不对,他或许还真的能成功。 能将太子的心拉拢过去,果然不仅仅是以色侍人,也还能在其他方面让太子侧目。现在即便已经跑了,也还能影响到太子的想法,果然不一般。 有这样的女子在,他闺女嫁过去,会不会是一个错误? 裴行俭第一次为这件事犹豫了起来。 见裴行俭一直不说话,晏向泽忍不住抿嘴。 心中有些纠结,说实在的,他真的很想让大家接受徐婉柠的存在,但似乎大家都不喜欢。 若是徐婉柠在的话,知道他的想法,肯定想要给她翻一个大白眼。 人家闺女要嫁给他,他却想让人家闺女接受他一个侍妾的存在,这不是跟将人家卖了,还要求人家必须要将自己卖得更高,要不然就是人家自己实力不行,果然只配被卖了一样吗? 不要脸! 最后,裴行俭说了一句,“太子眼光,果然不一般!”然后就转移话题,继续点评起他刚才的想法来。 见他如此,晏向泽倒是不好说什么了,只好沉下心,继续听他的讲解! 第一百零三章 不想就是不想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很快来到了三月。 距离晏向泽的大婚日子,还有不到半年时间。因为晏云廷下放了不少权力给他,大权在握,久日积威,晏向泽身上的威严也越来越重,几乎褪去了以前作为高贵世子的洒脱傲慢,变得越发的沉稳。 因为周身威压厚重,身边的人对他也越发恭谨,靠近他的时候脸上带的面具越来越厚,不是谄媚就是假笑,要么就是恭维,好似都一样,好似又都不一样,他开始看不清身边的人会想什么。 即便是父亲、母亲,在看到他的时候,即便在惦记关心他,也会第一时间行礼。一次次的行礼都是在告诉他,他现在已经不是世子,而是太子,是乾国的储君,未来的君主…… 他开始怀念以前轻松的日子,要说最轻松的时候,除了小时候,就是在潭州与徐婉柠在一起的日子。 她对他虽然看似恭谨,但那只是规矩作甚,做给底下的奴才丫鬟们看的。私下里,她会和他开玩笑,给他讲一些平日里的趣事,在床上的时候,她会因为受不住大胆地咬他,会在不开心的时候不理他,会闹脾气……她是鲜活的,所以与大家不一样。 他好像越来越忍不住想她了! “太子,皇上有召!” 晏向泽挑眉,当即起身,很快来到紫宸殿。 远远看到晏向泽,不等他走近,冯公公便进了殿内,对着坐在御案后认真批奏的晏云廷,躬身道:“皇上,太子来了!” “让他进来!”晏云廷头也不抬,淡声道。 “是!” 很快,冯公公便带着晏向泽走了进来。 晏云廷还是没有抬头,眼睛盯着手上的奏章,看似随意的问:“说吧,什么时候走礼书?” 虽然因为是他指的婚,很多流程都提前做了,但是流程还是要走的,如今大婚之日将至,晏向泽丝毫没有要走流程的意思,他不得问一问。 晏向泽没有说话,直接跪下。 晏云廷手中的笔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继续写完剩下的字。 等他写完,抬头,晏向泽还在跪着。 他挑眉,将毛笔搁下,往后一靠,俯瞰跪在底下的他:“说吧,理由!”他倒是想看看他能说出让他信服的理由没。 “臣不想娶太子妃!”晏向泽倒也干脆,直接道。 “理由!”晏云廷没有生气,而是再次问。 “臣不想娶太子妃,不管那人是谁,都不想娶!”晏向泽仿佛如同一个光棍,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一句话。 不想娶。 看到他眼底的坚定,晏云廷有些恍惚。 当年他好像也是这般的吧,面对父皇的施压,他也丝毫没有改口,因为他的坚持,他也的确如愿娶到了自己想娶的那个人。 但是后来…… 为什么就变了呢! 好像是因为…… 他表情缓了缓,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苦涩。 是他本事不行,不怪她! “你可知道,太傅在朝堂的凝聚力?” “臣知道!”晏向泽沉声道。 太傅为官三十年,门下学生遍布朝野,虽说大多数官职并不是很高,但几乎都是握有职权的官员。 也因此,若是谁惹到了他的不快,保证会受到这些官员的针对。 即便他是太子,若是大家都针对他,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但他就想坚持一下。 他还记得徐婉柠跳崖前说的那几句话。 她想当他的妻,她不想他娶妻,她只想他身边只有他一个人,而不是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娶别的女人! 他记得! 他也答应了,虽然她没有听到。 但他答应了,这次,他不会再欺骗她,也不会言而无信。 他不会娶太子妃的,他的太子妃只能是一个人,那就是她! “那你确定要这样落太傅的脸面?”晏云廷挑眉:“你之前要立侧妃这件事已经下了一次,要是再来一次,你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况且,你成为太子的这几个月里,太傅为了辅助你,可谓是尽心尽力、绞尽脑汁,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太傅大恩,臣无以为报,但是臣不想娶太子妃!”晏向泽说完,俯身,“求皇上成全!” 看着匍匐在地的晏向泽,晏云廷长长叹了一口气,手放在御案上不停地点着,可以看出他内心的纠结! 他没有说话,跪在下面的晏向泽也没有动,他跪在地上,感受到地板的寒冷与冰凉,心中苦笑。 回京后的这些日子他好像动不动就在跪,是不是要将以往他跪少的次数都补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晏向泽膝盖跪得都快没知觉的时候,晏云廷终于说话了。 “我给你十日时间,若你能让太傅点头,且能让太傅千金自愿放弃嫁于你,朕就将指婚的圣旨收回来。” “若是这十日,你不能让太傅父子点头,你就乖乖给朕八抬大轿地将太子妃迎娶进宫!” 晏向泽眼睛一亮,毫不犹豫的磕头,大声道:“谢皇上!” 听到他言语中的激动,晏云廷笑了笑,没有说话,挥了挥手。 晏向泽了然,再次磕了一个头,就退了出去。 看着他踏出大门的背影,虽然因为跪得太久,走起来有些一瘸一崴的,但其中的欢快却掩都掩不住,晏云廷眼底闪过一丝回忆。 “你说,他像不像当年的我?” 冯公公呵呵一笑,用着有些阴柔的声音道:“太子乃是皇上您亲侄子,又跟在您身边教导了十几年,自然是像皇上您的!” “是啊,像我!”晏云廷嘴角含笑,又陷入了回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恍惚地回过神,看着手上几乎没有翻动的奏章,“又走神了!” 他苦笑一声,随手将奏章丢在御案上,站了起来。 “去凤仪宫!” “嗻!”冯公公一挥手中的拂尘,“摆驾凤仪宫!” 凤仪宫离紫宸殿并不是很远,晏云廷没有坐轿子,而是慢慢走过去。 没有什么偶遇的情节,他很快来到了凤仪宫,看着紧闭的宫门,他抿了抿唇。 “皇后今天不想见我啊!”眼底涌现出一丝伤感。 他过来的速度很慢,早就有有眼力见的太监提前来禀报了。 宫门紧闭,说明皇后不想见他;若是宫门开着,说明皇后见不见他都无所谓;若是宫门不仅开着,还有贴身丫鬟等候,说明皇后想见他! 可惜最近这几年,他都没有享受到最后的那个待遇。即便是第二个待遇,也只有过年过节时才有,大多数时候,都是紧闭宫门不见他。 虽然知道她的态度,但每次看到这一幕,他都忍不住难过。 看到晏云廷情绪低沉,冯公公连忙上前,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才笑道:“兴许皇后娘娘是歇下了,才没有开宫门!” “要不奴才去敲敲看?” 看着头顶依旧明媚的太阳,晏云廷摇了摇头,突然感觉好没意思,“回紫宸殿吧!” 晏向泽出宫要去太傅府,他并没有坐马车,而是骑马,身边依旧跟着淮州淮丹两个。 途中想到了什么,他驾驭着马拐进了一条小巷,再出来的时候,马不见了,身上代表太子的黄色外袍也脱了,只穿着一件素色的里衣,竟然还背着两条满是尖刺的荆条? 晏向泽背着荆条,形状怪异的走在大街上的一幕很快就聚集了一大群路上的行人。 第一百零四章 负荆请罪? 淮丹与淮州两人牵着马,远远跟在身后。 对晏向泽这样的行为,他们也很不解,但晏向泽根本没和他们解释,只是让他们离远些,不要管他。 他们不能忤逆他的命令,只是听从走远了些。 晏向泽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着,背后的荆条因为他走动时不断地摩擦,很快擦破了他单薄的衣裳,划破他的皮肤……鲜红的鲜血染在素色里衣上,很快就红了一片。 这样的一幕看得身后的淮丹心焦不已。 “太子这是想干什么?”哪有人这样糟蹋自己的。 “看着就是了,太子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淮州抬头,环视一圈周围的环境,看着他们前进的方向,想到了什么,他皱了皱眉。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晏向泽终于拐进了一条幽静的小巷里。 这条小巷里面住的都是朝廷官员,随便一个都是三品官起步,太傅府也在里面。 看到晏向泽拐进这里,淮丹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晏向泽径直走到了太傅府前。 早已经得到消息的太傅府已经将府门打开,太傅一家早已经在前等候,看到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来的晏向泽,目光扫向他背后的荆条,看到下摆隐隐约约的红色痕迹,太傅眉头紧皱,眼底闪过一丝恼怒。 太子这是想干什么? 逼他们不成? 有什么是不能商量的? 非得憋着给他们一个大的,遇见他真是倒大霉。 一旁的裴纾清面无表情,只是放在身侧掩盖在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了起来,只有搀扶着她的瑶琴能感觉到,她体内汹涌到快要压抑不住地怒火。 心中再愤恨,在晏向泽走到身前的时候,也只能恭敬行礼。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听到太傅喊太子,一路上早已有些揣测的路人惊讶不已,纷纷议论起来。 “还真是太子啊,我以为我记错了呢!” “太子这是干什么?” “负荆请罪?” “为何要负荆请罪?难不成太子做了什么让太傅府受不了的事?” “太傅千金不是许配给太子了吗?太子为何要向她们负荆请罪,难不成想悔婚?”有脑洞比较大的路人道。 “想什么呢,皇上可是下了圣旨的,圣旨一下,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怎么可能还可以悔婚!”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事?” …… 百姓的议论丝毫没有影响到晏向泽,晏向泽抬了抬手,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老师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谢太子!”太傅起身,这一跪,仿佛将他所有的精气神都丢了,站起来的时候身子竟然控制不住地摆了摆,就要倒下。吓得站在他旁边的裴夫人连忙扶住他,身后的裴承锦、裴纾清脸色大变,连忙上前帮忙。 “父亲!”看着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的父亲,裴承锦有些着急地喊。 “爹爹!”裴纾清脸色难看,眼底的担忧都要溢出来了。 没想到裴行俭会突然如此,晏向泽脸色大变,就想上前。但在触及到裴夫人明晃晃地不喜之后,猛地停住,悬在空中的手颤了颤,默默放下。 见此,裴夫人这才收回视线,继续关心自己的夫君。 母子三人关心裴行俭,一时间不由将晏向泽晾在了一边。 这一幕又引得不远处围观的路人的议论。 听着身后嘈杂的争分,晏向泽紧紧握起拳头,脸色难看。 他好像太过于着急了! 想到这,他忍不住紧紧闭上眼睛,在心里想着对策。 他必须要想办法,要不然就真的坏了。 因为晏向泽闭着眼睛,所以他没看到裴纾清在看到自家坚强了一辈子的爹爹就因为晏向泽这一个无厘头的举动,变成这般,眼睛一下子变得酸涩不已的时候,看向他的时候的怨憎。 她紧紧握着拳头,尖锐的指甲深深刺进掌心,渗出丝丝血迹,她却恍若未闻,垂眸看着裴行俭,根本不敢扭头看他,因为她怕自己看了他会忍不住打他。 他是太子。 他是太子! 他是太子…… 不能打,不能打…… 她在脑海里拼命地想,努力压抑自己满腔的怒火。 大概过了几息,裴行俭终于回过神,感觉有些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很多,一睁开眼,对上的就是裴纾清眼底的怨憎。 他自然知道这不是对着他的,那只能是对太子的。 忍不住叹气,如今的场合他也不能说什么,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安慰,然后搀着裴夫人的手的力道,站了起来。 挥退大家还想伸过来的手,稍微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朝晏向泽微微躬身,道:“臣失态了,太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请进!” 晏向泽摇头,看了一眼明显变得空套疏远了的太傅,又扫了一眼后面神色不一、明显是想凑热闹的路人,心中下了一个决定,将身后的荆条拿下,高高举在头顶,在太傅错愕的眼神中,对着太傅以及他身后府门,果断双膝跪下。 “学生今天前来,是为之前犯的错来负荆请罪!” 没想到他真的就跪下了,站在府门前的众人纷纷避让开来,一时间,大门里面的景象就出现在大家面前。 看着跪在地上的晏向泽,太傅脸色难看,紧紧闭上眼睛。再睁眼,他脸上神色已经掩盖住,若不是他放在身后的手紧紧握了起来,还以为他一点也不生气呢。 只见他眉头挑了挑,淡淡道:“太子何错之有,臣不过是小小太傅,太子不必如此,还是起来吧!” 晏向泽摇头,看了一眼斜对面与裴夫人搀扶着站在一块的裴纾清,继续道:“我有错,我这次负荆请罪,乃是为之前不顾裴小姐脸面,想要立侧妃,让老师颜面扫地一事请罪!” “荆条递上,任老师打骂,只要求老师、裴小姐能原谅我!” 没想到晏向泽此一番竟然是为之前的事请罪,裴行俭脸上错愕。 他猜错了? 他还以为他这样逼迫是想让他放弃太子妃之位,又或是还想要纳那个小侍妾为侧妃呢! 完全没想到他就是为了之前犯的错请罪,想到这,裴行俭一时间不禁为他刚才内心的想法脸红不已。 真是罪过,错怪他了呀! 身后的裴纾清听到这个缘由也震惊不已,她小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 太子会这么想? 她不信,肯定是别的原因! 第一百零五章 各方反应 裴行俭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愤,哪里还会让晏向泽继续跪着,拿过他手上的荆条往旁边角落一扔,然后道:“太子言重了,此时已经过去,臣等自然不会追究!” “太子还是起来吧,此处人多口杂,咱们进去再说。”裴行俭乐呵呵的道。 他为何笑得出来,无他,就因为晏向泽此番的态度,不就是说明他很看重他们吗? 没有人不喜欢被别人看重,即便他也是。 只不过是普通人的看重因为对他无用,才让他升不起什么开心的念头罢了。 …… 太子负荆请罪一事,不过小半日就传满了整个京城,大家对此议论纷纷。 有人说太子乃是储君,他这番行为,不是在将自己的脸面往地下扔吗?他扔的可是皇室的脸面。 有人说他是一国储君,这番随意行事,还负荆请罪,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无法理解! 也有人忍不住对太子口中的侍妾有些感兴趣,能让太子顶着皇上以及太傅的压力,想要立为侧妃的女子,虽然没有成功,但也侧面说明了她的魅力,他们可不就忍不住好奇了嘛! 晏怀仁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 “这个孽子,他这是想干什么?” “乱叫什么?”温月华连忙打断他的呵斥,随即看向四周的丫鬟奴才们。 面对温月华的眼神警告,奴才们一个个脸色煞白,噤声退避。 眼看着没有不该出现的人了,温月华这才白了一眼晏怀仁,头上的缠枝悬蝶金步摇跟着轻轻摆动,鎏金点翠蝴蝶在发间扑闪,栩栩如生:“泽儿虽然是我们的儿子,但他毕竟是太子了,不要张嘴闭嘴就是孽子的。” 晏怀仁讪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我这不是气急了嘛!” “我说你听着就是了,隔墙有耳,你难不成想被御史上奏弹劾?”温月华冷哼,眼神里满是警告,吓得晏怀仁当即保证绝不会再犯,又许诺了许多条件,才终于得来她一个好脸。 “太子这次负荆请罪,估计百官又有很多话要说,明天上朝,估计又是被弹劾的一天。”晏怀仁叹气。 “弹劾就弹劾,又不会少块肉。我就怕他不仅仅是因为错了才这样做的。”温月华满脸愁容,晏向泽本就是个高傲的,之前根本就没有对这件事认为做错了的想法,突然却负荆请罪,她就怕他留有后手,或者是有别的原因。 唉,原本乖巧懂事的孩子,怎么一下子变得…… 她心中叹气,不再多想。 …… 顾将军府。 “太子行事,越发肆无忌惮了。”听完下属的禀报,顾云川笑了。 “一个不过也是,十八岁的少年郎,既无人争夺财产,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什么有什么,可不得肆无忌惮!” “太子,哈哈!” …… 张将军府。 “太子这是作甚?”张烈属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闺女,幸好你没有被指配给太子。”看着自己乖乖闺女,张烈一脸庆幸。他性子直爽,也因此,他想东西更为直接。 太子前不久才一脸坚定的想要立一侍妾为侧妃,他当时还觉得太子性子直爽。这才过了多久,他就自己打脸了。 这样的人,实在不是良人! 张子月一把抱住张烈粗壮的手臂,撒娇:“爹爹,可是女儿喜欢太子啊!” “太子有什么好喜欢的?”张烈有些不情愿。 “太子英俊潇洒、身份又高,女儿喜欢怎么了?”张子月毫不犹豫的道。 与张烈相处了十几年的她最是清楚张烈喜欢什么样的人了。他脑子直接,想要什么要直接和他说,不要和他弯弯绕绕,他听不懂! 他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又知道谁是话里有话,谁是真心相待,若是让他不喜或者处着难受,他会直接不靠近。夫人不就是因为这个,才进不了他的心吗? 也就娘亲,才能十几年如一日让他看重,即便只是一个姨娘,也能活得却比夫人潇洒自在,还能生下两个孩子。 若不是夫人能生,她夫人的地位还不一定能守得住呢。 余光看着旁边整天端着的夫人,张子月撇了撇嘴,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明艳了,她晃着张烈的手,继续撒着娇:“爹爹,您就想办法让女儿嫁过去呗,我是当不了太子妃,但是能当侧妃啊!” “爹爹,我可是您亲闺女,您就如了女儿的愿吧!” 她毫不顾及地和张烈撒着娇,在底下坐着的张子君眼底忍不住升起一丝艳羡。 她虽为嫡女,却从未与父亲这般亲近过。 一旁将这一切印入眼帘的宋碧芙眉头微皱,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捏着帕子,犹豫了一瞬,她侧头看向张烈。 “将军!” …… 尚书府。 户部尚书周良才与大儿子周锦辰、二儿子周锦青还有小儿子周锦辉三人在书房里。 “太子今天这番行事,表明了一件事,他很看重太傅!”周良才叹气,看了眼大儿子,“你与太傅之子,多交好几分!” “是,父亲!”周锦辰认真道。 “父亲你这不是废话吗,大哥本就与承锦哥交好,你在多说这一句,难不成还要让大哥以他为主不成?”周锦青翻了个白眼,“我虽然钦佩承锦哥为人,但还不觉得他值得让大哥退让。”说到这,他跟没长骨头似的搂住周锦辰肩膀,问。 “大哥你说是吧?” 周锦辰拧眉,挣脱他的手,看着他,认真道:“父亲训话,听着就是,不可多言!”意思就是你给我闭嘴。 看着跟个老头子似的周锦辰,周锦青感觉没意思,但也没有反驳。竟然转身就这么在旁边用来待客用的椅子前坐下了,还是以十分浪荡不羁的坐姿坐下的。 除了周良才,不管是老大还是老小,没一个坐的,他就这么坐了。 看着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好儿子,看得周良才眉头直跳。 周锦青舒适地坐在椅子上,觉得差点意思,又拿起一旁茶几上的点心吃了起来。抬头,见大家都拧着眉头看他,他挑眉:“怎么,我累了,不可以坐吗?” “要说什么你们说得了,你们也知道的,大夫说我身体弱,久站不得!” 这句话简直就是王炸,周良才果然不在看他,继续说起其余的事。 站在周锦辰后面听着周良人说话的周锦辉看着二哥肆意妄为的举动,眼热不已。他真的好羡慕二哥可以这么随意,还能让大家这么疼爱他,可惜他不行。 想到这,他看了一眼坐在首位上的周良才。 父亲虽然看似对二哥很不耐烦的样子,但他清楚,父亲也是真的疼爱二哥。没看他都不知道多少次干这些不着调的事了,也不见他舍得打一下,连跪祠堂都少有。 你说骂还不算吗?骂算什么,不疼不痒,听后就忘得了。 不像他与大哥,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动辄就教训惩罚! 不过他羡慕归羡慕,倒也知道,父亲对他已经很不错了,虽然是庶子,但是平日里的待遇与二哥这个嫡子也差不多。大哥不在其中的行列,他是嫡子,也是长子,将来是继承尚书府一切的继承人,本身就是不一样的。 “皇上身体越发虚弱,朝政基本已经交给太子负责了,除了一些十分重要,只能由他拍板的事,其余的事应该都交给了太子……” “我以为皇上虽然不怎么上朝了,但还掌控着朝堂走向。但前不久,递交宫里的奏章发放回来时,我发现上面批改的字迹却换了,应该是太子批的。那是拨银款的奏章,皇上竟然也给太子负责了!”周良才脸色凝重。 想到这两个月,皇上从一开始的移交了一部分权力给太子,到后面放开让太子负责朝堂,如今,连拨银款如此重要的事都交给了太子……他竟然真的在一步一步的放开权力? “难不成皇上做好了退位让贤的准备了?”周锦辰惊讶不已。 放权力可不是放就行了,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想要再收回来会比放出去时艰难百倍千倍。能让皇上一点一点的给太子放开权力,除了是想让太子尽快担当起储君的职责成长起来,直至后面继承大统,他想不到别的可能。 “应该是。”周良才点头。 “只要太子娶了太子妃,就能看出皇上真正的态度了。” 从古至今,能代表一个一个男人长大了的,除了成家立业,没有别的可能。太子已经是太子,立业不能说什么,只能是成家了。 “以太子的才情,他若能继位,一定是个好君王!”周锦辰感叹,然后道:“不过他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若是继位,估计会有一些人遭殃,我虽然不怕,但是也得注意着些才行,最起码不能被人抓到把柄。” “你能这么想,为父很欣慰。”周良才叹气,看向周锦辰,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他这个大儿子,不管是能力还是才情,都最是让他满意。 “太子年轻,志气高涨,若是皇上真的要让他尽快继位,他继位后,肯定会有大动作,我们到时候是往前还是往后,就看这段时间的表现了。” 说到这,周良才忍不住又将一些什么仁义礼仪之类的话说了一遍,想让几个儿子能从中学到一些,做个有底线有才情的君子。 眼看着周良才越说越兴奋,一旁的周锦青听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爹啊,你说完了没,这些事你隔三差五就说,我都快会背了!”往嘴里丢了颗红枣,他随意道。 他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懒散模样,周良才忍不住了,他咻地站起来,指着他,就开始骂。 “你多大个人了,就不能讲点规矩吗?”说到这,周良才还是有些气不住,眼睛滴溜转,就想要找些东西教训他,“谁教你的,长辈说话,在这里插嘴!” “大哥可不是长辈!”周锦青插嘴。 周良才瞪大眼睛:“长兄如父你懂不懂,规矩,你的规矩呢?” “是老子没了,长兄才如父!”周锦青挖了挖耳朵,睨了他一眼,嘴一张,就是一句气死人的话:“你这不是还在吗?” 这简直就是在咒他,周良才忍不住了,余光看到身后的棍子,抄起棍子就朝他快步走去。 他今天一定要打死这个孽子! 这个混账! “诶,诶,要讲武德啊!”周锦青跳起来,利索的走到周锦辰身后,伸着脖子喊:“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给老子过来!”周良才抖了抖手中的棍子,狞笑。 “我又不是傻子,不过!”周锦青扮鬼脸,跟个灵活的小兔子似的,在两个兄弟之间躲避。 “父亲,父亲!”周锦辰无奈,想要阻止他们。 但周良才在气头上,怎么可能会因为他一句不气就真的不气了。 绕过他继续逮那臭小子。 “打不着,打不着!”周锦青依旧说着,躲在周锦辰身后,抓着他不停地转。 “老二,你住嘴!”周锦辰握拳,想要抓住周锦青,但又怕抓住他父亲就真的打到他了,只能跟着不停地转。 一旁的周锦辉:…… 三天两头就来一次,就不腻吗? “哎呀,父亲大人,你这是老了吗,我就在这,打不着哦!” 这话还真欠! “混账!”周良才爆发了,棍子在手中不断挥舞,却一点也打不到周锦青。 “不听话就算了,老子不差你一个听话的,我们说话听着就是了,还要插嘴……天天混不吝的,都快二十的人了,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打不着人,周良才无奈,只能张嘴就骂。 可他当了十几年的君子,口中的词汇翻来覆去就是规矩、仁义、忠孝、廉耻……这些话可以说一点伤害都没有,连一句孽子的伤害都比不上,如何能伤到皮糙肉厚的周锦青,只能让他越骂越气。 “你个蠢猪,除了只会躲在你大哥后面,还会做什么!”周良才骂得急了,终于想到一个新词汇,想也不想,毫不犹豫的就骂了出来 周锦辰:…… 周锦辉:…… 啥也没干,就被骂了! 骂的人还是老子,怎么办? “谁叫你是老子,只能认为了这个猪儿子啦。略略略!”说完,见他脸涨得通红,实在怕继续逗他会出问题,周锦青也不准备和他耍了,几步窜到门口。 “娘今天喊我去她院子吃饭,天色也不早了,儿子就不陪父亲大人您啦!”说完,打开门就跑了。 看着被利索地关上的门,差点撞到门上的周良才:…… “周锦青!”一声怒吼,响彻整个院子,惊得屋顶的小鸟扑腾翅膀,纷纷飞开。 第一百零六章 徐婉柠的计划(给云*端的加更) 潜州。 古谭小镇。 远在千里的京城闹剧并没有传到这里,徐婉柠此时正在准备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你还真准备买下那庄子?”莫娘放下酒杯,满脸惊讶。 徐婉柠抱着孩子,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笑道:“你也知道的,我带着小星遇,短时间是不能去哪里了,身上的银钱就这么点,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更何况,还有个孩子呢!”说着,她看着怀里的孩子,温柔如水。 “你买庄子的这些银子,让你舒舒服服过一辈子都没问题,什么叫坐吃山空。”莫娘睨眼。 这么长时间,她也能猜出来徐婉柠当初到底带了多少家底出来。 每每这时,她都不得不感叹徐婉柠的好运,但凡换个地方换个人,她当初的情况,可能就是另一个结局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她不知道徐婉柠会武的情况下。 要知道,徐婉柠虽然才练武一年多,但因为功法高级,比旁人练了三五年的还要厉害,更不要说她回头配套的更高深的剑法。 得亏她记性好,且悟性不错,不管是剑法还是秘籍心法,都记在脑子里且学会了,只要勤加练习就可以了之后才跑。 要不然她也不敢随便跑啊! “有孩子,总得要更好的生活,要不然岂不是委屈他来这人间一趟了!”