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的国》 第1章 李代桃僵 公元前230年,秦灭韩,在一片大雪纷飞之中,各诸侯国开始迎来了兴衰之路。 在寒风刺骨的山野中,一辆马车格外引人注目,此队仅有三十余人,他们星夜赶路,不顾风雪,就是为了赶在约定的时间到达秦国。 这条路,关乎着伏国的存亡。 “你叫我代替你去秦国和亲?你疯了啊,这种事要是被秦王发现,你们伏国上下,一个都别想活!” “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区区一个小公主,一片弹丸之地发兵,你难道不知道吗,秦王就喜欢强国,咱们伏国这片地方,哪里能入得了他的眼。” 马车内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在商量着一场惊天阴谋。 “你帮不帮我?你不帮我,我只有死路一条!你难道忍心看着你的救命恩人跳火坑?” “这……这不是帮不帮的问题,这是要掉脑袋的啊!你伏越是伏国的公主,我只是一介百姓,怎么可能代替的了呢!这不是一眼就会露出破绽的谎言吗?” “驻月!” 伏越厉声喊道,一把抓起驻月的手,她强压着尖锐的嗓子。目露凶光 “你一人被挂在悬崖的枯枝上,是我叫人把你拉上来你才能活命的!如果不是我,你早就冻死或者摔死了,如今我叫你报恩,你岂能不答应?我告诉你,我的心上人已骑马赶来救我,如果你帮我,我还有机会脱身,如果你不帮我,那我与他,便只能在你面前自刎殉情了!” “你这不是道德绑架,为难人嘛!” 驻月双手抱膝,一脸无奈。 “再说你身边跟着这么多随从,我怎么替代你?而且秦国强大,秦王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你何必与他人私奔呢,没准他会很宠爱你,你还能成为宠妃呢!” “我呸!” 提起秦国,伏越满脸厌恶 “世人都知秦王狼子野心,残暴不仁!他拥有了这么大片领土竟还不知足!整日觊觎他国领地,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怜香惜玉之心?!” “你,你说的倒也过了些,他可能没有你所说的那么不堪,再说七国混战已有百余年,该出现个能统领天下之人了。” 驻月瞧她是铁了心要逃 “你这样一走了之,弃所有人于不顾,这样是否太过心狠些?你受伏国恩养,自小锦衣玉食,如今让你为了国家而舍小我,也算于情于理……” “我,伏国的公主?” 伏越冷笑着说道 “我乃是妾室所生,所得父爱可想而知,我若真是掌上明珠,又怎会走上和亲之路?自古以来和亲的公主……都不是备受宠爱的,我们自降生落地,便是国家的棋子,仅此而已……” 她掀开帘子,外头寒风阵阵,只瞧见星星点点的雪花飘洒在冰冷的空气中,前方只有被月光所渲染的羊肠小路。 “明天一早,我们会下榻馆驿稍作休整,待夜深人静大伙都已熟睡,我便随我所爱之人一走了之,到时候,你就替我去秦国做宠妃,如何?” 狭窄的马车内有些冷,驻月将一块羊毛毯裹在身上,又继续问道 “如何瞒得了旁人?” “这你尽管放心,随我而来的都是伏国的奴才,他们的责任就是要把我安全送到秦国,若是我中途失踪无法交差,秦国来要人,他们必死无疑!可这时候若有个人愿意站出来完成这一场和亲之路,他们岂能不答应?况且……秦国上下,从来没人见过我,又怎会怀疑你是假的?他们顺利你送到秦国,你顺利顶替了我,那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伏国公主,又有何要紧?!” “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有人走漏风声,万一……” 驻月举棋不定,自然不想冒生命危险,正当她想给伏分析分析利弊时,伏越却牢牢握着她的手,斩断了她所有的顾虑 “没有那么多万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若是犹犹豫豫,怎能做到?” 说的好像我要去干一件惊天动地的伟大事迹似得,实则叫我去死罢了!说的那么慷慨激昂,你这小国公主也太追求自我了,弃百姓生死不顾,弃国家于不顾也要去跟情郎私奔,我瞧你是好日子过腻了,要寻点苦头吃!! 驻月扯着嘴角尴尬地点头应和,实际却对这公主的所作所为不耻。 话说伏国?有……有这个国家存在过吗? 伏越虽抓着驻月的手滔滔不绝洗脑,可她的脑中却想着其他事。 我怎么从来没在任何史书记载中看到过伏国二字?虽说诸侯国最多之时有一百四十多个,也不是每个国都有留下文物,这么说来……这区区小国也是历史中的一粒尘埃?连个痕迹也未留下? 驻月瞟了一眼伏越,内心直感慨 “怕就是因为你这样任性才惹怒了嬴政,也许他真派大军踏平了你们伏国,让你们连根头发丝的痕迹都没留下!” 伏越滔滔不绝说着自己的大计划,可瞧眼前的替死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根本没好好听自己讲话,心中虽有气,可也不能惹恼了这个唯一可以帮自己的人,她只能强压着怒火,又开口劝道 “你不是说你在找人吗,或许你要找的人在秦国呢?你若是以妃子的名义去寻人,岂不是更方便?帮您的人也更多些啊!” 瞧着她假意的温柔,驻月虽觉麻烦,可也明白自己突然来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动荡年代,怎么也得找个倚靠,单靠这来历不明的老百姓身份,怎能去找人呢? “是,我找我的大师兄。” 驻月口中所说的大师兄,便是从小与自个一块生活,一块倒斗的王巡! 此人说来也是倒霉,他与驻月未经师父允许,便擅自打开了秦地宫的一处墓道,而此墓道历经千年从未有人开启过,他们逃过所有人的眼线私自下斗,却在墓道中看到了一处仍旧屹立不倒的楼牌! 在灰暗不透光的墓道内,这处楼排并不算高大,可它所用的石料都是上等汉白玉,雕刻精美绝伦,未有一丝损坏迹象。 第2章 前世今生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在墓中发现这么完整的楼牌吧?你瞧这些汉白玉,就跟新的一样!” 驻月显然很兴奋,正要迈开步子走近,却被王巡一把抓住 “你可别去!这墓室中的楼牌意味着什么,难道你不晓得?” 王巡脑袋上的探照灯打在这一处精美的楼牌上,千年之前的汉白玉仍散发着柔和的微光,他瞧上头雕着龙首兽首,还有各色祥云百怪,自然觉得阴森。 “墓道内的楼牌,可是代表阴阳,我们这头是阳间,那头便是阴间,这代表始皇仍希望自己在死后也可通过这处楼牌来到人间,他仍强烈的希望自己能在死后有机会重生,再次重掌天下大权!” 王巡边看边叹道 “看来这千古一帝对权利的渴望比任何人都强烈,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他仍希自己坐拥天下,若不是渴望至高无上的权利,又怎会那么心心念念长生不老呢?” “你说咱们会不会真在里头发现长生不老药了?” 说到这会儿,驻月倒是跟着兴奋起来 “没准还真有呢!” “长生不老药?” 王巡鄙夷一笑 “你说江湖术士搓的那几颗重金属超标的老泥丸?它不能让你长生不老,倒是可以让你一命呜呼来着!别想有的没的,咱们这会儿可是瞒着师父私自下来的,这楼牌虽是精美,但石料太重,要砸碎了一块块运出去也是可惜,这些咱就不要了,既然阴间那头咱们不能涉足,就调转回头,再去看看其他!” 说罢,王巡边拽着驻月准备回头,谁知驻月却被这座楼牌吸引,目光久久不能移开 “大师兄,咱们好不容易下次斗,怎么可以空手而归呢?这可是咱们手艺人的耻辱!怎么也得带些东西上去!你不是一直想找秦王照骨镜吗?还说这东西一定跟着秦始皇陪葬了,咱们这会儿便去找找!” “算了算了!我心里头瘆得慌!你瞧这条墓道从未被打开过,偏偏咱们遇到了,瞧这路被理得干净,连点东西都没法带,走吧……师父不是说了,心里犯怂就要收网了!再执拗下去也准会坏事!” “可是……” 驻月脑袋上的探照灯扫过楼牌,又看向楼牌道路的另一头,那代表阴间的路黑漆漆的一片,似乎连光也难以穿过 “我感觉里头有东西。” 她拉着王巡说道 “我感觉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里头!” “什么东西?秦王照骨镜还是长生不老药?别瞎想了,咱们趁天还未亮赶紧走,要是被发现就完蛋啦!” 王巡把驻月往出口处拽,谁知灯光一晃,也不知是看走了眼还是灯光闪烁了下,驻月竟瞧见楼牌阴间的那条路上有着什么东西闪了下。 “我就说有宝贝!我都看见了!” 驻月似乎笃定那头有稀世珍宝,像是被蒙了眼似得,一把甩开王巡的手便往楼牌里头冲。 “等会儿!你干嘛去!小师妹你别去!我觉得那头有危险!!” 王巡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往里闯的驻月,可当他正想张嘴骂人时,却发现自己与小师妹竟已经涉足了阴间之路! “快!往回走!” 王巡浑身汗毛直竖,正欲掉头,谁知眼前竟无路,原先代表阳间的那段路竟然不见了!成了混沌一片!一股如墨般的雾气向四周散开,诡异且带着几分寒气。 “快走!怕不是要遇上鬼打墙了!” 王巡拽着驻月摸索着想寻回那段路,忽得……眼前闪起一片亮光如同白昼,逼得人睁不开眼! “怎么回事?!” 随着一声惊叫,这便是驻月最后一次听到王巡的声音,当她再度睁眼时,自己已经被挂在悬崖中的枯枝上,身上已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原以为是自己倒斗不小心踩空了路摔晕了,什么墓道,什么楼牌都是自己昏迷时做的梦,可当驻月看到身着战国袍的公主出现时,她才发现麻烦大了! 原来楼牌是连接古今之路,这头是现代,而那头,便是千年之前! 她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不知要往哪儿去,眼前这个救了自己的伏国公主似乎自身难保,她看起来……也并非善类。 “你说你要去秦国?现在的秦王是谁?” 外头漫天飞雪,除了寒风吹过山谷发出的呼啸声外,什么也看不见,驻月发现自己身上所有的现代仪器全都不见了,连看个时间也做不到,现在到底是何时,是几几年,她根本不清楚。 “当然是秦王嬴政!” 伏越瞧这个女人实在奇怪,不仅奇装异服,更是问着三岁孩童都知道的问题。 “嬴政?!” 驻月瞪着眼,摇头直叹 “怎么……我挖了他老人家的墓,他竟然把我带到了他的时代!难道他想报复我?难不成这就是老祖宗在王陵里设下的诅咒?!” “现在嬴政几岁?!” 驻月一把拽过伏越的手臂,只觉得天方夜谭,眼前这个女人最好是什么话剧组的演员,所有人合着伙骗自个儿呢!! “秦王……正值而立之年。” “三十?” 驻月自言自语,神神叨叨的样子倒是看着有几分疯癫 “他刚灭了韩?” “对啊,他的野心不断对外膨胀着,已叫其他国家忧心忡忡,我正是因为担心伏国也被波及,才遵循父命前去和亲。” “你妄想秦王能护你的国家?” “怎么?他不会愿意?伏国虽是小国偏居一隅,可常年战乱已至黄昏,若是秦国愿做伏国的靠山,那周边的百越便不会轻易入侵。” 百越? 秦王统一六国后可是数次南下攻打百越啊!也许……这在历史上从未出现过一笔的伏国,便是在这时候被抹去的。 看样子,这场和亲之路并没有任何意义,在秦王眼里,区区一个女人并不能维系两国之间的关系。 见她东扯西扯,仍不答应这场偷天换日的行动,伏越倒是急了,她再度开口追问道 “你到底答不答应我?” 驻月瞧她着急,便知自己才是掌握主导权之人,便不慌不忙地开始分析此事件的利弊起来。 第3章 各怀心思 既然同大师兄一起穿过了楼牌,自个掉到了秦国边境,那么大师兄也应该掉落在了不远处才是,如今局面……若是仰仗自个这副平头百姓的身份去江湖寻人,怕是比登天还难!这古人的江湖规矩怎能明白清楚?!若是……有个伏国公主的身份……顺利入了秦宫成了正儿八经的娘娘,再在民间广贴告示寻人,这倒是比自个瞎闯的靠谱多了! 再说…… 一向心思跳跃的驻月开始盘算起心里头那些小九九起来。 瞧她摸着下巴,忽地一笑,这笑还掺着几分狡黠,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好事儿。 若是入了秦宫……那不就是遍地的宝贝儿?!随便带点回去就是价值不菲啊!比跟着老爹倒一辈子斗强多了!还不用天天钻墓道坟洞吃灰呢!没准自个受宠,还能得不少赏赐!要是能得秦王亲赏的东西,定是价值连城的国宝啊!! 沉浸在幻想中的驻月对嬴政这位帝王并没有多大兴趣,如今难得机会可见千古一帝容颜,这样的好事千载难逢,倒还不如几样宝贝叫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此刻她的脑中浮现的不是嬴政会长什么模样,而是跟嬴政有关的那些个宝贝!什么传国玉玺、和氏璧、秦王照骨镜、长生不老药、就连嬴政身穿的那件龙袍都浮现在了脑海中,唯独不见的……就是这位帝王的模样。 一旁的伏越等着回话呢,可瞧面前这个女人似乎沉浸在什么美好的幻想之中,只顾傻乐,也没个回应,心里头虽恼,也只好忍着脾气轻推了她一把,娇嗔道 “姑娘……您到底帮不帮我呢?我与情郎这对苦命鸳鸯到底能不能成双成对,就看您能不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了。” 驻月看着她那双亮闪闪的大眼睛,笑的有几分狡猾。 “我驻月,最讨厌的就是欠着别人,如今却欠了你一条救命之恩,你说我能不帮你?” “真帮我?!替我去秦国?!” 瞧她答应,伏越更是激动,一把握住驻月的双手,嘴唇有些发颤,她似乎不太相信有人愿意冒生命危险救她,又再度确认道 “姑娘不是拿我打趣?” “当然不是!” 驻月笑了笑 “我既说出口,就一定会做到!既然我答应替你去秦国和亲,那么咱俩这恩情也自当一笔勾销,若是有机会再见,你可不能再拿救我一命这件事道德绑架我!” 驻月嘴里说着帮忙,实则为了秦宫里的宝贝!就算冒性命危险,也值了!! 明个太阳落下,他们就离秦国的国土不远了,这场关乎性命的大计划自然得早些谋划才是!外头风雪交加,而这片刻未停的马车内,却是火热。 经过了一夜的疲劳奔波,所行的队伍果然人困马乏,待天微亮,风雪已停,众人便寻了个小馆驿落脚。 伏越与驻月聊的火热,自然也担心她临时反悔逃走,便指了个忠心的婢女伺候,实则为了监视。 这些小伎俩对驻月来说一眼便能看明白,她压根没想过要逃,自然对婢女的监视也不恼火,两人凑在屋内商量计划时,无意瞥了一眼方才进屋倒茶的婢女,才察觉这一路贴心照顾公主的婢女,跟伏越长的有些许相似。 “你怎么不叫身边那个与你模样相似的婢女替你去秦国呢?不是求我这个外人更容易?” “你说穗儿啊…” 伏越回应道 “她自小跟我,自然忠心耿耿,这点无疑。原启程时我就告诉她我的这一系列计划了,若不是遇上你,我确实想叫她替我去,可我左思右想,她一个婢女,虽容貌与我相似,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再加上她是奴才出身,就算与我相似,也没有贵女的气质啊……况且,穗儿不识字,这是很大一个纰漏,哪儿有公主大字不识一个的,岂不是叫秦王抓住了把柄!” “如果不是遇见我,你还真叫她去?” “是啊……” 伏越不以为然 “被发现的话就是死路一条,她也肯?” 为她人送命这样的事,对驻月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为主子送命,此乃幸事,有什么不肯的!那是她修来的福气呢!” 身为公主的伏越,自小便是众星捧月,哪里能理解奴才的苦,想必奴才的命在她眼中,根本也分毫也不值!奴才的命就是她的,她说生便生,她说死,便死! 驻月没有多言,只是冷笑着回了句 “没想到你为了你的情郎倒也是豁的出去。” 见她调侃,伏越嘟嘴说道 “跟你说的话你可是记住了?别还未入秦宫便被发现你是假冒的了!怎么说也得拖个把月才被戳破,到那时……我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我若为了此事而死,你会有何感想?” “感想?” 伏越脱了身上那件裘皮大氅说道 “我救你一命,你回我一命乃是天经地义,我为何要有感想?一切都是你的造化。” 此女自私无情倒着实让驻月大开眼界,瞧她心如冰霜,自己也不跟她客气,瞧她柳枝儿似得腰上挂着一枚同心圆的玉环,雕着勾连云纹的样式,坠了红色的穗子,玉环虽不大,倒精致,看样子价值不菲。沉浸在要与情郎双宿双飞中的伏越还未来得及做反应,驻月便一把扯下了她腰间的玉坠子 “送我了!就当我替你卖命的回礼吧!” “你……!” 伏越杏眼一挑,就瞧见驻月此刻正拿着自个的玉佩欣赏呢! “怎么?不肯?” 瞧她生气,驻月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我替你这样的公主和亲,身上总要有个表明身份的东西,我瞧这玉佩精致,定不是差的料子。” “你倒是很识货……” 伏越面带三分怒气,虽不爽可也没发作,抖着牙缓缓坐下 “这是我自出生便戴在身上的,是母后送我的贺礼……” 她瞧驻月喜欢,又冷笑道 “你既替我和亲,自然要戴上这东西,今夜之后……我便不再是伏国公主了,这东西对我而言也没了意义,就,就赠你吧!” 第4章 逃出升天 一行人暂歇至晌午,用了饭后又继续向秦国出发。这一路随性相伴之人不过三四十个,除了专门伺候公主的几个丫鬟外,其余皆是兵,只是这些兵,在驻月眼中就跟没任何感情的土疙瘩似的,不笑,也不多说话,领头的将军看着年纪约摸四十左右,留着八字须,两腮胡子蓬立茂盛,看着威严勇猛。 驻月看那将军骑马走在队伍最前头开道,瞧他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甚是忐忑。 要在此人眼皮子底下来一招调虎离山,似乎有些难如登天啊,可如今自己这境遇,似乎也只能搏一搏,若真能顺利入了秦宫,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岂不是如探囊取物? 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驻月仍硬着头皮往秦国走去。 很快,天又黑了下来。 “按照约定,明个未时便能到秦国的边境了,据说那里有秦军来迎。” 伏越边说边开始收拾行囊,她将头上的珠钗与身穿的那袭襦裙全部褪下,交到了驻月手中。 “你穿我的衣裳,我穿穗儿的衣裳,待到入了夜,那些兵都睡了,我便假扮穗儿出门,夜半时分赵将军便会来接我。” 驻月接过衣衫,瞧她一点都不慌,反而透着几分跃跃欲试。 “你的情郎就这么一路跟着,从你出伏国开始便跟着咱们这队伍了?” “是……” 伏越接过穗儿脱下的衣裳,已经迫不及待迎接新生活了。 “他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一路跟随,怎么说也算是有情有义,怎么你的父王没同意这门亲事呢?” “原是答应将我许配给他的。” 伏越看了穗儿一眼,笑着回应到道 “谁知时局瞬息万变,前些年楚国毫无预兆地进攻了伏国,不仅使百姓死伤无数,更是抢走了不少财富,咱们伏国至此一蹶不振,又要常年抵挡百越有意无意的骚扰,使百姓民不聊生,所以……父王就想着让我去秦国求好,希望能得秦国庇佑,使伏国度过危难。” 一番话说下来,伏越倒是平静,一旁伺候的穗儿已泪流满面 “公主,您真要抛弃所有跟赵将军走吗?若是驻月姑娘明个被当场识破,不说她与咱们这一行人小命不保,岂不是把伏国推入深渊,使秦国恨上了咱们?” “那也是伏国命该如此,国家兴亡这样的担子压在我这样一个小女子肩头,我岂能承担?况且是父王毁约在先,我怎能逆来顺受呢?你也知道……我不受宠,所以不必过问我的感受,可明明比我小的公主还有,为什么父王没有选她呢?不就是因为她的母后深受父王宠爱,父王心疼她们娘俩嘛!既然不心疼我,我又何必心疼伏国呢!” 伏越握住穗儿颤抖的手,替她擦了擦泪 “明个驻月替我入秦,她若是顺利去了秦国,你们就当我死了,我想就算那些士兵知道我逃走了,可为了自个的小命着想,他们是不会深究,也不会蠢到自个跳出来,跟那些个秦军说公主逃了,所以这件事……你不说,他们不说,无人会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公主!” “可是……” 穗儿欲再言,伏越便轻捂住她的嘴说道 “不必再劝,我做此举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无论结果如何,我至少抗争过,就算是死,那我也无憾了!” 这是一场生离死别,坐在一旁的驻月自然也明白,主仆二人待到明日天明,便是此生不再相见了! 她穿上了伏越的衣裳躺到了床上,盖好毯子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们。 外头风雪早已停了,四周静的可怕,只能听见些雪落下的声音。 三人睡下,可都未合眼,也不说话,只能听到些许轻缓的呼吸声。 忽地…… 外头传来了几声寒鸦的叫声。 “赵将军来了!” 伏越忽地起身,瞪着眼悠悠说道 “这是咱俩的暗语,他已经在屋外林中来接我走了!” 三人悉悉索索起身,原是平静的驻月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确定?” “确定!寒鸦只叫三声,便是他!” 伏越穿成侍女模样,理了理头发说道 “我这就走了,趁着馆驿昏暗,他们发现不了我的!” “公主……” 穗儿一把拉住伏越的手哭道 “您可得珍重啊!!” 伏越虽是心慌,可又按捺不住雀跃的心,她一把搂住穗儿,又对驻月说道 “我虽救你一命,可你愿以性命成全我,这份恩情,我也永生不忘!” 昏暗的屋内,驻月看不太清她的容颜,只瞧见她那双亮亮的眼睛似乎有些湿润,听她的声音略微发颤,一时间不知她此举到底是对是错,她在这样的时代敢于抗争,自然是好。可这样的抗争是建立在他人的性命之上,便又觉得自私,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诀别,当驻月犹豫着想说一声再见时,伏越已经推门而去了。 瞧见门前镂空的窗花上投下三个人影,模模糊糊的,看不太真切。两人是守门的侍卫,还有个便是伏越。 驻月躺在床上自知无路可退,又听见门外伏越轻声说了几句话,这场大计划出乎意料的顺利,她闭上眼,听见了下楼的脚步声,由轻缓变得急促,随后逐渐消失在黑夜中了。 一国公主,就这样逃走了,顺利的令人惊愕! 四周又安静了。 明个会是场什么样的惊天动地呢? 驻月昏昏沉沉,知道得想想对策应付接下来的事儿,可实在困得紧,还未清静片刻便耳边又传来了穗儿低低的抽泣声,只觉得心烦意乱,不知不觉间又睡去了。 待到第二日日上三竿,其他侍女推门而入准备伺候公主洗漱,这一场偷天换日才原形毕露! 还在沉睡的驻月还来不及开口解释,就听见咣当一声巨响,随后耳边便传来了令人抓心挠肝般的尖叫声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啦!公主不见啦——公主不见啦——” 床前的侍女吓得脸色煞白差点昏死过去,瞧见原是公主的衣裳竟然换了个人穿,吓得她只顾大喊大叫,完全忘了分寸! 第5章 公主?公主! 一时间,馆驿内上下都炸了锅,驻月坐在床头倒是不慌不忙,只瞧着眼前的丫鬟哭天抢地,屋外传来阵阵嘈杂声,上下楼的杂乱脚步声都快将梯子踏破了! 站在屋内的几个丫鬟个个抹着泪,哭着喊着要死了。 “轻点声,闹得人尽皆知,还真是要死了!” 驻月拽着身旁瑟瑟发抖的穗儿,反而端出了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 她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这伙慌了神的人,待那领头的老将军闯进来,才正襟危坐。 “怎么回事?!” 老将军一脸错愕,瞧驻月穿了公主的衣衫,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他擦了擦眼睛,又看了好几遍,才唤穗儿质问道 “公主呢?!” “公主……公主……” 穗儿吓破了胆,支支吾吾不敢回应,驻月拽着她的手,笑说道 “公主走了,这不,叫我扮成她,替她去秦国呢!” 老将军顿觉大难临头,脸一阵煞白,但仅瞬间便知缘由,他强撑着筋骨唤来几个士兵,指着那几个小兵喝道 “去把公主给我追回来!她必定是跟姓赵的跑了!咱们都中了她的计了!” 一行人闹了个人仰马翻,收到命令的小兵一刻也不敢耽误,正的打颤着准备追出门,驻月却开口说话了。 “老将军,我要是您,便不去追了,就这么糊涂下去。” 她手中玩弄着伏越留下的手炉,笑着说道 “公主的意思,你知我知,那秦国不知,不就好了?秦人从未见过公主真容,只要你不说,我不说,那秦国又岂会知晓公主真假呢?” “你,你个山野村妇!竟敢与公主一块谋划着坑害老朽!老朽深受君王信任,此次入秦可是肩挑伏国安危,岂能容你在这儿戏!!” 老将脸一沉,又喝道 “来人,给我将这村妇拉下去乱棍打死!竟敢在老朽面前耍花样儿!” 几个小兵正欲伸手,驻月也不是吃素的,只见她厉声一喝,将那两上前的小兵喝住了! “你们敢动我试试?!” 她眉眼一挑,知道眼前这老将军乃忠厚不知变通的楞木头。 “如今公主早已出逃,你们想去哪里寻她?怕是寻来,也赶不及今晚与秦国的会面,若是让秦国知晓你们伏国敢戏耍大秦,你可知晓后果?!” 老将军愣在原地,看了驻月一眼,似乎想反驳,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既然公主走了,这会儿又有个替你们担责的女人站出来,愿意替公主去秦国,还有什么可追的。只要你们捂住了嘴,不要走漏风声,秦国那儿自然可行,而你们……待你们完成了任务,回了伏国,便是再也不会走这一遭了,那么……谁又知道是不是真的公主去了秦国呢?只要秦国满意,伏国得以庇佑,那是不是真的公主,又有何要紧?” 历朝历代以来,这种和亲之事不知上演了多少次,难道次次都是真公主去和亲不成?驻月心中早已明白,这样的事看着荒诞,实际是可行的,根本无需自乱阵脚。 “老将军,您说我说的对不对?只要您不说,我不说话,来的这一行人都不说,谁会有知道呢?” “这……” 老将军瞧了眼站在跟前的女人,此事叫他进退两难。驻月瞧她犹豫,一屁股坐回了床上。 “老将军忠厚,若是真要去将公主绑回来,把这事闹得连秦国都知晓,那我也是没办法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 老将军额前渗出了几滴冷汗,他听见屋外嘈杂的脚步声仍未停歇,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该怎样是好! “老将军,若是叫屋外的人再闹得动静大些,我看秦国怕是要提前知晓伏国公主私奔之事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耿直忠厚的将军这会儿是被架在了火堆上烤,既想活命,又不想违背国君信任,一时间进退两难,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似乎下了决定 “来人!” 他朝屋外喊了声,几个小兵跑了进来。 “吩咐下去,就说公主回来了,此事不要再声张,若是谁敢多嘴往外说漏了一个字,我必割了他的舌头!” 几个小兵瑟瑟发抖,瞧眼前的公主非昔日公主,便知晓了将军话中之意。 “是,是……” 小兵点头如捣蒜,正要离开,老将军又喊住了他们几个 “吩咐下去,就说待会儿我们便要启程,叫手底下的人都收敛些,不要再节外生枝,待回了伏国,我必禀告君上厚赏你们一路的周全。” 小兵们面面相觑,又点点头回应,待几人出去合上了门,不出片刻,馆驿内再次静了下来。 “将军不愧是久经沙场,遇事总是能从容应对,我实在佩服。” 老将军虽有气,可此刻也不是生气的时候,瞧他神色颇为无奈,只是长长叹了口气,随后朝驻月做楫道 “还请公主早做准备,我们即刻便要出发。” 由穗儿给驻月梳妆打扮,方才的响动虽已过去有一会儿了,可穗儿的脸色还是泛青。 “姑娘,您真要去秦国吗?就不怕……秦国的君主发现你是个冒牌的,杀了你?” “怕什么,前途还未知,此刻杞人忧天的,岂不是白费神?” 驻月瞧着铜镜中穗儿神色担忧的模样,问道 “你既是公主的贴身侍婢,那必然也是要跟着我一块儿入秦的,难道……你怕被我连累?” “哪会……” 穗儿连忙解释道 “姑娘肯出手成全公主,奴婢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怕被连累,只是……白白害了姑娘一条命,奴婢心里头难安啊!” “此事担心这些,怕是晚了,你就想着你家主子如今终于可以跟情郎双宿双飞,过逍遥日子了,还是替她开心些才是!我虽不知秦国会遇到何种事,但我必定保你一条性命,不叫你遭难的。” 经历了一场大动荡后,这队人马似乎更加死气沉沉,除了驻月一人还能露出些许笑容,其他人都跟死了似的,个个丧着脸一语不发,直至秦国边界。 第6章 初入秦国 秦军已在境内等候多时了,待驻月一行人赶到时,也已至日落西沉时分。 伏国众人忐忑难安,一个个绷着神不敢懈怠,瞧见假冒的公主从马车上下来,更是手心冒汗,心虚不已。 两国交接是在秦国边界,此时秦军就站在不远处,驻月看到秦国的旗帜随着寒风起伏,伴随着西去的落日,远处的金光万里,更添威严肃穆。 驻月站在马车前未上前,身旁的穗儿随即拿出一件大氅替她披上,两人对视一眼,穗儿出于本能的心虚,立马低头不再看她,驻月瞧她两只手指绞缠在一块儿,看起来颇为不安。 昔日秦军再度苏醒,就在眼前!没有想象的那样气势磅礴,她的心情自然也没有特别感到心潮澎湃,此次来迎接的秦军不过十余人,站在这隆冬的荒野之地,方圆十余里未见草木,皆是秃山乱石,倒凸显了一丝寂寥之味。不过与伏国的士兵相比,秦军就显得更高大威猛些,为首说话的那个将军看着有些年轻,泛黄干燥的面庞,不苟言笑的模样倒十分不近人情。 “还真像出土的兵马俑呢!” 驻月捂着嘴偷笑了声。 “来者可是伏国公主伏越?” 随着一声铿锵有力的质问声响起,驻月心头一颤,就瞧见老将军不慌不忙地从马背上跃下,独自一人往秦军的方向走去。 “正是伏国公主。” 她瞧见老将军又唤了个随从,一侍者闻讯匆匆上前,将木犊交到了秦将手中,随后又从队伍后头出来个似文官之人,细细查阅后,才听见那为首的秦将开口道 “除了伏越公主一人外,其余闲杂人等皆不可入秦。” “什么?” 驻月与穗儿面面相觑,哪里会想到有这一遭。 “贴身侍女也不可?” 驻月连忙问道。 “回公主的话,这是秦国的规矩,任何人都不可逾越!” 他语气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驻月瞧见这位年轻的将军留着八字须,语气有几分低沉,比起这天寒地冻,这将军的声音倒更显冷酷! “除这些之外,还请公主换上秦国服饰,头上的发钗耳坠,一律不能带入宫内,待梳妆换衣后,才可入秦。” “你叫我在此处换衣?” 驻月一挑眉,知晓这秦国狗眼看人低,瞧不上小小伏国公主,不仅只叫了十来人出面相迎,更是劈头盖脸的就来立下马威了!没有宏大的欢迎场面也就罢了,还叫堂堂一国公主在荒郊野地赤条条的换衣?!竟还有这样的道理! 驻月这假冒的公主被激起了一层怒火!秦国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便是冷酷傲慢,更是无理! “此处寒风刺骨,白雪皑皑,你叫我在这儿换衣裳?!到底是你们秦国历来的规矩呢?还是秦王一人下的命令?” 身旁的老将军大抵是没料到这假冒的公主还能如此大胆,不仅不怕身份被揭穿,还敢直面呛秦国的大将军! 驻月看了伏国老将军一眼,见他没出声阻止,又看着眼前面目可憎的秦将再度开口道 “伏国弱小,自然比不上你们秦国强大,可怎么说我也是一国的公主,如今屈尊冒着风雪,千里迢迢入秦,是抱着赤诚的真心与你们秦国交好,自然也希望求得秦王庇佑,如果你们秦王如此无礼,如此无君主风度,要叫我在此处更衣,我便是冒着大不敬之罪,也是立马回头,不愿入秦!” 她一甩长袖,再言 “秦国虽强大,可伏国也不是好欺负的!我们抵挡了数次他国入侵,那也不是坐以待毙,拱手让江山的!我们有的是骨气,你们秦王若不诚心,这场联姻,就此作罢也可!!” 略带脆响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天地之间飘荡着,众人哑口无言,驻月虽心跳加速,可也强撑着这股气场,知晓此时不能示弱,若是示弱,倒真要叫秦国这帮人瞧不起了! 只见她一转身,对老将军喊道 “秦国无礼,咱们走!!” “公主留步……” 身后传来了秦将的声音。 见他声音没有方才的趾高气昂,驻月才停下脚步。 “还有何事?” 她问道。 方才还挺直了背的秦将这会儿朝驻月做楫行礼,言语收敛了几分 “公主倒是误会末将的话了,不远处给公主支了帐子,也已生了炉火,外头虽是冰天雪地,可帐内是暖和的。” 驻月怒火未消,朝他翻了个白眼,又向他身后不远处张望了下,果然瞧见一小小营帐立在秦国界内。 秦将又言 “此规矩倒也不是君上一人定的,是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他国来的公主都一样,入了秦,都得换上秦国的衣衫,并不是只针对公主一人。” 驻月立在原地,仍不为所动。秦将瞧这公主也不是个能随意拿捏的主儿,又朝着身后喊道 “你们几个,扶公主进去!” 从帐内匆匆忙忙跑出几个丫头,围着驻月毕恭毕敬地说道 “公主请……” 驻月这才消了气儿,趾高气昂地从秦将眼前走过 “你叫什么名字?” 秦将一愣,又立马回应道 “回公主的话,末将姓王名睢。” 说是帐内暖和,也只不过是比外头好那么一星半点儿,营内有些漏风,火盆里的火苗随风跳动着,驻月一进帐,几个侍女便伸手要替她宽衣。 “不必不必,我自个来……” 换身衣裳还需这么多人伺候,瞧着也是怪麻烦的,更别说自己脱了个精光还得被这些初见的人围着看,虽说都是女人,可实在奇怪的紧! 驻月脱了衣衫冻得有些发抖,侍女瞧了立马拿出绒毯替她裹上,随后又从木箱内扯了几件檀色长裙穿上,一堆人打着转替她一件件穿上袍子,在她肩头披上狐皮大氅,众人又将她搀到桌案铜镜前,开始梳妆。 忙活了大半天,驻月才得空。瞧着镜中自个儿抹着胭脂,梳着发髻的模样,当真觉得奇怪。 驻月觉得自己像个人偶娃娃似的,被人抓着梳妆打扮,完事了又将她扶到营外,王睢上前又道 “娘娘请……” 第7章 偶遇高祖 娘娘?这就成娘娘了? 算了,细想也无意,反正入了秦宫,见着了秦王,顺手拿几样宝贝还顺带把大师兄找回来就成了,管他什么娘娘公主的! 驻月应了声,转身就往秦国准备的马车内钻,这脚刚准备迈上车,就听见王睢喊了声 “娘娘可还有事儿要吩咐?” 她一回头,瞧见跟自己来的“娘家人”还齐刷刷地站在那儿呢! 驻月这才想起自己忘了跟他们道别!怎么说自己如今的身份可是伏国的公主,千里迢迢孤身一人要到人生地不熟的国土生活,怎么可能不留恋家乡,留恋伏国的亲人呢!如今倒好,自己哭也是没哭出来,更是头也不回的就想走,瞧着倒是怪心狠,也忒奇怪了! 她看了眼一旁的王睢,又瞧着不远处寒风中的老将军,才想起来自己连他姓什么名什么都不知道,这忠厚了一生的老将军临到这会儿撒了个弥天大谎,心想是不好受。瞧他两边鬓发似乎比初识时更染了些许白霜,也不知是同情这些背负国家命运的伏国百姓,还是在为这样时代背景下的伏越哀叹,又或者……是这寒风太过刺骨,只瞧着驻月倒抽了口气,随后两颗硕大的眼泪便沿着脸颊滚落下来! “将军,大家……” 这两声唤得甚是不舍,连驻月自个儿都吓了一跳,很显然伏国的将军和穗儿也没想到还有这一遭。只瞧着这假扮的公主屈身正欲行礼,穗儿与老将军同时上前将其一把扶住 “公主乃是金枝玉叶,如今又为伏国牺牲至此,怎可向咱们行如此大礼,老朽担待不起。” “我这一去,怕是此生都无法再见伏国,还请老将军转告我父王,叫他宽心,不要日夜操劳才好,我虽身在秦国,可也不敢忘了自身之责,还请大家珍重……” 一番离别演的倒是入木三分,驻月一边泣泪一边感叹自己竟然还是个做演员的好苗子,她擦了擦眼泪,抬眼恰好碰上了老将军那双泛红的眼睛,风雪之下的伏国早已岌岌可危,这样的难事怎能不叫眼前的将军操心呢,伏国……一个隐没于世的国家,后世之人何曾知晓?这样一个拼命想要活着的国家,终要淹没于岁月长河之中。 瞧他那双被岁月与战争洗礼过的脸颊,干枯且布满沟壑,一时又想起了垂死挣扎的伏国命运,并不多愁善感的驻月也被此刻的气氛所渲染,原是憋回去的眼泪又大颗大颗的往外落! 几人相望竟无语凝噎,似乎真跟相识许久生离死别般。 “大家……珍重……” 留下这句话后,驻月便转身上了秦国的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成了伏国的公主,秦国的妃子,这下子是无人可疑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咸阳而去,王睢骑着马在外头说道 “娘娘,如今天色已晚,我们需在馆驿下榻一夜,待到明日再启程,大抵晌午便能到秦宫了。”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驻月哪有心思理他,撇了头闭眼睡去了。 迎了一国公主回朝,下榻的馆驿也稍显寒酸了些,别说设宴,就连好酒好肉招待也是捉襟见肘的,驻月知晓秦王瞧不上小国的公主,处处都是用应付的心态罢了。 可如今人入了秦,又是孤身一人,身旁连个心腹也没有,哪里有自个儿使性子的地方,虽说在伏国是公主,可在秦国,哪里会有人当她是公主来着。 驻月又暗自庆幸,自个儿虽假冒了伏越的身份,可这天生的性格就不是被他人随意拿捏的,如今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绝不能被欺负了! 伺候的侍女有两个,长的高些灵动些的叫惜夏,温和内敛些的叫秋楚,两人伺候新主子倒也不献媚,这点驻月很是喜欢。 一路舟车劳顿,驻月没什么胃口,只是胡乱吃了些便准备睡去,大抵是水土不服,气候不佳的缘故,整个人都犯懒甚是困倦。 惜夏和秋楚瞧主子睡了,原是想在榻前服侍守夜,可床前平白无故守着两个人哪里能睡得安稳,驻月打发了他们出去,一人裹着毛毯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外头北风呼呼地吹着,大抵是又下了雪,屋内燃着炭火倒也有些暖和,只是驻月刚入睡,便开始做起梦来。 梦中又出现了那条秦宫中的神道,耸立了近千年的楼牌又出现在了眼前,而此时只有驻月一人站在这座楼牌面前。 当初就是被阴阳路上的某个东西所吸引,故而误入此地,可那路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却看不真切,梦里驻月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个明白,可四周都是雾霭成团,哪里能瞧的清!却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似人形,又有些虚无缥缈,她使劲揉了揉眼睛,也没办法将那东西看个明白! 正当她被困于梦中辗转难安时,忽地……原是锁上的窗户突然开了,竟闯入一道人影,还未等驻月睁眼起身质问,那吃了豹子胆的歹人竟一下子跃到床前,低低地威胁了一声 “别动,若是大喊大叫引了旁人来,我便要了你的命!” 处于黑暗中的驻月吓了一跳,困意立马如洪流般散去,这还未进秦宫,半道儿便要送命,岂不是亏大发了!那满王宫的宝贝还没等到我去运呢!怎能说死就死了!还是死在这莫名其妙突然闯入的小毛贼手上! 驻月心慌的厉害,黑夜中只能看到一人影坐在床头,听见他低低的喘息声有些急促,她刚想再开口,一道寒意涌上粉颈,有股生硬且锋利的触感便抵在了喉头,令人不寒而栗! “要是敢唤人,我就杀了你!” 见这歹人用剑抵着自个儿的脖子呢,驻月哪里还敢喊人,她两手死拽着绒毯,浑身直打颤,在这数九寒天竟吓出了薄薄一身冷汗,好在这姑娘自小跟着亲爹倒斗,习惯了突发事件,不至于吓得昏死过去。 “好汉这是要劫财,还是劫色?若都不是,只是有难,那小女子必定尽些绵薄之力……” 第8章 一代枭雄 “给我弄些吃的!不许惊动他人!” 那歹人虽没有收刀的意思,驻月听他开口只是讨些吃的,便也放松了些许。 “好汉就是要些吃的罢了,无需动刀动枪,我这就给你去拿。” 驻月有些犹豫着朝屋外唤了声 “秋楚,晚膳我没吃太多,现又有些饿了,你去拿些小点心来送到我屋内,今天赶了一天的路了,不要惊动他人。” 片刻,就听见屋外有人应了声,随后就听见了一阵下楼的脚步声。 “待会儿吃的就送过来了,难道您还要这样用刀抵着我?” “不许多说,也不许耍什么心眼,若是安全,我自然放了你!” 两人在黑夜中不再说话,直等到秋楚进屋送吃的,那歹人才再度握紧了刀柄,随后伸手将驻月搂到胸前,就怕她一激动喊出声来! 驻月倒也没方才那般心慌,她被歹人死死箍住无法脱身,只能透过挡在床前的绸缎屏风中看到一人影缓缓推门而入,随后便是秋楚的声音响起 “娘娘,要奴婢伺候您用膳吗?” 此时的驻月和歹人都屏息凝神,不敢出一点纰漏。两人紧盯着进门的丫鬟,瞧她点起桌案上的一处烛火,火光在屋内缓缓跳动着,透着几分朦胧。 驻月咽了咽口水,见秋楚想走近,连忙喊道 “不必伺候了,我就随意吃些,明个你们都得早起,还是早些歇息吧,屋外冷,你跟惜夏夜说一声,不必守夜了,都去睡吧。” 歹人与驻月这两双眼睛死死盯着秋楚的身姿轮廓,生怕她热心偏要伺候,谁也不敢松懈,只瞧见这丫头站在屏风后头,只犹豫了片刻便点点头回应道 “那娘娘也早些歇息。” 两人在昏暗的烛火中互看了一眼,直到秋楚出门将门合上后,驻月和歹人紧绷的神经才松懈! “我言而有信,你也该放了我,不拿这吓人的东西恐吓我了吧?” 瞧他虽是半夜闯入,可并没害人之心,也许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来讨口吃的吧? 趁着烛火,她见身旁这放肆的贼人留着满嘴的络腮胡,头发凌乱不堪,根本看不清是何模样。 那人有些犹豫,见半天无人叩门,才终将手上的长剑放下,随后一句话也不说,自顾自跑到桌案前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真是个怪人! 方才还心慌不已,此刻驻月倒多了几分好奇。 她披了件大氅坐在床头,就瞧着那人狼吞虎咽,似乎真是饿坏了。 “你哪儿来的?怎么翻到二楼来的?” 那人也不回话。 看样子今夜是别想睡了,也不知这无礼之人到底要留多久,若是吃饱了就走倒也好说,赖着不走又要如何? 一个胡吃海塞没点客气的意思,一个又不敢躺下睡觉,只得坐在床头,眼巴巴地看着这不请自来的主儿,心里头只盼着他吃完了赶紧走。 正当驻月倚在床头正眯眼打瞌睡呢,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上楼声,还未等她反应,就瞧见那歹人忽地窜上床头,躲到了自个身后,她还没来得及询问发生了何事,就感觉那柄剑又抵在了自个儿的后腰上。 “你叫的人?” 他又凶神恶煞地开始质问起来。 “天地良心!” 驻月也恼了 “你方才进屋到现在,我都跟你在一块儿,如何喊人?你这歹人也忒不识好歹了,真是好心没好报!” 两人正周旋,门口却传来了王睢的声音 “娘娘可睡了?” 他怎么来了? 驻月犯嘀咕,连忙回应道 “还未睡,正吃了些点心准备睡了,发生了何事?” “方才有一队兵马上来,说是要捉拿一出逃的犯人,他们一路跟着脚印追到了咱们这馆驿内,说是要逐间逐间排查,以免给那犯人逃了。” 这该死的王睢,抓人敢往我屋里搜查,真是太不把我这伏国公主放眼里了!这群家伙狗眼看人低,不教训教训,是无法在秦国立足了! “你要搜查我的屋?” 驻月也没了好语气。 “只是瞧瞧,并不妨碍娘娘安歇。” 驻月往身后瞟了眼,见那歹人正躲在自个身后,低声威胁道 “你敢叫他们进来,我便一刀结果了你!” “别急,我既然方才没有喊人,现在也不会出卖你,你若是相信我,躲着别出声就是。” “进来吧……” 驻月的话音刚落,就瞧见王睢领着几伙人马冲了进来,将原本不大的屋子塞了个满当! 两人躲在床上,只能看着屏风后头人头攒动,几人提着兵器,正欲往床边走来时,驻月突然骂道 “王睢,你好大的胆子,不仅夜半扰我清梦,还敢带这些兵擅闯我的住处,你这差事当的真是好极了!” 众人一听,立马停了脚步,几人面面相觑,瞧着王睢不出声。 驻月见他们犹豫,也马上披了大氅起身,绕到屏风前头,见这几个兵低下头不敢直视,她便又提高了嗓子骂道 “我虽是小国的公主,可如今……也算是你的半个主子,你敢这样作贱我,敢带这些陌生男人闯到我的床头,你们想干什么?!待会我明个入了宫,见到了君上,定要告诉他,你们这群家伙居心不良,夜闯我屋,妄想轻薄于我!!” 这下子王睢慌了,哪里能想到把公主给气到了!原以为她出身小国,定不敢在秦国撒野,没想到此刻却在太岁头上动了土,直接叫她暴跳如雷了! “娘娘您误会,只是抓个犯人罢了!末将哪里敢放肆。” “这秦国要抓犯人,为什么要往我屋里钻?难不成我伏国的公主初次入秦,还要包庇你们秦国的犯人不成?你们大半夜的扰我清梦,还敢往我身上泼脏水,真是罪大恶极!” 王睢见在此处讨不得好处,还惹恼了公主,若是再逗留怕是引火烧身,连忙做楫致歉 “公主教训的是,末将立马撤退,还请公主息怒。” “去告诉他们,抓犯人就往外了搜,跑到女人屋子里动刀动枪的算什么?!就瞅着我孤身一人好欺负是不是?!秦王养你们这些人,就是叫你们做这些事儿的不成?!” 驻月的怒火声快要将屋顶都掀翻了,众人见踢到了铁板,也连连撤退,谁也不敢再多言一句。 第9章 高祖斩蛇 “你倒是真讲义气, 方才你一女子,把这些男儿骂的大气也不敢出,你是哪来的?做什么的?怎能这般威风?” 瞧这不速之客又晃晃悠悠坐到桌前吃起来,驻月也没了耐心,她黑着脸说道 “吃完了赶紧走,别来惹我的烦!” “方才他们喊你什么公主娘娘的,你是……你不是秦国的人?” “你怎么屁话那么多?怎么?不是秦国的人就不能留了?” “你这丫头,嘴巴倒是凌冽。” 他又自顾自坐下,倒了一盏茶饮尽,擦了擦嘴终于笑着说道 “姑娘方才仗义,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今日姑娘恩情,我刘季定是永生不忘,若哪天我刘季刘大爷发了家,定来还恩!” 此话一出,驻月愣住了。 “你说什么?你说你叫刘季?!” “怎得?不让叫这名儿?” 他擦了擦嘴,正欲告辞,谁知眼前的姑娘忽然大步向前,窜到自个眼下开始上下打量起来。 杂乱的胡子,蓬乱的发,一身雪地里泥地里打过滚的狼狈样儿,哪里像那个汉朝开国帝王,一代枭雄刘邦?! 可话说回来,细看之下,这隐藏于蓬头垢面之下的双目鹰视狼顾,看着就是颇有城府之人! “怎么?你……难道认得我?” 刘邦有些戒备,急忙移开视线。 从小便与众不同不走寻常路的驻月,与大多数人的喜好也不太一样。世人喜那雄才伟略,高瞻远瞩的秦始皇,又偏爱那自刎于乌江的西楚霸王项羽。可唯独这刘邦,却被冠上了流氓,小人得天下的标签。偏偏驻月就喜欢这种不择手段,慧眼识人的乱世枭雄刘邦,就喜欢他的洒脱与随性,从小小亭长成了汉王朝的开国皇帝,若不是真有本事,哪里能做到? “你,真叫刘季?没骗我?” “姑娘真有意思,我骗你这些做什么?” “你生于哪儿?” “沛县丰邑中阳里,怎得?要上门查查?” 刘邦,竟然真让我遇到了刘邦! 这可比要入宫见秦王更能叫驻月兴奋不已。 驻月却没有在他面前说出他那波澜壮阔的征途,只是抿嘴笑了笑,又问道 “你犯了什么事儿?为何叫人捉拿?” “嗨……别提了!” 刘邦倒也爽快,吃饱喝足便寻了个墙根缩着,拣了根枯草开始剔起牙来。 “前些年跟了个师父学了些三脚猫功夫,这不打算出门闯荡闯荡,可孤生一人若想闯出个名堂倒也不容易,就寻了个差事先做着,赚些盘缠。谁知遇上了恶霸欺人,我这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手刃了那厮,结果倒好……那厮家中有人为官,颠倒黑白,我这不就成了在逃的囚犯……” 刘邦说的绘声绘色,倒十分健谈 “这会儿给他们撵得没了藏身之处,实在没辙才出此下策闯入姑娘屋内,也好在姑娘心善又仗义,我才能死里逃生。” 方才还凶神恶煞地拔刀威胁的刘邦,此刻倒是换了副嘴脸。她瞧眼前姑娘不是有城府之人,为人也算仗义,便也放松了戒备。 驻月瞧他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也自顾自回到了床上 “我今天既然救了你性命,你也应当知恩图报才是。” “那是自然!” 刘邦缩在墙角问道 “姑娘有何事要我帮忙,尽管说!” “帮我寻个人。” 驻月将一条绒毯抛到他身上 “他叫王巡,我不知他去了哪儿,大抵还在秦国,若是你遇上了他,就告诉他,我在秦宫等他,叫他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来见我。” “这事儿简单,我刘季没什么大本事,结交江湖人士倒是擅长,这一路我帮你打听就是!” 刘邦看了看手中的毯子 “怎么?姑娘留我过夜?” “留你出去岂不是叫你白白送死?我好事做到底,就留你一夜,你可别起什么歪心思,待明日天一亮你就走。” 刘邦瞧这女人慷慨也不推脱,吹了灯便睡去。 馆驿好不容易静了下来,外头寒风阵阵,驻月正睡得香,谁知那窝墙角的刘邦竟还擅说梦话梦游,屋里还没静下多久,就见他忽地提剑大骂道 “哪来的蛇精妖孽!竟敢挡本大爷的道儿!” 这一嗓子,直接给驻月吓得差点跌下床去。 “你找死呢!睡个觉都睡不安稳!” 驻月被惊的心口狂跳,点了灯就瞧见刘邦闭着眼,怀里抱着剑骂骂咧咧,气的她一脚将她踢醒 “好心留你过夜,你怎这么多事儿,没完了?!” 刘邦被一脚踹醒,揉着眼连忙道歉 “姑娘别气,我方才梦中遇一条白蛇挡路,怎么说都不让开,顾拔剑驱赶,谁知白蛇竟腾空而起,慌乱之下才说了梦语扰姑娘好梦。” “白蛇?” 驻月来了兴趣,试探地问道 “可有斩了它?” “没斩着,这不是刚拔出剑就让你踢醒了。” 两人相视一笑,刘邦又说 “最近常常梦见这条白蛇,也不知是何意思,就这么横躺在路中间,见着人也不让开,当真是胆大包天!” “准是没到时候呢,到了时候,就能斩着了……” 这一闹,两人都没了睡意,驻月回了床上躺着,刘邦吹了灯缩回墙角,两人聊起了天来。 “我方才还是没搞明白,你一会儿公主,一会儿娘娘的,到底是何身份?” “身份?就是个小国公主罢了,今时是要入秦宫给秦王做妃,维稳两国情谊的。” “哪儿的?” “伏国。” “伏国?” 黑夜中,刘邦的语气有些惊讶,随后又叹道 “那还真是弹丸之地,你们的王妄想送个公主来就能守住,这想法……也太片面了些,秦王哪里是会看在女人的面儿上就倾力相助的,你这一遭走的……怕是白忙活一场。” 说完话也没听见回应,刘邦以为自己的话惹恼了她,又连忙道歉 “姑娘我这话说的直白,你别气。” 也没听见回应。 黑夜中,刘邦望了眼窗外的天,瞧见远处的天边已有些泛白,便起身走到床前,瞧她早已睡去。 第二天风雪已停,等驻月起身,早已没了刘邦的身影,独留下的只有一床叠好的绒毯罢了。 第10章 秦宫 “当真让我遇到汉高祖了?” 驻月喃喃自语,总觉得做了一场梦罢了。 一早洗漱完毕,一队人马又浩浩荡荡开始往秦宫走去。 秦军率领的车队脚程倒是挺快,刚过晌午便到了秦宫脚下。 马车并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绕道去了宫殿后头一处小门前停了下来。 驻月好奇,掀开帘子瞧见从宫里头出来几个太监模样的人,他们接过从伏国进贡的那几箱财物,随后王睢又率着众人晃晃悠悠地往宫里走去。 这下子,是真进了宫了! 驻月望着眼前传闻中的咸阳宫,也不免被它的宏伟所撼动,比起现代建筑,这些古建筑更是承载了太多的岁月沧桑与变迁,秦宫没有自个儿想的这般富丽堂皇雕梁画栋,它的古朴,宏大,沉静,又显肃穆。赤色的柱,飞檐的瓦,明黄色的墙,无不彰显秦国的威严霸气。 “早知道带一卷画纸来,将这秦宫的地形图细细画下来就好了,回去还能研究研究。” 驻月直叹气,又瞧见迎面走来一辆马车,寥寥几人,似乎运着什么东西。那一小队人马见有马车来,赶忙退到一旁低下头,不敢四处乱看。当驻月的马车从他们身旁经过时,她才看清,原来那马车上运的竟是一座棺椁! “何人无了?” 原是无心的一问,谁知身旁跟随的惜夏连忙回应道 “大抵是哪个奴才得病死了,今日娘娘入宫,他们当差竟如此不当心,冲撞了娘娘,待奴婢去禀告宦者令,好好责罚这些不懂事的奴才才是!” “不必大惊小怪的,我不忌讳这些。” 一个棺材罢了,对于驻月来说根本不足为奇,什么样的棺材没见过?就说这忌讳不忌讳的,若是忌讳死人,那自个儿也不会跟着老爹去挖别人的坟了! “我今日刚入宫,不宜生事。再者,逝者为大,咱们还要这死人争吗?” 惜夏见主子不忌讳,自然也不多言。 马车一直往宫里深处走着,走了半天也没到的意思,驻月不知这帮人要把自个带去哪儿,又问秋楚 “今天不见秦王?” 秋楚一听,抬手捂嘴笑了笑,还以为她急着要见君王呢。 “娘娘,今日大抵是见不着君上的,单不说君上国事繁重,这要召见娘娘还需他下令,若是未接到命令,娘娘就在自个儿宫里等着,若是要见,会有人来传话的。” “若是他一直不传,我岂不是要一辈子等着?” 秋楚见主子说话有趣,也不拘小节,原本有些战战兢兢的伺候,此刻也有些许放松。 “怎会呢?娘娘是从伏国来的公主,再怎样都会来见您的。” 马车在一处宫门口停下,当惜夏掀开帘子时,驻月才想起来……这秦王到底是何模样?怎么自己这一路从未去想过这个问题?若他真的来见我,难道我还真得牺牲自个儿去伺候他不成?! 她看了眼屋外,有些陈旧的宫门白雪皑皑,积雪覆盖了它原本的模样,将宫门口两株罗汉松都压弯的枝桠,虽不奢华,但古色古香,十分雅致。 瞅着有人来,又从宫门内跑出两个小太监,瞧着年岁也不大,还未瞧见马车内是何人,就赶忙跪下磕头请安。 此时的驻月脑里嗡嗡作响,霎时间明白答应伏越的这一请求是多么的难以脱身,即便秦宫内的宝贝到了手,那要怎么偷出宫门呢?!即便偷出了宫,那要怎么回到现代呢?! 再者……这始皇帝,生的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听着就觉难以伺候,若是一不当心惹的他不悦,岂不是要跟商鞅一个下场?好好的一副身体,各去各的地方? “娘娘,该下马车了,这雪天路滑,让奴婢牵着您。” 惜夏和秋楚已伸出手,就等着驻月的回应,可驻月仍在马车内愣出了神,步子还未迈开,便有了打退堂鼓的意思。 “能不下去吗?还能……返程不?” “您说什么?” 惜夏一惊,表情变得有些惊恐 “娘娘这是怎么了?从伏国千里迢迢而来,不就是为了此刻吗?怎能再回去呢?” 她与秋楚互看了一眼,秋楚也劝道 “娘娘虽一人在秦国,但有奴婢们照顾着,定不会让您觉得寂寞的。” 驻月这一犹豫,引得王睢注意,他骑着马过来问道 “怎么了?” 这一问,倒把她给问清醒了。 这才刚入了秦宫,都没瞧见那些稀世珍宝开开眼呢,若是现在被这个王睢发现自个儿是个冒牌货,岂不是要拿我去问罪?我就是要死,也不要死的这么窝囊,死在他手里吧!这谎……怎么说也得瞒过一天是一天,若是遇上了什么事儿,也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怎能束手就擒呢?! “没什么,瞧着秦宫巍峨,比伏国的王宫大了许多,愣神罢了。” 驻月收起了方才那股紧张,假意轻松地笑了笑 几人将她迎进了屋内,拨过来的奴才并不多,算上两个随行伺候的丫鬟外,另外也就五六个太监,见娘娘进屋,都各司其职,泡茶的泡茶,点炭火的点炭火,一个个都不说话,也不敢抬头,只顾弓着身子忙活。 气氛是有些压抑的,这间并不算大的居所被这么一群人围着,总觉得有些逼仄,驻月刚叹口气,谁知外头又来了一太监,瞧他模样打扮,倒像是有官职的。 “娘娘,君上叫奴才来传话,说您一路上舟车劳顿,今日就无需去见他了,您先休息着,若是要见您,奴才会派人来传话的。” “您是……” 驻月瞧他年纪约有五十,佝偻着身子,两鬓斑白,脸上沟壑纵横,可语气倒也算柔和,并没有恃强凌弱的意思,眉眼间也算有几分慈祥。 “回娘娘的话,奴才是专伺候君上的奴才,名李善全。” 驻月若有所思地听着,见他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似乎在等着什么,这才想起来自己得给传话的下人一些打赏才是! 第11章 秦宫雪夜 好在伏越虽一走了之,却只带去了少许的财物,剩下的金银宝贝都叫她抛下了,临走时还特地交代过来着。 “惜夏,你去把我从伏国带来的行箧拿来,就是上头雕着凤鸟纹的那箱。” 惜夏得令赶紧去寻,不出片刻就将那一方行箧递了过来。 行箧,实际就是一方小小的漆器木盒,上头绘了精致的各色纹样,这是伏越从伏国带来的,也算是一众嫁妆之一。里头是些金豆玉器,虽然不是什么大贵重之物,但用来赏赐下人是再好不过的。 “多谢公公跑这一趟了。” 驻月抓了把金豆,也没数有多少,便悉数交到了李善全手中。 李善全瞧着满手的金豆受宠若惊,也没想到伏国来的小小公主这般大方,连忙鞠躬谢恩。 “娘娘在这宫内住着,若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就跟奴才说,奴才定会给您准备周全。” 待李善全走后,驻月又将宫里的奴才们都叫到了一块儿。 “你们都知道,我是伏国来的,秦宫内的规矩并不清楚,若是日后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出了错的,还请大家多担待些。” 驻月朝秋楚使了个眼色,秋楚便端着行箧,将里头还剩的金豆悉数赏给了奴才们。 奴才们接过赏赐虽是惊喜,可似乎不敢喜形于色,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是该谢恩,还是拒绝的好。 驻月瞧出了他们的顾虑,又连忙解释道 “都拿着吧,就当是见面礼,以后我这位主子也要得你们照顾,大伙都住在一个院内,自然得互相照应些。” 底下的奴才瞧新来的主子虽说是公主,但也不娇气傲慢,也就不再犹豫推脱,都将金豆收入囊中,齐声谢恩。 一系列的人情世故,又被带着走了圈儿自个要住的宫门小院,是又累又好奇心满满!驻月更是满心欢喜能见到整屋的宝贝,结果……屋内值钱的,竟然都带不走,如桌案屋瓦,雕镂精致到令人乍舌的床榻,屏风立柱,无不浸染了千年的审美与传奇!而那些杯盏烛台,木匣铜镜,虽说值钱,但也不是珍品啊! “看样子……我这小国公主,还用不上那些传世之宝呢!” 忙活了大半天,仍没有见到秦王,如今这会儿夜已深,宫内都点起了烛火,却见不到几个人影。 驻月倚在窗前的榻上,略带了几分困意。 “娘娘还不睡吗?瞧这天,怕是下半夜又要下雪了。” 秋楚端来一盏茶递到她手中,又将貂裘盖在她身上。 “我想出去走走,都还不知道秦宫是何模样呢。” 说是去走走,实则去捞些宝贝。 “娘娘……宫里有规矩,入了夜各宫的娘娘未得传召,不能私自出宫门的。再加上现在雪天路滑,若是黑灯瞎火的摔了,可如何是好。” 她瞧秋楚坐在了一旁,看样子自己要是不睡,她也不会去休息的。 “要不你先去睡吧,跟着我忙了一路也没个安歇,我自个儿在这看看雪夜,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可……若是您要吃茶,谁来伺候呢?” 秋楚有些顾虑。 “哎呀,我这么大个人了,烧壶水,倒杯茶的还是会的,又不是真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们这样事事伺候着,才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呢!” 驻月掀了貂裘,又说道 “这院子虽小,可屋后头那处园景我十分喜欢,如今雪还没下,我一人去转转。” 还没等秋楚回应,驻月便自顾自起身要走。 “娘娘……不叫个人跟着?” 秋楚立马跟了上去。 “不必了不必了,你去歇吧,园子又不大,我转一圈就回来了!” 驻月跑的快,没等秋楚再说,就已经披了大氅出门去了。 虽说进宫的最初目的是来捞些好东西回去的,可瞧现在这情况,一时三刻是捞不着什么宝贝了。驻月也没急着想回去,就当是一场游玩,多瞧瞧多看看,可以拿的便拿,拿不到的也就算了。 这会儿她一人在园子里瞎转悠,与其相伴的,也只是遍地白雪纷纷罢了。 “若是……我能把那和氏璧捞到手送给我那自以为是的臭老爹,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我这大闺女呢!平日都说带着我是个累赘拖油瓶,这次倒真想掰回一局啊!!” 她一人在园子里闲逛,这处景没其他东西,有的只是一些假山枯树罢了,驻月对这些树啊水的没什么兴趣,走了一圈儿便觉得逛够了。 此时未下雪,月亮倒是难得出来,月光洒在雪地上染了一层银霜,驻月瞧这满眼的雪景倒是有几分好看的,便起了玩心,蹲下竟堆起雪人来。 她团了一个掌心大的雪球做雪人的身子,又团了个稍小些的做雪人的脑袋,随后又拣了些细小的枯枝做胳膊,还去拣了两粒小石子做雪人的眼睛。 “这可是我小时候玩的,现在竟无聊到一个人堆起雪人来,当真是无聊透顶了!” 嘴上这么说着,可她还是去找了一小截枯枝,给雪人做嘴巴。 “真丑……” 驻月望着自己的作品直笑 “我从小就不擅长做手工绘画,看样子是真没天赋,连堆个雪人都丑的独树一帜,怎么也算是种才能了!” 她笑着转身,想再去团个雪球,可刚抬眼皮,就瞧见廊下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人! “是谁?!” 驻月一惊,连声质问道 “怎突然闯到我屋里来了?! 那廊下的人身形十分高大,还披着肩狐皮大氅,看起更是伟岸,可黑灯瞎火的,驻月也瞧不真切,只见那人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 她觉得奇怪,有些好奇地上前了几步,还以为见了鬼了,要是真见鬼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从前便是经常跟死人打交道,哪里会怕鬼呢! ”你是……” 驻月走了两步,踩着雪吱吱作响,还未看清那人容貌,便听到了一阵低沉的声音传来 “你是伏国来的?” 驻月一愣,点点头 “是。” “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在堆个雪人解闷罢了。” 第12章 秦王嬴政 “雪人?是什么?” 他略带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驻月只觉得此人不请自来当真是有些无礼,又不自报家门,还一个劲儿问东问西! “雪人是什么你都不知道,你要是好奇,自己走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也没了好语气,白了那人一眼,便想自顾自走开。 可这廊下的人似乎也没有想走过来瞧瞧的意思,站着不走,却也不说话,奇怪的很,驻月瞧他虽不明来意,似乎也没什么恶意,只好一把抄起方才堆好的雪人捧在手心,往那不速之客走去。 “雪人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说古人聪明呢!” 她走到那人面前,笑得有些得意 “抬起手来。” 那人也不多问,乖乖抬起两只手,驻月便一把将堆好的雪人放在了他的掌心。 有些冻手心的雪人就乖乖在那人手里端着,方才一折腾,雪人的眼睛嘴巴也歪了,看起来是一点也不好看。 “这就是雪人?” “是,只是我做的不好看,若是好看,那是怪可爱的。” 驻月站在这不速之客身旁,偷偷抬眼瞧了瞧,见这人五官深邃,须髯如戟,在夜里却也瞧不真切,只觉得此人甚是威严,方才言语轻狂,倒有些后悔了。 “外头天寒地冻,你就在这儿玩这个?” “是啊。” 驻月点点头 “闲着无趣,也睡不着,只能在外头转悠。话说……你是谁啊?是将军?还是宫里办事的?怎么未经允许跑到娘娘宫里来了?” “你不认识我?” 黑夜下他的视线扫过,两人一对视,倒叫驻月心头一惊,给震住了。 深邃的眼眸甚是凌冽,好似酝酿着一股极强的杀意,叫驻月不寒而栗,原是初次相见的陌生人罢了,他怎如此凶狠?不,这不是故意为之,而是他天生如此! 她慌忙撇开了视线,连忙回应道 “不认识,我今日初次入宫,哪里会知道你。” 那人也不说话,而是笑了笑,便将雪人又递还给了驻月。 “外头冷,若是冻着可麻烦了,你该进屋了。” 说罢,他便转身而去。 “他到底是谁啊?这般胆大妄为,连宫里都来去自如?” 驻月呆愣在原地,捧在手心的雪人已有些消融,她自言自语道 “该不会是大半夜的秦王驾临吧?若是来……也该有人通报才是。” 第二日一早,雪倒是没下了,连日头都正好,许久不见的阳光照在屋内暖烘烘的,驻月一睁眼,惜夏和秋楚便急匆匆进屋,拉着主子说道 “娘娘,方才太监传话来,说君上要见您呢,您赶紧起身梳妆打扮,可别晚了。” 怎么?一起床就要去见秦王了?我都没准备呢! 昨夜晚睡,此刻又未睡醒,驻月哪里能反应的过来,这眼睛还没揉清,就被惜夏秋处拉着换衣裳梳头,胡乱喝了点茶,吃了口点心,便被搀着塞入轿中了。 “我见了秦王要说什么?” 这会儿她是真有些慌了。 “君上问什么您就回什么,不多说不多问就对了。” 秋楚连忙解围道 “都说说多了会坏事,娘娘您就卑躬屈膝些,准没错的。” 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没想到应对手段呢,人已经到了章台宫。 由着侍女扶下轿子,又瞧见昨个遇见的公公李善全急匆匆出来,也没来得及请安,就火急火燎地催促道 “今日娘娘初见君上,理应早些来,怎有些迟了?” “公公莫怪罪,原是雪天路滑的,咱们怕走快了摔着娘娘,这才让轿子慢些的。怎么?难道君上生气了?” 惜夏嘴巧,连忙应付了过去。 “你们运气好,方才君上才接见完大臣,这会儿才得空呢,我瞧着似乎是遇着了什么喜事,心情正好呢,怕是不会怪你们晚来的。” 几人说说笑笑的,连忙把驻月拉进了章台宫。 这里可比自己那小院子气派多了,也更加威严,沿着路两侧站着的奴才就十来好几个的,驻月还来不及多问几句,便被推入了殿内,与她一同进去的还有公公李善全。 “君上,伏国来的公主已经到了。” 李善全边通报边朝驻月使眼色,此时的她七上八下,脑袋里乱成了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连殿上坐着的秦王都不敢抬眼去瞧,只一股脑儿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抖着嗓子喊道 “妾身驻……伏越,参见君上。” 一句短句说完便已是大汗淋漓。 她低着头,像是等了许久,才听见王座上悠悠飘来声音 “你就是伏国送来的公主,名伏越,是吗?” 低沉的声音有些许嘶哑,虽未窥其貌,却已被其声吓住,帝王的声音穿越千年,直直地往驻月耳里钻去,也不知是出于对陌生事物感到害怕的本能,还是被这帝王威严所震慑,总之跪在地上的驻月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当年和老爹师兄一块儿下斗,遇着了之事也没此刻这般慌乱。 驻月咽了咽口水,知晓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应付了,现下是肝肠毁断,这糟心事儿,早知道就不答应那任性的公主了! “回君上,正是……” 慌归慌,倒也没忘了分寸。 “今年几岁了?” “回君上的话,妾身今年二八(二八是十六岁,伏越十六岁,驻月的年纪二十一岁) “伏国的王倒也算有心了,将你这爱女送往秦国,就为了得秦庇护,好叫你们伏国的日子好受些。可是……他若是真了解孤,就不会只单单送你一个姑娘,送那些金银器物来讨好孤了。” 等会儿,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 驻月愣住了,还未来得及分析秦王话中之意,就又听见他开口 “他若是诚心希望得秦庇佑,何不领着你们伏国百姓,带着你们伏国的领土归顺,这样岂不是更好?又何须你一女子千里迢迢而来呢?” 原来他话中之意是想要伏国的领土啊!驻月恍然大悟! 想想也不无道理,比起女人,帝王更喜欢领土才是,妄想靠一个女人就撑起一个国家的未来,未免也太不稳固了些! 驻月虽是认同,当然也不能说出口,只能低声回应道 “可是伏国延续至今已有百年,伏国的风土人情与秦国大不相同,伏国的百姓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若是就这样无端归顺,怕是妾身的父王无法跟伏国的百姓交代啊……” 第13章 殿内争执 一席话,没有回应,驻月不敢再多言。地砖冷的刺骨,令人胆寒。 她就这么跪在地上,而王座上的那位秦王却始终未言,空荡荡的大殿内静的可怕,所有人都不敢出声,有的只是断断续续传来的翻阅竹简声。 许久,像是过了许久,那金口难开的秦王,又再度说道 “伏国离秦甚远,与百越楚国相邻,若是寻求庇佑,你们也该去寻楚国才是,可孤怎么听说……你们为了此趟还特地绕过了楚国呢?” 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虽有些慢条斯理,却让人望而生畏不敢造次,驻月脑子转的飞快,先前就与伏越套过话,此刻应答也算游刃有余。 她想了想,回道 “世人都知秦国蒸蒸日上,若要寻求倚靠,自然要找这世上最强的王!” 这番回应坚定,驻月虽对秦王没有过多的崇拜敬仰,却也佩服他为秦所做的一切高瞻远瞩之事。 可王座上的秦王,又陷入了寂静。 好难熬的对话啊…… 驻月不禁感慨。 双膝泛酸,双手伏在地面冷冰冰的,由于太过紧张导致胃也跟着痛了起来,早晨起床都未吃些像样的食物便来这儿斗智斗勇,实在折磨。 这秦王见小女子跪着,怎也不叫我起身呢? 驻月只敢在心里头埋怨。 “要不……你回去吧,孤后宫女子甚多,多了你一个,倒真叫人有些不愿应付了。” 此话一出,驻月愣住了,连旁边的李善全也愣住了! 李善全瞧了眼正在批阅奏章的秦王,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驻月,知晓这般言语甚是辱人,也不知她会如何应答! 听到此话的驻月只觉心口一颤,脑袋嗡的一声,还以为自个听错了! 咋?这……是要退货的意思?! 哪有这道理!堂堂公主千金之躯,千里迢迢过来竟然还被退回!这要是回去,自个儿身份暴露不说,岂不是叫伏国上下丢尽脸面?! 驻月虽未去过伏国,但对秦王这般看轻小国一事不免有些生气!若是伏越亲来被他赶回去,那叫她如何做人?岂不是要一头碰死?! 非江南烟雨之地出生的驻月,自然没有温和婉约的性格。一路走来秦国的轻视原就叫她怒火中烧,此刻又把人赶回去,这再能忍气吞声的性子,也是没办法再做低伏小了! “可是……秦国护着伏国,又岂会叫秦国没有任何好处?我虽无倾国之貌,自然无法叫君上只看在妾身的面儿上照拂伏国,可伏国物产丰饶,更盛产盐,连制兵器的金(这里的金指的就是青铜,不是黄金)都有,您若愿意,这些伏国都会一一送上啊!” 驻月不愿被人看轻的本性在此刻显露无疑,她虽伏身在地,可这语气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在这偌大的宫殿内,她的声响撞击着壁面回荡,叫人热血澎拜! “我千里迢迢,为了伏国而来,我的肩上不仅有着伏国王室颜面,更是关乎伏国百姓的期盼,他们目送我而来,为的就是让我给他们带去安宁!您若在此刻赶我回去,岂不是叫他们希望破灭?那到时我又有何颜面再见父老?!” 秦王没有回答,而此刻的驻月也顾不得那嬴政到底作何感想,只是愤愤不平,一股脑儿地畅所欲言,怼了个痛快! “我不走!我不会离开秦宫,离开秦国,若是您执意赶我走,唯有一死!” 此话并非驻月本意,她哪里是来求死的!只不过气氛使然,叫她心底那股热血心肠也跟着沸腾,这话刚落下了,她立马戛然而止,不吭声了! 完了,话说太快,秦王不会真叫我去死吧?? 秦王仍不回应,而站在一旁服侍的李善全已吓得满头大汗,寻常哪里见过如此刚烈的女子,竟敢威胁起国君来,这秦王未语,他立马出言制止 “大胆!你竟敢威胁君上!实在无礼!” “不管是无礼也好,有礼也罢,总之您不能叫我回去,即便为奴为婢,我也不能走!” 她忽地起身,鼓起勇气向秦王嬴政看去,如同迷一样的嬴政容颜,此刻跃然于眼前,可当驻月的目光刚落到王座上的那人时,忽地愣住了。 “怎么……是你?” 是昨夜廊下之人。 “你……是秦王?” 昨夜之人竟坐在秦王的宝座上,正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双目不知喜怒,而是透着股略带杀意的冷漠,跟昨夜那人的眼神一模一样! “公主不可无礼!君上还未让您起身,你怎能……” 李善全连忙提醒。 “无碍……” 嬴政抬手示意,两人对视,他竟然也没有露出几分笑意,仿佛昨夜的会面不存在一样。 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古人所描绘的始皇帝,根本与此刻王座上的男人不一样! “方才你说你愿在孤这儿为奴为婢,都不愿回伏国?” 他的声音低沉,甚是威严,听的驻月心头直打颤,方才的豪言壮语无法收回,只能点点头应下 “是!” 嬴政似乎没有因自己的无礼而生气,只是自顾自又打开一卷竹简,随后提笔开始写了起来。 他会怎么惩罚自己呢?杀了?还是乱棍打出去?或者……就这样把我打入冷宫了? 驻月心里头直盘算,在分析着自己活命的几率还有几成。 “上来……” 嬴政再度开口,一时半会儿不知其意,驻月愣在原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的李善全。 “公主,君上让您上去呢。” 驻月有些不知所措,虽不懂嬴政开口何意,却在李善全的提醒下,战战兢兢地往王座上走去。 直到真真正正站在了秦王边上,她才体会到了何为帝王之姿!方才还在那豪言壮语大放厥词呢,此刻乖的跟鹌鹑似的,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研墨。” 驻月又一愣。 “什么?” “孤让你研墨,研墨你可会?” 他拿笔指了指桌案上那方精致的砚台,随后眼神毫无预兆的向驻月瞟来,望的她心头一惊,连忙点头示意 “会……” 第14章 公主变丫鬟 驻月赶忙接过墨条细细研磨起来。 嬴政只顾看着成堆的竹简也不说话,她一旁瞧着,手里的墨条也不敢停下,方才的硝烟散去,殿内又恢复了宁静。 只是驻月这心口一直突突跳得厉害,人还云里雾里的,脑中只是回念着 “他的瞳色,竟然是琥珀色的。” 像猛兽般的眼睛,更添了一丝凌厉。 也不知过了几时,嬴政仍没有停笔的意思,一旁的驻月自然也不敢停活儿,他只瞧着嬴政提笔书写,凡是奏章之事,无论大事小事,都一一细看斟酌,再细细批阅。 他的字是写的极好的,笔力苍劲有力,如行云流水似的豪放,可却心思缜密细腻,将事情一件件有条不乱地办妥。 此时的驻月双腿站的有些泛酸,自然是想歇息,可君王没开口,哪里敢主动躲懒呢,只能硬着头皮熬。 好在未过了多少时候,殿内的大门开了,进来个端茶的小太监。驻月瞧他匆匆上前,随后李善全端过茶盏刚想进上,驻月却接过手,轻声说道 “让我来吧。” 李善全眼一亮,瞧这公主倒是机灵的很,会心一笑,便将茶递到了她手中。 殿内虽点着火炉,但毕竟数九寒天的冷,嬴政也写了许久,双手自然受冻。 “君上,喝茶……” 嬴政笔尖一顿,转头看她低着头,正递过一盏茶来。 他未语,接过茶喝了口,随后才问道 “为奴为婢,也要留下?” 方才自己的话都说的那般气宇轩昂了,哪里还能反悔?若是反悔,那真是叫他看不上了! “是……奴婢愿意。” “你一个公主,自小锦衣玉食,可真愿意留下伺候?” “是,为了伏国百姓,我愿意。” 嬴政又喝了口茶,随后缓缓说道 “你若执意如此,孤要是硬将你赶回去,倒真有些无情。” 他想了想,又说道 “这样吧,你想留下便留下,只是叫你做与他们一样的奴才也不妥,孤就叫你做个侍女,就跟着孤,只伺候孤就可,其余事你皆不用管。” 这方才进门还是娘娘,如今出门就成了君王身边的侍女了,这侍女也不知是大是小,有没有品级,总之说好听了是侍女,大抵也就是个丫鬟。 嬴政待会儿还得见大臣,便将驻月打发了出去。这会儿她耷拉着头,一副败北的模样,在宫门口等候的惜夏和秋楚瞧主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还以为主子初见君王就得罪上了,也都吓得不吱声。 “主子,怎么了?” 惜夏战战兢兢地扶过驻月问道。 “把君上给惹怒了?” “倒也不是……” 驻月尴尬地笑了笑 “只是,我不再是你们的主子了,我也,也成了奴婢了。” “娘娘!” 秋楚连忙捂住她的嘴 “这种话怎能乱说呢!” “我没胡说,方才见了君上,他说他后宫妃嫔众多,多我一个嫌太烦,想把我打发回伏国,我当然不能回去,所以……他便说叫我在宫里做个侍女,伺候他衣食。” “还真是如此?” 惜夏一脸惊愕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儿?”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还在殿内的嬴政仍在批阅奏章,李善全在旁伺候,待驻月退出了,他似乎才想起什么 “你可曾记得,当初伏国使臣来说,说他国的公主品性是何样的?” “这……” 李善全观君之意,踌躇着回应道 “回君上的话,当初伏国的使臣说公主乃是温和恬静,柔顺婉约,貌比西施的女子。今日看来……这位公主的脾气倒与当初所说大相径庭。公主分明就是脾气执拗,颇有胆识。” 李善全还以为秦王想同他一块儿打趣伏国公主来着,嘴巴一撇刚想偷笑,谁知秦王扭头瞪了他一眼,李善全自知造次,连忙低头不再言语。 而秦王,倒自顾自说了起来 “西施之貌?倒是辱了西施了。” 李善全又连忙应和道 “公主虽无西施之貌,但灵气逼人,也是娇美可爱的。” 驻月这边走马上任,硬着头皮开始伺候起秦王政起来。她对秦王无感,更对他这般不留情面生气,如今临夜要去伺候晚膳,便与一众奴才端了饭菜送去,这路上还一个劲儿嘀咕 “看我不下狠手,把你这宫里的宝贝都偷运出去,搬空你这座咸阳宫不可!” 嘴上强硬,可走到了章台宫门口就老实了。李善全见驻月来,也不刁难她,是给以好颜色的。毕竟伏国来的公主,怎么说也是金枝玉叶。如今虽在秦宫成了侍女,可也是留在君王身旁伺候的女人,指不定哪天就突然飞黄腾达转身成主子了!再者,昨个儿才拿了人家不少好处,也不能冷脸待她。 “公主,怎亲自做这些事,打发这些小的做便可,君上虽不让你做妃,可也不必真拿自己当奴婢啊。” “要做的要做的,君上好不容易留下我,我怎么能躲懒呢。我现在可不是公主啦,公公无需这般唤我的。” 驻月朝李善全笑了笑 “君上还在里头?” “在呢,方才看完了奏章才得空,用了晚膳后,还得接见大臣呢。” 从早忙到晚,似乎都未歇息过,驻月又问道 “君上晚上不去各宫娘娘处吗?” 两人边说边进了殿。 “姑娘有所不知,咱们这君上,是甚少留宿在娘娘那儿的,一月内能去个三五回已算多了,寻常就睡在章台宫的。” “年年如此?那各宫的娘娘不会有怨言吗?” 李善全和颜悦色地回道 “各宫娘娘不敢有怨,君上是最讨厌争风拈醋之事的。若是叫他知道有人胡闹,他也不给情面的,所以各宫娘娘倒也算团圆。” 说罢,几人便走到了嬴政休息的内殿,此时他正闭目养神,众人将晚膳放好,正准备一一退下,谁知李善全喊住了驻月 “姑娘,你今个儿初次,就留下伺候君上吧,我会在旁提点你的,准不叫你出错。” “我?” 驻月瞧了眼闭目的嬴政,摆摆手轻声拒绝 “我怕出错惹事。” 第15章 侍奉君主 “怎会呢,姑娘只要细心就可。” “我……不行呀!” 驻月想得空出去喘口气儿呢,哪里愿意留下,两人悉悉索索地你一言我一语,可都让在旁的嬴政听了进去。 “这么不愿留下伺候?方才不是气吞山河似的说愿意为奴为婢吗?” 谁知嬴政睁眼,竟打趣起来。 “今日你便留下,为孤布菜。” 秦王开了口,哪容得了自己拒绝,驻月尴尬地站在一旁只得点头回应。 本知伴君如伴虎,为君王自是威严不容轻视,一心以为嬴政这位帝王寻常更是难以伺候。驻月怀着忐忑,由李善全在旁指点,他如何说,自己便如何做。可看着简单的布菜,要做起来也有些难,更何况是面对帝王,那更是胆战心惊。好几次驻月都没夹住菜,或者将菜落在了桌上,原以为会受责罚,可嬴政却一言未语,并未为了这些小事而动气。 “够了……将这些都退下吧。” 看样子他是吃饱了,驻月这才长吁一口气,谁知这口气还未叹完,李善全又提醒道 “将清茶端来,给君上漱漱口。” “是,是……” 跪着布菜的驻月忙不迭地起身,只觉双膝犯软,身子一歪,差点踉跄。 嬴政也没出言责骂,只是看着她起身去端茶。 “今日敬献的丹药可送来了?” 嬴政漱了口茶问道。 驻月还在云里雾里呢,李善全连忙回应 “回君上,已经送来了,这会儿徐道士正在外头候着呢。” “叫他进来吧。” 也不知要见谁,驻月虽想退下,可嬴政也没下令,只能在一旁干站着。 片刻,就瞧见一位身穿道袍,看似仙风道骨的男人进来,见其须髯若神,步子风雅,满面风光。 “君上,今日新炼的两颗丹药已成,还请君上服用。” 李善全端过徐道士手里的托盘,将那两枚丹药献到了嬴政面前。 两颗丹药被置在一枚四方的锦缎匣盒内,嬴政打开盖子,驻月也伸长了脖子瞧,看见两颗黄豆大小赩炽色的丹药躺在盒内。嬴政拣起一颗,遂又问道 “这些日子君房新炼之药,孤吃着倒是觉得有些效果,前些日子常觉不眠,心烦气躁,这会儿倒是好些了。” “回君上,这是贫道今年新研制的丹药,内则调元补气,开胃口,养营卫,宁神安智,去寒去暑,消食化痰,外则和血脉,舒经络,祛风散毒,常食保便可保健安康,延年益寿。” 一旁的驻月听的直想笑,区区两枚药丸,也不知掺了什么七七八八的怪东西,就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瞧他那模样,定是个骗子! 可嬴政似乎十分满意,一口就将其中一枚吃了,随后又说 “剩下的那颗,待孤睡时再吃。” 招摇撞骗的臭道士献完药也退下了,见李善全都告退了,驻月便觉今日的活儿应该是完了,刚想一同告退,谁知嬴政却喊住了她 “你先别退下,还要伺候孤睡前洗漱。” “我?” 驻月直想喊不可置信,她看了眼缓缓退下的李善全,动着嘴唇急问如何是好!可李善全这家伙反而一脸放心的样子,只会朝她点点头,随后笑的意味不明的关上了门。 这算什么?! 驻月看了看跑掉的李善全,又看了眼坐在桌案前不起身的嬴政,一时半会儿搞不懂他到底要干嘛? 伺候他就寝?这还要怎么伺候? 驻月呆滞在原地,进退两难,谁知嬴政又突然起身,拢了拢肩上的披褂说道 “你去隔壁房给孤研些墨来,孤还有事未处理。” 还要去?可是他不是已经办公了一天吗? 勤政的秦王倒叫驻月有几分刮目相看,似乎是被他这股忧国忧民的性子打动,连驻月也忍不住劝道 “君上,现这会儿已经很晚了,今夜又下了雪,隔壁屋子冷,小心冻坏了身子。” 人微言轻的驻月,哪里能劝得动嬴政呢?只见他往里屋走去,还不忘说道 “你只管给孤点上炭火,去烧好热茶便是。” 人已经走到了里屋门口,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回头又问道 “怎么?你困了?还是冷?若是这样,就叫其他人来。” “不……” 驻月摇摇头,熬夜对她来说可是家常便饭,寻常下斗都是夜晚,这点哪里会犯困呢? 见劝不下,驻月只好作罢,说道 “奴婢去隔壁房点上烛。” 冬季的深夜自是难熬,殿内燃烧的炭火偶尔发出几声炸裂的噼啪声,这便是唯一的声音了。 嬴政也不说写到何时,驻月也老老实实在一旁伺候,自是觉得无聊又难熬。 古时的夜晚,总没有现代那般灯火璀璨,小小的偏殿总显有些昏暗。 一人研墨,一人只顾低头书写,两人无言。 驻月喜欢热闹,如今这般死寂倒叫她十分不适应,她瞧嬴政这会儿心平气和的,试探性问道 “君上昨夜驾临,怎不叫个人通报我一声呢?我不知是您,言语有些冲撞。” 嬴政的笔尖一顿,开口道 “孤叫奴才们通报了,可能你只顾看雪景未听见,孤便自己一人过来了。” “君上昨夜来做什么呢?是……想看看伏国公主美丑?” 嬴政提笔沾了沾墨,也不看她,只是悠悠说道 “放肆了……昨夜雪停,孤见月色正好,便出来走走,又闻伏国公主已入宫,故而来瞧瞧。” 他抬眼看向驻月,眉宇间有些许凌冽 “怎么?看不得?” “不,不不不……” 驻月还以为惹他生气了,连忙解释 “只是惊讶罢了,今日大殿内见到君上,没想到是昨夜之人。” “昨夜做的雪人可还在?” 他的话题又突然跳转到雪人身上。 “应该还在……” “这会儿去院里再堆一个,可愿意?” 好好的写着字,忽然又玩心大发要堆什么雪人!驻月实在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这秦王还有孩子气的时候?!想想也是!任凭他再厉害的君主也有孩童时代啊! “当然可……奴婢这就去。” 两人踩着雪去了前院,驻月不知其何意,也只能蹲在雪地里开始堆起雪人来。 第16章 不知其意 嬴政只在廊下看着,驻月蹲在一株梅花下团起了雪人。 不一会儿,她便又堆了个小雪人,这雪人倒是比昨晚上做的那个更精致些,只是材料有限,这雪人的眼睛是用两颗小石子儿嵌上去的,一大一小的眼睛,怪有趣。 “给您……” 驻月将雪人捧到嬴政面前。 “怎么?” 嬴政瞧她双手捧着雪人笑嘻嘻的,不知何意。 “君上您快抬手呀!您不是喜欢这雪人吗,我放您手心上,就像昨夜那样。” 出了宫殿的驻月更加活泼些,从现代来到千年的秦,她似乎还未适应,也一时间忘了眼前的人乃是一国之君,说着俏皮话,笑的张扬,可嬴政迟迟未抬手,待驻月刚想开口催促时,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可不是在跟寻常之人说话。 她手往回一缩,连忙褪了笑容低声说道 “奴婢该死,竟对君上您出言不逊。” “无碍。” 他的眼底也探不清是高兴还是不悦,只是冷着脸接过雪人,就那么捧着,这雪人到底是好是坏,也不做评价。 “秦国与你们伏国,定是有着天壤之别,你初来不习惯,再加上秦宫原就严肃沉闷了些,方才你说的那些话,倒也有些有趣。” 手里的雪人冷冷的,用力一握也就散了,模样谈不上精巧可爱,反倒是丑的别有一番风味。 “你在伏国时经常做这些?” “倒不是……” 驻月摇摇头 “伏国很少下雪。” 历史上狠辣独断专行的秦王,此刻倒也不是那么冷血无情,就像是寻常人家的男子,也会聊些无关紧要的话,也没有历史所描绘的那般严苛。 “您与他人嘴里说的,似乎不太一样。” 原是有些微微放松的嬴政,又恢复了寻常的严肃神色,他看了手里的雪人一眼,又将它递还到了驻月手中。 “别人都是怎么说孤的?说孤心狠手辣?铁面无私?还是说孤连生母都不放过,是个没心肝的人?” 这会儿嬴政早已囚禁了生母赵姬多年,这些年来一次也未去看过,世人自然非议。其中还手刃了为秦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吕不韦,就这么背上了背信弃义的名声。 “这……” 一开口说这,驻月就后悔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会儿是踩雷上了!要是回应的不好,岂不是要被赐死?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你说就是,孤不怪你。” 驻月看着手里的雪人思量再三,言语不多却不知如何组织,内心挣扎如同油煎,对秦王嬴政的点评褒贬不一,须好好斟酌才是,可不要在入秦第二日就把他给得罪了! 她想了想,将那雪人放回到地上,脑子里转的飞快,随后才缓缓开口道 “旁人怎说,我倒不知,只是原父王跟我说要我来秦时,说的便是秦国愈发强大,都是由新的君主治国有方才有此盛世。君上善纳贤才,又勤政为国,如今能答应与咱们伏国联姻,心胸定是极具宽广之人。所以……我便来了。” 驻月想了想,又说道 “我虽入秦宫只有两日,与君上接触也就两日,但也知晓当初父王所言,与如今自己所看,是一样的。” 嬴政双手背在身后,对她这番言语不做评价,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雪天冻人,回屋吧。” 待两人回屋,发现方才走了的李善全又回来了,还跟着数名侍女,驻月原以为自己还要给嬴政铺床盖被,如今已叫侍女们做好了。 “你先下去吧,这儿你不必伺候了。” 嬴政脱了大氅,侍女连忙接过,随后那些伺候的侍女像是机械似得一语不发开始伺候君王就寝,几人有条不紊地各忙各的,嬴政也早已习惯这一成不变的生活,他面无表情的接受着众人的伺候。高大的身形屹立在一群使者之中,看似花团锦簇,却又如此寂寥无声。 待驻月回了住处,夜早已深,连惜夏与秋楚原是要熄灯的,见她还未归,便特地点灯等她。。 两人就伺候了驻月两天,如今论不上主仆,便都成了秦宫里的婢女,好在昨日赏给李善全的金豆子起了作用,特地将这仨人安排在一间,互相也有个照应。 惜夏同从前一样,又被安排着照顾国君的日常起居饮食。而秋楚因性子温和聪慧,被派去伺候后宫妃子。三人之中当属驻月最年长,可驻月如今用的是伏越的身份,自然要装出十六岁少女的天真。 “累死我了,难道你们从前都要忙到这么晚才能安歇吗?” 驻月捶着肩推门而入,惜夏与秋楚也连忙起身相迎,一人倒茶,一人去铺床。 “今儿算好的,咱们还能睡个觉,给各宫娘娘守夜的才惨呢,一晚上不能睡光站着挨冻了。” 惜夏将热茶递到驻月手上,摇头直叹 “好好的公主娘娘不当,却同我们一样做起了奴婢,这国君也太作践人了。” “这话可不要再说了,隔墙有耳,若是叫有心人听了去,那咱们仨都得遭殃。” 秋楚铺好床,神色有些凝重 “我们倒以为你今夜不会回来了呢。” “怎么?为什么不回来?” 驻月累得慌,赶紧爬上床与她们挤在一张被子里取暖。 这话一问,惜夏与秋楚二人相视一笑,忽的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来。 “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我被逼无奈都成奴才了,这也能笑?” “不是不是……” 惜夏捂着嘴赶忙解释 “我们还以为你当值第一天就被留下伺候君上就寝,还以为他今夜会要了你,同你共枕呢!” 这两丫头瞧着天真无邪,内心想的倒挺丰满,驻月瞧这两人调侃自己呢!气的他故意在这两姑娘身上掐了一把,还嚷着解释 “这怎么可能!你们瞧他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若叫他开口说这些事,也未免太违和了些!” “这有什么!” 惜夏捂着嘴笑道 “任凭咱们的君上多么冷漠无情,那也是有生下过孩儿的,也是个知香知暖之人!怎会瞧你这可人儿无此心呢!” 第17章 扶苏生母 “他有孩子?” 驻月在明知故问。 惜夏捂着嘴笑道 “自然有孩子,咱们的国君又非少年,怎会没孩子呢。” 一旁的秋楚也加入了话题,她替驻月掖好被子才开口解释道 “君上有好几个孩子呢,有长公子扶苏,长公子的母亲郑美人是最早伺候国君的。还有长公主嫚儿,她的母亲楚美人与扶苏的母亲一同入秦,两人都是来自楚国的歌女。如今最受宠的,大抵是来自羌戎的八子赵无垠,她刚生下孩子不久,如今孩子还在襁褓,君上便多疼爱她些。其余的……零零总总还有些许吧,只是我与惜夏入宫不久,并未全都见过,只能说出这些较为受宠的娘娘。” “这下子,你可信咱们的国君也是个有七情六欲之人了吧?” 惜夏继续逗乐道 “只是想不明白,后宫已有多个妃子了,那么多你一个也不算多呀,怎就把你排除在外了。” 此时的驻月若有所思,不管嬴政再怎么坐拥天下,如何有能力,怎么说那也是个寻常男儿罢了,有心爱之人,有疼爱的孩子那也是人之常情,只是…… 她有些疑惑,接触了两日的秦王,自己并不能说十分了解他,只是这短短的两日相处,却还从未见他笑过,或是说……从未见过他的表情轻松柔和过,他总是眉头深锁,眼神带着几分杀气,对身边任何人都有几分忌惮,叫人望而却步,无法亲近。 “你们见过国君笑吗?” 三个姑娘躲在一条被中,原是困倦了,此刻却又因这些话题来了兴致,睡意全无。 “笑?我们哪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国君呢。” 秋楚说道。 “我从前虽说是被指去侍奉君上,可近身之事也轮不到我,我只远远见过他的背影罢了。” 惜夏瞧了眼驻月,又捂着被子咯咯笑道 “怎么?难道你爱上国君了?若是喜欢,明个儿让李公公去说说如何?叫你继续做他的妃子?” “怎可能!我又不是瞧见个男人就要猛扑上去!我看啊……八成是你们想了,不然怎跟我聊的如此起劲?!” 三个姑娘闹做一团,在隆冬的夜里倒是分外温馨,也不知几人闹到何时,待天明之际,都已睡去。 咸阳的雪比预料的更大些,原以为夜晚雪会停,可没想第二日,又是一片白雪茫茫,好在日头正暖,有些许暖阳从浮云中撒下,终于有了些许暖意。 园子里如今梅花正盛,一倩影从林中闪过,忽瞥见廊下有一俏丽的身影掠过,她开口问道 “那人是谁呀?怎从未见过。” “回娘娘,那是前几日进宫的伏国公主。” “公主?” 生的国色天姿的女子又开口问道 “若是公主,怎穿了侍女的衣裳?” 身旁伺候的嬷嬷堆着笑脸,连忙解释道 “娘娘还未听说吧,她原是伏国送来给国君的,可国君说后宫女人甚多,多她一个讨嫌,想把她打发回去,可这姑娘死活不愿回去,说愿意在秦为奴为婢,也不愿伏国立于危难。” “当真?” 被唤作娘娘的人眼前一亮,连连赞叹 “多么坚韧不拔的女子啊,能为国做出如此牺牲,真当是令人刮目相看。怎么……能如此糟蹋呢?” 嬷嬷有些疑惑,不知话中何意,只得陪着笑脸提醒道 “娘娘,咱们还是快走吧,君上还在等咱们呢,外头冰天雪地的,若是冻着可不好。” 嬴政早已起身,这日出才未多久便已做了些许事,驻月服侍他吃了早膳,又去端茶,待再度进屋时却发现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坐在了嬴政侧边。 “我早就听闻宫中多了位伏国来的公主,这才刚想问君上,她便来了。” 她笑得温柔,眉眼尽是和煦之色,嬴政坐在一旁一语不发,只顾埋头看着手里的竹简,而站着的驻月,则一脸的茫然。 还不知她是谁,要如何称呼呢? “我是来自楚国的郑良,如今是君上的妃子,你可以唤我郑美人。” 她便是扶苏的生母! 驻月惊喜交集,没有想到竟能亲眼一见扶苏的生母是何模样!她怔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位皓齿蛾眉的佳人,内心不由地赞叹,如此佳人,才能与秦王所匹配,两人郎才女貌,这公子扶苏,也必定是生的风度翩翩,气度不凡。 两人相视一笑,倒不见生分,郑美人亲切,叫驻月多了几分欢喜。 “该问安了。” 嬴政抬头瞧了眼驻月,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 “虽刚入秦宫,这些礼节还是不能忘的。” 他的声音冷的令人心寒,方才还为见到如此美人高兴呢,此刻又因为他这话打破了美好的气氛! 驻月尴尬一笑,连忙问好 “娘娘安好,奴婢刚来秦国,对此地还不了解,今日失仪,还妄娘娘恕罪。” “不碍事,十六的年岁,只身来到咱们秦国,自然是担忧害怕的,你如今能这般,也实属不易。” 她莞尔一笑,看着嬴政柔声调侃道 “君上不该这般严肃的,这么好的姑娘,怎成侍女了,若是叫伏国知晓可怎么办呢。” “无碍!” 郑良话音刚落,驻月连忙想解释,谁知嬴政“啪”地一声收拢了竹简,两人都怔住了。 他的眼神有几分阴鸷,深邃的五官看着有几分骇人,郑良大抵是见惯了君上的喜怒无常,连忙起身致歉 “妾身言语有失,还妄君上恕罪。” 方才温和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驻月立在原地不知要不要开口解释,可嬴政似乎也不想让她开口,只是再度抬眼冷冷地说道 “你先下去吧,这儿没你事了。” 郑良原是不安的神色又轻松了几分,她看向驻月笑得有些许无奈。 这般情况自然不好多问,驻月也只得点头出门。 屋内再度恢复了宁静。 两人到底说也相处了十余年,自然比旁人更亲近些,只是如今这气氛,两人无言,倒显得颇为生疏,郑良似乎也不敢先开口,只得无奈看着怀中的手炉琢磨着时机。 屋内暖和,烧起的炉子令人身上都暖烘烘的,像是过了许久,嬴政才缓缓开口 “今日来是有何事呢?” 第18章 公子扶苏 嬴政的语气终于软了几分,郑良欣喜,散去的笑容又浮现在了脸上。 “倒也不是大事儿,只是前些日子扶苏夜里看书着了凉,叫御医来瞧了几日也不见好,想着总得告诉君上您一声,可妾身左思右想,想想孩子有个头疼脑热也是寻常,原不想打搅,但扶苏许久未见您了,如今病着,不免思念其父王,故而今日前来。” “可严重?” 他终于露出了几分为父的慈祥。 “倒不大严重,只是日夜咳嗽,吃了药也不见好转。” “怎会叫他夜半还在看书呢?这几日都下着雪,入夜便是天寒地冻,怎能不注意些。” “是,君上教训的是……也是我这为母的疏忽。” 说罢嬴政便起身 “一块儿去瞧瞧,今日午膳就在你那儿用吧。” 站在门口的驻月并不知里头说了什么,也不见吩咐,只能站在此处待命,如今外头冰天雪地,冻得她双腿直打颤,原想大着胆子开溜呢,谁知又遇到李善全来了! “姑娘怎在门口候着,屋里头有谁呢?” 李善全倒也算是和蔼,瞧见驻月便笑眯眯的。 “哦,是郑美人来了,他们在说事儿,君上便要我在外头等着。” “郑娘娘来了啊……” 李善全惊讶道 “娘娘已许久未踏入章台宫了。” “怎么?娘娘不常来吗?她不是生下了长公子,理应受宠才是啊。” 李善全瞧了眼屋内似乎没动静,继而才说道 “姑娘有所不知,娘娘虽是生了长子,可她性子敦厚,不善嬉笑打闹,总显无趣些,与君上在一块儿,最多也是唱些曲子罢了,可自从生了咱们公子后,便也不唱了,二人相识许久,自然不会像初识般要好的。” 这番话,说者无意,可听者只觉得凄凉。 这秦宫,四四方方,能到的地方也只有在这圈儿内罢了,能交心之人,怕除了自己的夫君外,哪里还有他人呢?可这夫君,也不是一人的夫君,原那能歌的女子,最终也归于平静。 “君上为什么不立后呢?照理说娘娘生了长子,理应为后的……” 话还未说完,李善全便匆忙打断 “姑娘,你刚来秦宫有所不知,这王后一词,在咱们宫里可是禁忌!” “怎么?” 秦王没有王后,这是后世一大谜团,驻月自然也好奇。 “为什么不能说?” “哎哟我的小祖宗!您可别说这些了!” 李善全脸上的皱纹成团,一脸无奈地摇摇头,就差拿手捂她的嘴了! “你可知赵太后一事?” 驻月眨了眨眼,有些狐疑地点点头 “您是说赵太后与她……与她面首一事?” “嘘…………” 李善全连忙提醒道 “你可轻声些。” 他拉过驻月,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 “别说在秦宫,就是在秦国,这也是禁忌的话,当初因为此事死了多少人?连权倾天下,被称为君上仲父的吕不韦吕相国也难逃一死!那事啊……遭受波及之人不计其数,尸横遍野。那我可都是亲历过的,谁见了不胆寒!那亲生的母亲都能做出夺自己孩子王位之事,你说咱们的君上,会有多寒心啊!怎可能再立王后,怎可能再将权力分给女子?所以……咱们秦宫没有王后,如今不会有,将来更不会有。” 驻月听的起劲 “所以咱们的君上,根本不信女子咯?” “那可不是……” 两人凑一块儿正说的起劲,屋内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这两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瞧见一奴才掀开了帘子,嬴政与郑良已到了门口。 方才话题,忽地戛然而止。 李善全被惊出一身汗,也好在是宫里的老人了,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过,也只惊讶了一会会儿,便连忙转了表情,笑着迎了上去 “君上这是要去哪儿呢?让奴才跟着您一块儿去。” 几人脚步匆忙,驻月立在原地不知进退的好,她看了眼逐渐走远的嬴政,是连余光也未瞥向自己,跟在后头的李善全倒是回头,挤眉弄眼的提醒她赶快跟上,直到这会儿,驻月才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郑良与扶苏住云台殿,待一伙人匆匆赶到,扶苏竟倚在床上看起书来。 “怎么着了凉还看书?” 嬴政瞧他边咳嗽边阅书,连忙疾步向前。 “公子生了病,你们不仔细伺候着,不劝他多休息,怎还任由他穿着单衣看书呢?!” 屋里一众奴才吓得齐齐跪倒在地,磕头只喊饶命。 “父王误怪罪于他们,他们伺候得当,是我执意如此罢了。” 倚在床榻上的少年约摸十二,生的清逸冷峻,虽说年少,可眉宇间倒有股倔强。躲在远处看的驻月不禁赞叹,不愧是那位美人与这位帝王的孩子,果然生的不同凡响! “这几日师父都说不必去学堂了,先把身子养好,母亲也劝你多次,可也没办法叫你放下这些书籍,如今是没了辙,只好把你父王请来了。” 昔日冷漠看似无情的嬴政,如今在孩子面前自然有慈父的一面,他的表情虽还是有几分严肃,可语气却变得柔软。 “什么书叫你如此废寝忘食?一年到头也不见你放下过几日,如今病了,就该好好修养了,这样抱病学之,既养不好病,也学不进去,岂不是做无用功?” 他想拣些温和的句子,可出口却过于生硬,话落的嬴政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又连忙坐到床边问道 “如今怎样?” 说罢,他便抬手试了试扶苏额头的温度。 “似乎有些温度。” “只是受了些风寒罢了,父王无须担忧,孩儿年少体壮,不过几日便痊愈了。” 嬴政对于扶苏的爱,自然比其他孩子更多些,那是自己年少时有的孩子,在最美好的年华有了这个不输于自己的孩子,自然成了嬴政的骄傲。 “在看什么?” 嬴政拿起方才扶苏看的那卷书籍。 “是师父前几日教的,正教到论语的《子张》篇”。 “可有读懂其意?” 嬴政似乎有些兴趣。 扶苏有些羞涩,瞧了眼身旁的母亲,才腼腆地说道 “孩儿只能粗略懂得,不及父王。” 第19章 以雪煎茶 “你说便是,让孤听听你对此句的见解。” 扶苏轻咳了声,嬴政解下自己的大氅给他披上。 少年病着,脸色有些许苍白,可瞧父亲期盼,也不好不开口,只是琢磨了片刻,才娓娓道来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孩儿最喜欢的,便是这句话。子夏说,博览群书并广泛学习,而且能坚守自己的志向,恳切发问求教,多思考当前之事,仁德便再这其中了。孩儿也会向子夏那样,认真念书,虚心向师父们请教,不忘初心本意,希望有朝一日也可像父王那样,做一位贤德之人。” “贤德?” 嬴政轻问了句,似自言自语,却叫一旁的郑良心头一颤,连忙岔开话题提醒道 “君上,扶苏感了风寒,您就别考他这些了,应当叫他多休息才是。” 贤德。贤德吗? 嬴政看向扶苏,见他还有几分稚气的脸上那双充满了崇拜的眼睛。他有些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去解释这贤德二字,这两个字,似乎与自己并不匹配。 “御医来瞧怎么说的?可有开药?” 嬴政不再深究方才的话题。 “御医也只说受了风寒,需要卧床休息,也开了药,可吃了几副,也不见好。” “那些个庸医,连区区风寒都成了疑难杂症,真当是越来越无用了!” 君王言辞犀利,屋内众人不敢多言,纷纷低头,恐惹王怒。 他瞧扶苏病怏怏地倚在床榻上,又连连咳嗽不止,自是心疼,思索片刻,对李善全说道 “去把徐道长请来,孤让他给公子看看。” 李善全得令匆匆而去,郑良似乎有些忧虑,又开口说道 “君上,徐道长向来都只为君上一人所用,如今扶苏只是略感风寒罢了,何须这般劳师动众呢?” “无妨。” 嬴政抬手示意郑良不要再说了,她也只好闭口不再言。 不出片刻,徐道长便来了。 他如同往常,只穿一件单衣道袍,似乎不知冷热,仙气飘飘,仍是一副世外高人模样。 站在一旁只字未语的驻月当然知道他就是那位连秦始皇都敢骗的徐福,那骗走三千童男童女,卷走无数钱财,谎称去寻长生不老药却一去不返的江湖骗子,原以为他年岁大,生的奸邪,没想到却如此年轻,其长须及身,飘然若仙,神色淡然,若不是知道他的黑历史,还真以为此人是位了不得的世外高人! 他从众人面前走过,身姿挺拔如同仙人驾临,向国君娘娘问安后便开始问诊。 “道长,请问公子的病严重吗?” 郑良记挂孩子,连忙询问。 这徐福既没诊脉,也没多问,只是看了看扶苏的脸色便说道 “君上娘娘可放心,公子只是略感风寒罢了,并不严重。” “可……我怎么总觉得浑身无力,思绪混乱呢?” 扶苏也问道。 “无碍,无碍。” 徐福语气温和,又问 “是否吃了御医开的药也无用?” “是,你倒是看看到底要如何诊治才是。” 嬴政也有些着急。 那在驻月眼中相当装模作样的徐福缓缓起身,捋了把胡子笑道 “寻常药物自然无用,公子只需服下我开的药,不出三日,便能痊愈。” “什么?” 郑良连忙问道。 “这药方倒是不难,只需用桂枝,姜,还有甘草及苏叶熬成水,服用三日,便可。” 众人面面相觑,听这药方只是再寻常不过的。 徐福似乎看出了众人疑惑,又笑着说道 “这些东西自然不难得,可还有两样,便是有些难了。” “还有什么?是什么仙草灵丹?还是千年的人参灵芝?” 郑良问道 “若是要这些,我便派人去寻。” “不,不必如此。” 徐福笑道 “此药需这晨曦未开败的梅花上刚消融的雪水入药引,再用那白玉做的匕取之装入玉瓶,不可沾染一丝尘土之气。再掐新抽芽的,还未青翠的松针一同烹煮,不出三日,便可痊愈。” 他笑看众人,又言 “若是让这两方药引见了日头,便无用了,还需日日取之才可。” 这倒也不难,只是太过刁钻罢了,如今冰天雪地,清晨更是冻人之时,谁能耐着性子在梅花丛中拿那绣花针大小的白玉匕去拣雪水,一听便是个苦力活。还有那松针,细小茂密的松针里头挑选出最嫩的,这日头还未出,不得挑花了眼?! 一屋子奴才也不笨,听这些便知此事是个劳苦活计,办好了讨不讨得到赏不说,可别把自个儿的身子骨冻坏了,那可就不太值当了! 这些人也不说话,内心只盼着这样的“好事儿”别落自个头上。众人低着头,生怕被指到。 驻月瞧这会儿气氛似乎有些焦灼,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嬴政自然懂这帮奴才不愿揽麻烦活,刚想开口叫李善全去挑,谁知驻月犹豫再三,竟然举了手。 “怎么?你要去?” 嬴政颇为意外。 原就不喜欢气氛尴尬的驻月首当其冲,将众人从危难中解救了出来 “是,奴婢愿意一试。”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活儿,你能做好?” 嬴政似乎有些不放心,毕竟眼前是公主,从小由他人伺候,如今叫她做这些,是否有些为难。 “这不是什么难事,我自然能做好,待取了这些我便煎好药端来,必定不会耽误其他事的。” 郑良有些感动,走到驻月面前抓着她的手说 “若是扶苏病能好,我必定不忘你的付出。” “娘娘说的哪里话,公子身子不适咱们应当照料,说这些……倒叫奴婢有些惶恐了。” 此事散去,驻月没有跟随嬴政回去,而是一路寻了徐福去。 那在众人面前将一副寻常方子描述的神秘兮兮的仙人,此刻已飘回住处。 “徐道长留步。” 瞧他走的飞快,驻月竟有些跟不上。 “姑娘唤我?何事?” 他笑得和蔼。 “道长,这会儿又没旁人,你还佯装一副世外高人模样吗?” 徐福听了也不生气, 仍笑眯眯地问道 “怎么?姑娘不信贫道方才药方?” 第20章 徐福炼丹 “方才你那药方,就算不用梅花上的雪,新抽芽的松针都能治好风寒,只是不及你说三日这般快罢了,你偏偏说这些刁钻之事,分明就是装神弄鬼。” “看来姑娘不信。” 徐福仍旧和颜悦色 “我似乎从未在宫里见过姑娘,姑娘可是新入宫的?” “你可别打岔,我说的可是事实?你在这儿糊弄宫里所有人,可骗不了我。” “哈哈——” 徐福忽仰天大笑 “贫道可从不骗人,姑娘为何血口喷人呢?” “你炼的丹药可真能有你说的这般神效果?” “那是自然?” “可延年益寿,驱除百病,永葆青春?” “自然……” 徐福看向她,扯了嘴角一笑 “姑娘不信?” “不信。” 驻月调侃道 “这么神的东西,你怎不自己服用?难道……你不想永葆青春?” 两人走过迂回的长廊,路过被大雪覆盖的荷塘,徐福竟没有要回避这些的意思,他既没有逃避,也没有驱赶,而是笑着回应 “贫道乃是修道之人,已看淡生死世俗,又岂会在乎能否永世青春?” “看淡世俗?” 这话说的叫驻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道士,若真看淡世俗,怎还留在宫里巴结国君?怎还天天给他炼药讨好?难道你就没从他那儿得到赏赐?是不是……那些奇珍异宝已经快堆满屋子了?” “姑娘……我与您无冤无仇,为何这般诽谤?若是君上可得长生,不也是秦国之福?贫道这是在做积善行德的好事,拯救苍生!” 驻月捂着肚子,瞧他挤眉弄眼道 “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还在炼长生不老药?” “你怎知的?我可只告诉过君上,从未告诉别人。” “哈哈……哈哈……” 驻月笑得后仰 “人真能长生?也不知是你的骗术太过高明,还是国君太过愚昧,竟真能信世间有法子能长生不老!” 她笑得眼角都冒泪花了。 “哎哟,笑得我肚子都疼了……” 她看着徐福,瞧这装神弄鬼之人,也不知给嬴政吃了什么洗脑包,竟能如此信他! “若你这药方三日之内不能叫公子的病痊愈,你该如何说?” “贫道说三日,那便是三日,不多,也不会少。” 徐福捋了把胡子,笑得十分笃定。 “姑娘拭目以待便是!” 第二日一早,天都才朦胧还未亮,驻月便一人来园子里采集梅花上的雪水了。 这冰天雪窖刺骨异常,黑漆漆的园子内只有零星烛火,驻月一人踩着雪一步一滑的,着实艰难。 “这该死的徐福,怎能想出如此刁钻的办法折磨人!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在三日内治好扶苏的病,若是不能……我便当场戳穿这弄虚作假的死骗子!” 她拿着玉做的匕细心挑拣着梅花上的雪,有些梅花儿被风给吹坏了,有些则是开败了,要在那雪中寻开的正好的梅花,当真是难! “也无人给提个灯笼,想想确实不能强出头,如今倒是自讨苦吃了!” 原出门惜夏与秋楚还想跟着,可这事儿是自己揽下的,又怎好意思麻烦他人。 一双手在冰冷的空气中冻得发颤,她双眼直直盯着梅花,生怕弄错一点儿。连哈出的气儿也瞬间降至冰点 “集这一玉壶的雪要攒到何时呢?得赶在日头前出来弄好才是,待会儿还得去采松针呢。” 她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这嘴也不闲着,一会儿骂骂咧咧,一会儿又被这雪景中的梅花所吸引, 未过多久,忽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脚踩在雪地上才会发出的声响。 “谁在那儿?” 驻月朝声音发出的方向问了句,以为是惜夏秋楚跟来了。 “叫你们别来的,怎么还是跟来了,若是着凉可麻烦了。” 驻月边说边往那隐隐约约的烛光走去。 那若隐若现的身影立在梅花林中也不说话,待走近后才发现,那竟然是嬴政! 他披着大氅一言不发地立在林中,仍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君,君上您怎么来了?” 驻月吓得差点打翻手中的玉壶,她摇头望着嬴政那张烛火下的脸,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怎么……君上一个人在这儿呢?” 她向嬴政身后望了望 “怎不找个人跟着呢,现在天还未亮,雪地路滑的……” “李善全去取东西还未回,孤在此处等候。” 他的声音不管何时都是低沉且察觉不到任何情绪,烛火下的嬴政,也分不清心情好坏。 “您起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吗?” “孤向来都起的早。” 嬴政也不看她,径直往梅林深处走去。驻月也连忙跟上。 两人也不说话,只是一前一后走着,驻月不明他来此处缘由,只是看了眼天,仍是漆黑一片,看样子离天亮还有些时候。 “你替扶苏采的雪水如何了?” 驻月略有踌躇,又立马回应道 “快好了,幸好这片梅林很大,花儿开得茂盛。” 她战战兢兢继续采着雪水,又时不时瞟向一旁的嬴政,不知此人到底干嘛来了,嬴政也不做其他,只是在一旁瞧着。原就是个苦力活,这会儿嬴政还来查岗,更是难熬。 果真是来监工的吧?想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偷懒? 驻月喵了嬴政一眼,心里絮絮叨叨直抱怨。 比起站在这里一言不发地监督别人,还是躺在床上更舒服才是啊!难道是因为儿子生病,这个做父亲的担心我把事情搞砸,所以才过来监督我做事的?果然……虽然做了皇帝,可小心眼的人还是小心眼!平常日理万机了还不够,这点事也要亲自来!我怎么可能是会投机取巧之人呢! 这会儿正分心办事呢,谁知未注意脚下,刚伸手想去摘针叶,竟脚底一滑,人直挺挺地往地上倒去。 驻月惊呼一声,便知自个要摔的满身雪了,见她瞬间护住手中玉瓶,已准备好了出丑的准备! 可等了半天,似乎也没摔在地上,她一愣,睁眼发现是嬴政拽住了她。 “可仔细着点,若是摔了怀中的雪水,今日算是白忙活了。” 第21章 灵丹妙药 嬴政一把将她拽回,又冷言冷语道 “太阳可快出来了,你得快些了。” “哦,是……” 驻月抱紧了玉瓶,瞧他那双探不到底的眼睛,愣愣地回应着 “我知道……” 嬴政的手十分有力,拽的驻月手臂微微泛痛,她闪躲着视线,也不知该看向何处,而他……也似乎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驻月像只被掐住命脉的猫仔似的,在嬴政高大身形的衬托下更显孤立无援,嬴政也不知怎么了,一双眼睛就落在了她身上。 “奴婢该去采松针了。” 驻月挣扎了两下,嬴政才松手。 她似乎被看的有些心虚,弓着身子往松林中走去,落在后头的嬴政忽地唤了声 “伏越……” 声音轻轻的,像是有些试探之意。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缓缓往林中走去,似乎没有回头的意思,而后,嬴政又唤了声 “伏越……” 被方才一事搅得有些混乱的驻月早已失了魂,怀抱着玉瓶缓缓向前,直到嬴政叫了第二声,她才想起来,伏越这个名字,已属于自己。 她微微一愣,才有些踌躇地转身 “君上唤我?” “不然这里还有谁?” 嬴政将手藏回大氅下。 “采完便章台宫煎药,好了及时给公子送去。” 驻月呆呆地点点头 “是,我知道……” 话落,嬴政便自顾自走开了,离开了梅园,刚走过拱桥,就瞧见李善全带着几个奴才匆匆赶来 “君上,这会儿怎在外头走着,奴才找了您好一会儿了,现这会儿冰天雪地的,当心摔着。” 嬴政自顾自往前走着,淡淡地说道 “去殿内烧壶茶。” 驻月在天微亮之际就已采好了雪水松针,待她匆匆回到章台宫,殿内已燃起了炉子,煮好了茶水。 她进屋掸了掸身上的落雪,瞧嬴政仍与寻常一样坐在桌案前看着奏章,自己走进来也眼皮也未抬一下。 “君上,徐道长说的东西已经收齐了,奴婢这就去烹制。” “恩……” 嬴政也只回了这么一个字,待驻月要转身时,一旁的李善全端着热茶走过来。 “外头冰天雪地的,姑娘为了公子定是冻坏了,赶快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驻月有些疑惑,这杯盏应是君上所用才是,今日怎么公公糊涂了,竟端给自己? 她当然不敢接,满脸的疑惑,直到李善全使了使眼色,她才知道这一切是嬴政授意。 他并不是心狠无情之人。 驻月在宫中几日,终于难得瞥见了嬴政的柔软心肠,虽不言语,也没什么好脸色,可端上来的一杯热茶是实实在在的,他为帝王,原不必管这些,可他还是做了。 方才被冻得通红的小脸浮现了几分俏皮的笑容,她咧着嘴,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随后又朝嬴政行礼道 “多谢君上!!” 虽那帝王仍未回应,只是手撑着额头细看眼前竹简罢了。早已冻僵了的驻月接过热茶一饮而尽,终于感受到了一股暖意缓缓流过全身,她看了眼嬴政,始终没有望向自己。 照着徐福给的方子吃了两副药,第三日的药刚服下未过几个时辰,扶苏的病竟然好了!连原本苍白的脸都恢复了往日红润气色,病歪歪的身子竟能下床跑跑跳跳了! “还真让那骗子给蒙对了不成?” 驻月瞧着扶苏掀了被子就下床,走的那叫一个快,怎么也看不出是个大病初愈之人。 “伏越,我真应该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这两日起早为扶苏去收集雪水松针,又替他细心熬药,他怎能好的这样快呢。” 郑良握着驻月的手满是感激 “我该怎么谢谢你呢?” “娘娘,这是我应该做的,怎能要您感谢呢,您太客气了……” 郑良紧握的双手迟迟未放开 “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信守承诺!” “不。” 驻月摇摇头 “我帮娘娘并非贪财(实际上是想要的东西太贵重,郑妃根本不可能有),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瞧她谦虚,郑良也不愿欠她这么大个人情,见她思索片刻,忽地又豁然开朗 “我瞧你做事仔细,也是个有心之人,要不……我去向君上要了你,让你专伺候公子如何?” 郑良看向一旁的扶苏,笑问道 “让这姐姐来照顾你的日常,你可愿意?” 扶苏也不认生,与驻月颇有眼缘,一听这位姐姐要来伺候,立马眉开眼笑 “若是姐姐这样有趣之人来咱们这儿,那必定更能给寻常日子增添光彩!咱们这地方哪儿都好,就是奴才们死板了些,瞧着真当无趣。” 郑良见儿子也喜欢,更是雀跃地问道 “怎么样?若是君上愿意,你可愿意来?” 这叫自己怎么拒绝? 驻月瞧着眼含期待的郑娘娘,又看向温润如玉的公子,想着若是伺候这两人,总比伺候嬴政来的更轻松些!若是能在这儿当差做的好,没准还能与郑良这位娘娘以姐妹互称呢! “这……这……我……” 心里明明有个答案,可驻月仍做成一副为难模样 “这恐怕得经君上同意才是。” “那是!那是……待会儿我便去求他!” 郑良欢喜,自觉得终于遇上靠谱且忠诚的奴才,这宫中最缺少的便是手底下有个能人,若是她在,必定能帮自己许多! 她满怀期待去找了嬴政,可刚开口,就被嬴政驳回了 “她留在此处伺候便可,你若是缺人,就让李善全替你安排些人过来。” 站在一旁等好消息的驻月也没想到嬴政拒绝的如此干脆,简直不给郑良再开口的机会! 这也出乎郑良意料之外,她怔怔地看向嬴政,又满脸疑惑地看向驻月,一股奇怪的想法在心底逐渐生成。 嬴政提笔写着信件,对此事也并不十分关心,只是似随口般解释道 “毕竟是伏国来和亲的公主,若是传去伏国恐人民愤,留在孤这儿倒还能寻个借口,伏国若是使臣来也好解释些。” “这……” 嬴政都这样说了,郑良自知无法再讨人,只能悻悻而归。 第22章 琉璃珠 郑良似有话想说,却迟迟未说出口,见殿内气氛有些沉闷,嬴政只顾政务似乎也不愿多谈,原还在为扶苏痊愈一事高兴的她,连兴致也褪去了一半。 “君上既有政事,妾身先行告退了。” 她起身朝嬴政行礼,又从驻月身旁走过,两人擦肩而过时,郑良瞥了她一眼。单看此女容貌,自然谈不上绝色倾城,只是容颜清秀,透着年轻女孩儿该有的朝气可爱,她低着头,嘴角扯着一股淡淡的笑意,眉梢眼角未见一丝皱纹,真当是灵气逼人。 到底是年轻,年轻可真好啊…… 郑良不禁感慨,当初自己也曾年少天真无邪过,而如今已为人母多年,从前的那股天真烂漫,早已烟消云散了。 君上要留这样一个可爱灵动的女孩儿在身边不无道理,秦宫的日子沉闷,所有人都中规中矩,那些奴才不敢多笑,不敢多言,见了主子便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所有人都活在一股莫名的胆战心惊之中,久而久之,那股渴望活得热烈的心,也被消磨在岁月之中了。 秦宫的日子,像是一幅渲染的水墨画,只见黑,白,灰。何人能在这幅画上描绘出其他绚烂色彩呢?若是能做到,那必定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与嬴政相识十五载,郑良从未开口要求过什么,而今日只是开口要一个丫鬟罢了,却被嬴政以不容商议的口吻拒绝,倒真有些心寒了。 可她也不再多言,瞧嬴政那张从始至终未抬起过的脸,也只能淡然一笑,甚是无奈 “妾身告退。” 嬴政也未回应,郑良只得独自离开。 站在殿内的驻月不明白嬴政的不许到底有何意义,伺候他的人那么多,不缺自己一个偏偏要留,又无解释,真当奇怪。 “说吧,要什么赏赐。” 嬴政冷不丁冒出这句话。 “你照顾公子有功,孤自当赏你,你想要什么?” 这话叫驻月眼前一亮,喜上眉梢。 这泼天的富贵就这么来了?? “什么都可?” 此话惹得嬴政一记冷笑,身旁李善全连忙附和 “大胆,不可如此无礼。” “倒不碍事。” 嬴政无奈笑了笑,随即起身走到驻月面前。 “你倒是说说,你想要什么,孤倒要看看你的野心有多大。” “我想……” 驻月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走眼了,可眼前的嬴政分明是在笑,这笑容虽带着些许淡淡的冷漠,可眼底却终于染上了一层常人该有的温度,他笑得淡然,嘴角的弧度也只上扬了些许,却如同一把烙印,深深地刻进了驻月心里。 “我……” 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眼前的他是历史中的帝王,那个坐拥天下无所不能的君主,可此刻他却看着自己,一双眼睛扫去了昔日的阴鸷,只是笑着,有几分打趣,有几分揣测。 “你想要什么?瞧你这么难开口,难不成要孤上天揽月给你?” 连伺候嬴政许久的李善全都愣住了,他似乎也未见过国君这样,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在旁干笑着。 原想要很多宝贝,就连传国玉玺她都敢妄想,此刻叫驻月开口,她却哑巴了。 “不……” 她低下头,不敢再对视。 “要什么?再不说孤就收回成命了。” 驻月一怔,想也未多想,直接脱口而出 “我想要琉璃珠。” “琉璃珠?” 嬴政双手背过身后,似乎饶有兴趣 “为什么要这个?” 话说出口驻月便后悔了,琉璃珠又称蜻蜓眼,若是品相绝佳的蜻蜓眼绝对是价值连城,可与和氏璧相媲美,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宝贝了。若说最稀有的,应该是在楚国的随侯珠吧?若是能见一见,倒真是死而无憾了! “传闻琉璃珠能给人带来好运,我孤身一人在秦,希望有它相伴,能给我带来些许运气。” “你还信这些……” 嬴政又笑了两声,转身对李善全说道 “去把孤的那串琉璃珠拿来赏她。” “这……” 这即便是国君本意,李善全听了也不敢挪脚啊!只不过是赏给办事得当的奴才一样东西罢了,实在没必要将贴身之物送上吧?况且还是价值连城的琉璃珠,就算再偏爱,也不止于此吧? “这……” 李善全犹豫着,迟迟未起身,又试探性地问道 “君上……这……是否有不妥?” “怎么不妥?” 嬴政又恢复了寻常那股压迫的气场 “一副手串罢了,她要孤便赏她。” 他瞧李善全还不去拿,又皱眉斥道 “孤叫你去,你便去。” 今天的嬴政很奇怪。似乎不像往常那样疏离不苟言笑,更别提突然大方到令人咂舌,驻月被他弄糊涂了,这么好的宝贝,就这么送给自个儿了? 直到那琉璃珠手串递到了她的手上,她才信嬴政真当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行! “这是孤还未继承大秦时,秦庄襄王所赠,就像你说的,也许它真能给人带来好运,如今孤便送你了。” 碧城之色的琉璃珠,是顶级之蓝。上头用不同的蓝色描绘出眼睛纹样,如珍珠大小,每一颗浑圆大小相同,是珍品中的珍品! “上头共有四十八颗珠子。” 嬴政说道 “孤既然答应赏赐给你,必定会做到,只是此物未免太过张扬了些,你也不要在众人面前显摆,以免招来妒恨。”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驻月看着手中那串价值连城的宝物,原是心心念念来秦宫窃宝呢,如今这宝贝真到手上,她倒是懵了,嬴政的好来的无缘无故,没有任何头绪。 “我现在在秦是奴婢,奴婢伺候好了公子的病是理所应当,为何你唯独要赏我一人呢?若没有任何理由,我又岂能受呢?” “谁说独赏你一人了,公子的病能这么快好,也不是你一人之功。” 嬴政走回桌案前坐下,又说道 “这头功自然是徐道长,若不是他的药方,扶苏的病怎么能这么快好呢,孤还未赏赐他呢,与你这串琉璃珠相比,孤自然要赏他更好的。” 第23章 意会 原本叫驻月觉得寒冷无趣的秦宫,在此刻似乎因为嬴政这一抹不知意的温和,才逐渐开始蔓延温度,冬日的秦宫里,终于不觉寒冷。 那幅单调沉闷的水墨画,似乎也终于晕染出了明亮的色彩,如同湖面的涟漪,一层层往外扩散着,令人无法忽视。 陪着嬴政走过及冠,走过弱冠礼的手串,见证了他登上帝位,诛嫪毐,囚赵姬,杀吕不韦,又见证了他灭韩的壮举。这么一串意义重大的链子,就这样到了自己手中。 “我还求个恩典……” 驻月握了握手中的琉璃珠,心底开始蔓延出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情感,温热的暖意,细小到难以察觉,却在此刻不断撞击着内心深处。 “姑娘,今日君上的赏赐乃是天大的恩典了,你怎可再提呢?” 李善全惊恐地劝阻道 “若是贪得无厌,恐惹人嫌啊!” “无碍……” 嬴政笑了笑,似乎也意外她还敢开口讨赏。 “你说便是。” 瞧嬴政没生气,驻月便大着胆子说道 “奴婢想叫君上替奴婢寻一个人。” “何人?” “是来秦路上走散的,他叫王巡。” “他是你的什么人?” 嬴政抬眼问道。 “是……” 如今可是伏越的身份,自然也要给王巡一个合理的身份才是,可千万不能暴露了。 她眼珠子一转,连忙补充道 “是奴婢在伏国的宗室,他原是护送奴婢来秦的,可谁知半道遇暴雪,车马在荒野难行,他便替我御马,谁知遇险,马车差些滚落山崖,可怜他不慎跌落马车,不知所踪。” “可叫人寻过?” 嬴政问的有些不以为意。 “寻过……待雪停便去寻了,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虽已入秦,可王巡仍不知所踪,若伏国宗室问起,我又该如何交代呢。” “你要孤派兵替你去找?” 嬴政又拿起竹简看了起来,与方才的温和相比,现在的模样倒是严肃多了。 “倒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就在秦广贴告示,望他看到能来见我,我只求他仍平安就好,不做其他。” 嬴政想了想,才对李善全说 “叫人在咸阳城内广布告示,若有人来寻就通告给她吧。” 今日得了宝贝自然高兴,可此物意义重大实在不能张扬,只能揣怀里暗自窃喜,从嬴政那儿出来经过荷花池,瞧见方才已走的郑良在亭内赏雪。她似乎特意在等驻月,见她过来连连招手。 “娘娘唤奴婢何事?” “倒也没什么事,瞧你过来便想同你说会儿话罢了,你可有急事?” 郑良虽为妃子,却不是傲世轻物之人。 “不,今日闲散,倒也无事。” 两人相视一笑,便在亭内一同赏雪。 “秦宫奴才虽多,可若要找个投缘的实在太难,这不……我刚觉得与你有缘,想把你安排到我宫中当差,没成想刚向君上开口便被驳回了,看样子……与你有缘的不止我一个。” “娘娘说笑了,今日能与娘娘在亭内赏雪,岂不是缘分?“ 郑良望着满园的落雪叹道 “我倒是不要紧,有人伺候。可扶苏那儿,总缺个得力之人,你有所不知,寻常那些伺候他的奴才只知偷懒耍滑,瞧扶苏还小,便总寻些借口谬语糊弄,这要是寻个既聪慧,又能得我心之人管着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我也可放心不必如此费神了。” 驻月想了想开口道 “奴婢倒有个人选,不仅温柔聪慧,更是勤快,想必定能管好公子手下那帮人的。” “谁?” “是先前护送奴婢入秦的侍女——秋楚。我这些日子与她相处,便知她是个细心体贴之人。她原本是要照顾奴婢的,可如今奴婢这样……倒也不需要她照顾了,我听说这几日她都在暖房内照看花木,还未择定主子。” 郑良想也未多想,拍手赞道 “既然是你推举之人定是好的,我岂会有疑,待会儿我便去内务府传人。” 说罢,郑良又拉着驻月的手问道 “你先还帮我替扶苏抓药熬药,如今又替我选了个体己之人,我是该好好谢谢你的,你说说……你想要什么?金的银的,玉器珍玩?只要我云台殿有,我便送你。” “娘娘不必客气,照顾扶苏乃是应该之事,即便不是我,换了旁人也是细心照料的。” 驻月想抽手,无奈被郑良握住。 “方才君上已赏赐了东西,奴婢已是忐忑难安了,如今怎还能再得您得赏赐。” “君上赏了你什么?” 那如花儿似的姣好脸庞似乎浮现了一缕愁容,她淡然一笑,佯装不在意地问道 驻月倒是犹豫,也怪自个儿方才言语有失,不多想便说出了口,可此时郑良的热情和好奇心无法拒绝,只得忐忑地从怀中取出那串琉璃珠子。 “你说……这是君上赏你的?” 郑良笑着接过手串看了又看,满眼的惊讶与笑容,笑着笑着,又突然捂嘴偷笑了声。 “这个可是陪伴君山许久的宝贝,比我陪君上的时间还久呢!” 她看向驻月,又说道 “这乃是秦庄襄王送给君上的第一件礼物,可是意义非凡哦,怎么……君上突然又将如此重要之物送你了?” “这……” 驻月尴尬地笑了笑 “奴婢也不知,只是君上大度,便赏了这个。” “大度?大度也不见君上赏赐给咱们妃子,却独独赏给了你,你说……这到底为什么呢?” 那串琉璃珠在阳光的映照下更是熠熠生辉,令人移不开眼睛。 “我瞧……这不仅仅是个赏赐罢了,看着……” 郑良笑着,眼里全是这串琉璃珠。 “倒是一件定情信物。” 定情?!定什么情?跟嬴政定情?!搞笑呢! “可不是!娘娘误会,只是君上大度给的一件赏赐罢了,何来定情一说,您可别调侃奴婢了。” 郑良将琉璃珠递回给驻月,笑着说道 “奴婢?你还称自己是奴婢吗?你原就是来给君上做妃的,我如今也只是说了实话罢了,你又何须害羞呢?” 第24章 欲说还休 “还你,这东西我不要。” 驻月将那碧城色的琉璃珠放到了嬴政的桌案上。 “怎么?” 嬴政抬眼看到了她那张略带不悦的脸。 “是嫌不够贵重?” “就是因为太过贵重,我才不能收,况且此物意义非凡,我这奴婢岂能拿。方才是我失仪,现将此物交还于你。” “东西意义只是人赋予它的,价值也是,只要你不觉得贵重不就可以了。” 嬴政又低下了头,不觉一丝惊讶与怒火。 “被赋予了特有的意义,你便不能将它视为寻常之物了,我不想拿这个,也不想被误会。” 嬴政仍低头写着,见这人站旁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才无奈抬头问道 “怎么?有人眼红?” “不是……” 嬴政面露不悦 “既然不是你就拿着,何况孤给你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理,叫旁人知晓岂不是说孤言而无信。” 驻月踌躇片刻,又问道 “那您赏了徐道长什么呢?” 嬴政又抬眼看她。 “今日你怎话这么多?孤赏给徐道长一匹红鬃马。” “马与此物相比,哪个贵重?” 嬴政稍一挑眉,神色严厉了几分 “这马是道长选的,孤便给他。这琉璃珠也是你亲口说的,孤也给了你,怎你得了想要之物还这么纠结不止呢?既然说出了口,就不要再来后悔。” 他用不悦的神色扫了驻月一眼,低头继续看奏章 “孤今日还有诸多事未做,这么些个小事就不要再言了!再多言孤便赏你二十板子!” 两人都是执拗之人,驻月刚想再开口,谁知嬴政抬手自顾自说道 “替孤倒杯茶来。” “是……” 见他如此,驻月只好将那串琉璃珠再度揣回怀中,这正要转身去炉火边倒茶,谁知嬴政忽地一声咳嗽,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嬴政双手握拳捂着嘴,急促又剧烈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咳得他额前瞬间冒出一层薄汗。 “咳咳咳……咳咳……” “君上!君上!” 驻月见状赶紧去倒茶,立马急着步子跑到嬴政边上。 “快喝口热茶缓缓……” 她一边将茶盏递到嬴政眼前,一边轻抚他的后背 “君上怎样?要不要宣太医?” “不……” 嬴政边咳边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慢些喝……” 驻月第一次瞧见嬴政露出痛苦的表情,轻抚后背的手不曾停下,她的双眼仔细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直到嬴政逐渐恢复了方才舒展的表情后,悬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了几分。 “要不要再喝一杯?” 方才还在跟他据理力争的语气,如今也柔和了几分,当驻月从嬴政手中接过茶盏时,嬴政出其不意地抓住了他的手。 两人四目相对,再度看到了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驻月一惊,本能地想抽回手,可嬴政似乎没有想松开的意思。 “君上,奴婢再去给您倒杯茶……” 嬴政似乎在观察着什么,两人靠的太近,驻月能感觉到嬴政的视线不断在自己身上落下,他来来回回地探索着,似乎想要挖掘出什么秘密般。 “你是伏越?” 他冷不丁地一问,倒叫驻月吓得浑身一颤。 驻月心虚,对上的视线再度逃离,此刻的她只想赶紧消失,或者寻些别的话题糊弄过去,若是叫他发现自己是假的,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是……我是伏越……君上怎突然这么问?” 撒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是被眼前这位帝王审视,驻月好不容易克服了这股恐惧,扯出一抹略带尴尬的笑容问道 “君上不认识我了吗?” 嬴政面无表情松开了驻月的手,淡淡地说道 “去把旁边架子上的锦盒拿来,里头有徐道长给孤的药。” 他缓缓起身,似乎疲倦极了,驻月赶忙扶过他 “扶孤去休息会儿。” 驻月伺候嬴政躺下,又匆忙去找药。 “是这个描金的盒子吗?” 驻月慌慌张张地打开盒子,里头有两颗金丹。 金丹和水一同服下后,嬴政便闭眼休憩了。 驻月瞧他似乎已睡,欲起身退下,谁知嬴政又开口道 “你留下,陪孤说会儿话。” 还以为他是不苟言笑,疾言厉色之人,可如今却又有许多话,寻常见他总是伏在桌案前处理国事,没日没夜,大抵是累垮了。 驻月轻轻应了声,又坐回了床边。 嬴政的气息微重,驻月瞧他额前有汗,又拿出帕子替他擦干。 “伏国派来的使臣曾说过,你是伏王最疼爱的小女,他怎忍心让你一人来秦呢?” 他的语气淡淡的,卸下了寻常的威严,这会儿倒是寻常人家的公子般,有些亲切,还略带几分疲倦。 当初伏越曾说过,她并不是伏王最疼爱的女儿,使臣之所以这么说,也只不过是想叫秦王明白,伏国是诚心与秦国交好,为得秦庇佑愿意送上爱女,这只不过是为了伏国所撒得慌罢了。 驻月自然不会挑破这谎话,只是淡淡地回应道 “我生来便是伏国的公主,既然享受了伏国所带来的富贵荣华,自然在国有难之事要伸以援手,我虽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但若我此行能为伏国带来安宁,又有何不可呢?能为伏国谋福,我父既为王,岂有不舍之理呢?” 嬴政闭着双眼,又缓缓说道 “比起在秦,你更愿意在伏国吧?一路上你应该听了不少有关孤的传闻,难道你不怕吗?孤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就不怕孤苛待你,叫你在秦生不如死吗?” 驻月笑了笑,回道 “确实听了不少,从前我对秦的认知很少,只知秦人是好斗善战之人,可传闻终究是传闻,我总要亲眼求证,方能解开心中疑惑。” “那么如今呢?孤与秦国,可否跟传闻一样那么狠辣呢?” 嬴政迟迟未等到驻月的回应,才睁开眼,瞧她正坐在床前 “怎么不说?” 而她却摇摇头,回应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与君上所处日子不多,并不了解君上,我只知君上大抵不是狠辣之人,至于其他,我还不能确定……” 第25章 李斯 “你倒算实诚。” 嬴政说罢便转身睡去。 “你暂且退下吧,孤要睡会儿。” “是……” 驻月缓缓退下,却于心有愧。 实诚,自己怎可能是实诚之人呢?打从来到此处,一路走来皆是谎言,自己又岂是实诚之人? 她低着头走向屋外,却差点与刚踏入门槛之人相撞,低头瞥见此人似乎身着官服,驻月又立马侧身相让,抬眼便瞧见一人疾步往嬴政休憩的房内走去。 “他是谁啊?” 见此人身穿文臣官服,驻月立马拉住跟在其身后的李善全问道。 “那是李相国,来找君上商议事情的。” “可君上刚刚歇下。” 她急忙上前喊道 “相国大人,君上刚吃了药歇下,此刻大抵已经睡了。” 那位带领秦国走向巅峰,又在最后亲手毁掉自己毕生心血的李斯缓缓回头,他看着驻月露出了几分傲慢,语气也跟嬴政如出一辙,甚是淡薄 “你是谁?我从未见过。” 目睹一切的公公李善全似乎非常忌惮李斯的威严,赶忙解释 “相国大人,她原是伏国送来的公主,君上如今叫她在殿前伺候。” “伏国公主?” 此人面色神情十分威严,与嬴政那股压倒性的强势相比,他更是多了一份狡黠。细长丹凤眼犹如鹰瞵鹗视,叫人胆寒。 驻月向其屈身行礼,李斯不言,只是捋了一把山羊胡,便转身而去。 待他走入内殿,李善全才心有余悸地提醒道 “姑娘,李相国是有特权的,君上许他不论何时,只要有奏,便能直接入宫面圣,无需通报的。” “好大的官威呢!” 初次见面,这李斯就给驻月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你可别叫旁人听见,若是惹恼了相国,就算君上要护你,那也是爱莫能助啊!” 待晚膳时,驻月与众人将膳食端入殿内,竟发现嬴政不知何时起床了,只身披件单衣盘腿坐在桌案前,单手托着额头,看起来十分苦恼。而坐在他左侧的李斯,竟也坐了半晌未曾离开。 李善全叫人加了炭火,又亲自给李斯倒茶。驻月拿大氅给嬴政披上,众人在这两人面前忙忙碌碌,分餐摆食,可这俩人似乎就跟没瞧见一样。 驻月瞥了几眼嬴政,瞧他正在看一张地形图,他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待众人忙完,李善全又提醒道 “君上,该用膳了。” “恩……” 嘴上虽是这么回答,可也没起身的意思,李善全瞧这两人似乎有要事相商,便叫众人都退下不去打搅,谁知驻月也想随众人一同退下时,李善全却叫住了她 “君上这儿不能没有一个伺候的人,姑娘你就留下吧。” “为什么是我?现在君上也没有要用膳的意思啊!” 李善全是个多么会察言观色的人啊,自嬴政来秦至此都是他伺候着,可以说嬴政的一个眼神,一个举动,他便能猜到几分。嬴政对驻月的重视,就连不离身的琉璃珠都赠予她,虽说现在是奴婢,那也只是名义上的奴婢,迟早有天她也会一宫之主,这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李善全自然要“成全”国君,也懂奉承这两人。 瞧她不知意,李善全又提醒道 “旁人笨手笨脚的,若是惹了君上恼火可如何是好,姑娘聪慧,岂会犯错。” 说罢,他便将驻月一人留下,赶紧合上门离去。 殿内的气氛自然压抑,驻月不喜欢这种无声的压力感,两张桌案前放着热腾腾的饭菜,殿前的炉火燃烧着,一股股暖意迎面而来,却叫她巴不得立马推门而去。 这两人谁也不说话,嬴政只顾看地图,而李斯则歪着脑袋陷入的沉思,两人脸上的愁虑都快溢出了。 她不敢打搅,只能提着茶壶走到嬴政身旁替他倒了杯茶,随后又走到李斯跟前替他将茶满上。 “他该死!” 冷不丁的,嬴政突然杀气腾腾冒出这句话,吓了驻月一跳,差点将茶盏打翻。 “君上该如何处置?” 李斯也突然开了口,驻月站在这两人中间不知发生了何事。 “桓齮人呢?” 嬴政面露怒色,如果寻常他便自带威严,而如今是真的怒了,见其面色铁青,额上青筋暴起,恨不得杀了这位叫桓齮的将军。 “大败而逃,目前不知所踪。” “岂有此理!” 嬴政拍桌而起,吓得驻月赶紧退到一旁,见其走到李斯面前又问 “孤派他去攻打赵国,他竟然敢大败而逃,致使我秦军大败元气大伤!传孤旨意,悬赏捉拿,孤一定要亲自斩了他!” “是,自然要将他捉拿,只是……我们原本想的攻赵计划,怕是因为此事要耽搁一阵,桓齮率领的十万大军惨败,咱们要重整军队,又要重新调拨粮草,更重要的是……还要选出个信得过的将领才是,千万不可再重蹈覆辙。” 嬴政面露难色,他看着李斯问道 “你可有人选?” “人选自然有,只是……就算咱们选了这么一个将领,那赵国的名将李牧才是最棘手的,此人有勇有谋,乃是赵国命脉,咱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他手上吃亏了,得想个办法除掉他。只要赵国没了李牧,咱们才能灭掉赵国。” 两人也毫不避讳的在驻月面前大谈如何灭赵的计划,听的驻月心头咚咚直跳。 这两人大谈国事似乎成瘾,直接忽略了她的存在,嬴政更是邀李斯一同用膳,两人大抵也不是第一次一块儿用膳了,君臣和谐,滔滔不绝,而席间的驻月,倒成了透明人。 两人吃着饭也在为国操心,当驻月给嬴政斟酒时,嬴政终于注意到她的存在了 “给相国也满上一杯。” 驻月不多言,只是点点头,又走到了李斯桌前替他斟酒。 李斯这会儿也是酒热耳酣之际,方才还在为攻赵一事煞费苦心,现在又突然调侃起驻月来。 “她便是伏国送来的公主?如今怎么成了行宫内侍奉的奴才了?” 驻月还能怎么办!只能尴尬陪着笑,再度给李斯的酒杯满上。 第26章 反骨之语 嬴政的眼底闪过一丝不令人察觉的冷意,随后笑道 “孤原就不想伏国送公主来,是相国说伏国有丰富的盐池和青铜,也有可取之处,这场和亲也不是不可。这不……人虽送到,可实在不合眼缘。原是叫她回去,她却说宁愿在秦为奴为婢,也不能再回伏国,故而留下在前侍奉。” 李斯笑得直摇头 “是啊,伏国弱小,若是堂堂公主被退回,伏国国君岂还有颜面?” “相国,方才你说的攻赵一事,选了哪个将军?” 嬴政随即又问道。 “臣思来想去,还是只有王翦一人可担当此大任,再加上他的儿子王贲也已满十八岁,继承其善战忠诚之心,若是交给他,定是错不了的。” “恩……” 嬴政点点头 “王翦倒是孤的心腹,孤自然信得过他,那……李牧该如何说?” “这件事……” 李斯想之又想 “容臣细细考虑,再做商议,此次因桓齮大败,我军伤亡惨重,必不能再有失了。” 李牧之人,驻月自然有所耳闻,历史上对李牧的赞誉颇多,他是赵国有名的大将军,也是忠心耿耿之人,如今却亲耳听着要如何杀了这样一位忠心之人,倒叫驻月有些于心不忍。 嬴政与李斯两人聊到天色已暗,炉内的炭火添了两次,才散去。 “好了,你也退下叫李善全伺候就好,孤还要去趟飞羽宫。” 飞羽宫是赵无垠的住所,她便是胡亥的生母。 “君上……今日你身子不适,应当早些歇息才是。” “不碍事的,孤已经许久没去瞧过亥儿了,该去看看了。” 嬴政瞧她似乎不想离开,又问道 “怎得?你要同孤一块儿去?” “不……” 驻月摇摇头 “君上今日身子不适,应当宣御医来瞧瞧的,也不可能全听徐道长一人之语便信了他的话了。” 驻月替他披好大氅,只顾低头将大氅系好。 嬴政可看见她微低头的半张脸,这会儿才发现她的鼻子生的很美,小巧挺拔,立在如玉般的面盘上。 他看了眼便移开了双眼,随后视线又移回到了驻月那张脸上。 微微抖动的长睫毛,一双手也算得上灵巧,她扯着两根长长的绸带想打个漂亮的结,可似乎遇上了什么难题,一对细柳般的眉毛促成一团。 “随便系下便好。” 嬴政一把夺下两条绸带,自己胡乱打了个结。 “听你话中之意,似乎不喜欢徐道长。” 嬴政又问道 “怎么?他得罪过你?” “倒也不是。” 驻月替他将衣襟衣摆理整齐 “只是奴婢不信什么道法灵力罢了,他说他整日炼的那药丸可治百病又可延年益寿,我瞧着……哪有那么神呢,若是真这般厉害,他怎么自己不吃呢。” 真真假假,宫里任何人都不敢多言,就连李斯也从未在嬴政面前说过徐福好坏,徐福的药到底有没有效,徐福到底有没有仙法,只要嬴政说有,那便是有。只要嬴政信,那所有人便信。 驻月自顾自说着 “修道虽可修身养性,那也要看那修道之人是否真心潜修,愿放下世俗修炼得道。可我瞧那徐福……暂且不说他的药有没有效果,这光是治好了公子原本就是修道之人应该做的事,这是善事,是好事,他岂能讨赏呢?还要什么红鬃马……” 嬴政只是默默地听着,听着她这一番“反骨”之语,瞧她在自个儿跟前忙忙碌碌,忽的……他出其不意刚想抬手去抚驻月的头发时,门却突然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李善全,他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又惊又怕,嬴政瞧了他一眼,便若无其事的缩回了手。倒是把李善全吓得够呛!他赶忙退出门外正欲关门,谁知毫无察觉的驻月倒是喊道 “公公,君上已经可以出门了。” “啊?这……” 李善全莫名的惊慌失措,一双脚不知该进还是退。 “君上,外头的轿子已经备好了,正等着您呢。” 他笑的尴尬又恐慌,模样看起来滑稽极了! “嗯……” 嬴政倒是淡然,一甩袖子出门去。 一众人在雪天匆匆赶往飞羽宫,李善全瞧国君表情无常,抚了抚这股恐惧,这才逐渐缓和。 这是李善全第一次看到国君的情不自禁。 “李善全……” 嬴政喊他,吓的他浑身一抖 “是,奴才在。” 嬴政坐在轿子里只望着前方两侧被积雪覆盖的青石路,冷冷的说 “有些话,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看的,也别看,明白吗?” 李善全立马知晓其话中之意,吓得他连连点头。 “是,是!奴才知晓!” 一行人很快便走到了飞羽宫,只见侍从在宫门口接驾,未见主人。 “君上,奴才已经叫人传过话了,这……” 李善全有些惊恐。 “不碍事,无垠刚生产完,如今外头冷,确实不宜叫她出门,由着她吧……” 嬴政似乎也没有为这些小事生气,他也有些日子没见赵无垠了,可刚踏入宫门,却听见屋内传来了谩骂声。 “这是怎么了?” 嬴政进门就看见她倚在床上一副横眉怒目的模样。 瞧着床前奴才嬷嬷们跪了一地,见国君来也不敢起身相迎,满屋都充满了戾气。 赵无延倚在床上也未迎驾,只管闭目生气,直到嬴政坐到了床边,她才眼泪婆娑地诉起苦来 “我是不中用了!如今刚生下小公子身子亏空,没的精力管这飞羽宫,这帮奴才们便联合起来作践我!对我的要求是充耳不闻,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他们是主子!如今想喝一盅热汤都得看他们的脸色!这,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我还是去死了算了!!” 赵无延哭的泪眼婆娑,浓艳的五官挂着泪珠,当真是我见犹怜,动人极了! “君上!您要是再不来看我,我怕是要被这帮子奴才作践死了!” “到底发生了何事?” 原本今日忙碌了一天,想入夜寻个安生的地方清静片刻,没成想转头便又遇到了糟心事,嬴政嘴里不说什么,可脸上却露出了几分不满。 第27章 胡亥生母 “喝个汤罢了,让奴才们去炖上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哭成这样?” 嬴政转头问跪在跟前的奴才 “娘娘想喝口汤罢了,为何这般刁难?” 一管理飞羽宫的杂事的太监赶忙磕头,怯生生地回应道 “回君上的话,不是奴才们不给,是娘娘说想喝刚足月还未生产的幼鹿所炖的汤,说那是补气血最好的膳食,可如今正值隆冬,母鹿们都还未下崽,最快也要等开春这会儿才会陆续下崽啊。况且隆冬之际,鹿群甚少出没,实在难寻。” “若有这份心思,这点儿东西怎么就难找了?!” 赵无垠瞪眼怒骂道 “没有足月的,也有怀胎的母鹿,怎么就难找了?!这帮奴才就知讨赏,可叫他们办事却一个个躲得远远的,生怕遭刁难!” 她的眼睛瞪得浑圆,身旁嬴政不语,她便又楚楚可怜地看向嬴政 “不是妾身贪嘴,实在是生下亥儿后身子虚的紧,宫里虽有药材食材整日送来,可也比不上这新鲜的幼鹿最能补产后亏空,妾身只不过有这么一点点要求罢了,可,可这些奴才却说办不到……” 她擦着泪,哭的嬴政有些头疼,只得无奈安慰 “他们只是宫里做事的奴才,又不能去给你把鹿给捉来,你若是不吃这些好不了,孤便命人给你去捉就是,何须在这儿大动肝火。” “当真?” 赵无垠那泪眼婆娑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她娇嗔着再次问道 “君上不怪妾身任性?” “好了,你刚生完孩子,这又逢隆冬,该多休息才是,不要在这儿哭哭啼啼,免得落下病根。” 原是想在此处过夜的,可瞧现在这乌烟瘴气,嬴政哪里还有想留下的意思,安慰好赵无垠,他便起身欲走 “君上今晚不留下吗?您已经许久未在妾身这儿过夜了?” “恩……还有些事儿没做,这会儿也是顺道过来瞧瞧。” “君上……” 赵无垠连忙拉住嬴政,又露出了几分娇俏模样,她扯着笑,做出个可怜兮兮的模样 “不去看看亥儿吗?” “亥儿这会已经睡了,孤去瞧上一眼便走。” “您真不留下?” 赵无垠拉住他的手,再次挽留道 “外头冰天雪地的,今晚就别走了吧,若是还有事未做完,叫奴才们给您拿过来,在我这儿做不也一样。” “不了……” 嬴政的语气淡淡的,看不出生气,也没觉不耐烦,只是这语气透着一股生冷,那些安慰之语察觉不到任何感情,只是机械地说着 “你也早些歇息吧,那鹿胎一事,孤会去处理,你就别为了这些小事糟心了。” 嬴政在这忙着应付赵无垠,而驻月早就美滋滋地回屋了。 “怎么就你一人,秋楚呢?” 她见屋内只留惜夏一人,这会儿已经躺床上准备睡了。 “跟着云台殿的嬷嬷去了,以后就专去伺候公子了。” 惜夏瞧驻月准备更衣睡觉了,又起身凑到她身边神秘兮兮地问道 “是你跟郑娘娘推荐秋楚去伺候公子的?” “对。” 驻月看向惜夏,有些歉意地问道 “你是不是怪我没有推荐你?” “哪儿会呢!我怎么可能是这种小气的人,只是……” 她笑了笑,看向驻月 “我是没想到你能想到我们,给秋楚介绍了这么一个好差事。” 两姑娘头碰头的睡在一块儿, 开始谈天说地起来。 “宫里上下都知道云台殿的娘娘是个善良的主儿,从来不会刁难奴才,而伺候公子,更是个肥差!公子还年幼,虽要细心照料,可那公子也不是刁钻任性之人,生的如娘娘般温和谦逊,就因为公子温柔,他手底下的奴才们才敢反了天没了规矩,如今你叫秋楚去,倒是能给那些不懂事儿的奴才们立立规矩。” 惜夏笑眯眯地看向驻月,又言 “还真是好心有好报,你帮了娘娘,娘娘便赏了你这样大一个恩典,若是换了旁人,肯定想着自个儿去了,没想到你还能惦记我们这些姐妹。” “若是你也想去,我下次见了娘娘,把你也调去伺候公子,如何?” 两人躲在被窝里说笑着。 “算了,我如今管着国君的膳食倒也落得清闲,不过幸好你将秋楚调去给郑娘娘了,她原是伺候别宫的娘娘,那娘娘见秋楚有几分姿色,就忌惮她在跟前伺候,把她调去养宫里的花木了,虽说养花木也不错,但毕竟入夏时分要冒着日头去园子伺候花木,着实辛苦,她原还在为去照顾花木而烦忧呢,这下子好啦,问题都迎刃而解啦。” 惜夏看着驻月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忽地笑了声,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 “我瞧你这些日子老跟着国君,伺候他的衣食住行,怎么?他瞧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蛋就没动心?” “说哪儿去了……” 驻月无奈地直翻白眼 “你瞧咱们的国君是那种见色起意之人嘛!寻常就是一副冷脸的模样,命我做事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哪里会是想这些事的人呢。” “咱们的君上……确实有些令人害怕,我也从没瞧他笑过,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真是为难你要整日对着他那副严肃的样子了。” 驻月已经要睡去了,可惜夏仍精神抖擞,她推了推驻月,又轻声说道 “你可知道,云台殿与飞羽宫的主子不和已久之事?” “怎么?她们有嫌隙?” 驻月困意醒了几分。 “我也是听宫里老人说的,真假不知。” 惜夏又继续说道 “云台殿的娘娘是最早伺候君上的,也是最早诞下长子的,待咱们的国君登基时,便传言说君上要立她为后,可事情好巧不巧,偏偏遇上了嫪毐造反一事。” 惜夏提及嫪毐这个名字似乎十分忌惮,她还特地起身看了看窗户,确定没人后才继续说 “嫪毐与咱们的太后偷情,生了孩子,据说被国君活活摔死,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至此之后,咱们的君上性情大变,原是传闻要立郑娘娘为王后的,在经历此事后也不了了之。随后有大臣提出过立郑娘娘为后,却被国君一一驳回。” 第28章 无端的忠诚 “那她为何跟赵娘娘不和呢?” “这不是眼看公子越来越大,后宫无后也说不过去,原又有大臣提议立郑娘娘为后的,结果……在这么关键时刻,国君却宠幸了赵娘娘,并让她有孕生下了幼子,这件事再度不了了之。” 惜夏叹了口气 “郑娘娘两次立后可能都被搅黄了,你说她能不恨吗?而咱们飞羽宫的娘娘可不是吃素的,刁蛮又难伺候。她临了生产时,郑娘娘怕不够奴才伺候她,特地挑了自个儿宫里的一个奴婢去伺候,结果赵娘娘却说这个奴婢愚笨,惹恼了她,一不通报,二不叫人捉拿,就私自将她处死了!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产生了嫌隙。虽住在一个宫内,可也许久不见面了。” 惜夏说的起劲,然而驻月哪里会在乎这么些个七绕八绕的麻烦事,还未等她说完呢,人早已睡去。 第二日去寻嬴政,还以为昨个他在飞羽宫就寝,这由娘娘伴了一夜,心情应该不错。没想到还未踏入殿门呢,李善全拉住了她。 “姑娘,今个你可要哄着点咱们国君才是啊。” “这叫什么话,他是国君,还比我大好些岁呢,怎么成了我要哄着他了。” “您有所不知,昨个君上未宿在飞羽宫,一个人在章台宫安歇的。” “怎么?叫娘娘赶出来了?” 驻月捂着嘴笑道,李善全瞧她还有心情打趣,更是着急 “原是很久没见赵娘娘了,结果昨个去看,恰好遇上娘娘发怒责骂奴才们呢,哭天抢地的闹了一顿,这不……君上也没了心情,早早回来了。” 娘娘发怒了? 驻月探头瞧了眼屋内,原来他的女人生气耍性子,他是不哄的,只知自己跑回来清净呢。 “什么事这么严重?”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善全也是满脸无奈 “只是娘娘刚生产完,说是想喝鹿羔炖的汤,还要未生出但在肚中已成型的那种,如今冰天雪地的,哪里去找怀崽的母鹿呢。这不……给君上搅的脑仁疼,点了一夜的灯未睡,大抵是又在看奏章了。” 昨个刚遇桓齮大败,又被赵无垠给搅和了一顿,大抵是心烦的紧吧? “公公放心,只要君上不刁难我,我哪里会自讨没趣给他找不愉快呢。” 她瞧一小太监端着早膳而来,便伸手接过 “让我去吧。” 这会儿恰逢国君不悦,能有个人接过差事是再好不过的,小太监乐的直笑,连声说着谢谢…… 推门而入,屋内昏暗,桌案前还燃着半支烛火,摇摇晃晃的,似快熄灭了。而嬴政坐在桌前手枕额头,似乎闭眼睡着了。 驻月将早膳放在一旁,又取了大氅想替他披上,可这衣裳刚触到嬴政,他便醒了。 “君上,天亮了……” 驻月轻声提醒道。 嬴政看起来疲倦极了,他轻咳了几一声,抬头的眼眸有些涣散 “原来是你啊。” “该用膳了。” “恩……现在什么时辰了?” 嬴政看了眼窗外,天还未亮。 “寅时了。” 嬴政不多言,只是坐在桌前,瞧着驻月替他摆好早膳,有条不紊。 “你来秦多久了?” “也不久。” 嬴政接过驻月递来的筷子又说道 “虽然不久,但做事也算利落心细了,从前你是公主,如今叫你做这些,你也算做的不错了,出乎孤的意料。” 也不知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嬴政的脸上少了寻常那份阴鸷,只透着些许无奈,疲倦感似乎要将他淹没了。 “你从前虽是公主,但如今叫你做这些,你也做的好。可有些人,从前也不见锦衣玉食,如今这么细养着,反而愈发娇惯了,真当是头疼!” 嬴政只喝了一口汤,又言 “寻常不见体贴,就只知道刁难人了!” 驻月知道他是在说赵无垠一事。 “君上,您是在为了赵娘娘要鹿胎炖汤一事烦恼吗?” “你听说了?” 嬴政抬头看他,露出了几分怒气 “如今大雪封山,何人会去山里狩猎?哪里去寻什么新鲜的鹿胎,难不成孤还要派兵去替她找不成?孤的秦军可不是用来讨好女人的!” 驻月想了想,思量片刻后才开口说 “君上,若是您信得过我,这鹿胎,我替您去找,如何?” 此话说出口的本意,原就是不想嬴政为了此事烦恼,他理应去管些更重要的事才对,后宫这些麻烦事,理应有人替他解决的。 原对始皇帝是没有任何崇拜之意的,如今却又主动开口替他揽麻烦,这若说出于本意,似乎也不对,可为什么自己要说呢?后宫那么多想巴结他的人,这样一件事自然有人前仆后继地替他去做,自己又何必出头自讨苦吃呢? “你?” 嬴政有些诧异 “你会狩猎?” “会一些,从前在伏国跟着父王兄长一块儿去的,这雪天狩猎也有过几次。” “不成不成,大雪封山可不是闹着玩的。” 瞧他不答应,驻月又说道 “如今娘娘产子,应当好好调养的,要个鹿胎也算不上什么刁难,若君上同意,奴婢只需带两人一同前往便好。” 嬴政放下筷子,甚是不解 “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在秦好过些?还是为了巴结孤,希望孤不攻打伏国?还是……” 他抬头看着驻月,见她低头只是微笑,更是不明 “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单单为了讨好孤?” 驻月抬头看他,笑的坦然 “巴结也好,为了伏国也好,只要娘娘不再为此闹脾气,君上不就可以清净些了吗?若非要寻个理由,那君上就认为奴婢是在讨好您吧!” 嬴政忽又起身,径直走到驻月面前,面对突然靠近的国君,驻月吓得倒退了一步,可嬴政似乎也没有要绕开的意思,又紧逼了一步,气场忽如黑云压城般袭来! 他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年轻,富有朝气,并且善察言观色,甚懂人心,她是伏国来的,却无端忠心于自己,这点……倒叫嬴政不解。 “你这么做,难道是为了成为孤的女人?” 第29章 不做君主的女人 “是吗?你……不想做奴婢,想做孤的女人?” 嬴政的眼睛甚是威严,琥珀色的眼眸落在驻月身上,他在不断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化,想从中窥探到这一猜想并非无稽之谈。 驻月被盯得有些胆颤。 “怎么不回答?” 嬴政步步紧逼,驻月连连倒退,直到退无可退,驻月才鼓起勇气迎上了他那双震慑人心的眼睛。 他这股居高临下的气势,快要将驻月淹没于他的身影之中了。 只瞧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坦然道 “我没有想过要做您的女人,若君上执意要我,那我也无可奈何。” “那为什么如此费力讨好孤?” “若君上觉得奴婢所作的一切是为了讨好您,那就当是在讨好吧!只是……” 驻月心脏跳的强烈,面对嬴政的质问也不后退,仍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 “我还未入秦时,从未想过您是怎样一个人,因为我根本不在意这些,道听途说的那些关于您的事迹,都是关于您的不好,您的狠辣,您的暴戾,您对他国所做的一切,都让人又忌惮又害怕,老实说……起初我对您并没有好印象,我觉得您一定是很难亲近之人,将所有人隔绝于外,让人难以亲近,事实却也如此。只是……” 她看着嬴政那双不曾移开的双眼,笃定地回答道 “他人的妄断,却也不能否认您是位明君,您为了秦国呕心沥血,为了完成历代秦王的夙愿,奴婢是能看到您如此尽心尽力,如此勤政的,单凭这一点,我便不能否认您是位爱国爱民的好王,至于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完全是出于对您的钦佩,我认为您的精力应该放在秦国之上,而不是为了后宫女儿家们的事烦忧,仅此而已。” 嬴政只是看着,听着她说出了这么多狂妄又逾越的话,她的声音掷地有声,一字一句不曾彷徨,说的酣畅淋漓! “从未有人敢在孤的面前说这些!” 嬴政忽地扯起嘴角,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伏国竟然选了你这样一位公主入秦,当真是胆大妄为至极!” 他的笑声狂妄,震耳欲聋,外头侍候的李善全听的心惊胆战,根本不知里头发生了何事! “你不想做孤的女人吗?” 嬴政又问道 而驻月在此刻也坚定地摇摇头 “不……我不能接受没有爱的关系。” “爱?” 嬴政面露疑惑,这倒是个新鲜词儿。 驻月点点头,又言 “君上您爱我吗?” “你在跟孤谈论爱?” 嬴政冷笑一声 “孤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自然也包括你。” “那么……恕奴婢无礼,奴婢不能做您的女人。” 嬴政笑着,笑得有几分淡漠,又有几分疑惑,他将双手背在身后,终于挪开了步子不再拦住驻月的去路。 “可没有一个女人不愿意做君王的女人,你不愿继续享受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生活吗?” 驻月仍摇摇头 “人各有志,有人喜爱金银奢靡,自然有人想要闲云野鹤,做君上的女人固然可得世间珍宝,可我……也不愿入这宫门,当初入秦是无可奈何,如今若有选择,我万万不能的。” “你很有胆识,有你这样一个人在这死气沉沉的秦宫,倒还真是有趣了。” 嬴政朝屋外喊了声 “李善全!” 李善全推门匆匆而入,见驻月被逼到角落一脸手足无措的模样,也已猜到几分缘由。 “去挑两个身强力壮的奴才,跟着伏越去一趟孤经常狩猎的林子猎头母鹿来。” 李善全傻了,怎么?怎么成了伏越去猎鹿了?这大雪封山的季节,她一个女儿家去狩猎?这……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这是惩罚?难不成方才惹怒了国君,这是当做惩戒? 嬴政瞧李善全不回话,又怒喝道 “怎的?你想去?!” “不,不!奴才这就去准备!” 李善全莫名被骂,吓得他急忙出门去办事。 “隆冬之际去狩猎大抵须三两日归。” 驻月看着嬴政,而他却转过身子,方才所有似没发生过。 “去吧。” 他也只交代了两个字。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为了一个素未谋面过的妃嫔,冒着大雪去山里猎鹿,众人都觉得驻月是为了讨好国君,为了讨好那位受宠的妃子。可用命去搏主子的喜爱,实在太傻! 而惜夏与秋楚虽知晓驻月是好心,可这份心也太过了火了些。 “我从前不是跟你说过,飞羽宫的主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之人,纵然你替她在大雪中寻了鹿胎,她也不会感激你一个字的!” 惜夏觉得驻月的付出太不值了,连连为她抱不平。 “虽然你是好心,可……你知道如今大雪连下了好几日,这平坦的路人都难走,何况是山野,要是你掉进什么冰窟雪洞的,我们上哪里去捞你呢!” 秋楚更是担忧,连连摇头 “君上这样不对,怎么可以为了他的宠妃而叫你去做这些!秦国有的是男儿,还不需要你一个女人如此牺牲!” 寻常温柔的她在此刻倒变得有些魄力 “你若不好意思去驳了君上的意,我便去求郑娘娘,叫娘娘去说。” “你们先别激动,我既然说出了口,自然是有把握的。” 驻月一把搂住这两个姑娘,笑的灿烂,在这陌生的地方有这样两个知己,也算一大幸事。 “可……从前你是公主,又怎受得了如此恶劣的环境呢?” “从前?” 驻月笑了笑 “从前我所经历的,可远远比在大雪中行走更加艰难呢!” 从前可是上刀山下火海般的寻找古墓呢!夜半三更爬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墓道内,那是蛇蝎虫蚁四处散落,墓道内还有各种奇巧的机关,我可都是在生死之交徘徊的!要从雪山里去找个鹿胎又有何难?况且已经好几天没下雪了,山里的情况应该也不那么糟糕。 “你放心,我哪里是为了讨好飞羽宫的娘娘,只是为国君分忧罢了!你们总比我了解吧,那娘娘若是不顺了她的意,岂不是要闹得所有人都人仰马翻!” 第30章 雪天寻鹿 “我还以为君上派我来做什么呢,没想到是来陪个女人猎鹿,这倒是新鲜。” 坐在马背上侃侃而谈之人,正是王翦的儿子:王贲。 “你怎么会想到接这苦差事?可知如今大雪封山,要找一头怀孕的母鹿着实不易啊!” “那你还答应君上陪我一块儿来?” 驻月骑着马,跟着嬴政派来的三人一块前往山林,她还以为嬴政只是派两个作伴的人来便好,没成想把王贲叫来了。 王贲虽是年轻有为,可也不居功自傲,两人一路走来倒也聊的投缘。 “我这不是王命难违,这冰天雪地的,谁想出门呢!” 此趟相随的除了被嬴政亲指的王贲,另外两人一个是管理这座王家园林的守山人周大,专负责开路。还有个是李善全举荐的小太监卜安,专负责生火造饭。 如今一伙人刚入林,驻月倒斗志昂扬,几人穿了特制的靴子去寻找鹿群踪迹,见满目白雪皑皑,美不胜收! “若是我们今日就能寻得母鹿,那卜安你便不用生火造反了呢。” 卜安块头生的大,颇有男子气概,看着倒不像太监。这趟行程他虽是不愿,可在临出发之际,李善全答应他,若是做得好,便把他调去殿前伺候。 他看着驻月情绪高涨,十分不解地问道 “姑娘如今还能笑说这些,心态也太好了,若是今天明天都找不着,那咱们可没法交代了。” 王贲也接过话 “其实这事你原不答应也无碍,我虽不常入宫,可也听说飞羽宫的娘娘时常耍性子,刁难手底下的奴才,这君上也不是次次都随了她,如今她又生出这么个麻烦事儿,君上理应驳了她的意,怎如今……倒答应了。” “怕是因为娘娘刚诞下公子不久的原因吧。” 卜安分析着。 “娘娘自生下孩儿后,脾气比原先更难伺候,闹得他们飞羽宫上下无人不抱怨呢,若是咱们此趟这般辛苦,闹了个空手而归,那娘娘可能连感激之情也没有,没准还要罚我们板子呢!” 几人说笑着,那在前头开路的周大则充耳不闻只顾向前,这座山野颇大,若是换了旁人定要迷路,可这周大虽年有五十,头发花白,但身子骨却硬朗,如今几人在雪中艰难前行,他倒是走的得心应手。 几人在茫茫一片的山野中艰难前行着,天地之间似乎只有雪从枝丫落下的声音,还有便是脚踩雪发出的松软声,众人刚开始还能谈笑风生,可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大伙儿便气喘吁吁,被冻得瑟瑟发抖了。 “这一带的鹿群数量原是相当庞大的,每年君上都带着将领们来狩猎,一待就是半个月,可自从前几年后,君上便不来了,这山林如今没了人来捕猎,不知从哪儿跑来一群狼吃了好些鹿呢,这些鹿被狼撵的跑去了山林深处,咱们得万分小心,也许先没碰见鹿,倒是跟狼撞上了!” 周大看着雪地遗留的脚印,有兔子的,也有鸟儿的,却独独不见鹿的。 “君上为什么不来狩猎了?” 驻月大口喘着气问 “你没听说吗?前几年因为赵太后一事,君上气的吐了好多血,自那以后便不来了。” 卜安连忙解释道 “自那以后,君上便不怎么骑马,也不怎么来打猎了。” 吐血? 驻月这才想起嬴政前些日子的咳嗽,有时处理政务时那疲倦又无奈的容颜,身子不好,却又时常熬夜,偌大的秦国那么多的事,全权要经过他手,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忙的过来呢? 原来生母对他的打击如此之大,不仅使他无法再信任何女人,也叫他的身子一下子倒了,源自生母的背叛定是痛彻心扉,叫他如何能释怀呢? 驻月这才明白为何嬴政会相信徐福的话,因为那是唯一的寄托与希望,徐福的药可能无效,但有个自称神仙可炼制灵丹妙药的得道之人时时在跟前说着国君身子日渐康健,服用此药身子便可延年益寿,这是多大的安慰啊!从心理上便解决了嬴政很大一部分负担。 她想的入神,一时未注意脚下踩空了路,差点从峭壁边摔下去,幸好王贲眼疾手快抓住了她 “姑娘,现在可不是想其他事的时候啊!” 王贲将她一把拽回到路面,又轻声说道 “前头可是发现狼群的脚印了。” “什么?我们遇到狼群了?” 此刻驻月才回过神来,他看到周大和卜安围着一圈脚印分析,周大神色凝重地说说道 “狼群大抵才离开不久,这些脚印还很干净,没有被落雪覆盖。” 他看了眼远处灰蒙蒙阴沉的天 “又要下雪了,我们得再赶些路,前头有我搭的小木屋,咱们就在那儿歇脚吧。” “不找鹿了吗?” 驻月急忙上前追问。 “不找了,狼刚来过留下了气息,鹿群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来。” 几人又往木屋的方向走去,而此刻雪深直膝,所有人都不再多言保存体力,而驻月,却对嬴政产生了莫名的同情之心。 若是从前有人问她对哪位帝王最推崇,那她的回答一定是刘邦或是李世民,嬴政……嬴政这位帝王对驻月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他是个十分复杂之人,他的好坏无法单方面来作答。没有前车之鉴的他统一了六国,在这片广袤的中原大地上要将所有事安排的井井有条,让百姓安居乐业,让领土不受他人侵犯威胁,要统一思想也要牢牢抓住身为帝王的权利,既要有雄才伟略,又要叫人对其俯首称臣,自己的权利不可撼动,自己的领土也不可分割。那么多那么多的事,他都要独自一人去承受着,没有人会问他今天高不高兴,只有人关心他今天有没有爱国爱民,他是嬴政,既又是秦国的嬴政,这么想来……他似乎永远不可能做真正的自己,只能做百姓所希望的自己。 一生所寻,却不是本身。 这场不可思议的相遇,叫嬴政在驻月的心头留下了复杂的印象,他不单单是坏,也不单单是好,他的冷漠与决绝,似乎都在遵循着帝王该有的模样。那么……他原本的模样又是怎样的呢? 第31章 有点寂寞 “君上,已经很晚了,您该歇息了。” 温暖平和的章台宫宫殿内,一切都是那么宁静,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整个秦宫都静悄悄的,原是耳边叽叽喳喳充斥着些许事,怎么今日……就都静下来了呢? 嬴政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奏章只看了一半,蜡烛却快燃尽了。 “李善全,再去添些火。” “君上……已经亥时了,该睡了,您今天都在章台宫一天了。” 嬴政没有管他,而是紧了紧衣裳起身。 “怎么又下雪了。” 他看着窗外。 “这会儿王贲他们是不是已经进山了?” 这话一说出口,李善全便知国君是在想驻月了。 “回君上的话,他们早就已经进山了,现在大抵是在山林里的小屋休憩,待明日天一亮就出发。” 嬴政望着窗外无尽的黑夜楞出了神,看着星星点点的雪落下,像是习惯般转头,若是寻常,一定有人递上热茶,可此刻……那个人却不在。 李善全瞧国君有几分失落,赶忙端上茶盏说道 “君上,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在驻月曾经站过的地方,如今却变成了李善全,嬴政瞬间觉得无趣,他看了李善全一眼,便撇过头去。 “怎么会答应让她去寻鹿胎呢?” 他看似自言自语,却百思不得其解 “君上宠爱赵妃娘娘,娘娘要的东西,自然是要寻来的。” 李善全应和了声,没成想却被国君白了一眼,吓得他赶紧低下头不再多言。 今夜倒是寂寞极了。 嬴政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寻常被各种大小事围绕,总觉得身旁嘈杂令人烦躁,也都是他人围着自个儿转,从前想要寻一份清净,而此刻夜深人静正是得闲的时候,却又不习惯了。 正当嬴政若有所思时,殿内有人传话来。 “君上,郑妃娘娘来了。” “这么晚来做什么?” 来传话的小太监回道 “娘娘说君上这几日都在为国家之事操劳,总是夜半还未睡,故而今日炖了安神汤来。” “叫她进来吧。” 嬴政收回了思绪,又坐回了桌案前。 不一会儿,郑良便与三四个侍从入了殿。 “我就知晓今夜君上还未睡,特炖了莲子鸽子汤来,可养神安睡,君上这般操劳是最合适的。” 郑良边说边盛了一碗递到嬴政面前,嬴政也不说话,接过碗喝了一口,才开口 “扶苏怎么样了?叫道长看好后可还有不适?” “没有了,都好了,如今生龙活虎的,天还未亮便去书院了。” 郑良在殿内望了望,冷不丁问道 “怎不见伏越呢?难道……她真去替赵妃猎鹿去了?” “嗯……” 嬴政将碗放下,又看起奏章来。 “妾身倒以为是个传闻呢,今日听宫人说君上身边的侍女要去替赵妃猎鹿,一想便知是她,没想到她是个如此热心之人,原帮着扶苏收集药引,如今又帮赵妃去猎鹿补身子,真当叫人感动。” 说罢,郑良叹了口气 “真是难为她了,原是娇滴滴的公主,如今却要去做这些,为了在秦宫好过些她也是颇为受累呢,君上身边少了个称心的人,是不是也有些不习惯了呢?” 郑良瞧嬴政不语,又轻声说道 “君上,您要不叫她回来吧,这几天天冷,山里定是寸步难行的,她一个女儿家怎么受得了这样的罪呢?” “是她自己要去,孤又未叫她去。她听闻无垠想要鹿胎补身子,便自告奋勇要去寻。” 嬴政看了眼郑良,遂问道 “已经很晚了,你怎还不去睡?” 郑良露出了几分慌乱 “妾身打搅君上了?” 嬴政摇摇头,又将视线移回了奏章上 “你要留,便留下吧,也谈不上打搅。” 他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冬日的夜,没有一丝温度。 气氛有些微妙,郑良也不知该留还是走,她瞧嬴政只顾盯着奏章看,又开口道 “妾身给您研墨吧。” 殿内除了竹简相互碰撞的声音外,再无其他,郑良与李善全陪着,谁也不敢懈怠,嬴政好似只沉溺于卷轴中的秦国之事中了,耳边再无其他声响。 郑良手中的墨条未停,她看着嬴政的侧脸,忽感慨道 “这样的光景,又好似回到了十五年前,那时候妾身才刚入秦,面对陌生的环境实在害怕。幸得让妾身遇见了君上,才不叫人在他乡寂寞。” 郑良的声音温和缓慢,叙述着曾经的美好 “那时妾身与君上都还年轻,扶苏都还未出生呢!咱们就像现在这样,您看奏章,妾身给您研墨。那时候您还嫌妾身的墨研的不够好,不是太稀了,便是太浓了,妾身记得您说了好几次,直到有一次把妾身说哭了,您才未说了……” 像是独角戏,郑良的回忆去到了遥远的过去,那时她刚入秦,只是个寻常的歌女罢了,谁也不曾想过她会成为国君的女人,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浅浅的笑着,露出了些许幸福的模样 “这么一想,妾身也有好些日子未给您研墨了。” “确实有些时候了……” 嬴政长叹了口气 “你我都不再是从前了。” 此话一出,郑良倒有些伤感,秦宫内的景色看了些许年,年年有变,却也是年年不变,不变的是景,而变的,是人。 “君上愈发忙碌,妾身有了扶苏也成了母亲,整日教导孩儿还真是煞费苦心呢。这么想来,妾身倒希望自己像无垠那样,活的热烈肆意些。” “无垠,活的热烈?” 嬴政被这话题吸引了。 郑良笑着说道 “咱们秦宫内的女子,多是温柔婉约的,大家都有些内敛。而无垠妹妹的性子却十分张扬活泼,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她这样的容貌又加上这样活泼奔放的性格,倒叫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谁?” 嬴政扭头看她。 郑良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君上不觉得无垠妹妹很像太后吗?都一样的能歌善舞,一样热情洋溢,她们都长的艳丽出挑,真当是像极了!” 此话一出,嬴政的脸瞬间黑了下来,连一旁的李善全也跟着胆寒起来。 “你说……无垠像谁?像太后,哪个太后?!” 第32章 无心之语 “孤怎不知秦宫里头还有太后?你说的太后是哪一个?!” 嬴政暴怒。他充满杀意的声音在殿内回荡着,吓得每一个人大气都不敢出,而离他最近的郑良更是吓得跪倒在地,连连认错 “君上……妾身一时失言,还请君上恕罪。” 她被吓得泪眼涟涟,一副害怕又委屈的模样,直到嬴政俯身望向她,又用冷漠至极的语气逼问道 “咱们秦宫里头,何来太后?!难不成……这秦宫里还有人把雍城那个人当做太后?!” 他又扭头杀气腾腾地看向李善全,怒喝道 “这秦宫里头,到底是何人还在怀念着太后?!” “君上,君上恕罪……” 李善全与殿内的奴才们吓得通通跪倒在地,他更是伏在地面上直达颤 “这宫里头无人提及过太后,还请君上明察,这两个词大家都知避讳,根本无人提起过啊!” “君上恕罪!是妾身失言惹君上生气了,还请君上不要迁怒他人。” 郑良泪眼婆娑,看着眼前的君王气红了眼!他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像是一把利刃般扫过众人,嬴政知道自己失态了,在提起生母的那一刹那,他瞬间失去了理智! 这是一段不许他人提起半个字的黑暗过往,这是嬴政的耻辱,也是最不堪的回忆,嬴政拼命想要忘记生母背叛自己的种种,也想拼命忘记那只有一面之缘的所谓的“弟弟”,更想忘记那所谓的“弟弟”死时稚嫩的哀嚎,像是诅咒,像成了鬼魂般纠缠不休,叫嬴政痛不欲生!! 他瞋目切齿地走向桌案前,挥起长袖一把就将桌案上的所有扫到了地上,霎时间茶盏的碰撞声,竹简的脆响声,还有那方墨碎裂的声音惊天动地,东西摔了一地如同混乱的战场,恐惧到令人昏厥! 此时的嬴政像一条发怒的巨龙,他吐着怒火,呼呼作响的怒气萦绕在每个人耳畔,别说是其他人,就连郑良都不敢多看一眼! 嬴政瞧着方才被扫到地上的汤,冷冷地说道 “你的汤孤已经喝了,你也该回去了!” 他恶狠狠瞪着郑良,又言 “你若是想要代替孤在太后跟前尽孝,孤明个便派人将你送去雍城,如何?” “君上!君上息怒!” 郑良连连磕头认错 “妾身只是一时失言,瞧无垠活泼热烈,一时忘记才说此话,并无任何恶意啊!还请君上看在妾身为您生子的份上,就饶了妾身这一次吧!” 宁静的夜晚闹了个惊天动地,嬴政只觉得身边的人事物都恼人极了,他转身而去,不再多言。 李善全瞧国君走远,这才战战兢兢起身。 “娘娘,娘娘……” 他扶起郑良,瞧她哭的可怜。 “让奴才们送你回宫吧,这儿就让老奴来善后吧。” “公公……您一定要跟君上解释啊!我是无心之语,并未有其他意思,君上这么多年都放不下这件事,我比谁都明白,又怎会故意说呢。” “老奴知道,老奴知道!娘娘您就放心吧,君上只是一时气恼,并不会怪您的。” 在深山林中的小木屋内,驻月与其他人早已歇下,这小屋虽是简陋狭小,但好在能遮风挡雪,现在屋内燃着炭火,众人裹着羊毛毯子席地而睡,倒也安逸。 屋内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响着,驻月却没有睡意。 她裹着毯子缩在角落,透过小窗可看到山林中的白雪被月光照亮,似染了层银霜。 “走了一天路了,还不睡吗?” 王贲瞧她在月色下忙着编草绳,也跟着她随地而坐 “你在制明天捕鹿的陷阱?” 他瞧驻月将带来的藤条扭成一个环,她手艺倒是很好,不紧不慢地做着,还将这圆环理的很工整,最后又打了个活结。 “怎么样?用来捕鹿定是绝佳!” 驻月将环递到王贲面前。 王贲笑了笑,指着旁边靠在墙头的弓箭说道 “你忘了咱们可是带家伙来的,用这定是比你这办法好的多。” “谁叫我不会开弓只能用这土法子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的倒是投缘。 “你为什么主动接下这个难题呢?其实你不提,国君怎么样也不会叫你这个女儿家来狩猎的,咱们大秦这么多男儿,怎能让你排上呢。” 驻月喝了口热茶,笑着回道 “我要是说我是一时口快,你敢信不?” “这倒是有趣,为何会有这冲动的想法?寻常女儿家都喜欢在院内绣花弹琴,你还喜欢跑这不见人影的地方来。” 驻月望着外头的山林叹道 “倒也不是为了讨好赵妃娘娘,我与她连见都未见,只是看见国君为此事心烦,便想为他排忧解难罢了,仅此而已。再加上我从前也是走过如此恶劣的环境,说起害不害怕,倒也真不怕。” 她盯着窗外,忽的……那被月光照的散发着银光的雪地中,稀稀拉拉出现了几个黑影。 “王贲你瞧!” 驻月压低了兴奋的嗓子,拍了拍王贲。 “那……是鹿群?” 王贲也急忙往窗外望去,果然看到几个零星的影子在木屋不远处来回走着,借着月光可以分辨出不是人影,瞧这身姿大小,大抵是鹿,瞧着……约摸十来头的模样,它们慢慢地在雪地里徘徊着,不知何意。 “不知道有没有母鹿,我去瞧瞧!” 驻月起身便要出门,王贲见状连忙拉住她 “别去!现在月黑风高,外头积雪颇深,我们在黑夜难以前行,实在不是狩猎的好时机!” “不怕!” 驻月拿着编好的藤条陷阱说道 “我在它们走过的地方布置陷阱,你去将鹿群驱赶到我有陷阱的地方,我只需在旁守株待兔便好!若是顺利……没准天亮就可以回宫了!” “等会儿!” 王贲又急忙拉住她 “你怎知里头有母鹿!咱们千万别轻举妄动啊!” 驻月急着穿上袄子,又带上毡帽,指着窗外的鹿群说道 “你瞧它们都围着中间那两只略微壮实些的鹿,那定是怀了崽的需要鹿群保护着,就算猎到未孕的,我放了便是。” 第33章 神遇 “你不叫醒这两人吗?” 王贲瞧驻月出门,也立马跟了上去。 “你不叫醒周大跟卜安吗?” 他一边带毡帽一边追上驻月的脚步,而驻月却心心念念那母鹿 “不用不用,瞧他们睡得这么香,别打扰了,我们速战速决!” 两人在雪地里左右进攻,驻月去寻鹿可能会经过的地方,而王贲则去驱赶鹿群,将他们引到陷阱处。 山林里冰冷刺骨,两人被冻得发抖,而那鹿群则悠闲地到处走着,两个人尽量放慢脚步,不让鹿群听见雪的声音。 驻月去寻方才鹿走过的地方,将陷阱布好后则牵着藤条一处退到一处岩石后,而那王贲则绕到鹿群后头驱赶。 时间慢慢流逝着,两人都小心翼翼,鹿群似乎是饿坏了,并没有发现他们,这几只鹿在夜色中寻找着食物,而驻月的陷阱中,便有一捆新鲜的草料。 两人见时机成熟,王贲忽的朝鹿群中猛的进攻!他一边挥舞着手一边喊叫,突然受惊的鹿们果然慌了神,方才凑在一块儿,现在立马被冲散了! 霎时间山谷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鹿喊叫声,细长且悠远,像是从千年之前传来的声响那般古朴,鹿儿们踏雪奔逃,溅起的雪花像是闪烁的星空般,这样的画面真当是难得一见! 忽的……那只被保护的鹿群失了方向,竟慌不择路地往驻月所设下的陷阱处奔来,驻月屏息凝神,在它的两只脚踏入陷阱时,瞬间拉动陷阱!随着一声长啸,那只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抓到了!抓到了!” 驻月兴奋地朝王贲喊着,两人都马不停蹄地朝猎物跑去! 那只鹿不断地挣扎嘶吼,月色下的眼神瞪的如铜铃般,它牢牢地看着眼前两个猎人,满目惊恐。 “还真是只母鹿,肚子已经好大了。” 王贲看着不断挣扎的母鹿说道 “得早点杀了它,万一叫它挣脱就完了。” 说罢,他便抽出匕首,明晃晃的刀子在驻月眼前闪过时,她突然愣住了。 这是驻月第一次捕捉怀孕的猎物,从前虽也捉过,但从来没有遇到过现在这样的情况,那是一只在孕育生命的母亲,她低低地嘶吼着,纤细的声音充满了哀嚎与绝望,驻月瞧见它的四蹄不断挣扎,溅起的雪全落在了它的身上。 “慢着!” 驻月突然阻止了王贲的刀。 “怎么了?!” 王贲瞧她盯着母鹿直发愣 “你是不是同情它,那也合理,这样的活儿对一个女人来说确实难了些。” 驻月未语,而是蹲下身子抚摸着母鹿的皮毛,有些粗糙,没有多少温度,冷冷的结着些许冰渣子,它的腹部隆的高高的,它急促地呼吸着,腹部起伏很大,那里头有一只成型的小生命。 她一直不忍心去看鹿的眼睛,也在此刻后悔帮这个忙了。 当王贲正准备推开驻月举刀时,驻月的耳畔忽的传来一阵陌生的声音。 “别杀我,求你了……” 这一句飘忽,似有似无的话如同惊雷,吓得驻月身体血液瞬间倒流!她完全出于本能般去看了母鹿的眼睛。 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在月光下闪耀着,涌出了一汪泉水。 它,哭了! 驻月心跳的飞快,她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眼那双流泪的眼睛。 它怎么哭了? 而脑海中不断传来一阵阵哀求声 “求你了,别杀我,我还有我的孩子。” 驻月不敢相信,她又再次揉了揉眼睛,看向王贲 “它,它流泪了,它……它怎么说话了?” “你胡说什么呢?” 王贲推开驻月 “它哪里能哭能说话!你要是下不了手,那就由我来!” 他刚想举刀,驻月又拦住了他 “怎么了?完事儿我们明天就能回宫了!” 驻月盯着母鹿直愣神,那两只眼睛里流出了汩汩泪水,她瞧见母鹿的嘴巴蠕动着,似乎一直在求饶。 若是不杀你,我便不能跟嬴政交差啊!我不想他为了这些小事烦恼,用鹿胎堵了赵无垠的嘴,也好叫她安生几天,若是没有鹿胎,还不知道她怎么闹啊! 两人沉默许久,驻月忽的双手合十,嘴里念念叨叨说着什么,连王贲喊她也不理。 两人在雪夜里耽搁太久了,王贲感觉脸都要冻掉了,他又问道 “杀不杀?不杀我杀!” “不!” 驻月抢过刀 “这件事是我提议的,自然我来。” 她看着明晃晃的利刃,拼命摇了摇头,想甩开脑海中的那一阵阵求饶声。 “对不起了……” 驻月淡淡地说道 “我替你念了往生咒,请你不要怪我。” 说罢!手起刀落,她一刀便划开了母鹿的肚子,霎时间耳边的求饶声消失了,随着一股温热的暖流洒在雪地上,令驻月觉得双手滚烫,心乱如麻。 王贲很快找到了鹿胎,他将胎膜都还完好的鹿崽放入提前准备好的羊皮袋中,推了推已经呆滞的驻月 “我们走吧,明天就可以走了……” 驻月觉得有些晃神,起身时又看了眼那早已失去温度的母鹿,正欲迈开步子离开,不远处却传来了一阵阵狼嚎声。 “快走!” 王贲赶紧拉过失神的驻月 “快回木屋!” 驻月双腿发软,失魂落魄的随着王贲跑向木屋,可是双腿无力,怎么也没办法加快脚步,她像丢了魂似得被拽着,脚底飘忽忽的,踩着雪地有一种不真实感,而那头母鹿临死前的模样却一直在脑中不断盘旋着。 王贲跑的飞快,他不断听到狼群的嚎叫越来越近,似乎那狼群的脚步声就在耳边!正当他们要跑回木屋时,谁知驻月失了神,脚底一滑,竟踩中了一道被积雪覆盖的缝隙,还未等王贲反应过来,就听见驻月惊叫了声,便随着积雪滑向了山谷深处!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王贲甚至觉得手心相握的温度还未散去,活生生一个人就这么在眼前消失了!他看着积雪不断往山谷缓缓滑下,而驻月的身影,就这样被黑夜覆盖了! “伏,伏越!!” 王贲朝空荡荡的山谷大吼道。 第34章 遇险 连喊出“救命”两个字的时间都没有,驻月便被积雪包裹着往山谷深处滚落。 她伸手想攀住枯枝或是岩石,可一路滚落根本无可攀附之物!耳边全是呼呼作响的积雪崩塌声,还未来得及反应,耳朵,鼻子,甚至是嘴巴里全被塞满了积雪,双手本能地挣扎乱抓,却也只是抓住了一团团刺骨的雪罢了! 完了!这下子怕是要死在这儿了! 天旋地转之时,驻月知道自己这趟小命不保,要是摔下悬崖摔断了腿或折断了脖子,是断然不可能活到天亮的! 没想到报应来的如此快!方才手刃母鹿取胎,这会儿便要去给它们赔命了! 突如其来的雪崩叫王贲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当他再想去寻驻月的身影时,她早已消失在苍茫大地之中了! “起来,快起来!出大事儿了!” 王贲回小木屋将鹿胎放下,随后赶忙将周大卜安叫醒。 “伏越被雪冲到山崖下去了,赶紧去救她!!” “什么?!” 卜安揉着眼睛,还以为在做梦 “伏越姑娘不是在睡觉吗?” 他指了指方才驻月待过的地方,却空无一人。 “我们方才发现了鹿群,追出去成功猎到了母鹿,可在回程时遇到了狼群追赶,我们逃回营地时她踩空了路,被积雪冲到山崖下去了!!” 王贲收拾行囊,周大也赶忙起身。 “晚上鹿群很少出来觅食,怕不是被狼群追赶到此处的,你们这样贸贸然出去,又是黑灯瞎火的,定是危险!”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赶紧都抄上家伙,就算遇到狼也给我杀了!得赶紧把伏越姑娘找回来!!” 王贲将长剑收回腰间,神色严肃地警告着这两人 “伏越姑娘是君上的近身侍女,其中意义,不必我多言了吧!” 待众人收拾完行囊赶去方才驻月踩空的地方搜寻,哪里还有人影! “怕不是掉悬崖下被雪埋了,我们赶紧下去搜!现在这气候被埋上半个时辰都有性命危险!” 周大准备绳索,其余几人拿出冰镐,如今这突发事件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待他们摸黑手忙脚乱的下到悬崖底部时,天都亮了。 “怎么办?找了半天也不见人。” 卜安吓得直抹泪 “我这第一次出宫办事就搞砸了,岂不是要丢了小命?” 王贲瞧这会儿未再下雪,太阳也出来了,他思索片刻,对周大和卜安说 “我先回宫叫君上派兵来搜山,光靠我们三人是没办法找到她了。你们继续搜寻,沿着山脚一点一点搜!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王贲片刻不敢耽误,带上鹿胎快马加鞭回了秦宫。 当嬴政从王贲嘴里听说驻月被大雪冲到了崖底,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时,浑身一怔,不敢相信。 “没找到?” 嬴政看着羊皮袋中还尚有余温的鹿胎,语气出乎意料的冷静。 “是,我们只有三人,没办法将整片崖底都找遍,还请君上赶快派兵马救人啊!” 王贲一直以为驻月并不是一位简单的侍女,她是伏国送来的女人,原就是该做国君的女人的,如今是侍女,大抵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王贲一直认为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单纯的主仆,而是有着更深刻的关系才对!可此刻眼前的国君在听到驻月失踪后却出奇的淡定,他坐在桌案前摸过那有着浓稠血液的鹿胎,思绪不知去了哪里。 “这个鹿胎是她找到的?” 嬴政又问。 “是!昨夜她发现的鹿群,是她亲手划开母鹿的肚子。” “呵……” 嬴政笑的莫名 “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魄力。” 见国君迟迟不开口派兵,王贲又催促道 “君上……您不派兵吗?现在可谓是争分夺秒啊!若是咱们晚一步到,伏越姑娘可能就……” “君上……” 这般火烧眉毛之时,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悠闲的声音。 “君上要派兵吗?” 原来是徐福来了。 “道长怎么这会儿来了。” 嬴政瞧他慢慢走近,将一枚锦和递到了李善全手中。 “新炼了两枚丹药,继续献给君上。” 被徐福一打岔,嬴政便不继续方才的话题了,而是接过锦盒。 他看着盒中两枚丹药,忽开口问徐福 “道长,你觉得伏越还能救回来吗?” “君上怎问我呢?” “你是修道之人,自然有些法术,你就帮孤算一算,她是否还活着。” 徐福捋了把胡子,还淡然地笑了笑。 “君上,贫道虽是修道之人,可这道行还没高到可算任何人之生死啊!” 嬴政陷入了沉默,他似乎在纠结要不要派兵,这给王贲看糊涂了,却也明白。 说到底,驻月也只是个小国来的公主罢了,生或死早已跟她的故乡没了任何关系,何况现在的公主也只是个侍奉君上的奴婢罢了,眼前的君王又是那么在乎兵力,是绝对不可能将秦兵用在这些小事上,死了一个奴才,就要大肆举兵去搜山,这怎么想……似乎都不太可能! 王贲在回来的路上还期待着秦王是有些仁慈的君主,看在这可怜的女人愿意为了娘娘冒性命危险的份上去救救她,可现看来……驻月大抵就要葬身深山之中了! 嬴政看着锦盒的丹药也不说话,桌案上鹿胎的血腥气一阵阵传来,他陷入了挣扎,左右为难。 众人不敢多言,王贲也无法再开口催促,一屋子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国君对驻月的生死做出决定。 “君上……您想救她吗?” 徐福突然开口。 嬴政缓缓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瞧他笑的胸有成竹,语气颇为笃定。 “君上……凡事都要遵循本心才是啊,若是想救,便去救。若是不想,咱们就当伏越姑娘从来没有入过秦国吧,这也不是难事,她毕竟只是小国公主罢了。过些时日所有人就会将她淡忘的。” 淡忘,是啊……眼前人,包括伏越,都是人生的过客罢了,何人能陪孤永生永世呢? 嬴政看着屋内的人,心乱如麻。 第35章 山野故人 当驻月被大雪冲到崖底时已昏厥,可当她再度睁眼时,却发现自己在一处山洞中,洞内燃着篝火,身上盖着虎皮,自己……正睡在一处用干草堆砌的床上。 “难道……我回来了?” 驻月赶忙起身,忽的浑身刺痛,她赶紧摸了摸胳膊,发现身上全是撞击石头留下的淤青与擦伤,痛的她直打哆嗦。 “痛成这样也没醒,果然不是做梦。” 她又捏了捏自个的脸,陷入迷茫 “难不成我是在倒斗时遇险了,去了秦宫,遇到嬴政什么的,都是我在做梦?” 她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半会儿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正当她欲起身去外面查看情况时,却有人来了。 来的是个身穿夹袄兽皮之人,他的头发很乱,像是被狂风扑过的杂草般垂在背后,几乎快将脸盖住了,驻月瞧他身形消瘦,手持拐杖,也不知年岁,当他缓缓转身时,还可以看到他那浓密的络腮胡都快遮住半张脸了。 “你醒了?” 他冷不丁开口,吓得驻月一跳,随后看见他从身上取下各种动物,有兔子,山鸡,乌鸦,他将这些猎物放在一旁,随后从挂在篝火上的一口铜锅中舀出一碗不知名的汤递到驻月面前。 驻月看着眼前的汤飘着一层油,有股浓郁的肉香味,看着虽是可口,可又不知这是何种生物的肉,有些犹豫不敢接过碗。 “这是兔肉汤,冬季的兔子肥美,你刚才似乎从崖上摔下来了,现在浑身都是伤,应该吃点东西补补。” 她看了眼前人一眼,仍看不见他的眼睛,见盛情难却,此人似乎也不坏,便踌躇着接过汤。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驻月喝了口汤,略有些腥气,也有些寡淡无味,可现在的她饿极了,也顾不了这些,便抬头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饿急了的驻月两口就将汤喝了个见底,她抹了抹嘴,瞧眼前之人坐在了自己对面,也一语不发开始埋头吃起东西来。 “请问……现在是什么时代了?”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问的连驻月都觉得傻,可眼前人似乎也没嘲笑的意思,他抬头看向驻月,缓缓开口道 “好的时代?” 他冷笑声 “要见证史无前例的年代了。” “怎说?” “你不是秦宫来的吗?怎不知你主子的野心呢!” 果然!哎呀果然还在秦国!驻月气的一拍大腿,又痛的一哆嗦。 喝了汤的驻月感觉身子稍稍有些回暖,这才想起昨夜的遭遇。 还以为取了鹿胎可以回去邀功了,没想到半路又被狼追,还摔落悬崖,没死就是命大了!下次可再也不敢做这出头鸟啦! 她看了眼眼前这个大吃大喝的怪人,形如野人似得,又问道 “你,是谁?是这片林子的猎户吗?” “这是秦王的林子,闲杂人等进不来,我岂会是猎户。” “那你是……” 驻月瞧他行为举止不羁,直接伸手掏锅里冒着热气的肉,看起来十分不雅,可这说话的语气……倒算得上有几分斯文。 “你怎么一个人在山里?你住这个山洞里吗?” 驻月又问道。 这怪人不说话,只顾埋头啃肉,是吃的满嘴流油,吃完又嘬了嘬手指,将吃剩的骨头抛到洞口。 “我还没问你呢,你一个女人大雪天来山里做什么?难不成也被放逐了?” “不是不是……” 驻月赶忙解释 “我是替秦王的妃子来取一样东西的” “东西?大雪封山的季节,能有什么宝贝让你们来取?” “宫里娘娘产后亏空,说要用鹿胎补身子,我故而来取。” “你……杀了怀孕的母鹿?就是为了给产妇补身子?” “是……” 驻月点点头。 “造孽。” 他叹了口,忽的哈哈大笑 “真是造孽啊!你,秦王,还有那个妃子,你们可真造孽啊!你们宝贝你们秦王的种,却无视其他即将出生的小生命!如今摔成这副落魄样,还真是报应啊!可惜……你一个奴才也是被逼无奈,要报应也应当报应在你的主子身上才是!” 他出言不逊,语气相当猖狂。 原来他讲话也不斯文! 驻月碎碎念着 “那么你是谁啊?怎么一个人住山里?” “你不认得我?” 他忽将脸凑近,拨开了那不知多久未洗的长发,驻月只看到黑黝黝的一张脸上有一对略带鄙夷之色的眼睛。 “我哪里会认得!” 她瞥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你是新来的奴才?” “对啊,怎么了?” “哈哈……哈哈……怪不得!” 他忽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 “我还以为世人这么快便将我遗忘了,他们……一定都以为我死了,谁能想到我还在这深山中苟且偷生呢!” “你是……” 驻月听他的语气似乎来头不小。 她瘸着腿走到此人面前,伸手将他的头发拨开,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容貌。 五官深邃,眼神略带凄凉与愤怒,挺拔的鼻子,还有略带沙哑且低沉的嗓子。 “你……” 驻月心跳的厉害,她看了又看,不敢证实心底的猜想,虽然此人邋遢,容貌隐藏于毛发之下,可细看,他似乎很像一位故人。 “你是……” 驻月颤抖着双唇问道 “你……是秦国宗室的人?” “不知姑娘可曾听说,秦王登基,恐其弟谋朝篡位,便与其仲父吕不韦联手杀了他的亲弟弟?” “你……” 驻月简直不敢相信,她几乎尖叫 “你便是那个被嬴政杀掉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成蟜?!” 她摇头直叹,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实 “你,你没死?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秦王登基,他的好仲父吕不韦恐我造反夺了王位,便千方百计设局害我,谁知我福大命大,数次逃脱,他见谋害我不成,便去我王兄耳边日夜说着我的不是,说留我在世便是威胁,我王兄终因担心权利落入他人手中,便联合吕不韦一块逼我领兵攻赵,那年……我刚满十七。”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 驻月连连摇头 他虽是铁面无情的帝王,可怎么会对亲兄弟下此狠手呢! 第36章 成蟜现身 成蟜忽的起身,瞪眼望着驻月,气势汹汹地诉说着曾经差点亡于王兄之手的过往。 “自嬴政与他的生母回到秦国,秦国便被他们母子二人搅的天翻地覆!与他们沆瀣一气的吕不韦更是从中出谋划策,件件事都与他相关!我年幼,母早亡,便被父亲养在膝下,自嬴政回秦,其母在我父枕边日日夜夜诉苦委屈,致我年幼便被乳母抱走喂养,从此与父无法日日相见!他十二岁被尊为太子,我岂会眼红反对?!他二十亲政便觉我是他这王权之路的绊脚石,吕不韦数次谋划杀我难道不是他默认?嬴政从来没有拿我做他弟弟,只有我……傻傻将他视为兄长,毕恭毕敬换来如此下场!” 他将盖在脸上的乱发扯开,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庞出现在驻月面前。 粗糙的皮肤,干枯且黑瘦,上头布满了细小的疤痕,他那双与嬴政极度相似的眼睛却没有嬴政那一缕阴鸷气息,更多的是毫不遮掩的杀意,他的嘴唇干裂起皮,颤抖着双唇问道 “你瞧我,哪里像是他嬴政的弟弟!” 驻月连连摇头,怎么也不敢相信,她后退了一步,胆战心惊地质问着 “你口口声声说嬴政要杀你,吕不韦千方百计要害你,可……你怎么没死呢!你不是还活着吗?!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一个人在深山里?” “是因为嬴政的“仁慈”啊!” 他冷笑道 “我伐赵兵败,欲赶回秦重振旗鼓,谁知有人从中作梗,说我降赵做了叛徒!这人……你说会是谁?不……” 他摇摇头,冷笑道 “到底有没有此人传话,谁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回程途中便被吕不韦所带兵马一路追杀,我原就兵困马乏,如何能招架?吕不韦所率兵马丝毫不留情面,杀光我所有兵马,一路追杀我至秦国边界,我才知道……他们诱我伐赵,就是为了要我死!我若战死便随了他们的愿。我若没死,他们也压根没想过让我回秦!” 提及往事,成蟜咬牙切齿 “在我被吕不韦逼到走投无路,欲自我了断时,嬴政却突然出现了,也不知是他良心发现,还是又想到了折磨我的办法,他说服吕不韦留我一命,却要我放弃秦宫内的一切!将我驱赶到这片深山之中,命我一步都不得踏出这片山林,生死皆靠天命!我若敢走出一步,必定要了我的命!” 他冷冷的笑了声,往篝火里扔了块柴火。 “他大抵以为我已经冻死了,何曾想……我这艰苦的日子也是熬过来了!我倒要看看嬴政他这般心狠手辣的君王能走多远!这个过河拆桥,连帮他夺得王位的吕不韦都杀,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众叛亲离的一天!” ”你,你说的一切太荒唐了,我不信!我跟秦王接触过,他瞧着虽是无情严肃了些,可……他怎么可能用这样的法子来折磨你呢!你,你真的没有降赵吗?你敢发誓?” “呵……” 成蟜扯着嘴角冷笑 “我若降赵倒能过的更潇洒些,何至于此!” 他缓缓走近驻月,忽地压低声线问 “你说你了解嬴政,你真的了解他吗?你了解他多少呢?他好的一面,坏的一面,你能保证你都了解清楚了吗?” “我……” 驻月抬头望着他,想辩解,却哑口无言。 “我们来赌一把,如何?” “赌什么?” “就赌嬴政会不会派兵救你。” “他……” 此话一出,嬴政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赫然出现在眼前,是啊,我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罢了,他会费兵来救我吗? 连驻月自己都迷茫了。 “我,我不知道……” “我赌他不会来救你,他心里只有国,只有权,其余之人皆是棋子。” 成蟜见她不说话,又嘲讽道 “怎么?伤心了?爱上他了?” 他呵呵笑着,像是在嘲讽一件甚为荒唐鄙夷之事。 “你们女人一见他的好皮囊便昏了头,心甘情愿奉献一切,我告诉你,不管是你,还是其他女人,都是他的工具罢了,那样一个能囚禁生母,杀掉仲父之人,心中怎可能有爱呢?” “我没有爱上他!” 驻月捂着耳朵拼命否认 “我见过他温和的模样!他没有像你嘴上说的那般暴虐无道!你一定是隐藏了某些事实,在这儿搬弄是非!” 她忽然起身就逃,可刚跑到洞口,忽又吓得惊叫! 洞口外头赫然趴着两匹灰狼,正瞪着杀气腾腾的兽眼望向驻月,瞧它们哈着气,露着獠牙,叫她汗毛直竖。 “我……” 她连连后退,瞧两匹狼迈开步子围拢过来,又吓得退回在洞穴内 “外头有狼!快,快走……” 驻月拽起成蟜的衣衫就想带他逃,可成蟜淡定,只是撇开她的手,不顾其挽留径直走向洞口喊道 “都坐下,她不会伤害我。” 奇怪的事发生了,那两匹猛兽见了成蟜,就像见了主人般乖乖坐下了! “你饲养它们?昨夜追赶鹿群的狼,就是你养的?” “我们是在追踪猎物,谁知遇到了你这么个不怕死的女人在夜半狩猎。” 驻月又追上成蟜 “嬴政知道你还活着吗?!” 成蟜如狼般的眼睛猛然抬头,忽笑得有几分阴森 “他将我扔在这片常年不见人影的深山老林中,就是想叫我自生自灭,他不想手足相残,就用这样的办法来折磨我,叫天来收我,可惜……我没死。” 他嘿嘿的冷笑着,指了指外头两匹狼 “我从狼窝里抱了它们回来,一点点将它们养大,如今它们就像是我的家人般,不论我遇到何种危险,就算遇到熊,它们都会拼死来救我!” 成蟜忽地靠近驻月,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有时候……畜生可比人有情有义的多,至少它们不懂背叛!” “我要回去,我要去寻我的朋友!他们一定在四处找我。” 驻月撇开他,想离开洞穴,那两匹狼却死守洞门,瞧驻月走来便起身威胁。 “放我走!” 她吼道 “你今日说的所有,我一个字都不信!” 第37章 似梦非梦 “我自然会放你走!” 成蟜追到洞口 “我还要你亲自去问问,问问我今日所说是否有假,不过……” 他又笑得诡异。 “你若跟他说见到了我,没准……他会杀你灭口呢!” 他又走近两步,继续问道 “你信不信?他会杀了你!” “他不会杀我, 他绝对不会滥杀无辜!他也绝对会来救我!” 驻月一把推开他,厉声喝道 “你放我回去!我要去找我的同伴!” “哈哈……哈哈……” 成蟜忽仰天大笑 “你分明也无法肯定嬴政会不会杀你,你心里头彷徨了!” 对于要不要去救驻月,嬴政犹豫了,王贲急等嬴政下令派兵,却只能眼巴巴瞧着他坐在桌案前不语。 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女人罢了,虽说是为了孤的妃子遇险,但是……他抬头看了眼王贲,瞧他满脸担忧着急,实在不懂。 明明只相处了两天罢了,王贲为何如此在意驻月生死?明明都不了解对方,却在孤的面前表现出这般担忧模样,岂不是显得孤太过冷酷无情? 嬴政犹豫着, 迟迟未开口,他的手敲击着桌案发出扣人心弦的声响,殿内众人不敢言语,而守在他身旁的李善全也是神色凝重,。 怎么?怎么众人都在担忧她的安危?! 嬴政不解,忽又瞥见窗外积雪,白茫茫一片落在枝头,都将树枝压弯了,偶尔听到几声洛雪的声音,在此刻……嬴政想起了初见驻月的场景。 她手捧一个雪人,笑得明媚可爱,何人能在秦宫这般不设防备对孤笑得灿烂?每个人都笑得拘谨,笑得另有目的,似乎只有她……留在孤身边没有任何目的。 嬴政内心挣扎,望着外头的落雪出了神,谁知刚想做出决定,外头忽窜进一个人影,还未等众人相拦,那人便嚎啕大哭起来。 “君上,君上!求您救救伏越姑娘!她被困深山,若是您不派兵去救,她怎能活命!” 嬴政还未看清何人,就瞧她在磕头磕得咚咚响,哭天抢地。 “惜夏,你疯了啊,你敢在君上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李善全面色铁青,连忙挥手大喊 “快来个人给这不懂规矩的奴才拉下去!” “君上……她是为了赵妃娘娘才遇险的,您不能这么狠心弃她不顾啊!” 惜夏又爬到桌案前哭道 “君上……此事伏越原本可袖手旁观,可她说,她说她不愿您被后宫之事所叨扰,故而挺身而出得!她是为了您才去猎鹿的呀!” 嬴政不语,只是直直盯着眼前这胆大妄为的奴才,瞧她哭的声嘶力竭。 “君上……您若不救她,她必死无疑啊!” “李善全!” 嬴政忽地一开口,惜夏立马止住了哭声,她心跳的剧烈,恐嬴政唤人将她拖下去杖毙。 “是!奴才在!” 众人心跳加速,盯着国君不敢移开眼。 嬴政抬眼看了看王贲,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没规矩的奴才,像是深思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传孤的口谕,叫王贲领一队兵马,即刻出发去找伏越,务必将她带回来见孤!要是找不到,就都别回来了!!” 冰天雪地的深山老林之中,寻不到一丝人留下的踪迹。在经历了一场雪崩和偶遇成蟜,知晓了嬴政种种的“卑劣”一面,大受打击的驻月可谓是精疲力竭。 她伏在狼的背上,没精神反抗,只能任由成蟜带她去往任何地方。 “我会带你回到大路上,之后你的生死,便与我再无关系。” 成蟜望着苍茫一片的大地,又问道 “我今日之语,你还是不信?” “不信!” 驻月闭着眼,气若游丝地回答道 “一个字都不信,你压根不是成蟜,你只是这林中的猎户罢了,欺我无知,才说了这些骗我。” “如果你有命回到秦宫,就亲口去问问你们的好国君吧!” “我自然会问,我也敢笃定,他不会杀我……” 驻月觉得累极了,从来也没这么累过,她伏在狼背上艰难地抬起头瞧了成蟜一眼,便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绵软的身体如同漂浮在半空中,驻月想支起身子,却毫无力气,当她再度睁眼时,却又遇到了那条神道! 一样的楼牌,一样看不到尽头的神道,通往阴阳的路仍是充满雾霭,驻月迈开步子想跑出这条路,却怎么也跑不出去。 而那神秘却又看不清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了代表阴间的那一条路上,他身形高大,似乎在望着自己。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出现在我的梦里呢?” 驻月喊道。 而那人却不语。 “我认识你?” 驻月走过雾霭,想要走近,而那身影明明近在咫尺,却又无法靠近。 “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驻月又走了两步 “是你带我来秦国的,对吗?我们认识?” 她像是在自问自答,当她再度拨开雾霭,觉得快要将那人看清时,却突然又醒了! 驻月睁眼便看到一张大脸赫然出现在眼前,那不是别人,正是哭的两眼跟枣子似的惜夏。 “你终于醒了啊!我的老天呀啊!我还以为你撑不过去了呢!” 惜夏抹着泪,哭的呜呜直响。 而驻月脑袋昏昏沉沉,根本记不起事儿,她望着眼前的惜夏,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略带几分绝望地说道 “怎么还在这鬼地方!难道我真的回不去了?” “你想去哪儿?伏国?” 惜夏瞧她挣扎着要起来,赶忙伸手扶过 “你果然忘不了你的家乡呢。” 驻月揉了揉脑袋,只觉头痛欲裂。 “我这是怎么了?我不应该在深山老林里吗?怎你们给我运回宫了?” “你还说呢!我早就劝过你了,别这么热心办事儿,何况是给飞羽宫的娘娘办事儿,你瞧你小命都差点丢了,人家娘娘可是连人影都没出现过!” 惜夏端起一碗药又说道 “秋楚方才来看过你了,只是你还在昏睡,她那头有事儿正忙,坐了才片刻就又被喊回去了,幸好这次君上大发慈悲,叫王贲将军率众人将你找回,他说你昏倒在一处山脚下,浑身冻的冰冷,还以为你已经冻死了!” 第38章 呼唤我的名字 “匆匆将你运回宫,君上又派了御医替你诊治,幸好你只是太累了昏睡罢了,现在精神不振,身上又有多处伤口,君上允你顾好身子再去殿前伺候。” 提及嬴政,她又立马想到了在深山中所遇见的成蟜! “君上呢?” 她瞪着茫然的眼睛追问道 “你还想指望着君上来见你啊,她才不会来奴才待的地方呢,王贲把你运回宫后直接将你送到这儿来了,君上还未来瞧过。” 惜夏说道。 他果然是个无情之人吗? 驻月陷入了沉思。 就像成蟜说的那样,他可手刃一切阻挡他成就大业之人吗?即便自己这般付出,也无法感动他半分? 这般想着,又觉天真,身为帝王,自然不可有太多优柔寡断的感情阻碍,他要的是天下,又岂会是这般儿女情长。 他人为其赴汤蹈火,在嬴政眼中大抵是一件荣幸之事,又岂会叫他感动呢? “怎么了?” 惜夏瞧她流露出几分落寞 “君上不来瞧你,你失望了?” “不……” 驻月摇摇头 “我岂能奢望国君为我屈身呢。” 惜夏喂她吃完药又说道 “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没人会来打扰你的,今夜我得去殿前守夜,若是夜半你有不适,就瞧卜安来说一声。” 她扶驻月躺下,替她盖好被子,又嘱咐道 “你可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这次你替赵妃娘娘寻了鹿胎来,君上一定会嘉奖你的。” 驻月点点头,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这个时代的冬日真是漫长啊! 她窝在被子里闭眼感慨着,大抵是身子太过乏力的缘由吧,不知不觉间又沉沉地睡去。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睡上一觉了,驻月觉得身子很温暖,像是有一阵轻风不断从脸颊上掠过,当她再度睁眼时,一张熟悉的脸再度出现在了眼前。 她惺忪的睡眼,只觉得眼前皆是幻境。 “嬴……政……” 她绵绵地唤着,笑得有些疲倦。 “嬴政……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一定又做梦了,这个梦未免也太漫长了些……” 说罢,便又闭上了眼睛。 而坐在床前之人,正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床榻前的女人。 “你……方才唤孤什么?” 嬴政觉得自己听错了,她怎么敢唤这两个字! 嬴政…… 究竟有多久没听见他人唤这两个名字了?太久了……久到连自己都想不起来最后一个唤自己名字的人是谁了! “你敢唤孤的名字?” 嬴政冷冷笑了声。 驻月再度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还在这儿?我怎么老梦见你。” “你总梦见孤?这倒是有趣。” 嬴政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直到他开口说话,驻月才猛然发现这不是梦! “君上!!” 她像是身下装了根弹簧似的,砰地一声从床上一跃而起!精神头瞬间回满! “君上……您怎么来了?!” “怎么?孤不能来?这秦宫是孤的家,孤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何人敢拦?”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儿……可是下人们住的地方。” “那又怎样?只要孤愿意,孤就能来!” 驻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缩在床上不再多言。 嬴政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床头问道 “你可觉得身子好些了?” 驻月点点头 “身上的伤口可还有痛?” 驻月又摇摇头。 “说话,孤问你话,你敢不应?” 嬴政瞪了她一眼,驻月才开口说道 “回君上的话,我现在很好,伤口也不痛,也不觉得累。” “恩……” 嬴政说道 “你为孤的妃子去寻鹿胎,原就是一件好事,孤应当嘉奖你,可也不曾想你能这般拼命!为了鹿胎,连小命都不要了?” “不!” 驻月连忙否认 “我从来没想过为了这件事丢命,这都是意外,是我放松了戒备才遇到了狼群,幸好我福大命大,命不该绝!” 听她还有力气狡辩,嬴政这才安心。 “确实是你福大命大,一般人都熬不过一晚上定是被冻死了,你还能活着,可见你这人的命格确实够硬!” 嬴政笑着,卸掉了寻常那股威严,倒是多了几分关切的语气,听的驻月一愣一愣的,还以为又开始做梦了。 “说吧,想让孤怎么嘉奖你?这次……你想要翡翠呢?还是金玉呢?” “嘉奖?君上你要赏我东西吗?” “恩,自然要赏!” 嬴政说道 “这次你可得想明白了要什么,孤赏人东西可都不会收回的。” 要什么东西好呢?驻月开始盘算起来,什么金银珠宝,翡翠玛瑙都可? 她看了眼窗外,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嬴政瞧她偷笑了几声,又催促道 “你倒是快说,若说晚了,孤便不答应了。” “我想要个雪人,您亲手捏的。” “什么?!” 嬴政皱眉再度问道 “你说你想要什么?” “想要个雪人,君上亲手捏的。” “真是笑话!” 嬴政忽起身一甩袖子 “孤为天子,天下之主,怎能屈身给你去捏什么雪人,你当你是三岁孩童不成?” 驻月瞧他要走,嘟嚷着 “您方才还说什么都可,如今只是一个雪人罢了,倒难如登天了,君上说话不算数了不成?” “放肆!” 言语虽厉,可嬴政似乎也没有因驻月的无礼而生气。 “当真要雪人?若是后悔孤可不再应你了。” “是……若要嘉奖,就送我个雪人吧!” 瞧她执拗,嬴政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那你在屋中等候,孤去给你拿来。” 瞧嬴政出门,驻月也匆匆跟了上去,她伏在窗前看到他正蹲在院子内忙碌,高大的背影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只要一想到这样严肃的人竟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似的捏雪人,便忍不住偷笑起来。 嬴政自然不擅长做这些,当他双手捧起一堆雪后便有些后悔了,只觉得此刻自己的所作所为甚是荒唐!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在做这些!要是被他人瞧见岂不是威严扫地?! “君上可做好了?” 嬴政听见耳后驻月的催促,更觉糊涂 “孤大抵是太宠她了,叫她无法无天了!” 第39章 遇赵无垠 嬴政学着驻月一样,给雪人用石子按上眼睛,又拾了木棍做它的手,一个小小的雪人做的甚是潦草敷衍。 驻月站在门口等候,看到嬴政双手捧着雪人向自己走来。 “给你……真是个莫名其妙的赏赐。” 嬴政将那不完美的雪人放在了驻月手中。 “可不要对它做任何评价,孤可不想从你嘴里听到任何不好听的评论!” “不……” 驻月看着手中的雪人,手心虽是冰冷,可一股暖流席卷全身,方才的疲惫与伤痛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 “我觉得它很完美,它是君上送我的礼物,独一无二,我可是第一个享有这样权力的人。” 她眨了眨眼,望向嬴政 “谢谢……您真是位言出必行的君主,令我甚为钦佩。” “孤走了,你也该想想如何保住这独一无二的赏赐了。” 嬴政像是逃避什么,在驻月还未发表对此雪人更多看法时,他便转身而去,直到他走了,驻月才想起来,这么个小东西似乎很难永存! “真是可惜……” 她看着雪人叹道。 待第二天再度睁眼时,惜夏已经回来了。 “你醒了啦?感觉身子怎么样?” 驻月揉揉眼睛还未睡醒。 “昨夜君上来了。” “什么?” 惜夏嚼着饼问道 “你说昨夜君上来过?” “对,他来过……” “你……是不是睡糊涂啦?还是发烧了?” 惜夏摸了摸她的额头笑道 “昨夜我可是守了章台宫一夜,君上连宫门都未出,怎么可能来看你呢,我瞧你是……日有所思,也有所梦了吧?!” “怎么可能呢……” 驻月喃喃自语 “如果是梦,未免太真实了些。” 当她下床发现桌案上那一滩融化的雪水时,才断定昨夜嬴政真的来过! “我要去趟章台宫!” “你去做什么?已经有奴才伺候君上了,君上不是叫你多休息几日不必这般着急的吗?” 等惜夏追出去门,驻月早跑没影了! 驻月自然想寻找心头的答案,在林中遇见的人究竟是不是成蟜,嬴政真有迫害成蟜,逼得他有家不能回,在外头过着非人生活吗?他真有那么狠的心?!虽然历史上对秦始皇褒贬不一,可如今亲眼所见,却怎么也无法相信他是狠辣之人。 此刻嬴政正在章台宫接见李斯,驻月在外头候着,直到李斯离开,她才进了殿内。 李善全瞧她来甚是欣喜,正要开口禀告,驻月却示意他莫要出声。见她端着茶水缓缓走到嬴政桌前,直到她将茶盏放在桌案上,嬴政才抬头瞧了眼。 “怎么今个换你伺候了?孤不是说你可多休息几日?” 嬴政只瞧了她一眼,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阅奏章。 “奴婢身子已无大碍,多谢君上挂念。” 嬴政一如往常,神情严肃,话也颇少,与昨夜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两人如同往常,谁也不提昨夜之事。 “你给无垠带的鹿胎,昨个已经拿去炖汤了,她喝了后觉得身子甚好,原是身虚易倦,如今已好多了。” “娘娘喜欢就好。” 驻月就这么伺候着,两人在众人面前反而话语甚少,甚至不知该如何谈起话题。 嬴政也低头只顾批阅奏章,驻月瞧墨快用完了,又如寻常似得替他研墨。 两人靠得近,驻月有几分忐忑,她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君王,脑中却又都是成蟜对嬴政的批判。 过了晌午,直到嬴政用完膳,驻月仍未开口,她的忐忑中自然也包含了对嬴政王权的恐惧,他的权利可以处死所有人,包括自己,如果自己的言行惹怒了他,那么他也没有留理由放过自己这条微不足道的小命。 嬴政却早已看出了端倪,瞧这个女人在自个儿面前转悠了一整天,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实在不似她。 “你今天有话要跟孤说?” 嬴政喝了口茶,终于主动询问。 这是个绝佳的开口机会,驻月看着嬴政,犹犹豫豫,仍未下定决心。 “你到底要说什么?孤瞧你踌躇了一整天,瞧着实在恼人,你说罢!有什么大事这般犹豫。” “我……” 驻月正欲开口,谁知那飞羽宫的主子,赵无垠竟然来了。 “妾身来的可真巧,这章台宫我是甚少来的,一来……便瞧见我的救命恩人了!” 人还未看到,声音已经飘来,是相当娇媚清脆的声音,驻月望去,已然瞧见一位艳丽明媚的女子款款而来。 “君上……你这些日子是不往后宫来了,难不成是整日叫伏越公主陪着,忘记咱们这些人了不成!” 赵无垠性子张扬,见了嬴政也未收敛,沉闷的大殿瞬间被其这般性格点亮,倒是多了一丝生气。 嬴政瞧了驻月一眼,见她不语,也只好看向赵无垠。 “今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身子不适。” “早好了!还多亏了伏越妹妹舍命替我寻来的鹿胎。” 说罢,她两只手便搭在了驻月肩头,亲昵地望向她。 “瞧瞧……年轻就是好呢,如此靓丽青春的姑娘,连我都忍不住多瞧两眼!” 眼前的是一张十分精致的脸庞,几乎完美的五官挑不出一丝瑕疵,她那双深邃闪亮的眸子自带无法拒绝的吸引力,盯得驻月竟有几分羞涩! “君上,得此佳人怎么也不通知妾身呢?” “你来有何事?” 嬴政也不阻止,让赵无垠好好调戏了驻月一把。 “妾身还能有什么事寻君上呢!只不过听奴才说,妾身那鹿胎是伏国公主冒性命安危才得来的,故而来道谢的。” 她笑眯眯地握住驻月的手问道 “你说,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没想到竟然有人可为了我赵无延这任性的要求差点送命,我实在太感动了!我要好好奖赏你!” “不……” 驻月摇摇头,想抽回的双手被牢牢握住。 “这些小事不足挂齿,况且……君上已经嘉奖我了。” “君上?” 赵无延瞧了嬴政一眼。 “君上赏赐你什么了?” 驻月心虚,偷看了嬴政一眼,谁知两人正好对视上,嬴政看似平静实则慌乱,立马移开了视线。 第40章 求真相 送雪人这件事,自然是不能说的,堂堂君王有这般孩子气的一面,传出去倒是会被人笑掉大牙了! 驻月瞧赵无垠好奇心甚重,一双闪亮亮的眸子直直盯着自个儿,看样子不挖出这些八卦是不肯善罢甘休了! “君上赏了奴婢些许金银。” “怎还说自个是奴婢呢!” 赵无垠笑得夸张 “如今你虽是君上身边的侍女,可咱们秦宫里头哪里会有人真当你是奴才呢!以后跟我说话,只管以姐妹相称便可,我可受不了这些条条框框,实在累得很。” 瞧她模样生的美艳,倒也是个心直口快之人。 嬴政瞧这两个女人在殿内喋喋不休,实在头疼。 “无垠,你若无事便退下吧,孤今日有些许事还未做,你这样喋喋不休,孤实在头疼!” 国君这般说,赵无垠也不生气,而是笑眯眯撅着嘴撒娇道 “妾身这才刚生了孩子,君上就嫌妾身吵闹了……” 她拉过驻月的手又笑道 “咱们这些旧人自然不比新人,我也不再君上您面前讨嫌了。” 赵无垠乐呵呵地说道 “今日虽是初见妹妹,倒也不觉生疏,你若得空就来飞羽宫瞧瞧我吧,我自当欢迎!” 她一路笑着,张扬着准备回去,走到门口又转身问嬴政 “君上今夜不来飞羽宫吗?” “不了……” 她似乎也习惯了嬴政冷漠回应,依旧笑得甜美 “君上好些时候没来了,等忙完这阵子,可得来瞧瞧我,瞧瞧亥儿才是。” 待风风火火的赵无垠退下,殿内又恢复往常。 这是驻月第一次见她,个性张扬的她倒与宫里这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氛截然不同,她这样性子活泼的妃嫔,也与宫里那些循规蹈矩的妃嫔不太相同,难怪嬴政会喜欢,当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两人待在殿内也不讨论有关赵无垠的话题,她像阵风似的吹过,再无踪迹。 临到?酉时,国君该用晚膳了,驻月也没有开口问关于成蟜一事。 “姑娘,你已经陪了一天了,就让老奴来伺候君上用膳吧。你这身子刚痊愈,也不该如此劳累。” 李善全瞧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站旁瞅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公公,还是让我来吧,这些小伤算不了什么,我早无碍了。” “就让她伺候,她那么想伺候孤,就让她来!” 嬴政指了指驻月 “你倒是忠心耿耿。” 驻月伺候了嬴政用膳,又伺候着他见了大臣,直到入夜,嬴政该歇息了,她还是未开口。 “你这是怎么了?” 嬴政已脱了外衣准备就寝,却瞧见这个女人仍站在眼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孤今日已经累了一天了,你若无事就退下吧,站在跟前实在碍眼。” 嬴政坐在床上瞧她仍不走,这就有些难懂了,忽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自顾自冷笑了声,方才开口询问道 “你这一天都这副死样子,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难不成……” 他看了眼铺好的床 “你为了报答孤的救命之恩,准备今夜陪孤同寝,却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不不不!” 驻月瞧他想歪了,立马挥手解释 “我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意思!”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你都撵到孤床边了……” 嬴政瞧她脸涨的通红,支支吾吾不肯开口,耐着性子说道 “你是不是想你们伏国那个叫王巡的宗室了?孤已经派人去广贴布告打探过消息了,倒还真找着了!” 驻月一听,立马喜上眉梢 “您真帮我找到王巡了?!” “是,大抵你也猜不到他在哪儿,孤兼并了韩国,便在那儿设立了不少驻军要道,那韩国边界常年失修无人看管,孤便派兵去那儿修筑城墙烽火台,以防敌人突袭,说来也巧,那些派去的人中,就有一个叫王巡的,据你描述看来,他应该就是你要找的人。” 王巡……去修长城去了?咋一下子成搬运工了? 驻月脑中问号不断,虽说这个大师兄做事向来颠三倒四令人捉摸不透,但怎沦落成搬砖工了?还以为他在战国时代也能混得风生水起呢! “你想见他?” “自然想。” 嬴政沉思片刻,开口说道 “那孤便派人将他带来,你们同出伏国,应该有许多话要说。” 嬴政说完欲躺到床上安歇,瞧她仍站在床头不肯离开,又耐着性子询问道 “怎么了?还有事?” 直到此刻夜深人静,众人都退下了,驻月终于鼓起勇气询问有关成蟜一事! 成蟜曾说,若自己提及此事,嬴政一定会杀了自己,斩草除根。那人嘴里所描述的秦王,卑鄙,阴险,狡诈又心狠,实在和眼前的秦王不是同一人,驻月糊涂了,不知该信成蟜,还是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为了印证这一点,驻月决心鼓起勇气。 “其实,我确实有一事想问君上,只是我怕……君上会杀了我。” 嬴政一挑眉,笑得有些嘲讽 “你还怕死?孤瞧你去寻鹿胎倒是挺豁得出去。” 驻月的沉默不语严肃的神情,让嬴政明白她口中所说之事似乎并非玩笑的简单事。 “你说吧,孤不杀你……” “当真?” 她抬眼看向坐在床边正笑盈盈的君王,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会迫害血亲。 “你一副不说就不肯走的样子,孤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答应你这无礼的请求。” 驻月走近了床沿,忽蹲下身子望向嬴政,她恐惧成蟜所说之事是事实,又害怕自己所看到的嬴政形象崩塌,内心实在纠结。 她的双手放在嬴政膝上,柔着声音弱弱说道 “其实……我在那边林中见到了一个人。” “谁?” 驻月明显感觉到嬴政的身子微微一颤,方才温和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冷。 “你看见了谁?” 他的神情变得阴鸷且凶狠,驻月知道,他已经发怒了。 驻月努了努双唇,终还是说出了口 “我见到的那个人,他说……他的名字叫成蟜……” 语毕,驻月不再言,像是在静静等候着一场暴风雨来临,而她也不敢抬头看他,耳畔只剩下了嬴政的呼吸声。 第41章 冲突 嬴政撇开了她放在双膝上的手,冷冷地回应道 “哦,是吗?你为何要跟孤说这些……” 他在积攒着怒火,当嬴政俯视着跪在自个儿面前的驻月时,又开口问道 “没想到他还活着,孤还以为他早就死在那片深山老林之中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 驻月缓缓开口道 “他说是您将他逼到那深山老林的地方,不允许他迈出那片森林半步,又诬陷他投奔赵国,害的他有家无处回。” “这样……” 嬴政冷笑了声 “那么你问孤这些是为何?替他鸣不平?还是来求个真相?” “我……” 驻月瑟瑟发抖,虽未看见嬴政的表情,但脑海中已然能想到他发怒时的模样,令其胆战心惊! “我……我不信君上会如此……” 话音还未落,驻月便感觉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提起,在她还未搞清是何状况时,就被嬴政一把提起,狠狠地扔到了床上! “君上!” 驻月尖叫着想起身,谁知嬴政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而眼前的君王,不再是方才和颜悦色的国君,他那双如野兽般的眼睛杀气腾腾,在昏暗的烛火下似乎散发着阵阵寒光,令人心惊! 嬴政自然是不带一点儿怜香惜玉的,他宽厚的手掌可牢牢制服眼前这条纤长的脖子,嬴政看到自己手背青筋凸起,也能看到驻月吓得花容失色,她双手扑腾着想要撇开这双充满力量的双手,可如今的驻月只是在以卵击石罢了,根本无法撼动眼前这位高大的君王! “你以为孤陪你做了些傻事你就觉得自个儿在孤心里是与众不同的?你胆敢在孤面前搬弄是非,说孤的不是!你信不信……孤掐死你!” “我……我……” 驻月不断挣扎着,双手扑腾着想要拽住眼前人的衣衫,可嬴政似乎离得很远很远,她的视线逐渐朦胧,眼泪出于惊恐的本能汩汩而下,而嬴政充满力量的手臂如同千斤重的铁器般死死钳住自己的脖子,令其快要窒息了! “你敢信叛国之人的话,来向孤兴师问罪!孤倒是小看了你还有这样的胆量!” 嬴政额头青筋暴起,双目杀意显露无疑,他看着驻月的脸色从方才的煞白转为殷弘色,她哭着,想喊,喊不出,想挣脱,又无能为力,只有那两条腿不断挣扎着,显然也是无能为力。 “君……上……” 驻月伸手哀求 “君……上……” “成蟜说的没错,孤就是这样心狠手辣之人,就算他是孤的亲弟弟又如何?!孤杀亲弟又不是只杀了他一个!孤能留他性命已是仁慈,他竟还敢搬弄是非!孤一定会杀了他,一定会……” 嬴政手掌越来越用力,在这刹那间,嬴政真的想要驻月死,他眼睁睁看着驻月泪流满面,看着她双手逐渐无力,看着她原本还能喊出几个字,现在却无法动弹。 驻月开始陷入意识模糊境地,眼前的嬴政越来越模糊,她想喊,却喊不出,只能不断流泪,在她终要失去意识时,那双有力的手突然又放开了! 驻月再次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瞬间起身缩在床上不断咳嗽,浑身颤抖不停,方才骤然缺氧导致此刻的驻月大脑一片空白,她流着泪望向嬴政,嬴政仍是满目恨意。 嬴政瞧着她边流泪边发抖,模样简直可怜极了,可此刻却唤不醒他的一丝同情,嬴政站在床上,冷冷地说道 “孤不仅将亲弟弟逼去了荒无人烟的地方,不准他再入咸阳。孤还囚禁了自己的生母,摔死了自己两个年幼的亲弟弟。不仅如此……孤还杀了成蟜的生母,也杀了扶持自己登上王座的吕不韦,孤就如成蟜所说……心狠手辣,不管是谁阻挡孤的路,孤都不会手下留情!自然包括你!” “那么……你方才能杀我……为什么不杀?” 驻月捂着方才被嬴政掐住的脖子,她看着眼前的嬴政,他不像是寻常的君王,也不像是那个会给自己捏雪人的嬴政,他倒像突然被恶魔附身般,狠辣,凛冽,毫不心慈手软。 “你以为孤可怜你?” 嬴政冷笑着。 “孤方才答应过你,不管你说什么,饶你不死,孤既是君王,自然说到做到!” 方才掐过驻月的手在此刻有阵阵麻痹感传来,嬴政觉得无法用力,甚至连抬手都做不到,他的眼中自然有恨意,也有失望 “你跟其他人没有区别,孤在你眼中,和在他人眼中都是一样的,今日你会问,证明你内心是相信成蟜所说的所有,你不信孤,你信成蟜。在你眼里……孤就是那十恶不赦的昏君!” “我没有!” 驻月刚想辩解,嬴政却示意她不准再言,此时的嬴政只觉筋疲力尽。 “孤不杀你,孤也不会留下你,你在这秦宫是待不了了。既然你这么不想呆,孤就送你去筑长城,跟你的伏国宗室一块儿给孤稳固江山!” 嬴政怒气冲冲地朝门外大喊一声,李善全匆匆而入,见驻月坐在床头衣衫褴褛,泪流满面,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瞧国君面色铁青,定是生了大气。 “李善全。” “奴才在。” “连夜将伏越送去韩国修筑长城,没孤的命令,不准她入秦!” 李善全懵了,白天两人都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黑脸了,他愣在原地还在想发生了什么事,想试着从中劝和,谁知嬴政忽又暴怒道 “怎么?连你也不听孤的话,你也想同她一块儿去?!” “不,不是,奴才这就去办,这就去!” 李善全吓得一身冷汗,不敢再多言。 驻月见嬴政要将自己赶出去,也不再多做辩解,嬴政瞧她颤颤巍巍从床上走下来,双腿无力的直泛酸。 “你给孤滚出去!你信孤是心狠之人,那么孤定如你所愿,孤会派人好好盯着你修长城,修不好,就不准你再回来!” 驻月从嬴政身旁经过,两人互望一眼,嬴政再度冷冷地说道 “和成蟜一样,若敢私自入秦,孤便杀了你!” 第42章 蛊术 一夕之间,瞬息万变。 驻月被嬴政连夜逐出宫门,连与惜夏秋楚好好道别的机会都没有,三人匆匆见了一面,便被催促着赶快离开秦宫。 见这三人抱头痛哭,李善全甚是为难,瞧着天色不早,才开口劝道 “姑娘,还是快走吧,如今得罪了君上,君上没下令要你的命已是万幸,现这儿要是再不快点走,怕君上改了主意就来不及啦!” “发生了什么事了?白天都好好的,君上不是说要赏你的,怎如今又将你赶出去了?” 惜夏是从睡梦中被叫醒的,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会儿就要跟眼前人分别了。 “常说伴君如伴虎,你今个是不是得罪了君上?” 秋楚还没来得及跟驻月说上两句话,便被李善全劝开了。 “二位姑娘,这个点我能叫姑娘们过来跟伏越姑娘道个别,已经是在冒险了,你们就见上一面说上两句话即可,不要依依不舍,耽误了事儿,咱们都要跟着受罚。” “公公……你常跟君上在一块儿的,怎么,怎么就让伏越犯了错了呢。” 惜夏不肯松手,惹得驻月也是泪眼涟涟。 “是我自己造的,与公公无关。” 不管再怎么依依惜别终要分开,驻月望了眼章台宫的方向,自然也不会看到嬴政的身影。 不幸,也是幸事,至少可以跟王巡再见面了。 驻月上了马车不再留恋,知晓自己大概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了,与嬴政,自然也不会再见…… “公公,您可得一路打点些,别叫姑娘受累啊!” 惜夏将自己的体己钱拿出,使劲往李善全手里塞。 李善全连连摇头 “姑娘,你当公公真是心狠之人?公公倒也记得姑娘的好,虽说这命令是突然下的,可公公还是将卜安带来给姑娘御车,一路周全照应,你们就放心吧!” 还未从方才嬴政那狂暴凶狠的一面清醒过来,驻月便在夜色的掩护下,匆匆离开了秦宫。 卜安虽是临危受命,可好在御车十分娴熟,两人急驶在黑夜之中,耳旁除了呼呼作响的寒风外,只剩下了驻月低头哭泣的声音。 到底是为何哭呢?驻月不明白,是因为终于离开秦宫而喜极而泣?还是因为不能再见嬴政而伤心?或者……是因为成蟜的话成了事实,才使自己陷入绝望而落泪呢?可这一切又都不重要了…… 卜安驾车一夜,终远离了秦宫,两人在山野席地而坐暂歇片刻。 “姑娘吃些东西,咱们走的匆忙也没带些像样的食物,先暂且垫垫肚子,待去了下个村子再弄些好吃的。” 他掰了半块饼给驻月,瞧她眼眶红红的,定是哭了许久。 “姑娘您也别伤心,君上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待他气消了,您也可以回去了。方才咱们出宫时我还听李公公说,君上不叫您去搬砖块做体力活,只是叫您去给大伙造饭,有李公公的手信,我想那边的人定不会为难您的。” “这一路倒是得麻烦你了,原先你好好的在宫里,如今却被我连累。” 驻月接过半块饼,却没有胃口。 卜安性子乐观,只是笑着说 “哪会麻烦,我原就喜欢出宫,如今倒是随了我的愿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谁知竟在这荒郊野岭遇上了“老朋友”。 只见一人影,身着青长衫,手持拂尘,笑抚白须,笑容满面地朝二人走来。 “徐道长……” 驻月傻眼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姑娘怎么会在这儿呢?” 徐福笑得神秘,明明一眼就看穿缘由,却还在明知故问。 “贫道是去给国君寻药去了,自然云游四海。” “寻什么药?又是那些骗人的?” 驻月这样说,徐福也不生气,而是乐呵呵坐下,瞧着她一脸惆怅,又问 “瞧姑娘神色,大抵是惹怒了君上,被君上赶出来了,是吗?” 驻月还未回答,一旁的卜安已经伸出了大拇指,连连夸赞 “道长真是神机妙算啊!” “什么神机妙算,他定是听了旁人所说。” 徐福捋着长胡子,也不走,而是一反常态地盯着驻月瞧起来。驻月被他盯得心慌,撇过身子怒骂道 “都是道士了怎么还满眼都是女色,也不怕犯了忌讳!” 徐福一听,哈哈大笑 “百无禁忌嘛,贫道只是瞧姑娘这面色,似乎有些怪异。” “怎么?” 驻月摸了摸脸,只觉得他是故意卖弄玄机。 “姑娘最近可有做什么违背常理之事?” “你是指什么?” 徐福收敛了笑意,神色严肃地说道 “就是寻常不会做,这会儿偏偏又去做了的事。” 驻月有些疑惑,瞧这老道儿神色似乎真有什么重要事,原是不信,却也不敢忽略,冥思想了好一会儿,才说 “若说有,倒还真有。我虽食肉,可甚少杀生,更别说是怀了孕的牲口,可……前些日子我竟自告奋勇替君上寻鹿胎,还亲自刨开了一头母鹿的肚子,这会儿想想……似乎不是我会做的事儿。” 她瞧徐福沉默不语,又问 “怎么?这有何不对?难不成我撞邪了?” 一旁的卜安听的云里雾里,怎又提到猎鹿一事了。 “姑娘,恕贫道无礼。” 只见徐福伸手掰开驻月的下眼睑,见里头赫然出现了一道十字红线。 “姑娘被人下了蛊术可知道?” “蛊术?” 驻月更懵了。 “你可别乱说,我从来不信怪力乱神之事!” 若信还敢去开棺取物? “你被人下了咒,难道你不觉得这冰天雪地的去寻鹿胎,原就是件难如登天之事?你还会强出头,你不觉得……有人想叫你有去无回吗?” 徐福从袖口取出一枚八卦镜。 “你瞧……你什么时候被人下咒的?” 驻月一脸茫然,也拉了下眼睑,这才发现眼皮里的十字线。 “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我太操劳了的缘故?难道……真是蛊术?你骗人呢你!骗骗这些封建之人倒还可以,骗我这个新世纪女性怎么可能!” 第43章 滚去修长城 “好在不是什么难化解的蛊术。” 徐福从佩囊中取出一方朱砂墨,又取一张符纸一支笔,再取一盏铜制的杯盏,随后随手捻了些雪,消融后研开那朱砂,再提笔在符纸上画了些许看不懂的符号,再对着符纸闭眼开始念咒。 驻月和卜安不懂,两人面面相觑,驻月更觉此人举止实在像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什么下蛊,自己怎么无端就被下蛊了??他说这些莫不是得嬴政命令,故意来吓我,叫我一路不得安生?! 就在驻月满头问号时,徐福念完了咒,随后又取出枚火折子点燃符纸,将烧尽的灰掺杂那杯雪水中。 “喝了,喝下便解开蛊术了。” 驻月半信半疑地接过杯盏,瞧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好似这东西真是灵丹妙药了! “你该不会是在耍我吧?” “贫道从来不说假的,姑娘若是不信,不喝也可,只是这蛊术若不消除,下回就还有可能被下咒哦……” 徐福见她迟迟不肯喝,便起身欲告辞 “姑娘不信自有道理,今日贫道既已出手相助,若是以后姑娘还遭了难,可就不要怪贫道见死不救了。” 那个历史上拐了嬴政不少钱财一走了之的徐福,此刻却好像真有两把刷子,瞧他模样生的也不像是个阴险小人,说话行为倒颇有风度,这样的人……难道临到最后憋了个大招,直接将嬴政都骗过了?? 驻月看着手中那杯被符纸染成灰黑色的符水,想想这东西就算喝了,最多也是拉两天肚子,若是不喝,还真不知道他是高人还是骗子! 驻月举杯一饮而尽,符纸产生的灰屑呛的她眼泪直流。 “这样……就算解了蛊术了?” “恩,自然解了。” 徐福又拿出八卦镜 “姑娘瞧瞧,眼睑下的十字痕是不是没了。” 驻月半信半疑,可往镜子里一看,那原本跟红线似的十字痕,真的不见了!! “你……” 她不可思议的看向徐福,又看向卜安,似自言自语道 “难不成,你还真有些本事?” “姑娘糊涂了,徐道长可是国君亲自请进宫来的神仙,定有些本事在身的。” 卜安也大开眼界,连连称赞。 “那我这蛊术是被何人所下,你可知晓?” “不知……” 徐福捋了一把胡子,承认的倒是坦荡 “不过你这蛊术,大抵只是引子,根源嘛……还得再寻才是。” 驻月想了想 “会不会是赵无垠下的蛊,是她提出要吃什么鹿胎我才涉险的,此事……大抵和她有关。” “她?” 徐福若有所思 “赵妃娘娘是来自羌戎,或许她那边有这一类的蛊术,但……如此便下定结论似乎有些牵强,或许这件事,可深查一番。” 他看着驻月车马,又瞧了眼一旁的卜安,有些疑惑 “姑娘今日是去哪儿?要远行?” “我被君上贬出宫了,他让我去修长城呢。” “怎么?” 徐福倒也不惊讶,仍是笑盈盈的。 “你定是说了些无礼之语,惹怒了他。” “那确实……他性情多变,一不小心就触碰了他的禁区。得此下场,倒也不算意外。” “姑娘定还没完全了解君上的为人,不过……若是想要完全了解他人,实在太难,不仅需要时间,更需要耐心,若是姑娘今后还有机会再见国君,定要好好看着他,深入了解才是。也许到那时候……你就不会这样认为了。” “道长此话何意?” 瞧徐福要走,驻月连忙追了上去。 “难道道长了解国君?” “哈哈——” 他一捋胡子,仰头笑道。 “了解一个人,有时候不仅要用眼睛去看,更是要用心才是!姑娘……咱们还会再见的。” 了解一个人太难,这件事我当然懂啊! 马车又将启程,驻月一人坐在车内,从怀中取出了嬴政送她的琉璃珠。 “我连自己都不了解,又怎么将你看透彻呢?” 她望着这串曾伴嬴政三十载的珠链喃喃自语道。 马车比预料的更早到了目的地,这是一片与秦宫景色完全不同的地方,身处山野顶端,满目雪白,被风雪扫过的山头独剩悲凉壮丽,这里曾是韩国,而如今……它也是秦国。 “姑娘,出宫前公公已经叫我去打点这儿的工头了, 我方才去送了些银两,他们看在李公公的面儿上,是绝对不会为难你的,只是……这里的吃住都没法子和宫里头的比,姑娘要辛苦些了。” 这是还未修筑完的长城,绵延数千里如同巨龙般盘旋于山顶的长城还没办法出现在眼前,如今在眼前的,只是一条不完整的城墙,当驻月来到这里时,早已有石匠们在凿石砌墙了。 那些在城墙边忙碌的老百姓,个个都面目黝黑,精瘦有力。驻月一眼望去,大多数都是男人,他们在冬天也只穿了件破败的单衣,脚穿草鞋,见驻月走过纷纷投来异样的神色。 “冬天也得在这儿做事吗?” “自然要做的。” 卜安解释道 “君上下令,不分昼夜的做,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修筑好城墙,这也是为了抵御外族入侵嘛。” 她看到不断有匠人拖着竹编的箩筐,将巨石一点点从山脚下背到山顶,这些人被石料压得根本直不起腰,当他们从驻月身旁经过时,根本无心思去看这位格格不入的女人。 “这些工人分三批的开工,到点了便换人,常年如此,姑娘只需在饭点做好饭便可,会有人将吃食背上来的。” 耳边尽是凿石声,寒风吹的脸颊如刀割般疼痛,而这些工人不言不语,只是埋头苦干。 卜安瞧着这片景象似乎也不是滋味,他怕驻月多想,又补充了几句 “有些住的近的,每日都会有家中亲人来送饭,他们也不是白干的,君上每月都会发月钱给他们,去年他们这里闹了蝗灾,家里没了粮食,幸好君上召人,他们才能赚上些钱,不然就都得饿死了。” 不管任何时代,最苦的定是老百姓。从前驻月不懂这句话,而此刻,她深深地明白此话中含义,在这样的时代之下,百姓能做什么选择呢?只能随波逐流罢了。 第44章 与王巡汇合 “帮我打听到王巡在哪儿做事了吗?” 驻月瞧着这片人,想想王巡应该不至于让自己流落的如此凄惨吧!也不知这阔别的几月他到底怎么过来的。 “打听到了,他不做这些苦力活,在山脚的帐内专负责计算这些工人月钱的,姑娘随我一块儿去看看吧。” 果然这小子就算一个人漂去荒岛也能过得风生水起。 驻月随着卜安下了山,就瞧见山脚下的篱笆墙内有好几个营帐,一个个跟蘑菇似的,不大,却显杂乱无章,当两人走近时,站门口放哨的立马拦住了他们的路 “哪来的粉头白面小男人和花容月貌的小娘们儿?” “大哥,我们来找王巡的,先前不是跟你们说过?” 卜安发现眼前这工头不是方才那个,他向篱笆内望了望 “方才的人呢?大哥帮我们传个话,就说有人来找他呢。” 而此时在营内边烤火边高谈阔论,扯着嗓子吹的天昏地暗的,就是分散许久的王巡! “我跟你们说,你们这些人吧……别死守着这城墙过日子,我告诉你们,这守着这些东西,那是过不了好日子的!你们要是真想穿金带银,那就跟我巡哥走,好不好?!咱们去开天辟地,咱们去干一番大事业去!” 那王巡穿了件破羊皮袄子,头发也没梳的整齐,就那么胡乱绑了一圈顶在头顶,胡子大抵是许久未刮了,已经长的盖住了半张脸,要不是他那呱噪的声音仍旧震耳欲聋,就算是此刻走到驻月面前,驻月也认不出来! 他正叉着腰大吹特吹,嘴里说的都是些大逆不道之语,可随着他一块儿的工人却听得津津有味,仿佛眼前的人不是在吹牛,是已经将要带领这些穷苦之人走向光明了! 一个身影猫着腰走入营帐,连喊了好几声王巡的名字,他才从沉溺的吹牛中反应过来 “干什么呢?你巡大爷正要带领大伙儿走向康庄大道呢!” “巡哥,外头有姑娘找你呢!” “什么?姑娘?” 王巡先是惊讶,忽又笑得贼兮兮的 “这人有魅力实在没办法,小姑娘一茬接一茬的,那姑娘长的如何?” 传话的小工也跟着挤眉弄眼,嘿嘿笑着 “挺俊的。” 这话一出,王巡来劲儿了,他朝手掌上吐了两口唾沫理了理乱到不行的头发,随后又无效整了整那身破袄子,跟着小工气势汹汹地出门了。 “这荒郊野岭的,有个小俊姑娘不容易,也不知道是哪个痴心人追我追到这儿来了!看样子是真情,错不了!定是真情!” 王巡一个人絮絮叨叨,满心期待,待走到门口,赫然发现眼前站着的俊俏女人……似乎有点眼熟。 那个女人穿着暗纹长裙,长发挽成简单的发髻只缀了一支珍珠簪子,身姿窈窕,正斜眼一脸鄙视地往自己这儿看来呢! “驻……驻月?” 王巡收住了急匆匆的脚步,使劲揉了揉眼睛,忽大嚷道 “我的老天爷啊!我就知道你也跟我一起来到这破地方了!你还没死呐!!” 方才猥琐的王巡又换了副尊容,他终于见到了失散已久的亲人,此时正张开双臂朝驻月走去,边走边大笑着 “我的姑奶奶!幸好你没事,你要是死在这儿了,我该怎么跟师傅交代啊!” 站在一旁的卜安是吓到了,他从来也没见过如此热情之人,而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一把将驻月抱在怀中,又是哭又是笑,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毫无逻辑! “说来了个俊俏女人找我,没想到是你啊!这几个月你过得怎么样?” 王巡大力拍着驻月的后背,笑得肆无忌惮。 “王巡!” 驻月一把摁住王巡这过分的热情,朝他使了个眼色 “你怎么还是这么颠三倒四的,这儿有旁人在,你就不能收敛些?” “你瞧瞧你,都什么时代了,还是这么啰嗦。” 王巡拉着驻月左看右看,又大笑道 “瞧你这打扮,不像是在过苦日子啊,咋了?上哪儿发财去了?” 驻月瞧王巡兴奋过了头,一把掐住他手臂上的肉使劲拧了一圈,才叫他痛得哇哇大叫冷静了下来 “这位是卜安,是他一路送我过来的。” 卜安在旁已经被这场面吓得懵了,还没等他开口打招呼呢,王巡又是一个热情的拥抱 “好兄弟,谢谢你将她带来。” 他大力拍着卜安的后背,拍的他直咳嗽。 “话说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驻月瞧王巡终于冷静下来了,才无奈说道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让我慢慢跟你说?” “当然,这营地里的都是跟我混的,好说好说……” 他又朝营内唤了几声,出来几个皮肤黝黑,身形干瘦的男人。 “带这位卜大爷下去歇息歇息,他是我远道而来的朋友,你们可不能欺负了他!” 卜安一句话也说不上,只能抱着包袱傻点头,任由这群人带他进了营帐。 “你倒是说说,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在秦国遇见了哪些人?” 王巡领着驻月进了营帐,给她倒了杯热茶。 “你现在可不能喊我驻月了,我有新名字。” “什么” “我现在叫伏越,你最好喊我这个名字,若是露陷被其他人知道,我们可是会有大麻烦的。” 王巡瞧她神色凝重 “怎么了?我瞧你这几个月,似乎经历了很多事?” 驻月沉默了片刻,抬眼说道 “我遇见了嬴政,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秦始皇!这几月我都在秦宫里。” 两人坐在屋内,王巡不再咋咋呼呼,而是坐下来安静听着驻月讲述着这几月所发生的离奇之事,每一件都让其瞠目结舌。 两人直至天黑,都还未说完。 “你是说……你代替了伏国的公主去到了秦国,结果你成了嬴政的侍女,再然后……你因为说了不当之语惹怒了他,他便将你发配到咱们这个地方来了?” “恩……就是如此……” 驻月将随身携带的琉璃珠递到了王巡面前 “这是他赏赐我的,是他一直以来的贴身之物。” 第45章 善与恶 “秦始皇的东西?” 王巡眼睛瞪得老大,颤颤巍巍接过那一串华丽的珠链 “我操!” 他低骂了声。 “这他妈的可是蜻蜓眼,他妈的战国时代的蜻蜓眼,还是嬴政的贴身之物,你说咱们带这个回去能赚多少钱?!!” 王巡的眼睛粘在了琉璃珠上,根本挪不开! “为什么嬴政给你这个?你……真的只是在做侍女吗?” 他又开始自言自语 “还是我小师妹聪明,直接摸到秦宫里头去了!那可是藏尽天下至宝的地方,这要是换我去,我几天就给他搬空了!” 那串琉璃珠实在华丽,王巡根本不信一个君王会随手就赏赐给奴才这么好的东西。 “你们两个……该不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私情吧?” “说的什么疯话!” 驻月一把夺回琉璃珠揣回怀中 “咱们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呢,你还想着发财呢!” 她瞧王巡虽是落魄了些,可似乎过得很是自在。 “你怎么跑来修长城了?不想想怎么回去吗?难不成……咱们还真留在这儿了?” “我们……大抵是回不去了。” 王巡也不着急,乐呵呵地躺倒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说 “咱们是从秦始皇陵的地宫里头无意中穿越过来的,我想……应该是跟那道楼牌有关,咱们误走了往生者那一头,才被空间传送到这儿来的,如果要回去,大抵要走过相同的路,你瞧现在是什么时候?秦始皇都还未灭六国呢,他的皇陵压根没造好,我看,那座楼牌也未搭建,我们怎么回得去呢?” “回不去,要是回不去就糟了,那么咱们不得经历天下大乱之时?” “当初在那儿我就提醒过你的呀,叫你别走过楼牌,谁叫你不信我的话呢。既然之则安之,你既然被嬴政赶到这儿来的,就安心和我一块做个小工头吧,没准以后咱们还能揭竿起义,干一番大事业呢!保不准就名留青史了!“ “就凭你?” 驻月斜眼看他。 “你真不想回去?” “我从小无父无母,在现代又无任何留恋,怎么就不能留下来了?我既要看看嬴政统一六国,我还要看看那刘邦怎么建立汉王朝的呢!” “说起刘邦……我还真见过!” “当真?!” 王巡一听刘邦,立马从床上起身 “在哪儿看见的?” “入秦的路上啊,他似乎遭了难,东躲西藏呢。” “我得去找他!我得去找他!好家伙,我这是要遇到贵人了!” 王巡一听刘邦名字,立马急吼吼的开始收拾行囊。 “你,你干什么去呢?!” 驻月拽住他 “你找刘邦干什么,他现在还叫刘季呢!” 王巡笑得得瑟,一副志在必得神情 “刘邦可是我手中的一张王牌,他可是一张还未兑现的彩票啊!未来的汉高祖啊!这你知道啊!与其守着这短命的秦国,我还不如跟着刘邦去打天下呢!没准也能捞个大官当当!” 瞧他立马起身要走,驻月急忙拽住 “你别想到一出是一出,这会儿天色已晚你上哪里去找他呀!再说他现在居无定所,都还不是泗水亭长呢!你要上哪儿去找?” “我一国一国去找,难不成他还上天了?” “现在七国之间局势动荡,风云万变,你这么瞎闯,指不定就死了!” “这……” 王巡收回了脚 “好像有点道理。” “你怎么还是火急火燎的性子,咱们又不是在现代,咱们是在这吃人的封建社会,你可得注意些。” “虽说是这么个道理,可要是给旁人捷足先登了咋整?他可是块璞玉。” “他这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也轮不到你来给他历练历练啊!再说……还未到让他大展拳脚的时候呢,还有二十多年呢,有什么好急的。” 王巡瞧驻月根本不为所动,纳闷了 “我可记得,比起嬴政,你更佩服刘邦的,怎么现在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偶像,你的反应如此平淡?竟然把他放走了,与其入秦宫做什么破侍女,还不如跟着他闯荡江湖呢!” 瞧她神色忧郁,似乎有难言之隐 “你倒是说说,你怎么把嬴政给惹怒了?难不成你说他的国十五年而亡?” 王巡想了想 “不对,要是说这个,你早就被砍头了。” “难道……你跟他说他的好儿子胡亥把他辛苦创下的基业给毁了?” “我又没毛病!” 驻月白了他一眼。 “如今的胡亥还只是个襁褓里的婴儿呢,我总不可能傻到跟嬴政说他这儿子是个败家子吧!哪个人会信外人的话不信儿子的。” 她捧着碗茶,无奈的摇摇头 “我见到成蟜了,他没有死,而是被嬴政赶去深山老林里去了,嬴政不许他回到咸阳,叫他在那深山里自生自灭。” “成蟜?” 王巡满脸问号 “这时候他应该死了才对,还没死呢,嬴政能放了他?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怎么?难不成他杀了亲弟弟才对?” 见驻月不语,王巡试探性地问道 “难不成……你傻到去问嬴政为什么要杀亲弟弟?” 驻月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哈哈——哈哈——你可得乐死我!你也太天真了吧,我的小师妹!” 王巡摇头直叹 “你竟然敢问皇帝这种事,这对任何一个君王来说都是不得提起的黑历史,你明白吗!小师妹我瞧你平日里挺机灵的,怎么遇到这些就反应不过来了!那嬴政能跟你坦白他杀了亲弟吗?我可告诉你……这历朝历代的皇帝,就没有一个手上不沾血的,别说是亲人,就连恩人,朋友,发小,只要是阻挡了他们的帝王路,他们通通不放过,别说是同父异母的弟弟了!你还这么天真的以为,嬴政手上就没沾血?他沾得可是六国的血,知道吗?” 瞧她低落,王巡又只好软下语气 “这件事,不能只用好坏来评论,任何事不是只有好坏两面的,如果嬴政是个只有善意之人,是绝对统一不了六国的,明白吗?” 两人暂时的沉默,王巡又宽慰 “你怎么不想想,也许他这么做,也是无奈呢” 第46章 思念无声 “既然你被赶出来了,咱们就随遇而安吧,反正这个地方能待,就待着,不能待,咱们就走!反正现在这里的规矩是给这些古人定的,关咱们什么事儿呢!” 王巡大笑道 “走,既然我们又相遇了,晚上就好好吃一顿,别去想那些有的没得!” 驻月这一走,秦宫又再度回到了从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景象,大伙们都不爱笑,也不敢多说话,见到秦王毕恭毕敬,连走近些都不敢,嬴政瞧着这些活死人就来气,原就不苟言笑的秦王,这下子更令人望而生畏了。 “君上,已经看了一天的奏章了,该歇息了。” 李善全给嬴政又添了处烛台。 “灯火昏暗,小心伤眼睛啊。” 嬴政低头不语。 李善全瞧国君不听劝,也只能再去给他热茶,伏在桌案上的嬴政方还全神贯注,忽又被一阵清香所吸引。 “那是什么?” 他指着窗台前的花瓶问道 “何人在此放的?” 李善全瞧了眼,连忙回应道 “君上,那是伏越姑娘临走那天摘来的梅花呀,她说梅花清香,放在室内既风雅,又可提神醒脑,故而放在这儿的。” 伏越…… 提起这个名字便会想到当日场景,嬴政望着掐过驻月脖子的手陷入了回忆。 胆大包天的女人,竟敢来问孤有没有迫害成蟜,从来没人敢向孤这样说话! “伏越走了几日了?” “回君上,已快半月有余了。” 嬴政皱眉略显烦躁 “将那梅花撤下!谁叫你们乱放的?!” 他这股没由来的火叫李善全摸不着头脑,又不得不去撤下花瓶,这刚准备换掉,嬴政又开口了 “留着留着……人有错,花又无错,实在不该伤及无辜。” “这……这……” 李善全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想起成蟜便来气,嬴政又粗着嗓子喊道 “去把王翦给孤请来。” 现在只能叫王翦去把成蟜杀了,才方解心头之恨! “君上,已经夜半了,还要召王大将军入宫吗?将军前些日子刚领兵回来,这……” “叫你去你就去,怎么?孤的话还不管用?” 李善全瞧嬴政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哪里还敢再多说一句,连忙转身就走,谁知刚要跨过门槛,嬴政又唤道 “回来回来!三更半夜的,还是不去打搅的好。” 李善全是被弄糊涂了,瞧国君看不进奏章,又关怀了声 “君上,可是要歇息了?” 可嬴政的回答却是 “同伏越一块出宫的奴才可回来了?” 李善全一脸茫然 “回来了,今个才刚到。” “去把他叫来,孤有话要问。” 在守夜的卜安一听国君传召,哪里敢耽搁,一路小跑,入了殿气都还没喘匀,嬴政就问 “那长城修的怎么样了?何时能造完?” “回君上的话,大抵还需些时日。” “这帮人是不是光拿了工钱不做事?!这都多久了还没造完,孤又不是叫他们造栋秦宫,有这么不容易吗?!” 嬴政的脾气来的古怪,卜安只能战战兢兢回道 “君上,如今气候不佳,时常遇到大雪封山,工人们往山头运石料原就不易,若是遇上暴雪,就更难了。不过到了开春时节必会好转的。” 嬴政思索片刻,又对李善全说 “明个去把治栗内史请来,叫他们给这些修筑长城的工匠每月多添一贯钱,叫他们赶赶进度,若是隆冬时节不好修,那开春后定要加快些进度才是。” 这个夜显然漫长又烦躁,嬴政沉默许久,卜安也不敢退下,直到国君再度发话。 “那里的环境如何?你倒是说说。” 卜安机灵,知晓国君拐着弯想打探驻月消息,又连忙磕头说 “回国君的话,那里地处偏僻,又是山野高地之间,在干活的多是些汉子,男人们一多,就容易没规矩,奴才瞧那些人在山脚下搭的营帐也是乱哄哄的一片,多是些男人的汗臭味,叫人熏的紧,奴才看伏越姑娘走近那营帐都捂着鼻子,想必十分不适。” “谁问你伏越的事了!” 嬴政言辞虽凶,却没有真的生气,而是又问 “你是不是宫里新来的?孤瞧着面生。” “是,奴才是今年刚入冬来的,现在就管着些杂事,公公们叫奴才去做什么,奴才就去做什么。” 嬴政点点头 “算是个实在家伙,说话也算得上机灵。” 他又对一旁的李善全说 “叫他到殿前来伺候吧,你教教他。” 卜安一听能到殿前侍奉,还未等李善全开口回应,连忙磕头谢恩。 “多谢君上!多谢君上!” “好了好了,现在这儿天色已暗,你们都陪着孤去园子里逛逛吧。” 嬴政起身要走,李善全连忙上前劝阻 “君上,外头天寒地冻的,再说这会儿天都暗了,哪里还有景呢?” “不要紧,就去梅园瞧瞧。” 他显得十分疲惫,刚看完奏章至深夜,如今又要外出,李善全不放心,叫卜安一块儿扶着。众人前呼后拥地随国君出了门。 梅园还是那个梅园,与过往都没有任何分别,从前嬴政不在乎这些,而如今却开始注意起这些梅花来。 寂静的园子里,树梢上的梅花结了些冰碴,将那些花儿冻得晶莹剔透的,这几日都未下雪,渐融的雪只剩些许还堆在树底下,山石上,人走过都留下了几个脚印,将鞋袜也浸湿了。 “冬天要过去了。” 嬴政深深叹了口气,李善全瞧国君落寞,连忙寻话题 “是啊,待开春时就暖和多了,到时候这园子热闹,百花齐放,那些柳叶啊,草植啊都会抽芽,那时候君上再来逛园子,晚上也能听到虫鸣声了。” 一伙人经过曾经驻月住过的宫殿,待到了门口,嬴政却迟迟未进去。 “孤记得这里曾经是给伏越住的。” “是,姑娘只住了一天。” “这会儿空着?” “是,宫里们娘娘都住惯了自家宫门,这里地处偏远,又稍小,也没人愿意搬来,如今就先空着,不过常常有人打理,君上若要进去看看也可。” 李善全正要推开宫门,却被嬴政阻止。 “不看了,冷冷清清的,就让它空着吧,也许以后还用得着呢。” 说罢……他便随着众人往他处走去。 第47章 众生百态 驻月离了秦宫也算是解放了天性,虽说跟一群不修篇幅的臭男人在一块儿,但好歹这些人都还算不错,又有王巡撑腰,也无人敢惹她。 这修筑长城之事到底也算是苦差事,不对!或许是苦不堪言才是! 那些专搬石料垒城墙的苦力工就不用说了,一人一天要挑着石块来回不停地上山,背篓磨的后背没一块好肉也不敢歇息,这虽是苦力,但也是寻不到的好活计,多少人争着抢着干,今日你嫌累不干,立马就有人抢着干,这在驻月眼里是拿命去换的劳工,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实在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好差事! “姑娘,我瞧你细品嫩肉的,也是初来乍到,你定是不懂咱们这些娘子为什么舍得夫君这般劳苦,这如今啊是隆冬之际,地头没活,也需要犁地育秧,所以能在这样赚不到钱的季节揽上这样的活,也算是件大好事啊!” 如今的驻月自然不是来这地方享福的,此刻她正与营里几个工匠的媳妇一块儿上灶做饭,好叫那些忙了一天的人回来有顿饱饭吃。 “那你们觉得……这是件好事?” 驻月切着菜,瞧这些婶子大娘忙的不亦乐乎,虽是疲惫,却也是真的高兴! “怎么不是好事了!” 其中一个大娘笑道 “这秦王叫咱们来筑城墙又不是拉我们过来当壮丁不给钱,那是月月都给足了钱的,你说,这不是喜事?” “可……你们韩国灭了,你们不伤心吗?” 另一个生火的大娘听了直笑,她手指驻月嘘声说道 “姑娘,您还真是好人家的大小姐!你说……咱们会在乎国灭不灭,这君王是谁吗?咱们这些老百姓就在乎今天有没有口热饭吃,明天能不能赚到钱养活孩子,那朝堂之事,宫墙之争,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几人见驻月不谙世事,个个围拢过来你一嘴我一嘴的说开了。 “如今被灭了倒也是好事!这话呀……咱们私底下说!” 一婶子拽过驻月,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当初秦韩两国交战,咱们的夫君都是被拉去上战场的,那可不管你愿不愿意,不去就杀了你娘子孩子逼你出征,你说你能不去?咱们韩国原就弱小,根本比不了秦国,去了岂不是白白送死嘛!如今这韩国的国君能想开主动投降,还真是保住了咱们夫君的一条命啊!” “你有所不知,有多少失去夫君的娘子在世孤苦伶仃,生不如死啊!咱们现在啊……都还算好的呢!” “就是就是!” 拿着铜勺的大婶又说 “秦王又没对咱们这些韩国百姓另眼相待,一没屠杀我们,二没不管不问,如今他们秦国官员接管了咱们,这日子倒是比从前过的更好了呢!据说等开春了……还会发咱们些许种子种地呢!这样的日子啊!就算苦点也没关系了!咱们要的……不就是吃饱穿暖嘛!” 这是驻月无法想象的世界,他们所说的吃饱,仅仅是吃这些不见荤腥的野菜粗粮,偶有肉菜便省下来给自家夫君吃,说是男人干苦力得吃肉,吃肉了才有力量。所谓的穿暖,也仅仅是有衣衫蔽体罢了。与驻月想的吃饱穿暖实在差距过大。 几人聊着做着,营内热气腾腾,临了饭点,一大娘将一碗杂粮米饭,半只鸡,还有一条鱼放在了托盘上,叫驻月给王巡送去。 “为什么王巡那家伙吃这么丰盛?我瞧他也没干什么啊!” “姑娘有所不知,咱们这些人的夫君都是被王大人给征来的,原有些工头嫌咱们夫君年纪大,恐吃不消,是王大人说通了工头,才让咱们进来的。如今咱们这些女人在这儿做做饭,给他们洗洗衣裳,那也就当报恩了!” 没想到那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呢!寻常就见他耍嘴皮子,下斗也是三推四推的躲懒,如今倒能干些正经事了! “难不成那小子更适合在这样的时代生活?” 驻月想着便掀开了王巡的营帐,谁知一入眼帘的竟然是半个露在外头的屁股! 瞧这厮又拈花惹草,这大冷天竟然不知找了谁家的姑娘,就在这营里干起来了! 见这两人哼哼唧唧地趴在床上,也没发现自个儿进来,驻月摇摇头,忽的咳了几声。 “放饭了!” 就瞧见那大白屁股一哆嗦,随后便传来王巡一声哎哟,两人齐齐摔在床下。 “你怎么不敲门啊!” 王巡赶紧扯裤子,被他压在身下的女人一丝未挂,也急着寻衣衫。 “你,你没点礼数啊!” 王巡急头白脸地整衣衫,那小姑娘更是将头埋得低低的,压根看不清脸。 “好心给你送饭来,还被你一顿骂,真是冤死我了!我怎么知道你精神头这么好,这样的环境也是热情似火!” 那姑娘穿好衣衫,又理了理头发,一言不发地从驻月旁边跑过,虽未看清模样,但她涨红的脸倒是看的真切! “谁家姑娘啊,我怎么没见过?” 王巡黑着脸走到桌案边,显然是在气方才快活被打搅了。 ”陈狗子家的媳妇儿。” 虽是生气,但也不耽误吃饭,就瞧见他一双筷子呼呼炫着。 “你敢玩别人家的媳妇儿?怕是找死呢!” 王巡扒拉着饭,边吃边说 “那是个小寡妇,前几个月她丈夫背石上山,不小心脚底打滑,摔下悬崖摔死了。” “那人家还在服丧呢!你竟然还……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你知道什么啊!” 王巡啧了一声 “她啊,年纪轻轻守了寡,又没孩子,回婆家娘家都难待,走投无路了才寻到我,求我给她个活儿做,也好叫她不要饿死街头。” 驻月一挤眉 “你要逼良为娼啊?!还真是畜生。” “什么叫逼良为娼,那是她心甘情愿跟我的,我又没说是在玩弄她感情!她死了丈夫我又不是勾搭有夫之妇,算什么畜生。” 驻月瞧他振振有词,又言道 “我从前老听你说你喜欢人家老婆,我以为你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你来真的啊!” 第48章 各有各的活法 “她叫瑶瑶,明天就跟你一块给大伙儿做饭吧!有些工人在山顶忙活,你就叫她送饭去。” 王巡一顿狂炫,不出片刻就将饭菜吃了个干净,现在还拍着肚子直感叹 “这些东西可真难吃,我实在怀念北京烤鸭,酱肘子,还有东坡肉,大烧鹅……” “有肉吃就不错了,你咋还嫌弃,也不瞧瞧咱们在哪儿!” 驻月也跟着坐下 “那些一起煮饭的大娘们可高兴了,说能有活干,可我瞧他们吃的实在磕碜了些,你怎么不去想想如何提高大伙的伙食呢?” 王巡一听,咂吧了一下嘴,无奈地笑道 “我说驻月大小姐,你根本不懂这些道理吗?就算不懂,也看过电视剧啊!” “你说什么呢!要说说清楚!” 驻月见他又东绕西拐的打哈哈。 瞧他剔着牙,一脸不屑地说道 “这官,他就是官官相护,你想想……秦王每个月拨给这些筑城墙的工人们多少米粮工钱?那能全到他们手里吗?那些官员层层筛检,一层一层地扒皮,一只鸡,这个官员扯一条腿,那个官员扯个翅,扯到最后,就剩鸡头鸡屁股到咱们这儿了!这有东西见着我都还感谢他们有那么一点点良心!” “你既然知道,怎么不去反馈?” “跟谁反馈?是大臣,还是秦王?” 王巡起身拍拍驻月的肩 ”这是一种正常的非正常现象,你明白吗?这是杜绝不了的,历朝历代以来,既然有清官,那便有贪官,没有一个朝代那朝堂之上站着的都是清官,若真都是清官了,那你说……秦怎么十五而亡的?如今这些事,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没逼的咱们走投无路了,咱们也就当做不知道,你瞧那些工人,就算拿了这些钱也是高兴的,何乐而不为呢?” 王巡一直看的明白,也看的开,他知晓一人之力无法抵抗这天下的不公,既然不能,那便守好这一亩三分地,量力而行。 “你说……咱们要告诉秦王,他如今信任的李斯,在未来会背叛秦国吗?” “你要说?” 王巡终于露出了正经神色 “我打赌,你说了也是白说。” 王巡想了想,又补充道 “也许他知道李斯将来有这一遭,却还是不得不用他呢?毕竟李斯是有真才实干的,与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可不一样。” 驻月瞧王巡出了帐,立马追了出去 “你去哪儿呢?难不成又去找那个小媳妇?” “我去看看大伙。” 两人并列走着,在这遥远又陌生的地方有个相伴之人,倒也不再寂寞害怕了 “我这几天一直想着件事,想找你商量商量。” “干嘛?你该不会叫我送你回咸阳吧?!” “不是……” 驻月白了他一眼。 “我是想着,既然我们这里的条件艰苦,能不能想个法子叫这些人运砖块方便些?想想咱们的高科技,咱们现代社会学到的东西,能不能帮帮他们?!” “你该不会想叫我给他们造一辆大卡车吧?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我还想叫你造些枪支弹药给秦王送去呢!叫他“横扫”六国!” 驻月无奈的摇摇头 “我是说,他们这样一趟趟上山下山的,实在费时费力,咱们能不能想着在山顶与山脚装上轨道绳索,不用人来回跑,就直接用绳索给石料送上山去?” “大小姐!你瞧瞧那是丘陵山坡吗?!那可是崇山峻岭啊!要如何安装绳索?你当咱们手边家伙事都齐全呢?用人力去开辟这样一条路线,怎么可能!再说了,你有材料吗?你有铁,有千锤百炼的钢吗?有这么长这么长的牢固绳索吗?如果日日运这些石料,没几条手臂粗的大铁链是绝对运不上去的!再说……咱们怎么整这个动力?手拉?硬拽?还是电器?咱们这儿可是连一点点工业文明的现象都没有呢!” 王巡知道她是好心,便拍着驻月的肩安抚道 “人是不可能知道认知以外的东西的,他们觉得背石料虽累,但是是最好的的办法了,自然也得去做,你不要去为这些操心,你啊……还不如想想怎么给这些人添些好的饭菜吧!” “怎么添?” 驻月也学着王巡阴阳怪气地摊着手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你来这边也有些日子了,也瞧见这些人的思想是多么闭塞无知,他们不想别的,只想活命,所以你也别异想天开给整些新活,我瞧这冬天也快过去了,湖边的冰大抵也快消融,据说这时节的大鲤鱼是最肥美的,你带那些婶子一块儿去网几条,也算是给他们加餐了。” 王巡搂过驻月的肩头,又奉承道 “我家小师妹向来都擅捕猎的,如果有时间去给我打两只野兔下下酒,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啦!” “那你去干嘛?” 瞧他自顾自往山脚走去,挥着手嚷道 “去看我的心上人去,她一寡妇,少不了被排挤,我得先去打声招呼才是!” 虽说即将开春,可这末了的冬季也不是闹着玩的,驻月领着一帮妇人去湖边捉鱼,却发现湖面还结着冰呢! 来都来了,自然要想办法,空手而归岂不是叫他人失望? 驻月咬了咬牙,与其他人一块儿凿冰捉鱼,谁知几人刚准备撸起袖子开干,就瞧见湖面上走来几个男人,正不怀好意的朝这边看来。 “他们谁啊?” 驻月瞧他们来者不善。 跟来的大娘似乎有些惊恐,闪到驻月身后悄悄提醒道 “是先前的监工张武,贪了不少钱财米粮,又与当地官员有些沾亲带故,众人都不敢惹他,谁知叫他遇到了王巡王大人,王大人见不惯他嚣张跋扈,率众工匠将他海扁了一顿,打的他半个月下不了地,这监工的差事也落到了王大人手中。” 原来是老仇人了! 驻月瞧他们慢慢走近,那叫张武的粗犷大汉突大嚷一声 “我听说王巡那臭小子来了个妹子投奔他,那妹子人呢?!” 众人不敢言语,只能缩在一块儿瑟瑟发抖,几个大娘连正眼也不敢看他。 第49章 混战 虽说对方气势汹汹,可驻月倒也不哆嗦,只瞧张武一双贼眼虎视眈眈,挨个寻仇家呢! “谁?谁是王巡妹子?!” 他又扯了一嗓子。 “是我,怎么着?” 驻月瞧一块来的大娘们害怕,纷纷退到自个儿身后,想着既然找自己的茬也不能连累了别人,自当自告奋勇才是。 “就你这小娘们儿?” 张武瞧对方是个纤细苗条的瘦弱女子,瞧其模样不过十七八九的,顿时信心大涨,誓要一雪前耻! “这位大哥……是找我有事?” 先礼后兵,驻月以笑应对。 张武瞧她似乎胆小,更是猖狂,见其双手叉腰大喝一声 “你兄弟王巡前段时间把我给打了,如今我要来讨个公道!” “那你得去营地找他才是啊,我们这儿可都是女子,不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你别给我打哈哈!” 张武指了指驻月 “那王巡就跟个疯狗似得,见谁咬谁!我去找他,岂不是找死?我自然要找他的家眷下手,才能消了我这心头之恨!” 他一挥手,对着那四五个同伴喊道 “今天咱们哥几个就掳了这小娘们儿,叫王巡到我跟前磕头认错,磕到大爷我满意了,我才能放了她的好妹妹!” 说罢,几人一拥而上,吓得其余女子尖叫连连直喊救命,被围住的驻月虽说心慌,倒也能保持几分冷静。 “这位大哥,你在江湖中行走,怎不知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那王巡即便是我的亲哥哥,那他招惹你,你也该去找他报仇才是,何苦为难我这小丫头呢?” 她笑着看向张武,张武瞧此女子十分勇猛冷静,更是来了兴趣。 “不愧是王巡的妹子,倒颇有胆识,可惜啊……咱们是仇家,不然……我还真想结交你这位朋友。” 他一声令下 “给我绑了!!” 谁知手底下的人刚抽出一捆麻绳准备绑人,就瞧见这姑娘不知哪来的身手如此敏捷,还未等众人反应呢,驻月便随手抄起一块湖边的鹅卵石,对着张武的脑门狠狠砸了下去! 只听见一声哎哟惨叫,再度望去,就瞧见那张武脑门鲜血飞溅,痛的他只顾捂头哀嚎 “这小丫头竟敢伤我!把她绑咯!把她给我绑咯!” 张武疼的龇牙咧嘴,还未缓解,那脑门便又是一击重创! “哎哟我的妈呀!” 只听他一声惨叫,竟摔倒在湖中。 这原宁静的湖面顿时炸响一片,驻月不停手也不顾阻拦,一直同张武一块儿撵到了湖中,将他摁在水里一顿猛击,他带来的四五同党竟都拉不住一个女子!只瞅着这姑娘骑在张武身上不肯下来!手中的鹅卵石也被染成了鲜红! “你想拣软柿子捏是吧!老娘今天就让你瞧瞧什么叫新时代女性的崛起!你敢来惹老娘的火,我在秦宫受气,来这破地方还要受你的鸟气!看我今天不把你砸成个傻子不可!” 场面乱极了!四五双手去扯驻月,驻月也顾不得这么多,只顾胡乱举着石头乱抡,就听见张武哀嚎连连只喊饶命! 那原在岸边瑟瑟发抖的大娘们原还在喊救命,一瞧驻月被几人围住撕扯的不可开交,这帮一辈子都在受气的大娘,竟也被点着了怒火! “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家伙!秦国来攻怎么不见你们有这样好的身手!一个个做缩头乌龟,就会窝里横了!” 只瞧见这群大娘拿石头的拿石头,捡木棍的捡木棍,一个个都跟上了战场的先锋似得,个个连裤腿都来不及挽便加入了这一场浩大的战斗中! 这群大娘咬着后牙槽使劲击打这群找茬的不速之客,是又揪头发又咬胳膊,有些甚至还拿着铜勺专往人头上抡,打的这群男人哭天抢地,一时间竟分不出胜负来! 也不知谁喊了声 “这群老娘们儿疯了!都成疯狗了!” 更是把大娘们的怒火点燃了,纷纷将在自家夫君那儿受得气,通通发泄到了这群倒霉蛋身上。 “咱们跟着你们这群臭男人是苦了一辈子!活到这会儿连半天安稳日子都没过过,你们不去做工,反而要来找茬惹我们的不是!今个要不好好历练历练你们,你们还真当我们女人是粉团捏的,经不起一点事儿!” 那张武被摁在冰水里是起也起不来,跑又跑不掉,只觉得身上跟千斤顶压着似得难受,更别说混乱中吃了好几口凉水,这会儿是又咳嗽又喊救命,实在狼狈极了! 驻月大抵是杀红了眼,这衣衫头发被扯乱也无心管了,只管暴揍这上门讨打的张武,一群人溅起的浪花一层又一层,将湖面上的冰块都震裂了不少! 张武毕竟是做惯了苦力活的,身上倒也有点腱子肉,方才还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这会儿竟让他寻到了机会,竟从驻月胯下逃走了! “你这个疯婆子!果然是王巡那条疯狗的亲戚!” 他大口大口喘气,终于站了起来! “好癫的婆娘!真是气煞我也!” 张武摸了摸脑瓜子,也不知被砸了几处,总之现在是满头的血。 “给我将她死死摁住!今个儿我要新仇旧恨一起报!!” 驻月正欲起身,谁知又被他的同党给摁住!方才还掌握着主导权,这会儿又被钳制! “你敢找我的茬!老娘天生就不是省油的灯!” 驻月被几人抓住,连来帮忙的大娘们也挨了几拳。 她虽是处于弱风,可嘴巴仍是不饶 “你不敢找男人,就知寻我这个女人报仇!实在窝囊!真是笑死人了!!” “你……” 张武气的嗷嗷大叫,正欲上去动手,谁知不远处竟飞来一把长刀贴着脸飞了过去,差点削了他的鼻尖。 “谁?!” 张武惊叫,恐王巡前来救人。可他朝刀飞出去的方向看去,竟发现了一个陌生人正站在岸边不远处。 “你们在这儿合伙着欺负几个弱女子,实在非英雄所为,我真是替你们感到脸红啊!” “你丫的又是哪儿钻出来的?!” 张武瞧此刻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倒真像江湖豪侠。 第50章 抱紧大腿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那管事的路人双手抱在胸前往张武走来,张武瞧此人模样倒真有几分不好惹,也不知此人是谁,平白无故跑到这荒郊野岭来管闲事。 那驻月被他钳住了双手,正欲再度拼命,谁知那路人发出一声惊叹 “恩人!” 他忽大喜,加快步子大笑道 “恩人!没成想我们还能再见呢!” 方才一场混战搅得驻月不知天南地北,此刻是蓬头垢面,衣衫凌乱,听有人忽然喊她恩人,还以为宫里派人来了,她在肩头擦了擦脸,就瞧见一男人张开双臂,一边大笑一边跨着大步朝自个儿奔来。 这一看,驻月也傻了 “刘,刘邦?” “啊哈哈!恩人你还记得我呢!从前你救我一命,我恐无法报答,谁知咱们缘分未尽,竟让我在这荒山野岭碰着,真当是缘分啊!缘分啊——” 两人相认的场面使张武成了局外人,他瞧这管闲事的汉子压根没把自个儿放眼里,更是怒火中烧! “你当我张武张大爷是个摆件是吧!谁都敢忽略我!瞧我今个不把你们两人都给修理了!我张武这名字就倒着写……” 这声“写”字刚一说完,谁知那刘邦伸手便是一拳,狠狠捶在了张武的鼻梁上,霎时间两道鼻血喷了出来,疼的他立马放了驻月,捂着鼻子哭喊道 “我的鼻子!我的鼻子!” “鼻梁骨断啦,得休养好几月呢!” 刘邦看了眼一旁痛得直打滚的张武,又赶忙将驻月揽到身边。 “恩人呐,你,你不是说你入宫了?怎么落得如此地步?你……” 他瞧眼前的驻月跟初次相见的驻月差别实在太大,往日那高贵模样此刻是荡然无存,倒成了山野泼妇了。 “说来话长……” 驻月抹了抹脸,身上衣服都湿透了,此刻冻得直打哆嗦。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云游四海吗?” “我也是……说来话长啊!” 刘邦赶忙将自个儿身上的大氅脱下替驻月披上。 两人自顾自聊着,也不管一旁直打滚的张武,张武又是哭又是喊 “你们快抄家伙啊!给我打死他们!这帮崽子就知道惹大爷我!快给我报仇!!” 那由张武带来的手下哪里敢动手呢,瞧刘邦面相不凡,出手更是狠准快,一看就不是对手啊!那群手下各持木棍石块,却在原地犹豫不决,压根不敢上前。 “你怎惹了这些江湖上的混子了?” 刘邦瞧这帮人气焰已被削去大半,这帮纸老虎哪里敢上前呢,便带着驻月走到岸边,谁知刚想多问两句,就听见山坡另一边忽传来一阵嘶吼呐喊声。 “谁欺负我家妹子?!我要活剐了他!” 众人往小土丘那儿望去,就瞧见领头的王巡正手持大刀,身后跟了二三十个工人,个个凶神恶煞,手持榔头长棍,气势汹汹地往湖边压近! “那张武竟然来寻我妹子的麻烦!谁给他的胆子?!看样子上回的教训还不够啊!兄弟们!今天咱们就叫这群家伙有去无回!!” 王巡活像个恶霸,原先瞧着略带搞笑的脸此刻就跟罗刹似的,当这群人赶到现场,却发现张武已被打倒在地,而他的同伙个个都跟鹌鹑似的,缩在一块儿不敢动弹。 “驻……伏越,你说!是不是这家伙寻你麻烦?他敢动我王巡的人,看我不活劈了他!” 王巡正要举刀劈人,驻月连忙出声阻止 “不可随意伤人性命!他虽有错在先,但也罪不至死,咱们不能这般……” “你不要我替你报仇吗?” “方才我已经报仇了,他被我拿石头砸了好几下,你瞧他那头,哪里还有块好肉啊!” 王巡瞧张武瘫在地上满头血,那驻月身上虽是凌乱,似乎也不见伤口,这才放下刀。 “幸好瑶瑶来湖边洗衣服,瞧见你们在打架了,这才火急火燎跑来告诉我,要不是她报信,我都不知道这家伙竟敢盯上你!” 王巡一脚踢在张武身上,对着带来的同伴喊道 “把这群人都给我绑了!待我稍后再做定夺!” 这闹了个惊天动地方才罢休,王巡指了指驻月身旁的男人问 “这人谁啊?咋从来没见过,该不会是同伙吧?” 刘邦瞧王巡这人行为说话虽有些颠三倒四,不着边际,但怎么说也是有几分侠义心肠,瞧此人模样虽不修边幅,倒也算长的端正,眉眼间有股气概,便抱拳示意 “在下刘季,曾被伏越姑娘救过一命,也算是旧相识了。” 刘季? 王巡脑子一懵,瞬间死机了。 刘邦瞧他愣在原地,张大着嘴一副惊愕模样,却又一动不动,不知葫芦里卖着什么药,直到驻月走到他身边拿胳膊撞了他几下。 “你不是说要找刘邦吗,他这不就来了!” “他,他……他是……” 王巡方才还一副顶天立地好男儿模样,这会儿哭丧着脸,指着刘邦直打哆嗦。 “这,这是未来的,未来的汉高祖皇帝?” “对!你小声点,他现在还不是呢!” 这泼天的富贵突然就将王巡砸了个措手不及,方才还觉得刘邦为人可疑,一副坏相,此刻却又一改狐疑之色,忽仰天大笑,一把拽住了刘邦的手 “大哥!大哥……今后你就是我大哥了!今后不管你走到哪儿,小弟都愿生死相随,还请大哥不要嫌弃,认我做兄弟如何?!” 突如其来的热情叫刘邦不知所措,只觉得此人莫名其妙甚是猥琐,这被王巡死死握住的手又抽不回来,只能一旁尬笑。 王巡的热情来的突然,如同排山倒海,几乎连拉带拽,硬是强迫刘邦去营地小坐,为的就是攀些关系,从来对人都嚣张跋扈的他,此刻对这还未发家的刘邦是毕恭毕敬,一路搂肩搭背,过分亲昵,直叫刘邦不适。 “大哥!今个你在这儿落脚歇息,咱们这地方也没什么好吃的,你也别介意。” 刘邦瞧着满桌子野味珍馐,又瞧王巡叫人搬来好酒,虽不知此人为何突然热情,倒瞧他也算是个率性直率之人,便也举杯客气道 “王大人客气,如此美味珍馐实属难得,岂会不好。” 第51章 异姓兄弟 两人虽是初次见面,却把酒言欢聊的分外投缘,那王巡原就是个自来熟,见狗见猫都能聊上好一会儿,这跟刘邦攀缘,自然是信手拈来。 “不知大哥为何会路过这荒山野岭呢?” “我云游四海,也是偶然路过此处,谁知这么巧,便遇上了恩人有难。” 刘邦转头问驻月 “不知恩人是怎么惹上那帮不入流的歹人了?我也算是行走江湖多年了,可还从未瞧见过一群大男人这帮对弱女子的。” “哪是我惹他们。” 驻月笑了笑,看向王巡 “是我的好哥哥在外惹了事儿,那帮人不敢寻他,便来寻我了。” “这帮人,就是欺软怕硬,你若是不往死里整他们一回,他们哪里会怕了你。如今这世道没办法,就只能拿拳头说话。那帮人也是坏的没边了,先前克扣这帮人的工钱,讨钱未果还白白挨了顿打,这不遇上了我,自然要为他们这些工人主持公道啊!” “没想到王兄如此热心肠,如今世道正乱,能出手相助已属难得啊!” 刘邦抱拳致意 “没想到王兄与伏越姑娘都是一样的好心肠,真当是佩服佩服!” 王巡自然有自己的小心思,见刘邦佩服自个儿,连忙又开口说道 “咱们哪里有刘大哥这帮潇洒,这样的年头还能行走江湖拔刀相助,真乃豪情万丈,真是羡煞小弟了!” 两人互相恭维,还未等刘邦回答,王巡又抢过话问道 “我瞧与刘大哥有缘,不知有无荣幸与您结拜为异姓兄弟,您若不嫌弃,就认我为小弟,如何?我只有一妹子,却从未有大哥,如今若是能认下您这样一位兄长,也是三生有幸啊!” 刘邦自然也也不是随意与人结为兄弟的,瞧王巡虽无恶意,可过分热情,心里头说不上哪里奇怪,只瞧此人眼神热切,真好似急不可耐模样,一时犹豫未应答。 王巡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瞧刘邦犹豫,又恐这大树跑了,连忙走到其桌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你这是做什么?” 刘邦赶忙起身去扶 “如此大礼,我如何担待。” “大哥!我与大哥虽是初识,但实在觉得亲切,大哥又是如此热心肠之人,与我之间又有那么多话说,实在觉得缘分,若大哥不嫌小弟愚笨,就此认下小弟如何?从此江湖山川,小弟愿与大哥通往,生死与共!” 看破不说破,一旁的驻月只顾喝茶,瞧王巡演的感人肺腑,也不知他是否有几分真心实意,不过转念又想,上下五千年,纵观历史出了那么多皇帝,比刘邦好的自然有,可王巡……似乎也只中意刘邦这一个皇帝。 如今粉丝见偶像,不激动也就怪了! 她笑了笑,想着怎么也得从中撮合,也好随了王巡的愿,便起身一块儿说道 “刘大哥,您就同意了吧,瞧我哥哥寻常就是块硬骨头,跪天跪地,跪父母,就从来没跪过其他人,您也是头一个。我哥哥向来喜欢结交江湖侠客,您如今救我一命,他自然崇拜感激。” 驻月看了眼王巡,又柔声宽慰道 “我哥哥虽看着大大咧咧有些冒失,可若真遇到了事儿,那脑子是转的飞快,绝对不会叫您在江湖上的名声扫地的,今个……就当我也求您,您便与他结为异姓兄弟如何?这也算是咱们的缘分不是?” 刘邦被这兄妹俩左右夹击,甚是为难,可瞧着姑娘也开了口,自然不好推脱。 “也罢!” 刘邦大笑一声,赶忙将王巡扶起 “今日或许真是缘分呢,叫咱们仨在此处相遇,我虽行走江湖多年,可也未遇到过如此崇拜我的人,贤弟若真不嫌哥哥愚笨,自当认下,拿你做亲兄弟!” 王巡一听,喜出望外,咧着大嘴笑得都扯到耳后根了!他紧紧抓着刘邦的双手,一口一个哥哥,叫的甚是亲昵! “哥哥若不嫌这儿简陋,便安心住下,弟弟还想多听哥哥说些江湖之事,也好让我长长眼才是啊!” 刘邦瞧他热心肠,人也不坏,只能无奈笑道 “贤弟若执意要留,那哥哥我也就不推辞了。” 王巡一顿操作虽叫刘邦莫名其妙,但也好歹留下了,他给刘邦安排了个宽敞的屋子,又唤人好酒好菜的伺候,直到招待直深夜,才依依不舍从刘邦那屋离开。 “如今随了你的愿,这下子总开心了吧?” 驻月早就瞧见这人美滋滋地从刘邦屋内出来,一路跟在他后头愣是没发现。 “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了我!小师妹你可知我如今认了刘邦意味着什么嘛?” “什么?他日后得来的江山分你一半?” “谁要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我要,他能给吗?” “那你说的是什么?” 驻月瞧他还在美呢! 王巡一人呵呵直笑,朝驻月眨了眨眼 “我要和他一块儿打天下,驰骋沙场,戎马一生,活得轰轰烈烈,活得多姿多彩,这才是我要的!” “你还真想留在这儿啊?你,你不回去了?” 驻月瞧王巡都在想楚汉之争的事了。而王巡听了此话,终于收起了猥琐的笑容,见他双手抱在胸前,忽地长叹一声。 “小师妹,不怕你笑话,当初你我二人跟着师父倒斗,过得可是贼人的生活,虽说刺激,可实在憋屈啊!咱们无法走在阳光之下,却只能入夜行动,这非男儿所为啊!” 驻月知道王巡一直不爱干这活儿,但没想到他还能有这般远大理想。 “你也知秦亡后举国大乱,那刘邦与项羽打的风生水起,两人争这天下是多么豪迈之事,疆场斗争,生死厮杀,我想做的,一直是位乱世英雄。如今认了这样的哥哥,便也是了却我这样的心愿了,若是以后刘邦需要我,我定与他出生入死,在所不辞!” “别没见着大汉的天下,自个儿就把命搭进去了。” 驻月也不嘲笑他的天真,而是开口问道 “所以……你不打算在这儿了,你要走?” 第52章 遥遥相望 “不愧是我小师妹,我都还未说,你便明白了我的心意。” 王巡笑言 “这地方岂是能长留的?我给秦王修长城,我才不做这苦力呢,这秦迟早要亡的,得另寻出路才是。” 他又看了眼驻月,瞧她心事重重 “你来到这里也有些时日了,虽说也算习惯,可我瞧你……整日心事重重的,是不是还想着秦宫里头的人呢?” “我才没有!” 驻月哼了声。 “我只是想家了,想着何时能回呢?” “可别蒙我了,你虽不说,可我也知道你跟那秦王定发生了什么,你可别想着二要与他有什么,他的秦国如今虽是声势浩大,可那也只是表象,你比谁都懂得,明知这是会输,就不要再去趟这浑水了。“ ”谁要淌他秦国的浑水了,我都出了宫,哪里还能再回去,要不……你和刘邦浪迹天涯也带上我?” “带上你倒可,这样的世道留你一人在这儿,我也真是不放心。虽说咱俩误入了这地方也不知何时能回去,但也得好好过不是。” 两人深夜聊着天,驻月抬头望月,只盼着这冬日快点过去,光秃秃的山头太过萧条,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和事,都叫她迫切想要回到自个儿家去,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大师兄,你可知嬴政是个怎样的人?” 被赶出宫已许久,驻月终于主动开口说起了关于嬴政的话题。 “什么样的?真跟史书上说的那样?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威严?” 驻月摇摇头,笑道 “虽说这样也对,可是……我倒瞧他略显孤独了些,整日与那奏折为伴,一日总坐在那章台宫内,不是批阅奏章,就是接见大臣,寻常见他也少言寡语,更别说与我们说笑了。还以为做了皇帝便可后宫佳丽三千,可我瞧他,对那些美人压根没有多大兴趣,什么温柔什么风情,还真是一次也没见着,用咱们的话说,当真是有些沉闷无趣的男人了。” “那是必然的。” 王巡叹道 “若只知色迷心窍无心江山社稷,那岂不就成了昏君?” 瞧驻月若有所思,他便又问 “我瞧小师妹这神色,看样子也难逃帝王威严啊,你啊,当真是要对他念念不忘了。” “我只是对他好奇罢了,哪有什么念念不忘,要真说念念不忘,我那是对秦宫里的宝贝念念不忘,哪里是对人呢!” 瞧王巡一直往嬴政本人上扯,再说下去也没了意思,驻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与其道了晚安。 “今日抓住的张武怎么说?要如何处置?” “今日他大抵也是被咱们给吓怕了,瞧你连着捶了他数下,给他打了个头破血流,大概是没有下次了,若将他交给公堂,保不准他们黑护黑,还把我们给搭进去了,今日就关他一夜,明日给放走便是,他若是下次还来生事,那也真是蠢到头,自寻死路了!” 两人聊完已是深夜,驻月回了营,躺床上却毫无睡意。她又从怀中取出嬴政给的那串琉璃珠,只是叹了口气,便又将她放回了怀中。 大抵还真是一辈子都回不去秦宫了,这虽是好事,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这会儿偏偏又想到了处了没几日的伏越,也不知这丫头与情郎私奔到底过得如何,是生是死。 第二日天还未亮,驻月便和大娘们一块生火造饭,经历了昨个那么一场激战,大娘们对驻月是刮目相看,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瞧着姑娘模样虽是秀气,这身子看似娇柔,没想到那么有魄力,直接打的那张武起不了身,嗷嗷直喊救命呢!” 这群大娘平日里也没事干,只要凑一块儿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虽说聒噪了些,倒也是真的热闹。 “可不是!昨个我可是瞧的真真的!姑娘抡起一块大石头就往人家脑门砸去,一点也不带犹豫的!这要是换了我,我哪里敢下手呢!” 几人围着驻月又是称赞又是竖大拇指,边忙着活边说,闹得好不热闹。 “婶子们真是夸过头了,我昨个也是害怕,谁知那张武要做什么,一时慌了神下手重些,没背上人命也是万幸。” “姑娘真是谦虚了,咱们这些人啊,还真得有姑娘这般气魄才是!有了姑娘这气魄哪里能受一辈子窝囊气呢!” 其中一个大娘走近驻月,是瞧了又瞧,随后柔声问道 “姑娘这般好的样貌,可有许了人家?” 这话一说出口,其他大娘立马使眼色劝阻 “我当你是昏了头了,不知姑娘是宫里出来的,是跟着秦王的,你咋多问这些做什么?” “我想给姑娘说个媒。” 这话一出,其他大娘笑作一团,直指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婶子笑道 “做媒?你能做出了什么鸟媒?人家姑娘是月里的嫦娥,他国的公主,又是王宫里出来的贵小姐,哪里轮得到你做媒?你把那臭鸡蛋烂疙瘩胡乱的一通介绍,别说是姑娘,就是咱们这几个老菜帮子也瞧不上啊!” 驻月从宫里出来的大伙都知道,那日她来是由宫里当差的送了来的,又有宫里人打点,所有人自然高看她一眼,还未熟络时以为她为人清高孤傲,没想到熟络了倒也算接地气,几人朝夕相处,倒是成了忘年交的朋友。 众人哈哈大笑乱作一团,一时间闹了个鸡飞狗跳,那被呛的大娘也不生气,撅着嘴乐呵道 “我自然知晓咱家那些男人高攀了,这不就是试探试探,万一真成了呢!” “你家的男人?那矬的矬,矮的矮,瘦的抽筋剔骨了也没几两肉,留着自个儿供吧!” 正当大伙其乐融融地准备好饭菜时,一个瘦小的身影溜着墙根走近,见众人哈哈大笑乐做一团,弱弱地开口询问道 “各位姐姐,饭菜可有备齐了?外头大伙儿已经等着开饭了。” 驻月往旁一瞧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昨天和王巡厮混的瑶瑶姑娘。 瞧是她,原先还乐的没边的大娘们忽地一黑脸,扯着嗓子就是骂 “没有!你还敢来催咱们几个做事了,也不知自个儿斤两,闪一边去!” 第53章 瑶瑶 大娘这一吼,直接叫瑶瑶没了第二句话,瞧她小脸涨的通红,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还真叫人怜惜。 “小狐媚的骚货,还敢催我们,就算来催也轮不到你!” 大娘端着热腾腾的食物从瑶瑶身旁经过,恶声恶气地骂道。 “起开!别挡了老娘的路!” 几人恶狠狠推了她一把,推的瑶瑶直踉跄,瞧她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也不敢还手,只得立在原地。 关于她的事,倒也不是没听过,只是两极分化严重,叫人看不透。 在男人们那边,瑶瑶是温柔知礼数的好姑娘,平日里说话也是柔声细语的,男人们干活时要弄伤了手脚,她总是热心的给人包扎,寻常也是给人洗衣砍柴的,总是少说话多做事,看着也实在挑不出一点不好。而在女人们的嘴里,她就成了个丧门星,红颜祸水,挤在男人堆里就想勾引谁,她成了女人们唾弃的对象。 驻月瞧她温柔瘦小,受了欺负也不敢反抗,可又想起那日大白天的,她与王巡在营内胡来,若说胆小,倒也挺放得开。 她瞧灶上还剩一筐蒸饼,便端来递到她面前。 “拿去给大伙分着吃吧,我瞧你也起得早,定是没吃,分了给别人,别忘了给自己留些。” 瑶瑶擦了擦眼泪,低着头看了眼蒸饼,一句话都未说便跑开了。 驻月正云里雾里呢,谁知王巡竟然掀开帘子进来了。 “你别怪她,她是个好女人,在这儿也挺艰难的。” “既然知道她难,怎么不进来帮她说几句话?站在门头偷听也算男人?” 驻月没好气地将那筐蒸饼递到了他手上。 “我这是没法开口,我若是在那群大婶面前帮她说话,岂不是更将她置于众矢之的!” 两人出了营,驻月又说 “难道你就这样看着,你倒是风流快活了,叫她一个女人怎么办?你不是要跟刘邦走嘛,难道……就把她扔这儿了?” “我哪有你说的这么绝情!” 王巡不悦道 “我怎么可能一个人走,我自然想带你和她一起走,你别瞧我花心,其实我还真想过要娶她。” “要娶就快点娶,她若成了你这工头的夫人,也好叫众人闭嘴了!” “她不愿意。” 王巡说 “我早就说过娶她了,她自个儿不愿意。” “为什么?!” 驻月还以为王巡耽误了人家,没想到是人家不愿。 “她说她刚死了丈夫,若又再嫁,恐言语对我不利,也怕婆家娘家的人寻来,瞧她再嫁定是有了些许钱财,定会来索要,怕给我添麻烦。” “那你带她一块儿走?” “她也不愿。” 这下驻月不明白了,能与心爱之人远离这是非之地,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件大好事才对,怎会不愿? “她说我随刘邦去,那是去闯荡江湖的,哪有人行走江湖带女人的,定会拖累我,她不想成为我的累赘,说愿意在这里等我回来。” “你……会回来?” 驻月笑道 “看尽天下,怕是再也无法归于此处弹丸之地了,你随刘邦一块儿走了,会遇上更多的人,那时候有更美丽的女子出现,你还会记得她吗?” 瞧王巡未语,驻月问道 “怕是不会再想起她了吧?” 留在这里,对瑶瑶来说是个容身之所,在这里虽不能顺心,也遭受排挤,可她无第二条去处,只能在此处百般讨好,望众人不要将她赶走。 可情况似乎越来越糟,她在此处的境地也越来越难熬。 两人正同刘邦一块儿用早膳,谁知刚路刚走一半,就听见了尖锐的争吵声。 一女子扯着嗓子破口大骂,那声音都快将天捅出个窟窿了,王巡与驻月互视一眼,便加快了步子。 走到才发现那是一块儿做事的顾大婶,方才还其乐融融的一块儿做饭,这会儿又在泼妇骂街了。 两人瞧她争对的,就是瑶瑶。 “你这小蹄子,死乞白赖地留在这地方,是又不做苦力又不做饭的,天天在这里吃白饭!我们倒是天未亮就起来忙了,你倒好,这会儿过来吃现成的,不许吃!” 顾大婶一把将瑶瑶手中的蒸饼夺下,又指着骂道 “小娼妇,卖弄风骚卖到这地方来了,也不瞧瞧此处是个什么地方,由得你在这儿发浪!” 顾大婶骂的难听,一旁吃完饭等着开工的男人们也听不下去了,那顾大婶的夫家也站出来替瑶瑶说两句 “人姑娘孤生一人,在这儿也不是不做事,前几天我搬砖砸伤了手,还是她给包扎的,人家姑娘老实,你别这样挤兑她。” 这不说倒还好,一说顾大婶更是来气,一屁股坐地上指天骂地的叫喊道 “我的老天呀啊!你这浑家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你哪回干完活不是我伺候着,又是捏腿又是捶背的!也不见你记得,如今这小蹄子给你包了次伤口,你倒是三天两头惦记着,怎么?你想娶她了是不是?!你把我休了你娶她去!” 她又是垂地又是嘶吼,闹得营里不得安宁! 众人面面相觑,几个大娘想将她拉起来,竟然也没辙,那瑶瑶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回应。 “她凭什么在这儿啊!她这扫把星,克死了好几任丈夫,如今克到我夫家头上来了!我真是造孽啊!造孽啊!” 一群人围成一圈七嘴八舌,劝的劝,骂的骂,瑶瑶被当众羞辱,更是泪眼婆娑。 “你不去帮帮她?你要是不站出来表明立场,怕是你一走,她就要吊死在这儿了!” 王巡自然生气,驻月瞧他气的双手握拳,还未等话说完,他便冲了过去。 “起来!给我起来!当众撒泼打滚,像什么样子,你要是不想做,就别做了!” 王巡甚少疾言厉色,他将瑶瑶护在身后,指着顾大婶的夫君骂道 “还不将你这丢人现眼的媳妇拉起来,这像什么样子!” 顾大婶见是王巡来了,立马收住了哭声,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瑶瑶在这里做事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对她的打压排挤我是看在眼里的,别一个个以为我不知道,我之所以不说,也是瑶瑶拦着,怕将事情闹大,她想息事宁人,可如今我瞧着……我不站出来说话是不行了!” 第54章 悲惨人生 “我告诉你们,瑶瑶从来也没跟其他男人胡搞,她一直跟我在一块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平日里对我恭敬,背后指不准怎么骂我呢!” 这话一出,顾大婶急了,连忙辩解 “王大人,这你可冤枉我了,我可从来没说过你的不是,都是,都是这小妖精的不是,整日不做事,还天天混在男人堆里,这你叫我们怎么服气!” “不做事?是哪个说她不做事的?!” 王巡怒视众人 “你们身上穿的衣裳,不是她天不亮就起来洗的?咱们这儿有多少人,你们不会不知道吧?你们做完饭还去睡个回笼觉,那她可已经上山去砍柴了,哪个说她不做事?你们都瞎了?” 驻月也走上去拉过瑶瑶,对着众人说道 “大伙儿都是出来做事的,不都想多赚钱过安稳日子嘛,如今安稳日子有了,钱也赚了,为何要惹事呢?” 顾大婶瞧这两人都替瑶瑶说话,一时间拉不下面子,嘟着嘴又嚷道 “她克死了好几任丈夫,是个丧门星,叫她在我们这儿呆着,岂不是要触我们的霉头?我们可不敢跟她一块儿做事。” “她克夫?” 王巡忽哈哈大笑道 “那帮男人自个儿窝囊没用,死了怎能把这事也算她头上?那我已经跟她好了有些日子了,怎还没克死我?” 此话一出,瑶瑶连忙拉住他的衣角说道 “大人不必为了我这般作贱自己,若是大家实在不容我,那我走便是。” “不许走!” 王巡一把将瑶瑶搂在怀里,对众人坦言 “你们都以为是她勾引的我,实际上是我偏要和她好,我苦苦哀求,她仍是不同意,如今好不容易同意了,你们倒是找她麻烦,是不是存心叫我过不好?!” “王大人,您倒言重了,咱们哪里会想你不好,你待大家都好,咱们都敬重你,可……” 顾大婶瞧了眼瑶瑶,又轻声说道 “您要女人,不得找个更好的,这,这个人实在……” “怎么?老子找女人还要经你同意?” 王巡一瞪眼,众人更是不敢多言。 “大家都听我说一句……” 驻月也开口道 “瑶瑶姑娘孤苦一人,在这世上也无个能落脚的地方,她在这儿做些活讨口饭吃也不容易,大家同为女人,自然也懂她的辛苦,她在夫家受了怎样的白眼咱们都心知肚明,既然懂他人不易,咱们为何要落井下石呢?你们都说她勾搭了谁,可谁也没瞧见过哪个男人跟她有过什么事儿啊。那王巡跟她是情投意合的,人家死了夫君,现是自由身,也不是谁家的媳妇,那王巡要喜欢她,她想跟王巡在一块儿,也不是不行。大家都是老百姓,同样都是苦过来的,何苦为难她呢,就当是给自个儿积福吧。” 驻月又欠身朝大伙儿行礼 “大伙儿就当给我个面子,不要再寻她的麻烦,她既然是王大人喜欢的人,自然也是我的家人,若你们再挤兑她,那我也是不依的。” 王巡瞧众人哑口无言,又大嚷着 “你们说她克我,我就乐意被她克,你们呀……都管好自个儿家的事,我王巡的事,那也轮不到你们掺和!” 他转头对驻月说道 “你先带她去洗漱下,这边我会再跟大家做解释。” 驻月扶过瑶瑶,见她浑身颤抖不停,又将自己的外套替她披上。 “跟我来……” 她默默擦了擦泪 “谢谢……” 两人回了营,驻月扶她坐下,又将炭火点上。 “你还没吃东西吧,待会我去给你拿些,你先在这里休息会儿吧。” 瑶瑶呆呆地坐在床边,瞧着驻月忙来忙去,失魂落魄地问道 “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昨个我被张武等人纠缠,幸好你向王巡通风报信,不然我的下场就惨了,我还没谢谢你呢。” 驻月将干净的衣裳拿来递到她面前 “我瞧你这身衣服都脏了,先换上吧。况且我也不是帮你说话,而是我觉得你是好人,我在这里也有段日子了,但总找不到机会和你说话,虽说咱们打照面的次数甚少,但你的作为,我都看在眼里的。” “你,觉得我是扫把星狐狸精吗?” “不……” 驻月笑道 “为何要信这些?难道我宁愿信他人传言,也不信自己看到的吗?” 驻月去外头端了食物,瞧见王巡正找来。 “那家伙怎么样了?还萎靡不振吗?” “恩,在这里遭受了这么久的冷言冷语,哪里这么快就能好的。” 王巡挠着头,又说道 “你帮我去说说,叫她跟我一块儿走,跟刘邦在一起便不会再度陷入这般困境的。” “没想到你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少爷,还真的动情了啊!” 驻月笑道 “从前你就喜欢保护弱小,这次遇到这般令人怜惜的姑娘,有几分感情了也是正常。再说……我瞧瑶瑶长的花颜月貌的,配你还真是可惜了!” 驻月端了饭菜来,见姑娘已经换了衣裳,只是脸上还垂着泪,别说惹王巡怜爱了,自己瞧着也是分外心动。 “王巡让我问你,愿不愿意跟他走,昨个儿他拜了位大哥,要随那位大哥一块儿去闯荡江湖了,你,不和他一块去吗?” “还是不了,我和他在一块儿,除了拖累,就没有其他了。” 瑶瑶苦笑了声 “男儿志在四方,他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出路了,他要是去了外头,定能混的风生水起,也能遇见更好的女人……” “你不喜欢他?” 驻月问道。 “自然是喜欢的,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光靠喜欢就够的。虽然他从未说过,可我也明白,我和他,始终不是同个世界的人,他和我……就算彼此喜欢,也不会有未来的。” “为什么你这么笃定?” 瑶瑶擦了把眼泪 “都说我克夫,虽然你和王巡都极力替我辩解,但有时候我还真觉得……我没准真的克夫,我嫁了好几次人,但没有一任丈夫和我度过余生,我,实在不想王巡也有意外。” 第55章 归来时 “我的人生大抵如此,在这地方蹉跎一生,被他人唾弃厌恶,姑娘所说的与王巡浪迹天涯相守一生,这样的事我从来也没想过,这种不切实际的梦,若是想了,倒有了念头,还是不去想的好。” 被旧时代思想所裹挟的女性,一辈子都被困在他人的言语中,驻月望着瑶瑶,明白她想随王巡去,却又无办法抛开桎梏,只能立在原地寸步难行。 “姑娘今日同我说了这么多,我分外感激,老实说我长了这么大,还未遇到过真心愿和我交谈之人,从前我的夫君只是娶我过门,望我能操持家事,寻常说些体己话也难,如今跟姑娘这么一聊,心里倒是舒坦多了。” “我们同样身不由己。” 驻月摇头叹息 “莫名其妙被传到这地方,又被牢牢困住,想回,回不得。我倒还真有些想念从前的生活了。” 脑海中不光光浮现了关于现代社会的面貌,更多的……是关于秦宫里的点点滴滴。 “姑娘不是伏国公主吗,若是想回去,自然回得去,何不让王巡送你回去的” 此话一出,瑶瑶立马发现了错误,这伏国的公主是被秦王赶到此处来的,若无秦王命令怎可能这般潇洒走人呢?她赶忙捂住嘴致歉, “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驻月大笑道 “我要是不想留在这儿,谁能留得住我?这秦王的规矩是对他的天下而定的,我又不是他秦国的百姓,即便被赶到此处,我想走也走得!” 两人正聊的起劲,竟有种相见恨晚之感,正当两人欲一块儿结伴出门时,外头忽地人声鼎沸,只觉一大群人往同个方向奔去,一阵阵的脚步声如排山倒海,有人呼喊,有人大笑,一时间闹了个惊天动地! “这是怎么了?” 驻月望了眼瑶瑶笑说 “难不成今个儿发月钱了?” 瑶瑶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还未到发月钱的时候呢。” 正当两人要出门去看个究竟,就瞧见一熟悉的身影窜入营内,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也跟憋的通红! 这下子,驻月傻了 “卜安……你怎么来了?” 她指了指卜安,一脸不可置信 “难不成你也犯了错,被贬到这儿来了?” “姑娘,姑娘真是说笑了!” 卜安不断抚着胸口想叫自己冷静些,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姑娘……国君来了!您快出去接驾啊!” “你说什么?!” 这下子轮到驻月小脸煞白了! “国君来了!就在外头呢!这会儿子所有人都去接驾了,您也快去啊!” 嬴政来了? 驻月脑子里一片混乱,这,这怎么他来了!他千里迢迢来这儿做什么?是看我笑话来了?还是来赶尽杀绝来了?! “我……我……” 此时的驻月就像被突然抓现行的贼似的团团转,一副要逃却又不知该往何处逃的慌乱模样。 “姑娘,您不去看看吗?” 卜安瞧她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瞧她惊恐,瑶瑶也上前安抚道 “既然君上来了,那咱们怎么说也得去接驾呀,失了礼数可不好。” 驻月看着温柔的瑶瑶,一把拽住她的手喊道 “你怎么忘了, 今个儿咱们还得去市集买些许东西呢!要是忘了买今晚可就得饿肚子了!” “这……” 瑶瑶一时不明所以,眼神满是疑惑。还不等她开口问呢,驻月一把将她拽过,也不管卜安的催促,形似一阵风,风风火火就往外头冲去! “咱还得去市集买东西呢!忙的很呢!” 也不等卜安追上,驻月干脆溜之大吉! 外头热闹,人乌泱泱的一大片全往山脚下跑去,驻月瞧着这帮人个个面露惊喜,都争着要去见一面天子圣颜。 那与人群反方向走的驻月跟瑶瑶,是只顾低头往清净处躲,被拽着手心的瑶瑶更是不明所以了。 “姑娘怎不去面见秦王?也许他是来接你回去的呢?” “哪会呢!他是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可能改变主意,我怀疑他就是来赶尽杀绝的!” 驻月也不顾劝说,拉着瑶瑶说道 “你陪我去他处躲躲,等这帮人消停了再回。” 嬴政来到修筑长城的地方实在令人意外,所有人都没想过堂堂一国之君会来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嬴政的突然到访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包括王巡。 王巡只是一个小小工头罢了,说到权力,那也就芝麻大的权力,自然有级别更高的官员接驾。 可这帮驻守长城边的官员大多都是莽汉,别说面见君王了,就连面见大夫的机会都没有,众人手忙脚乱,也不知如何安排,只瞧见现场一片混乱。 好在嬴政并非一人出行,此趟也带来了众多手下,还把王贲也一同叫上,此趟还带上了从未见过的李信。李斯则驻守咸阳。 王巡一听嬴政来了,那是比谁都积极,从前还说对秦王不感兴趣呢,如今倒是勇往直前,根本不带怕的,这里的官员本就不懂如何面圣,恐犯错被责罚,如今有个“愣头青”王巡不怕死,那谁还敢拦他的路呢! 众人腾出了个最大的帐子给嬴政歇脚,一群人围在其身边,叫营内的空气分外沉闷压抑,众人也不敢多言,直等君王问话。 嬴政坐于高位,瞧眼前人头攒动,可就是没见着熟悉的面孔,他向这群老百姓看了又看,扭头问李善全 “伏越呢?她敢不出来接驾?” “回国君的话,卜安已经去请了,这地方人多,地方又大,她们女子也要干不少活儿,这会儿可能在哪个山头砍柴呢。” 嬴政没有多言,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开口道 “与伏越一同入秦的王巡可在?孤听她提起过,她有这么个伏国宗室在此处。” 王巡听见自个儿的名字从嬴政嘴里说出,更是跃跃欲试,还未等李善全开口传话呢,他竟从这黑压压的人群中蹿了出来。 “君上!君上!我就是王巡!您找我?” 王巡咧着大嘴直笑,也未来得及看清嬴政是何模样,就听见李善全怒骂道 “大胆!见到国君还不跪下!” 第56章 出逃 李善全尖细的嗓子喊得王巡双腿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 ‘你便是王巡?” 嬴政低沉的声音在脑袋上盘旋,虽未看清此人模样,但王巡竟第一次感觉到了何为压迫感,是出于本能的尊敬,还是因为知晓他便是日后那千古一帝,其原因不得而知。原嬉皮笑脸的王巡在此刻也变得一本正经。 “回君上的话,正是草民。” 嬴政自然瞧出了他的不修边幅,又问 “你便是管理这片工人的官员是吗?” “是……只是草民连个芝麻小官也算不上,只能说是这片地方的一个工头罢了。” “虽说是个小工,但你将这里打理的也算井井有条,孤瞧着长城修筑了许多,定是你们日以继夜赶工才有的成果。” 嬴政看向一旁的李善全 “传孤的命令,对这一带修筑长城的工匠,石匠,挑夫,庖人,统统封赏!” 一听有赏,底下跪着的工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随后传出了一阵阵的笑声,大伙儿没想到秦王此次来竟然是发赏来的,更是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嬴政问了几个管事的工头话,左等右等,还是没见到驻月来,正欲叫人再去看看,卜安匆匆赶来。 “你这小崽子,怎么这么晚回来!伏越姑娘呢?” “姑娘方才火急火燎的说要去市集买东西,说还要赶着晚上来造饭呢。” “她没来?” 嬴政脸一沉,卜安赶忙将头低的低低的,弱弱点了点头 “君上,君上您别生气,这小丫头就是不知轻重,君上来了还往市集跑,待她回来,我定将她抓来见您!” 王巡恐嬴政生气,连忙起身宽慰,谁知这刚站起来,一头便迎上了嬴政的眼睛。 霎时间,那一向机灵的王巡大脑一片空白,那些阿谀奉承的话是一句也说不上,只觉浑身血液逆流,惊得浑身毛发倒立,那备受世人尊敬的秦始皇,竟就在眼前不远! 其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不怒自威,那双令人胆颤的眼睛正牢牢盯着王巡看,吓得王巡根本不敢再无礼,原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刻乖的跟猫般! 嬴政不语,只看着这造次不懂规矩的男人,这男人哪点像王族宗室之人,分明有几分像泼皮无赖,王巡倒也乖巧,知晓自己无礼,又默默跪下不再多言。 盯着眼前泥地直发愣的王巡心口狂跳,他极力想叫自个儿冷静些,却又毫无办法,直到嬴政开口叫大伙儿散去,他才跟着退了出去。 “我的老天爷啊!” 他抚着胸口直喘粗气,额头竟蒙了层冷汗也不知。 刘邦瞧他笑破胆的模样,也觉疑惑 “贤弟方才不是去见那秦国国君了,怎脸色如此难看?” 此刻的王巡魂还留在嬴政那儿,对刘邦的关怀也置若罔闻。 “这是怎么了?” 刘邦戳了戳他那僵直的身子 “是不是你说错了话得罪秦王了?” “大哥,今日一见秦王,还真不得不承认,大丈夫当如此啊!!” “兄弟,你……” 刘邦瞧见王巡瞪着一双大眼睛,那眼泪跟喷泉似的往外涌。 “怎么哭了?” 孤生一人在世,吃的多少苦那是不用言语也可明白,往日之苦都未叫王巡掉过眼泪,而此刻这位男儿却泪眼涟涟,颤抖着双唇说 “怎样的人能一统天下?当真还得是他这样的人!!” 驻月带着瑶瑶跑的飞快,已经来了市集,她也不急着回去,生怕嬴政派人来寻,便和瑶瑶两人寻了个铺子,点了一盏茶喝了起来。 “你不是说去买些粮食吗?又不急了?” “不急不急,现在时间还早,那边定是忙的人仰马翻,没空来理会咱们,咱们还不如偷个懒呢!” 驻月悠哉的喝着茶,只顾看着路上行人,虽极力想表现得冷静,但那乱了节奏的心跳却将她出卖的明明白白。 从来也没想过还能再跟嬴政见上一面,原以为被赶到了这儿的结局便是相忘于江湖了,可怎又想他竟然来了,来的如此突然! “姑娘,我瞧你心神不宁的,是不是身子不适?” 瑶瑶瞧她神色黯淡 “要不要回去了?” “不……” 驻月摇摇头,勉强笑道 “咱们就在这儿聊会儿,待要做晚膳了再去,寻常咱们忙碌,也难得有个空闲,那里的热闹,咱们就不去了吧。” 瑶瑶点头答应,她原就不爱热闹,秦王那的热闹自然也不想去凑。 驻月瞧她低头喝茶的模样,虽举止寻常,可配着她这张面若桃花的小脸也是怪好看的,便忍不住问道 “我从来没问过你,你今年几岁了?” 瑶瑶脸一红,羞涩地回应道 “我今年已满二十了。” “什么?!” 驻月一惊。 “你才二十,就已经嫁过好几次人了?” “恩……” 瑶瑶似乎也没想隐瞒的意思,眼前的姑娘是个可交心之人,这些话对其他人说定会被唾弃,可对她说,绝对不会被看不起。 “我十五便成亲了,是父母安排的亲事。” 瑶瑶平静的诉说着自己的人生,这些字眼组成了一连串可怕的过往,那不是虚构的,而是真实地蚕食过这个女人尚年轻的人生,简直令驻月闻所未闻! “你没见过他?” “没见过,只听父母提起过,那户人家是镇子上银器铺子的儿子,刚嫁过去的日子倒也算过得去,可未过半年,夫君便因病过世了……” 她笑得有些惆怅,又言 “我被赶回了娘家,随后不出一年,我又嫁给隔壁镇上的男人了,他大我十岁,原先的娘子病逝了,我便嫁去续弦,可那人凶恶,常常因一些琐事便打我,我跑回娘家却无容身之地,无奈只能回去,没想到那人喝浑了酒,掉水里淹死了。” “你……没想过逃走吗?” 驻月实在不忍听下去 “逃走?” 她的眼睛很漂亮,温柔似水,经历了寻常人一生都不会经历的磨难,却还能如此眼带笑意。 “普天之下,哪里有我这样小女子的容身之所呢。” 她喝了盏茶,又缓缓开口道 “我被那户人家的婆婆赶回了家,随后又被嫁给了石匠人家的儿子,那人虽木讷无趣,倒也算是个体贴之人,谁知……好日子才开始,他却因筑长城摔下悬崖死了。” 第57章 再会面 “随后便遇到了王巡?” “恩……” 瑶瑶脸一红,笑道 “他跟我之前所遇到的男人都不一样,风趣幽默,又不拘小节,为人仗义且温柔,对我也是真心好。” 听她嘴里对王巡一顿称赞,驻月都有些怀疑瑶瑶嘴里的王巡,跟自己所认识的王巡,到底是不是一个人来着! “所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呀!” “恩,是从未有过的感觉,第一次有被人好好重视,我的喜怒哀乐他都懂,是真心实意地为我着想。” “不让他告诉咱们你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你的主意吗?” 瑶瑶点点头 “对,我怕我这样的人对他会有负面影响,大家说我也就够了,我不想王巡也落得这样下场。” “嗨!你是多想了!!” 驻月挥着手笑道 “那家伙的神经粗的跟电缆一样,压根不关心别人在背后怎么说他!这些他都无所谓的!如果你能嫁他,他定是能蹦三米高呢!” 两人在市集东走西逛,终于熬到晚食时间,当嬴政正与官员们用晚膳时,这两人终于偷偷溜回了营内。 驻月窝在营里不敢出去,生怕和嬴政打照面,那一向温柔的瑶瑶竟然自告奋勇,孤身一人去灶边偷点食物来果腹。 瞧她出门还没一盏茶的功夫就拿了一大摞食物来,连驻月也自叹不如。 “我瞧你寻常温柔腼腆,没想到这身手了得啊!一出手,就是不同凡响!” “哪是我身手了得,这灶边压根没人呢,据说秦王今日大加封赏,每个人都得了不少赏赐,这会都乐的没边去凑热闹去了,哪里还会管这些小事。” 两人猫一块儿胡乱吃了顿,如今这天气也开春了,夜晚的天气也不再是冻手冻脚的,酒足饭饱后,两人窝一块儿听着外头传来的乐声歌声,仙乐不绝于耳,恍惚间还以为此处真成了秦宫呢! “要不要偷着去看一眼秦王?” 跟驻月处了一天,瑶瑶倒是变得有几分调皮了。 “你想看看?” “恩……都说他是气宇不凡的男子,说得见其天威之人无不俯首称臣,我听着倒是好奇了些。” 瑶瑶凑到驻月身旁问道 “他可真是这样的人?” 瞧姑娘好奇,驻月笑着轻刮了下她的鼻子 “吓人倒是真的,哪有说的这么神乎其神!” 两人聊至深夜,驻月也不管那嬴政,只顾埋头大睡,这两人虽相隔不远,一个要避,却也难得见上一面。 待驻月呼呼大睡一觉醒来,乐声已停,也不知什么时辰了,总之外头原先热闹的跟翻了天似的,这会儿倒是分外安静。 “大抵都睡去了吧?” 驻月掀开帘子望了眼天边还未鱼肚泛白,大娘们也未起早造饭,大抵是昨夜狂欢累坏了,这会儿正贪睡呢! 虽无人晨起,可驻月也没了睡意,她随手挽了头发便去干活。 生火造饭原先不会,如今倒也得心应手,她一人抱着个竹篓去捡柴,这枯燥的活儿也能哼几首小调解闷。 天已微亮,驻月拾了柴便去生火,她哪里知晓远处正有一人已经看了她许久,她却一丝都未发觉。 荆钗布裙,难掩天姿国色,嬴政就这么远远站着,看着她生火,切菜,揉面,一人将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条,丝毫不像金枝玉叶。 “君上,您怎不上前呢?” 李善全跟着嬴政好一会儿了,从天黑站到鱼肚泛白,可嬴政一句话也未说,只是默默看着。 “要不,让奴才把她喊来?” “不!” 嬴政抬手示意 “她故意躲着孤呢,孤这样一出去,定是叫她吓得落荒而逃。” 李善全实在不懂嬴政到底怎么想的,又问 “君上千里迢迢来这儿,不就是为了看看伏越姑娘过得好不好吗?这会儿都来了,怎不去见上一面呢?若叫王贲王将军去请,她定是会来的。” 嬴政又怎会听李善全的劝告,他瞧驻月这些日子以来虽精瘦了不少,但精神头却很好,从前还不知她能做这些苦力活。 “吩咐下去,叫伏越以后不准做这些苦力活,只叫她做些简单的便可。” “哎,是,奴才这就去吩咐。” 可王巡哪里能放过此次机会,自己马上要跟着刘邦去闯荡江湖了,又怎能留她一人在此,思来想去,那定是要叫他们两人和好的! 到了时辰要给国君传膳,原是要太监做的活儿,这会儿却叫王巡拦住了!他一边拦着灶台不让人靠近,一边又让人赶紧去找驻月来。 待人走了,那几个传膳的太监总觉得这男人莫名其妙。 “耽误了国君用膳,你不怕掉脑袋不成?!” 太监们虽怒气冲冲,可王巡却笑脸相迎,他一边鞠躬一边从袖口取出一把金子。 “各位公公辛苦了,拿去吃酒,这些活儿哪轮到的公公们忙活呀,我们这边能使唤的人多了去了,叫他们那些粗人去便可。” 几个太监接过金子不明所以 “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小的已经安排人传膳了,那人你们都听说过啊,原就是宫里出来的伏越姑娘,这不秦王来了不得叫她伺候着。” 伏越这个名字,这些人是听过的,当初还以为她要做妃子呢,谁知却被贬出宫去了,虽然国君没说,但突然来到此地,大抵就是为了看她来了。 几个太监相视一笑,颠了颠手里的金子 “你这家伙倒是挺上道的,那咱们就不管这些了啊,你可得叫伏越姑娘把君上伺候高兴了,不然咱们都得掉脑袋!” 驻月不明所以地被拖来,一听要给嬴政传膳,立马转身就走! “别别别!这不是那些传膳的太监因为水土不服都拉肚子了,这会儿没人干呢,你不去,难道我去啊!你不怕我把碗碟摔了?” “你肚子里装着什么鬼主意呢!明知我躲他,还叫我做这些!” 驻月气呼呼地骂道 “我哪有什么鬼主意!只是想你去拍拍秦王的马屁,叫他高兴赏你些东西罢了,也好叫我开开眼啊!” 王巡也不跟她废话,端着盘子往她手里送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反正这会儿时间了,我想嬴政啊……大抵是饿了!” 第58章 或走或留 王巡哪里跟驻月废话,连推带撵,一路将她送进了嬴政的营内。 她像是个被人逼良为娼的良家妇女似的,一脸的怨气,双手捧着餐盘站在门口迟迟未走近,李善全瞧驻月来了,喜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打招呼 “伏越姑娘来了,咱们真是许久不见了!” 驻月笑得尴尬,点头应和,却不瞧嬴政一眼。 “君上昨个儿就来了,老奴派人去找姑娘,姑娘却不在营地,这是去哪了?” 驻月端着膳食边走边陪着尬笑 “昨个儿忙,和同伴去市集买些东西。” 嬴政不语,只顾看着手上的奏章,可余光却瞧见了她的身影。 两人不说话,李善全瞧着不妥,又硬着头皮问驻月 “姑娘在这儿可习惯?还好吗?” “好,自然是好的。” 驻月边摆盘边说 “好山好水,空气也好,我同哥哥一块儿在这儿修筑长城也不算寂寞。” 她急着走,所以快速将膳食摆好了,立马起身告辞 “我先走了,若缺了什么 就叫旁人来伺候便好。” 她凌乱着脚步匆匆,刚转身走了没几步,那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留下。” 平静的语气,猜不中喜怒哀乐,驻月甚至不觉得嬴政这句话是在喊自己,她顿足片刻,又再度迈开了步子。 “孤还未叫你走,你敢擅自行动?” 嬴政终于抬头看她了,见他消瘦的背影不敢回头,一时间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知是暂别后相逢的喜悦,还是因为她这股生人勿近的态度令自己有些不悦,总之她仍好好的站在眼前。 “姑娘留下陪君上一块儿用膳吧!” 见两人气氛僵硬,李善全又从中缓和 “姑娘,君上一路而来都没怎么休息过,在马车上也不断处理着国事,您若能陪他说说笑笑,也好叫国君轻松些呀!” 他走到驻月跟前,瞧她眼眶有些泛红。 “姑娘……君上一路劳累,您就说些体己话吧!” 驻月抬眼看了看李善全,嘴唇有些微微发颤,她似犹豫许久,终叫嬴政看到了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缓缓转身,有些犹豫地走向嬴政,可眉眼仍是低垂,两人无法对视。 李善全瞧事情有转机,也连忙退了出去。 “这下子君上可不会白跑一趟了!” 他乐呵呵地笑着,又快速变脸对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兵嘱咐道 “君上这会儿有要事,不要叫任何人打搅!” 两人独在营内的氛围似乎也未变好,驻月只觉得坐立不安,嬴政就在左侧,可他连眼皮都没抬起过,只顾看着满桌的奏章。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营内静的离谱,这营外倒是热闹非凡,因为国君来了,所有人都充满了干劲,这原先需要两天才能做完的活,现在一天就能搞定,大伙儿斗志高昂,一边唱歌一边搬砖,这热闹的氛围倒是更衬托的营内尴尬。 嬴政不紧不慢,似乎故意冷着驻月,他眼里瞧着奏章,可余光却是将她看的明明白白。 驻月也不语,两人都不开口说第一句话,她就这么坐着,东看西瞧,度秒如年。 忽地……嬴政放下奏章起身,也不说话,而是自顾自走到桌案前,他看驻月双手揣在桌下,终于忍不住说道 “为何还不吃?” 驻月心头一颤,开口说道 “国君未动筷,尔等岂可先动。” 嬴政无奈笑道 “倒是懂了些规矩。” “是,不懂规矩的下场我也体会到了,哪里还敢造次呢。” 驻月说话有些夹枪带棒,嬴政也不恼,笑着说 “明日孤便走了……” “这么快?!” 这下子驻月倒抬眼看他了,两人对视,却只瞧见嬴政笑盈盈的,压根没了从前那股阴鸷感。 “怎么?你要留孤? 瞧他满眼的笑意,一时半会儿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觉得他是拿自个儿取乐,驻月脸一沉,又坐了回去。 “我只是个奴才,哪里能留得了国君,国君真是说笑了。” “我瞧你来这儿些许时间了,别的未长进,这张嘴倒是越来越厉害了,你倒是跟孤说说,为何昨日要避开孤?” 被抓到小辫子的驻月一时语塞,急忙否认道 “我并未有意要避开君上的,只是昨日实在有太多事等着我去做。” “那今日呢?是你主动来送早膳的?” 驻月看了嬴政一眼,见其眉眼的笑意从未停留这般长的时间过,也不懂两人许久未见,他怎性情大变,倒温柔了不少 “不……” 驻月摇摇头 “是王巡哥哥叫我来送的。” 嬴政瞧她迟迟不肯动筷,也不催促,而是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此趟出行,若是叫你陪孤一块儿回宫,你可愿意?” 此话一出,驻月愣住了,她看着嬴政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说不出一句话,这双眼睛蕴含了太多不可言说的感情,他的阴晴不定叫驻月觉得可怕,自己可是差点就死在他手上啊!还怎么跟这个要杀死自己的人回去呢?! “你走这么远,该不会只是为了叫我回去的吧?!” 驻月笑得有些自嘲 “我可是得罪了君上,被您亲自贬出宫的,如今又怎能再回去呢。” “你不想去?” 驻月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秦宫的一切我都不适应,我把那里想的太简单了,纷乱厮杀我不该涉足,我要去我该去的地方才对。” 嬴政似乎明白了她话中之意,又说道 “你若想回伏国,孤派人送你去就可。” 还在数月之前,就是这个男人亲自扼住了自己的喉咙,一副怒不可遏的神色要杀了自己,而如今他却又软和着语气问自己愿不愿意跟他回去!嬴政的阴晴不定叫驻月抓狂,自己是无法看透他的,他此刻虽说是满脸笑意,可谁又能保证下一秒的他不是杀心渐起呢! “君上……您到底要我怎么做呢?!” 驻月“腾”地起身,眼里尽是委屈 “我因您一句话,就被赶到这地方来了,您叫我生,我便可生。您叫我死,我便要去死。当初是您赶我走的,如今又要我回去。我又不是您手中的棋子,随你落在哪处,宫里不缺奴才,您若想找个贴心之人,何必大费周章,听话的奴才和女人,不是满宫都是吗!” 第59章 倔驴 “若您这番千里迢迢只是为了劝我回去,我想您是白忙一场了,我不回去。” 比起驻月的“暴怒”,嬴政倒是显得冷静许多,瞧眼前这个女人胆敢以下犯上,说着些许掉脑袋的话,若是换了旁人,定要杀之。 “我在您旁,我的命就由您攥着,我的命该由我自己!之前我说了大不敬之语惹了您,若这次再跟您回去,我不知道是否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不能冒这个险,我还要活,还想回家呢!” “真的不回?” 嬴政放下碗筷,依旧和颜悦色。 可驻月强硬的态度似乎根本无回转余地,即便嬴政温柔软语,她也仍旧是点头回应。 营外的李善全听驻月说了些许大不敬之语,是吓得直抹汗,自秦王回了秦国便由他伺候着,哪里能见过这般生猛的女人,非但不随了国君,竟敢顶撞,当真是不要命了! 从不远处走来的王巡正乐呵呵地叼着根草,一副闲散模样,这里所有人是既紧张又兴奋,生怕惹了国君不悦,偏偏就这王巡,除了激动高兴,就再无其他! “李公公,咋脸色这么难看呢?惹国君不高兴了?” 他瞧李善全脸色不对,还敢打趣呢! “哎哟王大人,您真是说笑了,快别打趣老奴了,您听听里头,这伏越姑娘跟国君说话怎么这般生硬,若是惹了国君不高兴,这,这可要如何收场啊!” 王巡一听嬴政跟驻月在里头,立马来了兴趣,也不避讳地贴在营帐上“偷听”起来。 里头只传来驻月的声音,听着确实有几分怒火,只偶尔有几声嬴政的声音传来,可说话声又太轻,根本听不清! “这两人干嘛呢?” 李善全瞧王巡只顾看热闹,更是着急。 “王大人,不瞒您说,这次国君会来到这地方,全是为了叫伏越回宫的呀,您瞧瞧……国君都亲自来请了,这,这怎么能不回去呢。” “君上不是把伏越赶出来了嘛,这会儿咋想着又要请回去了?” “这圣上心思,哪里轮得到咱们奴才来猜呢!咱们君上还是第一次这般千里迢迢地来请人,要知道就连李相国,王翦大将军都没这样的待遇,伏越姑娘虽说是伏国的公主,可怎么说也是伏国送过来的女人,怎能如此跟君上说话呢?难道……她就不怕掉脑袋?” “嘿,这你们就不知道我小妹妹的脾气了吧,她是出了名的吃软不吃硬,你们这般强拉硬拽,她就算掉脑袋,那也不可能回去的!别说国君亲临,就算现在玉皇大帝来,她都不带回头的!” “那,那怎么办啊?” 李善全听完更急了 “这原先伏国的使臣不是说公主温柔体贴,这会儿,这会儿看着怎一点也不像呢!” 王巡哈哈大笑了几声 “公公您也想叫伏越回去是吧?那我可得告诉你个办法,就是得软着来,不能这般生硬,当初可是国君把她赶出来的,现在又叫人回,这不是把人当提线木偶了,伏越哪里肯呢!” “那……怎办?” 李善全还渴望着眼前这不着调的男人能给出个主意呢,谁知他就当凑个热闹,听完就要走,也不顾他劝阻求情,就这般扬长而去了! 李善全左右为难,给不了国君主意,又带不回驻月,正当他为此事煞费苦心时,驻月一掀帘子跑出来了! “伏越姑娘……” 他正想说两句话,谁知这女人只瞧了他一眼便跑开了,看样子这场谈话十分不快。 瞧驻月走远,李善全知晓此时的国君正黑脸了,见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心一横,也追了那火爆公主去了! “伏越姑娘,伏越姑娘……留步!” 李善全追的直喘气。 “公公唤我何事?” “姑娘何不与咱们一块儿回宫呢?这同在一屋檐下也好有个照应啊,您瞧这地方,荒山野岭的,又都是大男人,你一个姑娘家,总归是不方便的。” “公公莫要再劝,当初也是君上赶我来的,如今又叫我回,我又不是没思想的木头,随他怎么!” “姑娘您怎知君上不后悔呢!” 李善全耐着性子劝道 “姑娘自知自个儿辛苦,可君上如何度过这些时日的,可都在奴才眼里瞧着呢!” 瞧她愿意停下脚步,李善全又连忙说道 “前些时候还未开春,君上忙了一天也已天暗,可他偏偏要去外头走走,奴才们陪着他去了,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哪里?” 驻月心跳有些加速。 “去了您先前来秦时住过的寝宫啊!虽说已至开春之时,可入夜仍是冷,君上也不让奴才们打搅,一人就坐那园子里直愣神,您说,他会想谁呢?总不至于去想别人吧!” 听李善全说完,驻月便知此人也是劝自个儿回宫的,连忙转身就要走,谁知李善全是被逼急了,一步跨到她面前拦住了去路。 “姑娘!自那日后君上便受了风寒,又加之这一路劳累,根本没办法好好休息,这会儿都还没好全呢!若君上真有心要赶姑娘走,又怎会带病千里迢迢叫您回去呢?他可是一国之君啊,若无这点心,大可吩咐下人来传话, 也可绑了您回去,何须这般费神呢?” 他病了? 驻月愣在原地。 方才被气糊涂了,确实在谈话中听见他咳嗽了几声。原还“宁死不屈”的驻月,这会儿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让公公费心了,我自有想法,既然君上还未痊愈,就请他赶快回去吧,若是病倒可就麻烦了。” 瞧她要走,李善全又问 “姑娘真当不愿回去?” 驻月依然摇摇头,可神色却没了刚才那股张扬,她垂着眉眼,语气有些无奈 “公公还是请回吧,我还有事未做完呢!若是耽误了修筑长城可就麻烦了。” 嬴政的耐心,李善全的劝说,统统都在入夜后涌入了脑中,驻月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甚是为难。 “姑娘还不睡?” 自从与瑶瑶熟悉后,两人就同榻而眠了。 “还在想国君的事吗?” 第60章 敞开心扉 “君上是来叫姑娘回去的,对吗?姑娘为何不回呢?” 驻月瞪着眼直发愣,忽挺直了身子坐了起来! “我恨死封建社会了!凭什么都他国君说了算!当初赶我走也没问我愿不愿意,现在叫我回去也不问问我的意见,凭什么?!” “姑娘昏头了!” 瑶瑶瞧她胡言乱语,连忙起身捂住她的嘴 “这话若是叫旁人听了去,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啊!” “我才不要回去!我凭什么要听他的!” 驻月挪开瑶瑶的嘴,更是嚷的大声,还朝着门的方向高喊 “我不回去!不回去!谁来请那也没用!” 待第二日天刚亮,她便跟个没事人似的,端了盆衣裳就往溪边走去。 “姑娘,姑娘!怎不去陪着君上呢?” 瑶瑶瞧她还在赌气,也连忙追了上去。 “姑娘不去伺候国君?” “他哪里轮得到我伺候,你也不瞧瞧他出行的阵仗,一堆的奴才等着他使唤,哪里需要我去!” “姑娘真是个奇怪的人儿……” 瑶瑶捂嘴笑道 “寻常人家的女子听闻国君来,定是赶着上前巴结的,都喜欢国君能看上她们带她们回宫好享福呢!却独见姑娘这种,连君上理都不理的。” “那宫里有什么好,四四方方的天,就在那么大的地方转悠,我哪里想去,难不成……” 驻月一挤眉,故意揶揄瑶瑶 “难不成瑶瑶姑娘想去?若是想,我便去跟君上说!” “哪是呢!!” 瑶瑶小脸一红,气的直跺脚 “姑娘嘴灵,怪会说我!我哪里会有这样的想法!” 两人在溪边洗着衣裳说说笑笑,已将些许烦忧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洗完了,先去给大娘们打下手去了,你慢慢来。” 瑶瑶一转身呢,竟看见嬴政站在不远处,也不知站了多久,吓得她两腿一哆嗦,连忙俯身问安。 可这话刚要说,嬴政却示意她别出声,瑶瑶也是机灵,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飞似的便跑了。 嬴政走近,听见驻月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在说着什么,瞧她仍有几分怒色,也不知自己来了,还在那儿捶打着衣衫。 “你嘴里骂骂咧咧的,难不成是在咒骂孤?” 嬴政这忽地一出声,吓了驻月一跳,连手里的衣裳都扔了。 “君上?!!” 她一扭头,就瞧见嬴政双手背在身后,正往这儿看呢! “您怎么来了?这天都还未亮,您怎么……一个人……” 驻月又往嬴政身后看了眼,好家伙,原来不是一个人,后头十米开外的地方乌泱泱站了一群人呢! 嬴政难得表现出怡然自得的模样,他笑眯眯地走到驻月身边蹲下,驻月一时不知他要做什么,出于本能的起身便要走。 “你不是想知道孤为什么要把成蟜送到那荒山野岭的原因吗?今天孤就告诉你……” 他瞧驻月愣愣地站着,又起身说道 “我们去他处走走。” 或许是想知道里头缘由,又或许是嬴政这副放下身姿的模样打动了自己,驻月没有再拒绝,她点点头应了声。 两人并列着往不远处的林子走去,嬴政脚步缓慢,闲暇时光难得,他也会有几分留恋。 “我九岁入秦,十三岁即位,在吕不韦把持朝政的这些年,你觉得孤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驻月摇摇头,不知如何言语,其中心酸定不是自己三言两语能表述清楚的。 “二十一岁亲政之时,却遇见生母偷养的面首造反,一直信任的仲父竟是始作俑者,孤需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以最短的时间夺回属于孤的权力,你觉得……孤要怎么做?在匠人觊觎孤江山的同时,孤是否还要心怀仁慈?” 嬴政一双眼睛终于显露了几分冷酷,他这双眼睛盯着驻月,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若让他们活,他们便要孤死?伏越……你觉得孤能手软吗?孤的手上沾了无数人的血,包括自己的同胞。” 他从来也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些话,一字一句情真意切,驻月甚至能感受到时隔多年后他仍满腔怒火无法散去。 “你可有被生母背叛过?被手足陷害过?孤自登了王位,却也一直拿同父异母的成蟜为亲人,不仅对其封赏,将最好的封地给了他,更是开了诸多特权给他,为什么……他还要不知足呢?为什么他会听信他人谗言,觉得孤会加害于他?” “君上……您为什么要说这些?” 嬴政又缓缓说道 “吕不韦在临死时跟成蟜说,孤会容不下他,日后定会派人杀他,谁知他还真信了,在孤对他大加封赏之时,他却暗自勾结他国党羽,妄想靠他国力量夺孤的王位,你说……孤还能留他?” 成蟜自然没有说出这些,在驻月愣住时,嬴政又问道 “你跟成蟜认识多久了?左不过两天,为什么如此相信他,难道是因为他此时落魄的样子引起了你的同情心吗?” 驻月点点头 “是……他说的情真意切,心有不甘。” “他自然会不甘心,他不甘心在大事未成时被孤发现了,也不甘孤真的会饶他一命,只是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孤要让成蟜,让所有人都明白,觊觎孤的王位,死是最轻的惩罚,孤会叫他生不如死!” 这个谜团终于解开了,成蟜一直避重就轻地诉说着嬴政的狠辣,却只字不提自己谋朝篡位之事,直到这会儿驻月才明白,成蟜只不过想挑拨自己与嬴政的关系罢了,自己是个诱饵,即便嬴政不下令杀他,定也会被气的够呛。只要嬴政怒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这会儿,你定觉得孤是个狠辣之人吧?” 嬴政笑得无奈 “身处高位,唯有仁慈是无法治国的,须让他人心服口服,妄想夺孤王位,妄想侵吞秦国天下之人,不管是谁,孤都不会放过!” 嬴政说的斩钉截铁,给了驻月不小的震撼,她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回应。 “您说的,我都能理解,身为君王的无奈我自了解,只是这样的地方并不适合我……” 第61章 似乎为离别 嬴政以为她口中所说的“这样的地方”指的是秦宫,他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可一番斟酌后又问道 “既然你已知道了真相,也不愿跟孤回去了吗?” 两人不知谈了多久,只是漫无目地的在林野中漫步,当两人回过神之时,天也亮了,鸟儿的鸣叫此起彼伏,虫鸣声逐渐散去,新的一天又来了。 “君上就是为了和我解释这件事,才不远千里过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个真相吗?” “当然不是……” 嬴政笑着,一脸无奈却又假意着几分严肃 “孤国事繁重,外出怎会因你一人之事而劳民伤财呢,孤一路走来接见了各地官员,也想知道如今百姓生活如何?这些都是孤应该知晓之事,去年秦闹了旱灾,到现在也没缓过来呢,只盼着今年老天爷能仁慈些,叫百姓们收成能好些。” 嬴政见驻月迟迟不肯回来,也只剩无奈,并不愿强迫于她,话已至此,也无更多计策。 “既然你不愿跟孤回咸阳,那孤便放你自由,不管是回伏国还是跟你的哥哥浪迹天涯,孤都允诺……” 他淡淡的笑着,似有几分不舍与无奈,见眼前人露出了些许惊讶之色,又转为不安,嬴政又补充道 “孤答应你,即便你回了伏国,秦对伏,永不侵犯!” 他自然能做到,驻月相信这一点,只是看着眼前的帝王如此迁就,反叫驻月心里平添了一丝悲伤。 嬴政瞧她眼眶微红,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笑道 “只是你不在,孤倒真觉得秦宫冷清了不少,那些人见了孤就跟老鼠见了猫似得,也唯有你了,与孤说笑片刻,若是今年又下雪,怕是还会惦记你捏的雪人呢!” “君上……我……” 驻月正要开口,嬴政又说 “好了,我们回去吧,若再不去,李善全怕是得担心死了。今日午时过后,孤便启程,咱们都各自安好,若是……你还念着秦宫的那几分好,就差人托封书信来,也好叫孤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嬴政的退一步使两人之间原本有的隔阂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驻月不再怀疑,也不再怨他所作所为,再过几个时辰便要分别了,这一别……大抵再也无法相见了。 两人并肩回程,驻月心中酸楚,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而寻常沉默寡言的嬴政,却在此刻滔滔不绝。 直到这会儿,驻月才发现嬴政并不是真的少言寡语,而是身边没有个能说上话的人,宫里人虽多,可开口闭口都是阿谀奉承,嬴政对这些人所说的话都已厌恶到极致! “你那个叫王巡的哥哥,孤瞧着他虽颠三倒四的,可人倒是很聪明很机灵,怎么样?他愿不愿做孤的臣子?为孤的大秦江山出一份力呢?” “这……” 这可是把驻月问倒了,王巡原就表态清楚,他不愿跟着秦国这短命王朝,已下定决心追随刘邦去做大汉开国功臣了,即便嬴政给的官位再高,恐怕也无法打动他。 “哥哥心思一向难猜,前些日子还说要跟新结拜的哥哥一块儿浪迹天涯呢,如今……我也实在不知道他的心思。” “那你叫他过来,孤亲自问问他。” 嬴政对王巡似乎有几分兴趣 “他认了干哥哥?那是什么人?” “那是……” 驻月脑子一转弯,连忙找了个幌子 “行走江湖的侠客罢了,我虽没听过这人名号,但我遭了刁难他肯出手相救,倒也算是个好人。” “谁刁难你了?” 嬴政语气变得严肃。 “倒也没什么大事。” “你说,孤自会给你做主。” 嬴政咄咄相逼,出于无奈,她便说了张武刁难一事,果不其然叫他大发雷霆。 两人回了营,嬴政立马叫来王贲处理此事,与张武一块儿作奸犯科的一律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倒也不必这般。” 驻月想劝,谁知嬴政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们欺负你,孤自然会给你做主,可他们敢贪污拨给工匠们的月钱,按大秦律法,这可是要杀头的死罪!他一小小工头有这胆子,背后定有更大的靠山,孤不能叫这些脏东西坏了孤的名声!所以要抓!还需一个不留地全部捉拿!孤定砍了他们的狗头!” 还在跟刘邦互相吹牛的王巡是压根不知道嬴政要召见他,此时他正跟新任的干哥哥展望未来呢。 “哥哥可曾想过做一番大事业?” “贤弟说的是何种大事?你……想去做官?” 刘邦小酌一口酒,压根不知道王巡的盘算。 “我哪说的是这种小事,我说的是更伟大的!光耀门楣不说,亦可流芳百世!” 此时王巡的话稍显不着边际,对此时一无所有的刘邦来说,若是能有个一官半职便是光耀门楣,他哪里敢想更大的事业! “自古以来,能流芳百世的英雄能有几个?倒也不是我妄自菲薄,你我啊……也都是红尘过客,往后那刀笔小吏怕是不会提我们一笔哟。” “哥哥何须这般看轻了自己!” 王巡猛灌一盏酒,说了几句醉话 “我瞧哥哥乃是人中龙凤,一遇风云便要化龙啊!” 此话逗得刘邦哈哈大笑,更是不知为何 “贤弟真是高看了哥哥,我虽不知你为何如此看重我,可哥哥……哎,说来也是惭愧哟……” 两人都逐渐多了几分醉意,只瞧刘邦捂着额头趴在桌案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嚷着 “哥哥我也已到而立之年,可……这既未成家,也未立业,人生可谓一片迷茫不知从何下手呢!如今得遇贤弟高看,实在受之有愧啊!” “哥哥……你真是小看自个儿了!这往后之事谁又能预料,你瞧如今大秦,是不是如日中天!那秦王是不是颇有天下共主的范儿?我可告诉你,那,那都是假象!他们秦国啊……可是看着强,那里子是危机重重啊!怎么就没一个人发现呢!那秦王……他……” 王巡正要说些掉脑袋的话,正好被营外驻月听见,她一把掀开帘子大吼道 “王巡!秦王找你呢!!” 第62章 秦汉两帝会面 “找我作甚?” 王巡已喝的醉醺醺,听嬴政要找,也不知原因。 难不成……给出的主意没用?驻月还不想跟他回去? “你快去吧!君上等着呢!” 驻月连拖带拽要将其拉走,见刘邦也在,又说 “上回刘义士救我,如今君上也想见见您。” “还要见我?” 刘邦也一头雾水 “举手之劳,何须叫国君致谢,我哪里担当的起呢?” 这两朝的皇帝要有历史性的会面了,怎能不见王巡激动,方才还喝的醉醺醺的,这会儿立马清醒,还未给刘邦一个推脱的机会,他便主动拽过 “走走走,大哥和我一块儿去见见君王天威!定有不凡收获!” 两人一个拽,一个推,刘邦也不知怎的就被架上了,他面露难色实在不愿,可又说不上为何,总之自己又不是秦国百姓,自己可是楚国人,楚国跟秦,怎么说也算不上友好,自己怎去见他秦国的王作甚呢? 可又架不住这两人的“热情”,刘邦也只得认命,当他第一次在营内见到这位坐拥秦国天下时,竟只想到震撼二字! 他从未想过秦王是怎样的人,即便他在此地,刘邦也未产生过一次好奇,他是秦国最高权力的统治者,易是万千瞩目,众星捧月似的存在。十三岁即位,二十掌权,三十便灭韩,他定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似的存在。可眼前的帝王,不怒自威,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他的眼中是有笑意?还是带着杀意?刘邦一时竟无法分辨,只觉此人心思缜密深沉,定不会轻易泄露。 身形高大的嬴政将刘邦衬得略显矮小,可任凭他气场如何强大,刘邦竟也没有怕他的意思!二人四目相对,嬴政却没由来的 产生了股不寒而栗之感。 这是嬴政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他忽略了一旁笑盈盈的王巡,而是盯着刘邦看,此人口角戴胜、斗胸、龟背、龙股,长7尺7寸。形象倒颇为端正。 “你是……伏越口中所说的刘季?” 嬴政忽起身走向他,视线未曾离开,他一步步走近这个未来会接管天下的男人,嬴政至死都不曾想到,就是眼前这个人,在不久的将来便会攻入咸阳,将自己的毕生心血收入囊中! 两人像是老朋友,又像是有股莫名的敌意,眼前人虽说第一次见,却叫嬴政心头泛起一股莫名的怪异感。 此人不宜接近,他心里头隐隐冒出这样的想法。 “是…… 我就是刘季。” 此人模样可谓是龙章凤姿,十分出彩! 一旁的王巡和驻月也傻眼了,瞧着这两人像是天生会互相吸引似的,对话之间都另有深意,叫这两看戏的人都不敢开口了! “伏越说你前些日子救了她,你既如此仗义,孤自然要厚赏于你,你说,你想要什么?” 刘邦一听,连忙摇头拒绝 “救伏越本是举手之劳,何须褒奖,何况我也不是秦国人,国君倒也不必放在心上。” 嬴政没想到刘邦会拒绝,瞧他穿着打扮也不像有钱的公子哥,行走江湖定需要银两,谁知他一口便否决了 “你不要金银?也不要珠宝?” “不要!这些原就是身外之物,我行走江湖带这些都是累赘,我刘季朋友遍布天下,若有难,必定会有朋友相助,又何须这些!” 刘邦说的甚是潇洒,瞧他双手揣袖口里,一点也不把嬴政的话放心里,瞧他笑得放肆,见嬴政不语,还主动问道 “国君若无他事,草民便告退了。” 他一楚人,又桀骜不驯,既不能做朋友,也不像是能做官的样子,嬴政对刘邦的第一眼并无多少好感,便点头答应。 见刘邦走后,嬴政又问王巡愿不愿意一同回秦,要封他为官,谁知王巡也摇头拒绝。 “多谢君上美意,我天生散漫,生来便喜无拘无束,既无才,又无学识,更不懂四书五经,岂可为官呢?若做了官,难免成了贪官。若君上真的赏识草民,那便随我去,天地自由,任我潇洒吧!” 嬴政瞧了眼驻月,驻月也随着王巡的话附和道 “我哥哥在伏国时便是不拘小节,喜欢无拘无束的日子,如今好不容易能行走江湖了,他哪里肯放弃,再说……他也压根不是当官的君聊,朝野之事繁琐又细致,哪里是他这样的人做得来的。君上何不成人之美,叫他去追逐自己喜欢的生活吧!” 听其一番话,嬴政只得苦笑 “也罢,也罢……你们这两人,孤也再无其他对策,也只能随你们去吧!” 他又看向驻月 “那孤便回程了,你与王巡,就各自安好吧!” 驻月望着嬴政眼中难得流露了几分不舍,一时有些心软,两人相顾无言,嬴政便摆摆手 “散了吧,都散了吧……” 他便自顾自走出了营帐。 王巡瞧在眼里,更是不懂 “你咋不随他去呀!住秦宫里头生活至少有保障啊!你,你随我浪迹天涯,我们俩大男人带着你一个女人怎么能方便呢,如今这世道多么混乱你也了解,我连自己都护不了,怎么保护你。” “我还想回到现代呢,怎么可以被困住。” “你要是想回到现代,就更要回去了啊!” 王巡急了 “那楼牌阴阳道是在嬴政的陵墓中,你怎么能不去监督他早点造完呢!他拖一天,你就要在这里多呆一天,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造完!没准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呢!” 说到此处,驻月也急了 “那你的意思是……叫我在他耳旁多提?叫他赶工完成?” 王巡点点头 “那不然呢?你不想回去了啊!” 驻月迈开步子就想追,谁知还未踏出又犹豫了。 “算,算了……” 她摇摇头 “若想回去,应该还有别的办法。” 瞧她犹豫不决,王巡连连摇头直叹 “你明明就想跟他走,你瞧……自从嬴政来了你便心神不宁,方才又出于本能的想与他同往,为何不遂了自己的本心呢?”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他走?!” 驻月一脸不悦地撇过头去,王巡更是哈哈大笑 “咱俩一块儿长大,你想什么我会不知?你这一皱眉一瞪眼,我便知你心中所想咯!!” 第63章 归来兮 嬴政趟着缓慢的步子往车队走去,李善全瞧主子出来,也立马迎了上去,可又瞧见国君形单影只,便觉不妙。 “君上,伏越姑娘她……” “她不回咸阳了,咱们走吧……” 嬴政的眼睛望向不远处正等候的庞大车队,也知道身后并无期待的身影出现。 “可……” 李善全犹豫不决,也不知要爽快走人还是回头再劝,只瞧着国君一步一步往前走,这背影甚是落寞。 “君上,要不要奴才再去劝劝?” 李善全开口问道,可给嬴政果断否决了 “她无真心实意要跟孤走,何须勉强?走吧……” 车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引得在修筑长城的百姓纷纷驻足围观,他们欢送着君王的离去,也更加坚定了要造好这堵城墙的决心。 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山野大路进发,嬴政坐在车内只顾看着堆积如山的国事,心头却像压了一块巨石般喘不过气来,他唤了声卜安,示意他赶紧拿出徐福所炼仙丹。 卜安瞧国君脸色不对,手忙脚乱地从行囊中取出丹药,又递上热茶将其服下,瞧着国君面不改色的又坐回马车内后,李善全摇头直叹 “伏越姑娘到底在轴什么呢?君上的心思咱们都懂,可偏偏她不懂!” 他只顾跟着马车低头走,边走边碎碎念,忽的……一旁的卜安拽了一下他的袖口,随后就听见他结结巴巴地喊道 “公公!您瞧……远处的林子里有个人,那人,那人好像是……” “小兔崽子,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咋咋呼呼的成得了什么大事?!有人就有人呗,这里有王贲将军在,还怕有刺客?!” “不是!你瞧啊!那人咱们认识!!” 卜安尖着嗓子直喊,李善全一脸不悦地往所指方向看去,竟一声惊呼。 随后马车突然停下,嬴政正欲小睡也被惊醒! 还未来得及质问何事,那李善全火急火燎地掀开帘子惊叫道 “君上,君上……您瞧外边!” 做事一向稳重的李善全此刻没了规矩,叫嬴政有几分不悦,却又不明白外头发生了何事,他也不想关心,又闭眼说道 “若有事叫王贲处理。” “这事儿王贲将军处理不了啊!君上您快下来看看,谁来了!!” 嬴政一脸怒火未发作的神色,瞧着着实让人心惊,虽是如此,他还是探出身子,低沉着嗓子质问道 “何人要如此大惊小怪?!” 话音刚落,那林子里便缓缓走来一人,在还未被添上苍翠之色的山野间显得如此引人注目,直叫人移不开眼睛。 “伏……越?” 嬴政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她来了! 李善全急忙扶国君下马车,嬴政由方才的不悦神色转为惊喜,他迈开大步走向驻月,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那位帝王满怀欣喜地走向这个女人。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该在营地吗?” 驻月笑着,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嬴政瞧见她身附行囊,忽然明白了一切! “你决定要跟孤回去?” 片刻,驻月点点头 “临时改变了主意,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与君上一同前往咸阳呢?” 事情峰回路转,令嬴政措手不及,他笑的差点伸手去拉驻月的手,幸好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才抑制了这股冲动。 “自然有机会,若你不嫌马车拥挤,便与孤同坐,如何?” “那我……” 驻月笑着眨了眨眼 “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哈哈——” 嬴政忽仰头大笑,他振臂一挥袖子,对驻月说道 “请!” 由国君亲自请回来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亲自扶她上了马车,这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未有过的待遇,方才脸色还不好呢,这会儿又神采飞扬的,看的李善全和卜安也跟着直乐呵。 马车再次准备出发,却又从车队后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喊 “等等我——等等我——” 坐在马车内还未调节好心情的驻月一下子便听出来了 “是瑶瑶来了!” 她又急匆匆下车,果然看见王巡载着瑶瑶来了。 “你们两个……难道也要跟我们一块儿走?” “不是,不是的……是我要跟你回咸阳!” 瑶瑶急匆匆下马解释道 “王巡马上要走了,你也不在,我一人留在那儿还有什么意思,便想跟你一块儿去秦宫,不知秦宫可否收留我?我可以做奴婢的!绝对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 “这……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驻月转头看了看李善全,李善全不语,以眼神示意她此事该问国君。 谁知她还未开口问,嬴政便探出身子说道 “一块儿来吧,你跟伏越以姐妹相称,在宫里也算有个照应。” 这外头的事情传到秦宫里头自然也花了多久,就在嬴政一行人回程的路上,有些消息便跟风似得,已经吹遍了秦宫内的每一个角落。 “姐姐,姐姐~” 一声略带娇嗔又附着着几分甜腻的声音在凤临园响起。 郑良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粗粗看了一眼,便假意什么也未瞧见,又自顾自往他处走去。 “姐姐~怎走的那样急呢?是有何急事?” 赵无垠并未气郑良的忽视,而是笑眯眯地主动迎了上去。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妹妹啊,我正要去竹园采些新鲜的嫩叶制茶,你要不要一块儿来?” “姐姐怎还有闲情逸致做这些。” 赵无垠一双大眼睛十分灵动,滴溜溜地转着又露出几分生气模样,着实俏丽。 “我可真替姐姐冤屈,咱们这些姐妹中当属姐姐伺候君上最早,必定是与君上感情最深的,可怎么……能如此忽略姐姐的感受呢?实在令人心寒啊……” “你要说什么?实说了便是。” 郑良不知其意,面露疑惑。 “姐姐是贤德之人,此事自然能忍,可我,却做不来!” 赵无垠眉眼一挑,咬着牙说道 “姐姐可知君上此次出宫所为何事?” “左不过要处理国事,有何可奇怪的?” “姐姐真有副好心肠,咱们的君上这般风风火火跑外头去,哪里全是为了百姓……” 第64章 宫里宫外 赵无垠嗤笑道 “那赶出去的伏越可叫咱们国君一顿牵肠挂肚,都赶去那荒郊野岭修长城去了?竟然还能追着把她请回来。” 此话刚落,赵无延便偷瞧了一眼郑良的神色,倒没有惊愕,只是浅浅一笑,漫不经心地回应道 “君上难得有个上心的女子,咱们倒也不必多问,君上想怎么做,自有他的想法,他既然追了伏越去,那伏越岂不是能早早回来了?” “哎哟~我的好姐姐……” 赵无垠摇头直笑 “我要是能有姐姐这一半的度量也不至于怄死,姐姐怎么不想想,您可是陪国君最久的呀!十五岁便入秦,十八就替他生了公子,这夫妻之情岂是我们可比?君上却迟迟不立后,我都不知他是怎想的,论谁能做王后,那必然属于姐姐,我可记得……前些年还有大臣启奏此事,却被君上驳回,真当是令人伤心。” 瞧郑良不语,赵无垠又得意似得笑说道 “我可是替姐姐不值啊!姐姐熬了这些年,若您能管理着后宫诸事,也不必叫君上这般烦劳操心,这样的事……君上怎么就不答应呢?一个管理前朝,一个打理后宫,这不是最好?如今倒好,追了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伏越而去,我真是替姐姐不值!” “伏越是伏国的公主,怎会是无名小卒。” “伏国?” 赵无垠嘲道 “那弹丸之地,她也能称为公主?” 郑良神色仍温和,瞧着海棠花已抽出嫩芽,鲜绿色,一掐便能掐出水来,她折了支观赏。 “不管她是弹丸之地的公主也好,山陬海筮的女人也罢,国君喜欢她,咱们就算再气,不也没办法,妹妹何须这般疾言厉色呢?” 郑良看向赵无垠,温和地说道 “即便是小国的公主,也比我们强啊……咱们又算得了什么呢?” “姐姐,您真当不怨?” 她摇摇头叹道 “这些都与我无关,君上还年轻,必定会有新的女人出现,我又非其心头挚爱,何必争这口气呢?倒是妹妹……亥儿甚的君上欢心你又何必着急呢?” “亥儿?罢了罢了!” 赵无垠眉眼一蹙 “君上大抵中了伏越的魔了,这亥儿原是喜欢的很,这会儿好久都没来瞧瞧咱们母子俩了,我看啊……咱们也是旧人不如新人咯……” 她扬长而去,独留郑良伫立原地。 “秋楚,伏越要回来了呢,从前你还担心她,这会儿峰回路转了吧?” “娘娘,咱国君真去将伏越请回来了?” 秋楚不信,那个看起来颇为严肃的君王,又怎可能为女人屈膝呢? “嘘……” 郑良笑着压低嗓子 “这事儿……咱们心知肚明便好,不可拿到明面上说。” 主仆二人又缓缓往竹林走去,郑良的笑如同这开春的微风似得,带了几分温柔 “看样子,伏越这次回来,就不再是侍女了呢,都到了这份上,大抵回来就要封妃了才是。不过……她原就是来做妃子的,这弯弯绕绕的一大圈儿,终还是一样的结果。” 嬴政和驻月,倒也没有在中途就成好事,而嬴政,似乎也有自己的想法。 “君上,马车太颠簸了,您若一直批阅奏章眼睛会受不了的,该歇息了。” 驻月倒了一盏热茶递上。 ”咱们这一路走来,您不是看这些,就是去当地郡县体察民情,一路舟车劳顿,该多歇歇才是。” “孤没给自己留下多少时间歇息的,孤的时间都是有限的,需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多事,又哪里抽的空歇息呢?” 他接过茶盏,可眼睛却没从奏章上移开过,这马车坐着根本谈不上舒适,一路摇摇晃晃,驻月觉得都快晕车了。 “那我与您同乘,一路走来也是想看看些许景色的,可是……这一人看景又有什么意思呢?” 驻月一脸愁容,掀了帘子向外张望了眼 “好山好水,若有人同赏,那才是好呢!” 嬴政听后,默默合上了卷轴 “你如实说想孤陪你看景便好,何须拐弯抹角呢!” “伏国没有这样的山水,我自然想看。” 驻月瞧他眨眨眼 “还需国君抽出些时间陪我看这万水千山了!” “来,你坐好,孤陪你看便是。” 嬴政将她拉回到座位上,两人并列坐着,外头的山水透过窗户从眼前闪过,像是一幅超长的画卷般壮美,战国时期的山峦并非现代般植被茂盛满眼翠绿,却更添了一份荒凉孤寂,这个时代的色彩是有着一抹浓重的历史气息,厚重,灰暗,古朴,苍凉。万千山水无一不是。 嬴政自然而然地拉过驻月的手,她只是微微一颤并未挣脱,嬴政将她的手攥在手心,两人都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对视一眼,又都笑着望向了窗外。 中途车马修整,李善全瞧出了君上的心思,便跑去问他该给驻月哪座宫院才好,又问他是否回宫便要进封为妃呢,谁知嬴政摇摇手,笑着说 “倒也不急,孤还未问过她的意思。” “这……” 李善全不懂了,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还需戳破那层窗户纸不成? “还依君上之意,还是叫伏越姑娘做殿前侍女吗?” 嬴政瞧着驻月在与瑶瑶说笑,这返程的路上幸好有她相陪,倒也不显枯燥了。 “就这么办吧,待孤问了她的意思,再封妃也不迟。” 他似乎并非急不可耐,而是享受着眼下平静的生活,不给她强加那些身份地位,而是以一位可卸下防备的亲近之人相处,这样未明说的感情倒叫嬴政多了份轻松感,至少在驻月面前是不需要伪装的。 与驻月一路走来的瑶瑶自然也看出了她与国君之间不可言说的感情,虽未亲口问过,倒用眼睛看,便能看的明明白白。 两人蹲在溪边闲聊,驻月忽略了一直以来都相当明显的问题。 “你如今都跟着我回咸阳了,我倒一直还未问过,你的名字就是叫瑶瑶吗?你姓什么?” 瑶瑶笑着 “怎这会儿才问?我姓吕。” “姓吕?” 驻月一愣 “你该不会……还有个远亲叫吕雉吧?” 第65章 吕瑶 “你怎跟王巡说了一样的话。” 瑶瑶还笑呢,根本不知何意思。 “我是有位远亲的妹妹名吕雉,我虽从未见过,可也有所耳闻,听说……她是她们那一带有名的才女,她的父亲也十分宠爱她,虽已至婚嫁年龄,却因迟迟择不到良婿而推脱了诸多的亲事。” 驻月的神色由方才的愉悦变得凝重,她看着瑶瑶,百思不得其解。 “那王巡也知此事?” “知道啊,怎么了?” 吕雉…… 她若是吕雉的远亲,那王巡怎能娶她?吕雉虽为大汉开国皇后,在刘邦死后更是独揽大权,几乎与皇帝无异,但是……吕雉一死,吕氏家族便遭了灭顶之灾,与其相关的所有亲眷几乎全被诛杀!若王巡真要求高官厚禄,得天下人之敬仰,又怎能和吕氏结亲呢?这搞不好临了晚年还被波及也说不定啊! “王巡……他还有说别的吗?” 驻月折了根溪边的野草持在手里捻着玩儿,吕瑶瞧她神色凝重,也添了丝疑惑。 “他……只是说有机会想见见这位才女,其他便未说了。” “那他还说过要娶你吗?” “娶不娶的,我倒也真的不在意。” 吕瑶笑着回应道 “有他这份心思已是我人生之中所遇最大的幸事,即便他未娶我,我也了无遗憾了。” “倘若他变心,我绝对会替你讨公道,不叫你委屈!” 驻月握着吕瑶的手,郑重其事 “他从前虽花心,女人也是有过的,可他也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这般认真,我想……你在她心里的分量定是不同的,我向你保证!他也绝不负你,待他游历江湖归来,你们再度重逢之时,他一定会履行承诺的。” “你这……” 吕瑶眼眶一红,赶紧撇过身子擦了擦眼泪 “你说这些话还真叫我暖心不已,你放心……与你一同回了秦宫,我也会一直护你帮你,不叫你受难受委屈的。” “我哪里能受什么委屈呢。” “这一入宫门深似海,身边若无人照料,又是如履薄冰啊!