看着怀里的宝贝儿子,徐婉柠只恨自己能力不够,给不了他更好的生活。 想到这,她想要打拼自己的事业的心更强了。 她一定要宝贝儿子幸福快乐的长大,而幸福快乐的前提是有钱,有很多很多钱! “再说了,那庄子只要买下来,实在不行就种些粮食,每年也能整个几百两银子,也不怕打了水漂。”徐婉柠解释道。 “你选的那庄子,里面最好的田不过是些中等良田,还有不少下等田。除此之外,还有那么大一座山,占了不止五成的面积。花了这么多钱,只有那么点地方能种粮食,这不是冤大头吗?”莫娘叹气。 “里面不是有山吗?种些果树也是收入!”徐婉柠还是坚持。 “即便种了果树,前面几年也不会有收成,就算种出来了,若是没有熟手顶着,收成也不能保证……这么多钱只能打水漂,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买田就好。”莫娘不理解。 “粮食放哪里都值钱,就买田地的,佃农租种,你就当个地主婆多好。种粮食怎么也不会亏,买座山,最多只是种果树,中看不中用,有何用?”莫娘忍不住劝。 “谁说那庄子我只是种果树了。”徐婉柠笑了:“我看中那庄子,其实就是看中了里面的山!” 那可是独座的小山,不背靠任何山脉,只要仔细探查一番,就不用怕里面会藏有野兽;山虽然低矮,里面却有泉眼,山脚还有一池湖水,几尺深到两三丈深的地方都有,如此深的湖泊,完全不用怕会干枯。 山、水、活泉、上百亩的地……又是在古谭小镇附近,这么好的庄子,她哪里找去。 莫娘还嫌弃,她都怕她下手慢了就没了。 “那行吧,你喜欢就好!”见她都这么说了,莫娘还能说什么,只能任由她了。 谁让千金难买她喜欢呢! “好莫娘,我知道该怎么办的,你就帮我想办法,看看能不你呢个以更优惠的价格将那庄子买下来。” “实在低不了,就这个价格也可以,只要买下就行。”徐婉柠道。 一个占地两百多亩的庄子,有一半是山,山地一亩按六百文算,一百亩也就是六万文钱,也就是六十两银子;田有一百亩,因为是下等田和中等田混合的,都不是很好的田,折中按九百文一亩算,一百亩田也就是九万文钱,也就是九十两;湖泊占地五亩,按照山地的价格,也就是三千文钱,三两银子……林林总总算下来,一共一百五十三两。 庄子里还有一排屋舍,是给租户租住以及放粮食的仓库,因为都是这三年才建起来的,比较新。一间屋子收五两银子,一共有十三间,也就是六十五两银子。 屋子和山田地加起来总共才二百一十八两。 二百二十两不到,就能买下一座二百亩的庄子,赚翻了好不好。 她一个金手镯,差不多五十克一个,也就是一两。即便克数不够,但因为工艺精巧,价格可以从中弥补,也就是至少值一两半金子,也就是一千五百两银子。 一千五两银子,她差不多能买六个这样的庄子,而她有三个金镯子! 更不要说除了金镯子,她还有一百多颗至少五克重的金瓜子了。 她身上的钱不少,拿一点来买这样一个庄子,不亏! “那庄子简单的很,我约人出来谈就行,你备好银子就行。”莫娘笑道。 “给!”徐婉柠拿出三颗金瓜子递给她。 看到金瓜子,莫娘眼里闪过了然。接过随意掂了掂,道:“多了!” “多了就请莫娘你喝茶!”徐婉柠笑道。 “你倒是大方。”莫娘摇头,也不客气,直接收了起来。 “离小星遇出月底日子也过去差不多半个月了,你是准备请个奶娘还是自己喂养?”莫娘很快将话题转到小星遇身上。 小星遇是在二月初六出生,现在是三月十八,满月都过了不少时间,自然该考虑了。 本来她是想徐婉柠一生出来就请到奶娘喂养的,但徐婉柠说她想要自己喂一段时间,等后面再请奶娘。 如今小星遇满月也过去半个月了,徐婉柠还没有提奶娘的事,她可不就得问一问。毕竟徐婉柠要是买下那庄子,到时候估计就要忙起来了。 奶娘的事疏忽不得,还是要早早准备好,正好她也有个不错的人选。 “莫娘可有合适的?”徐婉柠眼睛一亮。 她毕竟是外来人,不在小镇常年待过,对这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 她想要找个靠谱的奶娘,还得靠莫娘。 莫娘在小镇生活了几十年,又是开酒馆客栈的,这里有什么人、什么人好什么人坏,她心里门清得很。 “有,不过得看你满不满意。”莫娘笑了笑,道:“那人住在小巷后面,姓杨,嫁的丈夫也姓杨,因为是新嫁妇,又姓杨,大家就都喊她杨家媳妇。生过两个孩子,且第二个孩子与小星遇前后不超过半个月,也就是你生了之后她就生了。” “要她喂养有个要求,得带上她自个孩子一块!” “孩子这么小,还是两个?”徐婉柠皱眉:“奶水够吗?而且照顾得过来吗?” “她生下头个孩子的时候,也是去当奶娘的了。喂养的那户人家挺满意,最重要的是与我也认识,两边我都认识,基本没什么问题。”莫娘笑了,解释道:“至于奶水,你就放心吧,她是那种长得壮硕的女子。因为奶水太多,孩子吃不过来她才去当奶娘的。因为本身不是十分差钱,所以要求比较高,首先就是她只负责喂养,至于守夜什么的她不管。” “她年轻,身体康健,长相端正,又爱干净,对孩子也很有耐心,有过喂养的经验……不管哪样,都符合你的要求!” “那就让她过来吧,我看看情况,若是可以,就她了。”听着莫娘细数,徐婉柠连连点头,然后笑道:“若是符合我的要求,我每个月给她一贯钱,一直到明年二月。等小星遇满周岁,我就会给他断奶。” “明年二月就断奶?”莫娘皱眉,“时间会不会短了些?”一般人家都是喂至少三年奶水的,有条件的可能喂到七八岁。 徐婉柠就喂一年,也太短了。 “一岁不短了。”徐婉柠摇头,不解释原因,而是又道:“莫娘找个时间和我去趟牙行呗,孩子还小,总要有人照顾。且我身边也没有个人伺候,是在有些不方便。” “这事简单,明个儿找个时间去就行了。”莫娘随口道。 “行!” 第一百零七章 牙行 “全部都在这里了吗?”看着眼前整齐排列的几行人,徐婉柠有些不太确定的道。 “客人,能符合您要求的就只有这些了,若是不满意,奴才想要调人过来,得在下个月月底!”牙行管事一脸谄媚的道。 “莫娘,你觉得怎么样?”徐婉柠看向身后的莫娘。 来时她们说好了,莫娘毕竟历事较多,先让她将一些不符合的踢出来,再由徐婉柠亲自挑符合自己眼缘的。 莫娘点头,走出来,先是大致看了几眼。又上前,一个一个的认真打量,将十几个看着不咋行的点出来,这才走到徐婉柠面前,笑道:“除了点出来的,剩下的也都还行。” 她们来的牙行是这里最大的牙行,里面的奴才本来就不错,最基本的身体健康起码是符合了的。 能被莫娘挑出来的,基本都是些看着性格就不好,或者是太邋遢不爱干净,或者身上有异味…… “管事,点出来的都不要。”徐婉柠干脆的道。她既然选择了相信莫娘,自然不会质疑。 没有过莫娘那一关的,全部排除。 “好咧,客人请稍等!”管事也不啰嗦,直接让那些人自己站了出来,自己退下去,剩下的人又快速排成了三行,少了十几个,剩下的也就不到二十个人了。 看到剩下的这些,徐婉柠满意点头,沉吟了半晌,然后道:“是一家子的站出来,让我看看!” “好的。”管事点头,转身,脸上的笑容消失,腰杆子也挺直了很多,对着眼前这些低着头根本不敢说话的丫鬟奴才喝道:“一家子的站出来,夫妻的也算,站出来,给客人瞧瞧!” “若是客人满意,一家子都带走,你们也算能团圆了。” 闻言,大概十三个人站了出来,分成了三部分,站在牙行管事左右手两边。 原地不动的,则是一些单独的人,这些人有个特点,都比较年轻,这都符合徐婉柠刚才提出的要求。 除了是一家子的,其余的年龄只要在十六到三十之间的,毕竟年纪大的先不说身体咋样,本身就不值钱了,她怎么可能还要。 徐婉柠将目光看向最大的一块,也就是一家五口。一个五十多岁的样子的老爷子,一对三十岁左右的夫妇,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精神不错,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很干脆利索的人,就是看向两个孩子的时候眼底有着疼爱还有惋惜。 这对夫妇虽然有些憔悴,但是打扮利索,虽然身上的衣服因为条件有限,算不得干净,但是露出来的一双手干净,指甲缝也没有什么污垢。两个孩子瞧着有些胆小懦弱,但是眼神干净,应该是有父母在身边的原因。 说实在,这一家子徐婉柠很满意,就是太满意了,她怕有什么问题。 “管事可知道他们这是怎么回事的?” 按照这样子的一家子,应该不至于沦落到自卖己身的地步,只能是被连累,她得问清楚些才行。 “这家子奴才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是从匪窝里带出来的。” “匪窝?”徐婉柠皱眉。 “他们是土匪养在里头,应该是当作丫鬟奴才使唤用的。土匪被朝廷派兵剿灭了,他们毕竟在土匪窝里生活了不短时间,不知道有没有同流合污过。朝廷不可能花这么多时间金钱去查清他们到底清不清白,但又不可能随意就杀了,索性就全部放到牙行里发卖了。”管事解释道。 “哪里沦落过来的?”徐婉柠挑眉,有些好奇。 “这种奴才,为了防止出意外,比如与没有被发现的残余势力勾结,又或是因为熟悉当地情况,会伺机逃跑,一般都是发放到外地再发卖。” “比如在这里的这些,除了极个别是自卖己身或者是被父母卖了的,大多数都是朝廷官兵从中部、西北、北疆等地流放过来的。有一些还可能是别国的百姓,因为战败,来不及逃脱或者什么的原因,也会流放到这边来。” “这些人的身世来历都很清晰明了,又有着朝廷出手,基本不用怕会有什么情况会牵连到客人这边来。否则若是哪家贵人因为这些奴才遭了点事,岂不是砸我们自己招牌!”明白徐婉柠担忧什么,管事笑道。 听到这句话,徐婉柠顿时放心了,这才走到这一家子面前,仔细观察他们的情况。 在看到老爷子的手时,忍不住落到他的无名指上,看到上面的茧,她忍不住问:“你叫什么,我是问你原本的名字,还有,可是会识字?” 牙行为了方便管理,会按照一定的规律将所有丫鬟的名字统一称呼。徐婉柠并不想知道这个,所以问以前的名字。 没想到徐婉柠会问这个,老爷子抬眸,看了一眼徐婉柠,见她目光扫向了他的手,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点头,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古丹潭。” 说到这个名字,古丹潭表情明显更低落了些,但还是道了一句:“识字。” “日常的都会,还是只会一些?”没有在意他的语气,徐婉柠眼睛一亮,忍不住再次问。 会几个字和会几百上千个字,这中间的区别可就大了。 古丹潭沉默了半晌,道:“千字文上的字都会。” “不错。”徐婉柠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看向旁边的夫妇,“你们呢,都叫什么,还会些什么?” 年轻夫妇对视一眼,妇人先往前一步,“奴婢窦兰,会些针线活。” 男人上前,用有些低沉的声音道:“奴才古年,会些手艺活。” “识些字!”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好!”徐婉柠点头,看向管事,“就他们了,要多少钱?” “他们都是识字的,且都是年壮力,一口价五十七两,两个孩子算添头。”管事呵呵笑道。 “五十两。”徐婉柠道。 她虽然有钱,但不是冤大头。一个壮年奴隶正常的价格在十五到三十两之间。 这一家也就这对年轻夫妇符合要求,就算三十两,剩下的一老两少,算二十两都多了。 第一百零八章 庄子的规划 这还是因为老爷子会识字的原因,要不然连五两都不值。两个孩子十一二岁,半大不小的年纪,也差不多能干些活了,一个值个六七两,也就是十五六两。 总共算起来看着是要五十一二两,徐婉柠直接将一家子买下,五十两不少了。 “客人砍价也太狠了,一下子砍了七两,这都是奴才能得的时候利润了。”管事苦哈哈的道。 “五十两不少了,这样一家子分开买的话,你想要拿五十两,还得等那两小子再长大些。但若想捆绑着出手,可偏偏这里不过是个小镇,权贵人家都往外走,不走的也有合适的奴仆了,估计很少有人家用得起一家五口的奴才。给五十两,已经是看在你实诚的份上了!”徐婉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可这样,奴才就不赚钱了呀,买他们本来就花了不少钱,还管了他们好些日子的吃食,还要去衙门转移契书……都是要钱的,五十五两,如何?”见徐婉柠说得头头是道,管事还是退了一步。 “五十两,我再买几个丫鬟,全部按十五两一个算,买四个,你也赚了!”徐婉柠嘴角微扬,淡淡道。 丫鬟可没有壮年奴隶这么值钱,价格基本在十二两到二十两之间。 管事给出来的这些丫鬟里,基本都是年纪比较小的或者比较瘦弱的,毕竟好的都被挑走了或者被预定好了,根本不会拿出来,也很少会有好的放到到这种偏僻的地方。 毕竟镇上跟城里,完全是两个价格了。 在这里,十五两可以买一个壮年奴才,到城里,就得三十两打底了。 眼前这些丫鬟最多也就值个十五两,徐婉柠一律按十五两算,管事怎么也不亏。但徐婉柠买的量的,总得要给个优惠,这边少七两,那边却多赚四五两,少的两三两完全不影响。 管事眼睛一亮,快速在脑子里算了一把,觉得不亏,果断点头:“客人果然爽快,这个可以。” 说完,他挥手将剩余的三家子自己退下,让后面站着的七个丫鬟站上前来。 除了一家子的,单个的徐婉柠不准备买奴才,全部买丫头。 剩下的七个,徐婉柠一眼就看到了最边缘那个小丫头。大概十五六岁,长着圆润的脸,眼睛弯弯的,对上她的眼睛时也不害怕,敢大胆对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身材高挑一些,应该有十七八岁了,就是长得比较瘦的丫头也让徐婉柠很满意。 她最满意的就是她那双眼睛,沉静,宛如一潭幽泉,时不时泛起点点波澜,有这双眼睛的,肯定是个冷静,喜欢思考的人。 恰好,她就喜欢这种人。 选了这两个,剩下的五个,就没什么特别的了。徐婉柠直接踢了两个看起来不怎么安分的,就全部包圆了。 见徐婉柠如此爽快,还多挑了一个,管事笑得见牙不见眼,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算盆,在上面飞快地拨弄着。 不过半晌,就将算出来的价格递到徐婉柠面前,笑眯眯的道:“客人,惠诚一百二十五两!” 看到递到面前的算盘,徐婉柠简直想笑。他们估计在她挑好那一瞬,就已经在心里算清楚价格了,这么算不过是给他们看的。 摇了摇头,没有多想,将钱给他。管事很快拿来契书,操作了一番,又让这些人按了手指模。很快,徐婉柠便拿到了十张新的契书。契书到手,意味着这十个人的生死以后全是她说了算。 想到这,徐婉柠感叹一声,不再多想,将契书收好,带着新鲜出炉的十个丫鬟奴才就走了。 至于去衙门备录这种事,牙行会包了的。 看着后面乌泱泱的十个人,眼看着离开牙行了,莫娘这才忍不住了,问:“你买这么多奴才,用得过来吗?”一下子就给了一百二十多两,都快是半个庄子的钱了,也就她能眼都不眨就拿了出来。 “谁说用不了了。”徐婉柠微笑,指着古丹潭一家子道:“古老爷子给我当账房先生,负责庄子的银钱出入!” “窦兰娘给我当绣娘,专门负责帮我还有小星遇做衣裳,两个小子给我干杂事。” “五个丫鬟,两个伺候我,两个照顾小星遇,还有一个就当管事,负责其余杂务……这不是清清楚楚吗?”徐婉柠摊手,她本来就算好了才买的。 也不知道是跟着晏向泽时间久了,她已经习惯被人伺候的感觉了。 怀孕的时候,因为孩子还没生出来,她内力还没完全康复,根本不敢拿钱出来买人用,就怕惹来不好的事。 现在孩子生了,她内力恢复了,庄子买了……接下来就是大展身手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会为一点杂事浪费时间。 所以,买奴才伺候是迫在眉睫的事。 如今解决了,她自然高兴得很! “我滴乖乖!”莫娘摇头感慨,“十个人,也就你使唤得过来了!” 她反正是不理解,即便她开了家客栈,底下的厨子、小二、扫洒婆子、守门的奴才……这些林林总总算下来,也才要七八个人使唤。 徐婉柠带上刚出生几个月的孩子,也才两个人,就要用十个人伺候了! 她可不就忍不住惊叹了。 “这十个人只是开始,后面肯定还要有的。”徐婉柠笑了。 “你开心就好!”莫娘不是很想和她讨论这个,于是转移话题。“你那庄子你说不准备种粮食,那准备干什么?” “粮食还是会种的,我如今重点目标是在那山上。”徐婉柠微笑,一边慢慢往酒来客栈的方向走,一边道:“我准备养一批鸡鸭,专门下蛋,拿来卖!” “鸡鸭、下的蛋是收入,产生的肥料用来肥土,那些田全部用来种鸡鸭吃的鸡饲料!” “一百亩的田,全种那些牲畜的饲料?”莫娘瞪大眼睛。 鸡鸭、下的蛋是收入,产生的肥料用来肥土,那些田全部用来种鸡鸭吃的鸡饲料!” “一百亩的田,全种那些牲畜的饲料?”莫娘瞪大眼睛双眼皮鸡鸭、下的蛋是收入,产生的肥料用来肥土,那些田全部用来种鸡鸭吃的鸡饲料!” “一百亩的田,全种那些牲畜的饲料?”莫娘瞪大眼睛 鸡鸭、下的蛋是收入,产生的肥料用来肥土,那些田全部用来种鸡鸭吃的鸡饲料!” “一百亩的田,全种那些牲畜的饲料?”莫娘瞪大眼睛 第一百零九章 小星遇百日 又过了半个月,徐婉柠在小镇上买了一个三进的府邸。这基本是小镇能有的最大的府邸了,若不是徐婉柠舍得花钱,还不一定能买到。 府邸的门匾也改为了徐府。 徐府的存在,意味着徐婉柠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家。 买来的十个奴仆中,那一家子的名字不变,全部沿用。那两个孩子的名字徐婉柠也知道了,大的十一岁,叫古莫;小的十岁,叫古言。名字都不错,徐婉柠也没有改。 这一家除了窦兰娘与古言古莫两个,古丹潭与古年徐婉柠都不准备放府里使唤,而是放庄子用。古丹潭因为会字,算数也还不错,就当账房先生。至于古年,之前是工匠,还会建房子。 徐婉柠直接让他当回老本行了,让他想办法按照她的描述,画出养鸡的笼房的图,然后指点工匠建房子。 剩下的五个丫鬟里,那个看着就沉稳,最让徐婉柠满意的那个丫头,年龄徐婉柠猜错了,她今年已经二十岁了,比徐婉柠还大三岁。因为以前没有名字,徐婉柠直接就给取名如月,为管事姑姑,负责管理府内所有的丫鬟。 长得比较可爱的那个女孩则取名如星,跟在她身边伺候,为她的贴身丫鬟。 剩下的三个丫鬟,两个最沉稳,同时也最大的则取名落梅、落兰,放在小星遇身边伺候,都是大丫鬟。 剩下的那个则取名如霜,也跟在她身边伺候,与如星同级,与如星一个管内一个管外。 所有人安排完,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月,来到了五月十六。 五月十六,小星遇百日。因为这里很少会办满月,基本都是办百日。百日可以说是孩子出生以来过的第一个重要的日子,大家都很重视。 徐婉柠在小镇无亲无戚,想着小办就算了,就只是宴请了莫娘还有在客栈认识的两个还算可以的姑娘。 莫娘来的时候,给了徐婉柠一个惊喜。 “这是?”摸着莫娘递过来的一件小衣裳,徐婉柠瞪大眼睛,下意识接过来拿在手里打量。 这是一块由一百块或是颜色或是材质各不同的布缀成,这种布有个名字,叫百家衣,也叫百衲衣。 最让徐婉柠惊讶的是,这件衣裳虽然缝了许多不同颜色的布,但因为设计得恰当,看起来又精致又好看。 “这衣裳,是我专门找的小镇上不同人家一块一块讨来的。问的都是些子女双全、身体康健的人家,这些人家就是来人间享福的。让他们将祝福放在布上,缝成衣裳,再给小星遇穿着,小星遇一定就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莫娘笑道。 “这也太珍贵了!”徐婉柠抬头,看着她,眼睛却忍不住红了。 这年头,谁家会有多的布啊,布都是稀罕物,不小心坏了一点都能难过十天半个月的。莫娘一家一家的讨,肯定没少遭白眼。 无论平时看起来多好相处的人,若是触及到自身的利益时,都会有变化。 甭管是因为一块布还是因为一根草! “不珍贵,就像你说的,给小星遇的,再怎么也不珍贵。”莫娘微笑,又掏出一个小金锁。 小金锁只有两只拇指大,两面刻有平安富贵的字眼,下面还坠着一排的小铃铛,看起来十分精致珍贵。 虽然小,但这可是金子做的。 只见莫娘小心翼翼的将金锁戴在放在旁边摇床里的小星遇的脖子上,嘴上念念有词。 “百岁锁一戴,长命百岁;百岁锁一系,妖魔鬼怪……”看到金锁,听着莫娘嘴里满是祝福的歌谣,徐婉柠紧紧抿着嘴,眼睛更红了。 “莫娘,我知道你喜欢小星遇,给个百衲衣就算了,怎么还打金锁。”这金锁看着这么新,一看就是新打的。 “太珍贵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徐婉柠沙哑着声音道,看到这么好的莫娘,她真的好想落泪。 想到这,她有些忍不住了,一颗豆大的泪水滑落,打湿了一点衣襟。 “今天是个好日子,可不要落泪!”莫娘伸手,抹了抹徐婉柠脸颊两边,想要帮她抹去泪水。 谁成想这一抹,徐婉柠再也忍不住。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一颗的往下坠,她往前一扑,一把抱住莫娘。 “莫娘,你真好!在这里,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徐婉柠落泪,哽咽着道。这种无条件的好,真的让她有些无措! “你若是觉得我好,认我当干娘如何?”莫娘笑道。 “干娘?”徐婉柠抬头,有些无措。 “我啊,活了大半辈子,无儿无女,谁能想到会遇上你!”莫娘感慨,摸着徐婉柠的脑袋,笑道:“你长得这么漂亮,心地善良,又懂得感恩。我真的很喜欢你,想认你当女儿,你可愿意?” “愿意!”徐婉柠重重点头。 她也很喜欢莫娘,莫娘是她在这里遇到的对她最好的人。 认她当干娘,她自然愿意。 要说有什么阴谋,那是不可能的事。 莫娘虽然无儿无女,但是有这么大一个客栈,又有着酿酒的手艺……十几年来不知道攒了多少家底,她头上戴了一个月几乎没有重复过的首饰就不知道是她家底的多少倍了。 她什么都不缺,根本不用怕她会觊觎她这三瓜两枣。 能认她当女儿,只能是真的喜欢她。 “哈哈哈,那说好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了!”莫娘笑得更高兴了,从怀里又掏出一个金锁。 这个金锁看起来有点久了,光泽没有小星遇的那个这么新颖。轻轻摸着金锁,莫娘的脸上满是回忆。 “因为我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没有留下兄弟姐妹,我父亲第二年就娶了继母……我从小就没了母亲,父亲有着继母生下来的弟弟妹妹,自然对我少了几分关注。可以说,我外祖母是最疼爱我的人。” “这金锁啊,是我当年百日的时候外祖母亲自让人给我打的金锁。我戴了十几年,一直到我及笄才取下来。” “……如今虽然不戴了,但我一直戴在身边,权当当个念想。”说到这,莫娘看向徐婉柠:“你既然认了我当干娘,我就把它当作见礼,送给你!” “干娘别的愿望不多,就如我外祖母当年祝福我一般,只希望你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若是有机会……”她顿了顿,一笑而过,继续道:“只要不要像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活得不明不白就行。” 第一百一十章 赠子金锁,愿子万福! “莫娘,但这太珍贵了!”听着莫娘的话,徐婉柠实在厚不下脸皮收下来。 “你本来就送了一个给小星遇,我已经觉得很厚重了,再收一个,实在厚不下这个脸!”徐婉柠想要推脱。 “还叫我莫娘?”莫娘瞪眼,装作不喜。 徐婉柠眼睛一弯,软着声音喊道:“娘!” 听到这声娘,莫娘眼睛瞬间红了。 “好!”抓着徐婉柠的手,莫娘不禁有些哽咽。 几十年了,她终于也是有家人的人了。 “好孩子!”莫娘抹了抹脸,将金锁戴在徐婉柠脖子上,“你既然喊我一声娘,那当娘给闺女再多也是应该的。” “今天是小星遇百日,也是你当娘、获得新生的第一个百日。” “赠子金锁,愿子万福!” 徐婉柠还想说什么,莫娘瞪了她一眼:“收好,莫要再说,娘给了你就是你的了!” 见她如此,徐婉柠也不好说什么了,握着金锁,重重点头:“谢谢娘!”莫娘对她的恩情,她已经算不清了。只要莫娘不变,她以后一定将她当亲娘对待,给她养老,让她颐养天年! 百日很快过去,日子又恢复了平淡。 孩子有奶娘喂养,有丫鬟看顾,徐婉柠空出手来,终于开始着手管理庄子的事宜。 她想在庄子里养鸡养鸭,长大后拿到城里贩卖。在此之前,要先将鸡鸭孵出来。孵小鸡小鸭用的蛋简单,直接去附近的村子买就行,一户人家收个十几个,走几个村子差不多就有了。 如今最大的难题竟然是没有那么多鸡鸭买! 这年头,粮食珍贵,养鸡养鸭就算能自己在土里刨食,但多多少少还是要吃点粮食的。除了大户人家,普通的人户养不了这么多鸡。徐婉柠想要买五百只鸡,三百只鸭,数量太大,竟然没有人卖得了。 一个三四十户人家的普通村庄,最多拿得出十几二十只鸡卖。走遍附近所有的村子,也买不到想要的五百只鸡,更不要说还有三百只鸭了。 无奈,徐婉柠只能想办法打听,可有什么人家养的鸡鸭比较多的,她去收购一批。 大概过了半月,终于打听到了,峤城有户富商,名下有个庄子专门用来饲养各种家禽,会定期给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府邸收购。只要给得出钱,她想要的鸡鸭数量也许能在其中买到大半。 峤城距离古谭小镇百里左右,过去一趟,坐马车差不多要两天,来回就是四天,中间差不多要停留两天时间,一趟下来,少说也要七天。 徐婉柠决定亲自走一趟,主要是她想要看看那庄子有没有别的家禽,比如兔子、猪崽、牛羊驴……什么牲畜都行,只要有的,她都想买一点回来养养试试,万一养成了呢。 六月,瓦蓝的天空没有一片云彩,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 徐府门前,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台阶之下,莫娘站在窗户旁,对着窗户里喊,“路途遥远,万事注意!” 古叔一家没一个会驾马车的,剩下的几个丫鬟,也没有一个会的。徐婉柠这次去峤城,是去牙行雇的马车。车夫也是在牙行雇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长得壮实憨厚,徐婉柠还是比较满意的。 因为身边只带如月,虽然知道徐婉柠本事不小,但两个丫头就这样出远门,莫娘还是有些不放心,忍不住连连叮嘱。 “娘你就放心吧!”徐婉柠掀起车帘,先是看了一眼莫娘抱在怀里的小星遇,然后看向莫娘,笑道:“就麻烦娘这几天帮我照顾好小星遇,短则七天、长则十天,我就可以回来了。” “好!”莫娘点头,往后退了一步。 得到徐婉柠的应许,马车缓缓驶动,很快离开了徐府的范围。 看不到莫娘的身影了,徐婉柠这才放下窗帘,看向一旁的如月。 见她一直挺着腰肢坐在旁边,于是笑道:“接下来,我们还要坐两天的马车,舟车劳顿,你不用这么端着,看着就累!” “是,主子!”如月勾了勾嘴角,温声应道。腰肢软了些,甚至也往后靠了靠,但看着还是有些拘束。 对此,徐婉柠也不管她,反正坐久了她自己就会自觉用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坐着了。而且她也看出来了,如月有点内向,与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容易紧张。她总不能强迫她放松吧! 想到这,她闭上眼睛,准备歇息一下。 马车“轱辘轱辘”的往前走,日落之前到了一个小镇。在小镇随便找了个客栈落脚,次日一早,太阳还没起又出发。 夏日炎炎,两边的风景一开始的时候还有点兴趣,后面的时候就腻了。马车的防震不行,坐得久了,只觉得屁股发麻,脑浆都快要被摇匀了。 日上三竿,没有看到能落脚的地方,只能选择露营。 车夫直到今天,才终于看到徐婉柠的样子,在此之前,徐婉柠都是戴着面纱的,裹得严严实实,下马车直接就进客栈。 见她面纱下竟然有这样一副娇艳如花、美若天仙的脸,眼睛一下子直了,呆呆地看着她,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他眼神实在有点恐怖,如月被吓得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想到了什么,又站在徐婉柠面前,将她挡住,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车夫。 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到,注意力在别处的徐婉柠扭头,然后就看到了车夫放肆的眼神,他的眼神里的欲念太过于明显,让人看了忍不住反胃,徐婉柠拧眉。 “眼睛放哪里呢!”她一声厉喝,仿佛将车夫心中的理智唤醒。车夫哆嗦一下,回过神,下意识摸着后脑勺笑了笑 他长得实在太有欺骗性,只是一笑,仿佛又变成回了那个憨厚的壮汉。 若不是徐婉柠以她强大的五官感受到他视线还会时不时落到她身上,还以为他真的收敛了。 感受到车夫越来越放肆的视线,徐婉柠咬牙。她真的很想打他一顿,让他不要这么放肆。但她不会驾马车,在这荒山野岭的,若是打了他,他将她们丢半路了怎么办? 无奈,她只好回了马车。 惹不起她总躲得起吧! 回到小镇,不,是等去到峤城,她一定要解雇他,另外雇一个靠谱的! 上了马车,有着车壁的掩护,主仆俩顿时觉得放松了很多。 如月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会想到刚才车夫邪恶的眼神,有些不放心,顾不得内向,附在徐婉柠耳边低声道: “主子,那车夫不会起坏心思吧!” 这荒山野岭的,她们两个弱女子,若是那车夫真的起了坏心思,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放心,他不敢的!”徐婉柠摇头。她有武功,能轻易应对三五个人。 车夫只有一个人,若是真的起坏心思,遭殃的只会是他! 大概过了一刻钟,车夫离开了一趟,很快就回来了,应该是去解手了。 车夫回来后,似乎因为之前的事尴尬,他没有说话,默默驾驶马车继续上路。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太阳从头顶慢慢偏西,掀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还是不变的草丛树林,丝毫没有人烟走动的痕迹! 按照路况,不是应该快到了吗,怎么还没有看到人烟? 徐婉柠拧眉。 第一百一十一章 阴险的车夫(一百月票加更) 没有多想,徐婉柠放在窗帘,继续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徐婉柠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到窗框。 好在她及时抓住了头顶的d扶手,稳住了身体。 如月则没有这么好运了,马车直接将她甩下椅子,差点滚到椅子底下。 将如月扶起来,感受到马车依旧剧烈的晃动,徐婉柠拧眉,大喊:“怎么回事?”随即掀开车帘往外一看,顿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车夫竟然在将马车驶离官道,看着越来越远的官道,以及脸上虽然带着紧张,却依旧在控制着马车远离官道的车夫。 “你驶离官道干什么?”徐婉柠紧紧抓着门框,怒喝。 去峤城,只需要沿着官道走,根本不需要驶离。 车夫这是想干嘛? 车夫没有理她,只是抄起鞭子狠狠打了一下马屁股,马喷了口气,脚下的速度更快了。 见他不理她,她眉头倒竖,对着他的肩膀就是一脚。 没想到徐婉柠脚下力气这么大,车夫一个不察,直接被踹下了马车,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啊!” 他还是有点功夫在身,虽然是被偷袭着踹下马车,却能快速控制自己的身体往前滚,避免了会被车轮碾压的命运。 没有车夫控制,马也没有受惊,很快便在一片草丛面前停了下来,低下头开始认真吃草。没有理会在吃草的马,示意如月呆在车里面不要出来,徐婉柠利索的跳下马车,靠在一棵树上等着车夫赶上来。 车夫虽然有点功夫,但毕竟是突然被踢下行驶速度这么快的马车,身上的伤势是少不了了,但具体如何,她一时也看不到。 等车夫从后面赶上来,徐婉柠终于看到了他的惨状。 他的眉骨不知道是被石头还是树枝划破了,鲜血流了半张脸,若不是现在是青天白日的,徐婉柠还以为是恶鬼索命来了,看起来恐怖极了。 他的左手手腕不知道脱臼了没有,但肯定伤了,用一块布紧紧裹着。布有点单薄,只是减缓了流血的速度,却丝毫阻隔不了血液的流逝。还在不停地往外淌着血,已经将布浸透,滴落在地上,鲜血淋漓。 徐婉柠不知道,车夫其实手臂还脱臼了,但他学过一些武功,懂得给骨头归位,所以徐婉柠才看不出来。 “呔,我倒是小看你这个娘们了,差点小命都没了!”看到双手抱臂,斜靠在树干上,一脸淡漠地看着他的徐婉柠,车夫狞笑,往旁边吐了一口唾沫,一改之前憨厚的模样。 他没想到徐婉柠这么大胆,在马车上就敢将他踢下马车。更没想到她能将他踢下马车,让他吃了这么大的亏。 “你想干什么?”徐婉柠嘴角微勾,有些好奇他想要干什么。 他的想法决定了她对他的态度。 “我想要干什么?”车夫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嘴上却说道:“你们长得这么漂亮,所以老子想带你们去个好地方,劝你们识相些,乖乖上马车,不要轻举妄动!” “要不然,老子亲自动手的话,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说着,他目露凶光,握着马鞭,谨慎上前。 刚才徐婉柠将他踢下马车的时候,他还抓着马鞭,所以马鞭现在还在他手上。 越是靠近徐婉柠,车夫抓着马鞭的手越来越用力,似乎稍有不对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挥动鞭子。 他一点也没有轻视徐婉柠,能一脚将他踢下马车的,绝对不是简单的。 他从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阴沟里翻船。 他就是足够谨慎,他才能在做了这么多坏事之后,还能安然无恙,丝毫没有被人发现。 “什么好地方?”面对车夫的靠近,徐婉柠不为所动,而是继续问。 车夫没有看到,徐婉柠抱在一起的手上,不知何时捏着一个小丸子。丸子已经捏碎了,粉末被徐婉柠紧紧捏在指间。 “等你乖乖上了马车,就知道了!”见终于靠近徐婉柠只有三步远,车夫大笑,挥动手中的马鞭对着徐婉柠的手臂就是狠狠一鞭。 他才不会想着靠近,预防她不知道有没有的后手,他要先狠狠教训她一遍,让她害他如此狼狈。 没有想到车夫如此阴险,徐婉柠连忙轻挪脚步,利索的躲在树干后。 “啪!”的一声,马鞭重重落在树干上,清脆的一声伴随着满地的碎木屑。 徐婉柠眼神一凝,顿时怒了。 这么重一鞭,若是落到身上,不死也要丢块肉啊! 好在马鞭很短,没有正常长鞭的横扫范围,她只是躲在树后,就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攻击消减。 没想到徐婉柠反应这么快,车夫眼睛微瞪,手上动作却不停,又是连挥三下。 “啪!” “啪!” “啪!” 马鞭落在树干上,一鞭就是一条拇指宽,足足半寸深的鞭痕。 他的攻击实在太猛烈,徐婉柠只能不停地躲闪他的鞭子。怕离开了他能追上,就在这棵可怜的树干间转悠躲闪。 两人一个攻一个闪,不过半晌,原本一人合抱的树干上面就满是鞭痕,伤痕累累,还有满地的碎屑。 终于看清徐婉柠轻盈的步伐,车夫怒目圆瞪,随即阴森森一笑:“我还小看你这个臭娘们了,竟然会武!” “怪不得如此有恃无恐,敢只是带着个小丫鬟就出远门了。” “嘿嘿嘿,会武功好啊,会武功,更耐操劳,桀桀桀……”他狞笑,马鞭继续不断挥动。 他根本不怕徐婉柠会武,只要他手上还有鞭子,她就只能忌惮。 她不断躲闪,力气终会有用尽的时候。 而他不断进攻,总有会打中她的时候。 久守必失! 桀桀桀! “啪!”又是一鞭子,徐婉柠往后一仰,让鞭子从她面前扫过。 “我劝你收手自己离开,要不然我绝不会轻饶你的!”看着攻击越发猛烈的车夫,徐婉柠脸色难看。 他挥鞭子的动作幅度太大,力道又重又快,但又不是死甩,而是有巧劲的,显然是个练家子。她稍不注意可能就会上挨一鞭子,为了防止受伤,一时间,她竟然近不了他的身。 要不然,她何至于一直在这里躲来躲去的。 “你还不如乖乖束手就擒,说不定老子怜香惜玉,打两鞭就收手!”车夫狞笑,心里却忍不住震惊。 第一百一十二章 考验 这娘们耐力也太好了,躲了这么久,还能防得这么严谨,他一点也打不到她的意思。 他不会真阴沟里翻船了吧! 感受到右手因为甩了太多次鞭,已经有后续无力的感觉,车夫脸上狰狞之色更显。 “给脸不要脸!”徐婉柠目露精光,抓住一个机会,快速绕过树干,做了个假动作。 车夫见此,下意识转过身来就想从前面阻拦住她,没想到徐婉柠在看到他转过来后,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看到这个笑容,车夫心一紧,顿时就升起不好的预感,没有等他来得及想再多。 徐婉柠左手一扬,同时飞快的往后躲避。 粉末迅速在空中扩散,看到这些粉末,特别是在看到徐婉柠如此谨慎之后,车夫眼睛一瞪,毫不犹豫就想捂住口鼻。 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虽然及时捂住鼻子了,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吸入了些。 粉末一吸入体内,不过三个呼吸,车夫就感觉浑身无力,脑袋浑浑噩噩的。 他抬起头,指着谨慎的站在五六步远外观望的徐婉柠,想要说什么,还没等张嘴,就晕了过去。 见他终于晕了过去,徐婉柠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也忍不住震惊。 不愧是练武的,竟然能在这迷药下撑这么久,看来她以后得更谨慎些才行。 等了几分钟,确定车夫真的昏迷了,徐婉柠还是不放心,从他后面靠近。先是一脚将他手上依旧紧紧握着的马鞭踢远,没了武器就算暴起杀人,他也没有一点威慑力了。 将马鞭踢远之后,徐婉柠又重重一脚踢在他的右手手臂上。 “咔嚓!”随着清脆的一声,他的手臂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躺在地上,竟然是被徐婉柠一脚给踢断了。 “让你这么嚣张!”将他的手踢断,徐婉柠还觉得不够解气,又是重重踢了他几脚。直到将他两只手都废了了,她才觉得够解恨。 然后忍着恶心,将他反转过来,让他面朝大地背朝天的趴着,最后将他已经受伤的双手紧紧捆在身后。只要再过一会,他的双手就会因为供血不足,坏死,但又不足以威胁到他的性命。 敢对她起坏心思,那就废了他一双手,看他以后怎么做坏事! 做完这一切,徐婉柠顿时感觉累极了,不管地上脏不脏的,就直接坐了下来。好一会,她才高声喊:“如月!” 因为徐婉柠跟车夫两人纠缠的地方在马车的死角处,如月又得到徐婉柠命令,不可以下马车。 如月也很有自知自明,知道自己没有一点武力,下马车只会是徐婉柠的拖累,还有可能会被车夫抓到机会挟持她……她只能在马车紧张地祈祷,希望徐婉柠能打过那个阴险狡诈的车夫。 躲在马车里根本不敢出声的如月听到徐婉柠的声音,顿时眼睛一亮。她想也不想的下了马车,朝着徐婉柠奔来。 “主子!” 如月飞快跑到徐婉柠面前,先是紧张上下打量了她的模样,见她衣衫整洁、脸色红润,没有吃什么亏的样子,才放下心来,将注意力放到一旁树干下的车夫上。 “主子,这?”看到双手被紧紧捆着,毫无意识的趴在地上的车夫。没想到主子这么厉害,竟然将车夫打晕了,还将他给捆了起来。如月忍不住捂住嘴巴,看向徐婉柠的眼睛满是潋滟亮光,里面夹杂着崇拜、惊讶、惊喜、不敢置信…… “主子,您也太棒啦!”如月激动得就快要蹦起来了。 主子也太厉害了吧,这么强壮的车夫她都能轻易拿下。 她简直佩服得五体投体! “咳咳咳!”被她过于热烈的眼神看得混不自在,徐婉柠干咳几声,朝她伸出手。 如月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坐在地上的,顿时小脸一红,有些羞愧自己没有及时注意到。连忙将她拉起来,又小心地给她拍干净身上沾到的脏东西。 “我先回马车里歇一会,他交给你了。你给我重重教训一下这个坏东西,要足够解恨才行。”站起来后,徐婉柠指了指车夫,又拍了一下如月的肩膀,淡淡道了一句,然后背着手,一副高人气派的朝着马车走去。 她得要缓口气,才能相信自己真的废了一个人的事实。 她还是第一次与人交手,机会难得,她还得要翻盘复习。最起码,下次不能再同样的事情上犯错。 首先,就不能心软! 想到这,徐婉柠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若不是一开始她还不相信车夫真的要干坏事,犹豫了,她何至于折腾这么久才拿下他。若不是她想着所谓的看他想要怎么对待她们,她才决定怎么对待他,她又何至于如此狼狈。 车夫敢这么做,动作还这么娴熟,说明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她所谓的心软在他看来,不过是无能、害怕、软弱……的表现。若不是她手上有着迷药,她肯定不能将他这么轻易的拿下。 她得转换一下心思才行。 这里不是上辈子那个制度完善的国度,这里的普通人,特别是无权无势的女人,单独在外的时候,是没有什么保障的。她们靠的只能是自己,也只有自己。 出门在外,只要是不怀好意的,不管如何,直接铲草除根! 不过为了减少这些麻烦事,她还得培养一批自己值得信任的人才行,总不能遇到一个不怀好意的就教训一个吧,那样也太累了。 不过培养自己的人这事不能急,得慢慢来。 想到这,徐婉柠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想得太认真,没有看到身后的如月在听到徐婉柠要将车夫交给她,教训他,要让徐婉柠觉得满意才行,脸上的纠结。 徐婉柠的意思其实是她已经解恨了,她也被吓到了,得教训一下车夫,让她自己也解恨。 但如月理解为主子已经将车夫拿下了,没有精力再教训他了,所以交给她。让她来教训车夫,必须让主子满意了才行。 至于车夫已经断了的双手,在如月看来,不过是两人打斗的结果,根本没想到是主子已经教训了的结果。 而且如月还觉得,这是主子考察她能力的一个表现,要不然主子为什么要拍她的肩膀。 在牙行的时候,那些个管事满意她们的表现的时候,都是夸赞她们。想要让她们进步的时候,都是拍她们的肩膀,然后用一副鼓励的眼神和话激励她们。主子这样,肯定也是想激励她。 主子买下她后,就能如此信任她,直接就将她升为管事姑姑,掌管着这么大一个徐府。主子已经对她这么信任了,但前提是她有让她一直信任的能力才行,这中间肯定伴随着许多的考验,车夫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 想到主子就是在考验她,如月原本有些纠结的心一下子变得坚定,缓慢的靠近车夫。 先是用脚踢了踢车夫的脚几下,不同的触感让她愣了一下,又踹了一下。 她皱眉,蹲下来,竟然在车夫的靴子里摸索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看到这把匕首,如月的眼神更坚定了。 主子肯定是在考验她。 连匕首都没有收走! 她不能让主子失望。 想到这,她咬牙,眼底闪过一丝狠辣,高高举起匕首,对着车夫的小腿位置重重落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坏人的下场 等如月回到马车,徐婉柠便闻到了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她,见她衣角就是沾了几滴血珠。 “你干什么了,身上血腥味这么浓?”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她,徐婉柠下意识问了一句。 如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低声道:“奴婢下不去手,只是拿匕首捅了他几刀,不敢下死手!”说到这,如月有些紧张,怕徐婉柠会认为她过于心慈手软。 但在插入肉里的,鲜血流出来那一瞬,她真的好害怕。若不是想着这是主子的考验,她才不会强忍着恐惧,继续下手的。 她也的确没下多重手,只是挑断了他一条腿的脚筋,怕他回去会造谣,又用匕首将他的嘴给割烂了,舌头都挖了出来。 她还是太心软了,捅了又怕他会被血呛死,将他的头歪过一侧,又塞了条手帕进去堵住。也就是将手帕塞进他嘴了,她才忘记先擦干净自己身上溅到的血液,让主子看到。 “捅了几刀啊!”徐婉柠点头,心里不禁感叹如月下手挺狠。要是让她见血,她绝对不敢。 她哪里知道,如月说的几刀,直接将人家一条腿给废了,还割掉了舌头,弄成哑巴了。 连带她弄断的两只手,可以说,经过这一遭,那车夫简直去了大半条命,以后绝对不死也废了。 “主子,您会不会觉得奴婢……”太过于心软,难成事?如月没有说完,只是紧张的看着徐婉柠的嘴,生怕从中说出她承受不了的评价。 徐婉柠对她太好了,好到她不舍得放手,只想牢牢抓住! 在她身边,她才像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她不想主子对她失望。 以为如月这是怕她觉得她太过于冷酷无情了,徐婉柠连忙摇头。 “没事,谁他对我们起坏心思,他能有这个结局都是他活该,那就是他应有的下场!”徐婉柠冷哼。 见徐婉柠对她的处决没有什么意见,如月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主子满意就好! “主子,车夫没了,我们怎么离开啊!”看着依旧在低头吃着草的马,如月有些无措。 她不会驾马车啊。 “我也不知道啊!”徐婉柠眨眼,满脸迷茫。 她也不会驾马车啊! “那怎么办?” 主仆俩大眼瞪小眼。 “我会骑马,但驾马车没试过,应该是一样的。要不……我骑上去带着它走?”看着和她差不多高的马,徐婉柠有些不太确定。 失策了,之前应该学一下的! “不行吧!”如月感觉这样不太靠谱,万一弄错了,马失控怎么办。 况且马车本来就很重了,再坐个人上去,不是要那马老命吗? 能拿来拉马车的马本来就不是很年轻的马,甚至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若是因为操控失误,毁了马就罪过了。 “那不然怎么办?”徐婉柠摊手。 “要不奴婢试试?”如月迟疑了半晌,道。 看着她小胳膊小腿,比她还不靠谱的样子,徐婉柠:…… “算了,我试试吧!”她叹气,拿起马鞭,坐在车夫坐的位置上。 见此,如月连忙坐在她另一边。 那马应该是年纪比较大,性格比较温顺,还算通人性。徐婉柠用那半桶水的技术,尝试了一会,竟然就成功驾动了。 看着马跑起来了,徐婉柠瞪大眼睛,“咦惹,也不是很难嘛!”和骑马差不多,区别只是在于一个坐在马背上,一个坐在后面而已。 “那是主子您聪明,换奴婢来,肯定得花好久时间!”如月大声笑道。 她还是第一次坐在这个位置,感觉好好玩。 马车很快驶回官道上,朝着峤城的方向驶去。 她们都默契的选择遗忘了还躺在树林里,至今还昏迷不醒的车夫。 …… 树林里。 太阳一点点向着西边的山靠近,天边慢慢升起红色的彩霞,傍晚了。 太阳快要下山了,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声,车夫终于醒来了。 他醒来后,第一个感觉就是浑身哪哪都痛,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竟然被捆着双手。 他下意识就想要张嘴喊救命,然后就发现自己满嘴都是腥甜的鲜血,丝毫感觉不到舌头的存在。 他脑海里闪过不好的预感,张大嘴巴,想要说话。 “啊,哦啊啊……” 一声声含糊不清的声音击毁了他的幻想,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低下头,四处查看,然后就看到了离他一步远的地上的一块血团。 那是……他的舌头? 他不敢置信的摇头,还想要喊。 “啊啊啊……” 可他却喊不出来,发出的只有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他哑了! 想到这个,他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 好不容易接受事实,想要站起来,又发现自己的小腿竟然动不了了。 他想要查看什么情况,但双手被绑着,绑得太结实,他一点都解不开。 他很着急,他感觉到他的双手都是折断的状态,若是继续这样绑着,他的手就要废了。 想到这,他拼命想要挣脱,但徐婉柠的捆绑技术可是向淮丹学的,淮丹懂的捆绑技术可都是用来对付土匪坏人的,除非是别人解开,要不然只会越挣扎绑得越紧。 挣扎了许久,都解不开,车夫终于认命了,无力的靠坐在树干上,看着自己的右腿。 他已经看清楚了,他的脚被人从脚腕处挑断了脚筋。 他的腿毁了! 他的舌头也没了! 双手,若是再不解开,也会毁了。 一切都毁了,他已经成了个废人! 车夫满脸绝望。若是他知道对徐婉柠下手,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一定不会下手的。 都怪那个臭婊子。 明明就是在勾引他,若不是她摘下面纱,他怎么会起坏心思。 他想要动手,她却反抗,给脸不要脸的臭婊子! 想到徐婉柠,车夫满脸狰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意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翻涌不息,让人胆战心惊。 她不杀他,就让他清醒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慢慢失去知觉毁掉;将他舌头割了,让他连呼救都做不到;还将他一只脚毁了,让他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在这荒山野岭。 她太狠了! 若是他这次能逃过一劫,他一定要让她好看,不将她变成一个千人骑万人枕的娼妓,都不足以让他解恨! 滔天的恨意让车夫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他倒在地上,用唯一一条还完好的脚在地上用力蹬,整个人就像一条爬虫,在地上努力的、一点一点的往来时的方向挪、滚…… 只要爬到官道上,一定有人看得到他,只要有人看到,他就能活下来! 他一定要活着,将那婊子抓住,让她在她身下求饶,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一定能活着……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许员外 在太阳落山之前,徐婉柠两人总算驾驶着马车,安稳到了峤城。 在城门处给守城门的守卫看了户籍路引,又给十五文钱让马车进城费用之后,两人成功进了峤城。 峤城是潜州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因为地处南北东西交汇之处,又临近长江这条交通发达的水运要塞,来往商旅络绎不绝、物阜民安,可称得上是除江南三府以外的通都大邑。 一进城门,首先看到的就是一条可供四匹马同拉的大马车并排行驶四辆的大道,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颜色艳丽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峤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主仆俩驾驶着马车,出现在大街上,徐婉柠穿着虽不华丽,但衣物首饰皆为不凡之物,脸上又蒙着面巾,看着像不缺钱的主。可偏偏她又要自己驾驶马车,看起来有些怪异,引得过往路人下意识打量。 但峤城太大,每天的趣事众多,这等怪异事最多只值得让他们多看一眼,但要说会胡说些什么,倒也不至于。 “主子,我们去哪?”路人的目光让如月十分不自在,她扭了扭身子,低声问。 “我看看。”徐婉柠也不太确定,驾驶着马车慢慢往前驶,想要看有没有合适落脚的客栈。 此时是傍晚,两边商铺早早点燃了灯笼,红的、黄的烛光摇曳,宽敞平铺的大道上流水游龙、人语马嘶,很快,徐婉柠就找到了合适的地方。 “云梦客栈!”看到这个客栈,徐婉柠眼睛一亮。 云梦客栈——江南有名的富商开的,已经有一百多年将近两百年的历史,那时乾国甚至还没有立国。 “我们就住这了。”徐婉柠道了一句,控制马朝那边过去。 云梦客栈对这个流程很是熟悉,徐婉柠不过刚靠近,就有小厮上前,在付了三十文钱之后,马被顺利拉到后院伺候吃草喝水,徐婉柠也进了客栈里。 一顿操作之后,徐婉柠很快就订了一间上等房,三天时间合计花费一两银子。 等进了房间,引路的丫鬟退下了,如月一边帮徐婉柠摘取发簪给她松头皮,一边感叹:“这峤城的花销可真大,进城人不要钱,反倒是马车要给十五文的过路费!” “住三天客栈,花销就要一两,若是住十天半个月的,岂不是几十两都抵不住?”从没有一下子花过这么多钱的如月忍不住心疼。 “峤城乃是繁华之地,这些大客栈就是专门给那些旅商住的,他们不缺钱,这花销自然就大了。”徐婉柠倒是不怎么觉得,一边梳理头发,一边道:“我们两个小姑娘,为了安全,还是住靠谱的客栈为好,花个一两银子买三天安稳日子,也算不贵。” “而且这一两银子还包括房间每晚要点的烛灯、后厨给我们每日提供一人两桶热水、两桶冷水的花销……算下来,其实也不是很贵了。” “你是我亲任的管事姑姑,以后等庄子开始赚钱了,你可是要替我管府里的库房的……” “眼界要练起来,如今的一两几两都觉得多,以后让你管几百两几千两甚至几十万两,你要如何?”徐婉柠捂嘴:“难不成就傻在原地不成?” 如月撅嘴:“奴婢就是心疼,毕竟什么也没干,钱就花了不少。”她一个月月银也才五两银子,这还是她是管事姑姑才有的。 像呆在徐府没有跟出来的如月如霜还有小公子身边的落梅落兰几个,月银也才三两。 她们的月银来到这峤城,连住宿钱都不够。 “好啦,好啦!”徐婉柠摇头,不再逗弄她,而是道:“你下去找个管事,让他们派两个婆子给我抬热水上来,坐了两天马车,浑身难受得紧,我只想赶紧洗个热水澡!” “是。”如月垂眸,很快下去。 洗漱、用膳,直到月上枝头,外面的嘈杂声减弱,徐婉柠才熄灯上床。 一夜无眠…… 次日,徐婉柠直奔主题,打听到那庄子的主人的住所后,直接登门拜访。 那富商姓许,早些年赚了钱之后,捐了不少钱给朝廷,得了个员外的闲职,大家都喊他许员外。 许员外专门做那些高门大户的生意,比如什么烛火、灯笼、柴火……这些小生意都做。前些年,意外得了那个庄子,又恰逢孙子刚满三岁,喜欢吃各种肉的年纪,还喜欢小动物。 为了逗孙子开心,许员外专门用那庄子豢养了不少小动物,因为是饲养的,长得膘肥体壮,有人打听到这个消息后,开始向他购买。 一来二去,他索性做起了这门生意,十几年过去,这生意已经覆盖了整个峤城方圆百里的范围。 为什么继续做大呢,一是因为许员外年纪已经大了,只想要将家业保持住,二就是子孙不是很争气,家业继续做大,很有可能会惹来权贵的目光。 这些都是题外话,扯回正题。 徐婉柠来到徐府外,想要拜访,知道徐婉柠的来意,管家直接将她们带到了客厅,丫鬟上茶。 整个流程快速又不失规矩,显然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大概喝了一盏茶,徐婉柠终于见到了许员外。 许员外身高七尺,但体型瘦小,发须已经全白了,还留有八字胡,看着仙风道骨、慈眉善目,不像个员外,反倒像道教里的道士! 看着他进门后,快速稳健有力、干净利索的一举一动,若不是那已经白了的头发,根本看不出来他年近六十了。 许员外几步走到徐婉柠面前,双手抱拳,微微颔首以示礼仪,然后笑问:“老夫许昌,不知姑娘,贵姓呐?” 徐婉柠起身,屈膝,笑道:“免贵姓徐,徐徐图之的徐!” “徐?”许员外挑眉,抚须大笑:“好缘分啊,都是徐,都是许!哈哈哈!” 大笑着,他坐上首位,收敛笑容,直奔主题:“徐姑娘来老夫这,想要做什么生意?” “听闻许员外城外有座庄子,里面珍禽异兽无数,小女想要购买一二。” “这事简单,老夫到时候给你一个令牌,你直接找个时间去庄上就行。”许员外大笑,一旁的管家极有眼色的给徐婉柠递上一块令牌。 木牌用黄木雕刻,上面刻有许府的家徽,看起来简便又直接。 “员外爽快!”徐婉柠起身,接过令牌,再次屈膝道谢。 “都是做生意,不必多礼。”许员外挥手,再次问:“可还有事?” “无事了,叨扰员外了!”徐婉柠颔首,自觉提出离开的话。 第一百一十五章 庄子 出了许府,徐婉柠马不停蹄的去了一趟牙行。 她要去郊外,得找个车夫才行。