那秦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他的后宫定是有一堆妃子,如今他离宫亲来寻你回去,岂不是遭人妒恨,哪里还能笑脸相迎你归来呢!” 驻月瞧她担心,又笑着否决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她们是国君的女人,我……不是,我只是国君身边的侍女罢了。” 这话一出,倒叫吕瑶大跌眼镜。 “不是?这怎么可能呢!” 她嘟嘟囔囔的又说道 “我还以为……这一路走来,瞧你们经常同撵,还以为,还以为第一晚下榻馆驿时你们就有夫妻之实了!” 此话一出,倒叫驻月脸颊飞上红晕,她急忙撇头假意责备 “哪里会有这种事!瞧你温柔内向的,每每想事倒真是胆大的很呢!” 吕瑶朝天直叹 “还以为你此番进宫便要封妃的,怎么?难道不是?” “怎么……会呢……” 驻月捂着脸,却也能看出脸颊绯红,她的语气也低了几度,带了些几分小女子的温柔 “我还没想过要做他的女人,我……也没想过要一直留在他身边。” “你不想?” “我……” 驻月虽是随嬴政一道回咸阳,可也从未确定自己是否真要留下,毕竟这个时代并非栖身之所,自己在遥远的未来还有诸多牵绊,若成为嬴政的妃子,两人的羁绊定会更加牢固,牵绊越多越难抽身,自己还从未想过要为了嬴政留下啊! “你不喜欢国君吗?” 吕瑶看不懂了 “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和他一块儿回去呢?我瞧国君这一路上都是和颜悦色的,若无他的身份,秦宫的那些女人,旁人看来……你们俩就像一对夫妻似得出来游山玩水呢?” 吕瑶自离了那修筑长城的地儿后,不仅人变的活泼,连话也多了起来,这会儿竟将驻月问的无法回答! “你不喜欢国君?” 她又再度开口问道。 “喜欢……一个帝王?” 驻月摇摇头,眼里尽是迷茫。 她望向溪流出了神。 “怎能去喜欢一个无法属于自己的男人呢?他属于秦的百姓,也属于他后宫里的那些女人,若是喜欢他,定是痛苦不已,我既明白,又何须入局呢?此番跟他回去,也只是想做他身边一小小侍女罢了,远离他的后宫,不深入他的生活,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样……定是最好的选择。” 这番话语直叫吕瑶连连惊愕,实在不懂 “你还想去哪儿?回伏国吗?”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车队 “这一路走来,我瞧着秦王待你确实上心,怎么也不会像你所说是个负心之人。” “他不负我,有时候也不是自己所能选择。他的不负,与我的不负,意思并不相同。况且……喜欢帝王必定痛苦,我不想误入歧途。” 瞧她眉宇间涌现一股愁绪,吕瑶还想开口再问,可李善全却跑来 “伏越姑娘,咱们该启程了。” 车队再次向咸阳进发,这一场归途虽是不知是对是错,可既然来了,也只能向前看。 驻月坐上了嬴政的马车,而嬴政早已等候多时了。 “你和你带来的那个女孩聊什么呢?孤瞧你们在溪边聊的高兴,都不好去打搅了。” “她叫吕瑶。” 驻月给嬴政倒了茶,嬴政也不回应这些,只顾低头写字。 这一回去,到底是为侍女还是为妃子,嬴政从来也没给过确切的答复,在嬴政还未给驻月一个确切身份时,驻月却主动开口了。 “我既带她一块儿入了宫,可否让她与我一块儿在殿前伺候国君呢?” 嬴政笔尖一顿,终于抬头了 “你还想做孤的殿前侍女?” 驻月瞧他眼中有疑惑,犹豫片刻便点点头 “与从前一样自然是最好的,况且我也习惯做这些事了。” 嬴政瞧她笃定,一时有几分失落,他不语,而是陷入了沉思。 叫她依然做侍女?这是否妥帖呢? 嬴政抬头望了这个女人一眼,若是殿前侍候确实能经常见面,若是……成了妃,倒要顾虑许多。 第66章 为女官 嬴政迟迟未落笔,他看着驻月,瞧她眼神闪躲,这一刹那脑中想了诸多事。 若为妃,他便是后宫中无数嫔妃的一员,要朝夕相处定是要顾虑些许,不仅要忌惮朝堂大臣言语,更是要忌惮其他妃嫔的记恨,若她成了众矢之的,于其也不利啊。 见嬴政不开口,驻月又说 “君上身边缺个体己之人,我若为侍女,也定不会叫您不快的。” “当真想做侍女?” “恩……” 驻月点点头。 “你是伏国送来的公主,若叫你做这与奴才没有分别的侍女,似乎也不妥。你……就没有其他想法?” 嬴政眼睛直勾勾看着她,瞧她双目闪躲视线,忽又打趣道 “或许……换一种身份更为妥帖呢?” 驻月心头一颤,连忙结巴着问 “什么,什么身份?” 她的惶恐一览无余,还本能地挪了挪位子离嬴政稍远了些,嬴政瞧她这般,又笑着摇头道 “你可真奇怪,你是伏国送过来和亲的公主,所要履行的职责你定也懂,怎轮到这会儿又扭扭捏捏,不愿了?难道……还要孤明说?” 驻月心咚咚跳的厉害,根本不敢去看嬴政的眼睛,见她两手搅在一块儿忐忑,嬴政又低头书写 “你既不愿用另一种身份与孤待一块儿,孤也不能委屈你叫你去做奴婢,这样吧……孤封你为女官,专伺候孤的衣食住行,如何?” 嬴政言语温和,继续说道 “这女子为官,在咱们秦国也属先例,你觉得如何?这样一来你的身份既不会尴尬,也避免你遭他人妒恨,于你和伏国而言都算不错。” “是多大的官职?” 驻月缩去了角落,试探地问道 “多大?怎么?你还想位列三公九卿,比肩相国不成?” 嬴政摇头直笑 “没想到你这野心倒也挺大,这几级…孤倒要仔细斟酌。” 瞧她不肯靠近,嬴政只好说 “给孤沏杯茶,到底要封你个多大的官,就看你沏茶手艺如何了?” 驻月沏了茶递上,嬴政又叫她研墨。 “这也是考核?” “那是自然,你要做孤身边的女官必要事无巨细,滴水不漏才是。” 驻月又替他研墨。 嬴政不语,驻月也不问,走了一段路程后,嬴政才迟迟开口说道 “这官职,不宜过大,以免朝臣非议,自然也不能太小,太小的官职你也瞧不上。” 两人对视一眼,嬴政笑问道 “孤所说是否正确?给你过大的官位怕是能给孤的秦宫掀翻了!” “哪儿的话,若君上诚心诚意,我哪里会在乎官位大小。” “那你说多少?你说多少孤便封你个多大的官,如何?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你可是第一任啊!” 两人说笑着,驻月瞧嬴政这一路心情是真的好,都跟自个儿开上玩笑了,她也乐呵呵的故意逗趣起来。 瞧她一脸犹豫,弱弱地伸出四根手指。 “怎么?四级官员?” 驻月又赶忙摇摇头,伸出三根手指 “三级?” 嬴政笑的无奈 “孤倒要瞧瞧,你还敢不敢再提!” “那就二级!如何?既不能太大,也不宜过小,那就二级,我既然是伺候国君的,若给的官职太小,他人怎么瞧得起我呢,您说是不是?” 瞧她伶牙俐齿,嬴政也只能摇头笑笑,连连答应 “行!就依你,你既在那恶劣的地方也算试炼了些许日子,定比从前长进不少,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孤想你这心里,也定有尺度。二级就二级!孤答应了便是!你就安心留下,来孤身边做个女官,若是他人欺负了你,你可要跟孤说,孤定会给你出头!” 驻月回了宫,宫里上下都以为要多个妃子,没成想却多了个从未听过的女官。 “怎成了女官了?” 郑良百思不得其解 “你可听的真切?” 秋楚瞧她一脸茫然,连连点头 “确实如此,君上与伏越姑娘刚到了章台宫,奴婢就去问了,随驾的宫人们都这么说,女官一直也已经交给御史大夫报备登记了。” 瞧她愣神,秋楚又唤了声 “娘娘,可有不妥?” “不,倒没有不妥。” 郑良笑着回应道 “这会儿我也不知国君心思如何了,还以为他们回来就会封伏越为妃呢,怎么却成了女官了!真是……也不知他们这一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瞧秋楚似乎有话要问,又连连摆手催促道 “你先就与伏越姑娘情同姐妹,如今她回来了,你也该去迎接才是。” 原还不知怎么开口的秋楚一下子露出了笑容,连连屈身回应 “多谢娘娘,奴婢去去就回,绝不会耽误事儿的。” “去吧!咱们这儿又无多少事情,你尽情玩乐便是!” 秋楚与惜夏约了一块儿去迎驻月,两人手拉手一路高兴欢笑,见驻月坐在章台宫的春遥殿整理行囊,更是欢笑着一拥而上! “我的好姐姐,你可终于回来了!这让我们眼巴巴等着,真是望穿秋水了啊!” 三人搂做一团乐的直蹦 “你们怎来的这样快?我这儿刚到呢,你们便来了!” “怎能不来?怎能不来呢!” 惜夏咯咯直笑 “原以为能迎进个娘娘,怎知迎来了位女官大人!真叫咱们惊讶不已呢!” 三人抱着转圈圈,一会儿笑,一会儿问东问西,乐的都有些胡言乱语了!直到这股久别重逢的感动逐渐散去,三人才坐回榻上聊起天来。 “这春遥殿原先似乎是国君小憩时用的宫殿,如今给你住了?” 秋楚看了一圈儿。 “恩,君上说既为女官,也应当像样点,便给了这座宫殿。” 惜夏捂着嘴偷笑道 “我方才还不懂为什么君上不给你妃位,却给你个女官,如今一看……倒都明白了!” 此话一出,秋楚也捂嘴乐了起来。 “知晓什么?知晓什么?” 驻月知道她们俩要拿自个儿打趣了! 惜夏直爽,瞧她指着春遥宫笑道 “你们瞧瞧……后宫娘娘们住的地儿离章台宫都远,君上去一趟也是不便,可这……春遥殿却在章台宫里头,君上若是想见你,走几步便到了,岂不是比见娘娘们更方便!!” 第67章 再入秦宫 “叫你胡说!叫你胡说!小妮子几月不见,心眼越发坏了!” 驻月追着惜夏打闹,连从前那腼腆的秋楚也忍不住跟着附和起来。 “瞧瞧……这殿虽说不大,可里头的每件东西都是君上亲自挑选的,那妆奁丝被,烛台屏风,无一不是。可瞧……这为女官只是个表面借口罢了,实则……” 她轻佻一笑,捂嘴看向驻月 “实则为了亲近姑娘才对……” “你们!” 原不以为意的驻月在这两人的挑逗下羞得满面通红,巧舌如簧却在此刻被说的无力招架,只得一边捂着羞答答的脸庞,一面追着这两人打,一时间将这春遥殿闹的热闹非凡! 三人正嬉笑呢,门口晃进个人影,操着温婉的声音说道 “看样子,我是来的不巧了。” “瑶瑶,你终于来了!可得替我好好教训这两个小妮子!” 见有陌生人来,惜夏跟秋楚也静了下来。 “这位……” 两人迎了上去 “这位姐姐面生,从未见过。” “她叫吕瑶,是跟我一块儿回来的,以后咱们就都是宫中的姐妹了。” 驻月连忙上前介绍 “她们是我常跟你提的秋楚与惜夏,我原在宫中时便与她们交好,她们都是可信任的朋友。” 吕瑶轻点头,朝她们行礼。 “妹妹我初来乍到,宫中规矩还不熟悉,还请姐姐们多多照顾了。” “这位姐姐……瞧着也标志可人。” 惜夏看着吕瑶东瞅瞅西瞧瞧的。 “难道也是君上带回来的?” “不,不是!” 吕瑶连忙解释 “是伏越姑娘可怜我孤苦一人,故而带我回宫的,与国君并无关系,我入宫,也只在伏越姑娘手下做事。” “既然如此,那咱们也都是朋友了,咱们这些人都是孤苦无依的,在宫里应该互相照应,吕瑶姐姐,以后咱们就都是亲人了。” 四人正拉着手嬉笑,卜安传话来了 “各位姐姐,国君在天翠阁安排了乐舞,要你们去伺候呢!” “君上刚回宫便有安排?” 驻月问。 “这些人原是供韩王赏乐的,据说韩国的舞乐乃是一绝,君上便特地将这些人带回秦国细心调教,如今都教的差不多了,便叫他们来给咱们开开眼,瞧瞧这些舞姬歌姬到底有多厉害。” “看样子君上心情不错,寻常若不是生辰岁旦,是不兴这些东西的。” 秋楚笑着说 “看样子这人回来了,君上也终于安心了呢!” 几人叽叽喳喳的,架着驻月就往天翠阁而去。 待这几人赶到,嬴政与众妃嫔还都未来。 “姑娘去君上身边候着便是。” 李善全对驻月可谓是和颜悦色至极,转头又带几分严肃地对其他一同而来的姑娘们说 “你们都去下面侍奉,待主子们到了便将茶,点心都端上来。” 瞧新来的吕瑶也在,他又提醒道 “吕瑶初来,还不懂规矩,你们两个教教她。” 天翠阁是近几年新修的,高高的楼台搭的十分精致,粉墙黛瓦,原就是赏乐观舞之所,故而雕了些许精致繁杂的纹样。往楼下望去,一条鹅卵石铺的小路延伸至墙外,隐约于竹林之下,此时院内花儿都还未全开,只剩满目苍翠。 这天翠阁虽说离章台宫和妃嫔的住所都有些路程,可就因它的僻静而更凸显了几分雅致。 早来的奴才们各自忙碌着,搬桌案的搬桌案,摆果子的摆果子,因为驻月是国君身边的女官,这些奴才也不敢使唤她,只叫她在一旁指挥。 众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不过片刻,嬴政便与郑良一块儿来了。 “伏越姑娘,些许日子不见,倒越发亭亭玉立了。” 郑良朝她莞尔一笑,又对身旁的嬴政说道 “君上身旁少个体己之人,若由姑娘伺候,定能舒心些,这女官呀……倒封的不错呢!” 嬴政没有回应,也不跟驻月说话,只是瞥了她一眼,瞧驻月这女人一脸洋洋得意的笑呢,又皱眉摇摇头,表情似乎也不像怒了,只当是无奈。 随后而来的便是一向张扬奔放的赵无垠,见了驻月也连忙打招呼。 “姑娘真是好福气,走了那样远的地方都能叫君上把你给寻回来,看样子……你与咱们秦宫的众人……缘分可不浅呢!” “多谢娘娘关怀……” 驻月朝她行礼,赵无垠正想上去跟嬴政说上两句话,谁知嬴政黑着脸叫她落座,不要再多言。 驻月如今是女官了,自然伺候国君便可,就与惜夏二人站在嬴政身后待命。秋楚原是服侍郑良的,如今也已归位。初入秦宫的吕瑶虽是第一次在宫内做事,倒也没手忙脚乱,她虽内敛了些,却十分机灵聪明,宫内事物复杂,她也听了一遍就会。 陆陆续续而来的还有其他众妃嫔,有见过的,也有从未见过的,直至全部落座后,李善全才说道 “回君上的话,承明殿的楚娘娘身子不适,不便过来。” 嬴政点点头,也没多问。 自入秦宫以来,驻月一直无机会见这位楚美人,她名为楚潇潇,原是与郑良一块儿入秦的,郑良善舞,而这位楚潇潇,便善琴。只是从他人嘴里听说,这位娘娘自带清冷感,眉宇间总透着股淡淡的愁绪,原也是颇受宠爱的,只是生下一女赢嫚儿后身子更是不好,又加上孩子胎里不足,多病多灾,这位娘娘便将心思全扑在了孩子身上,对国君恩情也不再看重,如今也算是与世无争了。 片刻后,一身材高挑纤细的女子身着长袖襦裙缓缓而来,一曲琴音响起,这位女子便翩翩起舞起来。 身段柔软,舞姿曼妙,挥动的长袖如同温柔的水波般荡漾,此女子容貌绝佳,更令人眼前一亮! “这是现下最流行的翘袖折腰之舞,对舞者的身材极其苛刻,需练的身子柔弱无骨。” 惜夏站驻月旁边轻轻解释着 “这女子名苏娆,是韩国有名的美人,她便是以这支舞令韩国的君主为其倾倒,如今看来,当真是非同凡响!” 苏娆美的惊艳,宫中美人甚多,可驻月仍被其容貌折服,瞧嬴政正看的津津有味呢,哪里有半分不近女色之意呢? 第68章 刺杀 哪会不近女色呢! 这样的大美人怪不得费尽心思也要弄回秦宫来,说是放着调教舞姿,大抵便是留着日后为妃呢! 驻月盯着嬴政的后脑勺直看,又看看那美人,这不多想还好,一想便觉这两人也算般配。 算了,自古英雄配美人,倒也算是良缘。 一同来赏舞的还有王贲与李斯,从未见过刚从赵国回来的王翦也在其中,驻月瞧王翦身材魁梧,苍髯如戟,形似钟馗,颇具威严。 一段曼妙秀丽的舞姿,在座之人的表情倒是各有千秋。驻月观察众人面貌,见在座妃嫔神色都各有深意,只有郑良神色温和,她的眼睛一直看向苏娆,对其舞姿似乎十分敬佩。而李斯,大抵对美人没什么兴趣,只是一味品茶,趁了空闲便跟嬴政说上两句话。王贲年幼,正值血气方刚之时,见美人如见兵器,只顾盯着欣赏。那王翦更是不用说了,常年征战沙场,对这些个文绉绉的东西似乎欣赏不来一点,见他一双眼睛瞥了苏娆一眼,便定在某个地方愣神,片刻又盯几眼,不过几秒又移开了视线,如此琴曲悠扬,却叫他坐立不安,似乎急于退场。 “君上,这舞姬的身段舞姿真乃一绝,还是君上眼光好,能寻来这样的人,今日一舞,着实让我们大开眼界。” 郑良举杯说道 “君上平安归来,妾身这颗久悬的心也终可归位了。” “孤在外,这宫里事务还需你多操心了。” 驻月看不见嬴政的神色,只听他的声音却有几分严肃,似不苟言笑。 “姐姐啊,是最贤惠的,君上不在的这些日子,后宫之中哪件事不是要姐姐一一操心呢,又加公子,是半点也不得空呢!” 赵无垠音色张扬,也分不清是善是恶,只是她笑的妩媚,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国君看。 嬴政却没有回应,只是简单应了声,众人瞧国君似乎不想多言,便也不再开口。 驻月上前给嬴政添茶,两人眼神不小心对上,只瞧嬴政一双眼直勾勾望来,带着点似笑非笑的神色,这会儿才发现,自从自己跟他回来后,他的眼神中便多了味得意洋洋的味道,不管是眼神还是表情似乎都在说 “看吧,即便你跑的再远,孤还是能将你寻回。” 他这眼神泄露的赤裸,盯得驻月心头直犯紧,他的坦然反而叫驻月眼神闪烁起来,两人只是互相望了眼,她便神色慌张地移开了视线。 驻月急匆匆转身欲离开,谁知转身过半,便瞧见苏娆那一缕长袖忽向眼前飞来,还未等她反应,就瞧见美艳的舞者不知何时冲到了国君跟前。 一切发生的突然,当所有人还沉浸在琴音之中时,便听一声怒吼如同惊雷,让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 “秦王!拿命来!!” 恰逢驻月挡住了嬴政的视线,嬴政只听一声怒吼,定眼一看,只看一把匕首朝自己飞来,那美艳的舞姬成了凶恶的刺客,驻月与苏娆几乎贴身而过! 众人惊呼!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原是平静的宴席瞬间沸腾,众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刹那间恶意来袭,嬴政出于本能立马起身闪躲,而驻月却在这刹那之间又转身护他而去! “君上,小心!!” 有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当驻月护在嬴政身前时,坐在另一边的郑良竟没有只顾逃命,而同样扑到嬴政面前! 苏娆的匕首也没有越过这两人的意思,先是一刀划伤了驻月的脸颊,随着一阵刺痛,驻月也来不及查看自个儿的伤势,又抬手准备夺刀,谁知苏娆竟还有些功夫,被其轻易闪过,那把刀直直向嬴政飞来! 现场一片混乱,下人们四散而逃,嬴政看不清眼前状况,只看到郑良牢牢护在自个儿身前,他正欲大喊护驾,谁知一柄长剑飞来,一刀便刺入了苏娆的身体。 “我要……杀了你……替韩国……报仇……” 驻月眼睁睁瞧见苏娆美丽的躯体被长剑捅穿,不出片刻,她便瞧见苏娆的小腹慢慢被鲜血浸湿,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面上,可她的眼神仍是满目恨意,高高举起的匕首仍握在手中。 “我……我要杀了你……” 她身受重伤竟还能勉强挪动几步,瞧她口鼻喷血,神色逐渐黯淡,却仍不肯放弃,听她嘴里念念有词,越发模糊。 “我……我……” 在众人的惊呼下,又从她身后飞来一把长剑,再度刺穿了她的心脏,这下子苏娆寸步难行,只得泪流满面,应声倒下! “君上!可有受伤?!” 王贲急忙上前查看,原来方才那两剑便是他刺的。 事发突然,左不过几秒,众人惊魂未定,而嬴政方才还算和颜悦色的脸色如今已是乌云密布! 刚活色生香的美人这会儿成了具尸体,嬴政怒不可遏 “孤好吃好喝待她们,她们竟欲行刺!今日若不是众大臣护驾,孤岂不是要命丧于她们手中?!!” 嬴政一挥长袖,怒吼道 “与她从韩国一道而来的,通通赐死,一个都不许留下!!” 护在嬴政面前的郑良吓得脸色煞白,她伏在嬴政胸膛直抽泣,惊魂未定的她急着寻问道 “君上,方才可有刺伤了您?让妾身瞧瞧……” “孤无大碍,好在你与王贲及时出手!” 嬴政看了眼郑良,她真是被吓坏了,声音也柔和了些许 “君上,此女胆大妄为,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欲行刺,恕臣之见,应当仔细搜查,看看是否还有残党!应逼她们说出幕后主使才是!” 被吓得花容失色的赵无垠也厉声骂道 “区区韩国已是亡国之时,竟还不死心犯我大秦天威!” 驻月惊魂未定,她站在那具尸体面前,亲眼瞧见王翦拔刀叫众人后退几步,看着他蹲下身子伸出手,往那女人的脖子上探了探脉 “君上,已无脉搏。” 这场宴席瞬间变得索然无味,众人哪里还愿留下,驻月瞧两个士兵进来,毫无感情地将苏娆的尸首拖了出去,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迹。 嬴政搂过郑良,瞧眼前的驻月背对着自己没有出声,刚想关怀一句,便听见惜夏喊了声 “呀,姑娘您的脸受伤了!” 第69章 挂彩 惜夏瞧见驻月的脸颊上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血痕,那血迹细密地随着脸颊汩汩而下,方被一场刺杀吓坏的驻月,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 她的眼神有些呆滞,机械地伸手摸了摸脸颊,一股粘稠温热的触感在指尖蔓延。 “姑娘,快别动,瞧这样子是伤的不轻!” 惜夏赶忙掏出帕子替她擦伤口,嬴政闻讯又撇下郑良疾步走到驻月跟前。 “你……” 他瞧见驻月的半边脸颊染上了血迹。 “快,去传御医!” 嬴政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他想伸手查看下伤情,又恐其弄疼了她,众人听闻赶来查看,一时间又闹了个沸沸扬扬。 “我不碍事,小伤而已。” 驻月勉强露出个笑容,可这笑的,简直比哭还难看。 “小伤?这血都滴到你的衣襟上了,怎是小伤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说什么的都有,驻月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还未从方才的刺杀中回过神来。 正当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驻月身上时,赵无垠忽的惊叫了声 “郑姐姐晕过去啦!” 众人又随着赵无垠的视线向郑良望去,已经瞧她摔在了地上,没了回应。 待接二连三的事情终于安定之时,也已到了日落时分。 “方才御医来瞧了,他虽说你这伤口不打紧,也不会留下疤痕,可我瞧着……实在有些触目惊心。” 吕瑶满眼怜惜,方才的刺杀幸好她不在里头,不然大抵也得吓晕过去。 驻月挂彩时她就哭过了,这会儿眼睛还红红的。 “留疤就留疤呗!我又不靠容貌活着,有啥啊!” 驻月笑的坦然,根本不在意。 “胡说什么呢!女子的容貌乃是最要紧的,你这样白白净净的脸上留下这么一道疤,怎么会不在意呢!而且……我恐国君会因这条疤,便不再疼惜你了。” 吕瑶愁容满面 “你受了伤,方才郑妃娘娘也跟着晕了,可他先去看了郑妃娘娘,到这会儿还没来呢。” “这有什么关系!” 驻月拍了拍吕瑶的手 “那可是她一块儿相伴十余载的妻子,为其生儿育女的。自然比我这个认识不多久的女人重要的多,于情于理,当然要去看她,若来看我……这算什么?我只是一个刚回宫的女官罢了!” “可……” 吕瑶刚想再说,就瞧见里屋进来个人。 “国君……” 她比驻月更兴奋,连忙起身相迎 “参见国君。” 嬴政点点头,又径直走向驻月 “你觉得如何?” “我?我很好啊!” 驻月坐在桌案边照镜子,嬴政以为她在意是否会留疤,又嘱咐道 “方才孤问过御医了,说绝对不会让你的脸留疤的。” 瞧国君来了,吕瑶也是识相,立马笑眯眯退下了。 “我不在乎这些,一条疤而已,难道多了条疤,我就不是我了?” 驻月看了眼嬴政 “你怎不去守着郑妃娘娘,今天要不是她护在您面前,怕是凶多吉少了,如今她受了惊吓,最想见的人应该就是您呀!您怎跑我这儿来了。” 嬴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走到床榻边坐下了 “不碍事的,孤已经去看过她了,她无大碍。” 瞧他没有要走的意思,驻月也跟到床前问道 “您……该不会要留在我这儿过夜吧?” “怎么?不可?” 嬴政有几分想戏弄她之意。 “当然不可!我又不是为了得您宠幸而回来的,您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很想做您的女人!” “你不想?” “不想……” 驻月回答的倒是干脆 “您有那么多女人,又不缺我一个,我才不想深入复杂的后宫之中呢!” “您快走吧,免得叫人看见。” 嬴政不回应,而是顺势躺下了。 “孤想小憩片刻。” 他也不理驻月赶他走,自顾自就闭目养神起来。 “君上!君上!您不能睡我这儿!” 驻月伸手刚想将他拉起来,谁知嬴政反而突然伸手一把将其拽倒在床上,顺势还将她搂入怀中。 驻月的脸结结实实砸在了他的胸膛上,原是不痛的伤口这会儿倒是传来了几分痛意。也不知嬴政何意,驻月立马想要起身,谁知嬴政的臂力惊人,牢牢将她禁锢住了。 “别动,陪孤躺一会儿便好,你不愿意的事,孤也不勉强。” 他的声音温和又充满了疲倦,驻月不忍拒绝,只好乖乖伏在他的胸膛上。 “可有弄疼了伤口?” “没……”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少女该有的娇羞之味。 “伤口在另一边,不碍事。” 不一会儿,驻月便感觉到一双手攀上了自己的脸颊,她感觉到嬴政的手指在伤口上来回摩挲着,轻盈且温和,像是在触碰无价之宝般。 “这一路走来,孤都未歇息,原以为今天安排场宴席可放松下,没想到还遇到了这样的事,当真是心累至极。” 嬴政见驻月不再反抗,又说道 “还连累了你一块儿受了惊吓。” “我不要紧。” 伏在嬴政胸膛上,能听到胸腔内发出的心跳声,洪亮且充满力量。 “君上身子一向不好,今日受了如此大的惊吓,倒真要好好歇息才是,待会儿您若要睡了便与我说一声,我给你去泡壶安神茶来。” 嬴政没有回应,随之而来的是一段悠长低沉的呼吸声,驻月还以为他睡了,刚想起身,谁知嬴政又紧了紧他的臂膀。 “你叫伏越,为什么你的父王给你取这个名字?” 嬴政没头脑地冒出这问题,叫驻月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做何解释。 “这……” 此时的驻月脑中快速飞转,慌忙寻借口瞒过这遭。 “赴越……赴约。看样子你的父王是希望你能做个遵守约定的人,叫你及时来秦赴约呢,” 驻月心跳的厉害,不是因为与嬴政亲密而产生的紧张感。是他这句略带深意的话,叫驻月一时间不知要不要顺着嬴政的话糊弄过去。 正当她准备回应时,谁知嬴政一个翻身,将驻月压在了身下。 “你说,孤这般解释,是否正确?” 他居高临下的神态,略带几分凛冽的质问感,叫驻月不寒而栗。 第70章 伴君如伴虎 两人四目相对,驻月直勾勾地望着嬴政,见其琥珀色的双眼似笑非笑,像是有意试探,又似无意撩拨,一时间分不清是恶是善。 “怎么?难道孤说的不对?” “不对!” 驻月一把推开嬴政,手忙脚乱地从床上坐起来。 “才不是您说的!” 她又起身理了理裙摆,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父王是希望我能超越家中男儿,比他们更有志向更有作为!哪里是您说的!” 气氛有些怪异…… 驻月逐渐感觉到嬴政的视线有些炽热,在事情还未演化到无法控制的地步时,她再次下了逐客令。 “您该走了,许久未在咸阳定是有些许急事等着您处理呢!方才我瞧相国大人一副欲说还休模样,应当是有要事启奏呢!” 见她又连连后退几步,溜着门边继续说道 “君上请……” “真是稀奇事儿。” 嬴政也不难为她,只觉这般戏弄她还真是有几分滑稽,他笑笑起身。 “孤还是第一次瞧见有人要把孤赶走,寻常女人可是盼也盼不到孤来啊!” 瞧他还贫嘴个不停,驻月又连连催促 “您快去吧!我会煮好热乎乎的安神汤来。” 另一边的吕瑶还以为国君要留宿,喜的她连连退出屋外,寻了章台宫一处院落等候,此地人生地不熟,她也不敢胡乱走动,只得倚在廊下休憩,瞧着天色早已暗下来,也不见君上离开,只觉自己的猜测没错。 正当她忙顾着看景,云台殿的秋楚来了。 “瑶瑶姑娘怎一人在此?伏越呢?我瞧他白日里受了伤,特地抽空来瞧瞧,这会儿怎样?” “秋楚妹妹……” 吕瑶连忙起身 “方才御医来瞧过了,说伤口虽长了些,但幸好不深,只是擦破了些许皮肉,这会儿已上了药包扎过了。” 说到白天那场行刺,秋楚仍是惊魂未定,她神色忧郁,连连叹息 “当真是吓死我了,我还是第一次瞧见行刺国君的!那样一个温柔纤细的女子,谁能想到她有这样的胆子!若不是国君和伏越福大命大,万一被伤的严重,又该如何是好!” 秋楚眉头紧锁 “要是那个女人再坏点,这匕首上有毒,伏越岂不是白白枉死?!” “你放心吧,这会儿大抵万事皆安了!” 吕瑶拉过秋楚的手安慰道 “方才国君来看她了,这会儿两人大抵在屋内说话呢,我就是为了他们方便,才故意躲远些的。” “国君来了?” 秋楚一愣 “可我来的时候,国君还在咱们娘娘那儿啊!今天娘娘受了不小的惊吓,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君上还在一旁安慰来着……” 她似乎有一些不懂,又继续问道 “你真看见国君来了?” “这还会有假?我亲眼瞧见君上踏入春遥殿的。” “怎么可能呢?我这一路走来也没瞧见国君的銮驾啊,难道国君走在我的前头,我没看见?” 秋楚不信,便叫吕瑶带她去亲眼瞧瞧,两人贴着墙根去了春遥殿,可鼓起勇气往屋里一看,连个人影也未瞧见! “我就说,国君在郑妃娘娘那儿呢!怎么可能这么快赶到章台宫的。” “你们俩在做什么呢?什么时候有偷窥的癖好了?” 两鬼鬼祟祟的一回头,就瞧见驻月端着安神汤来呢! “国君呢?” 吕瑶问道 “在承德殿看奏章呢。” 驻月瞧秋楚一脸疑惑,又问 “怎么了?郑妃娘娘寻国君吗?” “不,君上已经去过娘娘那儿了。” 秋楚自言自语道 “大抵是我急着赶过来,没瞧见君上的轿撵吧。” 三人往承德殿走去。 “今天行刺一事,真事令人后怕,那般慌乱场面你怎想到护在国君面前替他挡刀的?那明晃晃的匕首可不跟你开玩笑,若是不小心要了你的命,这会儿你便不能跟我们说话了!” 秋楚直言说 “一个你,一个郑妃娘娘,我倒是能理解郑妃娘娘此举,毕竟国君是她的夫君啊!你怎也这般英勇?你不怕吗?” “怕?” 驻月直言 “事发突然,我倒真忘了怕了。” “你们应该还不知道吧……” 秋楚压低了嗓音 “那刺客苏娆虽被当场斩杀,死有余辜,但与她一块儿从韩国来秦的姑娘们可就惨了,据说事情发生后便被通通带去廷掖杖毙,十来个姑娘被打的鬼哭嚎叫,直喊冤枉!可苏娆犯了弑君大罪,就算再怎么冤枉,国君也不可能留下她们了!” “来秦好好的,为什么苏娆要行刺呢?白白搭了自个儿一条命不说,还连累了那么多人。” “据说……她曾深受韩国国君恩德,将她这孤女带在身边细心照料,教她习舞练字,她定是要为韩国国君报仇的!” “倒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啊!” 驻月一说出口,秋楚立马捂住了她的嘴。 “你怎能这般去夸个弑君的罪人呢!小心叫旁人听了去大做文章,你可就惨了!即便国君这么喜欢你,也绝不会留下你的!” 秋楚点了点驻月的嘴 “这会儿刚回来,就忘了之前是为什么被赶出去的?在这宫里咱们说什么做什么都得小心,都要深思熟虑!你虽说得国君喜爱,国君还亲自将你接回,可不要因为这般就忘了他是君王,咱们再怎么得圣心,那总也是君和民的区别,倘若他要翻脸,那咱们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好,那也是没辙了的!” “我的好姐姐!说了这般多,下次我注意就是!” 驻月拉着秋楚的手笑道 “真是几月不见,当刮目相看!”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总不要我说了吧?” 瞧着走到了承德殿,秋楚也要告辞了 “娘娘那儿我还要去伺候着,你们俩都要小心做事才是……” 秋楚走后,吕瑶又说 “李公公安排了别的差事给我,我先去忙了,晚上你先睡,我晚些再归。” 驻月端了安神汤进殿,一眼便看到一位身姿纤细柔弱的女子正伺候嬴政。 嬴政闭目养神,而她正在给他捶肩。看其模样装扮也非寻常人家,大抵是哪宫妃嫔,驻月虽未见过,却也第一时间行礼问安。 “娘娘,君上的安神汤已经熬好了,要不要这会儿喝?” 第71章 楚妃 “嘘……” 她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望过来,提醒驻月小声些。 驻月点点头,那美人又缓缓起身,步履轻盈,形似一阵风般飘到她跟前。 “你便是伏越?” “是。” 驻月点点头。 “把安神汤给我便好。” 驻月没多问,虽不知她是哪宫娘娘,可瞧嬴政并不避讳她的亲密,便乖乖双手将汤药递上。 她就站在一旁,听她温柔地唤道 “君上,该喝药了……” 嬴政点点头,瞧了眼身边的姑娘,也没多问多言,便由她亲手喂着吃药。 “君上今日遭了这般大的劫难,实属把妾身吓坏了,恐君上被那歹人所伤,好在今日宴饮有诸多臣子护驾,不然……妾身光想想都觉得胆颤。” “你寻常都不出门,在自个儿宫里修养,如今倒为难你拖着孱弱的身子来看孤了。” 嬴政难得温和,浅浅的笑容,又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宽慰 “孤并无大碍。” 两人形似闺房夫妻,举案齐眉分外和谐。倒衬得一旁驻月如同外人。 那我还真算是个外人呢! 驻月看着嬴政一口一口吃着那位美人送上的汤药,连余光也未给过自己,顿时心头万般不是滋味,瞧两人岁月静好,她便也识相退下。 外头早已月明星稀,入夜的秦宫总是透着股寂寥,今夜更是如此。 她晃了神,也没回春遥殿,而是一个人呆呆地坐于廊下,独自赏月。 如今正值万物复苏的季节,夜晚已有虫鸣声此起彼伏。驻月只是一人呆呆地望着眼前月色,不禁暗自忧伤。 方才和谐一幕总在眼前闪过,直到这会儿,驻月才明白何为后宫佳丽三千的真正含义。 嬴政为君王,身边定是少不了各色各样的女人,不管是谁总希望得君王青睐,这些女人也是嬴政生命中的一部分,为他生儿育女,是生生世世都要绑在一块儿的。而嬴政呢?得天下至高之权,得到一份爱太过容易,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只要他愿意,一抬手,便多的是女人伺候他。自己对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因他千里迢迢来接自己回宫,便以为是特别的,这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些。 “我该早些回去的,回到我该存在的地方,这里的一切哪里跟我有关!” “你要去哪儿?” 驻月一回头,瞧见吕瑶正乐呵呵地对着她笑呢! “我都办完事了,瞧你还未回去,便来寻你,没想到你有这般雅兴赏月呢!” “刚在殿里的是哪宫娘娘?” 吕瑶想了想,说 “似乎是承明殿的楚妃娘娘。” 原来是嫚儿的生母,如此标致的美人,想必长公主定也有倾国倾城之貌。 “怎么了?有何不妥?” 吕瑶瞧她神色忧虑 “娘娘还在陪着君上吗?” “恩,大抵今夜会留下,君上白天受了惊吓,这会儿定要有个贴心可人儿伺候着,咱们也别去打搅,回去吧。” 两人结伴回了春遥殿,直到洗漱完毕准备睡了,驻月也未等到嬴政的传话。 今夜大抵是要楚妃娘娘陪着了。 驻月觉得自己多想,却又忍不住去想这些与自己毫无关系之事!嬴政要宠爱哪个女人,要哪个女人陪伴根本与自己毫无关系,可偏偏……自己的思绪却总飞去承德殿,方才琴瑟和鸣的一幕总是挥之不去,叫其恼火又无奈。 睡在一旁的吕瑶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伏在她枕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姑娘是因为君上今夜要他人伺候难受吗?” “嗨,胡说什么呢!君上宠爱谁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他后宫中的一员!” 驻月转过身想隐藏落寞。 “我瞧君上虽未封你为妃,但瞧着……不是对姑娘没有感情,若是你愿意,我想君上定会对你宠爱有加的!” “我为什么一定要掺和他的人生呢?!” 驻月忽起身,愤愤不平地说道 “全世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了,他后宫里那么多女人,我为什么要跟这些女人去抢一个心根本不在我身上的男人?要我向那些娘娘一样,夜夜盼着君来,我才不要!就算他是国君,我也不要!!我凭什么要为了他费神忧郁,肝肠寸断的!” 驻月这一番语气略冲的豪言壮语不但不叫吕瑶害怕,反而捂着嘴偷笑起来 “我又没说你费神忧郁,肝肠寸断,难道……妹妹这般难受?” “你!” 驻月又气呼呼躺下,转过身不再离吕瑶 “你这般深爱,实在叫我惊讶!” “我深爱什么?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花花肠子这般多!!” “我呀……寻常看不出来什么,只是妹妹方才孤身赏月的背影实在寂寞,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了!” “不和你胡搅蛮缠了,就当我说不过你!” 驻月将头蒙在被下假意睡去。 待第二日去殿里伺候,发现李善全守在门口。 “公公怎不进去伺候?君上还未醒吗?” “姑娘,昨夜楚妃娘娘伺候君上就寝的,这会儿大抵还未醒,奴才便在外头候着,若里头有传,奴才再进。” 还真是留夜了,这会儿天都快亮了也未醒,看样子温柔乡确实叫人留恋呢。 李善全瞧她发愣,又说 “姑娘晚些来伺候也可,待君上叫你了,奴才让人来传话,如何?” “当然好,君上刚回,又遭了行刺一事,定是精疲力尽的,咱们还是别打搅的好。” 驻月向李善全欠身行礼 “那我先退下了,若君上唤我,我再来。” 这会儿无事可做,闲着心烦,驻月便去寻了许久未见的徐福。 嬴政为了徐福能在秦宫生活的舒适,还特地在宫里为他建了座道观,此处离章台宫后宫甚远,隔了几座亭台楼阁,走过满园春色的临凤园才到,居于秦宫一角。 还未走到便闻到了香火味道,这里植被茂盛,隔了外头红尘世俗,如世外桃源般清幽。 “徐道长,可在家?” 驻月向屋内张望了下,里头尽是看不懂的法器,屋内正中央燃着一座甚是巨大的丹炉,正添着柴火烧的正旺。 第72章 媚药 驻月喊了声,无人回应,瞧炉火烧的正旺,又不免好奇。 “这老道士,该不会真的能炼什么长生不老药吧?改明儿问他拿两颗尝尝是什么味儿。” 瞧屋里没人,驻月想打道回府,刚一转身,就听见屋内传来了声响 “姑娘您找谁?” 出来的是个七八岁模样的小道童,扎着双丫髻,眉心一点红痣,看着甚是古灵精怪。 “我找徐道长。” “我师父正在打坐。每日晨醒他都需打坐修行,姑娘若是不急,等会儿便是。” 小孩机灵嘴又甜,看着甚是惹人喜爱,原还焦虑的驻月此刻也是喜笑颜开 ”没想到徐道长在宫里还有道童相伴呢,我以为就他一人守着道观呢!” “我叫清阳,还有位与我一块儿随师父修行的叫曜灵,此刻正在后院煮茶,姑娘若是得空,要不要进去坐坐?” 他都如此热情相邀了,岂有拒绝之理,想着嬴政此刻正温香软玉呢,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找来,便点点头应道 “好,我还未来过这会儿,倒也想看看。” 由着道童相陪,两人竟也聊的开。 “我师父时常叮嘱咱们不许去后宫别院瞎晃,所以我与曜灵便只守着道观,这里来的人也不多,姑娘虽是面生,但多半也是国君叫你来的,进来瞧瞧也无妨。” 他一伸手 “姑娘请在院内小坐片刻,今日君上的丹药已炼好了,我去给你拿。” 原来他以为自己是来取药的。 驻月点点头应道 “不急。” 院内中央生着炉子,有个与清阳差不多大的道童正在生火,瞧有人进来,立马起身相迎。 ”曜灵,有师父的客人来了,快去倒茶。” 那叫曜灵的小道童甚是怕生,一听此话便点头如捣蒜,连来者是何人都未看清,便连连应道 “是,是……我这就去……” 他放下蒲扇,一路小跑去了里屋。 “姐姐别见怪,曜灵怕生,寻常只与我和师父作伴,见了您难免惊慌。” “不打紧,是我贸然拜访惊了你们。” 瞧这院子被打理的很是干净,连根杂草都未长,院内墙角摆了不少瓶瓶罐罐,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驻月看了一圈儿,见日头已高,那去泡茶的小道童还未来。 清阳以为驻月急着走,又连忙起身安抚道 “曜灵那家伙定是忘了该取哪种茶叶了,我去催催,前些日子师父说过,君上赏了好茶,叫我们用来招待客人的。” 清阳正要去催,驻月又连忙劝阻 “还是我去瞧瞧吧,你留在这儿,万一徐道长打坐完了,有个吩咐什么的,也不至于无人回应。” 清阳瞧了瞧徐福打坐的小屋,又瞧着时间不早了,只能点头答应 “那就麻烦姐姐了,顺便叫曜灵把君上的丹药也一同带来吧!” 驻月去了堂内偏房,是一处不大的屋子,推门而入,瞧着有些昏暗。她走了近两步,这才瞧见曜灵在一堆瓶瓶罐罐跟前挑拣着什么。 “曜灵小师父…” 驻月这轻声一喊,直接给曜灵吓了个激灵,见他浑身一颤,摆在桌前的瓶瓶罐罐全被扫倒,里头的东西撒的满桌都是。 “哎哟,这下遭了!” “怎么了?是不是我突然喊你,吓着你了?” 驻月赶忙上前查看,瞧见摔倒的罐子是几盅盛放茶叶的,她闻到了一股清香。 “好香的气味,是茶叶的香气吗?” “是,是前些日子君上赏的,是师父叫我们拿出来招待客人用的。” 曜灵一边看着驻月解释,双手不断将倒出的茶叶收拢放回罐中。 “这里放了太多东西,让我好找,这会儿总算找到了!” 他有些惊慌失措,一边擦汗一边说 “姑娘请,我给您泡茶。” 两人又回到了院子,曜灵给驻月泡好茶递上。 “姑娘尝尝……” 驻月接过茶盏闻了闻,一股茶叶独有的天然淡雅之气萦绕开来,在这股香气之中,还夹杂了一股说不出的幽香,不像是天然产物,闻着倒很像自己用过的香水味道。 “好香的茶啊!我还是第一次闻到这么特别的香气呢!” 驻月喝了口,甘甜而清润,比寻常喝的茶更具口齿留香,令人流连忘返。 “姑娘喜欢就好,我这就将君上今日要服的丹药给你拿来。” 一盏茶后,驻月便觉得浑身有些发热,人也有些犯晕,以为是起的太早未睡好所致,见左等右等,等不到徐福出来,便起身告辞。 “君上那儿还有事等我,我就不等道长了,麻烦二位小道童替我转达,今日来看过道长了,若下次得空,我再来。” 瞧她要走,清阳连忙喊住她 “姑娘叫什么?我好转达。” “我……” 驻月揉着太阳穴,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安。 “我叫伏越。” 怀中揣着嬴政的丹药而归,这一路脚步都有些轻飘飘的,驻月走了些路便要在廊下歇息片刻。 “这是怎么了?” 她从袖口取出帕子扇了扇风。 “这春日怎叫人如此炎热,离七八月也还早啊!” 一路走来甚是晃神,只觉得胸口憋了团气,不发泄出来就难受,心头突突突跳的厉害,有种呼之欲出的感情急需宣泄。 “没睡好也犯不着这般难受啊!难不成我已经老了?” 她晃着步子回到了章台宫,瞧见李善全已经等她多时了。 “伏越姑娘,你这是去哪儿了?方才君上还寻你呢!” “我,我去徐道长那儿给君上拿药呢?君上在里头?我这就给他送去!” 她一个晃神,差点被自己绊倒,幸好李善全扶住了她 “姑娘这脸色怎么发红呢?是不是病了?” “哪会呢!只是起的有些早,有点晕乎罢了,不碍事。” 她笑了笑,便推开了承德殿的大门。 殿内嬴政早已用完早膳伏在桌案前处理国事了,瞧驻月姗姗来迟,便开口问道 “你去哪儿了?” 嬴政瞧她脸颊泛着红晕,笑的有些迷离,又问 “这才刚起床,你便偷喝酒了?怎么醉醺醺的?” “我去徐道长那儿给您拿药了。” 驻月笑着将那盒药放在桌案前,便像只乖猫似得趴在桌案前不走了。 第73章 媚骨蚀心 “你,你盯着孤做什么?!” 嬴政瞧她笑的眼含柔情,笑容妩媚勾人,一时间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要是有空傻笑,不如替孤来研墨。” ”君上一点也不懂女人的心思,我与您日夜相伴,您却只懂国家政要,怎不把我放眼里呢?” 此时的驻月声音极度温柔绵软,轻声轻唤如同撒娇似得令人陶醉,嬴政看寻常风风火火,一点也没女人味的驻月,在此刻却尽显柔情妩媚,也愣住了。 “你……怎么了?” 嬴政放下笔,瞧她笑意撩人,倒觉有些惊悚。 “病了?还是昨夜楚妃来你吃醋了?怎做的这般吓人。” 驻月不语,只是笑了笑,随后扭动着身子起身,又缓缓走到嬴政身边,挨着他坐下。 “君上怎不写了?国家大事是一刻也耽误不得的。” 嬴政被弄糊涂了,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眼身边的驻月,瞧她那双眼睛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满目情欲泄露无疑。 嬴政看了一眼便又连忙撇过头不去看她,被她这么莫名一撩拨只觉得心口有万千蚂蚁在爬般瘙痒难耐。 “孤要做事了,不要打搅。” 嬴政清了清嗓子,又提笔书写起来。 谁想到驻月也不走,身子贴着嬴政的臂膀,还将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 “你这样,孤怎么写?” 嬴政觉得这小妮子在戏弄自个儿,也不再理她,谁知驻月忽的往嬴政耳朵里吹了口气,随后缓缓说道 “我在这里,您还能写的下去?看样子国君的定力倒真是不一般!” 这大清早的太阳也没从西边升起啊?! 嬴政又是迷茫又是心痒,他伸长脖子看了眼窗外,没错啊!大白天的也不见得会鬼上身啊! “你怎么了?受刺激了?” 嬴政再度放下笔,瞧着身边软的跟小羊羔似得驻月,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景象,嬴政笑了笑,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 “可是病了?” 谁知这奇怪的女人忽地身子一软,顺势躺倒在了嬴政怀中。 “我要您陪我。” “什么?你,你说什么?!” 嬴政由方才的惊吓转成大喜,瞧她一副柔情蜜意的表情,笑的实在动人极了! “昨夜君上陪楚妃娘娘,如今叫您陪我,难道不可?” 驻月忽伸出双手环住嬴政的脖子,将脸凑到了嬴政面前。 “您不能陪我吗?都追了那么远请我回来,现在叫您陪陪我,也不算过分吧?” 这双略带迷离的眼睛牢牢地盯着自己呢!嬴政虽不知驻月为何突然跟变了个人似得,却也难抵这股风情,他忽搂上驻月的腰肢,便瞧她香汗淋漓,胸口处湿了一片。 “你……是伏越吧?” 嬴政问道。 “是,自然是……” “你可知你现在在做什么?若是待会儿你醒了,要后悔,那可就来不及了。”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想您陪我,就现在……好不好?” 从来也不撒娇的人,这会儿倒是可爱极了! “可孤待会儿还要见相国啊。” 嬴政话是这么说,可搂住驻月的手却没松开的意思。 “昨夜君上陪了别人,现在陪我又能如何?” 嬴政都还未来得及回答呢,谁知这女子忽然就吻了上来,嬴政还未来得及回应,便觉一股热浪涌入了口中。 “伏越,伏越……” 嬴政被吓了一大跳,谁能想到她的举动如此惊人,还未等嬴政好好回应她的吻,驻月的手在不知何时伸入了他的衣襟内。 “你这是怎么了?” 嬴政被吻的有些犯懵,瞧她火急火燎的更是不懂。 “你真当不后悔?” 驻月的手在嬴政的衣襟内探索着,扰的嬴政快没最后一道防线了,瞧她那满眼渴望疼爱的样子,又果断点点头的回应,嬴政再也管不了太多,一把将其抱起往里屋走去。 而徐福那儿,也算是大祸临头了! 听闻早上驻月来拜见过,他也没多问,而是去屋内寻那两颗进给国君的丹药。 “师父,今日的丹药已经叫伏越姐姐给国君带去了,她说她这会儿回来还未见过您,说下次有空再来。” 此时还不知闹出祸事的徐福捋了捋胡子,笑盈盈地点了点头。 “你们可有招待她?” “招待了,将国君给的茶泡与伏越姐姐喝了。” “恩,那便好,要识礼数……” 徐福点点头,忽瞥见装有各色丹药的罐子,有一罐的口子处多了抹淡粉色。 “谁碰过这味药了?” 徐福心头一紧,立马打开药罐查看,发现里头香饵撒了些许出来。 “你们两个谁做事不当心,将这东西碰翻了没说?” 清阳不知发生了何事,看了眼那罐药说道 “大抵是早上曜灵给伏越姐姐泡茶时不小心碰到了,怎么了师父?您的脸色有些难看。” “不好!!” 徐福脸一黑,又问道 “那姑娘回去时什么模样?” “模样?” 清阳想了想,回应说 “她就说有些热,说今天起的早有些犯晕,便回去了啊!” “哎呀!!完蛋了啊!” 徐福一拍大腿,嗷嗷直叫唤 “你们这两个小崽子,可是闹出天大的祸事来啦!!” 还未等清阳再问,徐福健步如飞,早就去寻驻月去了!! 完了完了! 徐福恨不得立马飞去章台宫,原觉得道观清幽些好,现在恨不得挨着章台宫,叫他一步便能跨过来才好! “不知道伏越姑娘怎么样了?她最好是去找国君了,若是找了旁人,那我必死无疑了!” 什么都不知道的嬴政第一次将驻月抱到了自己的床榻上,瞧她仍是一副迷离神色。 “你当真不后悔?” “恩……” 驻月双手搂着嬴政,仍是笑的春心荡漾。 嬴政虽是无法抵挡她这股风情,却也觉得事有蹊跷,在快要吻得乱了心智之时,他仍停下来又细心问了遍 “你知道孤要做什么的吧?若是事后你后悔了,那孤也是没办法的。” 驻月不语,而是又吻上了嬴政。 两人吻得缠绵,在嬴政终于下定决心要解开驻月的腰带时,门口却突然传来了李善全的声音 “君上,徐道长说有急事找您!” 第74章 长生不老药 嬴政原就觉得驻月今天奇怪,被李善全这么一叫唤,方才那股激情瞬间褪去了一半。 “何事?” 他朝屋外问了句。 “回君上的话,徐道长不肯说,说一定要见了您才说。” 嬴政看了看仍搂着自己不肯放的驻月,瞧她眼神迷离,神色勾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起身整理衣衫便要走,谁知驻月又起身抱住他 “您说今天要陪我,怎又说话不算数呢?” “孤去去便来,徐道长找孤一定有重要的事。” 嬴政瞧她多了几分孩子气,只能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孤马上回来。” 徐福侯在外头已经吓得三魂七魄飞了一半,瞧国君终于出现了,瞬间松了半口气。 可人刚放松,却瞧君上正整理衣冠,顿时觉得奇怪,只见他颤着嗓子问道 “君上,您这是……” “你寻孤何事?” “君上可瞧见伏越姑娘了?” 嬴政一愣 “怎么了?” 徐福扭扭捏捏,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让嬴政看的直来气 “道长有事但说无妨,这般扭捏实在不像你。” “这……” 徐福紧锁眉头一副苦瓜脸的模样 “君上,我若是说了,您可饶本道死罪吗?” 嬴政脸一沉,悠悠说道 “你先说,至于治不治你死罪,由孤听了再做定夺!” 徐福瞧嬴政已经生气了,脸都黑了一圈,他思来想去,正要将事情全盘托出,谁知屋内忽闪进来一个人影。 “君上,奴家可等您很久了,您怎还不来?” 而立在这两人面前的,就是衣衫不整,发髻凌乱的驻月。 “这……这……我的个老天爷啊!我指定完蛋了!!” 瞧她这副样子,徐福立马明白了所有!嬴政瞧她这副样子也随手拿了件大褂给她披上。 “孤不是说叫你等等,怎就这样出来了?” “可是……” 驻月刚向前几步,正要说什么,谁知眼前一黑,还未再语,便昏倒在地。 待驻月醒来,已是申时。 “我,这是怎么了?” 她挣扎着起身,却又差点晕过去,幸好吕瑶扶住了她,没叫栽到床下。 “你觉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吕瑶瞧她脸的苍白,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我……” 驻月摇了摇脑袋,只觉得昏昏沉沉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感觉浑身无力,头晕的厉害,有种脱胎换骨之感,我这是怎么了?” “你似乎受了风寒,正发烧呢。” 吕瑶将驻月扶起,又端了茶来。 “你是被国君的轿撵送回来的,浑身发热,昏迷不醒,连衣衫都湿透了。” “还有这种事?” 驻月喝了口茶,只觉口渴难耐,便又要了杯。 “君上看起来很着急又很生气的样子,我也没敢多问,是君上抱你到床上的,还请了徐道长替你看病的,待到了午膳时分才回去的。” “徐福……” 驻月这才迷迷糊糊想起自己早上去他那儿溜达过。 “他怎么说?” “他说你是一路舟车劳顿,又遇行刺一事,是身心俱疲才发热的,养些日子便好了。” 驻月仍是无法集中精力,只觉得好累,从来也没这般累过,方才“勾引”嬴政一事,是一星半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而嬴政,正在生好大一场气。 徐福一个人跪在殿内不敢抬头,嬴政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着实叫人惊恐。 “你,你一个道士为什么会研制这种歪门邪道的媚药?难道你将这些药卖给了孤后宫中的女人,好叫她们来勾引孤不成?!” 徐福一听,立马磕头认错 “君上,君上……贫道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些事呀!贫道研究这些媚药只不过是想卖给女闾里的妓女罢了,她们想要更多的客人光顾,贫道也缺银两,便炼制了这些许。原是放的好好的,也不知为何这般凑巧,伏越姑娘来贫道的道观来,原先贫道那儿根本无人来。贫道的小道童又不小心将这些香饵撒在了姑娘喝的茶中,故而……” “你是给孤炼丹的,却和外头的妓女有关系,你叫孤怎么留你?!今天幸好伏越是,是在孤面前药效发作的,如果是在旁人那儿……孤倒要看看你怎么谢罪!” 嬴政气的直拍桌子,想起了方才伏越一反常态的样子,又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做出错事后悔终生,伏越这般不是自愿,而是因为媚药才如此,她并不是真的想要在自己面前卖弄风情。 “你这药效如此猛烈,叫她昏迷不醒,此等东西堪毒药,放着叫有心人拿去也是危险,你还是趁早销毁,不要叫这些脏东西污了孤的眼睛!” 徐福自认倒霉,急着解释道 “寻常只需一点便可迷情,伏越姑娘服用了太多剂量身子才会不适,只需调养些日子,待元气慢慢恢复,便也无妨了。” “孤赏了你这么多金银,你竟说缺银两,你到底在做什么?难不成真以道士的身份天天去女闾寻欢作乐?!” “不不不!君上您误会了!” 徐福又连忙解释 “贫道这般缺银两,是为了替君上寻一味世间难得的灵丹妙药啊!故而不择手段的。” “寻得什么?” 嬴政一听,倒来了兴趣 “你敢诓骗孤试试,孤砍了你的狗头!” “君上,其实贫道寻常炼的丹药只可保您身心康健,岁月无忧罢了,但这味药,若能炼成,便可保君上您长生不老,永保大秦江山啊!” “你……是说你在寻长生不老药?” 嬴政嗤之一笑 “你可不要诓骗孤?当孤是三岁孩童,这人世间怎可能有长生不老?!” “当然有!” 徐福回答的斩钉截铁 “只是此药世间难寻,是极耗费人力物力的,并且寻求仙丹也需时机缘分,所以贫道才缺银两的,就是有朝一日为了将此药进献给君上啊!” 嬴政看着徐福,沉默许久,这个道士的话嬴政自然不信所有,只信三分,而今日他所说这些,嬴政也认为他只不过是为了媚药一事开脱罢了,遂也没多问,只是嘱咐道 “若要银两,便向孤要,这些下九流之物便不要再用了!” 第75章 春光作序 闹了一场大乌龙,嬴政气的都不知该如何发泄才好,他恶狠狠瞪着徐福,却又不能杀了他泄愤,只能再次嘱咐道 “这件事,不要告诉第三人,伏越一姑娘家,若是知晓有此事,定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是!贫道定不说!回去便将剩下的药全投入火炉烧成灰!” “唉——” 嬴政叹了口长长的气,朝徐福摆摆手 “退下退下。” 徐福抬起屁股正要走,瞧见国君无奈地直摇头,神思恍惚不说,还连连叹气 “君上……” 他唤了声。 “还有何事?” 国君语气明显不耐烦。 “今日伏越姑娘是用了足足的媚骨蚀心散,她这般模样,你们……你们……” 徐福不信嬴政能忍得住,谁知这一问,还真把国君的怒火点燃了! “你真当放肆!” 嬴政怒视,语气已燃起杀意 “你当孤是何人?孤难道同那些下九流一样,会趁人之危不成?!” “不不不!国君英明神武,怎能和那些三教九流相比!是贫道失言!” 徐福看捡了条命回来,哪里还敢再问,连忙弓着身子退下,踏出承德殿便飞似得逃走了! 莫名吃下了十倍量之多的媚药,这几日驻月虽说没有再胡乱泛情,可这灵魂就像被抽空了似得,整日病恹恹的,心神不宁,旁人看了以为她是犯了春困,由国君特许她休息几日不必伺候,她便一人在春遥殿安歇,如换了个人似得,静了许多。 嬴政如往常般在承德殿处理政务,今日伺候的人换成了吕瑶,吕瑶虽说是新来的,可人聪明,嘴又甜,相当能讨人喜欢。 “君上……” 吕瑶端上茶,嬴政这才想起来已经好几日没见驻月了。 两人尴尬过一番,见她心头总觉得膈应,嬴政避了她好几日,今天总算开口询问驻月近况如何。 “伏越最近可好?烧有没有退了?” “回君上的话,姑娘身子已无大碍,就是整日犯懒,觉得没精神,奴婢瞧她这些日子跟换了个人似得,安静了许多。” “这样……” 嬴政若有所思,又问 “可找御医瞧过?” “回君上,徐道长来瞧过了,说是无碍,只是最近春色日头正好,人难免会有些困倦。” 嬴政瞧了眼窗外,这才发现春天早就降临了,原是窗外光秃秃的枝丫如今开满了海棠花,那花瓣随着暖风洋洋洒洒地飘落着,如同落雪般。 驻月一人坐在春遥殿的廊下,直勾勾地望着院子的春景发愣。 去年冬日还萧瑟的庭院如今早已一片生机,暖阳透过枝叶撒下了斑驳的光景,梨花开的正盛,那些花瓣洋洋洒洒的,驻月伸手去接,花瓣便都飘落在了掌心中。 嬴政站在远处廊下看着此番场景,见她一袭白衣配着这梨花春景甚是动人。 “你们都退下。” 李善全与众人匆匆退下,独留了这两人在园内。 “你在看什么呢?” 嬴政上前询问,走近了驻月才发现国君来了。 “君上……” 她果然与从前大不相同,双目无神,整个人倒显柔弱,连语气都有些懒洋洋的。 “您怎么来了?” “吕瑶说你最近身子不适,孤来看看。” “是……” 她有些倦意地回应道 “也不知怎么了?感觉身子乏的很,整日都觉恍惚,也不知是在梦里还是现实,总觉得身边一切都十分虚幻,也无法思考,感觉……灵魂好似飘走了。” “那你觉得孤是不是在你梦境中?” 嬴政笑着坐到她身旁。 驻月有些茫然,她抬头看了嬴政一眼,眼里全是不解。 “不知,我想我应该是不会遇见您的,怎么……偏偏叫我遇上了呢?” “此话何意?” 嬴政不懂了。 “不。” 驻月摇摇头 “没什么,对了……我记得前几天我是给您送丹药去了,随后……随后的事我一点也不记得了?到底发生了何事?我有没有殿前失仪?说了以下犯上的话?” 看样子她是真的忘了个干净,嬴政笑的无奈,似自言自语道 “差点把孤给吃了。” “什么?” “不。” 嬴政连忙安慰道 “没什么,你只是太累了,又加上发热,在给孤递茶时晕过去了。” “可有烫着您?” 驻月的语气有几分懒散。 “没有,只是摔碎了茶盏罢了。”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又看着园子发愣。 “君上今天不用处理政事吗?” “恩,这会儿得空。” 两人静静地坐着,闲聊了几句,今天天公作美,阳光甚好,嬴政抬头看了眼天,这才发现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悠闲过了。 忽的,他便觉肩膀一沉,转头一看,驻月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伏越……” 嬴政试探着喊了声,却无回应。 他便没有再出声,而是同她一块儿就这么安静地坐着,有股梨花的香气随着微风徐徐飘来,如雪似的花瓣落在了她的衣衫上,她的双手上。 岁月静好,直到此刻,嬴政才明白此话之意。 驻月枕着帝王的肩头,做了场悠然自得的好梦。 她睡了不过半个时辰又醒了。 “您还在呢?” 依旧是心慵意懒的声音。 “我又睡着了?” “恩……” 驻月揉了揉额头 “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中邪了,怎如此犯困呢?您说……我会不会中了什么蛊术而不自知呢?” 嬴政从腰带上取下一枚双首龙形玉佩递到驻月手中。 “这个送你。” “为何突然送我东西?” 驻月瞧着这枚成色极佳的玉佩,由玄青色的穗子坠着,一眼便知价值连城。 “这是您的贴身之物吧?” “这玉佩是孤贴身之物,易可辟邪,也当……是孤跟你致歉。” “致歉?” 驻月茫然 “您做错了何事要跟我致歉?真是叫我担当不起了。” 嬴政恐越解释越会唤起她的回忆,便随便敷衍了几句 “你拿着便是,若是不要,就还孤!” 嬴政伸手就要拿,驻月笑着往后一躲 “国君之语岂能收回呢,您既然要送我,我哪里有不要的道理,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权当是我寻常做事得当的嘉奖吧!” “你身子不适,就多休息几日,殿前事务自有他人操持,你也不用担心。” “既然您今日如此慷慨,我能否再求一事?” “你还真会找时机,说吧,孤都答应。” 第76章 信物 “如今春日正好,我能否出宫走走?” 她的眼睛仍有些困意,好似多说两句便又要睡着似得。 “当然可以。” 嬴政抬手拣掉了落在她发梢间的梨花。 “等身子好了再去,多带几个人一块儿去,要赶在天黑前回来。” 驻月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这已经是您送我的第二件东西了,我必须得回个礼给您才是。” 驻月有点呆板的低头往袖口里探,这探了半天,也没拿出个什么好东西。 “你的心意孤收到便好,无须这般认真。” “不,都说有来有往才好,您总送我东西,我也该回礼才是。只是……只是我来的匆忙,也没给您带什么好东西,若是我知道会遇见您,指定给您运上一卡车的好东西呢!” 嬴政以为药效还未散去,驻月又在说胡话了,虽是无奈,但也只好宠溺地看着她东找西翻的,寻了半天,似乎也没满意的东西! “对了!” 她忽睁大了眼睛,还未等嬴政明白什么,就瞧她将脖子上的项链摘了下来。 “这个,就当是给您的回礼吧,虽然跟您的玉佩没法比,它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可它也是我自小带在身上的,是我老爹送我的,对我来说……也算是意义非凡。” 是一条银制的卵形项链坠子,上头镶了一株辛夷花的浮雕图案,花蕊还别有用心的用蓝宝石点缀,十分精美。 “这……一个姑娘家的东西如何能给孤用?” “嘿嘿……” 驻月傻笑了两声 “这里头还有个小秘密呢。” 她对着坠子轻轻一按,竟然打开了。 “这是……” 嬴政从未见过这东西,倒真是新奇! “这是你?” 他瞧见那狭小的坠子内竟然有一张十分迷你的画像,嬴政张大眼睛看了半天,怎么都研究不明白如此小的画像是怎么绘制出来的!明明就一指甲盖这么小的地方,竟能将发丝都描绘的如此生动,一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如同活人般!这样的画技堪比世间第一啊! “这是我的相片,您大概没听过吧?君上您可理解为是画像。” “出自何人之手?竟有如此巧夺天工的画技,实在令孤钦佩,你能寻到此人为孤也画上一幅吗?” 驻月痴笑了几声,说道 “大概是可以,但您得跟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要花费许久的时间呢。” “此画师如此难请?” “是呢,实属偶然。” “可惜……” 嬴政摇头直叹 “可惜了……” 他看驻月迷迷糊糊的,恐她神游在外,是无意中将此等宝贝送给自己,怕她日后反悔又不好意思要回,便又问道 “你真的送孤?” “恩!” 驻月斩钉截铁地点点头 “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上头镶的估计也不是真宝石,虽然送自己的相片有些自恋,但您若不介意,就收下吧,就当是我送您的礼物,若以后有机会,您也可叫画师绘制您的画像,给镶嵌在坠子里。” 两人聊的甚是欢乐,嬴政难得有空与人闲谈,不聊国家,不聊勾心斗角,不聊那些杂乱的烦心事,只谈寻常。 而走廊尽头已候多时的李善全与其他奴才是一点也不敢上前提醒国君时辰不早了,几个人伸长了脖子,隐隐约约能看见君上与驻月坐于廊下,虽不知两人聊什么,但偶尔能听见国君的笑声,也实属难得。 国君心情正好,谁敢打搅?怕不是不想活了! 几个侍从倒也看的热闹,互相低声讨论着,连李善全都看的新奇。 ”公公们瞧什么呢?这般认真?” 忽一女声在耳后响起,吓了众人一跳,几人齐刷刷转身,发现是秋楚和惜夏。 “吓死人了我的姑奶奶!” 几个小太监抚着胸口直喘气 “你们……不跟着国君,怎扎堆在这儿偷懒呢?难道是公公带头不成?” 惜夏笑眯眯地怀疑着,惹的李善全直摇头 ”惜夏姑娘可别胡说,咱们这会儿就是在伺候国君呢!可是国君不让人打搅啊!” 他指了指廊内 “姑娘们一看便知。” 两姑娘探着身子一瞧,正好瞧见国君跟驻月两人相视一笑,在那梨树下的光景,真当是美极了! 这不看还好,一看,两个姑娘也跟着捂嘴偷笑起来。 “瞧瞧,还说咱们呢,这会儿姑娘们倒是合不拢嘴了!” “国君来了多久了?” 李善全看了看天 “差不多快一个多时辰了。” 秋楚也乐的咯咯直笑 “我瞧呀,估摸着还得等上好一会儿呢!” 惜夏瞧里头气氛正好,笑嘻嘻地对秋楚说 “你还担心她的身子,难为你特地跑一趟,我瞧啊!伏越的身子大抵是好的差不多了,没准到了黄昏,便痊愈了呢!” 几人又惊又喜,有人起哄其他人更是来劲儿,窸窸窣窣闹成一团,直到嬴政发现厉声喝止后,这帮看热闹的人才安静下来。 嬴政待了快两个时辰,与驻月说了好一会儿才走,驻月在廊下坐了许久,身子又乏又倦,嬴政这前脚一走,她后脚便躺上床呼呼大睡了。 秋楚笑盈盈地迈着轻快的步子回了云台殿,恰巧遇到了在庭内赏花的郑良与扶苏。 “去哪儿了?心情这般好?” 郑良笑的温婉,与这春景相得益彰,美人美景,实在动人。 “回娘娘的话,方才去看伏越姑娘了。” 郑良点点头回应道 “据说这几日她身子不适,可有好些了?” “恩……” 秋楚笑的甜美 “方才奴婢去的时候,恰逢遇到了君上,这会儿君上与她在院内赏花呢,奴婢想她的身子应该好的差不多了。” “你是说……国君在陪她?” 郑良有些狐疑 “据说这几日君上正与相国商议讨伐赵国一事,忙的焦头烂额,谁人也不见,怎么……这会儿跑去见伏越了?” “是去见了,奴婢亲眼瞧见的,两人坐在廊下不知聊着什么,只是单看伏越似乎心情不错,至于君上……是背对着咱们的,也没瞧见什么表情。” “这样……” 郑良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 “君上身边缺个贴心人儿,若是有伏越帮着伺候,那也是好的。” 第77章 秋楚 瞧娘娘有些若有所思,秋楚又开口问道 “娘娘可有何吩咐?” “倒也没别的,昨日书斋师父教了新课,扶苏还未背的透彻,你帮着听听,倘若他背的磕绊,你就提醒些,若是不找人看着,他怕又要躲懒了。” 郑良又再度和煦地说道 “难得遇上个你这样能识字的侍女,就叫你多担待些了。” “母亲,我哪里不会背,昨个师父教完便能一字不落的背下来了。” “是吗?” 郑良眼里有了做母亲的温和 “那字中含义可知晓了?只读个皮毛又有何用呢,小心你父王考你,你回答不出来要挨罚了!” “刚才还说只赏景不说这些怎么又提。” 扶苏寻常虽是勤勉好学,可毕竟还年幼,爱玩是天性所使,这会儿叫他回屋去背书,倒不乐意了。 “父王在前朝忙着呢,哪里有空过来呢!” “少胡说了,前几日不是才来过,快去,就算你父王不考你,待会儿母亲也要考考你。” “公子,书斋师父教了新课了,可否再念给奴婢听听,奴婢从未读过书,只识得几个字罢了,对书中所教实在渴求。公子若不嫌奴婢愚笨,就教教奴婢,可以吗?” “看看,连秋楚都比你用心呢!” 郑良笑着打趣道。 秋楚家境贫寒,还年幼便被送入宫中为奴,自然也没机会读书,识的几个字还是从前为邻的教书先生慷慨,教了她几个简单的字。如今有机会伺候扶苏,又知他能天天去书斋念书,更是羡慕不已。 扶苏虽说是秦王长子,倒也不是目中无人之人,听闻秋楚好学,便将自己从师父那学到的东西回来教了秋楚,也算是无心插柳,不但叫秋楚学了东西,自己倒也变得更加勤奋了! 扶苏见秋楚想知道,又哪里会拒绝,虽说错过春景实在可惜,可先前已允诺了他人,又岂可反悔呢? “走吧,今日师父教的,我可都记得牢牢的。” 秋楚随扶苏进屋念书,还未过一个时辰,郑良端了盘果子来。 “两人念书累了吧?先歇会儿。” “母亲,咱们还不累呢!方才还说要我多念书,如今怎又来打搅。” 此时扶苏与秋楚不分主仆,两人都凑在桌案前看书,扶苏这个小师父倒也称职,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叫秋楚听的都入迷了。 “也不能死读书啊,总要歇息片刻。” 郑良招招手,随一块儿来的侍女便将一盘盘果子还有点心放在桌上。 “母亲与秋楚有些话要说,你去院子里玩会儿,如何?” 秋楚不明,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娘娘要将她赶走,战战兢兢起身,一时间不知做何好。 “别紧张……” 郑良笑着握过秋楚的手,瞧扶苏与众人都退下后,才从袖口里拿出一样东西。 “这是从前,我刚来秦国时君上赏我的,如今给你。” 她将一支赤金骨玉发钗插到了秋楚的发髻中 “你将公子照顾的很好,生活中不仅体贴入微,更是费心督促他读书,如今公子爱读书,也有你的功劳。” 秋楚一颤,连忙下跪,却被郑良扶住 “多谢娘娘厚爱,可这礼奴婢不能收,这,这对奴婢来说太贵重了!” “不会不会,这是你应得的,你为人老实,又不张扬跋扈,我很喜欢你,扶苏也离不开你,以后只要你好好伺候公子,那我也就安心了。” 郑良抚着发簪,温和的语气中流露了几分寂寞之味 “我虽说是最早伺候国君的,也是最早给他生下孩儿的,可算起来……也不算是国君最爱的女人,扶苏虽得国君疼爱,可国君前朝繁忙,也是难看扶苏一眼。” 两人互相扶着,在窗前坐下,郑良拉着秋楚的手说道 “咱们这些后宫的女人啊……虽说爱慕君王,可也不敢争风吃醋闹事,就怕惹了国君不高兴,如今君上跟前有个伏越照顾,倒真叫咱们省心了不少。” “娘娘……您想说什么呢?奴婢愚笨,实在不知。” “傻丫头。” 郑良笑着又说 “我这是夸你和伏越呢!你为人温柔谦逊,伏越活泼可爱,甚得君心。如今公子也不再调皮,君上也有了体己之人相伴,我呀……倒是可得空闲了。” 郑良指了指桌上的一盘点心说道 “这是新制的梅花酥,你拿去,也给伏越尝尝,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也谢谢她照顾国君了。” 郑良瞧秋楚浅浅一笑,犹豫片刻又说道 “还有一事,我已经思虑许久,今日说与你听,不知你的意向如何。” “娘娘怎如此客气,您有事吩咐便可,奴婢一定会照您的吩咐来。” “哪是什么吩咐,也是我一直藏在心里的想法,原先就想想,今天倒想问问你的意见。” 见主子这般,秋楚更不懂了。 郑良握了握秋楚的手,慢条斯理地说道 “扶苏如今也渐渐长大,虽说现在还小,可不过几年,便要择人娶亲了,这件事虽说是国君说了算,但若要选个妾室,那我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你为人老实,又生的聪慧漂亮,我是想……今儿先叫你做公子的近身侍女,待日后公子成了亲,选了正妃,便将你许给公子做妾室,你觉得如何?你……可愿意?” 秋楚一听,吓得本能缩回手,连连跪下磕头 “娘娘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出身微寒,只是奴才罢了,如何可高攀的上公子,奴婢从来也不敢想,况且……奴婢比公子大了些许,是万万不配的。” “年龄有什么关系,你们左不过大了几岁罢了,你年长些反而更能管教公子,不叫他以后胡来呢!我瞧公子十分听你的话,又跟你玩的好,又有什么不配的呢?” 郑良扶起秋楚,又说 “出身卑微算的了什么?我先前还只是送给秦国的舞姬罢了,如今还不是做了秦王的妃子,这些事也不算大事,只要你愿意,扶苏愿意,还能有谁不同意呢?况且你品行端正,无可挑剔,我想国君也不会拒绝的。” 第78章 为妾 “这……” 秋楚不敢立马答应,她出身平民,原想先入宫为婢,待攒够了钱,到了年龄便出宫寻个老实人家嫁了,就这样平淡的了却残生,谁知却突然遇上了这等事。 虽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大字也不识几个,可秋楚却有一份不甘愿压在心底,嫁与普通人平淡一生只不过是最好的选择,若有别的选择,自然也想往高处走。 试问何人甘愿平淡一生呢?如今这样大的喜事突然砸中了自己,秋楚心里虽是惊喜,可更多的却是忧虑。 入了王室,即便为妾,那也是要过上与从前全不相同的日子,王室关系人脉错综复杂,岂是自己这样毫无身份之人所能涉足?一不小心若是丧了命,那更是得不偿失啊! “娘娘,公子出身高贵,又得国君盛爱,奴婢实在不敢高攀。” “你权当帮我一个忙,成吗?” 郑良语气温和,无奈说道 “我呀,也就这么一个孩子,他虽是长子,也得国君喜爱,可我自己呢?左不过是这后宫内寻常的妃子罢了,我没有强盛的母家撑腰,这秦国,自然也没有可交心的党羽,若是要求着人帮忙,也就只有你们了……” 郑良又拉过秋楚,摇头直叹道 “国君给扶苏择的佳偶,定是与其匹配的王孙公爵之女,这些姑娘生下便是金枝玉叶,得万千宠爱的,我虽是人家婆婆,但……我出身不高,大抵也说不上什么话,若是寻个品性温良敦厚的倒也省心,可若是配了个刁蛮任性的,那我岂不是连责罚的话儿也说不得?这扶苏啊……以后定要自己独立门户的,这园子门一关,我又怎知扶苏有没有受委屈,那儿媳能不能持家,若是能将你许给公子做妾室,那不是也多了个贴心人在公子身旁,能帮我看着些,你说……是不是?” “可……” 郑良虽是说的谦卑,可秋楚仍不敢答应,她想了许多,实在觉得为难。 “难道……你觉得许你妾室委屈了?你不愿吗?” “不,不是的!只是……奴婢怕以后叫娘娘失望。” “你这孩子,真是多想了!” 郑良喜的直拍秋楚手背 “你瞧扶苏从前哪里会跟侍女们玩的高兴,就连话也说不了几句,你一来啊,他比从前更爱笑了,这些事哪里需要你操心呢!你现下只需好好伺候他就可,怎么说到了往后的日子啊,你们也算是两小无猜啦!” 她摸了摸插在秋楚上那支玉簪 “瞧瞧,这样的东西果然是要配美人才能相得益彰,往后你明面上虽是我的侍女,可咱们私下就是亲母女了才对!!” 秋楚羞得脸通红,郑良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只得点头答应。 今日得了赏,秋楚自然想着姐妹,便端了梅花酥去寻驻月几人。 到了春遥殿,瞧见驻月一人睡着,吕瑶和惜夏都去殿前伺候去了。 见驻月睡得香,秋楚也不打搅,瞧桌案上有未绣完的香馕,拿起来瞧了瞧,是绣了个歪七扭八的小老虎,可这老虎不像老虎,猫不像猫的,实在滑稽,秋楚捂嘴偷笑了声,却把驻月吵醒了。 “你来了?” 驻月睡眼惺忪地起身揉了揉眼睛 “我又睡了?” “你怎白天就昏睡不醒呢?这真不要紧?要不要再来找御医瞧瞧?” “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大抵水土不服了吧?” 驻月挠了挠头发 “你怎么来了?郑妃娘娘那儿不伺候吗?” “娘娘得了盘糕点赏我,我送来给你们尝尝。” 驻月神游般点点头,像是阵烟雾似得飘下床,跟个幽灵似得飘到了桌案前。 “你真好。” 她嘿嘿笑着,拿了块糕点吃了起来,样子像孩子似得,秋楚实在不知从前那元气十足的姑娘,现在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伏越,其实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我不知道找谁,只能找你了。” “怎么了?” 驻月虽累的慌,可见秋楚有愁容,便使劲晃了晃脑袋集中精神。 “方才郑妃娘娘说,她已留意要给公子择佳偶,说,说我若愿意,待公子日后成了亲选定了正妻,便叫我随公子为妾室,你觉得……我该不该答应呢?” “你和公子扶苏?” 驻月惊闻,一口梅花酥没咽下去,呛得眼泪直流,秋楚见状连忙端茶给她顺顺糕点。 “扶苏如今才不过十三岁,你和他差了好些岁吧?” “恩。” 秋楚点点头。 “但郑妃娘娘说不介意,说……我若是愿意,这些年龄身份的,都不成问题。” “你喜欢公子?” 驻月问的倒是一针见血,直接叫秋楚无法回答了。 瞧她犹豫不决,也不见得高兴,驻月又问道 “不喜欢?”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虽说为妾室,但公子是长子,是天潢贵胄,我若嫁他,也许后半生便不必这般俯首听命了。” 驻月喝了口茶,又说道 “如果撇开这个问题,自然可嫁,公子是个温柔善良的好男人,必不会亏待于你的。” 驻月打了个哈欠,伏在桌案上望着门外春景,暖金色的阳光投入屋内,照的厅堂暖融融的,更是犯困。 “秋楚,我不知道我说的话是否太过美好些,也不知你是否能明白,我始终觉得……如果两个人要在一起,唯爱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基本的一点。” “何解?” 秋楚问。 驻月操着懒洋洋的语气,在提及这些话时却全都闪现了嬴政的身影,她仿佛不止说给秋楚听,也在说与自己。 “两个人在一起,不单单是只有喜欢就可以的,我一直认为能叫两人相守一生的唯一标准便是互相深爱,唯对方才可,换了别人便是万万不可的,对方与我,心中都是唯一才可。这份爱是无法分享于旁人,更是无法替代的,你与扶苏,是这般深刻的感情吗?” 秋楚笑的有些惨淡 “我懂你的意思,你的想法很美好,与心爱之人相守一生,彼此不离不弃,眼中只有对方,这样的感情是世间难求,何人可得?” 第79章 万物和鸣 “是啊……” 驻月叹道 “世间难寻啊。” “你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不愿做秦王的妃子吗?哪怕是宠妃,你也不愿吗?” “宠妃?何为宠妃呢?又有哪个女人能保证自己能一辈子得君王之爱呢?” 驻月趴在桌案上望着院内梨花洋洋洒洒落在了柔软的草丛间,她笑着,温和地说着 “国君得到爱太容易了,只要他愿意,又有哪个女人会拒绝君王的垂怜呢?得到的东西太容易,往往都不会珍惜。他后宫里有那么多女人,有温柔的,有内敛的,有活泼的,更有异域风情的,只要他想,他便能拥有,你说……他会珍惜吗?这个女人不喜欢了,他便可换个女人,爱对国君来说,算是麻烦且多余的东西,如今你们看到他待我的好,可又有谁能保证明天他仍是如此呢?我一直觉得……爱是互相平等的,但若成了君王的女人,那这份爱绝对不可能平等,我能做的只有顺应他,迎合他,他要我笑,我便要笑,他要我往东,我便不能往西,这样的爱,太累人了,明明知道,那为何又要陷进去呢?” 驻月喃喃自语道 “况且我也没想过要永远留在这里。” 见秋楚不说话,驻月又连忙解释道 “不过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同,不能一概而论,每个人的生长环境还有所接受的思想都不一样,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处,我也完全能明白你答应郑妃娘娘这事的理由,若你觉得公子是个值得托付之人,自然可以答应,比起一辈子在宫里为婢,能做一院之主,又有何不好呢?” “伏越……” 秋楚唤着 “你能如此替我分析,我很是感激,我知晓自己身份配不上公子,可是……” “呐,你这么快就犯了个大错误!” 驻月笑着回应道 “即便嫁入王室,即便你的夫君有何地位,永远不要妄自菲薄,明白吗?” 她又起身,逐渐恢复了几分元气 “君上答应我,等我身子好些便让我出宫走走,到时我们一块儿去吧!” 驻月这副神游模样直至过了十余天,才逐渐散去。 嬴政瞧她终于恢复来殿前伺候了,端着茶笑眯眯的模样,与从前无异 “已经完全好了吗?可别硬撑着身子。” “托国君的福,我现在完全没事啦!” 她将茶放在桌案上,不像之前那样趴在桌前眼巴巴地望着嬴政了,而是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大抵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好在身子无大碍,或许……君上您送我的玉佩还真能辟邪呢!” “那便好,以后别去徐道长那儿替孤拿药了,会有其他奴才去的。” 嬴政低头写着奏章,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只是……” 驻月冥思苦想,念念有词道 “那日之事竟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实在奇怪,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荒唐事,也不知是不是太害怕了,所以身体本能地就将这些片段忘记了。” “恩……” 嬴政咳了几声 “有些事情不记得也好,左不过是些不重要的,如今你身子恢复,择个好天气去宫外走走,权当散心了。” “好!我都还未在咸阳城好好逛过呢!” “要早些回来,晚膳之前务必回宫。” 嬴政想了想,又说到 “要不要指几个士兵陪着?你一人可否安全?” “我哪是一人去,寻了秋楚惜夏一块儿,吕瑶与我同样没看过咸阳,她也想去,我这会儿就是来请君上允诺的。” “你都说到这份上了,孤哪里能不同意,岂不是扫你兴致。” 嬴政笑的和煦 “去吧,都去走走……” 两人氛围渐好,嬴政与驻月说话时便有股轻松之感,无须拿出帝王的架势,与她说话也不必多有忌讳。而驻月也更深入了解了秦王的为人,他虽是阴鸷又沉默,看似不近人情,可若是花点时间深入了解,却也能发现他与寻常人无异,会喜欢笑,喜欢谈心,也有温柔的一面。 两人闲聊着,扯着并不重要的几个寻常话题,从天气论到季节,从春景聊到花鸟,似乎无聊再细微的小事,在此刻都变得生动起来。 忽的,驻月瞥见桌案上有一熟悉的东西,她摸了摸脖子,心头咯噔一下,指着那从小贴身带的项链坠子问道 “君上,这……” “这是你送孤的啊,说当是与孤的玉佩交换,怎的?如今真后悔了?” “那里面还有我的相片啊!您就这样赤条条地放在桌上,若是被人瞧见岂不是叫他人多想,我可不想被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又如何?” 嬴政还故意在驻月面前打开坠子,瞧着里头的相片笑着说道 “何人敢随意翻动孤的东西,怕是不想活了。” 他又看了眼驻月,故意戏弄她 “孤可曾听说,女子定情,总是会送男子贴身之物以示心意,那么你这意思……莫不是……” 驻月虽知嬴政是打趣,却又无端红了脸,似心虚,又似被蒙中心意,见她伸手便要夺回 “还我!我哪里有这心思!” 嬴政瞧她手足无措,一脸羞红,更是有趣,瞧他一个闪躲,又将坠子藏入袖口。 “送人之物岂可要回,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一把拽住驻月,将其拽到眼前,满目笑意,继续“质问”道 “果真无这样的心思?” 驻月瞧他从前那双似鹰般凛冽的眼睛如今全是笑意,一眼就能看明的爱意泄露无疑,更怕触其心底之意,只想挣脱。 “没有,没有这样的心思,只是与您的玉佩交换罢了,并无其他。” “果真?” 嬴政哪里想放了她,继续将她的手腕拽住,见她原还挣扎,如今乖乖“伏法”,只眼神闪躲,语气心虚不已。 “脸上的伤痕似乎淡了许多。” 嬴政抬手抚过她的脸颊,正欲再言,谁知李善全忽闯了进来,吓得驻月一抽身,嬴政也只好放开。 “何事?” 原是满脸笑意,现在脸黑的跟锅底似的,瞪得李善全直犯怂。 “君上,郑妃娘娘来了。” 第80章 咸阳一游 踏着春景,驻月同几个姑娘终于得空出了宫,一伙人左瞧瞧右看看,驻月更是见了些许新鲜玩意儿,一时间忘乎所以,眼睛都快转不过来了! “各位姐姐,国君可是说了,天黑之前咱们得回宫,可别走远了!” 今天来的除了秋楚,惜夏,吕瑶之外,驻月还特地叫上了卜安一块儿。 卜安跟着倒像个操心的管家婆,见几个姑娘乐的只顾挑选好东西,哪里还有空回应自个儿的话呀! “瞧瞧,这琳琅阁的首饰做的还真精致呢!与咱们宫里的比虽是逊色,可寻常出宫戴上,也都是美不胜收了呀!” 姑娘们挑拣着珠玉发簪,翡翠钗,那满屋的金银首饰琳琅满目,看都看不过来了! 几个姑娘们挑的高兴,一旁最喜热闹的驻月却在此刻一言不发,整个人都愣神了!她瞧着眼前这些簪子发钗,工艺极高的掐丝金线耳坠。华丽复杂,纹样多变的项链首饰,真是个个都美,个个都价值连城! “我的老天奶啊!!” 她拿起一枚镶珍珠的玉骨簪子直叹 “要是将这些东西打包带去现代,那我老爹岂不是乐的晕过去?咱们……岂不是要发了大财?!” 此刻她的眼里冒着金光,又拿起一串翡翠珠子啧啧赞道 “怕是东西太新,连个包浆都没有,老爹那双火眼金睛都分辨不出真假了吧?” “发什么呆呢?!” 吕瑶上前拍了她一把 “可有选了喜欢的首饰?” “喜欢?我瞧着个个都挺好的,都想要呢!” 此话逗得一块儿来的姑娘们咯咯直笑。 “寻常见你朴素,还以为你不喜欢珠玉宝石呢,如今胃口倒大,整间铺子的货都要搬去?” 秋楚笑着打趣道。 惜夏听了,也忙着逗她 “这整间铺子都要带走也不是难事,若告知国君,那不是一句话的事嘛!别说这间铺子的珠宝了,就连天上的星星,我想只要伏越姑娘开口,国君呀!也肯定费尽心思给你置办来!” 几个姑娘凑一块儿咯咯直笑,惹的琳琅阁也热闹起来,宫里出来的姑娘长的标致,模样都比寻常人家的好,又加上宫里膳食衣着都好些,这几人无论气质还是谈吐,都足以让人驻足观看。 “怎老拿国君打趣我!” 驻月瞧这几人揶揄自个儿,胡乱拿了支绿松石的银簪便要去付钱,几人围着她仍不放过,笑得如花儿似的。 “可要给国君带些东西?” 吕瑶捂嘴笑道 “给他带?宫里那么多宝贝都是他的,他怎可能看上这些?” “你瞧瞧,寻常说姑娘聪明,如今怎犯浑了!” 秋楚连忙解释道 “宫里东西虽说是最好的,可这心意,哪里是姑娘你亲选的好,若是你能选个东西送于君上,他定高兴!” “我为什么要送他东西,这一个月才多少月钱,我自个儿用还不够呢!” 说罢,驻月便取出荷包准备付钱,谁知那古灵精怪的惜夏连连摇头直叹 “伏越姑娘还不知道吧,前几日据说赵国廉颇大将军率兵马与咱们秦军打了一仗,竟被廉颇打的溃不成军,这几日国君正心烦呢!” “有此事?” 驻月心一沉,瞧着惜夏又问道 “我怎不知此事?” “你前些日子自个都病糊涂了,一直窝在春遥殿,哪里知道这些,前些日子都是我跟吕瑶一块儿殿前伺候的,自然知道。” 驻月又看了眼吕瑶,瞧她也点点头回道 “君上为此事正犯难呢!” 几个姑娘又拉着驻月去选礼 “趁咱们好不容易出趟宫,你选个称心的送于君上,岂不是能叫他高兴些。” “送,送什么啊?我怎知他喜欢什么?” 驻月被说的有些心动,瞧着眼前的饰物却又迟迟不敢下手,不知选什么合适,却又想叫嬴政高兴些,可思来想去,却又不确定他收到自己的礼物是否会高兴。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纷纷出主意,原腼腆的秋楚跟吕瑶跟换了个人似的,更是激动,两人又是拿玉佩,又是拿扳指,拿着各种折扇在驻月眼前晃,都快叫驻月应接不暇了! “姑奶奶们,可选好了称心的东西?咱们待会儿还得去看胭脂呢!又要看戏,又要买布匹的,还得去珍宝斋买糕点,再耗下去可来不及了啊!” 卜安一阵催促,姑娘们更是笑声如银铃,都将进来的客人们逗笑了,一群如花似玉的姑娘闹作一团,逢笑声进来的客人比寻常更多,连带着铺子的生意都好了起来。 眼瞅着自个儿不选就出不了门,驻月只得硬着头皮随便一抓,直呼 “就这个吧!” 定眼一瞧,竟是枚玉做的带钩,这下子几个姑娘笑得更热闹了。 “还说没心思呢,都选上这么贴身的饰物了。” “若送国君这个,国君定是高兴的好几天不能合眼呢!” 也不知是这些人的揶揄缘故,还是一想要送嬴政带钩便觉羞涩,驻月红着脸大叫道 “不对不对!选错了!我,我选个别的!选个别的!” 她正欲将东西放回,谁知吕瑶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三两个人连推带撵的,直接给拖到了柜台前。 “掌柜的快结账,咱们已经选好了东西!” 这几人也不给驻月反悔的机会,掌柜见来了大生意,算盘打的飞起,眨眼功夫便将这几人选的东西都算清了价钱,哪里能给驻月再选的机会呢! “买了又如何,我不送不就好了!” 驻月涨红了脸,嘴上这么说,可仍小心翼翼地将玉带钩放入了荷包内,瞧这几个朋友还笑呢,更是无力还嘴! “咱们快走吧!去岚烟阁选些时新的胭脂。” 卜安瞧这伙人在宫里倒是如同大家闺秀似的规矩,出了宫闹做一团,真当是放飞自我了! “郑妃娘娘说了,岚烟阁出了一种新的傅粉,可衬得肌肤如雪般白皙柔嫩,叫我给她带些去呢!” “娘娘都说的好的东西,那自然不差。” 惜夏也说道 “我常听说,咱们咸阳城的姑娘最喜欢去岚烟阁买口脂擦,说那儿的口脂种类多变,颜色又艳丽衬人,十分受年轻姑娘的喜欢,咱们今天也买些去,也好叫咱们俏丽一回!” 第81章 落险1 几人涌去了岚烟阁,驻月以为古时的姑娘能用的脂粉胭脂甚少,没想到见了直呼厉害!琳琅满目,各色自带香气的脂粉香膏都被装在雕刻精美的漆器妆奁内,精致又不失实用,简直能跟现代的高级化妆品相媲美。瞧吕瑶她们选的高兴,驻月也笑着直叹 “果然女孩子不管身处何时何地,都是爱美的。” 她看着装着香膏的妆奁,做工甚是精美,还镶了珍珠或螺钿,简直巧夺天工也不夸张。 “买栋还珠到底何意,这下子我总算是了解了!” 几人选的火热,外头忽传来阵阵锣鼓声,随后街上的路人便纷纷向那喧嚣声望去。 “怎么了?怎突然这么热闹了?” 驻月也探头看去。 “是演百戏呢!咱们来的凑巧,难得看到。” 惜夏拉着驻月,带着一伙人往屋外也跟着凑热闹去。 “你们伏国没这么热闹吧!这百戏可精彩了,有高絙、吞刀、履火、寻橦等,看得你眼花缭乱呢!” 几个人凑在一块儿便往人群涌去,跟在后头的卜安急得直嚷嚷 “姑奶奶们!可别凑这热闹了!人多眼杂的,小心咱们走散了!” 可这帮姑娘只顾凑热闹,哪里还听得见卜安的劝,卜安就算再高头大马的,也难对抗这般如潮水似的人流,只见他蹦起来喊了几次,这声音很快便淹没于人群之中了! “姑奶奶们……姑奶奶们……” 卜安被人流推着挤着,眼睁睁看着驻月几人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不出片刻便消失在了人海。 驻月此刻玩兴大发,哪里还顾得了旁人,见她与秋楚两人拉着手,只顾往最前头冲,两个姑娘脸上挂着笑容,随着人流挤着闹着,笑得热烈。 “秋楚,我好像没看见吕瑶还有惜夏了,咱们似乎走散了!” “不碍事的,她们也都往前头赶呢!咱们挤前面去,定能找个好位置看的清楚,你从来也没见过这样的热闹,今天我得带你好好瞧瞧才是!” 人挤人,耳边充斥着锣鼓声,高喊声,拍手声,各色嘈杂得声音就像洪流般不断涌入耳中,驻月也觉得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挤,正当她要跟秋楚说不要再上前时,肩头忽就被人按住不得动弹了! “你是伏越?!” 驻月一回头,见四五个彪形大汉正凶神恶煞地瞪着自个儿呢! “你们是?” “跟我们走!” 这群人也不多言,拉着驻月便要走。 “你们干什么?你们放手!” 驻月在挣扎中放开了秋楚的手,谁知秋楚反应快,立马回头,正好瞧见她被几个男人围住,正欲掳走! “你们是谁?!你们做什么?!” 秋楚拨开人群冲到歹人跟前,连捶带打 “放开,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知道我们是哪来的吗?!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敢强抢民女不成!!” 两姑娘倒也不是任人宰割,两人死命挣扎,又是踢又是咬的,可这群人如同铜墙铁壁,对驻月秋楚的伤害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怎么办?” 其中一男子抱起驻月,将她钳在臂膀中无法动弹。 “你们敢掳本姑奶奶!我要叫你们好看!!” 驻月来了火,张嘴就是往歹人的臂膀咬去,疼的那家伙龇牙咧嘴也不放手! “要不要两个都带走?” 他们瞧周围人越来越多,恐引起他人注意,二话不说便一掌劈在了两人颈上,驻月和秋楚只觉得眼前一晃,便昏死了过去。 吕瑶和惜夏只顾热闹,直到冲到了最前头,才发现与他人失散了! “人呢?伏越呢?怎秋楚卜安也不见了?” 惜夏探头望去,乌泱泱的人群一大片,哪里还有熟悉的影子。 “大抵是被挤在了后头吧?” 吕瑶也望了几眼。 “咱们等等她们。” 几人凑着热闹,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直到这百戏演散了,人流都散了,始终未见熟悉的身影在眼前。 “怪了,怎不见了?” 惜夏瞧着散去的人群 “该不会去寻了哪个铺子正喝茶吧?!” 两人沿着铺子去寻,寻了半天未见人,却瞧见了卜安满头大汗奔来。 “姐姐们,可见到伏越和秋楚姑娘了?” 惜夏与吕瑶面面相觑,到了此刻才觉事情麻烦了。 “怎么?她们没和你们在一块儿?” “我瞧你们全涌过去看戏,还以为你们在一块儿呢?怎么?你们,你们不在一块儿?!” 吕瑶心头一沉,立马说 “快去找,咱们这伙人出来实在惹眼,那两个姑娘个个标志,别叫拍花子的拐了去!” 另两人听了连忙去寻,可这咸阳城太大,要寻两个人谈何容易,三人沿着三条街一家铺子一家铺子的找,可找了半天,仍不见半分踪迹! “怎么办?难不成真让人给拐了?” 几人找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时间一分一秒过着,分开的越久,越是觉得危机重重! “现在何时了?” 吕瑶问道。 “快申时了。” “宫门快落钥了,咱们得再去找,若是……再找不见,可就要告诉国君了!” “告诉国君?” 卜安嘴一斜,直叫天降大祸 “要是国君知道咱们把伏越姑娘弄丢了,不是要砍我们的头吗?!” “砍头也得说啊!叫国君派兵去找,咱们哪里有这本事,没准,没准已经拐出咸阳城了!” 惜夏满脸忧愁 “要是拐去他国,可就难回来了……” 几人又沿着街市仔仔细细寻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 “走吧!回宫告诉国君!” 吕瑶立马做了决定,卜安见状立马去套车,三人飞似的往秦宫奔去。 此时的嬴政还在承德殿与李斯商议大事,见日头已落,却不见驻月身影,心里正疑惑,以为姑娘贪玩,一时忘归。 心里正想着佳人,谁知李善全匆匆入殿,脸色难看极了 “君上,出,出事儿了……” 李善全看了眼不苟言笑的李斯,有些忌惮不知要不要说。 “怎么了?” 嬴政瞧李善全神色有异,也跟着紧张起来。 “方卜安来报,说,说今个儿和伏越姑娘在街市走散了,直到这会儿,都还未寻回啊!” 第82章 落险2 “几个人好好的出宫玩,怎么就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 嬴政听闻立马撇了李斯出殿要寻卜安问个明白,脚步快的连李善全也跟不上。 “这奴才也不知啊!回来的就只有吕瑶和惜夏姑娘,说一伙人在看百戏,待看完了戏,那两人就不见了!” 嬴政脚底生风,冲去了前殿,一眼就瞧见三人跪在殿前俯首认错。 “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们说伏越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 几人见国君恼火,吓得直哆嗦,惜夏和卜安直抹泪,吕瑶吓得浑身直打颤,见国君问话,憋着眼泪回道 “咱们几个在街头看百戏,人太多,也不知姑娘被挤到了那儿去,原以为戏散了能见着,没想到就这么不见了!” “那你们有没有找过?!” 嬴政气的直拍桌子。 “找了,沿着街市找了一遍又一遍,可连个人影都未见着,大抵是被拐了!” 三人跪着哭作一团,嬴政头痛欲裂,耗着时间也不是办法,他一声怒吼,吓得身旁李善全一大跳 “去把王贲叫来,叫他领一队兵马在咸阳城给孤搜!谁要是敢拐了她,一律诛九族!” “是,是!” 李善全不敢耽误,迈开步子就要去传话,嬴政想了想,又叫住了他 “叫李信也过来,将咸阳城各个城门都给孤守住了,遇到可疑之人一律不得放过,需仔细搜查才可!!” 伏越被拐了? 这叫嬴政怎么也不得相信,那么机灵的人还能被拍花子给拐了?莫不是……遇到了更大的难事?无法求救不成?! 被拍晕的驻月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间狭小破旧的屋子内,连束光都难以照进来。 身旁的秋楚还在昏睡不醒,正欲推醒她,才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了! “好家伙,这是遇上绑架了?” 驻月瞧那门窗甚高,根本看不见外头,房门紧锁不见人影,也不知到了哪儿。 “秋楚,秋楚……” 她压低嗓子喊道 “快醒醒!” 那秋楚被绑的扔在地上一动不动,驻月见喊不醒,又歪着身子蹭了蹭她。 “秋楚,快醒醒……咱们落难啦!” 秋楚身子娇弱了些,驻月喊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醒来。 “伏……越……” 她歪歪斜斜地挣扎着要起身,却发现不得动弹,瞧了眼身旁的驻月,见她蓬头垢面,才后知后觉发现落了难! “我们这是在哪儿?!” 她挣扎着看了看四周 “我们是被拐了对吗?我们……” “我们在看百戏的时候被一群人给抓啦!你还记得吗?” 比起秋楚的恐慌,驻月倒是气定神闲,还有心情说笑呢! “我一醒就在这儿了,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抓我们!最好他们识趣,快快把我们放了才对!” “我们该叫惜夏她们担心了,她们见找不着咱们,一定急坏了。” 秋楚哭着说道 “这可怎么办啊,咱们被绑成这样,也没办法逃啊!” “你别哭,别哭……我定会救你出去的。” 驻月扭了两下,意图解开身上的绳索,谁知这绳绑的牢固,连一点都不带松动的,她又挣扎了几下,才勉强起身。 “你做什么去?” 秋楚流着两行泪,见驻月这副样子不知是哭还是该笑才好。 “我看看门外,咱们被拐来哪儿了。” 驻月刚起身倚着门,正要看个明白,谁知外头突然闪来个人影,还未等她站稳呢,那厮竟忽地一把将门推开,门框重重砸在了她身上,叫驻月摔了个四脚朝天。 “你们这群杀千刀的!你们敢拐老娘,还叫我受这罪,我,看我不杀了你们!” 驻月躺地上疼的龇牙咧嘴,见进来三五个彪形大汉,就是白天在街市绑架自己的人! “小妮子嘴巴倒是凌冽,这会儿还能张牙舞爪,待会儿看你们怎么办!” 歹人也不多说,一把抄起驻月就往肩上扛。 “带去给妈妈瞧瞧,看能卖个什么价钱。” “大哥,这姑娘怎么办?” 另一个抓着秋楚的衣领不放 “也带上,买一赠一,难道妈妈还能拒绝这样的好事不成?!” “我,我c你们全家,你们要带我们去哪儿?你们这群天杀的,知道我们是哪来的吗?你们拐人也不打探打探老娘的名声!” 驻月在那歹人耳边骂骂咧咧骂了一路,直叫他头皮发紧。 “你骂吧!你现在嘴巴灵巧,待会儿瞧你怎么求饶!” “求你个头,待会儿看我怎么把你大卸八块,你们要是不想死,就把我们送回去!” 一伙人走过一处迂回漆黑的走廊,隐隐约约听见不远处似乎有歌声传来,随后便走过一处闹腾的酒楼,驻月见里头灯火通明,里头不仅有琴曲声,更有男男女女的欢笑声传来。 “带你姑奶奶去哪儿啊!你们……你们这群挨千刀的!!” 尽管她一路大骂,可这声音很快便被隐没于喧嚣之中,无人听见半声。 几个人扛着姑娘又来了处未点灯的暗楼里,随后又上了二楼,见一间屋子里有烛火闪烁,驻月刚想开口再骂,就听见一声上了些许年纪的女声传来 “人可带来了?” “带来了,妈妈瞧……” 几个歹人也不怜花惜玉,一把就将驻月和秋楚摔在了地上。 “你们这群天杀的,我,我活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等罪,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小丫头好灵巧的嘴啊!” 驻月定眼一瞧,一浑身脂粉气甚浓的半百女人正俯身望来 “好一匹难驯服的红鬃烈马,这等女子,你叫我春秀院怎么驯服啊!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这妮子虽性子刚烈,可她美艳啊!妈妈你再瞧瞧!” 歹人一捏驻月的下巴,硬生生将她头掰了起来,那半百老妇端了烛台到驻月跟前,细细看了几眼。 “虽是不错,可这姑娘是哪来的?不会给我带来麻烦吧?” “不会不会,她们都不是咸阳城的人,无根无底的,哪里会有人找呢。” “我怎么不是咸阳城的!我就是咸阳来的!” “放你娘的屁!” 歹人骂道 “你哪里的口音我会听不出?别给大爷打马虎眼!” “你们春秀院是个什么东西?!敢惹姑奶奶?!” “哈哈——” 老妇人听了直笑 “春秀院,不就是女闾,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第83章 落险3 妓院?! 驻月一听才知大事不妙,而秋楚听了更是低声直哭。 “怎么?这下子老实了?” 歹人嗤笑了声。 “方才骂的我耳朵疼,这下子知道自个儿是难以脱身了吧!!” “你们敢把我带来这个地方?你们知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啊!” 驻月瞧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哪里有半分仁慈之象。 “若是不想惹麻烦,就把我们放了,也许还能饶你们一命!” “哟,妈妈我可不是被吓大的,什么样的女人我没见过?有你这样骂骂咧咧不休的,也有那姑娘般哭哭啼啼不肯服软的,可到了妈妈我手里,就算是玉皇大帝的亲女儿来,我也给她们驯的服服帖帖,我还怕了你这小丫头不成?!” “我可是宫里出来的,若是国君知道我失踪,被你们这群人绑到这地方来,你们说,你们会怎么死呢?” 驻月眼中闪过一丝凌冽,瞧得妈妈心头一颤,恐惹麻烦,又抓着歹人问道 “你们哪里弄来得女人?别跟我说这两个家伙是什么闺阁千金,待你们拿了钱便有官兵来砸场子了?!” “妈妈说笑了!” 歹人立马用布条塞住了驻月的嘴 “怎么可能是谁家千金,试问谁家千金出门不是前呼后拥,哪里这么容易便抓来的。” 妈妈似乎有些犹豫,可瞧姑娘生的水灵,也就取了一袋子银两 “人我收下了,既然你们说卖一个送一个,我也就不客气了!” 几人拿了钱,眉眼尽露贪婪 “妈妈,这两个可都是黄花姑娘,若要留下,须早早叫她们接客才是!” “这些事儿哪用得着你们提醒!我还急着她们能给我带来好生意呢!” 几人笑的猥琐贪婪,完全把驻月跟秋楚当做了砧板上的鱼了! 驻月也不知这些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无冤无仇,怎么就抓了自己,就在她觉疑虑满满时,又被一群人扛着出了楼,这下子嘴也塞住了,人也绑着,是喊也不能喊,动也不能动! 她拼命挣扎,可扛她们的几个男人都是体格壮硕,一个个跟没魂的野鬼似得,连个表情都没有! 驻月看了眼跟在后头的秋楚,可怜的姑娘已吓得失了魂,只顾哭,浑身抖得直打颤,看着着实令人心疼。 一行人扛着两姑娘穿过热闹的厅堂,又走过人头攒动的长廊,可这男男女女,连瞧都不瞧她们一眼,似司空见惯般! 来者都是寻欢作乐之人,又怎可能想节外生枝呢?那些女人,更不用说了,都已自身难保,哪里还管的了旁人。 两人被当做物品似得扔去了阁楼,这儿倒不阴暗僻静,屋内张灯结彩,灯火烛台通明,脂粉香气萦绕,处处纱帐暖香,如梦似幻! 楼下宾客人声鼎沸,欢声笑语又岂能想到这儿竟上演了出逼良为娼的剧! 老妈妈也跟了进来,瞧漂亮姑娘被整得浑身是泥,发髻散乱不堪,便取了塞在驻月嘴里的布团。 谁知布团一取,驻月便开始破口大骂,将这老妈妈的十族亲戚,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不带重复的!气的老妈妈血压升高,涨得满脸通红! “好一匹难驯服的红鬃烈马!妈妈我也是见了大世面的,还是第一次瞧见口舌这般凌冽的丫头!你若是能乖乖听我的,服了我,我便叫你做咱们春秀院的花魁如何?” 老妈妈欣赏这洋辣子,扇着团扇想降降火气,捏着驻月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盘算着如何能叫她服帖,谁知这泼辣的姑娘一口啐在她脸上,更是叫老妈妈气的暴跳如雷,差点蹶过去! “做你娘的花魁!你敢抓本姑奶奶来这淫窝,若叫我出去,定将你们店拆的干净!你,你们……你们这群土匪一个也别想逃!” “你!” 老妈妈扬手便想打,转念一想打花了这张脸不得赔钱,只得忍下这口气。 “你不从,那便她来!!” 一旁的秋楚吓得都差点昏厥,哪里还骂的出口,她低声抽泣,苦苦哀求,老妈妈哪里会听她的! “你们做什么?你们这群土匪王八蛋!你们敢动秋楚一下,我便扬了你们祖宗十八代的骨灰!” “呵……你要是有这机会,便去扬!” 老妈妈一使眼色,两汉子便架起秋楚,可怜的秋楚如同木偶般被提溜起来,一人拿出把十字型架子,竟将秋楚的手脚绑在了架子上! “你们!!” 驻月瞧着秋楚被折磨的几乎昏厥,满眼的泪,嘴里不断喊着“伏越,救我。伏越,救我!”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驻月匍匐在地,欲去阻止,可难挡这帮人的暴力。 老妈妈瞧驻月崩溃,笑的得意 “给我扒了她!今晚郡守大人要来,先叫这丫头伺候,管她从不从,给我扒了个干净送进去!” 几个男人伸手就去扯秋楚的衣衫,秋楚更是尖叫连连,痛苦不堪,驻月瞧着这帮厮如此待秋楚,更是骂的激烈! 眼瞅着秋楚被扒了衣衫,驻月大叫道 “让我去!让我去伺候那郡守大人!” 见朋友被如此折磨,驻月泪流满面,知晓不服软根本不可能逃出去,如今只能智取,若是再惹怒了他们,定是有去无回! “你?” 老妈妈眉眼一挑 “方才你还骂的起劲,这会儿愿意?” “愿意,愿意……” 驻月伏在地上痛哭不已 “把我朋友放了,我替她去!” “我怎么信你?你这丫头怪精明的,万一跑了怎么办?” “我不会跑。” 驻月泪眼涟涟 “我朋友在这儿,我怎会一个人逃走,你们放心,不就是伺候个男人吗?妈妈方才还说要我做花魁,这会儿难道不愿意?” “哈哈——哈哈——” 老妈妈笑的花枝乱颤 “我就知道,什么火爆丫头到了我手里,那只有乖乖服软的份!你若想去,那便去,若是你敢给我想什么花花肠子,那么你朋友就别想活!” “我知道……你放心……我绝不胡来……” 驻月任由他人带去换衣梳头,一通打扮给她弄的十分香艳。 第84章 自救 “待会儿我要见的客人是郡守大人?” “是!这可是咱们店的大客人,你可得给我伺候仔细了!若是惹了他不高兴,我可不饶你!” “你把我朋友带哪儿去了?你们要是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别怪我发疯,什么事都干出来!” 驻月虽被威胁,却还想着替秋楚谋取一线生机,老妈妈瞧这姑娘愿意服软,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你放心,你朋友哭哭啼啼煞是惹人心烦,我绑了她扔到隔壁屋去了。” 老妈妈笑得献媚,又言 “你若是做得好,我倒可以考虑考虑放了你的朋友!可前提是,你得叫郡守大人愿意为你掏大把的银子才可!” “呵……” 驻月笑得不屑 “男人都来了这儿,不就是那点破事,我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妈妈你大可放心,让男人掏钱这样的事,我怎么可能不懂呢?” 她笑得有几分妖艳,又有几分杀意,如今的妈妈是乐昏了头,瞧这姑娘有“慧根”,一点就通,还自以为得了个不得了的姑娘! “妈妈我瞧你细皮嫩肉的,也不像是吃苦人家的孩子,你到底哪来的?” “哪来的?” 驻月抿了抿胭脂 “妈妈以后便会知道的。” 换好了衣衫,由着店里的丫头给化了个大浓妆,原先清丽可人的姑娘,这会儿到成了美艳十足的妖姬。 “快去吧,郡守大人片刻就到了,你可得把他给我稳住了!咱们这店的姑娘都叫他看腻了,我方才叫人通知他,说咱们店来了新姑娘,好不容易说服他大驾光临,你可别扫了他的兴!” 驻月点点头,挪着玉步,去了隔壁屋子。 这屋子里飘着繁杂且刺鼻的香气,一股庸脂俗粉的味道呛的驻月两眼直想流泪,她见那郡守大人还未来,便查看了屋子一遍。 那唯一的窗是在二楼,楼下便是一条河流,虽说自个儿会游泳,跳下去不会淹死,可秋楚还被扣押在店里,自己怎么也不能撇下她逃跑。若是贸贸然从二楼跳下,不仅要引起店家的注意,就算跑到了大马路上也不见会有人出手相救! 驻月看了看河面上的游船,便又合上了窗。随后拣了个花瓶砸碎,拣了块碎片揣在袖内,便等着那倒霉蛋的郡守大人大驾光临了!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那大人就到了,驻月听见门外有人说了几句话,又听见了那老妈妈豪迈的笑声,随后便有一人推门进屋。 “妈妈说寻了新得姑娘来,乃是人间绝色,快,让我来瞧瞧?” 驻月坐在桌案前,看见一个身材圆滚滚,留着山羊胡的男人走近,都已到了年过半百的年纪,竟还有这精力来寻花问柳,真当是匪夷所思! 他见了驻月朝他笑呢,瞬间也跟着笑了起来,满眼的色欲呼之欲出,直叫人作呕! “你,就是那绝色?” 郡守鲁大人两眼直发亮,哪里受的了驻月的媚笑。 “是……怎么?难道大人不满意?” “满意!满意!” 他张开双臂就想扑来,驻月一个闪躲,连连起身退到了后头。 那鲁大人发了昏,还以为美人在跟他玩乐呢!更是兴致高昂,笑得脸颊上的肥肉都挤到了一块儿,若是再多瞧几眼,怕是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小美人,你跑什么?要不要大人我替你赎身?去给我做妾?你若愿意,我定会对你宠爱有加的!” “大人,你急什么?咱们第一次见面罢了,要不……先喝杯酒如何?” 驻月在找寻时机。 鲁大人听了更是高兴,连连应声答应,见他腆着大肚子艰难坐下,身上的肥肉挤得他浑身不自在,还未动几步已是满头大汗! “快!斟酒!” 驻月笑着,缓缓走近也坐在了他身边。 “听妈妈说了,郡守大人家中金银如山,屋舍更是多到数不清,可真有此事?” “当然啊……” 鲁大人见美人递酒,连忙接过,瞧这手指纤纤如嫩葱般,正欲伸手摸摸,谁知驻月一闪,给躲了过去。 “美人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再给你置屋,将你接去独宠你一人,如何?” 驻月笑了笑,又缓缓起身绕到了鲁大人身后 “可妈妈也说了,你家中妻妾成群,你怎能确定只疼我一人呢?” “你放心,你放心!有你,我将其他人都打发了!如何?” 鲁大人一杯酒饮尽,正要转身去搂姑娘,谁知姑娘没搂到,却有一股冰凉的触感抵到喉间! “别动!若是出声,我便割断你的喉咙!!” 方才娇媚多情的美人,如今两眼露凶光,一副嗜血模样! “你,你……你想怎样?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你便是贪财好色的昏官罢了!” 驻月心口跳的飞快,生怕有人闯进来破坏了自己唯一一次出逃机会!为了能顺利逃走,她忍着这股恐惧,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可知道我是谁?” “是谁?!” 鲁大人吓得额头冒汗,已然感觉到喉间有股刺痛感传来 “你若是要我帮忙,你便说,无需这般威胁。我,我帮你,我帮你如何?!” 驻月哪里能信他!她眼睛死死盯着这该死的大人,生怕他趁自己不备夺了碎片逃走。只见她在怀中摸索了片刻,将嬴政送给她的那枚双首龙形玉佩递到了他眼前。 “你可知这是何人的贴身之物?” “何人?!” 鲁大人见多了奇珍异宝,他一眼便瞧出这枚玉佩来头不小,不管是成色还是工艺都属精品,他看了看眼前的女子,心里开始打鼓起来。 难不成……眼前女子来头不小? “这可是当朝君王的贴身之物,我乃是伏国公主伏越!你可听过?” “我……我……” 鲁大人还未回答,驻月冷笑道 “我都忘了,你这小小芝麻官,怎可能得见过国君圣颜!” 瞧鲁大人似乎有些不信,驻月手心直冒汗,又言 “你带着这枚玉佩去秦宫,说要求见君主,叫他派兵来救我!” “我怎能信你话是真?擅自夜扣宫门可是死罪!” “你不信?不信你待会儿出门可以瞧瞧,外头是否有兵马,那便是在寻我。你若不救我,若是叫我有机会出去,我便杀了你们所有人!但是……你能帮我,我便饶你一死,替你在国君面前说几句好话!” 第85章 获救 “好,好!我帮你……” 鲁大人伸手正要拿玉佩,驻月又抵了下他的脖子,再度警告道 “你可要记住了,若是你敢告诉老鸨子,别叫我出去,若是出去,我必定血洗你府中上下,一人都不放过!” 一双眼如同猛兽般,眼里的杀意已然到了顶峰,鲁大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女人,原是来寻欢作乐的,结果遭了这样的罪,心里虽埋怨,可又怕眼前的女人真有些来头,那与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啊! “你放心,我帮你!我定帮你!可你沦落到此,跟我可没有关系,你若出去,绝不能将我供出去!” “你大可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定不牵连于你!” 鲁大人战战兢兢拿过玉佩揣回怀里。 “那么姑娘,我先去,你一人留在这儿多加保重,待天亮我必定带人来救你!” 将所有的希望都赌在了这不着调的鲁大人身上,驻月瞧着他拿走了自己唯一可证身份的玉佩,眼睁睁看着他合上了门,心空落落的直打鼓,更加害怕他突然反悔。 只见他站在门口跟老妈妈正说话,驻月偷偷倚在门后,内心的恐惧一阵接一阵袭来,她贴着门细细听着,也不知听了什么,只知道那鲁大人果然只字不提方才一事。 眼见着他的脚步声远去,过了不片刻,老妈妈又进屋来。 “大人怎么没过夜?这么快就走了?” 驻月倚在桌案前,调整了情绪后笑着说道 “大人说今日只是来瞧瞧新来的姑娘,并不打算留宿,他说府中还有要事呢。” “当真?” 老妈妈有些狐疑。 “那是,他还说要给我赎身呢,会给你一大笔钱呢!” “当真?!” 一听有钱,老妈妈眼都亮了。 “妈妈您就等着他拿大把银子来孝敬您吧!” 驻月未回,嬴政无法合眼,眼瞅着夜色越来越深,可这宫里始终没有传来她归的消息。 “李善全,再派个人去问问,王贲到底有没有头绪去找?这咸阳城若是找不着,便去外头,别耗时间!” “君上,您放心吧!王将军已经带着兵马去寻了,如今入了夜,这百姓都在自家内,若是藏了人就更好搜出来了,您别急!这伏越姑娘,定立马就回来了!” 嬴政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殿内出了神,望着院子内漆黑一片,心底更是升起了一股落寞。 好好一个人,白天还在跟前活蹦乱跳的,这会儿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他满脸愁绪,取出了驻月送他的那枚项链坠子,里头的相片仍在,笑得灿烂。 “要是寻不回来了可如何是好?天大地大,孤该去哪里找你呢?” 此时王贲正领一队人马在咸阳城内挨家挨户搜查,他将士兵分成几路,分别从不同的街市去找,眼瞅着毫无任何头绪,也跟着犯了难。 好端端的人,就平白无故蒸发了? 正当他骑着马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时,那鲁大人竟匆匆赶来。 “王将军,这位大人说有重要的事见您!” “你是?” 王贲与鲁大人根本没有打过照面,自然不认得。 “将军,小人有要事禀告,还请将军下马!” 瞧此人神色怪异,似有话要说。 “何事?本将军正忙,若无要紧之事,改日再谈!” 王贲牵着缰绳就要走,谁知鲁大人拦在了马前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将军,您是否在寻一位叫伏越的姑娘。” 他将驻月给他的那枚玉佩递到王贲面前 “小人知道她在哪儿!” 驻月在屋内坐等鲁大人去通风报信,又恐其就这样拐了自己的信物逃跑,内心万般挣扎,度秒如年般痛苦不堪。 春秀院越来越热闹,楼下宾客的笑声都快将屋顶掀翻了也不见散去。望着窗外明月,心头泛起阵阵酸楚。 恐无法再见,若是就这样天涯相隔无法脱身,叫自己在这烟花之地沦陷,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就在驻月望眼欲穿之时,楼下忽地一静,随后便传来了一阵阵的惊叫声。 “你们,你们干什么?” 老妈妈瞧一年轻的将军领着兵马便往屋内冲,脸上个个杀气腾腾,直叫人恐惧! “大人,大人您这是做什么?我这儿可是正经生意,您这样岂不是扰我开门迎客?” 王贲不跟她废话,而是朝手下使了个眼色,随行士兵便抽出腰上佩剑,直指老妈妈,吓得老妈妈一个踉跄,差点翻倒在地! “这屋里的人,未得命令,一个都不许出门!若是有谁擅自跑了出去,可别怪刀剑无眼,伤了各位!” 屋内的男男女女吓得搂作一团,原要逃的客人们都被一一抓回,这些人不知发生何事,恐将军大开杀戒,个个都吓得抱头不做声,生怕惹祸! “大人,您不能乱闯啊!咱这儿是正儿八经的生意啊!” 眼见着王贲上二楼,老妈妈急着步子追,谁知被士兵擒住刀抵上了喉咙口,这才老实! 王贲一个个打开屋子,见屋内男女衣不蔽体,甚是污眼! 几人挨个查看屋内,待走到驻月那间屋时,发现屋子被人上了锁! “里头何物?” 王贲一脸煞气的问道。 老妈妈吓得心惊肉跳,还敢撒谎 “只不过是杂物罢了,大将军也要查看?” “打开!” 王贲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里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王贲将军,我在这儿,救我!” “是伏越!!” 王贲眼前一亮,不顾老妈妈掏钥匙,一脚便将门踹开,还未看清里头状况,就见驻月一步冲了出来 “伏越姑娘!你果真在此!” “快!快去隔壁屋,秋楚还在那儿,她一定吓坏了!” 驻月顾不得被救的喜悦,连连催促王贲去救秋楚,直到他将秋楚从隔壁屋抱出,才终于安心。 “她吓晕了,以为我是要欺负她的歹人,还未看清我的脸便晕了。” 驻月瞧着倚在王贲怀里的秋楚,脸色煞白,满脸的泪痕,更是恨意达到了顶峰! “你,你到底是谁?” 一旁的老妈妈瞧大将军对姑娘甚是谦逊有礼,自知大祸临头,颤抖着嗓子问道 “你不是寻常姑娘家吗?” “瞎了你的狗眼!这可是国君跟前的女官,怎可能是寻常百姓!!” 第86章 人生过客否?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并非寻常百姓家,我是伏国来的公主!你竟敢绑架一国公主!” 驻月步步紧逼那吓傻的老妈妈,一副要将她生吞活剥之姿。 “我说过,别叫我逃出来,我若得救,定要你的命!” 说罢,驻月一把抽出王贲腰间佩剑,不带一丝犹豫便朝老妈妈的大腿刺去! 只听一声尖叫,那腿便是鲜血汩汩,给刺了个对穿。 “你敢这样糟蹋秋楚,我要了你的命!” 说罢,又是一刀刺穿了她另一条腿,老妈妈已分不清是剧痛还是恐惧,见她匍匐在地,双腿血流如注,扯着驻月的罗裙直喊饶命 “姑娘饶我一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姑娘!还请……还请姑娘饶我啊!” “饶你?留你这一条贱命再开这店糟蹋好人家的姑娘?!我要告诉国君封了你这家黑店,将你满门抄斩!” “伏越姑娘,我们还是快点进宫禀报国君吧,他一定还在担心你的安危呢!” 驻月满目恨意,原还想再下手,可瞧秋楚脸色煞白,只好作罢! 一行人不再耽搁,王贲命人套了车,将两姑娘安置在内,片刻也不再停留往秦宫而去。 秦宫早已有人通报,听驻月被救回,嬴政终于可安心了。 “君上,伏越姑娘无碍,您要不小憩片刻?王将军已经赶回来了,待会儿便能看见她了。” “不必,孤要亲眼瞧见她无恙才可!” 嬴政瞧了眼窗外,又起身说道 “随孤去宫门口等他们……” “君上,君上,这夜深露重,您不该去啊!” 李善全哪里能劝得了嬴政,还未等李善全再劝第二句,嬴政便披了大褂夺门而去。一行人见劝告无果,只得疾步跟上。 马车一路飞驰,驻月搂着昏迷不醒的秋楚望眼欲穿,希望下一秒便能瞧见那张牵肠挂肚了一晚的脸。 嬴政已在宫门口等候多时,听马蹄声由远而近,逐渐到眼前时,他这担心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下了。 “君上,伏越姑娘还有秋楚姑娘已救回!” 王贲下了马车立马禀告,他也未想到国君会来宫门口接驾,转念又一想,大抵不是来迎自个儿的。 “伏越……” 嬴政唤着,瞧见马车的帘子缓缓掀开,那受了一夜罪的人儿终于平安归来。 “君上……” 驻月再次看见了他,经历了一整晚的疾风骤雨,最终平安归来。 李善全命人去扶秋楚,将她送去了郑妃娘娘那儿。 “跟娘娘说一声,秋楚遭了些许罪,叫御医来瞧瞧,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眼见着秋楚被人带回,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后,驻月才最终放心。 “你,你去哪儿了?” 嬴政瞧她一副怪异打扮,触碰的手没有一丝温度,冰冷彻骨。 “你有没有受委屈?” 嬴政扶过她的肩头,驻月正想回答,谁知脚底一软,竟昏倒在了他怀中。 待苏醒,早已是第二日日上三竿。 又回到了春遥殿,熟悉的味道,温暖的床榻,屋外树荫斜斜,驻月再次死里逃生,活了下来。 “你醒了?如何?” 不知嬴政在床头守了多久,见驻月缓缓睁眼,嬴政才温和地说道 “御医说你紧张过度,忽放松便晕了,需卧榻休息几日才可。” 驻月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是睡眼朦胧地起身,看着近在眼前的君王一眼又一眼。 “你怎出趟宫便能被拐了呢?自你回了咸阳便不断受难,还真叫孤担心不已……” 嬴政见驻月不回应,又说道 “还说不愿孤派兵护你,下次出宫,定要叫人跟着才是,这次是王贲及时将你找回,若是找不到,你叫孤上哪里去寻你呢?” 驻月不语,只是默默流着泪,内心委屈油然而生。 “怎么?说不得了?” 嬴政笑着抹去了她脸上的泪 “你受了什么难,王贲都跟孤说了,你放心,孤定会为你出了这口恶气,欺负你的人,孤一个都不会放过。” 嬴政瞧着她只是默默流泪,也不开口说话,又温柔地询问道 “怎么了?一夜不见这般老实,一句反驳的话都无了?” 驻月只是默默抽泣,从未想过还能再见嬴政,从前那孤傲凶恶的君主,此刻笑得如此温和,嘴里虽是责备,却尽显怜惜。 “君上……” 驻月第一次主动扑在了嬴政怀中,昨夜的苦难与恐惧,在此刻终于寻到了可依靠的肩头,能好好宣泄一番。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嬴政抚过她的长发,安慰道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我以为昨日一别,便要生死相隔了。” 驻月轻声抽泣着,也是第一次发现嬴政不再是那被人写在史书中的人,他成了有血有肉,仍旧活在自个儿眼前的真实存在。 “怎会叫你同孤生死相隔呢?若找不到你,孤便把咸阳翻过来,若再找不到,便派兵去城外,去他国,总能将你寻回的。” “为什么一定要寻回我?” 明知问了个一目了然的问题,可此刻驻月似乎想要寻求嬴政带来些许温柔平复激荡了一夜的心,她看着嬴政,想起了最初见他时那双如鹰似的双眼,那是一双带着杀气的眼眸。而此刻,琥珀色的眼中倒映出了自己的模样,穿越千年的时光在此刻交融,吹散了这千年之隔。 “我若真就这样失踪不在,您难道不会就这样将我忘了?您会记我一辈子?” “你觉得呢?” 嬴政擦掉了停留在她脸颊上的泪。 “你觉得孤会不会忘了你?” “不清楚……” 驻月摇摇头 “您是君王,天下美人那么多,只要您愿意,又有什么不能得呢?您的一生有那么多美人作伴,我,只不过是匆匆过客罢了,况且……” 驻月望着他,心头直叹 我并非真的伏国公主,迟早有天我要回到我该去的地方,怎能留恋此处呢?若是这般不舍,岂不是叫我不得而归? 嬴政自然而然地将她拥入怀中,驻月枕在嬴政肩头,只觉越发不舍。 “不知国君有无听过这样一句话,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世间男子都难做,何况是翻手为云的君王呢?” 第87章 好梦留人睡 此话何意,嬴政一听便明白。 “弱水三千,你又怎知自己不是那一瓢呢?” “我没有这样的运气,也没有这样的自信能叫他人只望我一人。” 嬴政见她此刻内心防备甚低,寻常张扬又自信之人,此刻变得柔弱至极! 他扶着驻月的双肩,一双眼睛牢牢盯着她,似笑非笑,一字一句,缓缓问道 “你好好看看,孤的眼中是否只有你一人,还有无他人否?” 嬴政见其一双弯眉揉着忧愁,双目泛泪,面若桃花,两片唇娇艳欲滴,也就暂撇了理性,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驻月只是浑身一颤,并未拒绝,嬴政见此又缓缓吻过她的脸颊,像是试探,又有些过于小心,恐惊了她叫她闪躲,谁知驻月并未无此意,只是浅浅一笑,便垂下了眼帘。 “你以前,也这样做过?可还记得?” “什么?” 驻月早将此事忘得干净。 嬴政见她忘了个一干二净,也不恼,只是笑得无奈,一个吻刚落在她的双唇上,谁知门口忽落下了一阵声响,像是有东西摔碎在地的声音。 “谁?!” 嬴政一扫方才温柔,转眼又是一阵怒视,而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来探望驻月的吕瑶。 吕瑶在门口看到了一切,她不敢上前打搅,又恐退下闹出些许声响打搅了他们,就在她进退两难之际,手中捧着的茶盏竟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参见君上……” 吕瑶见被发现了,也只能战战兢兢从门后走出。 嬴政瞧是吕瑶,虽知方才好事被打搅正心头恼火呢,可又不能发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火,只得拉着个脸问了句 “何事?” 方才绝佳的好氛围被搅得如同晨雾般,片刻便消散无踪。 “奴婢,奴婢是想来看看伏越。” “瑶瑶,我又能见到你了!太好了!” 驻月伸出双臂迎接吕瑶,嬴政瞧她已无方才之意,虽是不甘,可也只能作罢。 他长叹一口气,只得给这不速之客让地 “你遭了大难,就好好安歇,若有什么不适,便叫御医来瞧瞧,孤还有事,晚了再来看你。” 嬴政前脚刚走,吕瑶便转着眼珠子笑了起来。 “我方才都看见了!还说对国君无意,我看你们两个,分明是爱意正浓!” 驻月枕着双膝,眼睛望着空空的厅堂,似乎嬴政方才的身影还停留在此处。 “只取我这一瓢饮吗?我从未觉得自己会是那个特别的存在。” “你嘴里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呢?” 一阵如风般轻柔的吻,像是凝结在脸颊上的一团雾气,方才嬴政唇的温度,呼出的气息久久萦绕在心头无法散去,搅得驻月那颗心如同初升的满月,温柔且散发着暖意,由内而外感觉到了他所带来的爱意如同浪潮。第一次被如此温柔相待,叫驻月脸颊上的热浪久久无法散去,他人虽未问,自己便已羞红了脸。 她暗自嘲笑自己的多情,吕瑶见她这般模样,也不多问,只陪着她高兴。 “秋楚怎样了?有无大碍?” 驻月想到了昨夜的昏迷不醒的秋楚,又连忙问道 “她可醒了?” “醒了,身子虽无大碍,可是吓坏了,现这会儿郑妃娘娘叫她好好歇息,自会为她讨公道的。” 说到昨夜,吕瑶到此刻都惊出一身汗 “怎会,怎会被拐去了妓院?!若不是王将军及时把你们找回,我实在不敢想你们会遭到什么!” 说到此事,驻月也是一头雾水 “昨个儿看百戏,遇到一群彪形大汉,见我便问我是不是伏越,好像早就认识我似的,可我在秦……哪里有宫外的朋友,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你是说……有人害你?” 驻月百思不得其解 “我寻常好好做事,也未得罪人啊!怎会如此恶毒,要把我卖去妓院?!” 此事疑虑重重,却又无从谈起,驻月知晓有人欲意谋害,却对此人毫无头绪。 忽地,她似想到了什么,对吕瑶问道 “我被拐去的时候还带着荷包,我的东西可还在?别叫那老鸨子给贪了去!” “都在呢,王贲将军给你带回来了,你瞧瞧有没有丢了东西?” 吕瑶将荷包递到驻月手上,她赶忙打开查看,里头除了些碎银俩,还有枚新买的发簪。 “可有丢了什么?” “不,没有,没有……” 驻月看到送嬴政的那枚玉带钩还好好的躺在荷包内。 入夜后的秦宫有了几分夏日的炽热,驻月睡了一天也已恢复精神,她便去了承德殿寻嬴政。 那个男人如同往日般伏在桌案前细看大臣们呈上的奏章,身旁仅李善全一人伺候。 驻月端了茶来,李善全瞧她来了,也笑眯眯退下。 嬴政抬眼见她,又露出了几分笑意 “身子好了?” “恩,已无大碍了。” 驻月将茶递到嬴政手里。 “君上打算怎么处置那绑架我们的老鸨子呢?” “你想怎么处置?” “我……” 驻月哪里会手软 “那老鸨子强抢民女,竟做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此事绝非第一次,若是饶她性命,岂不是还要叫其他姑娘遭难?不杀她,实难解心头之恨!” “此事孤已处理好了,你也无须操心。” 嬴政说道 “那女闾,孤已经查抄了,那绑你的老妈子连带着她的手下统统投入大牢,待查明她们身上有多少孽债,孤要一并讨回!只是……” 他又说道 “那些绑架你的男人,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从女闾抓来的人都不认识他们,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和这些人做这场买卖,甚至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 “他们喊得出我的名字?一见我便喊伏越。” “你认识?” “不……” 驻月摇摇头 “除了秦宫里的人外,我哪里还认识其他人,他们……为何要这样做呢?到底受了谁的指使?我可从来未与他人结怨啊!” “虽不知他们姓名,但好在已根据女闾的人描述绘了画像,孤已广布告示,相信很快能将他们抓获还你公道。” 说罢,他便起身往里屋走去,驻月想到了帮他通风报信的鲁大人,又问道 “那替我向王贲求救的鲁大人呢?您怎么处置的?” “他?” 嬴政不屑一笑 “孤已革了他的官职,抄了他的府邸,也已将他同他的家眷投入大牢听候发落。” 见驻月疑惑,嬴政又耐心解答道 “他这个郡县大人,竟敢三番四次拿着百姓的民脂民膏去逛什么女闾,又暗自与那群不入流的人勾结,贪污了多少银两?孤自然要好好查一查!怎能叫这样的人来坏我大秦百姓!” “您说的确实有些道理,这样的人若当官,定会叫百姓生于水深火热。可他……毕竟帮了我,我曾答应过他,会记得他的好,这份人情该怎么还呢?” “孤自有主意,这件事你不用再多问了,安心歇息吧……” 第88章 朝与暮 驻月跟了进去,今夜嬴政似乎想早些歇息,见侍女端着面盆进来给国君净手净面,驻月又服侍他就寝。 嬴政瞧她一副有话说的样子,一猜便能猜中她的心事,恐其多想,又言 “那鲁大人虽说作恶多端,可毕竟还有勇气帮你,这个好,孤自然会记得,你放心吧,孤已放了他家中幼子和老母回去,此事不会牵连于他们。” 驻月替嬴政脱下外衣,见他已将事情处理得当,也不再多说,只能谢恩。 “孤今日要早些歇息,你也早些去睡吧。” “是……” 驻月抱着嬴政的衣衫,不知怎的又好奇想看他衣带上的带钩是何模样,见嬴政背过身由侍女伺候更衣,便转身偷偷瞧了眼。 寻常之物此刻倒有些在意了,驻月翻了翻,发现是枚错金银的龙首型带钩。 这是出自宫内能工巧匠之手,自然比自己买的那枚玉带钩更精致,也更霸气些。 要不要送呢? 驻月犹豫了。 自己买的玉带钩偏温润些,与嬴政的气场似乎不太符合。她怀中揣着礼物,却迟迟未敢送上。 “你抱着孤的衣裳干什么呢?” 嬴政瞧她心事重重,便对其他侍女扬扬手,叫她们退下。 “哦,没有没有……” 驻月慌慌张张将衣衫挂好 “只是见君上的衣裳刺绣精美,就,就忍不住多看了会儿。” “你什么时候对刺绣感兴趣了?孤怎么记得你从不动针线的。” “偶尔无聊也想学着打发时间呀!” 驻月背对着嬴政将挂好的袍子理整齐 “我瞧吕瑶她们都能绣出很精巧的图形,也想跟着试试。” 驻月心虚,想想这东西实在送不出手,转身便要走,谁知却一头撞在了嬴政胸口上! 这家伙走路没个声响,也不知何时站自己身后了! “我算是慢慢了解你的性子了,若心头无事,便笑的大大咧咧。若心头装事,便扭扭捏捏。你还研究刺绣,你不是最烦这些精巧之事嘛?孤记得你曾说过,你最不善手工,什么针线活是一点也沾不了,沾了便犯困,怎么今天还要主动研究,孤一看啊……就知事出反常!” 驻月低头不敢看他,生怕被他再度发现心事,她低着头,连连说道 “君上应当早些歇息才是,我先退下了!” “等会儿!” 嬴政一把拉住她,将她护在怀中。 “有什么事你便说,遇上难事了不说,你还想叫孤去费力猜你的心思不成?孤国事繁忙,你还想叫孤受累?” 嬴政将驻月搂在怀里,没有就此作罢之意。 “君上,您该放开我了……” 此时的嬴政只穿了件寝衣,驻月被护的只能靠在他胸膛上,听他的心跳阵阵传来,扰得更是难以开口。 “说吧,不说晚上便一块就寝吧?如何?” 嬴政又紧了紧臂膀,见其不肯罢休,驻月只好投降 “我是有东西要送你,但思来想去,总觉得你看不上。” “什么东西这么难送出手?” 嬴政放开了她,见她从袖口取出一枚荷包,在小小的荷包里左翻右翻,就是拿不出手。 “你要叫孤等到什么时候?天都快亮了。” 嬴政双手抱在胸前,笑盈盈地望着她,哪里看的够,就喜欢看她局促又无奈的样子。 “我先申明,送此物并无它意,只是顺手买的,您可别多想,也不准多问!” 说罢,驻月将那枚玉带钩缓缓递到嬴政面前。 “送此物给孤?” 嬴政定眼瞧了瞧,忽仰天大笑道 “你还叫孤不要多想,你觉得孤怎可能不多想呢?你说你无它意,为何又要送此物呢?难不成……” 见驻月伸着手,已羞到满脸通红无法反驳。 “你想叫孤换上这枚带钩,以后……便由你来为孤宽衣?” 嬴政一把拉过她,见其面红耳赤,根本无法抬眼对视。 他的手轻抚过驻月的后背,将她手中的带钩接过,随后缓缓说道 “孤想起来,白日时似乎有事未做完就被人打搅,现在能否继续?” “不可!我,我要走了!” 见嬴政故意拿自个儿逗趣,驻月想跑却又跑不了,被嬴政的怀抱牢牢禁锢,隔着衣衫的体温却不断传来,惹得她只觉气氛有些微热。 “别走了,今夜就留下吧?” 不似寻常的君王,此刻的语气尽显挽留,屋内静悄悄的,只剩下了他深沉的呼吸声。 “不行,瑶瑶还在等我回去。” “你不回去又如何?你一夜不归之意不是很明显吗,她哪里会多问。” “我……” 还未等驻月再言,嬴政的吻便落了下来。 “君上,我还未有准备……今日,今日……实在不可……” 比白天更深沉的吻,直叫驻月无法抵挡,吻的她双腿发软,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成一片,嬴政的双臂将她牢牢抱在怀中,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从前你就是这样吻过孤的?怎一点都不记得了?只有孤日思夜想,这样公平吗?” “我……” 驻月被吻的直喘粗气,脸颊的温度跟沸腾了似的,她看着嬴政那双卸掉了威严的眼睛,一时间竟无法拒绝他的爱意。 “你吻了孤,却又忘了,叫孤一人整日惦念,怎能如此?” “我……何时……” 嬴政的吻由上而下,逐渐落在了颈上,气息交缠,形似两股水流交汇难分彼此,轻缓又带着些许急促的吻如雨点般而来,吻的驻月浑身发麻,快无法思考。 情到深处自是无法自拔,日思夜想的人在怀,嬴政哪里会作罢,见其双臂一用力,竟将驻月拦腰抱起。 随着一声惊呼,驻月才从方才的氛围中醒了三分。 “君上,我真的没有此意!” 见嬴政往床榻而去,驻月才急着解释道 “送带钩之意并无如此!” “留下,孤今夜叫你留下……” 留下之后,一夜缠绵后的明天,两人又要以什么身份相处呢?跨过了这道,两人就不再是从前的关系了,而是更加复杂,更加深刻的关系。 “君上,我,我要走了!我真的要走了!” 驻月一个扑腾,竟从嬴政怀中跳了出来,原先意乱情迷,已无法思考的驻月,才此刻终于又醒了过来。 第89章 夏意 “君上,我,我要走了,天色已晚,您也该休息了……” 嬴政瞧她手忙脚乱地理着襦裙,脸颊染的绯红还未褪去。方才的好气氛又在逐渐消散。 “你不愿意留下陪孤?” “若君上要批阅奏章,我会在旁伺候,若是……其他……恕伏越实在……” 瞧她实在为难,嬴政虽心头一团火在燃烧,却也实在不愿强迫她,只能无奈坐在床榻边,见她局促又恐慌,只能摇头笑道 “孤有些不懂你,为何不愿呢?方才瞧你,似乎也不像是对孤所为反感,为何临了又想逃呢?” 确实不讨厌,驻月看得清自己的内心,她十分清楚自己对嬴政的感情并非敬仰或是崇拜,而是关乎男女之情,在他身边的时间越多,便越能被其折服,这点驻月看的明白,他的吻虽有些迫切,可自己却无法开口回绝,这便是心中有爱的证明。 “君上……” 驻月忽跪下。 “待时机成熟,我有一事想跟君上明说,若那时君上还愿留我在身边,我便依您……” “现在不得说?” 嬴政见她神色严肃。 驻月摇摇头,不再言语。 此时当然不是好时机,虽对嬴政的感情明了,却也害怕他勃然大怒,欺君之罪乃是死罪,驻月无法确定嬴政在听到自己不是真的伏国公主后会不会有杀了她的想法,身边人,却时刻揣着一个谎言,这样的事怎能叫嬴政不生气呢? 驻月也更明白,自己不想叫嬴政失望,他满眼的爱意是望向一个骗子,怎能叫他不难过呢? “好。” 嬴政温和地回应道。 “孤等你所说的时机,待那时,孤也有一件事要与你明说。” 两人点到即止的感情,似乎已经不必明说互诉爱意,嬴政觉得自己能等,在等待的过程也依旧是甜蜜的,他笑盈盈地说道 “你退下吧,孤说过,若你不愿,孤是不会勉强于你的。” 水积春塘晚,阴交夏木繁之时,夏日也不知不觉来临了。 咸阳城的夏日比预料的更加闷热了些,秦宫如今满眼苍翠,临凤园的花儿争相绽放,将这秦宫点缀的更是热闹,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也不禁令人望到了希望。 驻月仍为女官,与嬴政点到为止的感情也未再继续,嬴政仍表现得与寻常无异,只是不再似有似无的撩拨,秦宫的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着,被绑一事就此消散。 如今夏日荷花开的正盛,驻月便与惜夏还有吕瑶两人去临凤园的池子内采些回去,想摆在承德殿内。 荷花清香淡雅,嬴政也中意。几人说笑着往园内走,遇上了许久未见的郑良,今日天气好,也难得看到了久居不出门的楚妃娘娘。 “这不是伏越姑娘嘛,都在秦宫,咱们却许久未见了。” 郑良笑得灿烂,这会儿她正与楚潇潇二人在亭内消暑。 “君上这几日如何?身体可还好吗?你们伺候国君也该注意些,这入夏了,别叫君上劳累受热,若是宛暍那就麻烦了。” “是……” 三人行礼,驻月瞧了眼秋楚,虽被绑架一事已过了有些时日,但她仍是一脸憔悴,闷闷不乐之样。 郑良身旁的楚潇潇却不言,也不看她们,只顾拨弄手上的琴弦,琴音似滚落的珠玉,格外清脆动听。 “你们来临凤园做什么?怎不去伺候国君呢?” 郑良晃着手上的牡丹团扇,姿容高雅端庄,甚是动人。 “回娘娘的话,咱们今天来采些荷花放承德殿里头,好叫君上不用顶着日头跑那么远来赏花。” 惜夏回道。 郑良莞尔一笑,摇头直叹 “你们倒是有心,还能注意这些,不愧是年轻的姑娘,心思总归活络些。” “君上何时喜欢看花了?” 这会儿楚潇潇才开口说道,她的语气淡淡的,似有不快,可驻月瞧她神色温和,倒也不像有气。 “妹妹,这你就不明了,咱们许久没伺候国君了,国君什么时候变了喜好,咱们怎能知道呢?定是身边人比咱们更了解呀!” 楚潇潇神色依旧淡然 “君上这些日子都忙着处理他国之事,确实许久未来后宫了。” “那不正叫你能清净些?” 郑良笑说道 “只是不来寻咱们也就罢了,也不来瞧瞧孩子们,扶苏整日问我父王怎不来,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君上也许久未去瞧过嫚儿了。” 楚潇潇纤长的手指抚过琴声,琴音似一声哀叹,隐约瞧见了她满脸愁绪模样。 “娘娘抚琴,咱们就不打扰了,奴婢们先告退了。” 驻月匆忙行礼想走,见她要走,郑良又说 “秋楚,你也一块儿去玩吧,整日闷在我们云台殿也是无趣,陪着咱们这些娘娘也叫你不得安歇,这会儿你就去玩吧。” 秋楚似乎有些意外,瞧驻月向她示意,也急忙行礼退下。 四人沿着蜿蜒的回廊赶忙离开,郑良与楚潇潇二人仍坐在亭内,见她们越走越远,郑良才叹气道 “妹妹,看样子咱们是真的老了,从前就听过花无百日红,还以为这句话不会在咱们身上应验呢,谁知这花儿开败的如此快,一茬接一茬的,这新绽放的花朵儿,怎能跟咱们这些已要凋零的花儿放一块儿呢?” 一曲悠扬的琴声缓缓响起,在楚潇潇的手上形成了一段温柔婉转,却又略带哀叹的伤感之曲,琴声悠扬,像是在诉说着无法开口的哀怨。 “姐姐……你已经侍奉国君这些年了,怎还不了解他的性格呢?从前你刚入秦时就说要做国君最深爱的女子,想与他举案齐眉,如今你也替他生下了长子,他也对你爱护有佳,这么些年都未冷落过你,算是心愿达成,怎么?又这般痴怨了呢?” “我哪里痴怨。” 郑良笑得有些无奈,她吃了口冰烙,缓缓开口道 “你怎从来不问问伏越一事?她都在宫里那么久了,你却从来不问,难道你就不好奇国君待她心思如何吗?” “有何可想的。” 楚潇潇弹着琴说道 “国君自然对她有意,无意怎会徒留在侧,只是……这新开的花朵是否能永盛不衰,便不得而知了。” 第90章 采莲 几个姑娘步履轻盈,似一阵风般跑过,穿过了花团锦簇的园子,嬉笑着来到了池边。 “秋楚,你怎么不来寻我们玩了?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惜夏笑的灿烂,拉着秋楚的手不肯放。 “云台殿的事儿很多吗?怎许久也不得空呢?前几日还想叫你出来与咱们一块儿采莲子呢。” 秋楚摇摇头,淡淡一笑 “天热了,也不爱出门罢了。” 几人面面相觑,只觉得她心中有事,可秋楚不主动说,他人也不好刨根问底,只能作罢。 “咱们四个撑着船去采些荷花来吧,趁现在日头还不高。” 姑娘们嬉笑着,撑来一叶小舟,几个活泼俏丽的姑娘隐于荷花丛中,吕瑶与惜夏撑船,驻月同秋楚采荷,四人笑着,聊着,在夏日之下犹如一道美丽的画卷,叫人移不开眼。 “你还在为当日之事难过吗?” 驻月瞧秋楚虽是在笑,可笑得实在勉强。 “不是……” 秋楚摇摇头,轻声问道 “你可有见过王贲将军了?” “王贲?” 驻月一愣。 “许久未见了,似乎带兵出征了。” 秋楚木讷地点点头,自言自语道 “这样,当日他救我,我却未来得及说谢谢,思来想去,实在不妥。” 见她神思忧郁,驻月笑着安慰道 “他一个大将军,大英雄,哪里会在乎这些小事,怎么?你想寻个机会谢谢他?” 秋楚抱着丛荷花,低头叹道 “见不到也好,见了反而尴尬。” “尴尬什么?” 秋楚虽是内敛了些,但从前还是能跟姐妹们好好说话的,如今倒成了少言寡语,问了半天也不说缘由。 “你若想当面致谢,下回我见了他跟他说一声,如何?” “别,千万别……” 秋楚恐驻月多言,只好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这话刚说完,驻月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还有这样的事?他未曾提过啊!” 驻月瞧着秋楚面红耳赤,终于明白缘由了 “所以你不来章台宫找我们玩,就是怕遇到王贲吗?” “恩……” 秋楚点点头 “那日他破门救我,我身上只穿了件膺衫,实在有失体统。” “这有什么,你遭了难,哪里还能顾得了这些。” 瞧她一副害羞无言的模样,驻月似乎看懂了几分。 “这个,你帮我转交给他,就当作是我的谢礼,他收不收,都随意。” 是一枚打的十分精巧的同心结,上头还串了当日在琳琅阁买的玉石,看样子秋楚是花了些许巧思的。 驻月接过,笑着说道 “这么漂亮的同心结,挂在王贲的宝剑上正好呢!” “哎,你们俩在聊什么呢?就叫咱们撑船,光在那儿躲懒了!” 惜夏瞧她们俩说着悄悄话,故意气恼道 “伏越,可是你说要来摘些荷花给国君的,如今你这出主意的人怎不动手了呢!我瞧着啊……君上是越发把你宠的无度了!” 此话一出,逗得其他姑娘咯咯直笑。 “鬼丫头,光会挑我的麻烦了!” 驻月伸手去摘荷花,众人陶醉于此情此景,吕瑶瞧着满池子的荷花叹道 “若是此时有一盅酒,那更好了呢!” “瑶瑶姐姐,你倒是颇有江湖侠士之风呢!咱们哪里能在这儿喝酒呢,若是被其他宫的娘娘逮到,可要受罚呢!” 惜夏笑得张扬,众人被她引得哈哈大笑,女孩们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也引得了路过的嬴政驻足。 “孤怎感觉听到了伏越的笑声?” 他朝四周望了望。 “君上,伏越姑娘她们在那儿呢!” 李善全眼尖,一眼便瞧见隐于莲叶下的那一叶小舟,载着几个年轻曼妙的姑娘,瞧着姑娘们手捧荷花,笑得可爱热烈,连岸边的嬴政被感染 “君上,伏越姑娘说摘些荷花放在承德殿,说那荷花清香淡雅,您国事繁重,能提神醒脑些,也能解闷。” “她的心思倒是细腻。” 碧波荡漾之下的荷花池内,女孩们的笑容如同夏日阳光,耀眼明媚,令人流连忘返。 坐在亭内的郑良早就看到嬴政的身影了,远远瞧他站在一丛丁香树下伫立许久,似在望着什么,深陷其中。 “君上在看什么呢?” 郑良无意问了句,抚琴的楚潇潇轻言道 “深陷情愫,无法自拔罢了。” 一曲琴声落下,那荷花池内便传来了阵阵嬉笑声。 “原来如此。” 郑良笑道 “咱们要不要去问安呢?许久未见国君了。” “姐姐要去吗?不怕自讨无趣,徒增悲伤吗?” 楚潇潇也随着郑良的视线望向远处的嬴政,瞧着昔日颇有威严的君王正立树下,虽隔甚远,却也能瞧见他的满目笑意与流露的爱意,他的视线如同不得而见的丝线,牢牢拴在那个人身上,连琴声也未听见,便被笑声所引。 楚潇潇看了眼身旁的郑良,瞧她的嘴角虽是上扬,却满目惆怅。 “姐姐,妹妹多年前便对你说过的,咱们是被送来秦国的,不是自愿,自然也不用对君王留情,可你偏不信,只觉与国君相伴的日子越长便越能打动他,如今看来……咱们的国君已深陷情网,将你抛掷脑后了!” “无碍的,宫里的女人原就跟满园春色般,多了便热闹,少了便寂寞,咱们的国君从未遇过这样的花儿,自然好奇驻足。” 说罢,她便提着裙摆往石阶下走去。 “妹妹不去吗?不能叫国君就这样把嫚儿忘了呀!” “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楚潇潇又坐回到琴前 “姐姐,不要顽固不化,到最后伤的人,也只有你一人罢了。” 郑良未语,她迈着轻唤的步子,摇着罗扇,往嬴政走去,满脸的笑意与爱慕。 “你们几个,该上岸了!孤瞧你们玩的热闹,小心翻了船,若是不会水就麻烦了!” 嬴政这一喊,吓了船上几个姑娘一大跳,立马噤声 “国君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 “在那儿呢!” 吕瑶指了指岸边,也不知嬴政站了多久,手捧荷花的驻月瞧他满脸笑意,又急忙安抚道 “君上看着心情不错,不会怪罪咱们的。” 她对惜夏说道 “咱们把船划过去吧。” 第91章 云台殿 “哎,好嘞!” 惜夏在正摇着橹往嬴政那儿划去呢,谁知突然冒出了郑良的身影,驻月瞧娘娘正向国君行礼,两人似乎有话说,又赶紧喊 “快摇回去,摇回去!” “怎么又变了?” 前头莲叶丛丛,难以望到岸边,惜夏和吕瑶为了闪躲这些密集的莲叶已是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这会儿掉头哪里来得及,只见小舟如一枚银针似的划开莲叶,待驻月想躲,也来不及了! “可有采到荷花了?” 此时嬴政正背着手笑眯眯地向这边望来呢! “年轻的姑娘凑在一块儿就是热闹,瞧瞧……这些姑娘们手捧荷花的样子,还真是美不胜收呢!” 郑良站在嬴政边上,笑得温和 “参见君上,参见娘娘……” 船上的姑娘们原先还笑得热烈,这会儿都收敛了,连连起身行礼。 “不必行礼了,船晃晃悠悠的,小心翻了。” 嬴政自然而然伸手对驻月说道 “小心些,别滑了脚。” 几人见状不再言语,都呆了。连身旁的郑良都笑容一僵,眼见着国君要亲自将驻月牵上岸,刚想出言,谁知驻月呆了片刻,立马回过神来。 “我哪里需要扶呢!” 就瞧见她像只灵动的小鹿似的,从船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了岸边。 “都说美人与鲜花最配,奴婢瞧娘娘风姿绰约,如同荷花般出淤泥而不染,甚是动人清丽,便采了些送给娘娘。” 驻月将怀中的荷花递给郑良,郑良笑着回道 “都说你这丫头机灵,还真是呢!方才还说是给国君来摘花的,如今却给了我,我也算是沾了国君的光了。” “收下吧,夏日荷花难得开的这般好。” 嬴政心情甚好,他瞧了驻月一眼,又说道 “日头正晒,别贪玩中了暑气。” 见郑良似乎与嬴政有话,驻月自然也识相退下。 果然临了酉时,嬴政也未回来,待到了用晚膳的时辰才有人传话来,说君上今夜在郑妃娘娘那儿用膳了。 “意料之中的事嘛!” 驻月一人在承德殿打扫,将嬴政寻常所需之用一一理好,又将白天摘来的荷花喷了些水,望着芳姿清纯的荷花不禁失了神。 本知人心不似树,何意人别似花离。 在此时此刻,如月之恒,荷花清幽,自己倒也不算寂寞啊! 驻月倚在窗前发愣,此刻有月光,有花儿,自己又怎么算的上形单影只呢? 为何后宫女子多哀叹,在此情此景之下,驻月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倒也不是在为自己叹息,是在为后宫中千千万万的女子悲情罢了!那些未曾出现于历史一笔的美人,都是活生生存在过的,她们隐于后宫,用自己的一生随伴君主,又有几人得宠几人受冷呢?君王只有一个,而佳丽三千,若要这样日夜忧盼君主到来,望穿秋水,何人还能神采飞扬,不道是神思忧伤,孤独终老吗? 难道自己,也要成为那日盼夜盼,只望君主驾临的怨偶吗? 嬴政从来也不会属于一人,这点,驻月比谁都明白。保持适当的距离,不涉足,不多情,便是最好的选择。 在她为千百年来后宫美人如此寂寞凋零而感到悲凉之时,一个不速之客偏偏到来。 李斯在已夜深人静之时,突然来了章台宫。 不见国君,只见殿内独留侍女,他急着质问道 “国君呢?!” 瞧他气喘吁吁,似有要事,驻月言 “国君今夜留宿郑妃娘娘那儿了。” “快去将他请回!就说李斯有要事禀报。” “这……” 驻月瞧相国大人急吼吼的,也不知什么事,一时为难 “可这会儿国君正与娘娘作伴呢,我怎能去打搅!相国大人若有事,明日再奏啊!” “去去去!” 李斯对驻月哪有半分尊重,见她拒绝,连连甩手责骂道 “国之大事,你耽搁的起嘛!国君允我有要事随时可要禀告,何须你来出主意!还不快去!!” 李斯虽无礼傲慢,驻月倒也不烦他,见他口干舌燥又递了茶,这才匆匆告退去传话。 这倒好,嬴政难得去娘娘那儿,自己还得去将他带回来,这不是得罪人嘛!!真是活见鬼了! 驻月也不敢耽误,匆匆去了云台殿,见李善全在屋内侯着,却不见国君身影。 “哟,姑娘怎来了?” 李善全见驻月来甚是惊讶。 “君上呢?” “君上在屋内和娘娘还有公子谈心呢,待会儿便就寝了。” “我有要事转告国君,麻烦公公通报一声吧!” “哎哟姑娘,您这是做什么?” 李善全还以为这小妮子思念君上,特地跑人家宫里捞人来了! “君上难得与娘娘同寝,咱们就不要打搅了,你听公公的,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公公您误会了,哪儿是我要寻国君啊!是李斯!李相国有要事启奏啊!” 两人在门口说着,却引起了屋内郑良的注意,见她身披单衣,从里屋缓缓走出来,宛若仙女之姿。 “你怎么来了?!” 郑良也没想到驻月会来,一时惊讶又难以控制脾气,表情忽就变得凌冽起来。 “娘娘……” 驻月正要将事明说,谁知郑良却忽开口责骂,一时间气场与白天那温柔模样相差甚大,叫驻月惊愕。 “伏越,你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今夜国君留我宫里就寝,怎的?你还想将国君从我宫里带走不成?!你当我云台殿是什么地方?!” “不,娘娘您误会,奴婢哪有这胆子,是……” “住嘴!” 郑良似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厉声斥责道 “国君虽封你为女官,说你不是奴才,可你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整日与国君相伴还不够,今夜还敢擅闯我宫门带走君上?!实在闻所未闻!” “闹什么呢?” 嬴政听了外头动静出来查看,见驻月正挨骂呢。 “你怎么来了?” 连嬴政也意外,想着不过一夜不见,不至于思念成这样吧! “君上,该好好管教下伏越了!胆子越发大,还把不把我当主子了!!” 寻常温婉的郑良这会儿暴跳如雷,给驻月看的一愣一愣的,只觉恍惚。 第92章 燕国太子 郑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这会儿能把她惹怒,在场的奴才们都以为是驻月恃宠而骄,无法无天了! 跟随在旁的秋楚也替驻月心忧起来,她瞧娘娘暴怒,又恐国君不为驻月做主,一时间陷入两难。 “先别急着生气,伏越怎会无礼傲慢,故意来冲撞你呢!” 嬴政语气算是温和,对着郑良笑笑,转头又绷着脸质问驻月,语气多了几分严肃 “怎么了?孤不是叫人传话说今夜留在云台殿了,你跑来干什么?” 驻月是满腹委屈无处说,自己只是来传话的,谁想打搅他们花前月下!瞧嬴政一副质问态度,更是气的牙根发痒! 她忍着情绪,依旧对其行礼再言道 “回国君的话,奴婢是替相国大人传话来的,相国大人说有要事禀告,说耽误不得,奴婢这才来云台殿的。” “李斯找?” 嬴政又对郑良解释道 “孤确实给过李斯特权,有要事不论何时何地,都可禀告。” 他又问驻月 “李斯人呢?” “在章台宫等候。” 嬴政又对郑良说 “孤得去瞧瞧,国家大事耽误不得,明一早,孤来陪你还有扶苏用早膳。” 郑良虽是又气又委屈,恨不得撕了驻月,可在国君面前又不能表露,只得温和着脸回应道 “方才是妾身一时着急,以为伏越姑娘有他意才这般气恼。若是相国大人有事,那君上赶紧去吧,不要耽误了重要之事!” 嬴政也不耽搁,叫李善全取了外衣便走,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原还温馨热闹的云台殿,一下子静了下来。 “母亲,父王都走远了,您怎还不去睡呢?” 扶苏瞧郑良倚在门前望着嬴政离去的方向失了神。 “天色已晚,您该歇息了。” 谁又懂郑良心头的苦闷呢!她摇头直叹息,神色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你父王这一走,也不知何时再来,这样日盼夜盼的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啊!” “娘娘……君上会再来的,他方才不是说过,明一早会来与您用膳的吗。” 秋楚给她披了件外衣,又安慰道 “国君是因为国事被叫去的,您放心吧,他的心还是牵挂着您的。” 郑良看着秋楚,笑的有几分凄惨 “明个你替我去问问伏越,到底有何要事要夜叩我云台殿宫门,连天亮都等不及,是不是前朝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 秋楚为难,前朝之事,自己这个奴婢怎可以打探呢。可瞧主子一脸忧愁,虽说勉强,也只得点点头应声答应。 嬴政回章台宫,一路走的飞快,李善全紧跟其后,驻月跟不上他的步子,被落得老远,可此刻的国君满心都是李斯那头到底有何急事,哪里还会注意其他! 待驻月一路小跑回了承德殿,这还未进门呢,就听见了嬴政一阵大笑。 怎得?难道李斯传来的是好消息? 她又赶忙去备茶,等将茶端到殿内,一眼便瞧见了嬴政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而方才急吼吼的李斯,现在表情十分复杂,好像看不懂为何国君突然大笑不止,一脸疑惑。 “君上,喝口茶……” 驻月将茶端到嬴政的桌案前,谁知嬴政忽又喊住了她 “伏越,你可知要发生何事了?” “啊?” 轮到驻月一脸茫然了,她从来也没瞧见过嬴政笑得如此肆无忌惮,这般张扬的笑容倒是头一次见啊! 她心里打鼓,又不好不回话,一脸疑惑且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难道……赵国被攻下了?” 时间不对吧?驻月心里直犯嘀咕。 “不不不!” 嬴政夸张地挥着手否认道 “是丹要来了!你可知他是谁?他是燕国太子,少时曾与孤同在赵国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已经许久未见了!细想……竟已快二十年了。” “国……国君啊……” 李斯连忙补充道 “此番燕国太子亲临我大秦,定是来求和的呀!如今我们秦燕两国交战数次,拿下燕国已是迟早,您该多想想如何叫燕国早些投降才是啊!怎还开始回忆幼年时光了!” 燕太子的到来,让驻月看到了嬴政的另一面,少年时光的美好跃然于眼前,嬴政不是在怀念赵国时光,而是怀念着与燕太子在一起的时光,虽是苦难多磨,但也算是培养了两人深刻的友谊。 “相国大人你这就不懂了,丹是最忠厚温润的,他此番前来,只为求和,怎可能投降呢!以他的性子,就算是死,也不会投降的,我们又何须多此一举呢?” “那……也该把他扣留在秦才是啊!燕国若是知晓太子被禁,定会割让城池来救的!” “别别别!” 嬴政笑着否定道 “无需如此,此番他愿来秦,定是惦念着孤与他昔日的好,怎可如此无礼呢,咱们得好酒好菜招待才是!先看看他此番来意再做定夺也不迟,怎能人刚入秦,就将他圈禁呢!” “这……” 李斯甚是为难,见秦王只为叙旧,不为社稷。方才还想着要同国君一块儿设计将燕太子和燕国一块儿拿下呢!怎么……成了他俩叙旧的酒宴了?? “伏越啊,方才你一脸凝重的夜闯云台殿,孤还以为前朝发生了何大事呢,真是吓孤一跳,真是……虚惊一场啊!” 嬴政笑意未尽,挥着手下了逐客令 “李斯你回去吧,回去吧,现天色也不早了,该歇息了,你们都去歇息吧,孤也乏了。” 李斯还未再言,瞧国君已起身要走,也知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能做楫告退。 “君上,要不要现在回云台殿呢?我想郑妃娘娘应该还未睡呢。” “不必了,明早孤再去吧。” 要就寝安歇了,嬴政才想起方才她被郑良骂了顿,又开口安慰道 “方才云台殿时,郑良语气冲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我哪里会生娘娘的气,也是我不对,就这样跑去请回国君,换成谁都要生气的。” 嬴政笑了笑,叹道 “郑良在秦宫十五载了,一直是最温柔和顺的,从来也没跟他人红过脸,争风吃醋之事更是没有,今天也有孤的不是,已许久未去看她,去了又夜半要走,她定是委屈的。” 第93章 忆往昔 “君上,您早些歇息吧,我是不会为了此事生气或难过的,我能理解娘娘的不易,更能理解你们之间的夫妻情分,绝不会因为此事便对娘娘另眼相看的。” 说是委屈,也算不上委屈,只是心头有一股气憋着难受,想发泄,却又无处可宣泄,只想着匆匆退下,好一人清静片刻。 “今晚月色倒是不错。” 嬴政方才还说乏了,这会儿却又有兴致欣赏月光了。 “孤这会儿倒是想饮酒,寻个人说说话,不知你是否有空呢?” “君上,方才您在郑妃娘娘那儿已经饮过酒了,夜半三更再饮,恐伤身子啊!” “不碍事的!” 嬴政笑着又起身,驻月给他披了件褂子。 “随孤去院子里小坐片刻吧,得知丹要来,过往的回忆便不断涌现,孤还真有些想他了。” 他笑得温和,看向月光 “有些事无法跟宫里其他人说,只能跟你说说,不知你是否愿意倾听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哪里还能拒绝,驻月只能点点头答应。 嬴政坐于廊下,如今正值盛夏,虽是夜晚,但咸阳城仍是闷热,院内虫鸣肆意,扰人清梦。 驻月端了盅冷酒,顾着嬴政的身子并未冰拨(战国时期就有制冰存冰技术啦!搞点冰块对秦始皇来说小意思哈)。 “君上……” “你也坐下吧,替孤倒杯酒。” 驻月点点头,与他同坐于廊下,陪着嬴政回忆了他年少时光。 嬴政举杯一饮而尽,见明月当空,满天星斗,忽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似怀念,又似无奈。驻月看着他月光下的侧脸,柔和且略带几分寂寞。 “你可知道,孤是在赵国出生的?” 驻月点点头 “略微知晓些。” 卸下了独属君王所有的威严,此时的嬴政仿佛是寻常人家公子,他笑着,缓缓说道 “那可真是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啊,孤的父王在孤还年幼时便与吕不韦逃回了秦国,独留了孤与母后一块儿在赵为人质,真是走哪儿都不受欢迎呢,别看孤现在坐拥秦国江山,那时候……还真是被欺负惨了。” 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在月色下,如同两颗宝石般闪闪发亮,一眼望来尽是柔情,怎那天下之主还有如此神情呢? “你也喝点酒吧。” 嬴政伸手便要给驻月倒酒。 “别,君上我自己来就好。” “这里无他人,不必拘泥礼节。” 见他给自己满上酒,也只好举杯与其畅饮。 “君上和燕太子的关系很好吗?” 两杯酒下肚,驻月便觉醉意袭来。 “还不错啊……” 嬴政的语气多了几分随和 “小时候没人护着孤,母后一个女子带着个孩子,生活艰苦可想而知,孤被欺负她也无可奈何,又加之父王弃她而去,她心头有气无处发泄,更多时候想必也是在自暴自弃吧!好在那时候丹比孤年长了几岁,同在赵国为质子,我们俩的生活都充满了苦难悲情,自会互帮互助了些,孤受了较大孩子的欺负无力还手,也幸得丹为孤出头啊!” 他喃喃自语道 “秦燕两国交战无可奈何,不知他会不会生孤的气呢?也不知这次丹的到来,是与孤共叙旧情呢?还是替燕国来求情呢?” “君上……你怀念那个时光吗?您不是秦国国君的时光?” “为什么要怀念?那时可充满了苦难啊。” 驻月迷蒙着双眼,趁着几分醉意说道 “那时的君上虽深陷苦难,但收获了燕太子这份友情,在您一无所有之时还有人愿意为您出头,愿意站在您这边,这样不求回报的友谊,会随着年龄的增大而离自己越来越远。” 嬴政又举杯一饮而尽,对驻月所说的话颇有感触,他笑着点头道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如今的孤虽是君王,可与他人已无友情可言,有的只是君臣之礼罢了,他们听命于孤,为孤筹谋,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又有何人……可与孤真的交心呢?” 驻月醉醺醺地又满上一杯酒,举杯对嬴政说道 “君上若不嫌我愚笨,日后若还想谈心,就来寻我如何?我会耐心倾听的。” “好,甚好!” 嬴政举杯道 “孤能在秦宫内寻到你这样的良人,倒也不觉孤独了。” 原今夜心里就不快,这下子几杯酒下肚变得浑浑噩噩,驻月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开始说起胡话来。 “君上,您如此看中与燕太子的友情,就不怕……不怕他令您伤心吗?” 此时的驻月已微醺,嬴政见她身子一软,竟卧倒在自个儿膝上了。 “如何叫孤伤心了?” 嬴政拨开她脸颊上的发丝,见她闭着眼蠕了几下嘴唇,模样有些好笑。 “你怎么每次说话都稀里糊涂的,能不能明说?” 嬴政戳了戳她的脸颊,才发现昔日被刺伤的脸颊已经痊愈,未留一丝伤疤。 “你知道他来秦是为何?” 驻月伏在嬴政膝上点点头,含糊其辞地回应道 “他此番,是为了他燕国而来,如今你们一个为国君,一个仍是太子,他心里定是有怨念不满的。况且……秦国攻打燕国数次,连夺他们数座城池,他,他怎么可能千里迢迢来跟您叙旧呢!” 说罢,驻月又蠕了蠕嘴唇,醉迷糊的她将嬴政的双膝当作了枕头,竟然安安稳稳的睡着了! “孤当然知道……” 嬴政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望向当空明月,叹道 “孤只是抱着一丝希望罢了,期待着他同我一样,还记得往昔的时光。纵然两国关系错综复杂,孤还是希望他此番前来能同孤一块儿忆往昔,叙叙旧,哪怕几句也可啊……” 月色如绸,将嬴政与驻月一同覆盖于这片温柔之下,伴随着虫鸣声,驻月已安然睡去,嬴政见她睡颜娇憨,忍不住笑了笑,便不再多言,只是同她一块儿暮色下看景,一阵风袭来,揉着几分炽热,夹杂着些许花香。驻月在梦中似看到了嬴政与燕太子把酒言欢,共忆往昔,甚是感慨模样。 一切甚是美好。 第94章 偏是一场梦 第二日两人跟无事发生似的,一同去了云台殿。 这会儿天才破晓,盛夏的暑气还未攀升,空气中还夹杂着抹淡淡的凉意,一行人走过临凤园,见花儿都还未睡醒,嬴政似对这清晨还沾些许露水的花儿有些兴趣,便驻足观赏。 “李善全,吩咐下去,燕国太子到访,酒宴就不必说了,皆需最高规格,将宫内善舞善琴的女子挑选些,选美的,聪慧柔顺的,像上次那种隐藏杀意的,绝不可用!一旦发现即刻处死!” “是是……” 李善全点着头,一一记下 “还有,孤记得秦宫内还有会百戏的,叫他们都操练起来,待燕国太子来了好演给他看,叫他看看咱大秦盛世繁华之像!” 说罢,一行人便又往云台殿走去。 驻月对昨夜和嬴政廊下的谈话有印象,却又记不清说了些什么,只是醒来已在床上睡去。 “君上……昨夜我没说胡话吧?” 她跟在嬴政身侧,轻声问道。 嬴政看了她眼,笑着回应道 “说什么?” “就是……胡言乱语,什么预知未来啊,或者……说了些有关秦国未来的。” “怎么?” 嬴政眉头一皱 “你还妄想对孤的大秦评头论足不成?” “不,不不不……您别误会,我哪有这胆子。” 嬴政忽又停下脚步,给随行的侍从来了个措手不及,有几个侍从差点撞到一块儿。 “孤倒是想起一件事。” 他皱眉思索,笑望了眼驻月,忽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 “昨夜你陪孤谈心,却喝的昏醉,怎么喊都喊不醒,孤还以为能有佳人相伴赏月,没成想却遇到个醉鬼,无奈之下,只得由孤抱着送你回屋,现在想来……这双臂还是泛酸啊……” 说罢,他笑着故意捶了捶肩头 “下次赏月,可不能再叫有些人饮酒了。” 嬴政说完,也不顾驻月羞得面红耳赤,只顾笑声走开。 李善全瞧这两人已到了光天化日之下嬉笑打骂的境地,却还不早早名正言顺在一块儿,实在匪夷所思!见国君自顾自往前走,也只得立马跟上,落在后头的驻月一边羞了脸,一边追上又磕磕绊绊解释道 “我没有这么重,倒是君上,该锻炼锻炼了才是!” 郑良因为嬴政要来用早膳,便已早早起来亲下厨,一场简单的膳食也叫她弄的手忙脚乱,只为了叫嬴政能满意。 “娘娘,这些事情咱们奴婢来做就好,您该去梳妆打扮,美美等着国君来才是啊!” 几个奴婢瞧昔日端庄的娘娘这会儿正挽着袖子,亲自揉着面呢! “不碍事的,我也许久未下厨了,有些手生罢了。” 今天的郑良心情甚好,满眼的笑意与爱慕,心仪之人虽未到,却已似在眼前。 “从前我还善揉面时,君上便爱吃我做的汤饼(面条),如今有了难得的机会,怎能不亲手来做呢。” 瞧侍女们都围着她,郑良又和颜悦色地说道 “你们快去看看君上来了没,我得等他到了再煮,若是汤饼坨了便没滋味了。” 今天是她和扶苏一块儿难得与嬴政共用早膳的时光,郑良希望一切都是完美的,嬴政是高兴的,一家人享受天伦之乐时刻,即便是刹那也好。 待嬴政入了殿,郑良捧上面,看见驻月也跟来了,心虽一沉,有几分不悦滋味油然而生,但也不忍破坏此时此刻难得的美好和谐时光,也只不悦了片刻,转眼便又是笑容满面。 “君上,您来了,妾身还怕您不来呢。” 郑良撇开驻月,走到嬴政侧身,扶他坐下。 “妾身今日早早就起来给您煮汤饼了,您可还记得,从前您最喜欢吃妾身做的汤饼了。” 嬴政也是心情好,笑容满面的回应道 “记得,当然记得……那时你也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只要孤一说要吃,你便不管多晚都替孤做来,这些孤怎会忘记呢。” “那君上您先尝尝,与从前有无分别?” 郑良笑意满面,声音温柔随和,与昨夜那副怒气冲天模样判若两人,而一旁注视一切的驻月自然也不会为了这些而不悦,眼前的只不过是寻常可见的恩爱夫妻罢了,他们是一家人,妻与夫琴瑟调和,相敬如宾,郑良替嬴政生下长子,自然是感情深厚不是他人可涉入的。 嬴政吃了口,笑着夸赞道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的手艺如从前无任何分别,还是这么好吃,看来今天孤是有口福了。“ “君上爱吃,那天天来,妾身定每天给您做。” “每天?也不怕忙?” 郑良温和地倚在嬴政身旁笑着回道 “不怕,只要君上高兴,妾身自当乐意。” 说了几句后扶苏也来了,他见父王难得一块儿用膳,也跟着高兴,三人一块儿吃着汤饼,聊着些许寻常之事,原是不善言语的扶苏也跟着话多了起来,嬴政趁空考了他几个问题,还都叫他答了上来,更叫他高兴。 “扶苏如今有这般,还多亏了你寻常的教导啊。” 嬴政握了握郑良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孤知道前朝事务繁忙,孤也冷落了你,叫你一人带着扶苏,在这秦宫原先就无趣了些,还得为孩子操心,你也费心了。” “君上……” 这短短一句话,却将郑良的眼泪引了出来。 “您这般说,妾身怎敢担当,妾身是您的人,为您生儿育女,教育孩儿是应该的。” 她赶忙扯出帕子擦了擦溢出的泪水。 “只要君上不忘了妾身,还能记得妾身的好,就算不能日夜与您相伴,妾身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驻月看在眼里,也不免为郑良感到高兴,昔日内心的孤独与落寞,却因嬴政这几句简单的贴心话,又将变得生机勃勃。 “过些日子燕国太子便要来秦了,到时宫里热闹,会有些许歌舞杂耍,你们都去看看吧,秦宫难得热闹。” “昨夜伏越来寻君上,就是因为燕国太子一事吗?” “正是。” 嬴政点点头说道 “孤与你用完早膳了,孤也该去处理国事了,待有空,孤便来看你。” 第95章 莫逆之交 郑良不敢挽留,起身恭送君上,见他与驻月两人的身影离开,心头又是撒下一片落寞。 待两人走远,她又走到桌案边坐下,瞧着还泛着些许热气的汤饼,便神思恍惚地吃了一口 “呀!” 她惊叫道。 “我怎忘了放姜汁呢?从前君上不是最喜欢吃有姜汁的汤饼吗?怎么……今天他却没说呢?” 郑良愣愣地望着嬴政的座位出了神,才明白斗转星移之间,一切都会变,就算从前有过的美好记忆也会逐渐淡忘,原以为两人都铭记于心,未曾想只有自己至死不忘。 “味儿变了,这人心,也变了,还有什么是留得住的?” “秋楚……” 她擦了把即将溢出的眼泪,唤了声。 “娘娘。” 秋楚见主子落寞,连忙上前想要安慰,谁知郑良忽用几分冷漠的声音命令道 “你去章台宫打听打听,伏越这几日可有伺候过君上就寝?” 秋楚一愣,不知温柔端庄的娘娘忽用这不近人情的语气说了这么句莫名其妙的话,是何意思。 话刚说出口,郑良便知失言,连忙开口解释道 “我瞧他们两人感情甚好,也不知为什么国君迟迟未给伏越姑娘封妃,怕耽误了伏越,也恐失了一段才子佳人的美谈。” “据奴婢所知,伏越从来没有伺候过君上就寝的。” “你不去问,怎知晓?” 大抵是怒气上头失了分寸,郑良一拍桌子怒吼了声,吓了秋楚一跳,见其温柔眉眼瞬间有些狰狞,更是胆战心惊。 “娘娘……” 昔日美好回忆似就因为驻月的介入而变得模糊,也因她的存在而开始消散。从前后宫出现新的女人,她从未这般沉不住气过,而此时此刻嬴政的转变都落在她眼中,那君王,却因一个女人变了!怎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郑良有些忍不住怒意,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再次开口道 “你亲口去问问,我要听到伏越亲口说没有,明白吗?” 郑良一双带着怒气的眼睛望向秋楚,秋楚哪里还敢再言,连忙点点头追了出去。 嬴政因燕太子丹来秦一事高兴,召了些许大臣入宫商议此事,驻月便退出殿外,趁着闲暇躲懒去了。 夏日暑气不断攀升,驻月去了临凤园,可还未走些路便已汗流浃背。 她便坐在一棵紫薇花下乘凉。 满园春色还未退,池内荷花正盛,夏日蝉鸣悦耳,叫驻月觉得即便身处战国时代,这四季也依然美不胜收,令人流连忘返。 驻月摇着团扇,闭眼享受着此刻美好,炽热的风拂面而过,胜在悠闲,也算不枉此行。 正当她享受着独自一人的美好时光呢,谁知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重重拍了她的肩头一下。 “嘿,做什么呢?!” “我的老天爷!!” 突然受惊的驻月吓得跳起,差点骂了脏字。 哪个天杀的吓我?! 这又气又恼呢,回头一瞧,原来是王贲! 那小子正躲在紫薇花后头,正笑得合不拢嘴呢! “你刚刚的样子好滑稽,都吓得跳起来了!” “天杀的,原来是你吓我!我正一人悠闲,这好心情都给你破坏了!” 两人因为年纪相当,性子也活泼,打了几次照面便熟络了起来。王贲见驻月性子大大咧咧,不受拘束,也愿跟她玩乐。 “你一人干嘛呢,不去伺候国君吗?” “国君正与大臣商议燕国太子来秦一事呢,叫我别杵在他边上,就被打发到这儿来了啊。” 驻月瞧王贲未穿朝服,穿了寻常袍子。 “你入宫做什么?有要事禀奏吗?” “我也是因为燕太子一事被叫来的,国君大抵想我出城迎太子入宫。” “那你还不快去,还有空闲来闹我。” 驻月疯狂扇着扇子,又骂道 “方才还觉得凉快,这会儿又给你闹得焦灼!” 王贲摇摇头,笑道 “许久不见,来打个招呼,谁知叫你讨嫌了!” 他抱拳示意,故意生气道 “姑娘告辞!” 见王贲要走,驻月立马想到了先前秋楚嘱托,又连忙喊住了他 “你等会儿,我还有事跟你说呢,你过来。” “干嘛?神神秘秘的。” 王贲瞧她贼头贼脑的,似不安好心。 “你快过来!” “方才还气呼呼的,这会儿又笑得献媚,是不是要算计我?” “瞧你,胡说什么呢!” 驻月连忙给王贲扇扇子,又拿了帕子扫了扫紫薇花下的石头。 “王将军快坐!” 王贲给闹不明白了,见她笑得猥琐,又欲起身要走,谁知驻月一把摁住他的肩头,劈头就问道 “王将军,我见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婚配?” 王贲一听,连忙抬屁股就走 “我就知道你无聊想报复我,问我这些无聊的事做什么!” “什么叫无聊啊!你跟我说说有什么关系,万一我有遇见合适将军你的姑娘,好给你们牵线啊!” “你,你什么时候关心这些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目的?难道……你想在国君面前给我乱牵线?我可告诉你不许胡来!” “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问问罢了!” 王贲见她闹得厉害,不说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只得无奈摇摇头 “我还未婚配,怎么了?” 驻月一听,立马掩面笑道 “那……将军可有中意的女子?” “哪会有什么中意的,寻常都跟男儿一块儿,不是骑马就是比剑的,哪里有空想这些。” “那……你父母,可有为你张罗?” 王贲更觉莫名其妙了,他见眼前的姑娘笑得明明有它意,却也只能无奈摇头 “大抵没有,我从未听过啊,怎么……该不会,你,你……” 驻月瞧王贲误会,连忙打断他的妄想 “胡说什么呢!小心我削你!” “姑娘,有事不妨直说,我一大男儿,实在不想去猜你们女儿家的心思,怪累人的。” 王贲只好举手投降 “这里很热啊,我想去章台宫了。” 见他急吼吼要走,驻月连忙从袖口中掏出秋楚给的那枚同心结塞在他手中 “给你,可得好好收着呢。” 王贲拣起那枚精致的同心结看了又看,又看了眼驻月 “为什么送我东西?无功不受禄啊!” 第96章 密友谈心 “哪是我送你。” 驻月也一同坐下,慢慢说道 “你还记得那日我深陷女闾,你不光救了我,还救了另外一个姑娘,你可还记得?” 王贲拿着同心结点点头 “记得,怎么?” “这是那姑娘送你的,你觉得……那姑娘怎样?是不是又美又温柔?” 王贲一脸无语,又急着解释道 “那日情况这般迫切,我哪里有时间去看那姑娘的长相,若你要问,我都忘了。” “真是个木头!” 驻月一翻白眼。 “这是她送你的谢礼,你可得好好收下。” “这……倒也犯不着叫姑娘如此费心吧,只是应当。” 两人已聊了些时候,瞧王贲身有要事,也不便多留 “喂,待燕国太子一事办完,能不能抽个时间给我?” “干嘛?” 王贲虽不解为何女子要送这东西,可驻月嘱咐多次一定要收,也乖乖放入怀中 “怎了?可有事?” 燕太子一事过后,也到了秋楚的生辰,驻月想给他们制造机会见上一面。 “人家姑娘送你礼,你是不是该回个?” “这……” 王贲搁着衣衫摸了摸那枚同心结 “似有道理。” 真是根木头! “那……你说我要回什么?突然送姑娘东西不合适吧?” “哪会……” 驻月笑道 “你待人家生辰时送不就好了,入秋后便是了。” 她笑的灿烂,是下定决心要为他们牵线了。 “送发簪,玉镯,木梳皆可,只要是你亲自选的,都没问题!” 两人聊的热烈,却没发现不远处的假山后头多了个身影 秋楚已经在原地看了多时了,瞧驻月和王贲聊的欢乐,一时生了醋意,不知该走还是上前才好。 “哎,可记得我的话,别忘了 !” 王贲点点头,稀里糊涂也就答应了。 “那我先去建章宫了?” “等会儿等会儿……” 驻月又急急拉住他 “给我折两支紫薇花,我待会儿带回春遥殿去。” 远处的秋楚瞧着那两人打闹,又看见王贲亲手给驻月折了花儿,更是难过。 想走,可娘娘命令不可违。想上前,又恐打搅。叫她一人躲着许久,直到王贲走远,秋楚才缓缓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怎么一人在这儿?” 秋楚明知故问。 可驻月为了给她惊喜,就故意隐瞒了方才遇王贲之事,两人在宫里情同姐妹,秋楚又是最早在秦认识的朋友,自然对她亲近。 “国君在殿内会见大臣,不让我在侧,我便来园子溜达,瞧这紫薇花开的正盛,便折两支带去观赏。” 怎不说遇见王贲一事呢? 秋楚自然起疑,可又不敢多问,怕问到的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心里头烦闷又焦急,站跟前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怎么了?” 驻月瞧她有心事 “你怎不去伺候娘娘,来园子作甚?” “哦,是……” 他随手折了支茉莉花。 “娘娘叫我摘些花儿去,说点缀在屋内引些香气来。” 要问的话还是得问出口,秋楚虽觉得有些唐突,可见园子里无其他人,也是难得的好时机,便拉着驻月在树荫底下坐着,扭捏了半天,才弱弱地开口问道 “伏越,其实我有一事好奇,想亲口听你说说,你可别当我多事,若是不想说,便不说。” “怎么了?何事这般为难?” 驻月还以为她家中遇事,缺了银两。 秋楚还未问,脸就先涨红了,未出阁的姑娘去问人家床笫之私,实在难开口啊! “就是……” 她吞吞吐吐,瞧驻月一脸担忧的模样,更觉无法开口。 “怎么了?” 驻月忧心忡忡 “是遇上难事了?缺银两打点是吗?我这就去拿,虽然我的钱也不多,但有也总比没有的好。” 她刚要起身,秋楚连忙拉住她,急着解释道 “非此事,我是……想问问你,你回宫这么久了,可有跟国君……国君……” “国君?” 驻月还云里雾里的。 不问出口是没办法下台了!秋楚心一横,扯着嗓子喊了声 “我是想问问你,你回宫这么久了,可有跟国君亲近?或者说……国君有没有……要了你?” “搞了半天,你就是来跟我聊八卦的啊!” 驻月脸涨红了一片,见秋楚这样问,自然想到了那日嬴政的吻,吻的自己都快意乱情迷了。 “你……干嘛问这些……” 她只觉得这暑气又攀升了几度,热的她直摇扇子。 两姑娘都红着脸,挤在一处树荫下,这下子不光秋楚支支吾吾,连驻月也跟着结巴起来。 “瞧你反应,你们……你们何时有这样的关系的?怎从来没听你提过?” “我跟国君哪有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驻月疯狂摇着扇子,虽说是私事,可眼前的又不是别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情同姐妹,姐妹之间聊些男欢女爱之事,是再正常不过了! 驻月挠了挠头发,全盘托出。 “并没有你说的那般亲密,我跟国君,还没有同榻而眠过?” 此话一出,秋楚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怎么敢信! “你别唬我了!你们住的那样近,你日夜陪着他,比宫里娘娘与他相处的时间都多,他对你又非无意,怎么可能不碰你呢!他可是个男人,是喜欢征服所有的君王啊!” “真的没有……” 驻月的语气也跟着温和了下来。 她望着湖面的莲叶,笑得温和 “他说过的,我不愿,他不会勉强……” “这……真的是咱们的君上跟你说的话?” 秋楚仰天直叹 “我怎么没看出来,他是如此温和且有耐心的人呢?还是说……他独独对你特别呢?” 驻月摇摇头,眼波流转出了几分情谊,浅浅的笑容分明流露出幸福。 “我不知道,我没有瞧见国君同其他妃嫔私下相处过的样子,所以不能判断。只是……” 她红着脸,凑到秋楚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搅得秋楚心怦怦直跳,脸颊越发绯红。 “你是说……国君吻过你?” 小姑娘家的,第一次听到这般裹挟着男女之情的私密话,搅得她心里也泛起了阵阵温柔。 “驻月……” 她轻唤道 “那分明就是爱啊!” 第97章 燕太子来秦 秋楚呆呆地望着驻月,第一次窥见了爱情的具象。 那往常热烈,看似大大咧咧的姑娘,此时红着脸,摇着扇子,一副桃羞杏让之姿,喃喃自语又慌乱的想要掩饰这份呼之欲出的爱意。 “你怎么突然问这些……扰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望向湖面的那一双眼眸,是少女的娇羞,也是被偏爱的幸福。秋楚恍然大悟,此刻她才深深地了解,如果一个人真的爱你,便会格外珍惜,言行举止布满小心翼翼,想要触碰却又退回的双手,生怕莽撞将爱意击退。 那个威严且不近人情的国君,那个吝啬笑容的君主,在驻月面前竟是这样的!他分明想触碰,却又害怕驻月反感,只能耐心等候她点头。 “驻月,如今我对你,对国君,都有了新得认知。” 秋楚喃喃自语道 “原来君王,也会有“怕”的心情,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两个姑娘的谈话在一片炽热与震撼中匆匆结束,秋楚回了云台殿,却不愿将驻月与国君那份难得的爱意传达给郑良了。 挚友将心底的话都拿了出来,又怎能转头便传达给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呢?面对郑良的盘问,秋楚撒了谎。 “你是亲耳听见伏越这么说的?她说她跟国君并无半点私情?” “是……” 秋楚点点头。 “她说她虽在国君身边伺候,但两人并没有过于亲密的举动,君上整日忙着朝政,根本没将伏越的存在当回事,只当是寻常的奴才罢了。” “怎么可能!” 郑良哪里会信 “那国君亲自将她请回,又怎说?” “是……” 秋楚想了想,缓缓开口道 “伏越说那是看在伏国的面子上才将她叫回来的,她说自己毕竟是伏国的公主,伏国再怎么弱小,也不能叫一国公主送去当苦力,若是传出去,叫他国评论秦国君主不近人情了,便将她叫回,而且……也不是国君亲自去请的,是李善全公公带人去请的。” “这样……” 郑良摇着扇子,似乎还不信,只觉得疑点重重,秋楚瞧她不是那么容易上当,又补充道 “伏越跟我说,宫里的娘娘美的各有千秋,不论哪个都是人间绝色,她只不过是仗着伏国公主被送进来的罢了,若不是这公主的头衔,国君是万万不会多看她两眼的。” 这话一出,郑良笑了,也迎合地点点头 “没想到这伏越倒挺有自知之明的,她倒是知趣,论才情,她比不上潇潇。论美貌,更不及赵无垠。论与国君的感情,自然也比不上我与君上相伴的十五载……” 她摇头直叹 “或许是我多想了,君上这些日子都忙,还要为了燕国太子一事操心,大抵是忽略了些许寻常小事,是我敏感了些。” 嬴政为了燕国太子来秦一时忙的乐不可支,不仅将秦宫看百戏的戏台重新修葺了一番,还把给燕丹住的宫殿也重新搭建,又在临凤园种了些许难得一见的名贵花种,更是花了重金聘请了位能歌善舞的名舞姬来教宫里的舞姬们跳舞。因为燕太子的到来,整个秦宫都变得生机勃勃,处处彰显热闹起来。 “再过几日,丹便到秦了,孤派了王贲,蒙恬,还有诸位大臣去咸阳城迎他,可不能让他觉得咱们大秦失礼了。” 嬴政的笑容,也比寻常更多了些。 “君上不亲自去城门口相迎吗?” 驻月递了盏茶到他手里,见他仍在看各个部的安排是否妥帖。 “李斯说了,一国之君去不得,从前各将军凯旋,孤都未曾迎接,这会儿去迎燕国太子实属不合理,孤也恐朝廷议论,也就此作罢了。” “若不是相国大人说,你还真想去迎他啊!” 驻月暗叹道 只怕他会叫你失望啊! “君上,您不担心他此番前来另有目的吗?” “目的?” 嬴政笑盈盈地望着身旁驻月,更调皮地拿笔点了点她的鼻头。 “他当然是有目的而来的,总不可能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跟孤叙旧吧!他为燕国而来,孤当然能理解,孤不会因为这些而不欢迎他的,两国之间的恩怨,也无法抹去孤与他过往的友情啊!” 秦宫一片繁华,到处渲染着欣欣气象,嬴政的好心情叫众人都看在眼里,随着燕太子入秦的时间越来越近,驻月也开始好奇这位太子到底是何模样。 既然嬴政这般看重与他的友情,那怎么到后头却又反目成仇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呢?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小时候护着嬴政的燕太子,怎么到最后竟派人刺杀昔日好友呢? 错综复杂的友谊,背上了两国的命运,像是一场无法圆满谢幕的舞台剧,总有遗憾在心。 千盼万盼,终于到了燕国太子燕丹来秦的那一日,那天嬴政下令叫所有去迎燕国太子的大臣皆穿袀玄。而自己则早早起床,吩咐侍从给他穿上玄衣纁裳,头戴冕旒,寻常不穿的礼服,这会儿是全穿身上了(穿的漂漂亮亮见发小)。 驻月也难得看到嬴政穿的如此华丽饰,瞧这刺绣精美的玄衣纁裳,更是连连称赞,连职业病都犯了 “好东西啊!” 她低声自言自语道 “要是将这一套给老爹带去,他不得天天放保险柜不舍得卖了?” 驻月摸着纹满山川湖海的龙袍直发呆,直到嬴政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孤叫你来给孤带冕旒,你发什么愣啊!” 驻月从他人手中接过冕旒,更是赞叹不已。它是由5色的缫加上12块玉组成的,分五色玉,按照朱、白、苍、黄、玄的顺次排列,每块玉相间距离各1寸,每旒长12寸。 驻月战战兢兢接过这无价之宝,更是第一次带这东西,可这冕旒系绳颇多,给驻月弄了个手忙脚乱,好在嬴政今天心情甚好并不觉其笨手笨脚,在他的耐心指点下,这华丽的冕旒终于是带好了! “可有差错?一切都已穿戴整齐了?” 嬴政张开双臂,一身华服,头戴冠帽,颇有威严。 第98章 宴饮 “已经穿戴整齐了,不会出差池的。” 今天是绝不能出错的一天,驻月仔仔细细检查了好几遍,才敢放心嬴政出门。 大臣去咸阳城外迎接,嬴政则在殿内等候,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幼年时的挚友,嬴政更觉如坐针毡。 “君上,燕太子马上就到了,大臣们已全部准备妥帖,第一时间将他带入秦宫见您的。” 瞧他着急,驻月端茶安慰,嬴政喝了口茶,更是摇头直叹 “这故友临了跟前,孤却不知该与他聊些什么了,真当是有些束手无策了。” “可聊的话题有很多啊。” 驻月笑着回道 “聊你们从前在赵国相处的快乐时光,那些有趣的事情,聊你们自赵国一别后的生活。” “你确定咱们聊赵国一别后的生活会高兴?” 嬴政瞟了她一眼,笑得无奈。 “生活有快乐,也有磨难,自然有笑有泪,若他还拿您当从前的挚友,自然会跟您聊这些,酸甜苦辣都愿与您分享。” 伸着脖子等了一早上,燕丹终于在午时踏入了章台宫的大门。 殿内文武百官皆落座于两侧,嬴政居于王座之上,驻月则在侧听候。 燕国太子并非一人前往,他带了些许侍从还有燕国重要的大臣一块儿来,约莫二十余人齐齐站在殿内。 燕丹身穿一袭月白色曲裾长袍,腰间佩剑已摘下,见其长衫飘飘,面如冠玉,唇若涂脂,剑眉星目,举手投足尽显王室贵公子风度。 旧友时隔二十年再度相见,两人都已不再是从前的孩童了,容貌自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在嬴政看到燕丹入殿时,仍忍不住这心头的激动,喜悦之情跃然于脸上。 “燕太子丹,参见秦王。” 秦王? 嬴政一愣。 怎喊秦王? 嬴政没有立马回应,而是失神地看向殿内大臣,见众大臣都齐齐望向自己,这才明白,大殿之上,这么多双大臣的眼睛盯着,自然只能喊秦王。 “燕太子免礼。” 嬴政抬手道 “你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甚是辛苦,孤已在宫内安排了酒宴,就等你落座了。” 燕太子似乎有些拘谨,他的表情不像嬴政那般激动,严肃的脸上看不到笑脸,只是再次做揖道 “多谢秦王款待。” 众人又随秦王去了章台宫的承风殿,这里为了迎接燕丹的到来特地重新修葺过的,里里外外全部换新,如今这大殿一派富丽堂皇,颇有些纸醉金迷风姿。 燕丹为贵客,自然上座,与秦王并列,其余大臣在左右两侧布席。 这旧友坐在身侧,嬴政反而不知该以哪句话开始聊了,见殿内也无人说话,气氛瞬间有些尴尬,他又对李善全催促道 “怎歌舞还不来?别叫燕太子久等……” “是,奴才这就去催促!” 李善全匆匆退下,嬴政只是笑着,可笑得有些僵硬。而那燕丹,似乎也没有想开口的意思,只是绷着脸,坐的端正。 驻月见殿内的氛围似乎越来越凝重,恐嬴政与燕丹两人尴尬,便急中生智,替燕丹的杯中斟了酒。 “太子,这是君上特地为您制的浊酒,已提早冷过,如今日头正烈,气温也有些闷热,喝些冰镇的酒正好祛祛暑气。” 嬴政见驻月解围,也立马迎合道 “孤记得你从前便不善饮烈酒,故而制了些温软些的酒来,酒香却不醉人。” 燕丹见杯中浊酒,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他举杯朝嬴政示意道 “多谢秦王惦念,一别多年,您还记得,实在受宠若惊。” 见燕丹举杯,嬴政也连忙举杯道 “咱们许久未见,应当杯酒言欢才是!” 随后那舞姬终于姗姗来迟,虽来的晚,倒也算是恰到时机,一块儿来的还有手捧琵琶的乐姬,姑娘们像一丛丛夏日开的正热闹的花儿般,在殿内翩然起舞,清脆优美的琴声也恰到好处地掩盖了方才那一丝尴尬,将众人从无话可说中解救了出来。 大殿之内,觥筹交错,众人推杯换盏,大臣们交头接耳聊着眼前歌舞,靡靡之音终于将这气氛渲染的热闹了起来。 嬴政与燕丹并列坐着,虽打破了方才的无言状态,可这会儿似乎又没话了,那燕丹看起来温润如玉,似乎也不像很会聊天的样子。 站在一旁的驻月看的焦急,见寻常训人口舌十分灵巧的嬴政现在成哑巴了,更是替他着急,昔日的旧友隔了二十多年未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啊!怎么没话了!她恨不得冲到殿内做那调节气氛的司仪,对着这两根木头大喊“嗨起来!” 当然……这也只能脑中想想罢了,这可是事关两国的会面,自然不能大意,也不能胡乱闹腾了。见自己没法救场,也只能撇撇嘴在一旁乖乖伺候。 “如今正值仲夏时节,你一路过来,可受累了?” 嬴政轻咳了两句,终于有打开话匣子的意思了。 “都说咸阳有些许避暑胜地,仲夏之时的风光更是引人入胜,我倒是有些向往了。” “你想去看看?” 嬴政直了直腰板 “那,那就多住几月,孤带你出宫去瞧瞧秦国风光如何?” 燕丹笑得温和,还有几分腼腆,他点点头,有些斯文地回应道 “若秦王盛邀,怎能推辞呢。” 眼瞅着气氛是越来越好,两人似乎卸下了方才的尴尬气氛,慢慢地聊了起来,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儿,燕丹聊着一路风光,对秦国山水的赞赏,他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对嬴政所说的话句句都给予回应。 终于像从前了,这才是朋友啊! 一旁的驻月虽没干什么,但实实在在给她急坏了,生怕燕丹坏了嬴政的兴致,更怕见到嬴政失望的神色。好在两人举杯畅饮,相隔了二十年的时光在不断缩短着距离,将嬴政带回了从前赵国生活的岁月,如今的他虽已到而立,可见到了童年时护着自己的哥哥,仍是会笑得有几分孩子气。 一场宴饮直闹到了夜幕降临才逐渐散去,众人喝的酒酣耳热,对燕太子也是恭敬,又是问候又是做楫,聊了些许时光才逐渐散去。 第99章 不复往昔 众人虽散去,可嬴政未尽兴,拉着燕丹又说道 “孤还有一场精彩的训禽没叫你看呢(这段有些借鉴了第四季的国家宝藏秦始皇陵那期,富大龙演的嬴政,非常出彩),走,跟孤一块儿瞧瞧!” 大抵是因为没了旁人,又加上几分酒意,此时的嬴政已有些微醺,瞧他一把挽过燕丹的臂膀,这燕丹也没闪躲的意思,两人就这么踏着暮色,蹒跚着步子去看训禽了。 一旁奴才跟在身后也不敢上前提醒,方才李善全还急匆匆冲上去想扶着国君,谁知燕丹笑笑说不打紧,就这么搂着嬴政步履蹒跚地往他殿走去。 训禽的表演只有位训禽师带着几只仙鹤,还有几位在旁伺候斟酒的奴才,再无其他人。 驻月看嬴政撑着额头已有了倦意,可还是意犹未尽。 “丹,你瞧瞧,孤的训禽师如何?” 他晃着手臂,而坐在一旁的燕丹表情似乎有些深沉。 随着训禽师的笙声缓缓响起,那几只被训练有素的仙鹤随着乐声翩翩起舞,如同身临仙境般。 “秦王,其实这次丹前来,并不只为欣赏秦国山色,更是……” “秦王?” 嬴政一愣,淡淡地问道 “现四下无人,你怎还喊我秦王,从前在赵国,你可是喊我……” 嬴政话还未说完,燕丹便打断了。 “从前是从前,从前你我在赵国皆无庇佑,只能互相照顾。而如今,秦王为秦国国君,而丹为燕国太子,又怎能再用从前旧称。” “所以……” 嬴政的语气多了份深沉与失望,他扭头望向燕丹,满眼无奈地问道 “所以就因立场不同,从前过往都已不作数了吗?孤只能将你看作燕国太子而非其他身份,你,也只把孤当作秦王?” 原大殿之内的好气氛已荡然无存,私下的小聚充满了紧张焦灼之味,而方才还笑得温柔的燕丹,此刻也一脸严肃,在他眼前的不再是从前那个无依无靠的小男孩,而是坐拥江山的君主。 燕丹没有顺着嬴政的话继续说下去,而是做楫道 “此番丹前来,是为了燕国而来,秦国已数次与燕国交战,致燕国已满目疮痍,实在无力抵挡,望秦王看在昔日旧情的份上,还请收兵放过燕国。” 嬴政冷笑了几声,绷着嗓子说道 “方才叫孤不提当年过往,现又望孤顾念旧情,丹,你此趟,只为燕国,不为孤而来,对吗?”(嬴政:快喊我阿政啊!人家要掉小珍珠啦!) 燕丹再次做楫,语气多了几分卑微 “若秦王愿放了燕国,丹至死不忘您的恩德。” “哈哈——哈哈——” 嬴政大笑道 “丹,你希望孤不要再攻打燕国,孤倒是能答应你,但是,你也得先答应孤一件事!” 嬴政的语气颇具威严,方才还以朋友的身份同燕丹讲话,如今却神色严肃,驻月见他端正坐姿,望向燕丹的表情充满了失望。 “何事?” 燕丹一听,立马直了直腰板。 “只是这件事,对你来说可有些难啊!” “若是丹能做到,必定竭尽全力!” “你能做到!就看你有没有这个野心了!” 嬴政一甩袖子,笑道 “你去杀了燕王,由你……来做燕国的王,孤便会顾念旧情立马撤兵,不再进攻,如何?!” 此话一出,吓得驻月差点摔了手中的酒盅,她满脸疑惑地看向嬴政,为什么他要说这样的话?这话必定惹恼燕丹,不是想与他叙旧吗?这样的话一说出口,燕丹哪里还会再跟你说从前过往啊! 果如所料,燕丹一听勃然大怒,愤怒起身高声质问道 “你叫我弑父?自古以来弑父弑君乃是遗臭万年的死罪,你,你怎叫我去做这样的事?!” “怎么?你下不了手?” 嬴政喝了口酒冷笑道 “丹,你还是跟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既要有要,既想博美名,又想得天下,你这样什么都不愿放,又什么都不愿做的性子,又怎能成得了大事?!孤只怕,你到头来只是一场空啊!” “可……” 燕丹一甩袖子,怒斥道 “你是叫我去弑父!我怎能去做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他有把你这太子当儿子吗?” 嬴政一抬眉,一语便戳中了燕丹的心窝子,见燕丹不语,嬴政又说 “他若疼你爱你,又怎能忍心你去赵国做质子?他若顾念你是太子,又怎会叫你亲自来秦游说,难道燕王不知秦国危险,就不怕你有去无回吗?” “他是为了燕国,才这么做得。” “那你怎么不能为了燕国而杀他呢?!” 嬴政缓缓起身走到燕丹面前,笑着说道 “燕王昏庸无道,即便孤不灭他,他也自身难保啊!若……燕国得你这样一位从善如流的明主,孤愿意放了燕国,如何?” “你……你……” 燕丹直指嬴政,显然此时的气氛已到了最坏的时刻,看的众人心惊肉跳,连那吹笙的训禽师也走调了几声。 “你还是从前的阿政吗?!从前的你可没有这样的心狠手辣啊!” “孤心狠手辣吗?” 嬴政笑着再言 “孤只是为了秦国而这么做罢了,孤的一切都是为了秦国好,那么你为什么不能为了燕国而杀了燕王呢?” “你简直蛮不讲理!你得秦国,得如今天下,只不过是你命好罢了!” 这一语,深深刺痛了嬴政的心,方才的怒色,转而成了黯然神伤,见他红着眼眶,笑得有几分自嘲之意 “孤的命好?你哪里看的出孤的命好?孤自小沦落赵国,与母亲相依为命,受尽欺辱,可父亲不要我,母亲只要情人不要我,弟弟出卖我,仲父夺我大权,孤这一路走来布满荆棘,你竟说孤的命好?” 嬴政摇着头,咬着牙说道 “试问这样的命,也算好吗?丹,孤告诉你,若你想要燕国好,那么你必须去做一切可以让燕国好的事,而不是千里迢迢来劝孤放了燕国!” 驻月第一次在嬴政的身上看到了他的失望与悲伤,那么赤裸裸地显露于众人面前,伤心到无处可藏,他的言辞颇为锋利,似在骂醒燕丹,也似在与从前美好的友情做告别。 第100章 夜凉如水 两个背负着自己国家命运的人,是注定不会有伯牙绝弦那般深刻的友情的,嬴政追寻的过往,早已在两国的战乱之中化为废墟,仅凭怀念,是无法再续过往美好的。 从前便是从前,成为了记忆便没了分量。 “孤这一步一步走来,杀出万丈血光,将秦国带到如此强大,可不是靠着像你这样去求着其他国家放过秦国,他们会放过秦国吗?难道孤放了燕国,你们燕王便会放过秦国吗?孤怎知哪天他不会反咬一口!!孤可赌不起!” 嬴政的声音掷地有声,在殿内回荡着,充满了怒气与绝望,吓得那训禽师手中的笙都摔落在地!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训禽师磕头磕得砰砰直响,才稍稍缓和了这两人之间的火药味 “孤未叫你停,你敢停?!” 嬴政再度怒斥道,那训禽师吓得连忙拣起笙,再度吹奏了起来。 燕丹摇着头,又是笑又是感叹 “我从来也没想过你会变成这样,不……或许,你原就是这样的人,野心勃勃,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不是你变了,而是我看清了……” 燕丹为了求和千里迢迢而来,却被昔日旧友无情拒绝,对他来说也不好受,放下所有尊严的求全,到最后只是一场笑话罢了。 他做楫道 “我已知秦王之意,此后秦国与燕国,就各自安好吧,我不会再奢望你会放过燕国,告辞……” 燕丹不顾嬴政神色,果断转身推门而去,徒留了嬴政一人在殿内。 嬴政望着昔日的朋友,再无半分朋友之意,原来他不是为叙旧而来,只为燕国而来,如果燕国无碍,他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再来看我了? 嬴政呆呆地望着燕丹越走越远,立在原地只觉痛彻心扉! 方才两人言辞犀利,闹了个惊天动地,在场的奴才早就吓傻了,这会儿宴席散去也不敢乱动,生怕惹怒了国君掉脑袋。 “君上,君上……您要保重身体啊!” 驻月见嬴政脸色不妙,连忙上前扶住他。 “君上,要不要早些歇息了?” 嬴政只觉浑身无力,浑身一软,便倒在了驻月那瘦小的肩头。驻月一吃力,差点扶不住他,众人见状急忙赶来帮忙,又一阵手忙脚乱地将国君扶到殿内安歇。 待静下来也已是夜半。 “君上可服药了?” 李善全见国君脸色苍白地卧在床上紧闭双眼,不免担心 “公公您放心吧,方才君上已经服了药,这会儿算是安睡了,您也去歇息吧,今夜我会守着的。” 驻月坐在床头,正拧了冷帕子敷在嬴政额头。 李善全瞧着直摇头,又叹道 “寻常这种事,国君都不会亲自相迎的。这燕国太子看着温和,没曾想胆子如此大,竟把咱们的国君也给气倒了!” “太子现人呢?” “已经安排了去清明殿休息了。” 驻月想了想,又说道 “若这几日燕太子还有事,就叫相国大人见他吧,这两人一见面就大眼瞪小眼的,别再把气氛弄更坏了!” 李善全点点头回应。 待众人都退下了,这才氛围才真的静了下来。 驻月瞧嬴政神色忧郁,一副昏睡模样,怕他今天多饮酒身子不适,又起身替他去拧冷帕子。 “别走……” 谁知嬴政忽一把抓住了她的小臂。 “陪孤一会儿,哪里都不要去。” 他的语气透着满满的无力,那不是君临天下的帝王该有的,夹杂着几分乞求,几分无奈。 “我哪里都不会去的,我会陪你的。” 驻月摸了摸他的额头,似乎有些烫 “君上,您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喊御医来瞧瞧?” 谁知嬴政忽睁开了眼睛。 “不必了,孤无碍。” 他拿掉了额头上的帕子,挣扎着起身。 “您别起来了,睡会儿吧,再不睡天都亮了。” “孤不困。” 他看着驻月,笑得有些疲倦 “果然,丹不再是从前的丹了,而孤也不是从前的阿政了,他是为了燕国来的,哪里是想跟孤叙旧,孤不答应,他便这般,实在……实在令人神伤啊!” 驻月还想从中调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安慰道 “太子也有太子的无奈,君上就不要往心里去了。” 瞧他露出了几分伤感,驻月恐其耿耿于怀,又说 “燕太子还未走,还要在秦多住几日的,您与他还有回旋的余地的。” 听驻月这样说,嬴政终于露出了几分倦怠的笑容。 “您今日饮了这么多酒,现在有没有不舒服?要不我给您去拿些解酒的果子来?” 驻月刚要起身,谁知嬴政一把拉住她,还未等其回过神来,嬴政两条臂膀已经攀上了驻月的腰肢。 “孤都叫你别走了,孤现在什么都不要,就要你陪着。” 他的头枕在驻月的胸口,像是撒娇似的,见他闭着双眼淡淡地说道 “即便丹永远不原谅孤,孤也不会在国家大事上退让的。” 他的发丝挠的胸口有些痒痒的,见他难得卸下威严,看起来温柔乖巧。驻月大着胆子抬手抚摸过嬴政的头发,像是哄孩子似的安慰他。 “你觉得孤做的对吗?” 嬴政闭着眼再度问道。 “我……” 驻月有些犹豫,毕竟君王还是君王,再怎么口无遮拦也不能说以下犯上的话吧! “你只管说,孤不会怪你。” “我觉得您做的对!” 驻月抚摸着嬴政的发丝说道 “今日您的言语深深地震撼了我,我原不了解秦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君主,这会儿,倒是能看的明白了,您可为秦国付出一切,没有谁比您更希望秦国好。秦有您这样的君主,怎么不会强大呢!” 她将脸轻轻贴在嬴政的发丝上,像是安慰似的再说道 “怪不得,您可名垂千古,看样子是实至名归呢。” 嬴政不语,忽地,他一抬头,又吻上了驻月。 驻月出于本能往后一闪,瞪着眼睛质问道 “您,您干什么呀!” 嬴政方才还一脸失落,如今又满目温柔,他的手抚过驻月的发丝,轻言道 “别动,让我吻你……” 第101章 暗自较量 嬴政与燕丹闹了个不欢而散,第二日后嬴政便不再见他,整日待在章台宫不出门。 而第一晚留下帅气背影的燕丹,在第二日睡醒后才发觉此行被自己搞砸了。随来的大臣都满怀期望,希望燕太子能靠着与秦王幼年时的友情来化解此次危机,何曾想燕太子竟用幼年回忆把秦王彻底激怒,对其闭门不见了! 事情办砸了也不能灰溜溜回去啊!燕丹强忍着这股屈辱留在秦宫,嬴政便派了李斯相陪,李斯可不是嬴政,与燕丹哪有什么友情可言,此人严肃狡黠,可对大秦也算是忠心耿耿,原就野心勃勃的相国大人比秦王更想早些将燕国拿下,又岂有和解的可能?! 事情一下子陷入了束手无策的境地。 夏日的温度还未散去,嬴政躲了燕丹留在章台宫消暑,整日不是看奏章,就是与驻月闲聊,倒乐的轻松自在,燕丹三番四次派人来传话,希望能再见一面,却都被嬴政一一驳回。 “君上,若您真想见燕太子,何不寻个时间再见一面呢?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驻月端了盏乌梅饮递到嬴政手上 “这燕太子已托人传话数次,您若再不见他,他恐要生着气回燕国了。” “那就让他气着!怎么?孤还怕他?” 嬴政端起杯盏一饮而尽,转了个话题 “这饮子倒是不错,酸甜清凉,甚是消暑,多去盛些。” “君上您已经喝了第三碗了,再喝这肠胃受不住。” 驻月见他伏在桌案前看奏章,又举了扇子替他扇风。 两人窝在屋内,敞着的门可探见院落的一抹青翠色,缠绕着些许蔷薇花的藤蔓洋洋洒洒落了一院子,像是一道用花点缀的瀑布般。偶有鸟儿掠过枝头欢叫着,蝉鸣声此起彼伏,引得这八月盛夏更是悠闲。 嬴政原被气的够呛,但因驻月的安慰倒变得宽心不少,这燕丹急得团团转,嬴政倒是吃的好,睡得好。 “别只顾伺候孤了,你热不热?” 嬴政看了眼驻月,见她额前的碎发有些微微出汗。 “给自己也扇扇,孤倒是不热。” “君上晚上想用些什么膳食?天气闷热吃不下油腻的,不如吃些清淡的,如……莲子八宝粥,凉拌鸡丝,酒醋肉,杂彩羹,再备上几个小点心,如何?” “好,你看着准备吧,简单便好,天气热,胃口也不佳,吃不了多少。” 一旁的李善全听了,又说道 “君上,这几日御厨们制了道水牛奶冻,清甜可口,用了晚膳后可吃些。” 嬴政点点头,放下了笔,见驻月只顾替自己扇风,自己倒热的脸颊微红,蓦的得想起前几日整着她胸口说了些许示弱的话,还吻了她,想起她那副娇羞又欲拒还迎的样子,不由得上扬了嘴角。 “怎么?” 驻月摸了摸自个的脸,瞧着嬴政望向自己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有些疑惑。 “我脸上有脏东西?” 嬴政摇摇头,夺过驻月的扇子,忽对着她扇了起来 “来,孤也替你扇扇!” 一旁的李善全还有其他奴才瞧着君上这意料之外的举动,一个个惊讶又不敢出声,只得低头偷笑,也觉此景难得一见。 “君上,您这是干什么?!” 驻月急忙去夺 “您这是要折我的寿吗?” 两人闹得正欢,这许久不见的赵无垠却突然不请自来了! “哟,来的还挺巧,已经许久没听见国君笑的这么开心了。” 时逢盛夏,赵无垠穿的甚是清凉,一袭薄纱长裙衬得仙气飘飘,原就美艳的脸蛋这下子更是撩人。 “伏越姑娘说了什么笑话,叫国君这般高兴呢?” 见赵无垠来,驻月一把夺过扇子起身让位,她的眼神赤裸裸透着怒气,走过驻月身旁时还恶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后才缓缓在嬴政身边坐下。 “你怎么来了?” 嬴政收敛了方才的笑容,又变得严肃。 “妾身来看看君上啊,如今天正热,您不来探望妾身,也不看看亥儿,妾身就只好自己来了。” 嬴政再度提笔。 “天气热,就少些走动才是。” 驻月退到了后头,与其他侍从一块儿站着,她看到赵无垠洁白如玉的臂膀攀上了嬴政的肩头,甜甜地问道 “那妾身今天留下陪君上一块儿用晚膳,您可不会赶妾身走吧?” 嬴政提笔写着,也没有立马回答,只是神色多了几分阴鸷。 “你想留,就留吧。” 这会儿也不好寻借口出去,驻月只得在殿内伺候,瞧着他们两人聊着天,赵无垠笑的花枝乱颤,说着孩子的趣事,偶尔能听见嬴政淡淡的回应声,可赵无垠却挡住了嬴政的视线,叫驻月看不清他是何表情。 “伏越……” 赵无垠忽喊了声 “娘娘……” 她瞟了驻月一眼,眼神中尽是不屑与贬低。 “天气热,去盛碗梅子汁来。” 驻月屈身应和道 “是,奴婢这就去。” 她匆匆端出一盏梅子汁,刚放到赵无垠桌前,她又操着那甜蜜的嗓子再次说道 “可有马蹄水晶糕?去拿几块来。” 驻月一愣,回忆了下,又连忙说 “回娘娘的话,有,奴婢这就去拿。” 驻月再度端着马蹄水晶糕放在了赵无垠桌前。 她自然是带着几分敌意的,驻月心里明白,赵无垠从一开始便不喜欢自己,极尽刁难也是为了挫挫自个儿的锐气,好让自己明白她才是娘娘,是后宫的主子,而自己只是一奴婢罢了,她为主子,自然可随意使唤为奴婢的自己。 赵无垠伸手拿起一块马蹄糕,浅尝了一口,忽又皱眉说道 “这糕点是早晨做的吧?这会儿都有些变味儿了,要不……你去给我制些茉莉清茶奶酥来,这会儿我还挺想吃的。” 此话一出,驻月都还未来得及回应,谁知旁边沉默不言的嬴政忽将手中的毛笔重重掷在了笔架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折断声,震的笔架上的笔头直晃! 这倒是给赵无垠吓了一跳,连驻月也呆了。 “要吃东西回自己殿里吃去!孤还有政务要忙,你若是想在这儿,就闭嘴!” 第102章 一叶孤舟 嬴政怒气冲冲地望向赵无垠,见国君震怒,她哪里还敢放肆,原先张扬无度的表情也立马收敛。 她怯怯地将只吃了一口的马蹄糕放回盘内,便低头不再说话。 “伏越。” 嬴政喊了声,淡淡的,不掺感情。 “你去外头忙去,这里交给其他奴才伺候便好。若是孤找你,会叫人来传话的。” 嬴政自然知晓赵无垠在找驻月麻烦,便寻了个理由把她支开了,这驻月一走,赵无垠终于露出了几分满意的表情。 从章台宫走出来也算落得一身轻松!驻月伸了伸懒腰,也不计较方才娘娘的刁难,如今乐的自在,赶忙跑去找惜夏吕瑶玩儿去了。 可这两人最近正忙呢!因为燕太子的到来,宫内显得人手有些不足,这两人都在照看各宫各院的花木,这听着似乎简单,倒也真是给她们忙的焦头烂额。 “各宫娘娘都想要最好的花木,一个个为了争盆花还暗自较劲,这话中有话是说的有来有往,比战场还热闹呢!” 惜夏捂着嘴偷笑道 “还是云台殿的郑妃娘娘亲和些,送什么花儿都说喜欢。” 吕瑶也摇头直叹 “燕太子来了,可把咱们忙坏了,虽然君上不出门,可外头的事还得有人打理,我今天做完这花木的活儿,明个儿就要去打理燕国太子住的清明殿了。” 三人正择着花木中的杂草,谁知突然冒出来个许久不见的身影。 “卜安,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几个姐姐见卜安回来,立马嬉笑着将他围住问个没完 “你不是告假些时日,说回乡照顾老母亲去了?怎这么快回来了?” 卜安害羞地挠挠头说道 “我知道宫里来了贵客,姐姐们定是忙不过来,便提早回来了。” “那你母亲呢?身子可好?” 驻月问道 “亏得姐姐惦念,当日出宫姐姐还将自己的体己给我,叫我带老母去寻个好些的郎中,这不……如今老母亲已好的差不多了,所以我才能安心回来的!” 他看着几个姐姐,又有些腼腆地说 “老母亲知晓我在宫中得了众姐姐们的关照,如今又有机会在殿前侍奉,便做了只烧鸡叫我带来,感谢姐姐们寻常关照,姐姐们可别嫌弃。” 他从鼓囊囊的行囊中取出一块布包缓缓打开,三人伸头一瞧,是用荷叶细心地包了好几层,打开便是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啊! “呀!今天咱们可有口福了啊!” 这三人哪里会嫌弃,乐的直拍手呢! “难为你母亲这般体贴,还知道咱们是馋嘴猫呢!” 吕瑶笑着说道 “既然有好肉,怎能没好酒呢?!” “怎么?你有酒?” 驻月朝她挤了挤眼 “有就拿些来,咱们躲在这儿,趁着闲暇之际也来小酌一杯啊!” “不许多喝,也不许喝醉,万一主子们找,咱们得清醒着些!” 吕瑶嘴上这么说,却转身去箩筐里取出了一盅小小的酒坛 “是自己用果子酿的朝露酒,虽不容易醉,但大伙儿还是得小心着点。” 四人席地而坐,举杯畅饮了一番,这闷热的夏季也因这些快乐的小插曲,叫驻月完全将赵无垠的恶意抛之脑后,如今快乐还来不及呢,怎能去想那些无聊之事! 几人吃饱喝足,将卜安带来的烧鸡吃了个干干净净,香的连骨头都快嚼碎了。 “姐姐们这么爱吃,下回我回家叫老母亲再多做些!” 他收拾完席面,又说 “那我去找李公公了,他今个儿还有事找我呢!” 卜安走了,驻月和惜夏还有吕瑶忙了会儿,吕瑶见驻月在这儿待了许久,又问道 “你怎不去伺候国君啊,万一君上找你怎么办?” “不会不会,今天我得闲,赵妃娘娘来了,她在伺候君上。” 此话一出,这两人都明白什么意思了,也不好多问多说,只能心照不宣地点点头,再度忙活起来。 驻月赖在花房一直到三人用完膳,她才离开。 承德殿这会儿大抵是去不了,赵妃娘娘估摸着还在呢。 见夜幕已落下,想着赵无垠大抵是要留宿,便想回自己的春遥殿早些歇息, 她独自一人穿过临凤园,忽瞥见那荷叶之下有一叶小舟,是当时四人采莲时乘的那艘。 如今景色,荷塘月色,满天繁星闪烁,盛夏晚风徐徐,吹的那池子中的荷花荷叶轻轻摇曳,真当是美极了! 驻月一人撑起了小舟,她将灯笼支在船头,将小舟摇到了湖中央,见今夜月色正好,四下也无人,便“放肆”了一回,直接躺在船上赏起月来。 月色如银霜撒在这片池内,将荷花也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月色。 湖面偶尔有鱼跃起,带起了阵阵涟漪,在暖风之下,驻月的思绪飘去了那承德殿。 留在这儿都快一年了,没想到自己能这么适应秦国的生活,对嬴政的看法也大大的改观。 若是从前,哪里会觉得他能亲近呢?身为帝王,自然处处充满了严肃,定是难以伺候,一不小心便没脑袋了!谁知与嬴政之间相处的这般和谐,两人似乎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牵引着,驻月不得不承认,对于嬴政,似乎有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叫自己不得不注意他。 “难道是冥冥之中注定?我来这儿就是为了遇见他? 她自言自语道 “这也太过玄妙了吧?” 她望着月色,想起来嬴政温柔且小心翼翼的轻吻,步步试探,恐将自己吓跑,吻到点到为止,只剩两人相视一笑。 光想着,嘴角便不自觉地上扬了。 “算了,不和他计较了吧?” 她笑着起身准备回去,却看见湖边似乎有一人影站着。 瞧他一动不动的,船离得有些远看不清,难道是卜安传嬴政的话来了?叫我回去? 驻月大着胆子,划桨上去准备看个明白,谁知靠近后才发现哪里是卜安,竟然是落单的燕国太子。 “太子……” 驻月惊叫道 “天色已晚,您怎一人在这儿呢?服侍您的人呢?” 站在岸边的燕丹还不知来者何人,借着月光问道 “你是?” 第103章 湖中谈心 “我是国君身边伺候的侍女啊,你不记得也是应当。” 驻月将灯笼拿到自己身边 “我为您斟过酒。” “原来是你……” 燕丹笑笑 “你怎一人在夜色下乘船呢?” “月色正好,闲来无事,便趁此赏月了。” 驻月也没多想,只是瞧他一人孤身在秦稍显寂寞了些,便开口邀请道 “太子要不要一块儿坐?只当是散心了。” 燕丹也没想到眼前女子能如此不拘小节,瞧她似乎没有恶意,也不图什么,便笑着点点头 “难得遇见好月色,自然不能错过。” 两人撑着小舟划去了湖中央,月色下的太子更显温润儒雅,却更添了寂寞。 驻月瞧他没有想聊天的意思,大抵是这几日嬴政的闭门不见叫他颇受打击,他只是扶着船沿只顾抬头赏月罢了。 “秦王这几日可好?” 燕丹忽又开口问道。 驻月自然要给嬴政寻借口啊!总不能直白地告诉他嬴政这会儿看你讨厌,不想见你呢! 见她伸手摘了片莲叶,急忙忙地寻借口道 “前些日子中了些暑气,这几日身子略有不爽,今个才好些。” 燕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怪不得秦王不肯见我,莫不是身子不适所致?” “对!” 驻月点点头。 “他可有生我的气?那日我说了些许令其不悦的话,事后想来也觉太过鲁莽,可这会儿也寻不到致歉的机会。” 见他满脸写着忧郁,驻月想着是否可以从中撮合一下,好叫这两人的关系缓和些,也不至于闹得后头无法收场的地步。 “燕太子,我身为一个侍女说这些话大抵不合适,但是您可能还未发现,君上一直怀念着幼年时与您在赵国相处的时光。” “他怀念?姑娘别开玩笑了,阿政在赵国过的凄惨无依,怎会怀念呢?” “所以才会更加怀念您的好,他曾对奴婢说过,在赵国时他受了欺负,您是如何帮他出头的,又是如何安慰他给他希望的,这些……君上从未忘记过,您此番来秦,君上比谁都高兴,比谁都期待着见到您,他很想跟您怀念当初赵国的岁月,想与您碰杯畅饮,也想告诉您……过往的一切,他从未忘记。” 燕丹的表情由方才的忧郁逐渐变得有几分温和,他倚在船头,月色下的燕太子看起来更加温润如玉,他扯起嘴角笑了笑,似也在怀念当初的岁月 “我也没想到现在阿政能长的如此高大,如此有压迫感。还记得当初我们都还小,都在赵国为质子,阿政比我小几岁,瘦的跟猴似得,也不爱说话,被人欺负了也不哭,只会一脸倔强的瞪着那双大眼睛表示不甘,可他这样的不屈,偏偏换来其他孩子更加残忍的对待。” 他仰头望向月色,无不感慨 “原来他一直没变,从前那样倔强,如今还是这般……原来变得只有我罢了,阿政已是一国之君,而我还是那雷打不动的太子,整日为了燕国费心费力,却得不到好。阿政早已实现了幼年时所立下的目标,而我……还寻不到方向。” 驻月瞧他这几分失落,又忍不住劝道 “其实……君上说的不无道理。” 见他神色有些闪动,驻月思索片刻,又试探性地开口说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燕太子若真想燕国好,单靠您这样去别的国家求和是不可能保永世太平的,您与君上虽有幼年的友谊,可这也不足以支撑两国和平……” 见他不反驳,驻月又言 “即便君上看在您的面子上暂且放了燕国,可您本人也无法保证燕王不会出尔反尔的对吗?您是最了解燕王之人,您觉得……他不会恩将仇报吗?” “那你……可有主意?” 燕丹的声音冷的几分,神色也变得严肃 “君上……叫你去杀了燕王,听着不忠不孝,实则是个好办法,您可以不光明正大的杀,可以……暗地里操作,杀个人不留痕迹,全身而退,对您来说并非难事。” “呵……” 燕丹冷笑了声 “你这侍女,口气倒是颇为狂妄,这等话也敢说。” “燕太子明明比奴婢更了解燕国局势,奴婢虽从未去过燕国,可多少也听说过一些事,都说……燕王钟爱幼子,若您等到他百年由他亲口提出立谁为新君。恐怕……这王位会落在谁手中,就不得而知了,您既看到了威胁,为何不快人一步早早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呢?” 此言一出,燕丹的神色变得有几分阴沉起来,驻月瞧他的手指不断在船沿敲打着,发出阵阵脆响,一时半会儿倒也怕他突然暴怒,将自己推到河里去。 “时间不早了,咱们都该安歇了。” 他冷冷地说道。 而岸边,早有不速之客看着他们两个好一会儿了! “真是稀奇,燕国太子来了不过几日,便能跟伏越勾搭上了,你们说这丫头片子到底哪来的魔力,给咱们燕太子都迷住了!” 赵无垠笑的嘲讽,对身边侍女说道 “国君来了没?他要是晚了可就看不到这出好戏了!” 身旁的侍女连忙回应道 “方才已有人去请了,这会儿国君大抵赶来了。” 嬴政在承德殿稍稍休息片刻,正端着茶饮,好不容易送走了赵无垠,这殿内终于安静了下来,听着她在耳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真当是脑仁疼。 可这盏茶都还未饮完,有太监匆匆来报信 “君上,娘娘说让您去趟临凤园。” 嬴政见是赵无垠的太监,立马露出了几分不悦 “怎么?她不是刚回去,这会儿又要做什么?临凤园有何可看的,要看就白天去看!孤要安歇了!” 见国君动怒,传话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低声说道 “回君上的话,娘娘在临凤园看到伏越姑娘正与燕国太子独撑小舟,在湖中央赏月呢!” 此话一出,嬴政脸立马黑了下来,也吓了李善全一跳 “小兔崽子!在国君面前竟敢搬弄口舌是非!是不是不想活了!” “不是不是!” 小太监立马跪下磕头求饶 “奴才只是传话的,是娘娘叫奴才来跟国君通报一声的,这会儿,那两人估计还在船上呢!” 第104章 谋心 “啪”的一声,嬴政重重地将杯盖摔回茶盏上,吓得殿内众人一跳! 国君的怒气已然越上,他冷着嗓子再度质问道 “你是说,你们主子看到伏越同燕国太子在湖中赏月?!” “是……” 小太监跪在地上吓得直发抖。 嬴政冷笑了一声,忽厉声斥责道 “那是孤允许伏越去见燕太子的!他们是为了秦燕两国之间的友好而谈话!是孤允诺的!被你们家主子瞧见竟成了孤男寡女苟且!怎么?她急吼吼地来通报,是想叫孤知晓生气,好杀了伏越,是吗?!!” “不,不不不……” 小太监磕头如捣蒜,说不上来半句话! “这没事就知搬弄口舌是非的女人,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若还敢再胡言乱语,诽谤他人,信不信孤拔了她的舌头?!” 那传话的太监一听,吓得连滚带爬的就跑! 嬴政气坏了,瞪着眼呲咧着胡子直摇头,又听闻伏越怎跟燕太子独处了,也觉得奇怪,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跟丹这么好了,不是只有宴席上见过一次而已吗?他心生疑惑,又对李善全说道 “叫卜安把伏越叫回来,别的话不用多说,就说孤要就寝了,叫她回来伺候。” 李善全连连点头应下。 那坐等好戏的赵无垠还以为能看见国君带着大批人马来捉奸呢,她这会儿正站在岸边坐等这出捉奸大戏,定要亲眼瞧见伏越被国君痛骂,仗罚的落魄模样!叫这女人再敢自以为是!谁知等来的却是君上要拔她舌头的消息! “你说什么?!国君不来?!还,还说这是他允诺的?!” 赵无垠气的五官都拧在了一块儿! “是,君上生了好大的气,说,说娘娘若是还敢胡言乱语,便要不客气了!” “不客气?” 赵无垠眉眼一挑 “他还敢为了区区一个小国公主杀我不成?我可是亥儿的生母!” 见其大手一扬,冲着奴才喊道 “我就不信我亲自去说,君上还敢不信?!” 她这刚抬起脚,跟随的侍女立马拉住了她 “娘娘,既然君上都这样说了,您再去提此事不是故意惹他生气吗?既然那伏越留在秦宫,咱们也不急于一时,日后多的是机会啊!” 赵无垠原怒气冲冲,这会儿倒觉有理,她瞧那湖中小舟,见那两人在湖中划船,又等不到国君亲来捉奸,这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时机,原以为能趁机将伏越从国君身边剔除,没成想没偷着腥,反而惹了一身骚! 赵无垠气的直发抖,可又不敢再去请国君,只得作罢,怒气冲冲回了飞羽宫。 伏越和燕丹什么也不知道,等两人谈完话,划着船回了岸边,岸边早就无人了! “姑娘,天色已晚,应当早些回去歇息了!” 驻月也上了岸,见今夜与燕丹聊了些许时候,也算有些收获,至少能将嬴政内心真实的想法告诉他,大抵也能缓和下嬴政在他心中的形象吧。 “燕太子也早些歇息。” 待两人告别,驻月回春遥殿的路还未走一半,就瞧见卜安匆匆赶来 “姑娘,君上找你呢!” “娘娘走了?” “走了好一会儿了,这会儿叫你回去伺候君上就寝呢!” 驻月什么也不知道,一如往常去了承德殿,可进殿却没瞧见嬴政,待走到屋内,才发现嬴政一个人坐在床边,正瞪着眼直直地望着自个儿呢! “怎,怎么了?” 驻月瞧他脸上浮着怒气,不明白他为什么一个人躲里头生闷气。 嬴政也不说话,起身拉过驻月,提溜着她的衣袖叫她在眼前转了一个圈儿。 “怎么了?” 驻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衣服上沾脏东西了?” 嬴政也不说话,驻月瞧着奇怪,又问道 “怎么?赵妃娘娘惹您生气了?” “你刚去哪了?” 嬴政劈头盖脸这一问,驻月也不明情况,当然就实事求是地说了 “我刚才在临凤园看见燕太子了,见他一人在岸边发呆,就邀他一块儿划船呢!” 见驻月压根没有隐瞒的意思!嬴政终于放心了,这燕丹也不是偷鸡摸狗的小人,怎么可能在秦宫与女子暗中苟且呢!伏越就更不用说了,稍稍碰她些就急着跑,怎么可能与其他男人胡来。 这会儿,嬴政终于呲着牙笑了 “你和他说什么了?你们还能聊一块儿去?” 驻月瞧国君一副喜怒无常的样子虽觉得莫名其妙,但也点点头回应到 “恩,还聊了挺多,他有问您的安,说这几日不见是不是身子不适。” “你怎么说的?” “我……” 驻月转着眼珠子说道 “我替您撒了个谎,说您这几日中了暑气,身子不适才不见他的。” 嬴政压根没想怀疑驻月的意思,对她与燕太子划船赏月一事根本无需再多问,眼前的姑娘心思单纯,怎么可能有那些胡糟杂乱事呢! “你好大的胆子,还敢替孤撒谎。” “我……” 驻月挠了挠头发 “我还说了您怀念赵国的事,说您难忘与燕太子的幼年回忆。” “丹怎说的?” “他也说难忘,还记得您小时候的样子。” 驻月替他换衣就寝,两人聊着天。 “他没说孤小时候的糗事吧?” “没呢?” 驻月笑着回答道 “说您小时候脾气就很倔,这会儿也一样,说您的脾气啊,从来也没变过。倒是他自个儿,变了很多,变得求全,变得讨好。” 驻月替嬴政净手净面后,便服侍他躺下了。 “燕太子很落寞的样子,说着怀念你们儿时的话题,说了很多细小且微不足道的小事,看样子……不仅是君上难忘,对太子来说也很怀念过往吧。” 嬴政拉过驻月的手,表情终于变得柔和,他拨弄着驻月那水葱似得指甲,笑着回应道 “那要不……等丹下次再传话来,孤便见他一面吧!不叫他懊丧着回燕。” 驻月点点头,刚抽手要走,谁知嬴政又一把拉住她 “你还未陪过孤一块儿泛舟,如今陪了丹,下回陪孤一块儿泛舟赏月吧,可好?” “恩。” 驻月点点头 “待燕太子一事落下,您说个时间,我便陪您一块儿泛舟赏月,把酒言欢吧!” 第105章 劝君一杯酒 第二日燕丹果然又再次请求见嬴政一面,驻月所说的话在这会儿起了作用。 承德殿,无他人,嬴政一人坐王座上等着昔日旧友,想再给燕太子一次机会。 嬴政驱散了他人,连驻月也在外头候着,驻月见燕丹终于来了,便扬了笑脸朝他点点头,还比了个ok的手势。 燕丹哪里懂这是什么意思,只觉眼前姑娘古灵精怪的,倒也不算坏人。 “多谢姑娘……” 燕丹明白,是她的话叫嬴政改变了主意。 推开承德殿的大门,一眼便瞧见了那威严的君王,他是那昔日赵国受人欺负还不了手的阿政吗? 燕丹有些恍惚,脑中想起了幼年时的嬴政,倔强又清冷,受了欺负从未哭过,只会怒视他人。瘦小的好像从来没吃饱过似得,而如今眼前的君王,高大威猛,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更令人胆战心惊,他的那双眼睛从未变过,燕丹从以前就很喜欢他这双琥珀色如鹰般的瞳仁,在此刻这双眼睛目空一切,可掌天下之权! “丹,你来了。” 嬴政开口没了以往的深沉,而是起身抬手道 “落座吧,今日宴席,只有你我两人。” 燕丹看了眼桌案上的酒宴,又抬手作楫,有些犹豫地说道 “多谢……秦王……” 两人坐在桌案前没什么话,屋外的驻月还贴着墙妄想偷听,可屋内静悄悄的,根本一点声音也没有。 燕丹为客,前几日两人还闹了个不欢而散,这会儿自然不敢主动开口,可他也不想放下尊严认错,只能呆坐在桌前。 嬴政看着倒是比之前心情又好些,见他自顾自笑着,随后突然提着酒盅走到了燕丹跟前。 “丹,让我来为你满上。” 燕丹还未反应过来他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操作,抬眼便瞧见嬴政坐在了他的桌前。 “使不得……” 他刚想阻止,谁知嬴政拿过酒杯,笑叹道 “咱们一别二十载,当初赵国,你我都还是孩子,并无机会把酒言欢,如今国与国之间又是错综复杂万般无奈,如今咱们能有机会坐下喝几杯,你不觉得是人生难得吗?” 嬴政亲自为燕丹斟满酒,随后将酒递到燕丹面前 “不知……昔日护我的丹哥哥是否愿意饮下我这杯酒呢?” 人生分别已过二十载,人生能有几个二十载去期盼呢?两人都知道这样的酒,这样面对面坐着谈话,已经不可能再有下一个二十载可期盼了,这是人生唯一仅有的一次!两人都明白。 燕丹瞧着眼前的嬴政,他成了秦王,那个瘦弱的孩子在阔别二十年的时光中不断得到历练,秦国的腥风血雨他淌过了,兵临城下的压迫他也击退了,他从满腹心机的权臣手中夺回了属于自己的权利,将阻碍他前进的人一一铲除,手起刀落的果断令人折服!天生君主,大抵如此! 他扯起嘴角笑的无奈,随后接过嬴政手中的酒,终于叫嬴政等到了期待许久的那句话 “阿政,好久不见了……” 简单几个字,击中了嬴政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昔日赵国美好的回忆像是被关在匣中急于飞舞的蝴蝶般倾席而出,扰乱了这位王者的心。 “你终于长成了自己期待的样子,我……二十载未见你,你的成长出乎我的意料。就像当年分别时我说的那样,你一定会是秦国最有名望的君主,” 燕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席话说的嬴政心头炽热,竟引的这位帝王眼眶泛红,他坐在燕丹面前,笑的如同昔日孩子般,有几分感慨,也满怀无奈,嬴政明白,两人虽是朋友,但这样的关系仅存在于过往,如今两人都已成人,肩上的担子如山般压着,已经无法抛开,待两人出了这扇门,便又是秦王,燕太子了。 “阿政昔日受你颇多照顾,却一直没有机会对你说声谢谢,如今有了机会……就请哥哥不要再客气了。” 他将一盘糕点放在燕丹面前 “还记得这个吗?” 燕丹的眼眶也有些泛红,他定眼一瞧 “是芝麻千层酥。” “对!你还记得吗?小时候咱们饿着肚子没东西吃,你去偷了人家饼铺的芝麻千层酥来给我吃,一人一半!香的我好几天忘不了!” 说罢,嬴政将酥饼一分为二,递了一半到燕丹手上。 “快尝尝,这味儿是不是跟赵国一样。” 此刻的燕丹眼前已模糊成一片,他吸了吸鼻子,一口咬了下去。 “怎样?好吃吗?” 而燕丹却迟迟未回应。 “阿政……” 燕丹唤着,可手却覆在面上,他的语气多了几分哭腔,嬴政看到有眼泪从他的指缝里溢出。 “味道可还行?” 嬴政也吸了吸鼻子。 “恩……” 燕丹点点头,缓缓说道 “你爱吃这儿,吃了一次便上瘾。我记得有一次邯郸大雪,这芝麻酥饼的味道闻着就更香了,你病着,也不知母亲去了哪里,我怕你饿坏了,便又去偷饼给你,没想到被店家发现打了一顿,你知道后不顾病体跑去护我,最后咱们饼没偷着,却挨了顿打……” “我们被骂贼人,气的我不顾生病,一人去山上砍柴,砍了许多许多,把那偷来的饼钱一次还给了那店家,你可还记得那店家的表情吗?” 嬴政吃着芝麻酥饼,越发觉得喉头发紧。 “你小时候就这样倔强,绝不让人瞧不起,那店家后来还送了咱们两个。” “你全给了我。” 嬴政笑着,眼泪从眼角滑落。 ”你也是个孩子,却愿意护我,丹……如果你我都是一国之人,便不会像今日这般难堪。 燕丹捂着脸,抽泣声未曾停过 “此番来秦,还未出发我便知结局,我太了解你了,你想得到的,绝不会善罢甘休,何况关乎王朝。你拒绝我的求和,我其实早就猜到了,我生气也不过是气自己无用罢了,并非气你。” 燕丹满眼的泪,他望着嬴政,笑的无奈,像是在笑自己,也在笑燕国境地 “阿政,我不是你,有些事我做不到,有时我多么希望能像你这样,果敢决绝,可是……我实在做不到……” 第106章 故人 “你若愿意,我便为你出谋划策,叫你将燕国江山收入囊中,日后秦燕两国永结友好,如何?” 嬴政是出自真心愿为燕丹策划,可燕丹却摇摇头 “为什么不愿意?就因为他是你父王?你不忍心杀害同胞兄弟?你身处王室应该了解,你不杀他,他便杀你,难道……你要坐以待毙吗?” 燕丹的语气变得柔和,他笑着看向嬴政缓缓开口道 “所以阿政,你才是天生的君主,国家就应该有你这样的君王来领导才能走的更远更强大,我……做不到,我既无胆量将父王从王座上赶走,也无法狠心杀掉同胞手足,所以……我,注定一事无成。” “可……你不怕到最后落得一场空,你不怕吗?!” 嬴政问道 “你明知危险,却任由危险向你蔓延却不反抗,丹……从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啊!” “你我已分别二十载,我也变了。” 燕丹笑道 “你在不断进步,越走越远。而我,只留在原地罢了。” 他伸出手也替嬴政满上一杯酒。 “还记得小时候的我们遭了刁难都是作何反应的吗?你受人欺负,不管他们怎么欺负你你从来没低头认错过,即使对方人再多,你永远高昂着头怒视他们,那双眼睛分明在说,若我走出困局,定会报仇。所以……你如今拼命要击垮赵国,不仅仅是为了秦,更是为了一雪前耻。而我……只会从中说好话缓两边的关系罢了,所以……我从来没变过。” 燕丹缓缓说道 “此番入秦,能再见你也不算遗憾,即便没有达到我的期许。阿政……我不想叫你为难,也不愿拿我们的友情来绑架你逼迫你的让步,阿政……对你我做不到,对燕我也做不到,我只能留在原地。” “你留在秦,如何?” 这句话有些孩子气,嬴政珍惜着过往的美好,如今燕丹近在眼前,那些回忆便是美好的。如果燕丹回去,那这些回忆便会成为无法挣脱的束缚,成为痛苦的过往。 “别说笑了……” 燕丹坦言,再次举杯道 “你我的命,是注定无法再度握手互称朋友的,待我回了燕国,便会向燕王坦白这次求和失败,至于秦想怎么做……阿政你就照自己的想法来吧,不论结局如何,我都不会恨你半分。” 两人谈了许久,从晌午谈到日落,驻月在屋外候了整整一下午,却未听见里头有半声响动,也不知是好还是坏,也无人进去续酒续菜,没得君令不得入内,所有人都不敢踏进。 待到月亮爬上树梢,屋内的门终于打开了。 出来的是燕丹。 “燕太子……” 驻月看他的神色甚是疲倦,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瞧他的样子,似乎……哭过了。 “太子,您……” 驻月刚想关怀几句,燕丹却笑着说道 “进去看看秦王吧,今天他很累了,要叫他早些歇息。” 他的笑容似乎比从前更加释怀,也更加发自内心,看向驻月的眼睛是有笑意的,而不是从前那般如一潭死水。 驻月和李善全连忙奔进屋内找嬴政,就见他伏在桌案前发愣。 “君上……” 李善全喊了声,嬴政没有回应。 失落孤单的身影,又再次落入了驻月的眼中。 他没有瞥过头来,而是愣愣地说了句 “伏越,你留下。其余人都出去吧……都散了吧……” 当门再度合上的时候,驻月迈开步子走到了他面前。 “君上……” 驻月伏下身子查看他的神色,见他愣愣地望着一双空空的酒杯,满脸写着落寞。 “孤与丹,永远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为何孤在乎的人,最终都要离孤而去呢?” 嬴政终于望向了驻月,此时的他渴望驻月能给他答案,他的心彷徨不知,实在想不明白。 “所有人都会离孤而去,你们与孤……都是孤生命中的过客而已吗?” “君上……” 驻月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这句话叫自己怎么回答呢?自己打从一开始也没想过陪伴眼前人一生啊!自己有要回去的故乡,有在等待自己的家人,又要如何陪他一生呢? “丹说……他自回燕,从未忘记过孤,这样把酒言欢的场景在他脑海中设想了无数遍,可没想到真的同坐一块儿碰杯,却是这般难过。” 驻月伸出臂膀将嬴政搂入怀中,嬴政伏在驻月怀中许久未言。 他的双臂紧紧缠绕着驻月的腰肢,生怕她与燕丹一样,一放手便不会再来了。 驻月抚摸着嬴政的后背以示安慰,可这眼泪却怎么也无法停止,眼前的视线模糊,又逐渐清晰,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可怜一位君主! 渴望亲情,友情,爱情的嬴政,不知他的人生是否拥有这三种感情过呢?那么渴望友情,那么珍惜友情的嬴政,却不得不放燕丹回去。 一别,便是永远。 “伏越……” 嬴政喊了声。 “我在……” “你呢?会不会有一天离开孤?” 他缓缓抬起头,注视着驻月,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有想过永远留在秦国吗?你有……想过要留在孤身边一生一世吗?” 他的眼神太过纯洁无垢,那不是君王阴险狡黠该有的目光,赤子的热忱叫驻月不忍骗他,却又不想亲口说出来。 “你想过走?你还想回伏国去吗?” “君上……” 驻月温柔地唤道 “我先前不是说过吗?等我向您坦白一事后,您仍希望我留在您身边的话,待那时我们再谈永远好吗?至少此时此刻,我还是在您身边的。” 两人默默地坐在殿内地上,嬴政伏在驻月膝上望着窗外的月色发呆。 “留下吧……” 嬴政忽开口说道 “孤失去了太多太多了人,至少要留一个你在孤身边,不叫孤寂寞时无人可谈心啊!” 驻月望着眼前的明月思绪有些恍惚。 “君上,你相信前世今生吗?你相信缘分吗?” 她抚摸着嬴政额前的头发说道 “我与您的相遇,或许不是偶然,也许……是命中注定就有此一行呢?” 第107章 谎言论心意 “伏越,孤答应你,不论你想坦言何事,孤都不会追究,也饶你无罪,所以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孤都原谅你。” 嬴政言出必行,驻月明白。可这谎言随着两人的感情愈发深刻便愈发难以开口,驻月害怕看到嬴政的失望。 此时她望着月光无不感慨,当初自己答应伏越入秦是多么单纯的想法,只是想入宫顺点宝贝,及时抽身走人。谁知这宝贝是顺了几件,可却把心留在了嬴政身上。 也不知是不是捡了西瓜丢了芝麻,到底值不值?? 嬴政卧在驻月的双膝上,两人都望着皎洁的明月诉说着心事,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关系未戳破,都知对方心意,却又因为谎言踌躇不前。 “迟早有天你我都要坦诚相见的。” 嬴政玩着驻月的一缕头发说道。 “你既不排斥孤对你的亲密,却又不愿做孤的妃子,这是为什么?” 嬴政起身望着他 “你既不愿做孤的女人,却又答应入秦,这又是为什么?只是单纯地为了伏国才来的吗?你这样来维持两国之间的关系,也不怕不稳定吗?” 驻月看了眼月亮,又见他的脸在月色下多了几分柔和,如此有血有肉的嬴政是自己怎么也没想到的,一直以来只是觉得秦王是个雷厉风行不留情面的薄情君主,毕竟在史书中根本没有提过他到底宠爱哪个女人,对他的“桃色”传闻似乎听都未听过,驻月还以为他是个只顾天下,根本不顾儿女情长的无趣男人,谁知……谁知…… 眨眼间他又吻了上来。 似乎是怕自己闪躲,嬴政抓住了驻月的双手,侧头吻了吻她柔软的双唇,夹杂着淡淡的胭脂香气。 如蜻蜓点水似得试探,嬴政见驻月没有闪躲,也没有拒绝,只是怔怔地望来,一双眼眸也不知是不是月色的关系,柔和带着几缕羞涩。 “您,您做什么啊?” “明知故问做什么?” 嬴政笑了笑 “看不明白?孤在吻你啊……” 一闭眼,又是更加深情的吻徐徐袭来,揉着不舍与眷恋,唇齿相交难舍难分,如果不喜欢他,直接拒绝就好,可……为什么回回又被他得逞呢? 方才还抓着驻月的双手,见她不闪躲,嬴政便缓缓放开了她的手,双臂再次将她搂入怀中。 一番纠缠拉扯,随着越来越强烈的欲望升起,驻月感觉自己快被嬴政压倒了,直到她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声,嬴政才放开了她。 见她喘着气,满脸绯红,一双眼睛不知该望向何处的羞涩与紧张,逗得嬴政更觉她有趣。 “你应该知道的,孤可从来不会对女人这么有耐心,可孤愿意等你。” 嬴政的手拂过她的长发,再次说道 “孤愿意等你点头,虽然……不懂你这般欲拒还休是为何,但也无妨,迟早有天孤会将你了解的明明白白。” 嬴政轻咳了几声,驻月才看向他,有几分无奈地说道 “明明今天累了一整天,却还知道耍坏,下次不借双膝给你枕了。” 嬴政长长叹了口气,将驻月搂入怀中 “看样子,你对孤也不是不无感情啊……” 他笑着打趣道 “怕是用情至深啊!” 见他作怪,驻月也想小小报复他一下,便挣脱他的怀抱,一脸傲娇地望着他 “怎么?要讨公道?” “我可以做您的女人不叫你多等啊,可我的要求怕您答应不了呢!” “孤可是秦国的王,孤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驻月偷笑了声,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嬴政看不明白 “怎么?要孤上天揽月给你?” 他双手抱在胸前,见她这般模样倒是觉得有趣,又打趣道 “孤还是第一次见有女人敢跟孤谈条件的,你倒是说说……孤看看你的野心有多大!” 驻月笑着,忽主动吻了下嬴政的双唇。 如一阵风似得迅速掠过,可却瞧见嬴政的表情由惊讶转为惊喜,忽又多了几分腼腆,他的语气也缓了几分 “说吧……什么要求……” “让我做王后吧!” 驻月说完便偷笑着,这是一句玩笑话,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嬴政对女人的信任大抵不是百分百的,有母亲的阴影在,他永远也没办法做到全心全意去爱一个女人,将她捧上这个位置的女人大抵是不可能存在的。 嬴政一愣,许久没有说上话来 驻月瞧了他一眼,见他表情复杂,神色也多了几分严肃,见他有口难言,实在为难,驻月便笑着摆摆手说道 “我开玩笑的呢,您可别当真生气了……我的野心还没有大到如此自以为是的地步。” “好啊……” 嬴政笑着,他的回答太过果断,语气分不清是顺着玩笑而随意的回答还是掺了真心。他将驻月搂入怀中,又道 “可以……” 然而这样一句在玩笑中所诞生的话,也随着驻月认为的打趣而没被当真,当第二日时,她便未再提及过。 两日后,燕丹便要回去了。 这场会面,两人的目的都没有达到,可似乎也解开了两人纠葛多年的心结,也叫燕丹了解了自己与嬴政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两人早已不在同一层面。 嬴政出城送了他,尽管百官再度阻挠,可嬴政难得一意孤行,两人在咸阳城外告别,不舍却又不得不舍,叫嬴政再度面对分别,或许这一别,即是诀别。 “丹,一路顺风。” 嬴政举杯道 “纵使秦韩两国永远无法握手言和,孤也希望你同孤一样,永不忘当年情意。” 燕丹也举杯道 “多谢秦王连日招待,丹,永生不忘。” 两人举杯饮尽,相视一笑。 “丹,希望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不必在乎肩上的担子,只为想见朋友而来,想与朋友小酌而聚,希望……这天真的能到来吧……” 燕丹笑着,不语,他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沿着大道往前走去,扬起的尘土逐渐模糊了眼前,嬴政站在原地许久,他看着马车不断走远,最终连车队也消失在了视线。 “太子,此番入秦,咱们没劝住秦王叫他休战,这可如何跟燕王交代啊!” 大臣们神色忧郁,而燕丹只是坐着,淡淡地说道 “咱们燕国与秦国,早已不是同个高度了,这样一味低声下气求和已行不通,我再想想别的法子吧,父王那边,我自会去说。” 第108章 舆论的中心 燕丹的离去,叫秦宫又恢复了往昔的寂静,那些因燕丹到来修葺的宫殿,因他来而种植的花木却仍留在秦宫内,景还是那样的景,却因少了那个人,由昨日繁华转瞬成了寂寥。 嬴政也因燕丹的离开变得更加沉默了些许,他只顾埋头处理国事,其余皆不再管。没了嬴政的后宫,更加是寂寞难熬。 可后宫的妃嫔,谁也不敢贸然打搅,秦王的脾气她们了解,又是这般时候,若不知趣不请自去,怕得不到一点好处。 “姐姐,你们还有心情在园子里弹琴呢,殊不知咱们这后宫,快要变天啦!” 赵无垠见郑良与楚潇潇两人坐在临凤园亭子里弹曲,看起来实在逍遥自在,自己前几日还被国君狠训了顿,这会儿是不敢再去章台宫了。 “妹妹,你不也悠闲着,怎不带亥儿出来走走。” 郑良见她轻缓着步子上了亭子。 “天气还热,恐晒坏了亥儿,就留在飞羽宫叫乳母们照料着,我呀……闲来无事,就来园子走走,谁知遇上了二位姐姐。” 赵无垠笑着说道 “咱们姐妹是闲的不知今夕是何兮了,可叫那整日跟在国君身边的伏越忙坏了,她哪像咱们还有这空闲弹琴闲聊了!” 说到伏越,一旁的秋楚不免多了个心眼,她见赵无垠的表情分明带着几分不满与鄙夷。 “这白天伺候国君处理国事,晚上,还得伺候他就寝,你们说……咱们怎么就这么有福气,光在后宫蹉跎岁月了。” “国君有人伺候的妥帖,怎么?妹妹还不高兴了?” 郑良笑问道 “高兴?姐姐莫要这般单纯了,你们也瞧见了,国君虽叫她做了女官,可整日带在身边,二人是形影不离,你们可见国君这般留恋过哪个女子?” 赵无垠轻哼了一声 “这表面是个奴才,可背地呢?四下无人的时候,他们难道还是主仆关系?姐姐们实在过于单纯了,那伏越,哪里是个省油的灯。” 郑良和楚潇潇互看了一眼,又用余光瞥了眼身旁的秋楚,仍温和着嗓子说道 “这侍女变妃子的事儿,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要是她哪天成了国君的妃子又有何可奇怪的,况且……我瞧着伏越妹妹单纯,君上又无怎么宠爱她,也许只是她干活利索,君上图她老实本份罢了,怎会像你说的如此呢!” “老实本分?我看她倒是风骚的很!” 赵无垠手上那把团扇扇的呼呼作响,她的脸上浮现了几分怒气 “你们还不知道,前几日燕太子来秦,这伏越竟然还跟那太子孤男寡女的在荷花池中赏月呢!” 此话一出,众人惊愕,秋楚更是惊慌,见娘娘出言诽谤朋友,自然想为她出头,可自己只是个小小奴婢,实在没有权力跟赵无垠辩论。 “燕太子才来了秦宫几日,便跟那伏越走一块儿赏月去了,真当是乍舌,你说她要是没那狐媚子功夫,能将燕太子都迷住?跟她这奴才一块儿湖中赏月?燕太子吃饱了撑着?” 郑良有些不敢相信,还以为赵无垠气糊涂了胡诌呢! “此事君上知道?” “知道!” 赵无垠翻了个白眼 “我还好心去通报君上,省的他心尖肉被他人夺去,可你们猜怎么着,君上却将我大骂了一顿,说我搬弄口舌是非!说是君上授意伏越去跟燕太子谈话的,可我事后想想……国家大事,什么时候轮到伏越这奴才了!君上分明是骗我呢!” “君上……这般护她?不让人说她半分不是?” 此时楚潇潇也说话了。 “可不是!” 说到当日场景,赵无垠更来气了 “两人点着灯在湖中聊了许久,明明初见却不顾羞耻贴上去,你们说……那伏越对初见的燕太子都能如此不知羞,那国君天天跟她朝夕相处,那不是被她迷得团团转,失了神智?” 楚潇潇见赵无垠气急败坏,她淡淡地回应道 “也没妹妹说的那样严重吧!” “难道不严重?” 赵无垠喝了口茶 “你们想想,自从国君将伏越接回来后,他还有来过咱们后宫吗?怕是屈指可数吧?姐姐,国君可有再去过你们宫?” 她啧了一声 “国君正值壮年,怎么可能忍得了寂寞,若不来找我们,不就是叫伏越伺候了,难不成国君为了秦国忘乎所以,连这些男女之事都忘了?我可不信!” “我的好妹妹,别气了。” 郑良笑着端上一盘点心 “这叫你不必为了伺候国君而受累,难道不正让你清闲。” “你们,也想的太简单了……” 赵无垠的性子便是直爽口无遮拦,虽知这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怕有心人听去向国君告状,可上回受得气实在咽不下,她怒着脸说到 “如今只是个奴才,若以后她有了国君的骨肉,诞下那么一儿半女,你们说……那这后宫岂不是叫她做大?以如今国君对她的保护宠爱来看,必定分外疼爱她的子女,到时候咱们生的孩子,还算得了什么?!妹妹我可是在为咱们的孩子担忧啊!难道……你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该属于咱们孩儿的荣华富贵,叫那狐媚惑主的妖精夺去?!” “妹妹!不必再多说了……” 郑良打断了赵无垠尖酸的话。 “咱们同为君上的女人,就不该为了恩宠争风吃醋,你可还记得昔日国君怎么说的,他容不下女人们之间有任何勾心斗角,若是妹妹一时气糊涂做了错事,怕是会连累亥儿啊!” “我能做什么糊涂事!” 赵无垠仍不解气,继续说道 “上回好心告知国君,还被骂了回来,说我再搬弄是非便要拔我舌头!我,我可是亥儿的生母啊,国君就算不看在昔日恩爱的份上,也该看在亥儿的份上,怎么能对我说如此刻薄的话呢!真当是令人伤心。” “也许妹妹真是多想了,秋楚……” 郑良喊了声,秋楚战战兢兢走到前头 “娘娘,叫奴婢何事?” “你跟伏越是最要好的,你跟赵妃娘娘说说,这伏越到底有没有跟国君如何,也好叫她安心不胡思乱想啊。” 第109章 君心难定 “我……” 秋楚忽被拉到众人面前澄清伏越清白,虽知晓该如何说,可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不免有些紧张。 “你?” 赵无垠翻了个白眼 “你既然跟伏越最要好,当然帮她说话了,姐姐这你也信?” “妹妹不妨听听,也许真是一场误会呢?” 郑良温和着脸说道 “秋楚,你就如实说吧,这里不会有人怪你的。” 秋楚略微有些局促,她犹豫了片刻,缓缓说道 “前几日我与伏越一块儿谈心时,有,有问过她这些,别说娘娘们好奇,我为伏越的朋友,也有些好奇她与国君的关系,便问了。” “她怎说的?” 赵无垠显然急了 “她说,她说她同国君是清白的,两人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之所以把她留在身边,也只是因为她是伏国送来的公主,顾及着伏国的面子罢了,说,说君上对她并无兴趣,寻常也并非她一人伺候,旁都有其他奴才在。” “听你胡说八道!” 赵无垠笑得鄙夷,轻哼了声 “糊弄咱们呢,把她当个宝似的带在身边,连一步都不让她走出章台宫,还说没兴趣,真当咱们都是三岁孩童糊弄呢!” 人人都怀疑,可无人敢去章台宫看个明白,那整日跟随国君的李善全嘴巴闭得紧,连个字都吐不出来。 “难道是我看错了不成!” “妹妹看到了什么?” 郑良心头一紧,连忙问道。 “我见国君许久不来飞羽宫,便腆着脸去了承德殿,可人还未进屋呢,便听见国君跟驻月的嬉笑声,你们猜我瞧见了什么?” 赵无垠笑道 “那寻常在咱们这儿不苟言笑的君主,正替伏越摇扇呢!呵……难道这也是“清白”?我见各位姐姐可没这样的殊荣啊,国君亲自摇扇,我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真有此事?” 连人淡如菊的楚潇潇也惊讶了。 “我亲眼看见的!伏越就在国君桌边伺候,两人众目睽睽之下笑作一团,难道不已是寻常?就姐姐们心思单纯,信了这奴才的鬼话! 赵无垠指了指秋楚,吓得秋楚只觉大难临头。 几人围着说了些许,听着赵无垠发完了牢骚才散去,这秋楚跟着郑良回了云台殿,生怕当初撒谎一事暴露,惊的她只觉小命不保。 到了云台殿,众人伺候郑良小憩片刻,谁知郑良却叫住了秋楚。 主仆二人在屋内,也分不清主子到底生没生气,秋楚不敢看她,只能怯怯低着头。 “从前我跟你说的,关于扶苏妾室一事,我已经替你问过他了,没想得到这孩子很高兴呢,听说你要成为他的家人,他连声说好呢!” 一听此事,秋楚脑中却闪过了王贲的身影,两人虽仅见过几次面,连一句话都未说过,可自从上次王贲救了她,她便忘不了了,对于做扶苏妾室一事,竟也不再渴望。 见郑良似乎没有生气,秋楚想了想,或许这是拒绝此事的最好时机吧, “娘娘……” 秋楚忽跪下 “娘娘,此事奴婢思来想去数次,觉得自己出身卑微,实在配不了公子,公子是君上的长子,颇受君上重视,奴婢怎有资格做他的妾呢,奴婢……只想守着娘娘,这样的事,奴婢不敢再想,还请娘娘收回成命,叫奴婢安心留在娘娘身边吧!” “怎么?你不愿意了?上回不是还点头了吗?” 秋楚这突如其来的拒绝打了郑良一个措手不及。 这等好事,怎么会有人拒绝?! 郑良满脸不解。 “娘娘,恕奴婢不敢答应,上回是奴婢迷了心窍,如今想通了,奴婢与公子,是一个天一个地,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还请,还请娘娘饶恕奴婢出尔反尔。” 怎么,怎么就不能答应这样的好事了? 郑良百思不得其解,原是想以扶苏为妾这件事将秋楚完完全全收为自己人,以她为眼线看着伏越,可如今……这条路却行不通了?? 既然人家百般拒绝,自然不能强迫她做扶苏的妾了,此事甚是可惜,也只得作罢! 她摇摇头,实在无奈 “你既不愿,我又怎能逼你呢,现在想来,我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了呢,你也有自己的追求,我岂能不顾你的想法呢。” 郑良伸手道 “先出去吧,我小憩片刻。” 原先想问清伏越和国君到底有无逾越,这会儿是张不开嘴,只能自己去探清了! 秋楚也为驻月着想,今天三个娘娘围一块儿专说她的不是,这堪比天塌了,要是不提早去通报叫她有所准备,岂不是要被生吞活剥了? 趁着郑良小憩,秋楚寻了个由头立马去了章台宫。 两人自从上次在花房吃了烧鸡后,就再也没见过,一个伺候郑良,一个伺候嬴政,虽同在秦宫,也实难抽空聊上几句。 秋楚来寻驻月时,国君也在小憩。她自然不敢贸然进去打搅,只得叫卜安偷偷去传话。 “姐姐,秋楚姐姐在外头呢,说有事找你。” “秋楚怎么得空找我来了。” 此时的驻月正在给嬴政摇扇呢。 “可,可我这儿还有事啊,她有急事吗?要不咱们约个时间再聚?” 两人压低了声音,可还是把嬴政吵醒了。 “去吧……” 嬴政闭着眼,懒懒地说道 “你有事便叫卜安伺候吧。” 驻月得空匆匆去寻秋楚,见她站在门口急得团团转,还以为她遇上了难事。 “怎么了?这样急着找我?” “大祸临头了!快,随我去个僻静的地方,我简单跟你说说。” 也不等驻月再问第二句,秋楚拉着她急吼吼就跑。 两人跑到了章台宫无人的廊下,秋楚仍不放心,又东看西瞧,确定无人后才开口说道 “你是不是跟燕太子泛舟赏月过?” “对啊……” 驻月笑着,回答的干脆 “你怎么知道的?” “你还笑呢!” 秋楚直摇头 “那君上可知道?” “知道啊,怎么了?这事儿不是过去很久了,怎现在又来问了。” “那,那国君可有责罚你?有气你吗?” 驻月被问的莫名其妙,一脸不解 “他都没多问啊,只打趣我怎么跟燕太子还能聊一块儿去。” “就这样?” 秋楚不信。 “对啊,就,就这样啊,还能怎样?” 第110章 以身试情 “那你可知道,飞羽宫的娘娘就因此事向国君告了一状,这事儿你可知道?” 此话一出,驻月更是疑惑 “什么时候告的?” “我就知道你不明!” 秋楚连连摇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就是你和燕国太子泛舟的那日,她去国君面前告了你一状,说你跟燕太子厮混,以为能叫国君罚你,没想到国君气她搬弄是非,说要拔她舌头,这事我今个儿听娘娘亲口说的。” 她又叹道 “好在国君相信你,没有责罚你,不然你铁定又被送出宫去了!” 这会儿驻月才想起那夜嬴政的表情有些奇怪,原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你还知道笑呢!” 见驻月根本不把此事当一回事,故意掐了一把她的胳膊,提醒道 “国君护你,自然是好事,可你也不要忘乎所以,叫宫里的娘娘嫉妒,那飞羽宫的主子可是恨极了你,其他宫……我看也差不多……” 秋楚有些犹豫地说道 “伏越,我总觉得郑妃娘娘没有咱们看到的那么温和,我总觉得……总觉得她还有另一面。” “怎么了?她欺负你?” “倒不是欺负我,总觉得,她做的每件事都有目的,与她相处越久,便越觉得她深不可测,她能成为国君第一个得宠的女人,又生下国君的第一个孩子,怎么想都不是简单的人。” 秋楚又提醒道 “最近你能留在国君身边便留着吧,若是见了娘娘,问安就好,不要有过多的纠缠,我总觉得国君将你时时带在身边虽好,可实则叫你身边充满了危机啊,这后宫的女人,又有哪个是简单的呢?” 瞧她担心,驻月连安慰道 “我知道,我知道后宫的女人都不简单,她们的心思难猜,又难以成朋友,我虽在秦宫,可也只是在章台宫忙活,娘娘们也甚少见到,若要起冲突,怕也难啊。” 秋楚犹豫片刻,又问 “你和国君明明心意相通,怎不叫他光明正大的封你为妃呢,这样一来其他娘娘也不敢胡来,我怕你现在只是个女官的身份,各宫的娘娘若要除掉你,你也难以脱身啊!” “我哪有这么没用!” 驻月拍了拍秋楚的肩膀 “我知道你为我担心,可你放心,我怎么会叫他人陷害了呢,她们若是害我,我又怎可能束手就擒不知反击呢,这些你就放心吧!” 她又忽然调转话题 “你的生辰可快要到了,到时候抽个空,我们替你过,如何?” “咱们为奴婢的,还在乎何事生辰么,这些事都无关紧要,我哪里在乎。” “自然要在乎,可要记得抽空啊!我可有大礼送你!可不许不来,不来你可得悔一辈子呢!” 因为赵无垠的一番话,郑良再度对驻月和嬴政的关系起了疑心,原以为秋楚是自个儿人,她说的话自然有几分可信度,自己可是拿做长公子妾室为条件的,怎么也能收买她,看样子算是白费一场! 可机会始终在期盼中降临了,守着章台宫的驻月去了樱桃园,而恰好,郑良也在。 “妹妹今日怎得空亲自来摘果子了,怎不叫其他人来做?” 郑良身边跟着秋楚,秋楚手提竹篮,也没想到会遇见驻月。 “君上说想吃些樱桃渍的果子,我来多摘些,腌渍好后可以多放些时日,这样等秋天冬天,也能吃上。” 郑良见她手提的竹篮已盛满了樱桃,心头升起一阵不悦。 “你伺候国君尽心,连这些细微之事也要亲自来,实在叫你费心了。” 驻月看了眼不远处的秋楚,瞧秋楚神色凝重,又摇摇头示意她远离,驻月又言 “君上这会儿正在临凤园的亭子里看书,娘娘可一块儿去,那儿凉快些。这些活还是交给奴婢们来吧。” 郑良笑了笑,又看着她这张扬着笑脸的面庞,见她生的俏丽宛若芙蓉,又天性活泼善察言观色,这样的姑娘,聪明又能说会道,还真是有几分稀罕。 “君上既在看书,我便不去打搅了,待摘完了果子再去。” 见没办法打发她走,驻月也不再多言,行了礼便去干自己的事去了。 郑良自然不会亲自动手摘樱桃,她在一旁看着,因为主子在,秋楚也不敢多跟驻月说话,两人抬着头只顾摘果子,这原本还热闹的氛围瞬间荡然无存,变得压抑极了。 此地自然不宜久留,原打算摘完送去临凤园给嬴政尝尝的,这会儿若是再去,定被郑良记恨,驻月打算直接回春瑶殿。 见果子摘得此差不多了,驻月向郑良屈身告辞,谁知郑良却开口留她。 “一块儿去临凤园吧,既然君上在那儿,也该摘了新鲜的果子给她尝尝。” “可是……娘娘也摘了些,给君上尝尝也是一样的。” 郑良笑得温和 “果子确实一样,可我也许久未见妹妹了,想同妹妹说些趣事,难道……这些面子也不给姐姐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驻月哪里还能再推阻,只能点点头答应一同前往。 两人并列走着,说着些许无关紧要的话,驻月也应和几句,可心里总觉不安,想尽快寻个借口抽身。 “娘娘,章台宫还有事未做,奴婢该去……” “你瞧,君上就在那儿呢。” 驻月的话还未说完,郑良便拉过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 “这么热的天气,君上还有心思看书呢,连咱们过来了都未发现呢。” 她声音温柔,寻不到一丝恶意,可越是这样,驻月越是忐忑。 “娘娘,奴婢该走了……” “不急,跟君上说一声吧,若是你就这样走了君上难免会担心的。” 郑良拉着驻月走上小桥,边走边笑着说道 “瞧啊,昨夜一场雨叫这湖中的荷花开的更好了,今年的荷花开的真旺盛呢,从来未有这样的景色。” 两人站在拱桥上看着满湖莲叶,远处的嬴政也发现了他们。 “你瞧,国君往咱们这儿看呢,咱们走吧……” 郑良又拉过驻月,谁知刚迈开步子,郑良脚底一滑,还未等驻月反应过来拉住她,两人竟双双滚落石阶! 第111章 试探 随着一声惊叫,嬴政赶忙起身查看。 “怎么了?怎么乱成一团?” 方才还看见两人身影在桥头,如今眨眼便不见了,只听见奴才们的连连惊叫声。 “哟,大抵是出事了,君上咱们要不要去瞧瞧?” 李善全瞧不远处乱作一团,连忙扶起国君。 这边的郑良和驻月不小心从石阶上滑了下去,两人摔成一团,痛的半天也起不了,众人手忙脚乱的赶紧去扶,惊得服侍郑良的侍女连连惊叫不断。 “怎么了?” 嬴政的声音传来,见驻月和郑良都躺在地上,立马知晓发生了何事 “好端端的怎么摔倒了?” 让谁都没想到的是嬴政竟径直走过郑良,立马伸手去搀驻月。 驻月由秋楚扶着勉强起身,大抵是摔得不轻,见她表情痛苦,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郑良眼睁睁看着嬴政忽略了自己的存在,竟然就这样不顾众人,不顾自己为妃子的颜面,去扶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官,她看见嬴政扶起驻月,关怀地询问着她是否受伤,这一刹那,她终于知道赵无垠所说都是真的,这两人怎么可能会没感情呢!这两人竟在自己眼皮底下表现出了爱意,国君什么时候如此关怀过其他女子?自己与他相伴十五载,他都没有用这样关怀的眼神看过自己啊! 郑良怔怔地看着嬴政上上下下观察着驻月是否受伤,委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汩汩而下,趁众人向国君请安之际,她随手拣了块尖锐的石头,狠狠往自己的手臂刺去! 石头割开了柔嫩的皮肉,留下了一道长长伤口,顿时叫她洁白的臂膀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我无碍,快去瞧瞧娘娘,她也摔倒了。” 驻月被摔得不轻,缓了许久才开口说话。 “你,你真的无事?” 嬴政瞧驻月脸色发白,正要伸手查看,谁知身旁侍女忽惊呼一声 “娘娘,您流血了!” 嬴政这才回头发现郑良的手臂淌着血。 “我无碍……” 郑良扶着受伤的手臂直流泪。 “倒是妹妹,可有摔痛了?” 郑良这会儿是下了狠手,她实在不愿看到国君的眼睛落在其他人身上,方才刺伤自己可是没有留情的,这袖口被割破,血正沿着破碎的衣袖不住往外淌着。 “你怎样?” 嬴政终于转身护过她了。 “李善全,快去叫御医,快去……” “君上……” 郑良倚在嬴政怀中哭诉道 “方才和妹妹摘了果子,正美滋滋地想给您送去呢,谁知一高兴,妹妹忘了昨夜下过雨,这石阶还有水渍,便不小心滑倒了,我想去拉她,可也没拉住,叫妹妹摔疼了!” “你也受了伤,先管好自己吧,你这伤口可不浅啊!” 嬴政扶着郑良,又对驻月说道 “孤先送郑良回云台殿,你由卜安扶着,先去春瑶殿休息吧。” 驻月瞧嬴政搂着郑良,身子虽吃痛难忍,可也无奈点点头答应。 见嬴政走远,驻月才对扶着她的卜安说道 “咱们走吧。” “姐姐真无事?这么高的石阶上摔下来相当危险啊。” “无事……” 驻月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见撒了满地的樱桃,无奈地直摇头,可刚迈开步子,膝盖却传来一阵刺痛。 卜安见她痛苦,又连忙关心道 “姐姐可是哪里吃痛?” 驻月伏在卜安肩头,只觉得两条腿的膝盖痛的刺骨,便觉不妙 “扶我去边上坐坐。” 驻月一瘸一拐地坐在湖边,这刚掀开襦裙便发现一对膝盖摔了个不成样,破皮的直淌血,原还白白净净的膝盖,这会儿成了青紫色。 “姐姐可得叫御医瞧瞧,若是摔碎了骨头不养好,以后恐怕落下病根啊!” 卜安瞧着这令人心惊的伤口 这会儿驻月又是身体吃痛,又莫名觉得委屈,方才摔倒明明是郑良拉的自个儿,怎么到了她嘴里成了自己的错了! 还说不会被算计呢,这转头便被摆了一道,看样子自己留在秦宫已经威胁到各宫娘娘的宠爱了,她们不会手下留情,宁愿自己负伤,也要寻些由头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由卜安和几个侍从一块儿将驻月扶去了春瑶殿,这膝盖痛的驻月直龇牙,吕瑶见她被人架回来的,浑身还都是泥泞,以为她被哪宫的娘娘刁难受了责罚,吓得她只顾哭。 “没想到,那昔日温柔的郑妃娘娘,竟然是第一个忍不住出手的,没想到她还能有这般狠辣的一面,连自己的身子都能作为赌注,就为了引起国君的注意。” 驻月瞧着伤口喃喃自语,吕瑶正给她清洗伤口,见她都说胡话了,还以为磕到了脑子,哭的她连喊摔坏了。 “瑶瑶,你知道吗,我就这样卷入后宫的斗争了!这后宫的女人,已经将我看做眼中钉肉中刺了!” “你说谁?郑妃娘娘……” “是!” 驻月点点头,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她竟然能做出如此残害自己身体的事,我原以为她就算恨我,也不会用如此激烈的手段,谁知她是如此疯狂!” “那个和颜悦色的郑妃娘娘?” 吕瑶不敢置信 “原来看似温柔的人,竟是下手最狠辣之人,实在,实在令人难以看清啊!” 见她这膝盖伤口实在严重,吕瑶又嘱咐道 “你这伤的定是动了骨头,待会儿御医瞧好还得敷药,你可得有好几天下不了床呢!没想到这一眨眼,你便被算计了,这后宫……实在令人胆颤!” 驻月气恼,又想到秋楚还在云台殿呢,这阴险的娘娘不会拿秋楚撒气吧?正要开口跟吕瑶商量如何接回秋楚,谁知嬴政却又匆匆赶来了! “伏越,你可受伤了?让孤瞧瞧?” 见嬴政来,驻月连忙放下襦裙护住膝盖。 “您不是去云台殿看郑妃娘娘了,怎么……又跑回来了。” 吕瑶见国君来了,立马识相退下,这驻月此时正坐在从床沿边,是走又不能走,躺又不能躺,就只顾瞧嬴政紧张了。 “你哪里受伤了?让孤瞧瞧?” “我,我无事,就这两节石阶还能摔坏了我不成。” “可孤方才明明看见你痛的半天也说不上话啊!” 嬴政左看看右看看,突然上手想解驻月的衣裙。 “你迟早是孤的人,这会儿叫孤看看身子有没有摔坏了也无碍吧?” 第112章 负伤 嬴政伸手便要解开驻月的衣襟,惊的她连忙抓着衣襟不放。 “您做什么呀?!这,这成何体统!” “让孤瞧瞧,若是摔到哪儿了你又不好意思说,耽误伤势怎么办?” 嬴政这夸张的举动叫驻月直喊老天爷,她推开他的手,嘟着嘴嚷道 “哪里会摔到胸口上,您,您真是越发夸张了!” 驻月掀开襦裙 “只是摔到两膝盖了。” 嬴政瞧着两个摔的青紫的膝盖,瞧还在淌血。 “怎么方才不说……” 嬴政心疼了,见她还在笑,又不忍责备,只好假意生气地“骂道” “瞒着孤做什么?方才怎不说呢?” “郑妃娘娘也受伤了,我总不能让您陪我不顾她吧?她是扶苏的母亲,也是陪您最久的人,我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她难堪,您陪她又无碍,这么快跑回来,郑妃娘娘会生气的。” “她那边无事,孤都安排妥了。” 嬴政见旁边架子上有水,又伸手去拧面巾。 “让孤替你擦干净伤口上的尘土,要是化脓就不妙了。” “别!” 见嬴政要亲手做这些,惊的驻月一时忘了伤势,忽的起身又瞬间吃痛,只见她哎呀一声惨叫,身子一歪,稳稳落到了嬴政怀中。 “你做什么?受了伤还不老实?若是不养好这膝盖废了两条腿,难不成叫孤整日背着你不成?” 语气虽是生硬,却又不免怜惜。 “您是国君啊!怎能叫您做这些,我自己来就好,老实说方才确实痛,这会儿倒无碍了。” “乖乖躺好,就让孤来,这些小事孤又不是不会。” 嬴政将她抱回床上,替她拧了干净的面巾。 “痛可得说啊,孤这不知轻重的手劲也不知会不会弄疼你。” 见眼前的君王正仔仔细细地替自己清理伤口,方才的失落也瞬间被扫去,驻月见他认真的样子,跟批阅奏章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摔的可不轻呢,不过你放心,孤叫御医用最好的药,定让你快点好。” “君上……” 驻月唤了声。 “怎么了?” 嬴政应着,手却未停下。 “您这样待我,我反而越来越不敢说实话了。若是以后我叫你失望了怎么办?” 嬴政笑着回道 “这你放心,孤不是说过,无论你隐瞒了什么,孤都原谅你。” “您不去看看郑妃娘娘真的无碍吗?她方才的伤势也较重啊!您就这样走了,她会难过的。” “她不会的。” 嬴政将沾了血的面巾又放在面盆里清洗,缓缓说道 “这些事都不是你该担心的,她那边……我自有安排。” 还安排呢,人都跑过来了,再怎么安慰也无法消除郑良这股恨意啊!可嬴政一向不听劝,一意孤行,自己也没办法把他赶回去。 “这几天你就好好养伤吧,原还想带你去宫外避暑,看样子又要延后了。” 两人正聊着,屋内闪进两个人影,是吕瑶把御医请来了。 这两人瞧国君亲自给驻月清洗伤口都愣住了,站在原地半天不知该不该开口打搅,也不知道该退还是进。 “发什么愣?过来看看伏越伤势如何?” 嬴政倒是习以为常,被人瞧见也不避讳。 “是,是……” 御医急急上前,赶忙检查伤势。 嬴政一直在旁边看着,吕瑶是一会儿看国君,一会儿看驻月,还忍不住偷笑。 “怎么样了?可有伤着骨头?” 嬴政在一旁问着,御医伸手抬了抬驻月的膝盖,驻月忽吃痛咧了下嘴,嬴政忽又开口骂道 “你当心些!怎如此不小心!” “还请君上恕罪,请君上恕罪!” 御医被闹得心惊胆战,这轻也不是,重也不是(打工人好难) “不碍事的,真的就是一点点痛,您别担心。” 驻月连忙劝道。 “回君上的话,伏越姑娘膝盖的伤势看着是恐怖了些,可并未伤到骨头,只是破了皮肉,待老臣开几服药,再以外敷些时日,定能痊愈的。” “瞧吧,真不碍事……我从小就皮实,这么摔一跤根本不碍事。” “你啊……” 嬴政坐在床头无奈叹道 “你怎么每次一离孤远些就莫名其妙的开始受伤了?难道孤要把你整日拴在身边才是?” 我这是被人算计了好吧! 这话自然也说不出口,无凭无据,要是被郑良反咬一口就遭了,况且秋楚还在她宫中办事,怎么也不能将事情闹得太僵。 驻月只能点点头,怏怏说道 “我知道了,下次我会小心的。” 膝盖敷好药被包成了两个大粽子,现在是床也不能下,膝盖也不能弯,只能这么直挺挺地躺着,实在难熬极了! 嬴政直等到用晚膳时才离开,可没想到驻月刚用完膳,嬴政又来了。 “您,怎么又来了?” “什么叫又?你不喜欢孤来?” 嬴政看了眼坐床边的吕瑶,吕瑶便识相的拔腿就跑。 “您今天老在我这儿转悠,郑妃娘娘再好的脾气也该生气了,她怎么说都细心伺候您十五年了,您不该这样对她不闻不问。” “孤不是说过,她那边无碍的,孤已安排妥帖,不会叫她难过,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嬴政看了看她的两条腿 “怎么样?还痛吗?” 驻月摇摇头。 “可吃药了?” 嬴政话刚问完,吕瑶便端着药进来了,驻月瞧她那偷乐的表情就知她是故意出现的恰到时机的! “君上,药刚熬好。” “端来……” 嬴政似乎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看怎么说,直接端了药说道 “你这个样子,孤来喂你吧。” “别别别……别折我寿了!” 驻月连忙摆手拒绝 “我伤的是腿,又不是手,吃药还是可以自己来的。” 驻月刚想接过药,谁知嬴政一躲,不肯给她 “喂你吃个药罢了,跟折寿有什么关系,你还以为孤从未喂过他人吃药?” 驻月一愣,又傻傻地点点头 “原来您还会喂妃嫔吃药呢,我没想到您还能如此体贴。” “孤幼年时有喂过母亲吃药,也喂过丹,后来来了秦国,还喂过父王。” 嬴政笑的有些狡猾,将汤匙递到驻月面前打趣道 “你啊,并非是第一个……” 第113章 谈心 嬴政一口口地喂着她吃药,双膝的痛楚虽未散去,可心头却洋溢着暖意,驻月怎么也不敢相信嬴政会迁就她如此。 “君上,自从我回来,您就变了。” “变了?哪里变了?” 嬴政的语气变得温和,见他舀了汤药还细心吹了吹,再递到驻月嘴边。 “从前我在您身边还有些紧张害怕,可到如今,我却觉得有安心之感,好像在您身边您便会牢牢护住我,不叫我受伤受难。” “什么叫好像,正是如此……” 嬴政又说 “可孤并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你,所以你自己也要保护好自己,孤国事繁重,也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 “君上……” 驻月唤了声 “为何偏偏是我呢?” 驻月百思不得其解,她喃喃自语道 “与您后宫中那些如仙女般的妃嫔比起来,我实在算不上美貌,也没有几分温柔体贴,言语粗鄙,行事又风风火火,以您君王的身份,应该喜欢那些温柔善解人意的美人才是,为何……偏偏要如此待我呢?” “这话倒是问的不错。” 嬴政扯着一抹微笑,两人在屋内可以不顾忌的谈心,驻月并不是在自惭形秽,而是不懂眼前的君王阅遍世间美人,为何独独会中意自己这样并不算优秀的女人。 “你的模样,倒也不能算倾国倾城,偏要说,也只是小家碧玉了些。性子嘛……确实不算柔顺,这谈吐……” 嬴政笑了笑 “也无出口成章的才华。” 驻月眉眼一瞪,故意带了几分怒气正想反驳,谁知嬴政马上接过话再缓缓说道 “但你很真实,孤身边就缺你这样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人……” “真实?怎说?” 嬴政见一碗药已喝完,将药碗放在边上,又拿了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随后才和煦地解释道 “孤九岁入秦,自从被立为太子后,身边的人不知不觉间就都成了阿谀奉承之人,自孤登位后更是如此。后宫妃嫔虽多,可她们在孤身边都各有目的,有为了自身利益的,也有为了家族荣耀的,她们的温柔顺从,都是有替换条件的。她们的温柔是换来家族荣耀的筹码,她们的顺从是为了讨好孤谋求更多的权利。孤不是说这样不好,也谈不上厌恶,这些奉承献媚,都不是他们的错,是时代造成的,也是环境所致,孤明白她们的无可奈何,也许后宫中的女人有选择,又有几个愿意留下呢?” 嬴政的语气甚是温和,对于后宫女人更多的竟是有几分无奈 “她们想要的,孤能给便给,至高之上的权利,亲族的地位。但是……她们若是想要孤发自内心地去爱她们,怜惜她们,这些……孤实难做到。” 他见驻月听的认真,又忍不住抚摸着她的脸颊说道 “孤身边缺一个你这样有血有肉,不带面具之人,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要什么便要什么,想笑就笑,想恨便恨,不管孤是不是君王,你都愿意展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在他人看来虽是无礼,但孤倒觉得,这样的相处却分外轻松。” 驻月默默地听着。 “那,若哪天我也带上了面具,对您只会阿谀奉承,不再向您展示真实的想法,到那天……您还会如此待我吗?” “你不会的……” 嬴政笑着掐了一把驻月的脸蛋 “你若想奉承讨好孤,那你回宫时便可这样做了。孤数次想立你为妃可你次次拒绝,可从来没有哪个女人会拒绝这等好事啊!孤想要你,你也不愿,若你真想讨好,那我们数度独处皆是机会,可你从来也没这样做过。所以你不会……你天性就不是这样的人。” “您方才说了,环境所致,也许哪天我在秦宫也不得不讨好你生存呢?” “那样一来……” 嬴政抚摸着她的头发笑道 “那孤还真有些期待了。” 夜色已暗,可嬴政也没有想离开的意思,他仍坐在床头,又问道 “你怎么从来不提你在伏国的事?这会儿难得无人打搅,你可否说给孤听听?” 这话一出,原本还心情平静的驻月瞬间打颤,这说伏国之事,自己能说出个什么啊!!这,这不是立马被戳穿了?? 见嬴政期待的小眼神,驻月也拗不过他,只好转了转脑子,缓缓说道 “我父亲(指她自己在现代的亲身父亲)自小就疼爱我比其他兄妹更多些,我母早亡,还在襁褓时便由父亲带着,也算是掌上明珠吧,从小虽无母亲照顾,但父亲也算亲力亲为,我也是在充满爱的环境长大的,再加上后来遇到了王巡哥哥,他也对我万般迁就疼爱,总得来说,人生也无大风大浪,一直过的平静幸福。” “直到来秦,生活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嬴政笑问道 驻月想了想,点点头 “我从未想过会离开伏国,也从未想过来秦,更从未想过会遇见您,当有人告诉我,要我去秦和亲时,要我做秦王的妃子,我是拒绝的……我自认为自己做不到,也做不好。” 驻月看了嬴政一眼,笑的有些羞涩 “我一直认为您是难伺候的君王,一定是那种言行举止皆要有礼,举手投足也要事事注意之人,总觉得您眼中揉不得沙子,像我这样散漫惯了的人,铁定是天天闯祸惹您生气,叫我来,别说维护两国和平了,也许把您气的要攻打伏国呢!” 驻月偷偷笑了声 “入秦时我一直担心害怕,害怕自己小命不保,从前我的生活从来没给这样的束缚,我实在习惯不了。” “那么现在呢?可是游刃有余了?” 嬴政问。 驻月想了想,摇摇头 “您毕竟是君王,我就算再得您喜欢也不能忘乎所以,恃宠而骄啊!所以……我并不想给您带来麻烦,只想留您身边,像您今日这样喂我吃药的事,我也万万没有妄想过。” “你可以大胆的妄想啊!” 嬴政的手划过驻月的脸颊,还未等驻月再开口,他的吻又落了下来。 “您做什么啊!我现在,我现在可是伤员啊!” 谁知嬴政抓着她的手没有停下的意思 “回回都寻借口,可你回回都没真正的拒绝过啊……” 第114章 测君心 相比春遥殿的温和,云台殿倒稍显安静了些。 “御医,娘娘的伤势可还要紧?会不会留疤啊!” 侍女们急着问伤势,一旁的伤员郑良倒颇为淡定。 “如今血已经止住了,可那碎石太过尖锐,娘娘这伤的可不轻啊!若要不留疤,定要好好养护上个把月,要日日换药才可,千万别沾了水,也要忌荤腥,别叫伤口感染了才可。” “娘娘的伤势刘御医你可得上心些,这么长的伤痕落在手臂上定会叫郑妃娘娘难过,若以后要用好的贵的药,都用上。” 坐在云台殿的,还有个意想不到的人。 “君上您就放心吧,臣定当尽心尽力的。” 嬴政莫名出现在了这儿,他就坐在郑良的床边。 “你现在觉得如何?伤口可还疼?” 嬴政看着郑良的伤口说道 “下回走石阶可得当心些,别再摔了。” “妾身知道,今日也是意外。” 郑良脸上还挂着泪痕,可见国君温柔,也露出了笑意 “不知伏越妹妹如此活泼,竟未顾脚下,这才摔了。君上您也别过多责怪她,这也不是她的错。” 嬴政点点头,又对侍奉时婢女说道 “娘娘受了伤,这几日你们伺候的仔细些,方才御医交代的事都要记得,别叫娘娘伤势加重。” 他握了握郑良的手,又缓缓开口道 “孤就先回章台宫了,等明日再来瞧你。” 谁知嬴政刚要起身,郑良立马拉住了他 “君上,今日可否留下陪妾身用晚膳呢?经此一事,妾室还心有余悸,这伤口……仍隐隐作痛,不知君上能否留下,再陪陪妾身呢?” 郑良难得撒娇,也难得挽留君王,寻常都是温顺乖巧,可今日大抵是因为受伤的缘由,格外想要人疼惜。 嬴政见她面颊有泪,蹙眉模样实在令人心疼,屋内站了丫鬟太监一大堆,若真狠心离开,也实在不忍。 两人四目相对,郑良拼命寻找着嬴政眼中的爱意,直到嬴政点点头再度坐下,她才终于露出了笑脸。 “你好好休息,孤会留下陪你的。” 一顿寻常晚膳,都因国君的存在而增色不少。而郑良的笑容也明显多了起来。 “君上,这餐可合您的胃口?” “恩。” 嬴政点点头。 “你手有伤,叫奴婢伺候进膳吧,别叫伤口又裂开了。” 嬴政指了指秋楚 “你心细,伺候娘娘进膳,那些荤腥就少给娘娘夹,叫她吃些清淡些的。” 秋楚点点头,坐到了郑良身边,她能感受到寻常看似与世无争的主子在此刻尽显女人的柔媚,她的笑,她的话语,无不透露着爱意。 今天这顿饭,郑良特地没叫上扶苏,夫妻之间总有孩子在中间也实难说些温柔贴心之语,这会儿扶苏不在,是最好谈心的时候,可不知怎么的,郑良发现了嬴政的心不在焉。 他不主动开口,似也懒得寻话题,酒饮的甚少,只饮一杯,而这顿一开始还算温馨的晚膳,吃到最后却有股匆匆收场的奇怪感。 她在担心伏越的伤势吗? 郑良想与眼前的国君对视,想要传来炽热的爱意,可君主明明近在眼前,可这心意却怎么也无法传达。 “君上,您要走了吗?” 不知何时,屋外开始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夜晚的秦宫已逐渐没了夏夜该有的炽热,不知何时开始,秋雨已飘落人间。 “恩,孤该走了,时候不早了。” 外头候着的李善全看了眼郑良,也发现了她的不舍。 “外头下雨了,君上若是踏夜回章台宫会渐湿鞋袜的。” “不碍事的。” 嬴政急着走,却叫郑良更觉难过,众目睽睽之下,她忽拉住即要出门的国君乞求道 “君上,再陪陪妾身吧,您已经许久未在云台殿留宿了,今夜……就留下吧。” 嬴政望向她的眼睛,温柔可怜的双眼布满了期盼与等待,偌大的秦宫,看似热闹,可任谁又都孤独。 “恩……” 嬴政点点头,不忍让这双眼睛失望。 两人进了里屋,郑良由侍女伺候着换衣,可嬴政却一直站在窗边望着庭院的雨发呆。 他的心不在这儿…… 郑良明白,今天自己受了伤,却还是无法抵挡他思念伏越的心,他的心离自己越来越远,早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心走远了,该如何叫它回来呢? “君上……” 她柔柔地唤着,轻轻贴在了嬴政的后背。 嬴政没有闪躲,郑良又大着胆子从身后抱住了她 “君上已经许久未留下陪妾身了,今见你这般心神不宁,是在想伏越妹妹吗?” “不……” 嬴政的回答淡淡的,猜不透。 “伏越妹妹年轻活泼,妾身老了,陪了君上十五载,即便君上不说,妾身也明白君上腻了。” “子姌(郑良小名),孤没有在想伏越,你何须这般自贬呢?你是孤的第一个女人,也是扶苏的母亲,你在孤心里的地位是跟其他女人不一样的,这点你应该了解。” “从前妾室了解……” 身后逐渐传来了低低的哭声 “但是现在妾身也看不明白,自从伏越来了后,君上您就变了,您,您将她时时刻刻带在身边,看她的目光是从来未有过的温柔,不给她身份,却又好好珍惜着她这个人,她做什么您都觉得有趣,即便她离开了秦宫,您还亲自接她回来,这些……妾身真的看不懂!” 郑良轻声抽泣着,现四下无人,她不用再假装与世无争,也不想让嬴政走,想把伏越从他心头剔除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可越是强烈,便越是能察觉到嬴政那股难得的爱,全都给了那个后来的伏越! “今日妾身同她一块儿摔下来,可您眼里却只有她受了伤,若不是妾室流了血,您哪里会注意?” “是事发突然,孤未来得及管你们两个。” “您从前常常说,妾身与您是夫妻之情,可君上……您从来没有对妾身说过一个爱字,难道这个字,也全都说给伏越听了吗?” “今天你怎么了?” 嬴政转身看到了郑良那双泪眼涟涟的眼睛 第115章 狡猾的秘密 “孤没有对伏越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只是觉得她有趣些罢了,孤若对她感兴趣为何不早早封她为妃呢?何须叫她做什么女官这般麻烦?” “可宫里的人都说你们常常在一块儿嬉笑,您总是与她形影不离。” “她是伺候孤的奴婢,自然随时侍奉。” 见郑良不信,嬴政抬手抹掉了她脸颊上的泪 “就算孤真对她有什么想法,但……伏越并不想做孤的妃子。” “为什么?她不爱您?” 见她越问越深,嬴政似乎有些想要回避此话题,他不再看郑良 “伏越一开始就不想来秦,她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不愿待在秦国,她一直想回伏国,所以即便孤对她有什么想法……也无法强来,明白吗?你所说的孤与她如何恩爱,是不存在的,子姌,你就放心吧,纵使孤宠爱其他女子,你永远都是孤第一个在意的女人,这点……任谁都无法改变的。” “所以……君上心里有她?” “子姌你今天受了伤,也该早些歇息了,既然受了伤,也不好伺候孤就寝,孤就先回去了。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章台宫内的他们到底是何温情脉脉,郑良虽看不见,却也能猜到几分。 嬴政再度开口要走,郑良便知无法挽留,只得恭送圣上。 第一场秋雨带来了些许凉意,淅沥沥的小雨落在秦宫淋湿了郑良的心,她望着嬴政的离开,似乎也明白当年那位眼中只有自己的少年,随着时间的推移,永远不会再来了!昔日的温情,转眼便成空,化为了泡影,再也无处可寻。 春遥殿内的爱意如同秋雨般缓缓蔓延着,四下无人的屋内,嬴政的爱意无处宣泄,如今驻月伤了腿,跑也不能跑,躲也不能躲,只得由着他“胡来” 哪里知晓他是个如此爱亲吻他人的君主,根本听不得回绝,只顾吻着。 两双眼睛望着,驻月瞧见嬴政的目光炽热,他喘着粗气,还未等驻月开口请他回去,谁知他的爱意又猛烈地闯入了驻月的嘴里。 他也不说话,只顾热烈地吻着,好像要将驻月揉进身体才肯罢休般,驻月只觉得被吻的快要缺氧了,口舌犯麻,连片刻休息都求不得。 忽的……她察觉到一双手攀上了后背,还未来得及做反应,嬴政便将她抱在了怀中。 “君……君上……您,该走了……” 一连串温柔且灼热的吻从颈上蔓延,还未来得及感受,便又直达了肩头。 推又推不开,驻月感觉被吻的浑身发麻,不一会儿,那一阵吻便又直达胸口。 嬴政沉浸且忘我地想要得到眼前的姑娘,将她完完全全拥有,想要表达珍惜,也想表明爱意,可思来想去,任何词汇似乎也表达不了自己的热忱。 他迷恋着眼前人,甚至有些依赖她带来的一切,寻常分明已经在克制了,可瞧她这副弱弱无法还手的样子,便又想“欺负”她了。 屋外秋雨淅沥沥的下着,好像把嬴政的理智也冲散了,他刚想伸手去解驻月的衣带,谁知那被吻的浑身犯软的女人忽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 嬴政终于抬眼望她了,见她脖颈到胸口被吻的通红一片,眼神似乎快要迷离了。 “孤压到你的伤口了?” 驻月笑的无奈,点点头应了声。 嬴政回头看了眼膝盖上被包扎好的伤口,忽笑了笑,好像在嘲笑自己这股失智 “孤一时忘了,可有碰疼了?” “不……” 驻月笑的腼腆 “还是等你心甘情愿成为孤的人那一天吧……” 嬴政又轻轻吻了吻她 “时候不早了,孤要走了,若再不走,今夜咱们两个都别想睡了。” “君上也该早些歇息才是。” 驻月笑着,目送他离开。 嬴政踏出了春遥殿,难得无人跟随,他一人走在蜿蜒的廊下,望着被淋湿的秦宫,原本沉重的心又瞬间觉得轻松了几分,他摸了摸嘴唇上还残留着驻月的气息,忍不住又笑了笑,更加加快了步伐回殿。 承德殿已无他人,只有李善全还守在门口,而屋内,却掀开了一场惊天阴谋。 “您回来了。” 屋内的桌案前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嬴政方还意犹未尽的脸忽又变得低沉。 “你怎么来了?可有让人瞧见?” “瞧见又如何,何人敢上前?” 坐在桌案前的人笑的肆意,见嬴政的表情还带着几分笑意,瞬间便明白了所有 “君上最近越来越忘乎所以了,今夜您可是尽兴了,而云台殿的娘娘可是哭坏了。” 他指了指嬴政,略带捉弄的笑道 “您真是过分,怎么能让我去哄您的女人呢!若是叫她知道真相,定会绝望的。” 嬴政不说话,而是径直走到他面前,阴沉着嗓子提醒道 “赵协,你的话可是过分了!” “君上可别往心里去!” 那个叫赵协的人连忙让出位子。 “还请国君上座!” “你可叫郑良发现你是假的了?” 嬴政看向这个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男人,不论是举手投足,还是声音表情,都跟自己如孪生兄弟般! “倒是没发现,她一直因为伏越的存在而耿耿于怀,今夜问了我些许问题,我都快无法回答了。” 嬴政坐下后自顾自看奏章,表情和方才在春遥殿天壤之别。 这个与嬴政长的一模一样,叫赵协的男人嬉笑着,也不走,而是坐在嬴政对面问道 “您和伏越怎么样了?从前您还会叫我去应付她,如今我也很久没见她了。” 嬴政一抬眼,露出几分杀气 “你无需见她。” “国君您真是有些过分了,全心全意只陪着伏越,今天郑良受了伤您可还未去看过吧?那伤的也不轻啊!” “有你替孤安慰她了,她不会再难过的。” “怎么不让我安慰伏越?反正没人发现咱们的不同,偶尔也叫我陪伏越玩啊!这个姑娘倒是比其他女人有趣多了!” 赵协笑的有几分拱火之味 “不过比较讽刺的是,陪了您十五年的枕边人,竟然没发现眼前深爱的君主是假冒的。” 第116章 两个秦王 “孤早就说过了,在孤身边的女人只想得到利益,哪里有空去真的了解孤。” 嬴政执笔写着东西,大抵是因为刚才在驻月那儿得到了满满的爱意,此刻的嬴政倒有些心情勉强跟赵协聊几句话了。 “不过连伏越也没发现,您是不是有些失落啊?” “她迟早会发现的,所以在她还不知晓时,你就不必去找她了。” 赵协的话似乎特别多,他在众人面前隐藏了本性,唯独只能在嬴政面前展露天性。 “如果她发现,你们一定没办法像现在这般逍遥自在了,她绝对不会原谅您的!” 见嬴政不回应,只顾写着东西 “怎么?你不信?” 赵协伸长了脖子又问道 “以她这种爽朗的性格来说,是非常厌恶咱们这种欺骗的,她若爱你,更加无法接受。” “孤会告诉她的,孤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她。” 嬴政抬眼望着赵协 “你可以退下了。” “君上,从前您叫我应付那些难缠的女儿可不会生出什么愧疚,这会儿……倒是对伏越有些过意不去了,我与您出生时便在一块儿,如同一人般,还是第一次瞧见您如此挂念一个女人,瞧您……最近从伏越那儿回来总想掩藏那股根本无法隐藏的笑意,我一瞧便知。” 赵协趴在嬴政桌案前,一字一句地问道 “即便……她根本不是伏国的公主,她这样欺骗您,您也不恼吗?” 嬴政批着奏章,忽笑了下 “她说过,待时机成熟会跟孤解释的,孤等她,只要她说出口,孤便原谅她,不管她是公主也好,百姓也罢,身份之事根本无所谓,只要孤认定她是谁,她便是谁。” “难得您能这么有耐心……” 赵协打了个哈欠 “那我去睡了,以后别叫我应付女人了吧?我也实在难以应付多情且美丽的女子,她们使出浑身解数求我留下,我还真是难以招架啊!” “你想留就留下吧……” 嬴政说着,未再抬起头。 赵协瞧他这副冷漠无情的样子,半分爱意都不肯分给那些翘首期盼着他来的可怜女人们,如今却忘乎所以地去爱着一个骗子。 “君上,何时放我自由?” 赵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待孤统一六国,天下已定那日。” 赵协轻哼了声,嘀咕道 “待那日,你定会杀我以绝后患!” 伴随着秋雨的夜晚似乎有些漫长,嬴政取出昔日驻月送他的那枚项链,打开看着那副画像,也陷入了迷茫 被谎言所串联的感情,到真相大白的那天真会被轻易原谅吗? 嬴政有些举棋不定,他能确定自己可以完全原谅驻月,甚至希望她快点坦白好给她一个全新的身份。可自己呢? 曾经数度的相伴并非自己,赵协陪过驻月数次,好在有惊无险未叫她发现,可……若是自己坦白,以她的性子,究竟会不会原谅自己呢? 嬴政开始举棋不定起来。 第二日的雨已停,院内因一场雨更显生机,昨夜还有些凉意,如今倒又有些热。 驻月因受了伤无法下床,只能坐在床上做些闲事,缝着那只难看的小老虎。正当她百般无聊,想支着身子去庭院小坐片刻时,三个熟悉的脑袋出现在了屋外。 “姐姐,咱们来瞧你了!” 卜安笑的热烈,跟他一块儿来的还有吕瑶和惜夏。 “你们怎么来了?” 驻月惊喜 “怎么难得三人都得空来瞧我?哎呀幸好你们来了,我都快闷死了!” 驻月连连招手道 “快坐下陪我聊会儿天。” “哪是咱们得了空来看你呢!” 吕瑶笑着举起手上的食篮说 “是君上叫咱们来陪你的,就知道你一个人待着无聊,他怕你寂寞,便叫咱们准备点心饮子,陪你唠嗑呢!” “也多亏了君上体贴你,倒给咱们放了半日假了!” 几人笑做一团,围在驻月床前瞬间击退了方才那股寂寞。 “怎么秋楚没来?” “她来不了,她主子也伤了,哪里能来看你呢。” 惜夏摇头直叹 “要是秋楚也和咱们在一块儿,那才好呢?” “要不……我去向国君开口,叫秋楚回来?” 驻月吃着枣泥糕说道 “还能叫回来?” 惜夏又问。 卜安倒是机灵,听了连忙解释道 “咱们姐姐一开口,别说叫秋楚姐姐回来,就算叫君上再给她搭一座秦宫,那也是点头允的呀!” “小崽子,几日不见嘴皮子越发能说了!” 几人闹做一团,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的热闹 “不过卜安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有这个福气来伺候姐姐,倒不是以女官的身份。” 他调皮的看了眼其他人,笑嘻嘻地说道 “而是以咱们主子的身份!那才好呢!” “就是就是!” 惜夏也嚷着 “你和君上都这般了,怎还不封你个妃位呢?整日以什么女官的由头把你留下,这不清不楚的,倒叫人心里看的难受!” “我都不难受,你怎替我难受上了!” 驻月捂着嘴直笑,瞧见惜夏一翻白眼,叉着腰嘟囔道 “准是君上不愿,寻常就只会拣好听的哄你,这实质上的好处怎不给你呢?就光会嘴上哄人了!” “瞧瞧!咱们的洋辣子越发会说了!都开始挑上国君的不是了!快,快去告诉君上,得好好的制制她!” 驻月被逗得直笑,只见惜夏还不罢休,双手叉腰又伸着脖子辩驳道 “所以我觉得男人都一个样儿,只会嘴上说的好听,不说身份地位,日日送上金的银的也算有心,可你们瞧……君上光会叫咱们哄人来了,自己倒是躲清闲。” “小丫头嘴巴越发没把门了!” 吕瑶笑着制止 “快别说了,叫人听去,那你真是要挨罚了!” “我哪里是在说君上,我是说所有男人!既不体贴温柔,还叫咱们给他生儿育女,这真是不公!” “惜夏姐姐,一说到男人你就气,是被男人骗过吗?告诉卜安,卜安替你去出气!” “哪有男人能骗的了我!” 惜夏嚷道 “我那挨千刀的爹,虽说在府衙做了个芝麻小官儿,可这月钱也是捉襟见肘啊!他倒好,以为自己攀上了富贵,便学着旁人取小,生了一大堆娃儿叫我带,给我闹得……宁愿入宫为婢也要躲这些个闹腾!” 第117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惜夏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家事儿,虽说是烦苦之事,到她嘴里说出来倒跟打趣的玩笑似得 “只顾生孩子,大的小的生了一大堆,姨娘就只顾躲懒,合着全丢给我带了,给我烦的……这辈子都不愿再要孩子了!” 一堆人听的乐了半天,吕瑶笑道 “谁家这么好,愿意娶你这样不想生养的,若是遇上,也是真情实意了!” 惜夏转着眼珠,忽大笑道 “我嫁给太监不就好了!太监做了高位既有些地位,又不用生孩子,两全其美!” 她向周边看了看,忽盯上身旁卜安 “我瞧卜安就比外头那些臭男人好多了!!” 卜安一听,吓得连忙放下手中茶盏,哆嗦着问道 “姐姐可别打趣我,说的可真?” 众人不知何意,还一头雾水呢,谁知惜夏点点头,笑的热烈 “当然是真的!要嫁,还不如嫁给卜安呢!卜安生的漂亮,性子又好,你看咱们姐妹怎么闹他他都不恼,这样的好脾气哪里去找去!” 这话可把卜安激动坏了,连忙拉过惜夏的手指天发誓道 “若姐姐这样说,我,我可当真了!我可得向君上去请旨,把你许给我!” 驻月瞧着这两人忽然就登对了!惜夏天性活泼不拘小节,卜安又温柔体贴百依百顺,这两人……还真是绝配。 “你们当真啊?这婚配一事不可乱说。” 驻月问道。 “你们不会一时兴起吧?” 吕瑶也问。 “一时兴起又如何?身边好男人甚少,几乎没有,卜安比那些薄情寡性之人强多了!” “我的好姐姐!” 卜安抓着惜夏的手不肯放,连连点头感谢 “我,我见了君上定开此口!没想到我卜安如此好运,竟能娶姐姐这样美丽动人的女子为妻!我,我定好好待你一辈子!” “哎哟!你们两个还能走一块儿,我们真是没想到,” 吕瑶连连恭喜 “若办了喜事,怎么也得叫我们呀!” “瞧你们……原就想说些乐子,怎把自己给送出去了。” 惜夏难得羞涩,瞧着卜安又笑道 “与其寻些不着调的,不如你呢!我也乐意。” 众人正恭喜呢,嬴政来了。 “聊什么呢,” 众人见国君来,立马收了笑声,齐齐起来行礼。 “刚才还听你们聊的高兴,逗得伏越直笑,怎么孤一来,你们都不笑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谁也不敢先回答,秦王的脾气原就阴晴不定,这会儿看着高兴,谁能料到待会儿会不会就翻脸了。 “君上,这会儿正等着您来呢。” 驻月笑着朝卜安挤挤眼 “卜安说有事需向您请个旨意。” “什么?” 嬴政笑眯眯地坐到床边,见跪在前头的奴才们脸上笑意还未散去 卜安机灵,见驻月给开了头,立马跪下请指道 ”君上,奴才想娶惜夏姑娘为妻,还请君上允诺!” 嬴政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瞧了驻月一眼,见她笑的正甜,还连连跟着点头叫嬴政答应。 嬴政瞧了眼卜安,又瞧了眼正乐的惜夏,忽就明白了一切,他大笑道 “你们二人既然有这样的心思,那孤岂能不答应,也算是成就一桩好姻缘了!” 他难得在奴才面前笑的高兴,惜夏几人瞧国君非平日国君,一时间瞅着他的笑脸也没反应过来。 “惜夏,怎么还不谢恩呢,君上同意你跟卜安的婚事呢!你们既得国君点头,也不用再听他人闲言碎语,得早早办喜事才好!” “哎,好!好……” 惜夏拉着卜安直谢恩。一群人闲聊着竟聊出了一段好姻缘,这令驻月也没想到,待这几人退下独留嬴政和驻月在屋内时,嬴政才不解地问 “你觉得他们两人能在一块儿?卜安可是身有残缺。” “这有什么,惜夏不介意,卜安也愿意,怎么就不能在一块儿了。” 驻月说道 “惜夏有句话说的倒很对,与其选个不会疼人的完人,倒不如选卜安这样知心知暖之人,卜安心地淳朴善良,定会一直对惜夏好的。” 嬴政瞧她说的头头是道,忽又皱眉问道 “我怎么感觉……你有些在指桑骂槐呢?说孤不会疼人?” “我可没有。” 驻月笑道 “您怎有空过来?朝堂之事不忙吗?” “忙啊……” 嬴政坦言 “忙了许久,但一想到今日还未见过你,便寻了些空闲过来瞧瞧,怎么?要下逐客令?” 驻月皱着眉瞧了眼前的秦王一眼又一眼,左看看,右瞧瞧,似乎在研究什么。 “怎么了?” 因为昨夜赵协的话,叫嬴政此刻对驻月这细细打量的眼神有了几分忌惮。 “君上您今天似乎有些奇怪。” 这话一出,嬴政更是紧张。 “哪里不一样?” 他的眼睛也不再看她,而是心虚地飘到了其他地方。 “今天为何这般贫嘴?而且心情也好,见了惜夏他们也不板着脸,寻常都吝啬笑容,这会儿倒是慷慨。” “孤哪是笑给他们看的。” 嬴政见驻月没有起疑,才又安心地笑起来 “孤来见你,总不能板着脸吧?” 他又看了看驻月的膝盖 “腿可好些了?御医可有来瞧过?” “刚换了药,今个儿倒是不疼了,就是包着不便下地,躺了两人我便觉得浑身酸痛,又瞧院里的芙蓉花开的正盛,想去瞧瞧……” “这简单!” 嬴政忽起身伸出手 “孤抱你过去不就好了。” “别别别……” 驻月连连摆手 “您国事繁重,怎可做这些,我透着窗子便能瞧见一些,无须叫您劳累。” “这也算劳累?” 嬴政不以为意 “孤虽是君王,也是男人啊!抱你走这么两步路能累到哪里去。” 嬴政边说边命人将房内的贵妃榻搬去了庭院,又抱起驻月,眼下虽有其他奴才在侧,嬴政似乎也不忌惮他人传出去,只顾抱着驻月往外头走去。 李善全瞧这情形,连连呵斥奴才转身不许看。 “我记得之前您还是说我太重,坠的您手酸,这几日我又多吃了些,大概……大概更重了。” 嬴政抱着驻月去那芙蓉花下,将她轻轻放在榻上,依旧和颜悦色地说道 “有些分量才好啊,这些重量倒叫孤心头万般踏实。” 第118章 幻象 两人坐在芙蓉花下谈天,嬴政也不急着回去,就与她散漫片刻。 抬头望向芙蓉,又看身边女子,嬴政暗自无奈,自己的心思倒真被赵协说对了,在这场不必言说便知彼此心意的感情里,自己完全沉浸其中,似乎已有些乐此不疲。 在这沉闷的秦宫内,能有这样一个可说心事之人太过难得,嬴政珍惜,可越是珍惜越怕谎言戳穿的那天,驻月会逃离。 “君上,我也有一事相求。” 驻月见他神思恍惚,又问 “君上可有急事?先去处理无妨。” “不……” 嬴政摇摇头 “只是见这花儿开的茂盛,一时走神,你想说什么?” “今日同宫里好友谈天,却独缺了秋楚一人,独她一人在云台殿当差,我想……是否能叫她回来?” 叫秋楚回来的最大原因就是驻月发现了郑良的别有用心,她对自己有敌意,自然也不会善待自己推举的秋楚,与其叫她去做扶苏的第二个第三个妾室,还不如将她嫁给王贲为妻来的更好!这件事缓不得,需越快越好! “为什么突然想叫她回来了?怎么?难道郑良刁难她,她跟你说了?” “倒不是,只是想姐妹们一块儿在章台宫做事,互相有个照应罢了。” 郑良害污蔑自己一事自然说不得,她与嬴政十五载的感情并非空白,更何况他们还育有一子,在嬴政眼中,郑良是温厚无争的,仅凭自己的三言两语,实在难叫嬴政信服。况且……若一个不小心反叫她倒打一耙,可就得不偿失了。 嬴政见此事甚小,怎可能多问,只是笑言 “你可有问过秋楚的想法?她若是想回,改明孤便去云台殿说一声便可,郑良绝不会不肯的。” 云台殿,不见秋楚身影。 “打发秋楚去外头了么?这会儿人不在吧?” “回娘娘,已经打发她去领月例了,不在呢。” 陪在郑良身旁的是一个生的有几分刻薄相的嬷嬷。 “刘御医可有打点?” “娘娘放心,已经打点妥当了,刘御医这几日送来的药只会叫娘娘的伤口缓些愈合,但又不留疤痕,娘娘可放心。” 郑良看着已经包扎的手臂,又问 “国君今日怎还不来?他又去春遥殿了?” 嬷嬷支支吾吾,点点头 “据咱们收买的太监说了,君上陪了那个伏越一早上,待两人用了午膳才离开。” 郑良面无表情,只是摇摇头叹道 “不能再留她了,留她在秦宫多时已是慷慨,若再留下她,那国君的心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娘娘……您的意思是……” 嬷嬷见她温和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杀意 “若是能收买秋楚,我便不必如此费心费力,还要去寻他人办事,若是秋楚能帮我,我便更能手到擒来了!何须等到他们感情升温至此再动手?!” “王嬷嬷!” 郑良喊了声 “收买的小太监可牢靠?若是事发会不会将我们供出来?” “不会的娘娘,您大可安心,那小太监的母亲正等着钱救命呢!咱们已经允诺他了,不管成功与否,都赏他十金给他老母治病,他是绝对不可能拿母亲的命开玩笑的!” 郑良点点头 “那承德殿可有合适人选?替我做眼线?” 王嬷嬷有些为难,摇着头直埋怨 “承德殿伺候的都是忠心耿耿之人,又由李善全亲自挑选,李公公忠于国君,在这些近身侍奉的奴才挑选上他可是颇费心思,咱们……要以金钱收买,实有些难。” 见主子不语,王嬷嬷又言 “不过娘娘您可安心,既然伏越那儿有了眼线,咱们监视她便可,她有没有跟国君见面,国君与她待了多久,说了些什么,咱们都能知道。” 三日后,驻月的双膝已逐渐结痂,终于可以支着拐杖勉强走几步了。 章台宫的众人都在各司其职,自己倒是偷懒了好几天,见春遥殿仅自己一人在,便觉无聊,支着拐杖往承德殿走去。 这膝盖虽是在慢慢恢复,可每走一步便牵扯着结痂的伤口,痛的驻月龇牙咧嘴,每走些路便要坐廊下歇息片刻。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驻月走过廊下拐角,忽瞧见前头不远处的回廊下,有个熟悉的身影掠过。 “君上?” 驻月见嬴政一人在眼前匆匆走过,只见他低着头,步子飞快,似有急事,虽未看清正脸,但他的身形,他的穿着打扮,一看便知是他! “难道发生什么急事了?怎不见李善全陪着?” 驻月瞧得奇怪,忽又看见嬴政微微侧过脸往周边窥探了几眼,有一股莫名的偷感。 嬴政行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且光明磊落,这突如其来的贼兮兮行为倒叫驻月看不懂了,怎么在自个儿家还跟做贼似得! 驻月瞧得奇怪,迈着步子追了上去,可这双瘸腿走的甚慢,还未等她开口喊住嬴政,他竟一拐角,消失了! “赢……” 她刚想喊住他,谁知身后突然出现了个高大的身影,出其不意地摁住了她的肩膀! “呀!!” 驻月惊叫一声,吓得手上的拐杖都掉了! “你在做什么?” 那清冷略带几分怒气的声音再度响起。 驻月回头一看,傻了 “赢……君上?” 她瞪着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瞧着近在咫尺的国君更是费解。 “你,你不是在前头?怎么又转到我身后去了?” 驻月指了指前边的回廊拐角。 “什么前头?孤方才去春遥殿找你,见你不在,便知你肯定出来瞎晃了!” 嬴政的眼神多了几分阴鸷,看似深沉且带着几分怪异的怒气,驻月看不懂,这样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许久未见了,他在气什么? “我……可是……” “你该不会是躺床上太久出现幻觉了吧?” 嬴政忽又扯出笑脸,略带捉弄地问道 “想孤都想出幻觉了?把他人当做了是孤?” “才不是!” 驻月费解。 “我视力一向很好,黑夜都能看的清楚,怎么可能……” “好了好了……” 嬴政笑道 “今日有宗室的王亲来,他们的服饰跟孤有些略微相似,你大抵是把哪个王室之子看做孤了!” 第119章 狡黠的君主 “好了好了,瞧你这副样子,孤扶你回春遥殿吧……” 嬴政扶过驻月的肩头,眼睛却往那深巷瞟去,瞬间变得充满杀意。 “不需要您扶我。” 什么都不知道的驻月虽是觉得奇怪,可也未多想,她还笑着打趣道 “您堂堂君主,这样扶着我,要是叫外人瞧见又该说我的不是了。” 两人走过竹园驻月才发现怎么李善全不在国君身侧。 “李善全怎么不在呢?您怎么就一个人在章台宫散步呢?” 嬴政的表情有了些许细微变化,眨眼功夫他便寻了个由头 “孤来寻你,特地叫他们不要跟谁的,这会儿大抵还在承德殿候着。” 他见驻月拄着拐杖,看起来虽有些狼狈,可心情却很好,自己方才心头那一阵紧张感才终于散去。 送她回了春遥殿,今日嬴政似乎没有想留下的意思,他见驻月躺回了床上便要走。 “今天不留下说会儿话吗?” 此话一出,驻月和嬴政都愣住了。 驻月这话问的自然,仿佛已经习惯嬴政日日来寻自己谈心了,往常他来这儿总寻些借口多待一会儿,怎么今天却急着走呢? “对不起……” 驻月笑道 “忘了您事务繁忙,还想着能和你谈会儿天呢。” “你想跟孤聊天?” 嬴政笑的有些欣慰 “只是今日却有事缠身,待晚膳时孤来陪你如何?” “不碍事,您先去忙,我也就随口说说,国事要紧。” 嬴政走的干脆,可待天黑,他仍来了。原以为他会因国事繁忙而忘记,可他还是来了。 两人在春遥殿一块儿用膳,那被郑良收买的太监就在其中伺候。 两人话也不多,只是聊些寻常,待晚膳结束,嬴政便又要走了。 他今天倒有些急匆匆的,大抵是真的有要事吧? 驻月见他心不在焉,恐他误事也不再多留,目送他离开。 今日嬴政心头自然有事,他清楚地明白今天驻月所看到的人,就是赵协! 两人天衣无缝地互相交换身份处理各种事物,已到了心照不宣的地步,自嬴政入秦开始至今已有二十余年,这期间虽发生过意外,也差点被戳穿,可这次是在驻月面前露出马脚,不免叫嬴政更加担忧。 他匆匆回了承德殿,吩咐李善全守门,自己则进了里屋,而赵协正从屋内的暗门走出来。 “今日君上怎回来的这么早?我以为您还要跟伏越姑娘耳鬓厮磨会儿呢!” “你今天差点暴露,知道吗?!你在赶去云台殿时恰好被伏越看见,若不是孤及时出现,她定上前盘问个明白!” 面对嬴政的气势汹汹,赵协倒十分淡定,他笑着看了看桌案上的奏章 “这不是更好,她发现了,咱们就能顺其自然告诉她这个秘密了,又有何可忌惮的!” “孤不想被她发现,孤想主动告诉她,若是被她发现,她定要气恼。” 嬴政见赵协盯着奏章看,连忙打断了他的视线,自顾自坐到了桌案前 “郑良的伤势怎么样?” “还可,只是恢复的极慢。” “你陪她用了午膳?” “是……” 赵协说道 “您可真会躲清闲,自己不愿应付女人便叫我去,不重要的宴席也叫我去,有危险的两国会面也叫我替您挡危险,幸好……我这几年还未遇到过什么要命之事。” 这话一出,赵协拍了拍脑门 “怎么把这事忘了,您与伏越姑娘刚回宫设宴,我差点被那韩国美人给杀了呢!” “那次……你失策没有顾好伏越,叫她受了伤,若是还有下次,孤便不会对你心慈手软了!” 嬴政看着奏章,又警告道 “孤与你从小一块儿长大,孤的脾气你最了解,孤可以让你去陪后宫那些女人,也能让你去酒宴上凑些热闹,可你……绝对不能干预孤的国事!这点,你记清楚。” “这么多年我也未碰过您的奏章,也无擅自批阅过啊!您不是不叫我模仿您的字体吗?” “这是对的!” 嬴政冷着脸回道 “郑良那边非必要可减少探望次数,你总是出章台宫也有些危险。” 说罢,嬴政不语,赵协见他这个时辰了还在忙碌,便倒了盏茶递到他桌边。 “君上,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您可对我的存在好奇过?” “好奇什么?” 嬴政的语气淡淡的,透着一股不想应付的神色。 “我们长的一样,又从小一块儿长大,您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赵协见嬴政不回答,便自顾自说了起来 “是吕不韦领我来见您的,我还记得当初见您时的场景,那时的您瘦小,少言寡语,但表情却十分严肃,总感觉颇有心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还记得,当初吕不韦对我说……” 他看向烛火下的君王 “赵协,你好好看看,眼前的少年便是日后秦国的君主,你以后要不惜一切护他周全,即便是豁出性命。” 嬴政默默地听着,虽不语,但思绪仍被赵协的话带到了从前,那天这也是嬴政第一次见到了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孩子。可与自己的沉默寡言相比,赵协更爱笑,也更活泼些,直到现在也是,他在外人勉强隐藏这天生乐观的天性,装出一副深沉阴鸷模样,他是个十分合格的模仿者,几十年如一日的抛弃原本的自己,来扮演着另一个身份。 “您可还记得您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见他滔滔不绝,嬴政甚是头疼,无奈问道 “是什么?” 赵协笑着说 “我伸手向您示好,并介绍了自己的姓名,可您依旧很冷淡,甚至不愿伸手,还是吕不韦提醒您,您才勉强伸出手,但是我一握住您的手,您便缩回去了,想想那时的您……也许还藏着几分害羞也说不定呢!” “你今天怎么话这样多?” 嬴政抬眼问他,面露不悦,可嬴政的怒意似乎不能叫赵协害怕,他仍和颜悦色地说道 “因为只有在您面前,我才是赵协,才能说些自己的想法,在外人面前,我便是您,哪里能做自己呢?” 第120章 讨好 “怎么?装了这些年,你厌倦了?” “哪里是厌倦了……” 赵协笑了笑,起身便躺到了嬴政的床上,丝毫不避讳。 “只是装了这么些年了,早已分不清自己的真实性格到底是何样了,我九岁遇见的您,之后跟着您来了秦国,从那时起便不断模仿着您的一言一行,您的思想,您的所作所为,有时候面对后宫的妃嫔,他国来使,我也分不清这到底是您的思维,还是我的想法,也许……我早就不是我了,而是变成了您的分身,即便您这会儿赶我走,我想我也无法活成自己了。” 他躺在嬴政床上笑着说道 “我自认为是最了解您的人,有时候您的一个眼神我便知您的想法,您不说话,我也能猜到您心中所想,就像现在,我在这儿滔滔不绝,而您看着虽是不语,可内心一定是在骂我。” “孤可没有这闲工夫骂你,你跟了孤这些年,你的性子孤也了解,孤若是跟你多说几句你便来劲儿了,那今夜不用睡了。” 赵协看着嬴政的背影,忽又支撑着身子叹道 “我以为我了解您,可我发现我还是不了解您内心的真实想法。比如那个伏越……您竟然会这般费劲力气去将她找回,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是怎么也不敢相信的。在她出宫前的日子,明明是我跟她相处的最多,怎么到这会儿……却是您这般留恋呢?您,到底是何时这般放不下她的?” 嬴政停了笔,想起了昔日两人的点滴相处,他寻觅着心动的瞬间,想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道 “是她提及成蟜,孤想掐死她的那一瞬间。” “您发现下不了手?她的直言不讳让您觉得难能可贵?” 提及驻月,嬴政才缓缓开口说 “除了直言不讳,她的不求回报也令孤颇为惊讶,这宫里的人,一言一行皆有目的,可伏越,先帮的扶苏,后又帮无垠,哪里求什么好,仅仅是为了免去孤的烦忧罢了。明知成蟜的话题是禁忌,却还是问出了口,这样的直言不讳,孤倒是十分欣赏。再者,她根本不是伏国的公主,却在听见孤要赶她走时极力为伏国争辩,还说什么为奴为婢也愿意留在这儿,难得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啊……” 赵协摇头直叹 “您果然沉溺其中,这些日子瞧您从伏越那儿回来的神色,便知您是满心欢喜,这样发自内心的幸福感,我似乎从未见过。为了与她多相处些,便打发我去周旋后宫的其他女人,对她们是否不公平了些?她们对君上您,也不是没有感情啊。” “有感情便不会这么多年都未发现端倪了。她们想要的,孤都给了,再要其他,孤也无能为力,有你陪她们安抚她们,也该满意了。” 嬴政合上奏章,绷着脸说道 “你走吧,孤要歇息了。” 赵协摇着头起身,无奈道 “君上可偏心伏越太多了,小心越是沉溺,便越无法坦白啊!” 夜晚的云台殿,似乎也有阴谋在慢慢扩散着。 郑良坐在窗台边,听着春瑶殿细作的传话,知晓了国君今天与伏越一块儿用晚膳了。 “君上刚从我这儿走了,便立马去她那儿陪她用膳,看样子是一刻也离不开她啊……” “娘娘,您别多想,君上今天陪了您许久,还与您跟公子在院内赏花谈心,奴婢也未瞧出他心急要走啊,这就足以说明,君上的心还是在娘娘这儿的。” 秋楚被打发去做了其他事,不再近身伺候郑良。 “当真?你可真瞧出了国君是心甘情愿留在咱们云台殿的?” “当然!” 伺候郑良洗漱的奴婢又说道 “娘娘与君上可有着十几年的感情,你们还有孩子呢,君上怎么可能更喜欢那个小国公主伏越呢,您瞧……最近国君不是在承德殿,就是在咱们这儿,您的伤君上回回来都要细问御医情况,哪里是不在意您呢。” 一番话说的郑良十分舒心,她笑着点点头 “那明个儿,咱们送些小点心去章台宫吧,回回都叫国君来看我,我也该主动去看看国君了才是。” 在院内打扫枯叶的秋楚自然知晓郑良不叫她近身侍候的原因,那日两人摔下石阶,秋楚看的明明白白,是郑良拉住驻月,导致两人一块儿跌倒,后又污蔑是驻月的不是,她眼里虽看的明白,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不语。如今两人关系逐渐紧张,秋楚也不敢溜出去找驻月关心她的伤势,此刻若被郑良寻了由头,定要找自个儿的麻烦。 第二日郑良端着新做的点心去章台宫,此时她的伤口仍未痊愈,还包着厚厚的纱布,可这心情倒是不错,一路上有说有笑,还叫秋楚扶着她。 几人刚入章台宫,穿过竹林,便看到不远处的廊下立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哟,这不是伏越跟王贲嘛?” 郑良笑着往竹林深处躲了躲。 “这两人在干什么呢?有说有笑的。” 远处的驻月和王贲哪里知晓林子里有人在看他们,正谈天说地聊的正欢呢! “你今天怎么有空入宫?咱们许久未见了吧?” 驻月撑着拐杖,叫王贲看了直笑 “我听说你受了伤,没想到伤成了这样,怎么样?还要不要紧?” 两人年龄相仿,性格又都豪爽了些,自然不拘小节。 “托了您这位王大将军的福,虽摔得惨了些,但恢复得倒是不错。你今天见了君上还特地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嘛?” “自然有事。” 王贲说着便从袖口掏出了一把做工十分精致的玉梳,还在驻月面前晃了晃 “上次不是得了人家姑娘的礼,你叫我回礼来着,我如今选了这个,你觉得怎样?对姑娘来说是否会失礼?” 玉梳啊,好家伙,你还真会选东西!” 驻月接过玉梳看了看。 “这把梳子的价格不菲吧?你这将军出手倒是大方,而且还知选这,快说……以前是不是在哪里留过情?已经不是第一次送姑娘家东西了?!” “哪是啊!” 第121章 决裂 这两人的嬉笑都落在了郑良眼中,自然也落在了秋楚眼中,在她们眼里看来,这两人聊的甚是高兴,那王贲还送了东西给驻月,两人丝毫不避讳身份。 “这伏越还真是受欢迎啊……怎么连甚少进宫的王贲都能和她聊的这般开心?” 郑良原是想抓一抓这两人是否有几分奸情,无意向身旁的秋楚,却发现这沉默寡言的秋楚直愣愣地盯着王贲直看,眼中竟写满了落寞。 呵,还有新发现? 郑良是过来人,少年少女那点藏不住的感情她一眼就能看明白,瞧着她无言却悲情的模样,一时间不懂她何时情留王贲身上,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当初她被困女闾,是王贲救了她! 英雄救美,这就把秋楚的心给拿去了,怪不得连连拒绝给扶苏做妾一事呢!原来…… 郑良笑了笑,似有似无地说道 “我还以为王贲为武将,不知女人心呢,谁知还懂给姑娘送什么礼,我瞧伏越这般高兴,大抵是送了满意的东西了。” 她边说,边往秋楚身上看。 “可见伏越不止跟君上聊的来,也跟王贲情投意合呢?你们瞧……那王贲何时笑得如此高兴了!” 此时王贲见驻月打趣他,连忙解释道 “我哪里有留过情,是你一直叫我送姑娘东西,我虽不知何意,但也不能失了礼,既然不知送什么,便叫我府里的乳母陪我一块儿去挑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不错不错……” 驻月将玉梳还给王贲 “那我约你的时间你可别忘了!一定要记住!” “哪里能忘呢!” 两人说罢,往承德殿走去。王贲见驻月走路不便,又伸手扶她 “瞧你这模样,倒是怪有趣的,还是我扶着你些,小心栽了。” 两人是朋友,行的光明磊落,自然也不拘束,驻月只说了谢谢便答应了。 待两人走远,郑良才从竹林后头走出来,她边笑边说 “瞧瞧,王贲都能这般体贴了,看样子伏越还真能得男人的心呢,不仅能叫君上神魂颠倒,还顺带把这王贲给迷住了,也不知伏越到底中意哪个人呢?” 秋楚不言,只觉心脏丢失了一块儿重要的东西,她与王贲自女闾见过一次后,便再也未打过照面,可即便不见,这心却时时刻刻牵挂在他身上,越是不见越是思念,今日好不容易看见了,却是看见他跟伏越有说有笑,还送礼,这……到底为何呢? “看样子,王贲在伏越身上留情了。” 郑良看着秋楚一脸失落,悠悠地说道。 “也不知王贲哪来的胆子,要跟国君抢女人呢……” 郑良去了承德殿见嬴政,而秋楚却怅然若失地一人在院内发呆。 王贲在伏越身上留了情?这,这怎么可能呢?此时的秋楚内心挣扎,不愿相信,却又亲眼看到王贲送了伏越东西,两人有说有笑的甚是亲密,若说无意,怎么看也不像啊! 何时开始的呢? 秋楚看着满园的花儿,思绪混乱成一片,想了许久才发现端倪。 那日自己与伏越一块儿落难女闾,王贲先救的伏越,定是看见了她柔弱无助的模样才动了情,好像……也是自那日起他们便熟络了起来。 “难道……王将军把我忘了?那我送给他的东西,伏越到底有没有送到他手上呢?” 正当秋楚冥思苦想,不愿承认时,驻月却突然出现了! “你怎么在这儿呢,我听说郑妃娘娘来了,便知你肯定也来了,怎么不去找我,一个人坐在这儿发呆呢?” 秋楚抬眼一瞧,就看见驻月咧着笑呢! “你,你怎么来了?” 秋楚有些惊慌,驻月见她问的生分,一时不懂,还笑嘻嘻地坐在了她边上 “我来看你啊!我们许久未见了,方才我在春瑶殿等你呢,见你没来,我便来找你了。” 秋楚看着两根拐杖,笑得有几分勉强 “难为你受伤了还记得我。” “怎么了?怎么感觉你有心事?难道……郑妃娘娘欺负你了?” “不,不是的……” 此时的秋楚不愿去看驻月那张关心自己的脸。见她折了朵花儿,将头撇去了一边,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驻月难得见到秋楚,自然要抓住机会问她是否愿意回章台宫,若错过了这次,也不知下次见面又要等到何时了。 “秋楚,我老实告诉你,你呆在云台殿可能会有危险,我发现……郑良并不是咱们想的那样温柔善良,这次我摔伤,是她害得我,可她却跟国君说是我不小心伤的她,她对我早已不满,若是你留在她身边……我恐……” “我知道的……” 秋楚笑得淡淡的,有几分冷意。 “那天我也看见了,可是君上并没有怪你啊。” “秋楚……” 见她神色淡然,驻月有些不懂,两个朋友好久不见了,若是从前,她定第一时间来关心自己的伤势了,可自己坐在她身边许久,她却只字不提。 “娘娘大抵是吓到了,一时口不择言了,你也不要乱想,我在娘娘那儿做事许久,她和公子都待我很好,并没有想害我之意。” “你不愿意回章台宫吗?若是你想回来,我便跟君上去说,叫咱们姐妹一块儿在章台宫 做事如何?” 秋楚如花儿娇艳似的脸蛋上蒙了层愁绪,直叫驻月看不懂。 “不了吧……在云台殿做好好的,为何要这般麻烦再回来呢。” “怎会麻烦?我是怕郑良对我有芥蒂,会亏待了你。只要你想回来,我待会儿便和国君去说,惜夏还有卜安都希望你回来,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惜夏和卜安……” “伏越……” 秋楚忽打断了驻月的话,她终于望向了身边人,可眼里却掺杂了复杂的几分冷意。 “最近你是不是有些恃宠而骄了些呢?我现在是在郑妃娘娘手底下当差,娘娘待我好,也并未亏待我,你就这样毫无理由的叫国君把我喊回来,叫其他人怎么看待娘娘呢?叫旁人看来,岂不是咱们联合着国君欺负娘娘与世无争呢?” 第122章 步步紧逼 “我并无此意,我只是……” 驻月刚想解释,谁知秋楚又起身要告退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娘娘并未亏待于我,我不能这样背信弃义就跟你回来,再者……国君如今宠爱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娘娘却也从未跟你争风吃醋过啊,你想的有些严重了……也许娘娘,根本无意要争呢。” 秋楚的一言一行无端都偏向了郑良,这叫驻月看不懂,昔日的好姐妹可是无话不谈,驻月还以为叫秋楚回来她能高兴的立马答应,可谁知,谁知她却拒绝了。 “你真不愿回来吗?你,你真的没有受欺负吗?” “哪会呢……” 秋楚笑了笑 “娘娘和公子都待我好……” “你,你还想做公子的妾室吗?之前你不是说,不愿吗?” 秋楚思索片刻,摇摇头叹道 “有些事情,不是咱们身为奴婢可以左右的,若是娘娘执意要我做公子的妾室,那我哪里还有拒绝的理由呢。” 见她要走,驻月又不顾腿伤追了上去。 “秋楚,你的生辰可否向娘娘告半天假呢?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给你,你一定要来啊!” 秋楚瞧驻月牢牢抓着自己的衣袖不肯放,语气里充满了渴求。 “你若不来,会后悔终生的。” 昔日的姐妹,始终有些狠不下心,秋楚笑得惨淡,点点头应答 “好,我试试……” 两人许久未见,却是这般不冷不热模样,驻月看不懂,却也不愿往坏处想,只想着大抵遇上了什么糟心事却不愿说,等下回再见时开导开导,定又能如从前的。 秋楚的心事,怎可能逃得过郑良的眼睛,见她失魂落魄回了云台殿,这心估计还停在方才驻月和王贲的那一幕上。 见她心不在焉地理着桌案,忽不慎,将一支白玉银竹簪扫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秋楚吓得惊慌失措,跪在地上直磕头。 “不必这般,区区一支簪子罢了。” 郑良和颜悦色地扶起失了魂的秋楚,笑着关心道 “我见你今日魂不守舍,可是遇上了难事儿?若不介意,和我说说如何?我年长你些许,也许能给你出出主意呢?” 秋楚不敢说,也不敢看她,只能摇摇头沉默。 见她这闷葫芦这么能藏心事,郑良虽失去了耐心,可也只能忍着。 “来,你过来……” 郑良叫其他下人都退下,拉住了秋楚瑟瑟发抖的手柔声问道 “可是因为王贲?” 这突然一问,叫秋楚直哆嗦,她看向郑良,正想摇头拒绝,谁知郑良又说道 “你是个未经事儿的姑娘,眼里有什么哪里能逃得过我这过来人的眼睛呢,今天见王贲,我一眼便察觉了你的不对劲,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秋楚羞于开口,只摇摇头,郑良见问不出个什么,又耐着性子和颜悦色地说道 “怪不得你不愿做扶苏的妾室呢,原来是对王贲有情。这样的事怎么不早跟我说呢,害我差点乱点鸳鸯谱,平白毁了一段好情缘呢。” 她拉着秋楚的手又感叹道 “你喜欢王贲倒也合理,他少年成名,未满而是便能领兵打仗,为君上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这样的英雄人物难怪让你倾心呢,可是……” 郑良眨了眨眼睛,似有似无地说道 “我瞧他似乎对伏越姑娘很感兴趣呢,我虽未见过王贲几次,可寻常见他他都相当沉默不苟言笑,今日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般高兴呢。不过话说来,伏越那姑娘确实讨人喜欢了些,难怪君上和王贲都喜欢。” 她观察着秋楚的表情变化,由无奈变得心伤,又变得自惭形秽。 郑良见此人似乎有用,又言 “不过国君对伏越迷恋,这王贲怎么抢,也抢不过国君啊,我倒是怕国君知晓了王贲的心思,急着赐他婚事呢,到时国君一开此口,我想王贲就算再不愿,也无办法拒绝吧。” “娘娘……为何要跟我说这些呢,我从来也没奢望过能与王将军有几分缘分过,他,他若是喜欢伏越,我也无办法……” “哪会没有办法!” 郑良笑着拍了拍秋楚的手,再次引诱道 “你认为这样的事,我就没办法向国君开口吗?你既然喜欢王贲,那由我去跟国君说如何?你温柔端庄,品行又有礼有度,既然我开了口,国君也不会驳了我的面的,如何?” 秋楚哪里敢笑着答应,她知道郑良绝非好人,一言一行皆有目的,今日一事又岂会是好心,定有交换条件。 “娘娘……您有什么需要奴婢帮忙的,您不妨直说,若是奴婢能做到的,定会去做的。” 郑良温和着性子,拍着秋楚的手叹了口气,随后倚坐在窗台前,无奈地叹息道 “伏越在国君那儿受宠一事,你也看到了,如今除了她,咱们后宫的娘娘是无法入君上的眼了,这后宫迟早有天会叫伏越当家做主的。” “您的意思是?” 郑良笑着说道 “他日她若成了君上的妃子,又顺利诞下孩子,那她不就是最好的王后人选吗?” “可娘娘才是诞下长子之人啊!” “国君宠谁便叫谁为后,跟是不是生了长子没什么关系,国君要让伏越做王后,又有谁能阻止得了呢?” 她望着窗外的秋菊叹道 “从前,君上从来不独宠谁,后宫的女人都受一样的恩宠,大家都是平分秋色,得了相等的宠爱, 所以后宫还算和谐,再加上君上讨厌争风吃醋之事,咱们秦宫一直还算和平,姐妹们相处的都算和谐,王后一事……大臣们虽提过,可君上不愿立,旁人说的再多也无办法,所以即便如今扶苏这么大了,君上也没有立我为后的想法,我们后宫的女人都知道,君上不爱谁,有的只是恩宠罢了,时间久了,大家也就心死了,都觉得君上是个不会爱人之人,可如今伏越却出现了,带走了君上所有的宠爱,即便她现在只是个小小女官,可君上的眼中都是她,咱们其他人……都好似不存在般,这些,秋楚你也能看到对吗?君上甚少来咱们这云台殿,也甚少留夜,君上将少有的爱意全都给了伏越了,咱们分不得半分……” 第123章 背道而驰 “原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一事,我是不屑得。我在秦宫这么多年都未有这样的想法,可伏越的出现却打破了我的平静,秋楚……如今我与扶苏的生死,皆在你手中了。” 郑良看向秋楚,一脸愁怨地问道 “你愿意帮我吗?愿意帮帮扶苏吗?” “娘娘……” 秋楚扑通跪倒在地 “娘娘这样说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个小小宫女,哪里有这本事帮您呢!” “你也看见了,君上对扶苏近日来的冷淡,若是长此以往,扶苏还怎能被立为太子呢?若是他日伏越诞下幼子,君上必定立她的孩子为太子,这样宠幼灭长之事,怎能叫国君做呢?岂不是叫天下百姓失望?” “娘娘……奴婢愚笨,您要我做什么,您不妨直说……” 秋楚心跳的飞快,她似乎已经猜到郑良想叫她做什么了,却还是问出了口,大抵是因为今日驻月和王贲欢笑的那一幕幕总出现在眼前,又或者是郑良的数度盘问,叫秋楚逐渐失去了心智,如同着魔般。 郑良缓缓扶起秋楚,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你,你帮我杀了伏越,待她死那日,我便向国君请愿,将你许配给王贲,如何?只要伏越不在,你我皆能圆满!” “我……” 秋楚吓得缩回手,她怔怔地望着郑良,她的表情一如从前,还是那么温柔和煦,可她的野心暴露了,却又平添了一丝杀意。 “我做不到……” “你做的到!你是伏越最好的朋友,她怎么都不可能怀疑到你的头上,只要她一死,你便能跟王贲双宿双飞,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答应呢?” “可是……” 秋楚内心自然挣扎,昔日的友情也不假,叫自己这样就对她下狠手,实在难。 “你想想吧!国君怎么可能放弃伏越呢,到时伏越成了宠妃,王贲被君上随意指婚,哪里还有我们的事儿?这幸福是靠自己去争取的,你若是不争,怎么可能得到呢?” 郑良死死拉着秋楚的手,再次发誓道 “你替我除了伏越,我必定向国君请命把你许给王贲,到时你可以以我姐妹的身份出嫁,没有人会瞧不起你,王贲自然也会接受你的!” 所谓一念成魔,原心思就飘摇不定的秋楚,被郑良这一出卖惨,引诱,勾的失了心魂,瞧眼前的娘娘向自己暴露了野心,也明白即使自己不愿,也断然不可能活着。 “恩……” 她点点头应道。 入秋的季节平添了几分凉爽,空气中不再是灼热,而是掺杂了些许桂花的香气,淡淡的,却令人心静。 桂花的香气似乎有种魔力,坐在廊下的驻月望着庭院的丹桂出了神,温柔清浅的香气似乎能将人的思绪拉的很远,驻月想起了来到秦国的种种经历,也想起了许久未见的老父亲。 “我和王巡都不见了,他定是急坏了,大概怀疑我们被困陵墓已经闷死了。” 她低头看到树下的桂花铺成了一块金色的地毯,又叹道 “不知道王巡去哪儿了,该不会跟刘邦跑沛县去了吧?那里卧虎藏龙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混出个名堂来。” “你一个人叽叽咕咕的坐在廊下说什么呢?” 入夜后的秋季,嬴政又来了,他闲散着步子,扬着笑脸,卸掉了帝王的威严,成了温柔的君主。 “没什么,只是感叹时间过得太快,我来秦已经快一年了,已经很久没见亲人了。” “可是想家了?” 驻月笑着点点头 “当然想……” 说罢,她又想到嬴政也是孤独一人生活在秦宫内,他虽是这座王宫的主人,可也与自己一样,失去了亲人。 父母都不在身边的日子,怪难熬的。 “君上可会思念家人?” 嬴政同她一块儿坐在廊下谈心,寻常都会到来的夜晚,因为有对方的相伴,倒变得分外动人起来。 这话一问,嬴政的表情有些古怪,看着不像生气,倒像是不懂,他笑着问道 “你说孤要思念哪个家人呢?是抛弃孤独自回秦的父王,还是帮面首夺孤王位的母后呢?” 嬴政这话一出,瞬间将气氛带的有些尴尬,驻月恐他生气,连忙摆手解释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只是觉得孤单久了,总会想念亲人,我没有想要讽刺您的意思。” “我知道,你也不用紧张的手舞足蹈啊!” 嬴政笑着叹道 “没想到孤会有心平气和谈论父母的一天。” 嬴政搂过驻月的肩膀笑道 “不瞒你说,确实会想,伴着儿时的回忆,确实会有几分想念。” “儿时?” 见他不生气,驻月也大着胆子问了起来。 “怎样的场景?” 嬴政见她好奇,无奈地叹道 “父王母后虽有几分自私,也算不上称职,但孤与他们相处的岁月里,总也能留下些许美好,儿时的母后独自一人将自己带大,其中心酸孤自然也懂。父王抛下妻子孩子逃回秦国的无奈,我也了解,谁人不无奈呢?他们虽有自私的时候,可也无法否认昔日美好的过往,所以有时候,孤也会怀念从前的美好,只是从不与他人提起罢了。” 驻月见月色下的嬴政表情温和,又大着胆子问道 “自太后去了雍城,您便再也没去探望过吗?” 搂过驻月的手一怔,嬴政似乎有些惊讶眼前的女人明明知晓自己忌惮什么,却还是这样毫不避讳的问出了口,她到底知不知道触怒君心的下场啊! 见他久久不回,驻月便知自己问错了话,她低头又道歉 “我一时失言,提了您不愿提的话,君上您可别气恼。” 谁知嬴政耐着性子坦言道 “恩……再也未去过,想来已有十年之久了。” 他望向当空明月,似在追忆往昔。 “想来时间过的如此之快,竟已有十年了。” 嬴政看向驻月,忽笑得有些狡猾。 “提及家人,孤倒是想起一事,前几日有使臣来报,说你父王思念女儿甚久,也不知你在秦国如何,便派了使臣探望,孤想……大抵这几日便能到了。” 第124章 大难临头 “您,您说什么?” 驻月原本平静的表情忽慢慢变得狰狞,她瞪着双眼,一张嘴张的大大的,半天说不上来一个字。 “你说……伏国派人来看我?” “怎么?不高兴?方才不是说思念家人?” 嬴政笑得带了几分逗趣,他搂过驻月,见她表情都扭曲了,更觉好笑 “孤已经吩咐下去,待伏国使臣到来,定叫你们亲人相见,自然也会设宴款待他们。” 天就这样突然塌了啊!! 待第二日天才刚亮,驻月便撑着那双瘸腿开始收拾行囊 “完了完了,这下子是玩大发了!若伏国使臣来,岂不是一眼就知我是假冒的?!与其被人当面戳穿形象扫地,还不如趁早溜之大吉!” 她一瘸一拐地收拾行李。 “好端端的干嘛派使臣来探望,就怕老娘在秦国过的太潇洒嘛?!你们若不来,还能稳定两国关系,这下子倒好,一来反而闹得更加不可收场,没准嬴政勃然大怒,直接派兵将伏国夷为平地呢!!” 驻月想起了这些日子和颜悦色的君主,可是那一口气灭六国之人!六国都能叫他灭了, 灭自己这么个人岂不是易如反掌?在得知自己是假的一刹那,定是想到了千百种处死自己的办法! “逃哪儿去呢?” 见她叽里咕噜说个不停 “还是先逃出去吧,再跟王巡汇合,要不……我也跟着刘邦一块儿打天下算了??” 在她匆忙收拾行李想一走了之时,吕瑶进来了。 “姑娘,你做什么呢?” 吕瑶端着早膳,见屋内被翻了个遍,衣衫扔了一地。 “这是怎么了?你屋内遭贼了?” “完了完了,瑶瑶,我跟你说,我要出去躲躲风头,也许躲一两个月,也许躲一年两年,不不不……或许我得躲一辈子,没准,没准国君会下追杀令呢!” 她絮絮叨叨地念着,没头没脑地回答着吕瑶的话,可手上的活儿倒没停下。 “完了!我不仅假冒身份,还玩弄君心,这下子得死一百遍也不够了!” “姑娘,你大清早得胡说什么呢?” 吕瑶夺下她被装得满满当当的行囊 “谁要杀你?你说君上?你说的杀是哪种意思?是……砍了你的头?还是……除掉你的处子之身?” 说罢,吕瑶自己都笑了。 “瑶瑶我发现了,你这个女人看着乖巧内敛,其实内心还挺狂野的,但是我现在要去逃命了,我可不想落得跟商鞅一个死法。” 驻月是彻底乱了阵脚,一边说着胡话,一边抢过行囊就要走。 “你中邪了啊?!” 吕瑶拽住她 “君上不是说你家乡的使臣要来看你吗?据说他们带了些许财物过来,就是为了叫您在秦国好过些,再说……秦王那么宠爱你,怎么可能把你五马分尸了,你,你是不是病了?” 两人正拉扯不下,秋楚和惜夏也来了。 “天哪,你们干什么呢?打架了?” 两人瞧屋内一片狼藉 “堪比秦赵战场啊!” 吕瑶见救星来了,连忙解释道 “伏越没头脑的说要逃走呢,什么都不管了,我拉都拉不住她,你们快帮我劝劝!” “要走?!” 惜夏和秋楚异口同声地问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见几人将自己围住,驻月知晓自己走不掉了! “我,我不能说,我只能说我要是现在不走,我死定了!国君一定会杀了我的!” “你整日跟他蜜里调油的,他怎么可能杀了你?” 秋楚一边收拾着散落一地的衣物,边安慰道。 “对啊!你是不是中邪了?要不要我去徐道长那边求些符咒来?” 惜夏摸了摸她的额头 “也没病啊!” 原还风风火火地收拾行囊跑路,这会儿被朋友劝了几句倒冷静了下来。 仔细一想,我好像不逃走也无事吧? 一群朋友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安慰,驻月倒是分析起此事利弊起来。 伏国使臣来,看到一个假的伏国公主在秦一年,恐怕比我更想逃走吧?而且他怎么可能蠢到出卖我,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呢?难道他还能在嬴政面前揭穿我的假身份不成??这件事只要他不说,我稳住,不就能瞒天过海了? 驻月这会儿在心里暗自发誓 待使臣一走,我定向嬴政坦白一切,这谎言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了。 “好了好了,姐妹们,我没事了,就当是我受了伤在春瑶殿待了太久无聊了,想去外头走走。” 她看了眼秋楚,忽想到前几日的不欢而散。 “秋楚,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秋楚正在收拾衣裳,她将驻月扔在地上的衣衫拣起,又仔细叠好,还将床上翻的一团乱的被褥叠好。 “我制了些桂花糕,想着你们应该还没吃早膳呢,就带来了。” 方才还紧张的不行,担心自己小命的驻月总算冷静了下来。 “刚才一折腾,我还真是饿了。” 几人围坐着吃点心,秋楚泡茶,她瞧今天的驻月实在奇怪,又开口说道 “伏越,前几日我说话过分了些,你可别往心里去,前几天是我家中有事,我心烦没忍住,不小心朝你发泄了,抱歉……” 驻月哪里还记得,只摆摆手安慰道 “一些小事,我早就忘了,你家中若有事为难,定要跟咱们说,咱们若是能帮,定会帮你。” 驻月吃了块桂花糕又问道 “你真的想留在云台殿吗?若是你想回来,我可以向国君说的,国君说这是小事,仅一句话就可,并不会麻烦。” “不了……哪里能麻烦国君呢。” 秋楚给驻月倒了杯茶说 “云台殿的娘娘确实待我不错,而且公子也依赖我,我这样突然回来,恐怕会给公子带来麻烦。” “可是……郑妃娘娘似乎对伏越有几分敌意,你就不怕她报复你吗?” 吕瑶也说 “如果能回来更好,咱们姐妹在一块儿互相也有个照应啊。” 众人的劝说只给秋楚带来了沉默,驻月见秋楚实在为难,也不再勉强 “如果娘娘待你好,那么留在那里也是一样的,你跟娘娘公子相处许久,定有几分感情,我这样强迫你回来似乎也不对。” 第125章 毒蛇 驻月喝了口茶 “这是什么茶,好清香。” “还不是君上前些日子赏你的春茶,怎么这会儿忘了?” 吕瑶也喝了口 “不是天天喝这茶,怎么今天倒是尝出些不同了?” 驻月又喝了口 “总觉得今天的茶有些香气。” “是我加了些许腌渍的桂花,怎么了?不好喝吗?” 秋楚见驻月喝不惯 “我瞧君上赏的茶更适合他们男人喝,茶醇厚且甘苦,怎么?难道你更喜欢原来的味道?” 见是秋楚特地制的,驻月哪里会说不好,想起前几日的生分,她不愿再经历,只是点点头笑道 “哪里不好,这会儿才正好,甘甜清爽,配着这桂花糕吃,还真是绝妙了!” 姑娘们围坐在一块儿吃点心,三两块下肚,驻月便觉有些困了,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看样子是今天起大早闹了场,给你闹困了。” 吕瑶收拾了桌上的餐食,对其他姑娘说道 “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叫伏越再睡会儿,这会儿国君还在早朝,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来看你,你还是休息吧……” 驻月揉了揉眼睛,只觉得浑身酸软,困意阵阵袭来。 “大抵是最近躺太久都懒了,难得起早便觉累,要不我先去睡个回笼觉,等天亮了再来寻你们。” 说罢她便起身由吕瑶搀着回了床上,这刚躺下呢,便睡着了。 “瞧瞧……莫名闹了这出,睡得倒是快。” 吕瑶替她掖好被褥,众人便退下了。 驻月睡的沉,只觉得身子骨越发沉重,虽说是困倦,可这思维却又还醒着,这会儿想醒不醒过来,想睡又睡不着,跟鬼压床了似得!实在难受极了! 她挣扎了许久也未醒,只觉得脑子越发凌乱,忽的,她察觉到屋内有人进来了,驻月虽紧闭双眼无法动弹,可仍能感觉到有人坐在了床沿边正细细端详着她,还未等驻月猜到是何人,那不速之客的手便抚上了驻月的脸颊。 是嬴政…… 温柔细腻的触碰是来自当今秦王之手,处于混沌的驻月能感受到嬴政指尖的纹路,仿佛比寻常更明显,指尖的温度在无限放大着,驻月能感觉到嬴政的迷恋。 她想呼唤他的名字,却连张嘴也做不到。 当驻月挣扎着想起身时,身上却莫名出现了一股冰冷的触感! 有几分凉意,带着些许粘稠感,形似水波般在自己身体上蔓延,这种触感很奇怪,有些熟悉,却不懂是何物,可又心生厌恶。 那游荡的波浪飘过自己的腰,又滑向自己的手臂,当那股冷意划过自己皮肤时,还带着几分粗糙感。 刹那间,驻月明白这股冷意是什么了! 她如同被强制开机的机器似得,忽睁开了眼睛,第一眼便瞧见嬴政笑眯眯地对她说了句 “你醒了?” 可嬴政这三个字话音刚落,谁知眼前这躺的好好的女人忽掀开被子腾空而起,随后便是一阵刺穿耳膜的尖叫 “啊————有蛇!有蛇!!” 这突然爆发的混乱叫两人都还未看清蛇在哪儿呢!嬴政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向自己冲来!还未看清她相貌呢!驻月已经挂在了嬴政身上! “有蛇!有蛇!!” 她突然抱住嬴政,跟个猴子挂在树上一样环住国君的脖子,嬴政突然受力差点摔倒,好在驻月身形还算小巧,也不叫他当场出丑!! “我的床上有蛇!!!” 驻月双手环住嬴政,双脚就跟那蛇一样死死缠住他的腰,在嬴政耳边疯狂大喊 ”有毒蛇!它咬我!!它咬我!!” “哪里有蛇?” 嬴政还是第一次看到驻月这般疯癫,一时也搞不清她是在做梦还是真有蛇,只是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叫嬴政下意识抱住了她,还笑着将她搂在怀中安慰 “哪有蛇?孤瞧了眼,没有啊……” “有!它在我的褥子里,方才还爬到我手上了!” 谁知这寻常胆大的女子这会儿伏在嬴政肩头低声抽噎起来 “我最怕蛇了!它们可是我的克星!我的一生之敌!” “别怕别怕!” 嬴政抱着驻月,见她两条腿缠自己腰上不肯松,这动作实在怪异又搞笑了些,可当下也没办法,只好对着屋外的奴才喊了声 “你们来给姑娘的床榻仔细搜搜,看是否有蛇。” 外头进来几个奴才,见秦王和女官这般德行,忽的一愣,一副想笑又死命忍住的样子,直到嬴政露出几分杀气后,这帮人才老老实实去翻床铺。 ”都搜仔细了,万一是条毒蛇咬了姑娘,就麻烦了。” 驻月吓得连看都不敢看,只伏在嬴政肩头,吓到的模样就跟孩子似得。 “肯定有蛇!这家伙爬我身上的触感叫我一生难忘,我怎么可能会记错!” 几个奴才爬床上东翻西翻的,心里头也打鼓呢!这万一被蛇咬上一口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个奴才大着胆子抖了抖揉成团的褥子,忽地……一条长长的黑色物体掉了出来,吓得众太监一大跳,纷纷惊叫连连,场面又是一度失控! “君上!还真有蛇,是条白眉蝮蛇,足有三尺长呐!!” 众人吓得从床上跌落,纷纷逃窜。 “这蛇可是有剧毒啊!若是被咬上一口,那是神仙来都救不了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吓得不敢靠近,那蛇倒是胆子大,瞧着众人怕它,竟昂着头吐着信子,在驻月的床上来回游荡,看起来猖狂极了! “快把它抓走!快抓走它啊!!!” 驻月瞧一条手臂粗的毒蛇在自个床上悠哉呢!吓得她尖叫连连,差点把嬴政的耳膜都震碎了! “快!还不抓住,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条畜生不成?!” 嬴政见还真有条大蛇,怪不得给驻月吓得花容失色,人都失魂了,赶紧命奴才们将蛇打出去! 可这些小太监哪里敢啊,一个个都你推我让的,谁都不敢上前。 嬴政见驻月伏在肩头直哭,怕给她吓出病来,又下令道 “快……把这东西弄出去,事后每人领十金!” 第126章 伏国使臣来访 这四五个小太监听国君说抓条蛇有十金可领,那干劲儿就立马来了,见这几人抡圆了膀子,冲出门外一阵倒腾,不出片刻,个个都举着木棍气势汹汹进来了! 嬴政抱着驻月站一旁,那被吓哭的驻月哪里敢看,只顾伏在嬴政肩头直哭。 这帮家伙方才还谦虚互相谦让,这下子是一拥而上,举起大棒子就是一顿抡,将那困在床上的毒蛇吓得到处蹿,吐着信子发出了阵阵威胁声。 太监们害怕,但又想要赏钱,闭着眼就是一顿乱打,好笑的是谁也没打着,那蛇竟然十分狡猾,一个滑溜,从床上掉了下来。 嬴政见毒蛇往自己这儿跑呢,吓得他连连后退,刚想喊人,李善全进来了。 “小兔崽子们,闹腾什么呢?!找死呢!” 一进屋见嬴政抱着驻月,又瞧见四五个太监举着棍子往驻月的床上一通乱打,一时半会儿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李善全,快……多叫些人来,有毒蛇跑姑娘床上去了!” 嬴政刚说完呢,李善全便瞧见地上那条昂头挑衅的毒蛇了! “好家伙!咱秦宫还有这东西!” 只瞧着年过半百的李善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掐住了蛇头,将它提溜了起来 “奴才当闹腾什么呢,原来是在抓这家伙呢,这抓蛇速度要快,一把掐住它的下颚,拇指摁住它头后稍后的位置,它便无办法动弹啦!” 这寻常看着老实的李善全竟然还有这么一招,瞧他胆子大的吓人,还笑嘻嘻地将蛇提到众人面前问道 “君上,这蛇如何处理?” 嬴政也是吓到了,连连摆手 “给徐道长送去,就叫他拿蛇入药吧(徐福:我谢谢你们啊!)” 众人闹了个惊天动地,总算是静了下来,待其他人都出去了,驻月还挂在嬴政身上不肯下来。 “蛇被抓走了,你现在不用怕了。” 嬴政拍着她后背以示安慰,可驻月显然是真的害怕了,缩在他肩上不肯抬头。 “这间屋子不能要了!蛇都在我床上来回爬了,我还怎么睡,这床不能要了。” 见她嘤嘤直抽噎呢,嬴政瞧着有趣,又故意逗着说道 “确实……那要不今晚先去孤的承德殿睡吧?” 此话一出,驻月立马回过神来了。 “您说什么?” 一双泛着泪又带着些许茫然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嬴政,嬴政侧头正想吻她,谁知这姑娘相当灵巧,忽地一下就从他怀中蹦了下来。 “那倒不必,这床睡了久了也习惯了,哪里用得着麻烦国君呢。” 驻月心有余悸,犹豫片刻才坐回床上 “君上怎这么早就过来了?这会儿……” 她看了眼窗外 “不是刚下早朝吗?” “都什么时辰了,我看你是睡迷糊了。” 驻月只觉得头有些犯晕,还以为自己才睡了一会儿呢,谁知闭上眼就睡了快一个时辰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嬴政瞧她茫然 “腿伤可无碍了?” 驻月摇摇头 “腿伤倒是天天都见好,大抵是方才被吓着了,这会儿有些头疼。” 她揉着额头,念道 “怎么好端端的钻进这么大一条毒蛇,万一被咬上一口,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这倒是有些奇怪。” 嬴政也心有疑惑 “寻常宫里做事儿的奴才都相当仔细,院子里的杂草虫蚁都天天清理,就怕招了毒虫来,如今倒叫你殿里钻进这么大一条蛇,若是当差的这般不仔细,那还真得教训教训了。” “别……” 一听要教训奴才,驻月连连阻止 “百密也有一疏的时候,我今个也没被咬了去,就不要为难他们了。” 见嬴政坐着不走,驻月又问 “何事找我?” 又想到国君来了许久,自己还没给他斟茶,又起身想去倒茶,谁知刚起身嬴政便拉住了她 “不要去忙这些无关紧要之事,孤今日来,确实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而且还是件好事?” 见他笑嘻嘻的还懂卖关子了,驻月也配合,假意问道 “难道是前线传来了好消息?” “不……” 嬴政摇摇头 “那……是赵国投降了?” 嬴政笑了声,又摇摇头。 “那是什么?您别卖关子了,方才还叫我吓了顿,这会儿又叫我猜这儿猜那儿的,我的心脏可受不了。” 嬴政拉住她的手,一字一顿地说 “三日后,你们伏国的使臣就到达咸阳了,据说这次向秦进贡了些许多的东西呢,你的宗族也会来,孤见你前几日思念家乡,已经下令命朝中官员一块儿接待他们,必不会叫你觉得孤轻看他们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驻月拔腿就想跑,见嬴政絮絮叨叨地说着宴席的安排,伏国使臣的接待,越听越觉得大难临头。 “君上,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这会儿倒是乖的跟鹌鹑似的窝在嬴政身边,佯装一副柔弱模样 。 “怎么了?” 嬴政心里跟明镜似的,可瞧她心慌无措的样子便觉好笑,可又不能笑出声来,只能强装严肃地问 “你可觉得还有哪里安排的不够?孤再去着人安排。” “我……我是想问……” 驻月犹犹豫豫 “我是想问您,按大秦律例来讲,这若是犯了欺君之罪,该如何处置呢?” “欺君之罪啊……” 嬴政忍着笑,悠悠地说道 “这可是个诛九族的死罪,且不能轻饶!我大秦律例严苛,不管是谁犯了这等罪状,定要严惩!” 见她失魂落魄,木讷地点点头,眼里的光都快熄灭了。 三日后,三日后怎么就来的这么快呢!! 驻月在心中咆哮!恨不得立马就跑,可这会儿正跟嬴政一起迎接伏国那群闲着没事干,来秦国探望自己的亲族呢!! 众目睽睽之下,章台宫的大殿之上皆是文武百官,场面堪比迎接燕国太子那次,众人神色严肃,站在殿下许久也纹丝不动,只有那国君身侧的“伏国公主”,真真是惴惴不安,生怕待会儿就要在众人面前卸下虚假的面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丢人倒没什么,就怕丢脑袋啊!! 第127章 慌作一团 难熬的每分每秒,叫驻月如坐针毡,可身旁的嬴政倒是气定神闲,这样的大场面他定是经历了无数次,早就得心应手了! 眼见着日头越来越高,待到未时,这帮人终于来了! 眼瞅着十余人身着华服,身子挺拔,步履缓慢且坚定,每个人的表情都带着严肃,小小伏国如今入了秦国,自然心生敬畏,生怕做错事惹恼秦王,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驻月手中直冒汗,恨不得一个原地升天直接逃走,可身旁的秦王已拿出了寻常帝王之姿,与私下那个笑容满面的嬴政迥然不同! “伏国使臣郑诩,拜见秦王……” 眼前的男子约莫四十有二,模样生的有几分书卷气,但身姿挺拔,神情严肃,面对秦王倒也是相当得心应手。 “免礼……” 嬴政伸手以示礼节 “此番伏国远道而来定是劳累,孤已设宴,还请各位移驾别殿,与孤一道把酒言欢。” “多谢秦王……” 众人齐齐行礼,那郑诩做完楫又抬头看了遍殿上诸人,神色变得有几分疑惑。 “秦王,不知今日酒宴,伏国公主可有参与?” 这话一出,嬴政身旁的驻月恨不得赶紧刨个洞钻进去,见那伏国众人满脸疑惑,她都不敢再多看一眼,方才瞟了那么一下,竟然还在里头看见了位老朋友,就是当初送自己入秦的老将军! 这会儿老将军没像其他人那般疑惑,而是垂着眼,一副严肃模样,大抵是没眼看了吧! “使臣说笑了,你们伏国的公主伏越,不就在孤身旁么,怎许久不见,连公主的模样都忘了?” 嬴政笑着看了眼身旁满脸通红,一脸尴尬的驻月,又言 “公主自入秦一直陪着孤,十分体贴温柔。你们千里迢迢来秦,也许久未见了,公主怎会不来今日之宴呢。” 那郑诩与伏国诸位面面相觑,一副欲言又止神色,众人满脸写满不解与疑惑,一时半会儿不知秦王到底是拿此事开玩笑,还是认真介绍。 众人未言,而是盯着驻月直看,好在那处于尴尬之地的老将军忽开口解围 “公主能在秦国伺候秦王,乃是伏国荣幸,得秦王庇佑,伏国百姓生活不再水深火热,尔等深表谢意。” 那老将军抬眼与驻月对视了一眼,其中深意复杂写满了愤怒与哀怨,看的驻月直犯怂。 嬴政携众大臣与伏国使臣等人一同前往别宫宴饮,驻月自然也得跟上,如今还未开席怎能半道退场,这娘家人来了定是有许多话要说,可这会儿……驻月成哑巴了。 跟在她身侧的伏国众人比她更觉莫名其妙,这帮人盯着驻月看了一眼又一眼,实在看不懂这公主是不是伏国出去的那个。 见情形尴尬,驻月只得从中调和,以免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了丑,见她硬着头皮忽扭头看向郑诩,郑诩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何事,就听见“公主”笑着问道 “大人千里迢迢来秦,我们已快一年未见了,不知父王可还安好?” “这……” 郑诩眨巴着眼睛,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回应,就见身旁老将军忽开口解围 “君王近一年身体还算康健,伏国不受他国打扰已叫他抹去了些许心事,只是思念公主已久,特地嘱咐老臣要向公主问安。” “将军……好久不见了……” 驻月微笑着二,向其点头致意,夹在中间的郑诩更是不懂这两人唱的是哪一出了,怎么跟老朋友见面似的。 这场宴席大抵是驻月经历的最难熬的一场,众人把酒言欢,她只觉得自己下一秒身份便要暴露了!然后就能看见嬴政当众勃然大怒模样,还未等自己开口解释呢,他便要下令将自己还有伏国众人打入死牢,再下去……大抵是要出征伏国以解心头之恨了! 那郑诩方才还一脸的莫名其妙,这会儿又神态自若地与嬴政交谈起来,同秦王说着此番从伏国带来了哪些珍玩宝物,又送上了大批金银铜器,嬴政似乎也是高兴,与众人说了些许,看似完全忘了自个儿还在场呢! 正当驻月以为此宴就在这群男人互相恭维中结束时,嬴政忽又将话题带到了她身上。 “孤记得……从前你们可是说选来秦的公主温柔内敛,性子温顺,可如今孤身边这位……倒与你们说的完全不同呢。” 嬴政这一句话,直接将所有人干的哑巴了。 伏国来的大臣面面相觑,驻月更是想跑,可秦国大臣们都在呢,自己怎能露怯,只能笑得有几分献媚 “君上,您怎能在众人面前这样说呢?难道是在怪我不懂温柔,不会哄您高兴吗?” 驻月这下子是豁出去了,她不管嬴政怎么看她,反正是一定要扮演好公主这个角色了! 见她举杯朝嬴政又说道 “伏国将最好的公主送来了大秦,您怎还不满意呢?我又非只有温柔一面,私下与君上……自然是活泼些的,这些事又怎能在众人面前说出口呢?” 这句话引得嬴政一番大笑,也举杯朝驻月说道 “你们伏国送来的公主,深得孤心。如今虽未封她为妃,只以女官身份伴孤左右,倒更能体现公主的温柔多情了!有她相伴,孤也觉得日子有趣多了。你们就安心告诉伏国的君主吧,此番送来的公主换伏国安宁,不仅是你们觉得值得,孤也这般觉得!” 嬴政眼底的笑意有些不明,驻月见他的视线徐徐袭来,笑得有几分狡黠,随后就见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他到底是真的高兴,还是假的开怀啊? 这心头跟打鼓似的驻月,在一分一秒的难熬中,终于结束了这场酒宴。 宴席散去后,她乖巧的站在嬴政身旁,还未等自己开口,嬴政便说道 “你们亲人见面,定有许多话要说,伏越,你就携伏国众人去你殿内小坐片刻吧,孤允你这一次。” 这倒是让驻月大喜,私下不就是对台词的好时机!她哪里肯放过,这会儿是脚底抹了油,只听见一句“多谢君上”,便带着众人速速离开了! 第128章 惊天谎言 驻月脚底生风,走的飞快,跟在后头的郑诩越发不懂,只能跟在后头追问 “姑娘你到底是谁啊?这……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呢?” “想活着离开秦国就不要多问了,先跟我来!” 驻月看了眼一同而来的老将军 “大家先跟我进屋,之后的事我会慢慢说与大伙儿听的。” 跟来的有三人,一人是使臣郑诩,一人是伏国将军子书,还有一人便是伏国宗室,也是伏越的舅舅伏伊。 众人随她来了春遥殿,驻月合上门,见众人坐在桌前就等着自个儿解释呢,这私下倒是不慌了,见她不紧不慢地给诸位倒好茶,也坐下了。 那使臣郑诩瞧着面容和善,喝了口茶便不紧不慢起身,揣着手走到驻月面前笑道 “都说秦国水土养人,瞧瞧……都把咱们公主养的……” 他笑眯眯地看向驻月,又看向众人,随后脸一沉 “不是……你到底是谁啊?咱们公主呢?” “伏国真正的公主伏越,根本没有入秦,是我代替了她的身份,替她来走这一遭和亲的。” 此话一出,原还笑嬉的郑诩两眼一翻,大呼了声老天爷,便直直地往身后栽去。 幸好一旁老将军和伏伊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你,你说什么?公主跑了?!那……那现公主人呢?” 众人满脸惊愕,面面相觑,伏伊看向身旁老将军子书,更是怒火中烧! “她,她竟胆敢如此?!真是好大的胆子!” 说罢,他又转向老将军 “子书,当初公主入秦不是你一路护送吗?难道你早就知道了?!” 那个叫子书的老将军无言,只是点点头。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将我伏国生死当作玩笑,你们竟敢欺骗秦王!子书,枉国君认为你忠诚老实,必不负他,结果,你……你竟将此谎言隐藏近一年之久!” “你冷静些!现下秦王还不知道我是假的,你若是再喊下去,定叫外头的侍从发现。” 驻月急忙安慰道 “既然秦王不知,你们就当不知道吧,把我当作伏国公主如何?反正你们只想伏国安宁啊,如今伏国安宁了,你们又何必执着这公主是真是假呢?” 一旁昏死过去的郑诩许久才开口问道 “那,那么公主人呢?她既然跑了,可她也没回伏国啊……” “还用问!” 伏伊愤愤不平地骂道 “定是跟那个没出息的赵前跑了!我早就说过了,她无心为伏国付出,怎可能乖乖入秦,没想到她的胆子比我想的更大,敢擅自掉包身份,将他人送来秦国,她也不怕被秦王发现是假的吗!若是秦王发现,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怪不得公主出发前说今生今世都不会回来了,我还以为她是下定决心留在秦国了,原来是这个意思,想想……倒还挺有魄力。” 郑诩这番风凉话给伏伊气的够呛 “回去我就禀告国君,要将这不知死活的臭丫头抓回来!还要叫赵前那小子死无葬身之地!” 伏伊指了指驻月 “你哪来的?怎肯帮这掉脑袋的活儿?” “我也不想啊!你们尊贵的公主救我一命,便要我以命报答她啊!我不愿欠她人情,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一旁不语的子书老将军倒是发话了 “我以为你早就寻机会逃走了,或者被秦王发现身份造假已被处死,没想到你还活着,倒真出乎我意料。” “子书!你敢犯如此弥天大谎,你知晓欺君之罪,理应问斩!” “斩吧,要斩就斩吧!反正老夫也活够了!” 子书喝着茶,相当淡定。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有惊讶的,有生气的,更有事不关己的。 没想到从前那个最急躁的老将军,这会儿倒是冷静的可怕! “这……或许也算是件幸事吧。” 郑诩捋着胡子悠悠说道 “咱们伏国的公主能在和亲中途撇下所有跑了,显然连半分责任心都没有,就算入了秦国,见了秦王,也不一定能讨好他。可你这个与伏国无任何联系的女人却因为一份承诺留在秦国许久,而且似乎颇受秦王宠爱,这不失为一件幸事,也许……我们还真该谢谢你。” 见这使臣明事理,驻月终于觉得安心了些。 “所以你们还是快走吧,不要在秦国久留了,秦王已经答应我,永远不会侵犯伏国的,你们可以安心了。” “真是笑话,事关国家的大事,到你们嘴里成了玩乐,你们一个个胆子都大,我看回去了该如何向伏王交代!!” 伏伊仍是怒气冲冲,此举显然将伏国上下之人都耍了一遍,他心中有气也能理解,见他不悦,驻月又安慰道 “你可以跟国君实话实说,也可以瞒他,毕竟他送女儿来秦的目的是为了国家安宁,如今国家安宁了,那么留在秦国的是不是真的公主又有何重要。” “那么姑娘你呢?打算瞒一辈子?就不怕被秦王发现杀了你泄愤吗?” 子书问。 “我……” 驻月回答的犹豫 “我还不知道将来,只是现下走一步算一步如何?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将伏国陷于危险之中,虽然你们无法信任我这个陌生人,但我能遵守伏越的承诺,证明我还是有几分信任可言的吧?” 那伏伊直叹气,郑诩似乎想到了对策,只见他笑眯眯地说道 “你是不是伏国真的公主已经不重要了,我们认为你是,秦王认为你是,那么你便是真的伏国公主,从此以后你可安心留在秦国,即便以后还要伏国使臣来,他们也会认定你是唯一的伏越公主。” “你们……真的不怪我?” 驻月这会儿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坐下了,可瞧那伏伊还一脸怨气,也怕他一时气愤,心直口快地说漏了嘴。 “对姑娘来说,何尝不是一场无妄之灾。” 子书淡淡地说道 “此番我们回去,我不会再隐藏这件事,会对国君坦白,至于国君想如何做,就全凭他处置吧。” 见他缓缓起身,又对众人说道 “咱们也该告退了,公主还要早些歇息才是。” 那伏伊虽仍气愤,可瞧其他两人都这样为此女子开脱了,也无奈,只能做楫告退。 一场惊心动魄的宴会在此刻终于划上了句号,驻月瞧着这三人离开,心中万般感慨,幸好来的人并不是无法沟通之人,好在那老将军愿意为自己说话,也得了他们理解,这下子,这份撒谎的罪恶感褪去了一半,还有一半,自然留在了嬴政那里。 今天一整天都过得心惊,闹得她此刻甚是疲惫,只觉头痛欲裂,恨不得立马躺下不管所有睡去,可偏偏这会儿……他却又来了…… 第129章 温柔与危机并存 “今日可是高兴了,与许久未见的亲人见面,可有聊的尽兴?” 驻月正卸了妆发准备睡觉,谁知这“不速之客”竟闹腾了一整天还有精神来这春瑶殿。 “您怎么来了?” 驻月瞧嬴政似意犹未尽,笑着迈入了屋内。 “我可是要睡了,今日陪着您宴请伏国诸位累的紧,可没空再伺候您了。” “可没有人敢跟秦国的国君这般说话。” 嬴政也不恼,见驻月散开了头发,如缎般的长发铺在肩头,看着还真有几分温柔模样。他缓缓走到妆台前,见她正在梳理着长发。 “您还不睡吗?” 驻月笑着问道 “还不困……” 敞开的窗台有阵阵凉风吹来,夹杂着桂花的香气。 月光下的人影似乎变得有些恍惚,嬴政见她鬓发甚美,一时失神,便抬手抚过她的长发。 “孤记得你今日在宴席上对伏国众人说,在外你是温柔内敛的,可私下却是懂如何哄孤开心的,可孤怎么觉得……是孤一直在哄你开心呢,你何时也能主动一次?” “君上醉了?怎么夜半胡言乱语呢?” 驻月收拾完长发起身,从嬴政身边经过正想下逐客令呢,谁知嬴政又一把拉住了她。 “你不愿哄孤一次?” 瞧他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驻月见嬴政还来了几分孩子气,无奈地笑道 “是是是,君上要我如何哄呢?” 大抵是醉意还未完全散去,只觉得眼前的女人似乎真有几分温柔,瞧着月色下的驻月笑得甜美,嬴政想了想,说道 “吻我……” “什么?” 驻月眨了眨眼,见嬴政握着自己的手不肯放,满目笑意,似在期待。 “怎么?不愿意哄了?” 他笑得好像在作弄自己,与白天那君临天下的帝王又不一样。 “不行,已经叫您得逞过好几次了。” 说罢,驻月撇头就想走,谁知嬴政又怨道 “只不过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肯为孤去做,孤可是愿意为你做任何……” 原是平静心又再度被嬴政搅得泛起了涟漪,瞧他月色下期待的眼神,倒真叫自己不知如何拒绝。 “只能吻一次。” 说罢,驻月飞速的掠过了嬴政的双唇,正欲抽身,谁知嬴政已搂过她的腰,将她禁锢在了怀中。 “再一次……” 嬴政轻抵着她的额头说道 “太快了,孤都还未来得及感受。” “不行……” 能感受到眼前的气息扑在脸上,他的双眼牢牢盯着自己,原叫自己畏惧的琥珀色眼眸此刻到流露出温柔情意,两人仅一指的距离,温柔的气氛缓缓流淌着,除当空明月外,无人再看到这些。 “刚才已经说了,只有一次……” “再一次……” 嬴政的语气温柔且坚定,一双手臂牢牢抱着眼前的女人不肯放。 “吻我……” 无奈,驻月只得再次吻了嬴政,触碰双唇所带来的柔软与温度,叫驻月无法克制的心跳加速。 “这样,如何?” 驻月的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好,只觉得眼前之人非白天的那位君王,他笑着,明明是满意的笑容,可开口又说 “不够,再吻一次……” 嬴政的声音温柔的像是另外一个人,期待的眼神牢牢地抓捕着驻月的视线,见她在月下羞涩的神情,倚在自己怀中束手无策的模样,都令嬴政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爱意。 从未有过的情绪,这段感情的出发点不掺杂利益,也无目的。嬴政喜欢跟她周旋,爱逗得她束手无策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喜欢听她说“不行” 不行,从来不会有人对君王说这两个字,可她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您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她的眼眸望向别处,可眼中分明跃动着爱意,如同屋内的烛火璨璨生辉,叫人挪不开眼。 “再吻一次……” 驻月也不再恼火,而是无奈地看向嬴政,羞着脸再度吻了眼前的君王。 “不够……” 嬴政再度温柔地唤道。 愈发深沉且热烈的吻在夜里缓缓流淌着,呼之欲出的爱意令两人都欲罢不能。这是一段不提爱,却处处都有爱的感情,两人无须互相道明便已知对方心意。 “伏国使臣来,君上不仅在秦宫大设宴席,叫文武百官全部出席,更将不是妃子的伏越带在身旁,当真是给足了她面子啊,君上真当是要独宠她一人了。” 云台殿外的喧嚣跟郑良无任何关系,她一人倚在院子内的贵妃榻上,同样望着当空明月,心中却尽是失落。 “有母家真好啊,伏越虽说出身小国,可毕竟也是一国的公主,众人自然高看她一眼,不必费力便尽得宠爱,老天爷果然是偏爱了她些。” 站在其身旁的秋楚见娘娘落寞,忍不住安慰道 “娘娘,夜已深了,该安歇了。” 郑良未回应,而是举杯对她说道 “新酿的桂花酒,却无人同赏,甚是可惜啊……” 她看向秋楚,又问 “你说,现在君上在哪儿呢?是在承德殿,还是在春遥殿呢?” “娘娘……” 秋楚摇摇头 “奴婢不敢乱揣测国君心意。” “他肯定在春遥殿。” 郑良举杯一饮而尽,似未尽兴,又命秋楚将酒满上。 “这两人,虽都不承认,可我了解君上,他对女人从来是干脆利落,哪里会与她周旋这么久呢?况且他们彼此心意相通,又怎么可能不在深夜互诉衷肠呢。你呀……太天真了,伏越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她说君上没有宠幸便是没有,这未免太荒唐了。” 秋楚瞧着主子失落,也不禁感慨 “奴婢明明将毒蛇放在了她的褥子里,也在茶里下了药,她应当昏睡不醒,被蛇咬伤毒发才是,怎么……一点事也没有呢?” 郑良的神色不再温和,她皱眉深思,又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她命不该绝?连无解药的蛇毒都能叫她逃过?” “娘娘……只要她还在秦宫,咱们就还有机会。” 秋楚说道 “这些时日我会经常去春遥殿走走,替您盯着伏越的。” 第130章 两国较量 既然公主为假,这伏国来的使臣必是恨不得赶紧打道回府,众人心惊肉跳,第二天便说要告辞,谁知那嬴政不知出于真心要留他们,还是故意想看驻月手忙脚乱,竟开口极力留下他们,叫他们在咸阳多住几人才可。 这秦国国君如此“热情”。郑诩又岂能拂了秦王的面子,就见他表情僵硬,无奈点头答应。 