不过这次她吸取教训了,不雇人,直接找管事的买一个。 峤城不愧其通都大邑,人稠物穰,徐婉柠想要个会驾马车的,最好年轻些的,管事竟然能拿出十几个符合要求的。 徐婉柠看中了个精瘦的汉子,三十岁左右,会点拳脚功夫,不过脸上左边擦着眼角的位置有一条一寸长的疤,看起来不是很好惹。也就是有那道疤,要不然像他这种有技术的壮汉,一般等不到徐婉柠来挑,早就被牙行找机会带去那些个高门大户买个更好的价钱了。 别人不喜欢那道疤,觉得不吉利,徐婉柠倒是很满意,她看中的就是他这幅看似不好惹的模样。 不过他有个闺女,五六岁的年纪,要买他走,必须带那孩子一起。那闺女长得瘦瘦小小的,看着有点怯懦胆小,但是嘴甜,懂事又有礼貌,不惹人讨厌,徐婉柠索性给多三两银子,连带着也一块买下了。 其实她还是热衷于买拖家带口的奴仆,因为沦落到奴隶了,还能提出将亲人带在身边,说明他们心里是有亲人的。 只要心里有亲人,就说明有软肋。有软肋,他们就能束缚好自己的内心。 那壮汉之前叫石阳,名字简单好记,徐婉柠让他叫回去了。 买下石阳后,徐婉柠便又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稍作休整,又简单用了些午膳,三人便立刻出发,目标郊外庄子。那庄子离峤城大概五六里,不远不近,几人坐着马车出发,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 那庄子前是一片大空地,很是热闹,车马骈阗,到处都是被约束起来的牲畜,有牛有羊、也有普通的鸡鸭鹅。 在门口的这些都是些前来买卖牲禽的百姓,有来卖牛的、卖羊的、卖鸡卖鸭……,当然,也有来买牛、买羊、买鸡买鸭的……这里已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集镇。 应该有许员外默许的原因,毕竟不出意外的话,庄子前的这片空地,应该是庄子的地。许员外能拿出来,给这些百姓在这里摆摊,算是在做善事,也怪不得峤城的百姓对许府赞不绝口。 因为这里每日来往的商人很多,都是来收购牲禽野畜的,若是看上那些百姓摆出来的牲禽,也能拿到个好价钱。 因为这里的人太多了,错综复杂,为了脸面,那些个商人不会跟百姓争那一文两文的价钱,但就是这一文两文的价钱,却有可能是普通人家一家三口一日的花销。 许员外不过放出了一块地,却得了一个好名声,也算是赚回来了。 这里虽然热闹,但因为聚集的牲禽数量太多的原因,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很不好闻的气味。 好在算好的是,这些百姓并没有胡乱摆摊,而是分散在两边,将中间的空地留给来往的商队和镖队。 没错,别看买的只是普通的鸡鸡鸭鸭这些,但是这个一口肉都难得的年代,这些都是活生生的银子,若是没有镖队,很容易被人抢了。 马车一路穿过熙攘的人群,来到庄子前,庄子前听着四五辆马车,看样子,应该是哪府的管事前来收购牲畜。 徐婉柠拿出令牌,如月拿过递给一个小厮,小厮很快带着她进了庄子。 庄子里没有外面那般热闹,甚至很安静。像是看出了徐婉柠的疑惑,带路的小厮一边将她往豢养牲禽的地方带,一边笑着解释道:“能进来的,都是谈大生意的,这些人要的牲畜动辄几十上百头,因为要的量大,想要点优惠,就会谈价格,为了让客人愉悦,我们一般都是招呼客人在屋子里谈价格。” “有些客人会要求先看货物的品质再谈,所以我们都是先带客人去看一下咱们养的牲禽,若是满意,就可以去旁边屋里坐着谈价钱。屋里有茶水点心,可供客人休整。” 徐婉柠颔首,忍不住问:“可是每日往来这么多人,豢养牲禽的地方不都是十分脏乱的吗,直接让咱们去看?” 小厮摇头,笑道:“客人不必忧虑,我们庄子并不会直接带客人去豢养牲禽的地处的,的确有一个客人您说太过于脏乱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豢养牲禽密度太大,太多人经常走动打扰,惊吓到它们,它们很容易生病的。” “而且也不安全,像那些牛羊的,长得高大,若是发起疯,很容易有人误伤!” “我们都是单独拿出三五只,用小栅栏围着,客人们直接在外面看就行,若是满意,直接给数量,一般要的几十上百头的,可以直接给货。但若是数量太大,就得要等时间了,一般要一个月到半年之间的时间,不太确定,但一般不会超过半年。”小厮耐心解释。 “你们庄子多大啊,都用来养这些牲畜了?”听到小厮说几十上百头可以直接出货,若是数量更大,等一段时间也肯定有。这么多客人,他能说的这么笃定,说明货源他们根本不担心,徐婉柠属实有些好奇。 “我们庄子占地五千亩!”小厮伸出五根手指,然后又道:“不过有三千多亩是用来豢养大型牲禽的,比如牛、羊、马、鹿、驴、猪……这些需要的地方比较大,但因为技术能力,豢养的数量比较少。反倒像鸡鸭鹅这些小型的牲畜,因为豢养要求比较小,且需求量大,养得反而更多。”小厮笑着说完,也走到地方了。 “客人看,这些是您想要的鸡鸭鹅,您看看如何?”小厮让开位置,让徐婉柠看前面。 这是一个占地几百平的小院子,里面没有屋子,四边都是围墙。围墙下用被划分成了十几个区域,里面圈着寻常的鸡鸭鹅,甚至还有兔子这些小动物,倒是小厮说的牛、鹿、驴这些并没有看到。 像是听到了徐婉柠的心声,小厮又道:“这里都是些常见的牲畜,因为价格低且需求量比较大,集中放在这个院子。像牛羊马这些需求量少且价格昂贵的,则在另外的院子。” “客人您说只需要鸡鸭鹅,所以小的就将您带这里来了。当然,若是客人您想去另外一个院子看看,小的也可以带客人去看!” 第一百一十六章 唐管事 徐婉柠看了下,栅栏里的家禽精神头不错,比着在外面的好一些,看着也壮实些。 徐婉柠很满意,于是问:“价钱怎么算?” 见她这么问,小厮顿时笑了,连忙利索的回道:“鸡三十文一只,鸭四十文一只,鹅则是二两一只。” “鹅怎么这么贵?”徐婉柠瞪大眼睛。 价格差个一倍两倍她理解,但差个几十倍,她就不理解了。 “鹅的生长速度慢,鸡鸭基本半年就能出笼,但半年,鹅连绒毛都没有褪完,想要长成,差不多要两年。”小厮笑容不变,耐心解释。显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给客人解释了。 “但这价格相差也太大了。”徐婉柠还是不解。 可能是徐婉柠长得好看,虽然戴着面纱,但周身气质温和,仪态端庄,让人看了心情愉悦。 美人谁都喜欢,小厮对此显得也比较有耐心。想了想,他解释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鹅的寓意比较好,一般每对新人成婚,都会选择鹅当作作聘礼或礼物。这城里每天不知道多少人会成婚,这鹅的销量自然就大了……久而久之,鹅的价格就比较贵了。” “原来是这样!”徐婉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意思她懂,不就是市场决定价格嘛! “这些货物,客人可满意?”见徐婉柠点头,小厮于是问。 “我想要三百只鸡,两百只鸭,鹅就来五十只吧,给多少优惠?”来之前徐婉柠就已经决定好了,只是她没想到鹅的价格这么贵,她只好少要一些,但是鸡鸭那是万万不能少的。 她需要这些鸡鸭给她孵蛋。 小厮眼珠子转了转,将徐婉柠需要的数量记下,又问。 “可有公母的要求?” 徐婉柠沉吟,然后道:“九成母的,一成公的就行。” “对了,我都要能出笼长成了的。”徐婉柠提醒。 “客人放心,我们庄子拿出来的牲禽,除了客人特别要求,要不然都是长成了的。”小厮微笑,然后道:“客人要的数量大,小的可以做主,鹅可以给客人削价二十文一只,鸡鸭没有削价,成不?”小厮问完,怕徐婉柠不满意,于是又解释道。 “鸡鸭本来价格就不是订得很高,即便削下一两文,完整下来,也才削价五百文。但鹅价格高,小的能做主削价多一些,一只削价二十文,五十只,就是1000文,怎么也比五百文多。” “若是两头都想要削价,肯定不如只削价格高昂的那个的,客人可以认真考虑。” 徐婉柠垂眸,思索。 小厮说得有道理,但鹅看着削价了很多,实际上削价的钱还不够买一只,要不…… 徐婉柠扭头,“要不小哥给我个别的优惠?” “客人什么意思?小的没有听懂。”小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看,我能买这么多家禽,说明也不是很缺削价少的那一文两文,索性小哥给我个别的优惠得了。”说到这,徐婉柠指了指前面的鹅,道,“小哥索性送我三百只鹅蛋得了。” “三百只鹅蛋?不行不行!”小厮连连摇头,“一只鹅蛋价值十文,三百只,就是三两,削价三两,不成,不成。”不是他不愿意点头,而是他的等级,做不了这种程度的削价。 若是点头,他肯定会被管事责骂的。 “我买了一百多两的货,你连三两的优惠都不给?”徐婉柠挑眉,收起脸上的笑容,淡淡道:“你若是决定不了,让管事的来吧!”说完,她双手抱臂,淡淡看着小厮。 小厮的脸顿时垮了,若是喊管事的来,他这单就没了。 费了半天心思,结果单不是他经手,这跟煮好了快要到嘴的肉却不小心让别的狼给叼走了有什么区别? “好了,小哥,我也不是为难你,而是除了买鸡鸭鹅,我还要买不少牛羊馿,还这么多钱,肯定是要讲价的。你连三两的削价都做不了主,我只能换个能做主的来。”见小厮一下子变得丧气,徐婉柠顿时不忍心了,于是解释道。 若不是刚刚小厮的态度不错,给她讲解得也清晰明了,她也不会给他解释的。 徐婉柠都如此说了,小厮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露出笑容,微微弯腰,恭敬道:“客人稍等。” 很快,管事就来了。 管事是个看着三四十岁,留有八字胡,身材精瘦的男子。 管事来之前,明显听了小厮的介绍,知道徐婉柠想要的货源数量不少,是个大客户,脸上的笑容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明媚,只见他微微弯腰,然后道:“见过客人,老夫姓唐,客人可以喊我唐管事,不知道客人想要什么?” 他没有问徐婉柠姓什么,直接问想要什么,显然是个豪爽直接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徐婉柠颔首,笑道:“我要三百只鸡,两百只鸭,五十只鹅,就看唐管事能给多大优惠了。” 管事脸上笑容不变,“这个简单,一百一十两,客人不仅可以拿到您想要的数量,老夫还能做主送两百只鹅蛋,不知客人可满意?” 不愧是当管事的,就是果断,张嘴就给徐婉柠看了将近十两的银钱。 但徐婉柠知道,他给这些优惠的前提是知道她还会买别的,要不然能砍个五六两就差不多了。 “满意。”徐婉柠笑了,伸出大拇指,“不愧是管事,刚才小哥果然说得没错,管事的确是个大气豪爽的。” 听到徐婉柠的话,唐管事瞥了一眼一旁的小厮,看到他眼底的惊喜,顿时明白什么情况了。 不过知道归知道,在心里记着就行。庄子里管事不止他一个,小厮喊他来,就是给他投投诚枝,他收下就行。以后有机会,给他一两次机会也不是不成。 有来有回,下面的人就会越发想着他,像这种事就会来得越多,他继续往上的机会才会更多。 “客人满意就好。”唐管事微笑,身体却一动不动,显然在等徐婉柠的下文。 他给这么大优惠,可不是让她就买这么点东西的。 牛羊那些才是大头。 “管事带我去另外一个院子吧,我还想看看这里的牛羊。”知道他什么意思,徐婉柠也不奇怪,直接道。 反正她千里迢迢来到这,索性将需要的一次性买了,不用下次在麻烦一次。 “客人请随我来!”唐管事侧身,弯腰。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回家 来到另一个院子,这个院子比另外那个更大,但显得却差不多大小。 因为四周不再是露天的栅栏,而是棚子。 里面圈着的都是一些牛羊馿之类的大型牲畜,其中有两匹马,毛发柔顺光亮、高大威猛、肌腱流畅,一看就是血统不凡、难得一见的好马。 见徐婉柠第一时间将目光放到那两匹马上,唐管事顿时笑了,介绍道。 “这两匹马当初还是小马驹的时候,是我们许府的商队从西疆运来的。一共运来五十头,运过来后,因为照顾不当,病死了六头。剩下的基本都卖了,剩下的这两匹,因为血统不错,品性又好,母马刚好又怀孕了,就留了下来。” “母马因为快要到时间生产了,就放到这里来一些日子。”唐管事解释。 听到唐管事的话,徐婉柠这才注意到其中一匹马的肚子果然臃肿着,显然是怀孕了。 “不错!”徐婉柠点头,移开目光。 喜欢归喜欢,可惜她买不起。 这种好马,千金难求! 太贵了! 将马将目光放到了旁边的牛身上,牛有水牛和黄牛,体格健美、高大硕壮,一看就是耕田的好把手。 说实在的,徐婉柠很想养牛来吃,她上辈子就很喜欢吃牛,即便来到这里,她也很喜欢。 但在这个生产力低下,还处在农耕社会的地方,牛是一种十分珍贵的资源,活着的时候不仅能帮助耕田,做拉力,提高生产力,死后其身体还是制造兵器、药材的资源。除非朝廷允许,且牛有不得不杀的理由,否则不可以随意杀牛。 “这些牛怎么卖?”徐婉柠直接问。 “分三种,一种就是出生三个月左右的牛犊子,一头十五两;一到两岁的青壮牛,这种最贵,一头四十两;一种就是老牛,最小也有十七八年了,不知道还能活个几年,能干点活,但是比不上壮牛,价格低些,三十两。”唐管事笑眯眯地道。 牛是不可能有三四年了还没卖出去的,牛都是抢手货。 不过庄子每个月固定都有几十头牛出栏,每月固定如此,时间久了,周围的能买得起牛的基本都买了,买不起的基本也在攒钱。也因此,才会有牛剩着放在这里,要不然都轮不到徐婉柠来出手。 “我想要一家子的,就是公牛母牛配对,最好已经有崽了的,生下来了也无所谓,这种多少钱?”徐婉柠问。 “那就要两三岁左右的,但是产崽了的母牛贵些,要四十五两,公牛也是如此,两头就是九十两。这样的话就贵了十两,客人可还是要?”唐管事不太确定地问。 十两,已经是不少银子了。 很少人会这么选的。 徐婉柠皱眉,想了想,点头:“要,要两对,最好都带崽的。”有两对,一年最少也能添一个牛犊子,时间长了,不愁没有牛来源。 “可以!”唐管事点头,笑道:“庄子刚好有两头母牛,前些日子刚生了牛犊子,还在恢复中。客人若是想要,那两头母牛连带着它们的公牛,以及两只牛犊子,一共给两百两就行!” “可以。” 一共便宜了十两,徐婉柠还是比较满意的。 “除了这六头牛,我还要两头小的牛犊子,一公一母最好。”徐婉柠道。 “好的,小的记住了。”唐管事笑眯眯的点头,又问:“客人还有想要的吗?” “羊怎么卖?” “小羊一律五两一头,青壮母羊因为能生崽了,十五两一头。公羊就便宜些,十三两一头。客人要几头?”羊就没有老羊了,基本大了就卖出去,或者宰了吃肉。 “要二十头,十头大羊,十头小羊羔。大的羊要两头公羊,小羊羔也要有两头公羊,其它都要母羊。”徐婉柠道,看向唐管事,“就这些,算钱吧!” “好,一共……”快速将价格算出来,又抹去一些小零头,徐婉柠利索的给了三分之一的银钱,至于剩下的三分之二,确定收到货了再给。 让人在一旁称算银钱,唐管事则是问:“客人要的货物数量大,我们庄子提供押送服务。三十里以内的不收钱,超过三十里的,每多十里,就收五两,客人可需要?” 说到这个的时候,唐管事笑得很开心。 这个押送服务说实在的,并不是很便宜,甚至可以说得上贵。但是货物数量多,若没有靠谱的人押送,很容易被盯上。 他们庄子靠这个赚了不少钱。 毕竟牲畜嘛,会自己走,押送还是比较简单的,但是想要保证安全,那就需要一定的本事了。 他们许家庄子,显然有这个本事。 徐婉柠显然也是懂得这个道理,于是直接将古谭小镇山庄的地址给出来,又给了唐管事二十五两押送的银钱。 因为古谭小镇距离峤城大概一百里,但庄子和山庄都是在郊外,两者的距离短些,但也有八十多里。唐管事果然是会做生意的,大手一挥,就抹去了好几里的距离,只收五十里的押送费。 虽然只少了五两,但是这五两却让徐婉柠感觉占到了便宜,笑眯眯的就将给了出去,还许诺下次若是有机会,会继续和他做生意。 如此,皆大欢喜! 回到云梦客栈,如月还觉得在做梦一般。 主子也太太……太豪气了,出去一趟就花了五百多将近六百两的银子。 但激动完,如月又忍不住担忧。 “主子,咱们买这么多牲禽家畜,养得过来吗?”如月属实有些担忧。 五百只鸡鸭,五十只鹅,还有几十头牛羊。 若不是徐婉柠觉得自己的银钱不够了,她还想买馿呢。 “山庄里不是有几户佃户吗,二三十个人呢,给些银子,还怕照顾不好这几十头牲畜?”徐婉柠毫不在意地道。。 她钱都花了,根本就不怕找不来人看顾。 “再说,等回头回去之后,我还要雇人,一个月给五百文,肯定能招来不少人,让他们给我养鸡养鸭……” “不过养这么多牲畜,还是要找些靠谱的人才行,只靠招外头的人,不安全不说,还容易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说完,徐婉柠又叹气。 搁现代的时候,都有工人专门养死一些动物,然后偷偷带回家吃,更不要说古代了。 即便雇佣的人不敢对活的下手,死的还不敢吗? 就说生蛋,你能确定哪个鸡今天生蛋,哪个鸡明天生蛋吗? 两文钱一只鸡蛋,只要被偷走一只鸡蛋,她就亏两文钱;被偷走十只,就是二十文;两百只,就是两千文…… 为了防止出现这种事情,一定得想个对策才行。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退婚,登基 京城。 皇宫。 “你真的不会后悔?”晏云廷搁下笔,再次看向底下的晏向泽。 不过十几日,他人变得消瘦了许多,一只眼竟然还肿起来了,那是被人打的。 至于谁这么大胆,敢对一国储君出手,这就不得不从十多天前说起。 晏向泽去太傅府负荆请罪,因为路人的原因,且顾忌到太傅的名声,他不得不将原本想要退婚的请求改为请求原谅之前的无礼。 但退婚肯定是想退婚的,他的心还在徐婉柠那,再娶一个妻子,除了只能辜负人家,根本没有别的可能,于是他还是去退婚了。 但太傅不知道啊,因为他的到来,太傅想着年轻人可能说在一起比较轻松,请裴纾清来的时候,连带裴承锦也一块喊来了。 在听到晏向泽要退婚,辜负裴纾清之后,裴纾清当场落了泪。原本温文尔雅的裴承锦在看到自己视若珍宝的妹妹因为太子这个混蛋,竟然哭了,又想到太子若是退婚,他的妹妹就要担一个被退过婚的名声,还要承受京城里其他人的非议,当即大怒。 年轻气盛,怒火一上头,甭管什么温文尔雅、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什么儒士风采……去他的,先打了再说。 晏向泽虽然能躲开,也能还手,但想到的确是他的过错,也就没有还手,任由裴承锦打了他好几下。 裴承锦怒火上头,可不管什么能不能打脸的,一拳打在了他的眼睛上。于是乎,他获得了一只高贵的熊猫眼。 太子与太傅之子打起来了,太子受伤这件事很快传到了宫里。晏云廷当即将他们传进宫,太傅担忧皇上会怪罪太傅,也跟着进了宫。 几人在御下一番吵闹,晏向泽死要退婚。裴承锦听得怒火冲天,差点就要作出在御前殴打太子的事来,还是一旁裴纾清连忙拦住了,生怕他这一拳打过去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殿前殴打太子,还有着御前失礼之罪,这罪可重可轻。但如今这情况,她是一点也不敢让哥哥再乱来,哭闹着愿意退婚,只求皇上太子不要怪罪…… 眼前的闹剧让太傅被气得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晕过去。 他这模样,不管是真是假,晏云廷也只能连忙请太医。至于晏向泽与裴承锦,两个难兄难弟则直接被赶去殿外跪着了。 让他们气太傅,该罚! 晏向泽知道机会难得,在殿外也依旧强硬要求退婚。裴承锦不知道听他说了什么,还是知道此事已经无法挽回,倒也不再吭声。 不过他们打小就有的情分也因为这件事,开始疏离。 裴承锦只是打了一下太子,并不重,且是太子有错在先,天一黑就被放出宫了。 晏云廷足足跪了两天一夜,滴水未进。 晏云廷也不管他,似乎在等什么。 第三日一早,朝堂上,太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上亲自请求退婚。缘由没一句舍得贬低自己的闺女,只说他年纪大了,舍不得闺女早早出嫁,还想再留两年。 这个理由百官没一个信的,毕竟宫里的闹剧,消息灵通的早就听到点风声了,还不是太子又犯浑了。 没错,犯浑! 他们从来没想过,太子守了十几年的礼,犯浑这两个字从来与他没沾过边。怎么这当上太子之后,就跟被人下了蛊似的,成天犟嘴犯浑。 可惜这太子是他们承认了的,他们进笺至贺的奏章都还在宫里放着呢,这种打脸的事,不到逼不得已,他们是不会干的。 因为这件事,原本身体还很康健的太傅可以说一下子白了头,等到晏云廷答应退婚,且还许下等裴纾清婚嫁时,会送上五十抬嫁妆时,又提出了告老还乡的请求。 谁也没想到太傅会如此,即便是皇上。 但太傅去意已决,不管皇上如何挽留,就是要辞官。 他五十岁了,和晏云廷一个年纪。晏云廷因为功法的原因,头发也不过两鬓斑白了些,等到全白,估计得要一年半载。而太傅,竟然在短短半个月时间了,满头乌发尽白,比晏云廷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到他这模样,晏云廷心中难过之余,也只能答应。 太傅辞官,其千金也被退婚,其公子也因为殴打太子,被皇上外放到地方做一个小小的知州,估计五年内是不能回京…… 随着太傅的辞官告老还乡,原本日上中天的太傅府一下子落寞下来,仿佛一场儿戏。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皇上开始着手给太子的人腾位置了,也是在保护他原本的人马。 太傅……不过是开始。 “不会后悔!”晏向泽摇头,眼神坚定无比。 “那行!”晏云廷摇头,将手中的圣旨递给他。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晏云廷起身,绕过御案,走到晏向泽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七月二十八,黄道吉日,新皇登基,大赫天下! 八月,新皇已经登基的事传到了潜州。 知道晏向泽登基了,徐婉柠还是不由恍惚了一下。但很快,发生的另一件事一下子就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走了。 她的小星遇会翻身啦! 还长牙啦! “小星星,快看过来,娘亲在哪里呀~”徐婉柠趴在塌上,看着放在榻上,五个多月大的小婴儿,笑得满脸温柔。 “翻过来,这样子!”她平躺下来,做了个翻身的动作,完全模仿小婴儿的动作,连先动脚还是先松手,怎样最轻松都做出来了。 可惜小星遇不为所动,只是看着她做完,然后“啊”了一声,小手挥舞着,仿佛在欢呼她的厉害。 “你做一个?”徐婉柠看过去,满眼期待。 “啊啊?”小星遇扭头,不看她,揪着自己的小手就玩起来。 “呜呜呜,你不理我!”见他这样,徐婉柠趴在榻上“伤心”地哭了。若不是她会时不时张开指缝偷偷看小星遇的反应,还以为她真的哭了。 “啊啊!”听到哭声,小星遇扭过头来,看到自家娘亲哭。他小嘴一瘪,却张大嘴巴,开始啊啊叫,露出里面光秃秃的牙床。 粉嫩嫩的小脸蛋,眼珠子漆黑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天气炎热,身上只穿着清凉的小布兜,将肚子盖住,露出来的双手双脚藕节一般粉嫩…… “啊啊啊,你怎么这么可爱!”见他这么乖、这么好看,徐婉柠忍不住了,扑过去就是一阵猛亲。不过她有注意,小心地没有触碰他的嘴和脸蛋,只亲额头和小手手。 “咯咯咯……”以为娘亲在和自己玩,小星遇笑得更高兴了,小脚一踹一踹地,带动身上的婴儿肥,脸上的奶膘跟着颤动不止,活泼可爱得紧,让人看得心里软乎乎的。 “这么好看的儿子,我的!”徐婉柠两眼放光,将他抱起来,又亲了好几口,逗弄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将他放回榻上。 被娘亲放回榻上,小星遇也不哭闹,继续笑着,看着徐婉柠的眼睛纯净清澈,也满眼都是她。 “小星遇!” “啊啊!” “小星遇!” “啊啊!” 仿佛知道徐婉柠是在叫他,她喊一句,他就啊两声。 一大一小在床上,就这样一个叫一个回的,喊了许久! 第一百一十九章 鸡群出事 “主子,庄子里出事了。”如星快步走进来,对徐婉柠道。 “出事了?”徐婉柠皱眉,示意丫鬟来将小星遇抱下去给奶娘,她则起身整理着装出门。 在峤城买的鸡鸭牛羊这些是在上个月中旬陆陆续续送到的,直到月底才送完。 如今才初六,也就才安定了不到十天,竟然就出状况了? 心里想着,她一边整理着装,一边问:“什么情况?” “庄子里的鸡不知怎地,每天晚上无缘无故都会少了几只。”如星一边帮忙整理,一边快速道。 “一开始因为数量少,大家还不是很在意,只以为是躲起来了没有看到,后面就会出来。但昨晚,一下子不见了十几只,这个数量就不对了,大家连忙开始清数,然后就发现鸡棚里竟然已经不见了四十多只鸡,放在鸡棚里让鸡孵的蛋也少了几十个。” 鸡这种动物,因为一些特性,比如在孵蛋、趴窝、生蛋……原因下,很少会聚集在一块,即便是喂饲料,也很难喊出来。所以很少会每日清点,特别是在徐婉柠建的那种鸡棚,鸡在上面,人只能在下面清理,想要进去比较麻烦,想要清点里面鸡的数量就更麻烦了。 所以徐婉柠只是让庄子的人逢五仔细清点一次,也就是初五、初十、十五、二十……这种整数的日子。其余时候,只需在喂养的时候大致清点,数量大差不差就行。 “一下子没了这么多只鸡还有鸡蛋,庄子里兜不住了,这才上报到咱们这里来。”如星这般解释道。 因为知道一开始养鸡鸭这些肯定会有损耗,徐婉柠直接给了损耗额,低于这个数额的不用上报给她。 但四十多只鸡肯定是超了的,必须要让她知道。 更不要说还有不知道数量的鸡蛋了。 “确定不是被人偷了?”徐婉柠拿起一块面纱,戴在脸上,就往外面走。 “来禀的人说确定不是被人偷了。”如星快步跟上,一边继续道:“鸡棚鸭棚都是建在山脚下,那一片范围因为都是碎石地,不适合开荒种地,上面长满了草。视野开阔,谁靠近一目了然。” “古叔又说了,谁若是去那边,必须报备且给出理由,且养鸡的那三个人不允许以任何理由带人进去。因为管的严,除了主子您允许的古叔几个,就只有专门负责鸡鸭的那六个人可以靠近。”古叔就是古丹潭,徐婉柠虽说只是让他当账房先生,实际上是给他派的任务是庄子总管的活当。 一般有什么事,大家都是先禀报古叔,古叔解决不了,才会禀报到她这边来。 “四十几只鸡是在这五天内不见的,鸡蛋损耗还不清楚,但是肯定不少于五十个,数量不少,很难能躲过别人的目光偷走。”如星最后说道。 “那先去庄子看看吧。”听完这个,徐婉柠心里已经有怀疑对象了,但得到现场了才能确定。 到府外,石阳已经将马车拉出来候着了,两人上了马车,朝着庄子去。 很快来到庄子,古丹潭早就带着古年等庄子的雇工在庄子外等着了,见到徐婉柠的马车,连忙迎了过来。 “主子。” “你们都下去忙,以后除了负责人,其余人不必前来迎接。”看到这泱泱的一群人,徐婉柠直接道。 她雇这些人是来干活的,不是来做形式主义的。 “是,夫人。”众人应答,除了负责人,其他人很快散开回到岗位。 徐婉柠将目光放到养鸡的负责人上,直接问:“给我说说什么情况。” 养鸡的负责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叫何秀,大家都喊她秀娘。一家子五口都在庄子里租了田,但因为银钱有限,租得少,只有两三亩。 徐婉柠招人去鸡棚养鸡,每月还有月银领,她自告奋勇就去报了名。 因为负责又细心,在初一时,就直接让徐婉柠点名当了养鸡场的负责人。 现在才初六,不过五天,她负责的鸡棚就出了问题,让这个淳朴的妇人直接紧张得满头大汗,因为太过于紧张,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解释。 见她愣在原地,脸涨得通红,嘴巴张张合合,手在衣摆处不停地来回擦拭,似乎想要抹去掌心紧张的的汗水,整个人显得木纳笨拙,又可怜卑微。 徐婉柠看得于心不忍,叹了一口气,眼神示意其余负责人暂时回避。 没有人围观,秀娘一下子没有那么紧张了,等她不那么紧张了,徐婉柠这才道:“你是我选的管事,我相信你才让你担这个职,这种事是不会少的,你只需要如是说来就行。” “只要不是你的过错,我都不会怪罪你,你且仔细说说,鸡是怎么不见的?”她的语气和缓,言语中并无怪罪之意,一下子让秀娘紧张的心平复下来。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弯着腰,恭谨道:“夫人,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昨日是初五,晚上喂养的时候,奴婢清点过一次鸡的数量,有二十多只数量对不上。