原以为这难熬的日子转眼就能结束呢,结果倒成了小住,这可把驻月急坏了,整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就怕这帮人突然说漏了嘴,一场两国友好交谈最后演变成两国厮杀。 她心神不宁,笑的实在勉强,嬴政当然看得出,见她人是陪在自个儿身边,可这心大抵是飘到别处了了! 一群人围着秦王前呼后拥,原严肃的国君这几日倒是真高兴,见今日天气甚好,便提议去靶场来场两国友好的比试。 “伏越,你说可好?” 嬴政故意问向旁边心神不宁的驻月,见她扯着笑脸,简直比哭还难看,更是觉得有趣。 “都说伏国子书将军可有百步穿杨能力,而咱们秦国的王翦将军也有百发百中绝技,要不……你们二位今日切磋切磋,也好叫大家都开开眼。” 子书年过五十,已是伏国老将,自然见多了世面,今日来秦为客,这比试不管是输是赢,都不妥。见他作楫向嬴政行礼道 “老臣岂敢跟王将军媲美,尔等雕虫小技,不足以在秦王面前卖弄,还请秦王恕罪。” “无碍无碍……” 嬴政笑道 “只做切磋,不论输赢,将军无须为难,就当是给众大臣开开眼,玩乐一番便好。” 嬴政身旁王翦见自家国君想看,哪里会拒绝,见他也抱手行礼道 “今日老臣也难得与子书将军切磋,将军大名如雷贯耳,王翦久仰已久,若将军不嫌老臣木讷,就请切磋一番。” 王翦话都说的如此谦卑,要是再拒绝也太不给情面了,子书为难,不知要不要点头,身旁郑诩连忙打圆场。 “既然秦王有这番兴致,将军何不与王翦将军切磋一番呢?咱们都知晓大秦强盛,兵马壮大。咱们伏国……虽不比秦国,但也该让诸位大臣看看咱们伏国将军的威风才是啊!” 说罢,郑诩大笑几声,魂不守舍的驻月终于回过了神,也连忙附和道 “将军您就与王翦将军比试一番吧,既然君上要看,哪有再藏着本事的道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到了靶场,驻月还是第一次来这儿,见靶场多士兵,刀剑枪戟琳琅满目,也来了兴致,这刚跟着嬴政要落座呢,耳后却传来了其他声响。 “君上……” 一回头,郑良跟赵无垠都来了。 郑良笑的温柔。 “难得君上还惦记着咱们,这有比试便特地派人来传话,也好叫咱们一饱眼福了。” 那赵无垠来了不多久,可已经翻了驻月好几个白眼,上次嬴政说要拔她舌头后便未再见过,今日她又意气风发的闪亮登场了。 “这伏国要与咱们大秦的将军较量,还真有点以卵击石的意思。” 赵无垠说话哪里会给驻月留面子。见她刚来就对伏国冷嘲热讽,把驻月的火都给点起来了。 好端端的比试,叫了这两个扫兴的人来,气的驻月也忍不住翻了嬴政好几个白眼。 “她们听说有比试,也想来瞧瞧,孤应允的。” 嬴政这会儿解释起不到半点作用,驻月原本还想坐他边上,见两个美人来了,她一生气,把屁股挪到了郑诩边上。 “将军,待会儿你准备打败王翦将军吗?” “这……” 子书犯难 “赢了不好吧,咱们毕竟是客,怎能叫主家脸上无光呢。” “怕什么!” 驻月看向嬴政,见他这会儿正被两个美人左右围住,笑的正高兴呢!那郑良和赵无垠齐齐向她望来,眼神尽是挑衅。 驻月气的牙根痒痒,咬着后牙槽说道 “他娘的……子书将军,别给他们姓嬴的留面子,干死他们!” 郑诩一听,连连摇头 “姑娘为何口出如此粗鄙之语?” 谁知话音刚落,一旁伏伊忽附和道 “姑娘说的对!干死他们!咱们虽为客,可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输了,岂不是叫我伏国无颜?这儿的可都是秦国重臣,被他们知晓此事不知道要怎么传咱们伏国呢!更觉咱们伏国离亡国不远了!” 见那阴沉着脸的伏伊也是胜负心爆棚,驻月一激动,连连叹道 “没想到我与舅舅乃是同道中人,真是相见恨晚啊!” “谁是你舅舅!” 伏伊瞟了驻月一眼,双手揣袖里转向他处。 “输赢都不要紧,要的是咱们伏国气势不能输,那王翦威名赫赫,子书将军若要赢他,也需费点心思。” 郑诩捋着胡子笑道。 见王翦上场,子书也起身,瞧这些亲友团跃跃欲试,连喊加油,也罢……只能硬着头皮开干了。 “上场的又不是你们,光会起哄了。” 子书携弓箭上前,两人不论是年纪还是个子都势均力敌,两人非初次见面,可也无过多交流,只见王翦谦和,朝子书抱拳示意 “将军请……” 大抵是方才的驻月等众人的起哄有了作用,子书这胜负欲也被挑起,见百米开外的靶子笑道 “这等靶子有何难度,若要将军拿出真本事,得提高些难度才是!” 此话一出,驻月拍桌叫道 “瞧瞧,还以为将军是谦虚隐忍之人,没想到比咱们还想赢呢!” 那伏国来的客人又是拍手又是呐喊 “子书将军,了不起!子书将军,您是咱们伏国之光啊!” 这旁的人又是拍手又是助威,嬴政往边上一看,就瞧见驻月伸长了脖子,为子书摇旗呐喊的拼命样子。 “什么时候跑边上去了?” 嬴政还云里雾里,这身旁郑良笑道 “毕竟是母家的人来了,自然要为母家人鼓劲才是,可是……伏越妹妹是伏国送来和亲的,理应……是咱们秦国的人了,该为王翦将军加油才是。” 第131章 胜负 嬴政望着驻月,瞧她坐在不远处与伏国众人一块儿摇旗呐喊,明明就是个玩乐的比试,结果她莫名在意,连带着伏国来的使臣也纷纷呐喊助威。 郑良见国君望着那“不成体统”的公主,又掩面轻责道 “伏越姑娘即便再怎么贪玩,也不该在众大臣面前这般张牙舞爪,这席面上那么多人,就属她嗓门最大。说到底,毕竟是小国来的公主,这样大的场面大抵未见过,瞧她……” 郑良欲再言,忽瞥见嬴政那双阴鸷的双眸正死死钳制自己,呼之欲出的杀意叫她立马闭嘴。 “郑美人何时这般巧舌如簧了?你若是不想看,就回去!免得在这儿扫了他人兴致!” 这番刻薄的言论给了郑良当头一棒!两人相处十余年几乎没有脸红过,嬴政这突如其来的不悦叫她愣在原地,一时尴尬无措,不知如何才好! 那一旁的赵无垠正乐的暗自窃喜呢,这一向端庄大方的郑良会在如此场面上言行无度,惹恼了国君,还真是开了眼,想必是被那伏越给逼急了,一时失言。 “君上……这比试都快开始了,何须为这些小事扫兴呢。” 赵无垠嬉笑着瞟向郑良,得意洋洋地端着茶向嬴政进来。 “君上喝杯茶,何须要去理聒噪之人。” “你又想被拔舌头了?!” 嬴政同样看向赵无垠,赵无垠吓得一怔,立马收敛了肆无忌惮的笑意。 这下子两人都不敢再言,这边是死寂,而驻月那边是热闹的翻了天,嬴政气不过,又向她那边望去,可盯着驻月半天,也没瞧她看过来一眼。 嬴政默默坐着,越想越气,冲着李善全怒喊道 “把孤用的那张弓拿来!” 这话一出,驻月终于看过来了。 瞧嬴政说要拿弓,她还以为国君也要比试呢,谁知李善全急匆匆把弓拿来,嬴政便举着他那张弓对场上的两个参赛者说道 “这张弓是孤自加冠礼后一直用的,名月牙弓,狩猎出征都带着它,它乃是秦国最好的工匠所制,比寻常弓更能驾驭,也更耐用!今日你们谁能拔得头筹,孤便将此弓赠他!” “君上,此话可当真?” 驻月这会儿是玩心大发,见嬴政如此慷慨,更是激动。 “孤为国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会有假!” 嬴政瞧她挤在桌案前对着子书大喊道 “子书将军,您可以一定要赢啊!咱们得把秦王的弓拿回去!若是父王知晓您嬴了王翦将军,定是欢喜备受鼓舞啊!” 子书笑眯眯瞧了眼驻月,又看了眼身旁整装待发的王翦说道 “咱们的公主胜负欲强,那老夫也不能手下留情了。” 王翦无奈笑了声 “老将军,咱们纵横沙场几十年,这样的玩乐事儿还要动真格的么?” “那是自然!我伏国公主叫老朽嬴,老朽岂能输呢!” 就瞧见子书望了眼靶场,随后说道 “这般比试赢了也是无趣,要不咱们各骑一匹马,蒙上双眼,再执弓射箭如何?以十之箭为准,看谁……能射中的靶子最多,便是赢家!” 王翦自然应允 “既然老将军这般说了,那便如此吧!” 两人各牵一匹马,互相抱拳示意便飒爽上了马。 “将军!您可要加油啊!可别手下留情!” 驻月这带气氛的人将这场比赛带入了高潮,原大伙儿都当消遣,这下国君都拿如此贵重的物品作为赏赐,看台上的人也都来了劲儿,不仅驻月扯着嗓门大喊,连带着秦国的大臣也开始加油鼓劲起来! 王翦与子书蒙上双眼,两人一起开始拉弓,这靶子为两个,立在百米开外,而这蒙眼骑马已是难事,还要顾着手上的弓箭,又要正中靶心,更是难上加难! 驻月见子书能主动开口加大难度,自然有把握,就听一声令下,两匹马瞬间腾起一阵尘土,在这片靶场开始驰骋起来! 两将军虽不年轻,但气势比年轻的将领更甚,见这两人手握弓箭,蒙眼飞驰,卷起的阵阵尘土弥漫眼前,令驻月仿佛已置身于疆场,虽只有两位将军,可似乎已听到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波澜壮阔场面!! 那子书胜负心极强,见其上马便已备好弓箭,虽蒙眼,可将箭搭在弦上这样的举动已不知做了数千数万次,早已铭记于心,见他不慌不忙,还未等王翦开弓,他手上的箭便飞了出去! 驻月死死盯着飞出的箭,见其一下便正中靶心,只听见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呐喊声,随即而来的便是如雨点般的掌声,子书便知自己名中了! “子书将军!好样的!好样的!我就知道您一定行!加油!!加油——” 驻月又是鼓掌又是呐喊,这半截身子都快要探出桌案了,见她激动了面红耳赤,早就忘了自个儿的立场了! 嬴政看的好笑,见她同伏国来的那帮人如旧友,子书不过射中了一箭,他们几个又是鼓掌又是拥抱的,仿佛眼前的不是寻常比试,好像关乎他们伏国存亡似的。 “王翦!” 嬴政也深受感染,他对着靶场的王翦大喊一声 “你可是咱们秦国的第一猛将,可别输啊!输了孤可不饶你!” 只听话音刚落,王翦一拉缰绳,那马儿便发出一阵嘶鸣,就瞧见他的马奋勇向前,还未等驻月从子书射中的喜悦中冷静下来,王翦手上的那支箭一飞冲天,稳稳射中靶心,一招动作下来如同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嬴政见王翦也射中,立马“挑衅”那乐的没边的驻月 “怎样?!大秦的将军比你伏国如何?!” 见嬴政大笑着正挑衅呢,驻月哪里肯认输,她瞪了国君一眼,捶着桌子朝子书大喊道 “子书将军!咱们还有九支箭呢!可别怕了他大秦将军!咱们还有的是机会呢!!” 嬴政非但没生气,还逗得他哈哈大笑,这身旁一块儿看比赛的大臣面面相觑,不知这两人搞什么鬼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斗的有来有往,叫郑良和赵无垠看的哑口无言,那眼中威严尊贵的君主,却在这会儿跟个小国公主斗嘴,笑得热烈,实在令人费解! 第132章 输赢 子书与王翦的比试愈演愈烈,驻月只觉得口舌干燥,原还看自己不爽的伏伊这会儿正跟自己一块摇旗呐喊呢,哪里还有半点生分! 转眼间这两人已射出了九支箭,每一支都正中靶心,实在难分胜负! 眼瞅着只剩最后一支了,这可是分胜负的关键时刻啊!驻月更是激动,连连大喊 “子书将军,这会儿是最后一支了!您一定要稳住啊!可别输给王翦将军了!这可是最关键的一支箭啦!!” 嬴政瞧她急得都快站到桌案上去了,又故意朝着王翦喊了声 “王翦,这可是最后一支了,你可别输了!一定要打败他们伏国!” 嬴政这一喊,驻月更激动了,同那伏伊一块儿玩了命似的喊加油,哪里还有客人的样子,众人见了也是哑口无言,哪里知晓他们伏国人这么在乎输赢。 这两人互握双手,急得手心直冒汗,连额上都渗出了汗水,而那一旁从头至尾都淡定似外人的郑诩终于发话了,见他喝了口茶,随后淡淡地说道 “别急,这场比试,咱们是一定会嬴的。” 子书开始了要射最后一箭,见他似乎也有些慌张,这马不是寻常骑得那匹,自然有些生疏,那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压力,还未等子书准备好,那马竟突然撒开腿自顾自跑了起来! 眼瞅着他在马上被颠的有些手足无措,驻月急得恨不得冲上去帮他拦住马,这加油声都快将“战场”掀翻了! 可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这点意外也难不住他,就见子书忽伏下身子,还未等马冷静下来,就瞅准时机,搭箭拉弓,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在众人还担心他坠马时,那支箭如同流星般从众人眼前飞过,众人伸长了脖子,根本不敢看结果! 驻月跟伏伊握着双手,两人都觉得快麻木了,那伏伊竟还闭上了双眼不敢看结果! “怎,怎样了?咱们赢了还是输了?” 驻月神色呆滞,心乱如麻,就见她愣愣地往靶子方向望去,一眼便望到了刚才飞出的箭正中靶心! “赢了!” 驻月说了声。 “什么?” 伏伊以为自己耳鸣了未听真切,他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往那靶子望去。 “赢了!” 两人忽爆发出热烈的大笑声 “赢了赢了!子书将军赢了!” 随后而来的便是如同排山倒海般的称赞声传来。 嬴政瞧这姑娘激动的都快哭了,立马给她泼了盆冷水 “王翦还没开始呢,如果王翦也射中,那咱们还得多增加几支箭分胜负才是!” “我们伏国肯定能嬴!君上难道不这么认为嘛!” 见她嬉笑,嬴政也只有陪着由她胡闹。 轮到王翦开始最后一支箭了,这下子轮到秦国的各大臣开始屏息凝神,原还觉得此事无关紧要,这会儿都聚精会神,开始默默加油起来! 子书扯下蒙在眼睛上的面纱,就见王翦从眼前飞驰而过,扬起的尘土还未叫众人看个明白,他手中的箭已经带着秦国众人的期盼,往靶子飞了过去。 王翦还未知结果便已摘了面纱,还未等众人知晓结果,他已下马往嬴政走去。 那飞出的最后一支箭竟偏了,擦着靶子而过,未中靶心。 这下子伏国那帮人更是热闹,子书下马朝王翦抱拳行礼,两人互视,一笑比赛结果。当他往伏国众人走去时,以驻月为首的啦啦队更是一阵欢腾,又是夸又是鼓掌的,闹了个惊天动地! “将军果然是宝刀未老啊,保住了咱们伏国的颜面!” “这下子把秦王的弓箭嬴到手啦!回去也算是给国君一个交代了。” 众人又是哭又是笑的,而那郑诩笑得有几分深意,独他一人往王翦的身影望去。 “有负君上圣意,臣输了。” 王翦抱拳示意,而嬴政只是笑着摆摆手,根本无所谓结果 “玩乐罢了,王将军何须致歉呢,高兴就好,不论结果。” 那子书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下来到嬴政面前,嬴政自然言而有信,拿过自己的弓,亲手送到了他手中 “子书不愧是伏国大将,能叫王翦甘拜下风的人,也是少之甚少!此场比试,叫孤大开眼界啊!” 子书接过弓,连连谢恩,身旁驻月更是高兴,对嬴政笑得甜美,也跟着一块儿致谢。 见他们伏国拿着自己的弓看了又看,简直迷的不行,寻常以为不爱兵器驻月也跟着起哄看的热闹,嬴政瞧她拿着那张弓看个不停,又是看又是摸的,连连称赞,都忘乎所以了! 李善全扶着嬴政先离开,王翦与李斯跟上,李斯这会儿终于开口说话了 “方才将军可是故意输了最后那一箭?” “相国大人何以见得?” 李斯一笑 “哪里能瞒得了我一人眼睛,怕是君上也看破了,只是不提罢了。” 王翦笑着说道 “看样子不论什么事都瞒不过相国大人呢。” 两人低头说着悄悄话,李斯又问 “将军为何突然认输呢?以将军的能力,赢这样的比赛是轻而易举的。” “哪是,那子书确实有些本事,只是……” 王翦笑着说道 “伏国的公主深受国君恩宠,我哪里能扫了她的兴致。这场比赛我输了,公主高兴,君上也高兴。我若是赢了,那公主不高兴,君上哪里还能笑得出来呢。只是一场游戏罢了,又何须认真呢。” 李斯仰头一笑,指了指王翦,无奈叹道 “看来咱们两个,都老的快成了精了……” 夜幕降临,秦宫内又是一番歌舞升平景象,今日伏国赢了比赛,来的人更是兴致满满,酒桌上与众人推杯换盏,聊的热闹非凡。 这秦宫似乎因为歌舞的点缀也变得生机勃勃,处处彰显着热闹。嬴政这一日的笑容比往常更多,也更容易亲近几分。 待歌舞散去,嬴政也已有几分醉意,被众人搀扶着回了承德殿。 “姑娘今日高兴不,伏国赢了比赛?” 李善全和驻月扶着嬴政,两人说着话儿。 “高兴,自然高兴,来了秦宫后很久没有这般高兴了。” “那你可要好好谢谢咱们的君上,这宴席君上可是费了些许心思的,就是为了博姑娘一笑呢。” 第133章 打情骂俏 李善全和驻月扶嬴政躺下,又替他换了衣衫。 “剩下的就叫姑娘伺候的,公公我也先退下了。” “今天也劳烦公公了。” 驻月刚送走李善全,准备给嬴政净面,谁知这家伙忽又睁开眼睛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坐在床头。 “君上,您……不是醉了吗?” 嬴政笑得温和 “孤的酒量有这么差吗?方才只是小憩罢了。” 驻月见他笑盈盈的,也不知何意,便端了面盆来给他净手净面, “君上,您该早些歇息了,明个儿还得早起上朝。” “不急于这一时。” 嬴政拉过驻月 “先坐下,今天虽是热闹了一天,可孤怎么感觉没跟你说上几句话呢。” “您是不是喝醉了?” 驻月刚想起身,嬴政又一把拉住她问道 “今日的比赛伏国赢了,你可高兴了?” “恩……” 驻月点点头。 “我既要谢谢君上,也要谢谢王翦将军。” 嬴政瞧她似乎看出了端倪。 “为何要谢王翦?” “你们休要蒙我了,我怎会看不出来呢。” 驻月笑着说道 “王翦将军纵横沙场几十载,什么样的情况没遇见过,今日这样的比试对他来说简直小菜一碟,何况他前九支箭都命中,最后一支事关输赢,王翦将军又怎么可能掉以轻心呢,我知道的……他是想让伏国嬴。” 嬴政听她分析的头头是道,也不否认,仍静静地听着 “伏国弱小,一直以来只有他人欺负咱们的份儿,显然咱们与他国交战时定是没有信心的,今日子书将军能赢了王翦将军,不仅使得他一人信心大增,也叫伏国上下看到了希望,咱们伏国也不是任人欺负,咱们也是有能力大获全胜的,您说……我不该谢谢你们二位吗?” “这可不是孤授意的,完全是王翦自作主张。” “我也知王翦将军心意,还有君上的赏赐,那张弓待他们拿回伏国,定能叫全国上人心的,没准能一改伏国柔弱无用的阴霾,也许……咱们伏国会因事开始壮大起来呢。” 驻月说了一通,嬴政只是带着笑意默默听着,待她说完,嬴政仍是这副笑盈盈的样子 “怎么了?” 驻月皱了皱眉头 “难道我分析错了?” “没有,你分析的很好,今日瞧你这么喜欢弓箭骑马,孤以前倒也没发现,若是知道,定早早带你去瞧瞧。” “从前也没机会去啊,这样的热闹哪能天天体验呢,若是我天天叫君上陪我去骑马,那我岂不是成了狐媚惑主的妖孽,叫君上耽误了国事,我可吃罪不起。” “你狐媚惑主?” 嬴政笑了声 “你跟那狐媚惑主的妖妃似乎还差了些距离。” 驻月见他拿自个儿打趣,立马起身要走。 “君上您是吃酒吃糊涂了,赶紧躺下歇息吧!若是再聊,这天都要亮了!” 见她又要走,嬴政一把将她拽回床上。 “你既然说要谢孤,可得拿出些实际行动来,怎能光嘴上说说呢。” “君上怎还讹我呢,我哪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叫你看得上眼得。” 驻月匆忙起身,理了理衣裙,见嬴政仍不肯罢休,此刻坐在床上正埋怨呢。 “孤为了让你高兴,可连那柄最喜爱的弓都割舍了,为了博美人一笑,这付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如今想叫你拿出些实际行动谢谢孤,怎么就这么难呢?” 见他坏笑,驻月便知他又打起了什么鬼主意。 “哪有人帮了别人主动要答谢的,实在闻所未闻。” 驻月瞧他拉着自己的手不肯放,只好坐回床边。 “说吧……君上想要什么呢?若是想要金银财宝,那我可没有。” 嬴政见她被自己恼的束手无策,又继续逗道 “吻我,就当是感谢了……” “您……” 驻月气的直摇头 “您总是这样,哪有国君的样子。” “这里又无他人,孤又何须在意其他。” 见她面颊越来越红,嬴政又继续说道 “怎么了?不愿意吗?” “上回已经叫您得逞了,如今还来,可,可不能这样了……” 她将头埋得低低的,想走,却又被拽住 “上回你做的很好啊,想必这第二次,你一定知道怎么吻了,是吗?” 嬴政笑盈盈地凑到驻月耳边 “让孤看看你的诚意如何?” 驻月扭头就看见他闭着双眼期待的样子,也不知这国君到底是怎么拿下六国的,天天想着这些事来戏弄自个儿,第一次让他得逞,第二次反而叫他乐在其中了。 见他这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驻月也只好叹了口气,闭着眼吻了上去。 谁知刚触碰到他的双唇,嬴政的双手就将其抱住,原是打算蜻蜓点水,这会儿却不得抽身! “君上……君上……” 嬴政的吻深深袭来,打的驻月一个措手不及,这不仅脱不了身,人也被拽倒在了床上。 两人一阵闹腾,驻月的力气哪里能抵得了嬴政,见她被搂在怀中连推开的力气都没有,只吻得她天旋地转! 驻月被吻得浑身发软,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还以为今日就要被嬴政拿下了,谁知嬴政又突然放开了她。 见其躺在床上气喘吁吁,失了魂。 那嬴政反而一脸笑眯眯地打趣道 “今天你可是在靶场说孤的坏话了?当着伏国使臣的面儿?” “我哪有!” 驻月喘着粗气,只觉得身边尽是嬴政的气息,见他理了理头发,笑呵呵地说道 “孤的耳朵可是很灵的,谁说孤的不是,孤立马就能听出来,今日……只当是小小的惩罚,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对孤出言不逊。” “惩罚?” 驻月呼地起身,瞧他正得意呢 “您说这是惩罚?” 这一放松戒备竟然又被他拿捏了?! 眼瞅着他得意洋洋,原以为今伏国大胜能得意一把呢,谁知转眼就被他给套路了!驻月气不过,还未等嬴政收敛笑容,她又一把将嬴政扑倒在床上,还未等国君询问何事,比方才更加深沉的吻已经如狂风般袭来! “你,你这是做什么?!” 第134章 谋亲事 驻月也不说,只顾吻着,方还急着跑,如今又这般主动,嬴政抱着驻月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 “君上不喜欢?” 瞧她笑得妩媚,一副俏丽之姿俯视着嬴政,嬴政还是第一次见女人这般身姿,自然被撩拨得有些意乱情迷。 “今夜愿意留在承德殿了?” 驻月笑着点点头说道 “难道君上不愿我留下?” 见她的长发披散着落在自己肩头,白天还一副气壮山河模样,这会儿又是小鸟依人,嬴政被迷得晕头转向,正抱住她欲亲近,谁知怀中的美人像条刚出水的鱼儿似的,一下子从嬴政的怀中溜走了。 “你……” 瞧她跑的飞快,还不忘扭头揶揄道 “这也是惩罚!谁叫君上故意戏弄我!” 驻月与伏国来的使臣产生了股默契,虽知公主是假,可无人再提。 大抵是怕留在秦国的时间越久,便越容易暴露谎言,这些人千里迢迢赶来,待了不过七曜便要匆匆告退了。 嬴政自然也不挽留,驻月知他们心意,也在台面上说了几句挽留的话,众人拒绝,她也不再强留。 一场由伏越开始的谎言逐渐扩大着,原是与她两人的秘密,这会儿成了整个伏国的秘密。 嬴政特许驻月出城相送,众人城外相看无言,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叹息才好。 “各位,一路自当保重。” 驻月虽是第一次见他们,可也萌生了些许亲切,她朝众人屈身行礼,郑诩见了连忙搀扶 “公主为我伏国做如此牺牲,我伏国百姓永世不忘,公主一人在秦,也自当珍重。” 在秦军的注视下,驻月也无法多说,众人只能互相行礼道别。 一场匆匆而来的会面,在紧张不安中终于落下了圆满的帷幕。 当驻月在城外与众人告别时,嬴政则与赵协在承德殿密谈。 “我原以为君上会叫我去接待伏国使臣呢,怎么这几天都是您亲自上马,倒真是难得呢。” 赵协一人卧在榻上正悠闲。 “因为孤喜欢看伏越手忙脚乱的样子,光想想就觉得很有趣。” “您不怪她欺骗您吗?可不止是她,伏国来的都在骗您呢。若是换成他人,您怎可能放过。” 嬴政低头书写,笑的淡然 “孤不在意这些,只要伏越留在秦就好。” 谈起伏越,嬴政这位国君又稍稍可亲近些,赵协见他乐在其中,也投其所好,顺着话题继续问道 “她既然不是伏越,那您认为她是哪里来的?为何又要帮真的公主入秦呢?她该不会……有其他目的吧?他国派来的细作?” 嬴政思索片刻,神色变得有些严肃 “孤只知伏国送来的确实是真公主,可半道却又成了假公主,这点……” 他看向赵协,又言 “大抵是真公主不愿来,途中收买了假公主,就这样……在咱们秦国的这位伏越,就成了伏国公主了。” “秦宫的这位公主,胆子倒是大的很,明知身份是假,却仍堂而皇之的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咱们的秦王被一个骗子迷的神魂颠倒,心甘情愿,纵观古今,大抵没有第二个君王如此了。 送走了伏国使臣,接下来便是张罗秋楚生辰之事,原先这些丫鬟女儿家的生辰是无人关心的,别说他人不关心,就连姑娘家自个儿也不在意,可这会儿驻月是铁了心要为她与王贲牵红线了,想尽办法给他们寻见面的机会。 奴婢跟少年将军,这在外人看来简直天方夜谭,暂且不说王贲一表人才,他那身后的家族更是强大,为父的王翦乃是秦王最信任的大将之一,两人从嬴政入秦时便奠定深刻的君臣之意,王翦战功赫赫,连他独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作为咸阳城出身最尊贵的少年将军,自然也颇受各大家族的女儿家喜欢。 王贲和秋楚,若叫他人知晓,也只有嗤之以鼻的份。 可这挑战度颇高的亲事,却叫驻月燃起了熊熊斗志。 趁着秋高气爽,秋色宜人,嬴政也心情大好的时机,驻月开始旁敲侧击起来。 “君上……” 她给嬴政奉上茶,又折了桂枝放在其桌案前。 “怎么了?” 嬴政瞧她笑的献媚,便知此人有事相求了。 “您现在有空吗?我有事想请教。” 驻月这句话刚说完,便瞧见他身旁摞的跟小山似得奏章,一时间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你都开口了,孤哪里还能说无空,有什么便直说吧。” 驻月又跑到嬴政身边替他捶背。 “怎么了?瞧这架势……你这想请教的问题有些难度啊。” “哪会,对君上来说便是一句话的事儿。” “别卖关子了,快说……你这样孤怎么处理政事。” 驻月转着眼珠子,笑着问道 “君上,您可有为王贲择定亲事呢?他,有没有相好的姑娘?” 此话一出,嬴政放下了笔。回头瞧她笑的奸诈 “怎么?” 嬴政一挑眉 “你打起王贲主意了?” “瞧您!胡说什么呢,我是想问问,如果像王贲这样世家子弟若要择亲,是否要君上钦定呢?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 “问这个干什么?” 嬴政被她这一天天的鬼主意弄糊涂了。 “王贲的婚事自然要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择个门当户对的姑娘,他若立下大功,孤身边又有合适的姑娘择亲事,自然也可为他指婚。不过王贲似乎对成家之事并不上心,孤瞧他也没在哪个女儿家留心思啊。” “这样……” 驻月想了想又问 “那咱们秦国,可有过大族世家娶无名小辈的例子呢?” 嬴政见她问题颇多,没头没脑的也不知其何意,也耐着性子解释道 “自然也有,大秦对门当户对并不看重,况且这是他们自个儿的事,孤虽为国君,可也没必要打扰大臣们娶亲吧,只要这门亲事双方都心甘情愿,出身世族或是无名小辈又有何关系。” 没想到大秦的人倒是开明,这样一来秋楚的婚事并非不无可能了! 见她美滋滋的偷着乐,嬴政又问 “还有什么事要请教吗?” 第135章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驻月想了想,如今这件事最能指望的上的只有嬴政,若是这位国君开口,由他将秋楚指给王贲,那世人绝对不会低看秋楚,更无人敢说她配不上王贲。 “我想……向您求门亲事。” “这倒是有趣。” 嬴政笑道 ”你替别人求亲事,有没有想到你连自己的亲事都还未搞定呢,这会儿就有空帮别人了。” 话是这样说,可嬴政仍开口问 “孤倒是想听听,你为谁求亲” 就见她犹豫片刻,笑的有些勉强 “替秋楚求门亲事。” “秋楚?” 嬴政一愣 “你说的可是郑良身边的侍女,你的姐妹?” “对,就是她。” 驻月说罢,给嬴政捶背锤的更卖力了 “替她向君上求门亲事,她对王贲有意,还妄君上能成全了他们。” “王贲?” 嬴政更是意外。 “王贲何时跟秋楚有联系了?这该不会是你个人的意向吧?其实他们根本没有此意。” “才不是,我自然是对此事有些把握才开此口的。您也知道,秋楚是奴婢,而王贲是名将后裔,这两人地位原就差距悬殊,若要外人都看好,让人不多言,这不是要您开此金口,给秋楚赐婚,这得了国君赐婚,谁还敢再胡言呢。” 瞧她兴致勃勃,做这红娘甚是负责,嬴政也不想拂了她的热情,又问 “那,王贲也有此意?若王贲无此意,孤怎能去开这个口呢,你可得问问清楚王贲的想法。” 见嬴政点头答应,驻月也连连应道 “我自然会去问清楚,这件事若是能成,我会记得您的好一辈子的!” 瞧她郑重其事,嬴政笑道 “把你的一辈子交给孤便是最好的回报了。” 他笑着,又提笔开始书写起来。 如今秋色正好,是秋高气爽的好季节,院内桂花的香气徐徐袭来,夹杂着微凉的秋风,将秦宫的日子衬托着有几分闲散,对驻月来说的闲散,可对嬴政来说一直是这般繁忙的国事,自伏国使臣回去后,他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君上……” 驻月唤了声。 “何事?” 他未停笔,而是继续盯着奏章。 “我问这个问题有些唐突,您可别生气。” 驻月见他脸上浮现了些许笑容,他的声音有几分慵懒,笑得无奈 “不管孤生不生气,你不都要开口,说吧,孤不怪你……” 驻月思索片刻,弱弱地开口问道 “君上可有成亲过?可有办过喜宴?” 这话一问,嬴政的笔停了下来,他转身看向驻月,见她立马收敛了目光,匆匆低下头。 “问这些做什么?” “我,我只是有些好奇,想知道君上的亲事是如何热闹的。” 嬴政笑了笑,说 “那可要叫你失望了,孤还未办过亲事。” 未办过?驻月一愣,可你后宫中有很多女人啊!难道一个都没洞房花烛过? “连最早伺候您的郑妃娘娘都未办过吗?” “没有……” 嬴政的语气淡淡的,开始诉说起自己不曾知晓的过往 “郑良是母后赐给孤的,只是姬妾,并非正室,所以并未办过喜宴。” “您的母亲,是太后指给您的吗?” 嬴政点点头 “那时孤正值年少,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可孤那时整日为了国事烦心操劳,实在顾不得这些。后来宗室的长辈便为孤张罗,可看了好多女人都不满意,恰好那时郑良入秦,她那时是秦宫里的舞姬,后又去伺候太后了,太后见她模样生的美丽,性子又温顺随和,便提议叫郑良先做孤的姬妾,这样一来既能堵住宗室的嘴,也能缓一缓娶亲一事。孤见郑良温柔体贴,便也答应了,随后便有了扶苏,就这样来过了十余年,郑良也一直是孤的妃子。” 怪不得郑良即便生下来长子也坐不上王后的位子,敢情问题是出在这儿,由赵姬推荐的美人便是嬴政最大的忌惮,他怎么会让母亲推荐的女人坐上王后之位来压制自己呢,看样子……即使郑良再怎么期待,这个王后之位,大抵是要落空了。 “你很在乎成亲一事么?” 嬴政又问道。 驻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片刻点点头。 “彩轿抬新娘,鼓乐喧天响,花烛映新人,从此共鸳鸯。这是很多女子所期盼的场景,与心爱之人共结连理,在众人的见证下成就美好姻缘,也算是一种美好的回忆啊。我从来不知道……您竟然没有做过这些。” “孤的后宫之中又无王后,有的都是姬妾,说起来,孤都无正妻,又何须做这些呢?” 两人聊了些许,驻月见嬴政打开了话匣子,又大着胆子问道 “您不愿立王后的原因,是因为太后吗?” 谁知话音刚落,嬴政温和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驻月知晓自己戳中了他的痛处,他本能地对此话题产生了恨意,不管谁问,他都会用如此。 “你敢问这些,不知这是秦宫的禁忌吗?” 他的语气也变得犀利。 “我知道……” 驻月低下头,有些不敢看嬴政的眼睛。 “我只是……只是想知道君上内心的想法,您不愿娶正妻的原因,也是因为太后的所作所为吗?” “立后便意味着秦宫的事物要交由王后去管理,孤的权力要分给王后(秦汉时期皇后的权力还是蛮大的)些许,可是孤不认为孤后宫之中的女人能做好王后一职,说到底,孤确实不信任她们。” 嬴政的语气没了寻常谈话那股温和随意,开始变得犀利严肃,他的眼神也逐渐从温柔演变成了阴鸷。 “太后所犯过错,孤这一生都原谅不了。因为她是孤的生母,孤不能杀她,但孤能囚禁她,将她一生都囚在雍城,直至老死。咱们母子两,此生都不再相见!” 嬴政见驻月低着头不言,似乎有些恐惧。明知她是无意问这些,可自己还是被惹恼了。这个话题总是能刺激他最脆弱的神经,外人碰不得,连接近都不可! “你怕了?” 嬴政再次牵起驻月的手,语气开始温和。 第136章 太后病重 驻月摇摇头 “是我的不是,明知您不愿想起这些,却还是问出了口,您会生气也是自然。” 她抬眼望向眼前的君王,见他的笑意甚是勉强,便知自己方才的问题确实刺中了他的心。 “我以后不会再问了。” 嬴政笑了笑,又言 “孤虽然不能分给女人权力,也不知该如何怜惜,不过……孤愿意包容你的任性,也喜欢看你肆意洒脱的样子,今日之语你无需在意,孤也不会怪你。” 嬴政见此刻氛围压抑,便起身说道 “出去走走吧,孤批阅了一天的奏章,这人也乏了,你陪孤去走走。” “是……” 驻月起身,两人刚想走,谁知李善全忽急匆匆跑了进来。 “君上……” 瞧他神色恐慌,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怎么了?” 嬴政瞧他面色不对 “出什么事了?” 李善全似乎有些忌惮,他看了驻月一眼,又看了眼嬴政,随后咽了咽唾沫,压低了嗓子颤颤巍巍地说道 “君上,方才雍城传来消息,说,说太后病重,大抵,大抵是熬不了多久了!” 一句话,将嬴政再次置于不堪之上,驻月站在其身旁能清楚地瞧见他忽睁大了眼睛,眼中似乎有一丝难以描述的感情掠过,随后又不引人注意的黯淡,李善全的一番话叫嬴政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如同寻常,像是听了件及其普通的消息那般,点点头应道 “知道了。” 只有这三个字。 随后他便又扭头对驻月笑道 “我们出去走走吧。” 那如惊雷般的消息在嬴政面前无声地炸开,却引起不了任何回应,他冷言冷语,甚至过于冷漠地拉起驻月的手,两人就这样匆匆离开。 秋日的临凤园景色如故,层林浸染的树木已换上了金色的秋装,枫叶渲染了华丽的色彩,荷塘内的荷花莲叶开始枯萎,这一池的花儿不再如盛夏那般开的热烈,一切都有了沉睡的迹象。 “君上……” 驻月追上嬴政的脚步,见其一路走来都无言。 “君上……您,不去看看吗?” 嬴政的双手背在身后,驻月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冷着嗓子说 “孤方才不是刚跟你说过,不要再提及这些事吗?” “可是太后病重,您若不去看岂不是……” “伏越!” 嬴政少有的对驻月厉声喝道 “孤方才不是才说过,叫你不要过问这些吗?怎么还未过片刻你的毛病又犯了?!” 那双曾经泛过柔情的双眸此刻充满了杀意,他的不堪与痛处在此刻跃然于眼前,嬴政不愿提这些,也讨厌跟旁人聊起这些过往,这令嬴政心寒的母亲叫嬴政不耻,尤其驻月问起,便更让他觉得难堪。 “我只是觉得……太后如今病重,您若不去看,大抵没有,没有机会了……” 驻月低头不愿看他的目光,因为对视的一刹那,她发现嬴政眼中的悲伤。 仅一瞬间,也刺痛了自己的心。 “孤方才说过,喜欢你的肆无忌惮,可没说喜欢你的胡言乱语。” 他一挥袖子 “退下吧,孤要去云台殿,今夜便不回承德殿了。” 不等驻月回应,嬴政便自顾自走开了。 夜色降临,嬴政果然没有回来。 今夜的云台殿倒是添了几分热闹,自伏国使臣来访后,嬴政便未再来过,今日突然驾临,倒叫她颇为意外。 两人的晚膳有说有笑,氛围甚是融洽,郑良虽是高兴,可也觉得奇怪,怎今日的秦王不像秦王,他的笑意与温柔未免也太多了些。 虽是不明缘由,可郑良依旧服侍嬴政用膳,膳后两人便回了屋里。 “君上今天怎想起留在云台殿了?” 她替嬴政换衣净面,见他仍是挂满笑意,连语气也温和了几分。 “孤想到许久未来了,今日路过便来看看你……” 郑良心头泛暖,笑着回应道 “君上若是能天天来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妾身愿意服侍您。” 待众人退下,嬴政坐在床头拉过她的手,国君难得温情,郑良更是感激 “你已经陪了孤多久了?” 嬴政问道 “回君上,已经十五载了。” 嬴政点点头,叹道 “时间过得真快啊,原以为有大把的时光可以肆意浪费,没想到转眼间孤都三十了。” “君上今日为何突然这般感慨呢?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郑良倚在他肩头问道。 今日嬴政未提伏越半个字,难道两人吵架了? 此时她心头正犯嘀咕呢,谁知国君忽开口道 “今日雍城传来消息,说太后病重,大抵熬不过今年了。” 此话一出,郑良浑身一怔,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愣在原地。 嬴政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却还是慢条斯理地说道 “孤记得当时子姌便是由太后举荐给孤的,孤瞧你温柔体贴,便答应了,没想到一眨眼咱们已经在一起那么久了。” “君上……” 郑良刚想调转话题,谁知嬴政又问道 “太后病重,你愿意陪孤一块儿去看看她吗?孤也有十年未见她了。” 这原先被秦宫禁忌的话题,如今从国君嘴里说出来,叫郑良忐忑不安,不知该如何回应才能令君上满意,君上这问题也不知是否为试探,难道他在试探自己有没有跟太后联系? 那么恨太后的人又怎可能去看她呢?还一起去看她,这,这怎么可能呢?! “你怎么不说话?” 嬴政再度问道。 “君上……” 郑良唤道 “太后乃是大秦的罪人,更是叫君上忧心烦恼之人,妾身怎能去探望呢,若是叫他人知晓,妾身岂不是也跟太后同罪?太后如今如此,皆是因果……” 嬴政缓缓放开了郑良的手,忽起身冷脸斥责道 “当初你可是由太后一手提拔,才有此地位,怎今日她老人家病重你竟说如此冷血无情之语?连跟孤一块儿去探望都不肯?!枉孤一直觉得你是温柔善良之人,怎么,太后有罪,你怕连累自己,就这么急于开脱吗?!” “君上!君上!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见嬴政勃然大怒,郑良连忙起身解释道 “君上恨太后,妾身是君上的人,自然与您站在一块儿啊!” 第137章 去雍城 “孤恨她,怎么,你连慰问一句都不可了吗?!” 说罢嬴政便穿衣要走。 “君上!君上……” 郑良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忙追了出去。 “君上若是想去雍城,妾室自然愿意陪您一块儿去啊!” 她拉着嬴政的手臂解释道 “太后病重,妾身自然关心,可,可寻常您不让人提及此事,妾身恐惹了君上啊!” “孤不让提?孤是不让你们提太后过往,可有叫你们不去关心太后身体?!” 嬴政一双杀意的眼睛瞟向郑良,吓得她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君上……妾身确无恶意啊……” “孤要走了,承德殿还有事未做完。” 嬴政一甩手,头也不回的便走了!独留郑良一人不知为何,今夜难得国君来,却无端惹恼了他,实在不知为何! “娘娘……” 一群侍女进来就瞧见她倚在门上直哭。 “君上这是?” “秋楚,你明个去向章台宫的人打听打听,今天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国君这般生气,寻常他就算再恼也是和颜悦色,怎今日……” 秋楚见主子哭的可怜,连忙欠身示意 “奴婢明个一早便去问问伏越,她一定知道!” 嬴政怒气冲冲回了章台宫,可并没有回承德殿,而是去了春遥殿。 这会儿驻月真以为嬴政不回来了,正拉着吕瑶两人一块吃着点心喝着茶,聊的不亦乐乎呢! 嬴政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就瞧见两姑娘围坐在桌案前吃的眉开眼笑,他一来,两人立马收敛了笑容。 “君,君上……” 两人匆匆起身连忙行礼。 “君上您不是要去云台殿吗?怎么……又回来了?” 驻月瞧他怒气冲冲的,不像是在郑良那儿得到过安慰啊。 嬴政因为不语,就是瞪着眼,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一边的吕瑶虽不明所以,可也连忙鞠躬退了出去。 “你在做什么?” 嬴政忽问道。 驻月指了指桌案上的点心说 “夜里肚子饿,吃点宵夜啊……” “你竟然还吃得下东西!” 他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叫驻月更是迷茫,只见她有些怯怯地回应道 “这……自然吃的下,因为我饿了啊……” 也不知道他今天吃错了什么药,脾气这般阴晴不定,驻月还未再问,就瞧他自顾自走到桌案前坐下。 “给孤倒杯茶来。” 驻月将茶递到他眼前,又问 “君上,您怎么,怎么突然生气了?难道郑妃娘娘不留您吗?” “这宫里……都是些没心肝之人!” 他忽一口气饮完茶,又扭头问驻月 “今日你也是,为何总惹孤生气!!为何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怎么了?” 驻月不明嬴政的怒点,自己从天黑后一直在春遥殿,连屋子都未出过,哪里惹了他跟郑良卿卿我我,要他半夜追上门来骂。 “您在郑妃娘娘那儿吃了闭门羹可不要怨到我头上来,我可没惹着您。” “孤是问你今日为何要叫孤去见太后!你明知孤不愿提,却还是说了!这是为何?!” 两人语气都冲,嬴政这一番不明所以的指责还真把驻月给激怒了,也不管眼前是否是国君,只见她忽一扯嗓子,比嬴政的声音更是高了好几倍。 “这也能是我的错吗?太后是您生母,如今病重要您再去看最后一面是错的吗?纵使从前太后做了种种错事,但如今她只是个手中无权的孤寡老人罢了!临死前要见儿子最后一面有错吗?!您自己还未听我把话讲完就气呼呼的跑了,我未跟您计较已是开明,怎还……被您劈头盖脸训了顿,真叫我冤屈!” 见嬴政不语,驻月又再度“骂道” “这不是寻常有来有往的见面,是生死之隔,您不会不懂吧!若此次不去见她,这一生都再也见不到了!” 这一生都再也见不到了。 这一句话叫嬴政痛苦不堪,他发现即便母亲做了种种错事,甚至想让自己死,可临了最后……他仍无法抛开血缘不理这个罪孽深重的女人,方才问郑良,也只是想寻个合理的借口去看她。 “君上……” 驻月唤了声 “您不明白吗?我的意思不是挖开您的伤口窥探,而是希望您在太后最后弥留之际与她冰释前嫌,我明白您的,若是连最后一面都未见到,您必将痛苦伤心,我不想看到您难过的样子。” 驻月伏到嬴政身前又说道 “您如此嘴硬不愿承认担心太后的病情,可我能从您的眼神中读出您对她的担忧,您是她的儿子,担心母亲的病情不是可耻之事,您要去见她乃是天经地义,纵使太后有种种罪恶,可此刻……她只是一位弥留之际的母亲罢了。” 嬴政不得不去承认,驻月的话令他暴躁了一天的心终于逐渐平复,自己那么痛恨的人,秦宫所有人都回避的话题,那些生怕与太后沾染上是非的妃嫔,众人都躲得远远的,唯有她,这般急切,这般生气地为了自己着想。 生离死别,没有一个人想到,孤是要与生母生离死别。 嬴政笑的疲倦,他握着驻月的手说道 “若是你愿意陪孤去雍城,孤愿意去。” “我陪您去??” 驻月指了指自己 “我去没有一点作用,我,我又不懂医术。” “不,你有作用……” 嬴政叹了口气,笑的勉强 “总觉得你在孤身边,孤便很安心,若是没有你相陪,孤断然走不了。” 可是…… 驻月犹豫了。 下月初三便是秋楚生辰,我若是去了,那谁来给他们牵线呢? 见她不语,嬴政又问 “怎么?有难处?” “不,不是……” 可嬴政又想与太后冰释前嫌,自己若是不去,他不会真的不想见太后吧? 驻月左右为难 “大抵要去多久?” “还未知,快则一月,慢则三月,看太后病情。” “那……下月初三我要回趟秦宫,那日是秋楚生辰,我定要为她回来庆生的,我已经答应她了。” “好!” 嬴政将驻月搂入怀中 “你若愿陪孤一块儿去,想必一定会顺利的。” 第138章 暂别咸阳 “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明天?!” 驻月惊呼 “这么急着去吗?” 方才不是还要死要活的不愿去,这会儿又急着去,都说君心难定,看样子真是难以捉摸。 “你还想缓缓?” 嬴政的语气不再生冷,又温和了几分 “你能等,孤怕太后等不了了。” 这突然说要去雍城,驻月也只好相随,两人待第二天用完早膳便要出发,谁知驻月正整行礼呢,秋楚来了。 “你要出远门吗?” 秋楚见她收拾了好几件衣裳。 “我要随君上去趟雍城,也不知何时回来。” “雍城? 秋楚又急忙问道 “为何突然去那儿?难道……君上要避开所有人只带你去外头赏秋吗?” 原是温和的秋楚忽变得有些急躁,她拽着驻月的袖口不放,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至 “你不是说君上对你尊重,并无僭越吗?怎么突然又只带你一人出门了?你们何时有过肌肤之亲的?我瞧伏国使臣来秦,君上厚待他们,临了回程,君上还特地让你出宫相送,如此恩泽,真不像你口中所说的无亲密之举,这会儿又带你一人……” “哎哟,我的好姐姐,你何时变得如此八卦了。” 瞧秋楚急躁,驻月还以为她舍不得姐妹分别,笑着放下手头的活儿安慰道 “哪里是赏秋的好事,是雍城太后病重,恐时日无多,我是陪君上去探望太后的,我去了,也得跟前伺候啊。哪里是你想的这些……” 她捧着秋楚的脸颊,一双眼睛盯着直看,笑盈盈地问道 “怎么了?原来你是这样舍不得我?” “哪是……” 心虚的秋楚匆忙撇开视线 “你不是答应给我办生辰,可不许忘了。” “哪里会忘了!” 驻月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蛋 “好姐妹的生辰,我就算是刀山火海的也要来啊,我已经跟君上说过了,那日我若还在雍城,也定会赶来的。” “这突然知晓你要走,你瞧,我来了,却什么都未给你准备,这可如何是好。” 说罢,秋楚从腰间取下一个香囊 “这是我前些日子新绣的,里头放了些制好的桂花,你带身上,也可提神醒脑,就当我陪着你,你可不要嫌弃了……” “真漂亮……” 驻月接过香囊,看到上头绣着一支桂花枝条呢,上头金色的花朵簇拥着,绣得实在精美。 “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事吗?” 见她神色匆匆,驻月问道。 “哪里是有事,想着许久没见你了,得空来瞧瞧呗,谁知你又要出远门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李善全便来催促,惜夏和吕瑶也跟着来道别。 “瞧瞧,君上这次出门只带了你一人呢。” 吕瑶凑近了轻声说道 “你们两人在雍城无人打搅,这下子可以心无旁骛的恩爱一番了。” “哪是去恩爱的!” 驻月见吕瑶打趣,连忙否认 “太后病了,我是去当差的,哪里有你们想的这些花前月下。” “太后病了只叫你一人去,看样子是拿你当自家人了,你们这婆媳第一次见面,你可得好好表现才是!” 一群人轻声嬉笑着,拿驻月打趣,惜夏又忍不住说道 “可别去的时候两个人,回来就成三个人了!” 姑娘们嬉笑着送驻月出了门,这会儿是一张嘴难敌众口,只得由着她们打趣。 去了宫门口瞧见一块儿出行的车马早已等候多时,嬴政也已坐在马车内许久。 “君上……” 驻月在外头向嬴政打了个招呼,嬴政掀开帘子瞧见她拿着个包袱站在跟前。 “上来。” 嬴政说道。 “什么?” 驻月一愣。 “孤叫你上来,难不成你要这样一路跑到雍城去?” “可是,可是和君上同驾不合规矩啊。”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孤就是大秦的规矩!” 嬴政也不等驻月回答,撇了帘子又坐回去。 李善全在旁瞧着,也只能笑着劝道 “姑娘还是跟君上一块儿坐吧,这一路君上若是无聊,还能寻姑娘聊会儿天解解闷呢。” 这雍城离咸阳算不上太远,明个申时大概就能到了。 驻月上了马,见嬴政果然坐在堆积如山的奏章中。 “替孤斟茶。” 嬴政抬笔写着,驻月坐在一旁,待一切准备妥帖后,大部队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秋楚急着回去报告此事,郑良知晓后实在难以相信,她立在原地许久,仍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是说,君上同驻月一块儿去雍城了?” 她摇着头,实在不愿相信 “难道昨夜君上并非试探,而是有意想与我同往雍城吗?因为我的逃避才惹恼了他?他并非不愿提起生母,而是等着他人寻借口给他个台阶下吗?” “悔之晚矣啊!!” 郑良摇头直叹 “怎么,我怎么没想到呢!怎么……就让伏越拣了这么个便宜,她独自一人陪国君去雍城,这一路无人打搅,岂不是叫他们的感情升温!” 什么心无旁骛的恩爱啊,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马车已离开咸阳许久,可嬴政满眼只有奏章罢了,这一路连头都没抬起过几次,就别谈两人能说上几句话了。 马车摇摇晃晃,可算不上舒服,驻月只得在旁伺候,无趣便偷偷掀开帘子看看外头的景色,这一路走来山水甚美,可无人相伴,自然也没心情赏景了。 “君上,您已经看了许久了,不休息片刻吗?若是再看下去,眼睛会受不了的。” “此次原无意走这趟,是你叫孤去的,孤如今朝政繁忙,就只能这样了。朝中大小事都等着孤来定,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游山玩水。” 嬴政这会儿终于抬眼了 “怎么,你无聊了?” 见他脸色并不好,大抵前一晚都未怎么睡,要与分开十年的生母见面,心里定是悲喜交加,先前种种腥风血雨又跃然于眼前,叫嬴政无法忘记。 “恩……” 原不任性的驻月这会儿倒是任性了一把,见她点点头埋怨道 “您让我与你同乘,可又不跟我说话,我一个人在旁实在无聊,这马车颠的我胃也不适。” 第139章 旅途 “要孤跟你聊什么?” 嬴政合上奏章,终于肯放下笔了。 见他终于休息了,驻月又连忙递上茶 “雍城是什么样的?” 嬴政见她出宫玩心大增,笑着回道 “不比秦宫大,也许久未修葺了,大抵陈旧了些。” “君上曾在那儿生活过吗?” “孤来秦时便已在咸阳,雍城并未去过几次。” 嬴政抓过驻月的手叹道 “寻常去雍城,总觉得无聊沉闷了些,这次有你陪着,倒觉得会有趣很多,去……见太后,似乎也没有孤想象的这般排斥了。” 见她主动提起了太后,驻月又试探性问道 “君上可有想过要与太后说些什么吗?你们都十年未见了,定有很多话要说吧。” “没有……” 没想到嬴政回答的很干脆,见他无奈的摇摇头 “孤不知道要跟太后聊什么,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话,虽然我们分别已有十年,可我们之间能谈的话题甚少,一想到她,孤便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场腥风血雨,血染的雍城,耳边的厮杀声,哭泣声,全都历历在目。” 嬴政用力握了握驻月的手,露出了些许彷徨。 “你可知孤亲手杀了两个同胞兄弟之事?” “我……” 驻月不想骗他,弱弱地点点头 “略知一二。” 嬴政开始回忆起当年的不堪,一件件过往都令他心碎绝望。 “母后跟面首偷生的两个孩子,养到了五六岁孤才知晓,那面首嫪毐出言不逊,说有朝一日孤若是死了,那么他生的孩子便是秦国的王,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竟也敢说出口!令孤失望的是母后并未否定,而是助纣为虐,要为了这下贱之人的孩子要孤的命!孤的生母,却起兵要造亲儿子的反,历朝历代,闻所未闻!” 他望着驻月,细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 “孤杀了嫪毐,见到了他那两个年幼的孩子,都说稚子无辜,可孤实在无法心慈手软,那是两个孽障,是不该来这世上的!所以……孤杀了他们,将他们幼小的身子套入袋中,亲自摔死了他们!” 说罢,嬴政有些哽咽,他默默闭上眼睛冷静了许久,才缓缓睁开双眼。 “幼小且柔软的身体,孤还记得他们见到孤时,竟然喊孤兄长,笑着折花儿给孤,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又无端卷入了这场政治斗争中。可孤为了大秦江山,也实在无法咽下这口气,便杀了他们,以绝后患!” 原是谈心,却突然说起了这般沉重的话题,嬴政的叙述虽是平静,可驻月仍看到了他眼中的波澜。 他皱着叹道 “直到现在,孤还能记得从袋中渲染出的血迹,鲜艳醇厚的血浆染湿了孤的衣摆,他们由鲜活的生命成了一团摔得面目全非的血肉,直到现在……孤似乎还能听见母后绝望的哀嚎声。那么惨烈的厮杀,母后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可直到现在……孤仍咽不下这口气!” 嬴政将驻月搂入怀中哽咽道 “孤至死都想不明白,为何生母能背叛孤,孤能理解世间所有人的背叛,却独独不能理解她。孤明明已经做好了断绝关系的准备,却还是在听到她病重的消息后仍会揪心。” “是因为血浓于水,这割不断的亲情,你我都无法逃过。” 驻月说道 “君上看似心狠手辣,实则有颗柔软的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仍无法释怀。” 嬴政抚摸着驻月的长发叹道 “孤不喜欢雍城,不喜欢关于雍城的一切记忆。” “我会陪着您的,虽然我不能完全解开君上心中的郁结,但至少此趟旅程可以留下些许美好的记忆,能稍稍减轻些您心头的痛苦。” “是啊……” 嬴政再度笑道 临夜时一行人下榻了馆驿,舟车劳顿的一天,众人用完晚膳都已散去,驻守馆驿的士兵将馆驿围了个水泄不通,直到这会儿,驻月才发现今日一路向随的将军是李信。 李信比王贲又大了几岁,一路上甚是沉默,都未听他说过几句话,瞧他不苟言笑的样子,似乎很难亲近。 瞧他正站在嬴政的卧房门口驻守呢,看样子是要彻夜不眠了。 驻月端着面盆要给嬴政洗漱,见他在,便出于礼貌朝他点头示意,谁知李信竟主动开口了 “姑娘伺候完国君也该早些歇息才是,最好是不要走出馆驿,若是遇到歹人可就麻烦了。” 瞧他说话中气十足,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有几分有趣,驻月笑着答谢道 “多谢李将军关心,将军今夜不睡吗?怎自己来驻守,不叫手下的人来看着呢?” “我恐手下的士兵躲懒不顾君上安危,还是自己来的放心些。” 见今夜气候有些凉意,驻月又言 “将军要多穿件衣裳才是,如今秋夜侵体,小心受凉。这一路咱们还得将军照料,将军也要顾着自个儿的身子才是,我瞧……下半夜还是让其他人来吧,也能叫将军休息几个时辰。” 李信点点头,不再多言。 推门而入就瞧见嬴政坐在窗台下,手枕着额头似乎在沉睡。 “君上……” 驻月轻轻唤了声,将面盆放在一旁。 走近细瞧,他果然在闭目养神,月色的秦王稍显温和。 “你在看什么?” 嬴政忽开口问,吓了驻月一跳。 虽未睁开,却能感觉到一股视线向自己投来。 “君上,该净手净面了,赶了一天的路,您也该早些歇息才是。” “陪孤坐下,聊会儿天。” 他睁开眼睛,看向月色下的驻月 “难得在宫外无人打搅,你不觉得此刻良辰美景,不应该错过吗?” “可是……您该早些歇息了,今天您还一直在批阅奏章,若是再不休息,明天赶路会很累的。” “不碍事的。” 嬴政笑着拉过驻月,要她坐到了自己身旁。 “虽说不是满月,但也算月色袭人,自当与知己同赏才是。” “赏月……如此高雅之事,我怎能懂呢。” 经不过他的执拗,驻月只好应声坐下。 月色下的美人,没了白天那股张扬活泼,低垂的眉眼之下,是一双略带温和乖巧的双眸,嬴政瞧见长长的睫毛倒映在她的脸上,整个人都笼罩在温柔之中。 “你到底是谁啊?” 嬴政忽开口问道。 第140章 初到雍城 “什么?” 驻月看着嬴政的双眼,还未反应过来。 “你是哪里来的?为何要来秦国呢?” 月色下的驻月叫嬴政看的如梦似幻,她错愕的眼神未能逃过他的双眼,见她忽地慌神又假装冷静,随后淡然一笑 “君上,您在说什么?” 嬴政知晓一切,却又闭口不谈,这会儿又笑着问道 “你为什么要来秦国呢?” “因为……” 驻月不懂嬴政此刻的笑意,她撒了谎 “因为是父王要我来的,我便来了。” “比起伏国,你觉得秦国如何呢?” 驻月歪了歪脑袋,仍不知其意 “秦国哪里都好,可是在我心里,仍是故乡最好。” 嬴政笑了笑,不再语。 透过窗子所看到的当空明月,驻月从未想过自己能与嬴政在不同时空欣赏这同一轮月亮。 “此番你能陪孤一块儿来雍城,孤心头甚是感激,若不是你的提议,孤大抵永远也不想回到这里。伏越,你想要什么赏赐,孤都会尽量满足你。” 青色的天幕下,嬴政又再度给了驻月承诺。 “我陪您来,并不为赏赐。” “孤知道,但是孤想送你。” “突然这么慷慨……” 见她不再失落,驻月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些许。 “我想想……” 她转着眼珠子,忽指向天上的月亮。 “我想要它,您能给我吗?” “你要月亮?” 嬴政有些诧异,见她古灵精怪的,又笑着回应道 “你怎么尽想些古灵精怪之事,你要月亮?” “对呀……” 驻月也随着嬴政的笑打趣起来 “您是秦国的王,这些事情对您而言应该很简单吧,寻常都送些珠宝金银,我已经腻了,我想要那独一无二的月亮。” “这你可是为难孤了。” 嬴政假意冥思苦想,见驻月的眼神不断向自己这儿望来,似乎还真有些许期待。 “你要月亮,那孤还真有办法!” 嬴政笑着催促道 “赶紧把眼睛闭上,叫你睁眼时,孤就能把月亮摘下来给你了。” “真的假的?” 自己随便一句玩笑话,原是为了活跃气氛,想叫嬴政放松的,结果他倒比自己更起劲了。 “您别拿我当三岁孩子哄。” “哪是哄你,快闭上眼,孤还真能给你摘下月亮。” 在嬴政的催促下,驻月乖乖闭上了眼睛,可这眼睛一闭上,又觉得自己傻,估计是要被他戏弄呢! “您好了没啊!可别戏弄我。” 驻月闭着眼,也不知嬴政还在不在。 过了片刻,才听见嬴政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 “好了,你睁开眼睛吧。” 驻月缓缓睁开双眼,一刹那还以为他真能给自己摘下月亮,可眼前……却空空如也。 “月亮呢?您分明是戏弄我……” “别急,月亮在这儿……” 嬴政向驻月递来一杯清茶。 “你瞧瞧,是不是月亮到了你手中?” 驻月正觉莫名其妙,接过茶盏一看,那轮弯月正倒映在清茶中,随着茶水而轻轻晃动着。 “您……” 嬴政笑得温柔 “孤可没办法给你摘下天上那颗月亮,但是孤能把月亮送到你手中,你可不要失望。” “哪会……” 驻月忽觉眼眶一热,也不曾想堂堂君王会愿意陪自己做这般孩子气的事啊! “好美的月亮。” 驻月笑着回应 “比天上的月亮更能接近我的心。” 见她捧着茶盏中的月亮笑得甜,嬴政实在不懂这般哄孩子的事儿也能叫她如此高兴,寻常姑娘家喜欢的金银首饰,她却喜欢这虚无缥缈的游戏,实在令人费解。 “还有个东西,孤还没送你……” 嬴政温柔的唤道,雍城这条令自己怯步的路,因为眼前人的陪伴,倒多了几分期待。 “什么?怎么今天老想着送我东西了?” “你再把眼睛闭上,孤送你。” 驻月笑得灿烂,这次可是立马乖乖把眼睛闭上了,甚是有几分期待。 “这次我可要实际些的东西。” 话音刚落,一股熟悉的气息跃然于眼前,驻月还未来得及去想嬴政到底会送何物,再熟悉不过的吻又度落入唇间。 “您……” 她睁开双眼,瞧见近在咫尺的嬴政不知何时探过身子,又再度吻了自己。 “您怎么总是这样……” 秦国的王在眼前笑着,眼底尽是温柔。 “闭上眼睛啊……” 他唤道。 车马待第二日下午便到了雍城,这是驻月第一次来这里,与嬴政的忐忑相比,她更是多了几分期待。 脑海中一直在想着这位靠离谱行为和美貌在历史中留得一笔的赵姬,到底是何模样,这令驻月想了无数次,都没有答案。 马车缓缓驶入雍城的行宫内,这里确实如嬴政所说,没有秦宫华丽,也无秦宫那般庄严肃穆,略带岁月痕迹的青砖泥瓦,高高的宫墙阻隔了外头的过往,而赵姬,则一人在这里住了十年,十年寸步不得离开。 自马车驶入宫门,嬴政便未再语,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许严肃,夹杂着几分恨意。 “君上……” 驻月唤了声,主动握紧了他的手。 近身伺候太后的侍从皆为女性,嬴政恐母亲又旧病复发勾引那些没有来路的男人,将一切异性隔绝在外,留下的干苦力的皆为太监。雍城的行宫虽无秦宫那样宽广,但毕竟是秦国先前的旧都,光靠这几个人打扫维护,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待嬴政下马时,伺候赵太后的嬷嬷匆匆赶来,驻月瞧她不算年轻,可也不老,估摸着约四十左右,见了秦王甚是恭敬。 “太后如今怎样?” 嬴政拿出了王者该有的威严,吓得伏在地上的一片奴才不敢多看一眼。 “回君上的话,太后这几日一直缠绵病榻,已有些许日子未进食了,寻常只是喝了些粥水,如今正睡着。” “知道了。” 又是那么一句冷冷清清的话。 驻月以为嬴政会第一时间去看生母,可没想到他叫众人退下后,独自去了偏殿,并未去太后住的光华殿。 “都到这儿了,您不去瞧瞧吗?” 驻月追上了嬴政的步子,可自入了这里,嬴政的脸上再无笑意。 第141章 初见太后 “君上,君上……光华殿不在这儿啊……” 李善全也追了上去。 可嬴政走的飞快, 似乎有比生母更吸引他的东西在召唤,他不顾李善全和驻月的追逐,一个人匆匆绕过迂回的走廊。 “君上……您要去哪儿?” 驻月不懂他为何这般着急,等一众人跟着他走了些许路,嬴政才停了下来。 是一处封闭的宫门,似乎荒芜许久,门口杂草丛生掩盖了半面宫墙,大门上的朱漆都已剥落,斑驳的不成样子,看起来甚是萧条。 “君上……” 驻月走到嬴政身旁,看见他一双眼中带着恨意,分明是咬牙切齿的怒火,却又满脸都是哀怨与心伤。 “君上……” 驻月赶忙扶住他。 “这里是……” 她刚想问,身后的李善全连忙打岔道 “君上,您都赶了两天路了,咱们先去歇会儿吧,这儿都荒废许久了,是进不得的。” “无碍……” 嬴政抬手示意 “你们都暂且退下,伏越一人留着便好。” 众人不敢再阻拦,只得默默退下,驻月根本不知这里是哪里,只是觉得嬴政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有难言之隐。 他不顾众人劝说推开了许久未开启的大门,被关许久的大门发出了一阵凄厉的嘶吼声,如同万千厉鬼咆哮般,惹得驻月心惊胆颤。 掉落的尘土蒙了面,驻月挥了挥手,发现里头只是一处寻常可见的宫院罢了,并无特别之处。 嬴政缓缓走了进去,驻月跟在身后,里头早已无人居住,到处散落着器物茶具,天井处杂草丛生,屋檐下布满了蛛网,那原先雕刻精美的窗框也已脱落,看着甚是萧条。 “君上……这里……” “这里便是孤当年摔死两个幼子的地方。” 嬴政指了指屋檐下一处空地,他的表情有些狰狞,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场景之中。 “孤就是在这里亲手摔死了那两个孩子,将他们摔的血肉模糊,眼睁睁看着他人将他们的尸首拖了下去,也是在这里,母后哭的声嘶力竭,她怒吼着……她说,一生都不再原谅孤。” 驻月知晓当年过往全都在他踏入行宫的霎那涌入脑海,嬴政承受不了,却又不能不面对,他痛苦,无奈,这会儿的嬴政有些疯癫,他指着当年淌过血的空地吼道 “孤不后悔!孤从未后悔过杀了那两个孽障,要是留他们在,孤的江山如何稳固!孤是一定要杀了他们的!就算让孤重选一次,孤还是要杀了他们!!” “君上!君上……” 驻月连忙冲上去护住他,她知晓此刻的嬴政要崩溃了。 “无人谴责您啊!您为了大秦江山付出些许,众人都看在眼里,怎会怪您呢!” 嬴政摇摇晃晃,又忽然摔坐在地,望着满目萧条又冷笑道 “纵使那两个孩子数度入梦,在孤面前直喊冤枉,孤也不曾后悔过,要怪就怪他们自己,投生在了这样的父母身上!他们是大秦的孽,孤必须除之!!” “君上……” 驻月见嬴政面色惨白,赶忙取了水袋,又取了徐福送的丹药给他服下。 “君上……您无需自责,一切都过去了,就算刀笔小吏记载这段过往,也不会把您说成暴君的!” 驻月抚着嬴政的后背,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甚是落寞。 “您可觉得好些?” “孤不会后悔的,孤绝对不会对自己所做之事后悔……” 嬴政念念有词,忽又抓住驻月的手臂。 “这里,实在没有太多美好回忆。” 他靠在驻月的臂膀上,原先高大的身形在此刻忽就变得脆弱不堪 “要不是你陪孤来,孤实在不想踏进这里半步!” 临了夜,嬴政也始终没有踏入光化殿一步。 这嬴政不去,来的人也不能不跟太后打声招呼啊,原母子俩就有气,若是手底下的人做的再不好,就更容易将事情闹僵。 无奈之下,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夜色下的光华殿仍掌着烛火,宫门内静悄悄的一片,也不知太后安歇了没。 驻月端了盘点心入殿,见到了太后跟前服侍的嬷嬷 “嬷嬷,太后可睡了?” “还未。” 这个嬷嬷生的倒是慈眉善目 “姑娘来看太后吗?” “是……” 驻月点点头 “我是奉君上之命,特来拜见太后的。” “何人来了?” 屋内传来了一阵十分温柔的声音。 “待我去向太后通报一声,再来转告姑娘吧。” 嬷嬷转身而去,驻月只能在屋外候着,秋色下的雍城行宫总有一股说不出的寂寥感,连月亮也清冷了几分。 “何人来了?” 倚在榻上的太后声音有几分疲惫,她支起身子问道 “是不是政儿来了?” “不,是君上身边的侍女来了,说奉君上命令来看太后的。” “这样,那你让她进来吧……” 得命的驻月急忙随着嬷嬷的脚步跟入殿内,映入眼帘的便是倚在榻上病了许久的太后。 这是驻月第一次看见如此美丽动人的女人,她虽年有五十,神采不复当年,可眉眼间的姿色仍不输妙龄女子,即便是病了许久,驻月还是能想到当初年轻时的太后,是何等顾盼生辉,引得众人流连忘返。 “你便是政儿身边的侍女?” 她的声音很温柔,也不知是不是病了太久的原因,那被描写成放浪形骸,荒淫的赵姬,在此刻确是恬静温和的,眉眼之间流露的只有温柔慈祥,却无妖娆。 “是……” 驻月赶忙行礼。 “奴婢伏越,参见太后。” 她由旁人扶着支起身子,笑着回道 “在我这儿不必多礼。” 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岁月洗去了当初的张扬跋扈,叫这个女人变得温和慈祥。驻月实在无法将眼前女子跟历史上所描述的淫荡女子相比较。 “这是奴婢从特地从秦宫带来的点心,还请娘娘品尝。” 驻月送上点心,这寻常之物太后看了也甚是高兴。 “这是我最爱吃的栗子酥啊,怎么,是政儿叫你备的?” “是……” 驻月点点头,知晓自己又撒了个谎。 第142章 母子情? 赵离姜(赵姬名字)浅尝了一口,连连称赞 “跟我当初在秦宫吃的味道一模一样,这么多年了,实在是怀念这一口。” 她笑着,眼角噙出些泪。拿着糕点又是哭又是笑 “没想到政儿还记得,我以为他早就忘了我这个母亲了,怎么……她今日来了怎么没来见我呢?” “太后……” 身旁的嬷嬷刚想开口,驻月连忙解释道 “是这样的,君上赶了一天的路,又在马车上批了些许奏章,这晚膳后便有些犯困,就早早睡了,明个儿便会来看您的。” “好,好……” 赵离姜笑盈盈地又问 “政儿还生我的气吗?可有原谅我了?” 说罢,她又猛的咳了几声,身旁侍女连忙端茶给她清嗓子,她咳的厉害,浑身颤抖不止,一声声牵动着驻月的心。 “太后……如今天色已晚,您该早些歇息了。” 嬷嬷开口说道。 赵离姜咳得急,连说话都不可,只是摇着头,待众人又是喂茶又是拍背,似过了许久,她才逐渐缓过来。 驻月瞧她面色如蜡,实在病的厉害。 “太后,君上这趟会来雍城,就是因为牵挂您的身体才来的,若是有气,又怎会来呢,您安心歇息吧,明儿君上定来看您的。” 赵离姜以帕蒙着嘴,可眼里满是笑意,她点点头叹道 “我等了十余年,终于能等到政儿原谅我了吗?他若原谅我了,我,我就算死……也瞑目了……” “太后不要这样说。” 驻月赶忙端过茶递到她眼前 “此番君上来雍城,还特地带了十几位御医来,就是为了治好太后您的病,您怎能说如此绝望的话语呢。” 赵离姜病的厉害,似乎连呼吸都觉困难,当驻月接触她的身体时,才发现她瘦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她摇摇晃晃着身子,忽一把抓住了驻月的手臂。 “你是?” 她看着眼前的女子,似乎看到了从前那个风华绝代的自己。 “你是政儿的妃子吗?” 她的眼里略有些迟疑,原先顾盼生辉的双眸变得黯淡。 驻月一愣,笑的有几分尴尬 “不……” “姑娘您别介意,自太后病了开始,她就容易犯糊涂,有时候刚做的事便忘了,刚来过的人也不记得了。” 身旁嬷嬷连忙解释道 “太后已经不太记得从前过往了,只记得自己伤了君上的心,君上将她关在这里。” 阵阵酸楚涌上心头,驻月摇头说道 “太后,您误会了,奴婢是君上身旁的侍女罢了,怎会是妃子呢。” “不是?” 太后摇摇头 “不可能啊,政儿就喜欢你这样的姑娘,我怎么可能搞错呢?” 她亲切地抚摸着驻月额前秀发。 随后她又扭头看向那盘栗子酥 “这是谁送的?” “太后,太后……” 驻月拉过她的手,又耐心解释道 “这是君上特地给你带的,您方才还说好吃,跟在秦宫时的味道一样呢。” “这样……” 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失去了灵魂,从前的风采早已不复存在,就如同这座行宫般慢慢老去,枯萎,最后被众人遗忘,沧海桑田,留下的也只有三言两语。 从太后那儿回来,驻月的心情一直十分沉重,原爱嬉笑的人如今倒变得沉默了。 这些,嬴政自然看在眼里。 “你方才去看太后了?” 他见驻月正在给自己铺床叠被。 “恩……” 驻月只是默默回了一个字。 嬴政瞧她沉默,便知太后状况确实不好。 他拿起桌案上的奏章看了几眼,发现没心思去理朝政了。 “太后……身子怎么样?” 嬴政试探性问道。 可驻月只顾着铺床,连国君的话都不回应。 “伏越……” 嬴政唤了声,知晓她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孤在喊你呢。” 他上前拉过驻月,却发现她脸颊上正滚落着两颗豆大的眼泪。 “你……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嬴政赶紧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 “这见个太后不至于叫你这般难过吧?太后……到底怎样了?” “太后病的严重,已经记不起很多事了。” 驻月低着头直擦泪,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完。 “她忘了些许过往,方才我去看她,她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整个人虚无缥缈,好像随时要消失般,我给她带了点心,她转眼就忘了。君上……太后真的不好……” “忘了?” 嬴政一愣 “她做了这么多伤人心之事,如今忘了,她忘了,可孤怎能忘?她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叫从前种种罪孽烟消云散呢?!实在太狡猾了!” “君上……” 驻月拉住嬴政的手叹道 “君上,您不明白吗?那已是弥留之际的人了,您今夜不去看她,也许她明天就不在了!她的生命在倒计时了,她虽忘了些许,可仍记得从前惹您生气一事,还说得不到您的原谅,她将死不瞑目,您该去看她了,至少明天……您该去看看您的母亲了。” 嬴政默默听着,摇头说道 “伏越,孤听了你的话陪你来了雍城,可此时此刻孤还没有做好准备,明天……明天再言吧,孤乏了,你也早些睡吧。” 嬴政转身而去,谁知驻月却拉住了他的袖口。 “明天一早,我做好早膳,咱们一块儿去看太后,如何?” 嬴政的表情露出了些许不耐烦,他哪里想到自己还能被一个女人给逼迫上了。 “孤若想去,自会去的,用不着你夹在中间操心。” 嬴政甩开驻月的手 “孤最讨厌被人逼着做事了,你也不例外!” 瞧他生气,驻月也不急,自顾自说着 “明天似乎天气很好,我们要在光华宫的院子里吃早膳,我会煮好小米粥,做些凉拌小菜,再亲手烙些芝麻千层饼,我想太后病着胃口一定不佳,吃些清淡的也没有负担。” “随你随你……” 嬴政甩着袖子又再次下了逐客令 “你在这儿絮絮叨叨的,孤还怎么就寝,赶紧出去,出去……” 驻月退出房门,只觉夜凉如水,也知嬴政心头纠结。 “算了……” 她看向月光 “慢慢来吧……” 第143章 岁月无情 待嬴政第二日早起,哪里还有驻月的身影。 “伏越呢?” 见来伺候的是一群没见过的侍女。 “回君上的话,姑娘一早就去光华殿了,这会儿大抵还在太后那儿。” “她倒是积极。” 嬴政笑得无奈,想起昨夜她哭的动容,难不成真被母亲那假装柔弱的虚伪样子骗了不成? 这会儿驻月正在光华殿忙的热火朝天呢,今个天还未亮她便钻进了伙房,忙着张罗适合太后吃的早膳。 “姑娘,要不还是咱们来吧,姑娘远道而来,怎能叫您做这些。” 伺候太后的嬷嬷们倒是心善,见驻月要帮忙,连连拒绝。 “不碍事,我寻常在宫里也得负责君上的膳食,这切菜揉面的活儿我熟悉,我也是第一次来雍城,也难得见上太后一面,就当是敬孝吧。” 嬷嬷们择菜,见咸阳城来的姑娘会说话又亲切,不免也心生好感。 “寻常咱们行宫总是冷冷清清的,别说来这么一大帮人,就是见个生面孔也不容易,这夏日倒还觉得有盼头,一入秋冬,瞧这行宫萧瑟,更是觉得没了趣味。” 几个人围着灶子忙活,驻月也寻了机会了解太后这十年的生活到底是如何过的。 “太后在雍城住了十余年都是病着吗?” “也不是……” 一个伺候太后最久的嬷嬷轻声说道 “当年雍城的血战,我可是亲眼见到了何为血流成河的场面,咱们的太后当年经历那一场惨烈的厮杀后,整个人都颓了。被君上关入行宫的前两年总是没日没夜的喝酒,又是哭又是笑,总寻个没人的地方自顾自跳舞,跳完又是一场痛哭,那两年君上没有传来一句话,也没派一个亲信过来探望过,这行宫戒备森严,像咱们若要出宫,外头的人进来,都要细细盘查,绝对不能方任何一个可疑之人进来。就这样过了两年,太后逐渐变得正常了,与寻常人一样过着日子,也不酗酒,很少见她哭,偶尔就一个人在院子里弹琴,寻个人聊上几句,做做刺绣插个花……” 另一个嬷嬷也插嘴说道 “太后开始不对劲是四年前开始的,突然不记事了,做着刺绣怎么也绣不好纹样,双手止不住的发抖,夜里睡觉总是惊醒,伺候的奴才怎么安慰也不肯一个人睡,派人传话去咸阳甚少有回应,君上只派了几次御医来瞧过,都说太后是忧思过度所致,吃了药也不见好,久而久之,便发了咳疾,没日没夜的咳,咳吐血了好几次,去年还晕了过去,整个人昏昏沉沉过了些许日子,就这样一直病到现在……” 那围着驻月聊天的嬷嬷忽沉默了。 “太后的身子大抵是好不了了,心力交瘁大抵如此,当年满面春风的太后,最终还是折在了自己儿子手上。” “你说这话不要命了!” 一个嬷嬷立马打断了她的话。 “咱们可不能再提十年前的事儿了,太后虽可怜,可也是她有错在先,若不是……若不是她听了嫪毐的花言巧语,又何须沦落至此。” 见驻月沉默,这些嬷嬷又安慰道 “虽然太后病重,但这次国君能来探望,对太后来说也是相当大的安慰啊,咱们都以为国君不会再来了,没想到……” “这些年太后可有念过国君?” “念过念过……” 嬷嬷们异口同声地说 “病的稀里糊涂的时候,念的最多的便是国君的名字。” 今日的雍城难得有好天气,如今已渐入秋季,院子里堆叠了些许落叶,枝桠上残留的叶子都已枯黄,秋风萧瑟,吹起了一片寂寥。 幸好今日阳光甚好,光华殿的桂花开的正浓,驻月将太后的贵妃榻挪到了院中,又铺上了厚厚的毛毯,众人将这位不再风情万种的女人缓缓掺到院内。 “今天天气好,太后也不该总待在屋子里,咱们今个在院子里用早膳如何?” 驻月笑着上前搀扶,这太后过了一夜,大抵又忘了驻月是谁,神色虽有些迷茫,却也未拒绝。 “我已经好久没赏景了,今天这么多人陪我,倒是难得热闹。” 她的手如同枯槁,握住驻月的手时却仍有力,见她步履蹒跚,驻月的心头更不是滋味。 “我给太后您做了好多可口膳食,都是您最爱吃的。” “你,你怎么知晓我爱吃什么?” “那当然是国君告诉我的,这些啊……也都是国君吩咐我去做的。” “政儿?” 太后向四周看了看 “怎么政儿没来?” 驻月连忙解释道 “君上这会儿大抵还在看奏章呢,您也知道,咱们的国君勤勉好学,天天有忙不完的事儿,待他空暇时,定来看您……” 众人扶她坐下,见桌案上摆了些许食物,又有温暖的日头照着,配着院子内的秋景,这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 “太后,这是奴婢早上熬的小米赤豆粥,赤豆已经熬的沙沙糯糯的,里头还兑了点砂糖,这会儿温度正好,先吃些暖暖胃。” 驻月端着碗一口一口喂她,寻常胃口不佳的太后这会儿倒是愿意多喝几口了。 “你是哪来的姑娘,我怎没见过?你,对我这般体贴是为何?” 太后难得露出了些许笑容,盯着驻月的脸直看 “你是政儿新纳的妃子吗?” “太后您忘啦,这是国君身边的侍女啊,是国君叫她来伺候您的!” 身旁嬷嬷见太后气色稍好,也跟着高兴。 “这儿还有刚烤的酥脆的芝麻野葱酥饼,还有桂花糕,拌了些鸡丝蘑菇,您若爱吃,就多吃些,若还想再吃什么,就跟奴婢说,都给您做来。” 在光华殿的外头,嬴政已经立在宫门外许久。 里头热闹,时不时传来些笑声。 “是你跟伏越说太后爱吃什么的?” 他对身旁的李善全问道。 “是……” 李善全恐国君责备,缩着脑袋点点头回应 “昨个儿姑娘来寻我的,叫我务必要告诉她,这,奴才也没办法……” 谁知嬴政不但没怪罪,反而笑了笑 “做的不错。” 第144章 消除隔阂 嬴政探头往院子里一看,第一眼便瞧见了卧在榻上的母亲。 枯黄,消瘦,脆弱,疲倦。 与脑海中那个风情万种的母亲相差甚远,记忆中的母亲总是笑得妩媚,行事张扬无度,在她身上永远都有股蓬勃向上的热烈生命力,当年那一舞倾城的绝代佳人,怎就成了病卧床榻的半百老人了? 嬴政远远瞧着,瞧着母亲笑得疲倦,瞧她满眼的哀怨,一时间万种情绪涌上心头,当年她是如何逼得自己起兵,不得不与生母反目成仇。又是如何逼得自己血染雍城,死伤无数。那样一个要强的女人,那样一个放浪形骸的女人,如今,如今……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 “君上,您,您不进去吗?” 李善全瞧国君伫立在原地,见他脸上既有恨意,也有满目的悲痛。 十年未见了,与生母相隔的十年嬴政又岂会过得好呢?当年杀掉的那两个孩子数度如梦,满脸是血的跪在自己面前求饶。当年母亲在城墙上绝望的哀嚎,如同无法消散的恐怖音符般,时不时就涌入脑海。令自己午夜梦回,更添一丝落寞与绝望。 骨肉相隔的十年,从亲人成了仇人。从母子,成了陌生人。此刻的嬴政心头感慨万千,各种心酸悲痛无法抑制,那个疯狂且荒诞的母亲,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成了……弥留之际的可怜老人。 嬴政一时心梗,只觉心脏抽痛,他晃了几下身子,李善全赶忙上前搀扶,谁知嬴政踉跄了几步,扶住了身边的一棵桂树。 “君上,您若不进去,咱们还是回去吧,小心您的身子啊……” 李善全见国君面色黯淡,连忙劝阻。 “伏越……” 他怔怔地念叨着 “为什么伏越总去做些令孤感到费解之事呢?她初见太后,又知她从前过往,为何还要去善待她,去讨好她呢?!孤实在不能理解……” “君上,姑娘昨个来寻奴才讨太后爱吃哪些食物时便说了,说君上如今人来了雍城,却不愿见太后,她恐君上以后落下遗憾,便在太后最后的日子里替您尽孝,至少叫太后临了最后的日子是高高兴兴的,让她知晓您还在记挂着她这位母亲。” “她做这些多余之事,孤哪里会感激她!孤实在……实在无法认同她的所作所为,自以为是,擅作主张,她以为能消除孤与太后之间的隔阂吗?她,实在太没自知之明了……” 主仆二人在宫门外说着话,不知何时,一道倩影落在了嬴政眼前。 “您要在门口偷听到何时呢?” 抬眼一瞧,是驻月,她正玩着一绺长发,对着嬴政直笑 “来了怎不进来?咱们正在用早膳,君上也一块儿来吧。” 她笑得和煦,似乎早已猜到自己会来,脸上没有惊讶,只是淡淡地笑着,如同寻常般走近扶过嬴政。 “这宫墙又不高,何须偷听呢,您走进便是。” “不……” 嬴政出于本能地想要撇开驻月的手,这会儿跟母亲见面,嬴政还未准备好,也不知聊什么,见她想要推开驻月逃走。 “您是堂堂秦王,这些事难道也做不到吗?” 谁知这个女人死死缠住嬴政的手臂,叫其脱不了身了! “君上,难道您看不出来吗?她早就不是十年前野心勃勃的女人了,如今的她……只是个风烛残年,盼望着能和儿子再见一面的普通母亲了。” 驻月这句话叫嬴政停下了想要逃走的脚步,他看了看驻月,又望向院子里那个毫无生机的女人,见她鬓发霜白,神采飞扬的双目如今只剩茫然。 “您不必原谅她曾经的所作所为,但也不该拒绝这场最后的会面,只将她当作成一个许久不见儿子的孤寡老人便好,让昨日之事尘封,只看当下。” 随后驻月握住了嬴政的手 “我会陪着您的,您不必担忧。” 也许自己是真的想见母亲,想跟她说上几句话,又或许是驻月的话起了作用,这会儿嬴政不想再逃避,而是深吸了一口气,随着驻月的步子迈入了院内。 正被众人逗笑的太后倚在榻上,她的双眼有了几分倦意,今日虽说是日头正好,可对这个久病缠身的老人来说也是热闹过了头,见她笑的勉强,忽又瞟见了院内走来一个甚是高大的身影。 此人身着华服,脚步轻缓沉稳,一双眼睛望向这边却又迅速看向了别处,他走的彷徨,却又逐渐靠近。 赵离姜愣住了,她支起身子,看向嬴政,看了一眼又一眼,似乎不太相信眼前之人是自己日夜期盼的孩子,她迷茫地望向众人,随后又将视线落在了嬴政身上。 “政儿……” 她颤抖着双唇喊出了这个名字,随后,那双风采不再的双眸泪流不止。 “政儿,你真的来看母后了?!” 她又是哭又是笑,挣扎着想从塌上下来,可病了许久哪有力气,刚侧过身子想下地,就差点栽倒。 “当心……” 嬴政瞧见立马大步向前将她扶住。 “母,母后……” 他略带犹豫地扶过太后的肩头,才发现她已是瘦骨嶙峋。 “政儿?真的是政儿?” 赵离姜紧紧握住嬴政的手,眼睛落在嬴政的脸上一秒都不舍得离开。 “你真的是政儿?我都病糊涂了,也不知道这会儿是做梦还是现实……” “是……” 嬴政的语气逐渐变得温和,也变得有几分哽咽,他看着近在眼前的母亲,见她昔日漂亮的脸上浮现了些许皱纹,十年,十年的时间带走了昔日那个骄傲的女人。 “我来看您了……” “你原谅母后了吗?” 赵离姜的手抚过嬴政的脸颊,哭的泣不成声。 “这些年,你终于肯原谅我了吗?母后好想你,可母后不敢跟你说,我独自一人在这座行宫里盼了一年又一年,还以为至死都等不到你了……” “我来了,听闻母亲病重,我便来看您了。” 嬴政不提原谅,是因为放不下,如今再度出现,只是为了再见生母一面。 第145章 心结 “我的政儿已经这么大了……” 赵离姜的双手抚过嬴政的脸颊,流着泪直叹 “连政儿都有这么长的胡子了,在母后心里,你仍是当年的孩子呢。” 见母子二人终于相见,一旁的驻月也忍不住泪流满面,一路走来嬴政的排斥叫自己束手无策,到了行宫仍是避而不见,驻月以为再无办法,幸好……嬴政心里也想见生母。 见他二人聊的好,众人也不打搅,只留了李善全和驻月在跟前侍奉,其余人皆退下。 驻月第一次看见了君王的眼泪,尽管嬴政想极力掩盖这份亲情带来的震撼,却始终不敌心头的思念,他的手扶着生母的肩膀,又牢牢抓着她的手,两人相视泪流不止,惹得驻月和李善全都红了眼。 原来母亲是这么瘦弱的人吗? 嬴政记忆中的母亲,是丰腴且美丽的,是热情洋溢且生机勃勃的。而如今倚在自己怀中的女人是如此瘦小,她的声音在岁月的侵蚀中变得苍老沙哑,再见孩子叫其激动不已,又咳嗽不止! “母后……” 嬴政赶忙给她拍背,驻月也赶紧端上茶水,可今天的太后大抵是太高兴了,虽然此刻的她被病痛折磨,咳嗽带来的不适叫其身体颤抖不止,可她依旧紧紧握着嬴政的手不肯松开。 一侍女匆匆端药而来。 “君上,太后该喝药了。” 嬴政扶着太后躺下,又接过汤药。 “母后,让儿来喂您……” 病的稀里糊涂的太后,虽忘了很多人,可没忘记自己的儿子是当朝君王,见她连连摆手拒绝 “怎能让国君侍奉我这个老太婆呢,还是我自己来吧。” “太后,您就让君上服侍您吧,如今在您面前的哪是国君呢,是您的儿子呀!” 驻月拿出帕子擦了擦太后额前的细汗,又瞧了嬴政一眼,两人相视倒叫嬴政有些许尴尬,因为自己的脸上还挂着泪呢。 “可是母后从前做了那么多让你伤心的事,如今又怎能劳驾你呢,母后这心里实在,实在过意不去……” “母后,如今咱们不提从前,从前皆过往,你我无法改变,咱们只看现在,就让儿服侍您吃药吧。” 一句话又惹得赵离姜泪眼涟涟,连连点头回应 “好,好……没想到我还能等到政儿喂我吃药,就算现在让我去死,我也愿意……” “别这样说……” 嬴政仔细地喂着赵离姜吃药,一边安慰着 “我已经叫了些许御医来替您看病,相信您很快就会好的。” “不会好了,你也无需安慰母后的……” 赵离姜摇着头,虽是叹息,却笑着说道 “病了十几年,身子早就垮了,就算是神医降世,也无办法根治,不过这些都不要紧了,我在弥留之际能再见政儿,心头已无遗憾。” 她握着嬴政的手缓缓说道 “从前过往,母后已经记不太清了,母后只知自己做了些许错事,惹了政儿伤心,母后在这里跟你说声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政儿,母后不求你能原谅,但求你不要不认我。” 嬴政的沉默让这温暖的氛围又冷了几分,对赵离姜来说,简简单单几个字,“我忘了”,便轻松埋葬从前的不堪与绝望。可在嬴政脑海中那些画面一天也未走远过,折磨了嬴政十余年。 他不想原谅,自然也放不下,只见他勉强笑了笑,又将一勺药递到了赵离姜眼前 “母后,您就安心养病吧,其他事都无需您来操心的。” 十年后的母子相见,比驻月预想的要更加温馨些,嬴政虽还有几分排斥,但至少能走到母亲面前坦然面对所有,如今的赵离姜卸下了从前的风流与潇洒,成了个无依无靠的老人,这般落魄无助也叫嬴政心头不是滋味。 再度见到儿子,叫赵离姜舍不得让嬴政离开,两人在院内聊了许久,直到她的身子熬不住要小憩片刻才罢休。 众人扶着太后回屋,可她始终拉着嬴政的手不肯放,一路走来问了好几遍 “你不会趁母后睡下,你便走了吧?” “不会……” 嬴政笑着回应道 “我会在行宫多留几日的,您就放心去睡吧,今天我会与您一块儿用晚膳的。” 待赵离姜躺在床上了,仍放心不下,拉着嬴政的手再度问道 “政儿你真的不走?” “不走……” 此时的太后反而有些像孩子似的没有安全感。 见她不放心,嬴政又守在太后床前,待她入睡了才离开。 等嬴政回到自己的寝宫,驻月早就回来忙开了 见她不知从哪里折了支秋海棠回来,正寻了个空瓶子插花呢。 嬴政见她没发现自己回屋,便蹑手蹑脚走到其身后,趁她不注意,忽就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啊——” 随着尖叫响起,嬴政只觉得一阵耳鸣,待再度睁眼,竟瞧见眼前的女人正手举花瓶呢! “君上,怎么是您呢!您,您怎么走路没声的!我还以为是哪里窜进来的歹徒……” “你这是干什么!要弑君不成!” “我以为您是坏人呢,这不是准备还击。” 见是国君,驻月连忙收了花瓶,见他也不像在生气,看着心情倒也不错。 “你这样的女人,孤倒是不用担心你在外头吃亏了,怕是哪个歹徒遇见你只有自找麻烦的份儿。” 嬴政揶揄了几句,又绷着脸严肃地质问道 “伏越,你可知罪?” 驻月一愣,摇头问道 “我,犯了什么罪?” 见嬴政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严肃的样子,驻月更是不明。 “你竟敢未得孤的允许,强迫孤与太后见面。方才,你是不是强拉硬拽,将孤带到太后面前的?” “可……您这么高大的男人,若是自己真心不愿,我又怎么拉的动您的,分明是您自个儿也想见太后的,我,我最多也算是推波助澜,哪里是强拉硬拽呢。” 听她这一番辩解,嬴政连连摇头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孤说话!” 话音刚落,就瞧见他忽地抬起手臂,驻月还以为嬴政要伸手打她呢,吓得她连忙闭上了眼睛,傻傻立在原地等着大巴掌甩下来。 第146章 心有灵犀 没等来脆响的大巴掌,倒是等来了嬴政张开双手的拥抱。 嬴政一把将驻月搂入怀中,还未等她睁眼,深情的吻再度落了下来。 原以为怀里的女人会逃跑,又要埋怨自己不该这样。谁知她竟乖乖的倚在怀中,看着国君直笑。 “怎么了?” 嬴政见她反常,又被她这般盯着,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今天怎么不跑了?” “不想跑……” 驻月一改往日的活泼,忽就变得娇羞起来,她灵动的大眼睛变得有些含情脉脉,这简单的三个字,叫嬴政听的心花怒放,更是不懂为何突然转性了。 气氛自然暧昧,嬴政搂着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做,虽说不是第一次这般拥抱女人,可对眼前这个女子,自己实在无法招架,也毫无办法。 驻月笑着,带着几分含蓄,见嬴政似乎有些不明白自己的转变,只瞧她眨了眨眼,忽踮起脚尖主动吻了嬴政。 略带腼腆的吻,是驻月在清醒意识下第一次主动吻了嬴政。 “这是……” 这突如其来的吻叫嬴政欣喜不已,见她如含苞待放的美艳花朵,嬴政又搂紧了些。 “今天君上表现的很好,在与太后相见时的言行表现,都如我所想的那样,是位非常有风度,又有血肉的君主。您不凶恶,也不无情,会哭,会笑,也会感动……今天您与太后的会面,叫我一个外人看的泪流满面,我知晓这些对您来说不容易,但您做的很好。” 她凑到嬴政耳边轻声说道 “所以……这个吻是奖励。” 这寻常瞧着大大咧咧的女人,这会儿倒成了千娇百媚,甚是勾人。嬴政被她的举动挠的心里痒痒的。 “所以……就没有更好些的奖励了?” “您还要什么?” 嬴政期待的眼神惹的驻月慌了神,连闪躲都来不及,如夏日热浪般的吻在口舌间融化开来。 驻月不想闪躲,嬴政的爱意不断袭来,搅得她沉溺于此刻的幸福之中。 两人吻得深沉,这也是驻月第一次主动迎合了嬴政的吻,两人原就心意相通,这会儿两颗心靠得更近了。 吻的热烈,吻得忘乎所以,嬴政完全沉浸在驻月的爱里,虽不是第一次亲吻一个女人了,也不是初尝爱意,但在驻月的这份爱里,自己似乎有些乐此不疲,可永远这般热情。 “够了君上……我该去忙了……” 驻月有些微微喘息,更是叫嬴政无法压抑感情。 “忙什么?你又不需要忙其他的。” 嬴政的吻有着眷恋,显然不想停下来。 “既然要奖励孤,自然是要最好的……” 还未等驻月明白此话意思,嬴政一伸手便解开了她的腰带。 “您……” 驻月慌忙阻止了嬴政胡来的手。 “现在还是白天啊!” 两人看向窗外,正好瞧见一对画眉鸟站在枝桠上往屋里看。 “白天又如何,除了鸟儿,谁还敢往孤的屋里闯。” 嬴政见她似乎并不排斥,又再次吻上了驻月的双唇。 两人吻的痴缠,驻月也不再挣扎这份隐藏在心头的爱意,她已做好准备坦然面对嬴政所带来的温柔,只见秦王一把将其抱起,两人往床边走去。(太后:看样子是要生在我宫里了) 正当两人爱意正浓,情绪高涨之时,李善全却突然闯进来了! 这李善全走的急,也未瞧见里头状况,当他埋头闯进屋,正好看见国君抱着驻月,两人你侬我侬。 嬴政还沉醉于爱意之中时,驻月却瞧见了李善全的身影,还未等国君做反应,驻月忽地一声惊叫,刷地一下就从嬴政的怀中跳了出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啊!” 李善全哪里还敢瞧第二眼,立马跪下连连磕头认错 “奴才不知姑娘也在屋里啊!” 驻月羞得面红耳赤,那嬴政气的更是想杀人了! “知罪还不快滚!!” 嬴政气的直骂,这氛围都叫这奴才给搅和完了, 他瞧了眼身旁的驻月,正侧过身子,手忙脚乱地理头发呢! “你个狗奴才,如今做事越发不放心了!” 李善全磕头如捣蒜 “奴才不知啊!还请君上饶命啊!” 嬴政气的双手背在身后,这骂他也不是,不骂又不是!好不容易等来的独处时光,还以为今天可以为这份感情画上圆满的句号,谁知寻常办事妥帖的李善全掉了链子! “是太后醒了未见着君上,还以为君上回了咸阳,这会儿正哭闹呢,这,奴才也没辙,这才来请君上的呀!” 李善全又是磕头又是道歉,嬴政气的想在骂,那吓得心砰砰直跳的驻月赶忙上前劝阻。 “君上……” 此时的她连目光也不敢跟嬴政接触,低着头轻声说道 “既然太后身子不适,咱们还是赶紧去瞧瞧吧。李公公这是负责,怎能朝他生气呢。” 方才的热情叫她身上多了股诱人的香气,嬴政虽还想继续,可这会儿哪有心思,只能开口道 “随孤去瞧瞧……” 李善全在前头带路,嬴政和驻月跟在后头,两人并肩走着,走过迂回的回廊,院内秋海棠绽放,悄然无声之间,驻月勾上了嬴政的手指。 嬴政有些惊讶,他扭头看了眼身边的女子,见她低着头不语,只是浅浅笑着,随后她的手指攀上了嬴政的掌心,两人不语,却又默默地握紧了双手,往前方走去。 待两人来到光华殿时,赵离姜正坐在床上默默流着泪,憔悴的快要破碎了。 “太后怎么了?” 嬴政问服侍太后的嬷嬷。 “太后梦魇了,以为君上离她而去不再顾她,咱们都跟太后解释,说君上还在雍城,可太后不信,一定要亲眼见着您才肯睡。” 风流了半辈子的女人,这会儿呆呆地坐在床头流泪,嘴里念念有词 “方才政儿来看我了,我就知道那只是个梦罢了,政儿怎么可能原谅我呢?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母后……” 见她这副样子,嬴政也于心不忍,上前安慰道 “母后,政儿方才不是跟您说过,晚上陪您用膳吗?怎么,您又忘了?” 第147章 生离死别 “政儿……” 赵离姜看着眼前的嬴政泛泪,可眼里又尽是迷茫。 “你原谅母后了吗?” 嬴政三缄其口,只顾扶着她躺下 “母后刚歇息了才是。” 即便赵离姜是病糊涂了,可也看得出嬴政的表情是不愿的,她摇着头,淌着泪又说道 “母后做了错事,即便到了下辈子,你也不会原谅我的,是吗?” 嬴政无言,只是看着眼前的憔悴的母亲,他替她擦了泪,可“原谅”二字,始终说不出口。 心中自然无法原谅,即便母亲已成了这副样子,可嬴政仍无法就这样轻易原谅。来自母亲的背叛是他一生的阴影,即便此时母亲如何示弱,身边的伏越如何努力去修复这层关系,可嬴政心头的阴霾始终无法散去,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份恨意会伴随一生! 一旁的驻月自然也看得出来,见赵离姜死死拽着嬴政的手臂不放,似乎不听到原谅二字便不肯躺下似的。她赶忙上前圆场。 “太后,您先安歇,这会儿身子不适哪里能说这些呢,待会儿御医便会过来给您号脉的,咱先不激动,先躺下可好?” 驻月接过赵离姜的身子,嬴政急忙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 “你是说?” 很显然,太后又把她忘了。 “我是服侍君上的侍女啊,方才咱们还一块儿用过早膳的。” “你是政儿新纳的姬妾,是吗?” “不是的……” 驻月耐着性子扶她躺下,又替她掖好被子,随后拧了热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 “太后若是不困,咱们就陪着您聊会儿天,您看可好?” 驻月看了眼嬴政,见他眼中失去了光芒,方才神采闪烁,这会儿又是一片死寂。 “那你们别走, 陪我聊会儿天可好?我太寂寞了,实在太寂寞了……行宫内无人与我谈心,我心头憋了许久的话,却无人能说。” 赵离姜拉着逐驻月的手又开始淌泪。 “政儿别走,就当是可怜可怜我,我没有几天可以活了,就当是可怜我,陪我聊会儿天,好吗?” 她的双手在空中无助地摆动着,嬴政想跑,却又挪不动步子,只得握住母亲的双手。 “我会陪着您的,您放心。” 驻月和嬴政守在床边,赵离姜终于冷静了下来。 三人无言,各执赵离姜一只手,就这么默默地握着。眼前逐渐枯竭的太后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可临了这会儿,却又无言,只是默默流泪。 驻月看了眼身旁的君王,他只是低着头,神色复杂,驻月读不懂此刻的嬴政究竟是悲伤大于恨意,还是恨意大于悲伤。 气氛略微有些惆怅,好在过了片刻,从咸阳带来的御医纷纷入殿,给太后号脉。 那宫里带出来的御医站了一屋子,一个个给太后问诊号脉,众人东瞧西看,又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嬴政站在旁边失了魂,他默默地坐着一言不发,从未想过母子临到最后竟是这样的局面。床上躺着的是弥留之际的生母,苦苦哀求着希望得到原谅,可嬴政却始终点不了头。原谅,意味着要抹除生母带来的罪恶,可犯下滔天大罪的母亲又有何能被原谅的?若是人生再走一次,她是否还会听那面首的话,再来夺自己的江山呢?! “君上……” 驻月端了盏茶递到他眼前,可叫了数次,嬴政都未回过神来。 “君上,君上……” 嬴政看到眼前的驻月,这才从过往痛苦的回忆里挣扎出来。 “何事?” 他接过茶盏,思绪混乱。 “御医们都瞧好了,等着跟您回话呢。” 嬴政瞧了眼床上的母亲,点点头说道 “随孤去外头说。” 那一堆御医又跟着嬴政去了屋外,独留了驻月一人照顾太后。 这会儿太后倒是冷静下来了,驻月扶她起来喝茶,见她不再哭哭啼啼,又安慰道 “太后,晚膳您想吃什么?奴婢给您去做。” 见她摇摇头,睫毛上还挂着泪 “没胃口,吃什么都觉不香,这样病怏怏的日子也不知何时到头,与其留在世上苟延残喘,倒不如死了痛快!” “太后,您别胡说,这会儿御医都来瞧过了,定会将您的病治好的。” 赵离姜卧在床上,拉着驻月的手不放,又盯着眼前这年轻的姑娘直看。 “秦宫可还好?” 驻月点点头 “都挺好的。” “那……郑良如今怎样?还只是个姬妾吗?” 驻月瞧她似乎恢复了些许理智,又点点头回应道 “是。” 赵离姜叹了口气。 “郑良好不容易生下了长子,原以为政儿会扶她做王后呢,可谁曾想,政儿怎么也不愿意……” 她又看着驻月问道 “政儿现在是不是还没立后?” “是……” “都是我的错,是我犯了大错,惹得政儿不愿相信任何人,都是我的原因……我,生生将政儿耽搁了……” 赵离姜拉着驻月的手又直流泪,随后又突然问道 “赵协现在怎么样了?” “赵协?” 驻月一愣 “赵协是谁?” “怎么?你还不知道吗?政儿……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驻月迷茫,她摇摇头 “我不知他是谁,在秦宫从未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 “这样,这样……” 赵离姜喃喃自语,又笑道 “以后你便会知晓的……” 嬴政在外头听御医们七嘴八舌地汇报着,一时头疼不已。 “君上,总的来说,太后因常年身子亏空久病不治,又因心病郁结许久,这会儿……也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咱们开的汤药只能暂时拖延太后的病情,已经无法根治了。” 与自己想的一样,母亲果然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嬴政出奇的平静,只是点点头说了句 “孤知道了,你们都先下去吧,这几日给太后的汤药都注意些,若是能用名贵草药多缓几日,就都用上吧。” 待众人退下,嬴政又走回屋内,见驻月还坐在床头。 “如何?” “嘘……” 驻月轻声说道 “好不容刚哄睡了,可别再把她吵醒了。” 第148章 君心自在 两人走到屋外,驻月见嬴政神色凝重,问道 “御医们怎么说?” “好不了,拖时间罢了……” 嬴政摇摇头,招手让侍女们进屋里守着,自己则跟驻月出了光华殿。 心头虽说不是滋味,但也没有预料的那样伤感,在听到母亲不久于人世的消息后,嬴政也没有一点想哭的意思。 两人默默走过林荫小路,寻了片竹林坐下。 “孤想在雍城再陪些日子,目前情况看来,太后也不知何时就殡天了,这咸阳雍城,一来一回太耽搁时间,难为你要多陪我些日子了。” 他拉过驻月的手,笑得有些惨淡。 “谁能想到从前那个名冠邯郸的女人,到最后竟是这副样子。” 嬴政望着不远处的小水潭甚是感叹。 “她若是有机会回到从前,不知会不会再重蹈覆辙呢?” 见他惆怅,驻月握住嬴政的手感叹道 “您知道吗,从前我只在别人口中听过赵太后的存在,说她是位美丽多情的女子,我以为这样的女子生的颇为艳丽,可没想到……她竟是如此温柔易碎的女人。” 驻月伸过脸看了嬴政一眼,两人相视一笑,驻月又说道 “您跟太后很像,怪不得都说君上您是七国最美的王。” “你要是想哄孤高兴就不要说这些虚的,倒是过来亲亲孤。” 见他有了些许开玩笑的心思,驻月终放心了些,又缓缓开口 “我会陪着您在雍城的,咱们住多久都可。在最后的时光里,君上何必对从前之事耿耿于怀呢,太后有错,您不原谅她也可。只是在最后的时光里,君上为什么不试试暂时放下恩怨,陪着母亲走过最后一程呢?就像寻常人家那样,儿子陪着母亲走过人生的最后一段路,两人好好告别,不留遗憾。” 嬴政握着驻月的手,柔软且温暖的手掌叫他原本无处安放的心有了些许寄托,他点点头 “好,就似寻常百姓人家,孤为夫,你为妻……” 见他胡说,驻月连忙打岔道 “我发现您这个君王,私下一点也没有君主的样子,在我面前随时胡说八道,我一不注意,您又开始胡诌了!” 嬴政一把搂过驻月。 “这是雍城,又非咸阳,行宫只有你我,这会儿孤倒还真想跟你做对寻常夫妻了。” 雍城的日子闲暇,虽有太后病情时时惦念,可与嬴政独处的这段日子成了驻月心头最想珍惜的时光。 两人一块儿服侍太后吃药,又陪她一块儿用膳,驻月使出浑身解数逗太后高兴,整日想着天马行空的新鲜玩意儿带给她,两人于行宫住了些许日子,眼瞅着太后心情越来越好,连气色也逐渐转好,原整日只能躺卧,这会儿倒是可以起来走走了。 雍城的秋天,驻月很是喜欢,这里虽不比咸阳繁华热闹,但有着独属于它的静谧安宁,眺望远处的山峦可窥见如朝霞似的枫叶,层林浸染,将山头点缀上了缤纷的色彩。 原以为是沉重的旅途,这会儿却又觉得难得安逸,嬴政原以为这场母子相见的路甚是崎岖难走,没成想这样的一条路,能叫驻月带来几分光明。 在这里,嬴政暂时放下了身为君王的身份,与驻月成了形影不离的亲密爱人。两人都不曾想过,这原叫嬴政痛苦的雍城,到最后却成为了他们最怀念的时光。 “你怎知行宫有栗子树的?孤来过这里好多次都不得知。” “是李公公告诉我的,昨个儿我还和他去瞧过,这会儿栗子都熟了,咱们拣些回去,晚上可以做栗子糕呢。” “你,你叫孤陪你去拣栗子?” 嬴政瞧她背着背篓,手上拿着长长的镊子,一脸匪夷所思 “怎么?您不想去?” 驻月瞥了眼身旁的嬴政,笑着说道 “若是不去,那晚上的栗子糕就不给您吃了!” 见她活泼可爱,整日在这行宫里乱窜,大抵是天性使然,驻月比在秦宫更爱笑了。 “好好好!” 嬴政点点头,一脸宠溺地说道 “孤陪你去,想这世上也只有你敢这么跟孤说话了。” 随行的一众侍从也是见怪不怪了,原以为严肃冷酷的秦王,到了雍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整日笑呵呵的不说,还陪着姑娘做了些许幼稚的事儿,这些若非亲眼所见,谁能信呢? 瞧着驻月拉过嬴政,两人往栗子树走去,李善全跟在后头也是满脸笑意,轻扯着嗓子嚷嚷道 “跟上了小兔崽子们,待会儿可得躲远些,别打扰了主子!” 那颗栗子树可长在行宫有些年头了,立在宫墙一角,嬴政见其树干粗壮,长的比宫里其他树都高,一时纳闷了 “好大的一棵树,孤怎么从来也没注意过。” “您心里头装事儿呢,心思都在其他事情上,哪里会注意这些。” 两人走近又发现地上掉落了好多栗子,圆滚滚的刺挠,跟一个个小刺猬似的。 “这栗子孤倒是见过,浑身长刺儿,就是从来没亲自拣过。” 嬴政弯腰刚想拣,立马给驻月拉住了 “您这样去拣,定是要刺伤手的!” 她将镊子递给嬴政 “该用这个拣,要小心外头的刺呢,可不要受伤了。” 嬴政接过那镊子,众人发现威严的帝王跟这接地气的东西甚是不配,拿在手上倒是奇怪得很,引得大伙儿捂嘴直偷笑。 今日秋高气爽,嬴政心情也不错,只是怒视了众人一眼,也不多加责备,随后又笑着对驻月说 “那今日孤多拣些,晚上可得给孤尝尝你亲手做的栗子糕。” 众人见国君这般接地气,一时间竟面面相觑不可思议,好在李善全提醒,这旁边伺候的奴才正想上前帮忙呢,谁知嬴政摆摆手 “都下去吧,孤跟伏越一块儿拣就行了。” “这……” 李善全也不敢走,犹豫着说 “这不妥啊君上,这,这总得有人伺候啊。” “公公你们先去忙别的事儿吧,这点栗子,我跟君上一块儿就能捡完,君上这会儿想帮忙,咱们怎么能拒绝呢。” 驻月笑得高兴,又看了眼嬴政说道 “君上您说是不是?” 第149章 秋雨 李善全瞧国君是完完全全被驻月给收服了,国君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摇头叹道 “瞧瞧,这秦国的王都能叫她这般使唤,孤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众人齐齐退下,独留了驻月和嬴政二人,踏着落叶铺成的地垫,两人边捡边聊,嬴政只觉得许久未这般放松过了,离了咸阳,远离了纷扰,原是不得安宁的心,这会儿也终有了片刻的宁静。 “其实我还是挺羡慕您的……” 不远处的驻月捡着栗子,忽来了这么一句话。 嬴政见她认真,也不知为何突然这样说 “羡慕什么?羡慕孤是国君吗?” “倒也不是……” 驻月笑着望向嬴政 “是羡慕您还有机会陪伴母亲。” 她自顾自说着,原是伤感的话题,却叫她说的这般温柔。 “我出生的时候,母亲便去世了,所以我自降生到现在,从来也没得到过母亲一日的陪伴,我所记忆里的母亲,都是相片上的样子。虽然我有父亲所有的爱,但也时常会想母亲给与的爱是何种感觉的,是比父亲更加温柔的,更加细腻的,也更加甜美的。” 驻月笑着,淡淡地说道 “纵使太后做了些许的错事,伤透了您的心,但她一定是真心的爱过您的,在您还小的时候对您呵护备至,为您遮风挡雨,给您做您爱吃的食物,她曾经也一定是位合格的母亲。可后来你们来到了秦国,她成了王后,一夜之间这至高权力被她掌握于手中,叫她失了心智,也走错了路,错的离谱,也叫您无法原谅。” 驻月淡淡地说着 “她曾经深爱过您,却又深深地伤害了您,这会儿大抵追悔莫及却又无时日可弥补,叫人想来……也是悲哀。” 说罢,说的认真的驻月去拾栗子却忘了用长钳,忽就被刺给扎了手指。 “啧……” 她轻叹了声。 “怎么了?” 嬴政急忙上前查看,见她手指被刺出了血珠。 “疼不疼?” 他赶紧将受伤的手指放入嘴里轻轻吮了吮。 “不碍事的……” 驻月摇摇头,又长叹道 “可能不为人母无法理解太后的想法,也无法了解母子结怨的痛楚。” 她望向远处的天空又叹道 “从来没得到母爱的我,也不知会不会是个合格的母亲,在至高权利面前不动摇的人,世上又能有几个呢?” “你想做母亲?” 嬴政轻问了句,还未回过神的驻月浅笑了声,又说道 “恐怕不会是个合格的母亲。” 她笑着看向嬴政,才豁然明白他的话中之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 驻月匆忙的解释无法叫嬴政信服,他笑着搂过 “那……咱们生很多很多孩子,如何?你无须担心这些,孤觉得你一定会是个好母亲。” “和您生孩子?” “怎么?不行?” 驻月摇摇头 “和您生很多孩子,然后留在雍城过现下这样悠然自得的日子吗?” 她问的温和,可嬴政却不知如何回应。 驻月离了嬴政的怀抱,又继续捡起栗子。 “怎么可能留在这里呢?您的天下怎么办?您秦宫里的妃嫔又该怎么办呢?您就不要说这些玩笑话来安慰我了……” 驻月将嬴政这些话当做了情人之间调情的话语,可一旁出于真心而说出这些话的秦王,却对心爱女子的连连提问反驳不了一个字。 天下和女人,自然要选天下。可这会儿再去想这个问题,心底却莫名生出几分犹豫。 嬴政看向驻月,从眼前的闲暇时光醒了过来。 临了夜,与太后用完膳后的雍城便下起了秋雨,连绵不断的秋雨连接了天地之间,不知不觉时,稠密柔软的雨丝演变成了如珠帘般的雨水,淅沥沥的小雨逐渐润湿了行宫,打湿了万物,宫内燃起了星星烛火,雨夜下的火苗轻轻晃动着,将今夜衬托的如同梦幻。 到底是不是梦境呢? 驻月倚在窗前托腮凝思,窗外的一棵桂树被雨水打落了些许花儿,原茂密的花朵这会儿零落着,雨滴声成了秋宴上的华美乐章。 “今夜好安静呢,除了雨声外再无其他。” 驻月一个人在屋内望着窗外发呆,想来在雍城已有半月,与嬴政朝夕相处的日子轻松且快乐。远离了秦宫的纷扰,成了一对寻常的恋人。 总归还是要回去的吧? 驻月心里明白,这秦国不是自己永远的家,自己能陪嬴政一时,却无法陪他一世,缠绵且深沉的爱意被困在了设定好的时间里,在明知不能留却又产生眷恋的时空中犹豫徘徊,转眼……便又是一年。 不求一生一世,只求一时一心,这样也可吧? 驻月从来没想过要独占嬴政的宠爱,也从未想过将君王占为己有,坦然接受他后宫中有着众多女人的现实,也明白帝王的心里自己绝对不可能排在第一。 “会排第几呢?”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怕是两只手都不够吧?” 驻月笑了笑,比谁都清楚嬴政对女人的芥蒂,理解他的顾虑与排斥,可是……哪怕只有一秒,他心中的天平更倾向于我,那么这份感情也算有意义吧? 她托腮凝思,不知不觉间嬴政从身后抱住了她,他轻轻地将头抵在驻月的肩头,温柔且轻声地询问道 “你在想什么?” 驻月不会再被惊吓了,他的气息太过熟悉,还未接近便已感知。 “在想您今晚会不会回去。” 赤裸裸的暗示,不用眼神交流也能读懂此话含义,嬴政第一次产生悸动,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此刻心跳微微加速,有些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却又怕自己理解错了。 他沉默片刻,忽就有些结巴,嬴政思索着,大着胆子说道 “方才太后已经服下药睡了,孤也嘱咐李善全不得打搅,现在……应该是没人能来扫咱们的兴了。” 驻月扭头望向嬴政,嬴政见她娇艳欲滴,笑的明明就有他意,再也不受顾虑,深深地吻了下去。 由轻吻逐渐演变成更加炽热的感情,嬴政一步一步小心试探,生怕她觉得自己的举动冒失。 第150章 交融 嬴政将驻月抱到了床上,见她没有挣扎,虽然她的脸上一直挂着略带腼腆的笑意,可嬴政仍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她情绪的变化。 轻吻着她的发梢,吻过眉梢眼角,由上而下逐渐递增的感情。原以为是细水长流似得温柔之情,在此刻却如同洪流般冲击着心脏,呼之欲出的感情叫嬴政竟然有些手忙脚乱。 连他自己都要嘲笑自己这股没由来紧张了。 与女人同床共枕又不是第一次,对帝王来说与女人缠绵都数家常便饭了,何况如今的嬴政都已是几个孩子的父亲。这会儿,这位帝王表现的像个初尝恋爱滋味的少年,攀升的温度使得他面红耳赤,额发前稍稍沁出些汗水。 驻月笑着,虽说看出了他的紧张,却依旧搂过他,轻吻着他的脸颊和双唇,眉梢眼角含情脉脉,一双眼睛尽是柔情。 解开她的襦裙,像是在拆一件精心呵护的宝物,罗裙之下是一副漂亮的躯体。 寻常看着大大咧咧的姑娘,却也是有了丰腴躯体的成熟女性。嬴政的心脏狂跳不止,一遍又一遍吻过她的身体,忍不住又感慨道 “幸好是你来的秦国,幸好是你……” 窗外的秋雨不知何时逐渐演变成了一场大雨,哗啦啦的下着,雨声掩盖了屋内的温柔与喘息,驻月坦然接受了来自帝王的爱,也坦然面对自己的心。 “我爱上你了。” 温柔交叠之时,驻月忍不住说道 “我犯了最不该犯的禁忌,我爱上了一位帝王。” 她像是喃喃自语,嬴政喘息着看向她,笑着轻吻她的额头 “你可别跟孤说,这会儿你才有这样的感情。” “不……” 驻月摇摇头 “很久以前就有了,直到现在我才愿意面对。” 嬴政笑着,又深深地吻了上去 “那幸好,这份感情我们是一样的……” 枕着帝王的臂膀安然入睡,而此时的嬴政仍未从方才的柔情中清醒,强烈的爱意仍未散去,直到这会儿了他的心脏都怦怦跳的剧烈。 他看向身边的驻月,睡的安稳。嬴政又搂过她,轻吻了她的额头,这份感情终寻到了落脚点。对比熟睡的驻月,嬴政内心却心潮澎湃,在这发自内心的爱里,有一抹无法言语的感动正漫上心头。 忽地,嬴政释怀了先前种种苦难与悲叹,那些令自己午夜梦回都悲怆绝望的一件件,在这一夜完完全全被驻月治愈了。 “您还没睡吗?” 驻月惺忪着睡眼瞧见身边的嬴政眼角有些湿润。 “怎么了?” 她支起身子看向他,见他捂着眼睛,可眼泪还是从眼角滑落。 “怎么哭了?” 他虽是掩面无法窥见容颜,可驻月看见嬴政的双唇微微颤动着,有口难言。 驻月伏在他的胸膛上,又吻了他一遍又一遍,直到嬴政缓缓开口说道 “心有归属的感觉很不错,孤从来没有感觉如此安心过,像是寻到了温暖的家,家中烛火如画,有令孤牵挂的家人在等着孤归来,平静,安宁,这样的感觉从来也没有过……” 飘荡的幼年,被权力驾驭的少年,独揽大权的青年,逐渐成长为现在要吞并天下的帝王,他看似拥有全世界,却叫一颗小小的心独自漂泊无依,寻不到安心的港湾。 “你想要什么?” 嬴政这会儿满怀期待地想要给心爱的女子全天下最好的东西,不论什么,权力也好,地位也好,自己能给的,必倾力付出。 “你想要什么孤都会满足你,只要你开口。” 只是驻月摇摇头,轻点着嬴政的鼻尖说 “只要您一个,其余皆虚幻,只要这样就好。” 温柔且绵长的吻再度袭来,原是带着凉意的秋夜在此刻却异常温暖,这股热浪包裹着两个彼此交心的人,乐此不疲。 当第二日起身时,两人的关系自然而然就转换成了心照不宣的亲密关系,这两人虽不说,可身旁伺候的李善全一眼就看破了。 他们虽如往常,一个看奏章,一个在身侧伺候,可两人不再像从前那样时不时交流玩笑几句,整整一上午,两人都不语,可互相碰撞的眼神之中分明有着流转的情意蔓延。 “阿嚏……” 驻月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 嬴政赶忙问道 “大抵是冷着了,不碍事的。” 驻月笑着望向他,见他眼中似笑非笑,忽拉过自己的手轻声说道 “怪孤,昨夜让你受凉了……” “您,您胡说什么啊!” 驻月脸忽地就沸腾了,她看向周围,又轻声埋怨道 “下次您再这样,我就真的不理您了!” 李善全在旁看的乐呵呵,见国君道歉还是第一次呢!看样子天要降喜事于大秦了! “君上,过两日我想回一趟咸阳行吗?” 嬴政瞥了她一眼,假装生气地埋怨道 “这感情才稍稍好些,你就要离开孤了?” “我又不是一去不回,先前不是跟您说过,秋楚的生辰,我想回去帮她庆生。” 嬴政哪里还记得这事,听她说了才稍稍想起些。 “你还真要去啊,咸阳雍城,你可得跑上一天一夜呢,要不这样,孤派人送上份贺礼给秋楚,就以你的名义送她如何?” “不行啦!” 驻月在嬴政耳边轻声说道 “上次您不是答应我,我若是给王贲和秋楚牵线成功了,您就赐婚于他们嘛,难不成您忘了?” “怎么可能忘了!”(其实真忘了) 嬴政假意咳嗽了两声,随后捧起茶盏喝了口掩盖心虚。 “王贲准备了礼物,我想约他们两个在我的春遥殿见个面,我都安排好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这个月老不去怎么行呢!” 她是铁了心要给秋楚寻个好归宿的,王贲不论人品还是外貌都无可挑剔,若是秋楚能嫁给他,定比跟了扶苏幸福。 “这样……” 见她一门心思扑在这事儿上,不去定是不依,嬴政只能点头答应 “叫李信送你去,你一个人去咸阳孤可不放心,多带些人去。” “李信是要在行宫护您安全的,怎能给我呢,我就带几个人去就好啦,待给秋楚庆生完,我便会立马赶回的。” 第151章 失约 这场原叫人安心的秋雨,却连绵下了数日,原是盼望着这场雨,这会儿倒是有些倦了。 “这场雨怎么还不停呢?要下到何时呢?” 驻月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已许久没有见过艳阳高照了。 “明个儿我还要去咸阳呢,这一路下雨岂不是满地泥泞,车马定不好走。” “所以孤叫你别去了,派个人送上礼就成,这缘分啊是天定的,他们若是有缘,就算你不牵线,他们也能走到一块儿。” 嬴政手捧奏章,瞧驻月站在窗前正叹气呢。 “阿嚏——阿嚏——” 又听她连打两个喷嚏。 “这几日你受了凉,还是乖乖待在行宫的好,这一路颠簸,孤怕你身子受不了。” 可一向遵守承诺的驻月是铁了心要走,只要一想到秋楚还在秦宫眼巴巴盼望着这场生辰呢,自己怎么能不去呢!虽说王贲那儿已提早通知过,可谁知道这事务缠身的小子会不会把此事给忘了! 临了出发当天,嬴政给她备了车马,又派了二十来人一路护送,可到要出发之时,还是不舍了。 “你,你真要走啊?” 这会儿李善全给嬴政撑着伞,两人正在雨里依依惜别呢。 “快别去了,瞧这雨下的这么大,你还是回来吧!” 驻月执拗,这失信一事哪里能做到,见她转身说了句 “君上,您放心吧,我给秋楚庆生完会立马赶回来的。” 说罢,便钻进了马车内。 “这……” 如今的秋雨已不是绵密的雨丝了,倒是瓢泼大雨,嬴政见她执意要走,又追上去想挽留,身旁服侍的李善全恐国君打湿了衣衫,这会儿一个劲将伞往国君头上撇呢,可这雨实在太大了,根本挡不了雨。 “伏越……” 他站马车外,不似君王,倒像是个要跟妻子暂别的夫君似的依依不舍。 听嬴政唤她,驻月又探出头。 “君上,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也会马上赶回来的,咱们不出几日,便又可见面了。” “你可得当心啊!孤派了最好的士兵护送你,可这一路上,你也得自己照顾着自己!” “君上,您快回去吧,小心淋湿了……” 马车缓缓向行宫外驶去,驻月这么一走,嬴政的心倒是空了。 这会儿马车已经看不见了,宫门也合上了,可他仍站在雨中不舍离开。 “君上,咱们该回去了,您就放心吧,姑娘定快快赶回的。” 嬴政说不上一句话,想到前几天两人还你侬我侬的,这会儿却又要好几天见不着面,如今刚分开呢,便开始思念了。 驻月的马车使出了雍城,她一人坐在车内,早已感觉身子不适,方才在嬴政面前强撑着,这会儿犹于车马颠簸,更觉胃里翻江倒海。 大抵是前几天受凉没在意,这会儿又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冻着了,原是小感冒,硬是给拖成了大毛病。 她摸了摸额头,滚烫,果然是发烧了。 这会儿自然不能回去,马车明个儿下午就能到达咸阳了,明天便是秋楚的生日,自己早就答应过她,要给她办个有生以来最好的生辰,秋楚从来也没办过,定是期待不已的,自己怎能毁了她这份期待呢。 马车驶了许久,临了晌午,众人下榻了一家馆驿吃点饭食再继续赶路,可当领队的士兵掀开帘子时,却发现里头的姑娘面如土色,嘴唇都泛白了。 “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这领路的士兵也不是什么杂牌小兵,原就是李信手下的一员,名蒋作,生的威武高大,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可心思倒也细腻,见驻月卧在马车内久久不回应,连忙探进身子再度问道 “可是马车颠簸叫姑娘难受了?” 发着高烧,又加车马颠簸,这会儿胃里翻江倒海,可又吐不出来。驻月勉强撑起身子摆摆手 “无碍……”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蒋作连忙扶过。 “姑娘当心脚下,这会儿还下着雨,咱们先吃点东西,待休整后再赶到下一个馆驿。 那蒋作边打伞边扶着驻月,只觉她浑身轻飘飘的没力气,恐她出事掉脑袋,又问道 “要不要属下替姑娘寻个郎中看看病呢?” “不必麻烦了,我休息会儿就好了。” 都说病来如山倒,这身子一向不错的驻月倒是真被这小感冒给打败了,晌午吃了些许热汤饼子原是舒服了些,可临了傍晚,身子更加不适。 到了过夜的馆驿后,她便是呕吐不止,头疼欲裂,吃的那些晚膳都给吐的一干二净,只能吐些胆汁了。 蒋作恐出差错,提议打道回程,可都走到这儿了,又岂能回去呢。 “不碍事的,我睡一夜便好,你们也都赶了一天路了,都早早歇息吧,明个儿咱们就能到咸阳了。” 驻月身子虚,多言一句都觉得累,便早早睡了,可睡着身子忽冷忽热,肠胃痉挛不止,额头直冒冷汗,哪里能睡得踏实! 待第二日早起,刚觉身子好些,便听了噩耗 原是通往咸阳的必经之路竟因连续几天的瓢泼大雨冲垮了山石,这会儿闹了泥石流,将路都给掩埋了! “姑娘,过不去了!咱们还是回雍城吧!” 怎会如此呢!! 驻月实在不想相信,祸不单行大抵如此!原以为这大雨已经够糟糕了,这会儿灾祸又接踵而至,分明是叫自己回不得咸阳! “过去瞧瞧!” 驻月不肯罢休,决心再往前走,众人见她执拗劝不动,也只好陪着她继续赶路! 可刚行至半山腰呢,就瞧见巨石随着黄泥滚滚而下,将前头的路堵得死死的,连一点空隙都没有! “姑娘,真过不去了,咱们得赶紧下山,这会儿还下着大雨,若是再遇山洪,那咱们是一点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将作扶着驻月,见她站在泥石流前直发愣 “您还是快上马车,咱们回去吧!” “我不能回去,我怎么能回去呢!秦宫的朋友还等着我呢,今个儿是她的生辰,我都计划好了,怎能不去呢!” 第152章 离间 驻月忽撇开蒋作就往那堆如小山似的黄泥碎石奔去,众人还不知她要作何呢,就瞧见驻月扒拉着那堆黄泥竟想爬过去! “使不得啊姑娘!” 众人惊呼,纷纷上前阻止 “咱们还是快走吧!若是再山崩,可就闹出人命危险了啊!!” 驻月淋着雨妄想爬过这片废墟,可遇水的泥土柔软泥泞,哪里是可攀的,这一爬三滑,没爬上半米不说,搞得浑身全是泥! “姑娘咱们走吧!这会儿是真的过不去了,咱们得先回雍城,您还发着烧呢,得寻郎中给您看病才是!” “我不走,我不能走……” 任凭众人怎么劝阻,驻月仍是不肯死心,眼见着通往咸阳得道路就在脚下,可自己却怎么也走不过去,心中不甘,又是悲愤交加,忽就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咸阳城内也下着冷冷清清的秋雨,这会儿三两好友都聚在春遥殿,秋楚好不容易得空溜出来,原以为能等来驻月的给自己办的热闹生辰,可没成想等了些许时候,也等不到好友归来。 几人坐在廊下无言,瞧秋楚脸上尽是失落,吕瑶连忙安慰道 “大抵是雍城太后的病情有变,她要在旁伺候,实在来不了……” “一定是被急事被绊住了,伏越是最遵守约定的,这会儿不来,定是脱不了身呢。” 秋楚望着眼前的秋雨,笑得有些许惨淡,见她念念有词,摇头直叹 “可是,是她先答应我的,还说要给我个惊喜呢,怎么……怎么能这样无端戏弄我呢?” 几人等了整整两个时辰,也等不到驻月的一点消息,宫里原本事情就多,云台殿派人来催了好几次,秋楚实在不能再等下去了。 “若是她来,我定不要原谅她了!白白让我揣着心侯她!不曾想却是耍我的!!” 秋楚心有不甘,气的直哭,任凭他人怎么哄都不依。那云台殿的郑良自然知道今个儿是秋楚生辰,虽放她来了春遥殿,又故意叫奴才频频喊她归来,原就难过,这会儿被主子催促的更是心头有气无处发泄! “我要走了!这会儿她就算来了!我也不想见她了!” 秋楚撂下话就走,吕瑶和惜夏怎么从中调和都无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怒气冲冲地回了云台殿。 而被再三嘱咐过的王贲,哪里还记得什么生辰,这连绵几日的大雨冲毁了不少屋舍,恰逢秋楚生辰之日,他带着士兵在外头救灾救人,早就将此时抛掷九霄云外了! 瞧秋楚眼睛红红的,郑良便知何事了,那驻月没来,叫秋楚白白期待了这场生辰,这会儿眼前的丫头心头有气呢! 可她也不安慰,拿着手头一块帕子说道 “秋楚你来了,这会儿我正犯难呢。” 那秋楚也不说话,只是默默行礼,郑良扬着温柔的面庞又悠悠说道 “得了块极爱的缎子,这会儿想在上头绣一株并蒂莲花,却怎么也下不去针脚,你是咱们宫里绣工最好的,这会儿可有空?” 见主子有事寻,秋楚哪里还能再哭丧着脸,只能默默点头,强撑着回应道 “就让奴婢替娘娘绣这朵并蒂莲吧。” “多久能绣完?若是能快些,我明个儿就想要呢。” 明天?那岂不是要熬夜了? 可奴才哪里能违背主子的意思,秋楚虽心头委屈,也只能憋着眼泪点点头 “奴婢定明日将帕子给您绣好的。” 原是一场期待已久的生辰,却这样凄凄惨惨落下了帷幕,秋夜凉风习习,伴随着潮湿的雨水,更让还未眠的秋楚心酸不已。 何曾想昔日好友给自己下了这么大一个骗局,说的天花乱坠,再三保证会来,结果连句话都没捎来,更是叫其难过不已。 借着微弱的烛火,秋楚绣着帕子,可这会儿哪里有什么心思刺绣,那委屈的眼泪迷眼了好几次,又怕弄脏了娘娘的帕子,只能憋在心头无处发泄。 天色渐晚,可这会儿,郑良却来了。 她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扬着温柔的笑容闯进了这悲凉的夜。 “娘娘,您怎么来了?” 见主子来了,秋楚连忙起身,可郑良却笑盈盈地叫她坐下 “瞧我这记性,都忘了今日是你的生辰,这白日里忙着他事,这会儿才想起来……” 她将那面端到秋楚面前,笑着说道 “不知现在来给你庆生,可还来及?吃碗长寿面讨个好彩头吧。” 经历了一天的不悦,这会儿主子端来了热腾腾的面食,瞧着这一碗加了些许好料的面条,秋楚两眼一酸,原是憋了一天的眼泪这会儿是如泉涌般喷了出来。 “瞧瞧,我只是给你煮碗面罢了,怎么哭成这样?” 郑良拍着秋楚的肩头安慰道 “这是怎么了?” 秋楚委屈,宫里寻不到亲人求不得温暖,这会儿主子记着她的生辰,叫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更是难过。 “怎么?今日生辰怎么没有好姐妹替你庆生呢?今日你不是告了假去春遥殿吗?难道伏越没给你庆生?” 郑良问道。 掩面哭泣的秋楚摇摇头,抽噎着说 “她原是说要回来给我庆生的,今个儿却没来……” “她哪里会来呢!” 郑良笑着说道 “如今她可是在雍城,跟君上待一块儿呢,两人如胶似漆不受外人打搅,哪里还会记得你这个好姐妹的生辰。” 见她哭的伤心,郑良又说 “君上这次去雍城,只带了伏越,虽说是去探望太后的,可真相谁又知道呢?没准是两人躲了咱们的视线,跑去行宫快活去了也说不准,哪里还会记得你这个姐妹。” 秋楚擦了擦眼泪,看着郑良 “可,可先前她说她跟君上没有……” “那她能告诉你?” 郑良轻啧了声 “你瞧瞧……她明知你喜欢王贲,怎不让王贲今日来给你庆生呢?若是真想撮合你们,今天不就是个好机会,可你想想……自上次王贲救了你都过去多久了,你们还有机会见面否?我猜啊……没准是伏越从中捣鬼,不让你们相见呢!” 第153章 病倒 “有些话,我原是不想说的,可今个儿瞧你委屈,也实在为你鸣不平。” 郑良拍着秋楚的肩头叹道 “你为人单纯,心思又简单,你把伏越当做好友,可伏越,真的有拿你当朋友吗?” 秋楚眼一抬,不明话中之意。 瞧她听不明白,郑良又笑着说道 “当初伏越推荐你来我们云台殿,你以为她是真的为你好吗?其实她只不过是不想叫你接近君上罢了!你生的漂亮,又温柔安静,君上是最喜欢你这样的女子的,她怎么可能将这样的风头给你呢?定是自己留在国君身边最好。” 郑良缓缓起身又言 “当初我叫伏越来我宫,她不愿意,却推举了你,这会儿你也瞧见结果了,那被你称为姐妹的伏越成了国君的心尖肉,而你呢?只有被遗忘的份儿,秋楚……你太单纯了,以为这宫里只有妃嫔自己互相争斗,殊不知……这奴才之间的斗争更是激烈!因为国君身边才有出头之日,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留给她人呢?!” 望着外头不断的秋雨,郑良叹道 “当初那条蛇没咬死她,实在可惜!这样不守承诺之人,你又何须再与她做朋友?!” 她看向秋楚 “你是奴婢,出身卑微,要想扶摇直上只有依附权势之人,如今你喜欢王贲,叫我去向国君请命如何?我也可以帮你啊!何必攀附伏越呢?!” “娘娘帮我?” 秋楚被驻月气昏了头,见郑良说道 “这有什么难的,我虽说出身不高,可毕竟生了长子,君上怎么也得卖我这个面子,将你许配给王贲这样的小事岂会无话语权呢?你与其指望伏越,倒不如指望我呢。” “娘娘……” 秋楚看着那还残留余温的汤面,起身说道 “待伏越回了宫,咱们要怎么做呢?” 驻月病倒在了去往咸阳的途中,随行人员见她昏迷不醒又高烧不退,只得连夜将其送回了雍城。 嬴政怎么也没想到与她一夜未见,竟成了这副样子! 满脸泥泞,浑身湿透,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随行人员都知她是国君的女人,哪里敢乱碰,将她放在马车内一路颠簸,到了雍城行宫早已是人不人鬼不鬼的,甚是落魄! 嬴政发了好大的一场火,将护送驻月回咸阳的士兵通通发落,每人赏了一百廷杖,又打发去了边疆筑城墙,永世不得再踏入咸阳! 李善全唤来嬷嬷给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十余位御医围着问诊,可驻月依旧没有苏醒的意思! “原是受了些凉不打紧,可姑娘没有好好调理,这一路颠簸又浑身湿透熬了许久,这会儿大抵是得了伤寒,这情况……可不容乐观啊……” 简单的几个字叫嬴政两眼一黑,差点跟着晕了! “务必给孤治好她!什么稀世药材,什么龙肝凤胆,只要能叫伏越快点好起来,统统给孤去找!!” 嬴政眼中隐隐透着杀意 “治不好,你们全部提头来见!” 伤寒是会传染的恶性疾病,这会儿国君在屋内,李善全自然要避讳,上前轻说了句 “君上,姑娘这会儿有御医照顾,您就别操心了,这伤寒可会传染啊,您,您也该顾着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这话音才落呢,嬴政那股杀意又看向他,吓得李善全一缩头,再也不敢多言一句! 这病,自然不好治,又加上驻月劳累过度,病来如山倒,此刻昏迷不醒高烧不退不说,浑身痉挛无法控制,场面看着甚是吓人,御医欲针灸打开穴道,叫姑娘好早些醒来,谁知嬴政却坐在床头,扶着驻月滚烫的身子说道 “你们来治,孤要瞧着,瞧着你们有没有用心(医闹啊你)。” “君上,使不得啊!万一君上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众人迟迟不动手,光顾着劝国君,气的嬴政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如今是救人要紧,还是孤的身子要紧!你们若是再敢多一句废话,信不信孤立马摘了你们的脑袋!!” 御医们吓得浑身一颤,立马闭了嘴,这取针的取针,寻穴道的寻穴道,大伙儿手忙脚乱,嬴政瞧着一根根银针插入驻月皮肤更是心痛万分! 这一通诊治,倒是将痉挛治住了,可驻月依旧昏迷不醒。 “怎样?” 嬴政连忙又问。 “君上,这伤寒还是要靠每日服药才可,如今姑娘虽说昏迷不醒,可未痉挛了也是好事,就怕她昏迷抽搐不止咬了自己舌头。” “那还不快去煎药!” 嬴政慌了神,语气又冲,众人见君王发怒赶紧退下。 “君上,您也该休息了。这里有别人伺候着,绝对不会叫伏越姑娘出差错的。” 原还是鲜活的面庞,在自个儿跟前蹦蹦跳跳的,这会儿却成了活死人,脸色苍白浑身冒虚汗。 嬴政的手轻轻拂过驻月的面庞,想起前几日的温情,这会儿却突然要承受可能会有的生离死别,这叫他岂能安心! “孤陪着她,交给其他人孤不放心。” “君上,使不得啊!” 李善全瞧国君说了这么句话,连连劝阻 “君上该为大秦考虑些才是啊!若是您病倒了,岂不是叫众人群龙无首?那前方战事,太后又该怎么办呢?” 见国君不语,李善全又说 “若是姑娘醒了,君上您病倒了,岂不是还要叫姑娘担心您的身子吗?如今天色已晚,您该好好休息才是,这里……奴才给您保证,是绝对不会出一点差池的!” 嬴政望着紧闭双眼的驻月陷入了两难 是啊,孤还有大秦要顾忌,若是什么都不顾病倒又该如何是好?这大秦的事都指望着孤来做,没有一日能离开孤…… 他沉默了许久,抚过驻月的脸颊,又抚过她的发丝,万般无奈,却又不得不做出选择 “李善全,吩咐下去,叫人好生照料着,不准出一点差错!若是伏越病情加重,伺候她的人通通问斩!” 李善全猛点头,连连应和叫国君放心。 嬴政起身再看了驻月一眼,心头亏欠,转过身往屋外走去。 第154章 久病 嬴政不舍离开,李善全也连忙跟上。两人疾步回到殿内,嬴政才想起有一事还未做 “传孤的话,给秦宫一个叫秋楚的奴才送封信去,告知她伏越未赴约的缘由,叫她不要责怪伏越,顺便……再去宫中珍宝库寻个步摇送她,就当是伏越送的贺礼。” “是,奴才这就去办。” 李善全应声刚要退下,嬴政又喊住了他 “不!” 他想了想 “还是孤亲笔书写较妥!叫人明日一早便送回咸阳,片刻也耽误不得!” 嬴政奋笔疾书,李善全连连赞叹 “君上,您为伏越姑娘的事儿想的可真周到啊,知道她会此事挂心,便亲笔书写,这下子秋楚哪里还会有气呢!” 嬴政心头郁结着一股气,这书信内容虽是为驻月解释,可言语皆是不满。 “要不是为了这件事,伏越也不可能病的如此严重!她若是再敢有怨言,孤可就不顾伏越面子了!!” 这场伤寒来的突然,来来回回折腾许久都未痊愈,瞧驻月整日昏睡或是高烧不退,身子骨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怎诊治了两天还未见她苏醒,你们这些人到底有没有用心?!” 御医黑压压伏倒一片,谁也不敢先说话,就怕惹了国君小命不保。 嬴政坐在床边瞧着心爱女子越来越严重,这脸色如蜡,手脚一阵一阵热,实在惊心! “若是治不好就回宫医治,宫里的药总比行宫多!” “君上,伏越公主这会儿身子虚弱经不住路途折腾啊,这会儿咱们该用的药都已用了,这若是再下猛药,恐姑娘身子经不住,就算病好了也留下病根啊!” 御医里经验最老道的终于开口说话了,可嬴政听了不仅没理解,反而更是怒火中烧! “若是治不好不就叫伏越这么病死了?!你们这群饭桶!” 他忍着怒火问李善全 “徐福来了没?孤不是派人去请了,怎么两日了还未来?!” “君上,这咸阳的主路被泥石流掩埋,这会儿虽是抓紧清理,可也需些时候啊,两日……道长就算会飞,那也飞不了这么快啊!” “一个小小伤寒都治不好,孤带你们来有何用?!” 这边嬴政正发火呢,谁曾想久病卧床的太后竟然在侍女的搀扶下匆匆赶来。 “那伏越姑娘是不是病了?” 见太后来,嬴政连忙起身相扶 “母后,您怎来了?伏越得的是风寒,您不能接近啊!” “我知道……” 赵离姜摆摆手,笑的神神秘秘 “你们在这里忙了个人仰马翻,束手无策,我倒是带了味好药。” “您?” 嬴政不懂 “您还有治伤寒的灵丹妙药不成?” 赵离姜眯着眼,笑盈盈地举起一枚四方木盒。 “这是我年轻的时候,一位云游四海的道长赠我之物,我一直舍不得用,今日政儿心头挚爱遭了罪,我便拿出来。” 嬴政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枚鲜红的丹药。 “这是……救命的?” 怎么看着倒像催命的! “你们过来看看……” 嬴政一招手,那些跪在地上的御医赶忙起身向前。 众人接过丹药,左看右看,也不知是何物制成。 “看样子是掺了大量朱砂提炼而成的。” 还有个御医凑到鼻子边闻了闻 “还有龙血藤,这味药可不好找啊!此树隐于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多半长在瘴气山野里。人去采它,多半没找着便中瘴气而死了。” “这可是能治伤寒?” 嬴政又问。 “这……” 几个御医互相看了看才说 “此物名贵,用来治伤寒倒是小题大做了些,这东西……吃不好会暴毙的。” 御医们点点头,其中一个又言 “此物有朱砂,又掺了龙血藤,七?草,又加天竺香等物,这些皆是毒物,每样都是世间难寻啊!这是要对身中奇毒之人才有效,姑娘又非中毒,这怎能对症呢?” 御医们拿着这药丸欣赏个不停 “虽说不能治疗伤寒,但这枚丹药可是名贵异常啊!怎么太后还有这东西?” 问了半天没用,嬴政再次无言。想来太后都病了许久早就糊涂了,大概连伤寒和中毒都搞不清了! 他看向一边期待的太后,不好驳了她的面,只能收下 “多谢母后,待会儿我便叫伏越服下,您还是早些去就寝吧,这里有御医在就够了。” “那你定要给她服用啊!” 太后颤颤巍巍转身,又自言自语道 “久病无医可是要出大麻烦的。” 御医们整日熬汤药,嬴政定时喂她服下,一小碗汤药需得喂上半个时辰才得喝完,回回都是嬴政亲来,一日三次,甚是磨人。 可一向易怒的君王却无半句怨言,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君上,还是叫嬷嬷们来喂吧。” 李善全心疼国君,一边劝说。 “那帮奴才做事不仔细,之前喂的姑娘衣襟湿了一大片,这药喂了半碗不到,岂能好?!孤不放心,还是亲来的安心。” 驻月病了些日子,闭着眼耷在嬴政肩头,连一点生命力也没有,这几日嬴政也未睡好,眼底都熬青了。 喂完药,嬴政又细心地替她擦了擦嘴巴。 “今天好歹烧是退了,可就是昏迷不醒,也不知何时会好。” “这……” 李善全不敢断言,正无话呢,忽的……嬴政发现驻月的手指动了动,随即竟攀上了他的手臂 “君……上……” 气若游丝,声音小的跟蚊子叫似得 可这么小小一声,却叫嬴政惊喜不已 “伏越!伏越!” 他赶忙唤道 “你醒了?你可觉得如何?可,可哪里不适?” 嬴政唤着,可驻月只是说了这两个字,便没了回应 “君上……姑娘又睡去了……” 李善全瞧驻月的手又垂了下去。 “大抵是久病身子虚,这会儿虽是醒了,但也无力说那么多了。” “快……去把御医们全找来!叫他们给看看伏越现在如何!方才孤听她虽是气若游丝,可神智倒也算清楚,她还记得孤呢!” 驻月这会儿不再高烧,只是昏睡不止,给她号脉的御医细细诊着,像是等了许久,才见那御医跪在地上喊道 “恭喜君上,伏越公主已无大碍!” 第155章 苏醒 “伏越可是好了??” 嬴政急忙问道 “是,伏越公主高烧已退,也未再痉挛,虽风寒之症还未散去,可已无生命危险。” 御医急忙说 “看样子臣等这几日殚精竭虑,终有了回报啊!” 一听驻月没事,脸绷紧好几天的嬴政终于松了口气,瞧这些御医还想邀功,摇头直笑 “你们救伏越一命孤自然记在心头。可是……” 他又问 “若是真无大碍,她怎么还未苏醒?” “这……” 众御医面面相觑,有些不自信地回道 “大抵是那天公主从半道折回衣衫尽湿,这湿衣服穿了太久寒气入体,又加之高烧许久,这会儿身子太虚,需要好好安睡才是……” 嬴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虽说无生命危险,但你们也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事又过两日,驻月昏迷了整整快五日,那被嬴政从咸阳抓到雍城的徐福才姗姗来迟。 “快来瞧瞧,伏越已昏睡数日,这既不高烧,也无风寒之症,怎还昏睡不醒呢?御医说是体虚所致,道长你可瞧瞧……” 见国君着急,徐福也不卖关子,捋了把胡子笑道 “君上,这有何难,路上已听姑娘是淋雨湿气侵体,又加之高烧受凉得了风寒,以取妙方,姑娘照做便可。” 嬴政接过徐福递来的方子,密密麻麻写了一大串草药 “防风、荆芥、细辛、香曰花、藿香、水红花……” 粗略看了看,得有二十余种。 “捣成粉末煎汤沐浴,每日浸泡半个时辰,水淹至颈部,不出三日便能苏醒。” “可是……” 嬴政细想又言 “伏越这会儿昏睡不醒,若浸泡至颈部岂不是容易溺水。” 那徐福大笑道 “这些小事怎会难住君上呢?” 第二日,众人将汤药掺入温度适宜的浴池中,由嬴政亲自抱着驻月下池。 “这……这……” 这可是把一旁的李善全急坏了 “使不得啊君上,这毕竟是药浴,身子健康之人怎能这样泡着呢,待奴才去寻个仔细的奴婢来抱着姑娘一块儿沐浴,如何?” “不必了……” 嬴政坐在浴池内,将驻月搂入怀中,驻月的头靠在嬴政肩头,这池水刚好漫至颈部。 这会儿屋内雾气缭绕,药浴有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驻月双目紧闭,仍未苏醒。 “那些人做事没个仔细,万一呛着伏越了怎么办?还是孤亲自来的好。”(随时寻找机会跟老婆贴贴) 看似与美人共浴的美妙时刻,实则累及了。 这会儿驻月无意识,全靠嬴政护着,为了不叫她从肩头滑落,嬴政只能挺直了后背一动不动,双手将她护在怀中,半个时辰下来也是腰酸背痛。 就这样坚持了第一日,第二日,驻月仍未苏醒。 “你这方子,到底有没有效果?” 见连浴两日驻月都未醒,嬴政又急了。 这会儿徐福正盘腿打坐呢。 “不急不急……” 对比嬴政的焦急,徐福显得过于漫不经心。 “待明日,君上便知。” 第三日再度共浴,驻月倚在嬴政肩头,仍无一点声音。 屋内缥缈着雾气,朦朦胧胧的,四周寂静,嬴政无暇顾及其他,只顾怀中女子。见其被雾气润湿的额发,带着潮气的面庞,挂着水珠的睫毛,可这双漂亮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到底何时才会醒呢?” 嬴政又紧了紧怀抱,将头轻轻抵在驻月额上。 “孤从来没有如此期待过某件事,就连当初登上王座都未如此期待。你可得快点醒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侍女进来加了两次热水,事情才逐渐有了转机。 温热的浴水引得人连连犯困,嬴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忽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攀上了自己的肩头,低头一瞧,竟然是驻月的一双手臂,不知何时搂住了自己! “伏越……” 嬴政轻唤了声,眼里看到了希望。 等待回应似望眼欲穿,直到看到她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下,随后终于听到了那久违的声音再度在耳畔响起 “君……上……” 此时的驻月虚弱,声音绵绵的有气无力。 “伏越,你醒了?” “恩……” 声音拉的长长的,像是刚睡醒般。 嬴政见她缓缓抬头,那双眼睛里尽是迷茫,她看了眼嬴政,又看向四周,弱弱地问道 “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你,你真的醒了?伏越,你可还认得我?!你,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孤马上喊御医过来!” “不要……” 她惺忪着睡眼看了圈四周,才发现自己在跟嬴政泡澡呢! 驻月搂紧了嬴政的肩头,操着一股慵懒的口音说 “我知道您是谁,您是秦国的王。我很好,只是有些累罢了……” 嬴政欣喜若狂,搂着驻月吻了她的额头一遍又一遍 “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好些日子,孤还真怕你醒不过来!” 见她苏醒,嬴政急忙叫人给她换好衣衫,扶她去床上躺下。 她卧在床上正对自己笑呢!这颗悬着已久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有没有头晕?有没有想吐?” “没有……” 驻月笑着摇摇头 “我只是有些饿了,感觉好久没吃东西了。” “快!” 嬴政连忙对李善全说道 “赶紧去备膳,记住了,制些清淡可口的,伏越大病初愈不宜食油腻荤腥之物,备些清粥小菜即可。” “哎,好勒!君上您就放心吧,奴才这就去传话!” 李善全连忙退出屋子。 “你可听见方才御医说的话了?这次你可是死里逃生。不听孤的话执意回咸阳,路遇暴雨泥石流,还妄想翻过去,弄的狼狈不堪才回,你可不知道……孤看见马车内浑身泥泞昏迷不醒的你,还以为那些狗奴才给孤带回了你的遗体,吓得孤差点昏过去!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任性了!” 驻月浅浅笑着,轻轻抚摸过嬴政的脸颊 “君上瘦了,眼底都泛青了。” “担心你,彻夜难眠……” 嬴政轻吻了她干扁的双唇 “心有归属的感觉纵然很好,可这心悬一人的感觉,实在难熬啊……” 第156章 分崩离析 “等你病好了,咱们一块儿回咸阳吧,孤把太后也带回去。” “君上肯让太后回秦宫了吗?” 嬴政点点头,笑着说 “太后都病成这样了,孤还跟她计较过往又有何意思?前几日茅焦进谏,说孤因以天下大事为重,但孤如今背负着迁赶母太后的罪名,恐天下诸侯拿此事责备秦国,思来想去,还是一块儿回去的好。” “几日不见,君上变得温柔了。” 嬴政握过她的手笑着回应道 “那仅仅是对你罢了。” 虽说病了些许日子,可好在身子骨还算康健,驻月醒了的第二日便能下地了,由嬴政扶着,原是想去屋外走走,可如今已至深秋,外头又下了好几场雨,这会儿天气都有几分寒意了,嬴政担心冷风扑了她,说什么也不肯,只许她在窗前看看外头景色。 “你真不要紧了?孤瞧你气色仍不佳。” 嬴政取了件大氅给她披上,又搂过问道 “三日后咱们回程,你可吃得消?” “恩……” 驻月点点头 “我哪里有这么脆弱,这会儿……我当真是想念秦宫的朋友了。” 提及朋友,驻月不免伤感 “我失约了,不知秋楚会不会怪我,也不知王贲有没有将礼物送上,这回去……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了。” “你倒是可以放心!” 嬴政忽上扬嘴角,笑的有几分想邀功之姿。 “就知道你挂心此事,孤早早就亲笔书信一封送去秦宫了,替你向秋楚致歉,还挑了贺礼赠她。” 他笑盈盈看着驻月,又说 “这会儿你的面子可大咯,孤亲笔书信,她难道还能生气?” “当真?” 驻月没想到嬴政想的这般周全。 “命珍宝库送去了支价值不菲的步摇,秋楚哪里还会怪你,再说……你又不是忘了,实在是无法前往,她若真是你的朋友,应当先关心你的身体,哪里还会在意什么生辰不生辰的。” 那封嬴政亲笔书信,自然也寄到了秦宫,更是落到了郑良手中。 “她伏越好大的本事,一个奴才生辰,竟能叫动君王为她执笔,看样子……国君对伏越真是有够上心的。” 她看了看与书信一块儿寄来的金海棠嵌红宝石珠花步摇,笑的更是充满了愤怒 “娘娘,这样好的东西,真当要给秋楚吗?她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奴才罢了。” 身旁伺候郑良的郑嬷嬷问。 “赏,自然要赏,君上的东西咱们还给她扣下了不成?她伏越有本事,病了还叫国君挂念此事。这君上……何时有对其他女子这般上心过?” 郑良看了书信一眼又一眼,连连摇头 “我与他相伴十几载,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那秋楚接到了君上的书信自然惊讶,吓得她都不敢伸手拿了。 “傻丫头,那是伏越叫国君写给你的,你还不快瞧瞧。” 秋楚不明所以,打开书信一瞧 “伏越病了,所以才没赴约的。” 这会儿,秋楚倒是再度对驻月有了几分同情心,原来她有来,可路上遭遇颇多才生生耽搁了,闹了场大病差点死了。 “原来……她记得的生辰……” 郑良瞧秋楚的眉眼又泛起了温柔,便把那支步摇递到了她眼前 “君上替伏越赏你的,说是替她向你道歉了,你这个姐妹真是好大的面子啊!连君上都给你请来了,这会儿……你该信他们有什么了吧?” 秋楚接过步摇,郑良又言 “这信上说,伏越出成遇了大雨,后又遇泥石流阻路,最后竟高热昏厥,这一系列的巧合凑在一块儿,也实在太不凑巧了,不知她是真的病了,还是因为跟君上你侬我侬的忘了,照理说书信从雍城到咸阳不过两日,这会儿却走了六七日,想必……她是过了许久才记起,也未可知啊……” 郑良的语气温和,看似漫不经心,瞧着秋楚方才担忧的眼神转眼又成了疑惑,便再度开口道 “这支步摇,我记得从前是赏给一个妃子的,可那妃子因得时疫不治而亡。这,这要选礼也得选个吉祥如意的,怎如此不避讳……” “她是向我炫耀国君对她的爱吗?” 秋楚的眼神冷了几分 “她拿国君压我,是想告诉我即便毁约,但君上书信犹如圣旨,我不得有怨吗?!” 原是精致的步摇在此刻变得分文不值,惹的她不愿再多瞧。 “恃宠而骄,这是这么个意思,君上带了她一人去雍城,两人夜夜笙歌如胶似漆都忘乎所以了,这会儿忘了你的生辰便拿君上来堵你的嘴,借信告诉你,不许有怨,不许不满呢。秋楚……人家可没拿你当朋友,人家这会儿已经摆主子的谱了,你可别傻乎乎的还以为她是诚心向你道歉呢!” “谁要她的可怜!” 秋楚将那支步摇一扔,再也不愿看半分。 “他们大抵过几日便要回来了,你瞧那伏越会不会跟你说她在雍城的风流事儿呢!” 郑良搬弄是非,看准了秋楚是个毫无主见之人,三言两语就给她迷糊涂了。 “我这几日,倒是有听说有些大臣之女正值妙龄青春,似乎看中了王贲人品,想将小女嫁他,秋楚……你若是想抢在他们前头,可得好好想想要怎么帮我才是啊!” 她瞧着秋楚的冷脸又言 “这会儿也不知王贲那小子到底是否心有所属?” 一句话叫秋楚又想起了当日撞见王贲与驻月的两次打闹,似乎非常熟悉,若是真有这么个人,难道是…… “娘娘,秋楚知道该怎么做的。” 嬴政带着驻月浩浩荡荡回了咸阳,一同而来的太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再度踏入秦宫,这消息一传入宫门,众人惊愕,也不知国君是真的跟生母握手言和还是表面如此。 赵离姜再度住回了未央宫,只是这会儿病重哪里还知这里是哪儿,只觉得景物熟悉,却不记当年。 一景一物皆是从前,归来女子已至暮年。 曾受太后提携之恩的郑良却为此事吓得心惊胆寒,生怕自己与她扯了关系惹国君不快。 第157章 求心 “伏越,你终于回来了,一别两月,咱们都快想死你了!” 驻月从雍城回秦宫的第一天,昔日好友都来了,独独不见秋楚。 “你怎去了那么久,整整两月!怎么……瞧着瘦了些许?” 惜夏见驻月气色不佳,又问 “是不是照顾太后特别辛苦?” “怎么?你们不知道吗?” 驻月瞧朋友都不知道自己生病的事 “秋楚没跟你们说过吗?” 吕瑶和惜夏面面相觑,两人神色都有些奇怪。 “你答应秋楚说要替她庆生,可临了又没来,秋楚生了好大一场气,自那会儿起她也很少来找咱们了。” 她果然气坏了。 “我那天已经在咸阳的路上了,谁知大雨冲垮了山体,掩埋了来咸阳的路,我才没能赶上,之后,又因淋雨生了一场病,差点死了。” “有这事儿?!” 吕瑶和惜夏异口同声地说 “这,这件事我们一点儿也不知道啊!” “我知道爽约是我不对,那几日我昏迷不醒,是君上亲自书信一封给秋楚致歉了,还送了贺礼。” “还有这事儿?” 吕瑶眼睛睁的更大了 “秋楚什么都未说。” 看样子这件事对秋楚打击甚大,不然以她的性子,是绝对不会不来看自己的。 两个朋友没多问也知为何,惜夏怕朋友之间有嫌隙,拉着驻月安慰道 “你可别怪秋楚生气,她长这么大也没人给她办过生辰,这会儿你说要给她大办,闹得风生水起的,她自然期待,这期待已久的心忽落了空,自然难受的,待咱们陪你向她好好道个歉,她会理解的。” 这事越想越奇怪,驻月又问 “那日王贲也没来?” “王贲?” 惜夏摇摇头 “王贲好久没进宫了。” “这,这……这王贲怎如此不靠谱,我千嘱托万嘱咐,怎么……还是忘了!!” “王贲怎么了?” 姐妹好奇,可驻月也不能说啊!这王贲跟秋楚八字没一撇的怎么能到处宣传呢!驻月只能摇头直叹 “怪不得秋楚生我气,这会儿肯定觉得我在耍她呢!我得寻个机会虔诚道歉才是!” 可秋楚躲了驻月,两人都待在秦宫就是难以见面,她去云台殿外转悠了好几次都未见着,实在犯难。 “回了秦宫怎不高兴了?孤不是叫你的朋友都去陪你,怎么?还是闷闷不乐的?” 嬴政能察觉到驻月心情的任何异样,他看着眼前的姑娘,看着她皱眉深思的样子,真是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看不够。 这事自然也不能跟国君提起,这日理万机的君王都亲笔写了致歉信,若知晓秋楚还在生气躲着不见人,那以嬴政的脾气来说定是火冒三丈!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君上……” 驻月坐在床头抬眼着他 “这会儿天都暗了,您该回自己的承德殿休息了。” 此时已入深秋,可嬴政就坐在床边一脸深情地望过来呢! “孤不想走,不知可不可?” 他拉过驻月的手又说 “孤应该可以留下吧?毕竟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了。” “不行!” “不行?!” 这可把嬴政气笑了 “在雍城行宫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里是秦宫,况且您不该老陪着我,您也该去陪陪宫里的其他妃嫔。” 这话倒是新鲜,听的嬴政心里不好受啊 “你不嫉妒?孤去陪其他女人不难过?” “早在跟您表明心意的时候,我也接受了您身边其他女人的存在,您是国君,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女人呢,我不想为了一些已成定局的事儿烦恼,这点我明知无法改变,又何必多忧呢?” 驻月枕着双膝叹道 “以我的思想来接受这些,实在不可思议,可能是因为知晓您是位有血有肉的君主,看惯了您的怒火悲伤,也见多了您的柔情心软,在我看来,独宠这样的事,倒不如一个您重要。” 一席话,叫嬴政倍感欣慰 “你都这样说了,我怎有心思去找其他人。” 嬴政拍了拍她的肩头 “早些睡吧,方才孤也是开个玩笑,你大病初愈,岂能叫你劳累。” 嬴政回了承德殿,见到了许久不见的身影。 “我还以为君上您会留在春遥殿呢,怎么?被赶出来了?” 这会儿赵协正泰然自若地坐在桌前喝茶呢! 嬴政没理他,自顾自走到桌案前开始批阅奏章。 “你和伏越……已成好事了吧?” “你怎知道?” 嬴政看了他一眼,赵协仰天大笑道 “我与君上如同双生,又岂会猜不到!” 赵协放下茶盏走到嬴政面前,凑到他跟前说 “你眼底的阴霾不见了。” 嬴政见他多嘴不免怒气,可这家伙兴致勃勃地又问 “你们在雍城两月,难道天天如胶似漆,活的犹如神仙眷侣?” “孤是去探望太后的,又非游山玩水,你今日多言了。” “怎不跟我多聊聊,能聊男欢女爱的倾诉对象应该也只有我一个吧?君上何必吝啬。” 赵协这一提,嬴政的脑海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了当初景象,温柔的拥抱,细腻柔滑的肌肤,羞涩闪躲的视线和微微的喘息,在这一刻涌入脑海,令嬴政不自觉浮现笑意。 “不该问的事不要多问,这些事孤不愿跟任何人分享,包括你!” 说罢,嬴政又低头不言,赵协见他仍这般固执,也是自讨没趣,便也不语。 过了会儿,李善全进来了,见两个国君坐一块儿谈心,这一幕虽说看了千百遍,可每一次看都觉得眼花了,这会儿他向赵协点点头,又向嬴政说道 “君上,这会儿太后已经服完药睡去了,太后虽说不记得那是未央宫,可觉得熟悉,便也没觉得不适,很早就睡了。” 嬴政点点头,抬眼就瞧见两个人都望着他呢,还一脸的奇怪。 “怎么了?” 嬴政不懂。 那李善全一副想笑又憋笑样子,连连点头说道 “君上,您怎自己也不知道呢,您这会儿正笑的温和呢!” 李善全一说,嬴政立马意识到自己沉浸于驻月的温柔中还未自拔!立马黑脸粗着嗓子说 “孤有一件大事想同你们说说” 第158章 立后 “这……君上怎这么客气,还有事儿要跟奴才商议,不知何事呢?” 李善全一脸受宠若惊,可那赵协仍是笑的安然自若,仿佛已经猜到了何事。 “你们都知道,孤自登基以来,从未有过立后的想法,这会儿……与伏越两情相悦,又有了夫妻之实,孤想……同各大臣商议,一起选个良辰吉日,迎娶伏越,再选个好日子,立她为后,如何?” 这话一出,原悠哉悠哉的赵协都瞪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 “我以为您是跟咱们商议纳她为妃呢,没曾想一上来就要立她为后!” 以为十分了解国君的李善全也以为自己耳聋听错了,颤抖着嗓子问道 “君上……您,您想同民间婚娶那般,迎娶姑娘吗?” “恩……” 嬴政点点头 “她似乎十分在意这些,孤想给她她想要的一切,一场喜宴,孤自然能给。只是立后一事,不知各大臣会不会反对。” 李善全和赵协一脸吃惊互看了眼,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避讳立后分权的君王,这会儿主动提起。 “看样子,您是真的爱上她了……” 赵协笑了笑,表情有些欣慰,随后便躺在了地上翘起了二郎腿 “若是真要立她为后,即便有大臣反对,您也会力排众议,扶她登位的吧?” “这,赵先生,您可别拱火啊!” 李善全连忙说道 “这会儿立姑娘为后,恐怕大臣会不答应啊!” “怎么?” 嬴政面露不悦,李善全虽是害怕,可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这姑娘年轻,如今无所出,若是立后,大臣必然反对,这……何不先纳为妃,待产下公子再立为王后呢?” 嬴政不想委屈了驻月,虽姑娘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可在嬴政心里就是想给她最好的,即便李善全说的有道理,嬴政也冷着脸回应 “这些事,孤只通知他们,哪里还能真的同他们商议!” 而这边,驻月哪有心思同嬴政风花雪月,同秋楚闹了误会,一心寻机会道歉,等到了宫里发月例的那天,她终于等到了秋楚的身影。 “秋楚,秋楚……你听我解释……” 谁知那温柔的秋楚牙根不理她,自顾自往云台殿走去,即便驻月拦着她的路,她依旧面无表情地闪躲。 “秋楚……你的生辰我未能赴约,是我的不对,你能别生我的气了吗?!” 见拦不住,驻月一把拉住她。 “秋楚,你能原谅我吗?你这样冷脸待我,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啊!” 那秋楚冷着脸也不看她,望着前头冷着嗓子说道 “姑娘言重了,姑娘是君上身边的红人,这围着您的事儿可多了去了,我一奴才,哪里敢劳驾您替我庆生呢!” 秋楚言辞犀利,听的驻月心头直绞痛。 “你真的不原谅我?我们一同在秦宫,情同姐妹,难道……你一点也不顾昔日友好要与我生分吗?” 可秋楚不言,驻月拉着她的胳膊又解释道 “我赴约了,我提早一天从雍城出发,可谁知遇了大雨,这场雨带来了泥石流,把来咸阳的路给堵了,我又逢高烧昏迷,实在……实在没办法来啊!” 秋楚冷冷的听着,眼角忽泛泪 “你先前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一定会回来替我过生辰,我秋楚从小到大都未被人重视过,这会儿你替我操心,张罗安排,我以为你将我们之间的情意看的颇重,我心头直感激,鬼知道我夜里睡着感叹了几次,幸好这冷漠的王宫内还能寻到知己。你叫我翘首期盼,却又这般无情,将我所期待的美好砸了个粉碎!伏越……你要我怎么原谅?你既然做不到,为什么又夸下海口给人希望呢?!” 她一双眼睛直泛泪,听的驻月心头更不是滋味。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若不是我病的失了意识,我是一定会坚持回来的!” 驻月抽噎道 “秋楚,我差点死了,我差点病死了……” 她又再度致歉 “我以为君上替我说明了情况,你会谅解我的,即便你不谅解,我以为我当面向你道歉你也会原谅我的,谁知……我竟叫你如此伤心。” “别提君上了,我担不起!我只是个奴才罢了,岂敢劳烦君上替我祝贺,你也无须在我面前显摆你们之间多么恩爱,你叫君上书信给我,不就是想封我嘴,打消我的怒气吗?因为是君上亲笔,我便不能生气,不能伤心,老老实实接受你欺骗我的事实!你怎能拿君上来压我!!” “我哪里有这意思!” 驻月见秋楚油盐不进,连忙解释 “我昏迷了,根本写不了信,君上是怕你误会也怕我牵挂此事才特地写信给你的!绝无炫耀啊!” 秋楚不想再听,甩了驻月的手就想走,可驻月又拦住了她 “我还叫王贲来替你庆生,我千叮万嘱叫他来,谁知他忘了!他,他还准备了礼品的,我原是想给你们两个牵线的……” 这不提王贲还好,一提王贲,秋楚更气了! “王贲何等人物,我又是何等人物?王贲岂会记得秦宫奴才的生辰?!伏越,我们奴才个个不像你,能在众人面前混的风生水起,让所有人都围着你转,我秋楚没有这个本事,也不敢奢望,王贲之事,我不会再想,你也不要再提!” “你是要与我恩断义绝?” 秋楚一双眼睛望向驻月,眼里尽是怒火 “我与你,何来恩?难道……你说的恩是你提携我入云台殿的恩德吗?” 她忽向驻月行礼,冷笑道 “那么……我就谢过姑娘了。” “秋楚……你,你真不原谅我了吗?” 秋楚不再看她,冷着脸再度说道 “云台殿事儿多,奴才我没有姑娘这样的好命能闲聊许久,我若离开久了,这郑妃娘娘可要怪罪,我要走了!” 眼睁睁看着昔日最温和柔顺的秋楚成了一副怨念之相,她的怒火比驻月所想更大,几乎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该如何是好呢?” 驻月陷入困境。 第159章 不求永恒 “这事儿不能急,你得给秋楚一些时间,时间长了她就能想通了,这会儿她正在气头上,你不管说什么,她是断然不信的。” 吕瑶捧了些点心来,驻月瞧惜夏也来了,连卜安都闲着过来唠嗑,不免有些奇怪 “怎么?你们怎有空寻我,不去君上面前伺候着吗?” 几人相视一笑,似有深意 “君上叫我们来的,说你大病初愈,各方面都要当心些,他不放心别人伺候,就叫咱们来了。” “看样子咱们的愿望还真要成真了?” 惜夏嗑着南瓜子朝吕瑶挤了挤眼。 “什么愿望?” 被秋楚搅的伤心糊涂了的驻月哪里反应的过来,还傻傻的问。 见他犯懵,吕瑶轻声问道 “你和君上在雍城两个月,整整两个月都朝夕相处无人打搅,难道……就没有发生什么?”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那驻月的脸红的跟冬日开的腊梅似鲜艳,虽是只字未提,可旁人一瞧便明白了所有! “看样子君上过几日便要纳你为妃了,这样……咱们就可被指过来伺候你,到时候这春遥殿就更热闹啦!” 卜安乐的直蹦,驻月羞得只能伏在桌上不看他们! “哪有你们说的事,什么纳妃不纳妃的,我压根没有往这处想。” “怎么?” 吕瑶凑到边上又问 “你们……已有夫妻之实,怎可不纳你为妃的道理。” “你们……” 驻月捂着脸嚷道 “你们偏偏提这些是为何?我如今为了秋楚一事正烦恼呢!你们怎还提其他,不帮我想想对策!” “哪里是不帮你,只不过现下你的终身幸福比较重要罢了!” 吕瑶笑道 “其实你们回来当天,我便看出来了,你和君上在一块儿的感觉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惜夏哪里看得出。 吕瑶这会儿笑的别有深意,看着众人,又看了眼伏在桌上不肯抬头的驻月,慢悠悠说道 “君上不再着急了,只要姑娘出现,他的视线就跟黏在姑娘身上了似得,表情十分安心。” “就这样?我怎么看不出来??” 惜夏犯糊涂,吕瑶又笑着说 “那是心稳的眼神,咱们姑娘定是给君上吃了颗不得了的定心丸,才叫君上不像从前那般担忧了。” 惜夏瞧驻月脸红成一片,又问 “既然这样,不应该跟宫里其他妃子一样吗?君上既然要你,那必定要立你为妃啊!怎能无名无实呢。” “我还真没想过这些……” 驻月望着窗外秋日,那原先茂密的枝叶如今已凋敝。 “不做他的妃子,保持现在这样的身份反而让我觉得更踏实些,我已经习惯现状了,若是要为妃,我倒觉得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 众人不解。 “就是会被卷入后宫的争斗中啊!我原就招了郑良赵无垠妒恨,若是一朝为妃,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我无暇顾及这些明争暗斗,争风吃醋的事儿,我也不想做什么众星捧月的宠妃,我只是单纯的喜欢君上,折服于他的魅力与温柔,被他的行事所感动罢了,我不求在他身上能得到什么,他什么都不用给我,也无须扶我上妃位,我只是想陪在他身边罢了……” 驻月看向朋友,又说道 “我甚至没想过要与君上白头,他若中途去爱了别人,我也能接受,他的爱不独属我一人也没关系,我只想着与他当下,当下让我觉得幸福就好,我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虚无缥缈的未来之上。” 毕竟,我的未来到底是在秦国呢,还是回到遥远的未来呢? 在坦然接受嬴政的爱那刻起,驻月决定随波逐流,若是命运叫自己留下,那便留下,若时光仍要带自己走,那便走。若是这样一想,当下的幸福即是最重要的,未来……那就交给未来决定吧! 一番话语听的众人虽是糊涂,可又莫名感动,那略笨拙的惜夏也叹道 “你是真心喜欢君上的啊?!你,你都不求回报,这宫里哪个妃子不求回报呢?若是都像你,又哪里会有什么勾心斗角呢!” 驻月这一番炽热的告白不仅叫朋友们刮目相看,更令屋外的嬴政驻足许久。 他默默的听着,所有温柔的话语都出自深爱女子的口,嬴政从来也没想过,后宫之中真会有不求回报的爱意,她爱自己这个人,无关权利地位,是真真实实地爱着自己本人! “君上……” 这李善全听的直抹泪 “还进去吗?” 嬴政笑了笑,温柔且充满感激。 “不了,叫他们多聊会儿吧,咱们若是进去,他们又得规规矩矩了,哪里会这样。” “君上不是要跟伏越姑娘说立后一事吗?” 嬴政叹道 “她不会答应的,叫孤无视朝臣劝诫立她为后,这样的事伏越怎么会答应呢?” 自太后回了秦宫,驻月每日去探望,瞧那美艳的赵姬临了暮年成了个似寻常的健忘老太太,驻月心头也是无限感慨,美人迟暮,大抵是这般。 “太后,我又来看您了,今日您的身子可好?” 驻月带了些牛乳茶来。 “好,我一切都好呢!” 不知是哪个心善的宫人送了太后一只玳瑁猫,生的颇有雄狮般威武模样,叫这太后爱不释手,这会儿正抱着猫在院里子说笑呢! “你这丫头,天天想着我这老太太,我还真是好福气哟……” 驻月摸了把猫,笑着问 “太后今日记得我了?” “那哪里能忘,你是伏越,是政儿喜欢的人。” 赵离姜望着院子里的落叶叹道 “这秦宫,还是跟从前一样,没什么人情味儿,你瞧瞧……我都来了多少天了,政儿的妃子可一个都不来瞧我,是生怕和我沾了关系,叫她们坐不稳妃位吗?!” 太后时而糊涂,时而又清醒,这会儿又对秦宫的过往有些许印象 “曾经受我恩惠之人,这会儿倒是躲得远远的,怎么?我这老太太还能把她们吃了?!” “太后……您别去想这些。” 驻月安抚道 “娘娘们都各自有事,离不开各自的宫门也是有的,再说……您刚回来,她们是怕您一路上劳累了,想您多歇几日罢了,待您歇好了,定来看您!” 第160章 赵协做坏 “太后这会儿觉得寂寞,不怕到时候把宫门的门槛都踏破了?” 一句话惹的郁郁寡欢的太后哈哈大笑,直拉着驻月的手叹 “就你会寻我高兴,你来就好,其他人……倒也无所谓了!反正这心思没在我这儿,来了也是白来!” 与太后闲聊片刻,驻月又去了云台殿外头张望,想着能再见秋楚一面,可左等右等也没看见她。 这会儿打道回府,心里空荡,一时无趣,又去了临凤园晃悠,没成想却遇到了从飞羽宫回来的嬴政。 “君上!” 驻月这一声寻常的问安,却叫向来稳重的嬴政吓了一跳,脸上莫名浮现了一股惊讶神色。 “伏越……你怎在这儿?” 嬴政见她一人在临凤园 “怎么没回章台宫呢?” 驻月瞧他神色有几分焦急,又问 “您不是去飞羽宫探望小公子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小公子如何?” “无碍的,孩子只是吃多了涨肚,这会儿已经无碍了。” 驻月看着嬴政,而向来君临天下的君王在此刻却眼神闪烁,原来……驻月碰见的并非秦王,而是赵协! 赵协许久未见她了,这会儿突然撞见自然惊讶,一时没想好如何应对,自然露了几分怯。 “只是吃多了?方才我瞧赵妃娘娘哭的伤心,还以为小公子得了重病。” “无垠原就是一惊一乍的性子,你若是真信她全部,那当真是头疼了!” 两人往章台宫走去,随行一队人跟着,而跟在赵协身旁的李善全早已吓得大汗淋漓。 “那最近该给小公子吃些清淡无负担的膳食才可,孩子脾胃原就娇嫩,不可多吃。” 驻月与赵协并列走着,赵协听她这三三两两的闲聊之语,瞧她脸上浮现几分温和,俨然一副沉溺于幸福中的小女人形象。 忽的……他心底升起了个“坏主意” “伏越……” 赵协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 驻月回头看他。 “这天气园子的枫叶正红,陪孤去赏会儿枫如何?” 此话一出,李善全连忙跳出来阻止 “君上,今日徐道长的丹药已送到,您该回去服药了。” “不碍事的,晚些也无妨。” 李善全哪里能想到他会拒绝!这国君千叮万嘱,叫他不要跟伏越走太近,这家伙倒好,这会儿上赶子贴上去!若是被国君知晓,定会狠狠责罚。 驻月看了看院子的红枫,笑着点点头 “君上既然有这雅兴,我怎能不陪呢。” 两人往红枫走去,谁知赵协见李善全跟上,又开口制止 “孤与伏越一块儿赏枫,你们就别跟着了。” “这……” 李善全满头大汗,连连摇头,又眼神示意 “君上……这……这不可啊!” “怎么了?” 驻月似乎看出了蹊跷 “君上是否有要事缠身呢?若是如此应该先去忙才是,怎能在此闲逛呢?” “李善全!” 嬴政忽一冷嗓子 “孤难得与伏越独处,你休要再多言!” 赵协的眼神与嬴政一模一样,这股令人窒息的阴鸷叫李善全胆寒三分,恐言多有失,只能缩了缩头退下。 两人往亭子走去,赵协犹豫片刻,便扶上了驻月的腰。 “秦宫如何?” 如何? 驻月一愣,点点头 “挺好的。” “身子可有好些了?” 驻月望向身边国君,再度点点头 “已经无碍了,这么多御医给我诊治,早就好了。” 两人在亭子坐下,望着临凤园的点点红枫,驻月笑道 “这个园子一年四季都有景可看,这会儿虽是深秋,但有红枫点缀也不觉寂寥啊。” 赵协看着身边女子,这想要捉弄嬴政和驻月的心思越来越高,他暗自笑了笑,又一本正经地说 “我们回了秦宫后便难得独处,你,你可有想孤了?” 此话一出,驻月蹙眉不解,她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地看向赵协 “君上,我们在雍城也不是天天独处啊!您在雍城的日子也时常接见百官,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您身边的。您这会儿……为何突然说这些肉麻的话?” 赵协忽抓过驻月的手,又深情款款地诉说 “可是孤总想与你待在一块儿,最好无时无刻都在一块儿。” “君上……” 驻月觉得眼前的嬴政有几分陌生,从前的国君虽会说些肉麻之语,可都是私底下说的,也不会说如此浅薄之语,这会儿……这大白天的,又是在外,怎么就开始骚话连篇了? “您还得处理国事呢,怎么可以天天和我在一块儿,我寻常便在章台宫,您若想见,我自然会来。” 驻月扯着抹尴尬的笑意又问 “您今天怎么了?可是遇上难事了?” 赵协望着眼前的女子,见她模样可爱,似乎也未发现自己是假,见她双唇粉嫩诱人,这会儿大着胆子抓过驻月的手,便想吻下去。 驻月见今日的君王不像寻常,在这高处的亭子里便想寻亲密,见他的脸越靠越近,这心里越发觉得怪异,当赵协的双唇要碰到驻月时,谁知她一把推开了他! “君上……” 驻月立马缩回手。 “外头不能这些,不成体统!” 被推开的赵协犯懵了,这两人不是爱的死去活来的?怎么就能拒绝自己的吻呢?难道……她发现了?! “我该走了,还有事等我呢!” 驻月不知缘由,只觉得这会儿与国君相处十分不适,隐隐觉得怪异,国君的示好自己不讨厌,这这会儿……他的爱意却令自己有几分不悦。 为什么会不悦呢? 驻月埋头跑过,李善全喊都喊不住,恐赵协这厮惹了她生气,又见赵协慢慢悠悠从亭子下来,笑的似意犹未尽 “你,你不该捉弄她!若是叫君上知晓,你定会受罚!” “无碍的,我方才什么也未做。” 赵协笑了笑,看着驻月越跑越远,心头也不免疑惑了几分 难道……她真的发现了? 临了夜,驻月去伺候嬴政用晚膳,见他伏在桌边批阅奏章。 “君上……” 她怯怯地唤了声。 “恩……” 嬴政只应了声,连头也未抬起。 这白天国君跟发情一样,这会儿又正常了,驻月觉得奇怪,忍不住凑近了观察。 鼻子眼睛都好好的,脸上也没沾奇怪的东西,看着很正常啊! 第161章 情意 她又绕到身后,没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啊!怎么……白天…… “你这是在做什么?” 嬴政眼一抬,就瞧见她盯着自个儿正打量呢! 满眼的疑惑费解,不知又在玩什么新鲜事儿呢! “你干什么呢?” “君上……您今天身子可有不适?” “不适?” 嬴政摇摇头 “孤很好啊,怎么了?” “白天在临凤园见到你,总觉得您怪怪的。” 驻月此话一出,嬴政便知她是遇到了赵协,原看她的眼神还光明磊落,这会儿又闪躲起来。 自然也不能多问,问多了露出马脚,待回去审问赵协便可。原还觉得心情不错,这会儿已是怒火中烧,没想到赵协还真敢肆意妄为! “那……这会儿呢?” 嬴政强撑着镇定,又笑着问道 “这会儿倒是不奇怪,您怎么了?白天是心情不好吗?” “是关心亥儿罢了,见无垠哭的厉害,还以为他怎么了,搅的有些着急,便语无伦次了。” 嬴政又提笔继续写。 “怎么了?孤白天真有那么奇怪吗?” 驻月见他又恢复了正常,笑着打趣道 “只是觉得言行有些陌生罢了,原来是关心孩子,没想到君上心乱时会是这样。” 眼见着天已暗,待用完膳,驻月便又要告退,见她要走,嬴政连忙拉住她,略带试探地问道 “今晚可让孤在春遥殿歇息?” 此话一出,驻月红着脸,也不回答,只是点点头。 见她愿意收留自己,嬴政喜出望外,连忙回应 “那等孤将这些事忙完,再来寻你!” 送走了驻月,嬴政原堆满笑意的脸瞬间暗了下来。 他走入承德殿屋内的暗门,见赵协正躺在榻上乐的悠闲。 “君上,您怎突然来了,晚上不去春遥殿吗?” 赵协见嬴政一脸阴鸷,这股杀意已许久未浮现了,看样子是知道白天自己调戏伏越一事了。 赵协明知嬴政怒点,却还嬉皮笑脸走近,还未等他再言,嬴政忽抬起手,狠狠朝他的脸上扇了下去! 一巴掌将赵协打翻在地,见其口鼻淌血,嬴政还是觉得不解气,忽又抽出腰间配剑,直指这胆大妄为之人!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忤逆孤!” 嬴政双眼迸发着怒火,他是真的对自己起了杀心! 赵协被打的昏头转向竟也不收敛,笑着起身,又摸了摸嘴角的血说道 “君上为何如此?” “你敢无视孤的警告,私自见了伏越,你是不是还做了什么不堪之事?!” 嬴政长剑直指赵协额头,那赵协却还是一副悠闲自得模样 “我可没做什么,或者说……当我想做什么时,她似乎发现了异样,直接拒绝我的亲密。” “你!!” 此话一出,嬴政更是怒发冲冠,他一剑刺向赵协,锋利的宝剑刺穿了他的衣衫,只抵皮肉! 有一丝痛感传来,赵协看着眼前暴怒的君王,仍笑着说 “她,似乎发现了你我的区别……” “赵协……” 嬴政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剑刺穿了他! “你别以为孤还需要你,你便可以肆无忌惮了!你踏入了禁地,孤会不计后果杀了你!!” “杀了我,还有谁会替您去死呢?” 赵协举双手示意 “我只是一时好奇罢了,她既然如您所说这般痴情,定会察觉异样,没想到……” 赵协笑着,舔了舔嘴角的血。 “她还真如我期待的那样,与后宫那些没有灵魂的女人不同!” “你休要再接近她!孤只能原谅你今日一次,若你再犯!孤必将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嬴政收回长剑,见赵协嘴角淤青,又冷冷地说道 “这几日你无须出门,养好了伤孤再叫你!” 待嬴政走出暗门,赵协才面露痛楚,见他摇摇晃晃地再次坐回榻上,解了衣衫一看,才发现被嬴政刺伤的地方竟流了好多血。 “可恶!” 他骂了句 “还真想杀了我?嬴政……咱们在一起这么些年,你还是第一次对我露出杀意啊!” 嬴政怒火未消,怒气冲冲地来到了春遥殿,忽的推门而入,就瞧见驻月坐在铜镜前梳头。 嬴政这一推门声响极大,吓得驻月手中梳子都掉了。 “君上……” 瞧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驻月也不懂了 “怎么了?” 驻月刚走近,谁想嬴政一把抱过她,深深地吻了下去。 嬴政的吻变得热烈且具有侵略性,叫驻月无法开口,原还想一块儿坐着聊会儿天,逐渐深入,可转眼间,如雨点似的吻便席卷而来! 嬴政吻她吻的沉醉,二人缠绵床榻许久,叫他忘乎所以,被嬴政触摸过的肌肤滚烫,这如洪流似得爱意席卷的驻月无法自拔,想要多言一句都不得。 喘息与交融的欢爱在深秋的夜晚蔓延,此刻的嬴政又觉心有归属,甚是安心。 “没想到您如此威严,竟也喜撒娇呢。” 此时嬴政正伏在驻月怀中喘着粗气,驻月抱着他,抚过他的额发,有些微微湿润。 嬴政不言,只是贪婪地享受着驻月所带来的温柔,倚在她怀中暂时卸掉帝王的威严也可,他伏在她的胸膛上,笑着说 “儿时未得撒娇之地,这会儿向你示弱,你可别笑话孤。” “不会……” 驻月温柔地说道 “君上想在我这里撒娇几次都可。” 两人又再度拥吻,痴缠的爱意宣泄无疑,嬴政明白驻月是不会主动提出为后一事的,她虽不主动提,自己也不可不说啊! 当他一遍遍吻过这诱人的双唇,探索着她灵魂深处的感情时,嬴政忽开口说道 “伏越,孤想立你为后,你觉得如何?” 此话一出,驻月愣住了。 “王后?” 她念念有词,嬴政的吻不断袭来,还未等她弄明缘由,又再度深陷此人怀中。 “孤会像民间嫁娶那样,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昭告大秦所有子民,迎娶你入宫,要你为孤的王后,与孤坐拥天下,如何?” 两人折腾到深夜才终于安歇了。 驻月这会儿正犯懵,见嬴政表情严肃,似乎是认真的。 “我……” 她摇摇头 “我不想做王后。” 第162章 郑良 “真不是玩笑?” 见她说的云淡风轻,根本不把王后之位放在眼里。 “孤许你后位,你也不要?” 瞧她摇摇头,笑着说 “王后要协理六宫,又要在朝臣百官面前周旋,您觉得我有这样的本事?” “你可以试着去做,从前的王后也不是生来就是做王后的料啊!” 嬴政搂着她,见她头发散开的样子甚美,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 “孤不想许你妃位,总觉得对不起你的一片真心,孤能给的,也只有王后之位了。” 两人聊起天来,驻月摇摇头叹道 “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做这个名义上的女官我便很满足了,君上无须对我亏欠,这样的我反而乐的自在些。若是得了后位,我便掌握了权利,我怕自己深陷权利中心无法自拔,只会向您索要更多,人一旦得了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东西,就会变得贪婪,我不想那样,也不想附加太多身份,如今我只是我,简单,知足就好,就像今夜这样……” 见她拒绝,嬴政也无法强加给她,只能点头回应 “你既然不要,那孤便为你保留着王后之位,待你哪天想通了,孤再昭告天下。” 嬴政搂着驻月直叹气 “没想到孤等来合适这个位置之人,而这个人却拒绝,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他看向驻月,又问 “你想要什么?孤想给你的,你都不收,你想要什么呢?” 谁知眼前古灵精怪的女子忽又吻了过来,俏皮的模样露着几分羞涩,她在嬴政耳边轻轻说道 “想要您一个。” 嬴政一个转身,将她压在身下,笑的有几分得意 “怎么?还不够?” 两人度过了温柔的一夜,春遥殿原就甚少有人来往,这会儿更是四下寂静,当前已是深夜,可嬴政还未睡去。 怀中的女子已经枕着自己的臂膀安然入睡,嬴政喜欢与她同眠,早起看到她未梳妆打扮的清丽模样,想到未来的每一天都有驻月相伴,心里又满是希望与期许,仿佛布满荆棘的道路终迎来了光明,有个人与自己携手一块儿走过,还有何可畏惧? 嬴政一遍一遍抚摸着她的长发,想将这份柔情刻进心里。 待了第二日天还未亮,嬴政便已起床了。 “您要早朝了吗?” “恩……” 刚起的嬴政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温柔,见驻月也支起身子,连忙说 “你可再睡会儿,现在天还未亮呢。” “我伺候您换衣。” 见她揉着惺忪睡眼,嬴政抚上她的面庞,还未等驻月睁开眼睛,温柔的吻又缓缓袭来。 “等孤下朝,便来寻你。” 嬴政轻抵她的额头,又不舍与她分开,直到驻月催促,他才依依惜别。 因为太后回秦,惹的郑良许久不敢出现在嬴政面前,就怕国君提及过往,将自己同太后合为一谈,惹君心不快。 这几日她不出云台殿,也不想见国君,只是日盼夜盼,自己可千万别跟太后再扯上关系的好。 眼瞅着过了半月,得知伏越天天去看太后也不见国君发怒,郑良这才安下心来。 “明个儿一早,你陪我去给太后请安,咱们带点她爱吃的东西过去。” “娘娘,太后与君上有嫌隙,咱们这会儿去看太后,会不会惹国君不快呢?” 秋楚又再一次成了郑良的心腹。 “不会的。” 郑良望着烛火 “那伏越天天去君上都未说什么,怎么可能还有嫌隙呢?我早该想到了,君上既然带她回来,那必定是握手言和了,既然当初我蒙太后之恩,如今十余年不见若是不去探望,岂不是叫国君觉得我是个心狠薄凉之人。” 她笑了笑,又言 “就光叫伏越在那儿表孝心了,好处都叫她占了,咱们这些昨日黄花也应该做些表示。不叫国君忘了才是……” 郑良端了些许点心补药去,这未央宫从前忌惮,连路过的次数都甚少,这会儿再推门而入,倒叫她想起了些许从前。 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踏入的未央宫,映入眼帘的竟是伏越与太后一块儿嬉闹,这样的场景若不是亲眼所见,郑良是绝对不敢相信的! “太后……” 她见驻月也在,连忙一改冰冷神色,又恢复了寻常的温柔顺从。 她连连走近,走到了太后面前时,赵离姜与驻月才停止了笑声。 “是你……” 糊涂健忘的太后还记得她。 郑良没有同驻月打招呼,仿佛她不存在般,连一起跟随而来的秋楚也忽略了她的存在。 驻月见郑良来请安自然也退下。 “太后,我明个儿再来陪你,章台宫还有些许事儿等着我呢!” 赵离姜这会儿没了笑容,只是朝驻月点点头,便看向了郑良。 待驻月出了未央宫,赵离姜才缓缓开口道 “好久不见了,子姌,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老太婆呢!” “太后哪的话,子姌当然记得您,当年莫不是您提携我,我如今哪里能成为国君的妃子呢,这份恩情,子姌不会忘。”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赵离姜倚在榻上,抚摸着怀中的猫儿说的漫不经心 “佛口蛇心,装乖扮弱的功夫到现在都未减,你难道还靠这点博得政儿的怜爱吗?” 赵离姜说的露骨,根本不给郑良留面子,都说这老太病糊涂了,可这些事她记得倒是清清楚楚,也不知是真健忘了还是假健忘! 这会儿郑良是有气无处撒,顾念她太后的身份也只能一笑了之 “太后您说笑了,我这样没有家世背景之人,不就只能顺从柔和,才能博得君上的一点喜欢吗?” 赵离姜笑着说 “你若是存心想来看我,我入宫第一日你便能来了,这会儿都过了半月,你才来。是在观望我与政儿的关系是否有重修旧好,对吗?你瞧伏越天天来探望无事,你便来了,你这点小心思……怎么瞒得了我呢!” “哈哈……” 郑良忽笑的爽朗,捂着帕子直摇头 “还说太后病了,我看好的很呢!真不愧是您,我以为您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您还是这未央宫的主人。” 第163章 苦楚 “子姌,秦宫终是变了,政儿似乎已经不喜欢乖巧顺从的女子了,你该想想其他……若是再这么下去,我瞧这王后之位也轮不到你啊。” 