我就想着,也许是藏在鸡棚里。” “那会天差不多暗了,进鸡棚可能看不大清,我就想着今日在清点一次。” “这一清点,我这才发现鸡棚里竟然少了四十多只鸡。” “这数量完全不对,但我又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只能去禀报古叔。古叔就禀报给夫人您了。”说完,秀娘紧张地低下头,两只手紧紧拽着两只衣角,生怕徐婉柠会怪罪她。 “你可有检查鸡棚,是不是山上的动物夜里下山来偷鸡了?”徐婉柠道。 “检查过了,在鸡棚角落里发现了几个不知道是黄鼠狼还是老鼠挖出来的洞,很小,只比拳头大一些。”秀娘认真道:“我已经让人去修补了,但这些洞只能让鸡蛋进出,也就是说,鸡蛋可以确定是被野物偷了,但鸡就不清楚了。” “全部查看过,只有那些小洞?”徐婉柠有些不确定。 “确定了,我还让两个体型瘦小的姐妹提着灯笼进去仔细检查过,洞口都很小,最多只能让鸡蛋进出。”秀娘点头,一脸认真。 “那鸡就是白日丢的,鸡白日会放出来进草丛或者树林里翻食,可能就在这个时候丢的。”徐婉柠肯定道,然后又问:“鸡放出来的时候,你们都有人看着吗?” 鸡算是很金贵的动物,所以徐婉柠直接让三个人管理,还有秀娘这个管事,也就是四个人,就管三百只鸡。 要求有一个就是放出来的时候要防止有天上或者山上的动物抓鸡。 “都有看着的。”秀娘点头,“基本保持鸡放出来翻食的时候,至少有两个人看着,轮班值日,直到鸡赶回鸡棚了,才算结束。”至于夜里的守夜,就不是她们的事了,庄子另有巡逻队夜里巡逻值守。 “白日的时候,没看到有动物偷鸡,鸡群很少有骚动,空中也没有大型飞禽出现。” “那就难办了!” 第一百二十章 羊圈的问题 晚上没问题,白日没发现,四十多只鸡怎么不见的。 难不成是自己跑丢的? 徐婉柠摸着下巴,认真思索。 “主子,会不会这些鸡自己藏起来了?”如星如是道。 “怎么可能?”徐婉柠皱眉,毫不犹豫的摇头:“鸡很少会自己藏起来的,除非受到了惊吓,但秀娘说了,这些日子鸡群很少发生骚乱,没有受惊,怎么会自己藏起来?” “山上你们可有认真检查过?”徐婉柠道。 “因为鸡群基本在山腰以下活动,但因为人数有限,只能大致查看,没有发现有鸡逗留。”秀娘摇头,垂眉低眼的,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丧。 也是,这么多鸡不见了,徐婉柠就算不怪罪她,估计也免不了惩罚,扣月银都是轻了的。 “你去找巡逻队,让他们派一队人来,和我一起上山。”这么猜来猜去,没个思绪的,徐婉柠也烦了,直接道。 “是。”秀娘微微屈膝,转身走了出去。 看到秀娘出来了,其余管事纷纷走了进来。 “夫人!” 徐婉柠坐在椅子上,看到他们精神头不错,点头,问:“你们负责的区域可有问题?” 众人纷纷摇头,“没有什么大问题。” 倒是负责羊群负责人——钱子,脸上有些迟疑,但没有说话。 注意到钱子表情不对,徐婉柠抬起手,示意其他人别说话,然后看向他,问:“你的有什么问题?” 钱子站出来,苦哈哈地道:“夫人,羊圈里的羊每日都会打架,特别是那两头大公羊,简直就是从早打到晚。” “还有就是,我们的人进去放草料或者打理羊圈的时候,羊还会顶我们,那些羊的力气太大了,速度又快,轻易就能将我们顶飞。” “我们这些人进羊圈的时候,简直提心吊胆,但又不知道如何解决。”说完,钱子低下头,满脸苦恼。 他们都没有养这些畜牲的经验,全靠徐婉柠发下来的饲养注意事项本子,按照里面的要求小心照顾。 但徐婉柠是人,不是神,不可能方方面面都照顾到。这时候,考验的就是他们自己的处理能力以及反应速度了。 相比于其他管事,钱子的羊圈管理是最难的。 羊群看似温顺好管理,但公羊死犟,动不动就撞人。想要进羊群至少得两个人,就这样还必须时刻紧惕,就怕公羊一个看你不爽,从后面将你顶飞。 没错,就是后面。 钱子最深恶痛绝的就是,公羊喜欢偷袭,还是从后面偷袭那种。 你能想象你走的好好的,突然被东西从后面用力顶飞,甚至因为飞得太高,在空中转了一圈的感觉吗? 他不用想象,因为那两头公羊已经帮他实现了,还不止一次。 “公羊打架,还会顶人?”徐婉柠皱眉,懊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她忘记了,羊是有这个坏习惯。 想了想,问:“你可有按照我的吩咐,让两头公羊是分开饲养的?还有那十头小羊羔,可有与大羊隔离喂养?” “都是隔开的。”钱子点头,继续道:“因为羊圈位置大,我都是将公羊单独放一个羊圈,母羊则是放两个羊圈喂养。” “至于小羊,因为还小,也是和母羊一样,对半分开放两个羊圈喂养。” “但白日的时候,羊群要放出来,因为山顶上空地有限,那些羊不可避免会凑一块,然后就会打架或者顶人。”说到这,钱子叹了一口气,再次道:“已经有人被顶伤了,好在我们进羊圈从来不会单独一个人进去,及时将人给护了下来,没有发生大意外。” “伤得可严重?”听到有人受伤了,徐婉柠顿时有些着急了。 伤到人,可不要让家属来闹事了。 没有想到徐婉柠会如此紧张,钱子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摇头:“不严重,只是伤了手臂,大夫说一个月内不要干重活。总管长大后,给他补了一个月月银,让他休养一个月再上工。” “那就好。”徐婉柠松了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她如今是在古代,而不是在现代。 在古代,雇工受伤,他们更怕的是丢了工作,没有活计赚钱养家,而不是想着受伤了就借此告主家,想要更多赔偿。 想了想,她道:“你回头,让总管派人送五十斤细粮、五十斤粗粮还有五斤肉给那受伤的雇工,安抚一下他家人。记得让他好好养伤,伤好全了再回来上工。”毕竟是为了养羊才出现的问题,还是补偿一下的。 搁这年代,补偿什么也没有直接给粮食和肉来得实在。当然,钱也可以,但现在人还少,她能保证能到人手里,但以后就不一定了。 “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个惊喜,钱子一脸惊喜的拱手应下。 “羊会打架,应该是公羊在争夺头羊地位引起的,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这样吧,你回头让人,将顶伤雇工的那头公羊抓出来,宰了。肉一半拿到我府上,一半放进食堂,让伙夫煮给你们吃。” 庄子有食堂,不用交钱,只要是雇工,或者是徐婉柠买下的人,直接进去吃饭就行,量大管饱。但有个要求,不能浪费,也不能打包走,要不然直接拉进黑名单,永远不能进去吃。 “夫人,这羊不是养来繁殖小羊的吗?就这么宰了,是不是太亏了?”听到徐婉柠要将羊给宰了,钱子反而有些舍不得了。 “要不小的注意着些,让公羊分开些,不再起冲突得了。” “反正山顶上的另一个羊圈已经起得差不多了,将这头公羊放进那里单独养,也差不多。” 羊圈是在山顶的,山顶有片草地,又有平地,用来养羊刚刚好。还能与鸡群鸭群这些隔离开,减少染病的可能。 “不用,我现在就是发现,公羊不能养多,容易打架,有一头就够了。再说了,小羊羔里面不是有两头公羊吗,将它们放一块养,只要长大就能确定谁是头羊了。”徐婉柠摇头,一脸坚决。 单独圈养看似解决了问题,实则是给自己增加工作量,也没有什么好处。 一头公羊就足以暂时繁殖羊群了,等小羊羔长大,将小羊羔的公羊与大羊产下的母羊混一块……一点一点的,羊群就能壮大。 至于伤人了的公羊,不要也罢! 第一百二十一章 赏与罚 解决了羊圈的问题,巡逻队就来了,徐婉柠将想到的可能告诉他们后,他们立刻出发了。 庄子里的山其实并不高,看似占了一百多亩,面积不小。但若是加上照印在山特有的斜坡上消耗的面积,实际上,山脚水平平地占地是不足三十亩的,到山顶,更是连两亩都不到。 因为只是一个独立的小山包,山体整体起伏比较和缓,海拔差连一百米都没有,最多就七八十米。 因为几十年前就已经圈来当庄子了,里面早已没有大型的危险野兽,但是蛇、黄鼠狼、兔子……这些小动物是无法避免的。 徐婉柠有些怀疑是山里的蛇或者是黄鼠狼偷了鸡,但是蛇就算吃鸡,因为其消化能力,也吃不了那么多。 黄鼠狼的可能性大一些,但黄鼠狼靠近鸡群的时候,鸡都会有骚动的,应该能被发现才对。除非黄鼠狼只有一只两只,而且只有挑走散的鸡抓才不会被发现,但一只两只黄鼠狼也偷不了那么多鸡。 白日的鸡这么灵活,还会跑,怎么可能这么轻松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被抓来吃? 她养这些鸡的时候,怕放出来的时候鸡会飞走,让人剪过羽尖的羽毛,羽毛面积少,鸡就飞不起来了,但鸡若是瘦小一些,短暂飞起来还是行的。 当时她只想着这样子鸡比较好管理,倒没想过这会成为鸡被困的原因。 所以她怀疑山上也许有猎人挖的陷阱,比如深洞、捕兽夹、诱捕笼这些,鸡被吸引过去,就被困住了。 希望巡逻队的人能将这些鸡找回来吧! 她没想过自己去找,首先,她养了这么多人,本来就是要他们帮她解决问题的,什么都要她去干那要他们干什么? 其次,四十多只鸡,数量看似是很大,但一只鸡的价格也才四十文,四十只也就是一千六百文,连二两银子都不到。能让她从府里专门来庄子一趟已经不错了,根本不值得她往山上走一趟。 她会来庄子,是怕问题不解决,会影响到她后续扩大鸡棚的速度,而且丢一次两次鸡少,但隔三差五来一次,那就不少了。 得彻底解决才行。 …… 不过这次鸡群出事,告诉她一件事,得有更警觉的动物来看管鸡群才行,比如养几条狗。 有狗在,应该就能预防一些问题,夜里鸡群也更安全。 想到这,徐婉柠立即问:“你们可知道哪里有小狗崽可以抓的?” “要那种对陌生人十分警惕,对主子温顺、聪明,听得懂话的,最起码不伤人的。” “我要在鸡棚、鸭棚外养几条狗,防止山里的小动物继续偷鸡蛋吃。”说到鸡蛋,徐婉柠就心疼。 为了孵小鸡,她买了五百只鸡蛋,全都放在鸡棚里了。 小鸡崽还没看到呢,鸡蛋就少了六分之一。 等鸡崽孵出来,其中肯定有不能孵出鸡的死蛋,那里要少一些,鸡崽也不是全部都能长大的,存活率能有百分之七八十她就偷笑了,这中间的百分之二三十,又是损失。 合着忙活了这么久,这么多鸡蛋都损失了? 也太亏了! 现在还是先从源头上减少鸡蛋的损失,比如那些不长眼的小动物什么的,还是不要来了。 几个管事互相对视了几眼,还是负责牛群的管事——耿一上前,道:“夫人,我村子里户人家,养了两条大黄狗,养了七八年,从来没伤过主人。几日前刚产了七只狗崽子,肥嘟嘟的,一看就是好狗,夫人若是想要,我可以去要两只。” “七八只啊!”徐婉柠沉吟了半晌,直接道:“我想全部都买下,要多少钱?”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耿一摇头,然后道:“这些狗崽子在村子里,哪个村民想要,都是拿几个鸡蛋几两肉甚至一把菜意思意思就能换走一只。”能养狗的人家基本都是不差钱的,相比于钱,他们更在乎狗本身。 所以只有靠谱的人家,才能让主家点头换走小狗,要不然宁愿留着自己养大些,找机会再慢慢送。 但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狗实在太能生了,几乎每年都能生一窝,一窝少的三四只,多的八九只甚至十几只,主家很少养得过来的。 所以能送的基本都送了。 “这样吧,我给你一两银子,你去给我要几只狗崽子回来,最好七只全要了,我留着看院子。”徐婉柠道。 “一两?”耿一瞪大眼睛,连连摆手:“这也太多了。”其实是他舍不得。 一两银子诶,那可是一千文钱,一千文钱不知道能买多少粮食了,拿去买几只狗崽子,也太浪费了。 “那就五百文,你也支二十文,当作你走一趟的辛苦费。”徐婉柠大手一挥,毫不在意地道。 见她态度坚决,耿一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只好应了下来。 回到原地,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压不住了,走一趟就赚二十文钱,这种好事竟然让他逮到了。 其余管事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辛苦费,纷纷懊恼自己出来得慢了。 庄子的雇工月银基本统一,那就是五百文一个月,管事多两百文,若是徐婉柠自己买的人,他们的月银基本都是一两,比如后来买下徐府后,为了保证日常运转,徐婉柠又买了二十个丫鬟奴仆,这些丫鬟奴仆干的都是杂物,全部算三等丫鬟或者粗使丫鬟,月银就是一两。 像一开始买下的十个丫鬟奴仆,比如如星、如霜、落梅、落兰她们四个,因为是徐婉柠与小星遇的贴身丫鬟,算一等丫鬟,月银是三两。 而古丹潭,因为担的是账房先生以及庄子总管的活计,月银跟如月这个徐府管事姑姑一样,都是五两。窦兰娘管厨房,月银随的贴身一等丫鬟的数,也就是三两。 但是不管多少,能上一两的数的,都是徐婉柠真正相信的人,是自己人。像这种雇工,月银最多也才七百文,二十文已经是他们一天的工钱了。 看出他们的浮躁,徐婉柠嘴角微勾,提点道:“若你们能尽心尽责,我是不会亏待你们。” “我不会亏待没一个尽心尽责的人,对了就赏、错了就罚,是我管理庄子的标准与准则。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少,你们若是想要拿更多的钱,就给出让我满意的成绩。” “庄子如今才起步,需要你们大家共同的努力,我希望,一年后,庄子能正常运转起来!”徐婉柠最后说道,不管大家还在沉思的表情,直接道:“若是无事,你们就都下去忙活吧!” “秀娘与古叔留下。”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心难测(二百月票加更) 等闲暇人退下,徐婉柠将目光放到秀娘身上,想了想,道:“你管理鸡群,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我虽不怪罪你,但错了就要罚,否则难以服众!” 听到徐婉柠这么说,秀娘当即跪下:“请夫人责罚!” “我罚你这个月的月银扣减两百文,管理鸡群的林海外三个人,则扣减一百文月银,你可服?”徐婉柠问。 “是奴婢的过错,奴婢领罚。”听到徐婉柠这么说,秀娘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见了四十多只鸡,只是扣她两百文月银,已经是万幸了。 她最害怕的是夫人要她将损失补回,四十多只鸡,一千六百文。若是真要她填补这个账,她就真的要死了,幸好夫人心善,没有追究。 想到这,秀娘不由在心里更加感激徐婉柠。 她也没问什么为什么她扣两百文,另外三个却只扣一百文之类的傻问题。 就只说她是夫人亲点的管事,有管理另外三个人的权力。如今出了过错,她自然也要罚的最多。 见她脸上没有不服之意,徐婉柠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她满意的人,最起码心思是正的。 没有多想,挥手让她退下去,然后看向古丹潭。 “古叔,我留你下来,是想说件事。” “夫人尽管说!”古丹潭站起来,拱手道。 因为他年纪实在有点大了,徐婉柠让他不用喊主子,只跟那些雇工一般,喊她夫人就行。 古丹潭也觉得喊主子不自在,顺理成章的就应下了。 就因为徐婉柠的体贴,他对庄子越发顺心,主要还有一个原因。 徐婉柠答应他,若是他能在两年内让庄子进入正轨,且答应用十年时间为她培养人才,她就在庄子进入正轨后,放了古莫与古言两人的奴籍,且还能在十年后将他的奴籍也放了。 古莫古言两个一个十一岁,一个十二岁,小小年纪就能看出其中有他的几分风范,学识不凡,若是脱离奴籍,得到参加科举的机会,至少能考个秀才当当。 即便以后当不了官,也能当个夫子,教书育人,挺起头来当人,而不是做卑躬屈膝的奴才秧子。 古丹潭所有的心思都在两个小子身上,知道徐婉柠愿意放那两小子奴籍,自然感恩戴德。 对此,是徐婉柠乐见其成之事。 用他十年的尽心效力放两个十几岁的小伙子自由,这笔生意她不亏。 “买下的牲禽都已经运到庄子,很多配套的设施还在购买或者制造中,中间的账本一定要记好,古叔你若是忙不过来,可以找两个人帮忙。”徐婉柠道。 “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带的人尽量找有卖身契在我这的,我后面,才好放权给他们。当然,没有卖身契的,你也能带,就是得多考量一下人品德行这些。” “夫人放心,老夫一定尽心尽力。”古丹潭一脸郑重地道。 “我在庄子这砸了不下一千两银子,可就靠着它运转起来,给我流转资金的,古叔你在其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一定要仔细小心。”徐婉柠笑了。 “是。”古丹潭还是一脸认真。 徐婉柠点头,这才说出留下他要说的事。 “庄子运转起来,很多活计底下的人都不清楚,中间可能会有不少的损失,甚至出现危机雇工自身的危险也不一定。” “我想和你说一下其中的奖惩之事。”徐婉柠道。 “老夫没听明白。”古丹潭摇头,没理解她的话的意思 “古叔你协助,确定东西送到那雇工手上,还有记下账。”看向一旁的古丹潭,徐婉柠道。 “钱子刚刚不是说吗,有个雇工被羊顶伤了,我不是让他在庄子账户上拿五十斤细粮还有五斤肉送给雇工,让雇工好好养病吗?”徐婉柠认真解释:“我想另设一本账本,专门负责这种事。” “比如有谁为了庄子,中间不慎受伤了,根据受伤的严重程度给出不同的补偿。比如不小心扭到手了,至少十天不能干活,可以在账本上领二十斤细粮,二斤肉;若是断了手,两三个月不能干活,可以领一百斤细粮、十斤肉……类似于这种。” “……他们都是为庄子出力,庄子也不能辜负他们。完善一下这个制度,也能让他们更加安心地为庄子出力。”徐婉柠最后如是道。 听完徐婉柠的话,古丹潭沉吟了半晌,缓缓道:“夫人,你的意思我听懂了。说实话,我不赞同这样子做。” 没想到他竟然不同意,徐婉柠不由愣了一瞬,下意识皱眉:“为何不赞同?” “夫人,我知道你心善。但我还是觉得,你不要将人心想得太美好。”古丹潭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你开庄子,在庄子里设了一个食堂,不用钱,让雇工免费吃这件事,我当时其实是想劝阻的,但我最终还是同意了。” “你当时应该看出我心里其实是不赞成的,你可知识为何?”古丹潭反问。 “利益?”徐婉柠歪头,有些不太确定地道。 “没错,就是利益。”古丹潭点头,然后道:“你开设的食堂,限制了只能让在庄子里做事的人进去吃,只要不在庄子里干活的,即便是家属,也不能进去吃。而且还立了规矩,饭菜不能带走,也不能浪费……他们一开始也许会因为很久没吃饱,又或是太久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控制不住,硬塞。但若是时间久了,他们习惯每日有肉有菜有饭吃,也知道食堂会一直在之后,他们就不会作出硬塞的行为了,只是正常享用就行,这个影响不到他们。” “他们的肚子就这么大,能吃什么只能看食堂给什么,而不是他们自己决定,如此,自然没有什么利益可得,最多就是吃多几口和少吃几口的区别。” “但你若是将那个所谓的奖惩制度放出来,夫人你信不信,隔三差五就会有一个工人受伤?而且这个伤我敢肯定,不是别人陷害,也不是真的不小心,而是他们故意的伤的。你信不信?”古丹潭再次问。 “怎么可能?”徐婉柠想也不想的摇头,“谁会这么想不开,故意让自己受伤?”受伤这种事可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若他们有不得不受伤的理由呢?”古丹潭笑了。 徐婉柠猛地瞪大眼睛。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人命是不值钱的 “人命都是不值钱的,更何况一只手一条腿。”古丹潭感慨。 “人活在世上,有太多太多牺牲自己的理由,父母、子女、前途……如今只需要断一只手,不,是只需要暂时断一根骨头,就能领一百斤细粮,十斤肉”他将暂时两个字眼咬得极重。 “……这么多东西,代价不过是痛一场,而且只需要将养三个月,又能恢复回活蹦乱跳,没有任何后遗症,这个生意在他们看来,很值。” “怎么可能?”徐婉柠愣在原地。 古丹潭垂眸,看着她,看到她眼底的迷茫、不理解、惊讶……他忍不住在心里再次好奇,到底多么美好和祥的环境,才能将养出如此单纯善良、钟灵秀丽的姑娘。 可惜…… “夫人,我看得出来,你已经很是小心紧惕了,对陌生人与不熟悉的人你也保持着基本警惕之心。但也许你生活的环境太过于美好,你对每个人都有一种莫名的善意。这种善意如果是之前,我会视而不见,但……”他顿了顿,再次摇头,感慨道:“做多错多,我是真心为夫人你着想的。所以我劝勉夫人你,最好抛弃这种不必要的善良。” “许出去的好处只有能自己完全控制住,且不会留下任何把柄的,才叫做善事。否则,那是叫……自寻死路!” 古丹潭的最后一句话,惊得徐婉柠顿时冒出了一身冷汗,她跌坐在椅子上,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 “主子!”一旁的如星担忧地看着她,不停地给她顺气。 “我知道了!”重重呼了一口气,徐婉柠看向古丹潭,眼里闪过一丝感激,“古叔,谢谢你,你真是帮了我大忙!”她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小白兔,自然知道古丹潭说的都是很现实的话。 她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是反应过来后,她就只剩下感激。 好在她是先与古叔商量,若是直接就下命令,她即便没有到自寻死路的程度,也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很有可能还会为以后买下祸根。 “夫人不嫌老夫多嘴就好。”见徐婉柠如此识大体,丝毫不觉得他在多管闲事,古丹潭眼底闪过一丝赞赏。 …… 等到古叔离开,徐婉柠在房间里想了许久,直到太阳西斜,她才蔫蔫地承认,古叔说的没错。 她的确应该抛弃这些多余的善心。 这里是封建时代。 而她,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女人,只是识得一些拳脚功夫。又因为好运,还能有一些银钱傍身,让她免了吃没钱的苦。 但这不意味着别人与她一般好运,太多人还在为今日的三两米发愁,明日的二尺布低头……若是太过于善良,只会让别人觉得她很好欺负。 她本就是一个孤女,又带着一个孩子,就应该长满尖锐的棱角,让人不敢靠近、不敢窥探。否则,群狼环伺下,迟早会将她吞食殆尽,到时候,后悔都迟了。 想到这,徐婉柠紧紧闭上眼睛。 为了小星遇,也为了她自己,她必须要冷漠,必须要收起一切没有必要的善良,直到她真正强大了,不再惧怕任何人为止! 再次睁开眼,徐婉柠眼底的纯净还在,但一直流露于外表的神色,却深深掩埋在黝黑的眼底,让人看不清、捉摸不到…… “如星。”徐婉柠淡淡地喊,声音依旧平淡温和,却比以往多了一股威严。 “主子,奴婢在。”如星连忙应道。 “你出去看看,巡逻队的人回来了没。若是没回来,你就和秀娘说,等巡逻队回来,探清缘由了,就让她回头将不见了这么多鸡的原因书面给我。” “还有,让她必须给出解决方案。不管是白日增加人看管、又或是……总之,我要解决的办法。若是做不到,三个月后的管事考核就等着不及格,管事一职让给别人吧!” 管事考核是徐婉柠成立管事的时候就立下的。三个月一次考核,考核不及格的管事让位,让有能力的上来。 这个考核,就是为了让那些个管事知道,不是当上管事就能万事无忧,若是无能力,也是会被踢下去的。同时,也有为了给不是管事的人树立一个进步的方向的原因。 “是!”如星一脸诧异的应下,然后退了出去。 大概过了两刻钟,如星再次回来,“回主子,巡逻队还没回来,不过奴婢已经将主子您交代的话一字不变地说给秀娘听了。绣娘让奴婢回禀主子,说她一定会给主子一个完美的答复,让主子放心。”如星如是道。 “好,既然如此,那就回府!”徐婉柠站起来,顺手戴上刚刚取下的面纱。如星连忙过来,搀扶着她,一块往外走。 太阳刚落山,天边的彩霞余晖还在,徐婉柠终于赶回到府里。还没进院子,她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声嘶哑,一看就哭了很久。 徐婉柠脸色猛地一沉。 那是小星遇的哭声。 她从来没听过小星遇哭得这么惨烈过,发生了什么? 看着紧闭的院门,扭头看了眼如星,示意她别出声。她则走到一处墙角,在如星惊讶的表情中,一个跳跃,轻松跳上墙头。顺着墙头,她很快来到了小星遇房间的房顶。 眼看着屋子外竟然没人,她眉毛一挑,轻松地跃下屋顶,落在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如同一只轻盈的灵猫。 走到窗户边,徐婉柠屏声息气,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房间里。 小星遇还在哭闹,落梅落兰连带着几个小丫鬟都在里面。面对哭闹不止的小公子,几个小丫鬟一脸着急,有些手足无措。 落梅抱着小公子,听着他那撕心裂肺的哭声,看着他因为哭得太久,已经起了红晕的小脸,心里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继续轻声哄着。 落兰则是不在意地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落梅哄小公子。 “小公子一直哭闹,哄不好,这可如何是好?”眼看着天就要黑了,看着还在哭闹的小星遇,落梅冲着一旁的落兰着急地喊,“夫人若是回来,看到我们让小公子哭了这么久,这么没用,一定会生气的。” “哎呀,没事!”落兰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帕,“夫人去庄子,一般都是天彻底黑了才会回来的。太阳这会才落山,离天黑还早着呢!” “这么长时间,到那会公子肯定哭不出来了。等他不哭了,给他收拾收拾,洗把脸、换身衣裳,再哄他睡着,等过了今晚,明个儿夫人保准看不出来。” “你什么意思?”落梅诧异地抬起头。 第一百二十四章 欺瞒、愤怒 “你不准备告诉夫人,你因为打瞌睡,疏忽之下,不小心让小公子跌下床榻这件事?”落梅质问。 “告诉夫人干什么?”落兰挑眉,瞥了一眼她怀里的小星遇,反问:“公子这不是没事吗?告诉夫人,除了只能让夫人担心一场,还能有什么用?” “你这是欺瞒主子!”落梅瞪眼,然后摇头,“不行,小公子摔下床榻这么重要的事,一定要告诉夫人。否则若是被夫人发现端倪,我们一定会死得很惨的。” “那行啊,我就告诉夫人,是因为你在看小公子的时候,才让小公子跌下床榻受伤的。”落兰双手抱臂,斜眼看着她,“你猜猜夫人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明明是因为你的失误!”落梅皱眉,虽然生气,但还是小心控制着手上的力度,让小星遇不要那么难受,“你怎么能颠倒是非?” “我不管,本来能瞒得好好的,你非得当那个好人,那我就给你机会!”落兰嗤笑,“你反正都想要当好人,那就好人做到底,顺便将我的罚也一块担了去呗。” “反正夫人心地善良,最多也就扣罚些月银,不会有什么责罚!” …… 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屋外的徐婉柠听得那叫一个火冒三丈。 她没想到,她的善解人意,竟然成为了别人欺瞒她的理由。为此,小星遇还要遭受无端的委屈。 越想火气越大,她终于忍不住了,大踏步走到门口,抬腿就是一脚。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踹开。徐婉柠抬腿走进去,在众人诧异惊恐的眼神中,将哭闹不止的小星遇从落梅怀里抱过来。 “哇哇,咳咳,呜哇哇……”小星遇还在哭着,时不时咳嗽一声,那是因为哭太久,伤到喉咙了。 “宝宝,别哭,娘亲来了!”怜惜地将小星遇抱在怀里,看到小星遇因为哭得太久,涨红的小脸,徐婉柠眼底冰冷,却压着声音轻声哄着。 “哇哇,呜呜呜……”似乎知道娘亲来了,小星遇的哭声低了些,但一时间控制不住,还是在哭。 这时,屋内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了,纷纷跪下行礼,“夫人!” 没有理其余人,徐婉柠冷冷扫了一眼落兰,冷声喝道:“给我出去跪着!” 夫人听到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 落兰张嘴,想要解释,但在触及到徐婉柠冰冷地眼神时,不由打了个冷颤,不敢再多说什么,默默退出去,在院子里跪下。 没有理依旧跪在地上的丫鬟们,徐婉柠坐下,小心地解开小星遇的衣服,查看他的情况。 在看到他身上并没有什么青紫或者红肿的时候,她更加担忧了,将衣服穿回来,手轻轻地在他头上摸索起来。 很快,她就在他右耳上边三指的距离处摸到了一个鼓包。约摸两个指甲盖大小,还在发着烫。 “落梅,让石阳去喊大夫!”徐婉柠立刻道,“还有,去将院门打开,让如星进来” “是。”落梅磕头,很快退了出去。 一出房间,就看到正面对着房间跪在地上的落兰。 她摇了摇头,绕过她去将院门打开,让如星进来,然后去找石阳去叫大夫。 如星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跪在院子里的落兰,透过大开的房门,又看到里面依旧跪着的丫鬟们。顿时明白,小公子哭闹肯定是有隐情,主子发火呢。在心里暗暗摇头,感慨她们真是不知死活。 谁不知道夫人将小公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轻慢小公子,这不是找死吗? 心里想着,脚步不停,快速进屋子。 这么一会的功夫,小星遇已经不哭了,眼睛要睁不睁的,似乎困了。 但他伤到脑袋,徐婉柠根本不敢让他睡着。只好小心地逗着他,让他转移注意力。 “主子。”如星轻轻喊道,瞥了一眼她怀里的小星遇。见他时不时挥手,想要抓主子手上用来逗弄他的珠坠子,看着似乎没有什么大问题,轻轻呼了一口气。 小公子无事就好! 听到声音,徐婉柠抬眸,看到是如星,虽然没有说话,表情却和缓了些,但眼底的火气却还未消。 看到徐婉柠眼底压抑的火气,特别是在她看向跪着的丫鬟们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狠辣,让如星不由被吓了一跳,连忙喊了一声。 “主子!” 看向如星,徐婉柠眼底闪过询问。 如星勾了勾嘴角,缓和自己被吓到的表情,才轻声道:“主子,她们若是犯了事,叫她们出去跪着就是了,何必在这里,看着心烦。” “嗯。”徐婉柠轻轻嗯了一声,手轻轻抬起,手上的坠着的珠坠子轻轻一晃,从小星遇指尖划过。 没有抓到珠子,小星遇也不生气,转动眼珠子,盯着徐婉柠,突然咧嘴一笑。 纯洁无瑕的微笑让徐婉柠的心瞬间软了一角,手上的动作跟着慢了一瞬,让小星遇抓到机会,立刻抓住珠坠子,在手上把玩起来。 看到他灵活的小动作,徐婉柠嘴角微勾,伸手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脸颊,轻骂了一句:“小滑头!” 然后又立刻道:“娘亲以后不这么晚回来了,让小星遇受委屈了。” “对不起!” …… 石阳的动作很快,等了两三刻钟的功夫,就将大夫请来了。 大夫显然很有经验,只是看了两眼,又摸索了一下,然后拿出一个玩具,逗弄了小星遇一番……一番试验后,小星遇反应都挺快的,没什么大问题。 只要接下来小心些,小孩子手脚没个轻重,注意别被他自己划到。然后大夫又说了些注意事项,又给了个用来消肿的药膏,就开始收拾东西。 确定没什么问题,徐婉柠顿时松了一口气。 让如星将大夫送出去,回身想要继续抱孩子,没想到一个转身的功夫,小星遇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看来是真困了。 看到他熟睡的小脸,徐婉柠柔柔一笑,弯腰,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小星遇啊,快快长大,娘亲会一直在!” 留如星还有用完晚膳刚回来的奶娘在这照看孩子,徐婉柠则出去,准备处理外面的人。 如月让人在院子外摆了一张椅子,看到徐婉柠出来,连忙将她扶到椅子前坐下。 她下午去库房了,没有在院子里,没有想到就这一会的功夫,这些人就敢这般虐待小公子。 小公子房里,有落梅、落兰两个大丫鬟,还有后来买的四个小丫鬟,以及两个婆子,一共八个人。八双眼睛盯着,竟然能让一个刚会翻身,连坐都还不会坐的小婴儿摔下床榻。即便这样了,还想着要隐瞒,真是胆大包天。 徐婉柠坐下,扫了一眼底下跪着的人,也不想问理由,直接道:“下午看值的,出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处置 落兰,还有两个小丫鬟默默出来,又跪下。 “落兰照看不周,你们是什么情况?”徐婉柠瞥了一眼落兰,看向跪在她后面的两个小丫鬟。 其中一个小丫鬟磕头,强忍着害怕,解释道:“夫人,奴婢去给小公子清洗打脏的衣物了,不在屋子里。” 这个理由没问题,徐婉柠略过她,看向另外一个小丫鬟。 另一个小丫鬟也磕了一个头,这才道:“下午奴婢肚子不舒服,出去了一趟。回来后,看公子还在内室睡觉,而且有落兰姐姐在看着,奴婢就去小厅铺床褥了。”知道自己没有玩忽职守,而且公子也没事,她看着没有这么害怕,说话条理算是清晰,徐婉柠微微点头。 她的住主房,小星遇则是在东厢房住。 白日,小星遇一般会抱去主房,给徐婉柠看。但徐婉柠若是有事出去,小星遇就会被抱回厢房,不睡觉就会在小厅的榻上由丫鬟们带着耍。若是睡觉,就会放到内室床榻上。 因为在榻上的时间不短,为了不会磕到他,都会在榻上铺几层被褥。 小星遇还小,拉撒这些还控制不住,很容易弄脏床,若是打脏了被褥,必须要及时更换。 下午的时候就是如此,小星遇尿了之后,两个丫鬟就一个洗被褥,一个重新铺被褥,然后就只剩下看换洗完的小公子睡觉这个最简单轻松的活留给落兰。 谁能想到落兰竟然能在这么短时间,让小公子摔下床榻。 两个小丫鬟都有正当的理由,不算失职,也就是说,全部的问题都在落兰身上。 徐婉柠将目光放到落兰身上。 “奴婢知错,求夫人赎罪!”知道徐婉柠都已经清楚所有的前因后果了,落兰只能磕头,认错。 “你是错了。”徐婉柠冷笑一声,淡淡道:“你这么有主见,做错了事还想着隐瞒个。我这里庙小,也容不下你。”说着,在落兰恐惧的眼神中,她对着一旁的石阳淡淡道:“将她送回牙行。” 短短一句话,就将她往后的命运给决定了。 “是,主子!”石阳微微颔首,上前就要将落兰带走。 落兰没有想到,徐婉柠竟然要将她送回牙行。她以为,她这次最多不过被罚几个月月银,再严重些,可能会被打几巴掌,唯独没想过,会被送回牙行。 被主家退回去的丫鬟,能有几个好下场? 落兰终于怕了,她趴在地上,往前爬,想要抓徐婉柠的裙摆,但在石阳充满压迫感的眼神中,她无奈,只好停下来,拼命磕头。 “夫人,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奴婢不应该欺瞒夫人的,求夫人不要将奴婢退回去,求夫人饶奴婢一命啊!” 可惜,徐婉柠一想到她在屋子外,听到落兰想要将小星遇摔到了这件事隐瞒下来的时候,她心里的火气就忍不住再次上涌。若不是她心不够狠辣,她还想打她几板子再将她送回牙行呢。 现在能让她全须全尾的回牙行,已经是她十分大度了。 她表现得十分不耐,知道她决定不会更改了,石阳十分果断,抓着落兰的肩膀就往外拖。不过一会,她求饶的声音就消失在耳旁。 在场的所有丫鬟奴仆纷纷被徐婉柠的手段震慑到,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 看着面前这些人脸上的害怕还有恐惧,徐婉柠身子轻轻往后靠在椅背上,嘴角微勾,淡淡道:“我知道,我平日里实在太好说话了,给了你们一个错觉,让你们觉得我很好对付。” “你们没猜错,我的确看着比较好说话,但前提,是你们做到了作为丫鬟应有的本分。若是做不到,我虽然不会动手,但是……”说到这,她再次冷笑一声。 “落兰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这就是下场。” 说到这,她站起来,想要回房间。走到一半,想到了什么,她扭头看向一旁的如月。 “如月,你作为管事姑姑兼任管家,应当约束好丫鬟,像下午我回来后,院门紧闭,丫鬟们全部不知道跑哪里了的现象,我不想再出现。” “是,夫人!”如月跪下,坚定道:“奴婢一定不让夫人您失望。” “嗯。”徐婉柠颔首,再次扫了一眼跪出来的丫鬟,指着那个说话有条理的丫鬟道:“你以后就叫落兰吧,顶替原来落兰的位置,近身伺候小公子。” 小丫鬟,哦不,应该叫落兰惊喜的瞪大眼睛,立刻磕头,感激道:“谢夫人抬举,奴婢一定好好看护小公子。” …… 京城。 结束一天的政事,晏向泽回到紫宸殿,休息了一会,便换上便服出宫了。 今日初十,是他出宫陪伴父母的日子。 到了之前的仁亲王府,如今的肃仁亲王府,刚好是用晚膳的时间,陪着父母用了晚膳,时间还早,晏向泽便提出陪温月华去花园走路的提议。 温月华觉得也很久没有和宝贝儿子一块逛花园了,欣然同意,倒是作为肃仁亲王的晏怀仁,因为还有一些公务,便回前院了。 走在花园里,看着身边身材高大,举手投足间越来越有威严的晏向泽,温月华突然忍不住感叹,“你如今啊,越来越有皇兄当年的风范了。” 晏云廷自从自封自己为太上皇,又退位给晏向泽之后,不过三日,便带着皇后下江南了,说是想要弥补年轻时的承诺。 太上皇本就简装出行,除了固定每个月往京城递一封信表明他们安全心里,会去哪里,根本不说。 所以即便是他们,也不知道太上皇如今在哪里。 只知道是在江南一带。 “儿子现在还远远不及呢,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的!”晏向泽摇头。自从当了皇帝,他就越发钦佩皇伯,能掌管一个国家的,都不简单。 “你能有这个觉悟就好,俗话说得好,活到老学到老,你才十九岁,还有很多要学的。”晏向泽的态度让温月华十分满意,又拉着他说了很多与朝臣相处的经历。 她毕竟当了几十年亲王妃,说的很多东西都是别人想要都没办法要的经验,晏向泽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将自己疑惑或者不知道如何应对的事情说出来,探讨她的想法。 母子俩一个说,一个问,很快太阳就下山了,天边一大片金红色的晚霞,如火焰般,熠熠生辉,炫彩夺目。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晏向泽明日还要上朝,两人便准备掉头回去。 “话说,你什么时候准备娶个皇后?”温月华突然问。 “娘怎么突然又问这个了?”挽着温月华的手臂,晏向泽笑容不变。 “唉!”温月华叹了一口气,又道:“琼华丫头怀孕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发现 温琼华回到京城,年底就订了婚,对象乃是兵部侍郎之子。 虽说侍郎才四品之职,侍郎之子配刑部尚书嫡女本就是下嫁,更别说温琼华不仅仅是尚书嫡女,还有骠骑大将军嫡孙女的身份,而且还是太上皇亲封的县主,身份比之公主也是不差了。 为何会下嫁给侍郎之子,这就不得不说一下兵部侍郎的家室了。 兵部侍郎祖上乃是草根出身,其爷爷那一辈是靠着入赘给地主女儿,才能有银钱参加科举。 因为地主的恩情,当了官之后,他也没有想着要忘恩负义,而是守着地主女儿过了一辈子,生下了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儿子就是侍郎父亲。 侍郎的父亲继承了其父的恋爱脑,又有脑子,有着父亲的铺垫以及自己的努力,一路奋斗当上了侍郎,也就是前兵部侍郎。直到当上了侍郎,他才娶到了自己心仪的媳妇。因为媳妇身份太高,若不是其丧夫当了寡妇,还轮不到他这个草根子娶到。 为了娶到这个高贵媳妇,前侍郎直接订了一个家规,就是子孙后辈,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前侍郎的确很恋爱脑,娶了媳妇一直快三十岁了,还能忍着不纳妾。但三十岁一过,他时来运转,终于迎来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现在的兵部侍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人家太爱媳妇了,怕媳妇遭罪,知道生的是儿子,没有绝代之后,就去找大夫要了绝子药喝了,为什么不让媳妇喝?别问,问就是恋爱脑。 兵部侍郎因为家规,还有父母的精心教养,遗传了其美好的品德,也只娶了一个夫人,没有纳妾,夫人为他生下了一子一女。 因为其家规以及一脉相传的好品性,侍郎家中人口一直很简单。只要嫁进去,再生个一儿半女的,就不用怕会有要面对姨娘庶子庶女这些的忧虑,其后辈的品德也比较有保障。 温琼华也就是看中了这个,才会愿意下嫁。 “成婚不过五月,这么快就有了?”晏向泽很是惊讶。 三月成的婚,现在才八月,还不到五个月。 这不就意味着,用不了多久,他就要有个表侄了? 那可真是种奇妙的感觉。 “琼华身子好,嫁过去又没有婆母磋磨,两口子又恩爱,自然很快就怀了。”温月华倒是不奇怪。 “看来回头得送个礼物才行。”晏向泽笑了。表妹过得好,他自然高兴。 “再等一个月你再送!”温月华提醒。 “怎么了?”晏向泽奇怪,送个礼物还要分时候了? “还没满三个月,等满三个月,胎儿稳了,再送。”温月华道。 “而且琼华现在身子虚的很,你送个礼物还要折腾她一番,不值当。”温月华摇头,感叹:“怀孩子就这点不好,嗜睡,容易累,而且口味还会变。” “口味变了还算轻了,琼华丫头以前最讨厌吃酸了,现在吃什么都要就着酸的才行,要不然吃下去就吐。特别是鱼腥肉类这些,那更是闻一点都不行,更不要说碰了……” 听着温月华的话,晏向泽越听越觉得熟悉,这个反应…… 他瞪大眼睛,抓住温月华的手,“娘,你说,怀孕了,口味就都会变?不会有别的原因导致口味变化吗?” “那是自然。”温月华想也不想地道:“男人不清楚,女人的口味变了,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怀孕了。” “怀孕了?怀孕了!”晏向泽满脸震惊,卓然而立的身子有一瞬间的颤抖,抓着她的手不自觉的松开,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看到他反应不对,温月华一下子着急了,连忙拉住他。 “娘!”晏向泽呆滞不动,转动脑袋呆呆地看着她,“我,我好像……弄丢了。” “什么意思?”温月华皱眉,“弄丢什么了?” 没有回答她的话,晏向泽道:“婉柠离开之前,有一段时间,她的口味也变了。” “闻到鱼腥、油腻的肉的味道会反胃……而且喜欢吃酸的,看到酸的果脯就喜欢吃。明明她以前最喜欢吃甜的东西,最讨厌的就是酸的东西,可我偏偏没发现不对。” “所有的反应,都跟琼华表妹的一样……你说,她是不是也是怀孕了。” “怎么可能?”温月华震惊地瞪大眼睛,然后就立刻问:“你之前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怀孕!”晏向泽颓然低下头,神情凄然,犹如一只困兽。 “我不懂,身边也没懂的人。” “管家不是在吗?”温月华,“他肯定是清楚的。” “李叔在前院,后院发生什么,只要不是要紧事,根本没人和他说。”晏向泽满脸无奈,“而且,我只是以为她因为天气变化了,才会变了口味,不怎么重视,更不要说与李叔说了。” “她是你侍妾,每月一次的平安脉也没吗?只要有身孕,以府医的能力,肯定查得出来啊!”温月华再次问。 “她会些医术,而且每月都有吃避子药,我没往那方面想。”晏向泽有些羞愧地道。 他突然觉得,他好像也不是很关心徐婉柠。没问过她为何会难受,没有关心她身体的变化。 要不然,他怎么会连她怀孕了都不知道。 “每月都吃避子药?她自己要求的,还是你要求的?”温月华震惊地瞪大眼睛。 “她想的,不过我也默许了。吃避子药怎么了?”看出她表情不对,晏向泽有些奇怪。 “避子药对女子身体极其不好,长期吃避子药,轻则寒气淤积体内,每月都会难受,重则可能会导致怀胎艰难,甚至终身不孕。”温月华耐心解释道。 “避子药还有一个坏处,就是吃避子药的时候,不小心怀上了。若是不小心照料,受惊或者受伤,都很容易导致滑胎。没有哪个女子会想吃避子药的,除非……”说到这,她看了一眼晏向泽,犹豫了半晌,才继续道:“我没记错的话,你说你那侍妾逃跑的时候,是跳崖的,而且还落了水!” “若是不长期吃避子药还好,若是吃了这么久避子药,再这么一折腾,即便她会一些拳脚功夫,孩子……大概率也保不住!”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五年后 她现在总算是相信那女子是真的不喜欢儿子了,避子药都在吃,那是一点意外都不想给自己留。 她甚至怀疑,她就是知道自己怀孕了,才跑的。要不然早不跑、晚不跑,偏偏刚好怀孕了才跑,跑的时候往哪里不好,还非得往山上去。 儿子追过去,她顺理成章跳江,孩子若是真的没保住,首先就有儿子的原因,怎么也怪不到她头上去。 真是好打算! 想到这,温月华眼底闪过一丝不愉。 “保不住!”晏向泽眼神空洞,好像灵魂被抽离了身体,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保不住!” 在知道自己有孩子了激动的心还没平息,孩子就已经没了。 仿佛就像个笑话! 他的脸白的可怕,温月华看着属实有些担忧。 她想要安慰他,又想要说那侍妾心比天高,又或是伤心自己还没出世的孙儿……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晏向泽那心死一般的表情中,全部消失,只留下满眼的心疼。 她真的怕他走不出来。 那侍妾……就真的这般好,值得他如此念念不忘? 看出她的担忧,晏向泽勾了勾嘴角,轻声道:“娘,我没事!” 但这句话一说出口,他只觉得心口更疼了,仿佛连心都在告诉他,他说的不过是谎言。 心爱的人宁死也要离开他;刚知道就已经没了的孩子…… 怎么可能没事? 若是孩子还在,现在已经出生了吧! 但没了。 也许是他真的很不好吧,要不然她怎么连孩子都不愿意生下来。 心里想着,他垂下眼帘,淡淡道了一句:“儿子还有事,就先回宫了。” 说完,不管温月华什么反应,转身离开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看着他大踏步离开的背影,温月华皱眉,第一次为那侍妾的存在感到厌恶。 …… 五年后。 潜州,古谭小镇。 徐府。 “主子,这个月的账本三天前已经送过来,奴婢核算过了,没什么大问题。”管家如月如是道。 “今年已经过半,入冬之前,再收购一座庄子,种香料!”徐婉柠歪坐在贵妃塌上,手撑着头,身穿大红交领广袖襦裙,绣满了精致的百花飞蝶裙摆铺散在榻上,保养得当的手搭在上面,白得纯粹、红得耀眼,美得惊为天人。 五年过去,十七岁到二十二岁,当初还带着一丝稚嫩的脸已经完全长开,明艳到了极致,漂亮到带着攻击性。圆润的杏眼眼尾微挑,带着一抹淡淡的嫣红,眼波流转间,仿佛可以勾人摄魄。 但如月可知道,眼前这一举一动都带着妩媚的美人可没有想象中的好糊弄,这五年里,或是直接、或是间接在她手中丧命的人不下十指之数,杀伐果断、冷酷无情可以说形容的就是她。 “香料?”负责庄子的总管庄袁眼睛微亮,眼眸微抬,在触及到徐婉柠容颜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惊艳的同时又飞快垂下头,问:“主子准备做香料的生意?” “差不多吧!”徐婉柠微微坐直身子,瞥了一眼垂眸不敢看她的庄袁,嘴角微勾,然后道:“徐星山庄养的家禽,因为量大便宜又好,几乎将潜州一带以及临近各州的大型酒楼、客栈、高门府邸……的肉食用量都包圆了。因为供货充足,在潜州买肉变得简单,也比以往便宜了一半不止,便宜意味着利润减少,我们自然就要想办法开拓别的市场。” “货源基本已经被我们垄断,利润减少,主子大可提高价格啊!这样即便买的人少,但是因为价格高了,我们的利润也不会少,反而控制了成本,主子为何不考虑?”庄袁奇怪的问。 “我开庄子卖肉,一是为了赚钱,二是也的确想让百姓能以更容易的方式买得到肉吃。升高价格,也许我们一时间是能赚到更多的钱,但也会让我一开始的初衷变了,还会让徐星山庄的声望变差。”徐婉柠摇头,感叹:“我现在不缺银子,自然不用做这些杀鸡取卵、目光短浅之事。” 她的确担得起不差钱这句话。 五年前,靠着买下来的第一座庄子,有了产量之后,她很快就开了一家店铺。因为稳定的货源以及比市场更为优质且品种更多的肉食种类,她的店铺很快就火了。 靠着这家肉铺,她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基本将第一个山庄的开发使用率达到最大之后,靠着赚到的钱,她又买了第二个山庄、第三个山庄……买了庄子,开发,拥有新的货源,然后继续开店铺。 就这样,五年过去,她名下的山庄数量高达十多个,拥有的山庄的面积从一开始的两百亩大小到后来的上千亩甚至几千亩。 山庄养鸡鸭、里面的土地种粮食用来养鸡鸭,鸡鸭每日生产的肥料用来养地……地养得越好,每年产出的粮食就越多,实现完全自供应。 山庄饲养牲畜这些进入了正轨之后,几乎每个月都能给她带来一万到五万两不止的收入。这还是在她每个月都会拿百分之五的利润当做奖励发放给表现优秀的雇工、管事等;百分之十的利润也是入账,或是用来给那些为了庄子发展,不小心没了性命的雇工的家属、或是慈幼堂的花销等。 当然,这不是一次性给付,而是每月分发一次,就为了防止有不良亲戚想要私吞赔偿金以及慈幼堂因为拥有太多银钱,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 剩下的百分之七十五,还有百分之三十的利润也是要计入账本,用作给山庄开拓市场、购买物资、应对风险等用途的资金流,余下的百分之五十五,才是她每个月的收入。 为了保证庄子的正常运行,她手下的奴才、雇工数量越来越多,资金流转数量越来越大。为了安全将这些鸡鸭运送到地方以及银钱的周转不出意外,她又开了镖局,养了好几支数量从几十到一百的镖队,人数超过五千。 当然,为了防止引起朝廷以及权贵世家这些人不怀好意的目光,镖师都是在暗地里开展以及培养人才的。就连庄子这些,也分了好几个版本,徐星山庄只是山庄;店铺就是徐家店铺的;镖局就是平安镖局的……只要她不说,谁能说它们是一家的。 为了确保镖局以后发展壮大了,不会纳入一些有别的身份、不怀好意的人进来,也为了能拥有稳定的人才资源……她专门在各处开了几家慈幼堂,收养一些或是被人抛弃、或是捡来的孤儿,当作人才来培养。 可惜,这种只能长期发展,短时间还不能看到收益。 有了镖队,她的胆子更大了,养的鸡鸭鹅猪甚至牛羊,往南已经畅销到江南一带;往北,已经开到了汴州甚至是京城里;往西,已经到乾国的边境,往东,直接到海域一带……甚至为了减少路途运送成本,还在各地也买了庄子,提供货源。 听着好像涉猎的范围很大,但实际上,她如今拥有的店铺数量还没有超过五十家,也才四十多家。而且还有十几家是今年开的,收益连前期搭进去的成本都还没有收回来。 但即便如此,靠着前面的庄子以及店铺的营收,五年下来,她的收入早就突破了百万两,正在向千万两进攻。 第一百二十八章 闻舟 赚的钱越多,成就越大,她越来越感觉到钱对她来说只是一串数字这句话的含金量。也因此,她升起了想要造福百姓的念头。 人有多大能力,就担多大的责任,徐婉柠无疑是个喜欢挑责任的。或者说,她喜欢大权在握、一言定论无人敢质疑的那种感觉。 这不,四年前,她无意间看重并资助的一个小秀才终于才考取到了功名,还是以二甲的优秀成绩出榜。二甲一般虽然会被外放到地方,但一般很难到自己的家乡任职。那小秀才不知道是知道徐婉柠的能力还是想要报答她,也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竟然还真成功外放到这里来了。 就因为有他在,徐婉柠在古谭小镇即便被无数人眼热她赚钱的能力,也无人敢欺到她头上来。也因为有着小秀才,哦不,是如今的县令的辅助,她在古谭小镇混得越来越开,赚钱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为了能让县令有更好的政绩,可以快快升官,更好的庇佑她,也为了更好地报答古谭小镇的人。徐婉柠不仅修了小镇的官道,方便交通往来,又为了吸引到更多的游商进来开发这里,她建了商业区、开农庄、建工坊…… 百姓有事做,有收入,生产出来的粮食物资通过镖队运送到江南一带……就这样,原本经济水平在中等以下的潜州迅速崛起,成为了中南一带的新秀。 上缴的税收一年比一年多,需要朝廷拨款的地方却比以往少了不少,林林总总算下来,一个小小的古谭小镇,税收竟然比一州之地的税收也不差。 若不是人口以及一些硬件还跟不上,古谭小镇早就可以晋升为古谭城了。 也因此,作为潜州的县令——章研初,甚至还收到了远在京城的皇帝的亲笔嘉奖。 古谭小镇在飞速建设着,但庄子的肉食因为圈养得太多,供大于求,徐婉柠准备拓展其它事业,比如种香料。 别看香料似乎平平无奇,中间的利润,那可真是不小。 徐婉柠能想到香料,是因为前些年她就已经在铺垫了。比如在那些有山的庄子,在上面她都是让种一些桂花树、月桂树、肉桂树、八角树……当然,也有种一些普通的果树的,但不管什么树,总之都是有用途的。 如今好几年了,有些树已经能开采香料了,但想要货源稳定,需要更大的庄子,最好山的范围更多一些。 想到这,徐婉柠又和庄袁说了一些庄子的要求,然后中间又解决了一些小问题,便让他离开了。 看庄袁离开了,如月撇了撇嘴,“主子,庄袁似乎有些飘了,我们需要注意吗?” “不用,他也是为我们庄子着想,只是目光短浅了些,算不得大错。”徐婉柠摇头,看出如月还是有些不忿,她嘴角微勾:“他又没干嘛,你干嘛整天盯着他不放?” “他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成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奴婢看不惯怎么了?”如月轻哼一声,言语中满是对庄袁的不屑。 主子多漂亮多厉害一个人啊,怎么会看得上他这个年纪大、目光短浅、脑袋还不灵活的老头子。 若是庄袁能听到如月的心声,真是忍不住喊冤枉了。 先不说他也就比主子大四岁,怎么算也够不着老东西这个称号。就说他能当上总管,管理着徐婉柠名下所有的山庄,他就不是那种目光短浅、脑子不灵活的人,要不然徐婉柠怎么可能还让他继续当总管。 他看似目光短浅,不过是因为徐星山庄的前景实在太好了,而且铺垫得也好,想要再努力从百姓手里压榨多一些钱出来,怎么了? 谁也不会嫌自己的钱太多了不是? 徐婉柠也是知道他这么想没有问题,只是不符合她心里的道路。她觉得钱够多了,就不要想着压榨,而是应该回馈。 她是从百姓、从上层人的角度出发,而他,只是从商人角度出发,大家都没错。 没错,怎么会怪罪呢? “庄袁没成婚,那闻舟也没成婚啊,你怎么不说闻舟?”徐婉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笑道。 闻舟也是总管,比她大三岁,负责镖局事宜。 徐兴山庄的货物运转以及银钱转移,都是镖局负责,可以说,闻舟是她最信任的下属之一。 闻舟是她四年前在牙行买下的,买下的时候,他右脸脸颊上有一块烧伤,覆盖了四分之一张脸。因为拖的时间久了,已经无法清除了。 因为这个疤,而且又从来没开口说过话,他在牙行很久了都没有被卖出去。毁容了,还是个哑巴,觉得亏了钱,牙行的人对他非打即骂,整天对他招来喝去的。 当时去牙行准备再买一批奴仆的徐婉柠见他可怜,又见他手脚健全,索性就买了回来,准备拿来当个看门的,或者专门驾马车也行。 没想到闻舟给了她个惊喜,竟然识字,而且时间久了,他竟然还开口说话了。最重要的是,因为一场意外,还将他会武这件事暴露了出来。徐婉柠第一次在牙行买到会武功的人就是他。 他虽然会武,也会说话,但平日里不喜欢说话,除非在徐婉柠面前。徐婉柠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绝不二话,但是换了个人想吩咐他做事,分分钟屎都能被打出来。 因为这个,徐婉柠对她越来越信任,在开了镖局之后,直接让他当总管,负责镖局的一切事宜。 闻舟也没有让她失望,将镖局管理得那叫一个稳妥,从不让她操心,若是能让她少掏些钱出来就更好了。 “闻舟能一样吗?”如月瞪大眼睛,“闻舟的那张脸,能成婚才奇怪吧?”她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单纯说了个事实。 徐婉柠也知道。 