赵离姜生性原就张扬无度,这虽是病糊涂了也依旧如此,见了郑良便直往她心窝子里捅。 后位,一直叫郑良耿耿于怀,当初生下扶苏,与嬴政恩爱甚笃之时,她以为嬴政会立她为王后,朝臣提了两次,嬴政否决了两次,王后,这两个字甚至没从嬴政嘴里提及过一次。 “太后,您误会我了,如今在君上身边过了这些年,早已将君上的脾气了解清楚,他不愿立后,何人来都不肯,我?又有何资格呢,我早就不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如今只想守着扶苏罢了。” 赵离姜抚摸着猫儿,笑的有些倦意,她望着满园的秋景说道 “当初你伏在我面前哭的凄惨,说你不甘一生为奴,求我帮帮你,那时的我以为你同我性格相似,倘若你跟了政儿,便能充当我的眼睛监视他。我以为你有能力走到高处,结果……你始终走不进政儿心里。我老了,不中用了,政儿也不再是当年的孩子了……这会儿,我帮不了你什么,即便你再怎么奉承我,我也帮不了了。” 郑良见她这次回宫,洗去了从前的张扬,连语气里都是疲倦 “我不想再卷入任何纷争之中了,好不容易回了咸阳,我可不想再回雍城,那里太寂寞了,太寂寞了……” 在宫里抬头无亲人,身后又无可倚靠的母家,郑良明白,若要在秦宫活的好,必然是要寻个有力倚靠的,当初寻了太后,太后倒了。寻国君?郑良摇摇头,国君绝对不会将自己放在心上的。 见她愁眉不展,想必秦宫的日子也是难熬的很啊! 赵离姜笑了笑 “我给你指条明路,如何?” 此话叫郑良眼前一亮,不曾想太后都这样了,还能有路子? 见她笑的有几分深意 “你同伏越做朋友,如何?倘若你能与她处理好关系,没准……还有机会重回政儿心里的。” 一提伏越,原是愁眉不展的郑良忽就换了副面孔,略带恨意且不甘,嗤之以鼻这条明路,连装都不想再装 “还是不了……” 不曾想郑良拒绝的如此干脆。 “呵……” 赵离姜篾笑着 “你果然与她不和,十年前你便是如此,只要政儿稍宠哪个女人,你便不悦,没想到十年了你还是这样的脾气。” 她懒洋洋地倚在榻上闭上了双眼。 “何必呢?你给政儿生下了扶苏,你是他孩子的母亲,就算政儿无法爱你,也不会亏待你的,你何须如此较劲,惹得自己也不好过呢。” “我不甘心啊!” 郑良忽眼眶一红,咬牙道 “君上与我夫妻十余载,只与我相敬如宾,旁人瞧着我的恩宠不衰,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从未走入过君上的心里啊,当年是太后提携我,向君上百般介绍了我的好,君上才接受我的。君上若是真心里有我,当年第一次在他面前跳舞时,他便会注意到我了,何须叫我这般费心接近呢。” 赵离姜沉默许久,随后才说 “子姌,有时候不争,便是争。你这般争抢不休,到头来或许只剩空一场啊!” “太后,您变了,当初您那股意气风发的劲头去哪了?当年大秦的天下可是由您一手掌握啊!就连先王和君上都拿你无可奈何啊!” “都过去了……” 她闭着双眼,可眼前却不断划过当年雍城一战,行宫内布满的血腥味直到此刻都未散去过,当年叫嬴政噩梦连连的孩童哭声,何尝不是折磨着自己呢?自己争到最后,连孩子的爱都输的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 “子姌,我便是最好的例子,我争权,争宠,争独一无二的爱,争到最后,却是这样……” “明明是我先来的,我与君上十余年夫妻,难道还不比君上与伏越不到一年的感情吗?!” “宫里的女人都争先恐后想进入政儿的心,可政儿偏偏将你们拒之门外,这也是我的错,可是……偏偏那伏越就是这般好运,她出现的恰到时机,出现的这般与众不同,子姌……你再怎么争,都是输……” 赵离姜缓缓睁开眼睛,瞧着郑良满脸的不甘心,又说 “你看那伏越性子活泼不拘小节,就别以为她是个软柿子,你若是真要与她作对,那她……可也不是能被你随意拿捏的啊……” 郑良不愿承认,欲再言,谁知赵离姜摆摆手道 “下去吧,我乏了。” 不争便是争,这算什么?! 赵离姜走出未央宫仍是一脸不甘! 若是什么都不争,那这秦宫,君上的心,不都被伏越给抢走了吗?!那留给自己的还有什么?! 一行人匆匆离开,却发现伏越竟然没走,正站在未央宫门口左顾右盼,似乎在等自己呢! 驻月当然不是在等郑良。 “娘娘……” 她向郑良行礼后开口问道 “我与秋楚有两句话要说,不知可否借她些时间呢?” 这个女人,郑良看着她那张惹人讨厌的脸,连后牙槽都咬酸了! 仗着年轻,有那么几分姿色,便跟个花蝴蝶似的围着君山团团转,将君上迷的忘乎所以,实在费解! 郑良如今在驻月面前自然不用再披虚假的面容,见她不屑一顾,撇过头冷着嗓子说道 “倘若秋楚要跟你去,我自然不阻拦。” 驻月见她表情刻薄,又看了眼躲在郑良身边的秋楚,见她也撇过头不看自己。 “秋楚,我有话跟你说,不会耽误你很久的。” “不了……” 谁知秋楚也冷着嗓子回道 “我要扶娘娘回宫了,云台殿事务繁忙,不像你在春遥殿般自在,我是奴婢,怎会有这闲工夫同你聊天呢。” 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叫驻月只觉不妙,那昔日向着自己的秋楚,却在此刻扶着郑良,像是她忠仆般,两人不论是神色还是语气都这般相似,实在叫人不寒而栗! 第164章 正面交锋 看样子因自己爽约一事,秋楚竟已倒戈郑良,两人如今是一条心了! 驻月看着秋楚冷漠的样子,实在觉得不可思议,当初那么要好的两人,如今却形同陌路,那温柔内敛的秋楚,竟真就那么狠心与自己断交了! “秋楚既然不愿,你也不能强拉她去吧?” 郑良见驻月那副样子,越看越气,迈开步子走到她面前揶揄道 “跟着国君去了雍城两月,不仅将君上伺候的舒舒服服,连太后都给收的服服帖帖的,你好大的本事,我以为伏国这样的荒蛮之地,是养不出像样的公主的。没想到……你们伏国能把你这样拔尖儿的公主送来,这笔买卖……还真是值了!一个你,便可保伏国一世太平了!” 眼前的娘娘,与初见时那位温柔和善的娘娘实在是天壤之别!她隐藏的这么好,将宫里所有人都骗过,嬴政说她和善温和,宫里侍从夸她心善,谁曾想她竟是这么个善妒之人,秋楚如今这副样子,她大抵也从中挑拨了不少! 她充满敌意的眼神一遍一遍扫过驻月,原还想隐藏本性,可她一出现,所有的伪装都无法再继续,郑良实在恨她,不想与她周旋,只想快快将她解决! “整日围着太后转悠什么?不就是想在君上面前卖乖吗?如今君上都成你一人的,怎么?还不知足?连昔日旧友都想要回不成?!” 她看了眼秋楚,又高了几分嗓音说道 “哪有你这样的朋友,自己得了恩宠,便叫旧友给你为奴为婢,怎么?宫里那么多奴才不够你使唤,还要来使唤昔日旧友不成?!” 瞧她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驻月嗤之以鼻,哪里会怕她! “娘娘有些话说的倒是真,伏国送来和亲的公主,自然是最好的。我如今才来不到一年便能叫娘娘急着卸了伪装,露出了獠牙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看样子……我倒还真有些本事。” 她轻哼了声,也不甘示弱 “君上何曾是我一人的?他有手有脚,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想抱谁,便抱谁,何曾是我能控制得?倘若娘娘心有不甘,有时间在背后说我的不是,不如多去几趟章台宫如何?想着章台宫也无人敢拦了娘娘的路啊……” 驻月这一番话叫郑良气的够呛,原以为她还能自谦些,在自己面前怎么也得有几分恭敬。这会儿倒好,耀武扬威似的炫耀着自己受宠一事,真当是闻所未闻! “你这是什么意思?仗着自己得了君上宠爱便急不可耐地到处炫耀了?” 郑良瞪眼看她,两人之间已有了深深的嫌隙,根本不用再隐藏了! “你原是这种人?” 她冷笑了声,谁知驻月也不弱,又继续回 “我原不是这种人,可是……我偏偏也不是能受欺辱之人,娘娘若与从前能与我客气,我便也敬着您,娘娘若是看不过,要拔了我这根眼中钉,想必也是寻错了法子,平白无故受窝囊气,我可不乐意受着!” 驻月看着她那副怒火中烧模样,又说 “娘娘与其跟我抬杠,该多去顾着公子才是真,整日就望着些得不到的东西使劲争抢,又有何意思呢?” 郑良一挑眉,还真没想到此女子倒也是个泼辣货,那嘤嘤受欺负的小媳妇儿自顾受着委屈还真不是她的性格,她忽扯着嘴角冷笑了声,在其耳边轻言道 “你今日这些话语,我也算是记在心尖了!可你别忘了……” 她看向不远处的秋楚 “你的好友还在我云台殿呢,今日你这番言论,也不怕我回去拿秋楚出气?” “你不敢……” 驻月再度开口 “娘娘可能不知道吧?我的性子便是有仇必报,您若真敢伤了秋楚一根头发,那我便是豁出全部,也是要报此仇的!此事若是真的闹大,闹到了国君耳中,您说您这番辛苦维持的贤良淑德形象,还能不能再继续扮演呢?!” “呵……” 郑良眼中迸发着怒火,再度冷笑道 “没想到这后宫还真来了个能扛事儿的,寻常那些娇滴滴的妃子倒真不如你来的厉害!你敢这般明目张胆的与我说这些!即便我对你做了什么,我可是扶苏的生母,君上再怎么气,也不敢当着扶苏的面儿拿我怎么样的!” “我劝您还是收敛些的好!” 驻月知晓孩子无辜,瞧她被怒火冲昏了头,还真怕她不顾扶苏做错了事,思来想去,才好言相劝 “倘若您真想为了扶苏好,那便应该继续装下去,您觉得自己犯了错,不会连累公子在君上心中的地位吗?公子为长子,更是被君上寄予厚望,难道……您不怕有朝一日,君上厌恶了您,也连带着厌恶了有您这样一位母亲的公子吗?” “你……” 一番言论怼的郑良无法开口!驻月说的自然有道理,她也不是被气昏了头不管不顾的莽撞之人,扶苏是在秦宫唯一的希望,倘若有朝一日扶苏能被立为太子,那么自己在秦宫的日子也会好过些,在君上心头的地位自然也不会不一样! 若是这会儿便不顾扶苏与她撕破了脸,也不知这疯妇会在国君面前如何的搬弄口舌是非。 提及孩子,郑良终于收敛几分。 “章台宫我便不去了,这几日身子不爽,见不了君上!” 说罢,便领着秋楚等众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今日第一次与郑良起了这莫名的冲突,看样子她果然已经忍了许久,再也不想忍了!这暗潮涌动的后宫,自己终还是搅和进来了! 驻月怏怏回了章台宫,方才秋楚那冷漠样子实在叫自己心痛,可如今自己不管如何解释如何道歉,那孩子就是跟自己犟上了,再也不肯重修昔日友情了! 当她来到承德殿时,发现李善全一脸凝重地在屋外候着,似有事发生。 “姑娘,你终于来了,方才君上还找你呢!” “怎么了公公,君上找我何事?” 李善全看了眼屋内,轻声说道 “这会儿相国大人来了,他正与君上商议攻赵一事,这公公我也听不真切,似乎说先前派去收买赵国相国的人失败而归,这会儿君上正发怒呢!” 第165章 为君解忧 驻月端了茶推门而入,见嬴政坐于王位上,殿内还有李斯一人在侧,这殿前跪着的,还有几人。 嬴政也没抬头看她,只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李斯愁眉不展,那跪在地上的三人也不言语。 “君上……” 驻月将茶盏放在嬴政面前,见他似乎心事重重也未退下,只退到身后候着。 殿内静的离谱,这几人都不语,却又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驻月不明,隐隐察觉大抵是攻赵一事有变,又叫嬴政烦心了! “你是说,你携了诸多宝物去,那赵国郭开却不看一眼,直接将你们轰了出来,便闭门不再见了?!” 嬴政低沉冷漠的声音撞击着殿内的墙壁,引得人心惶惶,甚是压抑。 “是!” 跪着的其中一人连忙回应道 “那郭开说他不是如此贪财之人,岂会为了这些财物而出卖赵国,臣等多次上门求见却都叫他拒绝,连带着的宝物也未叫他收下,悉数运回了秦国。” 嬴政啧了一声,又怒视李斯。 “孤记得……是相国说郭开乃是贪财小人,怎么?孤运了些许个宝物去还不能入他法眼?他到底是不被钱财所收买呢?还是看不上秦国的宝贝?!” 他的质问声听着轻缓,但带了十足的杀气。 “这……” 李斯一时难辨,皱眉深思,又摇头叹道 “不应该啊,臣堂下门客曾游历赵国,有幸见过郭开一次,说那郭开兔头麞脑,堂下门客无数,要人月月缴足了银两才愿推举庇护他人,怎,怎就不是个贪财之人了?!” 他看向殿内跪着的三人,见这三人容貌憨实,拙口钝腮的,实在没什么气度威严可讲啊!怎么?当初怎么就找了这三人去了?? “君上,大抵是派去的人不对,从而得不到郭开重视,以为咱们不是诚心结交,恐对他落井下石,故而才闭门不见的。” 嬴政不言,看着殿下三人吓得身子略微发颤,也知这三人不是无所畏惧之人,只能叹道 “你们先退下吧,此次失利孤暂且不怪你们……” “多谢君上开恩,多谢君上开恩……” 三人捡回一条小命,连连磕头谢恩退下。 待这三人退出殿外,又是一片死寂。 “赵国如今将兵权全权交由李牧一人,他善用兵,也善使兵法,赵国原已不堪一击,叫他一统领,又成了无坚不摧的强兵良将,大秦屡屡出战,却甚少得胜,就算得胜也是损失了不少兵力。倘若……李牧一日不除,我大秦拿下赵国岂不是又得多等一日?!” 李斯见国君苦恼,思来想去开口回道 “君上,既然他人都无用,何不叫臣亲自前往游说郭开?您觉得……” “不可!” 嬴政一挥手,立马否决提议 “相国乃是大秦重臣,孤的左膀右臂,岂能叫你入赵深入险地,你倘若去了赵国一事被他国知晓,那其余六国难道不会派刺客来劫杀你?!孤不能冒这样的风险,这收买郭开一事若不成,便换个,总有办法!” “可是……” 李斯摇头直叹 “这样一个人不好找啊,既要忠于大秦无不二之心,又要处变不惊临危不惧,这样的人虽在秦不难找,可这些都是人才啊,若是折了……还真是有些可惜……” 两人再度无言,陷入苦想。 驻月瞧嬴政颇费心思,这皱眉深思的样子估计要搅得他好几天不得安睡,忽举起手,弱弱地说了句 “要不……我替君上跑这一趟?” “你?!”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震得嬴政与李斯异口同声地惊叹,驻月瞧这两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不行不行!” 还未等自己再说第二句,嬴政立马否决了这个提议 “你怎么能去!不行不行!” “是啊,这可不是姑娘家的闺阁游戏,怎能叫你一女子去呢!” 李斯嘴上虽这样说,但心里还是佩服眼前女子的勇气,也不知她是一是逞能,还是真的有计。 “我……怎么不能?我可是绝对忠于大秦的,伏国依附大秦,我是绝对不会做出有损大秦利益之事的。论智谋,虽不及君上与相国,可也不至于在郭开面前露怯吧?” “不行!” 嬴政一口拒绝 “你可知此事多少危机,若是弄不好小命不保也说不准,怎能叫你去!” 李斯捋着胡子未言,而是观察着这大言不惭的女子,年龄不大,言行活泼,倒真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风姿。 他见国君与她辩论,瞧她据理力争要表明自己可以,虽觉此事离谱,倒没准真的可以。 “君上……” 李斯插嘴说道 “姑娘既是伏国的公主,想必也是见过些许世面的,臣见姑娘勇气可敬,似乎也非逞一时意气,也许,叫姑娘……” “不行!” 嬴政疾言厉色,一下子就叫李斯闭了嘴 这入了赵国有些许危险不说,就是这路上也是危机四伏,怎能叫驻月立于危险之中,嬴政怎么可能会答应呢! 他看了眼驻月,见她还想跟自己辩论了,一挥手,也不顾李斯 “此事作罢,不许再提!大秦这么多人难道就挑不出一个有用之人?!要叫她区区一弱女子做这些,不行不行!” 说罢,他便起身就走,李斯瞧劝说无效,也只能作罢! 驻月见嬴政有了怒气,也连忙随上了他的步子。 “君上,君上……” 她追着他来到了屋内。 “您生气了?” 驻月试探着问道,瞧他脸上正浮现着怒火呢! “你……” 嬴政指了指她 “你可知你今日之语甚是离谱,你要去赵国游说郭开,你可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一女子,怎能单独去见他!” “君上……我就知道您是担心我的安危,并不是否认我的能力。” 见四下无人,驻月环住嬴政的手臂,笑得热烈。 “我虽不是非常了解郭开为人,但也知一二,今日你为此事烦忧,恰好我又觉得自己有这能力,毛遂自荐,岂不是正好为你解忧吗?” “不行!” 嬴政语气坚决,似乎无法商量。 “孤怎能叫你去做这危险之事,倘若孤要赵国,直接攻打便是,叫孤的女人为秦深入险地,怎么也不可!” 第166章 入赵 “君上……我也想为君上分忧解难啊。” 见嬴政踱步离开,驻月又跟了上去。 “我瞧您为赵国一事烦忧数日,今日又添此难题,想着您殚精竭力,恐您身子受累,才大胆进言的。” “孤知道你是好心,可,其余事孤皆由你,此事不可,此事……不是件小事。” “难道君上觉得我不行吗?” 见她死缠烂打呢,嬴政依旧绷着脸绕去了园子里。 “不是怀疑你的能力,而是此事有危险,孤不能不顾你的安全,即便孤多么想要天下,也不能将心爱之人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啊!” 此话一出,驻月忽一笑,有几分含蓄,她虽知此事并非易事,也知当下时代离了嬴政的保护是危机重重,可见他烦忧,自然想为他解忧。 “既然君上怜惜我,我自然也将君上放在心头最重要的位置,此番去赵国,又岂会让自己陷于危机,无法回来见您呢?” 见嬴政未反驳,驻月又立马说道 “我是为您解忧去的,又不是去送死的,遇到了难事危险之事自然知晓要躲要逃啊,哪里会傻傻的就叫人害了!” 她拉着嬴政的手臂又言 “虽然在秦宫与君上朝夕相处的日子很好,但我也是真心想为您分忧的,您寻常就护我爱我,我自然也想回报您这份感情,您就当是我为了讨好您才斗胆自荐的,如何?给我个表现得机会,叫您刮目相看,怎样?” 见她娇滴滴地缠着自己的手臂不放,嘴里说着两国生死之事,却笑得甜蜜。寻常日子不见她讨好卖乖,这会儿倒是学会“献媚”了。 嬴政叹了口气,转身将她抱在怀中,语气不再那么抗拒 “你想讨好孤,有其他各种办法可用,为什么要接下这难做又危险的事儿呢?你一女子,怎能去做这些呢?孤实在不想,况且……你若是去赵国,定要去许久,也非一趟便能解决,孤实在,不想叫你离开秦宫,离开孤的视线。”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您只需派我一小队兵马便可,我会不负您的期待的。” 嬴政将驻月揉入怀中,叹道 “你真的那么想去吗?其中危险你真的知道吗?” “恩……” 驻月点点头,一时嘴快差点说了自己同老爹一块儿夜里盗墓之事,这话都到嘴边了,立马绕了回来 “我在伏国也不是坐享安乐的公主,与爹爹一块儿骑马狩猎,还与哥哥们一块儿随军出征过,这件事的危险我自然知道,您就放心吧,让我为您分担一点点忧愁吧,不要叫我只做个金屋中的娇人。” 嬴政沉默许久,他抚着驻月的后背,心中不断挣扎着此事到底要不要点头,可眼前的姑娘与后宫中其他女人不一样,肆意洒脱,不求回报却又愿分担自己的忧愁,实在令人难懂!她这般热情,自己还真有些不忍心拒绝了。 “孤派李信陪你一块儿去,李信还未带兵入过赵国,认识他的人不多,再派个五十人精兵随你一块儿前往,你就假扮成商客,入赵国做买卖去。” 见嬴政答应,驻月连连点头。 “不过……” 嬴政又严肃着提醒道 “不可强出头,不可与郭开起争执,他想与秦合作便合作,不肯便作罢,孤不需要勉强。一路上你要注意安全!” 他沉思片刻,又补充道 “你一个女儿家出门不便,一路随行都是男人也不可,就叫吕瑶随你一块儿去,伺候你的日常吧,如何?” “好!” 驻月眨着那双大眼睛望着嬴政,笑得高兴 “您说的我都记在心里,绝不会叫自己掉一根头发的!” “哎……” 嬴政深深叹了口气,又将驻月搂入怀中 “你这般热忱,孤实在不想叫你这片赤诚之心枉费,也不知答应此事是对是错,总之,你一定要早些回来。” “恩……” 驻月倚在嬴政怀中回应着 “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回来的,这一路上,我会时时刻刻记着君上的牵挂的,不叫您担忧,也不叫自己落险。” 见他虽是答应了,可似乎不舍极了,欲言又止的表情实在惹人心疼。 “君上……” 她唤着,示意嬴政弯腰凑近些。 “怎么了?” 见她这副古灵精怪的样子,嬴政笑着将耳朵凑近。 “君上,晚上要不要来春遥殿歇息?” 略带清冽的甜蜜声音,挠的嬴政耳朵痒痒的,见她可爱又活色生香的模样,嬴政摇头直叹 “孤从未认输过,唯有败在你手中了。” 吕瑶一听要去赵国,更懵了 “好端端的去赵国做什么?你和君上游山玩水要去赵国?这游到赵国岂不是要送命了?” “不是游山玩水,我是有任务在身,君上叫你陪我一块儿去。” 虽离出发还有几日,可驻月已经开始收拾行囊。见吕瑶呆呆地坐在桌前一脸茫然 “怎么了?你不想陪我去吗?” “不是……我,我听不懂你这一天天的事儿,你……去赵国做什么?” 见她犯懵,驻月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又急着去关了门窗,瞧四下无人了,才敢压着嗓子说道 “我是替君上去赵国收买他国相国郭开的,君上欲从内部瓦解赵国,让那郭开成为咱们秦国可用之人,所以……此次出行并不轻松呢!” 吕瑶皱眉,更不懂了 “这国家之事,不是有男人应付,怎么临到你一女子了。” “男子女子不都一样,君上有难,我怎能不为他解忧呢。” 这会儿驻月坐在桌案边也开始茫然 “白天我那番豪言壮语似乎说的太过了,这情绪一上来就敢夸海口了,这会儿细想,还是真有难度,况且……我对那位历史上的名将李牧还颇为崇拜,这会儿,我怎么成了害死李牧的罪魁祸首了?!” 驻月自言自语,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可我喜欢秦王,必然要为了他的利益考虑了,即便崇拜李牧,也只好对不起他了。若是赵国攻不破,嬴政这些年来的梦想也无法实现啊!” “你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吕瑶见驻月虽是奇怪,也不懂为何她要去赵国做这个说客,既然自己要陪一块儿去,那也无需多问了。 第167章 暂别 “既然要我一块儿去,那我也舍命陪君子吧!” 说罢,吕瑶也起来去收拾行囊。 “瑶瑶,你可知秋楚不再是从前的秋楚了?” “知道。” 吕瑶并不惊讶这个问题 “前几日遇见她,她躲我,我就知道她还在介意你的毁约一事。” “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今日去看太后,碰上郑良也来了,谁知秋楚竟同郑良为一线,如今忠于她了。” “怎么?你们吵了一架?” “与其说吵架,倒不如说给了郑良一个下马威,她以为我是随他人拿捏的,今日倒也算小小警告,叫她明白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女子,要是真惹了我,那我必定叫她后悔千万倍!” “你同郑妃娘娘,真就撕破脸了?” 驻月点点头 “我如今担心的是郑良利用秋楚恨我这点利用她,郑良害我我倒无所畏惧,可……若是秋楚害我,还真叫人绝望啊!” 昔日姐妹之间的美好跃然于眼前,叫驻月万般珍惜却又不得眼睁睁看着这些回忆远去。实在留不得! “伏越……” 吕瑶见她为此耿耿于怀,上前安抚道 “给她留些时间吧,我想秋楚并非是心肠恶毒之人,如今被此事蒙了双眼,确实失了心智,也说了些许令你伤心的话,你此刻若步步紧逼,她定反感,就给她些许时间,待咱们从赵国回来,也许事情就有转机了呢?” 吕瑶拍着她的肩膀再次安慰道 “你与她的美好记忆是一样的,你怀念,她又怎舍得那些美好呢?” 驻月望着吕瑶,笑的勉强 “此事还是不要叫君上知晓的好,若他知晓,定会严惩秋楚的,那样一来,事情还真无法收拾了。” “什么事不能叫孤知晓?” 嬴政闻声而来,见两姑娘闭门说着悄悄话 “在聊什么呢?连孤也不能知道?” 嬴政笑的温和,吕瑶连忙行礼想退下,谁知嬴政难得叫住了她。 “吕瑶。” 吕瑶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 “是,奴婢在。” “伏越再过几日便要去赵国了,孤让你同她一块儿前往,这一路上还得你多操心,她为人莽撞又爱意气用事,你替孤劝着她些,不叫她受了伤遭了难。” “是!” 吕瑶笑的欣慰,连回话声音都高了些许 “奴婢定好好照顾姑娘,不叫姑娘受委屈的。” 嬴政看向驻月,又连连摇头 “这天越来越冷了,你又大病初愈,路途遥远的,你还是别去了。” “白天还答应了,这会儿怎又反悔了呢?” 驻月扶他坐下 吕瑶见今夜国君大抵是不走了,赶紧退下。 “我答应你,不会叫自己受伤的。” 她伸出小手指 “我们拉钩!” 此话逗笑了嬴政,惹的他摇头直叹 “这么孩子气的约定,怎能跟国君做如此幼稚承诺呢。” “只要你与我盖此章,我便一定会遵守约定的。” 见她摇着手指,分明是玩心太重。 嬴政点点头,愿意配合她这孩子气的举动。 两个手指交缠在一块儿,听着驻月说着约定的童谣,嬴政又怎敢将安心寄于这游戏般的约定之上呢! “骗你我是小狗……” 她笑着,信心十足地看向嬴政,谁知嬴政忽一侧头,又深深地吻了上去。 略带留恋与不舍,嬴政沉浸于这份感情,驻月的暂别叫其心头愈发空荡,人还未走,思念便已随上。 “您也太心急了……” 驻月红着脸,一脸羞涩。 “别走了……” 温和的气息缓缓蔓延,原是深沉的声音这会儿却满是爱意,嬴政像是挽留似得再度说道 “你若不在,这秦宫倒是怪冷清的。” 见他离自己一指距离,驻月也主动回应了嬴政的吻。 “我会尽快赶回来的,我,也会日夜思念君上的。” 她将嬴政的手贴在自己的心脏上。 “我会将君上装在这里,一刻也不忘。” 入赵收买郭开一事自然不能告诉他人,嬴政只对外说公主思念伏国,回国省亲罢了。未过几日,驻月便与李信,携兵马浩浩荡荡出了咸阳。 嬴政一路相送,直送到郊外,依旧不舍她离开。 “真要走?这会儿反悔还来得及。” 两人坐在马车内,李善全驱散了众人,给他们留了最后一些温存时间。 “都这会儿了,您怎么还在纠结呢。您行事向来果断,怎么这会儿……” 驻月还未说完,嬴政的吻便深深袭来。 两人难舍难分,嬴政实在不愿。 “因为与你有关,孤自然纠结,若此趟去的是他人,孤怎么可能送他一站又一站呢?” “君上……” 驻月给予他回应,将所有的不舍与爱包含在这个吻里。 “您放心,我会马上回来的,而且会将事情办妥,您放心吧,等……等我凯旋,我们再好好庆祝,如何?” 嬴政知晓她执拗,临了这会儿哪里还能劝下,只能抱着她再度叮嘱道 “你万事不要逞强,若是郭开不愿你便回来,不管事情有没有办妥,孤都会为你庆贺。” 马车缓缓向赵国的方向驶去,嬴政见驻月探出窗子笑着向自己挥手告别,这一番离别之苦再度将其淹没。 心随着驻月的离去而一块儿走了,马车驶的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了,嬴政还是站在原地未离开。 “君上,咱们该走了……” 李善全见他难过,连忙劝道 “伏越姑娘会马上回来的,这一路有李信将军保护,她断然不会遇上危险的。” “孤知道……” 嬴政叹气道 “她说了那么多遍叫孤放心的话,可是孤就是难以将她放下。” 望着日渐萧条的秋日,枯叶铺面道路的深秋甚是适合离别,一眼望去,黄沙伴着光秃秃的枝丫,嬴政仰头叹道 “孤已经习惯伏越在身边的日子了。” “姑娘,你哭了?” 吕瑶瞧驻月眼眶里的眼泪直打转,取了帕子想替她擦擦。 “我没有哭,只是很感动罢了。” 驻月笑着说道 “都说君心难定,但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君上的爱,他的不舍与留恋都在我眼中浮现,我只觉得幸福罢了,此番入赵,我一定要帮他一把,为他分忧解难!” 第168章 高墙 离了咸阳城的郊外萧条,这会儿已是深秋时分,难得窥见蓝天与温暖的阳光,此番出行一路都是阴沉沉的天空相伴,也不知是天气作祟,还是心头空荡,总之原来的那一番豪言壮语,在此刻都已凝结成了思念。 与嬴政要暂时分开了…… 驻月坐在马车中才恍然大悟,此趟暂别也不知需要多久,一月?两月?还是等自己再回秦国已是开春时分呢?前途未卜,这会儿倒是有几分忐忑了。 秦宫内最大的障碍突然就走了,在与国君感情日渐升温的关键时刻,她竟然走了? 郑良得知消息,在云台殿笑得直叹气。 “都来了秦国,竟还想着回伏国探亲,这么荒谬的事儿君上竟然还答应了?!” 也不知是伏越走了叫她高兴呢,还是因为这个女人来秦国未满一年君上便准她回国探亲叫其嫉妒呢,总之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叫这会儿的郑良有些失控,见她坐在妆台前望着铜镜中不再年轻的自己,又是流泪,又是大笑。 “十五年了……” 她抚过不再细嫩的肌肤,喃喃自语道 “我来秦国已经十五年了,自离别起,我便未再回过楚国,君上怎么就不想想我呢?怎么……就不叫我回一趟楚国呢?” “姐姐……” 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闪入了殿内,楚潇潇来了。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入秋后你便一直待在承明殿,身子可还好?” 楚潇潇点点头,走近了才发现郑良脸上满是泪痕。 “姐姐,你哭了?是因为伏越回国一事叫你伤心了?” 她取了帕子替郑良擦了擦眼泪。 “你还会想楚国吗?” “你不想吗?” 郑良笑得惨淡 “想我们姐妹俩那么小的年纪,在父母膝下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便被送入宫中学什么歌舞,原以为是楚国公子要纳我们为妾呢,结果……却是将半大的我们送到了秦国来,来讨好这里的王。” “这会儿怎么又提当年之事了呢?你我皆是孤儿,楚国都已经没有亲人可想了,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可我会想楚国的风,楚国的山水!!” 此话一出,郑良又是泪流满面 “你瞧瞧……那伏越千里迢迢从伏国来咱们秦国,都未到一年,国君便亲自送她回国探亲了!她想自己的国家便可回去,我们呢?我们想自己的故土连提都提不得!这公平吗?!” 她抓着楚潇潇的手更是痛苦不已 “太苦了,秦宫的日子太苦了,原以为得了君王,做了他的第一个女人,给他诞下了第一个孩子,他便会对我念念不忘,以为我们的感情是不一样的。结果呢……那个伏越一来,昔日恩宠就像手中的沙,一下便被吹散了……” 她喃喃自语,似笑非笑 “君上何曾对其他人这样上心过,秦宫来过那么多女人,君上从来都没有这样痴恋过哪个女人,将她养在自己的章台宫内宝贝着。她伏国使臣来亲迎,大摆宴席给足了伏越面子。这会儿……伏国使臣还未走几月,又准她回国探亲。君上亲自送到从城外,这样的恩宠,君上从来没给过我们!妹妹,难道你心里一点怨气都没有吗?” “姐姐……” 楚潇潇握着郑良的手也有几分哽咽。 “当初我们入秦,我以为那时你就想通了,君王的爱我们从来也没得到过,这一点,我以为你早就看明白了。怎,这么些年了你还是如此耿耿于怀呢?君上……他从来没有属于过我们一天啊,他的心,一刻都没降落在我们身上过……” “我们为他生儿育女,在秦宫伴了他这些年月,都比不上伏越这不到一年的相处吗?” 这会儿郑良脆弱不堪,原是云淡风轻的她在此刻痛哭流涕,见她捂着心口,一遍又一遍地叹道 “我也爱他啊!我的爱哪里会比他对伏越的少呢?我不求他将所有的爱给我,但,但他也不能将所有的爱与温柔都给了伏越啊!” 姐妹俩自小一块儿长大,郑良难得这般失控忘却所有的矜持,只顾伏在楚潇潇的肩头痛哭不已,这些时日来的委屈与不甘,在此刻宣泄着,哭的声嘶力竭,却也不叫国君听见半声。 秋风萧瑟的秦宫,因为驻月的离开更显落寞,嬴政送别驻月,愁眉不展地回了秦宫,他没有回章台宫,而是去了未央宫。 太后今日身子不适,没有去院子赏景,而是躺在榻上小憩。 嬴政走近未语,而是默默地握住了母亲的手。 “送完伏越了?” 赵离姜缓缓睁开眼睛,见嬴政一脸愁容,她扯着嘴角笑得有几分疲倦。 “今个儿一大早伏越便来跟我告别了,她说她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办,她想替你分担些苦恼。” 嬴政点点头,笑得无奈 “儿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女子,不求回报,甚至不求名分,只求儿一人。” 赵离姜笑着问 “政儿觉得很稀奇是吗?” 嬴政点点头。 “前些日子,孤想立她为后,原以为这个消息能讨她几分欢心,没想到她却说她不适合做王后,嫌王后的位子过高太麻烦!” “哈哈……” 赵离姜跟着笑道 “这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位子,怎从她嘴里说出来那么排斥呢!还真是个不一样的姑娘,天天来看我,给我说笑话,带些个新鲜玩意儿给我瞧,还真是将我逗得开心不已。” 她望着窗外掉落得落叶叹道 “我的心从来没有这样平静过, 像是历经千难万险,终迎来了最后的一丝安宁,政儿……” 赵离姜握了握嬴政的手问 “不知母亲给你带来的伤害,伏越有没有将这块伤疤抹去呢?” 嬴政抚摸着躺在太后身旁的猫儿,光滑柔顺的毛发如绸缎般,他见这猫原是闭眼安睡,摸了两把便睁开了眼睛。 如黑曜石般闪闪发亮的眼睛盯着他,竟也不陌生,随后就瞧那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喵……” 它发出了一声绵软似撒娇般的叫声,一个转身,往嬴政怀中钻去。 第169章 公主再现 车马缓缓向赵国而去,临了傍晚才寻馆驿歇脚。 “姑娘,今夜咱们便在此处歇息了,您用了晚膳便早些睡,咱们明天天一亮便出发。” 带队的李信虽年轻,但颇有威望,做事也算老成,将这五十余人的队伍安排的十分妥帖。 “多谢李将军一路关照,今夜休息得多派些人看着那几箱财物才是,别叫手脚杂乱的偷了去。” 此次出行意义非凡,驻月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 “姑娘放心,已经安排了心腹彻夜守着,绝不会出意外的,馆驿外头也派了重兵把守,君上已告知末将事情原委,末将也知姑娘此次入赵意义重大,绝不会放松警惕的。” “馆驿入住的宾客可有查过?有无可疑?” “姑娘放心。” 李信回道 “方才已经叫店家拿了登记的簿子来,已细细查过了,绝不会叫可疑之人混入其中的。” 驻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旁的吕瑶瞧她仍是一脸心事,关心地问道 “姑娘可还有担心之事?” “不……” 驻月摇摇头 “咱们如今还在秦国境内,大抵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在离了秦之后,咱们都要多长几个心眼才是,如今世道混乱,道上劫匪横行,可别叫他们盯上了。” 见他忧虑,李信又连忙安抚道 “姑娘,这您大可安心,君上虽只派了五十余人相送,可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的精兵,每个人都可以一敌十,其中不少人都是跟随王翦蒙恬将军东征西走过的,此趟护送有他们在,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驻月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已暗,见随行人马都还未用餐,又忙说 “那大伙儿都先去用餐吧,待吃完该休息的休息,该守夜的守夜,叫守下半夜的士兵早些歇息,不然临了值夜要哈欠连天了。” 李信点点头,听见楼下大堂似乎人声鼎沸,又细心地问了句 “姑娘可要在房里用膳?我叫人给您端来?” “不。” 驻月连连摇头 “还是去楼下同众人一块儿吃吧,难得享受几分烟火气,可不能错过了。” 驻月同吕瑶下了楼,见堂高朋满座,不仅有随行的士兵,还有些许过路商客,众人推杯换盏,嬉笑打闹,声音都快将屋顶掀翻了。 瞧这杂乱成一片,李信又担心了 “这人多眼杂的,姑娘要不回屋?” “不要紧,一块儿吃吧,我总不能一路都躲着人吧。” 驻月笑了笑,又叮嘱道 “叫士兵不要饮酒,免得喝醉误事。” 驻月同吕瑶寻了空桌坐下,李信原要去别桌,也叫她留下了。 三人同桌而食,李信的话很少,随着姑娘出门也不能无礼失言,他自然也不会越矩,只顾埋头吃饭。 “要叫李将军陪我去趟赵国,实在大材小用了些,这一路,还得叫将军多多担待了。” 驻月端起茶盏 “今日我就以茶代酒,敬李将军一杯。” 见她这般客气,李信连忙起身做楫 “姑娘莫要如此客气,此次末将也是受了国君嘱托才接此大任的,姑娘虽不能说,但末将也明白此事对秦国来说意义非凡,姑娘有这般魄力,老实说……李信甚是佩服。” 李信笑得有几分含蓄,驻月见他也是爽快人,笑着说道 “那咱们也别拘礼,一路就如朋友般吧,这样行礼来行礼去的,倒还真不习惯了,我还比李将军小几岁呢,怎能叫你给我行礼呢。” 两人同是不拘小节之人,李信见她善谈,也随和,原还紧张生怕伺候不当,没想到这国君身边的女人如此接地气,这才叫他宽心了些许。 众人吃着饭菜,堂内热闹,驻月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些,正跟吕瑶聊着沿途会见多少风土人情呢,屋外闪进两个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姑娘穿着寻常百姓女子会穿的粗麻布衣,简单挽着发髻,无头饰,只斜插了支桃花木发簪。见她身后还跟着个身形颇为魁梧的男人,那男人蓄着络腮胡,穿着似猎户,见他胸前还裹着个布包,鼓鼓囊囊的,那身形……驻月只觉得熟悉,不免多看了几眼。 见那女子在堂内东张西望,也不落座,心里头正好奇呢,谁知那女子忽然转向自己,露出了惊讶之色,还未等驻月反应,她便会挥手咧嘴大笑起来! 这一刻,驻月的世界一片空白,用天崩地裂来形容也不为过,原本乐呵呵的表情瞬间僵硬,含在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我的老天啊………… 她的大脑剧烈颤抖着。 伏越?! 她定眼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两个人影,直到她走到了自个儿跟前,她才确信,竟然,竟然是那个逃跑的伏国公主,真正的伏越!! “我就知道是你,方才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我便猜出来是你了!” 那脑海中尊贵放肆又张扬的公主,这会儿真成了个实实在在的老百姓了!她大笑着,也不顾驻月满脸惊愕 “好久不见啊!!” 驻月脸色铁青,吕瑶和李信面面相觑,不知此人是谁,只见驻月呆若木鸡,她愣愣地瞧着伏越嘴巴一张一合,缓缓说道 “驻……月……” 这两个字还未飘到李信跟吕瑶耳中呢!驻月忽惊叫一声,拍桌而起,此声响巨大,引得堂内原热闹非凡,这会儿都静了,眼睛一双双地往这边看呢! “好久不见!怎么会在这儿遇见你们?!恩?你们,你们怎么会出现的?!” 她惊慌失措,语无伦次,一个劲儿挤眉弄眼示意伏越闭嘴,李信还不知情况,刚想开口问是谁,谁知驻月连忙挤到伏越跟前。 “我的旧友,哎呀都多少年没见了!怎么在这里遇见你了?快,随我去客房,那里安静,咱们去那儿叙叙旧如何?!” 驻月一个劲儿使眼色,那伏越笑得得意,懂她意思,也连连点头 “对,好久不见了,咱们姐妹俩要去叙旧!” 这会儿驻月是连推带撵,将伏越拉入了客房,那个魁梧的汉子一言不发,也随了进来。 第170章 再见伏越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死活都不愿入秦,这会儿……怎么又跑来了?!” 故人突然相见,出乎意料,叫驻月语无伦次,各种疑问不断涌出。 “他,是谁?” 驻月指了指伏越身旁的男人。 “他就是当初我抛下所有都要跟随的赵将军啊。” 驻月看着这位叫伏越抛下公主身份,连国家都舍弃的男人,原以为是将军,定是威风凛凛,英姿焕发的英雄。可眼前这位,模样质朴憨厚,他虽没开口,可瞧着脾气甚好,伏越同驻月两人说话,他便笑眯眯的站在一旁候着,也不觉得两个女人啰嗦。 “你……叫赵前?” “姑娘竟然知晓我的名字?” 赵前显然惊讶,又抱拳感谢 “当初若不是姑娘出手相救,我们三人断然无法活着,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请受赵前一拜!” 他正欲跪倒,驻月连忙相扶 “别别别,将军如此大礼,我怎么能受呢!” 三人? 驻月一脸茫然 “哪来的三人” 伏越笑了笑,招呼驻月向前。 “这是我的孩子,当初你不仅救了我,救了赵前,也救了尚未出世的他。” 驻月一脸茫然地往赵前胸前的襁褓伸头一看,竟然是个白白嫩嫩的婴儿,瞧着不过几月。 “等会儿……” 驻月再度犯懵,她看了看伏越,又看了看赵前,随后眼睛落在了婴儿身上。 “我们一别还未过一年,你……” 瞧这公主眼底尽是慈爱,驻月哆嗦地指了指孩子,脑中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你,你该不会当初入秦时,就身怀六甲了吧?” “恩……” 伏越没有隐瞒的意思。 “我靠!” 这一劲爆消息叫驻月忍不住爆粗,摇头直觉离谱 “你竟然敢给秦王戴绿帽子!你,你竟然怀着孕去和亲?!” 驻月几乎要尖叫 “你哪来的胆子!若不是遇见我,那,你不就要大着肚子去做秦王的女人了?!你不怕秦王发现杀了你,灭了你们伏国吗?!” “所以当初不管是不是遇见你,我都不会去秦国的,若没遇见你,最糟的结果也是一死,不过……好在老天怜悯我,叫我活了下来。” “你这个胆大的公主,还有什么离谱的事是做不出来的!” 三人围炉坐下,驻月觉得此番相遇哪有什么美好,一个个震撼的消息捶着自己脆弱的心脏,还真是有些承受不住了! “你呢?在秦宫可好?那秦王有没有宠爱你?” 伏越堆满笑意,问了些许问题。 “恩……还算不错。” 驻月没有多言。 “看样子你果然比我更适合留在秦宫,我瞧你模样,未受操劳,也不像是受了蹉跎,大抵是过得不错。” “你还没说你们为何在秦国呢!” 驻月喝了口茶,见那赵前在一旁哄孩子,也不插话不打搅。 “我们走了后没有马上逃走,而是等着你入了秦宫,待过了几日秦国没有传出要攻打伏国的消息,我们才安心留下的。” 伏越笑着说 “我们待了半月左右,秦宫一直很安静,我便知晓你成功骗过了秦王,既然你的身份成了伏国公主,我们也未遭追兵,便心安理得的留在秦国了,如今我同赵前只是普通的农户,靠打猎为生。” 驻月见她眉眼间少了从前的明媚张扬,多了几分温柔与疲倦,虽与爱人终于双宿双飞了,但如今世道,百姓的生活有多难,不用问也知晓。 “光靠打猎可能生活?” “恩……” 伏越点点头 “赵前会做些木工手艺活儿,我也会刺绣,日子虽是清苦了些,倒也过得去。” 她喝了口茶,叹气道 “当初眼见着马上要到秦国了,却还无脱身办法,实在被逼的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逼得你入了秦宫,现在想来,还真是大胆了些……” 现在才知道自己胆子大?! 驻月心里嗷嗷直叫。 “可事情好在有惊无险,没想到你去了秦宫比我想的还顺利,当时我与赵前已经下了决心,若是被秦伏两国追杀,我们便打算寻个清净地方殉情,没想到……我们却活了下来,还顺利生了孩子。” 伏越望向驻月,笑着说道 “你是老天爷派来救我们的人,当初我对你恶言相向,这会儿,这句迟来的谢谢,你可要接受啊……” “你是特地来馆驿寻我,跟我说声谢谢的?” 伏越点点头,她身旁的赵前笑着说 “我们刚去街市卖了些猎物,她瞧见姑娘从马车内探头出来,仅仅一眼,便一口咬定是你,催着我带她来找你。” “没想到真是你,你怎么没跟秦王在一块儿,自己出宫了呢?还带了些许兵马?” 伏越不懂 “难道你被秦王贬了?” “不是不是……” 入赵一事自然不能说,驻月只能寻了个借口 “是秦王有事叫我去办,我也懒得出宫,没成想竟然遇到了你们。” 伏越没有多问,见提及秦王驻月眼中有笑意,便知她与国君感情甚好,这些话即便不问出口,看也看的出来了。 “看样子,我算是做了件错误的正确事儿,你比我更适合跟那个秦王在一块儿。” 伏越看向赵前 “我们打算就这样隐世生活着,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一世安稳,若是姑娘能替我们隐瞒一辈子,对我们来说就是莫大的恩德了。” “你还想我给你们隐瞒一辈子啊?” 驻月笑得有些为难。 “我不打算骗秦王一辈子,我会找个时机同他坦白一切的。” 此话一出,伏越跟赵前失了笑容,连忙问 “为何?他若不问,你不提不就可以稀里糊涂地同他过一辈子了吗?” “这样的一辈子吗?” 驻月摇摇头 “这样带着谎言的一辈子,我不要……” “欺君之罪,你不怕他杀了你吗?” 此时眼前浮现的尽是嬴政温柔的模样,他严肃或是发怒的样子,似乎……已经想不起来了。 “我会跟他开口,自然也是有信心不让他杀我,也有信心不连累你们,你们放心吧,既然当初答应了你,我便不会失言的。” 第171章 长谈 吕瑶进来添了两次茶,也不知这二位是谁,驻月同他们聊了许久,待月明星稀之时,才依依惜别。 “我们还会再见吗?” 这会儿,驻月倒是有些不舍了。 见她堂堂公主成了老百姓,没了从前荣华富贵也能活得安逸,心头不免欣慰。 “当然会再见,只要秦国还在,我们终还能再见的。” 伏越握着驻月的手叹道 “也许我从伏国出发开始,你我的命运就已经纠缠在一块儿了,看似偶然,也许是必然呢!” 见他们要走,驻月连忙取出一袋金子。 “不,我们不能收,此次见姑娘并无此意。” 赵前见驻月拿钱,连连推脱 “不知道下次何时再见,就当是送你们的成亲贺礼,若以后还有机会,定要同我喝上一杯。” 随后,她又从怀中取出一枚白兔玉佩放在了襁褓中 “这个,就当是我送给孩子的见面礼。” 二人抱着孩子出了馆驿,临到离别,伏越再次表示感谢。 “驻月,谢谢你,若非那天遇见的是你,我断然无法拥有现在的生活。” 二人满目感激,直叫驻月心头不是滋味,若要说,伏越还是自己在秦国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呢,没想到彼此之间的缘分会这样的深刻。 这会儿都已是深夜,再过不久天都要亮了,可驻月仍无睡意。 “瑶瑶,你睡了吗?” 躺在身侧的瑶瑶轻声回应道 “恩,睡了。” 她一个人看着天花板直发呆,想寻人说说话,见吕瑶还醒着,又试着开口道 “瑶瑶,其实我有个天大的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原还觉得无所谓,这会儿倒是压在心头,怪难受的。” “什么?” 吕瑶的声音似已在睡梦中,听着有几分犯懒。 “我……” 驻月刚想开口,吕瑶便说道 “你是想跟我坦白,你并不是伏国公主一事吗?” “你怎么知道?!” 驻月惊讶的直起身子,推着身旁的吕瑶直问 “你何时知道的?难道刚刚才知道的?!” “早就知道啦!” 听她声音似乎今夜无法安睡了,吕瑶只得起身,瞧着夜里的姑娘瞪着大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呢! “王巡早就告诉过我了,他那张狗嘴能瞒得了什么事儿啊。” “你……这么早就知道了?可你从来没问过我啊。” “你又没主动提,我自然不会问啊,再说……这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身份罢了。” “无足轻重?” 驻月连连摇头 “我发现你心里还挺能藏事儿的。” “怎么了?这会儿要被歉意感淹没了?觉得对不起国君?” “那倒也不是,只是觉得这件事,我迟早要向国君坦白的,我有些怕他失望,怕他察觉到喜欢的人是个骗子。” 驻月伏在膝上,语气有些落寞 “我不想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他不会的!” 吕瑶回道的笃定 “国君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又非伏国公主为前缀,你是不是公主与你们之间的感情完全没关系,难道你还不了解国君的为人吗?” 她凑近了驻月,轻声问道 “你们果然在雍城发生了什么?对吗?” “恩……” 驻月点了点头,又想起了雍城的点滴。 “那不就好了,他完全接受了你这个人,况且国君又非看重身份之人,今日你即便是个乞丐,只要你是你,国君便会喜欢。” 见她没方才这般纠结了,吕瑶又问 “既然你们已有肌肤之亲,他理应给你个位份才是,怎么许久都未提过呢?” “他提过,他说想立我为后。” “王后?!” 吕瑶被这劲爆消息震得直咳嗽 “所以你没答应?” “恩……” “我的老天,我的老天……” 吕瑶连连摇头直叹 “我发现你有时候很机灵,有时候却很迟钝,这么好的事儿你为什么不答应呢?国君原先多么排斥立后啊,这会儿主动开口问你了,竟然还能叫你拒绝了!你觉得是我见过最实诚的姑娘!” “我只是想留在他身边罢了,其余的,倒也无妨。” “国君都跟你提立后一事了,你更不用担心你的身份暴露国君会生气啦,君上那么在乎权利之人,能主动跟你提此事,必定是深思熟虑过得,怎能可能会因为身份而否定与你的感情呢?” 吕瑶又再度躺下,双手枕着头叹道 “国君对你的在乎和宠爱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那么骄傲凌冽之人,在你面前却有温和的气息,怎么可能因为你骗他身份一事而生气呢,你就安心吧!” 她见驻月仍不睡,又说 “早些歇息吧,眼下我们该在乎赵国一事上,待时机成熟,你的谎言便会不攻自破的,无须多想。” 再不睡天真要亮了,这会儿想些有的没的也无用,还是想想如何收买郭开才是! 困意袭来,驻月躺下正要睡,谁知吕瑶又开口道 “我把我们去赵国一事告诉王巡了,他大概会在赵国与我们汇合。” “什么?!” 这会儿轮到驻月惊讶了! “你什么时候跟王巡还有联系了?我以为你入宫后便跟他没联系了啊!” 她故意掐了把吕瑶 “怎么什么事都不跟我说!” “嘿嘿……” 吕瑶偷笑了声 “你也没问过我啊,每隔两月宫里的奴才都能出宫一次,我便去邮驿取信,其实也通信了不过三两次罢了!” “瑶瑶,我发现你在某些方面跟王巡真的很配啊!你们两人互相通信,偷偷传递甜言蜜语,连我都瞒着,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王巡让我不跟你说的。” 驻月气的轻骂道 “他不给我看他的破信也无妨,我都能猜到他信里的内容了,八成是骚话连篇,恐被我瞧见揶揄他!” “你们不是亲兄妹,这感情倒是好的令人羡慕。” 这会儿吕瑶才露出了几分羞涩 “虽是骚话连篇,但也说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江湖游历,似乎跟那叫刘季的甚是潇洒,两人志趣相投,倒是相见恨晚呢!” “他这样四处晃荡,怎么不来秦国寻你呢?” “我叫他不要来的。” 吕瑶温柔地说道 “男儿志在四方,哪里能被情爱牵挂呢。” 第172章 思念成疾 以为刁蛮任性的公主,这会儿却心甘情愿与欢喜之人做对平凡夫妻,毅然决然抛掉了荣华富贵,甚至连家国都舍弃了,换来的结果倒也圆满。 原还觉得她是出于任性,这会儿倒是真有些佩服她了! 驻月望着夜,困意缓缓袭来,虽身在外,可心却还是不受控制地飘去了秦宫内,那里有着自己的牵挂,这场原是交易的替他人和亲,却成就了两段美好的感情,或许真像伏越说的那样,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驻月离开几天,嬴政便沉默了几天,如寻常似得处理国事,却无心顾念其他。 这会儿的承德殿冷清极了,总觉得今年的深秋特别冷,冷到骨子里 “这还未入冬天气便这般寒冷,也不知伏越路上如何,有没有冷着。” 嬴政一个人伏在桌案前望着门外的秋景,思念远离,不知不觉连笔也停了下来。 “君上,天气凉,喝盏茶吧。” 李善全连忙端了热茶来,瞧见原是驻月待的位子变了个人,嬴政怎么都觉不习惯。 “伏越去了几天了?” “回君上,快四天了。” “才四天?孤怎么觉得去了好几天了,怎么……” 他喃喃自语道 “怎么才四天……” “君上思念伏越姑娘,定是觉得日子难熬的,要不,奴才陪您去外头走走如何?这会儿临凤园的菊花都开了,金灿灿的一片甚是惹眼。” “不去。” 这会儿嬴政是哪里都不想去,还赏花呢,做什么都没了心思。 “要不……去春遥殿走走。” 李善全还未应,嬴政便已起身。 “孤去瞧瞧,那里这会儿空荡荡的,孤去瞧瞧她生活中是不是缺了什么东西,孤给她备齐了等她回来就不会觉得不便了。” 李善全瞧嬴政落寞,哪里见过国君这般惆怅,看样子面对离别,就连高高在上的君王都难以招架啊! 春遥殿离承德殿并不远,走过迂回的长廊,绕过一段园子,在那竹林深处的便是春遥殿。 从前来这儿,嬴政都怀着满满期待,拨开繁茂的竹叶便能瞧见伏越那张笑脸了,她一定会笑着相迎,这会儿……走近了也未见一人来迎。 嬴政站在殿外看了看这座不算大的寝宫,见墙上朱漆剥落,连原先开的旺盛的秋海棠都已凋零,心头更是万般惆怅。 “君上,这会儿殿内无人,咱们还是去别处走走吧。” 李善全怕国君睹物思人,想给哄到别地儿去,可嬴政哪里会听,早已自顾自走了进去。 屋里有熟悉的味道,驻月的气息仍留在这座殿内,他瞧着堂内装饰,插在瓶中的桂花,写的歪歪扭扭却也好意思挂着的字卷,一时失神笑了笑。 “这屋子也有她的风格!” 这会儿堂内无人,嬴政走了一圈儿,见柜子上摆了些许茶盏铜器,各色各样的都有,摞了个满满当当。 “这是……” 嬴政以为驻月贪酒,可细想她也没在自己面前喝过酒啊。 “收这么多茶盏做什么?” 嬴政正疑惑呢,屋内突然窜出个人影,一时失神犯懵以为是驻月回来了,正喜出望外回头想喊,竟发现是惜夏! 惜夏哪里能想到国君会来!还以为驻月不在国君也无心情来春遥殿的,这会儿突然瞧见国君驾临,吓了这姑娘一大跳,连忙跪下问安。 “免了吧……” 嬴政又是一脸落寞。 ”君上,奴才不知您会来,有失远迎,还请君上饶命。” 嬴政也不气,操着冷冷的语气问道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见国君没生气,惜夏才大着胆子回道 “伏越姑娘这些时日都不在,我怕这屋子无人住落了灰,便过来打扫。” 嬴政点点头,指着架子上的茶盏问道 “伏越收集这么多杯盏铜器做什么?难不成她趁孤没瞧见的时候在这里酗酒吗?” “不是不是!” 惜夏笑道 “是姑娘喜欢收集这些盏茶,奴才也不知为何,但她说杯盏酒器模样千变,又难保存,但个个都很美,便收了这些摆着看呢!” 嬴政看着李善全笑说 “这个伏越连寻个爱好都奇怪的很,寻常女子喜金玉珠宝,她倒还,喜欢这些灰扑扑的东西。” “姑娘七窍玲珑心,哪里能叫咱们猜到一二呢!” 这会儿嬴政倒是高兴了些,背着手嘱咐道 “你吩咐下去,咱们宫里有好看的,珍贵的酒器茶盏都给她送来,待她来了瞧见定能高兴。” 李善全连连应答,惜夏瞧国君是思念驻月了,又说 “君上,其实姑娘最近还在忙活着另一件事儿,只是她不好意思拿出来给您瞧。” “什么?” 嬴政一听跟自己有关,立马上心了。 惜夏瞧国君在意,又回屋取东西,见她手里似乎捧着个小玩意儿,嬴政不懂,她又慌忙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了国君手上。 竟然是个自己模样的小娃娃! “寻常姑娘无事就试着绣点花样,可都绣的不好,这会儿又想着做个您样子的娃娃,您可别说是我给您看的,想着日后她绣完了,定是要送给您的!” 嬴政手里拿着驻月做的娃娃直笑,这娃娃做的实在有些不好看,光看发饰衣衫才勉强看出来是自己,可他没嫌弃的意思,递到李善全面前啧啧称赞 “瞧,寻常最不爱做细活儿的,这会儿还想着做娃娃的,别说……这身衣裳做的倒是细致,连上头的纹样都绣了。” “哎哟,可不是嘛君上!瞧瞧!这姑娘手巧,连娃娃的鞋子都做的跟您寻常穿的一模一样呢!” “还是孤戴冠子的行头,看样子她很中意孤穿这身啊!” 嬴政觉得骄傲,不仅递给李善全看,又递给了跟来的奴才一块儿欣赏。秀了一圈儿又绷着脸厉声嘱咐道 “可不许朝外说一个字!若是被孤发现,定赏他板子!” 惜夏瞧国君高兴,又言 “姑娘说了,最喜欢君上的一双眼睛,她说将这娃娃制好便可带着,不管走到哪儿都算是跟君上日夜相伴,不必分开。” “走?她还想去哪儿呢?她啊……定是要留在秦宫陪孤一生的!” 第173章 杀意 “娘娘,何不趁伏越回国省亲途中,咱们派杀手中途了结了她,以绝永久之患啊!” 郑嬷嬷与郑良在屋内关门谈事,主仆二人为解决驻月煞费苦心,这会儿嬷嬷倒是出了些许主意,可都叫郑良一一否决! “此事不妥,君上派给她的士兵可都是精锐,暂且不说其他人,那李信的本事咱们有目共睹,如何能杀了李信再要了伏越的命呢?!此事难度太大,若是不小心事情败露,没准还得牵连咱们!” 郑良蹙眉深思,虽然伏越在宫中倒是清净,可嬴政在章台宫不出,后宫哪个妃子求见他都拒之门外,这般思念他人倒叫郑良怒火中烧,更是坐卧难安! “那……娘娘何不与从前一样,行蛊……” “闭嘴!” 郑嬷嬷的话还未说完,郑良立马厉声制止 “你这会儿说这些,要是被旁人听了去,那咱主仆二人的命可都不保!” 她瞟了嬷嬷一眼,语气冷了几分。 “你是随我一块儿从楚国来的,我自小便受嬷嬷照顾,这秦宫禁忌什么,嬷嬷应当比我更清楚,个个王朝都忌讳行蛊下咒之事,从前对伏越下咒那是出于无奈,想早早解决了这个和亲公主才铤而走险,用她盛过雪水的玉瓶行咒,原以为她违背心意替赵无垠寻什么鹿胎,定是会在冰天雪地的山林里遇难,没成想……她比我想的还要命大!” 郑良目露凶光,实在觉得可惜! “当初她要是死了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了!眼见着她在君上心头越来越重要,我们却束手无策,难道……真要让我再行下咒之事吗?!若是不小心被发现……我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娘娘多虑了,就算君上发现也不会叫娘娘送命的,娘娘可是给君上生下了长公子的,他就算再怎么无情,也不可能杀了你的!” 这一番话叫郑良听的并不高兴,她只是长长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灰扑扑的天空无奈道 “当初君上宠爱了赵无垠,我见那女人虽是生的美丽,可生性张扬又嚣张跋扈,不用我多做什么,想必君上也会早早弃之,没成想让她生下个幼子!好在……那个孩子愚笨,还体弱多病的,我也不用铤而走险了。这样的孩子,生下来已是万幸,能不能养大,还真是得看天意。” 她愁容满面,又缓缓起身再言 “我也不想害人,可这后宫的女人怎么就这么多呢?今天这个受宠,明天那个封妃,君上的心从来也没在一处停留过,那时我倒也不难过,反正大家都不得宠,都是出于目的,为了些压根得不到的宠爱又有什么好争的呢?结果……伏越来了,搅得秦宫不宁,搅得君上忘乎所以,你瞧瞧……那春遥殿就在章台宫,君上将她养在身边,整日心系她身,见不得别人说她一句不好,君上哪有这样过,秦宫不公平的事情太多,可,这样的偏心,看着真叫人不是滋味啊!” “所以,娘娘您还犹豫什么呢?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啊!那李信就算本事再高也没三头六臂啊!君上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立马赶去保护她吧?” 郑嬷嬷再劝 “那女人是去省亲路上遇难的,事发也可甩给他国,那伏国原就立于危机之中,想吞并他伏国的国家大有人在,怎么也不可能赖到咱么身上啊!咱们在这秦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跟外头有往来呢?” “这……” 郑良看着嬷嬷 “嬷嬷说的倒有些道理,只要伏越死了,那李信就是护主失责,君上定是勃然大怒先杀李信,那时……君上伤心欲绝,哪里会想到这杀手是宫里派出去的?” 她暗自发笑,声音冷冷的,似已看到了驻月死于乱刀之下的惨状。 “嬷嬷可有人选?此人必定有些门路,那外头的山野匪徒也得交心,别事还未成,将我给抖搂了出来。” “娘娘,奴婢知晓此事终有这么一遭,早就给您物色好人选了!” 嬷嬷忽笑得阴冷,凑到郑良耳边轻轻说道 “专守秦宫西北门的守卫蒋里,还未在宫内当差时便是那村里颇有些名声的恶主,原在外送货押运,认识了不少江湖之士。本日子红火,却因秦赵两国开战数次,那外头的货路全斩断没了收入,这会儿才入宫看门。我听说他家幼子自落地便得了重病,每日汤药人参不离口,就吊着一口气,那可是每天一睁眼就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往外送,他这差事哪里能对付。这会儿……正愁没钱呢!” 郑良听闻,也笑道 “那好,那我倒是最喜欢发善心的,既然知晓他家中有难,又岂能袖手旁观呢,你择个时间叫他来见我,先不说什么事儿,就说……我宫中最近似有老鼠作祟,叫他来给我抓几只老鼠!” “母亲……” 二人正密谋大事,谁知门不知何时打开了,扶苏突然出现在屋内! “咱们云台殿有老鼠吗?我怎么不知道?” “扶苏?!” 郑良惊得几乎惊叫,原还胜券在握的表情这会儿吓得小脸煞白,见她抚着胸口看了眼郑嬷嬷,示意她闭嘴。 “你怎么来了?这会儿怎不在学堂读书呢?” “已经晌午了,早就歇操了。” 郑良的恶,不愿叫嬴政和扶苏瞧见,在这两人面前她隐去了本性,成了人人口中温柔且善解人意的娘娘,在扶苏眼中易是如此。 “今日师父教了你哪些?可愿跟母亲说说?” 郑良温柔的笑着,一手搂过扶苏轻声细语,却扭头向郑嬷嬷示意去请蒋里,两副面容切换来去自如,早已习惯! “我已经很久未见父王了,不知父王今日有空否?咱们可去章台宫请安?” “当然可,这会儿……你父王大抵刚看完奏章还未用膳呢,咱们一块儿去章台宫用膳如何?” 郑良笑得温柔,连语气都柔和了几分 “今日你可跟父王说说你近日所学,你父王定会高兴的。” 第174章 孔孟之道 难得嬴政点头答应与郑良还有扶苏一块儿用午膳,三人还算是有说有笑,郑良撇了方才那股阴狠,这会儿又扮演成了一位贤妻良母模样。 嬴政见了扶苏,自然要问功课,可那生性原就善良单纯的扶苏,开口便跟嬴政讲了些许儒家思想,小小年纪,从礼乐到仁义,从中庸之道说到了德治与仁政 “德治”,“仁政”这两字一出现,方还有笑脸的嬴政表情瞬间黯淡了下来。 “你可说说,何为德治?何为仁政?” 嬴政的不悦郑良自然看在眼中,见扶苏的话引起了国君的不满,她连忙岔开话题周旋起来。 “君上,扶苏还年幼,这般有深度的学问他哪里知晓,今日咱们好不容易一块儿用膳,还是说些其他吧?如何?” 嬴政哪里会听郑良的,见他一抬手,示意郑良闭嘴。 “孤倒不觉得扶苏不懂,孤倒觉得……扶苏对儒家思想十分有见地,寻常就听他说孔孟之道,这会儿,孤倒是想听听看了!” 一场好好的温馨宴席瞬间变得死气沉沉,郑良原还以为趁伏越不在可以跟国君拉近些距离,也许今晚能留下国君也有可能,却因扶苏的不当言论莫名惹怒了他!这会儿瞧他怒气冲冲的模样,怕是又要不得安生! 扶苏原还兴致勃勃地向父王传授今日师父所教呢,这儿见君王低眉,自然知晓惹了他,这会儿扶苏不想再开口,坐在一旁不语,而嬴政却不依了! “孤常以法家思想治国,没想到扶苏我儿竟喜儒家思想,你倒是说说……这儒家思想,到底比法家强在哪儿?!” 低沉的声音隐藏着怒火,似要将空气都灼烧了般,二人坐立不安,实在不愿再谈,可国君眼前咄咄逼人,年幼的扶苏根本无法招架,虽是害怕,可仍抖着嗓子回答道 “孔夫子主张教化与仁政,该行仁义之道,以百姓安居乐业为首,该,该轻徭薄赋,减轻百姓负担为主……” 扶苏声音明显颤抖,可这儿国君问他,就算郑良再怎么爱子心切也插不得一句话,只能在旁干着急,心如油烹般煎熬! “恩……” 嬴政闭着眼,轻轻说道 “继续说下去,孤想听听你对孤的治国有何见解,你,来说说……” 这声音明显带着几分强迫,扶苏不想说,却又不得不说,生性温和的扶苏当然知晓大秦人骁勇善战,夺他人领土定是千军万马杀戮不断,父王的野心他自然也知道,虽然他从未劝过,可是从心里不喜欢秦国这般掠夺他人领土的杀戮。 “我……” 扶苏有些犹豫,谁知嬴政忽睁眼看向他,语气更是恶狠 “继续说……” 扶苏战战兢兢,无奈点头继续说道 “父王,如今秦国强大,可,可仍不断派兵出征他国领土,不仅使他国遭受磨难,更是秦国百姓民不聊生,若,若以孔老夫子的话说,应当……应当以仁治国,不该……使用暴力……” “好,很好……” 嬴政眉宇间已然跃上杀气,吓得郑良心惊胆战。 “咱们老嬴家出了你这么个温和善良的子孙,你说要施以仁政,抨击暴政,要以理治国,轻罚减税,这历代先王都没想到的事,这都让你想到了?!” “不……不是……” 扶苏战战兢兢起身想解释,谁知嬴政突然拍桌而起,暴怒不已!见他指着扶苏大骂道 “你是想说秦历代先王用暴力征服来的领土都是错的?!就该像你这样,用仁爱,用宽厚去征服他国?!你,你……” 嬴政疾步走到扶苏面前,指鼻大骂道 “你是说孤是同那商纣王一样的暴君?整日只知杀戮,贪享好乐?!” “不,不是!” 扶苏吓得直想哭,连忙跪倒认错 “孩儿不是这个意思!是,是师父所授如此,孩儿只是照实说罢了!” “君上,君上……” 郑良见扶苏挨骂,连忙上前宽慰 “今日只不过是问问学业罢了,何至发如此大的火呢?君上您又不是第一天知晓扶苏这个孩子的性子,他原就是温润善良之人……” “你给孤闭嘴!” 嬴政甩开郑良,再度指着她骂道 “这就是你给孤教出来的好儿子?!天天就知道体恤百姓,体恤他国安危,他怎么不体恤体恤孤日理万机,废寝忘食才将大秦立于当今地位?!你操着这满腹仁义去治国,还不被他国生吞活剥了?!” 嬴政暴怒不已,一双眼睛血红,似不罢休,再度骂道 “孤怎么会有你这样庸懦无能的儿子!!你到底哪里像孤?!” “君上!君上……” 郑良见嬴政怒不可遏,连忙跪倒在其身前,生怕嬴政不喜欢扶苏,吓得她眼泪直流 “君上,扶苏他还那么小,您跟他说这些他哪里能懂,今日虽是言语有失,可他并没有不尊敬您的意思啊!您还看在他这么年幼的份上,不要再气他了!” 扶苏在旁吓得直流泪,这也只敢流泪不敢哭出声,嬴政见他脸上挂着两行泪,更是恼火 “你身为男儿,孤的长子,被三言两语训斥便哭哭啼啼!以后怎可面对朝臣百官的觐见?!孤……孤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咱老秦人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窝囊孙子!” 好好的一顿饭,忽就变了天,嬴政的怒骂声都快将承德殿的顶给掀了,屋外侍奉的李善全吓得不敢进去劝和,只能一惊一乍地在外头听着。 “你那教书先生,让他滚回老家种地去吧!整日给你传授什么歪门邪道,孤没砍他的头已是仁慈!叫他现在就滚!” 嬴政气呼呼地再度坐回位子上,见一大一小二人跪着,更是心烦,见他挥着袖子再度没好气地骂道 “滚,都给孤滚下去!” 郑良吓得腿软,连忙扶起一旁默默流泪的扶苏,两人不敢再多言一句,只得点头退下。 待二人退下,李善全才敢进来。 “君上……” 他试着喊了声,见嬴政气的满面通红,有些喘不上气,连忙扶着他回屋歇息。 第175章 遇袭 从嬴政那受了气回来的郑良更是怒不可遏,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驻月头上。 “从前君上可不会这样疾言厉色地对待扶苏,这会儿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就当着奴才的面将扶苏骂的直哭!” 郑良气的直拍桌子 “难不成君上的心被伏越那个贱人抢走了,这,这君上连孩子都要了?!” “娘娘莫要生气!” 郑嬷嬷连忙端茶安慰 “许是君上被那丫头迷的失了心智,这会儿见不着那贱人心里头堵得慌,便寻了您和公子为由头除气呢!” “她是个什么东西?要扶苏要背气?!” 郑良气的咬牙切齿,又问道 “那个蒋里人呢?他到底要不要帮我这个忙?!” “娘娘别急,人已经在云台殿外候着了,说娘娘能给他百金,哪里会拒绝!” “叫他进来!” 郑良气的浑身直发抖,想起从前国君怎会如此刻薄,从前君上是最喜欢扶苏的,说扶苏像他,这会儿……却成了最不像的!! 那蒋里隔着屏风候着,郑良看不清他模样,只是冷着嗓子问 “你可知本宫叫你来所为何事?” “奴才不知,娘娘若有吩咐,奴才必定赴汤蹈火。” 蒋里声音听着浑厚粗哑,隐隐约约瞧着体格也颇为雄壮,郑良示意身边嬷嬷,就瞧见那嬷嬷从口袋里取了东西,走到他面前。 “这是娘娘赏你的,里头足有一百两金子。” 蒋里眼前一亮,刚要伸手接,郑良再度开口道 “这只是其中一笔,待事成之后,还有五百两送入你府。” 眼瞅着面前的主子如此慷慨,蒋里连连磕头示意 “还请娘娘吩咐,不管是刀山火海,奴才都愿替娘娘去办!” “本宫要你杀个人。” 郑良的语气冷淡,仿佛在说寻常之事般随意。 “这个人,可不是普通的人,你若是能替我办成,那你蒋家的恩德,本宫必定记心头一辈子。” “娘娘但说无妨!” “你替本宫,杀了伏越。” 伏越? 蒋里一愣,自然知晓此人是谁,原来能得如此多的钱,这差事果然有难度,竟然要杀国君跟前之人! “那伏越公主如今出了宫,正往回伏国的路上……” “本宫自然知晓!” 郑良忽站起来走近屏风,清了些许嗓子说 “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你杀了她,叫她别回宫,那么这些钱,就都是你的!怎么样,这个差事你可敢接?!” 将里跪着,自然知晓无回头可能,既然知晓了这个秘密,那即便不帮,眼前的娘娘也会灭口,与其如此,倒不如拼一拼! “奴才在江湖上认识颇多豪杰壮士,做这样的事易如反掌,娘娘放心,此事,必定不会有差错!” 蒋里接了银两起身正要走,谁知郑良又开口道 “你应该知晓此事事关重大吧?本宫不想让任何人知晓你是受了谁的指使,尤其是君上,倘若事情败露,有人将本宫抖落了出来,那么你和你一家老小,可都别想活了!” 此时驻月在去赵国的路上,哪里知晓危机在逐渐逼近,这一路走来颇为顺畅,李信尽职尽责,这天气虽是一天比一天冷,倒也没受什么罪。 “李信,咱们还有多久到邯郸呢?” 众人已在路上走了些许日子。 “快了,不出几日便能到了。” 李信骑着马,瞧远处乌云压境,便知今夜不免有场大雨。 “姑娘,再不多时候咱们便到下一个馆驿了,今夜便在那儿歇脚吧,看样子有场大雨来临。” 这会儿已离了秦国往赵国走去,原是要去伏国埋伏的蒋里等人并未发现驻月踪迹,一行人一路追击,才打听到这帮人去了赵国 虽是不懂去赵国为何事,反正只要杀了伏国公主便得赏金百两,蒋里与一行山野匪徒哪里会多想,早已展开围堵! 一行人在天还未完全黑时入住了馆驿,与寻常一样,李信负责查看馆驿内外有无情况,待确定安全后,再派人将驻月送入房内,自己则安排各个士兵差事,众人有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各司其职。 “姑娘,我去外头把马车上的衣物拿来,若是明个儿变了天,也不至于叫咱们起床冻坏了。” “我和你一块儿去吧。” 驻月起身刚要走,便被吕瑶拦住了 “这会儿天都要暗了,你哪里也别去,我们现在已处于赵国地界,这边形势多变,还是不要出去的好,我去去就回。” 吕瑶披了件大氅便出了门,驻月无聊,躺在床上想着嬴政,两人分开已有些日子,这会儿离的秦国越远,倒是越想念他了。 初冬的被褥里暖和,驻月躺了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吕瑶从马车内取了些许衣物,见馆驿已被士兵包围,又见李信仍在堂内观察过往客商,想着今夜大抵也无事,便抱着衣衫上了楼。 这间馆驿虽不大,可里头的路倒是四通八达的,造的颇为复杂,原下楼的路跟这会儿上楼的路似有不同,直叫吕瑶摸不着头脑。 原这会儿天黑馆驿内偏昏暗些,更是不知路在哪儿,就在吕瑶认真寻路,刚过拐角呢,突然有双大手从后头捂住了她的嘴,直把她往屋里拖。 吕瑶惊愕,想呼救却被捂着嘴无法开口,一双腿吓得泛软自顾扑腾,那双手在空中挥着无半点作用。 那架着吕瑶之人似乎也不手软,一下子把她拖入了旁边空房,还未等吕瑶看清何人如此大胆呢,一张嘴倒是直直地往自己嘴上蹭来! “好你个色魔!敢袭你姑奶奶!” 屋里头未点灯,黑灯瞎火的也不知何人,吕瑶只知被侵犯,立马大耳光子刮在了那狂徒脸上,给他打的嗷嗷直叫 “姑奶奶,是我!!” 那黑影中的人轻声嚷着。 吕瑶一愣,这声音颇为熟悉啊,还未回神 “王巡?你怎么在这儿?!” 人都还未看清呢,就觉一双大手抱住了自己,听那王巡骚话再度在耳边炸响 “我的好瑶瑶,可想死我了!” 两人许久未见,闯入间无人的空屋便没羞没臊的哼哧哼哧干了起来,那王巡这会儿色欲熏心,哪里还顾得了驻月! 第176章 截杀 两人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脱衣扯裤的,见这心急样子,吕瑶便知是王巡那急性子了! “这会儿你不去见伏越,在这儿做这些可合适?” 王巡搂着吕瑶不肯放,又是亲又是啃,嘴里只顾念着 “没事没事,那家伙命硬的很,哪里会出什么事!” 两人许久未见了,吕瑶自然想王巡,王巡更不用说,半年没开荤,原来不久前就一路跟着她们的车队后头,没在郊外将吕瑶摁倒已经很忍耐了,这会儿哪里还能罢手。 两人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新婚小夫妻似的,干柴烈火,搅得那床榻吱嘎直响,欢喜若狂!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王巡气喘吁吁地嚷着不行了,才从吕瑶身上挪开。 “狗东西,方才如此吓我,我还以为要遭劫了。” 这会儿吕瑶躺在王巡怀中甜蜜呢。 “谁敢劫你们啊,这馆驿被你们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进来的人细细盘查,哪里会出什么差错,更别说那李信了,有勇有谋,谁敢惹他!” 王巡笑道 “要不是你这信送的及时,我哪里能在路上遇见你们。” “死东西,半年之久未见,没少拈花惹草吧?” “哪儿能啊!” 这会儿两人是蜜里调油,王巡原就能说会道,这会儿更是来劲儿 “你也不瞧瞧我方才的表现,哪里像是有勾搭别人的!” 两人这会儿窝一块儿谈心,想着楼下有李信把手定是无错,便也放开了胆子。 “你说伏越去赵国,她去做什么?难不成嬴政把她送给赵国国君了?” “少胡说八道!” 吕瑶娇嗔道 “是姑娘自己说,说什么要替国君去说服赵国相国郭开,想收买他,为秦国所用。” 王巡听的奇怪,更是不信 “你说她千里迢迢的,就为了替嬴政办事?还是这么难的大事?!” 见他摇摇头叹道 “从前我妹妹最怕担事儿,这倒好,还主动上了,难道她跟嬴政的感情真的很好吗?她还心甘情愿上了。” “是哦……” 吕瑶看了王巡眼 “咱国君还许姑娘王后之位,可惜……叫她给拒绝了!” 王巡听了更是不信,连连摇头 “你说那个视权如命的秦王?他,他真的要许伏越王后之位?!你莫不是唬我?” “哪是啊,你跟我们分开这些时间了,发生了很多事,自从国君亲自将伏越姑娘接回后,两人的感情就变了,寻常瞧着不苟言笑,极为严厉的国君,却总是用温柔的神色看着伏越,我以为国君只是一时兴趣,没想到……时间越久,他似乎越迷恋了,连王后之位都可给,想必用情相当深,只是姑娘不愿授罢了。” 吕瑶缓缓叙述着,无不感叹可惜,那么好的机会,离至高之权只有一步之遥了,却叫伏越生生否决了。 “你不了解她,我妹子是个很倔强的人,她不要的东西,强拉硬拽,死命往她怀里塞,她都不会接受的。所以今日别说是王后之位,即便给了她秦国天下,她不要,那就是不要,没有任何办法!” “你要死了?!” 吕瑶笑着捶了下王巡的胸口 “真是没个忌讳,什么话都要往外头说,小心掉脑袋!” 王巡这会儿嬉皮笑脸,又吻起了吕瑶,嘴里还念着 “这会儿哪能死呢,死了岂不是太不值了!” 这便是浓情蜜意,而驻月已沉沉睡去,危机便这样悄然无声地降临了。 有人拾了吕瑶方才掉落的衣衫,佯装成馆驿店小二的行头,敲开了驻月所在的屋子。 “站住!何事?” 驻月屋前两个士兵把守,将这“店小二”拦在了外头。 “官大爷,奴才这是给姑娘送衣衫呢,方才有个姑娘突发身子不适,去了茅房,叫我将这些东西给屋内的姑娘送来。” 这店小二低着头,说话毕恭毕敬。 两个守卫看了眼衣衫,冷着脸便给回绝了 “将衣服交给我们便可,闲杂人等不可进入。” “是,是……” 正当守卫伸手准备接过衣衫时,谁知那“店小二”将匕首藏在衣衫下面,趁着士兵分心欲检查衣物,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割断了他的脖子! 血如泉涌,猩红的血色忽向四周喷溅,另一个士兵大惊,刚想喊人,谁知这刺客身手十分矫健,连给他喊救命的机会都不给,又是一刀毙命! 霎时,馆驿内烛火全灭!! 堂内李信大惊,嚷道 “有刺客!快!护住公主!” “有刺客?!” 正埋头苦干的王巡听闻立马起身,见屋外漆黑一片,便知大事不好 “好家伙,真有人行刺!” 他从床下扯出一把长剑,从床上一跃而起 “瑶瑶你呆在这儿哪也别去,我去瞧瞧伏越!这帮人定是冲着她来的!” “快,快去救她!!” 吕瑶边穿衣服边嘱咐 “你自个儿也要当心啊!” 王王巡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提了剑就冲了出去。 刺客冲入屋内直接往床边走去,黑灯瞎火的,见被褥鼓着,二话不说便是一阵乱砍,就在这时,从床边窜出个人影,还未等刺客反应过来,那人便蹿了出去。 “不好!” 他大喊一声,掀开被子发现竟是两个枕头! 方才门口有人说要送衣衫驻月便醒了,觉事有蹊跷,即便吕瑶再怎么不适也不可能将女子的贴身衣物给叫男子送来,更何况她不叫自己人送,叫什么店家送,早知有诈,还未等刺客闯入便躲了起来! 霎时间馆驿内厮杀一片,黑暗中也分不清敌我,李信只觉杀意在空气中蔓延,原来正在士兵各司其职时,有那么一伙人杀了把守后门的几个士兵,佯装成自己人混了进来,连日来的太平叫年轻的李信一时疏忽,铸成大错! 黑暗中的李信提剑欲杀上楼,想快速救出驻月,谁知刺客早已深入,他连台阶都来不及跨上便被打了下来! 这会儿李信是一人抵挡多人砍杀,黑暗中也不管敌友,逢人便砍,也不知砍中几个,只觉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掩盖了所有味道,借着外头隐隐月光,似乎看到了诸多残肢断臂。 第177章 化险为夷 驻月逃出并未乱窜,而是寻了个角落直至眼睛适应了黑暗才敢开始行动,这会儿馆驿内乱成一片,也不知哪里安全,总之这会儿她缩在角落,隐隐见着许多人影匆匆上楼,也不知是敌是友。 那群人直往屋里闯,发现无人又立马出来,待他们走远,驻月才从墙角走了出来。 地上全是尸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弥漫不断,有砍杀声,也有救命声,这群刺客大抵逢人便杀,杀了不少过往路人。 驻月虽是害怕,简直用狼狈不堪形容也不为过,在黑夜中抱头鼠窜,生怕遇了敌军, 怕归怕,若是怕的失了理智失了分寸,那还真的只能死路一条了!见她强撑镇定,见了尸体旁有刀便也顾不得恶心忌讳,直接拿了以做防身。 那李信在楼下厮杀,驻月是听得见的,这会儿自己个儿也不能出声报平安,只能猫着腰东躲西藏,李信毕竟有一身本事,若是自己贸贸然上前不但帮不了他,没准还要害得他丢命,只能内心不断祈求他平安无事。 这会儿,她想着去寻吕瑶,吕瑶手无缚鸡之力,遇了刺客也唯有一死,这会儿哪是犯怂的时候,见她正走没没多远呢,身后忽然窜出个人影掐住了她的脖子! 此人一双大手如蒲扇,力气甚大跟钢筋铁骨般,一把掐下去差点折断了驻月的脖子,她瞬间就无法呼吸,头昏目眩。 “嘿嘿,果然让我逮住了!这下子赏金都是我的啦!” 虽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便觉陌生,听此人声音在黑夜中传来,带着几分兴奋几分骄傲,笑的张扬十分大胆! 可怜的驻月这会儿双手直扑腾,毫无招架之力,别说反击,这会儿还被那厮一把提起,跟提溜猫狗似的根本无法反抗! “看我怎么拿你去领赏!嘿嘿,金子都是我的啦!” 那刺客手劲大的出奇,几乎将驻月掐的昏死过去,这人哪里有怜悯之心,见手中的女人拼命挣扎就是不放,反而驻月越是挣扎他便越兴奋,竟嘿嘿直笑! 她无法脱身,只能挥舞着手中长刀。刺客见她根本不会一招半式,得了兵器也不怕她。 “你要杀我?还是省些力气待会儿好上路吧!嘿嘿!嘿嘿……” 这会儿驻月听不到任何声音,已觉脑中缺氧,四肢发麻,头晕目眩,这一口气上不来便要活活被掐死了!! 难道见不到嬴政了?难道我命绝于此?!跟嬴政最后一别竟是生死离别?这,这也太意外了!我都没做好准备赴死啊! 这会儿人都开始跑马灯了,想起了诸多过往,与嬴政的美好跃然于眼前,想起了秦宫内那些奇珍异宝,想起了宫里的快乐过往,想起了还未见到的老爹,想到自己还未完成任务收买郭开,种种不甘瞬间涌入心头 也罢!这快要断片的脑子里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武侠剧里有一招便叫天地同寿,就是敌在身后使出的出其不意招式,可这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是敌死就是我亡!不过这会儿死都要死了,不试试怎么知道这招式灵不灵呢?!万一能行呢?! 只瞧一招半式都不会的驻月忽地肾上腺拉满,毫不犹豫举刀往身后刺去,那刀刃割开了自己腰间的皮肉,直直地冲着身后刺客而去! 这招自然只能用一次,这会儿也顾不得吃痛,只迷迷糊糊听见一声惨叫,那刀刃割开皮肤直达内脏的触感便从刀刃传来。 被掐着脖子的手终于松开了。 ”咳咳咳……咳咳咳…………” 驻月咳得几乎呕吐,眼冒金星,扭头才发现擒住自己的竟然是个大胖子,怪不得能一击必中! 她捂着腰部,也顾不得伤痛,又立马逃离,楼下厮杀声刀剑声不断传来,待她拐去另一头欲寻吕瑶时,谁知身后又伸来一双大手将其制住! “天杀的!没完啦!!” 这会儿“杀红眼”的驻月也不管是敌是友,转身就往那只手砍去,一刀没砍中便来第二刀,第二刀未中便立马来第三刀,直到那左躲右闪的不速之客出声,驻月才停止了坎杀! “驻月,是我!你连我也砍啊!” “王巡?” 驻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刀直直向王巡劈去,差点给他砍成对半! “你丫的怎么突然在这儿?!” 两人太熟了,即便黑夜也立马能分辨对方声音,见王巡突然到来,驻月虽是不懂,但立马拉着他就要逃窜 “这会儿到处杀人呢,你还大摇大摆的在这里干嘛?!快!跟我去躲一躲!” “躲什么啊!” 王巡躲开驻月的手骂骂咧咧道 “我这是要行侠仗义,去帮李信呢!也不知这伙人来了多少,都将这馆驿打成这样了,怕是人数不少呢!” “你去?” 驻月连连摇头 “你啥时候有这本事了?别去,被砍可是要死人的!” “我管他那么多!老子正逍遥自在呢,这帮人偏偏来打搅,闹得我兴致全无,我必然要报仇!” “吕瑶呢?” 两人窝在拐角压着嗓子说话 “在最里头那屋,你去便是,我去挡煞!” 两人正要分头行动,谁知一伙人竟避开李信视线蹿上楼来,见到驻月和王巡便是一顿砍杀! 那王巡虽不会正经的一招半式,可这大半年跟刘季行走江湖怎么也学了几招,见他虽不是武林高手,可这气场甚强,对方冲来三五人,王巡愣是没带怕的,举了长剑便是一顿互砍! 驻月在旁看呆了,这哪里是从前闲散懒惰的王巡啊!妥妥的江湖侠客,虽没什么正经招式,那也是实实在在打的对方措手不及啊! 见王巡都这般威武,驻月哪里肯落下风,见被砍伤的刺客一时没还手之力,她竟大着胆子上前就是一顿乱砍! 也不知砍中了什么,对方死没死,反正这会儿对方不死就是自己小命玩完,驻月也顾不了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话,举着那大刀一阵胡劈! 直到楼下忽然多了几从火把,将馆驿再度照亮时,驻月才看见眼前的刺客已经被自己砍成了一块块烂肉! 第178章 惊魂 “我……” 驻月眼睛直直落在了这些尸体上,还未来得及尖叫,便被王巡一把蒙住了眼睛 “别看!” 王巡气喘吁吁,看样子也是费大劲儿了! “走!快离开!!” 他往楼下看了眼,见高举火把之人似乎并非刺客,只见几人围着李信,似在说着什么。 原还斗的刀光剑影,砍杀声一片,这会儿却逐渐静了下来,变为死寂! 李信突遭袭击也有些力不从心,见他杀掉多名刺客也挂了彩,这会儿那身衣衫布满鲜血,半张面孔更是血染。 王巡与驻月在楼上驻足,见事态稳定,未有人再行刺,便带着她下了楼。 王巡这会儿只穿了条裤衩,光着膀子浑身浴血,披头散发的张狂样子看着就不像好人,李信见他身旁有驻月,还以为这伏国公主被擒,欲提刀便要拼命!! “慢着!慢着!!” 驻月连忙挡在二人之间高喊 “李将军,他是我哥哥!原我入秦就是他护送我来的,这会儿凑巧,没成想在这里遇见了他!” “哥哥?” 李信自然不信,见王巡那厮一副凶神恶煞模样,还,还这副颠三倒四穿着更是觉得此人不像正经人。 “我是她哥,李将军,久仰大名!” 王巡方才一副罗刹之姿,这会儿一抹脸上的血向李信抱拳以示友好 “方才事态紧急,没来得及向李将军问好,突然出现颇有得罪,还请将军见谅。” 此人虽凶恶,但说话似乎又挺讲道理,李信半信半疑,手中仍紧握长剑恐事态有变。 驻月瞧李信浑身浴血,正欲关心,谁知躲屋内的吕瑶忽尖叫不断,大喊老天爷,随后众人便瞧见一女子连滚带爬的下了楼,踏过众多死尸连哭带嚷,抱着驻月直嚎 “我的老天爷啊!这,这国君让我照顾你,却不曾想将姑娘照顾成了这副样子,这,这我该如何交代啊!” 驻月见她浑身干净也无负伤,终安心,可这肾上腺素缓缓褪去,腰间伤口也隐隐开始疼痛起来。 “嘶……” 驻月倒抽了口凉气,抬手一瞧,好家伙,捂着伤口的手已经被血染红一大片。 “姑娘!” 吕瑶连忙搀扶,王巡即刻上前查看,那李信一时紧张也想上前查看姑娘伤势,转眼一想男女授受不亲,又急忙退下。 “呀!腹部被刺了个口子,看样子有些严重呢!” 吕瑶心疼的直掉泪,胳膊肘拄着王巡急得直跺脚 “怎么办呀!姑娘受伤了!你快想想办法啊!!” 王巡倒是冷静,见那衣衫被划破,也不顾什么男女有别,扯开一看,笑着说 “无碍,肠子又未流出来,只是刺破了皮肉!” 他笑着敲了敲店家柜台,扯着嗓子问 “可还有人在?!” 似过了许久,那柜台下面钻出两个人影,正是吓坏了的店家和店小二! 那两人颤颤巍巍起身,一见馆驿成了血海,尸体如同天女散花似得撒了一地,更是吓得连喊救命! “别嚷嚷,坏人都被咱们砍死了,咱们可是好人!” 王巡也不顾店家吓得翻白眼,从裤腰带里扯出一块碎金子扔在柜前说道 “咱们都受了伤,你拿这些钱给咱们请两个郎中,剩下的就当是赔礼道歉,给你的店弄成了这副样子。” 店家翻着白眼接过金子,见眼前之人虽非人模样,可似乎是个好人,连忙收了金子点头道 “是是是,客官放心,待我换条裤子,立马给您去请!” 李信见大伙算是无恙,对着还幸存的士兵问道 “可有抓住刺客?” 举着火把赶来的士兵回道 “抓了三人,其余皆被杀死!” 五花大绑的三人被押到驻月面前,见这三人都面生,生的凶神恶煞,脸上不仅有刀疤,有一个更是眼睛有残缺,模样甚是吓人! “说!是谁指使?!” 李信剑刺客,没想到那三人闭口不言。 “不说?” 只见李信眉眼一挑,对着手下喊道 “给我押下去,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叫他们开口!” 一听要动刑,那瞎了个眼珠的刺客连连大喊道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奉谁之命就不得而知了!你们去问蒋里,去问他去!!” “蒋里?” 众人面面相觑,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蒋里谁是?” 驻月正问出口,就见这三人大喊大叫,闹腾起来 “都是他!他说杀了伏国公主便有赏金百两,我们才冒险行事!如若知晓你们都是高手,我们哪里会来!是蒋里害我!蒋里害得我!!” “蒋里是何人?!为何知晓咱们要去哪儿?!” “你们自个儿去查去问吧!反正我们都要死了!若是全盘托出,那蒋里这王八蛋定要灭我们全家!打死我们也不说!” 三人哭喊做一团,嚷嚷着直喊造孽,见这三人根本不知幕后主使是谁,只知得了名为蒋里之人委托,见问不出个什么,李信一声令下,将这三人拖出去通通砍头! 这会儿是集体遭了难,随行士兵损失惨重折损过半,连李信都负了几处伤。 赶来的郎中战战兢兢给包扎了伤口,又当着李信的面坦言驻月的伤势并不要紧,只需按时换药便可痊愈,听了此话他才安心。 “真是吓死我了,原以为马上入赵便不会有事了,没成想在我们放松警惕时却来了这么一出,要不是王巡李信在,咱们死定了!” 吕瑶抚摸着驻月腰上厚厚的纱布问 “可还疼?” 本意是想关心,可得知驻月手无缚鸡之力,却敢举着大刀砍刺客,又替她着急起来 “你说你,我才离开一会儿,你便这样!明知不会功夫为什么不躲呢,若是王巡没出现,你岂不是要被他们乱刀砍死?!” “我这不是活了下来,这说明我八字够硬,根本不怕他们!” “瞧你……还不知危险!” 吕瑶轻点了下驻月的额头,蹙眉怨道 “这要是被君上知晓,定是担心坏了!” 这消息自然也跟长了翅膀似得,不仅传到了嬴政耳里,更是传到了郑良耳中! 得知行刺失败,郑良虽有一瞬间惊慌,可立马稳住情绪,第一时间想到了要叫蒋里闭嘴! 这次,他又传蒋里来了云台殿。 这会儿来的人可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只是战战兢兢跪着。 郑良有气,气眼前奴才无用,也气驻月命大,这越想越不甘心! 第179章 行刺失败,郑良灭口 蒋里伏在地上,见屏风后头人影隐约可见,就瞧那娘娘来回踱步,愣是半天也不说一个字! 她惊恐万分,伏在地上瞧见额上的汗水在不断滴落,这心脏就跟打鼓似得狂跳不止。 “你可知本宫叫你来所为何事?” 郑良冷冷的声音响起,吓的蒋里连连磕头认错 “还请娘娘恕罪,此次任务失败,还请娘娘恕罪!” “你不是说你认识颇多江湖义士,都是个顶个高手,这会儿怎么……怎么就没办法杀了区区一个女人?!” 郑良声音冷的可怕,蒋里恐命丧她手,连连认错解释 “是国君派去护公主的士兵都精挑细选,都是强兵良将,山野匪徒虽人数众多,可并未参加过战事,论本事,自然敌不过他们。” 郑良一听,笑的直摇头 “敌不过?这会儿你说敌不过,可你从前明明说此事不难,这会儿消息也要传到国君耳中,你说……要是国君知道是你所为,可怎么办呢?你若是牵连本宫,你这家中老小,又可怎么办呢?!” “娘娘!娘娘……” 蒋里抖着嗓子连忙解释 “他们并不知所托之人是谁,他们,他们只知我蒋里名字,并不知奴才是在宫中当差,所以娘娘您大可放心,就算他们要说,也只是供出奴才的名字罢了!绝不会连累娘娘!!” 郑良这会儿已是满腹杀意,怎可能叫此事出纰漏,她见事情败露,章台宫还未传出消息,此事自然要快嬴政一步,若是叫他一路追查,查到自己头上那便是回天无力了! 郑良向身旁郑嬷嬷使了个眼色,就瞧见那嬷嬷端了杯酒递过去。 “喝了吧。” 蒋里当然知道是毒酒,吓得他一踉跄,跌坐在地连连求饶 “娘娘!奴才不能喝!奴才家中老小还指望奴才过日子啊!这,奴才虽未将此事做好,可若国君要查,奴才断然不会连累娘娘的啊!” 见他不肯赴死,郑良冷笑了声,缓缓开口道 “本宫是不会轻易相信他人的话语的,事未做好,本宫怎能留你?留你便是麻烦,你放心吧,虽然你未办成事儿,可本宫依旧赏了你家人百金,这会儿已派人将你家中老小送去楚国,永远不会再来!只要你一死,这事儿,便也干净了,就当是你恨了伏越才出此下策,这会儿事情暴露,你一死,便是畏罪自杀吧!” “娘娘……” 蒋里连连磕头,想要挽回一些活的可能,可瞧主子是铁了心了,虽不想死,但听闻已安置一家老小,就算不死,那也是没法活了!与其被抓投入大牢被用刑,还不如这会儿一死了之! 见他颤颤巍巍接过酒杯,哭的厉害。 “这毒酒不会叫你难受的,只需一个时辰,你便能去了,你去了,家人便可活!” “娘娘真不食言,会安置好奴才的家人吗?” “本宫从不说假。” 这会儿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蒋里虽不愿,可也没辙,仰头一口气喝光了毒酒便不在语,踉踉跄跄走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宫门传来消息,说一士兵突发恶疾不治而亡,在此消息传来后,郑良面无表情地说道 “派人将蒋里一家全部诛杀,一个都不能留!” 她恶狠狠瞪着铜镜中自己的面容,恨得咬牙,又冷笑着 “没做到还妄想得赏钱,哪有这样的好事!” 章台宫内,无人敢言,奴才们守在外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这会儿……秦王在里头暴怒,斥责声已经快将屋顶掀了! 承德殿内,嬴政杀意尽显,当他看了李信送来的百里加急后,气的额头青筋暴起,一把将卷轴扔在了送信的士兵身上,拍桌怒骂道 “孤如此信任李信,将如此重要之事全权委托与他,他还信誓旦旦地跟孤保证,绝对不会叫伏越受一点伤害,这会儿……竟说遭了埋伏,折损过半,连伏越都受刀伤,他还敢上奏致歉,孤看他是不想活了!!” “君上恕罪!君上恕罪!李将军确实是突遭埋伏,原以为是抢劫,不曾想是冲着公主来的!” “那他怎么让公主负了伤?!他这个将军之位还要不要了?!” 嬴政拍桌声响彻云霄,吓得众人根本不敢多言! “李善全!” 嬴政一吼,李善全吓了个激灵,连连应和。 “去备车马,孤要出宫,伏越负伤了也不肯回来,信上虽说无碍,可孤瞧着她就是在逞强,孤若不亲自将她带回,她是绝对不肯回来的!” 嬴政也不等李善全回应,起身便要走,瞧国君发怒,李善全连连跟上,这会儿哪能叫国君去赵国边境啊!这危机四伏若是出事,定叫大秦都完蛋了! “君上,君上……” 李善全跟在后头尝试劝两句 “想必姑娘并无大碍的,方才信里头也说了,说是划破了些皮肉,已经止血,也包扎了,这会儿伤口大抵是愈合了,若是严重,李将军也不敢再让她去赵国的,定会把她带回。” “李信,孤现在是一点也信不了他!” “君上……” 李善全瞧国君脚步飞快,他只得急着步子跟在后头再言 “您想想,姑娘出发前壮志满怀,信誓旦旦地说会完成这个任务,您这会儿若是将她强行带回来,姑娘这不是……这不是会自惭形秽,更是难过啊!” 李善全又说 “姑娘遭劫,又被您叫回,这无功而返叫要强的姑娘怎还有颜面面对众人啊!” 这一番劝说倒有些作用,嬴政忽止住脚步,略带疑问地反问道 “孤这会儿若是强行将她带回,她会不会生孤的气,不肯回呢?” 见有作用,李善全连连点头 “那可不!您瞧姑娘临出发时跟君上您左保证右保证的,说定会完成此项任务,这会儿既挂了彩,又没完成任务,还被您劝回来了,定是懊恼啊!您,您想想当初咱们亲往韩地巡她,她还不肯见您拔腿就跑呢,若不是她那个哥哥使些小计谋,姑娘哪会这么快低头呢。” 第180章 入邯郸 话不无道理 嬴政点点头 “确实,伏越要强,出门时跟孤保证了千万遍,还说办妥了要讨赏,这会儿若真去将她带回,没准……还真叫她怒了!” “是是是!” 见国君回心转意,李善全连连应和 “就是这么个理儿,君上英明。” 嬴政双手背在身后,思索片刻后又言 “再派些人一路护送,再派两名御医一路跟随,这路上若是遇到头疼脑热,寻医问药也方便些。” 李善全点点头,嬴政却还是神色严肃,他想了想,又问 “信中提及这些刺客是由一个叫蒋里的人派来的,传孤旨意,将秦国所有叫蒋里的人都抓来细细审问一番!绝不姑息这类恶人,竟敢无视孤的威严,伤害孤的女人!” 蒋里? 跟着的李善全总觉得此名甚是熟悉,可怎么想都觉得记忆有些模糊,记不起哪里听过。 主仆二人正走着,忽一太监匆匆上前,参见国君后又在李善全耳边说了几句话。 也不知说了什么,李善全闻风色变,忽跪下朝嬴政颤颤巍巍地说 “回君上,那叫蒋里的人大概是找到了。” 嬴政见事态不对,又连忙质问传话的小太监到底何事,那太监跪地说道 “驻守宫门的蒋里方才忽暴毙而亡,似中毒,死状七窍流血,惨不忍睹啊!” 事态变化的令嬴政措手不及,这蒋里竟是宫中之人,难道他跟伏越结过仇?!伏越在宫中一向与人为善,怎么可能与人结怨到要追杀她呢? “此人到底是不是追杀伏越之人还未必,或许只是巧合,派人细查,问清他身边是否知晓此人与伏越有无过节,他是否对伏越心生过怨恨,倘若真是他……那即便是畏罪自杀,孤也绝不姑息!” 调查此事之人很快便将所得结果上报,当嬴政知晓这蒋里一家在他服毒自尽后被全部诛杀,更是觉得里头有还未知的危机在蔓延着。 “蒋里虽驻守宫门,可从未与伏越有过任何交集,为何要下如此毒手?这背后,一定有着更大的秘密!” 嬴政不明地看向李善全 “不仅要将伏越置于死地,连这枚棋子也要清除干净不留痕迹,此人……与伏越到底有何不共戴天之仇?” 另一边的驻月虽是光荣挂彩,可也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嬴政连发数条来信劝她回去她都未理睬,这会儿都到邯郸城门口了,哪有回去的道理! 一行人虽是损兵折将了不少,可好歹也算是有惊无险,后又有王巡加入,驻月觉得此行似已胜券在握,定能凯旋! 众人匆匆入了邯郸城,以商户名义下榻馆驿,众人乔装打扮化成寻常商旅,开始在城内寻找机会起来。 腰上伤口隐隐作痛,一路颠簸也未好全,这会儿虽是吃痛也只能忍耐,驻月不想空手而归,倒是跟这还未见面的郭开杠上了! “姑娘,这会儿伤口只有些许愈合,给你换药时还能见隐约血水,若是不细心养几日大抵好不了啊!” 吕瑶给她换药,满目心疼 “不碍事的,国君新派来的御医也说了,伤口恢复的慢,但还是会愈合的,只是可能留疤罢了。” “姑娘白玉似的身子,留了这么长一条疤,岂不可惜?” 这驻月哪里管这些,摆摆手直叹 “一条伤疤罢了,有何?我倒是在想如何接近郭开跟他套近乎呢!” “姑娘准备怎么做?要不要咱们主动登门送上财宝?” “不,这不妥!” 驻月细想 “原来收买郭开之人就是这样做的,谁知那郭开连见都不见,说明此人心思缜密,并不是见钱眼开失了智之人,他恐这样贸然拜访其中有诈,我们再去,岂不是碰一鼻子灰!” 她思考着,似喃喃自语道 “让我再想想,如何接近他。” 众人在邯郸留了两日倒也没闲着,一块儿上街寻热闹,探查风土人情,邯郸热闹,人声鼎沸与咸阳无异,更叫驻月开眼,玩的乐不思蜀了。 众人涌去了茶馆喝茶,一路相随护送的李信明显不乐意了,原是说陪她来办大事,这会儿怎么感觉自己成了鞍前马后的小厮,尽护着主子玩乐了?! 见她与吕瑶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正喜滋滋的喝着茶,还叫了些许点心,那坐在另一桌的李信与王巡是表情大不相同,甚是有趣。 李信苦闷,也不说话,虽说人是给护到目的地了,但姑娘只知玩乐似乎忘了正事,瞧她这会儿探头探脑地往楼下直看,又觉此人大抵是寻了借口溜出来贪玩来了,并不是真的要为国君分忧解难。 见他喝了口茶,既不能抱怨,也不能诉苦,只能暗自摇头叹气。 “李将军这是怎么了?入了邯郸城便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可是伤口还未愈合吃痛了?” 与李信这愁眉苦脸不同,王巡可是美滋滋的乐大发了,一路跟着驻月蹭吃蹭喝,这会儿又蹭到邯郸城还耍乐子来了,哪里能不高兴,见李信苦闷,还故意拿他打趣 “将军,姑娘们坐这儿吃茶,咱们两个大男人怎么也得寻个地方喝上一杯啊!要不……咱们吃酒去?” 见他那副油腔滑调的样子,李信更是无语,连连摇头 “我有要事在身,岂能喝酒误事。” 李信问人为人处世一板一眼,循规蹈矩的,甚是无趣。王巡见不得这样端着之人,又一把搂过他的肩膀,忽笑的有几分鸡贼 “那,咱们寻个地方找些乐子如何?” “什么乐子?” 李信见他满腹鬼主意。 “我昨晚上发现咱们下榻的馆驿不远处有一处女闾,那里的姑娘们漂亮极了!都说邯郸城的美女丰腴有料极了,咱们,一块儿去瞧瞧如何?” 此话一出,李信立马拍掉了王巡搭在肩头的手,还挪了挪位子,一脸鄙视地说 “我不去,那样的地方我从未去过,也没有兴趣,你若是想去便去吧。” 见他闷葫芦一个,实在无趣,王巡喝了口茶又说 “这又不是咸阳,你去女闾怎么了?又无人敢去君上面前告你一状,怎么?” 他又凑近端详李信 “莫不是将军年过二十,还是童子之身?” 第181章 盯梢 李信一听,黑着脸起身就要走,王巡笑的放肆,拉住他连忙安慰 “李将军莫要动怒,我只是随口问问,您,您又何必不好意思呢?” 两人拉拉扯扯下了楼,驻月瞧着李信似生气了,那王巡笑嘻嘻的跟在后头也不知如何惹恼了他。 “姑娘,咱们坐这儿看什么呢?这街上人来来回回的,多看也没意思啊。” 吕瑶见驻月看的津津有味,也不知是何东西吸引了她。 “你瞧……” 驻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宅邸 “在这儿便可看到郭开家门呢,咱们一直在人家宅子门口晃悠也不妥,我想在这儿盯梢几日,看看能不能寻到些名堂。” 吕瑶顺着驻月所指方向望去,瞧见那郭家宅子相当气派,门口站着两守卫神色严肃,沿途经过的路人匆匆而过,都不敢多看几眼。 那郭开的宅邸自然也热闹,他堂下门客无数,每日来溜须拍马,求取官职之人络绎不绝。可郭开似乎都在宫中,多半人他都闭门不见,驻月盯着,发现有些人进去还未过多久便怏怏而回,而他们的表情更是将事情成败表露在了脸上,叫人不用猜也看得出来。 两人吃着茶点,有聊没聊的说着话,待店小二上来续茶水,驻月又连忙打探消息 “小二,那郭相国每日都要进宫吗?我瞧他宅邸来投靠的堂客众多,难道相国这么有本事,叫拜见之人络绎不绝啊!” 店小二瞧她们俩是女子,打探这些恐别有用心惹祸上身,冷笑了声说道 “我瞧二位姑娘甚是年轻,难不成也想做相国堂下门客?若是要寻路子,问我可没用!” 他这意味深长的笑容明显误会了,吕瑶见他话中有意,刚想反驳,谁知驻月摁住她的手和颜悦色地说道 “咱们是来邯郸做生意的,自然要寻个能倚靠之人,这不为了日后做生意方便,自然是想到了这相国大人。” 说罢,她取出银两放在桌上 “小哥若是能为咱们这些外地商客指点迷津,也不叫咱们误入歧途啊!” 店小二一看白花花的大银子,瞬间两眼放光,这活儿也不干了,坐下跟驻月唠起嗑来。 “这邯郸城商客我是见多了,可像姑娘这样女子行商的倒是不多。” “哪是我们啊,我们也只不过给家里老爷跑腿,这不是恐无功而返受责罚,这才请教小哥您一二。” 见女子有礼,店小二笑了笑,终开口说 “那郭相国确实有通天的本事,如今宫中国君第一,他便是第二,有时候国君的话不管用,还是他郭相国的话管用呢!” 店小二抓了把葵花籽又继续说 “我看你们在这儿盯了半天了,也知晓每日拜见他的人众多,他哪里会一一接见,什么求官的,求门路的,五花八门,络绎不绝啊!” “那……他会见哪种人呢?” “这我哪能知道,这官府之事哪里轮得到我打探!” “小哥,咱们远道而来,实在不想空手而归,您瞧瞧,这店里客人众多,其中不乏商客官员,您也一定听到过一二,怎会不知呢。” 驻月又取出一锭银子。 “这……” 店小二呵呵笑着,将银子收下又说 “这我还真知一二,那相国大人啊,只见钱给的最多的,要么就见聪明的,那种又笨又没钱的,或者光有钱是个蠢货的,哎,这聪明但是个穷鬼的,是磕破了头他也不会多瞧一眼。” 驻月想到当初秦国派去贿赂郭开的三人生的木讷老实,怪不得即便拿了些许金银也看不上。 店小二这会儿事也不去做了,就坐下唠嗑,他瞧着天色渐暗,又指了指郭开府邸说 “过不一会儿,那相国大人便要从宫中回来了,你们可以看到他的马车。” 驻月朝窗外望去,果然未等多久,门口停了辆四驾马车,看样子马车内坐着的大抵就是郭开。 远远瞧着,也看不真切,马车内确实下来个人,店小二略带兴奋的说 “你们瞧,相国大人来了!” 就见一身穿官服的男人下了马车,体格中等,续着一把长长的山羊胡,走路带风,似乎有些着急。 见郭开入府,吕瑶问 “怎么办?他回来了,咱们要不要去拜见?” “不!” 驻月回道 “这会儿府上定是在用膳,咱们此刻去甚是不妥,他怎么可能下了朝还见咱们这些名不见经传之人。今天我不打算拜见他,想再等等,看是否有其他路子。” 眼见着天也黑了,那郭府内点起了灯,驻月和吕瑶二还未走,盯了郭开家一天,看的吕瑶眼睛直泛酸。 “姑娘,咱们早早歇息吧!你这大病初愈,实在不能久坐啊!” 正当吕瑶起身准备劝驻月回馆驿时,郭家大门再次敞开了。 “郭开怎么又出门了?” 见他在门外候了片刻,便有一辆稍小的马车来接他,下来的小厮也不知说了什么,郭开甚是高兴,连连点头便上了马车。 “哎,小二哥,那相国大人这会儿还要入宫办事吗?” 店小二端着菜往窗外一探,笑着说 “哪是入宫的,相国大人是去女闾寻相好的去了!那花魁是咱们邯郸城有名的美人,众多官员商客为见绝色一眼,那是豪掷千金啊!就这样,那花魁也不是给了钱就见上的,她还挑客人呢!这不……咱相国大人家财万贯,又有重权,那花魁自然讨好他,两人这档子破事,已是邯郸城众所周知的秘密了!” 一说起这八卦,店小二激动了,连连打趣道 “别看郭相国位置高位,手握大权,对朝堂之事也是雷厉风行,颇有铁腕之姿。可毕竟是个男人,他就是有个臭毛病改不掉,那就是好色!别看相国平时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可为了那花魁不仅豪掷千金,更是百般呵护照顾,就这样……那女子有时还不给相国好脸色瞧呢,这寻常待人刻薄的相国也不生气,反而就吃这一遭!” “那……相国之妻没有怨言吗?” 吕瑶问。 “哪会有什么怨言啊!相国大人的原配年事已高,这辈子财和权都有了,哪里还管得了其他,只要不把人带回府,相国夫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所谓的。” 第182章 扮男装 “那花魁能叫相国大人迷恋于此?此人究竟是何容貌啊?” 这会儿驻月倒是好奇了。 “咱们哪里能见着那样的美人,我就知道她叫,叫沈春夜。” 驻月同吕瑶回了馆驿,见王巡和李信早就回来了,这会儿最能聊天的驻月沉默了,似心事重重模样。 “怎么了?可有眉目?” 王巡见她这样哪有耐心,又开口劝道 “你说收买郭开这样的小事还叫你们这般费心思,我就说要不我同李将军一块儿去,咱们动嘴不行,就动手,打的他答应为止!” “不要胡来!” 驻月连忙劝阻 “咱们是要他心服口服,怎能使用暴力,你不怕他口头上答应,到了最后策反大秦,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啊!” 众人见她低头深思,甚少见她这般沉默的样子,吕瑶见到的驻月寻常都是笑脸迎人,每天活泼快乐,这会儿看着倒还真有几分干大事的模样。 “姑娘,可有想到主意?” 吕瑶再问,忽的,驻月看了眼吕瑶,又看向众人,似豁然开朗,又再度扬起笑脸 “我明天,想去趟女闾!” “什么?!” 众人瞠目结舌,还以为她能想出什么主意,结果又是一顿胡扯! “你去女闾做什么?那地方咱们女儿家可去不得!” 吕瑶虽不懂她的意思,可也连忙劝说。 李信自然也不懂,他虽未去过那种地方,可也知道是男子寻欢作乐的去处,怎么叫她一个女儿家盯上了,虽想问缘由,可又怕多言,只得沉默不语。而那王巡一听要去女闾,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好妹妹,我就知道你可怜我们这几个跟着你受苦的!竟然还知道犒劳我们!我就爱这样的奖励!” 说罢,他便攀上了李信的肩,还一脸骄傲地说 “明天带李将军去长长见识,如何?!” 李信满脸写着无语,刚想回绝,身旁吕瑶一把掐住他的耳朵提溜起来 “好啊,我就知道这半年多未见你没干什么好事,结果都跑去花前月下了!说!你去了那地方几次?!你要是说不明白,看我怎么修理你!” 两人吵吵闹闹,驻月也无心思劝架,只是看着沉默的李信说 “我想女扮男装去见他们的花魁,今天在茶馆打听到的消息,说那郭开不听家中妻子话,倒是颇会在那花魁沈春夜身上卖乖,几乎是有求必应,我想……咱们是否能尝试着贿赂她,再由她帮咱们牵线引荐郭开呢?这样是不是更有把握些?” 众人面面相觑,有的点头有的摇头,可李信开口道 “那样的地方叫姑娘一人去,我是不放心的,我同你一块去。” “还说不想去,你们瞧,李将军立马按捺不住了!” 王巡被扯着耳朵还不忘解释,吕瑶扯着也不松手,连忙应和 “你去我也要去!我倒要看看,那种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洞天福地!叫你王巡这般留恋!” 四人一拍即合,驻月也是行动派,第二日便去采买了男装,同吕瑶扮成了男子,又租了辆豪华大马车,与李信王巡二人往那留香阁驶去。 “今日是有要事才去那烟花之地,为什么你穿的如此夸张?此事跟你有半分关系?” 三双眼睛落在了王巡身上,原不着边的男人这会儿正襟危坐,穿了一件相当夸张且华丽的暗紫色长袍,上头还有用金线绣的竹鹤云雾,也不知他从谁人手中买了把羽扇,学着文人模样摇起了扇子。 “我同你们一块儿去那地方,自然也不能穿的太随意,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给你们丢人。” “丢什么人?丢什么人?” 吕瑶掐着王巡的脸蛋直骂 “你瞧瞧你这模样,穿的再好看也是绣花枕头,你瞧李将军,人家就是寻常穿着,你,你还说没去过那种地方!!” 这一路走来众人也瞧惯了他们的嬉闹,驻月跟李信只是看着,时不时笑两声,谁都没有上前劝说的意思。 留香阁是邯郸城最大的女闾了,天都还未暗下这边已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下了马车便知这里非其他地方可比,眼前一幕幕眼花缭乱活色生香,叫人看了不知是在梦里还是现实,总之那栏边倚着的姑娘个顶个的标志,实在叫人挪不开眼! 脂粉香气将这处场所衬托的更是纸醉金迷,来的客人无不扬着笑脸甚是满意,站在门外的驻月都看呆了,想起之前自己被拐的那家女闾,跟这间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啊! 四人站在门口跟没见过世面的村里人似得,里头招待的妈妈原是不想上前的,可又细着瞧了瞧,发现这四人生的好看,除了那穿紫衣的男子气质有些猥琐外,其余三人皆是玉树临风,这般样子断然不可能出自寻常人家,又瞧这几人是坐了豪华座驾来的,定是有头有脸,分析一番后立马笑脸相迎。 “哟!四位大人可是来咱们留香阁找姑娘的?” 见那妈妈笑的夸张,嘴咧的后排牙都能看见了,除了王巡,其余三人皆不习惯,见无人回应,王巡一马当先,扯着嗓子喊 “正是,今天是本大爷我带着三友人来此喝酒享乐来的,快,把你们店里最美的女人都叫来!妈妈你可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咱们这几个公子别的没有,就是钱特多!” 见他咋咋呼呼的,做惯了皮肉生意的妈妈自然不信,还是驻月开口又言 “我们是路过邯郸的商客,都说留香阁有一美人貌比西施,今日也是慕名前来,不知有无机会一见真容。” 驻月等几人落了座,一听要见沈春夜,妈妈皱眉直埋怨 “几位大人有所不知,我这孩子脾气古怪,也不是人人都见得,这会儿你们突然拜访,她大抵是不见得。” “当真?” 驻月一笑,从怀中取出两枚硕大的金锭子 “还请妈妈传个话,好让我这些兄弟一见美人容颜,不叫咱们神思向往啊!” 见钱眼开的妈妈方才还说不行,这会儿拿了钱连连点头 “那几位大人稍作片刻,我马上给各位去传个话,务必叫她来见你们!” 第183章 花魁 沈春夜住在这女闾的最高处,一间阁楼中。店里的热闹喧嚣似乎跟她没什么关系,外头人声鼎沸,她这儿却是关着门静的很。 “姑娘,今个儿咱们不见客,是不是可早点安歇了?” 伺候沈春夜的奴婢见自家小姐对镜梳妆,一时不懂 “今个郭大人不来,姑娘为何要梳妆呢?” 那沈春夜笑了笑,声音温柔 “妈妈哪里会叫我闲着,今个郭大人不来,她断然会塞给我其他客人,我还得和她斗智斗勇,我若是不梳妆打扮,她定要说我犯懒,只知抱着郭大人这一棵大树,说我不替留香阁考虑,不懂她这份心思。” 沈春夜笑的无奈,看着镜中的自己叹道 “这深陷烟花之地哪里可能真的由自己呢。” 这话音刚落呢,阁楼的门便被推开了。 ”哎哟我的儿,今个儿有贵客登门,指定要见你一面呢!你瞧……还未见到便先给了妈妈这么大两块金锭,指不定是哪儿的达官贵人,你快打扮打扮,赶紧下去接客。” 妈妈拿着那两金锭在沈春夜面前晃了晃,可沈春夜却放下梳子转身而去 “我不去,昨个儿刚伺候了郭相国,这会儿身子还倦着,伺候不了其他人。” “哎哟,哎哟……” 妈妈扯着嗓子揶揄道 “我的姑奶奶,你当自己是什么身娇肉贵的千金小姐不成,还身子犯倦,你那是要拿这副好身子赚钱的,还想着休息不成!” 原和颜悦色,这会儿妈妈脸上倒是有了几分怒气了 “妈妈我也知晓你的脾气,除了那相国你是回回见,其余客人你是挑挑拣拣,只想见看对眼的,妈妈我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叫你去伺候,实在是今天来的四个爷都生的风流倜傥,丰神俊秀的,你见了,也不亏!” 沈春夜见妈妈纠缠不休,也不愿跟她多费口舌,推开一扇小窗便能瞧见堂下宾客,她便是从这儿挑选客人的。 “你瞧,坐在西边那桌,四个公子是不是模样都怪好看的,又年轻,你伺候他们哪里会亏了!” 沈春夜没回话,而是细心地打量着这四人,见有两个公子生的粉头白面的,阴柔了些。还有个身穿紫袍的举止夸张,不知在激动什么,还有个……看不太真切,只觉身形高大魁梧,剑眉星目,颇有男子气概,见他来了女闾似乎颇拘束,不像那穿紫袍的东瞧西看,只顾低头喝茶。 “怎样?你中意不?” 沈春夜笑了笑,指着那穿褐色袍子的男人说 “我只见一个,就他吧!” 堂内驻月等人等的焦急,见妈妈去了半天也没回应,众人以为今日要空手而归时,那妈妈气喘吁吁又跑下楼,对着他们说 “我们家姑娘说可以见你们,但只见一人,便是他……” 妈妈指着身旁沉默的李信说道 “不知各位爷答应不?” “他?!” 众人惊呼,李信更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为什么独见我?” “凭什么只见他啊!那女人还看不上我们不成?!我,我就这要去瞧个真切,到底什么样的女人不见我王巡大爷,要见这未经人事的闷葫芦!” 众人还在惊讶呢,王巡拍桌而起就要闹,驻月和吕瑶钳制着,李信一点也没有觉得幸运的意思,反而觉得麻烦重重,什么花魁,什么国色天香,自己一点兴趣也没有! “还是不了,我瞧王巡这么想看,就叫他去吧,我,我实在招架不来!” 李信这边欲推脱,却瞧着驻月拼命使眼色叫他去,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万一错过没了就少了条说服郭开的路子,可不能让机会跑了! “这……姑娘说只见您一位大人,不见其他呢,这怎能换呢?” “我……” 李信实在为难,早知这般就不来了,可见驻月拼命使眼色,自己又不能得罪国君身边的女人,只好点头答应 “也罢,我只当去瞧瞧……” “还说不愿意呢!还说没兴趣呢!你们瞧,你们瞧寻常扮着正经,这会儿一听美人就忘乎所以了!” 王巡跟不听话的孩子似得直闹腾,驻月箍着他的脖子,吕瑶掐着他的耳朵,两人连连劝道 “人家是去干正事的!哪像你,满脑子男欢女爱!” 李信哪里笑的出来,应付女人这种麻烦事他是最排斥的,见他迈着沉重的步子随妈妈上了楼,驻月才悄悄说道 “咱们看看李信能不能劝得了这位美人,替咱们同郭开牵线!” 李信推开门,见一女子身着玉色长裙坐在桌前,一双弯眉甚是柔情,她看向李信,眼泛秋波,浅浅笑着,举止优雅温柔,倒跟自己印象中脂粉气颇重的庸脂俗粉差别甚大。 李信犹豫,站门口踌躇片刻,才鼓起勇气踏入屋内。 沈春夜见他进屋,又连连起身行礼 “大人安好。” 声音温柔和煦,倒无献媚之意。 这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招架,李信抱拳示意 “姑娘安好。” 瞧他拘束,低头不敢往自己身上多瞧,沈春夜便知这是好人家的少爷,大抵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拘谨又知礼,便也不排斥了。 两人落座,李信这心头跟打鼓似得难熬,只见那姑娘也不急着讨好,先替他斟满酒。 “不!” 李信连忙拒绝 “我不喝酒。” “不喝酒?” 沈春夜有些疑惑 “我瞧大人不像文官,倒像武将,生的雄壮威武的,怎滴酒不沾呢?” “不是……” 李信将头撇到一边继续说 “只是我身有要职,恐喝酒误事。” 沈春夜见他老实也不勉强,以茶代酒,举杯说 “那小女子先敬大人一杯。” 李信如坐针毡,在女子闺房甚是不适,只想逃跑,可那沈春夜似乎还未尽兴,只觉眼前男子特别,又试着攀谈 “大人不是邯郸人吧?” “恩……” 李信点点头 “随朋友一道来做生意,今日被带来了这地儿。” “方才听妈妈说,大人想见我,不知见到后可有失望?” “不,不……” 李信撇着头,从入门还未正眼瞧过她。 沈春夜觉得有趣,又打趣道 “大人从方才还未正眼瞧过我,若是不看,这银子岂不是白花了?” 第184章 如坐针毡 沈春夜瞧眼前男子约摸二十有余,生的俊朗坚毅,眉如漆刷,神采飞扬。可……却在自己面前分外拘谨,寻常男子登门恨不得立马一亲芳泽,可他却神色闪躲,连这茶,也只浅饮一口。 她觉得李信纯净可爱,与寻常见过的男子都不同,对其这般不适却又出言调戏 “大人,您不看我吗?方才进屋您总闪躲视线,花了些许银子了,若是不瞧……怕也是怪可惜的。” 沈春夜说话温和,不紧不慢的甚是清雅,李信只觉额间布汗,欲夺门而逃去也! 可,可身有要职,楼下伏越还等着听好消息呢!一行人千里迢迢来不就是为了收买郭开吗?都已走到这步,哪里能放弃! 也罢! 李信自我安慰了一番,抬眼便看向眼前女子,见她正浅浅笑着,往自己这儿看呢! 说好一眼便是一眼,李信的目光刚跟沈春夜触碰,便又立马移开,再度陷入沉默。 “大人可觉得小女子我配的上花魁这一名号吗?” 沈春夜再度出口调戏。 李信为人坦诚,这样的话自然也不阿谀奉承,只是实话实说 “我并未见过其他花魁,所以并不知姑娘配不配得上这名号。” 见他还实诚,沈春夜又问 “那……小女子我算得上貌美吗?” 李信一愣,犹豫片刻,也不开口,只是点头。 这男子长的顶天立地,却有着颇为纯净的内心,沈春夜从来没想过能在女闾见到这样的人。 她以扇覆面,浅笑着 “您为何要陪那两个扮成男装的女子来这样的地方呢?她们两个是您的谁呢?” 此话一出,李信愣神了 “你看得出来?!” 这下子两人终于四目相对,见姑娘点点头,轻言道 “一眼便看穿了,哪有男子生的这般柔美。” 这话似乎能叫李信稍稍轻松几分,他尴尬的笑了笑,也说 “那是家中老爷的女儿,我也是陪着他们一块儿来邯郸城做生意的,两姑娘好奇,便扮了男装方便出来玩,谁知乱走走到了此处。她们今日听说过姑娘大名,便也想来拜访拜访,好目睹姑娘风采。” 沈春夜笑着,含情脉脉,见他不再那么紧张,又轻轻说道 “您一定是在骗我,方才的话,只是幌子罢了!” 没想到自己难得撒的谎也被看穿,见女子颇为聪明,自己目的既已被看破,那也没什么好隐藏的!只见李信抱拳示意,突然郑重其事地说道 “其实今日突然拜访,却有要事寻姑娘商议!还望姑娘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沈春夜也不恼,笑着起身,李信见她缓缓走到一古琴前,忽拨动了下琴弦 “你既有事相求,那可否耐着性子听我弹完一曲再说呢?” “我……” 李信起身正欲拒绝,谁知沈春夜子自说自话的开始弹奏了起来。 楼下宾客自然听到琴音,驻月见李信半天还未归,也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状况。 “他还说他未经女色,你们瞧这会儿琴声都出来了,想必两人聊的投缘,把咱们的计划都给忘了!” 王巡气的直拍桌子 “我当他是老实人呢!” “别闹,李信进去还不到半个时辰,定要周旋一番,这会儿他都愿意出卖色相了,咱们哪里还能说他的不是!” 驻月神色凝重 “这样大的事儿怎么可能立马开门见山呢!定是要铺垫下,李信自然也懂!” 这曲子倒也不短,见那沈春夜自顾自弹着,似乎颇为享受,曲声悦耳悠扬,如珍珠落玉盘似的动听。 李信哪里能打断,怕恼了她不肯帮自己,只能在旁乖乖听着,待一曲结束,那沈春夜才问 “大人觉得小女子弹的如何?” “老实说我并不懂曲子,你若问我,我也说不出个一二,只觉还不错,挺动听的。” 沈春良笑的温柔,又如一阵烟雾似得飘到李信跟前。 “大人如此颇费周折寻我,想必此事对的大人来说意义重大,我若是能帮,定助你一臂之力!” 见她终于说正经事了,李信连忙正襟危坐坦言 “其实……我是想请姑娘帮我们引荐一下郭开郭相国,我们数次登门却遭拒绝,实在无奈才出此下策,还望姑娘伸以援手。” 一听是来求仕途的,自己成了垫脚石,沈春夜略有些不悦,见她失了温和笑容,嘟着嘴埋怨道 “还以为大人您是好奇小女子,没成想也是个来求仕途机遇的!也真有你的,能想着从我这里下手!” “姑娘颇受郭相国宠爱,若是姑娘开口,他哪里能拒绝!此事对我来说意义重大,若是姑娘帮我,我必记在心上永世不忘!!” 李信再次作楫行礼道 “还请姑娘原谅我的贸然拜访!” 大抵是有几分中意他,沈春夜也没真的恼怒,见他诚心诚意,也不似偷奸耍滑之人,思索片刻,她才开口说道 “那你明天还是这个时辰,来寻我如何?” “明天郭相国会来??” 李信欢喜不已,以为她答应了,谁知沈春夜又补充道 “明天相国不会来,我只是想叫您来陪陪我,不知大人是否愿意屈尊呢?” 也不知她是真想答应还是玩弄自己,总之李信这次是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不答应怕这女人不帮,答应又实难应付,思来想去,李信最终还是点点头 “好,明天还是同样的时间,我来寻你。” 见他答应,沈春夜更是欢喜 “只准您一人来。” 李信也点头一并应下。 这李信退出门,从那阁楼中下来,堂下三个朋友的视线此刻如同着火般灼热,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怎么样?!” 驻月自然心系正事,连忙问情况。而王巡则更加激动,撵在李信面前不肯走,直问他是不是跟花魁娘子发生了什么。 这会儿李信哪还有精神应付他人,只是无奈叹道 “我虽表明来意,可她也不说答应,又不拒绝,只是叫我明天同样时间再来。” “有戏!” 驻月一拍手差点笑出声 “她既然没拒绝又叫你再来,这不就是有希望的意思嘛!” 第185章 春情 第二日,李信遵守约定按时来了。 沈春夜似乎等了许久,今日她穿了一袭粉米色,整个人看着显娇俏可爱了些,瞧他来,她连忙上前相迎。 “大人果然守约,说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 这次李信倒不像第一次那般拘束,还能笑笑回应,不过两人仍有距离,沈春夜原想扶他,可被拒绝。 两人面对面坐着,李信仍是不喝酒,沈春夜瞧他换了身空青色长袍,更显英姿勃发。 “大人今日怎么不提引荐郭相国一事呢?” 沈春夜替他斟茶。 李信苦笑着 “是我有求姑娘,怎能咄咄逼人,此事虽事关重大,但姑娘若是真心不愿,我……我也不能强来的。” “您是哪儿人?” 沈春夜倚在李信桌前,边说边观察眼前男人模样,从眉梢到嘴角看的仔细,见此人刚正不阿,一身正气,更是欢喜。 “在下是秦国来的。” “秦人?” 沈春夜故意揶揄了声 “那咱们……还是世代的仇人了!” 她笑的温柔,李信不经意瞟了眼,见其眼眸熠熠生辉,更添女子柔媚。 “姑娘说笑了。” 李信轻咳了声,那沈春夜是个聪明人,见其举止不凡,又试探的问道 “让我想想,你来寻郭相国,定不是为自己,或家中老爷谋仕途的,你……” 她漂亮的眼珠转了圈,忽轻声问 “我瞧大人举止不凡,举手投足间皆有股贵气,您定不是寻常百姓,所以……这番煞费苦心,定是为了您的秦国而来,是吗?” 李信一眼就被看穿了心事,自然有几分恐慌,他看着她,忽苦笑道 “我不善说谎,今日被姑娘猜中心事,我也不想隐瞒。” 他抱拳示意道 “还请姑娘助我一臂之力。” 沈春夜见他实在坦诚,虽是有几分感动,可知他是为国而来定是为了大事,自己一个烟花女子岂能助他呢? “您为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帮您呢?我……只不过是个烟花女子,博了几分相国的垂怜罢了,他哪里会全都听我的呢。” “只要姑娘愿意在相国面前帮我说上一句,不管他愿不愿意,我也会万般感激姑娘的。” 李信又言 “姑娘何须这般自惭形秽呢?深陷烟花之地并非姑娘意愿,我见姑娘才情容貌卓越,即便深陷此地也是出淤泥而不染,实在佩服。” 此话哄的沈春夜咯咯直笑,连气氛也缓和了些许,她眨了眨眼,又问 “大人不像文官,莫不是武将?可有官职?” “这……” 李信苦笑道 “区区小兵罢了,何足挂齿。” 沈春夜忽起身走到他面前,温柔着嗓子问 “那大人定是从小习武的,是吗?” 李信瞧她走近,忽又有些拘束,只点点头说 “是,不过学而不精罢了。” “大人为武将,又从小习武,定是英勇善战,那这身子,也一定是身强力壮,可否叫小女子见见大人这一身筋骨?” 说罢,沈春夜的双手抚上了李信胸膛,这才刚碰到呢,李信吓得连连后退,赶忙抱拳拒绝 “姑娘,在下身形丑陋,恐污了姑娘眼睛。” “你还害羞呢?” 沈春夜笑道 “寻常来的男子都急着宽衣解带的,您却如此拘谨,真当是个怪人!” “第二次见面便如此,实在不妥!还请姑娘放过。” 沈春夜笑着,又走近李信,那可率千军万马出征的英勇大将军,这会儿却被一女子给钳制住了。 姑娘步步逼近,李信连连后退,那小女子也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只是温柔地说道 “众人来此处都是为了宽衣解带的,可大人这般拘谨,又这般尊重,我倒真是有些感动的。” 见他被自己逗的满头大汗,沈春夜又言 “只是想瞧瞧驰骋疆场的大将是何等身形罢了,并无他意,大人可放心,我不会吃了您的。” 这…… 这到底是哪一出啊?李信蒙了,自己来这样的地方反而被这里的姑娘调戏了,死活要看自己的身子,这,这到底为何? 瞧她满目期待,笑容甜美,一双眼睛泛着秋波似真心想看,李信一时为难,恐拒绝怕她不肯帮忙,一番思想斗争后,他只得点头答应。 总之什么怪事都让自己遇上了,在姑娘面前宽衣解带,脱光了上身,露出了强健的身躯供她观赏,这,这到底是个什么怪事儿! “呀!真是一副横练的好筋骨。” 沈春夜瞧着这副充满男子气概的身躯更是欢喜,瞧那肌肉分布匀称,泛着铜色,看似温和内敛之人,衣衫之下竟有着如此强健的体魄,看的她春心荡漾。 这是一副年轻男人的身躯,沈春夜知晓李信未尝人事,更觉可惜。 “这是……” 她忽然上手拂过李信的后背,吓得李信一颤,只觉一双柔软的手如春风般轻抚过身后。 “这条疤是怎么回事呢?” 李信强装镇定 “是出征时被砍伤的。” “可痛?” “不,早就不痛了。” 沈春夜细细看着,发现这副身躯留了不少伤疤,大的小的都有,她看的入迷,一一掠过,搅得李信心头也不能自制地泛起涟漪。 难道今天又要无功而返了? “大人,您可有几分中意小女子?” 沈春夜问的直白 李信不想骗她,摇摇头 “你我认识时间太短,这样的感情岂是一时三刻便有的,姑娘若问,在下也不想欺骗姑娘,我对姑娘并无中意,只觉姑娘气质高贵,谈吐文雅,更多的是钦佩。” “您真是个怪人,寻常男子来这里,说的都是场面话,哄人的谎话,您却这般坦诚。” 她笑了笑,又绕到李信面前,抬头问道 “那今夜,你可愿留下?” 这会儿李信的表情如看到山崩地裂般惊愕,在大脑短暂的一片空白后,他摇摇头 “姑娘,这样不妥,姑娘虽深陷女闾身不由己,可我也不能这样占了姑娘便宜,我李某,不是这样的登徒浪子,还请姑娘莫怪。” “这样奇怪的人叫我遇见了!” 沈春夜捂着帕子笑着,更是满眼喜欢。 “三日后,你再来寻我,如何?” “三日后?” 她果然不答应。 瞧李信有些失望,沈春夜又笑道 “三日后郭相国会来,我会将此事与他明说。” 第186章 见郭开 她依旧甜甜的笑着,柔声细语的说 “你们现在外头候着,待我与相国明说后,再来唤你们,如何?” “姑娘真肯帮忙?” 李信眼前一亮,正想抱拳示意,谁知沈春夜扶住他的手坦言道 “我若不帮你,岂不是叫你记恨一辈子?老实说……” 她眉目传情,似有几分娇羞 “我很喜欢你,但……我并非不知轻重之人,也知与大人无望,所以……还是帮您一次,叫您永远记得我的好。” 事情就这样突然来了转机! 众人大喜,连连夸李信厉害,驻月更是激动,又是拍肩又是称赞的,可得头功的李信却一言不发,甚是沉默。 待众人用了晚膳后,驻月瞧李信有些奇怪,便寻了过去,见他一个人坐在馆驿后院低头沉思,似心事重重。 “李将军。” 驻月喊了声,可李信却无回应。 “李将军……” 她走近再喊,李信才抬起头来 “姑娘唤我?” “你在专心想事,都未听见我喊你呢,今日怎么了?可是遇上难事了?” “倒也不是难事。” 李信苦笑道 “只是想着人姑娘帮了咱们这么大一个忙,咱们是不是该做些表示以示感谢呢?” 驻月默默听着,见他神色凝重,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但也不好细问,只是试探性问道 “难道李将军喜欢上她了?” “喜欢?” 李信摇摇头 “谈不上喜欢,只是……不想欠了人家人情罢了。” 见他满腹心事,驻月想了想说 “不管事成与否,咱们都为那姑娘赎身如何?” “赎身?” 李信问 “她可愿意?” “哪里会有姑娘不愿的。” 驻月也随地而坐。 “她们待在那样的地方,整日笑脸相迎,又得以色示人,又怎会自愿呢?这次她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们替她赎身又有何不可呢?见你如此耿耿于怀,也当了却一件心事吧。” 三日后,那郭开真的就去了留香阁。 如今郭开已经不年轻了,年有四十有余,又操劳着国家大事,手中权利如日中天,看着虽是消瘦,可这精神头很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显得机灵又狡黠。 “春夜,我几日未来,你可有想我?” 那郭开进屋便搂过沈春夜,她似乎也习惯了,并未挣脱。 “相国大人整日日理万机,哪里有空想我这小地方,我就算再想,也难见上您一面呢!” “这些日子确实忙了些,待过几日,我便天天来,如何?” “这哪能啊!不叫你府中夫人记恨?” 沈春夜倒酒,郭开更是喜得眉飞色舞 “她不敢!” 见眼前美人似乎有些许不同,打扮的似乎更清雅了些,寻常用的香料都换了,这会儿闻着清淡雅致,更是奇怪 “春夜,这几日我不在,你是不是还接了其他客人?” “大人惯会说笑的。” 与之前不同,这次沈春夜却是极尽妩媚讨好,一双手搭在他的肩头,笑盈盈地撩拨着 “我要是不见其他客人,怎么赚银子,难不成……还真叫大人您养我一辈子?” “这有何不可?” “那……大人还不如替我赎身呢,为我在外头置办居所如何?” “这……” 一提赎身,郭开似有些为难,方才还笑的高兴,这会儿又收敛了 “赎身虽是不难,可我身有要职,又不能天天去陪你,叫你一人住在那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又有何意思?倒不如这留香阁来的热闹。” “呵……” 沈春夜忽冷笑了声,可依旧和颜悦色地说 “还不是怕我赖上你,罢了罢了……不叫您为难了。” “别气别气……” 郭开搂过美人,又从怀中取出一串珍珠项链塞到她手中 “虽不能为你赎身,可这些个好东西我可是从未忘了你呀!这可是进贡的南海珍珠,每一颗都浑圆,颜色清亮透明,价值连城呢!” “我不要!” 沈春夜故作娇嗔,将那项链扔在桌上,连看都不看一眼。 “总是送这些,看都看腻了。” 瞧她真生气了,郭开又连忙哄过 “那,你要什么?你说便是,就算再难的事儿,我都替你去办!” “当真?!” 见有眉目,沈春夜又问 “这次可不骗我?” “哪里能骗你呢!你说……” 郭开又搂过她,献媚地讨好着 “美人你说便是,我一切都应你!” 这会儿沈春夜乖巧了,倚在他怀中娇滴滴地说 “我有几个朋友想见见您,不知可否?” 一听此话郭开便知何意,立马离了沈春夜责备道 “是不是又要求仕途?这帮人自己没本事,倒想到通过你来引荐了?不见不见!” 瞧他生气,沈春夜也不急,故意黑着脸坐下,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方才还说什么都答应,这会儿只不过叫您见个人,您又不乐意了!我就是不值得您付出些许时间对吧?!您还是回家找您的夫人甜言蜜语去吧!我这儿,恐污了您相国大人!” 说罢,沈春夜抽出帕子嘤嘤直哭,郭开一见美人伤心,又是安慰又是道歉,可她不依,仍是哭的没完! “也罢!也罢!” 郭开一甩袖子喊道 “那就破例一次!我见。还不成嘛?!” 沈春夜瞬间喜上眉梢,方才嘤嘤直哭,这会儿又抱着郭开撒娇 “就知道大人您疼我!” 一行人已在楼下等了许久,生怕放过这个绝佳机会,待有人传话,才觉有了希望! “我和李信去便可,你们就在楼下等着吧,我怕我们人去的多了,他郭开还嫌我们烦。” 吕瑶同王巡点点头,目送驻月和李信上了楼。 推开门瞧见郭开一脸不悦的坐着,那沈春夜倒是高兴,见了李信更是按捺不住激动,可一瞧其身旁有个女扮男装的美人,便又有些不悦了。 “拜见郭相国。” 驻月这会儿顾不得沈春夜有多貌美,只想一心完成任务,她朝郭开行礼,可郭开不给面子,冷着嗓子质问 “你们想求什么官职?都搅和到留香阁来了,还真是不能叫人小看!” 这会儿驻月也是不慌不忙,直接表明身份 “我不求官职,我是从秦国而来,特地为了两国之事来求相国大人的!” 第187章 游说郭开 “秦国?” 这句话立马引起了郭开的注意,原还想随意打发了,这会儿又起身走近,他上下打量着驻月,眼神中尽是不可思议,忽的大笑道 “搞什么啊?你竟然是个女的?你们秦国无人了吗?竟派你一个女人来当说客?!” 他见是个女人自然不会高看,反而极尽轻视 “你们秦国怎么回事?都说秦人骁勇善战,人才辈出,这会儿怎么要一个女流之辈来做说客?” 说完他也不给驻月开口的机会,直接下了逐客令 “走吧走吧!我没有闲工夫陪你们玩乐!” “相国大人,此番我来,可不是当扮家家酒玩乐来的,我可是肩负大秦国的使命,特地来与你们赵国结秦晋之好的。” 驻月也不露怯,依旧胸有成竹地说 “不,应该说是与相国您一人结秦晋之好。” 郭开冷笑了声,又质问 “你们秦国随随便便派个女流之辈我便要听从?哪有这样的事儿!” “相国大人见多识广,定知我手中玉佩所谓何意吧?” 驻月举起当初嬴政送她的那枚龙首玉佩,郭开一瞧,这可是天子之物! “今日不仅是我一小女子来,更是带着秦王的诚意而来,见此玉如见秦王,相国大人定能明白其中深意吧?我们秦国来与相国大人结盟,都是怀抱诚心的,哪里会有看轻您的意思。” “哈哈……真是有趣!” 郭开一改方才轻视,见他笑着走回坐下,他打量驻月,心里头也明白此女定不是宫中侍女,她能得此玉,定是秦王身边颇受器重之人,难道…… 他想了想 是秦国宗室的公主?还是……秦王身边的女人呢?见此女甚为年轻,可颇有胆识,方才自己赶他们走都未怯场,郭开倒觉得此事变得有趣起来。 “你倒是说说,要如何合作?” “此事对相国大人来说一点也不难,我们只需大人在赵王面前美言几句,将那李牧调去边疆驻守匈奴便可,无须做其他。” “小事?” 郭开捋着胡子大笑道 “那李牧可是赵国的希望啊!有他在,赵国断然不会被你们秦军打败,若是他去了后方,那我们赵国岂不是要坐以待毙?” 他笑着摇头 “此为卖国,我可不做!” “那……若是事成之后,邀相国为秦国相国呢?如何?比起守着那一无是处的赵王,秦王更能让您大展拳脚,在治国方面有所成就吧?” 郭开仍冷笑着 “你们秦国已有李斯一人为相,还需我?” “李斯与郭相国的才能不分上下,若是同为左右相国,与秦王一起治理大秦,那么……大秦平定天下岂不是指日可待?待那日,相国大人的功勋岂能少?” 那沈春夜在旁伺候,见郭开犹豫,依旧冷脸,她先看向李信,随后温柔地说道 “咱们赵国又非从前,如今的君王若不是靠着相国扶持,哪里能过的如此逍遥自在,他是做了些许糊涂事儿的君王,闹得赵国鸡犬不宁,单靠李牧一人又能守到何时呢?” 沈春夜缓缓说着 “我记得李牧与您向来不和,还多次在国君面前说您的不是,这会儿把他调去后方,也可杀杀他的锐气!” 郭开闭着眼,没有回答,驻月见状又言 “今日我们前来,并不是空手,馆驿内带来了十箱金银珠宝,还有秦王最钟爱的玉璧琉璃,当然……这仅仅是一部分,事成之后,还有更好的送于相国。” 郭开原就贪财之人,先前送去的十箱金银实则动心,可见送礼之人实在普通并未感受到秦王心意,而今日…… 郭开捋着胡子,不断思考着,内心着实挣扎。 众人不言,驻月心头如小鹿乱撞等的实在焦急,都有那么几分望眼欲穿似得,想早早看见郭开点头。 那沈春夜见驻月屏息凝神,连李信都一脸严肃,时间一点点流逝,总觉希望越来越渺茫之时,她忽又开口问驻月 “送来的可有象牙玉扇?” 驻月一愣,立马反应过来沈春夜是在帮自己 “有!有一柄象牙柄制的丝织牡丹团扇,这象牙质地洁白如玉,不掺一丝杂质,可以说是精品中的精品!” 沈春夜笑着推了把郭开,娇嗔道 “奴家喜欢这把扇子,您得给我拿来。” 郭开不回应,众人面面相觑,只觉要无望时,他却再度起身走到驻月面前问道 “恕我无礼,姑娘你……到底是何身份?你是秦王的……” 见他实在好奇,恐这趟交易有诈,驻月眼珠一转,笑着回道 “我是秦王新册封的妃子,伏国的公主,伏越。” “秦王妃子?” 郭开眼前一亮,忽仰天大笑道 “没想到那秦王为收买我,连她的妃子都请来了,我若是再不答应,恐怕下次就是他亲自领兵攻打赵国,要报这拒之门外的仇了!” “您答应了?” 驻月大喜,又问 “真要与我合作,将李牧赶去边塞?” “恩……” 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应答 “我与李牧早已水火不容,他为人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沙子,在国君面前三番五次弹劾我,我见他战功赫赫实无办法,今日秦王既也忌惮李牧,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直接放开手,将李牧打入永无翻身的可能?!这样一来……秦王满意,我也……算是少了一个麻烦!” 郭开甩手说 “那就请娘娘劳累,将那十箱财宝送入我府中了!” 他又看了眼驻月身旁的李信,见其仪表不凡,又问 “你是……” “在下李信,秦国将领!” 郭开笑的得意,连连点头 “好!甚好!没想到连李将军都要为本相国一事不远千里赶来,此事……我一定帮你们办到!” 这还是真实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没想到事情真办成了!驻月连连拉过郭开的手表示感谢,又拉过沈春夜的手连声谢过,一路走来担惊受怕,生怕空手而归,没想到竟成了!! 众人得知已完成任务,都替驻月高兴,四人也不坐马车回馆驿了,一路有说有笑,甚是高兴! 驻月得意的不行,蹦蹦跳跳的在路上乱蹿,未看清前路,没成想一匹骏马突飞驰而来! 第188章 遇李牧 那骑马之人甚是猖狂,见有人挡路竟也无停下之意,反拉紧缰绳从驻月身旁擦身而过,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的措手不及,都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瞧见她受了惊吓,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看着点路!!” 那人在马背上一声怒吼,留下这么句话竟潇洒而去了! 待策马骑了老远,那男子才对随行说道 “邯郸城的怪人是越来越多了,好好的姑娘家穿着男装瞎晃。” “哎呦我去!!” 驻月跌的屁股疼,抬眼正想骂呢,人早跑的无影无踪了! “你没事吧?有没有摔疼了?!快起来……” 众人见状立马七手八脚将她扶起,就瞧见驻月揉着屁股指着那人离去的方向骂道 “这可是肇事逃逸啊!史上最早的肇事逃逸!这,这哪来的顽劣公子哥!撞倒了人竟然也不说声对不起!!” “这世界上竟然有比我还拽之人,妹妹你放心,我这就去追他,定将他暴揍一顿替你出出气!!” 说罢王巡便撒开腿要追,幸好李信眼疾手快摁住了他 “咱们身处邯郸,得低调行事,如今姑娘也没摔重,咱们还是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吧!” “你……” 王巡被抢了与花魁花前月下的机会,这几日正恼呢,谁知这会儿李信又反驳他,更是生气的要吵架。 “好了好了,李信说的对,我只是摔了跤,也没受伤,不打紧的,我们还是快点回馆驿将这件好消息告诉君上吧!” “姑娘打算即刻启程了嘛?” 吕瑶搀着她问。 “不,我还要多待些日子,等确定李牧被调去后方了我再回去。” 众人回了馆驿,驻月正写信呢,谁知王巡叩开了她的房门。 “怎么?你找瑶瑶!她这会儿正在楼下沐浴呢。” “我不找她,我找你。” 见王巡神色凝重,驻月还以为他还在为花魁一事耿耿于怀。 “你知道你今天做了件无法定义好坏之事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驻月依旧写着给嬴政的书信,她浅笑着说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答应嬴政去害一个忠臣,是吗?” “对!” 王巡难得严肃 “李牧是忠臣,为赵国鞠躬尽瘁,若他因为此事而遭迫害而死,那么你也是历史的罪人了!” 驻月抬眼望他,坦白道 “因为立场不同,我承认他是位忠臣,但我更中意嬴政,如今我身在秦国,自然要为嬴政分忧解难,倘若,李牧愿意像郭开一样臣服于秦国,那我也无必要这般大动干戈了。我知道他李牧绝对不是背信弃义之人,投降秦国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写完信,又再度开口道 “所以我没有叫郭开逼死他,只是将他贬去后方罢了。” “我记得从前……在你还未来到这里的时候,对那历史上的秦始皇是不感兴趣的,怎么现在……这般忠心了?你明知秦国未来,却还是帮他做这些留在他身边,不怕最后都是一场空吗?” 驻月见他今日问题颇多,也耐心回应着。 “从前的始皇,只是在史书中通过文字了解,而如今,他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欢笑痛苦,难过生气都一一表现,如今在我面前的不是用文字描绘出的冰冷幻想,而是有温度的,活生生的人。与他相处的这段岁月以来,我更加深入的了解到他的内心,他有远大的抱负,也有居于高位的无奈,面对亲情时所露出的遗憾,表达爱意时的热烈,他是一个拥有生命之人,而这样的始皇,却独对我钟情特别,我怎能不被震撼,不受感动呢?” “你爱他?” 王巡见她眼中有情感在涌动着。 “恩!” 驻月回答的斩钉截铁。 “我爱他,这点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你,因为我忠于他,自然想要帮他夺得一切他想要的,你说李牧是好人,那么嬴政呢?他在你心中的定义是暴君,还是好人呢?他为大秦江山这般殚精竭虑,我是否可助他一臂之力呢?” 王巡听完笑的无奈,只是摇头叹道 “一个君王,怎能简单定义是好人还是坏人呢?他所做之事都是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而来,在他看来定是好的,可在旁人看来,那就不一定了。可是……他待你很好,能叫你说出这般话实属不易,所以在我看来,他也算是个好人。” 咸阳城内的秦宫,已迎来了初冬的温度。嬴政一人坐在承德殿,手握着驻月所送的那枚项链珠子直发呆(关爱空巢老人) 坠子里的相片在驻月离开的日子里翻开了千百遍,嬴政只觉得寂寞孤独,这样的感觉小时候才深有体会,这会儿却又开始蔓延。 “君上,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李善全递上茶,又安慰道 “前几日伏越姑娘已经来信,说服郭开一事已完成,您怎么还这般忧郁呢?” “他说她要晚些回咸阳。” 嬴政又打开坠子,望着驻月的相片说道 “她说待确定李牧被贬去边疆后再回,若是这样……定还要再等上许久呢?” 他望着外头灰蒙蒙的天又问 “伏越去了多久了?” “回君上的话,已经快一月有余了。” “都这么久了?” 嬴政失了魂 “她若是要等冬天过去了再来,那今年的冬天可真是漫长啊……” 驻月留在了邯郸,在逐渐降温的季节里也思念着嬴政,这邯郸城虽是热闹,身边也有朋友相伴,可这心一直空落落的,想起了不少与嬴政相处的片段。 这日她与吕瑶上街闲逛,两人原是买了些许点心准备回馆驿配着茶吃,可走过一家酒楼时,驻月的目光却被一匹青黑色的马儿所吸引。 “这马,看着怪眼熟的……” “怎么了?” 吕瑶瞧她盯着一匹马直看。 “这马我见过,就在前几日……” 她略思索片刻,忽想起前几日那肇事逃逸的“驾驶员”! “好家伙!今个儿还真让我逮着了!!” 驻月也来不及解释,一个猛扎冲进店内,就瞧见空荡荡的堂内只有一桌有人。 她也顾不得先礼后兵,冲上去就拍人家肩膀质问道 “门口的马可是你的?!” 第189章 冤家路窄 “怎么着?” 那人一回头,差点没把驻月吓死。 生的阔面重颐,气宇轩昂,威风凛凛。身穿一身檀褐色长袍,腰间配一柄长剑,怒目而视。 吕瑶一颤,直拉着驻月的衣袖轻声劝道 “咱们快走吧,别寻事了!” 见此人相貌不凡,颇有威严,驻月虽心头一紧,可这架势都拿出来了,哪里还能怯步,就瞧她双手一叉腰,挺直了后背同样瞪眼质问道 “我问你,门口的青黑马可是你的?!” 被质问的男人不明所以,以为是哪家的姑娘寻事,自然也没好气,见他忽起身,那身形伟岸壮硕,直接叫驻月仰头看他。 “是,怎么了?我的马可有问题!” 两姑娘被这样的壮汉瞪得心里犯怂,可没想到驻月还回瞪他 “马没问题,可这骑马的人,大有问题!!” “你……” 男人没开口,身旁随侍立马出声指责 “你是哪家的姑娘,竟如此无礼!你可知眼前是何人?!还由你在此大呼小叫!” “谁?是天王老子来也是他无礼!前些日子夜里市集骑马,险些将我撞伤,竟不下马道歉扬长而去!试问谁无礼?!” 那男人呵一笑,双手抱在胸前说道 “原来是你?大半夜的扮成男人在街头乱窜,自己不看路,还敢登门问罪!” “好一个说歪理的男人,我瞧你生的端正,看起来倒像个正直善良之人,没想到竟毫无道理可言!撞了人逃逸,逮了你还怪到我头上来了!你……没想到堂堂赵国,邯郸城里的男人都是这副德行!啧啧啧……” 见她阴阳怪气,随侍又出口指责 “好个嘴巧的丫头,你还能在这儿大呼小叫可都是靠了眼前人,若不是他,你早没命了!” “哟呵!” 驻月故作惊讶,往后一退,阴阳怪气地再度开腔 “你谁啊?玉皇大帝啊?还是上帝耶稣啊?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拽的人。” 吕瑶瞧她这架势是要跟人干架了,可她驻月压根不会啥功夫,可这气场与眼前男人不分上下,就是够不着他的视线还得蹦着与他骂架。 “听你口音不是赵国人。” 瞧她有趣,此男子也不生气了。 “不是,怎么着?我是秦国人,难道你们赵国的马只撞秦国人不成?!” “呵……” 他笑了声,也不跟驻月多说,侧了身子就要走。 “罢了,不跟你计较。” 两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店外,驻月被气的够呛,不顾吕瑶劝说即刻追了出去。 “嘿,你不道歉是吧?!” “道歉?” 他冷笑了声 “我李牧未做错事,为何要道歉?” 李牧? 驻月一愣,眼前人是李牧?还真是冤家路窄了不成?! “怎么着?这下知道我家将军是何人了吧?瞧你方才那张狂的样子,咱们就当你秦人粗鲁,不知天高地厚,不与你这蛮人计较!” 随侍得意洋洋,与李牧一块儿上了马,那李牧看着与嬴政差不多大(年纪与历史有出入),还以为他彬彬有礼之人,结果却是这般张狂! 好家伙!活该栽我手里! 见那李牧是不准备道歉了,上了马还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打量驻月,摇摇头虽不说,可觉得他眼中怎么把自己当小丑看了??这叫驻月越想越气,竟趁他李牧不注意,从头上拔下一枚簪子,狠狠往马屁股上刺去(不要欺负小动物啊朋友们) 那李牧没想到遇上了如此泼辣的货,牵着缰绳的手还没来得及准备,那突然受痛的马如同发狂,见其前蹄腾空,嘶鸣长啸一声,便往那街市狂奔而去! 瞧那李牧突然受惊,直呼马儿停下,两人这会儿手忙脚乱也来不及责问驻月,就瞧着这两人万般狼狈的远去,驻月这才感觉心头舒坦,终哈哈大笑 “就算你是战国四大名将又如何?敢惹你姑奶奶!就要叫你好看!” 这会儿扳回一局,驻月这心头总算是舒坦了,美滋滋回馆驿,一路上吕瑶直摇头 “那李牧将军如此威严,也难为你还能跟他吵架,你真不怕他揍你?” “揍我?” 驻月笑道 “他无礼在先还要打人,那还算什么英雄好汉,我也只不过要他一句对不起罢了,又没讹他,是他强词夺理。” “你前个儿时间还在郭开面前要同他一块拉李牧下马,出了门便在街头遇上,何尝不是孽缘,也许……你们还能再见呢!” “再见?他还要寻仇不成?!” 两人完成了任务,这会儿驻月心情好,带着吕瑶两人走街串巷,搜罗了不少好东西,在吕瑶眼中的驻月真是奇怪的很,不喜脂粉,就老爱往那卖茶盏烛台的地方跑,偏偏要选那些刻了文字的。要不就是买些许工艺精美的铜镜,又或是寻了些许古文书籍,又重又占地方 “这可都是好东西啊!我要给我老爹带去,他不得乐上天了!” 两人东西买的多,还租了辆牛车打道回府,待一顿大购物凯旋归来,入馆驿还没来得及收敛笑声呢,一眼便看到了柜前那李牧的随侍 “嘿,都跟咱们到这儿来了,难不成是来寻仇的?!” 驻月还没叫嚣,没想到那随侍倒开始找起事儿来! “怎么?方才你们伤了李将军的马,这会儿又要登门讹咱们了?” 他见人姑娘两人好欺负,一想方才这般嚣张跋扈,正欲教训教训驻月,就见他一副怒气冲冲模样走近,还未开口互骂呢,那肩头就被摁住了! “怎么?想找我们家姑娘茬是吧?找茬我奉陪!” 随侍一回头,就见一山野土匪似得男人瞪着他咧着嘴,一副吃人架势。 “你……” 方才嚣张如灰飞烟灭,瞬间全无。 “妹妹,他是不是找你们麻烦?!跟哥我说,看我不打的他满地找牙!!” 王巡力气大,捏着那随侍肩头咯咯直响。 “可,可别仗着人多就欺负人!方才你家妹子伤了李将军的马,咱还没叫姑娘道歉呢!你可别恶人先告状!” “那也是你家主子先撞得我!一句道歉也不说!” 第190章 笑一下算了 “咋了?果然是这家伙找你们麻烦?” 王巡可不是温柔的主,就瞧他将那随侍一提溜,给那人拎了起来。 “好家伙,敢寻我妹妹和我女人的麻烦,你不想活了?!” “你们……你们这群强盗土匪!以为仗着人多就能在邯郸城为所欲为了是吧?!你,你们……” 那随侍明显怕了,正当王巡要挥拳头,驻月同吕瑶立马出手制止! “别,别在赵国闹事!” 驻月连连摇头,原只想要李牧一句道歉,又不是要跟人火并,何至于闹得拳脚相加,见王巡来火,吕瑶也立马劝道 ”无非是件小事,既然那将军不道歉,咱们也不跟无礼之人计较,如今咱们来赵国又不是为了游山玩水,是身有职责,要把事闹大了引起别人注意可就麻烦了!” 两人劝着,这时从楼上闪出两个人影,竟是李信与李牧,两人听了吵闹声出门查看,从一左一右一块儿出了厢房,见是自己人闹事,正欲齐步迈下楼一问究竟,都不约而同地发现了对方非普通人。 两个将军四目相对,都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明明是初次相见却如仇敌般眼神,李信瞧眼前人生的威武霸气,明显就不是普通百姓,而李牧瞧李信虽年轻,可眉宇间透露着一股不凡气质,双方都觉对方不是普通人。 两人互看着下了楼,见果然是自家人闹事,连忙出手阻止! “姑娘!您在此大呼小叫所为何事?” 那李牧见随侍被人欺负,哪肯给好脸色,就瞧他一把拽过王巡提人的手怒喝道 “放手!” “嘿!” 王巡这小子天生胆肥,见人威严竟也不露怯,龇着牙回嘴道 “你家奴才惹我家姑娘,你还替你家奴才开脱,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原来是有帮手,怪不得方才如此胆大包天,我还奇怪一个姑娘家敢与我叫嚣,原是寻了帮手!怎么?是要在此处打一架不成?!” “嘿!打就打,你爷爷我还怕了你不成?!” 王巡一甩手,不仅挣脱了李牧,还将那随侍甩出的老远,刹那间桌椅碰撞声响彻了整个大堂,惹的众人尖叫连连。 “我就瞧不上你这样横行霸道的!两大老爷们欺负两姑娘算什么男人?!我王大爷今天就当是替天行道,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行侠仗义!” 李信见那不着边际的王巡要闹事,也出声阻止 “两位姑娘若没受伤,你就不要斤斤计较了,咱们不是在秦国,不要节外生枝。” “你怎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两人正欲拔剑相拼,谁知驻月却突然跳到王巡跟李牧中间,忽喊一声 “二位住手!” 方还因李牧气个半死,这会儿有人出头驻月却不愿了。 “事因小事,实在没必要这般刀剑相向,前几日将军您的马撞了我,如今我也捉弄了回您,就当扯平了,事已过去,咱们就都别提了!” 王巡不依,正欲再理论,驻月连忙摁住他向李牧致歉。 “我哥哥行事向来莽撞,若是冲撞了将军,还请将军见谅。”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姑娘都这么说了,李牧哪里还会再计较,可这表情还是臭的很,见其轻哼一声收回剑,也不说话,便领着随侍自顾自上了楼,留驻月几人相顾无言。 “你刚才干嘛劝我,让我好好教训教训这种目中无人之人才是!” “你知道他是谁吗?” 驻月摇摇头 “他是李牧!你怎么可能打的过他,我若不劝,难道还眼睁睁看着你受伤不成?咱们前几日还收买了郭开弹劾他,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真当是冤家路窄。” “他是李牧?!” 王巡李信颇为意外,原以为他虽为武将,可应当也是个懂诗书礼仪之人,没想到脾气这般暴烈,丝毫无道理可言。 “不过说来奇怪……” 驻月摸着下巴 “他怎么会在邯郸瞎晃没去战场呢?” 事情偏偏就是来的巧,两个冤家还住进了同一间馆驿同一层楼,不打不相识,或许就是这个意思。 那李牧初见给驻月的印象便是凶神恶煞,原以为这样鼎鼎有名的大将军出门定是前呼后拥,士兵成群的,可没想到这李牧出门,就带了一个随侍,不知有何要事逗留邯郸,这倒是引起了她的好奇。 要不怎么说是冤家路窄呢,这到了用膳时间,两伙人偏偏又在堂内相遇,这王巡瞧不了这帮狂妄之人,偏偏还选了与他相邻的桌子坐下,自顾自喝起酒来。 光喝酒也就算了,偏偏还要说些刺耳的话挤兑他 “我当赵国多有礼之人呢,结果尽是些恃强凌弱之人,今天也算开了眼,堂堂大将军,不领兵,光在外头瞎晃欺负女人了!” “你!” 那随侍见主子被羞辱,又欲起身,这回李牧摁住了他,叫他休要多言。 王巡见李牧不和他吵,虽说还想再怼两句,可瞧驻月和吕瑶脸黑,任凭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了! 两桌人不言,只顾埋头吃饭,餐至一半,外头忽匆匆跑进来一人,趴在李牧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就见他脸上掠过一阵惊喜,不可置信地问了句 “当真?!” 那传话之人点点头,两人叽里咕噜的不知说了什么,就瞧李牧饭也不吃了,带着随侍匆匆出了门。 “这几人干嘛呢?神神秘秘的。” 王巡见着奇怪。 “里头定有秘密。” “你管人家!吃你的饭吧!” 吕瑶骂了声,王巡才收起了几分好奇心。 随着天色渐暗,店内也未再见李牧身影。 冬季的夜晚总难熬了些,这对驻月来说更是如此,如今与嬴政已分别都已一月有余,两人紧靠书信维系着一点联系,可这车马慢,书信一来一回耽搁太久,更叫她的思念无处寄托。 纸张传递不了所有,唯有拥抱才可诉说啊! 这会儿已是深夜,驻月翻来覆去睡不着,缘由太多,只觉得脑子乱哄哄的,前几日王巡说李牧的话还在耳边萦绕,搅得她心烦不已。 就见她起床,手里端了盏烛台去了楼下,没曾想竟在馆驿后院的拐角中撞见了刚回来的李牧。 第191章 照骨镜 见他似乎刚从外头回来,原来就臭的脸这在夜幕之下更甚了! “老爷,对不起,今天又让您白跑一趟了。” 是那随侍的声音。 李牧似长长叹了口气,略带疲倦地说道 “无碍的,这原也只是传说罢了,如今走投无路,我也只能靠这些山野传说去寻那几分可能,若是真有此物,那……他或许还有救呢?” 李牧似乎在找东西? 这会儿驻月猫在廊下拐角偷听,似乎察觉到李牧在寻找一样什么至关重要的救命之物。 两人没发现驻月的存在,一前一后往后院走去。 “老爷,莫不是那东西原就没有?只是前世之人的编纂之物罢了?咱们……要不再多请些郎中瞧瞧?” “这邯郸城的郎中都请的差不多了,咱们过几日再去其他地方找郎中瞧瞧,这照骨镜,也还得继续找!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照骨镜? 驻月听到了熟悉的字眼。 怎么听着李牧像是在寻照骨镜?这照骨镜不是传说之物吗?是从古至今的传说之物,根本无人见过啊!怎么……难道这东西真的存在不成? 正当驻月好奇心旺盛,想走近再多听几句,谁知王巡突然出现,一下拍住了她的肩头。 “大半夜的,你在这儿干嘛?!” 那王巡见驻月行为诡异,还以为她遇见了啥好玩的事儿,这也没多想,声音喊的巨大,一下子就引起了李牧的注意! 好在驻月反应够快,见王巡咧着嘴问东问西,立马拧了一把他的胳膊肉骂道 “大半夜的你让我好找!瑶瑶让我问问你,你白天有没有给她买玉石,她还要打磨成簪子的。” “我……” 王巡不知何意,还反问 “你胡说什么呢?!” 这两人必定引起了李牧的注意,二人转没演好,却已经把李牧给吸引过来了! 见他沉着步子走近,瞧这两人贼眉鼠眼,一时不悦涌现脸上,满眼尽是狐疑。 “嘿,李大将军大半夜的不睡在这儿做什么呢?偷偷摸摸的!” 王巡又想寻事,却被驻月狠狠拧了一把胳膊肉,痛的他哇哇大叫还来不及挣脱,就被驻月拖回了房内! “你干什么呢?!拧的我胳膊青了一大片!你这丫头就是手重,方才我还想和那李牧斗一斗法呢!” “斗你个头!” 就瞧驻月急匆匆地合了门窗,又一脸兴奋带疑惑的表情走近王巡 “我问你,你可知照骨镜?” “照骨镜?” 王巡不懂她干嘛没头没脑地说这些,可瞧她严肃又不好扯掰,只好点点头 “知道啊,那不是传说中的仙家宝贝吗?这些个东西都是后世之人添油加醋杜撰的,哪会真的有!” 就瞧驻月压低了声音,又开口道 “方才我听见李牧似乎在寻照骨镜呢!好像……好像是要拿它救人。” “当真?!” 这下子王巡可认真了! “你没听错?这不是传说吗?我也只是在怪力乱神的古籍中见过描述,说那东西不是被秦王给夺走了?难道……秦王真有这玩意儿?” “嬴政现在怎么可能有,若有大抵会拿出来给我看的!难道……这东西真不是传说?这世上真有能照出人体骨骼脉络的魔镜不成?” 两人疑惑,也不知事件真假,王巡这会儿变得严肃,慢慢分析道 “秦王灭六国,从六国手中夺了不少宝贝悉数收藏在秦宫之中,秦王不止一枚宝镜,共有八枚之多,但这照骨镜和三世镜是最有名,也是传的最神乎其神的!” “三世镜,就是能照前世今生和来世的镜子?” “是!” 王巡说道 “我与你老爹倒斗,开出过不少棺椁,自然也找到过些许铜镜,可那些都是普通镜子,并无什么魔力,但是……” 他想了想,看着驻月说 “你记得咱们当时私自下了秦王陵的墓道,结果走进那楼牌后便遇到了一系列怪异之事,我们先是被雾气蒙的失了方向,你又不知被何种东西吸引而误入了那阴阳路,既然……我们能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带到过去,来到了战国时代,没准这种有着如同仙法般的铜镜,还真有可能存在……” “我是在那阴阳路上见到了一个人影。” 驻月这时才开口坦言。 “那阴阳路上有个令我觉得熟悉,却怎么也看不清的人影在召唤我,他虽不说话,也只是个模糊的轮廓,但我总觉得他在呼唤我,一时失了神才误入的。” “人影?” 王巡诧异 “莫不是……” 他摸着下巴分析 “咱们看到的是这些早已往生之人的残影?被他们引诱到此地的?” “既然咱们都能超越时间与自然的法则再次回到过去,那这枚照骨镜和三世镜,没准……” 两人互看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 “真的存在,而且李牧定是知道些咱们不知的消息!” 驻月一拍手,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怎么不去打兵打仗呢,而是仅只带一名随从低调行事,原来是在找宝贝!他要找到这玩意儿救个重要的人!” “照骨镜又不能救人,只能透视脉络骨骼罢了,秦王拿这个照过群臣,看他们有没有生异心呢!” 王巡这下子来劲了 “他李牧既然找这宝贝,那咱们定要比他更早找到!这可是惊世大发现啊!照骨镜,照骨镜!我做梦都没想到这玩意儿竟然还真的存在!” 说罢,王巡推门便要走 “妹妹,我要走了!既然你已经完成任务,我就不陪你在邯郸晃悠了,我要去江湖打听打听,这照骨镜现在何处!” 说罢,他头也不回就走 “瑶瑶还在沐浴呢,你不等她?至少要说声再见啊!” “哪里还能这般拖拉,我即刻启程,片刻也耽误不得!” 就瞧他进了屋,只听见一阵响动,再出现便瞧他背了个行囊 “妹子,我走了!我去寻了照骨镜,没准还能打探到让你回现代的办法!你等我的好消息,待开春,我会去趟咸阳,待那时咱们再联系!” 风风火火的王巡也不给驻月嘱咐的机会,只是搂过她拍了拍,立马松了手就往楼下跑去,当真是十万火急! 第192章 李牧之子 王巡的不告而别叫吕瑶哭的伤心,可这姑娘坚强,哭过也就原谅了那神出鬼没的男人。 第二日不见李牧踪影,看样子是早早便出门了,难道又去寻照骨镜了? 这犹如天方夜谭似得话叫驻月有些半信半疑,传说之物这会儿倒成真了,若是真的叫王巡找到,他会肯给李牧救人吗? 话说救人?到底救谁啊?驻月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救什么王宫宗室里的重要人物? 今天邯郸下着雨,外头阴冷也无处可去,驻月只能逗留在馆驿中,吕瑶还躺着气王巡,那李信,也不知去了哪儿,一时间倒落了个清净。 好奇心驱使驻月走近了李牧的那间厢房,想看看他是否真的不在,路过时假装无意瞟了眼,却发现李牧的房门半掩着。 好家伙,出去竟然忘了关门了! 偷感略重的驻月又假意往里头瞄了几眼,竟瞧见个四五岁的孩子正往那桌案上爬,伸手欲去摸烛台! 怎么会有孩子?! 驻月一时不明,就瞧那孩子掰了点滴落的蜡油竟往嘴里送,吓得她赶忙推门进去,大声制止道 “不能吃!” 屋内除了小孩没有大人,那孩子拖着鼻涕就坐在桌案上看着驻月这不速之客,不哭也不闹。 待吕瑶起床,就瞧见驻月领了个孩子进来。 “哪来的孩子?” 见那孩子虎头虎脑的,不哭不闹,只拿着手上的草绳编的蚂蚱玩。 “上哪儿拐来的孩子?” “这娃……好像是李牧的儿子,我见他一个人在屋内,那大人不知去了哪里,方才就见他一人在屋里乱爬,还差点偷吃了蜡油。” “李牧的儿子?!” 吕瑶来了兴趣,走近打量 “还真有点像他。” “这孩子好像饿了,你去拿点吃的来吧。” 驻月直摇头 “我就说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带得了孩子,这么小就扔他一人在馆驿,自己倒跑的无影无踪了!” 吕瑶端了些粥菜,见他小,驻月便喂他,这孩子倒也乖巧,不哭不闹,也不认生,给他吃的还会说谢谢。 “瞧这奶娃娃倒是比李牧有礼貌多了!” 吕瑶瞧着喜欢,还伸手捏了捏娃儿的脸蛋。 也不知李牧去了哪儿,待了午膳也未归,便又喂了孩子吃午膳,两姑娘没生养过,也不太会哄孩子,只能轮班哄孩子睡觉,待那娃睡醒都快日落西山了! “瞧,李牧竟然还未归,若不是我发现他,这娃岂不是要饿一天?!” 驻月愤愤不平,抱着娃同吕瑶还有李信一块儿下楼,几人相处了一整天,那娃儿已将驻月几人视做朋友,早就没什么生分可言! “我们下楼吃饭咯!你想吃什么?大鸡腿?还是烤鱼?” 驻月稀罕这孩子,逗得他哈哈直笑,待几人落座正要开饭,谁知那李牧竟然回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那娃朝李牧伸手直喊爹,驻月都还来不及解释呢,谁知李牧突然暴怒,一把抢过孩子怒喝道 “谁叫你抱我儿子的?!你们想做什么?!” 见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对着自己一顿骂,驻月都给他这般举动给骂懵了,还未来得及回嘴呢,李牧又大骂道 “你们几人不与我李牧争执,便想捉了我孩儿要挟是吧?!” “你……” 这话倒是把驻月的怒火给点燃了,只见她忽拍桌而起,也顾不得留几分情面,指着李牧鼻子直骂 “你这人怎毫无道理可言?我们抓你儿子要挟你,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哪有那么卑鄙!若不是今天我看到你儿子一人留在屋内饿的吃蜡油,你儿子现在早没命了!我们可是陪着你儿子一整天了!你怎么如此不讲理!” 吕瑶见战火纷飞,也连忙从中劝慰 “将军您是真的误会咱们姑娘了,今天确实姑娘陪了您儿子一整天,不信你检查检查,你儿子身上是否有伤,咱们可没害他,只是陪他玩罢了!” 李牧死死抱着孩子,两眼在孩子身上来回巡视,生怕这帮“恶人”拿一个孩子出去,可盯着瞧了半天,就见孩子的脸蛋似乎比出门时干净了些。 “咱们虽有嫌隙,可也不至于将祸赖在你儿子身上,这回将军你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信也出言解释 “不信你问问你儿子如何?” 李牧盯着儿子仍是不信,驻月气的直吐气,谁知那娃忽然朝她伸手,咧着嘴笑道 “姐姐,我想吃鸡腿!” 这一句话瞬间打破了这僵局,就瞧孩子赖着驻月伸手要抱呢,驻月这才消了几分气 “姐姐,一块儿骑马……” 孩子操着软乎乎的小奶音,驻月这才气消大半,一想当着孩子的面儿也不能这般乱吼恐吓着他,只得温和着说 “你可瞧见了!我可没有虐待你儿子撒气,你把人想的也太坏了!” 李牧一时语塞,可也没有道歉的意思,只是将孩子交给随侍,说了句我们走,就这样头也不回的上楼了! “他还真是狂妄的很啊!” 吕瑶见了直摇头。 瞧他走的飞快,驻月被气的直翻白眼 “真是个怪人!” 饭后众人各回各屋,驻月心头苦闷,原以为今天替李牧带了一天孩子,不指望他能说句谢谢,总也能给个好脸色,结果还被劈头骂了顿,真当是自讨苦吃! “没准这就是报应。” 吕瑶说道 “你千里迢迢来赵国,联手郭开弹劾他,你先不仁,偏偏又叫他遇上了你,这就叫冤家路窄,他这是拐着弯的报复你弹劾他一事呢!” “那我不得早点回秦,这郭开能不能快点行动,还要叫我等多久?” 驻月连连摇头 “这赵国我不喜欢,我想秦国了。” 两人正聊着,门忽被叩响。 “我去敲门,准是李将军来了……” 吕瑶起身去开门,却发现门外的李将军非此李将军,惊的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姑娘打扰,请问还有位姑娘在么?” “谁啊?” 驻月见吕瑶站门口发愣,走过去一看,竟是李牧! 他没了白天那股嚣张之姿,见了驻月还屈身作楫。 “姑娘,今日之事是在下未查明原因,错怪了姑娘,还请姑娘勿怪。” 第193章 握手言和 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叫驻月措手不及,一时间也忘了行礼,愣神在门口不知这李牧要唱哪一出。 “啊?” 她一呆,又连连摆手说道 “既然事已明晰,将军也不必这般行此大礼了。” 可李牧似无告辞之意,有几分耿耿于怀,平日那副生人勿近的恶煞模样这会儿倒是不见了。 他有些犹豫,见两姑娘在眼前,勉强扯出股僵硬的笑意,略带试探地问道 “不知姑娘是否方便,与在下去他处说几句话?” 这……这唱的是哪一出啊?驻月不明李牧突然转变之意,若要道歉也已开口,为何要去别处?她看了眼吕瑶,吕瑶也正懵呢! 自然要拒绝,可话都到嘴边了,瞧他这副诚意模样,又转成了 “好……”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又拐去了后院,这一路驻月提心吊胆,生怕那脾气阴晴不定的李牧忽转身一刀刺死自己! “将军,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若要道歉方才您也说了,我也接受,若您想杀我灭口,或是报弹劾之仇,那,那要是明说的好。” 这话音越来越低,走在前头的李牧似乎也未听见,两人绕过廊下来到馆驿后院,这会儿大半夜的哪里会有别人在,只觉得寒风凛凛,都快把自己吹傻了。 “将军……” 见他还要走,驻月连忙追上拦在前头 “到底何事?” 谁知那难以琢磨的李牧忽朝驻月行了个九十度大礼,这人都折成回旋镖了,还双手做楫朝她深深一拜 “今日若不是姑娘出手救我儿,大抵我儿要一命呜呼矣!!” “将军!” 驻月哪里受过他人这般大礼,连忙伸手就要扶 “方才您已道歉了,我也接受了,哪里还需要行如此大礼!” 可那李牧执拗,驻月扶他他也不肯抬头。 “今日在下出门急,原是请了店内烧灶的嬷嬷帮忙看着我儿,谁知那嬷嬷手头上事儿多,就这么给忘了!若不是姑娘瞧见,我儿今日定误食蜡油性命危矣!!” “将军……您,您别这样,您这样我反而要生几分愧疚了!” 自己还联合郭开弹劾他呢,这会儿又受他大礼,还真是心虚不已。 驻月苦劝许久,李牧才直起身子,见他没了过往那股凶恶模样,笑得无奈 “我儿身子不好,这次暂时不领兵,便带着他四处寻医问药,若是开战,我便又要去前线,无法将孩儿带在身边了。” “你孩子病了?生的什么病呢?” 两人也算是一笑泯恩仇,这会儿终于可以正常交流了。 提及孩子,李牧才稍显落寞,他摇头直言 “请了些许郎中来瞧,都瞧不出所以然,只是孩子时常发热,烧的浑身无力,又或者不小心磕碰了便出血不止,总喊疼,可又查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眼睁睁瞧着孩子越来越虚弱,所以我不常带孩子出门玩乐,总将他留在家中。” “可……我今日见他倒算活泼呢。” “寻常好的时候便好,可若是玩的太累,隔日定是要复发,所以今日我见他与姑娘逗乐,恐他旧疾复发才如此激动的,那请姑娘莫怪。” 李牧又抱拳示意道 “我妻早亡,孩子都是我一人带在身旁,若有军情便要上马出征,将孩子留给家中老母照料,与他相处时光甚少,也不免多疼惜了他些,小小年纪,却重病缠身,又叫我束手无策,实在难也……” 见他虽是英姿勃发的大将军,可临了家中杂事也是苦不堪言,孩子得此疑难杂症,还要将生死置之度外打仗,也是够苦得了! “你未在邯郸置宅子吗?为何要住馆驿呢?” “姑娘莫要见笑,我李牧虽为大将,可不愿与那些奸臣为伍,虽为武将多年可未得过一分不义之财,也从受他人贿赂,所以到现在也是一身清贫,还未有这钱在邯郸购置宅院呢,待几日我便要出趟远门,那时便要把孩子拖给邯郸亲友照料了。” 一番谈话叫驻月心头百感交集,原是没有的愧疚感这会儿倒是不断袭来,看样子,自己还真做了件对的错事! 将一个好人逼至绝境,如今一连串的蝴蝶效应就像是命中注定要遇上似的,前些时候要拼命说服郭开,这会儿却又同情李牧,实在左右为难。 两人在后院聊了许久,驻月想起了他孩子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更是不忍 “您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单名一个悟字,悟儿。” 提及孩子,他的脸上浮现了父亲该有的慈爱模样。 “所以……前几日您在寻照骨镜,就是为了您孩子的病吗?” “你听见我们说话了?” 这会儿李牧又恢复了些许严肃的神色。 “恩……” 驻月点点头 “姑娘可有听说过?或者你在秦国可有知晓此物一二线索?” 他满眼希望,似乎望眼欲穿似的想从驻月口中得到那么一星半点线索,可叫他失望的是眼前的女人摇摇头,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是传说之物,从未想过它是真实存在的。” “曾有人见过!” 李牧说的斩钉截铁,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有人见过!相传一百年前,楚国的一位农夫曾在海边救起过一条人鱼,那人鱼怀中就抱着这面照骨镜,为报答农夫救命之恩,人鱼便把照骨镜赠送给了这位农夫,可后来楚国的王似乎知晓了这件事,便已重金购买此镜,此镜却又在入楚国王宫时半路遭劫,从此了无音讯!可时常却又能在江湖上听说有人见过它,相传它不竟能照出人体骨骼内脏,还能查出身体有无疾病,若我得此面镜,那悟儿一定会有救得!” 将希望寄托在一件传说中的古物身上,虽叫驻月不能理解,却能理解他为父的这片心,只要为了孩儿,就算那面镜子在刀山火海也不会犹豫片刻。 “悟儿的病不能再拖了,他看着能吃能睡,可我知道他日夜都被病痛折磨着,我不能再等了,不管哪里,只要有一点消息,我便要去寻!” 第194章 嬴政病倒 见他这般,驻月虽不信世间有照骨镜,可也未隐瞒自己所知,见她有几分犹豫,随后娓娓道来 “我从前跟我老爹行走江湖的时候,确实有听过此镜的传说,也见过些许自称是照骨镜的镜子,可那些都是假的。我记得……那些怪力怪神的史书有记载,照骨镜……最后出现的是在一个叫镜潭的地方,相传那边的一处湖泊有条鲛人吞了这面镜子,将其占为己有,鲛人凶残嗜血,逢人靠近便拖入湖中吞食,所以这个叫镜潭的地方甚是诡异阴森,根本无人敢靠近。” 这番话倒是给李牧带来了些许希望,见他睁大双眼连连问道 “姑娘说的可是真的?镜潭,镜潭……待我去查查,若真有这个地方,我必须尽早赶去!” 说罢李牧就起身要走,谁知驻月立马拉住了他,有些犹豫地问道 “若是……您得了此镜,却无法治好悟儿的病,又该如何是好呢?” 在方才李牧的谈话中,驻月隐约知晓了那个可怜的孩子患了哪种病。 “若是如此……” 李牧长长地叹可口气 “那便是天要收他,我也竭尽所能……自当问心无悔了。” 整整一晚,驻月都没睡,两只眼根本就没合上过,对李牧的同情与愧疚不断席卷而来,叫其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 “瑶瑶,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这件事我原不该揽下的?” “都这会儿了,您还后悔呢?木已成舟,后悔也没用了。” 吕瑶的声音在黑夜中飘来。 “他李牧纵使有万般才能,可不能为秦国所用,我们又岂能留他呢?你是忠于大秦,忠于秦王的,又怎能去想这些呢?” 是啊! 驻月忍不住叹息,若他李牧之才能为秦所用,自己又何须出此下策呢?! 这会儿都已是下半夜,她又推醒了吕瑶 “今日我听闻他带独子寻医问药,实在愧疚难当,这会儿他在寻一枚上古神镜,我想帮让他,就当是减轻些许罪恶,可否?” 吕瑶睡得正迷糊呢,驻月这番话叫她听的云里雾里的,实在不懂 “你说什么?李牧的孩子病了?” 两人点了盏灯,坐在床头谈心。 “是,我大抵猜到那是什么病了,这样的病别说这个时代治不好,就算将他带去了我所生活的时代,也不一定能治好。” “姑娘大半夜的怎么总胡说呢?什么时代?你说的是伏国?” 吕瑶见她心事重重,又问 “方才,方才你说的什么上古神镜?那是什么东西?” “照骨镜,你可听过?” 见她神神叨叨的,吕瑶摇摇头 “没听过,既然是上古之物,那不就是传说中的东西,这东西多半就是假的,怎么可能会有呢,难道你想寻此物救李牧的孩子?” 见驻月点头,吕瑶又赶紧劝道 “你不要再涉入李牧的生活了,若是被他发现你伙同郭开弹劾他,他必杀你泄愤,难道你忘了秦国,忘了在秦宫等你的国君了?!” “哪里能忘……” 驻月枕着双膝,望着悦动的烛火喃喃自语道 “离开秦国的每分每秒,我都在想他,这会儿更是,也不知他在做什么呢?我也好想快点回去,想回到他身边去。” 她苦笑着 “可这会儿又回不去,就当是减少些许愧疚吧,叫我去帮李牧一次,若实在无法救他孩儿,我也只当是上天授意如此,非我能回旋。” 咸阳已迎来了第一场雪,驻月已经离开咸阳快两月了。 嬴政登上城门,见这漫天飞雪洋洋洒洒,如鹅毛般的大雪不出片刻便覆盖了咸阳城,将其笼罩上了一层银色的衣衫。 “伏越都走了许久了……” 嬴政失落,不语也能叫旁人猜出他的心思,见李善全急吼吼地取来一件大氅给他披上。 “君上,雪下大了,咱们还是快走吧,这样的天若是冻坏了身子,可就不要了呀!” “看样子今年也没办法同伏越一块儿过岁旦了。” 嬴政弯腰拣起了些刚落下的白雪叹道 “早知如此,就不让她去了……” “前个儿日子姑娘来信过,说她很好,无病无灾的,伤口也已恢复,这些日子就在邯郸等消息呢,她不是说邯郸城热闹,她整日跟吕瑶东走西逛的,定不会寂寞的。” 李善全的安慰如同白水,压根起不了任何作用。 这会儿下着鹅毛大雪,又是北风呼啸,嬴政却在城墙上不肯下来,见白雪已有些堆积,便又蹲下身子不知做什么。 “君上……咱们该走了,若是冻着可不好了呀!” 李善全上前再劝,却瞧见国君蹲在地上拿雪堆着什么东西,见他揉了两团雪球叠起来,又拣了些许石子儿树枝做眼睛胳膊,不一会儿,那雪人便做好了。 “君上……这是……” 李善全不懂,这会儿嬴政的脸都冻红了,可他却笑着介绍说 “这是伏越交给孤的,说这是雪人,去年她还堆给孤瞧过,这会儿她不在,孤还真觉得冬日难熬了些。” 那雪揉的松散,捧在手心不一会儿便散了。 “不能与她同赏此景,实在可惜啊!” 说罢,才依依不舍下了城楼,恰又在石阶半道遇上了来寻嬴政的郑良。 见其身披狐皮大氅,一身白衣倒是在这冬日倒多了几分柔美。 “君上……” 她甜甜唤了声,走到嬴政边上扶过他 “妾身就知君上在此处登高望远,如今云台殿已点了火炉,也备了热酒,不知君上肯赏脸大驾光临吗? 嬴政暂时收起了怀念驻月的心思,点点头应允道 “好。” 可刚下了楼,嬴政还未多走几步,忽觉眼前一黑,还来不及唤李善全,竟浑身一软,昏倒在了雪地中! “君上!君上!!” 郑良大惊失色,她在风雪中不断呼唤嬴政,众人手忙脚乱将国君带回章台宫,一瞬间静谧的秦宫风云突变,众人都变忙碌焦灼起来! “君上如何?” 郑良守在床头,瞧着国君脸色泛青,忽又高烧不止,实在心焦难安! 跪在床前的御医连连回应 “回娘娘的话,君上是操劳过度又加近几日未多加休息,方才遇大雪才冻坏了身子。” 第195章 独占 那一向温柔的郑良这会儿是疾言厉色,握着嬴政的手大骂不止 “混账奴才!” 她瞪了眼李善全 “怎么照顾国君的?!怎能叫他操劳过度,寻常你跟在身旁怎不多劝些?!” 李善全这会儿是有口难言,只能跪在地上挨骂 “这样的天气还叫君上登楼赏雪,我瞧你们都不想活了!!” 她火冒三丈 “这伏越走了,把你们这群奴才的魂儿也给带走了!寻常就跟着她偷奸耍滑,做事这般不稳妥,连国君都不会照顾了不成?!” 郑良原就恨驻月入骨,这会儿正好寻了个由头出气,见眼前跪着黑压压一片人,又瞧那惜夏也在,想起她是驻月的好姐妹,更是要拿她来立立规矩! “你叫惜夏?” 郑良眉眼一挑,吓得惜夏连连磕头回应 “回娘娘的话,奴婢是叫惜夏!” “你寻常都负责章台宫哪些事宜?” 惜夏虽不知郑良为何这般问,也知大祸临头,见她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回娘娘的话,奴婢在章台宫负责国君的茶水。” “哦?” 郑良忽有些怪声怪气,黑着脸骂道 “前几日便听君上略微有轻咳了几声,想必就是你这毛躁丫头侍奉茶水时怠慢了,叫君上喝了冷水才至如今,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寻常仰仗着姐妹伏越得宠,做事也不当心了是吧?!” “回娘娘的话,奴婢不敢有这般心思,奴婢岂敢怠慢君上的茶水,这茶整日温着,绝对不会有凉了的时候。” “好个能言善辩的丫头,这会儿还不认错……来人!” 郑良下令道 “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给我拖外头去,给我狠狠掌她的嘴,再叫她在雪地里冻上两个时辰,时辰不到不准进来!” 这一嗓子给李善全和卜安吓得够呛,那护妻心切的卜安自然想上前求饶,可惜夏死死拽住他不叫他去,昔日温柔善良的娘娘这会儿就跟夜叉婆似的,若是卜安求饶,又哪里会放过,只会更甚罢了! 惜夏遭了无妄之灾,成了郑良这些时日以来的出气筒,被拉出去狠狠掌了嘴,那巴掌声响亮清脆,也打在了众人心坎上。 “我告诉你们,谁要是再生什么歪门邪道不好好伺候主子,就别怪我不客气!” 一屋子奴才哪里敢出气,只能默默受着,这会儿郑良又拿出了正宫的架势,指着一地御医叮嘱道 “君上有恙,你们都要好好顾着,若有半点差错,本宫打断你们的腿!” 这会儿驻月不在,嬴政突然病倒,这秦宫无了主子,郑良就成了秦宫的话事人了。 她虽是在奴才面前雷厉风行,可也是真心爱着嬴政,这会儿嬴政病倒,她也不叫旁人伺候,自己衣不解带地顾着。 奴才端来的药,独郑良一人可喂,旁人是碰也碰不得的。 眼见着嬴政昏睡,这烧也未退,整个屋子内就剩了他与郑良两人,这会儿夜半,郑良守在嬴政床头,看着他的睡颜却又泪流满面。 这会儿也不知是哭笑,就瞧她抹着泪叹道 “君上,若不是您病了,妾身还不能这般和你单独相处呢。” 她握着嬴政的手抚了抚自己的脸庞,眼泪却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落个不停。 “您这般喜欢伏越,那伏越又有什么好,您病了她不能陪着您,您想她了她也不能立马出现,瞧瞧……您还这般好心送她回国,可她却去了那么久,若是真心里头有君上,又岂不会早早归来呢。” 郑良的手抚过嬴政的脸颊,摇头直叹 “您这样好的感情,怎舍得给那样一个没有心肠的女人呢?” 夜幕之下,孤灯残影,是郑良的埋怨与控诉,也是她爱意的宣泄与无奈,这般话自然不能在嬴政醒着的时候说与他听,郑良也不得不接受嬴政深爱驻月的事实,即便这个事实令自己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面对,叫她这一年来心如刀绞,已经记不清多少个夜晚都一人含泪入睡。 “若不是伏越,我想您还会像从前那样待妾身好的,就像现在这样……要是伏越不在,我们又可以像从前般恩爱的。” 她看着嬴政的脸,看了一眼又一眼,忽见嬴政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在说什么。 “君上?您可醒了?” 她赶紧凑近听,却只听到了零星几字 “伏……越,伏……越。” 这几个字,瞬间又叫郑良落入了冰窟。 她守了整整一夜,直到李善全第二天进屋查看,才发现娘娘卧在床边已经睡着了。而高烧了一整晚的嬴政也终于醒了过来。 这会儿刚醒,嬴政只觉得浑身疲倦不堪,思绪也有些混乱,当他正准备起身时,才发现郑良握着他的手。 “李善全……” 嬴政沙哑着嗓子喊了声,却把郑良喊醒了。 “君上?” 她忽惊醒,又赶忙问道 “君上您醒了?您可觉得哪里不适?” 见她问的着急,眼中带泪,嬴政虽还有些迷糊,可点点头笑着回应道 “不,孤并未觉得不适。” “君上可是退烧了?” 郑良自顾自探了探嬴政的额头,见其已经不烧了,便立马起身去唤太医,谁知坐了一晚双腿犯麻,刚迈开步子便双腿一软,幸好身旁李善全扶了把,才未叫她栽倒在地。 “子姌可有恙?” 嬴政起身要扶,郑良是又惊又喜,连连摇头 “不,妾身无事,妾身只是见君上身子康健太过高兴罢了,想去唤御医来瞧瞧。” “这事儿你让李善全去便可,何至于自己前往呢。” 见嬴政难得温柔,郑良万般激动,甚至有些手忙脚乱地回应 “是,是,妾身都忘了,这真是有失体统。” 李善全瞧国君苏醒,也知自己在是打搅他们,自然麻溜地去请御医,哪里还会在这儿充当显眼包呢! “孤昨个怎么了?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君上,昨个下了场大雪,您还跑去城楼上赏雪,御医说您是寒气入体,冻坏了身子,这高烧刚退,您可不能胡来了。” 嬴政沉默了片刻,才想起来自己是在雪天想驻月了,才登楼远眺地。 第196章 无法回到过往 国君片刻的寂寥落入了郑良眼中,两人相伴十余载,郑良自然了解嬴政几分,瞧他这副沉默的样子,必定是又在想伏越了。 “君上,御医说您身子欠安,这几日都该卧床歇息才是。” 她端了盏茶来。 “君上可有心事?” 明知故问的话,是郑良寻找着与嬴政共有的话题。 “昨夜是子姌照顾了孤一整晚吗?” 嬴政的声音略显疲倦,在醒来后未见到想要见到的身影更是寂寞,他见郑良在眼前忙碌着,可这眼前之人并非自己想见之人,总叫嬴政不免思绪走远。 “是。” “怎不让奴才们来,你一夜未睡,定是累坏了。” “怎会累呢,妾身嫌那些奴才笨手笨脚的,定照顾不好君上,得自己亲自来才是。” 她扶嬴政坐起,又关怀道 “君上可是饿了?要不要吃些东西?” “不……” 嬴政起身便想去屋外,郑良见嬴政有事急着就要走,连忙出言相劝 “君上,您才退了烧,千万不能受冻的,这屋内有炭火,您若是想阅奏章,妾身给您去拿。” “今日可有书信来?” 嬴政这一问,郑良不明 “书信?谁的书信?目前还未有书信送入宫内。” 一闪而过的失望,叫郑良明白,原来嬴政是在等伏越的信。 即便她不在眼前,自己能与国君亲近,可这思念又该如何干预呢?郑良实在不知要如何将伏越从嬴政心上除去,她无奈,又悲伤,却又强装镇定,问着一个明知故问会让自己伤心的问题。 “君上……可是在等伏越的来信?” 可嬴政哪里有隐瞒的意思,他待驻月的感情根本无需遮掩,甚至不用顾及其他妃嫔的心,只见他点头坦言道 “伏越回国许久了,这秦宫没她在倒有些安静了。” 见他望向窗外,满脸的期许,哪里是在赏这难得一见的雪景,分明思念已越过万水千山,去到了那个人身边。 郑良的眼底闪过了未被察觉的泪意,又佯装镇定地替嬴政穿好长袍,扯着抹笑容假意大度地问 “君上既然这般不舍,为何又要叫伏越回去呢,只要您不让她去,她哪里敢私自出宫呢。” 嬴政背着双手,只顾外头景色,哪里能见到眼前人的悲伤, 他笑着,笑得无奈,又掺杂着几分宠意 “她想去,孤不想拂了她的意思,也只好顺着她些了。” 这是独一份的宠爱,郑良比谁都明白,能叫国君爱到让步,这是秦宫中所有女人都未曾享受过的待遇。不管是谁,谁都未叫嬴政退让过,郑良明白,嬴政对后宫的女人,和对伏越的爱是不一样的,嬴政对后宫妃嫔的爱,只是出于延绵子嗣的责任。而对伏越,却是一种迁就的疼惜。 “君上……” 郑良颤抖着嗓子唤了声,笑得实在勉强,她不想再从嬴政口中听到任何关于他与伏越的爱了,一个字都不得!! “妾身去瞧瞧今早的药煎好了没,还是得按时吃药才是!” 她低着头转身就走,不叫嬴政察觉地抹了抹眼角噙着的眼泪,独处一夜的幸福在此刻又是荡然无存。 可刚走到外头,便瞧见赵无垠和楚潇潇来了。 “姐姐……” 赵无垠笑的猖狂。 “听说姐姐照顾了国君一整晚,想必是累坏了,怎么?连眼睛都熬红了?” “你们来做什么?” 她又恢复了寻常那股难得一见的阴狠模样。 “听说君上病了,我们来瞧瞧。” 楚潇潇满脸愁绪,又问 “君上如何?我们能否进去瞧瞧?” “君上这会儿已经无碍了,只是刚醒,身子乏的很,只准我在旁照顾,嫌人多太吵闹,不准任何人去殿内,你们还是回去吧。” 郑良想打发了他们,谁知那赵无垠不依,听了此话还嗤之以鼻 “姐姐蒙谁呢,咱们来探病,怎会叫君上拒之门外,怕是姐姐,不想叫咱们见君上吧?” 见她嚣张跋扈,郑良自然也不会迁就她,就瞧她轻蔑一笑,忽让开道提着嗓子说 “妹妹不怕死,敢无视君上命令入殿,那姐姐我又怎能劝的住呢?这急着要送死,姐姐我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郑良笑得冷冷的,瞧着赵无垠又说 “姐姐我好心,可明白的告诉你,这会儿君上是思念伏越了,你上去,不是给她添堵么?你要是不怕死,那就去好了!到时候可别哭!” “你……” 赵无垠的嚣张遇上郑良的阴冷也是灭了三分气势。也不知这贱人到底说的是真是假,又想起自己频频惹了国君不高兴,若是这会儿真如她所说,自己进去不但讨不到好处,反惹了一顿骂也没准! 见寻不到好处,赵无垠自然不会久留,见她狠狠瞪了眼郑良,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潇潇还在原地,她见郑良满目愤怒,又问 “君上真这般说吗?咱们也只是关心君上的身子罢了,并无它意。” “我哪里会骗你们。” 郑良拉过楚潇潇,语气也软了几分。 “这会儿的国君又不是从前威严四方的君主了,如今伏越去了伏国,君上思念过度都病了,哪里还能见咱们,我也是再三恳求,才叫国君留下我的。” 她拍了拍楚潇潇的手背安抚道 “妹妹你就回去吧,若是君上想见你,我定派人来传话。” 郑良以照顾国君为由,将其他女人统统轰了出去了章台宫,不让她们有靠近君上的机会,自己则留在了宫内,担任起了嬴政的衣食住行的负责人。 两人难得用膳无人打搅,郑良自然用心,可瞧嬴政跟失了魂似的,言语甚少外,连这眼神都空洞了。 “君上,今天新熬的鱼汤您可尝尝?是凿冰捕来的鲤鱼,上网时还活蹦乱跳的,这天气难得吃上鲜鱼。” 郑良给嬴政盛了碗端到他跟前。 嬴政看着热腾腾的鱼汤未接过,只是浅笑了声 “还是子姌喝吧,昨夜你照顾了孤一宿,定是劳累的。” “瞧您说的,这是妾身应该做的事罢了,为妻者,不应以夫君为首吗?” 第197章 寒夜 嬴政略带愁绪的笑容叫郑良心头不是滋味,见嬴政迟迟不接过鱼汤,她只好再开口劝说 “君上应当顾念着自己的身子才是,这会儿才下了第一场雪便病倒了,那整个冬天又要怎么过呢?君上应当为国家,为百姓们多考虑才是。” 嬴政瞧她殷切,想到昨夜郑良侍奉了一晚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也不再拂了她的面子,接过鱼汤。 “君上快尝尝……” 嬴政点点头,刚要喝上一口,谁知李善全忽跑了进来,笑得夸张 “君上,君上……伏越姑娘寄信来了!” 此话一出,嬴政将所有都抛掷脑后,瞬间放下手中的鱼汤,也不顾郑良感受,起身便接过信件。 “快给孤瞧瞧,这丫头竟然敢许久不写信来,看她回来孤不得好好训她!” 眼前君王表情的转变令郑良措手不及,从昨夜到此刻,自己分分秒秒陪在他身边也不见他笑得这般灿烂,而那伏越只不过是寄来了几个冰冷的文字罢了,却叫他瞬间红光满面,好像所有的病痛都一扫而光了似的! 嬴政哪里还会顾念身旁的郑良,只见他赶紧拆了缄,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郑良如鲠在喉,根本无法开口劝国君先用膳再看书信,他那一脸期待的样子哪里容得了片刻的耽搁,只见君王的眼神从惊喜到惊讶,随后又变得温柔,他的双眼不断扫视着驻月亲笔书写的几个字,直到最后,嬴政的眼睛落在了最后一句上 “琴诗酒伴皆抛我,雪月花时最忆君。” “这个伏越……” 嬴政无奈地摇摇头,笑得温柔。 “算了,这次就原谅她吧。” 君王喃喃自语,沉醉在寥寥几字的甜言蜜语之中,那是独属于他与驻月的往来与情趣,别人,不可涉入。 在郑良眼中,此时此刻的国君无法隐藏这日渐高涨的感情,秦宫的女人皆怕远离了君王被他遗忘,可独独这个伏越,即便人不在秦宫,仍能将国君的心攥在手心! “君上……” 郑良想打断这份思念,起身胡乱寻了话儿 “伏越姑娘的信上说了什么?” 可当她一凑近,嬴政却将竹简收拢,连方才温和的笑意都锐减几分。 “没什么,只不过跟孤说在伏国过得如何罢了,皆是些废话。” 他不让自己涉足这片独属于他与伏越的旷野,也不叫自己多问。原还扬着幸福的笑容无以言表,这会儿却又佯装无事坐下喝了口鱼汤,大抵这鱼汤是什么滋味也无法尝出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郑良瞧国君虽是坐下,可手中仍握着书信不放。 自然是想再问,可国君这般架势就不容自己多问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片刻相处,怎能又将它搅散了?郑良虽是委屈,可也只好缄口不言。 这驻月的信自然是不能给旁人看的,整个秦宫的人都以为她是去了伏国,实际是去了赵国,信中除了表达思念外,自然也有关于赵国的消息,收买的郭开,被弹劾的李牧皆在信中,又岂能叫旁人看了去! 入了夜,郑良也依旧在承德殿内。 “子姌你回去吧,这里有李善全伺候,不会有问题的。” 嬴政这才刚退了烧,这会儿又伏到桌案前看起奏章来。 “君上是嫌妾身碍眼了吗?” 郑良很少说这般自轻自贱的话语,大抵是因为白天的醋意还未散去,这会儿心头虽有气,可更多的是悲伤。 嬴政瞧她委屈,自然也不能强行喝退她,只好点点头回道 “你若是想留下,自然也可。” 郑良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与嬴政在承德殿独处是何时了,只是从前的记忆太久,久的连自己都记不清了,烛火下君王的脸,已经多久没有好好端详了? “君上,您才退烧,昨天又突然晕倒,这会儿应当早些歇息才是,若是再劳累可怎么行呢?” 郑良这会儿温柔,端了热茶递到嬴政手边。 “妾身瞧你一下午都在阅奏章,这会儿天都暗了,小心烛火晃眼。” 嬴政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回道 “孤这样已经习惯了,若是一日不批,倒是些许不适了。” 见劝说无果,郑良只得再去点了几根蜡烛,又给嬴政披了件大氅。 国君不就寝,妃嫔自然也得陪着,这会儿已到了夜半时分,直到郑良因天气寒冷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嬴政才放下笔抬头看她。 “子姌困了?” “不,只是……有些冷罢了。” 烛火下的郑良显得有几分我见犹怜之姿,嬴政心里也知道自从驻月来了宫里,自己忽视了其他妃嫔,大抵是出于亏欠,也想到郑良熬了一宿未睡照顾自己,这会儿他终于将竹简合上,淡淡地说了声 “歇息吧。” 郑良知道这是修复与嬴政关系的最好时机,见她服侍了国君躺下,又小鸟依人似的倚在国君肩头,只盼着这一刻,眼前的男人是独属于自己的,哪怕只是片刻,他的脑中只有自己,这样也就足够了。 嬴政没有睡意,只觉得身子乏累,睁着眼望着冷冷的藻井出神。 两人同为夫妻十几载,当年的热情与爱意早就消失在了看不见的时光之中了,即便这会儿两人独处,却也寻不到任何值得聊的话题,嬴政的沉默与冷淡,浇灭了郑良建设已久的热情,她满心期待着能与枕边人说些甜蜜的悄悄话,也希望这位枕边人能怜惜自己,说些温柔的体恤话,可嬴政的沉默如同这冬日的天气,实在叫人心寒不已。 “君上……” 黑夜中,郑良鼓足勇气唤了他一声,嬴政没有任何回应。 “还记得当年妾身初入秦宫时,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吗?这对妾身来说可以算是终生难忘了。” 郑良与嬴政没有其他话题,有的只是十多年前的回忆罢了。 “妾身第一次见您,见您这般高大威严,心中实在胆怯,可当妾身到您身边伺候,慢慢了解君上时,妾身便知君上也有温柔的一面。” “睡吧……” 嬴政的声音轻轻的,似有几分倦意,他没有同郑良一块儿回忆往昔,沉醉在过往的幸福之中。 第198章 寻镜 “君上……” 郑良的声音略带着些许鼻音,这会儿不管是委屈还是悲痛,已经快将她淹没了。 曾属于两人的美好回忆,对郑良来说是心头至宝,偶尔低沉失落,便拿出来回忆些许也觉得日子还有几分盼头,可这样的回忆明明两人都存在,自己的这份回忆从未褪色过,而枕边人的记忆之中,这份美好的回忆是否还在呢? 她搂紧了嬴政,这会儿四下无人,郑良的声音卑微至极 “您可以宠爱伏越,我不敢有怨言,可这会儿伏越不在,能否将您的心停留在妾身身上片刻呢?哪怕只有今夜一晚,您能不能不要去想伏越,与妾身说说话呢?” “子姌……还记得当初你承宠的第一夜,孤跟你说过的话吗?” 嬴政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些许距离,郑良拼命摇头,始终不愿提起。 “孤当初就跟你说过,你想要的地位,你应得的权力,孤都会给你,甚至你想要一个孩子陪伴,孤也会给你。可你若是想要的再多,孤这个人,孤的心,那实难满足了。” “因为您的心,全都给了伏越,是吗?” 原还极力克制情绪,这会儿郑良却濒临崩溃边缘。 “从前您对我,跟对其他女人是一样的,我们都得不到您的心,自然也不会奢望。可您这会儿将整颗心都给了伏越,那……我们这些年的付出算什么呢?” “算什么?” 嬴政忽起身,语气变得冷漠 “当初你跪求太后举荐,你来了章台宫时苦苦哀求希望留下,那时孤就已经跟你说明过,孤的心是由自己,半点也由不得旁人。对你也好,对其他也好,你们若是想留在秦宫,就必须接受这个现实,若是不接受,那这个秦宫,你们不想留,孤也不勉强。” 说罢,嬴政起身便要走。 “君上,君上……” 郑良这会儿狼狈极了,她也连忙起身追了上去,抱住嬴政哭诉道 “我以为君上您是无法爱旁人的,可如今您对伏越的爱全都落到了我的眼中,这怎么可能不叫我肝肠寸断呢?君上……” 郑良伏在嬴政身上苦苦哀求道 “妾身不求君上的一颗心,只求君上给伏越的爱分我几分也可,为何,为何您要这般吝啬呢!” “子姌……” 嬴政撇开她的手说道 “当初你拼命要留下,难道就没有做过如此打算吗?如今你想要的,都得到了,为何又要贪恋更多?孤早就跟你说过了,孤的一颗心,给不了所有人,所以……只能给伏越了。” 说罢,他向门外喊了声,李善全推门而入,见两人都穿着寝衣,国君面露不悦,而娘娘却是泪流满面。 郑良自知失态,连忙撇过头擦泪,嬴政叹了口气,阴沉着嗓子说道 “送娘娘回云台殿,孤还有奏章未阅完。” 而远在赵国的驻月,正在为李牧寻找照骨镜一事犯难,此事同吕瑶和李信说了,如自己所想那样,遭受了众人的全票反对。 “为何要去帮李牧找那件传说中的东西?那是根本不存在的,我们耗费精力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空罢了!” 吕瑶连连拒绝 “从前你做什么,我二话不说就答应,这次绝对不行。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之前还同郭开一块儿弹劾李牧,这会儿,又要帮他寻什么照骨镜,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那向来沉默的李信也是摇头 “此事不妥,我们应当收到郭开成功的消息后立马回秦,哪里还能跟李牧走在一块儿,若他知晓是你在背后捣鬼害得他丢了大将军一职,您觉得他不会杀了您泄愤吗?!” 李信见驻月一语不发,又言 “况且是找寻什么传说中的东西,这要上哪里去找?岂不是如同大海捞针?” “你们先别急,关于此物,我是略知一二的,从前只把它当神话传说,从未想过真的有此物,这会儿见李牧这般千方百计去找,又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世间真有此物,我还真有些信了。” 驻月瞧在众人反对,也不恼,只是平静地叙述着 “若真要寻得此物,大抵不会耽搁太久,我给了自己一个时间限制,若是一个月后没找到,我们立马回秦国,绝不耽搁。只是这会儿,郭开府里没传出消息,大抵还在联系可合谋的党羽,弹劾李牧一事虽要快,但又急不得,李牧在赵国有口皆碑,百姓都知他好,这一时半会儿要合谋众人一起弹劾,又要叫赵王将他贬至边疆,不是一月两月就可完成的,此事得循序渐进,咱们就在这个时间段内,替李牧寻到照骨镜如何?” “瞧你说的头头是道,是不是就想减少些许愧疚?” 吕瑶问得直白 “自从你看到李牧带着他的孩子四处寻医问药后便是这副样子,早知如此,你又何必答应秦王呢!” 她摇头直叹 “罢了,我与姑娘一条心,姑娘既然要去,我岂能不陪。” “瑶瑶?你真当陪我?” 驻月刚喜上眉梢,吕瑶连忙打岔 “我话可说在前头,我只能陪你一月,多了我便不依了,到时你不愿回秦,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回去!!” 见这两人言语有失,根本不知前方危险,李信又开口劝道 “关于姑娘您说的照骨镜,我也略有耳闻,相传它只出现在江河海域交错密集之地,由鲛人守护,那鲛人嗜血食肉,最爱的,便是人肉。姑娘若是想从如此凶残的鲛人手中夺取这面镜子,怕是难如登天啊!” “鲛人?他虽厉害,可也只能生活在水里,我若是想个办法将他引诱至岸边,便可得此镜。” “此镜都藏在鲛人腹中,你还想剖腹取镜不成?” 李信再问。 “鲛人原就是邪魔之物,善捕食人类又喜杀戮,若是能一举歼灭又得镜子,岂不是叫周边百姓再也不用担心鲛人伤害?也算是一举两得。” 驻月喃喃自语道 “镜潭……这古地图上可有镜潭这样的地方?” 第199章 告别赵国 李牧得知这萍水相逢的一行人要帮自己,又惊又喜,可也不懂为何。 “众人只当我胡言乱语,为何姑娘要帮我?” 驻月当然不能说是为了减轻几分愧疚,只能随便寻了个借口,说自己好奇那照骨镜,想寻到一块儿开开眼。 李牧虽觉得驻月奇怪,也觉得这一行人古怪,可也只当她是热心罢了, “关于那枚镜子,我已寻觅多处地方,可始终一无所获,临了这会儿,也不知那照骨镜到底是真有还是世人杜撰,若是姑娘陪我一块儿到最后却是白费力气,那我还真是对不住姑娘了。” “我是想帮悟儿,但自己也好奇这枚传闻中的镜子是否真的存在,这段时日我们在外做生意,这生意做完了,也有几分闲暇,就当是游山玩水好了,若是真找到了自然好,若是无,也当是结了将军心头执念。” “那姑娘可有眉目?” 眉目? 驻月望向众人,见围着一圈儿的朋友都齐齐看着自己呢,自己大言不惭的说要寻照骨镜,这会儿若是没一点思路岂不是交代不过? 就见她蹙眉深思,想着小时候从父亲那里听来的各种光怪陆离的奇闻,里头不乏各种上古神物,绝世的稀世珍宝,与之有关的各种怪诞故事,那老爹可是没少说。 “照骨镜,传说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一个叫镜潭的地方,可历经千年,这个地名的更改与当初古语和现代语的翻译略有不同,古人说的镜潭,与我所知的镜潭是否在同个意思,这点我得好好想想。” 众人见她胡言乱语,纷纷疑惑,吕瑶更是二张摸不到头脑 “什么古代现代,什么古语现代语的,姑娘魔怔了不成?” 驻月没理会他人,细想着镜潭到底是在哪处,这会儿还真有些想王巡了,要是他在,定能马上破解了这个谜团! 众人各回各屋,吕瑶给她端来了饭菜她也未看见,只顾一人倚在窗前陷入沉思。 “姑娘,这会儿天冷了,该合上些窗子,免得叫外头的冷风扑了您。” “咸阳这会儿应该下雪了吧?” 驻月怔怔地望着窗外那片灰色的天,满脸的愁绪无法化解。 “记得去年,我还和君上一块儿堆雪人呢,若是还在秦,便能和他同赏冬日的第一场雪了。” 总觉得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嬴政了,依靠书信根本无法好好叙述自己的思念如何深沉,寥寥几字又怎能传达爱意呢?千言万语也抵不上一个拥抱能将心填满啊! “姑娘,咱们回秦吧?君上寄来的信写满了思念,他一个君王如此怪念你,你也该回去了。” 吕瑶也走到窗外,瞧着外头的天空说道 “大抵邯郸也要下雪了,这会儿就算找到照骨镜,咱们也没办法拿啊!” “为什么?” 驻月不懂,见吕瑶笑着摇摇头说 “你们方才说照骨镜被鲛人守着,那鲛人在水底,这会儿又是大冬天呢,咱们怎们能潜入水底去捉它呢?” 驻月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有些不明地问 “你说这会儿咱们这里天寒地冻的,是否有个地方四季如春,还不是很冷呢?” “姑娘说什么傻话呢,若是四季如春,那不就是伏国(伏国这个地方是架空的,关于伏国的一切都是杜撰的),你没去过伏国吗?枉你还敢假扮成伏国的公主呢!” “瑶瑶你去过?” 驻月连忙追了上去。 “几年前去过一次,是个十分温暖舒适的小国,就是靠着大海,一年四季都刮着海风,风里似乎都裹了不少海水的咸味儿呢!我是不太适应那样的环境,温热,潮湿。” “镜潭……” 驻月盯着桌上的饭菜喃喃自语 “镜潭……一年四季都如春日般舒适的小国,那是伏国,伏国又靠百越沿海……百越古语……” 她又看向吕瑶,跟着魔了似的念道 “镜潭,会不会叫青颜?古语念镜潭,而现代语便是叫青颜?!伏国那里极有可能有个地方叫青颜!在中国四季如春的地方并不多,只要细想便知,那鲛人若是离不开水,怎么可能生活在寒冷刺骨的地方,定是寻温暖舒适的地方生活才对啊!!” 驻月一拍桌子,起身便朝门外跑去 “我去跟李牧说,他想找的东西大抵是在伏国的青颜!” 李牧得知照骨镜可能在伏国,虽说激动,但又多了几分愁虑 “这伏国虽说小国,可民风甚为保守彪悍,咱们这样贸贸然前往,会不会引祸上身?况且若是宝物在那儿,伏国怎么可能交出呢?我从来也没去过那里,对那里的情况了解甚少……”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驻月一拍胸口,自信满满地说道 “我虽阅历不多,可在伏国,倒也有几个称得上为朋友的人在,若得他们庇佑,我们定是安全的!” 李牧半信半疑,想了想问 “我记得姑娘姓伏,难道……姑娘故地便是伏国?” 驻月和李牧的性子如出一辙,想干便要立马着手,片刻也逗留不得,就在这两人火急火燎地要去往伏国时,李信却有一事还未做完。 他还未说呢,驻月便猜到了。 “你放心吧,当初我们不是说好了,不管事成或败,都会替沈春夜赎身的,这件事我怎么会忘呢,既然咱们明天就要走,待会儿便去那留香阁吧。” 见李信沉默,驻月试探性地问道 “难道李将军喜欢上沈春夜了?” “不,不是不是……” 李信连忙否认。 “倒还不及喜欢,只是钦佩罢了,她能仗义相助,咱们又岂能无情无义呢,只是觉得……身处那样的地方她倒还有这份助人的热忱,我不免有些佩服。” 待两人去了留香阁,奉上了数目乍舌的钱财要为沈春夜赎身时,谁知这姑娘竟然拒绝了。 驻月和李信这会儿正坐在那花魁的暖阁之中呢!对她的拒绝更是不理解,两人面面相觑,驻月急着问道 “为什么拒绝呢?这是获得自由的好机会啊!” “自由吗?” 沈春夜浅浅笑着望向众人 “那外头,就真的自由了吗?” 第200章 出发伏国! 她笑得温柔,视线总是落在李信身上 “你们要走了是吗?” 略带了几分不舍的语气,驻月知道她是对李信动情了。 “恩,我们明天就走。” 面对柔情似水的女人,李信倒略显木讷了些。 “那,我们大抵不会再见了……” 她着看向眼前的二位 “你们呢不必花这么多钱为我赎身,我虽帮了你们,但从未要过你们报答,再说,赎身之后我该去往何处呢?还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她替驻月和李信斟茶,三人同桌而坐,驻月细细瞧着,见她神色略带落寞,笑得有几分惆怅。 “如今的世道,不哪里都一样吗?外头时局动荡,今天与明天,谁又能知晓会不会变天呢,自由,这样的时代从来没有自由可言,倒不如我的留香阁自由些,众人想笑便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多么自由潇洒。” “你真的不愿走吗?若是错失此次机会,怕是那妈妈不会放了你的。” “不走……” 面对李信的劝告,她只是温柔地回应着 “李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们也不必劝我。” 她端起茶说道 “我祝各位一路顺风。” 潇洒的女人,面对爱人的离别也可这般爽快,不免叫驻月佩服。大抵是知道沈春夜还有话要跟李信说,她寻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单独跟沈春夜相处,李信更是紧张,而眼前的女人不再含情脉脉,而是放下了这段根本不可能有未来的感情。 “李将军明天就要离开邯郸了吗?” “是……” 李信有些拘谨地点点头。 沈春夜给他倒满茶,笑着说道 “那咱们便同初次见面时那样,我以茶代酒,祝将军一路顺风,若是……若是有可能的话,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见。” 没有太多痴缠的不舍,沈春夜甚至没有想要告诉李信自己这份感情是如何炽热的想法,她只是笑着,与他说了片刻话,便送他出门了。 “将军……” 待李信推开门正要走时,沈春夜却喊住了他。 她的语气是绵绵的哀愁与不舍,要与心爱之人分别的这一刹那,即便再想掩盖,也无法遮掩悲伤了。 “将军,能否留下一件物品,可供小女睹物思人呢?” 见她眼眶略微泛红,李信就算再木讷也明白了,只见他扯下腰间玉佩,递到了她的手中 “姑娘若想明白,可随时一份书信来秦,我会不远万里赶来为姑娘赎回自由的!” 沈春夜感动万分,从来没有想过能在这样一个只顾皮肉不顾感情的地方遇上如此赤诚之心的人。 见她抹了抹泪,又笑着调侃道 “李大人见我几次散了些许银两,就这样让您回去了,我倒觉得对不住你了,若您今夜方便,就留下吧……让我伺候大人一夜,如何?” 他当然不会留下,沈春夜明白,可临了离别又难免抱着几分希望,她的一双媚眼看向李信,还是等到了他的摇头否决。 “姑娘虽身处烟花之地,听惯了逢场作戏的话语,也见惯了男人的假模假式,可我……实在不想欺骗姑娘,姑娘于我有恩,于秦有恩,我不能骗恩人,今日我若真心喜欢上姑娘,定会派人上门求亲,不叫姑娘不明不白就跟了我。可是,如今……如今我还没有这样的感觉,实在不能占了姑娘便宜,还请姑娘莫怪。” “你这人……” 沈春夜笑了笑,又趁李信不注意,忽踮起脚尖轻吻了他的脸颊。 “谢谢你……” 她温柔地说道。 众人第二日便早早告别赵国出发去伏国,李牧将孩子寄养在了邯郸亲友家中,与驻月等一行人马不停蹄赶往伏国。 伏国,对驻月来说既熟悉又陌生,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最初认识的朋友便是伏国,这个未在历史有过一笔的小国究竟是何样貌,又是如何的美丽,都叫她无限遐想。 越往南走这天气也越发好了起来,原还觉得寒冬腊月,转眼过了不出半月,便又回到了温暖舒适的季节里。 这会儿驻月等人站在伏国城门口,正欢呼雀跃地朝城门上的故人招手呢 “嗨,郑大人,我来啦!” “哎哟我的天呐!” 那昔日去了秦国的使臣郑诩此刻就站在城墙上大跌眼镜那! “我从前也不过是客气客气,说邀请你来伏国做客,怎么,你怎么真的来了?!” 郑诩匆匆下楼,见那假冒公主的女人竟然还敢出现在伏国,实在匪夷所思 “你,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这,其他人呢?秦王呢?” “除了我还会有谁,方才他们还不让我们进城呢,要不是我有这枚玉佩……” 驻月晃了晃当从伏越那儿得来的玉佩说道 “我还跟他们说只要把这枚玉佩给郑诩郑大人,他定会亲自来接见。” 她还不忘得瑟地朝 城门上守卫的士兵大喊道 “瞧吧!我可没骗你们,方才还给我张牙舞爪的,这会儿信了把!!” “好了好了,我的祖奶奶,你干嘛来了?你不知道危险吗?” 郑诩怕引起旁人怀疑,将这一群人统统送入了自己府中。 待众人落了座,郑诩才了解了这一行人此行目的。 “你是说,你们来寻伏国一个叫青颜的地方?” 郑诩满脸疑惑 “伏国有这样的地方吗?我怎么不知道?” “没有?!” 李牧大失所望,觉得此行大抵又是白跑一趟!见他颓丧,郑诩更是不懂 “有什么好东西是秦国没有的,还要麻烦你们跑来伏国拿?我们伏国……有这样的宝贝吗?” 见瞒不了,驻月也只能坦言 “我们是来寻一枚叫照骨镜的宝贝,大人您可听过?” 此话一出,郑诩神色有些不对劲,见这般,驻月又连忙追问 “大人知道?” 只瞧郑诩神色凝重,捋着胡子问 “姑娘是哪里听来的照骨镜?这东西对伏国的人来说可是一种邪物,人人避之不及,又岂会去找呢?” 这驻月等人不明了,又问为何是邪物。 “此物虽说能透视人体骨骼脉络,也可照出此人是否有邪念恶意,可此镜似乎附着能吞噬人心的能力,得此镜之人往往会无端陷入始料未及的杀戮之中,引祸上身。从前我便听闻得此镜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那救了鲛人的老农,应得此镜无端卷入杀戮惨死。后又是楚王被暗杀,这面镜子一连经好几人手都死于非命,就连守护此镜的鲛人也因为这面镜子而惨遭了大规模屠杀,才不得不隐没世间,不再可寻。” “吞噬人心?” 驻月自然不信,区区一面镜子罢了,哪里会有如此强大的魔力,难不成真是上古神器? 她看了眼李牧,见他神思忧虑,又问 “我需此镜救一人,大人是否知晓此镜下落?” 郑诩看着眼前这伙人,明白他们是来伏国寻宝的,摇摇头说道 “伏国岂会有这样的东西,若有,那他国又岂会让这样的宝物留在伏国呢?岂不是要派兵马来争抢,我们伏国,早就没什么宝贝了。” 他起身又言 “各位就在寒舍暂住几日,待玩的尽兴了,便回去吧。” 第201章 冥思苦想 驻月隐隐觉得郑诩隐瞒着什么,见他不肯开口,也只好不再逼问,众人便在郑诩府中借住几日。 临夜,李牧没有睡意,千里迢迢跑来伏国寻宝,却又要落得一场空,孩子还在家中等着救命呢,他哪里还有时间耐心等候,天一黑便想独自一人出门探消息。 好在吕瑶发现了行动诡异的李牧,立马将此事告诉了驻月,待她跑来,李牧已经骑马要走了! “不许去!不许去……” 驻月再次拦在了马前。 见她突然跑出来,马匹受惊前蹄腾空,差点踩死她! “姑娘!” 李牧一惊,拉紧缰绳调转马头,才幸躲过一劫! “你怎能拦马,不怕马踩死你吗?!让开,我要出门去寻照骨镜,悟儿的病哪里还能拖!” 这李牧也是个犟脾气,他也不多问,也不下马,依旧我行我素的就要出门。 “李将军,我们现在是在别国做客,你这样大半夜跑出去随便抓个路人就问照骨镜,人家会跟你说吗?!” 驻月边拦边说 “你白天没听郑大人说吗,那照骨镜对伏国来说是邪物,你这个外乡人到处打探这些,不怕引起他人注意,来灭你的口吗?” 驻月一把扯住缰绳,疾言厉色地喝道 “你可别忘了,你要是出事,那赵国和悟儿,可就没人救了!况且……你一个赵国大将军在别国原就要低调行事,你倒好,还大摇大摆地去街头问,不怕别人觉得你是赵国派来的细作打探国家机密的?这会儿你可没有千军万马,而是单枪匹马!” 李牧面色铁青,语气不悦 “那姑娘可有主意?难不成咱们就该如此被动,等着那郑诩给咱们送消息吗?!” 见马停下,驻月又连忙说道 “你急什么,我们才刚来伏国,都还没过几个时辰呢,你便想找到照骨镜打道回府啊!这宝贝哪有这么容易得手的!” 见他这副德行,驻月抖了抖手中的羊皮卷 “瞧见没,这是我向郑大人要来的伏国地图,上面清楚的绘制了伏国山脉水域,也标明了位置名称,咱们可以从地图上慢慢找,比你去街上随便拉个路人来问强多了!!” 李牧还以为她到了家乡就忘了正事,只知道跟那个郑诩唠家常呢,没想到已有准备! 见有地图, 李牧连忙下马,方才还板着脸,这会儿终于柔和了几分。 “姑娘若有地图,应当早早说才是,方才差点叫马伤了姑娘。” 见他又是做楫又是道歉,驻月实在无奈,摇头直叹 “亏还是个大将军,与廉颇白起齐名呢,怎么轮到孩子的事儿就没头绪,只知道横冲直撞了!” 众人得了地图便细细研究起来,那伏国真如众人所说,疆域极小,背靠大海,河道纵横交错,群山连绵,适合居住的地方并不多。怪不得国家不管是生产力还是人口都比不了大国,这简直是夹在楚国和百越中间,好的资源都被他们给抢光了,哪里还轮得到伏国啊! 驻月细细研究着,果然这伏国只能靠打鱼或者贩盐发家致富了。这样的地方怪不得一开始嬴政根本不屑与他们联姻了,这联姻确实捞不着啥好处,自己还得费些许兵马,实在是得不偿失,也幸好他们还有些许稀缺的金属资源,不然就算送一百个公主去,嬴政大抵也是拒绝。 “都说鲛人喜静谧水域干净的地方栖息,这伏国水域纵横交错,若要一处处寻,还真要费些时间啊。” “没事,我可以一个个去找的!” 李牧回答的干脆,见他实在着急,众人理解不会反驳,驻月又耐心说道 “不必这么麻烦,我们可以用排除法,当初我说鲛人栖息的地方叫镜潭,这古汉语翻译与现代的有出入,古时候这个地方可能叫青颜,但我方才看了一遍,伏国确实没有叫青颜的地方。” “是分析有误吗?” 李信这会儿也来了兴趣。 驻月的视线在地图上来回巡视着,脑子飞速运转着。 “我们先入为主,都觉得镜潭是个水潭的名称,有这个水潭的地方叫镜潭,会不会镜潭可能不是地方名称,或许是代表着其他意思?” 她看向众人,众人不懂,面面相觑 “姑娘何意?” 李牧问道 “镜潭,可能不是地域的名称,可能是条河流的分支名称,或许是一个人名,又或者,是一处山峰的名字。” 驻月看向地图,又言 “古语叫镜潭,现代语叫青颜,字面理解之意,它是个有些许青色的地方,青色为绿色,多以树木山峰之色,所以……它会不会指的是被群山环绕的一处水域呢?” 众人又看向地图,群山环绕的水域,这水域倒是有很多,被群山环绕的倒是没有,伏国的群山聚集一处,那里人口居住甚少,多还是原始森林的状态。 驻月的眼睛在地图上来来回回搜寻着,众人盯着这小小的羊皮卷细细看着,每一处细小的地方都不放过,屋内静的可怕,可众人来来回回扫视了几次,也没发现什么群山围绕的水域。 “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吕瑶有些怯怯地问了句 “伏国的背面是悬崖峭壁,过后便是大海了,那里每天都会有人出海捕鱼,若是有鲛人,怎么可能出海呢,而那群山之中,所有河流经过处也画出来了,似乎没有符合被群山环绕的地方呢,这些河流最终都汇向大海了。” 难道是我分析有误? 驻月冥思苦想,这会儿只盼着若王巡在就好了,他的脑子往往更灵活,能发现自己忽略的细微之处。 “真的是我分析错了?” 驻月咬着手指,似不肯罢休,她的眼睛不断在地图上来回扫射,就在众人觉得此行必定无功而返时,她的视线忽落在了一处狭长的山峰之中。 “这里是哪处?” 她指了指地图,发现这处山峰延绵至大海,与悬崖处交错,离海域还有些距离,是处于伏国的最北边。 “这里倒是隐蔽,只有山与海,远离人类活动的范畴,山峦悬崖交错也不好生活啊。” 她又看了眼 “这处山峰,叫落青山。” 第202章 落青山 “这个地方背面何处?有无人居住呢?可有水域?” 驻月大半夜叩响了郑诩的房门,端着一张地图就往他脸上送。 “什么什么?” 郑诩连连后退,那驻月步步紧逼 “大人,您看,这落青山是个什么地方?为何这处只表明了正面地理环境,背面却没有呢?” “哎哟姑娘,大半夜的,您这是扰人清梦啊!” 郑诩揉着眼,同她一块儿端着地图看。 “这里啊……这里的山峦地势十分凶险,根本没人会去啊,而且那边的山林里环境恶劣,我们伏国世代都有传说,说那里面有些许山精鬼怪,是个充满邪气的地方。” “那里面……从前可有人住过?” “从前?” 郑诩见她今夜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揣着手摇摇头 “没有。” “真的没有?” 驻月不信,又抛出利诱条件。 “若是郑大人能帮我这一次,我肯定跟秦王说以后与伏国世代交好,若是楚国或是百越欺负你们,我就叫他派兵支援,如何?” “姑娘说笑了,那秦王怎么可能随你拿捏。” “他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呢,以为我是伏国的公主,寻常对我也算宠爱有加,怎么可能不答应呢。若是……你不帮我,我回去就跟他坦白身份,说是你们伏国真的公主逼我假扮身份的!这和亲身份造假……以秦王的脾气知晓自己被骗,定是火冒三丈啊……” 驻月见他不说话,又说 “好吧,你不告诉我,我也没辙,明天就回秦坦白,反正我一人是不怕死的,就怕伏国上下……” 这一套威逼利诱打的郑诩晕头转向,连连仰天长叹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是来要命的啊!!” 郑诩又是跺脚又是拍手 “我怕了你了!还不行吗?!” 那郑诩披上件单衣,盘腿坐在桌案前说道 “这个落青山,原是咱们伏国先民最早生活的地方,伏国便是从那里开始慢慢发展起来的,不过这里地势环境恶劣,出海或耕种都不方便,所以先民便逐渐抛弃了那里,最主要的是……” 郑诩咳了声 “我说的可是伏国禁忌,你可别告诉旁人是我说的,我可不想死。” “我绝对不会告诉旁人,我发誓!” 驻月还给他倒了杯茶,毕恭毕敬的。 见她这难缠的样子, 郑诩也只有摇头的份,无奈地继续说道 “不是传说一位农夫救了鲛人,鲛人以照骨镜报答,楚王听了消息便用金银换走了此镜,可此镜在去赵国途中失窃,那位农夫也无端惨死,这个故事中说的老农,便是伏国的先民,此镜最早确实出现在伏国。” 伏国的夜晚天气闷热,郑诩摇着扇子娓娓道来 “此镜失窃,传闻是楚王自导自演,他不想以金银换此镜,便故意派了刺客在途中埋伏,抢了镜子,拿回金银,杀了老农灭口。可后来据说……楚王得了此镜,捂住心脏照遍全身,却在镜中看不见自己的人像,也看不到自己的骨骼脉络,有的只是一头嘴角滴血,眼睛泛红,吐着寒气的野兽,楚王大惊,还未来得及扔掉此镜,便被镜中窜出的野兽咬断了脖子。” 这些话说的如同神话传说,放从前驻月根本不信,这会儿倒是半信半疑。 “那面镜子,可照人体器脏是否病变,也可窥视人心,若心怀恶念,便照不出身形,所以各国的君王都想用此镜试探身边人是否忠心,可那面镜子经楚王暴毙后便不知所踪了。” 郑诩说了半天口渴,拿起茶盏猛灌 “那秦王,就没跟你说过这些?他们老嬴家不就喜欢收集这些东西吗,他,他那个老祖宗秦惠文王,不是相传也得过此镜。” 忽来了这么个惊天消息,听的驻月半天合不上嘴,就见她那眼睛眨巴眨巴的,呆若木鸡 “真的假的?您可别蒙我。” “我哪里能蒙你,不过也只是传闻,说那秦惠文王似乎在镜中窥见了不祥之物,之后人就变得疯疯癫癫了。” “我明天去落青山瞧瞧,也许还真能找到什么线索。” “你怎突然来伏国寻照骨镜了?是秦王所托吗?” 说罢,郑诩摇摇头 “若得秦王所托,也不该带这么些人来啊。” “我是受他人所托,拿镜救人呢。” “照骨镜又救不了人,就算照出身体有啥问题,这无治愈之药也是无用啊。” “这我知道。” 驻月的神色多了几分落寞,见她低垂着眼眸叹道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到黄河不死心,总想抓着这零点几的希望不肯放手,若连这点希望都熄灭了,大抵便能死心了,我也是想让我的朋友心里好过些,至少让他觉得他是尽力了,事与愿违这样的事儿,任凭谁也没办法转变。” 见她有些悲伤,郑诩又试探地问道 “姑娘,同秦王相处的不好吗?” “哪会呢。” 驻月笑了笑 “我只是有些想他了,待此事一结束,定要马不停蹄地飞奔过去见他。” 她看了眼郑诩又问 “大人可把我的事说与伏国的君王听了?” “哪里能说呀……” 郑诩摇摇头 “自秦归来,伏王便一病不起啦,哪里还能听如此骇人的消息,这件事若是不被两国的国君发现,大抵就要让你当一辈子伏越咯!” 郑诩虽不知她来伏国的目的,可也尽量给他们安排了去落青山的车马,此事自然不宜声张,待第二日天还未亮,这帮人便出发了。 李牧见驻月如此费心,自然感恩,可更多的是好奇,这一路上他问了不少问题,可驻月都三缄其口,这会儿,他又开始好奇了。 “姑娘一开始不是说自个儿是秦国人吗,怎么这会儿又成伏国百姓了,而且我瞧那郑大人对姑娘毕恭毕敬的,实在不像是对寻常百姓,姑娘你到底是谁啊?莫不是……伏国王室之人?又或是……秦国宗室之后?” “还能是谁?就是普通百姓罢了,伏国出生,随后便同父母去了秦国谋商,自然两边都又认得之人,哪里是李将军想的这般复杂。” 第203章 神出鬼没的王巡 这落青山地势偏僻难行,伏国多是炎热湿润气候,导致这山里的植被异常茂盛,苔藓都厚厚的铺了一层,湿润难行的道路也不叫这几人退缩,倒是越发激进了。 众人在山脚准备,就瞧驻月往那草丛里拔了些许杂草来。 “揉碎了涂抹在裸露的肌肤处可防蚊,待会儿进去了咱们得看好路,千万不要掉队了,昨个听郑大人说,这山已经有好几代人没进去过了,所以里头到底是啥模样,谁也不知道。 她看了眼吕瑶,又有些担忧 “瑶瑶要不在郑大人府中等我们如何?你一个姑娘家的,走这样的险路还是不太妥帖.” “胡说什么呢!” 瑶瑶将草药涂抹好后说 “你不也是女子,你都能走,我为何不能?况且从前我便是时常上山砍柴的,这样的山路哪里能难得倒我。” 李牧瞧这一行人热心,忽地连连跪拜 “我李牧幸得诸位一路相助,才不至于再度陷入苦旋,走投无路,若今日真能寻得照骨镜,诸位大恩大德,我李牧永世不忘。” “李将军!快快请起!” 离得最近的李信赶忙上前搀扶 “说起来我们都算是你的晚辈呢,你怎能拜我们。” “快快请起,咱们这一路走来,都算是朋友了,怎能受您如此大礼,再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该这般的。” 驻月连忙扶起,又坦言 “老实说这一路走来,直到这会儿,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你寻到照骨镜,若是最后只是一场空,还请将军莫怪。” “我哪会怪你们,不管结果如何,各位恩德,我李牧都没齿难忘!” 众人准备齐全后,便向落青山进发。 这山路植被虽是茂盛,可因山体坡度都不算太高太陡,一路走来倒也不难,只是这纵横交错的枝桠树根实在碍眼,遮天蔽日的,叫这大白天的山林里都透着股寒意。 众人脚程缓慢,随着图上有可能积攒水潭走去,这走了快一个时辰了,驻月才隐隐觉得此山为何凶险。 “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们走了那么久,却没发现山中有何野兽,就连这鸟叫声都没有?” 驻月抬头望了望被枝叶遮住的天空。 “这怪地方,连鸟都不愿飞过。” “飞禽走兽没有,这虫蚁倒是多!” 吕瑶边走边拍衣服上的各种蚊虫 “外头还有些风,结果这地方连风都吹不进来,还真是邪门!” 众人不敢往坏处想,只能埋头继续,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寻了处地势稍高的岩石歇脚。 “吃些东西,待会儿再走吧,若是今天找不到,八成还得在这山里过夜了。” 驻月刚解了包袱要拿干粮,谁知李牧忽朝她飞扑过来,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听见他大喊一声 “趴下!有埋伏!!” 那驻月和吕瑶正犯懵呢!反应敏捷的李牧护住了驻月,而李信则一把扯过吕瑶,将她也护在了身下。 “谁?!” 李牧的吼声刚响起,从那清幽的山林深处忽飞来一支长箭,擦着众人的头顶飞过,直直地射中了驻月不远处的一棵树干上! “这山里还有其他人!!” 众人这会儿突然遭袭,也不知那出手之人在何处,只能匍匐前进闪躲,李牧与李信两人一边护人一边朝箭飞来的方向望去,时刻警惕有无再次袭击。 可当这一行人躲了老远,也没看见那行凶的人再度出手,当李牧以为是人多势众,吓退了敌人的时候,从那林野深处缓缓走出个人来。 “搞什么啊!怎么是你们!!” 被护身下的驻月一愣。 “王巡?!” 她赶忙挣脱了李牧的怀抱向后望去,好家伙,果然是王巡 “你这天杀的怎么会在这儿?!!” 那风风火火的王巡不知何时来了伏国,这会儿整的跟野人似的在山林里瞎晃荡,吕瑶一瞧是那不告而别的情况,气的他挣脱了李信的保护,上去就是哐哐直捶 “好你个没心肝的,走了也不打声招数,竟然叫我在这里碰着了,看我不好好捶你一顿!” 那王巡被吕瑶的小粉拳捶的直乐呵,指了指众人又问 “你们怎么来了?该不会寻照骨镜寻过来的吧?!” 谁能想到这深山老林还能遇上老朋友,众人被王巡领着去了他的落脚点,也不知他来了几日,竟然还在山里搭了个茅草屋。 “我就知道伏越你能想到此处,可这次是我赢了,我比你早来些许!” “谁要跟你抢第一了,我问你,你可找到栖息着鲛人的水潭了?” 众人在他搭建的茅草屋外席地而坐,听着这神出鬼没的男人这几日的见闻。 “找到了啊!” 他不紧不慢的一句话,牵动了众人的心 “真的?” 驻月半信半疑 “找到了你干嘛不去抢镜子,躲这次扮野人做什么?” “你知道什么啊!就凭你们这赤手空拳的就要和鲛人搏斗,这不是找死嘛!” 王巡起身指了指屋前那堆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垃圾”,也不知这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见没,大爷我最近都在准备这玩意儿,本来我还想单枪匹马呢,这会儿你们来了,也当是助我一臂之力了!” “什么东西?” 李信瞧他咋咋呼呼的,哪里像是干正事的样子。 “没见过吧?!你们这些老古董,怎么可能见过。” 说罢,他看了眼驻月 “妹子,难道你也猜不出?” 驻月看了几眼,有些不确定的问 “你该不会……自己在这儿做轰天雷吧?” “还是我小妹妹懂我!伏国这破地方,连找制作轰天雷的材料都难,枉我收集了些许时候,拼拼凑凑,才整出这些,有了这些,我管他鲛人美人的,统统炸死再说!” “轰天雷?” 听着名字倒是霸气,可李牧这些人哪里知道是什么,见他拣起一根竹节正对着眼睛看呢,王巡叉着腰警告道 “里头可是填了料的,待会儿走火炸瞎你一只眼,你可别怪我。” “这区区一根竹节,真有你说的如此有威力?” 李牧自然不信 第204章 捕杀鲛人 “就说你们这群战国化石没见识,轰天雷都不知道!” 他夺过李牧手中的炸药又说 “我小时候最喜欢看宋应星写的天工开物这本书了,这东西打小就开始做了,跟玩似的,要不是伏国穷的叮当响,资源不足,我还能做的更多呢!” “那住着鲛人的地方在哪?” 听他自吹自擂,驻月连忙打断。 “看吧,我比你更快找到吧!” 王巡满脸写着得意,指了指南面。 “往前走遇一深壑,沿深壑向下再行,便是那鲛人生活的水潭了,我以为那水潭挺大的,结果就跟个泉眼差不多,不过那水潭非常深,大抵通向其他地方。” “你下去过了?” “没有,我还不想死呢,我不会探测嘛!” 王巡见众人跃跃欲试,立马提醒道 “我劝你们别去,那鲛人可是猛兽,最喜食人,我们若是在水下跟它抢镜子,绝无胜算。况且……” 王巡走近驻月,在她耳边悄悄说道 “我可不会把照骨镜让给李牧救他儿子,你说服不了我!” “那……我们各凭本事,如何?” “笑话!” 王巡忽得瑟起来 “从前我们一块儿跟着老爹寻龙点穴,回回都是我赢,倒出的好东西多半也是出自我手,这次寻到这么个上古神器,也定是我赢!” 他看向李牧,又说 “那水潭边累积了不少白骨,都有些年头了,原先周边还有村落,这会儿都荒废了,那水潭由鲛人守着不叫旁人靠近半步,前几日我去,以为那是个传说,探了半截身子下去想看看水底情况,差点被鲛人咬掉鼻子!” 说罢,他卷起袖口,赫然出现了三条长长的抓伤 “鲛人凶残,在水底灵活,要么杀了它,要么把它骗上岸,不然绝对赢不了。据说那照骨镜是在最大的一只鲛人体内,此鲛人浑身鳞片如同白玉,在阳光下有着如同宝石般的光晕,不过到现在我还没见过这只鲛人呢!” 李牧见希望就在眼前,哪里会肯放过,见他低头沉思,大抵是在想如何杀死鲛人。 众人在王巡的小屋里挤了一夜,待其余人睡去,驻月才走到王巡边上轻声说道 “我们合作吧。” 见他不回应,驻月一把掐住王巡的胳膊肉轻声喊道 “装什么呢?你睡不睡我还不知道!” “哎哟!” 王巡显得不耐法,一把甩开驻月的手埋怨道 “你不就想从我这儿拿走照骨镜救李牧的儿子嘛,我早就跟你说过,李牧儿子的病救不了,那是恶性的白血病,华佗再世也难医,你费这力气干嘛!” 夜色下的驻月眼神坚毅,她轻声回答道 “他一直认为寻得此镜便能救孩子了,若救不了,也坦然接受是天意,如此帮他只是为了圆他心愿,不叫他对儿子怀有歉意罢了。” “那你呢?这么帮他,是不是也为了减少几分歉意?” 王巡背过身子直抱怨 “我就知道,一听他们父子相依为命你便不忍了,你根本不适合生活在这样的时代,当初你答应嬴政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些。” 驻月不回他的话,而是调转话题说道 “从前我们跟着老爹一块儿下斗,回回都是我寻得关键点才让你大展拳脚,你做事虽反应快,可过于莽撞,这次若是靠你一人得此镜,怕是难啊!” “你……” 王巡想反驳,可又无话。 “都说人多力量大,你做了这么些轰天雷,总得有人来引爆啊,到时你一边引诱鲛人,还一边引爆这些雷管啊,哪里能忙的过来,叫上我们一块儿,如何?” 王巡想了想,又补充道 “我们可以合作,但到最后抢那镜子,可得各凭本事!我可没你这样的好心肠,到了手的宝贝再让给别人!” 第二天一早,众人边往那住着鲛人的水潭走去,那地方原是深壑,道路湿滑难行,每走一步都要万般小心,若有不慎便要摔到谷底去了! 众人一步三滑的,待走到已至晌午。 那水潭虽说不大,但也有半个泳池大小,湖面碧蓝无垢,看着如同一块质地纯粹的蓝宝石般美丽,可叫人恐惧的是那水潭四周,垒着层层白骨,那些垒在下边的白骨早已风化破碎,看样子是有些年头了! 吕瑶躲在王巡身后直哆嗦,这么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却透着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寒意,那湖面看着平静,可底下确实暗藏杀机啊! 李牧见终寻到了此处,那救孩子命的镜子就在水底,想也不想便想跳入,幸好驻月和王巡拦住了他 “别胡来!都走到这一步了,万一你出什么意外,叫悟儿怎么办?” “可鲛人在水底,要如何杀了它呢?难道要在岸边等着它们上门吗?!” 这会儿李牧是急了,见众人淡定,更是急得团团转。 “谁说要守株待兔了?” 说罢,王巡将那一大包轰天雷放在了地上,对李牧还有李信说 “你们两个箭术如何?没有百发百中的技能,也能射十九中的本事吧?!” “怎么?我们如何能帮忙?” 那李信话虽少,可每次帮忙倒是热情,王巡不讨厌他,甚至还喜欢拿他打趣。 “待会儿我下水诱敌,待那鲛人探头,你们便将绑了轰天雷的箭射中他们,他们的皮肤粗糙十分厚实,仅一箭大抵死不透,给炸的面目全非了估计能成!” 说罢,他便自顾自往箭尾缠上雷管 “我也不知道这鲛人有几条,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总之大伙儿别浪费,都躲远些,我做的这些虽不能跟现代那些正儿八经的火药比,但威力也是挺大的。” 他看了眼李牧,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鲛人凶残莽撞, 但对危险又十分谨慎,我只可引诱他们一次出水面,你们可得把握机会!” 说罢,那王巡便脱了衣衫,李信见状连忙相劝 “你在水中斗不过他们,万一被咬死了怎么办?” “我带着刀呢!再说,我又不是去找死的,形势不对我不会跑嘛!” 众人纷纷帮忙,往那箭尾绑了炸药,王巡见各位都做好了准备,脱了衣衫纵身一跃,便跳入了湖中。 第205章 夺照骨镜 见王巡跳入湖中,驻月竟也自顾自开始脱衣服起来,一旁的男子吓得连连惊叫,那吕瑶更是直喊老天爷 “姑娘你,你做什么啊!!” 她冲上去将脱掉的衣衫给她披回去。 “我当然要下湖帮王巡啦,他一个人哪里能应付,话说你们也叫的太夸张了,我还穿着肚兜穿着裤子呢!” “姑娘莫要如此牺牲,叫我下水便可!!” 李牧吓得眼睛不知往哪里看好,连连摇头,可驻月却不以为然 “你留着跟李信一块儿射箭啊,我哪里会这个,你下了水,那谁来帮李信啊,你们放心吧,我水性很好的,就算这水里有鲨鱼都不怕!” 驻月脾气难劝,她都下决心了谁还能拦,就瞧她一个猛扎,就往水中扑去。 这水倒是比想的更寒冷啊!驻月一个猛扎差点没缓过来!她在水里摸索片刻后缓缓睁眼,才发现这水潭并不清澈,虽看着碧蓝,可水中能见度并不高,总有股浑浊之气,瞧着眼前那是朦胧一片! 驻月游动着身子,想寻王巡,可那家伙不知去了哪,连个人影都找不着。 这边又担心被鲛人突袭,驻月只好先不顾王巡顾周边,可这水底甚是平静,哪里有什么危险啊! 她游了几圈,刚想浮出水面换口气,谁知悄然无声之间,扭头便赫然看见一张青紫的大脸出现在眼前! 仅仅一眼,驻月便瞧见那布满血丝瞪着浑圆的眼珠,满嘴獠牙,正一脸怒气地看向自己! 瞬间,驻月都来不及扭头逃走,那鲛人抬手便是一掌劈来,枯瘦却十分有力的手掌拍在了驻月肩头,锋利的爪子瞬间划出了几条血印! 驻月吃痛,恐被缠上便是死路一条,见她双脚一蹬,一脚踢在那鲛人腹部,鲛人吃痛又想抬起一掌,驻月憋着一口气拼命向水面游去! 李牧跟李信早已做好搭弓拉箭之姿,这会儿岸边三人屏息凝神,根本不敢懈怠半分,那吕瑶生怕自己不由自主发出尖叫惹的旁人分心,还捂着嘴巴拼命自抑。这几人谁也没见过鲛人是何模样,就怕神经太过紧绷错把队友当鲛人误射! 驻月即便水性好,那也比不过鲛人啊!这两人一个逃一个追,鲛人就跟鱼一样游得飞快,驻月回首望它,瞧它那一头被水浸泡褪色的白发在水底就跟水草似得飘荡着,那鲛人伸着两个爪子欲袭击,咧着的大嘴简直比自个儿以前开棺遇到的古尸还吓人! 这可是生死时速啊!驻月自然吓得想尖叫,可这一叫必定呛水乱了心绪,她强忍着恐惧往水面游,眼看终于探到那湖面了! 空气我来啦!! 她简直犹如一枚鱼雷,嗖的探出水面,连唤气都来不及,就冲着天大喊一声 “鲛人来啦!!” 那李牧跟李信即便是出征数次的大将军,也被这诡异紧张的气氛给整得有些发颤,两人盯着湖面连眼睛都不敢眨,就瞧驻月的一颗头涌了出来,随后,便瞧见一颗青紫色的头也探了出来!! 那李信一慌,瞧那东西分明就是妖怪!生的奇丑无比,这心头一紧便错失了几秒的机会,好在李牧久征沙场足够冷静,那驻月的话音都未传来,李牧手中的箭已朝鲛人飞去! 火药的引线呲着花火,刹那,绑着火药的箭稳稳刺穿了鲛人的脑袋,驻月见状立马躲回手中,不过片刻,炸药引爆,将那鲛人的头炸了个稀烂!! 驻月探头,瞧湖面一片血染,不一会儿鲛人尸体逐渐浮出水面,那鱼形的下半身裹有一层银色的细小鳞片,驻月还未来得及多看,忽就觉得脚腕被什么东西缠住,她都来不及再言,便被拖入了水中! 好家伙,竟又来一只! 那鲛人死死抓着驻月的脚踝不放,恐将她拖到水底深处,她看了眼四周,发现王巡竟被两只鲛人缠住,这会儿正交战呢!! 这时也顾不了王巡,驻月方出水都没来得及换气,这会儿又眼见被拖走,哪里还能憋的住气,那鲛人咧着嘴狂笑不止,驻月毫不犹豫从裤带里扯出一把匕首,狠狠朝那鲛人的脑门叉去! 这倒也是歪打正着,这胡乱的一次正好刺中了鲛人的眼珠,直接将它捅的吃痛立马放了手,驻月不顾它死活,赶忙朝水面游去。 待游回岸边已发现数具鲛人尸体,那王巡正坐在岸边大喘气歇息呢! “姑娘怎么样?” 瞧驻月踉踉跄跄地爬回岸边,吕瑶连忙给她披上外衣,瞧她后背渗血,才发现了三道长长的血痕。 “姑娘!您,您受伤了!!” 李牧跟李信闻讯赶来,见驻月拼命喘气,根本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姑娘!还是让我去吧!!” 李牧跟李信几乎异口同声,这样的难事怎么能叫女儿家去呢! 只见驻月摆摆手,笑着对一旁同样喘气的王巡问道 “你可发现怪异点了?” 那王巡虽是一身牛劲儿使不完,这会儿却也累的够呛,见他双手撑地仰天大笑 “你倒是说说你的发现。” ”袭击咱们的……可都是母的鲛人……” 驻月笑着说 “那水底……恐怕为首的鲛人是公的……” “就跟动物界公为首领那样?” “对!” 驻月点点头 “不然他们如何繁衍?这一套生物体系大概错不了,他们鲛人也有小小的族群,如果这里没有照骨镜,那……大抵是在别的族群那儿了!” “真他妈要命!!” 王巡摇头直叹 “那还真是如大海捞针了!” 众人不知这二人说什么,只见他们歇息片刻又要入水。众人急忙拦住 ”还是我们去吧!” 李信看了眼李牧 “我们俩的水性也不差。” “可拉倒吧!” 王巡推开李信 “我跟妹妹配合可以说天衣无缝,你们去……顾头不顾尾的,别得不偿失……” 驻月点点头,也顾不得伤口,与王巡再度跃入水中。 这会儿入水却又平静了,也不见鲛人袭击,两人都猜大概是方才的打斗引起了他们的警觉,这会儿都躲起来了。 第206章 闻所未闻! 两人在水底互看了一眼,都做出了ok的手势,再度往深水中潜去。 游了一会儿也不见鲛人,水底模糊视线不佳,两人准备回到水面换气时,驻月的脚再次被缠住! 这一次抓住自己脚的生物力气异常大,几乎要将脚踝掐断!驻月吃痛差点呛水,她低头一看,竟是比方才体型还要大上一倍的鲛人!! 那鲛人可是真真的青面獠牙,一双眼睛凸起渗着血丝,那眼睛就跟充血似得骇人! 她蹬了两下腿想逃,谁知那鲛人一使劲,竟将她扯入了自个儿怀中! 驻月大惊,王巡见状立马持匕首赶来,那鲛人竟双手抱住驻月,将她死死禁锢在了自个儿怀中,往那湖底游去! 粗糙坚硬的皮肤质感,枯瘦且有力的长臂,更要命的是这慌乱之间,驻月瞥见他的鱼尾半身处拖着一根长长的肉色不明物体,想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是鲛人的生殖系统! “我操!” 驻月暗骂了声。 好家伙,合着他是见自个儿是女人,来抢过去交配的!娘的,别折腾了半天被鲛人给强暴了!! 驻月吓得双脚乱蹬,那鲛人力气大,游得速度奇快,王巡差点追不上!驻月被抱的太紧,忽觉胸口一紧,紧接着便狠狠呛了口水。 一切忽就变得混乱,她拼命乱蹬挣扎,可那鲛人哪里肯放过!那双臂就跟大铁钳似得死死抓住自己,根本连一点逃的机会都没有! 幸王巡水性极好,那鲛人大抵抱着个人游得不算太快,竟也叫他追上了! 他见驻月双手垂着也不挣扎,两眼紧闭,便知呛了水,若不赶紧上岸定会溺死! 那王巡是何人啊,下手快准狠,瞧鲛人单手抱着女人,另一只手抬起便是打,他一闪,拔刀便往他的胳膊刺去! 干柴梆硬的肌肉,硬生生被王巡连刺好几刀,血水染红了附近水流,那鲛人忽抓狂,伸着头便要咬! 王巡虽恐慌,但好在见多了世面,见鲛人又咬又抓的,忽又往下一闪躲,正好对上了那根生殖器官。 “你妈的!” 王巡立马明白所有,赶紧又刺中抱着驻月的手,两人互相争夺,也不知这刀有没有刺中,总之王巡觉得浑身都在痛,那鲛人顽强又凶残,爪子挠在王巡身子无数下,王巡也不管伤势,抢了驻月便往岸边游去! 那鲛人倒是聪明,竟然没追,待两人终于浮出了水面,就听见王巡嚷嚷着 “快救人,姑娘呛水了!” 李牧一听,赶紧放下弓箭,众人手忙脚乱地将驻月抬到了岸边。 “你们知道如何救溺水的人吗?” 王巡一抹脸,见那三人手忙脚乱,两大男人瞧驻月这副样子似有忌惮,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吕瑶只知道哭! “没用的东西!” 王巡骂了声,拖着一身伤上了岸,见他推开旁人,将驻月躺平,随后仰望起她的头,开始人工呼吸(人家是深刻的家人感情,这里是救人,没其他意思) 几下后,便又开始胸外按压,众人不知何意,就瞧着王巡不紧不慢地做着一系列摸不着头脑的举动,那李牧见王巡不避讳的亲她好几次,想试着推开,可王巡那样子又不像在轻薄,只好在旁看着。 好在驻月呛水并不严重,做了几次抢救便将肺部的水咳了出来。 “姑娘,姑娘……” 吕瑶连忙上去查看,见那驻月狼狈不堪,这身上的伤口正往外渗血,可她醒了立马就问 “镜子呢!” “还在那色魔肚子里呢!” 说罢,王巡又欲下水。 “咱们还是得从长计议才是,这会儿咱们都没体力了,如何跟它周旋?” “我怕它?!那家伙……” 王巡不顾众人劝说正欲再下水,谁知那水面不知何时浮上半个人头,正是方才那色胆包天的鲛人! “妈的!” 王巡骂了声 “兄弟们抄家伙,宰了这条鱼!!” 说罢,拿刀的拿刀,持弓的持弓,正欲厮杀,谁知那鲛人竟然不怕,只顾转着眼珠子似在寻找什么 “先别,别动手!” 驻月支起身子,瞧那鲛人行动古怪,由吕瑶扶着走到岸边,谁知那鲛人见驻月来,竟半截身子探出水面,乐的直转圈圈! “什么情况?!”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意,就听见那鲛人发出如鸽子般的叫声,不像生气,倒是雀跃的很啊! “他,他好像看上你了……” 王巡被这莫名其妙的爱意弄糊涂了,众人正不解呢,那鲛人兴奋,竟如同海豚似得一跃而起,在空中翻腾了一周,又落入了水中。 “它……” 驻月看着王巡说 “它们的习性会不会像狮群一样,母狮育儿狩猎,而公狮就在家交配偷懒呢?” “还有这种事?” 王巡连连摇头,这刚想否认,就见水里忽抛出一片亮闪闪的东西,众人还未看清,那东西便落在了驻月脚边。 是一片略椭圆的东西,通体奶白温润,在阳光下有一层奇异的斑斓色彩。 “这是……” 驻月看了眼众人 “这是那鲛人的鳞片吧?” 随后便是第二片,第三片,第四片……那鲛人抛了整整五片鳞片上来。 王巡一听是鲛人的鳞片,那可是价值连城啊!连忙捡起揣自个儿兜里了。 众人不跟他计较,就瞧那鲛人又游到岸边,冲着驻月直叫唤。 “咋整?照骨镜还拿不拿了?” 王巡看向众人 “照骨镜在他肚子里吧?” 李牧也蒙了 “要拿便要剖腹吧?” 李信也傻了。 可瞧鲛人的样子似乎没了攻击性,驻月想了片刻,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让我试一试。” “你干嘛?难不成要牺牲色相拿镜子啊!那还不如宰了它。” 王巡刚想拦,驻月笑着说 “哪会呢,我只是……想印证我的猜测……放心……” 众人不解,就瞧驻月在岸边蹲下,那方才残暴的鲛人这会儿跟小狗似得,乖乖游向它。 见它虽是面目丑陋,这表情大概是在笑吧?这笑的样子简直比鬼哭还难看,看的驻月心惊肉跳的,她大着胆子伸出手,竟去摸了摸它鲛人的头。 常年泡在水中的头发干枯毛躁,触感跟纤维似得怪异,惹的驻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那鲛人竟然万般雀跃,又在湖里乐的只转圈圈! 第207章 得镜 “嘿,这老色魔真对你有意思!” 众人方还紧张的头皮发麻,这会儿都被逗笑了。 驻月见此,又尝试沟通 “你好……” 那鲛人竟然听得懂,还乖乖点了点头。 “嘿,它长脑子呢!” 王巡在旁说着废话。 只见那鲛人乐的转圈圈,驻月又尝试着问道 “你可知照骨镜?你,你有照骨镜吗?” 那鲛人的表情似乎又变了,喉咙里发着咕咕声,这也听不懂它在说啥,这也没翻译啊! 驻月伏在岸边理了理情绪,温和着语气说 “我需要它帮我救一个人,你能把它给我吗?若是你能帮我,我一定会记得你的好……” 鲛人似有些疑惑,在水里转了两圈,忽又沉入水底。 “嗨,这丑孩子跑了!” 王巡大喊,谁知不一会儿水面又开始冒泡泡。 “有情况!” 李牧盯得紧,片刻,那鲛人又浮上了岸。 驻月又怕它听不懂,又重复了一遍,谁知那鲛人忽张开嘴,形似下巴脱臼似得张大了嘴,满口獠牙,青紫色的长舌头裸露在外,真就是血盆大口。 “它,是不是想吃人啊?” 吕瑶吓得直往王巡身后躲。 “不是,它,它好像很痛苦,好像在呕吐啊!” 只听见那鲛人的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咕咕声,好像一台坏掉的拖拉机似得直响,闹得众人心里难受。 正当大伙儿不知道它要干嘛呢,驻月瞧见它嘴里忽飞出个黑色的圆盘,掉落在了王巡脚边。 “照骨镜?!” 王巡反应极快,也不管那镜子上挂着恶臭粘液,捡起就揣在了怀里。 “你,你真肯给我?!” 众人大喜,哪里想到还会是这样的结果,还以为要跟鲛人打个你死我活,结果那怪物竟然亲自登门求偶来了!! 那鲛人点点头,游到驻月身边。 长的丑是丑了点,但看久了,还有点丑萌呢! 驻月虽不了解鲛人习性,也仅是猜测,见他这副样子也不像是生气或是吃人,便大着胆子俯身亲了下它那张血盆大口(嬴政:我老婆被妖怪亲了!!) “谢谢……” 驻月笑着,那鲛人极为高兴,也不管失了宝物,又乐的越出水面一跃,只听见一阵刺耳的嘶鸣声,随后便消失在了水中,再也未出现。 “找,找到照骨镜了?!” 众人犯了懵,总觉得这场经历跟做梦似得,直到这会儿,驻月才觉浑身酸痛,累的直不起腰来! “真是照骨镜!!” 王巡急吼吼地拿镜子对着自己,赶忙捂住心脏,片刻,自己身上的骨骼脉络一一呈现。 众人围上大开眼界,连连称赞,那铜镜被养在鲛人腹中保存的相当完好,镜面透亮无痕,背面纹样雕刻的华丽多变,不管是不是照骨镜,这面镜子也都是极品啊! 可大家也发现了,那王巡不肯撒手了! 他为了这面镜子受了一身的伤,这会儿血痕累累实在骇人。 驻月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 “王巡,把镜子给李牧。” “凭什么?!” 王巡一把揣回怀里。 “我他妈受了一身的伤,凭什么给他人做嫁衣!” 李牧自知自己没帮什么忙,怎好意思开口要镜子呢,只见他站在一旁不语,可满眼期待着王巡能让出这面镜子! “给他!” 驻月喊道 “不给!凭什么?!” “给他……” 驻月歪歪斜斜起身走到王巡面前,那表情可是相当有压迫感,跟嬴政简直如出一辙! “不给!我拼了命拿的!” “给他……” 住驻月盯着王巡 “那五枚鲛人的鳞片是你的,把镜子给他,我答应你,日后若得了传世之宝,我必定给你!” 一旁的李牧实在走投无路,虽说不想逼王巡,可都到这会儿了,实在不忍镜子被他人拿走,只见李牧忽朝王巡跪下,磕头祈求道 “若今日您能将此镜让给在下,若在下的孩儿能得救,那么你王巡名字,我李牧永世不忘!下辈子就让我来做牛做马,载着恩人!” 他又咚咚朝王巡磕了三个响头,磕的头破血流。 王巡见众人一副欺负李牧的样子,李牧又行此大礼,哪里还能揣着宝物,这是被架上高地了,怎么也没法脱身。 “给他吧……” 驻月语气软了几分 “你就瞅准了我不会拒绝你所有请求,所以才这般逼我。” 王巡气的牙根直痒痒,宝镜还没捂热就要拱手让人,这不当场气死都算是自个儿大度了!! 见他转身将怀里的宝镜拿出来看了又看,摇头直叹 “要是将这宝贝拿去现代,岂不是要轰动世界?我怎么也能名利双收啊!可惜……可惜……” “给他吧,那五枚鲛人的鳞片也够值钱了。” 王巡看了眼驻月,又看着跪在地上磕的满脸血的李牧,一咬牙,将铜镜扔在了他面前。 “得了此物只怕也是一场空罢了!” 众人见事情终于落幕,这场旅途终于要画上句号了。 王巡和驻月落得了满身伤,几人匆匆回了郑诩府上医治,对他人并未提起照骨镜,只说去了落青山遭了猛兽袭击才如此落魄。那郑诩自然也不多问,只是捋着胡子笑的略有深意,便为他们请了郎中医治。 “伤成这副样子,回去要怎么跟君上交代啊!” 吕瑶见驻月肩头手臂皆有抓伤,看着着实触目惊心。 “不碍事不碍事,等到了秦国早就好了,哪里还能看得出来。” 驻月趴在床上心情愉悦,吕瑶给她上药,幸好不是白忙一场,这样一来,对李牧也算是有交代了。 “这鲛人的爪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毒,咱要不找个郎中再瞧瞧?” 吕瑶见驻月后背皆是抓伤,伤口有大有小,虽算不上皮开肉绽,但也是流了不少血啊! “无碍无碍!” 驻月拣了颗樱桃吃着。 “要真有毒,我哪里还能在这儿说话啊!” 这会儿她是心情大好,乐呵呵地直感慨呢! “你说咱们是不是很幸运?谁能料到那藏照骨镜的鲛人竟好女色,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若不是今日我执意要下水,这镜子啊……八成是拿不到了。” “瞧你,还乐呢!今个儿是被怪物给轻薄了!” 吕瑶跟着笑道 “寻常哪有姑娘家会去那种鬼地方,更不会有姑娘家下水跟那些个怪物打斗了!咱们……也算是歪打正着!” 第208章 真相大白 “李牧呢?怎不见人。” “他啊,定是在王巡那儿呢,这会儿欠了王巡那么大个人情,大抵是在他跟前马首是瞻唯命是从了。” “这次还真是难为王巡了,从前我得宝物,从来不跟他争抢的,这会儿得了个这么传说中的宝贝,他肯定欢喜,硬生生叫他送了人,还真是难为他了。” 驻月叹道 “若是李牧在他跟前,定叫他端盆倒水,哪里会客气。” 然而驻月只猜到了一半,王巡确实气的在屋内直哭,可用捶胸顿足来形容也不为过,这会儿哪里想见李牧,看到恨不得宰了他。 为了防止再起冲突,王巡选择闭门不出,谁也不见,那李牧就算想报恩也叫他撵了出去。 这会儿得了照骨镜,孩子有救了,李牧心情自然好,这么多年的牵挂与期盼在此刻终于有了希望,他自然知晓要报恩,可如此大恩大德,除了奉上性命,其余皆不足罢了! 萍水相逢的一行人,能有如此仗义更叫李牧钦佩,那为首的姑娘,自报家门为伏越,说是家中行商,可直觉告诉李牧,这些话中,起码有一半是假的。那姑娘虽为女子,可颇有胆识谋略,为人又仗义热心,实在难能可贵! 这会儿,李牧一人在伏国街头闲逛,那郑宅里,驻月修养,王巡闭门不见,呆着也是无聊,好不容易这悬着多少年的心终在此刻迎来了片刻的闲散,李牧也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有这样逛过街市了。 他双手背在身后走的散漫,瞧着街市上那些新奇玩意儿也觉有趣,忽的……他的脚步停留在了一处卖女子发饰的店门口。 他想到了伏越,虽说她衣着朴素,发饰也简单,可终还是女子,怎不会对这些制作精美的发簪步摇感兴趣呢! 犹豫片刻,李牧踏入了店内。 店内发饰珠链并不算多,可这设计倒也算别具一格与众不同了些,中原地区寻常都以蝶花,寓意吉祥的物品或动物为款式,而伏国的发饰,皆以贝类螺钿为形,瞧着也甚为精美。 他在店内瞧着,想寻个特别的送给驻月,就当是这么多天相伴的馈赠,虽说礼薄,但也算是表达一份心意吧。 李牧来来回回看了许久,终将目光停留在了一支玉做的发簪面前,那发簪的款式是海螺形的,雕刻的简单又有几分可爱俏皮,最适合驻月。 他毫不犹豫选了这枚发簪,买下后便往郑宅走去。 驻月敷了药,精神已恢复大半,想着早些回秦才是,便打算与王巡告别,谁知王巡比她还心急,仅歇息了两天便来辞行了。 “我要走了,去沛县寻刘季去了。” 前几天还一脸哀丧,这会儿又是神采飞扬,已经从失去照骨镜的阴霾中走出来了。 瞧他得意洋洋地拍了拍包袱 “那五片鲛人的鳞片,就是我投资刘季的本钱,这大汉啊……我也算是入股了!” 他嘴里神神叨叨的,吕瑶一句也没听懂,就知道他要走了。 “你一个人走,不带吕瑶一块儿吗?” 吕瑶和王巡互看一眼,吕瑶连连摇头 “男儿成大事,哪里能叫我小女子拖累,再说……我在宫里和姑娘好好的,怎能走呢!” 王巡有些犹豫,可还是开口说 “若瑶瑶你要同我一块儿去沛县,那也无碍的,咱们一年到头难见面,你若是跟着我,定是日子波澜壮阔跌宕起伏,可刺激了!” “我不要……” 吕瑶拒绝的干脆。 “你跟那叫刘季的侠士天天行走江湖,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我才不要。再说……万一你们遇险,还得顾念我,我岂不是成了拖后腿的。” 她笑道 “虽然我们见面少,但若有缘,这份关系便斩不断,料你在天涯海角也无碍的。” 吕瑶豁达,看出了王巡的一丝犹豫,他原就不喜拖泥带水,若自己真跟了他走,这一路的拖累牵绊,时间久了也只会叫他厌烦。 “我要跟姑娘回宫。” 王巡没有多劝,点点头又问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就走!” 驻月支起身子 “我从秦国出来到现在,都已快三个月了,也有大半月未寄信给秦王,他一定是急坏了。” “你都没跟君上说你来了伏国,还帮了李牧,这些……你打算跟他说吗?” “说,自然说!” 驻月笑的坦然 “我不想瞒他这些,他若生气,若怪罪,我也会坦然接受的。” “你这人……有时候真搞不懂你。” 王巡摇头直抱怨 “替秦王办事,联系了郭开弹劾李牧,这事儿成了却遇到李牧又起了恻隐之心,费人费力的来到伏国,替他寻什么照骨镜,好在是找着了,若是找不着,我想你大抵得怨死!” 吕瑶也叹 “咱们的立场是秦国,只要为秦好的事儿,咱们都得会去做。那李牧虽是好人,可他才能不为秦国所用,咱们这么帮他……若君上知道,定会发好大的火,况且……你把传说中的宝物都送给了李牧,秦王定生气的。” 几人坐在一块儿谈心,王巡也直言道 “在这样的世代不分好坏,只分立场,你若是坚定跟了嬴政,便将自己当做秦王的人。秦国是你,你便是秦国,倘若有些事会叫你的立场不坚定,你便不要涉足,免得又如今日这样为难。”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谁也没料到屋外李牧已驻足许久。 “我为嬴政,便与郭开合作。为李牧,或许就像你们所说,想减少心里的亏欠罢了。” 忽的……门开了。 李牧就站在门外,瞪着眼一脸煞气,众人惊觉,那王巡见他这般,就明白他已听到了所有。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未开口,而那李牧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质问道 “你们是秦王的人?你……伏越,你来赵国就是为了联合郭开陷害我?!” 他手中握着方才买的那支玉簪,只觉万箭穿心,一路走来的情意瞬间笼罩了谎言与欺骗! “你们将我李牧当傻瓜戏耍吗?!” 第209章 归秦 “你何时在门口的?” 驻月闪过一丝恐慌,不曾想事到最后竟全都泄露了! “你们所说,我听的清清楚楚,你果然不是商人,可我也没想到你竟是秦王的女人,还是来陷害我的!” 李牧眼眶泛红 “为什么,还要这样帮我?!你不觉得你们很虚伪吗?!” “虚伪什么?那照骨镜不是实实在在给你拿到了!” 王巡不悦,立马怼了回去 “我们立场不同,一些事情不能用好坏定论,伏越帮秦王,因为她是秦王的女人。她帮你,因为知道你是个忠肝义胆的好人,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我们虽能成为朋友,但也无法成为朋友。” 他摆摆手 “事情既然真相大白,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既拿了照骨镜,就去救你的儿子吧!此事就当销账了,你别恨伏越,要恨就恨这个时代。” 驻月见李牧一脸煞气,不像是仇恨,倒是万般痛苦 “枉我李牧以为遇到了一群侠肝义胆的侠士,没曾想你们竟然是害我之人!你们……你们要陷我与赵国万劫不复吗?!” “那你投靠秦国如何?现在就跟伏越回秦,我去将你儿子带来。” 见他真生气了,王巡赶紧出主意。这不说还好,一说李牧更是暴怒 “把你们找到的照骨镜拿回去!我不稀罕!!” 见他拿孩子的性命置气,驻月连忙起身相劝 “两国恩怨无须叫悟儿背负,我今日替你寻镜,一是为己,二是为悟儿,跟李将军您本人无关,您若要拿悟儿性命开玩笑,那我也是不依的!” “秦与赵,势不两立!” 李牧手握的那根发簪不知何时已被折断,他紧紧握在手心,于这会儿也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竟是他国而来的骗子! “秦与赵势不两立,与悟儿无关,我还是劝您拿了铜镜赶紧回赵国救孩子吧,关于同郭开合谋一事……” 驻月撇过身不再看李牧,只听她的语气有些哽咽 “我为秦人,自然要为秦王出谋划策,你的才能不为秦所用,以秦而言,我不会后悔!” 李牧怒气冲冲而去,脚下生风,他回头不再看那一群人,原以为是伙伴,是可生死相依的挚友,这瞬息之间却又成了国仇的敌人! “伏越……” 他蓦地停下脚步,看着手里那支被折成两截的玉簪,一怒之下将其砸向地面,精致的簪子瞬间摔的粉碎! 事情果然如大伙所想的那样,第二日李牧不告而别,他未留下一封书信,也未留下照骨镜,走的决绝。 “大抵是不会再见了吧?” 驻月骑在马背上眺望远方的秦国 “我也终于要回家了,这一路走来,总觉得离开太久太久。” “他李牧走的倒是爽快,按时间算……他回赵国不久便会被诸大臣弹劾,削了官职被发配边疆了。” 王巡看着驻月 “你真没后悔?” 驻月坦然一笑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我若是后悔,便不会开口做这件事儿了。” “你呢?要不要跟我们回秦?” 这几日的相处,叫李信与王巡也生出了些许友情,见他似乎要单独离去,李信有了几分不舍 “一路上你帮了我们些许,跟我们一同回秦宫,也好叫国君嘉奖你一番啊!给你在咸阳安置宅院,这样也不必东奔西跑,风餐露宿了。” “哈哈——” 王巡仰天大笑道 “秦国?我不屑去,若不是伏越,我是断然不会陪你们走这一遭的,还在咸阳置屋?” 他看了眼驻月摇头叹道 “我可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见他向各位抱拳示意道 “各位,后会有期,咱们定还会再见!” 那吕瑶已泣不成声,与王巡的感情没有一日安稳过,似寻常夫妻那样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对王巡来说大抵是不可能的,他喜潇洒自由,又岂可甘心为了女人而相忘于江湖呢? “不要哭了!” 王巡难得温柔,抬手抹了一把吕瑶的眼泪 “还不是时候,咱们这时候还不能在一起过上好日子,再等等,等我几年,待我发达了,定来接你……” 一行人匆匆告别,驻月终于踏上了归秦之路。 在秦宫日夜期盼驻月归来的嬴政,病了些许日子,又恰逢咸阳大雪,便整日在承德殿待着,哪里也不想去。 “伏越去了多久了?” 他望着外头茫茫白雪,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李善全。 “回君上,伏越姑娘已去赵国快三月了……” “三月?” 嬴政扯了抹惨淡的笑,直摇头 “这些事以后孤是断然不会叫她去做了,一去三月,咸阳已下了好几场大雪了这日盼夜盼的滋味,孤是不想再体会了……” 他放下笔揉了揉手,哈出的冷气形似一团袅袅烟雾,更叫整个秦宫清冷不已。 “君上,请用茶……” 殿外进来一奉茶侍女,嬴政瞥了眼,发现不是从前那个。 “从前奉茶的侍女呢?孤记得那是伏越的好友,同卜安相好来着。” 一提此事,李善全的表情微变,支支吾吾不说话了。 嬴政瞧不得旁人这样,蹙眉厉声说道 “有什么你就说,你是随着孤最久的,难道还不了解孤的脾气?孤最烦拖泥带水之事!” “是!是……” 李善全连连应和,可也忐忑 “那奉茶的侍女惜夏,前些日子被郑妃娘娘惩戒了。” “还有这事?这惜夏是惹着郑良了?” 嬴政看向李善全,见他眼神闪烁,缓缓道来 “那是君上前些时候突然昏过去的事儿了,郑妃娘娘生了好大的气儿,说是惜夏寻常奉茶不仔细,定是让君上您喝了凉的茶才病倒的,所以罚她去雪地里站了两个时辰,又张嘴几十,那惜夏虽为奴才,可也有几分心气儿,无端受辱又受了罚,这会儿是病倒了,病了好些日子,都是卜安照料着。” “呵……” 嬴政一脸不悦 “也不知到底是因为奴才伺候不当而生气,还是借此借口打骂伏越好友出气!” 他抬手示意道 “去请个好点的御医给惜夏瞧瞧,若是伏越回来见她朋友如此,定要怪孤不维护她的朋友,孤可不想与她许久不见便因这些事发生争吵。” 第210章 小别胜新婚 “君上,您已经看了许久,要不要小憩片刻?奴才已经在屋里燃了炭火,这会儿温度正合适呢。” “不去。” 嬴政拒绝的干脆 “冷冷清清的躺着有什么意思。” “这……” 这话说的李善全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这意思不就是要驻月来陪嘛!这会儿上哪儿去找她呀!说要让其他妃嫔陪着又不乐意,这会儿也不知君上是自个儿跟自个儿置气,还是跟驻月置气了。 “那……君上要不要去园子里走走,这会儿雪天园子的景致也相当不错的。” “你若是想去,就自个儿去,孤没这心思。” 说罢,嬴政又抬起笔,谁知这笔尖刚触及竹简,屋外忽蹿进个熟悉的身影,嬴政还未来得及抬头,就听一阵许久未出现的声音传来 “君上!我回来了!” 嬴政一抬头,愣住了。 眼前的姑娘身着寻常百姓衣裳,一张小脸冻得有些泛红,这会儿正笑呵呵地望向自己呢! “伏,伏越?” 这突然出现的驻月叫嬴政一时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他愣在座位上许久,看着眼前的女人一眼又一眼,满脸的疑惑。 “君上,怎么了?我们许久不见,难道您把我忘了?” 她笑盈盈的样子,有几分腼腆,几分雀跃。直到旁边的李善全忽叹道 “哎哟姑娘!您,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笑的奔到驻月面前,又看向傻掉了的国君 “君上,君上!伏越姑娘回来了!!” “伏越……你,你真的回来了!!” 嬴政连忙放下笔冲到驻月面前,这大庭广众之下也顾不得君王威严,就见他一把搂过驻月,将她深深埋入怀中,直到手抚过她的头发,他才晃过神来 伏越真的回来了! “你回来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怎么,怎么没人来禀报孤呢?!” 驻月伏在嬴政怀中说不出话来,离开许久的怀抱叫其温暖又感动,一时哽咽,抖着嗓子笑道 “是我不让他们说的,想给君上一个惊喜,可方才看来,好像惊吓更多些……” “哪会!确实惊喜,确实惊喜……” 这方才还失神的国君这会儿算是活过来了,两人抱着许久不肯撒手,直到驻月说了声 “君上,您抱太紧,我都快喘不上气儿了。” 嬴政这才放开她。 两人三月未见,自然有许多许多话要说,还未等嬴政开口呢,李善全就把殿内的侍从都轰了出去。 “快,让孤瞧瞧,这三月你可有受累了。” 嬴政俯身细细看着她的眉眼,见她眼里有泪,可笑的高兴 “瘦了些,可是受苦了,一路可有挨饿受冻?带去的奴才可有伺候好你?” 驻月瞧着嬴政担心的样子,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亮亮的,他的手指不断抚过自己的眉梢眼角,细细端详的样子似在看失而复得的宝物似得。 “没有,我很好,只是没想到会离开您这么久,整整三个月了,没赶上咸阳的第一场雪。” 驻月笑着,可眼泪却忍不住往下落 “君上可好?可有吃好睡好?” “怎么会好,你不在,孤哪里吃得下睡得着。” 两人四目相对,笑意写在脸上,这是驻月第一次尝到了何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与嬴政在感情日渐浓郁的时刻分开,这会儿再见,虽三月,可也是感慨万千。 忽的,驻月双手环过嬴政的颈部,竟朝他深深地吻去。 “我,我太想您了……这一路上无时不刻都在想着您,想着若是完成不了任务怎么办,若是要拖延许久回不了秦国怎么办,若是……君上您把我忘了,生我的气了,又该怎么办……” 话还未说完,嬴政的吻便如雨点似得落下,许久未传达的爱意日渐高涨,都快溢满了。 “你害孤思念甚苦,你说……孤生不生气?” 话虽如此,可温柔无法掩盖,两人吻得热烈,嬴政一把抱起驻月往屋内走去,方还嫌屋内冷清,这会儿又说屋内暖和正合适,还未等驻月言语,更加热烈的爱意早已席卷而来。 宣泄着思念,表达着爱意,再次被嬴政紧紧抱着,一路上的忐忑不安,在此刻终于消散无踪了。 待两人回过神来,天早已暗了下来,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你变了……” 嬴政细细观察着驻月,将她一眼眼记在心头,见她脸上还泛着红晕,正闭眼也不在想什么。 “哪里变了?” 驻月睁眼就瞧见嬴政正撑着头看过来,还饶有兴趣地玩着自己的一绺头发。 他笑了笑,有些逗趣地说 “从前,总是遮遮掩掩的,不让孤看这里,也不让孤碰那里,怎么这次回来却变得相当主动……” “您!” 此话一说,驻月脸涨得通红,立马躲到了绒毯下面 “您再这样没个正经,我真不理您了!” “好了好了,孤只是有些高兴罢了!” 嬴政掀开毯子,见她还瞪着眼装生气呢! “谢谢你,这样的任务也叫你完成了,你可是咱们大秦的贵人,孤哪里敢惹你生气呢!” 他搂过驻月问道 “说吧,想孤如何替你庆贺,想要什么嘉奖?” 两人倚在床头,嬴政听着驻月聊这三月的所见所闻。 “哪里是我的功劳,若论功,那李信要排第一了” “李信?为何?” 嬴政听的饶有兴趣。 驻月将李信与沈春夜一事同嬴政说了遍,话落,嬴政大笑道 “没想到那李信是如此正直之人,叫他出卖色相求得与郭开会面的机会,还真是难为他了。” 他拍着驻月的肩头安抚道 “李信有功,孤自然会赏,与你同去之人通通受赏,如何?” “那自然好!大伙儿都有功,这件事若少一人,或许就不能完成呢,就像我在途中遇袭,若非有李信王巡保护,哪里可逃脱。” 提及遇袭一事,嬴政又连忙问 “伤势如何?叫孤瞧瞧,伤到了哪里?” 驻月见他着急,掀起腰间的衣衫说 “早就愈合了,就是留了道伤呢。” 嬴政俯身细看,发现了一处刀伤,虽不长,可淡粉色的伤痕明显。 第211章 欢愉 “可还会痛?” “早就不碍事了,只是那行凶者虽抓了问话,但他们只说自己是受蒋里所托,其余皆不知。那蒋里……我都不认识,又如何结仇?” “那蒋里便是宫中驻守宫门的侍卫。” 嬴政的一双眼睛露出了几分冷意,他看向驻月说道 “收到你遇袭的消息孤立马着手调查,可那背后的操控者似乎比孤更早得了消息,不仅叫蒋里服毒而亡,更是屠尽他蒋家满门,虽说调查着,可这背后到底是谁……实难找出啊!” 见驻月错愕,嬴政又问 “你可有线索?或者……你可在无意的情况下得罪了蒋里?” 驻月愣愣地摇着头。 “我根本不认识他,出宫时也对守卫有礼,哪里会得罪他人。” 当得知这蒋里是出自宫中,她便隐隐察觉到了害自己的人会是谁,要如此费尽心思,派了江湖刺客一路追杀,有这般血海深仇之人,还能有谁? 只是……自己刚刚回来,手头又无证据,空口白牙就指认那人,似乎无法叫众人信服,也无法叫她承认啊! 线索?若真是她所做,定会有线索! 见驻月倚在床头蹙眉深思,一副严肃的样子,瞧着颇有距离感。 见她咬着手指思绪万千,嬴政出其不意地搂住了她的腰,在那道伤口上吻了上去。 “君上……我,我在想事情呢!” 驻月想推开,可这会儿的国君甚是缠人,虽说想说会儿话,可还未聊上几句,他的爱又如水流般缓缓席卷而来。 嬴政从未如此废寝忘食地思念过一个女人,在她离开的三个月,自己的灵魂丢失了一半,做什么都神思恍惚,连着冬日大雪都快将他的心冻住了。从前说一颗心居无定所,好不容易落在了她的怀中,却又分别三月。此时这颗暂时失了居所的心又再次落入了驻月心头。 嬴政喜欢俯视她的样子,也喜欢牢牢抓着她的视线不放,看她娇羞闪躲,捂着眼睛弱弱地说着“不要看我”,越是这样,嬴政便越觉得无法自拔。 两人闹腾个没完,直到驻月被吻的胸口起起伏伏,快要喘不上气了,嬴政才缓缓放开了她。 总之她是一剂可以令人上瘾的药,嬴政需要这味药来治愈心中的不快与寂寞,将她搂入怀中的触感与温度恰到好处,也喜欢她的双臂缓缓环过自己,将额头抵在自己的额间,说着甜蜜的悄悄话。 驻月很少说些情爱欢愉的话语,增加气氛的甜蜜言语更是少之又少,而此时的嬴政却是热烈的,从未跟其他女人说过的甜蜜情话,这会儿全伏在驻月耳边缓缓低语,轻咬耳垂,又耳鬓厮磨,那些包含热烈爱意的话语全都流入了她的耳中。 “你不知道现在的你有多么诱人。” 嬴政抚过她微微渗着汗水的额发,笑着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毫无保留,也不吝啬。 驻月的神色迷离,想说,却又抓着嬴政的手臂说不出来。 “君上,我……我还有话要说……” 床榻前的烛台上,一双火苗轻摇晃动着。嬴政笑着,一扫白天那股冷意与失落,这会儿还想故意捉弄她 “你说吧,孤现在听着……”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坏了?驻月被他的情意搅得无法思考,连组织完整的语言也不行,只能随着君王的爱意再次选择了随波逐流。 嬴政吻过她的后背,见背上还有几处淡淡的伤痕,他心疼地再度开口问道 “这也是被追杀时留下的?” 驻月摇摇头,只看见床榻上挂着的纱帐缓缓晃动着,也不知什么时辰了,怎还未听见李善全来传善呢? 交织在一起的情欲高涨,大抵是屋内燃着的炭火太旺了些,驻月只觉浑身微汗,与嬴政肌肤相触时有一抹微稠的湿润感,嬴政也不管这些,只想弥补这空白的三个月。 待一阵阵的爱意逐渐缓和,驻月才缓缓开口道 “君上,我,我有话要跟你坦白……” 嬴政这会儿乐的没边,伸手拿过一盏茶,自顾自喝了口。那驻月见他不理,又凑近了些许,睁着那双如碧波似得眼眸,有些撒娇地说道 “君上……我……” 这话还未说完,谁知嬴政一扭头,又对上了她的双唇,驻月还未来得及做反应,只觉得唇齿间一股茶香缓缓流过。 “你定是口渴了吧?方瞧你出了好些汗呢!” “您……您是不是有些乐过头了……” 驻月红着脸擦了擦渗出嘴角的茶水。 “您哪里学来的这些坏招式。” 见她低头害羞,嬴政又打趣道 “是不是还有些口渴?” 说罢又想来第二次,谁知驻月反应比他快,一把捂住了嬴政的嘴 “我是真有话跟您说呢。您瞧瞧……都快闹到夜半了。” 见她生气,嬴政只好笑着放下茶盏,将她搂过。 “说吧说吧,孤会认真听的。” 只见驻月坐到他对面,一脸严肃地开口道 “我去赵国,碰到了李牧。” 嬴政一听是这事儿,笑着摇摇头 “这有什么,你见他为人正直忠诚,是不是对自己所做而感到了几分愧疚?” 这是在嬴政意料之中的结果。 驻月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又言 “我在赵国得知他有一孩子得了不治之症,需用照骨镜救治,我便瞒着您,同他还有其他人去了伏国,因为我分析出照骨镜可能出现在伏国,便在那儿待了半月有余。然后……我真找到照骨镜了,后背的伤就是同鲛人打斗时留下的……” “等会儿,等会儿……” 嬴政终于从方才的温柔乡中慢慢缓了过来 “你说什么?孤怎么听不懂?” 嬴政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你说你见了李牧,得知他孩儿患有重病,需用照骨镜治疗,你便猜测出照骨镜可能在伏国,所以你瞒着孤同那一伙人去伏国帮李牧拿照骨镜?结果……你得了照骨镜,却把它送给了李牧?!” 这一连串匪夷所思的话叫嬴政简单概括了下,驻月听完点点头 “是,我找到了那传说之物,它由鲛人守着,我便与众人一块儿将那面镜子拿到了手,送给李牧了。” 第212章 不忍责罚 “伏越……” 嬴政忽脸一沉,粗着嗓子质问道 “你没有在戏弄孤吧?” 驻月摇摇头,见嬴政生气 “我不想瞒您,所以才向您坦白的,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嬴政仰头愣了半天,又看向眼前的女人,忽露出了几分嗤笑的神色 “你,你说你找到了照骨镜,还与鲛人搏斗,最后,最后你竟把照骨镜白白送给了李牧,就为了救他的儿子?!” “恩……” 驻月又点点头。 “不,你,你竟然为了李牧的儿子,将那传说中的宝贝就,就这么送给他了?!这面照骨镜当年各国诸互相争夺,孤还以为这只是个传说,怎么?它,它真的存在?由鲛人守着?!” “恩……” 驻月又点点头。 “糊涂!!” 嬴政忽拍腿大喝一声,吓了驻月一机灵 “若真有此物,你应该呈献给孤才是,凭什么要给李牧?他李牧赵国人,生死之事与孤何干?!你……” 嬴政指着驻月喝道 “你……更可恶的是你从未在信中提及,竟还瞒着孤跟其他男人去了伏国,为了其他男人出生入死,还,还跟鲛人搏斗,你不要命了?!” 嬴政用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责备着 “万一你在中途遇险,你叫孤上哪儿寻你!!以后……没有以后了,这些事,孤再也不会叫你去了!” 说罢,嬴政瞪了眼一言不发想驻月,又指着她骂道 “你竟敢为了其他男人舍生忘死,你,你……你竟然还好意思坦白。” “我不想瞒着您……一路走来我已经做好被你惩罚的准备了,我知道您也喜欢那照骨镜,对不起,我把他给了李牧……” 驻月摇了摇嬴政的手臂,又说 “君上若是喜欢,我定再给您去寻更珍贵的宝镜如何?比如……比如三世镜,轩辕镜,六鼻镜,无疾镜……如何?” 这会儿嬴政是吹胡子瞪眼,一脸凌冽地望向驻月,方才柔情丝毫不见。 “你真寻到照骨镜了?它能看透人体骨骼脉络,也能辨别忠奸之人?” “我只知道能看骨骼脉络,其余还不得知。” 嬴政低头神思 “没想到这宝贝还真的存在,可惜……就这么白白落入了李牧手中。” 他摇头直叹息 “据说用鲛人油脂所做成的灯油可千年不灭,不知真假。” “君上,您真生气了?” 驻月凑近了看他。 “废话!这能不生气嘛?你是孤的女人,也是大秦的子民,怎能为了区区愧疚之心将如此重要的宝物送给那赵国,这简直是吃里扒外!” 嬴政瞪了她一眼 “更可恶的是,孤在秦宫为你魂牵梦绕,你却为了其他男人出生入死,你叫孤如何能不生气?!” “可是我心里头都是您,这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也是为了早早见到您啊!” 嬴政瞪着驻月,见她装可怜柔弱,气着撇过头 “他赵国纵使有了照骨镜又如何,孤就不能把它抢回来?这倒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你敢隐瞒孤如此重要之事,简直可恶。” 见他怒气冲冲,驻月探头吻了吻他的唇,俏皮地说道 “那,明天我还来陪您好吗?您就不要气了。” “不行……” “那,后天也来。” 见嬴政眉头稍稍松了些,扭头质问道 “只有两天?” “那您要多少?” 这会儿驻月乖的像只兔子似得,伏在嬴政膝上。 “失了照骨镜这么大的事儿,只有两天?” “那我还替您谈成了联手郭开的大事呢,方才您还说要嘉奖我来着。” 驻月嘟着嘴回应道 “您怎么能因一些小事而抹了我的功绩呢!” 见她气呼呼地转过身去,嘴里念叨着 “一路上我还信誓旦旦地跟瑶瑶说,您是绝对不会生我的气呢,这会儿,您却因为一面镜子这般怒火中烧的,早知道我就不跟您说了!” 驻月起身要走,谁知嬴政一条胳膊伸来,环住驻月的腰一使劲,她往后一倒,刚好倒在了嬴政怀中。 “你认为孤是为了照骨镜生气?” “那是什么?” 嬴政终于露了笑脸 “那东西,孤若想要,可以抢回。可你却不告诉孤,私自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万一出现什么差池,可如何是好?孤是气你不顾危险,哪里是气那面镜子!” 他笑着又言 “方才可说了,要好好陪孤两天,可不要食言了!” 嬴政高兴,连晚膳也是同驻月在屋内吃的,两人互诉衷肠直至夜半,驻月才得空推开了窗。 “小心着凉,冬日的夜晚可不是闹着玩的。” 嬴政赶忙给她披上大氅,将她搂入怀中,两人就这么倚在窗台边望着洋洋洒洒的雪花。 “君上喜欢下雪吗?” 驻月一抬头,就能感觉到他的胡子挠在脸颊上,痒痒的。 “从前不喜欢,冷冷清清的,没一点温度,这会儿倒是喜欢了。” “从前我也不喜欢,但因为和您在一块儿,我便也觉得雪景动人了。” 驻月缓缓说着 “在雪天的湖面支起一叶乌篷船,你我在船内燃起一枚炉子,烧上一壶好茶,就这么在湖中看雪景谈天说地,您说这样的时光是不是也很美好。” “明天就去吧……” 嬴政笑道 “明天就去湖中谈心吧,如何?” 大抵是历经了一路的辛苦,又或是昨晚闹得太过疲惫,直到天已经发亮,快要日上三竿了,驻月才醒来。 掉落一地的衣裳还凌乱地散落着,而屋内已经站满了侍女。 直到这会儿驻月才反应过来,自己第一次在承德殿留夜了。 “昨晚睡得如何?” 嬴政已起床穿戴整齐,似乎要出门。 “君上……” 驻月问 “君上要去哪儿?” “你收买郭开一事已有回应,孤要同李斯商量之后之事,倘若李牧被贬,大秦必然要抓住这个机会一举将其歼灭。” 驻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起身穿衣 “你可再睡会儿,殿内无人打搅。” “我离开许久,昨个回来还未见过姐妹,这会儿是要去看看了。” 两人暂时告别,驻月去了春遥殿,进屋才知惜夏病了,还是因为郑良病的。 第213章 执迷不悟 惜夏原是最活泼的性子,这会儿躺在床上失了血气,一脸惨白双眉紧蹙,那双原是笑意满满的眼睛如同弯月,这会儿却又是溢着眼泪,见了驻月更是泣不成声。 “到底何事?” 驻月问了一旁守着的卜安,那卜安自惜夏病了后便寸步不离地照顾着,这会儿又是疲惫又是愤慨,抹着泪直叹气。 “到底怎么了?你们都不说,我怎为你们出头呢?!” “是郑妃娘娘……” 吕瑶捧了热水进来。 “我也是昨个儿回来才知晓的,前些日子君上病倒了,郑妃娘娘一人占着章台宫不许其他妃嫔探望,君上昏迷着她便揽了后宫协理大全,大抵是对你不满已久,便拿惜夏出气,说她奉茶不当心,君上喝了她的冷茶才病倒的,便叫她在雪地里罚站了两个时辰,还掌了嘴!” “我虽进宫为奴,可从来也没受过这般委屈,寻常与他人相处都平平安安的,却无端惹了郑妃娘娘,拿我撒气,我实在……实在气不过……” 说罢,惜夏撑起身子猛烈地咳嗽,原心气就高,这般无端受辱自然委屈难当,这身子病倒了,跟着精神头也给击垮,缠绵病榻半月都不见好。 “难道君上不知?” “君上知道……” 卜安抹着泪说 “君上给派了御医来,这几日身体虽是好了大半,可惜夏实在委屈,心口一团气郁结着,哪里能这么快起身呢?” “她竟敢把对我的气撒在了我的朋友身上,她是打量着咱们不敢反抗吗?!” 驻月气的一锤床沿,抚过惜夏憔悴的脸安抚道 “这口恶气,我定会为你出!” “别,别……” 惜夏流泪摇头 “你若是与她起了争执,也不知君上会不会向着你啊,她毕竟是扶苏的生母,君上哪里会真的罚她呢,只怕你与她之间的仇恨愈演愈烈,无法收场啊!” “我怕这些?难道我怕受国君冷落就眼睁睁看着你被他人给欺负了?!这样的宠爱我不要也罢!我岂能忍下这口气……” 驻月看向众人又问 “秋楚有没有来探望过?” “来过……” 惜夏流着泪 “来了也说不过几句话便走了,伏越……秋楚是不是变了?她虽是来看我,可眼神冷冷的,那些安慰之语听着实在客套,若是从前,我这般受辱,她定是会为我哭的。” 秋楚只是对驻月有仇,与他人无仇,自然会来探望,可如今她已决心成为郑良的人了,哪里还能与他们这些旧友亲近,得空过来瞧瞧,只知她惜夏一日比一日好,也就安心了。 原是最温柔的秋楚,这会儿心却冷的跟石头一样。 几人窝在惜夏床前安慰,不知何时,秋楚也来了。 见驻月回来了,她心头一颤,也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避嫌,与驻月的眼神刚对上,她便闪躲了,自顾自走到惜夏床前,也不跟驻月吕瑶打招呼,几人都三个月未见了,从前早就乐的直拥抱,这会儿,她面无表情地从驻月眼前经过,伏到床前问道 “今日可好些?” 声音还是柔柔的,可少了从前那份真心。 “恩……” 惜夏点点头 “伏越回来了,你怎不跟她说话呢?秋楚……你,你是不是与伏越有了生分?我虽是病糊涂了,可也瞧出你们两个之间有了嫌隙,从前咱们是最要好的,无话不谈,这会儿……你怎么不看她呢?” 驻月眼巴巴地望着秋楚,只能看到她的侧颜,依旧温柔,一双眼睛泛着柔情,也夹杂着冷意。 “你别多想,哪里有什么嫌隙,只是……这会儿伏越是君上的人了,我也不知该称呼她主子,还是朋友的好,一时犹豫罢了。” 她也不再解释,从怀中取了一团用帕子裹好的手信。 “早上刚蒸好的枣泥糕,你起来吃些,云台殿事务繁忙,我先走了。” 她来的突然,走的又匆忙,只跟惜夏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驻月自然要追上去,也不顾他人劝阻,便追随着秋楚的脚步离开了。 这会儿咸阳下着大雪,这雪一连下了好几场,秦宫被一片白雪覆盖,苍茫一片,处处沁着寒意,可这会儿驻月心口火热,一股怒火即将喷发! “秋楚,秋楚……” 驻月喊她,秋楚反而跑的更急。 “秋楚,你给我站住!” 驻月难得用严厉的语气喝住了她,这也把秋楚吓得一怔,停下了脚步。 “你还在为生辰一事怨我。” 可她的视线飘向远处,根本不看驻月 “都过去了,我哪里还会怨,君上都为此事特地书信给我,我哪里还敢再怨。” “你生辰之时恰逢咸阳暴雨,王贲连夜赶去救灾,也就将此事给忘了,而后我问过君上,王贲在灾区驻扎许久,此事一完,便又得令领兵进发齐国,大抵这些日子也会回来了。” “伏越!” 秋楚一脸怨念地喝住了驻月的话。 见她深吸了几口气,似乎努力克制情绪 “这些事,都已过去了,我早就不在乎了,与王贲一事,你就别提了,回回见我总提此事,你是想叫我自惭形秽吗?!” 见她语气不悦,驻月摇头叹息 “你是铁了心要跟郑良了吗?她对你的朋友惜夏如此残暴,你也要留在她身边?!” 见她执迷不悟,驻月再劝 “如果你愿意回来,我可以立马去跟君上说……你回来,我们还像从前……” “伏越……你果然心地善良,得君上宠爱也算是情理之中,可我并非你想的这般善良与世无争,有些东西,我不争,便要失去了,就像王贲,我将此事满心满意交由你去办,结果呢?我得到了什么?我得到了一场凄惨的生辰,得到了王贲的遗忘!伏越……如今你说的再多,又如何保证呢?你瞧惜夏,如此忠心于你,结果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与太监为夫妻,得到了一场责罚,除了受罪外,她还得到了什么?!” “惜夏同卜安是两情相悦,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哈哈——” 秋楚忽笑得狰狞 “傻子才会去爱一个太监,难道惜夏就是那个傻子吗?!” 第214章 惹不得 “你如此曲解我的意思,难道我们从初时到现在,你都是这么看我的?” “这与你所作所为有关!” 秋楚一双恨意的眼眸看向驻月 “昨夜,你留在了承德殿吧?你可知君上从来不会留妃嫔在承德殿过夜的,你倒是第一个。” “你根本不是来看惜夏的,你是来探消息的,是吗?是郑良叫你来的?” 驻月的怒火最终要被点燃了 “你回去告诉你的郑妃娘娘,她如此对惜夏,我是一定会为她出头的,她既然敢这么做,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秋楚自然要把这些事告诉郑良,当郑良得知驻月竟然在承德殿过了夜,更觉不可思议。 “君上从来不留他人过夜,却为她开了这个先例,当真是三月不见甚是想念啊,连跑去春遥殿都来不及了?” 她的脸上浮现了寒意 “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 秋楚看着郑良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 “她说您欺负了她的朋友,她是绝对要报仇的。” “哈哈——报仇?” 郑良又笑得狰狞 “什么朋友?” 她想了想,才点头笑道 “就是那个死丫头啊,怎么?她还敢记恨我,想叫伏越替她出头?!” “不……” 秋楚深吸了一口气 “惜夏说此事过了便过了,她说她是奴婢,奴婢受主子的责罚也是合理,只是那伏越不依罢了!” 驻月怒气冲冲从惜夏那儿回来,吕瑶见她横冲直撞,连步子都追不上她。 “姑娘,姑娘……你还真要去报仇啊?” 吕瑶拉住她 “她毕竟是扶苏的生母,就算君上再怎么宠爱你,也不会动她的。” “所以就算了?所以就要让我的朋友平白无故受这样一遭罪吗?!瑶瑶,我怎么能忍!” 驻月气的红了眼 “她敢趁我不再如此待我的朋友,我若不反击,那下个便是你!” 说罢,驻月又迈开了步子。 “姑娘,这会儿你要去哪儿啊?外头冰天雪地的,你这样气冲冲的,小心摔了!” “君上呢?” “在同李相国谈事呢。” 驻月忽又收住了脚步 “方才卜安说,郑良这几日都在辰时去未央宫探望太后呢。” 她看了看日头,又看向吕瑶,笑得略带深意 “咱们出宫许久,这次回来还未去探望过她老人家,也该备些吃的一道去才是……” 驻月从来都是行动派,说干就干,这会儿下着雪也阻挡不了她要为惜夏报仇的心,同吕瑶备了些点心,便匆匆赶去了未央宫。 如今天寒地冻,赵离姜也不爱出门,整日卧在殿内,屋里燃着炭火暖烘烘的,进门便瞧见见太后正抱着猫儿闭目养神呢! “太后……” 她走近轻唤了声。 那猫儿还记得驻月,忽从赵离姜的毯子下钻了出来,直往驻月怀里钻。 “你回来啦?” 赵离姜扯着一抹笑,还未睁眼就拉住了她的手 “你去伏国好久好久了吧?我还以为你把我这个老太婆忘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驻月笑道 “瘦了,怎么回了趟母家不开心吗?怎还瘦了呢?” “是思念太后所致呢……” 驻月扶她起身,又替她披好披肩。 “三月不见,太后的气色却越发好了,这会儿瞧着都年轻了不少呢!” 赵离姜呵呵笑着 “你这张嘴啊,怪不得政儿喜欢……” 如今的赵离姜也已不是从前那个野心勃勃的王后了,这会儿成了个温和健忘的老妇人,两人双手相握,驻月笑着又说 “我去了伏国也不忘太后,还特地买了礼物带回,您可别嫌弃。” “快,给我瞧瞧,这伏国的东西,我都还未有过呢。” 说罢,驻月从袖口中取出一枚镶着螺钿的细长木盒,那盒子制的相当精美,用螺钿镶嵌着各色花蝶图案,还勾勒出了祥云仙鹤,甚是精致。 “我走街串巷,看了许久才买下的这支,据说是伏国最好的工匠所制。” 驻月打开盒子,里头躺着一支翡翠孔雀簪 “我知晓太后这会儿不喜金银,独爱翡翠白玉,便给您来了这样式。” 赵离姜接过发簪,笑得连连称赞 “这翡翠通体透明柔润,不掺一丝杂质,是翡翠中的极品啊,这花了你不少银两吧?” “太后喜欢,再贵也值得!” 驻月接过簪子替赵离姜插在了发髻上 “果然,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太后的容颜衬得这簪子更加华贵了!” 两人聊得正欢,郑良果然如驻月所料,到了时辰便来了。 两人许久未见,郑良瞧驻月突然出现在未央宫,一时惊讶,笑得有几分尴尬 “哟,我来的不巧了,没成想伏越比我先来了。” “参见郑妃娘娘……” 驻月连忙起身行礼。 “你都是君上的人了,也该给你个妃位才是,怎如今还是女官呢?难道君上就没提过?” 太后见驻月给郑良行礼便有些不悦了。 “政儿这事做的不妥帖,回头我该说说他了。” 这郑良脸上原就挂着尴尬的笑,这会儿更是笑得僵硬,见她立在原地进退两难,驻月连忙起身让位 “姐姐坐这儿来……” 两人视线一对上,那是笑里藏刀,恨意有来有回。 在太后这儿卖乖呢,真当是能来事儿,见她待自己恭敬,郑良自然要受,她笑了笑,也不推脱,点点头便坐下了。 “太后今日怎如此高兴呢?”是遇上了何喜事?” “喜事?是伏越回了母家还不忘我这个老太婆,送了我支翡翠簪子,我甚是喜欢呢。” 太后摸了摸头上的孔雀翡翠簪子笑着说道 “难为她还如此有孝心。” “真是枚难得的好簪子啊,这质地,这技艺,当真是难得,没成想伏国也能这般能工巧匠呢!” “其实……我也给姐姐备了礼,原是想送去云台殿的,这会儿巧,在太后这儿遇上了。” 她唤了声吕瑶,吕瑶将手中的木盒递上 “伏国弹丸之地,寻件像样的礼物也是难,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郑良心头一慌,哪里敢接,只觉得里头有诈,见她犹豫,太后提醒道 “伏越送你礼呢,怎能不受呢?” 第215章 嫉恶如仇 太后发话,郑良哪里能怠慢,赶紧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枚并蒂莲翡翠长簪。 “我瞧这簪子寓意夫妻和睦,觉得是最合适郑妃娘娘与君上夫妻情谊的,所以就买了,还请娘娘不要嫌弃的好。” 这东西不送还好,一送郑良便觉得伏越是在故意揶揄她,这东西收着膈应,不收又显得自个儿度量小,一时两难。 “难为你能如此大度,子姌是伺候政儿最久的,与君上感情也好,伏越祝你和政儿的感情和美呢,怎么?不喜欢?” “不,不……哪会呢……” 郑良赶忙笑着回应道 “只是不知伏越回趟母家还能想着我,一时意外。” “我替娘娘簪上?” 说罢,驻月取了簪子便想替郑良带上,郑良一闪,又显局促 “不,不必了,这般贵重的东西我该好好收着才是,哪里能这样戴上呢。” “瞧你说的,这样好的发簪自然要戴着,不然收了何用呢?” 太后又发话了,今日太后处处向着驻月,叫郑良又尴尬又局促,也不能不给她老人家面子,只能点点头 “麻烦姑娘了……” “娘娘容颜清丽柔美,是最合适玉簪的,我细细挑选,果然错不了。” 自从刚才自己进了门,那伏越总是挂着一副意义不明的笑容,看着随和温柔,却又令郑良受到了一丝寒意。 两人同太后说了会儿话,瞧太后也乏了,便也退下了。 郑良躲她驻月,哪里会跟她一道走,出了未央宫她便加快步子绕去了她处。 那跟随郑良的秋楚一眼都未望过驻月,扶着她主子低头往前走着,着实叫驻月心酸。 “郑妃娘娘……” 她也不管郑良躲她,还连忙追了上去。 “郑妃娘娘为何要走的这般着急呢?是要去临凤园赏雪吗?” “我没有姑娘你这么忙,自然能闲着去临凤园,不像你,这刚赶回来就要伺候君上……” 郑良瞟了她一眼,冷笑道 “姑娘昨夜伺候君上应该累坏了,今日得好好休息才是,怎这么早就来向太后请安了。” “急着送礼呢,君上虽说想让我多睡会儿,可我急着见太后,也想见娘娘,想把礼物早早送给你们。” “伏越……” 郑良忽停下了脚步,一脸恨意地望向她 “你得君上殊荣,能在承德殿留宿一宿,今天一早便想来我处显摆是吗?” 此话一出,驻月看了眼秋楚,她早上来果然是为探消息而来。 驻月也是镇定,依旧笑得温和 “倒也不是,只是秦宫的消息传得快,我才踏出承德殿,这消息便已经满天飞了,真当是比飞鸽传书还厉害。” “你已得君上宠幸,为何要佯装弱者,不愿迟迟为妃?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 驻月笑了笑,轻声说道 “为妃就要迁出春遥殿了,离君上的章台宫太远,君上不依,我为侍女,也不得不听君上安排啊。” 这会儿驻月笑得狡黠,假意恃宠而骄的洋洋得意神情,一时间也叫人分不清到底谁善谁恶! “你……” 积怨已久的郑良果然被激怒了,只要想到眼前的贱人在国君面前假意温柔邀宠,又千娇百媚地哄得国君晕头转向不理他人,昨夜这两人在承德殿缠绵的连晚膳都错过了,更是气的牙根发痒。 驻月见她生气,又看着她发髻上的并蒂莲簪子笑道 “这簪子寓意夫妻恩爱和睦,我觉得非常适合娘娘与君上之间的感情呢,并蒂莲花,相守相望,互相扶持,真当是羡煞旁人。” “你!” 如此讽刺之语叫郑良失了理智,见她一把拔下发簪,对着驻月骂道 “谁稀罕你们伏国的东西?!” 说罢,便扬手随意一掷,那簪子如同流星似的落入了漫天大雪中。 “娘娘……您……您……” 驻月惊讶不已 “您怎能如此轻视我的礼物呢,我是真心希望您和君上感情和睦的,这簪子寓意非凡,岂能如此弃之?” “寓意非凡?” 郑良眉眼一挑,计上心头 “那让本宫瞧瞧你的诚心,是不是真的希望我与君上感情和睦。” 她笑得鄙夷 “你去把簪子给我找回来,若是能找回,我便信你的真心。” “娘娘……” 驻月瞧眼前大雪纷飞 “白茫茫一片如何寻找?” “找不到?那便是虚情假意,这样的情谊我不屑要。” 说罢,便扬手而去。 “姑娘,你真要找啊?这会儿大雪纷飞,你在这雪地中寻一枚簪子,岂不是大海捞针,你,你可别冻坏了身子!” 吕瑶连忙拉过驻月,见她头发上都是雪。 “别找了,郑妃娘娘故意为之,你何须如此。” “瑶瑶……” 驻月摁住她的手说道 “我当然要找,这礼我是真心实意为她买的,我若是不找回,岂不是叫她怀疑我有他意?” 路过的宫人觉得奇怪,见这两人在大雪天里不知道干什么。 “瑶瑶……” 驻月笑着又问 “这会儿不知君上有没有闲暇呢?” 吕瑶聪明,一听便知话中意思,只见她点点头,立马回应道 “相国大人大抵走了,这会儿君上应该在殿内批阅奏章才是。” 嬴政这会儿刚送走李斯,正一个人在承德殿处理国事呢,可这奏章还未看几卷,李善全便匆匆入殿 “君上,伏越姑娘她……” “她又怎么了?早上不是去探望太后了?” 嬴政抬眼见李善全一脸焦急。 “怎么?” “方才吕瑶来报,说伏越姑娘似乎跟郑妃娘娘起了争执,这会儿郑妃娘娘罚她在雪地里找,找什么簪子,说找不到就疑她居心不良。姑娘这会儿正冒着大雪在那临凤园找了些许时候了!” “什么?!” 嬴政忽起身,连大氅都来不及披 “快,去瞧瞧!” 嬴政步子走的飞快,跟在后头的奴才连忙抱着大氅追了上去,待他到了临凤园,瞧着些许奴才驻足张望,定眼一瞧,那伏越果然在雪地里找寻着什么! “你,你这是干什么?现在大雪啊!” 嬴政急忙上去,将身上大氅脱下替她披上,见她的睫毛上都沾了雪花,冻得浑身打颤! 第216章 责罚 “君上……” 驻月脚底一软,栽入了嬴政怀中 “你找什么呢?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叫你在大雪天不要命了?!” “是我送给郑妃娘娘的簪子,娘娘疑我送簪子目的不纯,说我要害她,便拔了簪子丢弃在此,说我若是能找回来,便相信我的心无恶意。” “你……” 嬴政赶忙捧起她的手,见十个手指冻得通红 “她随意一说,你便信了?你刚回来一路劳累,这会儿又冒着大雪找什么簪子,你想病倒是不是!” 嬴政回头喊了声 “李善全,把郑良给孤叫到章台宫来!!” 说罢,他便弯下身子 “你的鞋袜大抵都湿了,快,孤背你回承德殿,要快点换一身衣裳才是,别一回来就病倒了!” 李善全见了连忙上前 “君上,让老奴来吧,君上怎能做如此劳累之事呢?” 这会儿嬴政是来了脾气,见他瞪眼骂道 “孤叫你去传郑良,你是听不懂孤的话了是吧?!” 李善全不敢再多言,撒开腿便往云台殿的方向奔去。 “君上,姑娘撅过去了!” 吕瑶在旁担心的直哭(戏精姐妹花) “快,你扶着她些,快回承德殿!” 众目睽睽之下,国君亲自弯腰背起驻月,只见他步子跑的飞快,一路还不忘叫人去请御医。 待李善全来了云台殿,郑良正坐在殿内喝茶烤火呢。 “娘娘,君上传您去章台宫呢。” “这是怎么了?公公怎如此着急?” 郑良见李善全忧心忡忡,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安。 “君上怎突然传我,不是那伏越在章台宫伺候着吗?” “哎哟娘娘,这会儿您怎还说这些呢,君上生了好大的气,您可得有些心理准备啊!” “生我的气?我许久不见国君,哪里还能惹他生气。” 郑良在此刻还不知何意,直到李善全说 “娘娘是不是扔了伏越姑娘送的簪子,还叫她在雪地里找回呢?那伏越姑娘在雪中寻了许久,这会儿都冻晕过去了,君上知晓了此事,才来叫老奴传您过去问话呢!” “什么?!” 郑良一激动,打翻了手中的茶盏 “她果真在雪地里寻簪子?我,我只是随意说说罢了!全然不知啊……” 待郑良忐忑不安地赶去章台宫,正好瞧见嬴政守在驻月床边。 见他满脸写着忧心,双手握着驻月的手不放。 “君上……” 郑良怯怯地迈入屋内,可嬴政并未理她。 她见气氛不对,那驻月方才还牙尖嘴利,这会儿却闭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演的哪一出戏。 “君上,这……伏越姑娘这是怎么了?” “你还敢问怎么了?!” 嬴政一脸煞气地扭头,恶狠狠瞪着郑良质问道 “伏越送你簪子,你若不喜收着不戴便是,为何要丢了,丢了便丢了,还要叫她冒着雪天把簪子找回来才能证明她心无恶意?” “君上……” 郑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喊冤 “君上,妾身无心之语,岂会想到伏越真的在雪天寻簪子呢!我,我实在冤枉,妾身也没疑她别有用心啊!” “你以为孤不知道吗?孤宠爱伏越,你便心有不甘,回回与她作对,前些日子你罚了她的朋友,你以为孤看不出来,你是对伏越不满,将怨气全撒在了她朋友身上!” “君上……君上……” 郑良泪眼涟涟,跪到嬴政面前喊冤道 “君上最不喜后宫争风吃醋,妾身是伺候君上最久之人,岂会不知,岂会明知故犯呢!” “你明明知道,为何还如此嫉妒?你叫她在大雪天去找簪子,不是要她的命吗?她刚回宫,一路颠簸,身子受的了吗?!” 这会儿嬴政是真的生气了,两人相伴十余载,嬴政从来没有对郑良如此疾言厉色过,这样的神色叫郑良心头直颤,这才明白自己中了她驻月的苦肉计了! “是她故意激怒妾身的!妾身冤枉!” 郑良气愤,一改方才柔弱,直着身子反驳道 “是她故意在妾身面前言行有失,所以妾身才气的扔掉簪子的!” “昨个儿伏越便将那枚簪子递给孤看过,还说并蒂莲象征着孤与你的感情和睦,还希望我们两个能永远如此相敬如宾,看样子……你也实在配不上了!” 一番话语犀利刻薄,搅得郑良心碎不已。 “君上……您怎能这样说呢?我与您相伴的十几载,为您生下扶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怎能用如此严厉的话语教训妾身呢?” 郑良哭的凄惨 “她伏越深受君上恩宠,我哪里不悦,难道,难道这些年的相处,君上还不了解妾身的性子吗?” 嬴政一双眼睛冷冷地望着她,语气压抑沉闷,他撇过头说道 “从前孤以为了解你,这会儿……却是真的不了解了……” “君上……” 郑良恐失恩宠,伏在嬴政膝上直哭 “您怎能如此呢?您宠爱伏越妾身哪里敢捻酸吃醋呢,这是没有的事啊!” 谁知嬴政撇开她的手,再度冷冷地说道 “你让伏越如此受罪,就别怪孤不顾念夫妻之情……” 他指了指外头,冷着嗓子下令道 “伏越在雪天找簪子找了半个多时辰,你也给孤去外头站着,站足了半个时辰才准回去!” “君上,君上……” 郑良连忙抓过嬴政的袖口哀求道 “您真要如此狠心吗?” “子姌,是你逼着孤不念旧情的,孤从未亏待过你,你为何……还要如此善妒呢?!” 嬴政的性子,只要下定决心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扭转,郑良入宫十余年,第一次遭了惩罚,她虽是心碎不已,急着为自己争辩,可嬴政的心都在驻月身上,对她的哀求视而不见。 她万念俱灰,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廊下,望着漫天飞雪,不仅身子冷,更是心寒不已! 屋内,嬴政沉着脸望着驻月,见她双目紧闭,身子许久才逐渐回暖了些。 “君上……”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嬴政焦急的模样 “伏越,你可醒了?可觉得哪里不适?” 第217章 明目张胆的偏爱 原就是假意晕了过去,驻月躺在床上将嬴政与郑良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我无事……” 她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方才郑妃娘娘说叫我定要寻回簪子,不然就疑我,我这会儿哪里能躺下,我要去临凤园。” 说罢她掀了褥子就要走。 “你躺下!” 嬴政下令道,一把将驻月摁回到了床上 “寻什么簪子,没了就没了,难不成你的心意孤看不明白,还需找回簪子表明?!” 见他脸上浮着怒气 “她如此对你,孤必然是要小惩以戒,叫郑良,还给后宫的妃嫔提个醒,若是谁再敢争风吃醋,用些个下作手段,不管孤与她从前情谊如何,都不会轻易放过!” “君上……” 驻月望了眼门外 “君上叫郑妃娘娘在屋外廊下站着吗?如今冰天雪地,冻坏了怎么办呢?她是长公子的生母,看在长公子的份儿上,咱们也不该如此待她的。” “无碍……” 嬴政搂过驻月 “十余年的后宫安稳的生活叫她忘了何为恪守本分了,竟敢带头争宠,孤这只是小小惩罚,叫她长些记性才是!” “君上日理万机,还要为了这些小事费心费神,实在是我不该,原想快点寻回簪子的,没成想一路颠簸体力还未恢复,这么些时间便栽倒了。” “你先躺着歇息,那簪子别管了,若是宫人们拾到自然会交给李善全,若是没有,待雪化了再寻便是,这会儿外头大雪,你可不能再去了!” 嬴政扶驻月躺下,又嘱咐道 “孤还有要事在身,你就躺着歇息,待会儿吕瑶会来照顾你的,孤晚上再来春遥殿看你。” “恩……” 驻月这会儿扮着柔弱的可人儿模样,略带疲惫地点点头 “君上,晚上您会来看我吗?” “会……昨个不是说了,你要陪孤好几天吗?可不能食言了。” 嬴政出了门,便瞧见郑良站在屋檐下一脸倔强,两人擦肩而过,嬴政也未再多看她一眼。 瞧着国君走远,郑良才明白何为心如刀绞,昔日恩爱不复存在,往日温柔都已烟消云散! 郑良自然也有自己的倔强,今日被如此对待已传的满宫都是,瞧着过往宫人一脸疑惑,更是觉得受辱,对驻月的恨意哪里会减半分,更是恨的咬牙切齿! “娘娘在门口站了半个时辰了,咱们也替惜夏报了仇,要不就此翻过?叫她回去?” “她哪里会听我们的,只怕要君上亲自开口叫她回去,她才会走……” 驻月和吕瑶窝在屋内,透过窗子恰好可以看到郑良的背影,如此冰天雪地,她就这么立在廊下一动不动。 “她原不至如此的。” 驻月叹道 “有一个长公子傍身,即便不这般争宠,君上又怎会忘了她呢,宫里妃嫔与国君之间,最好的局面便是相敬如宾,她原是有的……可惜……” 郑良站在廊下过了一个时辰,原嬴政叫她站半个时辰便可,可这会儿她心里有气,这般也是在自暴自弃,发泄怒火。 嬴政一直在承德殿忙碌,虽说忙,可也记得此事,见有了些时候,便叫李善全让郑良回去。 李善全去传了话 “娘娘,君上说让您回去呢,别在廊下站着了。” 郑良望向李善全,一脸的哀怨与怒火,吓了他一跳。 “君上亲口说的?” 她问。 “是,是君上叫老奴亲自来跟娘娘说的。” 郑良冷笑了声 “君上怎不亲自来?他不是最爱往这春遥殿钻吗?!” “娘娘……” 李善全连忙劝道 “万万不可再这么说了,这会儿君上好不容易消气了,您可不能再惹了他。” “呵……” 郑良冷笑了几声,颤抖着双腿,由嬴政手下的太监缓缓扶回了云台殿。 入了夜,嬴政又陪着驻月用了晚膳,两人窝在这春遥殿不出门了。 这会儿他就坐在驻月的床上,瞧着她在镜前梳妆。 “今天冻了些许时候,可是好了?” “恩……已经无碍了……” “孤替你出了气,你可顺心了?” 这话一出,驻月回头瞧他,还假装不懂地问 “君上此话何意?” “你还在孤面前装呢,你以为孤看不出来,你就是想为了惜夏出这口气,才故意在那雪地里找什么簪子,这般忍气吞声的性格可不像你。” 嬴政也不恼,笑得宠溺 “你一反常态,孤便知你要作妖,既然知晓你的计谋,孤也只好将计就计,配合你,也算……是给郑良一些提醒,毕竟也是她先做的过分了。” “君上既然知道,不配合也可啊!这会儿却又来拆穿,我倒是有些无地自容了。” 驻月也坐到了床边,见嬴政语气温和 “你们女人之间这点小伎俩,怎么逃脱得了孤的眼睛,孤如此明目张胆地偏爱你,希望你不要恃宠而骄,惹孤生气。” 说罢,他两手撑在身子两侧,露出几分闲散模样。 “怎么?” 驻月瞧他笑得有他意。 “孤今日替你出了气,你还不替孤宽衣?” 说罢,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带。 “你送的玉带钩,孤可是日日都带着。” “历史上对您的描述,和如今您在我面前的样子,实在大相径庭。也与初见您时的印象大不相同,若是知晓您私下是这样的……” 驻月说着伸手解开了嬴政的腰带,见他一把拽住自己的手,凑近了问道 “怎样?你还想逃出孤的手掌心不成?” 两人缠绵至深夜,直到驻月忘情地扯断了床帏上的纱帐,嬴政才停下来。 “明个儿,大抵要叫奴才们笑话你了……” 嬴政看着纱帐上的窟窿直笑。见驻月侧过身子将头埋在褥子下不言,他才止住了笑意。 “怎么了?你还害羞了?” “明天就不让您进春遥殿的门了!” 嬴政笑着搂过,抚着她的肩头打趣道 “不让孤来?若是哪天孤不来,你或许又要生气了呢。” 见他眉眼温和,驻月又起身一脸歉意地说了声对不起。 “怎么了?又想到了什么坏主意?” “今天我都听卜安说了,您前些日子病倒了,今个儿又叫您背着我从临凤园走到春遥殿,可有累着?或者……哪里不适?” 见她这会儿倒是跟头小鹿似的乖巧,伏在自己身上满目歉意 “对不起,我没想到君上会来背我……” “孤虽是君王,寻常不做劳损身体之事,可毕竟也是个男人啊,背你这样的小事哪里会受累,况且……” 嬴政对着驻月笑笑 “难道方才……你觉得孤有累着?” 两人互相依偎着,驻月见嬴政不怪自己今日设计郑良一事,又大着胆子问道 “君上,明天我想出宫一趟,调查蒋里行凶一事,不知您是否能恩准呢?” “恩……” 嬴政点点头 “叫李信同你一块儿去吧,记住了,冒险的事不要做。 第218章 寻找证据 李信同吕瑶一块儿随着驻月出了宫,调查蒋里一事迫在眉睫。 “这都过去许久了,哪里还有什么留下,大抵想查出什么也难啊!” 吕瑶见驻月着急,又提醒道 “若是查不出什么,可怎么办?若是……查出了什么,但君上却因郑妃娘娘为长公子生母而不为你主持公道,又该怎么办呢?” “无碍……” 驻月回答道 “我只是想查明事情真相罢了,并不为结果,君上自然也不会因为此事而处死郑良,就算君上降责,那些王族宗室也不会让君上这么做的。” 三人来到了蒋里居住过的地方,如今这里都已成一片废墟,残垣断壁被烧的焦黑,很明显有人在此放了一把大火,让他蒋家上下老小都未逃过。 驻月也不顾朋友劝说,一脚便踏入了废墟。 “姑娘,这里都烧的面目全非了,哪里还有证据?” 李信不懂驻月何意,见她在这片废墟中搜寻着什么。 “倘若蒋里全家真是被奸人所害,现场应该能留下什么有效的证据才是。” “可这片废墟如今都在大雪之下,咱们若是要找,也不容易啊。” 吕瑶见驻月执着,也不再多劝。三人找了个树枝在雪地扒拉,也不知驻月口中的证据为何物,总之看到了奇怪的东西便留意些许。 “你们在做什么呢?” 路过的邻居觉得这仨人奇怪,便驻足询问。 “你们若是要找蒋里,那是找不到啦,他们全家都出事儿了。” 驻足的是位老人。 “老人家,请问您知道他们家出了什么事儿吗?” 见老人疑惑,似乎有些戒备,驻月又笑着解释道 “那蒋里去年还欠了我些许钱呢,说今年岁旦时便还我,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他人来,便亲自走一遭,谁知……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讨钱?那你怕是讨不回来了咯。” 老人家笑笑 “他蒋里作恶太多,似得罪了什么权势之人,一夜之间全家被杀,连他那个小儿子也未逃过。” “老人家您可知晓其中缘由?” “我一个糟老头哪里能知道,就听说……他蒋里在宫里当差,大抵是攀上了什么权贵吧,有一天突然这口袋多了些许金银,出手阔绰,在咱们这儿胡吃海喝,喝醉了酒无意中说出口的。说,说什么他们一家要飞黄腾达了,再过些时日便带着一家老小搬去他地住,不留在咸阳了。” “那这会儿蒋里人呢?” 老人家似乎有些忌讳,沉默片刻又悄悄说道 “我也是听说,说他在宫里得罪了人,被杀了,咱们也没见着尸首,就听见有一晚,他们屋子里的大人孩子哭作一团,到了后半夜,便失火,所有人都被烧死了。” 他摆摆手,自顾自说道 “就是造了太多的孽,是报应啊……” 见老人家自顾自走远,余下的三人面面相觑,驻月分析道 “大抵是行刺一事失败,这个幕后指使怕蒋里泄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们全家封口。” “那还要继续在这片废墟里找吗?” “找,自然找……” 好在蒋里的家不算大,三间屋舍加个院子,虽说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也被大雪压得面目全非,但扫开雪,还能瞧见屋内落了一地的餐具摆件。 三人在废墟里转悠了半天,眼瞅着找不到任何有用的证据,驻月忽将目光落在了床榻边一条还未完全烧完的褥子前。 驻月大着胆子挑起褥子,忽地,里头掉落了两块黑乎乎的东西,驻月定眼一瞧,两条长长弯弯的骨头,只瞧一眼,驻月便明白是什么了。 这会儿也不忌讳什么,驻月伸手就将骨头拣起,发现这骨头里外焦黑,似乎不像是火烧导致的。 “这是什么东西?” 吕瑶不知,凑近了问,驻月淡淡地回应道 “是人的肋骨,这大小,大抵是孩童的……” 这简单的一句话差点没把吕瑶的魂给吓掉,只见她吓得往后一躲,差点没栽倒! “你,你拿着这个做什么?” “我觉得奇怪……” 驻月举着半根肋骨说 “寻常若要叫骨头烧成这般焦黑,定是要碳化了,可是……你们瞧这骨头拿在手中并不觉得酥松,我怀疑……这骨头里有我想要的证据。” 眼瞅着驻月将骨头揣怀里呢,吓得驻月直叫唤 “姑娘也不忌讳,他若真是死人的骨头,咋能叫你这样揣着。” “都死了,我还忌讳这些做什么,这蒋里一家死的冤枉,我这也算是为他洗涮冤屈啊,这会儿他变了鬼怎么也不该来索我的命吧!” 一行人回了宫,驻月便匆匆去往徐福的道观,想叫他看看。 这徐福倒也不像历史上说的那样,是个纯纯的骗子,似乎还有几分本事,当驻月再度他入道观时,许久未见的徐福倒是吓了一跳! 他想起了昔日驻月在这儿误食了春药差点闹出事儿,国君是生了好大一场气呢,这会儿这麻烦的女人怎么又来了。 “姑娘!” 徐福唤了声,将她拦在了门口。 驻月虽是觉得奇怪,可这会儿也不关注这些,掏出怀中的肋骨便问。 “徐道长,您给我瞧瞧,这骨头是否有什么奇怪之处?” 那肋骨在徐福面前晃了晃,徐福还不知何事,一时半会儿摸不着头脑。 “姑娘拿的是何种动物的肋骨?这有什么奇怪的?” 徐福接过骨头,驻月才悠悠说道 “那是孩童的肋骨。” “什么?!!” 徐福吓得大喊一声,差点将骨头甩飞了! “您是道士,什么怪力乱神之事没见过,还怕区区一根骨头不成?” “你这突然掏出根死人的骨头,我当然会怕啊!!” 两人在门口说的有来有回,跟看相声似的,瞧徐福扯远,驻月又连忙提醒道 “徐道长见多识广,可帮我瞧瞧?为什么这骨头焦黑呢?看着不像是被火烧过的。” 徐福听着里头似乎有事,便也静下心来研究一番。 “瞧着确实不像被火撩过的,若是能叫骨头沁的如此焦黑,只怕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这人生前曾遭了他人下毒暗算,才至于此啊!” 第219章 宫内遇袭 “果然是下了毒?能查出是什么毒吗?” 驻月急着问。 “这我倒是瞧不出来……” 徐福又拿着细细看了遍 “若是您看不出什么,我便拿去给宫里的御医瞧瞧……” 驻月刚想拿回,谁知徐福的神色忽变的有几分严肃 “姑娘稍等……” 他又拿着肋骨细细查看,忽又拿指甲刮了刮 “姑娘你瞧,上头是否有金色如粉末似得东西附着?” “什么?” 驻月凑近细瞧,就见徐福拿着骨头在阳光下晃了晃,果然有一层不易叫人察觉的金粉稀稀落落地附着在上头。 “这是……什么?” “姑娘不知道?你是哪里拿来的这根骨肉?” “道长可看出了什么?” “等会儿,等会儿……” 这会儿徐福低头深思,过了片刻又抬头 “姑娘稍等片刻,我似乎在某部医书中见过这种情况。” 那徐福也忘了之前春药一事,转身便往道观跑去,驻月不明所以也急忙跟了上去,那徐福跑进一间小屋,也不多做解释,就开始朝那堆满竹简的小山开始翻腾起来。 “我从前炼丹时查看医书,上头有写到过这种情况,说是……一种较为稀有的剧毒会令人的骨骼产生这种异变!” 驻月瞧徐福翻腾许久,直到他突然开怀大笑,举着竹简乐道 “瞧瞧……还真被我找到了!” 徐福捋了一把胡子娓娓道来 “这是一种稍微一点便可致死的剧毒,这种毒十分特殊,他国没有,而楚国却盛产。楚国有些人用这种毒养蛊,这毒名千夜,源自山体深处的一种金属物质,产量稀少,要取这种毒药十分麻烦,所以物以稀为贵,他人很少见到,我也是第一次见呢。据说有些巫师会用这种毒来养蛊,吸食千夜而活的五毒据说世间无解,中毒者必死无疑!不过……这种蛊一般养成甚难,五毒食千夜而不亡的属万中无一啊,能养成此蛊的定是道行极高的巫师。姑娘是哪里得来的这东西呢?” “养蛊?世间无解?” 驻月看着手里的肋骨隐隐不安 难道……那看似温柔善良的郑良在私自养蛊下咒?难道她是道行极高的巫女吗?她恨自己如此深入骨髓,不惜这般代价也要除掉自己? “不……没什么。” 驻月朝徐福行礼道 “今日一事,还请道长为我保密才好。” 见她心头有事不肯多言,徐福也不再多问。 驻月回了春遥殿,一路上想着当初自己被逐出宫门修长城的时候,难道……悄然之间已被郑良下了蛊?她,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若她真有世间无解的剧毒在手,何不趁自己放松警惕时下毒呢?何须这般大费周章。不过……她若是真的下毒,那自己还真是防不胜防啊! 驻月恍惚间踏入春遥殿,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温柔的郑良竟有如此毒药,这件事嬴政大概也不知,她果然不是个简单的女人,甚至比自己想的更厉害!能戴着假面具十几年如一日的扮演贤妻良母,她的这份隐忍,还真不是常人所为…… “姑娘,您回来了,外头天冷,先喝口茶吧……” 端茶而来的并不是吕瑶,而是在春遥殿做事的太监,驻月也没多加注意,恍惚间接过茶盏,这刚坐下准备喝一口,谁知眼底忽闪过一道明晃晃的银光,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束寒光忽朝自己刺来! 连大声尖叫都来不及,驻月便瞧见那寻常不引人注意的太监忽面目可憎,举起刀子厉声喝道 “伏越!拿命来!!” “啊——” 一阵惊叫划破天际,驻月的反应极快,反手便向手中的茶盏朝那行凶的太监砸去,那杯盖打中了他的额头,片刻间驻月寻到了逃生的机会,就见她在地上翻滚了一圈从刀下逃过,正欲夺门而出,谁知那太监反应也快,又抢过一步擒住她的衣领,一把将其拖倒在地! “别怪我!” 那太监看着瘦小,可力气却大,单手将驻月牢牢钳制,骑在她身上抬手便要刺去! “谁!你是受谁的指使?!” “是你的仇人!” 那太监行此丝毫不带犹豫,一刀便朝驻月面部刺来,两人扭打在一块儿,驻月极力挣脱,那刀落空,擦着驻月的发髻而过,割断了她不少头发。 驻月也没功夫多问,一时间天旋地转,驻月拼死抵抗,好在身子并不算柔弱,挣扎之间竟一脚踢中太监腹部,将其踹飞。 那刀咣当一声落在远处,两人互看一眼,忽地不约而同朝那刀子扑去。 驻月速度奇快,一把夺过刀子,那太监竟扑上来还要争抢行凶,驻月忽被点燃了杀意,见那太监穷凶极恶,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刹那间不再多想,举起一刀,狠狠朝他肩头刺去! “啊……” 那太监吃痛,挣扎了几下逃出刀口,温暖的血液喷射在了驻月脸上,见他东蹿西逃,又举花瓶砸来。 “谁派你来的?是谁?是不是……郑良?” 这两个字一出,那太监的表情明显从惊恐变成了惊愕,还不等驻月再言,他又扑了上来。 “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死!你我虽无冤无仇,可我被人抓住了把柄,不死也活不成了!!” 两人扭做一团,驻月牢牢握着刀子,见这人甚至难缠,连半点口风也不愿透露,宁愿自己死也不说出幕后主使。 局面混乱不堪,殿内洒满血迹,当驻月体力不支要落下风时,终于心一横,狠狠朝那人的喉头刺去! 仅一刀,便将那脖子刺了个对穿! 那太监抻着脖子,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形如僵尸般朝驻月走了两步,忽栽倒在地,再也不动。 见他真命丧自己手中,驻月才忽地一泄力,瘫倒在地。 “呼……呼……” 她大口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眼睛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尸体许久。直到一声尖叫打破了死寂! “姑……姑娘……” 吕瑶何时来了驻月也未发现,她扭头看向吕瑶,此时的驻月满脸是血,双目瞪得浑圆且布满血丝。那身衣裳上的血迹如同梅花似的刺眼,寻常可爱活泼的驻月,在此刻倒真像是个冷血的杀手。 第220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娘娘,听说前几日云台殿的郑妃娘娘被君上责罚了,叫她一人在春遥殿罚站呢。” 已静谧许久的飞羽宫,这会儿可又开始热闹起来。 “她不是仰仗自个儿是君上的第一个姬妾,自诩与君上感情最为深刻,不论做了什么,君上都不会责罚她的,怎么这会儿……这深厚的十余年感情不凑效了?” 这会儿赵无垠正倚在镜前梳妆,满脸春风得意,听说郑良被责罚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寻常就烦她总拿与君上的感情说事儿,这会儿……倒也算是让她碰了回钉子了,她以后若是再敢在姐妹面前装作一副正妻的派头,我还真是要拿这事儿好好讽刺讽刺她了!” 给她梳头的婢女也嘲笑道 “谁叫她自不量力,去找伏越的麻烦,那伏越与国君几月不见,这几日正是感情深厚的时刻,她还自不量力的要给伏越一点颜色瞧瞧,这下子怕是丢脸的都不愿出云台殿的门了!” “哈哈……” 赵无垠笑道 “她还以为她是十多年前颇受宠爱的郑美人呢,以为生了个长子别人就拿她没办法了,虽然我也不喜伏越,可这会儿她倒是误打误撞给我也出了口气,郑良寻常自视清高,这会儿……哈哈……还有脸出现?” 见镜中的赵无垠露出几分不屑,撇着嘴角讥讽道 “以为生了个儿子就有多么了不起了,生儿子谁不会?生的有出息才是好!瞧瞧她生养的扶苏,过于软弱无能,听说前两月还把君上给气着了!” “娘娘,咱们何不趁此机会,除掉郑妃呢?” “咱们?咱们哪有这本事。” 赵无垠看了眼侍女笑道 “我可还没看够戏呢,你瞧瞧……那郑良与伏越水火不容,咱们这会儿得隔岸观火,见她们打的死去活来两败俱伤之时,再坐收渔翁之利,才是妙策!” 见她拣了支雕金桃形红珊瑚步摇簪在头上,左看右看,甚是满意。 “除掉郑良虽好,可若是做的露了马脚便会引得君上厌弃,我可不做不利于我之事。这郑良也真是蠢,偏偏要与那伏越斗,她这一把年纪了还争什么宠爱,难道不该为自己的儿子多谋些好处才是吗?” 说罢,她看向摇篮里的亥儿笑得温柔 “国君宠爱伏越就让他去宠呗,这会儿伏越还未生下孩子,若以后她也生了公子,那我们……便也不能作壁上观了。” 赵无垠抬手摸了摸亥儿的脸蛋笑道 “今个儿难得好天气,带着亥儿去承德殿见见他父王吧,咱们不争宠爱,可这父子之情也不能让他淡了……” 春遥殿原本就清净,人也不多,驻月与那行凶的太监打斗结束了才引来了吕瑶的注意,见这满地血光,差点没叫吕瑶吓得晕过去。 “姑娘!姑娘……” 她战战兢兢跑去扶驻月,见驻月的眼神冷冷的,似还沉浸在方才的杀戮之中。 “你,你可有受伤?” “我无碍……” 她抬手想安抚吕瑶,才发现双手没了力气,浑身颤抖不止。 嬴政这会儿刚下朝往春遥殿来,这还未走到宫门口就察觉到了一股异样。 大抵是心有灵犀,驻月此刻的惶惶不安叫嬴政也感受到了几分,方才心情还不错,这一脚刚踏入春遥殿的宫门,便心头难安。 “今日这春遥殿怎么有些冷清?” 李善全瞧国君脸色不对,连忙安抚道 “是因为伏越姑娘没来迎驾,君上觉得寂寞了吧?” 嬴政加快脚步,刚走到殿门口,就瞧见一具满身是血的尸体躺在殿中,这四下散落的物件凌乱不堪,更有着浓烈的血腥味。 “伏越!” 嬴政忽觉不妙,大喊一声,才发现坐在角落的驻月。 “君上……” 驻月起身想行礼,可此刻的她太过落魄,满脸的血不说,看着神色也恍惚。 “这……” 李善全跟着也大吃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这……这……” 嬴政急忙扶过驻月,发现其浑身颤抖不止 “有人要杀我,他要杀我……” 驻月忽泄掉了所有力气,倒在嬴政肩头无力地说道 “有人要害我……” 宫里忽窜出个行凶的刺客,闹得人心惶惶。嬴政将驻月带去了承德殿,经此一事驻月颇受打击,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手中染血,更是心有余悸,战栗不止。 “姑娘怎么样了?” 嬴政在承德殿外召见了来给驻月号脉的御医。 “回君上的话,伏越姑娘是受了巨大打击才致心虚体乏,待微臣开几日安神汤服下,便不会有大碍的。” 待御医告退,嬴政才面露怒气 “宫里怎么会出刺客?那个太监到底是谁?为何要对伏越痛下杀手?!” “回君上的话,奴才方才已去调查过了,那太监叫小宁子,是伏越姑娘回宫后便指过去伺候的,姑娘说春遥殿不大,自己也不是主子,所以也没要多少奴才,那小宁子寻常就在殿内整理庭院,劈柴担水罢了,寻常话也不多,也不起眼,不知……不知这会儿是怎么了,狗胆包天敢在国君眼皮底下行凶。” 嬴政满目不悦,甚是愤怒 “寻常好端端的相处,这会儿突然痛下杀手,里头定有人指使。他一个小小太监敢动孤身边的女人,若不是他人借了胆子给他,这太监,又岂敢在秦宫内行凶?” 嬴政望向门外积雪,淡淡地说道 “看样子是有人恨伏越得宠,已经容不下她了……” 他又问李善全 “伏越睡下了,没有孤的命令不准他人去叨扰。那春遥殿死了人不吉利,你派人去打扫干净后便空出来,那里有了脏东西,伏越也不能再去住了……” “君上……” 李善全试探性地问道 “要叫姑娘住在承德殿吗?” “不……” 嬴政摇摇头,似有无奈 “承德殿现在还不方便,孤记得章台宫还有处院落,叫凝心阁,虽说不大但十分雅致,曾经是先王午休小憩时的住所,你吩咐人去扫到空出来,伏越搬去那儿住。” “是……” 李善全接了命令刚要退下,嬴政又喊住了他 “这次要多派几个得力的侍卫守着凝心阁,若是再出现今日之事,那孤……便要不客气了!” 第221章 惶惶不可终日 赵无垠带着亥儿行至章台宫半路,便听说伏越遇袭一事,先是一惊,随后笑道 “还真有人那么大胆子,敢在国君眼皮底下杀人了。” “娘娘,我们这会儿还去章台宫吗?那伏越遇袭,国君这会儿定是不悦,咱们若去……” “去,自然得去……” 赵无垠看了眼在乳母怀中的亥儿。 “我是带着孩子去见他父王的,又不是去争宠夺势的,没准……还能给君上指点指点,叫他知晓何人会犯此大错呢!” 嬴政进屋内见驻月双目紧闭不愿说话,也只是抚了抚她的额发,温柔地安抚道 “若是孤知晓谁要害你,孤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嬴政看向密室方向,似有些犹豫,也并未久留,这刚出屋,就见李善全传话,说赵无垠来了。 “这会儿她来做什么?” 嬴政果然不悦。 “赵娘娘带着小公子来的,说是许久未见君上,今日天气又好,便过来问安。” 嬴政不语,李善全见状又问 “要传娘娘吗?” “恩……” 嬴政声音低沉,点点头回应道 “传……” 这人还未进殿,笑声就已经飘来,赵无垠仍像从前似的张扬。 “快到章台宫了听说伏越妹妹遭人暗算,这会儿可如何?妹妹受惊了,可有受伤?” 她也不顾嬴政面色铁青,只顾自己张扬。 “君上,伏越妹妹可还好?” 嬴政瞟了她一眼,冷着语气问 “你来做什么?” “君上……” 赵无垠也不生气,直接倚到了嬴政肩头上 “妾身还能来做什么,亥儿许久不见他父王了,今天哭闹着要见您呢,这不……斗胆跑来了。” 嬴政心情依旧低沉,见她将孩子递到了眼前,瞧亥儿粉扑扑的小脸蛋望着自己正笑呢,这为父哪有不疼爱孩子的,只见他终于扯出了一抹笑,轻轻点了点亥儿的脸蛋。 瞧国君笑了,赵无垠又说 “伏越姑娘人呢?我既然来了,也应该去瞧瞧,方奴才们传的凶,说那春遥殿到处是血,姑娘差点被杀,这会儿定是害怕呢,让我去安慰安慰她。” 说罢她起身自顾自就往承德殿里屋内走去。 “站住!” 嬴政立马喝住了她,给赵无垠吓得一激灵 “你若是带亥儿来看孤,那便在殿内呆着,里屋不许去!” 不去就不去呗,谁还真想去探望她不成? 赵无垠不引人注意地翻了个白眼,就扭着身子走到了嬴政边上。 “君上可知行凶之人是谁?” “怎么?你很在意?” 嬴政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股阴冷。 “当然在意。” 赵无垠笑得妩媚 “有人竟敢在秦宫内,在国君眼皮子底下行凶,如此胆大包天之事,这还不反了天了。还敢伤害君上最宠爱的女子,这不是摆明了跟君王叫嚣嘛。君上定要细细查明,切勿放过这样的阴险之人!” 这会儿嬴政哪有心思想其他,他心中隐隐察觉到是何人,赵无垠虽是张扬刁蛮,可做事向来没什么城府或是计划,心思过于简单一眼便被看穿,若是她所为,那跑来说这些废话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作何? “你还有事?” 见她似乎赖着不走了,嬴政下了逐客令。 “君上……” 赵无垠撒娇道,倚在嬴政肩头逗着他怀中的亥儿说 “难得雪停了,咱们带着孩子去临凤园走走如何?这会儿伏越妹妹也睡着,这承德殿守卫森严,定不会叫她再受伤害的。” “孤还有事未做,你若想去,叫奴才们陪着。” 说罢,他将亥儿递还给赵无垠,起身又说 “天气冷,别带着孩子在带头瞎转,免得把孩子冻了。” 这赵无垠见国君不欢迎自己也不恼,也知自己献媚讨好无用,这会儿眼前的君主心思都在屋内的伏越身上呢,自己可不会自讨没趣,今日来也只不过是叫他见见亥儿,不忘父子之情罢了! “君上既有要事,那妾身也不便打扰。” 赵无垠难得不胡搅蛮缠,起身行礼道 “若是妹妹醒了,君上可要跟我也说一声,免得我这心都挂在妹妹身上,担心她的安危呢。” 看似宁静祥和的秦宫时时风云变幻,郑良自从受罚便再也未出过宫门一步,前些日子受辱,心气过高给气病了,缠绵病榻已有数日。 “秋楚……” 她坐在床头唤了声,秋楚如今成了郑良的心腹。 “那小宁子的母亲可有安排了?” 秋楚见主子脸色铁青,点点头轻声说道 “前几日就派人送了银两,早早给打发出咸阳了。” “你刚才去章台宫打探了消息,那小宁子如何,可有得手了?” 秋楚摇摇头,直言道 “据说……伏越反杀了小宁子,一刀刺穿了他的脖子,那,那小宁子当场便暴毙了!” “当,当真?” 郑良直起身子,拽着秋楚的衣袖连连质问 “她还能杀人了?她,她把小宁子给杀了?那小宁子不是说春遥殿寻常人就少,是最好得手的吗?!” “娘娘……” 秋楚连忙端茶安抚 “是,确实是伏越一人所杀,奴婢听人说,待国君赶去,伏越失魂落魄,这会儿还在承德殿昏睡呢。”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郑良连连摇头 “你不是说她手无缚鸡之力吗?怎么……还能奋起杀人呢?!” 她又突然拽住秋楚的衣袖质问道 “那君上可有疑心于我?那小宁子死时可有透露什么?” “娘娘……” 秋楚见郑良原就青着脸,这会儿瞠目结舌的样子看起来甚是恐怖 “小宁子哪敢透露,他老母亲的命不要了吗?他什么都未说,若是说了,咱们云台殿哪里能这般安静呢!” 这话音刚落,门口的奴才匆匆入殿传话 “娘娘,国君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郑良吓得连连栽倒在床上,也不知嬴政是否知晓真相,到底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来探消息的,一时间给她弄得手足无措,甚是狼狈。 “娘娘……您别激动……” 秋楚连忙安抚 “君上定是什么都不知的,若是知晓,定李公公带您去承德殿问话,又怎会亲自来云台殿呢。” 第222章 若即若离 嬴政阴沉着脸踏入屋内,郑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君上……” 虽说国君气场威严骇人,可也只能强装镇定,就见她欲起身行礼。 “免了吧。” 嬴政抬手示意,语气冷冷的,连表情都淡漠了几分。 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郑良瞧嬴政这副模样便知,他明明知晓自己病了, 却不是柔声细语地伸手来扶,只自顾自坐在了边上,连靠近些许都不愿。 两人四目相对无言,都在摸索着对方的心思,嬴政眼底全是试探,就见他的指尖缓缓敲打着桌面,像是审查犯人似的,将床上容颜憔悴的郑良看的心惊胆颤! “听说你病了,可是因为前几日之事?” 嬴政终于开口了。 郑良这会儿倒是不敢随意回答,摸索片刻明白嬴政无他意后,才缓缓开口道 “是妾身身子弱,在屋外站了些许时候便有些受凉了,倒也不碍事。” 嬴政又起身,背过身子望向窗外,此时屋内的氛围压抑至极,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君上,今日您来云台殿,是否有要事呢?” “子姌……” 嬴政忽唤起了郑良的小名,他又转身看向郑良,背光之下的嬴政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可郑良隐隐已察觉到,此时他脸上浮现的表情定是有着几分杀意。 “何事?” 她扯起一抹淡笑。 “今日伏越差点在春遥殿被人杀了,此事,你可知晓?” “被人杀了?” 郑良装出一副惊愕模样。 “那伏越可有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在章台宫内行凶呢?” “你可知此事?” 嬴政的眼睛牢牢攥着郑良的视线,叫她连片刻的心虚与恐慌都难以逃脱,如此氛围之下,郑良只觉得胸闷难熬,心脏像是被他人握紧般难以喘息。 她看向嬴政,倒也算冷静,这会儿人都已经登门来问罪了,自己怎能轻易认罪呢,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扶苏着想,即便是嘴硬逞强,也不能坦白。 “这件事,你可知道?” 嬴政的语气原就低沉,这会儿带着几分怒意更是叫人胆寒心惊,也好在郑良内心够强大,就瞧她深吸了一口气,扬着笑脸缓缓开口道 “君上疑我?” 她笑了笑,摇着头 “妾身这几日都未出云台殿,怎么派人杀她呢,况且……春遥殿的人,妾身怎么会认得。” 她主动迎接了嬴政冷漠的眼神,又再言 “即便我不喜欢伏越,也不会蠢到在君上您眼皮底下杀人的,此事若被发现,君上还怎么可能容得下我。” “真不是你?” 嬴政似乎不信。 “不是……” 郑良浅浅的回应着 “君上若是想寻出犯人,应该多去其他宫问问,嫉妒伏越得君心的人,又岂会只有妾身一人。” 她扯了块帕子擦了擦嘴,又操着柔弱的语气说道 “妾身已经深知伏越的厉害,哪里还敢再惹。倒是君上,若不想伏越再受今日伤害,也应当顾念着其他妃嫔才是,这般恩宠,怎不会惹来杀意呢。” 嬴政原还算沉着性子,听郑良这般说,忽又压低了嗓子提醒道 “孤为君王,孤宠爱哪个女人难道还要征求他人同意?看他人脸色?她们若是不悦不依,不留在秦宫便是,怎么?秦宫没了这几个人便过不下去了?!” 一番话语言辞犀利,像是说给他人听,又像是在警告郑良,郑良从来也未见国君这般偏袒一个女人,心中虽有不甘,可国君面前也不敢多言造次。 “是,君上说的是……” 见她病歪歪地倚在床头,嬴政的语气软和了些许。 “子姌既病着,那孤也不久留了。” 留也留不得,郑良也不开口挽留。 “恭送君上……” 待嬴政将要走出屋子时,又转身说道 “子姌,今日的话孤信你,希望你不要骗孤。你陪孤十余年了,孤知晓你的不易与苦楚,自然也怜惜你的付出与隐忍,孤敬你,也尊重你,希望你不要将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断送了。” “是……” 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郑良虽是点头回应,可当她踏出要害伏越的这一步时,便知无回头路了。 驻月在承德殿的屋内醒来,见周边无一人守着,嬴政也不在,她躺在床上缓了许久,才想起来自己方才杀人了! 如井喷般的血浆喷洒在地,叫人作呕,虽说这会儿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可驻月仍觉得四周有一股血腥味飘散着。 她恍惚起身,只觉得身子乏累,这屋内的摆设倒是简单,除了桌案柜中摞着些许竹简外,似无其他。 嬴政虽是一国之君,可行事主张简单朴素,屋内也未有奢华之物,倒是这墙上挂了把十分精美的宝剑,引起了她的注意。 隐隐似乎听嬴政介绍过,这是秦先祖留下的传家之宝,秦先祖养马出身,一直不忘当年艰难,也教导历代秦王英勇无畏,敢争敢夺! 驻月知晓这把宝剑对秦国的意义,也不敢乱摸,只是盯着瞧了片刻,又见这面墙旁边的书架上放了不少古籍。 大抵是方才经历了生死时刻,这会儿驻月只想静一静,她随意拿了卷正要看,发现架子旁放了个莲花香炉,感觉甚是突兀。 在书卷旁放香炉,不怕突然倒了点燃书籍吗? 驻月瞧了眼,又突然觉得这间屋子格局似乎有些奇怪。 这面墙十分空旷,只挂了把剑,但其他几面墙要不置了架子,要不用屏风装饰,只有此处,透着几分怪异。 她的手抚过墙面,而墙的另一头,赵协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清楚地感受到了屋外有人,而且不是嬴政,他能听到轻唤的脚步声在来回踱步,指尖划过墙面传来的沙沙声响。 难不成今天这个惊世秘密就要曝光了?! 这给赵协打了个措手不及,正团团转寻着合理的借口呢! “为什么要放个香炉?” 嬴政似乎从来也没燃过香啊。 驻月伸手刚要触碰,嬴政来的恰好来了! “伏越!” 那莫名其妙提高的嗓门吓了驻月一跳,回头就瞧见嬴政一脸错愕地望着自己。 第223章 邪物 这会儿嬴政的心都差点跳出喉咙口了,如是自己再晚来一步,伏越无意中就要触动机关,到时看到里头的赵协,那便是惊天动地,无论自己作何解释,她定是要气疯了! “你怎么醒了?” 嬴政连忙牵过驻月的手,将她带离了那面墙。 “御医说你受了惊吓,应当躺下好好休息才是。” 他抚过驻月略泛青的脸颊。 “这次是孤失算,竟让如此胆大包天之人伺机接近你,差点害了你一条命。” “寻常奴才定不会有这胆子,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有人……容不下我……” “你觉得会是谁?” 驻月看着晃动的烛火,眼神虽是笃定,可如今自己手里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万万不能打草惊蛇的。 “这秦宫的人都有嫌疑……” 一双眼睛望向嬴政,见他神色不安,将驻月搂入怀中安抚道 “孤知晓你和郑良不和,方才孤亲自去问过,郑良也亲口告诉孤,她说除了簪子一事叫她有气外,这些事……她一概不知。” 她自然不会承认,没有有利的证据指认,她便有逃脱的借口。 “你放心,若孤知晓谁是凶手,定不轻饶!” “即便是您之前宠爱过的妃子,也一样不饶吗?” 驻月望着嬴政,眼神像是审视,又像是试探, 这样赤裸裸的视线嬴政并不喜欢,只见他点点头,笃定地回答道 “既然她们容不下你,那孤,也容不下她们……” “今日我去蒋里的家调查过,发现了些许证据。” 驻月摸出那根肋骨。 “这是什么?” 嬴政伸手刚想接过细看,驻月淡淡的来了句 “大概是蒋里孩子的肋骨。” 这话一出,嬴政眼睛瞪的有两倍大,立马把手缩了回去。 “你,你揣着这个做什么?” “君上不觉得奇怪?” 驻月拿起烛台靠近肋骨说道 “寻常的肋骨若是烧的如此焦黑,定是生脆,一捏就成粉末了,而这根肋骨虽是通体发黑却如此完整,君上您瞧,骨头上还隐隐可见一层金色的粉末。” 嬴政凑近细看,果然有一层淡淡的金粉。 “这是什么?” “我方才去问了徐道长,道长说这是楚国特有的一种毒药,名千夜,中此毒之人五脏六腑皆会溃烂化成血水,这毒还会沁入骨髓,若不及时得到救治,必死无疑。” “楚国?” 此话一出,嬴政立马想到了来自楚国的郑良。 “徐道长还说……楚国的巫师会用千夜来下蛊,以千夜为食长大的五毒是世间至毒,没有任何解药能救,只需一点,哪怕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是救不回来的!” “宫里严禁巫蛊,何人敢在孤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个下作之事?!若真有此事,此人罪大恶极,定要严惩!” “今日我去调查蒋里一事,怕是有人害怕真相暴露急于要我的命,也管不了是不是在秦宫,便要对我痛下杀手了!” 驻月看向嬴政又言 “那蒋里的尸首如今在何处?他也是突然毒发而亡,若他跟家人中的毒都是千夜,那此事……不就是这个幕后主使要对蒋里这个刽子手赶尽杀绝,叫他永远都闭上嘴吗?!” “你要调查?” “我只想真相大白,若有这么个人三番五次要我的命,我岂能束手就擒?” 嬴政看着驻月,见她神色坚毅果敢,不知何时起,她这副蹙眉沉思的样子竟与自己有了几分相似。 那云台殿,嬴政前脚刚走,郑良倚在床上病怏怏地唤着侍从,郑嬷嬷与秋楚进屋,见她满脸的泪。 “娘娘……” 秋楚上前扶过,郑良歪着身子念道 “将床下的簋拿出来。” “娘娘!使不得啊……” 郑嬷嬷见了立马阻止,旁的秋楚还不知何事,一脸茫然。 “不碍事的,秋楚既然是自己人了,就不该对她有所隐瞒,拿出来……” 就瞧着郑嬷嬷打开了郑良床底下的地砖,从里头取出一座食盘大小的簋,带着盖子,见此物已有了些许铜锈色,大抵是有些年头了。 “这是……” 秋楚虽不知何物,可心头隐隐不安,那簋上雕着纹样甚是怪异凌乱,叫人恐惧。 郑嬷嬷似乎习以为常,瞧她气定神闲的模样打开盖子,秋楚伸头一瞧,竟是条拇指粗细的蜈蚣,正盘成团歇息。 “啊——” 秋楚忍不住惊叫一声,吓得连连后退。 “别怕,它是我饲养的宠物,从楚国跟我来的,都已经十余年了。” “娘娘,这,这……” 从前还叫自己觉得温柔端庄的郑妃娘娘,竟有如此邪物做宠物,这会儿再看她,总觉得她的眉眼隐隐显露着几分怪异惊恐。 “你可别喊太大声,把旁人给引来。” 郑良伸手抚摸着蜈蚣,那条蜈蚣竟乖乖地从郑良的指尖慢慢爬到了她的掌心。 “它是有灵性的,帮了我很多忙。” 说罢,郑良还将蜈蚣捧到脸颊上蹭了蹭。 “我可以这般逗它,你们可千万别碰,它的体内含有剧毒,若是不小心被咬上一口,那是必死无疑的!连救都来不及!” 这惊悚怪异的一幕看的秋楚浑身直冒冷汗,那最是平易近人的娘娘这会儿如同鬼魅般令人胆颤,秋楚站在一旁不敢靠近,更是不敢逃离。 “娘娘,你要用这个杀了伏越吗?” 郑嬷嬷问了句,郑良笑道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用上它,原以为这秦宫的女人没什么本事,无需叫我如此费心的,我已经许久没用上此物了,没想到……她伏越竟三番四次死里逃生,逼得我……不得不痛下此手了!” 郑良看向秋楚,秋楚心头一惊,知晓此事要落在自己头上了! “此物虽毒,可也只能用上一次,我的爱宠若是咬了人,便会死去,这件事,万万不能再失手了。” 见秋楚站的远,吓得浑身直打颤,郑良莞尔一笑,摇摇头安抚道 “这会儿还不是时候,方才国君刚来质问我,大抵是怀疑到我的头上了,最近……咱们云台殿还是消停些的好,外头不管发生何事,咱们暂时都别管,避避风头。” 第224章 骑虎难下 秋楚知晓自己骑虎难下,原知道眼前的娘娘有另一面,可也没想到她是如此佛口蛇心,养这样的毒虫为宠物!怕是隐藏了这些年,连国君都还未能看清她的真面目! “秋楚,若以后得了时机,你愿为了本宫出生入死吗?” 秋楚这会儿哪里还能摇头,只能战战兢兢地点点头 “若有用得到奴婢的地方,奴婢必万死不辞!” 郑良瞧她害怕,一看便知没这胆子向驻月透露秘密,她笑着,将蜈蚣放了回去。 “我听说王贲今天要入宫汇报军情,这会儿大抵在章台宫了,你也许久未见他了,这会儿……你就去看看他吧。” 秋楚同郑良相处的这些日子,已相当了解她的为人,她此意听着是好心,实则是叫自己去章台宫打听些消息罢了。 “是……” 这会儿秋楚完全不敢忤逆郑良,只能点点头,硬着头皮去了章台宫。 雪已经停了,这几日天气稍有回暖,正是化雪之时,秦宫上下都透着股寒意,刚历刺杀的章台宫戒备森严,嬴政调来了些许侍卫,不仅将原先的春遥殿封锁,还叫驻月搬去了凝心阁,这会儿离承德殿又更近了。 秋楚借来探望惜夏为借口,在惜夏屋里小坐了片刻,如今秋楚跟驻月有嫌隙,惜夏自然看的出来。 “伏越为我出头,叫你主子当众难堪,这会儿你是不是更恨她了?你为什么要恨她而亲近郑妃娘娘呢?” 惜夏不知王贲一事,在她看来,秋楚突然讨厌驻月一事来的莫名其妙,还以为她是嫉妒驻月得了国君恩宠而心头不满。 “我哪里恨她亲近郑妃娘娘,只是如今我在云台殿当差,自然更重视娘娘,你总不能叫我身在云台殿,这心里总放在伏越身上吧,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受娘娘责罚。” 这几日惜夏的气色好了些许,知晓驻月为她出了口恶气,这原是凝在心头的郁结终于散了。 “你回来吧,咱们一块儿在章台宫不好吗?前几日伏越差点在春遥殿被杀,听的我是心惊胆寒,如今她又搬去了凝心阁,这会儿章台宫上下戒备森严,出入的宫人都要一一盘查报备,我们若是再见也难啊!” 惜夏握着秋楚的手说道 “我感觉国君如此宠爱伏越,封妃是迟早的事,没准封后也大有可能啊!” “封后?” 秋楚一惊 “伏越跟你说的?” “不是……” 惜夏摇摇头在秋楚耳边轻声 “前些日子李公公跟咱们说的,他说国君有意立后,可伏越却不答应,我猜伏越大抵是想等自己有所出了再被立为王后,这样一来朝臣也不会不满了。” “国君真要立伏越为王后?!” 秋楚连问两遍,实在不敢相信,此事若叫郑良知晓,岂不是叫她嫉妒到发狂?! “八九不离十了,所以李公公叫咱们这些日子做事当心点,待伏越被立为王后,就把咱们拨过去伺候她。” 见秋楚目光呆滞,惜夏推了推 “我都这么跟你说,你可知道我的意思了吧?你还是早点离开那个郑良,回到伏越这儿来才是啊!待伏越为王后,还有谁会欺负咱们呢?” 秋楚没有回应,只是怔怔起身,岂会想到那个不分半点权力的国君竟然会想立伏越为王后,,若伏越为王后,郑良哪里还会心慈手软,怕又是一场恶战! 她浑浑噩噩地走出了惜夏的屋子,只要一想到自己已经卷入了无法抽身的后宫争斗之中便不寒而栗,那个阴险心机颇深的郑良,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伏越登上王后宝座,定是拼尽一切办法也要抢过来的! 只见她低着头冥思苦想,实在想不出办法脱身,如今已深陷泥沼,谁也救不了自己了! 就在她为自己的未来而感到心烦意乱之时,眼前走来一位大人,她连头都未抬,便行礼道 “参见大人。” “哎,你可知伏越今日是否在宫中?” 这? 秋楚一愣,是王贲的声音。 抬眼一瞧,果然是他! 许久未见,只觉眼前的男人似乎比从前更有男子气概了,也瞧着黑了些许,听闻他这几月一直在战场厮杀,想必颇为劳苦。 “王,王贲大将军……” 秋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真的遇见他,一时慌乱手足无措,脸也瞬间升温! “你可知伏越今日在不在宫中?” 王贲笑容有度,他看了眼秋楚,又喃喃自语道 “我许久未进宫了,还以为能瞧见她,前些日子才想起来她之前托我办事,我给忘得一干二净了,还希望她别怪我。” 怎么,怎么瞧着王贲把自己完全忘记了呢? 秋楚心头一紧,试探性地问道 “王将军,您,您可还记得奴婢?” “什么?” 王贲扫过秋楚,也没怎么听他说话,只是又看向承德殿。 “我去问问君上,今日难得入宫一趟,还是得跟她道歉的好,省的下回见面她还得生我的气。” 秋楚怎么也不敢相信,他竟然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她低头看了眼王贲腰间的佩剑,原来那枚同心结也不翼而飞了! “你若是不知,我也不便打扰……” 说罢,王贲迈开步子便往承德殿走去。 “他竟然……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秋楚立在原地,看着王贲越走越远,委屈的泪水再也止不住,见她摇头哀叹命运不公,原是朝思暮想的情郎,这会儿哪里记得自个儿,真当是天大的笑话! 王贲入宫自然不是为了伏越而来,前方战事需向国君汇报,他刚回咸阳只在家中睡了一晚,今早儿便早早入宫面圣。 而此时……驻月正和李信还有吕瑶在那乱葬岗挖蒋里的尸体呢!! “姑娘,这种事情雇人来便好,何须自己动手啊?!” 吕瑶原是最怕死人的,这乱葬岗又阴森恐怖,若是陪别人,打死她都不肯来,这会儿也算是舍命陪君子了! “这会儿我哪里还能信别人,不亲自挖出蒋里的尸体一探究竟,我还真不放心旁人来呢!” 驻月抡着铁铲,李信也是豁出去了,同她一块儿挖呢! 第225章 干起了老本行 “伏越姑娘,你就不怕这些?寻常我们出征在外,是见惯了尸首,怎么……姑娘你也一点不怕呢?” 李信瞧她抡铲子抡的起劲,哪里有怕的意思 “我怕尸体?” 驻月嘿嘿一笑,颇为得意 “我怎么可能会怕这些,这死人有什么好怕的,静静躺着又不会害你,活人才可怕呢!谁知道那帮有血有肉的家伙会不会在背后给你一刀!” 见她喃喃自语 “从前我还专干死人的活儿呢,怎么可能怕这些!” 好在蒋里的尸首埋得不深,也幸亏当初拉尸体的那两家伙偷懒,觉得此人死相诡异不敢多看,只是扔到山头草草掩埋,这驻月和李信挖了没多长时间,便探到了当初蒋里死时所穿衣物。 “挖到啦!!” 驻月一脸捡到宝的表情,给吕瑶吓得蒙眼不敢瞧! 原就中毒而死的蒋里这会儿都已烂的剩下一副骨头了,哪里还剩皮肉,瞧着身旁李信不敢动手,驻月也不怕,直接一把扯开了已经烂的只剩一点了的衣衫。 尸体是随意填埋的,这会儿都歪七扭八的散落着。 “这尸体果然有问题!” 驻月也不在乎太多,拣了块骨头就说 “瞧,骨头也是呈黑色,只是这具尸体的骨头还没有完全变黑,只剩腿骨还是白的,大抵毒素蔓延至心脏的位置蒋里就暴毙了。” 李信和吕瑶就瞧着驻月拣了根指骨,擦了两把就揣兜里了。 “姑娘,这脏东西岂能污了姑娘的衣衫,还是放我这儿吧。” 李信恐她是强装镇定,主动伸手,驻月摆手示意 “这是为我找到幕后主使的证据,我岂会介意。” 说罢,又扯开一些破布衫,妄想再搜集些许证据 “姑娘,你虽然不介意,可也不能这样胡来啊,这尸体埋在这儿有些日子了,可脏的很呀!” 吕瑶扇着飞起的尘土至皱眉 “别的我还能陪你一块儿,这样的事儿我实在无能为力!” 忽地,有一片亮闪闪的东西掉落在了那具尸体上。 “什么东西?” 众人伸头一瞧 “是一片金子……” 驻月拾起细细察看 “被压得变了形,不知道是什么。” 吕瑶也伸头看了眼。 “似乎是半片蝴蝶的翅膀。” “他怎么有这个东西?” 众人不解,吕瑶瞧这片被压得薄薄的金子,略带疑惑地说 “这好像是镶嵌在什么物品上的装饰,寻常咱们用的屏风,柜子,有些妆奁,不是都会嵌金片装饰吗?” 她看向驻月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王宫贵族才能享有,他一个侍卫,怎么可能会有金子做的东西。” 驻月瞧着这片被压得卷曲的金片,若有所思地说道 “也许,这是个线索,回去我问问宫里的金匠是否见过。” 驻月拣了那枚金片,又拣了段蒋里的指骨揣怀里回了章台宫,连澡都来不及洗就得知王贲回宫了,这不又火急火燎地跑去兴师问罪去了! 那王贲率兵征战楚国,虽小有成就,可又没达到嬴政期望的,嬴政哪里会嘉奖他,反而还将他训了顿,说其领兵能力不及其父王翦,给他训得灰头土脸的,正拖着步子一脸懊丧地准备回家呢! “王贲!” 驻月见王贲身影,一嗓子吼住了他 “是你啊……” 这会儿王贲臭头丧气的,哪里还有心情跟驻月问好。 “你,你……” 她拽过王贲生气地质问道 “我之前不是千叮万嘱,叫你来替我的朋友过生辰,你,你还备了礼的,怎么会忘了呢?!” “我就知道你要为此事责怪我,方国君也训了我一顿,怎么……怎么你们两个这般心有灵犀,骂人都挑一天的。” 王贲也没心情解释,从袖中取出了当日所买的那柄玉梳塞到驻月手中 “我刚被国君训斥,你可别训我了,之前错过生辰也是没办法的,城外大水,我得为百姓着想,就算当日是我爹生日,我都不能抛下百姓为他贺寿啊,何况……何况是你朋友了……” 他指了指玉梳,面无表情地再度开口道 “你替我送了吧,还有……你别白费心思替我牵线了,我王贲如今还未能建功立业,哪里有时间去想什么儿女情长,就算对方是绝色,我都没心思了……” 说罢,他招招手,就这么自顾自走了。 “这家伙……” 驻月瞧他那副落魄的样子,又看了眼承德殿。 “难道被嬴政骂的很惨?连跟我打趣的心情都无了?” 驻月没回凝心阁,而是打算将今日所得的两样东西分别给徐福还有宫里的金匠瞧瞧,可还未来得及去呢,便被嬴政抓了个正着! “你出宫一整天了,弄得灰头土脸的是为何?” 嬴政得知此次王贲攻打楚国一事失利,正生气呢,瞧见驻月贼头贼脑的,还以为她又要做什么危险之事,用颇为恼火的语气审问了她。 “我打算去趟徐福那儿。” 见嬴政吹胡子瞪眼的,驻月便知他正因王贲一事有气无处发泄呢。 “不许去那儿。” 说罢,嬴政牵过驻月的手,拉着她往承德殿走去 “陪孤喝几杯。” “君上,君上……” 驻月被嬴政牵着无法挣脱,只见嬴政脚下生风,走的飞快。 “君上,这会儿我还不能陪您呢,我,我……” “怎么了?” 听她说不能陪自个儿,嬴政一挑眉,更气了。 这国君虽是高大威严,可这会儿生气的样子颇像一只急于求安慰的大猫猫,驻月知晓他是想寻个地方大吐苦水了。 “我今天去了个很脏的地方,这会儿身上全是灰,可能还沾了些许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得先去洗个澡,待我沐浴完,便去找您,如何?” “沐浴?” 嬴政一挑眉,方才那股怒气消了大半,笑得颇有深意 “这快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你要去沐浴?” “恩……我这会儿,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我挖了一天的土,这头发里估计能抖出好几斤泥呢。” 驻月点点头,还未意会嬴政笑中之意,挣脱了手便要走。 “慢着!” 谁知嬴政反应更快,又一把拽住了她。 “孤见晚膳还有些时候,就陪你一道去吧。” 第226章 共浴 “早知道您整日想这些,我便不跟你说了……” “怎么?你还不乐意孤陪你?” 这会儿嬴政是一扫方才怒火,笑得高兴。 “你离孤这么远做什么?屋里水汽太大,孤都快看不见你了。” 嬴政倚在浴池边,隐隐约约瞧见驻月缩在了某个角落里 “孤在雍城时便与你一同沐浴过,再说如今你我之间……你还需遮遮掩掩的吗?” “可是……” 驻月瞧着满屋的烛火 “这里烛火太亮了些……” “过来……” 嬴政根本不听她寻借口,已然沉醉于这会儿的独处之中了。 “伏越……” 嬴政又喊了声,瞧那团模糊的身影压根没有靠近的意思,嬴政又唤道 “你不过来,那孤便过去。” 就听见一阵水流声缓缓而来,驻月拿他没办法,连忙喊道 “我过来!那您可要答应我,不准胡来!” 嬴政望着那团身影缓缓靠近,只见水雾之下的驻月楚楚动人,一头长发随意盘起,散乱的几绺发丝贴着修长的脖子,这会儿她仍是难以抛下羞涩,眼睛四处望着,却独独不看向嬴政。 “水温似乎太高了些。” 这会儿她笑得有几分尴尬,被水润湿的手掌抚过发梢,寻常的一个动作,在这时看来,却颇有魅力。 “怎么不看孤?” “我哪里能像您这样,一点也不懂害臊是什么意思……” 驻月嘟哝了两句,刚要继续说,这身子便被一双手臂环住,还不等她逃,嬴政的吻已袭来。 “方才您还气呼呼的,这会儿却又……” 寻了空隙驻月刚说上两句话,这嘴却又被嬴政堵上了。 “难道你希望孤总是气呼呼地跟你说话吗?” 嬴政搂的紧,两人在池子里闹得水花四溅,将旁边悬挂的衣衫都给淋湿了。 “君上这会儿可是消气了?” 待两人沐浴完,天都黑了。这会儿驻月正给嬴政梳发,见他神色似乎又稍稍缓和了些许。 “您心头有气,却又来闹腾我,我原只是想洗个澡换身衣裳便去徐道长那儿的,这会儿……天都黑了……” “怪孤?” 嬴政一挑眉,笑得肆意 “可孤怎么记得……方才是你搂着孤的脖子不肯放呢?” “您!” 驻月拿过一件长袍,也不忌惮,直接扔在了他的肩头 “您自个儿穿衣裳,我可不伺候了!” 说罢,便坐到一边抱着膝故意生气。 “今天出宫调查,可有查出什么?” 嬴政心头还放着这件事,不止驻月,他也想知道是谁如此狠毒,为杀驻月竟可灭口。 “果然如我所想,那蒋里也是死于千夜之毒。” 驻月的神色变得严肃,她看向嬴政 “我这几日走访,听他先前的邻居说,蒋里在死前半月,突然发了笔横财,说要带着全家去他处生活,也有意购买宅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突然自尽,还带着全家一起呢?况且……他的小儿子一直得病,是他的心头宝,怎么可能痛下杀手,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你可有猜到是谁了?” 这会儿没有证据,驻月自然不敢轻易妄下定论,如今的线索零零散散,这会儿只是慢慢将它们收集起来,只待一根丝线将它们串联起来。 “不急。” 驻月笑了笑,甚有把握 “天下没有完美的犯罪,只要他做了此事,必定会留下线索,我倒也不急……需慢慢收集证据,让他绝无狡辩的余地!” 嬴政笑着走到她身边坐下。 “明天陪孤出趟宫,去王翦府中一趟,可愿赏脸?” “怎么?” 这会儿他的神色又变得稍稍严肃了些许,驻月见嬴政披着衣裳恐他着凉,又伸手给他穿上。 “王翦病了几日啦,大抵是此番王贲率兵也未达到他的期许,这年纪大了,被儿子一气,大抵就这么病倒了。想来王翦随孤多年,一直是孤最得力的一员猛将,若是这会儿他一病不起,孤还真有些犯难呢!” 嬴政拉过驻月悠悠说道 “孤确实有意培养王贲,王贲有其父之勇,却少了些许领兵的能力,其实此番能大挫楚国锐气,孤还是很欣慰的,可他还年轻,孤若是过于夸奖,他定自鸣得意,若是就此轻敌,那可得不偿失了。” “王贲还年轻呢,还有机会历练。” 驻月正欲起身给嬴政戴冠,谁知刚站起来便觉眼前一黑,胃部一阵不适感忽地涌上心头。 “唔……” 她捂嘴转身,似有几分反胃之感。 “怎么了?” 嬴政见状也立马起身关心。 “不舒服?” 见她脸色有些泛白。 “有些犯恶心,大抵是方才洗的太久了,太过闷热,这会儿又有些凉,胃部不适了些……” “要不要宣御医来瞧瞧?” 嬴政抚过她的额发 “要不明个儿你在凝心阁休息,孤一人出宫?” “不,我也是难得和君上一同出宫,怎能错过呢,只是有些许不适罢了,睡一晚便好了。” 嬴政点点头 “那今夜孤便不来叨扰,叫吕瑶在旁伺候,若有不适不能忍,定要告诉孤。” 第二日两人一早便出了宫,这也是驻月第一次去王翦家中做客,君王出行的声势比自己想的又小了些许,并不是大张旗鼓,闹得人声鼎沸。这趟嬴政仅带了几十奴仆,随行护驾的还有李信,除了他以外,让驻月没想到的是从未见过的蒙毅竟也在其中。 他骑着白马同李信走在队伍的最前头,虽只是远远看了眼,就瞧此人虽是年轻,可生的面如美玉,目似繁星,身高八尺,姿颜雄伟。这小生模样的长相配如此高大威猛的体格,还真是有些违和呢! “方才你上了马车就一直掀帘子看外头,你打量着孤不知道你在看谁吗?” 这会儿嬴政似有了些醋意,话一出口,驻月立马将探出去的脑袋缩了回来。 “蒙毅生的俊朗,还真是非常吸引你们女人的目光呢。” 嬴政喝了口茶,说的悠悠,可话中有气,驻月也不是听不出来。 “您误会了,我只是久闻蒙毅大将军的大名,可一直未见过此人,有些好奇罢了。” 第227章 王翦府中做客 瞧嬴政生气,驻月老实了,赶忙解除误会 “我一直以为他是生的五大三粗,豹头环眼的男人,没想到……他倒是一副美男子的模样。仅仅只是好奇这些罢了,可没其他意思。” “你敢有其他意思?” 嬴政瞪眼看着驻月 “坐到孤身边来,你随孤出宫,还敢瞧别的男人!真当是放肆!” 两人一路嬉笑,嬴政心情大好 “蒙毅一直驻扎北边与匈奴抗争,这会儿独留了他哥哥蒙恬一人驻守。” “君上调他回来是为何?” “你与郭开联手弹劾李牧时,孤便叫他回来了,想着得选出个令孤放心的将领一举歼灭赵国!叫他再无回旋余地!” 嬴政看向窗外 “这件事可不能再拖了,孤没有那么多时间与他们周旋……” 过了不久便到了王翦府上,那王翦如今年过半百,驻月以为他病着定是卧榻休养,结果,这老头竟只穿了件单衣在院中舞剑呢! “哎呀呀……君上怎突然大驾光临,怎么,怎么没人通知老夫呢?!” 王翦大惊,连忙收剑相迎 “王贲这臭小子做事是越发不当心了!怎不通报于我!” 这会儿王贲就站在嬴政边上不吱声呢! “是孤不提早与你们说的,回回早提,即便孤只小坐片刻,也叫你们忙碌,这会儿王大将军正病着,又岂能叨扰呢。” 在王翦面前,嬴政倒少了几分帝王的傲气,见他笑得热烈 “看样子王大将军还宝刀未老呢!病着舞剑还能如此气势磅礴,这旁人看了……也是胆寒三分啊!” “哪里哪里……我老啦!” 两人互相谦逊着入了大堂落座。 “老夫只是偶感风寒,并不严重,还叫君上特地跑一趟,实在不该啊!” 王翦笑得高兴,见国君身旁女子的穿着不像侍婢,可她却未落座,只毕恭毕敬在旁候着,恐其是新进宫的娘娘失了礼,便主动开口询问道 “君上,这位是……” “她啊……” 嬴政笑得更加热烈,看了眼驻月,又带着几分小骄傲地向王翦介绍道 “她就是那个英勇无畏,替孤走了趟赵国,收买郭开的女子啊!” “是她?” 王翦瞬间睁大了眼睛,连连赞叹 “姑娘,真乃是女中豪杰啊!这令诸位大臣都束手无策的事儿,竟叫姑娘做到了!真是佩服,佩服啊!” “大将军过奖了,是君上寻常教导的好,若无君上提点,小女子又岂能做到呢。” “您就别夸她了,小心她过于骄傲,无法无天了!” 这场谈话倒是轻松愉快,嬴政也不为别的,只为探病,众人聊了些许时候,李善全又匆匆跑入堂内。 “君上……赵国郭开百里加急传来的密函,刚送入宫中见君上不在,这会儿又送到王大将军府上了,现正在外头候着呢!” “快传!” 这会儿嬴政眼睛都亮了,立马起身,众人听闻也都围拢过来。 那送信的是秦国细作,还未来得及喘气便将密函递到了嬴政手中 这会儿众人都不敢喘气了,驻月更是握紧双拳,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完成了任务,也不知那郭开是否说到做到,更令她忐忑的是,那李牧……是否会因自己的这趟入赵而真的被贬去了边界。 嬴政瞪圆了双眼,那眼睛都快粘到密函上了,见他神色凝重,一字不落地看完后,忽瞧了眼驻月,这一瞧不要紧,给驻月吓得以为自己搞砸了,刚想开口询问,嬴政又突然仰天大笑道 “哈哈……哈哈……伏越,孤可得好好嘉奖你了!” 他拿着密函在众人面前扫了一圈,提高了嗓子说 “那赵王果然昏庸,郭开联合诸位大臣对李牧一番弹劾,竟还真夺了李牧的兵权,把他贬去做驻守匈奴的小兵啦!” 众人听闻大喜,连连恭贺,只有嬴政身旁的驻月明白,自己虽不负众望,可也害了忠臣李牧,这会儿也不知该喜还是悲,只能立在原地默不作声。 “如今攻赵便是最好的时机!诸位可有自荐的?!” 嬴政高兴,大手一挥又言 “此次攻赵,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能顺利攻破赵国,孤定重重有奖!!” “君上!让老臣去!” 王翦这会儿虽是病着,可斗志高昂,这嬴政话音刚落呢,他立马抱拳自荐。 “老将军真要去?可如今你身子不适,行军打仗是否吃得消呢?” 王翦虽已白发,可这会儿精神抖擞,目光如炬 “君上,老臣虽年事已高,可这行军的能力分毫未见,又加上老臣也与赵军交过手,知道他们的深浅,若是派老臣去,定不负众望的!” 一听自己的爹要领兵,王贲又立马抱拳示意 “君上,让微臣也去吧!此次进军赵国,微臣定不会再有失,不会叫秦白白错失此次机会的!” “你?” 嬴政的笑容逐渐缓和,他沉默了片刻 “你刚从楚国的战场回来,这么快又要带兵攻打赵国,这体力可有恢复了?” 王贲恐国君不答应,捶了捶胸口示意 “微臣年轻,又岂会觉得劳累。” 嬴政大概是有些忌惮王贲率兵攻打楚国的时候战绩不佳,此次攻赵意义重大,若是错失机会,叫李牧又翻了身,这灭赵的计划又得延后。 王贲见国君不语,似在衡量利弊,刚想开口再自荐一回,谁知旁边沉默不语的李信忽然开口道 “君上,让微臣与王翦大将军同去吧!定不会叫君上失望的!” 此话一出,嬴政眼前一亮,众人瞬间哑口无言。 这会儿的李信是相当年轻,还未挑的起这般艰巨任务过,也不知他是自视清高,还是不知此仗利弊,总之这初出茅庐的少年将军说出的这番话,倒叫众人有几分怀疑他的能力。 “你?” 嬴政似乎也没回绝的意思,他看着李信,同样目光炽热,这人虽是年轻,可做事也算稳妥,若是叫他同往,或许…… 只见国君沉默片刻,忽抬手拍了拍李信的肩头,大笑道 “好!孤给你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此仗……你可别叫孤失望!” 第228章 疑似有孕 嬴政心情大好,命王翦为主将,李信为副,调拨二十万大军兵分两路出发,此仗意义重大,不仅关乎秦国未来,更是关乎赵国存亡! 从王翦府中回程,嬴政也没回宫,而是命车马调转了方向,去了别的地方。 “君上还有哪里想去?” 嬴政这会儿心情大好,一路上都挂着笑,他让驻月坐到身侧,将她搂入怀中。 “从前你不是陪丹湖中谈心过,孤一直耿耿于怀,这次,能不能也陪孤去湖心赏雪呢?” “这事儿您还能记挂到现在呢!” 驻月这会儿也说不上不高兴,虽是知晓李牧此次在劫难逃都因自己,可当今世道,立场不同,实难和平共处。 众人一块儿来到了宫外的湖心赏雪,这船也不是从前提过的小舟,倒是一条相当气派的龙船。 “因为你的帮助,总算是解了孤心头一桩难事,这片刻的闲散与宁静,孤也只想跟你独处了。” 两人坐在船中围着炉火,上头架着热乎乎的茶,外头虽是白雪皑皑,可船舱内倒是暖和。 “你是不是在为李牧感到惋惜?” 嬴政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事。 “君上看的出?” “恩……” 嬴政点点头,望着湖光山色也是感慨。 “孤知道李牧是个难得的忠心之人,也是个领军能力极强的将领,他这一身本事落到了昏君头上,又执迷不悟,不仅断送了前程,也忹送了自己一条性命,实在可惜啊……” 嬴政笑得有些无奈 “这等忠君之臣不为秦国所用,孤也是遗憾的。” 见她失落,嬴政又搂过驻月安抚道 “以后这样的事,即便你想自告奋勇,孤也不会让你再去了,你瞧你……这会儿的样子,好像是要哭了……” 驻月倚在嬴政肩头望向湖面,今日天气甚好,阳光穿过浓厚的云层洒在湖面上,像是镀了一层金箔般耀眼,远处山峰白雪皑皑,与天连成一线,孤寂,壮美,此时历朝以来画家笔下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之境落入眼中,历史的厚重感徐徐袭来,搅得驻月心头似有一团火,沉闷且压抑。 忽地,胃中像是引燃了一颗小小的炮弹,毫无预兆地往喉咙口直蹿,驻月还来不及回避,就疾步走到窗边连连作呕起来。 “伏越……你怎么了?” 嬴政急忙追了上去,抚着她的后背关心 “身子不适了?昨夜没睡好吗?” 这会儿驻月捂着嘴正难受,连话也说不出来。 嬴政又赶忙递上水,见她想呕呕不出,连连摇头 “最近总觉得胃里不舒服,像是有团气似的总往上走……堵得我心头难受。” 此话一出,惹得嬴政眼前一亮,他沉默片刻,又扶过驻月的肩头小心试探道 “伏越……你,你是不是怀孕了?” “怀孕?” 这两字一出,也叫驻月眼前一亮,她怔怔地看向嬴政,见他眉眼温柔,笑得温和。 “我,我怀孕了?” 她喃喃自语,似出于本能般的抚过小腹,一股从未有过的柔情与感动涌上心头,这是一种十分新鲜的感情,像是听到怀孕两字后便突然爆发,叫人猝不及防! “孤瞧你这几日胃口不佳,又这般反胃,大抵是有孕了!伏越……你,你有了孩子!你有了孤的孩子了!!” 嬴政大喜,也顾不得君王威严,冲出船舱朝李善全大喊道 “李善全,快!快回宫!把御医都请到凝心阁去!快!” 瞧一向沉稳的国君这会儿大喜,李善全一时不知为何。 “君上,这……这才刚来呢,就要回去了吗?” “当然,你还不赶紧去准备!要快!” 这会儿嬴政无法抑制笑容,见李善全还呆在原地,他脸一沉,呵斥道 “伏越怀孕了,你还不赶紧叫御医去凝心阁候着!若是谁来晚了,孤定要严惩!” “啊?” 这会儿轮到李善全大惊,后又立马咧着嘴大笑,连连鞠躬 “恭喜君上,恭喜君上!奴才这就去传话!奴才……奴才这就去传话!!”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宫,这会儿嬴政乐的无边,马车跑的飞起,他又恐驻月颠簸伤身,一路将她牢牢搂在怀中,说了些许展望未来的话。 可这些话,连一个字都没落入驻月耳中,这突如其来的身孕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这会儿她怔怔地倚在嬴政怀中,不知如何是好。 瞧嬴政高兴,可自己根本没准备好做母亲啊,母亲到底要怎么做呢?这会儿在她心头升起了一丝疑惑 母亲,又该是什么样的? 众人很快便回了宫,惜夏和吕瑶瞧国君带着驻月匆匆回宫,以为有大事发生,结果嬴政用从来没见过的笑脸嘱咐她俩 “快,去给伏越多加一床毯子,往屋内多点些炭火,别叫她着凉了!” 惜夏和吕瑶面面相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会儿手忙脚乱的也没时间多问,就瞧见驻月脸色有些苍白地倚在床上望着满屋子的人来来回回忙碌。 嬴政又是笑,又是感慨,坐在床边不舍得撒手。 “君上……” “怎么?” 他又忙问 “是否哪里不适?” “不……” 驻月见他手足无措,笑着摇摇头 “御医都还未确定,君上就这般高兴了,要是希望落了空,君上该难过了。” “怎会落空呢!孤是做过父王的人了,绝不会看错的!” 那奉命而来的御医浩浩荡荡来了十几个,见他们来,嬴政又立马起身嘱咐 “快,你们快给伏越号脉,这几日姑娘胃口不佳,还连连呕吐,是不是怀孕了?” 怀孕?! 这在一旁看热闹的吕瑶还有惜夏更是欣喜若狂,两人握着手,还未等到消息便乐的直蹦! 众御医哪敢怠慢,排着队一个个上前号脉,驻月这会儿还觉身处云里雾里的,只见着一屋子的人笑得热烈。 她看着嬴政,见他背着双手也难掩激动,这一时半会儿好像真感受到了腹中有孩子在动似的,也不免被气氛感染,跟着高兴。 可众太医号完脉却未露喜色,众御医不言,却似有话。 