但……看着从屋子外走进来的闻舟,徐婉柠在心里只想给如月点一根蜡。 闻舟走进来,淡淡瞥了一眼如月,戴着半张面具下的脸明明没有意思安表情,但偏偏瞥过来的一瞬,给人一种无端的压力。 如月原本傲娇的脸一下子僵住了,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闻舟没有理她,走到徐婉柠面前,微微弯腰,给她行了个礼:“主子。” 先是给了如月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徐婉柠微微坐直身子,看了一眼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然后笑道:“你怎么来了?” 她坐起身的时候,身上的大红交领广袖襦裙也跟着拖动,绣满了精致的百花飞蝶的裙摆撩起些许,露出她底下精美的软底镶珠飞蝶绣花鞋。 闻舟抬眸,扫过她精美妖艳的红颜,缓缓下移,视线在她身上穿着的大红裙子停留了一瞬,亮眼的红以及中间的一抹白让他呼吸停了一瞬。最后淡淡垂眸,将视线停留在她脚上的绣花鞋上,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要钱!” 两个字一出,让徐婉柠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那语气,知道的是来要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催债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锯了嘴的闷葫芦(一百推荐票加更) 左手支起,无力的撑在矮桌上,徐婉柠有气无力地道:“说吧,要多少?” 她要死不活的无奈模样,让底下的闻舟看得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眼底闪过一丝宠溺,却在她视线投下来的那一瞬,立刻消失,仿佛只是幻觉。 徐婉柠身旁的如月有些不太确定地看了他一眼,但那抹笑消失得太快,她定眼看过去的时候,只能看到他嘴角紧抿,面无表情的模样。 她摇了摇头,只以为是看错了。 “不多,一万两就好。”闻舟道。 一万两还不多? 徐婉柠嘴角抽了抽,但在看到闻舟一脸认真的表情后,只能无力的摆摆手。 “如月,拿给他吧!” 一万两就一万两吧,他是干活的,他说了算。 拿到钱,两人又坐了一下。但可惜,他们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徐婉柠有些坐立不安。 其实她并不反感与闻舟呆一块,但他的嘴就跟锯了嘴的闷葫芦一样,半天也闷不出一个响屁来,与他一块待着属实难受。 看出她有些不耐了,闻舟垂眸。 其实他很想和她多待一会,也想能像如月一般,说许多有趣的事给她听,或是给她分享镖局一路收到的一些琐事,但好像,她并不喜欢。 他嘴太笨了,不会哄人开心。 长得还不好看,她长得这么好看,那么喜欢看那些美好的人或事,与她一块的,也只能是那些长得好看的人。 不像他…… 想到徐婉柠以往看到那些妖艳货色目不转睛的样子,闻舟忍不住抬手,想要碰碰自己的脸,却在碰到面具的那一瞬,飞快的缩回来。 他只是一个毁了容的怪物! 哪里配跟这么美好的人坐在一起,只怕会污了她的眼。 想着,闻舟自嘲般地笑了笑。 他笑得太突然,让徐婉柠忍不住看他。 闻舟索性起身,拱手:“主子,无事,闻舟就先告退了。”说完,垂眸转身出去。 他不想看她如释重负的样子。 看着他走得极快,波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让徐婉柠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跑进来的一个小身影所吸引。 “娘!”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看着有六七岁的小男孩与刚好出了门的闻舟插肩而过,直奔徐婉柠。 “呀?” 看到他,徐婉柠顿时笑了,快速地起身,蹲下来,张开怀抱。 小男孩也没有让她失望,一把扑到她怀里,嘴里还不停地喊着。 “娘。” “娘!” 徐婉柠也不腻,他喊一句,她就应一句,十分有耐心。 母子俩温馨的一幕让站在门外的闻舟看完了全部,好一会,在徐婉柠快要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快速转身,离开了。 他转身的瞬间,徐婉柠抬头,看了他背影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但很快就被小星遇吱吱喳喳的声音拉了过去。 “娘,给你。”小星遇伸开手,将手上的东西递到徐婉柠面前。 那是一串用藤蔓编织成的小手链,上面长着一大一小两朵紫色的花。 说实在,编的不是很好看,但徐婉柠一眼就看出来,这肯定是小星遇的手艺,要不然他不会一脸小心翼翼地递给她,于是她看着手链,一脸夸张地捂住嘴巴。 “哇——” “小手链诶,好好看哦!”她捏起来,放在手腕上,嘴上的夸奖就像不要钱一般。 “还是小辫子的,编得真整齐,上面的小花没有掉诶。” “这么好看的手链,真让人喜欢。” “好孩子,这手链哪里来的?娘亲好喜欢啊!” 听着徐婉柠的话,小星遇的嘴巴就没有压下来过。 在听到徐婉柠说很喜欢后,他一脸傲娇地喊:“我做的。” “我特意做给娘亲你的哦,我记得,娘亲你最喜欢紫色了。我看到那这两朵花花的时候,就觉得与娘亲你肯定很喜欢。”说到这,他一脸傲娇地扬起下巴,“我果然没猜错,娘亲你真的喜欢。” “哇,小星遇长大了,竟然给娘亲带礼物!”徐婉柠一脸惊喜地看着他,将他搂进怀里,“娘亲真的好喜欢。” 说完,重重地亲了他的小脸一口。 响亮的“吧唧”一声,让小星遇一下子羞红了脸,又扑到她怀里。 “娘,我长大了,不要老亲我啦!” “夫子说,男女授受不亲,不可以随便亲男孩子还有女孩子的脸~” “小星遇长大了,还懂得男女授受不亲!”徐婉柠笑弯了眼,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好,小星遇说不亲,那娘以后就不亲了。”至于做不做得到,交给老天爷吧! 谁让他儿子长得这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恶魔之手。 “娘~我不是说过,不要老摸儿子的脑袋吗?会长不高的!”从徐婉柠怀里退出来,抱着自己的脑袋,小星遇嘟嘴,“我可是要长得比石叔叔还要高大,以后保护娘的,摸到了长不高怎么办?” 见他又要来了,徐婉柠扬眉,“诶呀,我怎么戴不上去,谁能给我戴戴呀?”拿着小手链,看似苦恼地道,但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掩不住。 “如月给我戴,好不好啊?” 说完,坐在榻上,似乎想要让如月给她戴,但手却怎么也不伸出来。 如月捂着嘴,噗嗤一声。 果然,小星遇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顾不得纠结男人的、女人的腰不要碰之类的话,大声道:“我来。” “你来?”徐婉柠看他,看似不相信地问了一句:“你可以吗?” “我可以的。”小星遇炸毛,瞪着大眼睛,大声问:“娘亲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 “我可是男子汉,男子汉怎么可以说不行?” “那你来吧。”徐婉柠噗嗤一声,在他快要炸毛的时候,伸出手。 一下子让他服帖,乖乖给她戴。 他虽然小,但小手还听灵活的,一下子就将手链给戴好了。 徐婉柠轻轻转了转手腕,还挺坚固,应该掉不了,于是伸出大拇指:“男子汉真厉害,可以!” 一句话,让小星遇一下子笑得咧开了嘴。 母子俩又玩闹了一会,等丫鬟端了些适合小孩子吃的茶点上来后,两人才安分地坐回榻上。 “你不是去跟石阳叔叔去耍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徐婉柠好奇地问。 “颖姐姐回来了,石阳叔叔就没空和我玩了。”小星遇嘟嘴。 颖姐姐,也就是石颖,石阳的闺女,今年十岁。 因为庄子有小学堂,里面可以教学字、算数、刺绣……反正就是实用的东西,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就能去学。当然,这些孩子必须是徐婉柠的人的家属,还必须是血缘很亲近那种才行,比如母子祖孙、姐妹兄弟这些关系。 石颖岁数合适,又是石阳的闺女,自然可以去。 去学堂是吃住的,每月能回来休沐两日,在月底的时候,所以只要石颖回来,石阳的心思就全放闺女身上了。 “你石阳叔叔只有一个闺女,是看重了些,但你也不用这样子吧?你还要吃上你颖姐姐的醋了?”见他嘟着嘴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徐婉柠有些好笑。 “我才不是因为石阳叔叔呢,颖姐姐是石阳叔叔的女儿,石阳叔叔看重是正常的。就像娘亲最看重我一样,也是正常的。”小星遇扬起下巴,傲娇地道。 他又不是小孩子,他是男子汉,怎么可能吃这些小醋。 “那你为什么这样子?”徐婉柠伸手,轻轻掐了一下他的小脸蛋,笑道。 “还不是因为云夫子!” 第一百三十章 喜欢是真喜欢,惹人讨厌也是真惹人讨厌。 云夫子是小星遇的夫子,听说是从京城来的秀才,头发花白,看着有五十多岁了。 不过身子看着挺硬朗的,还带着一个一看就是富贵养起来的夫人,身边还有十几个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家仆。夫妻俩三年前定居在古谭小镇,不久之后开了一个学堂,当起了夫子,给孩子启蒙。 因为学问不错,不过两年多,就得到了古谭小镇众多家长的肯定,在古谭小镇站稳了脚。 可惜云夫子学问虽然不错,但是对所收学生的要求极高,十个孩子去,能留下两个都算不错,经常还只挑一个甚至一个不要。 两年下来,学堂里的孩子还不到三十个。 但教的学生,一个个小小年纪,就有几分书生气,也不是书呆子那种,就是很有灵气。于是大家就传言说,有能力的人一般性格古怪,会挑剔些也正常。因着这些,倒也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因为名声不错,教的那些个学子也有着不错的名气,在小星遇满五岁,也就是虚岁六岁之后,就被徐婉柠也送去了学堂。 现在刚好满一个月。 “云夫子怎么了?”徐婉柠好奇。 “云夫子说,我在学堂上不认真听讲,带别的学子开小差,让我写十个大字,明天给他。”小星遇不情不愿地道。 “你上课开小差?”徐婉柠惊讶地挑眉。 “才不是呢!”小星遇大声道。 “是冯正在拉着别人说话,我不想理他,也不想听的,但他说的太吸引人了,我不自觉就听入了迷……”越说,他声音越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你是上课偷听八卦去了,还被夫子抓到了!”徐婉柠哈哈大笑。 难道这就是听八卦的心,什么也挡不住? 她笑得太幸灾乐祸,让小星遇有些迷茫。 这是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吗? 他被罚了诶。 十个大字,他得写到什么时候啊! 一想到这个,小星遇的脸一下子就跨了下来。 他才开蒙不久,十个大字就真的是十个“大”字。但夫子有要求,必须只能写在一张纸上,还不能糊了,糊了的不算。 若是他再大些,或者学的时间长一些,这自然不算什么。 但他才六岁,也才开蒙一个月,握笔才没多久,这已经是很高的要求了。 “加油,娘亲相信你,可以的。”徐婉柠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加油。 “娘亲,我不想写大字。”小星遇扭扭捏捏地道。 写字好累,手拿笔好重,画的也不好看,他不喜欢。 “可是你上课走神了,这是惩罚!”徐婉柠再次揉搓他的小脑袋瓜子,在他要发飙之前,又道:“若是平日,你不想写,娘亲可以不逼着你写,因为你还小,学多学少都没关系。但是娘亲也说过,做错事了,必须要接受惩罚,不能因为不喜欢就要逃避。” “娘亲相信你可以的,是不是?”徐婉柠笑着问。 “好吧!”小星遇不情不愿地点头。 娘亲这么说,他就知道这事不能逃避了,再说,也只能浪费时间,想到这,他一下子跳下榻。 “娘亲,我先去写大字了,等写完大字,我再过来吃好吃的。”说完,满脸不舍地看了一眼矮桌上美味的点心,又擦了擦嘴角即将流下来的晶莹,转身飞奔出去。 趁着时间还早,他要赶紧将大字写了。 “别跑这么快,小心撞到人!”看着他一下子跑远的小身子,徐婉柠有些不放心地喊道。 “知道啦!”小星遇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很快消失在院子里。 “这孩子!”徐婉柠无奈摇头。 “小公子活泼得紧,说明身体好,夫人该高兴才对。”一旁的如月如是笑道,又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小手链,继续笑道:“而且小公子不仅活泼,还十分亲近夫人。瞧这不过出去一趟,也不忘给夫人您带个礼物。” “也不枉夫人您会如此疼爱小公子!” “你就别恭维了,小星遇越长大,就越发调皮,难管教了。”徐婉柠摇头,感叹:“真希望能有人将他管住,我啊,有时候是真不理解他的小心思咯。” …… 云柳学堂。 古朴典雅、卷帙浩繁的书房内,一个头发斑白却身姿挺拔的男人,端坐在书案之后,低头认真看着手里的书卷。窗外昏黄的阳光投射在他手上,荡起一片光晕。光带中,平日细微不可察粉尘宛若小精灵一般,在其中翻滚飞舞,却惹不来男人一丝一毫的注意。 林渺云进来,看到的就是这静逸美好的一幕,她嘴角微扬,抬腿走了进来,笑道:“什么书看得这么入神,连晚膳都顾不上用了。” 听到动静,晏云廷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夕阳的余晖将云层照耀得宛若彩虹般绚丽多彩,竟是太阳落山时刻了,他连忙将书卷放下,站了起来。 “看入神了,倒是没发现已经到这个时辰了。” “你在看什么?”林渺云又问了一句,见他嘴唇干裂得紧,竟是连水都不喝一口,便将桌子边的茶水递给他。 “在小镇一个名叫流星书社里买的书,店铺里的掌柜说这叫小说,近两年流行起来的。里面写的都挺有趣的,主要是我在京城还没听说过,我就买了些回来。这不,一不留神,就看入了迷。”将茶水接过,晏云廷笑道。 “再好看也要注意身体。”林渺云摇头,也不在意在意这些,看着他用了茶水,然后才道:“先别看了,用了晚膳再说。” “好。”晏云廷点头,他也不是那种不知节制的人,只是第一次遇到这个,没有注意。 又抿了几口茶水,觉得喉咙不干了,就将茶盏放下,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见他自然地欠着自己的手,林渺云忍不住勾起嘴角,即便已经五六年了,她依旧忍不住为自己如今平静美好的生活感到不可思议。 “对了,渺云,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学堂一个月前来了个跟子渊很像的小子吗?”瞧着离回到后院还有一段距离,晏云廷忍不住将今日学堂发生的趣事讲给林渺云听。 “那小子眉眼跟子渊像就算了,连性子也是和子渊一模一样。今日,他在学堂,听别的学生八卦走神,连我走到跟前也没发现……”说到这,晏云廷忍不住感叹:“子渊当年,也是如此。喜欢偷听别人八卦,还不懂张望,老师被抓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喜欢听八卦的小子,现在也成了一国之君,时间过得越来越快了。” “你这么说,我还最后真忍不住对你口中与子渊很像的学生好奇一二了。”提到晏向泽的小时候,林渺云也忍不住笑了。 晏向泽还小的时候,没少被接进宫,一般由她看顾,也因此,他给她在宫中寂寥的日子增添了许多生趣,让她很是喜欢。 但喜欢归喜欢,小小年纪的臭小子,惹人讨厌的时候也真惹人讨厌,撒泼打滚、上房掀瓦、蹭鼻子上脸……那是说到做到,说来就来。 也因此,他没少气到过她。 第一百三十一章 皇室子嗣 人活得久了,就忍不住想起一些以前的美好。 “你好奇就对了,其实我当时看到也很惊讶。那小子真的与子渊太像了,特别是那双眉眼,简直一模一样,但他长得更精致秀气一些。若不是我知道子渊从未来过这,且没有血脉流露在外,我差点的以为那是他流露在外的血脉了。”晏云廷感慨。 “真的有这么像?”听他这么说,本来只是随口附和的林渺云也忍不住认真了。 “真的很像,简直就是一个模样印出来的一样……呃,好吧,其实就是眉眼像。但性子那些,简直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林渺云的多次质疑,让晏云廷也有些不太确定了,但还是坚定道。 其实小星遇与晏向泽只有三分像,那三分基本长在了眉眼上,嘴巴、耳朵、鼻子,都是跟的徐婉柠。也因此,他长得更秀气一些,没有晏向泽那么冷硬。 “他几岁了?”林渺云突然问。 她的表情有些凝重,让晏云廷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道:“刚满六岁,是虚岁六岁。”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几句:“他娘是这里有名的富商,因其喜欢做善事,得了个慈善夫人的名号,那小子是她的独子。” “慈善夫人…”林渺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到了什么,又问,“那她夫君呢?” 她有些奇怪,真的会有两个没有血缘关系,却长得像的人吗? 子渊,当年可是有个逃跑了的侍妾,如果没算错的话,今年也刚好是六年。 这个巧合,让她忍不住琢磨一二。 主要是六年过去了,晏向泽依旧没有成婚的意思,估计心里还没有忘记那侍妾。 若真是那么巧,还不如将那侍妾找出来,好歹也是个女人,总好过让他继续当和尚。 毕竟皇室血脉延续,可全看他。 可只要他不成婚,血脉延续就无从说起啊! “听说她当年是逃难过来了,夫君在半路上没了。”晏云廷道。 “虚岁六岁,加上怀上孩子就是六年。逃难,夫君却没了,又姓徐……也太巧合了!”林渺云皱眉。 她这么一说,晏云廷也想到了什么,表情瞬间变得凝重。 是啊,太巧合了。 晏向泽当年,可是有个逃跑了的侍妾,也是姓徐。 而且算算时间,也是六年了。 而且这里是潜州,刚好是在长江下游。若是在桃花山跳的江,的确有可能流落到这里。 若是……那那孩子岂不是皇室的血脉? “不会真这么巧吧?”被这个猜疑惊到,晏云廷说话都忍不住有些结巴了。 “过两日开学了,我去瞧瞧!”林渺云道。 她当年经常照顾晏向泽,自然记得晏向泽小时候的模样,别说模样了,晏向泽小时候一些习惯或者喜好,她都一清二楚。 不像晏云廷,因为是皇上,哪怕再想要照顾晏向泽,因为政务繁多,也没有时间。 若是谁能发言与晏向泽小时候像不像,除了亲王夫妇,还有一些从小照顾他的仆人,就只剩下她了。 只要她看上一眼,就能知道那小子到底与晏向泽有多像了。 她不需要十分确定,只需要有一点像,她就立刻上书京城,告知弟妹。让弟妹、甚至是晏向泽亲自来确定。 其实对上这么多细节,她已经有些肯定那孩子绝对是晏向泽的血脉。 但万一呢,还是注意着些,别到最后是误会一场。 但不管如何,皇室血脉,绝不能流落在外,也不能被混淆…… “好。”晏云廷点头,也是点头。 因着这个,他有些期待开学的日子赶紧到来了。 若那孩子真是……那说明皇室就有第三代了,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只要有,就意味着皇室的血脉不会断在这一代。 希望真是吧! 他心里虽然着急,却没有想过要去徐府打听的意思。 先不说会不会打草惊蛇,就说无缘无故去拜访人家,也说不过去啊! 万一吓到徐夫人,她带着孩子跑了怎么办? 他在这小镇呆的这两年,可是知道那徐夫人的能力的。 他还感慨说那夫人能力不输男儿,甚至更胜,简直就是在世花木兰! “若真是子渊的孩子,你该如何?”林渺云好奇。 “自然是带回京城,好生教导。”晏云廷想也不想地道。 “你可确定那徐夫人会愿意?”林渺云挑眉,“子渊登基又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她经商这么多年,做到如今这程度,消息肯定十分灵通,自然是清楚的。” “却从未想过告知子渊,说明她心里根本不想与子渊搭上关系。” “你如今想要抢孩子,莫要到头来,让她真的怨上咱们。”弄得里外不是人。 “还有,那孩子六岁了,早就记事了。徐夫人养育多年,肯定与她十分亲近,惹了徐夫人不高兴,也是惹那孩子不高兴。”林渺云叹气。 其实说到底,还是孩子的岁数大了。若是一个弄不好,只会让这孩子怨上他们。 “但那孩子若真是皇室血脉,也不可能让他流露在外啊,皇室如今的情况,你也不是不清楚!”晏云廷拧眉,也觉得有些麻烦。 “先确定那孩子样貌是不是与子渊相似,若是真的像,就写信给京城,告知弟妹他们。”说到这,她顿了顿,“还有子渊,也不能瞒着,要告诉他。” “至于孩子是不是真的是皇室血脉,那就由他们自己确定了。至于我们,不过是小镇里普通的夫妻,开着个小学堂,皇室不皇室的,与我们何干?”说到这,林渺云笑了。 说起来,若不是这么巧,她也不想插足这件事。 实在太麻烦了。 但皇室血脉,的确很重要,麻烦这已经是小事了。 “还是夫人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好办法!”晏云廷也是笑了。 “你是那孩子夫子,在确定他身份之前,也要好生教导,莫要等孩子大了,却发现根基不足。”林渺云提醒。 血脉只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但能力,却是以后有没有资格踏上那最后一步,坐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的关键。 毕竟谁也不清楚,那孩子会不会是晏向泽唯一的血脉。 皇室子嗣,还是太单薄了,赌不起!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开学 “放心吧!”搂着林渺云,晏云廷大笑。 在知道晏向泽可能有血脉之后,他内心的激动已经无法言说。 特别是那孩子还特别聪慧,即便是他…… 越想越激动,忍不住低头亲了林渺云一口,惹得林渺云当场羞红了脸。 “夫人,为夫总觉得,如今的生活,美好的就像是在做梦一般!”看着林渺云染上红晕的脸,晏云廷感叹。 “是啊,就跟做梦一样。”将头靠在晏云廷肩膀上,林渺云也忍不住感慨。 当年,刚刚成为皇后的时候,她还肖想过将来会过上如今的日子,与晏云廷琴瑟和鸣、游遍大江南北。但随着晏云廷一个一个的将那些个身份高贵的、背景不凡的女子接进宫当嫔妃,且宠爱不断后,她就变了。 猜疑、后悔、害怕、恼怒、怨恨……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将她压得喘不上气,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怪那些个嫔妃? 应该怪吗?她们也知道帝后恩爱多年,插足进去,只会闹得里外不是人。但她们会进宫也是长辈逼迫,为了家族的荣耀,她们没得选,都是可怜人罢了! 怪晏云廷? 应该怪吧!因为他无能,无法将所有世家都统领住,无法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皇室、为朝廷效力,想要他们出力,除非给他们希望。 但她也知道,也不能怪晏云廷。晏云廷登基的时候,皇室血脉凋零,只有他与仁亲王两个血脉,连些个旁系都没有,不借助那些家族权贵,他根本护不住偌大一个乾国……他也是独木难支,无能为力。 她理解他! 但理解在真的面对他去一个一个地宠幸那些个嫔妃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陷入了崩溃……但好在,她熬过来了,他也没有食言。 往后余生,沧海桑田,你我相伴相依,看花开花落、潮起潮落…… 时间很快过去了两日,来到了云柳学堂开学那天。 一大早,小星遇穿着云柳学堂专门的学童服,背着装有文房四宝的小布包。一旁的小书童何瑾同样穿着学童服与背着小布包,只是都没有小星遇的精致好看。 何瑾乃是一年前小星遇与徐婉柠外出游玩时半途所遇,他爹早死,娘因为久病无钱求医,病死在家中。他因为太饿跑了出来,遇到了小星遇。见他实在可怜,小星遇心软,闹着要留下他。 徐婉柠没有办法,在询问他的意见后,让他自卖己身,再将卖的银钱拿一些出来用来让人将他父母安葬。之后才将他带回府中,让他跟在小星遇身边当书童,一同进学启蒙。 何瑾岁数虽然小,但也知道小星遇乃是他贵人兼主子,对他可谓是言听计从,这让徐婉柠有时候也有些苦恼。 小星遇还小,还没有大是大非的觉悟,干起坏事来那是一套一套的。之前只有他一个,他想干坏事,基本躲不开下人的视线。所以徐婉柠还能让下人们看管一二,他一犯浑就能立刻教育。 但自从有了对他唯命是从的何瑾之后,他也学聪明了,干坏事会躲着与何瑾商量。何瑾不大不小的年纪,正是脑子活泛的时候,脑子转起来,即便是下人们,有时候也防不胜防。 两个臭小子加一块,已经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程度。 还是在徐婉柠发了一桶大火之后,何瑾总算明白这样子对小星遇不好,这才收敛一二。但小星遇那张嘴,甜起来能让人晕头转向,只要撒撒娇,他转眼就能没了底线。何瑾挡不住小星遇的糖衣炮弹,有时候还是忍不住同流合污。但好歹,还记得徐婉柠的训导,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坚守住了底线,即便小星遇再怎么撒娇也不退让。 也因此,徐婉柠对他也算改观了些。 好歹也是个听劝的,要不然她真的忍不住将他带离小星遇身边了。 “你的大字放进去了吗?”看着在认真打理自己着装,准备到点就去学堂的小星遇,徐婉柠问。 “装好了,这可是我写了一天才写好的,可不能忘了。”小星遇拍了拍自己的小布包,大声道。 小孩子就这点不好,动不动就嚷着嗓子说话,声音又尖锐,听着让人脑壳疼,即便是徐婉柠这个娘亲也不例外。 “既然装好了,你石阳叔叔也将马车拉出来了,那就早些去学堂吧!”徐婉柠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娘亲再见!”小星遇挥挥手,蹦蹦跳跳地走了出去。 “何瑾告退。”何瑾对徐婉柠恭谨地行了礼,后退三步这才转身离开。 明明两人岁数相差不大,但何瑾明显更为成熟稳重一些。 看着小星遇离开的背影,徐婉柠呼了一口气。小星遇开学,她总算又能安静一个月了。 她送瘟神一般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让身后的如月看得好笑不已,“夫人,小公子一个月也才休沐两日。”至于这般吗? “你也就当了管家,没有在我身边伺候了,才能说这风凉话。”睨了她一眼,徐婉柠嗤笑,道:“你去问问如星如霜她们两个,看看她们烦不烦!” 狗都嫌的年纪,谁不烦? “小公子多乖巧懂事,奴婢们怎么会烦,主子可不要冤枉了奴婢,多冤啊!”踏进门的如星听到这句话,当即反驳道。 “就是,主子可别冤枉奴婢了。”跟在身后的如霜也是笑道。她是真没烦过小公子,甚至觉得小公子率真可爱得紧。 她手巧,经常能做些新奇的玩意给小公子,小公子拿了,从不会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每次都会夸赞她手巧之类,而且还会在别的地方填补回来给她。 比如不是请她吃好吃的糕点,就是送她一些从外头得来的玩意,见到她不是喊如霜姑姑,就是喊如霜姐姐。 嘴甜得很,丝毫没有别的那些小主子的嚣张跋扈,坦率又真诚,谁见了不喜欢。 “哟!”徐婉柠叉腰,“合着就你们讨巧会说话,到头来还是我的不对了呗!” 如月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哈哈哈……” 第一百三十三章 报复 晏云廷来到古谭小镇,化名云廷,买了一座三进带花园的院子,取名云府。 云柳学堂其实就是在云府的前院的一座院子里,院子很大,主房和东西厢房都打通了用作课室,根据学习进度在哪个房间学习。 小星遇属于启蒙阶段,是在西厢房。若是将“三百千”都学会了,也就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三本书都学会,倒背如流的程度,字也能写得端正工整了,此时才算启蒙结束,可以进入下一阶段的学习。 第二个阶段学习在东厢房,教“四书”,即《大学》、《论语》、《孟子》、《中庸》,还有“五经”,即《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这一阶段的重点在于让学子理解书中的价值观,并且塑造属于自己的价值观,学会为人做事的道理。这一阶段,夫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四书五经熟读,且能精通其中一二,就可参加科举,一般而言得个童生、秀才没什么难度。 四书五经精通一二,其他略涉其他,即可进入最重要的阶段,也是读书的最后一步,基于四书五经,融会贯通,理解出自己的想法……具体就不说了。因为云柳学堂也才开了两年,时间还短,学子基本都是在前面两个阶段学习,第三个阶段的一个也还没有。 太阳还没起,林渺云和晏云廷早早起身,简单用了些早膳就迫不及待的来了学堂。此时时间还早,还没有学生来到,但晏云廷却忍不住频频往外看。 林渺云倒是沉稳,端坐在讲台上闭目养神。若不是她手上的手帕已经被她揉搓到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还以为她一点也不着急呢。 云府府门前,石阳驾着马车稳稳停在了门前,这才道:“小公子,到了。” 小星遇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用清脆的声音道了一句,“好。” 放下车帘,看着矮桌上摆着的两碟花花绿绿的点心。想了想,将其中所有的核桃酥都打包塞进荷包里,一旁的何瑾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公子,装这么多点心要干什么?”何瑾不理解,但还是帮忙将点心塞进荷包里。 “当然是吃啊!”小星遇一副看小笨蛋的表情瞥了何瑾一眼。 何瑾:…… “公子,我们今晚还会回去,而且学堂课间也有茶点享用,不用装这么多。”公子平日虽然喜欢吃糕点,但从来没有这样子过啊。 而且他没记错的话,公子不是最讨厌吃核桃酥了吗。 “学堂的我不喜欢,我只喜欢家里的。”小星遇哼哼道。 “那你不装一些别的口味的吗?”何瑾说着,想要拿起一块桃花饼塞进荷包里,他记得公子最喜欢吃甜口的点心了,这个季节的桃花饼最是香甜,公子肯定喜欢。 “不要。”看到要塞进来的桃花饼,小星遇瞪大眼睛,毫不犹豫的拿出来,反手塞进他嘴里,“不要乱塞了啦,这个我不喜欢,我就喜欢桃花酥。” 被塞了个满嘴的何瑾:…… 勉强将饼咽下,他决定不说话了。 他已经肯定了,公子肯定是在憋坏主意。 “这个糕点好吃,我要拿去给冯正分享。”看出何瑾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小星遇连忙道,生怕何瑾又想着去给娘亲告密,说他干坏事。 他可没有干坏事,他只是想要分享自己觉得“好吃”的糕点给同窗而已。 何瑾:…… 他信他个鬼! 他就说,公子怎么一下子换口味了,原来是想报复冯正。 肯定是在怪他前几天在课堂上说八卦,害得他被云夫子罚了的原因。 但是……送别人自己不喜欢吃的糕点,就一定是报复吗?想到平日里课间的时候,冯正没少吃那些咸口的点心,何瑾忍不住怜悯地看了一眼小星遇。 装好点心,挂在腰间,小心拍了拍,小星遇这才拿起自己的小布包,出了马车。 看到他出来,早就摆好了马凳,在旁边默默等候着的石阳看了他一眼,眼睛扫过他腰间的荷包,倒也没有说什么。 分享点心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惜,他小看了小星遇的小心眼,即便是何瑾,也不例外。 只能说,小星遇的脸的迷惑性太强了,特别是在真想干坏事还不想让人知道的时候,那满脸无辜的表情,任谁也会被迷惑过去。 “石阳叔叔再见!”站在台阶上,小星遇朝石阳挥了挥手,然后拉着何瑾的手,蹦蹦跳跳进了里面。 眼看着他进了府里,石阳这才驾着马车离开。 “怎么还没来啊!”学堂里,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晏云廷忍不住道了一句。 “莫急!”林渺云睁眼,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还早着呢!” 现在才刚到辰时,辰时正才是上课时间。 “我这不是等不及了嘛!”晏云廷讪笑,提议,“要不咱们去外面等?”在外面,谁进了院子一眼就能看到。 “也好。”林渺云点头,就想起身。 这时,院子外传来的声音让她身体一震。 院子里。 何瑾站在小星遇身后,看着他将腰间的荷包打开放在石桌上,然后揪了几根在花盆里的叶子,在手里用力揉搓,艰难挤出几滴碧绿的草汁,滴在点心上。 “嘘,你莫要说话。”小星遇左右看了看,确定院子里没人,然后瞪了何瑾一眼。 “你先去课室,不要跟着我。” “公子你还是先告诉我,你想要干什么?”何瑾丝毫不退,看着他的操作,眉头紧皱。 夫人曾与公子说过,这随处可见的植物看似没有问题,但前提是不要接触或者吃进肚子里,很多植物都是有毒性的,轻则呕吐、腹泻,重则伤身害命。 公子将这水仙花叶子的汁液滴在点心,前面还说要给冯正吃。水仙花有没有毒他不知道,也不知道公子知不知道,但公子敢这样做,应该是知道一些,但他不敢赌公子知道多少。 万一水仙花是剧毒,让人吃了吃出问题来怎么办。 冯正虽然害得公子被云夫子责罚,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错,毕竟他并没有拉着公子说话,是公子管不住自己在先,才会被云夫子责罚。 公子若是不忿,小小教训一下就行,权当泄愤。但若是危及性命,那就过分了。 他是不会允许公子这样做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太像了 “太像了!”林渺云喃喃道。 “怎么了?”晏云廷看着她。 “太像了。”林渺云抬眸,看了他一眼,伸手推开他,走到门边扶着门框往外看。 院子用青石板铺就,中间放着一个三尺高的水缸,里面放满了水。因为平日里有很多学生出入,为了安全,用一块木板将缸口盖了起来,上面还放着一盆水仙花作修饰。 在进院门的右手边,有一棵一丈高的树,正值四月,枝叶扶苏。树下,有一套石桌,因为晏云廷看重学生身体,为了让学生每日锻炼足够,每日早上与傍晚,都会抽出两刻钟,让学生跟着武夫子锻炼。武夫子带学生锻炼的时候,晏云廷就会坐在石桌那里看着。 此时,石桌旁一坐一站着两个穿着天水碧色学童服的学童,站着的年龄大些,身子纤瘦也更高挑些。 相比于站着的那个,坐着的那个更为圆润矮小些,五官清秀、憨态可掬。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跟她记忆中的晏向泽的小时候,实在太像了。 样貌像! 声音像! 就连干坏事时说话的语气,也像! 这让她忍不住往前几步,想要再看清一些。也就是这两步,让她暴露在了两人面前。 没有想到这里这么早竟然还有人,何瑾还好,比较沉稳,看到是夫子,连忙躬身行礼。 “夫子!” 本来就是在做坏事的小星遇一下子就被吓到了,连忙蹦起来,下意识就想要将手上被揉得一团糟的水仙花草丢了。但是余光看到晏云廷面无表情,紧紧盯着他,心慌之下,就跟着魔了一般,竟然直接将草塞进嘴里想要吃掉。 毁尸灭迹,夫子总不能怪他吧! 看到他的动作,何瑾脸色大变,“公子,你要干什么?” “这草不能吃!快吐掉,不能吃!”…… “孩子。”何瑾恐慌的样子顿时吓到了林渺云,知道小星遇肯定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连忙跑过来。 晏云廷瞪大眼睛,他在看到林渺云的表情以及反应的时候,就知道小星遇绝对跟晏向泽有关。这还没等他激动皇室终于有血脉延续下来了,就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头皮发麻。 这蠢孩子在干什么? 吃草? 院子里除了那棵树,就只剩那盆水仙花。 树那么高,平日里下人们都会修剪,即便是叶子,他们也肯定够不着。 那能吃什么,不言而喻。 心慌之下,他想也不想,大喝一声。“徐星遇,你吃什么?快给我吐掉!” 就是这一声怒喊,吓得小星遇忍不住张大了嘴巴。也就是这一瞬,何瑾飞快地将他嘴里的草团挖了出来,远远丢开。 但因为小星遇之前将这草揉搓过一遍,榨了不少草汁出来,虽说滴了不少在点心上,但力气毕竟有限,草团上残留的更多些,这放进嘴里,不可避免的还是吃了些下去。 看着他满嘴的绿,再看着走近的夫子,何瑾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要完了!!! 他肯定会被夫人发卖的,带着小公子不学好,还让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干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小星遇此时心里也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完了! 他肯定要被娘亲骂死。 想到这,他毫不犹豫的跪下,只祈求夫子不要再怪罪。 闹成这样,娘亲那关肯定是过不去了,只希望夫子能轻饶些! 想着,他忍不住偷偷瞥了眼被丢在三步远外的草团,先是被揉搓榨汁,又塞进嘴里过,又丢在地上,沾满了不知名的灰尘,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看到这个,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只要咬死自己摘的不是水仙花叶,这样就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他就只算恶作剧,谁也不能说什么。 嘿嘿嘿,他真聪明! 可惜,他小看了大夫的能力。更别说偌大一个院子,就只有那盆水仙花缺了一片叶子,谁看不出来,更别说还有知道事情所有前因后果的何瑾。也就他还在这里心存侥幸,想要逃过一劫。 看着地上已经看不出模样的草团,再看着跪在地上畏畏缩缩不敢说话的两孩子,林渺云忍不住皱了皱眉,朝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从外面跑进来的雪青两人,道:“雪青,你去请府医!”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安溪,你去派两个人去徐府,请徐夫人过来一下。”不管徐星遇是不是晏向泽的孩子,就看徐星遇在学堂吃了不该吃的,就应该告知一番。 “是,夫人!”雪青和安溪不约而同地墩身应道,然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星遇和何瑾两人,快步出去。 两人手脚很快,一个去请府医,一个派人去徐府。 还没等府医到,小星遇乱吃东西的后果就到了,先是觉得恶心,刚想开口说,然后肚子就剧烈疼了一下。 他小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还没等晏云廷反应过来,他“哗”的一声就吐了满地。早膳吃的东西全给吐了出来,胃酸还在肚子里翻涌,他不知是疼的还是被吓得,开始哇哇大哭。 “哇,好痛好痛,呕……” “哇呜,肚子好痛……” 晏云廷脸色大变,连忙将他抱起来就往院子外跑去。学堂的院子没有床榻,而且一会就会有学生来上课,不能呆在这。 学堂院子旁边,是晏云廷的院子。不过一会,晏云廷就将他放在了床上,小星遇捂着肚子,疼得满床打滚。 “呜呜呜,我错了,我再也不乱吃东西了,哇呜……”小星遇在那里大哭,晏云廷紧紧抱着他,将他的双手双脚束缚住,让他不要乱打滚摔到地上去了。 看着他哭得厉害,头上身上都是冷汗,林渺云连忙拿手帕给他擦干,又让下人赶紧烧热水,等会估计要用。 因该是疼过劲了,小星遇开始不挣扎了,但脸越来越白,捂着肚子的双手却依旧紧紧揪着,缩在晏云廷怀里,看着整个人可怜极了。 他的反应吓到晏云廷了,见这么久了府医还没来,忍不住喊:“来人,府医呢,怎么还没到?” “来了,府医来了!”雪青快步走进来,在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深灰色长袍,留着八字胡,肩上还挎着一只木箱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就是云府的府医——苗木。 看到苗木,宛若见到了救星,晏云廷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些,但还是紧紧皱成一团。没等他行礼,他就连忙道:“别多礼了,快来给他看看。” 看到晏云廷脸上的着急,苗木挑了挑眉,好奇有谁能让太上皇如此关心焦急,于是将目光放到他怀里的小星遇身上。 在看到小星遇的瞬间,他忍不住瞪大眼睛。 这……也太像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人之初,性本恶 “别看了,赶紧来看看他什么情况。”看府医的样子,晏云廷就知道他肯定看出了些什么。 若是小星遇没出事,他肯定高兴,因为越多人诧异于小星遇的样貌,就越能说明他与晏向泽的关系。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小星遇没有事。 “哦,好。”苗府医连忙让身后的药童将药箱放下,打开,他则走到床榻边,跪坐下,将手搭在小星遇腹部的手腕上,屏息凝神听起脉来。 好一会,他站起来,“中毒了!” 晏云廷点头,表示明白了。指了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下人搬到门口边上的水仙花,道:“孩子不懂事,不小心吃了这个,可有碍?” 苗府医眯眼,看了眼水仙花,道:“水仙花,有毒,误吃其汁液会导致恶心、呕吐、腹泻,但只要剂量少不会危及性命。” “他反应怎么这么大?”看着怀里没有一点力气,只能在那里哼哼唧唧的小星遇,晏云廷皱眉。 “孩子小,脾胃弱,反应自然就大了。”苗府医倒是不奇怪,让人端一大壶温水过来,瞥了眼一旁的雪青,简洁了当地道,“给他喝吧。” “快!”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的林渺云连忙道,“你们快帮忙给孩子灌下去。” “好。”雪青、安溪两人连忙上前。 小星遇还有些意识,听到要喝水,前面还自己自觉喝。但在喝了大半壶之后,感觉肚子涨涨的之后,他就不愿意了,一直扭头咬紧牙关不愿意再喝。 “这……”安溪提着水壶,看向一旁坐在榻上写药方的苗府医,有些无措。 苗府医瞥了一眼,气定神闲地道:“不愿意喝,那就灌下去!” “灌到吐出来为止!” 有了府医的首肯,两人一个捏嘴,一个灌水,晏云廷则帮忙按住手脚。 就这样,在灌了两大壶水之后,小星遇终于吐了,趴在床榻边,吐了半死不活的。 但吐出来之后,他觉得又有力气了,就开始哭。 “哇,我要娘!” “哇呜……” “将肚子里残余的毒水吐出来就没什么事了,但毕竟折腾了一番,还是伤了肠胃,吃两帖子药,再注意不要吃寒凉的东西,注意个两日就差不多了。”没有理会小星遇的哭闹,苗府医一边说注意事项,一边将药方递给一旁的药童,药童拿到药方,出去抓药。 “娘,呜呜呜,星遇难受……”小星遇还在哭着,徐婉柠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 “儿子,娘来了。”听到小星遇的苦恼,本来就着急的徐婉柠竟直接从外面飞奔进来,因为太过于着急,甚至还用上了轻功,这一幕让晏向泽看到忍不住眼睛微眯。 “娘来了,不怕,不哭。”看着床榻上头发凌乱,满头大汗的趴在床边的小星遇,闻着空气中只有呕吐才会散发的特殊气味,徐婉柠脸色大变,抓起小星遇的手腕就开始把脉,她这个操作让晏云廷眼睛微挑。 好一会,徐婉柠松了口气,丝毫不在意小星遇满身的狼藉,将他抱起来放在怀里。 “娘,呜呜呜!”小星遇紧紧搂着徐婉柠的脖子,放声大哭。 “云夫子,怎么回事?”抱着小星遇,徐婉柠这才有功夫看向在场的人。在场只有晏云廷在小星遇来学堂的时候,见过两面,还算熟悉,所以她看的是晏云廷。 晏云廷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主要是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啊,他现在都是懵的。 鬼知道徐星遇什么情况,看到他这么害怕。 还是一直躲在角落里的何瑾站了出来,跪在徐婉柠面前,开始解释。 他知道公子这次真的闯大祸了,不敢有丝毫隐瞒,从马车公子装点心,到在学堂里摘水仙花叶榨取汁液滴在点心上……全部说了出来。 “……就这样,公子就中毒了。”解释完,何瑾重重磕下头。 “奴才保护公子失责,请夫人责罚!”他是公子的书童,本就有责任保护公子。公子中毒,虽非他所愿,但也是他前面没有及时阻止在先。 他保护公子失责,只希望夫人能惩罚他,而不是将他调离公子身边。 在场的所有人听完,恍然大悟。 特别是晏云廷,他忍不住瞪了一眼床榻上的小星遇,只觉得自己倒是小看他的报复心了。 不过罚他十个大字,他就想要报复人家。 听完何瑾的解释,徐婉柠一直没有说话。 主要是,她觉得有些心累,还有失望! 她没想到,之前无意说过一句水仙花有毒被小星遇听到后,他竟然就记住了,还学会用来对付人了。 看着何瑾面前地上摊开的荷包,里面几乎被染成绿色的点心碎末,无不在告诉她,她的儿子,差点就害了别人一条性命。 “娘,我错了!”感觉到徐婉柠心中滔天的怒火,在徐婉柠怀里的小星遇哆嗦了一下,连忙道歉。 “我知道错了,娘亲不要怪我!” 声音诚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怕了呢,没想到是怕徐婉柠教训他。 “娘,我真的错了,呜呜呜!”见徐婉柠一直不说话,小星遇真的慌了,抱着徐婉柠的脖子就要哭。 听着耳边的哭声,徐婉柠突然叹了一口气,将他放回床上。然后蹲下来,与他平齐,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脸严肃地问。 “你可知道,水仙花的毒害?” 小星遇心虚地低头,避开徐婉柠的眼睛,不敢说话。 “说!”抓着他的肩膀,逼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徐婉柠厉喝。 她的声音太尖锐,又突然,在场的人被吓得身体都忍不住震了一下,更别说直面她的小星遇。 小星遇“哇”的一声哭了,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不敢了!”“我错了!”之类的话。 明显知道自己做错了,也知道徐婉柠绝对不会轻易放下,所以虽然害怕,他也不敢钻到徐婉柠怀里寻求安慰。 他哭得太可怜,本就很喜欢孩子林渺云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上前,却被徐婉柠尖锐的眼神逼退。 好吧,她也不是害怕,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小白花,什么厉害场景没见过。但是她怕自己乱插嘴,会让小星遇被骂得更凶。 “你若是在哭,我就不理你了。”徐婉柠淡淡道。 这句话的杀伤力明显很足,小星遇的哭声顿了一下,想要停下来,但哭得太狠,一时间停不下来,还是在又哭了几声还勉强止住。 但即便如此,他还时不时会抽咽一下,显然还在害怕。 见他虽然害怕,但徐婉柠知道,他更害怕的是会被她责罚,而不是知道他自己做错事了的害怕。 若不是被及时发现,那滴满了水仙花汁液的点心被那个叫冯正的孩子吃下去,很有可能会让人丢了性命。 那可是一条生命! 有时候,她真的忍不住觉得“人之初,性本恶”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小星遇做坏事时,表现出的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让她有时候都不知道该如何教导。 第一百三十六章 教训(两百推荐票加更) “我不哭了!”小星遇断断续续地道,紧紧揪着徐婉柠的一片袖角,仿佛这样,才算有了依靠,不会害怕。 “说吧!”见他不哭了,徐婉柠这才道。 “我知道。”小星遇低头,哽咽着道:“娘亲说,水仙花有毒,误食会肚子痛痛!” 徐婉柠的原话虽然不是这样,但小星遇已经按照自己的理解,将水仙花的毒性理解为吃了就会肚子疼的程度。 “你如今多少岁?”徐婉柠突然问。 “六岁了。”徐星遇回答道。 “那娘亲教过你的药理知识,你可还记得?” “记得!”徐星遇低头,老实道。 “既然记得,你为何要这样做?”徐婉柠道,“你学过药理,明白大人和小孩的区别。知道同样的药剂,对大人而言可能没有什么,对小孩却有可能到危及性命的地步……你都明白,那你为何还要这样做?” “难不成,你真的要因为夫子的小小一个惩罚,然后怀恨在心,让冯正付出生命的代价?” “且这还是你自己毅力不坚,被冯正的话吸引走神在先,而不是冯正抓着你在课上玩闹在先。” “他上课玩闹有错,自有夫子教导,你自己毅力不坚,又岂能怪他人?” “今天因为夫子的一次惩罚就下毒,明日你是不是就因为一句玩笑,要杀了人家全家?”徐婉柠的质问太尖锐,小星遇听得忍不住又哭了。 “我没有,我没有想害人。我知道水仙花有毒,但我不知道水仙花这么毒!”他大哭着,但还是努力解释,怕徐婉柠真的误会。 “我只摘了一片叶子,还是小小的,只想要让冯正拉肚子,不想害他的。” 他说得都是真的,徐婉柠也知道,他的确控制不了药的分量。 但她生气的不是这个,而是小星遇给人下药这点。 她必须要给他一个重重的教训才行,重到他知道害怕,重到他再也不敢为止。 想到这,放开他的肩膀,她站起来,淡淡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没有想到她会说这句话,小星遇震惊抬头,在触及到徐婉柠眼底的失望,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错了!” “娘亲,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对我失望,呜呜呜!” 娘亲说,只有对一个人没有任何期待的时候,才会失望。 他让娘亲没有任何期待了吗? 呜呜呜,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只是想给冯正一个教训。 他虽然知道水仙花有毒,但他不知道水仙花的毒性这么大。 他没有想害冯正。 没有理他,徐婉柠转身,先是对晏云廷屈膝行了个礼,然后道:“夫子,孩子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没事,倒也没有酿成大错。”晏云廷摆手,知道徐婉柠想要教训徐星遇一番,呵呵笑道:“府医说了,星遇身体没有大碍,只需要接下来两天吃清淡些,养养胃,就好了。”意思就是随便教训,绝对不会有什么影响。 听到这个,徐婉柠眼睛微微一亮,顿时有了想法。 她微微颔首,示意承了晏云廷这个情,然后看向一旁还在跪着的何瑾,道:“你身为书童,又比星遇大两岁,本就懂多些,应该教他学正才是,没想到不教就算了,他学坏也不劝诫。既然不能做到及时劝诫,自然留不得……”她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小星遇的表情。 在她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小星遇的表情瞬间变得恐慌。 看到这一幕,她瞬间知道要如何做了。 她嘴角微勾,淡淡道:“好在星遇无事,但你毕竟有错,作为惩罚,你以后就去庄子做事吧,不用留在星遇身边了。” “娘——”小星遇尖叫。 “何瑾没有做错什么,是我做坏事,为什么要将他调到庄子?” 庄子可累可累了,一点也没有府里好。 而且他记得,何瑾最喜欢读书了,平日里夫子教学,他听得最认真。若是去到庄子,他就不是书童,不是书童,他就不能念书了。明明是他的错,为什么却是他受惩罚? “何瑾是你的书童,且年纪也比你大两岁,本就有教导你的责任。你犯错,他既然阻止不了,说明无用,无用之人,留在身边干什么?”徐婉柠冷笑,转身,俯视跪在嗲行的何瑾,淡淡地问。 “何瑾,这个惩罚,你可认?” 何瑾抬头,先是看了一眼徐星遇,在看向徐婉柠,缓缓低头,沉声道:“奴才遵命!” 他知道,夫人重点不是惩罚他,而是让公子得到教训。公子做坏事,她舍不得打,就只能拿身边的人下手。 公子看重他,夫人对他下手,绝对能让公子记住这个教训,以后不敢在乱来。 只希望,此事过后,公子还能记得他,将来将他调回身边吧! 见他将惩罚接下,神色中并无不满怨愤之色,徐婉柠眉毛轻挑,心里下了个决定,对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石阳使了个眼神。 石阳颔首,走到何瑾身边,大手抓住他的肩膀,就想将他带走。 没想到何瑾竟十分灵活,用了一个巧劲,拼着手臂脱臼也要挣脱他的控制。怕真的伤到他,石阳只好松开手。 何瑾站起来,跑到小星遇身边,在他呆滞的表情中,伸出手,拿出一直挂在脖子上的一块玉佩。将玉佩摘下来,拽在手里,然后道:“公子,这是你给我的启蒙礼物。当时你说,拿了启蒙礼,以后就可以一块启蒙。你还说,要看看谁学东西得最好最快最厉害。” “现在我要离开了,既然不能呢个一同启蒙了,这玉佩……”他看了一眼玉佩,眼底闪过不舍,但还是咬了咬牙,坚定地塞到小星遇手中。 “现在还回给你。” 小星遇抓着玉佩,呆呆地看着何瑾,眼泪哗啦啦地流着,在何瑾想要再一次说话的时候,他突然起身一把抱住他,就开始嚎啕大哭。 “哇……” “我错了,你不要走!” “呜呜呜,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应该给人下药,不应该对冯正不满,不应该在点心里下药……” “娘亲,我不要何瑾哥哥走,呜呜呜!”他再一次喊起何瑾哥哥这个称呼,可想而知他有多不舍。 “娘,你不要赶何瑾哥哥走,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这一次,他哭得比前面还惨。 前面他心里知道,徐婉柠绝对不会对他怎么样,有恃无恐,但现在,徐婉柠是对何瑾下手,他怕了。 但他不知道,他哭得越惨,就越坚定徐婉柠将何瑾带走的心思。 她一定要给他一个重重的教训,何瑾离开,不过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很多惩罚呢。 听着小星遇满是对他不舍的哭喊,何瑾觉得,他这些日子对他的好总不算白费。 但这次,公子真的做的太过分了。夫人的为人,他知道,肯定会给公子一个重重的教训的。只希望他离开,夫人能对公子下轻些手,不要责罚太过。 想到这,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小星遇的后辈,然后手上用力,将他推开。 对他哭得通红的眼睛说,认真道:“我即便去庄子了,也不会忘记学习的。你如今也在启蒙,可不能因为我不在身边就懒怠了。别到时候,学到的东西比我在庄子的时候还不如!” “才不会呢!”小星遇瞪眼,虽然伤心却也毫不示弱,“我绝对比你厉害。” 他很聪明的好不好,现在都能将三字经完整背下了,上面的字也全都认识了,只是因为还小,还不会写。 与他一同进学的几个,别说可以背了,上面的字都还没认完。 何瑾笑了笑,也没有反驳,余光看了一眼徐婉柠,犹豫了一下,最后道了一句:“还有……以后就不要那么调皮了,夫人会伤心的。”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他干脆利索且出色的表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心中赞赏。 有谋划,又果断,只要能长大,再给个机会,绝对是能一飞冲天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