第229章 一场空欢喜 “怎么?” 嬴政瞧出异样 “伏越是不是怀孕了?” 见御医神色凝重,连带着驻月也跟着紧张起来。 瞧这帮人支支吾吾的不说话,嬴政方还高兴,这会儿又沉着脸呵斥道 “有什么就说!要是再敢支支吾吾,信不信孤砍了你们的头!” 这群御医一听,吓得连连跪下,为首的战战兢兢地回应道 “君上,微臣们……并未探到伏越姑娘的喜脉啊。” 此话一出,嬴政与驻月的心瞬间跌落谷底,连带着旁边的惜夏吕瑶都不敢笑了,这一屋子的人本来还是欢天喜地的,这会儿又变得死气沉沉。 “胡说什么?!这,这姑娘又是胃口不佳,又是反胃,岂不是有孕?” “回君上的话,姑娘如此大抵是近几日身心劳累所致,睡眠不足也会引起脾胃不佳,待老臣开几副药调理些日子便会好的。” 这下子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了,嬴政恼火,挥着袖子叫众人滚出去,瞧驻月躺在床上笑得尴尬,更是心疼不已。 “怪孤,还未确定的事便如此激动,叫你失落了。” 嬴政又连忙安慰。 “无碍的,只是叫君上空欢喜一场,见您如此喜欢孩子,我倒有些对不住您了。” 驻月笑着抚过空空如也的小腹。 “都说母子连心,若是有孕,我想我也会有几分感觉的。” 嬴政恐她难过,便也躺到了床上,将她搂在怀中安慰。 “来日方长,咱们还有机会……” 两人同被而眠,驻月这会儿强装不在意,可也无法掩盖内心的失落。 “君上喜欢孩子?” “是更喜欢你与孤的孩子。” “那……” 驻月倚在嬴政怀中轻声问道 “我若是生不出孩子,怎么办?你们这些古人不是最重视子嗣,女人也要母凭子贵。若我无所出,您会不会像这些人一样,就不再喜欢我了?会对我日久生厌?” “你哪里知晓的这么多歪理?” 嬴政又搂进了怀抱 “虽人们常说母凭子贵,但在孤看来,是子凭母贵而已,孤喜欢你,才会更加重视与你一块儿生养的血脉,你说的这些话啊……过于迂腐咯。” 没想到还能被古人说迂腐,驻月笑了笑,终于高兴了些许。 “即便你无所出也不要紧,这王宫里有孩子的母亲那么多,过继个到你名下根本不算什么大事,你难道没听说过吗,先王也是过继在了华阳太后名下的,这些……你根本不用操心啊!” 嬴政瞧她倚在自个儿怀中笑得甜,又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再说,怎么可能会没孩子呢?你是在怀疑孤的能力吗?” 两人嬉笑打闹,嬴政用自己的方式安慰驻月的忧虑,两人同被而眠,驻月枕着嬴政的臂弯终还是睡了个好觉,待起身,也已是第二天天明。 “你无需介意其他,孩子一事,说起来也是缘分,即便没有,也不会改变当下局面分毫。” 嬴政吻了吻她的睡颜 “孤又不是因为想要孩子才同你好的,是因为你本人罢了,无关任何加持。” “今天还未起身,您便说了些许情话,难不成……您原就是很会甜言蜜语的君王?” “从前孤是吝啬这些的。” 嬴政轻抵着驻月的额头说道 “要寻可诉之人也不是件易事,两人若非真心,又岂能发自内心的说出这些呢?总之你在孤心里是最重要,也是最特殊的存在。” 他轻吻着驻月的眉梢眼角,又轻轻吻过他的双唇,语气眷恋又坚定 “孤先去上朝,待下朝了再来寻你,如何?” 即便驻月再三表示不再因这乌龙的怀孕事情而感到失落,可昨天明明看到她脸上浮现了雀跃而幸福的表情,这点深深刺痛了嬴政的心,也万般责怪自己大意,叫她空怀了期待与希望,故而今日的话语特别眷恋加以深情。 “你若是不想孤离开,孤便不去早朝了,在这里陪你,如何?” “可别!” 驻月立马推了推嬴政。 “您怎么能为了我而怠慢了朝政呢,这会儿秦赵即将开战,众将士都需要您给他们加油鼓劲呢,你若是散漫懈怠,那那些士兵哪里还有斗志!” 见她着急,嬴政笑着吻过她的双唇 “这样的话,绝对不可能出自后宫其他女人之口,所以孤特别喜欢你。” 他又搂了搂驻月,抵在她耳边耳鬓厮磨着 “大抵也非喜欢,或许这便是深爱如此。” 待嬴政出了凝心阁,吕瑶和惜夏才进了屋。 “伏越……你,你可还好?” 这两人这会儿怯怯的,生怕惹了驻月伤心,见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正发呆呢,看起来也不像是难过。 “你们怎么了?君上都走了。” “不,我们哪是害怕君上在,是……” 惜夏看了眼吕瑶,有些试探地说着 “我们是怕你难过,昨个儿……昨个儿……” 吕瑶见惜夏支支吾吾将氛围弄得更是压抑,连忙抢过话说道 “昨个儿还以为你怀孕了,瞧你和君上那么高兴,忽又落了空,我们怕你心里难过,这会儿……倒也不知道怎么劝你了。” “不碍事的……” 驻月起身笑道 “君上都安慰我一整晚了,你们要是再说,我看我真得挤出几滴眼泪来回报你们的关心了!” 见她脸上有笑,这两个朋友终于安心了。 “今个儿天气好,你要不要出去走走?这几场雪下完,再过些时候便是开春了。” “时间过得真快……” 驻月走到窗前,见那枝桠上的冰雪已逐渐消融,那枝头不知不觉间似乎抽出了新得嫩芽。 秦宫因嬴政罚了郑良之后似乎又消停了些许,今日天气好,人大起大落的也有几分倦意,驻月没去别的地方,而是去了未央宫。 一整个冬天都叫赵离姜有些难熬,她原是在雍城行宫过惯了孤独的日子,冬日天气不好又彻骨的寒冷,叫她的病情也未见好,缠绵病榻许久,这几日看起来苍老了些许。 “太后……” 驻月唤了声,赵离姜还未回应,那只猫儿却已经跳下床,围在了驻月脚边。 第230章 为母 “你来了……” 赵离姜伸出手,语气透着些许疲倦。 她看了眼床前的姑娘,一眼便探到了她的心事 “怎么了?不高兴,是跟政儿吵架了吗?” “不……” 驻月笑着坐下,摸着怀中的猫儿失了神。 “心里头藏事了?有什么难题跟我这老太婆说说,没准我还能帮到你。” 这会儿大抵也是真的有些许失落,驻月也想寻个人诉说下心中苦闷,见太后视线关怀,又想到她也做过母亲,虽说与嬴政有过不愉快的过往,但何为母爱,她大抵也是懂的。 “说起来倒有些不好受,昨个儿闹了一场笑话,君上以为我怀孕了,叫了一大帮御医为我号脉,结果……闹了一场空。” “心里头难受了?” 赵离姜握紧了她的手。 驻月这会儿也不假装坚强,点点头说道 “恩……有一些失落,我瞧着君上也有几分失落,还叫他来安慰我,现在想想,倒让他为难了。” “不会的……” 年老了个赵姬,洗去过往的野心与戾气,这会儿就是个平易近人的老人家,柔和,温暖,她笑着叹道 “你认为政儿会因为你没怀孩子而感到失望吗?他才不会这样想,他是我的儿子,我了解他,他定是更怕你难过。” “太后,您曾经知晓自己怀了孩子后,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驻月握着赵离姜的手,笑得无奈 “我从小没有母亲,实在不知母爱到底是何种感觉,若是现在突然告诉我怀了孩子,我还真怕做不好母亲呢。” “当时的我,还真是吓死了!” 赵离姜扑哧一笑,露出了几分调皮样子,惹得驻月一愣,不知其意。 只见太后朝驻月眨了眨眼,笑得神秘兮兮的 “因为那时我不仅是先王的妻子,也是吕不韦的情人,这孩子来的突然,我还真搞不明白腹中的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呢。” 这温柔的语气说出了如此炸裂的话,惹得驻月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只得愣神眨眼。 “哈哈……瞧你,都吓坏了!这可是我这个老太婆的风流过往啊!” 赵离姜来了精神 “不过现在能确定政儿是先王的孩子,他啊,跟先王长的很像,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格,都如出一辙。” 她又倚在床上慢悠悠地聊起了过往,眼神带着几分怀念,连语气都眷恋起来 “觉得很幸福,当知道自己有了孩子,觉得既神奇又高兴,我的腹中孕育着先王与我的血脉,怀孕时也时常好奇他是长什么样的,是像我多一些,还是像先王多一些。也会幻想他逐渐长大时的变化,在得知有了孩子后,我便不由自主地为他筹谋未来,想同先王一块儿为他铺平人生道路,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从我腹中出来地孩子,以后会成为秦国的王。” 郑良的思绪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时的她还是少女,年轻,美丽,充满活力。 驻月见她一双眼睛望向屏风上绣着的两只仙鹤翩翩起舞,大抵是想到了当年自己凭借一段翘袖折腰舞迷倒了嬴异人,也让自己的人生从此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 “这会儿再想,政儿在幼年时期还真没得到多少父母之爱,当初以为先王会是我的依靠,可在政儿两岁时,秦赵发生了战乱,没想到这老东西竟然跟吕不韦跑了,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生活艰难可想而知。我也将不少的怨气与不甘发泄到了还年幼的孩子身上。” 赵离姜缓缓闭上眼睛,眼角似有些许湿润 “政儿从小就很乖,不哭不闹,与同龄的孩子比起来更沉稳冷静些。我想……他大抵是知晓自己不管再怎么撒娇或是哭闹,都得不到一个怀抱,所以选择了沉默吧……” “太后还记得君上小时候的样子吗?” “记得哦……” 她笑着 “没有一天忘记过,虽然从我腹中出生的孩子成了秦国的王,掌握至高之权,可在我心中,他仍旧是我的孩子。我不是个好母亲,也不是个好妻子,我与我的孩子翻脸,为了情人伤害了自己的孩子,害的他失去了爱人的能力,这一切……都是我的罪。可即便这样,我也仍然深爱着他,为他如今的成就感到自豪。” 驻月望着眼前的太后,见她神色温和且笃定。 “伏越,你可能不会信吧?我深深地爱着我的孩子,当初做了那么多错事,到现在忆起过往,我似乎也是不断在他人身上寻找着被爱的证明,渴望得到权力,也渴望得到一份不被舍弃独一无二的爱,可直到最后,出现在我生命中的男人都走了,留下的……仍是当年我背叛过的孩子,这是,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啊。” 她握紧了驻月的手,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望向她,可语气却是如此坚定 “你会是个好母亲的,你明白何为爱,你拥有爱,也珍惜政儿的感情,怎么可能不是个好母亲的,母爱是每个女人与生俱来的能力,即便如今你感受不到,可当那个孩子已经存在在你的腹中时,你自然而然就懂得如何去爱他了,不要为此焦虑或自我怀疑,在我这个老太婆看来啊……你一定会是个优秀的母亲。” 今日与赵离姜聊了许久,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感,虽然这场乌龙来的快,去的也快,将自己与嬴政至于满心欢喜的高处,这会儿又狠狠跌落,虽难过失落,但时间会慢慢将这份难过消除的。 这会儿她也不觉伤心了,与朋友一块儿在临凤园赏景,说是赏景,这会儿除了消融的冰雪外,独梅花与山茶开的热烈。 驻月更喜欢那落在雪中的山茶,鲜红的花儿整朵整朵落下,在白雪的衬托下更为娇美耀眼。 不知何时,郑良也来到了园中,两个仇敌见面应该是分外眼红的,可如今的郑良那股自视清高的气质被削去了大半,她也病了几日,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 “我就说如今还有何人能有这份闲情逸致来赏雪呢,原来是凝心阁的伏越公主。” 第231章 既要有要 郑良由秋楚扶着缓缓走近,而与驻月一块儿来的惜夏和吕瑶见了这衣一幕,更是气的咬牙切齿。 “娘娘近来可好?” 驻月不想同她起冲突,两人瞧着都和颜悦色,可这对话中仍是擦出了些许火花。 两人站在亭下看似在赏雪景,可都各自有想法,驻月自然想获得郑良害自己的证据,而郑良……却满腹怨念与恨意,即便她想极力克制,可在见到驻月的那张脸后,这股恨意仍没办法压抑。 “你为什么要来秦国呢?” 郑良笑得愁云惨雾的,一双眼睛望着院中梅花愣神,她的语气淡淡的,堪比今日的天气。 “是受命而来。” “伏越,你是整个秦宫的罪人,你可知道?” “哦?” 驻月笑着问 “为何?” 郑良不看她,语气依旧淡淡的,即便这样,驻月也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恨意 “我赏了秦国十五年的雪,直到今年才感觉到……原来秦国的冬季是这般寒冷难熬……” 她终于看向了驻月。 “你打破了秦宫苦苦维持的公平与安乐,你将众人从美梦中唤醒。你不在的时候,秦宫的女人不会有那么多期待与守望,君上虽不爱我们,可仍能施舍些许怜爱与关怀,大家心知肚明,谁都是一样的,谁都得不到君王的心,既然知道君王不会偏爱谁,也不会真的爱上谁,自然也不会无端期待或妄想。可你……为什么你要来秦国呢?你在伏国做你一辈子的公主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你要打碎我们的梦呢?连君上难得施舍的爱意都要全部抢走呢?” 郑良字字诛心,一双温柔的眼眸沁着不甘与哀怨 “当初你离了秦宫,为何……又要回来呢?你叫众人如此不堪,一夜之间成了笑话!偏偏你又独享恩宠,这样的殊荣令你很是自鸣得意吧?我花了十五年都没能走近君上的心,怎么,怎么偏偏就让你做到了呢?” 后宫的女人,就像是冬日盛开的花朵,即便开的娇艳美丽,可也难让人驻足欣赏,驻月虽是不喜郑良,却又同情当下世间女子,大好风华,全部蹉跎在了这一隅秦宫之中,互相算计,互相争夺,能理解,却无法认同。 “人不能什么想,什么都要。” 驻月看着郑良,也不知自己的一番话能否令她幡然悔悟。 “你与君上相伴的十五载,是我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你有你们度过的岁月,这是我无法抹去的,你和君上有孩子,你们的感情必然是坚固的,为何你非要去争抢这个很难得到的唯一呢?为什么……你偏偏就要君上独爱你一人呢?我从来没有要求君上独宠我一人,我甚至坦然接受君上身边有那么多女人,我从来也没要求他将你们舍弃,为何……你偏偏要如此针对我呢?你既想成为唯一,为何在我不在的这十五年不去努力让君上爱上你呢?为何我一出现,你就跑出来不断告诉我是我夺走了君上的宠爱呢?” 驻月的言辞自然犀利 “你既要君上独爱你一人,又要王后之位,那以后呢?你也必须让你的孩子成为太子吗?你要的这么多,就不怕临了最后,什么都无法握在手中吗?” “扶苏乃是君上的长子,以后难道不能为太子吗?” 她的神色变得锋利 “那你就该好好培养公子才是,你身在秦宫十五载,应该已看淡了世间冷暖,什么是虚无缥缈,什么是最重要的,这些……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 两人在亭里说了许久,其余人远远望着,见她们神色也算平静,不像是要吵架的样子。 “秋楚,你老实告诉我们,你不再同伏越好了,你现在已倒向郑妃娘娘了,是吗?” 惜夏见不得她伺候郑良时那副俯首称臣的样子,问的也是直白。 “我在云台殿当差,自然以主子为重。倒是你们……” 秋楚前些日子刚被王贲忽视,这会儿心头正有气呢,这话语也是相当犀利 “伏越如今又不是主子,偏偏拿出了一宫之主的架子,要你们两个左右伴着伺候,你们不觉得很可笑吗?她只是个女官罢了,为何……你们偏偏就愿意做她的奴才呢?” “你……” 惜夏正要发怒,吕瑶拉住了她,没想到那个温柔内敛的秋楚这会儿战斗力爆棚,见两人哑口无言,又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们想在伏越面前卖乖讨好,待她日后成了王后就提拔你们这些昔日旧友,可我也得提醒你们一句,不说这王后到底能不能坐上,即便坐上了,伏越可能就嫌弃你们太过愚笨,不愿你们伺候了呢?” “秋楚……” 吕瑶年长,自然也沉稳,她死死拽住惜夏的手,对如今执迷不悟的秋楚点拨些许 “虽然我们不知道你为何这般恨伏越,可伏越从来也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儿,倒是那个郑妃娘娘,你应该比我们更了解她的另一面,既然看到过她黑暗的一面,也必然知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见秋楚一脸不服气,吕瑶摇摇头叹道 “伏越出宫被追杀,前些时候在春遥殿又差点被杀,这些事,虽然不能确定是郑妃娘娘做的,可若是这些真跟她有关,那么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又岂能让你安稳一生呢?你曾经是伏越的好友,难道她真能那么大度的容下你吗?你自己好好想想,不要再执迷不悟才是。” 驻月在亭中远远望着这三人似乎起了什么争执,惜夏一脸气愤,那令人头疼的秋楚也是不甘示弱的样子,驻月恐她们闹出乱子,匆匆结束了与郑良的谈话。 秋楚见驻月来,自然也不跟她们多待,便迈开步子去寻郑良。 “秋楚!” 在两人擦肩而过时,驻月喊住了她。 “这个东西,我早就想给你了。” 她不引人注目地将王贲买的那把玉梳塞到了秋楚手中,秋楚一惊,刚想抬手看,却被驻月握住。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这件东西是谁送的我想你了解,若是你想回到我身边,随时告诉我。” 第232章 君王的权力 伸开手掌,一枚相当精致的玉梳正躺在手心,刹那秋楚便知何意。 她强忍着眼泪望向驻月,见昔日伙伴结伴而行早已走远。 秋楚心中比谁都明白,与王贲之间打从一开始就是一段不会有结果的念想罢了,是自己的执念,也想自己同驻月那样勇敢一些,抱着那虚无缥缈的可能,苦苦挣扎在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中,误入歧途,再也无法回头了。 “怎么了?” 郑良走近,秋楚赶忙缩回了手,将那枚玉梳藏好。 “她们跟你说了什么?” 见秋楚失魂落魄,郑良更多了几分不悦 “秋楚,如今你已经是云台殿的人了,前些日子我也让你跟王贲见了面,怎么?回来没你提过半分呢?” 知晓了郑良那么多秘密,怎么可能还抽得了身呢? “是,是没遇上王将军罢了,大抵是将军在国君那儿。” 郑良对秋楚与王贲之间的事自然也没兴趣多问。 “前些日子,你说君上有意立伏越为王后,可是真的?” 秋楚一怔,点点头 “也是惜夏听李公公说的,说君上有此意,但现立后定遭朝臣反对,故而要等伏越诞下孩子后才立她为后更妥帖些。” “立她为后?” 郑良哧之一笑 “立她为王后,那我多年的付出与隐忍算什么?我倒成了笑话!太后那个老太婆,从前还信誓旦旦地说帮我,这会儿自身难保便抽身不管任何了?哪有这样好的事,她岂能独善其身呢?!” 驻月匆匆回了章台宫,原想跟嬴政一块儿用午膳,可还未踏入承德殿的门呢,就瞧见李善全守在门口一脸严肃的样子。 “公公,发生什么事了?” “奴才也不知,貌似是早上送来的一封信,叫君上大为苦恼,这不,把奴才也赶出来了。姑娘……若是君上遇了难事,您劝劝他。” 驻月点点头,迈入了殿内。 见嬴政坐在桌前果然低眉沉思,一脸不悦。 “君上……” 驻月唤了声。 “你来了。” 嬴政抬眼有些许疲惫。 “发生何事了?瞧您似乎很苦恼。” 驻月从炉子上取了茶壶倒了盏热茶递到了嬴政手上。 “你瞧瞧……这燕国尽将难题甩到孤身上,真当是膈应!” 嬴政也不避讳,将送来的书信递到驻月手中,驻月看完,才觉不妙 “燕太子又要来了,而且是以质子身份,这样的羞辱他怎能接受?” 驻月看向嬴政 “君上希望他来吗?” “孤是希望丹来,但不希望他是以质子的身份来。” 嬴政沉思片刻,又言 “可燕国的君王说愿意割让十五座城池加以太子为质子的条件来交换韩国和平,这一点,孤倒是相当心动。” “燕太子若以质子身份入秦,与君上往昔友情大抵也不复存在了。” 嬴政点点头,回应道 “你说的,正是孤担忧的,上回他来秦国,虽嘴上不说,可孤也看得出他心头怒火,如今我们两个儿时朋友,一个为王,一个沦为质子,这叫心高气傲的丹怎么接受?必定恨孤。” 两人并列坐着,嬴政瞧驻月的心思都在燕国的信件上,像是试探,又像是随口一问 “你对国事有兴趣?” 此话一出,驻月立马知晓嬴政忌惮他人介入君王的权力,连忙放下手中信件倚到他边上。 “只是比较好奇为什么燕国的王要将燕太子送来,照理说如今燕王年事已高,怎能不叫太子在国内驻守,反而将他调咱们秦国来,他也不怕自己突然驾崩,太子赶不回去继承王位,叫自己的王座落入他人手中吗?” “这你就不得而知了吧?” 嬴政喝了口茶,语气也缓和了些许。 “因为丹比我在赵国的时间更长,待他回去时年岁已经很大了,那时燕王又多了好几个儿子,这个不养在身边的儿子又岂会受到重视信赖呢,他之所以为太子,只是因为他的母亲是王后,背后的势力强大,可惜的是丹在赵国期间,他的母后便病逝了,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他将驻月搂过,又耐心说道 “之后又多了好几个宠妃,即便丹是太子,可在国君心头的位置并不高。孤猜……此次燕王这么做,也是有意支开丹,想新立太子了也说不定。” “那您还会让他来吗?若是来,岂不是叫你们反目,也叫韩王称心了?” “来,自然要来!” 嬴政一拍桌子,下定决心 “不费一兵一卒而得十五座城池,这样好的事情若是错过了,哪里还能再寻,况且丹来了,孤好吃好喝的待他不就得了,待燕国需要,孤也会放他走的。” 嬴政似想通了,心情也稍稍缓和了些,驻月见他起身走到炉子边烤火,又追了上去再问 “君上,您……您就不怕至此燕太子记恨您吗?你们昔日为友,如今一个为王,一个为质,这可是天差地别啊,何况燕太子心气如此高傲,怎甘愿屈于秦国呢?” 驻月看着炉内被烧的火红的炭火说道 “或许还有其他办法呢?只怕他一来,会引起更多的不必要麻烦啊。” 瞧着嬴政不语,驻月又试探地问了句 “君上,何不要了城池而不要太子入秦呢?这法子不知燕王会不会答应。” 原是较为温和的对话,可当驻月悄然而不自知地深入了国家大事的话题中后,嬴政的神色微微发生了转变。 他扭头看着身旁的女人,见她围着火炉同自己一块儿取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缓缓说道 “叫燕太子入秦后过些许日子,找个理由给他打发回去如何?如今秦国强盛,即便燕太子回去,也丝毫不会对秦国产生威胁。” “伏越……” 嬴政忽温柔地唤起了她地名字。待驻月扭头还未开口问何事,他的吻已然落下。 唇齿相交,难舍难分,驻月不明嬴政这突然而来的温情是为何,抬眼看着近在眼前的君王,他琥珀色的眼眸闪烁。 “伏越,今日你的话,似乎多了些……” 语气虽还是如寻常般温柔缠绵,可也隐隐多了几分严肃。 第233章 李牧之死 驻月是个一点就通的人,尽管嬴政说的如此委婉,她也立马明白了话中意思。 “君上,我一时失言了……” 她连忙捂住嘴,竟有些惊恐的担心嬴政眼中迸出怒火,还好嬴政的神色算是温柔,只是带了几分严肃罢了,待驻月明白言语有失,他的眼神又转变成了温柔。 嬴政不语,只是笑着将她搂过,而这会儿驻月心脏竟不自觉地狂跳 “您生气了?” 她试探着问道。 “不……” 嬴政摇摇头,语气依旧温和。 来到秦国的第二个冬日似乎也渐入尾声,入夜的气候不再寒冷,在春天还未到来之际,秦军为了攻克赵国一事忙的风生水起,待一开春,几路兵马浩浩荡荡地便要往赵国进发! 距嬴政同意燕国割让城池和选燕太子来秦为质子后的半月深夜,凝心阁的门被叩响了。 “何人敢来叨扰?” 这会儿嬴政正与驻月柔情蜜意,这春宵帐暖时分突被搅了兴致,叫嬴政颇为不悦。 站在屏风后头的李善全当然知道国君生气,这会儿正战战兢兢地回话呢 “君上,李相国突有要事,说一定要此刻面圣,不能再拖!” “李斯来了?” 听到是李斯求见,嬴政连忙起身,驻月为他穿衣,瞧他连头发都来不及梳,就匆匆去了承德殿。 半月前无意触动了国事,这会儿驻月是不跟上去了,只在屋内小憩。嬴政去了许久,待回来时大喜,伴着笑声踏入了殿内。 “怎么了?” 驻月急忙起身,这嬴政也不说何事,忽将驻月拦腰抱起,激动地直转圈! “君上……君上……” 驻月搂着他脖子不敢撒手,就听见嬴政难得高亢着嗓子大笑道 “你可真是秦国的福星,孤的心头宝啊!!” 一番没头没脑的情话将驻月说蒙了,嬴政也不听驻月叫他停下,只顾自己转了好几圈,待脑袋都快转晕了,忽又将驻月“抛”到了床上! “君上,这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驻月刚想起身,谁知嬴政又扑过来,也不听人说话,便自顾自吻了起来。 “您这是怎么了?李相国跟您说了什么?叫你这般……” 嬴政吻的热烈,将驻月抱的紧,待他这股雀跃的情绪缓缓退下时,他才开口说 “李牧死了,被郭开逼死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惹得驻月浑身一怔,僵硬在原地没了声响。 “怎么了?” 嬴政瞧她没了回应,抬头看她,见她神色复杂,一副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模样。 “你伤心了?” 嬴政终于恢复了理智,替驻月裹好毯子后,将其抱在了怀中。 “李牧一死,我秦军定要一口气直逼邯郸,不叫他们有任何喘息,此次灭赵,定能达到!” 李牧死了? 驻月怔怔地望着眼前景象,脑中一片空白。虽说与他相处时日不多,可那历史上的名将真死于自己手中,怎能叫自己不受震撼!那赵国名将李牧,竟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死了?! 此刻驻月浑身僵硬,一股股寒意直达心头,令她忍不住打着寒颤。 “君上……” 她颤抖着双唇,像是自问自答,又像是急于寻到答案 “是我……害死了他,对吗?” “不是你!” 可嬴政的回答笃定且坚决,他宽大的臂膀紧紧搂着驻月,两人坐在床头没了困意,嬴政那双眼睛掺杂着太多情绪,对李牧死的雀跃,对攻打赵国的亢奋,对怀中女人的怜惜,全部揉成了简单的三个字 “不是你……” 嬴政紧了紧臂膀,将驻月完全包裹在了自己怀中,而此刻的驻月只是呆呆的伏在嬴政胸口失了颜色。 “孤早就跟你说过,时代如此,人不能只分好人坏人,他李牧纵使一身本领,可不为秦国所用,即便你不替孤走这一遭,孤也是留不得他的!!” “可我……是推波助澜之人,这份罪……” “不!” 嬴政打断了驻月的话,他扶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问道 “伏越,你是站在孤这边的吗?” 驻月的一双眼睛望向他,虽说这会儿思绪混乱,但这一点,她仍能确定。 只见着驻月点了点头,嬴政又问 “那你认为,孤是昏君吗?” “不……不是……”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再问 “那你认为,孤灭赵,对吗?孤不止要灭了赵国,更要灭掉其他国家,孤要的是天下,孤要做的是天下共主!你认为,这样的事是错误的吗?孤……是否狂妄自大?” “不……” 驻月眨了眨眼睛 “您若为王,定能将秦国带入更高的台阶,这天下……原就该您这样的君主所得。” 嬴政笑了笑 “所以……李牧留不得。即便你没有出现在秦国,他李牧,终不会善终,这个时代便是如此,倘若李牧知理明事,就该主动降秦,孤知李牧领军才能,自然不会像赵王那样轻易听信谗言,叫他枉送性命。” “可,忠臣不事二主(春秋战国时期有本事的人才国家之间到处跑投简历哈)。” “他明知赵王是昏君,还一昧盲目追随,你觉得这是明智之举吗?他的这番愚忠害了他,也害了赵国,所以你没有错。” 嬴政看着驻月的眼睛,他那双眼眸极具侵略,叫人无法移开视线。 “你既然忠于秦国,深爱着你眼前的君主,那么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孤好,既然你帮了孤,这又怎会是一件坏事,你无需自责,也无须难过。” 第二日,嬴政一早便会见了李斯,王翦,李信等人,一场大战在即,每个细节都不得有错! “攻赵一事需谨慎,但也不准出任何差错,为防止他国支援,所派到其他国家的细作都要给孤严防死守,若是他国有任何举动,都要一一汇报!!” 这会儿的嬴政,坐于王座上的君王,眼中尽是对权利的渴望,天下似在其手,任谁也无法逃出他的掌心! 仅仅三日后,秦宫忽收到了一封神秘的贺礼,没有标记署名,东西用一只木匣装着,还细细地包裹上了绸缎。 第234章 秦王照骨镜 “何人送来的?” “奴才不知,是宫中驿亭送来的,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的。” 那四方木盒不大,两只手便可拖起,驻月瞧外头包裹的绸缎也不是名贵料子,为酱色,看着似用过许久,有些灰扑扑的。 “会不会是伏国送来的节礼呢?” 李善全问了句。 “伏国送物怎会只送一份,而且……怎没使臣禀告君上呢?” 此物来的怪异,驻月正欲伸手解开绸缎,一旁吕瑶忽出声道 “等等……” “怎么?” 驻月吓得心头一颤。 “恐其中有诈,让我来……” 吕瑶也不给驻月再言的机会,接过盒子丝毫不带犹豫地解开了布包,露出了个十分朴素的盒子。 木制四方盒,无雕花,无漆染,只是个寻常不过的盒子。 “八成是王巡做坏!” 驻月笑着说 “敢往秦宫寄稀奇古怪的东西吓咱们呢!” 驻月也没多想,打开了盖子,可里头的东西只露出一角,忽就听见她惊叫一声,倒抽了口凉气! “啪”一声,她又将盖子重重摔了回去! “怎么?” 瞧她脸色难看,吕瑶和李善全急忙询问。 “不,不……” 这会儿驻月脸色煞白,虽是摇头否决,可这表情不像看着无事啊! “没什么,里头没什么东西!” 驻月惊慌失措地看向吕瑶,又问 “君上呢?” “在承德殿批阅奏章啊!” 难得看到她这般手足足措模样,令吕瑶更是好奇里头是个啥东西。 “我去寻他……” 驻月也不说缘由,抱着木盒匆匆往承德殿跑去。 大概是里头的东西给她的冲击太大了些,又加上这几月两人总是独处,也无他人打扰,驻月想也没多想便踏入了承德殿的大门 “君上,君上……我有个东西要给您看看!” 驻月抱着盒子往里冲,这也没看清里头什么情况,待回过神来却看见嬴政身旁多了个楚潇潇。 她来了? 在场的三人一愣,驻月又瞧见放着奏章的桌上有茶有点心。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开口,倒是嬴政先说话了 “你怎来了?” 他的语气有些尴尬,看了眼身旁的楚潇潇。 楚潇潇在替国君斟茶,也无亲密,见驻月来了也赶忙起身 “君上既有要事,那妾身暂且告退。” 嬴政点点头,那楚潇潇经过驻月身边时,两人还点头示意。 “你,你怎么突然来了?是遇上何难事了?” “君上,我有样东西给您!” 她匆匆坐到嬴政身边,瞥了眼楚潇潇送来的糕点,精致又香甜的点心,看样子是用了心的。 “何物?” 嬴政刚想将手搭在她肩头,却叫她一躲,这眼睛也不看他,只顾自说 “有个意想不到的东西送入了秦宫。” 她的语气仍带着几分雀跃,也不管嬴政神色,自顾自打开了木盒。 “这是什么?” 嬴政伸头一瞧 “一面铜镜?” “是当初您想要的照骨镜!” 驻月急忙忙地瞟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落在了铜镜身上。 “照骨镜?!” 嬴政大惊 “这不是在李牧手上吗?” 他的手又抬起想搭在驻月肩头,谁知她又一闪躲,自顾自起身。 “看样子李牧知晓自己在劫难逃,在临死前将照骨镜寄来了秦国……” 只见她蹙眉深思,喃喃自语 “照骨镜既然到了秦国,证明……李牧的儿子,悟儿……已经,已经不在世上了……” 悟儿不在世上了?看样子照骨镜确实也救不了他。当初费了这般功夫,到头来还是同王巡说的那样,是一场空罢了! 驻月无法想象李牧在最后的时光会多么凄惨,孩子病逝,自己被夺兵权被贬,一系列的噩耗如山般朝他压来,她实在无法想象临了最后,李牧到底怎么还能想到蒋铜镜几回秦国的。 是恨吧? 必然是恨的,将镜子寄回,也代表他将两人之间的恩情仇恨一刀两断,至此再无瓜葛! 嬴政怔怔地望着盒中镜子,这枚传说中的照骨镜着实朴素,上头雕刻的纹样也与寻常铜镜无异,他看着照骨镜,又望着正背对自己的驻月。 “不知李牧会不会恨我?” 驻月暗自嘲笑 “不恨才怪吧?” 嬴政缓缓起身,温和着嗓子唤了声 “伏越……” 可驻月并未理他,依旧自顾自说话 “当初您气我将照骨镜送给了李牧,这会儿李牧死前又将此镜送还于我,也算是解了君上心头一记遗憾,李牧一死,赵国……再也无力回天了。” “伏越……” 嬴政耐着性子又唤了声她的名字,两只手刚搭到她的肩头,只见驻月一个闪躲退了两步,视线仍不与她触碰 “君上为何不赶紧试试这枚铜镜的神奇之处?” “伏越,你生气了?” 嬴政眉眼些泄露着温柔,笑盈盈地望着她,可驻月的眼神飘忽,摇着头说 “君上说什么?好端端的我为何要生气?今日得了此镜,我应当高兴。” “镜子不重要!” 嬴政一把拉过驻月,将她搂入怀中 “方才潇潇来,你生气了,是吗?” “她是您的妃子,也是您孩子的母亲,还探望您是理所应当,我岂会在意。” “你还要逞强?” 嬴政抵着驻月的额头,耐心哄道 “孤太了解你了,你的一个眼神,你的一个动作,孤便知你心中所想。这些日子你我朝夕相处,恩爱有加,今日潇潇突然来了,是不是将你这些日子的美梦击碎了?你难以接受?” 驻月不语,仍是不看他。 “今日孤也不知她会来,潇潇在宫中许久,一直避世,也不常出来走动,她不争不抢,性子一直温顺,今日只不过是送几盘糕点给孤罢了。” 见她眉眼仍有几分醋意,嬴政又笑着在她耳边轻言 “今日只当是孤的不是,你就别气了,原谅孤,如何?” 温柔而充满歉意的话语,叫驻月闪了些许泪花,她摇摇头苦笑道 “我只是……有些吃醋罢了。从前明明是我自己夸下海口,不介意您身边有那么多女人,今日见到,一时难以接受罢了,您不必这般哄我,待过些时候我自个儿会好的。” 第235章 神迹 即便驻月这般说了,嬴政仍耐心地哄着怀中美人 “潇潇今日来,是送了些楚国的点心来,她说你来自伏国,大抵没吃过楚国的点心,叫你与孤同用,她也没有久留的意思。” 嬴政的手缓缓搂过驻月的腰,又缓缓说着 “潇潇来秦宫虽有些年月了,可她性子一直清冷内敛,不争不抢,孤与她相处她也总是有求必应,顺着孤,没什么脾气。孤同她的感情一直不温不火,她也不怨不恼,你无需吃她的醋。” “你都说了这么多,我哪里还能生气,您连照骨镜都顾不得就来宽慰我,我若是再与您置气,岂不是显得我很无理取闹。” 嬴政温柔的话语起了作用,驻月虽是心头吃醋,可也明白当下的无奈,有些事情改变不了,只能适应。 “因为孤很怕失去你,区区一枚镜子罢了,哪里能与你比。” 嬴政看向驻月,这下子两人的视线终于能对上了。 “与你比起来,这些奇珍异宝根本不算什么。” “您别再说这些哄着我高兴了,去看看照骨镜吧,既然李牧叫他完璧归赵,我也只好收下了。” 那铜镜看着与其他镜子无差,嬴政伸手拿过,也只觉得此镜似乎轻了些。 这样的宝贝突然落入自己手中,倒叫嬴政有些许亢奋,他不敢擅自将铜镜往自个儿身上照,恐里头真会跑出些许妖魔鬼怪。 见他犹豫,驻月提醒 “君上,捂着心脏便能看到您的身体脉络了。” 这会儿嬴政变得严肃,他问了句 “当初楚王是不是就被镜中跑出来的鬼怪吃了?” “这只是传说罢了,王巡还有其他人都照过,根本没有什么妖怪。” 这会儿驻月倒是想起了什么,她喃喃自语道 “这么说来,我都还没用这镜子照过呢,当初只顾亲那只丑丑的鲛人了!” 驻月笑嘻嘻地朝嬴政伸手道 “君上,让我瞧瞧……” 只见她接过镜子,学着当初王巡的样子捂住了心脏,可奇怪的事发生了,镜中竟无她的影像。 “怎么回事?” 两人异口同声发出惊叹 “怎么……” 驻月看着镜子只觉不可思议 “怎么没有我?” 这面镜子竟照不出我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 嬴政也是惊讶,他看着驻月,满脸惊愕。 忽的……令人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镜中忽燃起一团火光,似将天空都烧成了橙红色,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只瞧见一只凤凰掠过天际,似在嘶鸣嚎叫,两人亲眼瞧见这凤凰从火中飞来,扇动着翅膀,像是在飞行般,掠过了无数屋檐瓦舍,最后竟落在了一处城墙上。 “怎么……” 嬴政心口狂跳,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一幕,他看了看驻月,又看了看镜子,想再细细研究,谁知这一幕忽又消失了,而镜中仍无驻月的身影。 “怎么……会有凤凰?” 驻月呆了,那一幕如同电影般的画面着实叫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那凤凰浴火,往那天际飞去,所到之处一片橙光,最后却落在了一堵城墙上。 此刻嬴政也是难得露出呆若木鸡的样子,他还未从刚才的画面惊醒,有些喃喃自语似得说 “方才那面城墙,似乎是咸阳。” 嬴政总觉方才一切皆是幻觉,接过镜子同样捂住心脏,这还未等两人从刚才奇幻的一幕反应过来呢,那镜中忽窜出一条巨龙腾空,猝不及防地将嬴政与驻月裹住! 龙似一团青黑色的雾气萦绕,让原本亮堂的殿内瞬间漆黑一片,驻月惊叫一声,钻进了嬴政怀中! 青龙从那镜中飞出,瞪着一双金色的眼睛直直望向嬴政,这条龙甚是庞大,头几乎顶到了天花板,只见他张着嘴,两条龙须飞舞着。 嬴政没有害怕,甚至激动的瞪大了双眼,眼前一幕过于玄幻,若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会相信! 嬴政的目光牢牢锁定青龙,只见他撇开驻月缓缓起身,开口问道 “你是何人?” 千古一帝与青龙之间的对话,此种画面唯有神话才有,而此刻却真实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驻月都忘了眨眼,只是伏在地上看着眼前一幕,连大气也不敢出。 那条龙不说话,却死死盯着嬴政,嬴政嗤之一笑,又问 “你就是孤,孤,就是你,对吗?” 嬴政双手背在身后,仰着头再次质问道 “孤果然是受命于天,理应成为天下的王!!” 声音震耳欲聋,那千古一帝的秦王在此刻具象。 青龙不言,待嬴政欲再度开口,那条龙就如同一团雾气,瞬间消散了,殿内又恢复了亮光。 “刚才所发生的……是真的?” 驻月还伏在地上自言自语,就瞧见嬴政再度拿起照骨镜捂住心脏,可那条龙再也没有出现,有的只是镜中自己的骨骼和脉络。 “真当是个宝贝!真当是个宝贝!!” 嬴政大喜!拉起驻月惊喜万分 “这样的宝贝岂能给了李牧!他能及时归还也是免了一场腥风血雨!若是叫这样的宝贝落入他国手中,孤定要夺回!!” 此时嬴政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闪闪发亮,眼眸中闪烁着激动与对更高权利的渴望,与那条龙的神色一模一样。 “君上……” 驻月缓了许久才有力气起身,这照骨镜邪的很,怎会有如此违背自然规律的一幕跑出来?! 两人惊魂未定,李善全进来传话,见两人的表情都有些怪异。 “君上,李相国来了。” “快请!快请!” 嬴政大手一挥,极度亢奋 “孤要叫李斯也见见此等神奇之物!” “不可!” 驻月连忙阻止。 “君上!不可叫李斯知晓!” “怎么?” 嬴政见驻月表情怪异,似有难言之隐。 这李斯到底是否忠心谁也说不准,二十年后他背叛秦王修改遗诏,同那胡亥沆瀣一气,让大秦帝王走向灭亡!此等人岂会忠心?! 可……如今的秦国离不了李斯,他虽不是完全忠心之人,可现下却是个不能缺少的人物,若嬴政发现他真有异心早早除之,那……秦国的未来或许又是另一番景象。 现在……还用得到李斯…… 第236章 野心 “此等宝物岂能叫李斯知晓,这件东西应当越少人知道越好,君上怎还主动去提呢?” “辨别下身边臣子忠心与否有何不可,况且孤的东西,他们还敢觊觎不成?!” 嬴政这会儿刚目睹了方才的神迹仍是亢奋,对驻月的劝诫难以听进,他这会儿大抵是想早早告诉天下,自己受命于天,继承天下乃是理所应当! 方才的神迹虽令人叹为观止,可这会儿驻月倒是慢慢平静下来,她见嬴政坐回王座,手抚着那面铜镜连连赞叹不已! 李斯入殿,也不知发生何事,只见国君气色红润喜笑颜开,似经历了一场天大的喜事,他还以为自个儿来的不是时候,还以为眼前的两人刚恩爱完呢! “君上……” 只见李斯行礼,驻月不再出言,退到嬴政身后侍奉。 “今日微臣收到王翦消息,他与李信等将军兵分几路已包围赵国,王翦已率先攻破赵国数座城池,大军已往邯郸压进。” “此仗不可周旋,秦与赵已周旋的够久了,孤可没有耐心再等下去,这会儿赵国失去李牧这个重要头领已如一盘散沙,若是再有人攻打不下,那孤可要严惩了!” 嬴政慢慢恢复了平静,他没有第一时间同李斯分享手中这面照骨镜的神奇,而是悄然无声地将一方帕子盖在了铜镜上。 李斯为人,聪明且狡黠,嬴政知道李斯在对秦灭六国起到了重要作用,这一系列的方案都是他提出的,目前事情的发展确也如同他所预料的那般进行。 聪明自然好,但过于聪明,这确叫嬴政多了几分戒备。 “多亏伏越姑娘,巾帼不让须眉!若不是伏越姑娘收买郭开,咱们又岂能如此顺利攻灭赵国。” 李斯的奉承话自然不是奉承驻月,只是奉承嬴政罢了。 虽说李斯对嬴政跟驻月的感情没啥兴趣八卦,可当驻月做到了收买郭开一事后,他意识到君上的身边可能出现了个非绣花枕头的女人,这个女人的心似乎不在后宫,好像更在意朝堂之事。 “相国你就别夸她了,完成了这样一件大事已叫她自鸣得意,你若是再夸,孤看啊……伏越都快要得意忘形了!” 嬴政这会儿想着伏越方才说的话,与李斯相处多年,自然对此人性格有所了解,他是否完全忠心这一点一直是嬴政的心头疑惑,这会儿能完全解开疑惑,自然也是好奇的。 他倒也不明说,而是将木盒交给了身旁伏越 “此番大计能如此顺利,还是相国功劳,与相国比拟,伏越的功劳又算的了什么。” 只见嬴政边说边将盒子递给驻月,眼中明有深意,驻月看得懂,也能理解他的这份好奇。 关于李斯是否忠心,这不免也勾起了驻月的好奇心,他后期到底是被逼造反呢,还是原就心有异心呢?这会儿……还真想知道知道。 驻月默不作声地接过镜子,也不作声响的默默退下,在绕到李斯身后时,她将铜镜对准李斯。 或许会窜出一头猛兽也说不准,难道照骨镜还能看头人的野心不成?! 可铜镜在李斯身上晃了好几下,根本没有怪事发生,只照出了他的背影罢了! 嬴政看似在跟李斯说话,可这眼神一直往驻月身上瞟,两人远远相望,只见她驻月摇摇头,随后缓缓退下。 驻月回了凝心阁,吕瑶见她神思恍惚,上前询问,而这会儿驻月却思绪万千,根本不知从何说起。 “你方才急着去承德殿,我都来不及跟你说楚妃娘娘来了。” 吕瑶以为她是在为此事不好受 “我还想提醒你不要去的,结果你跑的急,是不是撞上了?” 她替驻月斟茶,又坐下安慰道 “你也别怪君上,那么大一个秦宫,他在你来秦国之前就有了些许妃嫔,即便再怎么宠爱你也不能无端不理她们,其实……君上待你是非常上心的,我都看在眼里,自你从赵国回来,君上便一直同你在一块儿,日夜相伴,和颜悦色,旁人那根本不去。这会儿楚妃娘娘来,他自然也不好轰人走。” “瑶瑶,你说一个人的野心如何,是否连自己也不知道?” 驻月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吕瑶问懵了。 “什么意思?谁的野心?” 只见驻月坐在床前若有所思,她的手抚过镜子,喃喃自语道 “难道……我内心深处也渴望做王后吗?” 方才那只浴火的凤凰,分明是掠过了咸阳上空,停在了秦宫的城墙上,难道……这是代表我内心深处对后位的渴望吗?! 更让驻月惊讶的是,李斯似无异心,也无野心,方才镜中只现寻常人影罢了!难道……他最后的叛变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吗? 只见驻月笑了笑,再度喃喃自语道 “事情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夜晚的凝心阁总会流动着些许温情,无人打搅之下,嬴政总会露出他的另一面,不是那威严阴鸷的君王,而成了寻常人家中温柔的夫君,大抵是因为白日楚潇潇的出现,嬴政恐驻月心头不悦,这会儿特别卖力! 看似体格强壮又严肃的君主,在此刻却与怀中的女人耳鬓厮磨,温柔的话语与充满情欲的撩拨,搅的凝心阁还未到春天便已充满了暖意。 “你真的不气了?” 嬴政抚过她的头发,一双眼睛总牢牢抓着她的视线,问的有几分疑虑。 驻月摇摇头,双手环过他的肩头。 “真的?” 嬴政不信,又将她抱入怀中。 “如果生您的气,今夜压根就不会让您进屋啊,又……又怎还会让您上这张床呢。” 驻月眼神闪躲,倒也不是撒谎,只是君王的眼神太过炽热,叫原已熟悉彼此的驻月不免仍是有几分羞涩。 “我能感受到您的真心,也能理解您的难处,这些事情……我不想逼着您,若以后……若以后您想去其他宫……倒也无妨……” 随着一声惊呼,嬴政又将驻月扑倒在床上,只见他轻吻着眼前女人的双唇,摇头叹道 “嘴上说着不介意,可心里又难过,都这会儿了你还能说这些违心的话。” 第237章 王巡入咸阳 “孤不想让你难过的。” 嬴政不断吻着驻月,语气自然充满了歉意。 “有些事情,即便是孤也无法改变。” 他耐心地解释着,只见怀中的姑娘乖乖依偎着,也不说话。 “孤从来没想过会遇见你,在你还未出现之前,孤从来也不觉得自己除了秦国以外还会有什么事令自己如此上心。后宫的女人虽多,可都是在你出现之前的事了,你来了后,孤的心里就有了你,她们没有做错什么,宫里有些女人还与他国利益有牵扯,她们没有做错什么,孤也不能无端将她们通通打发出去……” “你要是再说下去,显得我好像是个妒妇了。” 驻月侧身倚在嬴政怀中,故意打趣道 “你们男人三妻四妾的,我们女儿就得接受,什么时候可以叫咱们女人也是如此呢?也是三夫四君的,今天在这个夫君那儿,明天就去另一个夫君那儿,” “怎么?你还想有其他男人?!” 嬴政忽将怀抱箍紧,只听怀中女人打趣道 “女人也跟你们男人一样啊,男人喜欢后宫百花绽放。女人,自然也希望自己家中尽是俊男成群啊……” 这话语刚落,嬴政的吻便席卷而来!只觉这次的吻如同过境的狂风,有着巨大的破坏力,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君上……君上……” 她被嬴政牢牢抱着,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 他因自己的话生气了。 “你咬痛我了……” 直到嬴政放开,驻月才察觉到自己的嘴唇似乎被咬破了。 “你……” 驻月摸了摸嘴唇。 “流血了……” 这会儿的嬴政又有几分严肃,他不苟言笑地吻去了驻月嘴唇上的鲜血。 “以后不准你说这种话,你只能是孤一人的,若是有人敢觊觎你,孤定将他碎尸万段!” “玩笑罢了,您……” 谁知驻月刚开口,嬴政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往她脖子上咬去! “嘶……” 驻月低吟一声,只觉得脖子有股微痛感传来。 “您,您做什么……” 直等嬴政“报复”完了,才缓缓放开。 “你是孤的女人,这下可给你标记了。” 在那脖子上染了一处粉色的印记,如春日海棠。 “照骨镜在李斯身上并未显示任何异常,说明此人心术倒也算正,他还是忠于大秦,忠于孤的。” 这会儿嬴政总算恢复了正常,两人同被而眠。 “君上对他总算放心了?” 嬴政笑着摇摇头 “没有哪个君王会对臣子有百分百的信任,若是给与完全的信任,日后必将遭反噬。” “为何?” 驻月抬头望他,见他紧闭双目,不再言语。 秦宫内的日子似乎又从冬日的严寒中恢复了些许生机,攻打赵国一事时常会有回应,得到的全是好消息,这些时日嬴政又不费吹灰之力得了照骨镜,更是龙颜大悦,心情颇好。 可就在众人等着秦军大获全胜,等待着春天降临时,有两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咸阳。 “瞧,海棠花的枝头已抽了些许花苞,再过些时日便要开花了吧?” “哪有这么快呢,可还得等上些时候呢。” 驻月同惜夏还有吕瑶一块儿在院子坐着,难得卜安也来了,众人抽了口一块儿围坐着喝茶闲谈。 “这些日子云台殿倒是安静了些许,也不瞧人出宫了。” 惜夏嘟囔着 “枉咱们把秋楚当知己,结果……她却倒戈郑妃娘娘了,实在叫人心寒。” “不要再胡说了,这就忘了之前吃过的亏了?” 卜安连忙提醒 “这会儿还在秦宫呢,可不能这般口无遮拦!” “那又怎么?伏越给我撑腰,连君上都帮咱们呢!” “那全是因为姑娘,跟你有什么关系。” 两人打趣,吕瑶只在旁听着,见驻月倚在榻上闲散,便递了杯茶试探性问道 “自从咱们回来,君上与姑娘日日相见,形如一人,怎么……许久了也不见姑娘有好消息?” 此话一出,众人看向吕瑶,吕瑶又言 “上回虽说是误会,可我瞧着君上对姑娘怀孕一事特别欣喜,很明显是希望姑娘能诞下属于你们两人的孩子的,照理说你们夜夜都在在一起,若是按常来说,不出几月便会有好消息的。” 众人又看向驻月。 “怎么……突然说这些……” 驻月躲了众人视线,看向别处。 “姑娘不着急吗?宫里都由子嗣为重,这些时候君上独宠姑娘一人,姑娘应该抓住机会才是啊!” 惜夏也说 “要不咱们去问徐道长开些方子如何?定能叫你一朝有孕的!” “有无孩子是看彼此缘分,哪是徐道长的药能干预的,你们就别为这些事操心了,君上从未提过孩子一事,他并不在意,我也想顺其自然,既然我现在没有怀孕,便是说这会儿还未到时机,” “还从未见过姑娘这般气定神闲的人。” 卜安叹气道 “各宫娘娘恨不得一朝就有孕,这样一来也算是有个依靠,可姑娘实在……太云淡风轻了些……” 孩子…… 驻月不免想到当日嬴政以为自己怀孕了那副欣喜若狂的样子,他事后虽不再提,可驻月也明白,他是期待孩子降临的。 众人见驻月有几分落寞,也不再多言,正当气氛有些微妙呢,一陌生的小太监跑进了凝心阁。 “伏越姑娘,宫门外有人求见。” “见我?!”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奇怪。 “谁敢在宫门外求见宫内之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惜夏笑着打趣道 “该不会哪个蠢货闹玩笑闹到宫里来了吧?还真是不怕死。” “是,是要见我?” 驻月也觉奇怪,这咸阳哪有自己的朋友。 “是,确实要见您,在宫门口缠着侍卫不肯放,说见不到您要耽误了大事儿,这侍卫恐真有大事不敢耽搁,便叫奴才来传话。” “何人?” “他,他不说……” 传话的小太监递上一块帕子 “那人只叫姑娘见了此物,定会出宫相见的。” 众人疑惑,吕瑶接过东西递到驻月面前,展开一看。 是一片闪着华丽色彩的鳞片。 “王巡来了?!” 驻月和吕瑶同时惊呼!震惊不已! 第238章 王巡初入秦宫 “君上,我要出趟宫!” 驻月急着跑去找嬴政,没想到那王巡竟然来咸阳了!这可是个天大的惊喜啊! “怎么怎么?出宫做什么?” 见她火急火燎的,恨不得立马飞出去。 “王巡来咸阳了,现在在宫门外等我,我能不能去见他?” “王巡?” 嬴政再度听到了这个名字,两人只有长城边界的寥寥几次会面罢了,可王巡这个人却给嬴政留下了颇深的印象。 张狂无度,又行事放纵,说话没个儿正经却也能说上几分道理,入赵一事他一路护送伏越自然有功,可这人……既然伏越不是伏国公主,那么这个所谓的哥哥,自然也不是伏国宗室,可他们两人的关系似乎非常要好,虽不常见面,可嬴政也能在寻常的话语中了解到王巡对于她的重要性,这会儿……竟还亲自登门了,他到底干嘛来的?令嬴政不免好奇他俩的关系,也在意王巡对驻月的感情是否掺杂着另一种感觉。 嬴政不动声色,笑容和煦 “他既然都到宫门口了,你让他进宫便是,为什么要出宫呢?去赵国一事也有他的功劳,你就把他请入宫内,孤要宴请他!” “可……” 驻月有些犹豫 “他行事颠三倒四的,我怕他触怒天威,惹您不高兴了。” “无碍无碍……” 嬴政笑着起身 “你这个哥哥,孤虽见得不多,可也算是了解几分他的性子,你就让他进来吧,无碍的!” 嬴政再三邀请,驻月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只能同吕瑶一块儿去宫门口迎接。 这大门刚打开呢,就瞧见王巡乐的直蹦,哪里有半分稳重,甩着手还笑的夸张! “在宫里你可别惹事,也不要东瞧西瞧,见了谁都点头以示友好,知道吗?” 这会儿王巡就跟那刘姥姥逛大观园似得,看见什么都稀奇,就连那围栏上做以摆设的石刻他都好奇驻足,更别说秦宫这雕栏画栋的建筑设计,恨不得立马给他拓印下来带走! “姑娘跟你讲话呢,你听没听见?” 吕瑶见王巡来自然高兴,可在宫中也不敢拉拉扯扯,不过那王巡哪里管的了这些,进了宫门便去挑逗吕瑶,两人跟在后头一阵闹腾,也不管旁边有人无人,吕瑶见他得意忘形,赶忙躲得远远的。 “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可听进了?” 驻月一回头,就见他看着吕瑶咧嘴笑的跟二傻子似得,一看便知啥也没听见。 “君上说要设宴款待你,说你护我去赵国这一路有功,待会儿宴席你可别胡说八道。” “宴席?” 王巡又摩拳擦掌 “会不会有舞姬歌姬给咱们助兴?就跟演的那样,婀娜的,动人的。”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以为你是谁啊?!还舞姬歌姬的伺候!” 吕瑶一扯王巡耳朵,再次嘱咐道 “宫里人多眼杂,你可别乱来害了姑娘!” 见两人吹胡子瞪眼的,王巡也难招架,一路低着头跟到了章台宫,一瞧秦王办公的地方如此气派,又是连连称赞 “果然是秦王会享受,瞧瞧,一个办公室造的那叫一个奢华!搁咱们那个时代绝对不敢如此张扬。” 因为是伏越公主的哥哥来,李善全之前也见过,这不还亲自出来迎接。 “王先生,真是许久未见了,可还记得老奴?” 只瞧李善全满脸褶子拧的跟花儿似得,王巡原就自来熟,见了李善全竟张开双手来了个热情的大拥抱! “李公公!好久不见好久不见!瞧您身子健康龙精虎猛的,定还有好多年可以活那!” 李善全被王巡狂拍后背呛的直咳嗽,瞧这人也不分男女的乱抱一气,赶忙推开他,笑的有些僵硬 “君上在里头候着呢,王先生赶紧去吧,别叫君上久等。” 瞧王巡整这死出样子,吕瑶真是替他捏汗呀!可又不能跟随,只能在殿外着急。 他随着驻月入了承德殿,嬴政就在王座上候着。 两人再度见面,只见王巡站在驻月旁边也无收敛,咧嘴大笑直乐呵。 嬴政未语,就瞧驻月双眼一瞪,那王巡才收敛了几分,赶忙作楫行礼。 “草民王巡,拜见君上。” “免礼,你既是伏越的哥哥,又岂会是草民呢,过谦了。” 嬴政这会儿才露出几分笑容,抬手示意道 “免礼吧,难道你来咸阳,应当早早来信同孤说一声,好让孤派人去咸阳城外接你入宫。” “那倒不必,我也是路过咸阳,不会久留,只想着来都来了,也该见一见我妹妹,故而今日大胆叩响宫门,还请君上莫要怪罪。” 见他总算正经的说起了人话,一旁的驻月才安下心来。 三人落了座,嬴政又吩咐人来斟茶,想与这个怪人聊上几句 驻月自然坐在嬴政边上,三人面对面而坐,也不知怎的,那王巡现在完全不怕天子威严,扯开了嗓子就说 “君上,您可知今日为何我能入得了秦宫吗?” 那旁的驻月眼睛一瞪,王巡也不管了。 “为何?” 嬴政见他虽是猖狂,可也不是无脑之人。 “因为我给妹妹看了一件重要信物,我想您也是感兴趣的。” 嬴政又看向驻月,驻月一愣,也没想到王巡这般不遮掩的便将鲛人鳞片一事全盘托出了! “什么东西?” “是,是一枚鲛人的鳞片……” 说罢,驻月便将袖中的物品递到了嬴政面前。 鲛人的鳞片温润如玉,质地却又比玉更纤薄些,色彩也比玉更为多样化,若是放在手上不动,便是如透明状的奶白色,若是轻轻左右摆动,那鳞片的表面又像附着了一层多变的色彩,如虹般绚丽。 嬴政拿在手上瞧了又瞧,觉得此物确实世间难寻,是一件难得的宝贝。 “君上,您大概也知,鲛人原就是神话传说之物,据说用它的鳞片磨成粉服下,可有延年益寿之功效,若是将它打磨成型佩戴,也可保人身平安。” 嬴政扯着嘴角一笑,再问 “你让孤看这个,所为何?” “倒也没什么,只觉此物难得,应当献于君上才是。” 第239章 把酒不言欢 “而且,用鲛人的油脂制成蜡烛,可叫长明灯,可保千年不灭。” 王巡说的兴奋,嬴政反应倒比预料的冷静些 “你千里迢迢来咸阳,就为了向孤献宝?” “那可不!看妹妹也是顺便之事罢了!” 这倒是给驻月弄糊涂了,这鳞片总共也就五枚,那见钱眼开的王巡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主动献宝来了! 嬴政不动声色地将鳞片放回驻月手上,笑着问道 “说吧,要求何事?” “嘿,君上还真是个爽快人!我原以为要颇费功夫进入主题,没成想您却主动提了!” 王巡大胆谨言 “其实我今日来,是想君上允许,叫伏越随我出宫一趟,我保证天黑之前让她回来,不知君上可否答应?” 嬴政自然不想答应,这莫名其妙没个正经的哥哥,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哥哥,油腔滑调,调嘴弄舌的,他自然不喜。 “今日天快黑了,孤也在章台宫设宴,若是要出宫,明天也可,你就在宫中留宿一夜,如何?” 这给驻月也弄懵了,她也急忙问道 “出宫是为何呀?” “没什么……” 王巡摆摆手 “就是一个人逛咸阳太无聊了,想找你陪我逛逛呗,如今君上说临了天黑不得出宫,我便在此借宿一宿,明个儿再去吧!” 总觉得王巡话中还有他意,可这会儿嬴政在,驻月也不能多问。 三人一同用了晚膳,边吃边闲聊着,既不提赵国一事,也不提伏国一事,嬴政只问王巡寻常时候都在哪里,忙着什么,王巡也只说自个儿行走江湖,四海为家,走到哪儿就睡到哪儿。 一顿饭用的倒也匆匆,驻月瞧这两人都奇怪的很,想趁用完膳叫王巡一块儿去凝心阁坐坐,可不曾想还未开口,嬴政却先留他了! “伏越,你陪着我们许久,这用完膳你也该去歇息才是,接下来孤要与王巡把酒言欢,你不胜酒力,就不用陪着我们了。” “我……” 驻月恐王巡闹出事,刚想开口求留下,谁知王巡也摆摆手笑着说 “我难得与国君把酒言欢,此等盛情岂能推脱!君上如此给王巡我面子,实感荣幸!” 这……驻月愣在原地,看看嬴政,也看看王巡,更是不放心。 “你先回去吧,孤晚些再来寻你。” 当这两人都执意叫自己走,自己也没办法再留,只得退出门去。 随着门缓缓合上,嬴政方才的那副笑容满面的样子也逐渐退了下去,而一向嘻嘻哈哈的王巡,也不再油腔滑调了,两人都不再言语。 嬴政充满威严的样子又再度回到了眼前。 他用俯视鄙夷的态度望向王巡,带着质问的口吻问道 “你来咸阳,所为何事?是要带伏越走吗?” “君上,您可误会我了!” 王巡连连起身举手示意 “今日初见您便知您心头不悦,方才她在您也是一直强颜欢笑地待我,原来是误会我和伏越了。” “你根本不是他亲哥哥,你也……不是伏国宗室之人。” 此话一出,王巡抬头看他,对上了嬴政那双阴鸷的眼睛。 “君上……您,都知道?” 嬴政点点头,不苟言笑。 “那您为何还要留下伏越,您,您既然知道她不是伏国公主,就没必要留她在身边了啊!” “你既然不是她亲哥哥,那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身边一路照顾?孤知道,去赵国一事你也拼死护她,为什么?” “呵……” 王巡冷笑一声回答 “因为我们是有比家人更为深刻的感情,我深受伏越父母恩德,他们对我有再造之恩,所以我自然看重伏越,我自己的生死不要紧,但我必须要保证她的安全。” 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之情,若说是亲情,在此时的嬴政看来,似乎太过牵强,自然也不叫他相信。 “你对伏越……难道没有其他感情?” “君上原来是在意这个,才留我在宫中用膳的呀!” 王巡大笑道 “既然您知道她的身份是假的,为何不亲自去问她?难道你们的关系并没有这么亲密吗?” “因为孤想亲自开口听她说,孤不想为难她,也不想叫她难堪,她的身份虽然是假的,但与孤相处的情意不假,孤不想让她难过。” “君上,您可以完全放心我和伏越,我们俩虽然没有血缘,可我对她没有半分男女之情,我对她若有其他感情,那是对她父母养育之恩的亵渎,我王巡虽然平常混账了些,可这样的事儿,我不会做。况且……那伏越压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一直都喜欢成熟丰腴又温柔的已婚女性,怎么可能会是她呢!” 王巡又试探问道 “难道您不想知道伏越的真名?” “孤想听她自己说。” 王巡喝了口酒 “您这样,会让她离不开这里,回不到原来的地方。” “什么意思?” 嬴政见他话中有话。 只见这王巡笑着说道 “伏越是月宫中的嫦娥,不能在人间久留,您的深情会耽误她奔月的。” 一番如同玩笑似得话语,叫嬴政难得发出笑声,见此人也算豪爽,便又再问 “你要不要留在咸阳?孤可以给你个不大不小的官职让你安居乐业,你也不用浪迹江湖,在这里你便能时常见到她了。” “不,不要,现在入朝为官,岂不是自寻死路?” “何意?” 嬴政的威严又压迫而来。 “你不愿在秦为官?” “不……” 王巡摇摇头 “是不愿在这个世道为官。” 他低头喃喃自语道 “这会儿为官不就是找死么,我才不要!” 见嬴政还不知往日局势,王巡竟大着胆子开口问道 “君上,您觉得如今秦国如何?是否够强大了呢?” “秦如今有吞并六国趋势,难道不算强大?!” 嬴政嘲笑道 “这世上还有比大秦更势不可挡的国吗?” “君上灭六国后要做什么?” “当然是一统华夏,叫目光所及之处皆为秦土。” 王巡喝了口酒,悠悠说道 “君上,您这般费心费力,实在不易,老实说,我着实佩服,自然也觉遗憾。” 第240章 夫君 “什么意思?” 见他话中似乎有他意,嬴政开口问道 “难道你不认为秦国强大吗?!” “秦国强大,这是显而易见的,放眼当下,又有哪个国家能跟大秦相媲美呢?” 王巡的恭维令人意外,虽说秦国的未来已成注定,也不是他一人可回旋,从始至终王巡也没想过要帮嬴政,也没想着叫这秦国可多存在些时间。 可令他意外的是,驻月也没提过任何,眼前那么深爱的人,背后是有着早已成定局的悲哀结局,王巡以为驻月早已全盘托出,会想着帮他。 难道……直到现在,驻月也没想过久留吗? “你今夜既在秦宫留宿,那便早早休憩吧,孤已叫李善全给你备好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嬴政也不再招待他,这会儿时辰虽还早,可也早早把王巡打发了。 王巡知晓嬴政意思,也不强拉硬拽,随着李善全出了承德殿,可这刚走出章台宫呢,这歪心思就开始蔓延了。 “公公,伏越住的地方在哪儿?我要去找她。” “哎哟,王先生,您可别去,秦宫宫规森严,男子一律不得乱走,伏越姑娘住在章台宫内的凝心阁,您怎么能去呢!也不怕君上怪罪!” “他是我妹妹,有什么关系?” 王巡的脑袋瓜里还想着找机会跟吕瑶腻歪会儿呢,谁知不仅有李善全跟着,身后还跟了好几个守卫。 几人走了不多久,李善全便带了王巡去了间屋子。 “先生今夜留宿在此吧,奴才什么都给您备着了,您也早些歇息。” 见这帮人跟的紧,自己也不能大闹秦宫给驻月添麻烦,只能点点头踏入屋内。 这刚入屋呢,李善全竟在外头将门给反锁了! “这帮家伙,果然奴才随主,多疑且谨慎,把我王巡当什么人了?!” 嬴政去了凝心阁,见驻月果然没睡,正坐在床边等自个儿呢! “我以为您会晚些来,怎么这么早就散席了?” “你哥哥有些醉了,孤就让李善全扶他去休息了。” “醉了?” 驻月嘟着嘴嚷道 “这家伙实在出格,初入秦宫也这般放肆,君上,他没胡言乱语吧?没惹您生气吧?” 这会儿倒是乖巧,不仅主动起身相迎,还帮着嬴政脱去外衣。 “你们聊了什么?” “还能聊什么,光围着聊你了。” “聊我?” 驻月解下嬴政的冠子 “我有什么好聊的,难不成您还问王巡我从前干过的糗事不成?” 手中的冠子都还来不及放下呢,谁知嬴政一把搂过驻月,有些撒娇似得将头抵在她的肩上,直到闻到她发梢上的香气,这才缓下心来。 “老实说,孤今日宴请王巡是有私心。” “什么?” 嬴政抚过她的后背,软着语气说 “孤不想瞒你,你可别生气。” “您找王巡能有什么私心呢?” “虽然你说王巡是你的宗亲哥哥,可说起来你们两人压根没血缘关系,孤知道你的好,那王巡自小同你在一块儿,又怎不会知道你的优点呢,孤是怀疑……王巡喜欢你。” 嬴政一番话说完却无回应,正当他放开拥抱想看看驻月的神情,就听见她忽然咯咯大笑起来。 “君上……您……您怎么能想出这么有趣儿的事呢!王巡喜欢我?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呀!我们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可他,他倒是相当怕我,根本不敢忤逆我,哪有人会喜欢一个令自己害怕的人呢!他的眼光就是喜欢别人的妻子(曹操:好小子有眼光!),喜欢成熟丰腴的女人,哪里是我这样的!” 见她捂着肚子笑的都直不起腰来,嬴政也不反驳,只叉腰望着她,笑的宠溺。 驻月倚在他的膝上,开始说起了关于王巡的身世。 “王巡跟我并没有血缘关系,他是我父亲(指她的亲生父亲)从一处坟边捡来的,那时候他还是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婴儿呢,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样一个荒郊野岭的地方,若不是遇上我父亲,他大抵就要冻死了。” “将孩子扔在了坟边?还真是够狠心的。” 嬴政附和着。 驻月点点头,又娓娓道来 “那时我母亲也还健在,父亲抱来个陌生孩子也没叫她不悦,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养在了身边,说起来,我没有机会叫母亲,但王巡却叫了好几年母亲呢,直至我出生,他已经是个五岁的小屁孩了。他一直很迁就我,也很宠爱我,或许他根本不是怕我,只是亏欠我,想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弥补那份缺失的母爱吧,我们两人之间……是不可能有爱情的,王巡曾说过,我的父母将他养大,他若是爱上我,便是觊觎救命恩人的宝物,这是件可耻之事,他不会做,也从来没想过。” 嬴政默默听驻月诉说着过往,也逐渐打消了这一可笑的念头。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孤说?” 嬴政问的自然是关于她真实身份一事。在他的内心深处期盼着眼前深爱的女子能坦白一切,给两个人一次坦诚相见的机会,重新认识对方,也想知道眼前女子到底叫什么名字。 说是再亲密不过的人,可自己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有!” 驻月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说道 “明天我能同王巡出宫走走吗?他难得来咸阳,我想陪他到处走走。” “明明是你想出去玩,还拿王巡做挡箭牌。” 嬴政刮了下驻月的鼻子,走到床前坐下。 “我,我确实也想出去走走,就是不知道君上会不会答应呢?” 见她像只小兔子似得窜到自个儿身边,对着嬴政又是捶背又是揉肩的,笑的那叫一个热烈。 “我会赶在宫里下钥之前回来的。” 这会儿嬴政闭着眼睛不说话。 “我不会乱跑惹麻烦的。” 驻月见嬴政没回应,又说 “我明天同瑶瑶一块儿去,不会走到那危险的地方去。” 她凑近了看他,可嬴政仍闭着双目。 “能不能去呢?倒是有个回应啊,我手都捶酸了。” 这会儿他倒是缓缓睁开了眼睛,两人的视线刚好对上。 “君上……明天能出宫吗?” 他不说话,只扯着嘴角坏笑,见他这副姿态,驻月便知他在想什么了。 她轻轻吻了嬴政的嘴角,软着语气问 “明天允我出宫吗?” “你为什么敢对孤这样?” 嬴政忽抛出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其他女人从来不敢主动跟孤做这些亲密之举,总是墨守成规,一举一动皆是战战兢兢,生怕孤吃了她们。你怎么……反而越来越不怕孤了?” “你希望我怕您?就像老鼠见了猫似得?” “不……” 嬴政摇摇头 “为何呢?” “为何?” 驻月皱眉佯装生气似得回应。 “难道您希望我一直把您当做君王吗?难道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永远都是君臣相待吗?” 驻月挠了挠头发,撇过脸轻轻说着 “私下无人时,我想把您当做寻常人家的夫君罢了,我这样……也不知道算不算无礼?您若是不喜欢……” 一股温热的触感涌入了口中,话都还未来得及说完,嬴政便迫不及待地抱住了她! 喜欢看她在自己眼前无拘无束的样子,也喜欢她坦然说着心里话的样子,更喜欢她将自己视作一个普通人。 嬴政将她搂入怀中,顺势躺倒在了床上,又和颜悦色地点拨道 “那今晚……你唤孤夫君试试?” 第241章 似是故人来 嬴政自然答应她同王巡出宫走走,可这随行保护的侍卫也安排了不少,甚至将蒙毅都找来了。 这会儿蒙毅未穿盔甲,倒是穿了寻常便衣,看着更是英姿飒爽。 “别看啦!孤瞧你这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嬴政见她驻月似垂涎蒙毅“美貌”,连连摇头 “李信去攻打赵国,这会儿也就蒙毅还在,他是孤的心腹,也一定会好好护你周全的。” 蒙毅不苟言笑,朝君上行礼,又朝驻月行礼,他也不敢对视,只低头抱拳。 这会儿还真分不清她是因为要出宫高兴,还是见到蒙毅高兴了。 嬴政知晓驻月无其他心思,也知她天性烂漫爱玩了些,只能摇头宠溺 “早些回来,昨天答应了孤些许,可不能食言了。” “那是自然!君上放心,我一定会赶早回来的。” 驻月由吕瑶扶着上了马车,王巡朝嬴政作楫告别。 “你得顾好了伏越,千万不能叫她落险受伤。” “君上放心,我比任何人都在乎伏越的安全,又岂会马虎。” 众人出了宫,马车内的驻月虽是兴奋,可也不知今日王巡急着要带自己出宫到底为何。 “你知道不?” 她看了眼身旁吕瑶,吕瑶连连摇头 “我哪里知道,昨晚上一夜没见,方才看见。” 这出宫没多久呢,王巡骑着马悠哉悠哉靠近马车,凑在窗子边轻声说了句 “待会儿带你见个人,你可别惊讶!” “谁啊?这秦王我都见着了,现在谁站我面前我都不会惊讶了。” 众人来了处馆驿,也不见有什么特别的。 “只允你跟瑶瑶去见,其他人万万不能。” 王巡神秘兮兮地指了指不远处的蒙毅 “尤其是他!” “神神秘秘的,你这家伙总是喜欢搞些雷声大雨点小的阵仗,难不成你还把玉皇大帝给请来了?” 出于无奈,驻月只能向蒙毅说明情况。 这蒙毅虽是一路相随,可基本也没开口说过话,这会儿细细想来,自己好像还没听过他的声音呢! “蒙毅将军,我和哥哥要去馆驿里见个人,您能不能在外头暂等片刻,咱们不会耽误太久。” 蒙毅站的笔直,形似一座山,驻月话毕,他的一双眼睛缓缓袭来,两人对视,直叫驻月心中直感慨 真是好一个美少年啊!这明明是个横扫千军的大将军,结果却有着如扇似的长睫毛,还是真违和的很呢! 那蒙毅也不多说话,只是自顾自望向馆驿,随后点点头,单单嗯了一声。 驻月和吕瑶随着王巡上了楼,这会大伙儿都觉得王巡是耍人玩呢,哪会有什么惊喜,可当王巡推开房门,屋内的桌前却坐了个覆面的男人。 “他是……” 驻月不解,却又无端脚步踌躇。 见他身形威猛,穿着粗布麻衣,这气场,显然不是寻常人物。 她看了眼王巡,又看了眼桌前的男人,又疑惑地问道 “他是谁?” 众人缓缓走近,刚想开口询问,谁知那人忽一跃而起,刹那间抽出腰间佩剑,朝驻月刺去! “啊——” 只听吕瑶一声尖叫,驻月都还来不及做反应,那剑已到眼前! 幸身旁王巡身手矫捷,片刻也抽出佩剑相挡,两柄长剑相抵,火花四溅!! “你不是答应我,会理性面对吗?!” 王巡忽然大怒。 “还我赵国!!!” 那覆面男声如洪钟,直达众人耳膜! 而驻月立在原地,有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如同雷击般僵硬在原地。 “你……” 她颤抖着双唇 “你……你是李牧?!” “什么?!” 这叫身旁吕瑶也惊掉了下巴!她看向惊愕的驻月,又看向身边王巡。三人一时间火花四溅,夹杂着的国仇家恨在此刻瞬间迸发了! “你为什么会跟李牧在一起?他不是死了吗?!你带他来见我是为何?你,你……” 驻月连连后退,恐夺门而出,王巡上前阻拦,却惹得驻月连连捶击他的胸膛 “你是想让他向我复仇吗?!报国仇家恨?!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顷刻间驻月觉得一切如同虚无,眼前李牧并非李牧,只是王巡开的一个玩笑罢了!可那人却偏偏摘下了面具,一张熟悉的脸再度跃然于眼前。 “你,你没有死?!” 那自刎而亡的李牧竟然没有死!! “是,我没有死,我被王巡所救,忍辱偷生。”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王巡见驻月泪眼涟涟,是夹杂着愧疚与欣喜。 “我救了他。” 王巡安抚着驻月,见她惊得直抽气,叫吕瑶赶紧送茶,见她喝下才舒缓了些许。 “郭开早就想他死了,将他贬职后几度追杀……” 李牧一脸凶相,也开口说道 “秦军压境,郭开恐我向赵王觐见死灰复燃,便诬陷我通贼叛国,叫赵王将我打入大牢,后又送毒酒逼我饮下。我自知已无回旋之地,正当放弃时,王巡却领众人相救,我才得以脱身。” “你和谁救得?” “还有谁。” 王巡笑着说 “刘季啊,除了他,还有谁能一呼百应!我们杀入牢房救出李牧,将李牧与死去的守卫掉了包,反正赵国要亡,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我同刘季大闹了一场,将大牢里的犯人全放了,还一把火给点了!” “所以……你同我们分开后,又去了赵国?就等着救李牧?!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看向李牧,见他仍是满脸仇恨 “所以那照骨镜真的是你寄给我的?那……悟儿呢?” 直到提及孩子,李牧才满脸哀愁 “死了,没等到照骨镜便死了……” 他将剑收入回鞘,淡淡地说着 “我李牧不想欠你的人情,我儿一死,照骨镜对我来说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罢了,你若想要,拿走便是!” “你们两个都冷静些,事情早已翻篇了,之前的事,大伙都当烟消云散了吧!” 王巡拍了拍驻月的肩头解释道 “我知晓你喜欢秦王,可对陷李牧一事定是有几分自责,若是听到他死了,你定是伤心,我可不想你郁郁寡欢,便擅自行动,同刘季一块儿将他救了!” 第242章 相忘于江湖 两人好不容易坐下,可却说不了一句话,李牧的恨,驻月的纠结,叫这场会面颇为尴尬。 “李将军,从前过往你只当是上辈子的事儿了,自我将你救出,你就当前几十年是场梦罢了,如何?” “梦?你简单的一个字就要否定所有吗?!” 李牧愤愤地看向驻月 “我赵国生死存亡之时,我却无用武之地,你说我不恨?我不该恨吗?!” 这是驻月第一次尝试到了何为心虚,李牧的一番话叫她连一个字都反驳不了,只能缄默。 “可是……” 李牧看向众人 “我更知此事不能全怪伏越一人,即便你不出现,我李牧也是难逃陷害,那郭开自上位一直向国君谄媚讨好,而那君王,又恰好是个不分忠奸,不明辨是非的昏君,两人沆瀣一气,害死的忠臣又岂是我一人,我李牧……忠心耿耿,一心为了赵国而舍身忘死,如今却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我……我又岂能甘心呢?!我只不过是把这些怨恨都发泄到了你的身上。“ 他唤着驻月的名字,语气多了无奈,舍去了恨意 “我为赵国,而你为秦国,打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一路人,注定是做不了朋友,即便我李牧如何明辨是非,我也实在难与姑娘握手言和,你曾为了悟儿不惜性命,仅凭这一点,我也……实在很不了你……” 一番话惹得驻月泪如雨下,在这样的时代之下,即便对面是个可结交的朋友,可横跨在两国之间的恩怨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直到此刻,两个人都无法握手言和,摒弃前嫌。 ”伏越……这会儿你的心里是不是好受了些?亲耳听到了李牧的这番话,是不是也叫你少了些许歉意?你做的没错,李牧也没有错,要错就是错在咱们相遇在这样的时代之下,若是换个境遇,我们几人一定能成为挚友的。” 王巡见驻月哭了,又抬起袖子在她脸上胡乱抹了一通,忍得她又哭又笑。 “伏越姑娘……” 李牧捧起茶盏。 “我李牧,一直欠你一声谢谢,谢谢你在最后帮了悟儿,你尽力了,我也尽力了,若说有憾,也只是遗憾见到了赵国的灭亡。若说无憾,是谢谢你让悟儿最后的一段时光里感受到了幸福快乐。” “接下来呢?你要去哪里?难道你还要回赵国吗?” “接下来吗?” 李牧眼前一片迷茫 “我也不知该去哪儿,我的国舍了我,我还有什么?国和家,我都没有了。” “何不隐姓埋名,和我一块儿流浪江湖?” 王巡一把搂过李牧肩头,两人在驻月不知道的情况下竟成了挚友。 “如今世道黑暗,你若愿意,和我在一块儿静候黎明,如何?” “你说的黎明,在哪儿?” 王巡笑着拍着他的肩头 “很快便能看到了,之前你说你想再见伏越一面,如今我也做到了,希望你不要恨她。” 驻月与李牧之间,并非仇或者恩这般简单,两人如今坐在一张桌前,可却是隔着鸿沟,这一点,驻月了解。 自己为了秦国而陷害了他,仅凭这一点,即便李牧原谅,自己也不会再与他做朋友的。 “你要和王巡一块儿行走江湖吗?王巡他虽然看着不着边际,可也算是个可靠之人,若是……你跟着他……也许你的才能还能有大展拳脚的机会呢。” 驻月抹了一把泪 “我与您,既无法成为朋友,也不愿成为仇人,大抵……我们便要相忘于江湖了……” “是……” 李牧再度以茶代酒。 “此杯过后,我们便是陌路人。” 李牧与来秦并不是为了叙旧,只想再见一面,仅此而已。那些温情的,留恋缱绻之语自然是一句也没有。将所有的恩与怨,都画上句号。 “我不便出门相送,如今世上再无李牧,各位……也自当珍重。” “李将军,保重了……” 驻月朝他告别,同王巡吕瑶下了楼。 直到此刻,驻月的情绪仍无法平静,她从来没想过李牧还活着,也从来没想过两人还能在秦国再见。 “你打算叫李牧跟着你做什么?” 驻月问王巡。 “做什么?当然是去干一件大事!” 王巡笑容猖狂 “待天下大洗牌之时,难道不会有咱们的用武之地?!” 他也不避讳,一个手掌拍在驻月头上,话中有话 “你呢?为什么不帮一把他?明知结局,却为什么不伸以援手呢?” “我?” 驻月摇摇头 “他比我想的更在乎权利,也比我想的更加固执,我自认没有能力,也没有办法改变当下局面,我若是胡言乱语,过度深入他的国家政事,怕不是自寻死路。” “嬴政会吗?” 王巡似自言自语 明明知道你的身份是假的,可仍是小心翼翼呵护着这个秘密,愿意等你主动开口。这样的人,即便心爱之人越界也会杀之吗? “你要永远留下吗?” 王巡又问 “和我一样,坚定地选择这里了吗?” 这两人的话,吕瑶是一句也没听懂,可这句,她倒是以为王巡在教唆驻月也去浪迹天涯呢! “你胡说什么呢?姑娘和君上感情深厚,为什么要离开?” 王巡笑笑,不语,又看向驻月等着她的回答。 “我不知道……” 在这时,她仍摇摇头 “我想遵守命运的安排,如果命运叫我走,我便走。如果……命运叫我留下,我便尝试着改变未来,叫国君不留那么多遗憾。” 话毕,她又有些若有所思 “我能做到吗?力挽狂澜将岌岌可危的大秦逆风翻盘?我,能做到吗?” 如果选择走,那这一生,我大抵再也爱不了其他人了? 我真的会走吗? 此刻的驻月仍是迷茫这未知的命运到底如何安排。 众人出了馆驿,王巡也不再回宫 “我不跟你回去了,你的国君哪里是欢迎我,我待会儿就和他走了。” 王巡拍了拍驻月的肩头说道 “有时候要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若是犹豫不决,很可能会令自己更加难过的。总之……你做什么选择我都能支持你。” 第243章 蒙毅 “你今天干嘛这么感性?说这些做什么?” 驻月不懂这会儿一本正经的王巡到底闹哪样。 “你看不见你的未来,而我这个旁人已经看清了。” 王巡双手抱在胸前,一脸骄傲 “妹妹,我们打赌吧,我赌你会留下!” “才不要你随便指点我的未来呢!” 驻月一转身就要走,王巡又摁住她的肩头在她耳边轻声嘱咐道 “李牧一事你无须再愧疚,他和我在一块儿绝对不会出问题的,待几日后我便与他一块儿去沛县,你懂的……咱还得大展拳脚呢!” 吕瑶与王巡又要告别,这对她来说实难接受,她既不想叫束缚王巡,可也不愿与他分别。 这会儿吕瑶就低着头站在一旁,虽一言不发,可驻月和王巡都知晓她的难过,还未等王巡开口,驻月便说 “瑶瑶,今天你就在馆驿留宿一夜吧,你与王巡定有很多话要说,宫里我会跟李善全公公说明的,你无需担心。” “这怎么成呢!我……我要陪姑娘回去。” 话虽如此,可她的眼眶都红了。 “留下吧,你瞧王巡那样子,定是昨夜就想找你了,别瞧他不着边际,实则也是分外想你的。” “妹子说的对!我确实很想你!” 王巡一把搂过吕瑶,笑的大声 “还是妹子懂我!” 驻月同蒙毅回了宫,既然知晓李牧无恙,这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些许。 这蒙毅一路跟随,都回了宫还是一句话都没有,原以为那李信是个闷葫芦,结果这蒙毅更胜一筹! 敢情国君身边的都是怪人! 驻月这会儿心情大好,急着回章台宫,蒙毅也不说话,抱着送佛送到西的想法,跟在她身后一路相送。 这乐了就容易悲剧,就瞧着驻月脚下生风,急着想把手中的糖葫芦给嬴政尝尝,跑上台阶一个踉跄,不小心踩空了一格,跟在后头的蒙毅眼睁睁看着她直挺挺地往后倒来! “小心!” 只听见一声大吼,驻月扎扎实实地砸在了蒙毅胸膛上,而蒙毅出于救人的本能,一把拽住了她的两只手腕! 瞬间之事,仿佛时间也停止了,这尴尬的场面令驻月不敢睁眼。 两人谁都没说话,只等到蒙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可有摔着?” 驻月缓缓睁眼,抬头一看,正好看到蒙毅的眼睛正俯视着自己。 长长的睫毛留下了一片倒影,只感觉他的呼吸直往脸上扑。 “我……” 驻月还来不及说谢谢,就看到自己的糖葫芦杵到了蒙毅脸上,留下了一道红色的印记。 “对不起对不起!我得意忘形了!” 驻月赶忙掏帕子替他擦,就瞧着蒙毅不断左右闪躲,这擦了几下才想起有个成语叫男女授受不亲。 “对不起对不起……” 又是鞠躬又是道歉。那蒙毅就是冷若冰霜的表情,既不多言,也不生气,淡淡地说了句 “走吧……” 这会儿换做他走在了前头。 这一幕恰好被不远处的赵无垠瞧见,只见她满脸的嘲讽与鄙夷 “这蒙毅什么时候跟伏越走这么近了?孤男寡女,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这蒙家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连君上的女人都能出手轻薄了不成?” “娘娘,那蒙毅常年在边塞,哪里有碰女人的机会,这会儿哪里管的了其他啊!” “呵……” 赵无垠鼻腔发出了一声嘲讽 “还真是没有不偷腥的猫呢!” 蒙毅一路无言,将驻月送进了承德殿,看到那个活泼的姑娘将糖葫芦递到了国君面前,原低头还在忙着阅奏章的君上不苟言笑,抬眼瞧她又是满脸笑意。 “蒙大将军,您在瞧什么呢?” 李善全见他立在门口,也不进去。 “她,便是君上的新宠的妃子吗?” “您是说伏越姑娘吗?她现在还不是妃子,只是君上身边的女官。大将军常年不在咸阳,这宫中之事您也不太了解,自从伏越姑娘来了后,咱们的君上可比从前更爱笑了,姑娘有本事,总是能将君上哄得高兴。” 蒙毅点点头,正要告退,李善全又喊住了他 “大将军,方才君上吩咐,今个儿留大将军在承德殿一块儿用膳呢,君上说您许久未回咸阳了,难得同您把酒言欢。” 李善全带着蒙毅去了偏殿,嬴政瞧驻月宫外回来高兴,这会儿也放下手中的笔听她说些许趣事儿。 “今天可玩的尽兴了?” “恩……” 驻月点点头,将糖葫芦递到嬴政面前。 “我给您带的,尝尝?” “这是孩子喜欢的玩意,孤已经是大人了。” “秦律有规定大人不能吃糖葫芦吗?” 见她在眼前笑的眉眼弯弯,嬴政一时犹豫,可也不想扫她兴致,便低头吃了一口。 “怎么样?甜不甜?” “恩……” 他又抬眼望着驻月 “甜,非常甜。” 见她展笑,啃着糖葫芦自顾自坐下,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话 “这儿真没啥好吃的,食物种类少,这点心零食也少,大多数还不好吃,我瞧来瞧去,也就这糖葫芦几千年不变,味道还行。” “嫌秦宫膳食不够好?” 嬴政笑道 “晚上孤与蒙毅一块儿用膳,你要不要同往?” “您跟蒙大将军用膳,我在一旁定是插不上话的,不要去……” 她拿了卷嬴政放在书架上的卷轴 “这些书籍我能看吗?” “自然能,这些都是记载我大秦历代君王生平事迹的,还有些许他国历史,夏商周皆有,怎么?你对这些很感兴趣吗?” “当然感兴趣!” 驻月狠狠点头,饶有兴趣地翻阅着,这些文字记载可是无价之宝啊!带回的青铜有价,可这些记载着各朝历史的珍贵文献可是无价的!! 见她眼珠子都粘竹简上了,嬴政笑着起身说 “没想到你还喜欢看这些,孤又多了解了你几分。” 李善全入殿回话 “君上,蒙毅大将军已在侧殿候着了。” 嬴政瞧了眼驻月,满脸宠溺地说 “那你先一个人在承德殿看会儿,孤的偏殿还有些许,若是看完了就去偏殿拿。待孤用完膳,就同你一块儿回凝心阁吧!” 嬴政与蒙毅的谈话除了围绕着攻打他国的军事问题外,几乎无其他。 此次召了蒙毅回朝,嬴政自然也有任务,如今灭赵希望在即,便也不能给他国喘息的机会。 “孤要派你攻打魏国,如何!你可能做到?” 就见蒙毅笑的洒脱,对嬴政似无畏惧,与在他人面前完全不是一个性子 ”君上,区区魏国,我率兵攻打他国数次,回回旗开得胜,如今小小魏国已是立于危墙之下,我岂会胆怯?!” 第244章 欲望 “你与你哥哥蒙恬,都是孤甚少能完全信任的将领,大秦虽人才济济,可能得孤信任之人甚少,今日将攻打魏国如此重要一事交由你,希望你别叫孤失望!” “君上!” 蒙毅忽起身抱拳示意 “我蒙氏一族深受王恩,岂敢叫国君失望!得国君如此信任乃是臣等荣幸!我蒙毅!定不负君上信任!” “好!” 嬴政一拍桌子,举杯道 “就让孤敬你一杯,在秦宫等候你的凯旋!” 两人聊的正在兴致上,李善全推门而入,在嬴政耳边轻声说道 “君上,御厨今日制了道栗子酒糟甜羹,君上可要进些?” “不必了……” 嬴政说 “孤不喜甜食,送给伏越吧,这会儿她在承德殿阅书,喝些热热的汤羹正合适。” 那碗汤羹送到了驻月手中,这会儿她正捧着卷轴看的起劲呢!这大脑也是高速旋转,恨不得把历代未曾知晓的事迹通通记下,好一并带回去研究一番! “姑娘,君上送的汤羹,他说您一人在此,恐您冻着,喝些暖暖身子吧。” 李善全瞧她完全沉浸在历史的海洋中了,这喊了她好几遍名字,她才抬起头来。 “君上给我的?” “恩,姑娘趁热喝了吧。” 香甜温暖的栗子甜羹,是这冬季尾巴的最好甜品,驻月笑着接过,也不避讳地坐在了嬴政时常批阅奏章的那张桌子上,待一碗甜羹喝完,才逐渐察觉到脸颊有些发烫。 “虽说是酒酿,可这酒精度数是不是有些太高了?” 这会儿瞧她竟有了几分醉意,小脸蛋通红的,这手中卷轴上的字都有些恍惚了。 困意在此刻源源不断袭来,驻月起身想去凝心阁,却踉踉跄跄的来回直打转。 “还是,还是去屋里歇息片刻吧……” 瞧她也来不及收拾桌边的书卷,踉跄着双腿走入里屋,这刚摸到床呢,就一头栽倒睡了过去! 酒精的作用持续着,驻月睡得沉,连鞋都来不及脱。 而那密室中的赵协,竟在此刻大摇大摆的现身了! 他倚在墙的另一面听了些许时间,直到没了声音才偷摸着出来,原以为是嬴政如同寻常在批阅奏章,可走出一瞧,竟是伏越躺在了床上! 这会儿他默默地站在床前观察着驻月的睡眼,见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脸颊红彤彤的似还有几分梦语,离得远也听不太清。 赵协这会儿胆子是肥了,他见屋外无动静,便大着胆子走近 “你在说什么?” 他俯下身子轻问。 “你是在唤嬴政?” 他近距离望着,见她那张小嘴粉嫩,有着一股淡淡的胭脂香气,刚想再多看看其他,谁知眼前的女子突然睁开了眼睛! 刹那间,赵协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如夏夜繁星似得眼眸,带着几分茫然与朦胧,睫毛微微发颤着,她似在梦中,又像苏醒。 “您来了……” 驻月拖着软绵绵的长音,有几分撒娇,笑的可爱。 赵协大概是觉得自己中邪了,在此刻刹那之间,他似忘了自己是嬴政的替身,竟抛开所有顾虑,朝驻月吻了下去。 触碰到的双唇比想象的还要柔软几分,甜滋滋的香气在不断蔓延,眼前的女人大抵是睡懵了,或许真把自己当做了嬴政,总之她连一点反抗都没有,只是颤抖了几下嘴唇,便又闭眼睡去。 待嬴政回来,赵协早没了踪迹,一切如常,那驻月睡得正沉。 “伏越……我们该走了……” 嬴政在她耳边唤着,却细心的发现她嘴上的胭脂似乎有些化开了,正觉奇怪呢,就见这家伙将两条手臂勾在了嬴政肩上。 “抱我……” “什么?你说什么?” 嬴政瞧她闭着眼,也不知是否在说梦话。 “要孤抱你回凝心阁?” 嬴政笑着,言语皆是宠溺,他俯下身子,手轻轻拂过额间细发。 “恩……” 这会儿驻月倒是难得撒娇,操着软软的语气说着话,也不睁眼。 嬴政见她大抵是睡迷糊了,敢如此“放肆”,这也不恼,双手将其抱起,就见她倚在自己的胸膛上,也不知醒着还是做梦,扬着嘴角笑的正甜。 嬴政抱着她穿过回廊,初春的夜晚仍有凉意,可深爱的女子倚在心间,倒叫嬴政只觉这份重量甚是安心。 嬴政将她轻放到床上,刚躺下想替驻月盖好被子,谁知这姑娘轻笑一声,顺势又依偎在了嬴政怀中。 四下寂静,两人互相依偎着躺在床上,驻月依偎在嬴政怀中,大抵是趁着几分酒意便肆无忌惮的撒娇,她搂着嬴政不肯放,又笑的沉醉。 待第二日醒,驻月睁眼便发现嬴政正望着自己。 “您,您怎么还未去早朝?” 嬴政笑的无奈,动了动被她压在身下的手臂 “你枕着孤的手臂安安稳稳睡了一整夜,见你睡得这么香,孤都不忍心抽手了,这会儿……大概已经麻了!” “我……” 驻月赶紧起身,故意埋怨道 “还说我呢,昨夜趁我醉了便偷亲我。实在不该!” “我?” 嬴政疑惑 “你是不是做梦了?” 嬴政只当她是一场梦。 “你连在梦中都看见孤吻你了?” “是梦吗?” 这会儿驻月睁着惺忪睡眼,仍是迷茫。 还以为她讨亲密呢,嬴政见早朝还有些时候,又吻了吻她的额头 “今天孤要同蒙毅一块儿去军营,你可要去?” 一听要去军营,这可是开眼的好机会啊!英姿飒爽,横扫千军的大秦军队,这会儿还真要好好瞧瞧才是啊! “我要去!” 驻月一个起身,刚搂住嬴政猛点头,转眼又犹豫 “您是有要事前去,带我可有不妥?” “不会……国君带妃嫔去军队慰问也属合理,也当是鼓舞军队气势。” 嬴政抚着她的发 “那你先在凝心阁等孤,孤下朝了便来接你同往。” 嬴政赶去上朝,却又一转身去了承德殿,李善全觉得奇怪,可也不敢多问,只能低头跟上。 他去了里屋,不知为何朝屋内转了转,便抬手扭动了放在书架上的香炉。 莲花似得香炉轻轻一转动,挂着秦国历朝宝剑的那面墙竟缓缓转动,而那赵协,正坐在桌案前看书。 第245章 军营 “君上怎来了?这会儿该去上朝才是。” 赵协见嬴政进屋也不起身相迎,仍自顾自坐着看书。嬴政见其桌上放了些许书卷,便也不理他朝屋内转了圈儿。 “君上找什么?” “昨日伏越在孤床上小憩,你可有出现?!” 嬴政语气阴沉逼人,一双杀意的眼眸朝赵协袭来。 “没有呢!” 赵协虽是心头一惊,可也强装镇定,瞧他一副神态自若模样,抬手倒了杯茶。 “怎么了?伏越姑娘发现了什么?” “你没有骗孤?!” 嬴政再度质问。 “没有……” 赵协装作镇定,晃了晃杯中的茶。 “怎么?” 嬴政并未相信,而是在其身边转了一圈,又冷冷地说 “孤前些日子赠了你些许水木沉香,昨个孤的床边……似乎也有这味香料的味道。” 这会儿赵协心跳的厉害,拿茶盏的手不自觉开始发抖,为了不叫嬴政发现,他立马放下茶盏,又笑了笑,可这笑实在有些勉强,他也不敢直视嬴政,只假装去架子边放竹简。 “君上一定是闻错了……” 见他背对着嬴政,眼里已传来几分惊恐。 “这香我这几日确实有用,大抵是香味随着墙上的缝隙飘出去了。” 虽然未看他,可赵协仍能感觉到一股杀意从背后袭来,搅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颤抖,额间布满细汗,只盼着嬴政快离开! 可嬴政并不说话,也不走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像是要把他看穿似的,这会儿嬴政的疑心达到顶峰,不自觉想到了照骨镜,倒真想试试眼前这赵协,究竟是否忠心! 不安的氛围在闭塞的空气中缓缓流动,赵协的每个细胞都在观察嬴政的一举一动,他假意找书,可满脑子都在分析身后的国君到底是什么表情,什么神色! 两人互相对峙,似过了许久,才听见脚步声传来。 嬴政甩了甩袖子,仍是满目狐疑 “可不要骗孤,欺骗孤的代价可是很大的!” 这难熬的每一秒终于是过去了!像是等了许久,才听到了嬴政离开的脚步声,当石墙再度合上时,赵协泄了口气,他擦了擦布在额间的细汗,长长吁了口气,只瞧他浑身一软,摇摇晃晃走到桌边瘫倒在地! “呵……” 他不知为何冷笑一声,随后仰头大笑,无法自制! “嬴政啊嬴政……你就那么宝贝那个女人?连她任何反常举动都这般在意?!” 赵协笑得捧腹 “我只不过吻了她,你便察觉了不对劲儿?真当是很怕失去她呀!!” 驻月等着嬴政下朝,这会儿时间也还早,吕瑶自然还未回来。 “瑶瑶姐真喜欢你那个哥哥啊?” 这会儿惜夏同驻月一块儿在屋中闲散。 “你见到王巡了?” “只是远远看了眼,那个人……” 惜夏摇摇头,说的倒是不客气 “瞧他的样子,就跟江湖上那些不好惹的土匪似的,言行举止又很夸张猖狂,跟你比起来实在差距甚大,他,他怎么会是你哥哥呢,而且……还能叫温柔的瑶瑶看上,瑶瑶怎么就喜欢这种不着调的人,实在难以想象!” “哈哈,没想到你对王巡的评价如此低,被他听见可是要伤心了!” “那我也是实话实说嘛!” 惜夏脸一红,又伏在桌前笑着说 “还是卜安最好,他除了没有男人该有的东西外,其余都是好的,待人又温和谦逊,寻常做事有仔细耐心,关键是总将我的话记在心上,即便我嘴上一提的事儿,他都能记得,男人就该找这样的才是,找你那个哥哥,他天天在江湖上飘着,今天在这会儿,明个又在那儿,哪是能过日子的男人。” 话正说着呢,李善全来了 “姑娘,君上下朝直接同蒙毅将军一块儿去马车那儿了,他让奴才来叫您呢。” 驻月见吕瑶还未归,又向李善全交代了遍 “瑶瑶今个儿大抵得晌午才能回来,公公您又要随着君上一道去营里,这瑶瑶她……” “姑娘放心,已经吩咐过宫门的侍卫了,姑娘回来定叫她通过,这些小事不成问题。” 驻月点点偶,随上了李善全的脚步。 等到了马车那儿掀开帘子一看,发现蒙毅也在,这倒是新鲜,蒙毅今个儿不骑马了。 他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见驻月来便起身行礼,问了声安好就又坐下了。 “你总算来了,孤还想着你若是再耽搁,便与蒙毅先行了。” 驻月笑着入座,又朝蒙毅点头示意 “看样子君上今日心情甚好,能与蒙毅将军一块儿同行,我也是荣幸万分。” “今日是去军营看士兵操练,姑娘不要觉得无趣才好。” 大抵是因为国君在旁坐着的缘故,蒙毅的态度又比昨天好了些许,还能扯着嘴角笑呢! “不会不会,蒙将军大抵不信,我虽为女子,但对骑马拉弓这些,还是非常有兴趣的,若是今日得幸能一见将军风采,那也是三生有幸了!” “她说这些,可不是恭维你。” 嬴政难得露出了几分惬意的笑容 “孤还记得之前叫王翦与他们伏国的将军切磋,伏越可是激动的差点把桌子都掀了,今日还真得叫她见识见识咱们秦军的风采才是啊!” 众人一路说说笑笑,虽这说笑大都是驻月在调节气氛,一路走来倒也不算难熬,秦军驻扎的兵营离咸阳并不算远,晌午便到了目的地。 嬴政等人还未下马,驻扎在营内的士兵便已接到了命令早早在外等候,马车的帘子一掀开,就听见一声声嘹亮且高亢的声音响彻云霄。 “参见君上!君上万安吉祥!!” 嬴政先下了马车,随后是蒙毅,驻月跟在后头,待下了马车,才看到纪律严明,意气风发的秦军正站在眼前。 瞧他们队伍站在整齐,见国君来到更是士气大增,众人虽是严肃,可脸上却挂着难以掩盖的笑容。 蒙毅朝军队的士兵问了声好,随后便同国君一块儿在营内探访,驻月跟在一旁,瞧见什么都觉好奇不已。 第246章 改造兵器 虽说是处于两千多年前的秦国,但秦军不管是军事装备还是军队纪律,可谓是跟现代军队相得益彰,秦军纪律严明,各司其职,绝对不能有任何人违规或是触犯军令,上至大将军,下至步兵,都要一一遵守,不管是谁触犯纪律都要受惩罚。 “此营约有五万人,另外十几万大军已在调拨,待出发时再在魏国边界汇合。” 蒙毅说着当下营地情况,嬴政也细细听着,只有驻月东看西瞧,看什么都觉得有趣。 “魏国那儿怎么说?” “据细作说,魏国今年刚入冬便遭受了一场大雪灾,不仅死伤惨重,更叫魏国陷入了缺粮的境地,如今进攻,乃是最佳时间!” 嬴政点点头 “原应该叫蒙恬来的,可孤见你年轻,却有不输你哥哥的勇气与能力,想着也该多多历练历练你才是,日后也定能独当一面。” “是!是!” 直至听了这句话,蒙毅才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三人走了许久,嬴政与蒙毅相谈甚欢,待回过神来才发现身边那个最喜欢叽叽喳喳的人似乎很久没开腔了。 “在看什么呢?” 嬴政瞧她望着不远处的马车直发愣。 “那是什么?” 驻月指了指几个士兵围着一辆马车,似乎在运送什么东西,那一捆捆用绸子包扎好的东西似乎是兵器。 “是后方补给的兵器,这些都是赶着新造的。” 蒙毅急忙解释 “此仗至关重要,兵器马虎不得,铁匠们几乎日夜赶制,却还赶不及。” “先将有的运送过去,后方还会再加紧制造,这些东西……都是秦军得胜的关键,可不能怠慢!” 这边正说着话呢,后方又拉过来一辆装满兵器的马车,驻月伸头一看,是一车十字弓。 “原来战国时代还真有十字弓了。” 驻月喃喃自语,盯着那辆装满十字弓的马车直看,嬴政见了颇为骄傲 “如何?秦国的兵器是否叫你大开眼界?!和你们伏国比,如何?” “伏国若是有这些,再加上如蒙大将军似的精兵良将,我们怎还会被百越欺负呢。” 见了那十字弓,驻月又不自觉想到了诸葛亮改造过的诸葛连弩,若是能加强这些装备,那此仗没准还真能有压倒性的胜利呢! 说到这个连弩,小时候王巡经常用雪糕棍做给自己玩,瞧了无数遍,这会儿就算闭眼都能做出来了。 “君上,我有个主意。” “主意?” 嬴政一抬眉梢 “你到这儿了还能有什么主意?别是打孤的秦军主意,两军交战可不是开玩笑的,孤不能叫你胡来。” “我自然懂这些,只是看到这些十字弓,便想到了王巡曾经给我做过的小玩意儿,能一次架十支箭,比这样单支射杀敌人效果更甚。” 一听是关于那王巡的,嬴政哪里会重视,迈开腿自顾自就走。 “君上不信?” “不信。” 嬴政笑着将手背在身后,心情大好 “你那个哥哥,做事颠三倒四的,哪里有个正劲儿,就凭他这样的,哪里会有什么好主意。” 就瞧嬴政同蒙毅自顾自往前走,也不看留在原地的驻月,待嬴政反应过来转身,已经瞧她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呢! “君上不信我,若是能叫秦军火力加倍,您定要向我致歉才是!” 见她突然认真,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真能叫这驽的杀敌更甚?” 嬴政这才拿她方才说的话当回事儿,又或许是怕她真生气闹脾气,故而停下了脚步。 驻月当然知晓空口无凭不能叫他相信,便唤了声蒙毅 “营内可有剩余的木料和牛皮筋?我还要把钻子和锯子。” 蒙毅也不知她要干嘛,更不知这两人要唱哪一出,可瞧国君都包容她了,自己哪能说个不字,转眼便唤人送来了所需东西。 就瞧她就地开整,嬴政瞧她一女子做这锯木头打钻子的活计做的十分得心应手,也忍不住夸奖 “你可从来没告诉孤,你还会做这些木匠的活计。” “君上不了解我的事情多了呢!” 这会儿驻月干的起劲,就瞧她利落地锯了好几块木头,又用刨刀将木头表面推平磨光,后又将木头各端打上钻孔,将打磨光滑的圆木穿过木板系上牛皮筋,两边各做如此,将其相连,便是一架小型如同孩子玩耍用的驽,驻月也未做完,后又连续锯了好几块木头,大小长短皆不一。 一旁驻足的蒙毅这会儿倒是看的津津有味,原以为她只是个会讨国君欢心的女人罢了,可没想到她竟还会做这寻常男人才做的活计,蒙毅瞧她做的并不算差,甚至是得心应手,一步一步有条不紊,思路清晰。 这路过的士兵也跟着好奇,可国君在侧谁敢驻足,只能偷看了几眼便走。 一个姑娘在营里拉着大锯子,噼噼啪啪搞得风生水起,这会儿该是用膳时间了,可嬴政也不走,转眼便瞧她做了个小小的匣盒。 “这难道是放箭的?” “不愧是君上,一眼便看穿了!” 驻月抬头对他笑了笑,嬴政瞧她额前都布汗了。 这玩意儿虽是小巧,看着像在做小孩的玩具,可真当上手也是颇为费力,两人就瞧她敲敲打打弄了半天,也不知到了何时,驻月终于将这连弩完成了! “瞧!” 她举起手中那把迷你的连弩说道 “如今只能先做个小些的与你们瞧瞧,我可不是在撒谎,这东西若能在对魏国的战场上用,定能如虎添翼!” 就瞧她将磨细的小木棍放入匣盒,将所谓的弦上紧,还未等嬴政回过神来,就瞧见驻月忽拉动弩机,那藏在箭匣内的木棍忽飞出三根,直直地射在了嬴政脚边不远处。 这嬴政跟蒙毅互看一眼,还未回过神,驻月便又是拉动了三下弩机,这木棍行似箭羽,齐齐而发。 “你……” 嬴政瞧她手拿连弩一脸骄傲。 “你莫不是真有些本事?!” 嬴政接过连弩立马给蒙毅瞧,两个揣着这小玩意儿细细研究,嬴政脸上自然是震惊兴奋,而蒙毅,更多的是一份钦佩与疑惑。 第247章 策马同游 “若是造的能杀敌,此兵器需两人配合使用,若是攻城大抵有些吃力,可若是守营或是守城,必不叫敌军攻入城内。” 嬴政连连点头,他瞧了眼蒙毅,见蒙毅也在研究。 “去寻个能工巧匠来瞧瞧,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孤造出来!孤倒要瞧瞧,咱们的伏越所制兵器,到底能不能行!” 说罢,嬴政又走近驻月,满眼都是欢喜敬佩,还撞撞她的胳膊 “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手巧的一面,竟会制兵器!看样子孤了解你实在太少,你可还有本事,一并叫孤瞧瞧?” 这会儿驻月撇过头,故意不理他。 “孤方才还打趣你,可还有生气?” 谁知那驻月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傲娇 “若是君上今晚能陪我一块儿用膳,那便不生气了。” 嬴政凑到驻月耳边轻言 “孤不仅会陪你用膳,还会陪你睡觉。” 两人对视一眼,瞧驻月终于笑了,嬴政又言 “可想骑马?” “可以骑?” “当然!” 这话叫驻月摩拳擦掌,已跃跃欲试。 “君上教我?” 这下嬴政也来劲儿了 “当然!孤可是很会骑马的。” 他转头对蒙毅说 “去牵匹好马来。” 两人牵着手边走边说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孤可都是精学,今日倒也让你瞧瞧!” 蒙毅牵来匹枣红色骏马,就见嬴政身姿甚是飒爽,上马姿势干净利落,一点也不像许久未骑马了的样子。 “上来……” 嬴政伸手望着驻月 “今日难得,咱们骑马散会儿步吧。” 这会儿倒是岁月静好,驻月伸手,嬴政将其一把拉过,两人骑着马便要走,这李善全拦在前头,又急又慌地提醒 “君上,这荒郊野外的,您可别走远了,还是叫奴才跟着您吧!” “公公说的是,君上不可一人行动。” 说罢,蒙毅也寻了自己的马来就要一路随行。 “哎呀你们……” 嬴政这会儿心情好,和颜悦色,他看了看这两个操心欲跟随之人,又看了眼怀中的驻月,故意沉着脸打趣 “孤同伏越在一块儿,想在附近赏景,你们还要跟随着?” 他的语气有几分假意的揶揄 “看样子你们俩还真不懂男女之情!” 嬴政怀中的驻月低头只顾笑,脸红的不敢开口,嬴政拉紧了缰绳,又连连摇头,两人潇洒离去。 “哎。这,这……” 李善全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一会儿看看远去的君上,一会儿看看身侧蒙毅,自言自语 “怎么办啊?这,蒙大将军,咋们,咱们要不要跟上啊?” “君上说不必就不必了吧,我看他大抵是想跟伏越姑娘独处,我派些兵在附近守着便是,不叫君上有危险。” 两个扬长而去的人缓缓骑着马,这会儿甚是逍遥自在,如今已是开春时节,虽说这树木草地还未抽芽,远处山头仍是一片荒芜,可今日天气好,有些许暖阳洒下,风中夹杂着些许枯枝与泥土的气味,远处缓缓流过的溪水叮叮咚咚,已有春季勃勃生机景象。 “咱们难得出宫,孤知晓你爱玩,可也不能走太远叫旁人操心,孤便与你在附近走走,如何?” “恩……” 驻月倚在嬴政怀中点点头,马背上的风景可看的更高更远,前方一望无垠的草地令人神驰向往,还真想策马奔腾一番。 “自从将成蟜关入那片森林后,孤便很少骑马了。” 这会儿嬴政突然聊起了成蟜,这是两人第一次起冲突的原因,这会儿的国君虽是和颜悦色,可当初自己提及这两字,嬴政可是差点掐死自己! 这会儿驻月可不敢随意接话,只是默默听着。 “孤除掉了那么多人,终于稳坐国君之位,往后岁月便是与奏章,与秦国为伴,这样闲散的骑着马,或者去狩猎,与你在山涧漫步的时光,大抵不多了。” 嬴政喃喃自语,却见驻月不说话,他凑到其耳边轻问 “怎么不说话了?害怕吗?” “君上不愿提及这两字,我是知道的。所以……我还是少言的好。” 嬴政笑了笑,看到她纤长的脖子,又问了句 “当初孤掐你的时候,你可觉得疼了?” 驻月不想撒谎,点点头。 “孤再也不会这样对你了,现在每每想起便觉难安。”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早就不在意了,何况当初也是我口无遮拦了些。” 两人往前方走去,嬴政见怀中的她小鸟依人,挂着浅浅的笑容,又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看到成蟜的时候,他是何模样?” 驻月一愣,回头望他,见他笑着说 “你说吧,孤不怪你。” 驻月犹豫片刻,组了下言语缓缓说道 “形似野人,养了两头狼为伴,虽说曾经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公子,但深陷险境,危及生命,也有这毅力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去,自己狩猎,自己捕鱼砍柴,躲过一次次危机。” 嬴政只是听着,对这个弟弟的感情复杂,虽说恨大过爱,暂且是有那么几分爱吧,嬴政依然不想接他回来,当然……也不会杀他。 “君上……” 大抵是因为此刻的闲暇与轻松,叫驻月的心多了几分对未来的展望与期待,这会儿她竟大着胆子试探性问道 “若是有一天,我说是假如……我要去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不再回到您身边了,那么您会跟我走,还是留在咸阳呢?” 这问的倒是有几分心虚,两人对视一眼,嬴政笑笑 “为什么问这些?” “您回答我,若是我一走,这世间便无我了,您会舍下这天下随我一块儿走吗?” “不会……” 嬴政摇摇头,倒也坦诚。 意料之中的回答。 “天下百姓需要孤,大秦不能断送在孤手中,天下与爱,孤会选择天下的。” 见她眼中闪过一秒的失落,嬴政又吻了吻她的唇。 “你若真的离孤而去,再不可见,孤纵使坐拥天下,可这心,永远都会为你感到悲痛,孤不会再觉快乐。” 嬴政深深吻着她,又问 “你想孤永远沉浸于失去挚爱的寂寥中吗?” 我不知道…… 心头犯难。 我不知道…… 第248章 吕瑶遭难 驻月同嬴政郊外闲游,而秦宫内却已悄然掀起了风暴,朝凝心阁袭来。 吕瑶同王巡相处了一夜,两人腻歪到晌午才归,李善全早已跟守门的侍卫打过招呼,这吕瑶回来也给开了宫门,瞧着一切平静并无异样,她便匆匆赶回凝心阁,想着一夜未见驻月,定是担心,自然得早早回去报声平安才是。 可这路走了还未至一半,一声尖细的嗓子吼住了她。 “站住!!” 回头一瞧,竟是飞羽宫的赵无垠! 见她气势汹汹颇有架势,带着三两奴才似等了许久,一时不知原因,便也规规矩矩朝其行礼。 “参见赵妃娘娘。” “呵……” 也不知哪里惹了她不悦,只见其轻蔑一笑,冷冷地质问 “你方才从哪儿来的?我怎瞧你刚从宫外回来?难道……是一夜不归不成?” “不!” 吕瑶见她是冲着自个儿来的,连忙解释 “奴婢是一夜未归,可是经了伏越公主同意的,也与李善全公公打了招呼。” 那赵无垠昂着头,甚是傲慢,她缓缓走近吕瑶,在她身上巡视着,又凑近闻了闻,忽又开口 “有男人的味道,敢情……你是去外头偷人去了?!” 言语犀利实在刻薄,她轻蔑的笑着讽刺着,可吕瑶却因不愿给驻月带去麻烦,只好闭口不言。 “好个无耻的奴才,都说奴才随主,你这偷人的功夫难不成是跟你那不成气候的主子学的?真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偷溜出宫去会男人?!” “不是的……” 吕瑶低着头,强忍眼泪回答 “是经了伏越公主同意的,并不是偷溜……” 见今日不死也得褪层皮了!没想到竟被这最难缠的赵无垠给抓了个正着! 两人正周旋呢,那更难缠的郑良竟也来了,也不知是闻声而来还是真的路过,可她那副鄙夷与怒火可是真真的! “妹妹,发生何事了?” 外头的郑良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柔随和,瞧见赵无垠都扬着笑脸。 “这……不是凝心阁的吕瑶吗?你怎么在这儿训她呢?难道是这奴才不当心,冲撞了您?” 吕瑶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知大祸临头。 “姐姐,你来的正好,方逮了个淫妇……” 尖细的嗓子再度响起,只见赵无垠指了指吕瑶,轻蔑地说道 “这胆大包天的奴才,竟敢私会外男一也不回,这秦宫纪律森严,她都敢如此,你说……是谁给她的够胆?!” “一夜不归?” 郑良仍是和颜悦色。 “可是伏越应允的?若是她应允也无妨。” “呵……我说姐姐,你也太大度了些,这伏越算是什么?连个一宫之主的妃子都不是,只是个君上身边的女官罢了,怎么?就因她得君上盛宠,这宫里的规矩都可无事了?!这不得翻天了!!” “你先别气……” 郑良轻拍了拍赵无垠的手,又问吕瑶 “你出宫一夜未归,可向内监庭请了事假?” 这温柔缓和的语气,令吕瑶心头一颤,知晓此人蜜里藏刀,可是比赵无垠更为难缠! 只见她跪地瑟瑟发抖,摇摇头只能坦言 “未跟内监庭请过事假,可是……伏越公主已跟李善全公公打过招呼的。” “没请事假还敢一夜不归?跟伏越说了有何用?怎么,她难道是一宫之主不成?这秦宫的规矩对她来说形同虚设?” 赵无垠看了眼郑良,笑得放肆 “主子恃宠而骄,连手下的奴才都跟着放肆,姐姐,你可得好好教训这个不长眼的奴才才是,若是一个两个都跟这淫妇似的外出会男人,那咱们秦宫的奴才,岂不是要跑完了?!” “妹妹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郑良语气云淡风轻,甚是为难 “虽说你的主子颇得盛宠,可规矩便是规矩,不管是伏越,还是你我,都不能不守,如今你外出会男人,还一夜不归实属荒唐,这只跟李善全说了一声又有何用,李善全是专伺候国君一人的,哪能叫伏越这般使唤。” 只见她叹了口气,又问赵无垠 “这一夜不归耽误了事儿,按秦宫规矩怎说?” 赵无垠神色飞舞,来了劲儿 “这按宫里的规矩,奴才未请事假擅自离宫,一夜不归可得杖责五十才是!!” 原是跟在郑良身边一脸冷漠的秋楚,在听到要打吕瑶五十大板后也露出了惊愕神色。 这寻常女子别说五十杖,就是打上十丈也是受不住,身子弱的五十杖便能毙命,身子强健的,也得好几个月下不来床! 一听要挨打,吕瑶自知躲不过,也不愿开口求饶,只得伏在地上听候发落。 这围观的奴才越来越多,也引来了惜夏跟卜安,两人远远瞧着,发现是吕瑶跪在地上,两个娘娘这会儿倒是一个鼻孔出气,配合的有来有往。 这两人瞧这架势,虽不知何原因,可听其他奴才说吕瑶要挨打,也顾不了其他,连忙拨开人群冲上去求情。 “还请娘娘饶了吕瑶这一次吧,如今,如今君上和伏越公主不在宫中,若是娘娘趁此责罚凝心阁的奴才,岂不是叫君上动怒。” 惜夏这句话非但没任何作用,还叫赵无垠和郑良更为动怒,众人之下,郑良依旧保持端庄温和,可这怒气冲冲的一张脸也瞒不了旁人,这赵无垠原就是个暴脾气,此话一出,更是气的大嚷 “她伏越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本宫同郑妃娘娘处罚一个犯了宫规的奴才还得瞧她的脸色不成?!怎么……这秦宫是她做主了?!” 尖细的嗓子响彻秦宫,只见赵无垠怒指惜夏,一声令下 “将凝心阁这些没规矩的奴才统统拉下去,各赏五十大板!” 卜安一听,急忙磕头求饶。 “还请娘娘饶过她们,姑娘们身子弱,怎能受的住五十板子?希望娘娘看在伏越公主的面子上,饶了她们吧!!” “姑娘受不住,你这太监受不受得住?” 赵无垠笑声如银铃 “你,和那两个贱婢一块儿受罚,竟敢叫本宫看在伏越面子,她算什么?本宫为何要看她的面子!!” 第249章 挨打 趁着驻月不不在,这可叫赵无垠跟郑良抓了机会,得好好出一口心中恶气,原先太平的凝心阁这会儿哭喊连天,闹了个惊天动地! 吕瑶,惜夏,卜安连着在院子里挨打,郑良美名其曰为了给秦宫奴才一个警告,还叫了不少奴才前来观看,这一板子一板子打的实在,直叫人不敢看! 嬴政和驻月姗姗来迟,人才刚下马车,就见寻常与卜安交好的太监匆匆赶来 “伏越公主,大事不好了,凝心阁出事儿了!!” 原还浮着笑脸的驻月脸一沉,急忙问 “发生何事了?!” “郑妃娘娘同赵妃娘娘这会儿在凝心阁教训卜安等人,奴才不知缘由,似乎是他们冲撞了主子,这会儿都在院内挨板子呢!” 一听朋友挨打,驻月连忙迈开步子就往凝心阁跑去,连嬴政也顾不得。 “发生何事了?” 嬴政看了眼李善全,李善全一脸无辜,想了半天才回 “坏了,大抵是吕瑶姑娘一夜未归的事被哪宫娘娘知道了!” 驻月一路飞奔回凝心阁,这还未走到宫门口就听见了大哭声,这才刚迈入院子,就瞧见小小的院落乌泱泱站了一群人,那郑良和赵无垠坐于廊下,而吕瑶,惜夏,卜安全躺在长凳上被打的哭喊连天! 吕瑶被打的吃痛,愣是憋着一声不吭,只汗如雨下,而惜夏和卜安被打的哭着直求饶,可廊下两位主子哪里肯罢手,这会儿还在喝茶吃点心呢!! “住手!!!” 驻月一声大吼,众人齐齐看来,这行杖的奴才也停了下来! “住手!谁叫你们动我凝心阁的人?!” 这会儿驻月是真怒了,只见她一脸怒气,冲到这两人面前厉声质问 “她们犯了何罪,你们敢私自动刑?!” “私自?” 赵无垠冷笑一声 “姑娘可别给咱们泼脏水,咱们也是给你这凝心阁做规矩呢,这奴才一夜不归外出会野男人,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可留不得,谁知道她今天勾了这个,明儿,又去勾那个呢?既然伏越妹妹不舍得,只好姐姐们替你教训教训她们了!” “你敢在我宫里大放厥词!” 这会儿驻月横眉怒目,表情甚是骇人,她又回头怒视那三个动手的奴才 “谁再敢打他们,别怪我伏越翻脸不认人!” “妹妹,何须如此呢……” 郑良起身刚要说话,又见嬴政匆匆赶来,立马换了副嘴脸和颜悦色地说道 “确实是那吕瑶不对,坏了宫里的规矩,我们原只责罚她一人的,谁知另外两个竟当面顶撞咱们,这,咱们做主子的,怎能叫他人这般冲撞呢。私自动刑这样的话,可不能胡说。” “你再敢动他们一下,我绝不会轻易放了你们!” 驻月走到三人面前,冲着行杖的内监喊道 “放下,都放下板子!!” 惜夏同卜安直哭,而那吕瑶一声不吭,她自知害了凝心阁众人,自然也不敢叫屈。 “怎么回事?!” 嬴政怒气而来,见院内这般架势,连忙质问郑良 “发生何事?” “君上……” 郑良飘到嬴政身旁,语气甚是为难。 “您可得好好劝劝伏越姑娘才是,这凝心阁的奴才坏了规矩,未向内监庭请事假便擅自离宫一夜不归,叫妹妹瞧见了,您也知晓,宫中规矩不管是谁都要遵守,不仅仅是奴才,咱们妃子也得恪守本分,若是坏了规矩也一视同仁,这按宫里的规矩办事,确实是要对吕瑶行杖五十的。” “是我让瑶瑶留在宫外一夜的,是我答应她的,我以为我知晓,李公公也知晓就无关系,我也早早跟李公公打过招呼的。” 驻月见朋友受罪,心疼的直流泪,她伏下身子又问吕瑶又问惜夏,见他们一个个面带苦楚,更是心疼不已。 李善全一听,也连忙出来解围 “是,姑娘说的是,确实是一早跟奴才说过,这吕瑶人已在宫外,便叫姑娘跟奴才告过事假的。” 嬴政见驻月哭泣,自然不忍,也想为她解围 “既然李善全知晓,此事也不算是擅自离宫,孤瞧他们也知有错,此事……” 这国君的话还未说完,赵无垠立马反问 “难道君上就因为宠爱伏越,连宫里的规矩都可无视了不成?!若是她凝心阁这般逾越,要是我飞羽宫的奴才也跟着效仿,那这秦宫岂不是出入自由,人人都可以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了,这与街市口无异了!!” 赵无垠刁蛮,语气也颇为动怒,只见驻月立马上前辩论 “你若是对我不满便冲我来,何须对我的朋友如此?!” 两人怒目而视,赵无垠冷笑一声 “姑娘可别胡说,如今我也是对事不对人,哪里会对你不满。” 这场面怒火冲天,嬴政一时为难,宫中规矩确实无人可逾,不管是谁都不可,而如今吕瑶确实犯了宫规,责罚她也实属应当。 可驻月不肯,与赵无垠对峙不休,郑良见此又言 “君上,秦国一直以纪律严明而得以成为当今霸主地位,秦宫如同秦国,若是怠慢,因一人而无视规矩,这日后还如何能叫人心服口服?今日妾身同妹妹只是就事论事,绝不是故意针对伏越,说打五十板子也是宫里的规矩,绝无私心。” 这两人一唱一和,说的句句在理,众目睽睽之下嬴政一时难辨,各有各的理。 他不语,而是环顾众人,见奴才们个个低头不言,似乎十分恐惧。 “君上,您宠爱伏越妹妹自然可以,可是……若因宠爱而坏了宫里的规矩,这叫您的威严……” “君上,君上……” 驻月跑到嬴政身边扑通跪下,嬴政弯腰便扶,谁知她拉住嬴政的袖口不肯放,哭的梨花带雨。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熟宫规才至如此,若真要责罚,应当责罚我才是,怎能叫吕瑶受刑呢!!” 她摇着嬴政的手满眼哀戚,摇头苦求 “求君上饶了他们,只打我一人便好。” “妹妹可不能这么说,奴才未了解宫里规矩便是他们的不是,这再怎么罚,也罚不到你身上的。” 嬴政望着苦苦哀求的驻月,自然不忍,可在众人注视下又不能带头坏了规矩,心中万般犹豫。 第250章 嬴政的难处 “伏越,你先起来……” 嬴政语气软和,可驻月苦苦哀求 “他们身子弱,这五十板子会要了他们的命的!君上,我求你,我求你……饶了他们这一次吧!” “你先起来……” 嬴政相扶,可驻月不愿,这身旁的郑良见国君左右为难,突发了善心开口道 “这样吧,那惜夏同卜安虽是冲撞了主子,那咱们也不计较,不叫他们受罚便是。可那吕瑶,实在不能放过,君上……你觉意下如何?” 嬴政自有自己的无奈,秦宫的规矩是早就立下的,每个人都遵守,自然也不能因为自己宠爱伏越便叫她无法无天,如今是驻月宫里的人有错在先,叫人抓了把柄,即便嬴政再怎么不愿,也得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两人相望,只见她泪眼涟涟直摇头,可嬴政的无奈无处诉说,只能开口下令道 “只罚吕瑶一人便可,其余二人暂且记下,也当是给宫里的奴才一个警醒。” “不要……” 驻月晃着嬴政的手臂 “不要不要……你们不能打她!” 见仍要用刑,驻月撇开嬴政,立马护在吕瑶身上 “要打就打我一人,不要打她!”(怎么想到了皇后娘娘护容嬷嬷∑( 口 ||) “这,这……” 行杖的内监见此,自然也不能真打啊,一脸迷茫地望向国君 “君上,该,该如何是好?!” 那趴在长凳上的吕瑶这会儿开口了 “姑娘,你让开,我身子强,从小上山下水的,这几板子根本无碍。你身子娇贵,岂能叫你受伤。” “不行!不行!!” 驻月冲众人喊道 “既然是我宫里侍女犯了规矩,我这主子也该连带着受罚才是,岂能叫她一人担责,是我的原因!” “伏越!” 嬴政喊了声,满眼写着不要叫我为难,可这会儿驻月是护友心切,哪里还能管其他,她死死护着吕瑶不放,众人上前拉都拉不走。 “伏越说的也在理,若不是她不好好管教奴才,怎会叫他们如此无法无天,看样子这凝心阁是该好好管管才是!” 赵无垠正想拱火呢,嬴政一个眼神投来已是杀气腾腾,她哪里还敢再言,只能闭嘴看戏。 这众人拉不下驻月,嬴政亲自上前 “伏越,别叫孤为难……” 语气温柔,可这会儿驻月听不进任何,只想同吕瑶一块儿受罚 “我不走,是我的不是,就算受罚,我也应当一块儿才是!” 见僵持不下,嬴政看了眼行杖内监,随后才转身说道 “既然如此,便一块儿挨责!” 那板子如同雨点似的落下,执拗的驻月根本不顾众人劝阻,死死护着吕瑶,吕瑶又恐驻月受伤,两人互相拉扯,都挨了板子。 嬴政转身不忍看,可听驻月哭喊也是心如刀绞,这身侧的惜夏还有卜安磕头磕得砰砰直响,嘴里求着国君饶恕,方才那郊外闲散的美好,这会儿是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待五十板子一过,他便转身想扶,谁知驻月冷着脸撇开他的手淡淡地说道 “多谢君上,我自己能起来。” 她不再看嬴政,而是扶起吕瑶,惜夏同卜安见了也赶忙上前搀扶。 一群人哭着踉跄着,在路过秋楚时又不自觉望了她一眼,只见其神色淡然,可眼中却无法掩盖悲伤。 嬴政没有跟上,这会儿同驻月说什么都无法叫她消了怒火,只能对李善全说 “派些好点的御医来给凝心阁的主仆们瞧瞧。” 惜夏和卜安搀扶着吕瑶和驻月,驻月同吕瑶互相扶着,直到吕瑶看见了驻月的眼泪,她到了这会儿才泪如雨下。 “都是我不好,害了你们……” 吕瑶泣不成声,这身体的伤痛根本无法跟心头的伤痛比,因为自己的原因叫仇人抓住了报仇的机会,而驻月无端被牵连,怎能叫吕瑶不难过呢。 “别说这些,不是你的错,是我的原因,叫这些人抓住了凝心阁的错揪着不放,是我连累了你们。” 驻月看着一群人脸上都挂着泪,自己抹了一把脸,咬着牙愤愤不平道 “都别哭,今日郑良同赵无垠说的那些难听的话,我自当谨记在心,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我绝对不会放过她们!今日之仇,我自当记下,待日后百倍奉还!” 未过多久,李善全领了御医进来。瞧见一屋子的人都丧着脸,没了生气。 “姑娘,今日可有伤着?” 这会儿见驻月冷着脸,也不知是否打痛,只瞧她正在照顾吕瑶。 “这是君上喊来的几个御医,今个儿各位受了苦,君上特意吩咐要喊好些的御医过来给各位瞧瞧呢。” 李善全一脸尴尬,驻月也不回话,受伤不重的卜安连忙起身 “多谢公公,多谢君上惦记。” 瞧那伏越有气,李善全犹豫片刻,才开口解释道 “姑娘,您可别怨君上,这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就算君上想维护凝心阁,可也难以服众啊,幸好今日那行杖的内监大抵看懂了君上的脸色,并未对各位下死手,若是真结结实实的打,各位大抵都得撅过去,姑娘……您可别生君上的气。” “多谢公公。” 驻月回了句,便不再说其他。 来的御医四五个,各领着人去了别的屋,而吕瑶被打的最严重下不来床,驻月留在一旁照顾。 “公公,瑶瑶要看病了,还请公公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凝心阁的事儿,我会顾着的。” 见她言语虽是温和,可神情确实不悦,这会儿苦劝大抵没用,李善全只得点点头退下。 承德殿的嬴政又岂会有好心情,这会儿是想去看驻月,可又怕她跟自己生气将自己轰出屋去,这会儿一时踌躇不决,甚是为难。 “君上,君上……” 这会儿李善全步履飞快,急着赶回报告凝心阁情况。 见他回来,嬴政急忙询问 “伏越可是生孤的气了?” 见李善全那一脸为难的样子,嬴政猜到了八九分。 “她是不是气的骂孤了?” “君上,姑娘哪敢呢,就是……就是这脸色确实不好,也不多说话,只顾着吕瑶的伤势,这一屋子的人被打的凄惨,奴才也不敢多问。” 第251章 第一次起冲突 “那伏越可真的受伤了?孤示意那行杖的奴才不要下重手,他应该听懂了才是。” “君上莫急。” 李善全连忙安慰 “奴才瞧着姑娘并无大碍,那奴才怎敢真的打在姑娘身上,怕是只用了三分不到的力气,看着虽重,可伤不了姑娘的。” 瞧国君来回走着,甚是踌躇,李善全又问 “君上可是想去探望姑娘?若是想去,奴才陪您一块儿去,如何?” “她这会儿愿意见孤?今日孤没救她凝心阁的奴才,她这会儿定是恨死孤了,怎能过去……” 听国君这样说,李善全又开口劝道 “可若是君上不去,姑娘怕是会更加生气啊,今日姑娘受了委屈,君上怎么也得去安慰一两句才是,叫姑娘一人越想越气,怕是待明个儿,会更加不好安慰了呀!” 嬴政犹豫,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当真如此?” “是,定是如此,姑娘有气,君上若是不去,岂不是叫这气,这委屈越生越大。” 凝心阁这会儿静悄悄的,一点声响也没有,惜夏与卜安两人未挨几板子,只是屁股被打的有些淤青,养几日便好了,吕瑶伤的最重,是结结实实挨了二十几下板子的,这会儿被打的见了血丝,淤青红肿不堪。驻月虽说护她,替她挡了几下,可也未真的打在皮肉上,只是折腾许久有些筋骨疲劳罢了。 “你该去君上那的,守着我做什么?” 吕瑶趴在床上, 见驻月言语甚少,便知她既生郑良赵无垠的气,也怨国君不站在她在这边。 “我无碍的,皮糙肉厚,挨几下打算得了什么。” “我没想到如此一件小事,竟能叫这两人闹了个惊天动地,寻常奴才偷溜出宫一事不是没有,可他们……偏偏寻了凝心阁麻烦,她们恨的是我,却连累了你们,我实在过意不去。” 驻月低着头,语气淡淡的,无奈又悲凉 “我以为国君会帮我,没想到……他竟然这般见死不救。” “你可别怪他。” 吕瑶怕他们两个生了嫌隙,从中劝说道 “国君自有国君的无奈,今日是我违背了宫规,虽说郑良和赵无垠从中挑事,可也是我们理亏,君上怎能当着众人的面儿就这么算了呢,你也别生他的气了。” 她拍了拍驻月的手背安慰道 ”若是君上待会儿来了,您可别与他置气。“ 果不其然,天才刚黑,嬴政便来了。 这会儿的凝心阁已洗去了白天那股喧嚣热闹,众人鸟兽散后,院子内一如往常。嬴政还是第一次有些犹豫地走入这里,心中甚是忐忑,就怕见到那张生气的脸。 可入了殿,并未瞧见驻月,他四下张望,也未见熟脸的奴才,嬴政看了眼李善全,想着莫不是早早睡下了?待走入里屋,才发现驻月正坐在桌前,气定神闲的看书呢! 瞧这氛围,倒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眼前的姑娘表现的越冷静,嬴政便越忐忑。 “伏越……” 嬴政唤了她一声,稍稍犹豫走近。 “君上来了。” 她抬眼笑了笑,虽说和颜悦色,可嬴政也看出了她是在隐忍着怒火。 “在看什么?” 嬴政小心应付,坐在她对面。 “孙子兵法。” “为何看这个?” 嘴上虽是说着,可这眼睛未从驻月脸上移开过,嬴政不留痕迹地观察着她神色上的转变,待她有一丝不悦泄露,自己必然立马调转话题。 只见她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见她嘴角微微上扬,语气甜美不见一丝不悦,浅露贝齿,一字一顿地说 “都说孙子兵马最适行军打仗,我瞧着,也蛮适合后宫争斗的。” 她忽抬眼看着嬴政,语气生硬 “我在寻找如何能报今日之仇的办法!” 嬴政一怔,连忙开口 “你果然还在生气,还在怪孤?” “我不敢责怪君上,今日是我宫中侍从犯错,君上只是依法办事,我怎能责怪,要怪就怪我放松了戒备,叫那两人钻了空子!” 她忽起身,转身又说 “秦宫自有秦宫的规矩,君上不能包庇我能理解,那么如今我也有我的打算,既然郑良和赵无垠敢这么明目张胆欺负我宫里的人,我绝不轻易放过!” “你要怎么做?!” 嬴政已然瞧见了驻月脸上的怒火,那双眼睛甚至还迸射着杀意。 “我要他们十倍奉还!!” 见她咬牙切齿,嬴政深知话虽说的不是自己,可字字都指向自己。 “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孤确实没办法饶过吕瑶,她有错在先,孤也得起个表率,若是孤带头坏了规矩,岂不是叫秦宫人人都可胡来?伏越……孤是站在你这边的,可今日之事,孤实在没办法免了吕瑶的责罚。” “为何偏要挨打?!” 一道寒光射来,驻月泪流满面 “难道郑良和赵无垠的奴才就没有偷偷溜出宫为主子办过事吗?难道秦宫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吗?我已经跟君上解释过了,瑶瑶不回来我已知晓,也向李善全还有内监庭的人报备,他们抓着漏洞不放,可君上您明明知晓,为何不能站出来说一句?” 这会儿这颗炸弹总算是被点燃了,就瞧驻月有些咄咄逼人 “为什么一定要打他们,罚他们一月俸禄不行吗?明明还有其他退路和选择,可君上仍选择听郑良的话,却无视我的哀求!” 见她真的生气了,还是第一次如此的暴跳如雷,嬴政恐她发怒将事情变得更糟,连忙抓住她的手臂解释 ”众目睽睽之下,你叫孤怎么做?这般大庭广众之下包庇你和吕瑶吗?孤如何服众?孤若是这样做,岂不是叫郑良赵无垠更加记恨你?孤又怎能带头破坏宫中规矩?” 只听嬴政无奈地长叹一声,也着实委屈 “你既会为吕瑶感到心疼,怎不体谅体谅孤的难处。” 这会儿驻月正在气头上,也难听见嬴政的解释,只见她一甩袖子,更是怒火冲天 “我自然体谅君上的难处,所以我不叫您亲自动手,我自然会想办法报今日之仇!” 第252章 小两口冷战 “你要做什么?” 嬴政瞧她面露寒光 “她们今日是用什么词来侮辱瑶瑶的?!瑶瑶与王巡光明正大,又无偷鸡摸狗,为何要用这些侮辱性的词语当众羞辱她?!瑶瑶做错了什么?不杀她们实难泄心头之恨!!” 此话一出嬴政忽然震怒,提嗓呵斥 “放肆!!” 一声惊叫令驻月怔住。 说要杀了郑良与赵无垠自然只是一时恼怒脱口而出的想法,可嬴政却认真了。 “你方才说什么,你要杀她们?!她们是孤孩子的母亲,今日只是责打了个犯了事的侍女有何大错?要叫你起了杀心?!” 嬴政怒不可遏,直叫驻月愣神 “君上,您说什么?” “孤说你放肆!伏越……孤可以包容你的任性与小脾气,可绝不能纵容你这般放肆!你若是再这般口无遮拦,孤便……” “如何?” 两人怒目而视,眼中都迸发着怒火,瞧嬴政袒护两个妃嫔,突就叫驻月有一股大梦觉醒之感。 她第一次如此切身体会的感受到自己同嬴政的感情不单单是两个人的感情,同样也深深地与郑良,与赵无垠,与宫中所有妃嫔有着羁绊,她们的孩子身上有着嬴政一半的骨血,这样的感情岂是能轻而易举斩断的,嬴政嘴里说着如何深爱自己,可只要自己在嬴政身边,那这些人也是永远跟随! 这会儿流的泪,也不知是为吕瑶而感到愤恨还是为自己的立场感到悲哀。 是啊……我只是假冒的公主罢了,我并非和亲的公主,到如今连他的一个妃子也算不上,又怎能奢求他与我有同理心呢?这一切……怎么可能呢?! 驻月忽挣脱了嬴政的手,笑的无奈 “我知道了……君上今日与郑妃娘娘,赵妃娘娘所说句句在理,是我,是我无理取闹,叫您为难了……” “伏越,孤不是这个意思……” 嬴政刚想再度伸手,谁知驻月却闪了过去,连连屈身 “今日叫君上劳累,还请君上早些歇息,我今日已经很累了,伺候不了君上,还请君上回去吧。” 说罢,她立马转身而去,独留嬴政一人立在原地。 见她背影都知这会儿的驻月是怒气上头,说什么也听不进,嬴政自然也有气,一时半会难以放下帝王的尊严哄她,只能一甩袖子 “既然如此,那孤也不便久留。” 直到听到嬴政的脚步声离开,驻月才转身望向空无一人的屋子泪流满面。 凝心阁的奴才被狠狠教训了一顿,虽没有打在驻月身上,可着实叫她心疼了一把,仅凭这一点,也足以叫郑良和赵无垠高兴好几天。 “任凭她伏越再怎么受宠,这犯了事便是犯了事,君上也没偏袒她,看样子君上的爱也不过如此罢了!” 赵无垠喝了口酒,笑的放肆 “凝心阁这会儿如何?” “回娘娘的话,凝心阁这会儿安静的很,国君也未留下,一人去了承德殿呢!” “我就知道!” 赵无垠媚眼流转,笑的张扬 “那伏越这般放肆又如此疼爱奴才之人,今日君上都不帮她,她还怎么同君上好好说话,这里心里头有气,没准两人还大吵了一架!” 赵无垠眼珠一转,对着身旁奴才说道 “明儿备些酒菜,咱们去瞧瞧君上,别叫君上一人气坏了身子才是。” 而云台殿的郑良,终于将前些日子的那口恶气狠狠报复了回去,叫凝心阁的主子奴才一顿好打,连国君都不出手相救,唯有这一点才叫郑良觉得那伏越所得之爱也不过如此罢了! 她笑的阴冷,看向身旁秋楚,直叫秋楚浑身犯寒。 “今日打了你那些个朋友,可是心疼了?瞧你,回来后一句话也不说。” “不,不是……” 秋楚战战兢兢,摇头否认。 今日凝心阁的一幕幕叫秋楚心头不是滋味,她只与驻月有恨,与其他人哪有半分仇呢?瞧着吕瑶,惜夏几人被打的哭喊连天,实在惨不忍睹。 可为了讨好眼前的主子,秋楚只能摇头否认这份感情。 “今日也是吕瑶不对在先,娘娘只是秉公办事罢了,君上自然无法反驳,那伏越,又怎可无了规矩。” “君上最恨不守规矩之人,她伏越以为仗着几分宠爱便无法无天,这般恃宠而骄,君上怎能忍?如今这感情怕不是冷了一半!” 第二日嬴政没来,驻月忙着照顾几个伤员也不管其他,只是吕瑶躺着不能动实在难熬,可即便受了伤,她也察觉到了驻月的怪异 “今日君上怎还未来?” “君上今日要面见朝臣,哪里能天天在我这儿呢。” 驻月实在笑不出来,只能勉强扯了扯嘴角。 “我来给你换药。” “等会儿!” 吕瑶一把抓住她的手,细细观察她的表情 “你跟君上因为我们吵架了?” “不是,我怎么敢跟国君吵架,确实是他身有要事罢了。” “若你因我们而伤了和君上的感情,这怎能叫我们过意的去呢。” 驻月换着药,语气温和 “你放心吧,我就算再怎么无理,也不会跟国君起争执的,他毕竟是君王。我……纵使再如何受他宠爱,也无能触碰他的底线的。” “你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你,怎么突然把他当成君王了?” 吕瑶心细,一听就明白了此话中有怪异。 “君王就是君王,纵使我想如何忽略这一点也没办法的,瑶瑶,今日你与惜夏卜安受的羞辱与疼痛,我必定会为你们报仇的!不论付出如何代价,我都会替你们讨回公道的。” “我不需要你来为我们报仇,主子打骂奴才是很正常的,若要怪,也是怪我粗心被她们寻了由头,你别胡来……明白吗?” 只见眼前的姑娘眼神呆滞却带着莫名的恨意与悲凉,她不语,却也叫人读懂了悲伤。 两人正无言,外头跑进个陌生的小太监。 “姑娘。” 他朝驻月行礼,驻月连忙起身,两人似乎相识。 就见那小太监伏在驻月耳边轻说了什么,只见驻月眉头紧皱,又点点头,随后朝吕瑶说 “我去去就来……” 第253章 各忙各的 “前些日子叫你帮忙打听的事儿,可有眉目了?” 两人于临凤园角落,驻月坐在石上望着湖面发愣,如今的园子早已融化了冰雪,枝头嫩芽隐约可见,草皮已泛起一波青翠色,春日已在不知不觉间降临了。 “是……姑娘叫奴才去打听这金翅蝴蝶赏给哪宫娘娘,奴才去问了宫中金匠,金匠说这金銮翅蝶都是镶在匣盒或是屏风上的,君上赏给各宫娘娘些许,也将这金銮翅蝶匣盒赏给过有功勋的诸位大臣之妻,具体赏了多少,大抵君上自个儿也记不清了。” 那小太监站在不远处的梨树下,隐在树干后头,说话慢条斯理,思路倒是清晰。 “奴才将姑娘拿的翅蝶给金匠看,金匠说大抵是受了撞击或是磕碰,这些金片便剥落了。” 驻月拿着手中已经卷起的翅蝶思绪万千,若是这东西赏给数人,岂不是要一个宫一个宫去找?这不仅引人怀疑,这各宫娘娘也不会让自己进宫搜查啊。 事情似乎又陷入了举步艰难的境地。 “姑娘,要不要让奴才去给各宫娘娘送花木的时候替您瞧瞧?” 驻月回头望他,见这小太监虽长的瘦小,可模样倒是生的十分机灵。 “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奴才名叫赵生。” “你与卜安是同乡,还未入宫时便是好友了,如今你这般帮我,我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说罢,驻月便取出一袋银两想交于他手中,谁知这叫赵生的小太监连连摆手拒绝 “姑娘,我帮您并不是为了钱,只是为报卜安恩情罢了,卜安对我家百般照顾,如今他主子有难,我自然要伸以援手。” 见他婉拒后行礼道 “姑娘以后若还有吩咐,便去花房寻我即可。” 说罢,他便转身欲告退,驻月又喊住了他 “赵生,你愿不愿意来凝心阁与卜安一道做事呢?凝心阁的事儿并不多,人也不多,大抵会比在花房更自在些。” “姑娘愿意要我?” 这会儿他的眼睛倒是亮了。 “恩,凝心阁这会儿缺人,若是我身旁有你这么一个聪慧之人,我想能为我挡掉不少麻烦的。” “好,好!” 见他连连点头,刚要跪下磕头,驻月连忙扶过他 “不过,这会儿我还不能让你来,你能做我的眼线吗?送花时帮我注意各宫娘娘的器物有没有缺了一块儿,与我手中蝴蝶翅膀相似的。待此事有了眉目,我便向李公公提此事,将你安排到凝心阁如何?” “哎,好!好!此事不急,此事不急,还是姑娘的事儿更要紧些!我这几日便注意些,定给姑娘瞧出些眉目!” 见他又是做楫又是鞠躬,笑得实在高兴,看着倒也算是个爽快人。 与赵生通完话,驻月又一人匆匆回了章台宫,这刚走到宫门口,便看到赵无垠风姿绰约地带着一众奴才浩浩荡荡入了章台宫。 她未语,也未上前,只是见这一众人走后许久,才踏入了宫门。 如今与嬴政见面也只是无言境地罢了,这会儿自己没有心情同他风花雪月,有的只是报仇心切,昨日的一幕幕刻在驻月心头无法消散,郑良与赵无垠对吕瑶的侮辱叫其痛彻心扉,旁人可忘,可自己岂敢忘记?! 这会儿她一人路过承德殿的宫门口,隐约听到了赵无垠的笑声,驻月只是嗤之一笑,随后便匆匆而过,再也不管其他。 赵无垠自然是带着风采与热烈而来,昨日之事叫其好好发泄了一通心中怒火,这会儿跟只金丝雀似的,笑得那叫一个高兴。 嬴政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见谁都没有好脸色,这赵无垠如此一来,更是叫他心烦不已。 他不想多言,可这承德殿的奴才一个个面带惊恐心惊胆寒,倒是叫原本就冷清的屋子更是透着寒意,这赵无垠虽是吵闹了些,但也带了几分人气儿活力来,思来想去,便也叫她留下了。 “君上定是批了一夜的奏章未睡好,今日妾身做了些许点心来,就让妾身喂您,如何?” 赵无垠不会看脸色,只是觉得国君同寻常一样,言语甚少,见自己递来了点心既没呵斥也没拒绝,还乖乖张了嘴。 这嬴政面无表情的吃了一口,更是叫她心花怒放,又立马递上了另一种,可嬴政却不吃了。 “怎么了君上?点心不合胃口?” 只瞧着嬴政眉头一皱,语气多了几分不悦 “你伺候孤也有些日子了,怎么连孤不爱吃甜食都还未记得?你到底是怎么伺候的?!” 这方才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了,这场面瞬间尴尬,叫赵无垠一时语塞。 见她嘟着嘴似不满,放下糕点又说 “君上不爱吃甜食,那就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说罢便伸手去拿茶盏。 “别吵孤了!!” 嬴政语气颇为无奈,又开口责骂 “你若是想留下,就闭上嘴,不然就回你的飞羽宫去!还嫌孤不够心烦是不是?!” 这赵无垠虽说只是姬妾,可这张嘴倒是见了谁都不愿不露锋芒,就见她嘟着嘴甚为不满地娇嗔道 “君上在伏越那儿受了气,怎拿我说事呢,我今日来也只是想伺候您罢了,又无其他意思。” “你是来伺候孤的吗?!” 这下子嬴政更恼了,蹙眉直骂 “你不就是想来看看伏越有没有在孤这儿,想打听打听孤昨天有没有同她吵架,她伏越有没有受冷?你在这儿磨叽半天,不就是想听孤说,孤已经将她打入冷宫,以后都不再见她。听到这话你倒是能消停,能称心如意了!” 这赵无垠胆儿肥,见国君疾言厉色也是坐在一旁不动如山,还两只眼珠子转个不停,见国君将自己的心事分析的一干二净,这也不装了,还敢再问 “那君上有没有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打入冷宫?” 嬴政气的白了她一眼,冷着嗓子回答 “没有!” 真没意思。 赵无垠心里嘟囔了句。 两人这会儿正无言呢,李善全匆匆跑进来,一见赵无垠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254章 生分 “什么事,你说!” 嬴政又抬头瞪了眼李善全,这瞧着身边人怎么看怎么烦,是统统不给好脸色。 “这……” 李善全一会儿看国君,一会儿看赵无垠,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出一个字。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你也别在孤身边做事了,孤打发你出宫回乡养老得了!” 一听此话,李善全连忙跪下磕头,嘴里直喊恕罪 “奴才方才瞧见伏越姑娘一个人路过了承德殿,可也没进来瞧瞧,奴才怕她因凝心阁的事儿一人寻地方伤心去了,就,就打算跟君上您说一声来着。” 李善全偷偷瞟了眼赵无垠,见她正瞪着自己咬牙切齿呢! “混账东西!” 一听此话嬴政立马起身大骂 “这么重要的事还吞吞吐吐,耽误了事儿孤饶不了你!” 这国君也顾不上身旁的赵无垠,绕开李善全便去追驻月,这被忽略的赵无垠也不恼,似笑非笑地拿起一块儿糕点细嚼慢咽起来。 “这点心哪有过甜啊!分明是君上心里头藏事儿,吃什么都觉得不是滋味罢了!” 嬴政这会儿不顾君王威严,疾着步子去追驻月。见她在不远处的廊下漫不经心地走着,连忙加紧了步伐。 “伏越!” 他匆匆喊了声,生怕她走了。 驻月这会儿正想事儿呢,被嬴政这么一叫唤,心头一惊,回头便瞧见国君匆匆而来。 “参见君上……” 这会儿虽是有礼,却也有着距离。 “伏越,你还在生气?怪孤不站在你这边?” “君上严重了。” 见她微微欠身低着头,与自己保持着距离。 “既然君上同娘娘都说是凝心阁的奴才有错在先,受罚也是应该,我又岂能叫君上为了我而破坏了宫中的规矩呢。” 见她这般,嬴政心头也不是滋味,无奈解释道 “伏越,孤有孤的无奈,若昨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孤定是帮你,可郑良与赵无垠是拿住了吕瑶的把柄,孤实在……不能不秉公办事。” “是,您说的是……此事就当过了,奴婢身有要事,暂且告退了。” 驻月也不管不看他,扭头便要走,嬴政一把拉住她,甚为无奈 “如今你这般姿态,是要与孤生分了吗?你打算,就这样同孤相处了吗?” 此话一出,驻月心头爱恨交集,实在难以给以好脸色。 “您是国君,我只是您身边的奴婢罢了,主仆有别,我原就应该对您尊重有佳的,这样……才是应当……” “你前几日不是说,私下把孤当作是你的夫君吗?” “那是我一时得意忘形罢了,还请君上原谅。” 驻月见他拽着自己的胳膊不肯放,又言 “今日赵妃娘娘来了承德殿,赵妃娘娘性子活泼洒脱,是最会讨君上高兴的,君上与其在我这儿生气,倒不如叫赵妃娘娘哄您开心才是。” “是她自己来的,孤并未叫她来,若是你不愿意,孤叫她回去便是!” “我哪有这样的本事。” 一双眼睛望向嬴政,满目悲戚 “她们是您的姬妾,是您孩子的母亲,说起来应当是她们与君上的羁绊更加深才是,我,若不是伏国叫我来和亲,我又岂会出现在这里。” 驻月拂去了嬴政的手,再度侧身告退。 这会儿四下无人,嬴政也顾不得太多,见驻月要走,急忙追上拦住了她的去路。 “伏越,你别这样,孤实在不知道如何哄女人高兴,你若是为了昨日之事怪孤,孤给你道歉,只是……别叫旁人伤了咱们的情分。” “君上……” 驻月唤了声,嬴政以为她原谅了自己,这双手刚想扶住她的肩膀,谁知眼前的女人竟开口问道 “若是有一天,郑良或是赵无垠威胁了我的生命,您会杀了她们吗?” 此话一出,嬴政方还有光亮的眼睛瞬间又暗淡了 “什么意思?” “您会为了维护我,而杀了她们吗?” 两人对视,却又沉默。嬴政满腹狐疑地望着驻月,不知她嘴里说的话到底何意。 “她们是孤孩子的母亲,若不是犯了叛国谋逆的大罪,岂能随意诛杀?” “我知道了……” 知晓他的难处,也知他与众女人的纠葛,可直到自个儿的朋友被刁难,嬴政无法在自己与其他女人之间做决断,驻月才逐渐醒悟,纵使嬴政留在凝心阁,嘴上说着如何爱自己,可这后宫的女人仍留在他心间,从头至尾,从始至终,他都不可能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一人,即使郑良杀自己的证据在眼前,他都不可能为了自己而杀了他孩子的母亲。 “我知道了……” 她喃喃自语,又屈身行礼道 “奴婢告退。” 她不再多言,而是冷着一张脸独自离开,留嬴政一人在原地。 今夜的凝心阁注定是寂静的,惜夏同卜安已无大碍,只是得踉跄着步子来寻驻月,见她一个人坐在屋里拿着那半片蝴蝶金翅发呆,她虽是缄口不言,可旁人都看的出来,她驻月与国君之间发生了不愉快。 “伏越,今个儿君上不来吗?” 惜夏弱弱地问了句。 “不来哦。” 温柔且沉静的语调,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几个字 “今夜君上大抵要去飞羽宫。” 惜夏同卜安互看了眼,都瘸着腿走近,见她失落,便耐心劝道 “你可别因为我们而同君上生气,主子责罚奴才也是理所应当的,我们都知道你在为我们鸣不平,可是……若因此事叫你与君上生分,那我们实在罪该万死。” “胡说什么呢!” 驻月笑了笑 “赵无垠本来就是君上的姬妾,君上去她那儿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我从前没来秦宫的时候,君上不就是今天在这宫留宿,明个儿便去那宫嘛,怎么叫你们这般不安了呢。” “可是……” 惜夏想再言,却不知怎么说才好,只能眼神示意卜安,卜安嘴巴一时笨拙,急匆匆开口道 “可是姑娘来了后,君上便留在您身边的,如今……” “不要再为这些事儿烦忧了,我如今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驻月盯着手上的金片喃喃自语道。 第255章 赵协开导 若是这金片可以等赵生慢慢在宫中寻答案,那千夜这毒,又要去哪里寻呢?难道……偷跑去一趟楚国? 不行不行! 驻月连连摇头。 且不说自己能不能偷摸着跑掉,若自己一走,这凝心阁岂不就无了依靠,由着外头的人来欺负了?嬴政也不像是会帮着凝心阁奴才的样子。 不行不行! 驻月摇了摇头,惜夏见她苦恼,又关心道 “姑娘是在烦恼什么吗?” “我在想咱们宫中谁对楚国熟悉些,当然,除了郑良!” 惜夏同卜安互看一眼,不明所以。 “除了郑妃娘娘,只有承明殿的楚妃也是来自楚国。” “不行不行……她们两个一块儿来的秦国,情同姐妹,怎么可能问出什么。” “那……姑娘何不去问问蒙毅大将军?他曾数次出战楚国呢,定是对楚国了解的。” 卜安这话一出,叫驻月眼前一亮。 对啊,怎么没想到他啊!他常年在外头征战,楚国都跑了好几趟,定是了解那边的风土人情,与其去楚潇潇那边碰一鼻子灰,还不如去蒙毅那边试试呢! “蒙毅最近会进宫不?” 见她眼睛都瞪圆了,卜安不解地说着 “听李公公说,好像明个儿会进宫面见国君来着。” 这不,机会来了! 驻月许久没有独自一人睡了,原以为今夜会难以入眠,可想到明个儿能去蒙毅那寻些希望,这刚沾上床便睡着了。 而承德殿,嬴政一点困意也没有,只是在屋内看着奏章,心头憋着一团气无处发泄(今晚上要一个人抱着小被子了哭) 赵协见嬴政已经许久不在承德殿过夜了,今夜却不急着走,只顾伏在桌前。 “君上……今夜不去凝心阁了?” 他大着胆子上前一步询问,这话刚问完呢,一道寒光便刺了过来,嬴政那双带着杀意的眼睛落在了赵协身上。 赵协见自讨没趣,也就闭了嘴,嬴政原还想找个人如何解决与驻月之间的嫌隙,见是赵协,更加不愿泄露半句。 这李善全端着茶进来,瞧赵协站在国君面前一言不发,两人面面相觑,这会儿国君的怒气都快溢满了,李善全也没法子,只得寻求他的帮忙 “赵先生,您可快劝劝君上吧,君上这会儿与伏越姑娘生了气,这,这都闹了一整天了。”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吵架了,怎么?这会儿伏越姑娘不让国君进屋吗?” 此话一出,直叫嬴政更加生气,杀意袭来,李善全差点下破了胆,连忙解释 “赵先生,奴才是叫您劝劝君上,您,您怎还添柴加火的……” “你们两个若是再多言一句,信不信孤砍了你们的头?!” 嬴政气的将竹简扔在一旁转过身去,不再多言。 瞧他是真的遇上了烦心事儿,这会儿也不好拿他打趣,赵协先示意李善全出去,后又和颜悦色地替嬴政倒茶,递到了他手边,软着语气问道 “君上若是信得过我,何不与我说说,也许我还能帮到您呢。” 嬴政自然不开口,这会儿看见谁都烦,哪里还能跟赵协说什么心事。 见他不开口,赵协也不强逼,只是自顾自坐下,喃喃自语起来。 “君上虽是不开口,我大抵也能猜到几分,伏越姑娘原本生性洒脱不拘小节,若不是真有事儿惹了她,想必也不会把国君拒之门外的,看样子此事还颇为严重呢。” 大抵是第一次遇上女人跟他置气的事儿,惹得这位国君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会儿也是急着寻求帮助,见身边赵协也算可靠,便也开了口。 嬴政将昨日之事叙述了一遍,赵协默默听着,只等他说完,赵协才无奈感慨 “怪不得伏越姑娘要生您的气呢,若是不气才奇怪。” “怎么?难道真是孤错了?” “君上自然没错,伏越姑娘也没错,君上不想破了秦宫规矩,而伏越姑娘只是希望君上站在她那边,替她说句公道话罢了,虽然此事因吕瑶彻夜不归而起,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解决了吗?” 赵协娓娓道来 “我虽不常在宫中走动,可也在君上身边十数年了,对秦宫的规矩自然了解,这宫里的奴才明面上不敢放肆,这私下呢?吃酒小赌,偷摸着出宫替主子办事,替自己办事这样的情况屡见不鲜,大伙儿寻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瞧李善全的反应,大抵也知道此事寻常,只是被赵无垠抓了个正着,又叫郑良夸大闹得人尽皆知,君上才不得不罚她。” “是,这些孤明白,可伏越不明白。” “您是君上,这秦宫的规矩虽说是历代先王所定,可难道真的没回旋余地吗?若是国君开口,随便寻个由头,只说太后如今身子不适,不宜在宫中刑罚他人,闹得人心惶惶,传到太后耳中恐太后心绪不宁便好,伏越姑娘并不是想叫君上为难,只想要君上一个态度罢了,想君上是站在她那边的,可如今君上却顺着郑良的话责罚了她的朋友,难怪她会生气呢,您说她一个姑娘独在秦宫,孤立无援的,好不容易结交了些许朋友,如今朋友糟了打,岂能不叫她难过呢。” 赵协说了一大通,嬴政自然也听了进去,见他闭口不言,赵协又说道 “君上行事总是有板有眼,循规蹈矩,这些虽是好事,可在有些时候,还是得圆滑些才是。” 见国君仍坐着,赵协又安慰道 “您这会儿还是去凝心阁吧,叫她姑娘一个人睡着,谁知道会不会大半夜想起过往,越想越气,反而将此事演变的更加糟糕了呢。” “你认为孤该去?” “恩!” 赵协点点头 “都说不能叫女孩子气一晚上,这一晚上能将原本的小问题演变成大问题了,何况是如今这般严峻的问题,难道君上不怕伏越姑娘永远都不让您进凝心阁的门了?” “她敢?!” 只见嬴政一拍桌子立马起身,还佯装冷静的模样理了理衣衫 “孤去去就回!” 第256章 哄就完事了 这会儿驻月睡得正香,一双大手不知不觉搂住了她的腰,还不等她惊叫,嬴政忽开口道 “伏越,可别赶孤走……” 嬴政? 驻月眼睛一睁,就瞧他已经自顾自脱衣上床了。 “您,您这是做什么?” 就瞧他一改白天那股气势,这会儿和颜悦色地说着话 “这会儿初春的夜里还是寒冷,你若是叫孤这样在外头躺着,明一早准要受凉。 “您……” 这会儿睡眼朦胧的驻月也不知堂堂国君闹得哪一出,还不等下逐客令,他已经钻进被窝了。 驻月见他这样,起身刚要穿衣,谁知嬴政忽拦腰抱住她,一把将她拽回了被中。 一人侧着身,一人死死箍着,直到嬴政将头抵在了驻月颈上,有股温热的气息扑来。 “伏越……你别气了,这次全当是孤的不对,孤也是第一次遇这样的事,一时不知如何周旋,只能直来直往秉公处理,若是还有下次,孤定知晓如何来做。” 他看着烛火下驻月的侧脸,见她沉默不语,一双眼睛也不知看往何处。 “难道……你真要这般冷脸对我,将我赶出去不成?” 驻月仍不语。 “你知晓你在孤心中的分量,若不是在意你,岂会千里迢迢将你寻回?若心中无你,岂会在你去赵国的三月茶饭不思,若不是……若不是在乎你,又岂会这般低声下气呢?” 这会儿嬴政语气温吞 “你为惜夏出气,孤明知却仍顺着你意责罚了郑良,你不能因为一件事而否认孤的所有啊!此事来的突然,众目睽睽之下,孤即便想帮你也不能忽略了秦宫规矩,秦以纪律严明而得如今盛世,若是一国之君连秦宫的规矩都没法遵守,那孤还有何威信可言?” 一番言语说的诚恳,叫君王开此口的可贵之处驻月自然也明白。 这会儿驻月终于转身看他了,两人四目相对,嬴政观察着她神色的变化,生怕她突然皱眉将自己撵出去。 驻月看着眼前君王的眉眼,见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带着渴望,也忧愁自己的怒火。 “哎……” 驻月叹了口气,不再转身。 嬴政见她似乎消了气,有点小心翼翼的尝试吻了吻她,见她没有闪躲,这才深深地吻了下去。 无声的吻,交换着暂时停止的爱意,直到结束,驻月才开口说 “我不是不知道您的难处,也知道秦宫的规矩不可改,可昨日那样的情况下,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您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希望您能偏向我,因为您是君王,您无所不能,我便希望您能为了我破例一次。可您却始终不言,叫他们责罚了瑶瑶,我生郑良她们的气罢了,也生自己无用的气,并不是真的怨您。” “孤无所不能?” 嬴政这会儿终于可以安心的再次搂住驻月了。 “孤不是无所不能,有些事已成定局的事,即便是孤也无法扭转。伏越……孤可以认真地告诉你,若是孤知道生命中会有个你,那么孤便一定会等到你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天,可孤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宫里已经存在的女人孤没有办法让她们都消失,郑良和赵无垠有孤孩子这件事,孤没办法当做不存在。但是……至此以后,孤只有你一个,你应该能感受到的啊……自从你来到孤的身边后,孤的改变,孤的情意,难道你没有感受到半分吗?” 嬴政絮絮叨叨地轻声怨念着 “之前还说把孤视为夫君,这会儿又说视孤为君王,这样的话……即便是孤,也会伤心啊!” “您真的难过了?” “恩……” 嬴政点点头 “不信你去问问李善全,昨个儿承德殿的奴才是不是都遭了殃。” 驻月笑了笑,倚在他怀中 “说让您为了我杀掉郑良和赵无垠的话,只是一时气愤罢了,我是气糊涂了,瑶瑶被打成这样,她是跟着我来到秦宫的,可我却没有保护好她,一时冲动而说的话,我知道的……她们永远都会是您身边的女人,她们有您的孩子,这份情便是无法割舍的,这些……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只是……” 驻月望着漆黑的夜喃喃自语道 “只是随着感情的深入,占有欲也会逐渐攀升,我非圣人,又岂能完全不在乎我中意的男人身旁有其他女人呢?我,我好像陷入了自相矛盾之中,从前说的那些漂亮话到这会儿全部被自己亲手推翻了,我以为我大度,不会吃醋,可昨日看到您站在郑良她们一边,我便气糊涂了,便忽略了您的无可奈何。” 见她一双碧波似得眼眸望着跃动的烛火,嘴唇微微抖动着,一字一句,皆是肺腑 “这份爱意越来越深,我的占有欲便愈发高涨,这样的事以后也会有吧,只是这会儿……我还不知道要如何调节。” 嬴政终于笑了,倚在驻月发间笑的直打颤。 “若是吵架能叫你意识到对孤的爱越来越深,那孤倒是希望天天吵一架,让你愈发离不开孤才好!” 嬴政抱着她再度保证到 “从你踏入孤生命中的那一刻起,便注定有如今的局面了,孤叫你的爱意越来越深,难道孤就不是吗?” 他搂紧了怀抱 “孤答应你,若有人危及你的生命,孤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怎可能叫人白白害了你的性命呢?不管那人是谁,孤必定会严惩不贷的!!” 两人谈了许久,也不知这会儿到底是什么时辰了,只是温柔细腻的谈话叫双方又再度深入了解了彼此,争吵过后得来的怀抱似乎比从前更加珍贵 “你的朋友受了伤,孤当然也会补偿的,孤考虑的如此周到,你这个小公主能否原谅孤了呢?不生气了?” “要是再生气,倒辜负您这长篇大论的深情了,君王都如此,我哪里还有气呢。” 这会儿嬴政终于安心了 “可没有哪个人能叫君王如此低声下气啊!(王翦;你等着,下回我就叫你登门道歉),你可是千古以来第一人了!” 第257章 和蒙毅成了朋友 “蒙大将军,蒙大将军!” 这会儿驻月伏在回廊的柱子后头,远远就瞧见蒙毅徐徐走来,身旁还跟了两个士兵。 蒙毅原还在跟随从说话,忽便听到有人唤自个儿,一开始还以为是幻觉呢,可这跟猫叫似得声音越来越近,他便驻足四下张望,果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隐隐约约出现在了不远处。 “伏越姑娘?” 蒙毅虽是意外,可态度倒是比从前好了不少,自从驻月在营里做了那柄连弩后,便叫蒙毅佩服的五体投地,这还叫他多了个新的认知,原以为君王身边的女人是只顾长的好看,压根不懂什么兵器行军,只会弹琴唱曲儿罢了,谁知这姑娘却手巧的很,在营里对些许个弓箭盔甲都连连称赞,眼珠子恨不得黏上去,看起来也不像是装的,倒是真的喜欢! 蒙毅见是她,急着步子上前问候。 “姑娘怎在这儿?” “我……” 驻月看了看他身旁的侍从,伏在柱子后头不出来。 “我在等你啊!” “等我?等我做什么?” 见她贼头贼脑的,蒙毅只觉这姑娘活力四射,倒还真有些有趣! “不知蒙大将军这会儿方便吗?借一步说话?” 蒙毅倒是爽快人,叫身旁侍从退下后,便随着驻月去了竹林一角。 “姑娘何事?” 这蒙毅瞧她似乎还真有什么机密,拉着自个儿转了好几个弯,寻了一处甚少有人来的竹园坐下。 “我曾听闻将军数度出征楚国,可对楚国风情文化有所了解?” “楚国?” 蒙毅一愣,点点头 “倒是了解一二。” 见眼前的姑娘小心翼翼从袖口取出一方布包,细细拆开,竟是一截黑黑的东西,也不知是木头,还是其他。 “这是……” 蒙毅正猜着呢,谁知驻月冷不丁来了句 “这是一小截人的指骨。” 虽说是见惯了尸体的大将军,可瞧着姑娘家揣着块死人骨头到处跑也是相当炸裂,驻月这一句话叫蒙毅愣了许久才做出反应, “什么?!人的指骨?” 这向来风度翩翩保持高冷孤傲形象的蒙毅,忽一皱眉一歪嘴,表情颇为违和 ”姑娘你,你揣着这个做什么?你,你就是要给我看这个?” 这驻月此刻一门心思全扑在线索上,哪里还来得及观察蒙毅表情! “这个人曾派多名刺客在我去伏国途中埋伏,我差点命丧于他们手中,可因刺杀失败全部被灭,而此人……也无端中毒而亡。” 驻月缓缓说着 “此人原是驻守宫门的寻常侍卫,就因刺杀失败而被灭了全家,他同他家中老小皆中毒而亡。” 她又从布包中拿出一截稍长的骨头 “这是他孩子的肋骨,两块骨头都呈黑色,表面附着着一层金色的粉末状物质,我问过宫里的徐道长,徐道长说他们中的乃是楚国一种特有的毒药,名千夜,将军可曾听过?” “千夜?” “我怀疑这个侍卫并非主谋,而是其身后另有他人,他见刺杀失败恐事情败露,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人灭口。我希望能找出证据。” 蒙毅见她神色凝重,自然也上心了几分。 见他双手抱在胸前细细思考,未过多久才开口道 “此毒,我确实听过。” 这叫驻月眼前一亮。 “我也是从我哥哥蒙恬口中听说的,他曾派兵攻打楚国时遇到过一次投毒事件。” “还有这事?” 这会儿两人坐在竹林石上详谈着。 “是,也是几年前的事了,不是哥哥兵营遭了毒手,而是另一支队伍,他们从一条稍僻静的小路绕到了楚国要塞后头,原以为无人发现,刚想修整一夜之后攻打,结果就是那一夜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投了毒,所有士兵七窍流血而亡!不过好在那组兵并不多,咱们损伤也不算惨重。” “那……你怎么知道是中了千夜的毒?” “是哥哥找到那支队伍,见他们死状凄惨,死的蹊跷,便叫随行的御医查看,那位御医祖上来自楚国,细细查看后才得知中了千夜之毒。据说……此毒稀有,甚少人得手,也是之后才知当夜营外有一女子路过,说是逃难的百姓,秦军未引起注意,大抵是叫她在营外水源下了毒才至于此。” 这会儿驻月认真听着,又问 “那你可知千夜行蛊一事?” “行蛊?这可是宫中大忌。” 蒙毅语气沉了几分,点点头说 “据说用千夜行蛊的本事,是一脉传承的,相传早期的楚国有个很厉害的蛊女,能用蛊杀人于无形,也能炼就世间奇毒,根本无解药可救,她们只传女子,而且一代只传一人,可是……这个蛊女似乎很久都未在江湖上再现了,这个千夜之毒,后来好像也未再遇到,不知道是否断代了,还是此毒已经失传。” “你可知她们有什么特征吗?” “特征?” 蒙毅想了想 “她们总是神出鬼没,大抵是为楚王效力的。不过有一点,倒也是传说……说她们一代代的蛊女都生的貌美,善魅惑人心,身边总时常带着饲养的五毒。” “养着五毒吗?” 难道郑良能在嬴政眼皮子底下养这些东西?而且整整十五年都不被发觉?她,真是个那么能隐藏本性之人吗?能毫无破绽,叫秦宫的人都未发觉她养蛊? “姑娘,我也只知道这些,若是要知道的再多,大抵要问问我哥哥了,要不要替你书信一封再问问?” “不,不必劳烦蒙大将军的!” 驻月连连摆手 “大将军驻守边关已是操心,怎能再为我这些小事烦恼呢,今日蒙将军对我说了这么多,我倒也有几分眉目。” 驻月抬头瞧蒙毅倒是露出了几分担忧神色,连忙撇开话题转换气氛 “上次我做的连弩,大将军可有叫匠人等比例放大做一架出来呢?” “有有有!” 说到这个蒙毅变得眉飞色舞 “我立马寻了匠人连夜赶制,几个匠人研究了些许时候才给完全复刻出来,正如姑娘所说,此物能装十枚箭之多,需两人配合使用,不管是威力还是效果都比从前的弩更胜一筹!” 第258章 深陷泥潭 这会儿蒙毅终于笑了 “没想到姑娘竟有如此巧思,当初还以为姑娘跟着君上去军营只是玩乐去的,没想到……” 蒙毅摇头直言 “是我肤浅了,若不是姑娘来营一趟,哪里能得如此兵器!” 见他笑的高兴,还略带几分腼腆,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驻月也跟着笑了起来。 “没想到蒙将军寻常高冷不常笑,笑起来倒是有几分孩子气。” 蒙毅原是高冷的性子,身为贵公子总有些高傲自大,男欢女爱到了这年纪自然也懂,可眼光颇高的他看寻常女人总觉得都是些庸脂俗粉罢了,入不了眼,自然不愿露笑。可偏偏因为驻月懂他最喜欢的兵器,还研制了如此厉害的连弩,便叫他刮目相看,愿意跟她多说几句话了! 驻月这话一说出口,蒙毅又绷紧了脸,有些腼腆地点点头 “寻常带兵需严肃,常年在外习惯了,倒叫姑娘见笑了。” “不,我倒是觉得将军你跟国君的性子挺相似的,不熟的时候总觉得很难亲近,也难以沟通,但是了解后便知你们都是好人,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在宫里两人也实难遇见,今日有幸碰面,蒙毅便趁此机会又想请教一番 “不知姑娘还有没有其他巧思可供我旗开得胜的?” “难道将军不信自己能力?” 两人不知不觉间也没了隔阂,倒成了朋友。 “不!” 蒙毅笑笑 “只是想此次出征得胜几率更大罢了!” 驻月也是个爽快人,今日蒙毅帮了许多,自己也不吝啬,一拍大腿说道 “好!今日蒙将军帮了我,我自然也要帮你,咱们寻个时间,我教你制作火药,如何?” “火药?何物?” “威力极大的爆炸物,可使敌人速减的好东西!只是……这会儿倒是很难寻到原材料,也不知材料不够,这配比有偏差还能不能有好的效果也不一定。” 见她絮絮叨叨,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要是王巡在就好了,这家伙最喜欢做这些。” “姑娘可有难处?” 蒙毅问。 “不,不是……” 驻月又回 “将军何时出征魏国?” “半月后,” 她想了想 “那我便向君上说明,寻个时间咱们一起来研制这火药如何?有些许东西日常难得,还得拜托君上才是!” 两人一拍即合,待两人道别,才发现都聊了许久了! 驻月是偷跑出来的,今天也是旁敲侧击的问到了蒙毅入宫时间,这会儿离了承德殿许久,也不知嬴政有没有找自己。 她匆匆回章台宫,却看见了来花房领花的秋楚。 两人许久不见,她变得更为沉默寡言,这愁容根本无法遮掩,见驻月来了,只瞟一眼便匆匆离开。 “秋楚!” 驻月喊住了她 “瑶瑶这会儿还躺在床上,惜夏和卜安也受了伤,即便你对我有气,与他们无关,难道……你忍心不去看他们吗?” 端着一盆春桃的秋楚沉默片刻,摇摇头说 “凝心阁我去不得。” “你可有话叫我转告?” 只见秋楚一副凄凄楚楚的样子,看起来甚是惹人心疼,身量纤纤大抵过的也颇为憋屈。 “你还不愿回到我身边吗?即便我将那枚玉梳交到了你手中?” 秋楚沉默许久,摇摇头 “有些事情,过去便是过去了,没有办法再圆满的,强求不得,我也只能顺势而为。” 难得遇上她,驻月本想开口问问千夜一事,秋楚伺候郑良定有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可……又担心秋楚转头便告诉了主子使她有所警觉,一时半会儿也难做决定。 “秋楚,你可认得这个?” 大抵还是对她抱有一丝希望吧,犹豫的驻月拿出了那片金翅。 “这半片翅膀是我在要害我之人的尸体上找到的,金匠说这金片一般被镶在匣子屏风上,你可觉得眼熟?” 卷起的金翅已恢复原样,只是这金灿灿的东西在秋楚面前晃了晃,便叫她心头一悬。 那金片自然熟悉,可这会儿自己也不能说啊!只能强装镇定摇摇头 “不,我未见过。” 说罢便不再多言匆匆离开! 秋楚抱了花盆匆匆赶回,又看到公子从郑良寝宫出来,大抵是方才的东西叫她大为震惊,这会儿的秋楚心神不宁,一时不知要作何才好! 瞧她魂不守舍地将花盆搬到廊下,这还未放稳,后头便传来一阵声响 “秋楚,娘娘唤你呢!” 突的一声叫秋楚心头一颤,只见她一个踉跄,竟不小心将花盆摔下了台阶,众人眼睁睁瞧着花盆摔了个粉碎!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秋楚急忙跪下朝嬷嬷行礼,这嬷嬷刚要出口谩骂,便听屋内传来声响 “免了吧,也不是大事!” 郑良走出屋来 “一盆花罢了,改明儿再去领便是。” 她看着伏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秋楚,温软着嗓子说道 “秋楚,你随我来。” 两人进了屋,秋楚站在一旁低头不语,郑良坐在窗前梳妆。 “最近是怎么了?总觉得你很怕我,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不,不是……” 秋楚瞥了眼床下,那里盛着一条剧毒的蜈蚣! 自从那日得知郑良以养剧毒为宠后,便觉此人心狠手辣到难以估量的地步,此毒物大抵便是要用来对付伏越的,光是想想,便是胆战心惊! “章台宫如何?君上可有和伏越置气?” 秋楚一怔,怯怯地回应 “回娘娘的话,据说……昨个儿君上留宿凝心阁了。” “这样……” 她的语气听着云淡风轻,脸上似有笑意 “看样子伏越那丫头也知隐忍了不成?还以为君上责罚她的朋友,她能暴跳如雷和君上撕破脸呢,没成想也知献媚讨好了。” 郑良看了眼秋楚 “责罚了那几个奴才是否叫你心头不快了?那毕竟也是你先前的朋友啊。” “没有……” 秋楚摇摇头 “是他们不对在先,娘娘只是依照秦宫规矩办事儿罢了,他们理应受罚。” 两人在屋里说着话,秋楚心惊胆战且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眼睛却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块屏风上。 第259章 燕太子为秦质子 寻得真凶的事情还进展缓慢,不过几日后,燕丹入了秦国,此次不是以太子身份,却为质子,这叫嬴政与燕太子之间的关系愈发紧张。 嬴政顾念昔日友情,将燕丹安排入住秦宫的明光阁,以贵客身份相待。 两人再度见面,燕丹脸上没了从前那股温润儒雅的气质,反变得阴沉。 两人的这番见面自然尴尬,嬴政布以美酒佳肴,可却不是把酒言欢,嬴政的严肃,燕丹的沉默,让这场宴席不欢而散。 “我瞧君上今日燕太子的酒席似乎十分不悦,他惹您生气了?” “何止是生气……” 嬴政语调颇为气愤,驻月替他换衣就寝,便瞧他怒气冲冲的,似乎有许多不快要吐露。 “两国之间互换质子一事早已不是新鲜事儿,孤也应了燕王所说,以城池和太子来换燕国安稳。丹应该知晓此次他入秦虽为质子,可孤定会以礼相待绝不叫他委屈,不叫他沦落成如赵国般的生活困境,可这会儿倒好,邀他为座上客,他却冷脸相待,一场席总共说了不过三两句便不欢而散了。” 两人倚在床头谈论今日燕丹一事,哪里还有什么睡意。 “当初我就说过,他来秦不管您怎么招待迁就,他都会不悦,光是一个质子的身份便要压垮他了,如今这些好酒好菜,您给他住好的屋子,拨给他使唤的奴才,在燕太子眼中恐怕都成了是你在炫耀身为君王的威严。” “孤哪会这么想……” 嬴政摇摇头,转眼又笑着说 “丹一事虽是惹人不悦,可王翦却传来捷报,说攻打赵国一事如过无人之境,打的赵国军队毫无还手之力,灭赵已成定局,只等他凯旋!” 燕丹这会儿虽独自一人被困秦宫,燕国回不得,秦国逃不走,可也没束手就擒的意思,原太子之位便岌岌可危,若是被困秦国越久,便越是不利。 秦宫无人相识,唯有驻月还算熟悉,这会儿又知她是国君身边新宠,自然要去求她。 驻月这会儿正为了抓郑良罪证一事愁的无从下手呢,谁知燕太子竟来了凝心阁! 一见他来,可直叫吕瑶等女眷心惊,寻常后宫男子本就不能涉足,却叫他这般大大方方地跑过来了。 “燕太子……您……您怎么来了?” 驻月虽是惊讶,可也连忙起身招呼。 这燕太子自是懂礼之人,站在门口并未进屋,只朝她作揖道 “不知姑娘这会儿是否有空,能否借一步说话。” 此话一出驻月便知他来意,也欣然点头应允 “自然得空。”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临凤园,这会儿已是开春时节,温度已然攀升,草木已抽了新芽,鸟儿不知何时已归来,这会儿站在枝丫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这燕丹也不知要寻哪个地方谈话,只顾埋头往前走,驻月跟在身后,两人绕来绕去绕了许久,也没寻个好地儿。 “太子,太子……” 驻月急着步子追到他前头,拦住了去路 “太子有话不妨这里说,若是寻个隐蔽的地方偷偷摸摸的,反而叫人生疑。” 燕丹明显心不在焉,一双眼睛飘忽不定,神思恍惚的,见驻月这般说,又连连点头应和 “是,姑娘说的是,姑娘说的是……” 两人立在梨树下,还未等驻月开口问呢,燕太子忽朝驻月深深作楫,九十度鞠躬道 “还请姑娘在秦王面前美言几句,早早放我归燕吧!!” “这……” 驻月连忙相扶 “太子如此大礼,我岂能受!” 见他愁容未解,实在不知寻谁求助,连连摇头直叹 “我若是在秦一日,那燕国必定危险一分,纵使秦王答应不再攻燕。可,可是如今秦国兵力,攻入燕国轻而易举,我岂能置身之外!” “你觉得国君会出尔反尔?” 驻月说 “若是我说,你回去后可能会断送性命,如此一来,你还要回去吗?” “岂会断送性命?” 燕丹不懂。 “我虽不了解燕国如今局势到底如何,只瞧燕王肯把您这位太子送入秦国,便知他并不想让您坐上燕王之位,您在秦,秦王不会亏待您。您若是在燕,反而会成了燕王的眼中钉,他岂会留您?” “一派胡言!” 燕太子一甩袖子,十分生气 “我是燕国太子,理应继承王位,怎能禅让他人!” “如今燕国就是个烂摊子,即便这样,太子也要继任吗?” “我一生为质子,在赵被欺,在燕被裹挟,如今又入秦,眼睁睁瞧着昔日挚友为王我为质,岂可甘心?!” 见他眼眶泛红,驻月又言 “您若留下,暂且能保燕国太平,您若逃走,岂不是破坏两国所交换的条件?为什么你要逃走呢?秦王并未亏待过您啊!” “荒谬!” 燕太子愤怒 “阿政岂能如此欺辱我,我来秦国于他而言有何好处?他为何偏偏应了这样的要求?难道……他就是想见我这般颓丧吗?” “你误会了!” 见他这番入秦心态实在崩塌,驻月好心劝道 “若放您回去,您定是死路一条,燕王不会放过您的,您暂且留下,再观局势,如何?” “不,不……” 燕太子连连后退 “我岂能在秦,在阿政手下为质子呢?这对我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我岂能安稳?!” 他又看向驻月 “姑娘不肯帮我美言?” “此事不是我一人能做决定的,君上未必肯听我,如今您刚来秦,何不暂且留下,再看时局?” 见她不肯出手相助,燕太子自知无望,抱拳示意 “今日劳烦姑娘……” 说罢便自顾自离去。 两人的会面倒被不远处站在假山后头的赵无垠看了个正着。 “什么情况,这燕太子昨个儿刚来,今个儿便急着去寻她了,真当是许久不见想的很啊!” “娘娘……” 身旁侍女提醒道 “娘娘可记得去年夏日,这两人还湖面泛舟呢,这会儿……” 赵无垠神色多了抹狐疑 “难不成……老情人再度见面,什么也不管不顾了不成?” 第260章 飞羽宫 开春后嬴政身上的事物明显多了起来,王翦领兵大破赵国,蒙毅携兵二十万攻入魏国,而其余几国早已立于危险之中,搅得天下风云骤起,人人自危。 嬴政白天便不来凝心阁,待到入夜,甚至晚膳后待驻月要上床歇息了,他才姗姗来迟,来了也是一身疲倦,连话也渐少。 嬴政偶尔也会去寻燕丹,可两人至此也无言以对,他便在明光阁稍坐片刻,也只能怏怏而归。身负重任,似乎一件件大事集中在一块儿朝嬴政扑来,他无法松懈,也不能逃避,只能独自面对,如此一来,这日常除了在章台宫的承德殿,便是凝心阁,其余宫院连秦王的影都瞧不见,众人虽说寂寞了些,有些原不受宠的妃嫔也当乐的自在! 而就在秦王为这些事忙的不可开交之时,一双不被他人察觉的黑手已伸入秦宫。 赵生来了凝心阁,这小太监倒是比驻月想的更加有用,借以给各宫院送花木为借口,原是想窥探云台殿有无异样,却无意触到了飞羽宫的秘密。 “你是说,飞羽宫最近总有人趁夜色偷偷出宫?此事可真?” “当真,当真!” 赵生连连点头。 “奴才前几日去送花木,瞧见飞羽宫的娘娘同一个太监说着话,见奴才来便不说了,还无端呵斥了奴才一顿,说奴才入飞羽宫不找人传话,是擅自闯她宫门。奴才不敢多言,放了花木就走,但记住了那个小太监的样子,面生的很,还以为是新入宫的,可昨个儿奴才夜起无事可做,想着去花房整理花木,便瞧见一个黑影偷偷溜过临凤园,奴才以为秦宫招了贼人,便大着胆子跟了上去,谁知他去了西门的侧门口,只同那侍卫说了几句话,便出去了,按宫规,奴才是不准备半夜出去的,奴才觉得奇怪,便隐在远处侯着,谁知等了天亮都未见他回来。” 驻月细细听着,觉得事有蹊跷,恐弄错,又问了句 “你怎知他是飞羽宫的奴才?黑灯瞎火的,可看的真切?” “奴才虽未看清,却闻得出来。” “闻?” 驻月眉头一皱 “何意?” 那赵生不紧不慢地解释着 “姑娘有所不知,飞羽宫的娘娘是来自异域,他们那儿盛产一种特有的天然香料,气味虽不浓郁却可持久不散,寻常人一般闻不出,可奴才天生鼻子就比寻常人灵敏,所以才待在花房管理花木的,寻常便爱闻花草的香气,昨个儿那人匆匆经过,奴才跟在身后,那香气留了一路,是绝对不会弄错的!” 驻月看了看赵生,心头更是疑惑 “这赵无垠叫奴才半夜出门是去做什么了?她明明知道宫规,一月前还借此规矩责罚了我的朋友,如今自个儿倒是明知故犯,还真是……讽刺的很啊!” “姑娘” 赵生瞧驻月托腮凝思,又缓缓说道 “我猜夜半出宫的大抵不是太监,或是飞羽宫的侍女假扮的,那宫女身上的香料是来自赵妃娘娘,寻常也只有贴身照顾的侍女才有机会沾染,奴才想……大抵是哪个侍女偷溜出去的。” “你可知放他出去的侍卫是哪个?” “知道,要不要传他问话?” “不!” 驻月一抬手,立马否决 “能放她出去,大抵是一伙的,怎可能由着我问,此事……若非第一次,那便一定还有下一次。” 她又连忙和颜悦色地对赵生嘱托道 “这件事还得麻烦你来帮我盯着,若那人又去了宫外,请你务必来通知我好吗?不管何时!” “君上在也来通知吗?” “是!或许君上在……才更好办一些。” 驻月瞧赵生有本事,办事又妥帖仔细,便温和着嗓子询问道 “如今我还不能让你来凝心阁当差,可你却帮了我些许,我若是不送你些东西以表感谢,当真是说不过去了。” “不!不必……” 赵生连连磕头谢恩 “姑娘能把赵生调到凝心阁来已是大恩,怎还能觊觎其他,奴才真不要其他,只盼着能有朝一日伺候姑娘罢了!” “为何呢?” 驻月不懂 “就因为和卜安是同乡,所以才忠于我的吗?” 眼前的小太监沉默片刻,忽又朝驻月磕了个口,这才吐露心声 “其实……奴才不仅想伺候姑娘,也想伺候君上,自入宫到现在,奴才见到君上的机会少之甚少,可奴才却十分崇拜君上威名故而进宫,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在君上跟前伺候。” “原来……你想亲近国君啊!” 驻月笑着说 “可伺候国君不是个简单的差事,整日事情复杂又多变的,需要个能随机应变的聪明人来做,你觉得自己可以?” “是,是……” 招生连忙说 “奴才若得机会伺候君上,定不懈怠!” “你先起来。” 驻月缓着声音说 “这件事我定放在心上,只是这些日子以来秦宫事情太多,君上无暇分身,大抵需要缓些日子,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寻个君上心情好的时候跟他提,叫他先把你调来凝心阁做事,你可得好好表现,若是让君上看到了你的聪明,定会抬举你的!” 两人坐在厅内说着话,白天的凝心阁总安静了些许,吕瑶的伤势好的也已差不多了,可驻月担心伤口恢复不好容易留下病根,这几日以来也不叫她伺候,这段时间倒是自给自足,也算是寻了事儿做,不那么无聊了。 “云台殿的事儿,你可有留心?那片金箔可是出自那里?” “回娘娘的话,云台殿的奴才一向守口如瓶,郑妃娘娘也不叫咱们入寝殿放花木,要么只在廊下,要么只在厅内,目前还未发现任何异样。” 他抬头看了眼驻月,又说道 “只是姑娘从前那个朋友,名秋楚的,瞧她模样倒是有些许郁郁寡欢,前几日奴才送花木去,她还不小心砸碎了一盆花,幸好郑妃娘娘没怪罪与她,倒是她自个儿,莫名吓得心惊胆战似得,似乎十分惧怕郑妃娘娘。” “我知道了……” 驻月点点头。 “此事,你皆不要声张,有事再来。” 第261章 同席 到了晚膳时间,嬴政没有来。 “君上大抵要在承德殿用膳了。” 惜夏见驻月一人用膳,神色倒也淡定。 “据说楚国最近有几分跃跃欲试之貌,君上恐楚军攻来,最近几员大将都调去了前线,如今只能把蒙恬召回,随时准备与楚军对战。” 这会儿嬴政大抵还在和李斯商讨此事无心用膳吧? “咱们给君上带些吃食去,君上要是饿坏了身子可就糟糕了。” 两人挎着食篮去了承德殿,还未进屋便听见嬴政直嚷嚷 “烦死了烦死了!他楚国有完没完了!!” “这是怎么了?” 驻月加快了步子,这跨进殿门却不见嬴政身影,只有一李斯站在里屋门口。 “君上在里头?” 两人互相行礼问候后,李斯点点头 “君上正恼那!” 这会儿国君发脾气,谁敢进去打搅,也唯有驻月一人了! 只见她缓着步子进了里屋,一眼便瞧见嬴政竟然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的,也不顾形象,正扶额絮絮叨叨地念着,也不知在嘀咕什么。 “君上……” 驻月还是第一次看见嬴政这副不在意形象的样子,看样子确实遇了棘手之事 “君上,您遇烦心事儿了吗?” “伏越……你来了啊!孤这会儿正为楚国一事烦恼呢!这楚国瞧咱们大秦派了些许兵力攻打赵魏,想着秦国国内兵力空虚,便欲趁机派兵攻打,若是叫他们攻来,那大秦……还真是腹背受敌啊!” “君上就为这担忧?” “怎么?这还不够孤烦的?” 嬴政坐起身,见驻月云淡风轻地坐在了他身旁,还笑着说 “楚国不会派兵来的。” 嬴政一挑眉,来了兴趣 “你怎知道?” 驻月见他烦的发冠都乱了,又起身为他整理。 “楚国这会自个儿都闹得一团乱呢,据说新臣旧党闹了矛盾,揪着楚王不放互相弹劾,新旧两大势力各自为伍,叫这新上任的年轻楚王很是难办呢!” “你怎么知道?有人跟你说的?” 嬴政满眼望着她,见她语气缓和,说的跟真的似得。 “恩。” 驻月点点头 “是前些时候王巡寄信来时提了一嘴,我只当他与我说些许他国八卦呢,没想到却能帮到君上,还真是意外。信上说主张攻秦的大抵分了两派,旧党主张观望,新党欲趁机强袭,两拨势力争执不下,这新上任的楚王年轻,根基不稳,两边都没法得罪,只得缓着他们。” “王巡……” 嬴政沉思着。 “王巡为何和你说这些?难道他是特地为了大秦去的楚国,为了孤,打探的这些消息?为何?怎么……他似乎可未卜先知,明明未在秦宫,却能提早猜到孤的忧虑?” “哪是啊,只不过是歪打正着罢了,王巡这人你也知道,就喜欢往那局势动荡的地方钻,这会儿与江湖好友游历四方,定是比咱们在秦宫知晓的更多。” “当真?不是骗孤呢?” “哪儿能啊,信都还在凝心阁呢,君上若是不信,稍后便去看看。” 王巡寄信一事是真的,说了楚国如今局势也是真的,可这未卜先知嘛,只不过是因为赵魏开战,王巡料到秦王会有这一波烦心之事,提早去给他探消息罢了! 驻月替嬴政梳好发髻,见他表情稍稍放松了些许,又趁机再度安慰 “君上这会儿还未用膳吧?国事虽重要,可这身子也不能垮了,我带了些吃食,君上去用些吧。” 嬴政点点头,两人这才走出了里屋。 “李相国,今日您也忙了一天,要不同君上一块儿坐下,吃顿便饭吧!” 驻月招呼着,从食篮里一一拿出食物。 李斯瞧国君这会儿也既不生气,也不皱眉了,心里总算是舒了口气。 “今日幸得伏越姑娘邀请,老夫还真有点饿了。” “相国可别客气,快,同孤一块儿坐下,方才那么一闹腾,孤早已是饥肠辘辘了!!” 两人用膳,驻月在旁斟酒,瞧嬴政这会儿胃口倒是不错,便也安心了些许。 “方才老臣早就同君上说过了,这楚国会不会攻打秦国还不一定,需等着细作回来再做商议,可君上探了些许风吹草动便有些坐不住了,若不是姑娘安慰,今个儿老臣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君上了!” “哪儿的话,秦国的危机也是秦人的危机,我自然上心的。” 嬴政方把王巡信中一事说与李斯听,李斯虽是佩服书信之人心思缜密,可也觉奇怪 “怎这人能提早猜到咱们心中忧虑,早早便给姑娘寄信呢?这信比咱们接到消息还早了半月多呢,若是咱们的细作回秦,大抵也要十日后了。” 李斯捋了把胡子,笑道 “君上,老臣瞧此人颇有聪明才智,理应收入朝廷,怎叫他去浪迹江湖了?” “李相国有所不知。” 驻月缓缓说着 “我哥哥向来喜好无拘无束的日子,这入朝为官,苟利国家生死以这样的伟大品格,他自觉没有,只想做人间一株浮萍,潇洒自由,随处可去。” 李斯听了摇头直言 “可惜,可惜咯……我大秦这会儿正是用人之际,使视贤若渴,实在可惜咯……” 一顿晚膳用的倒也算和谐,嬴政同李斯把盏,驻月想起了前几日燕太子所求一事,便试探着开口问了李斯意见。 “李相国,如今燕国太子在秦是否妥帖呢?这燕国内斗矛盾不断,已是岌岌可危,若叫燕太子留在秦国,是否会叫燕生了恨?放他回去可妥?” 嬴政瞧了驻月一眼,只见李斯抬手否决,语气坚定 “不可,绝不能叫他回去!” 李斯看了眼秦王,又解释道 ”如今燕太子为质子已是事实,他心头有恨也已成定局,这放不放他回去,这份恨意都不会消减,这会儿他在秦是无计可施,若是逃离了咱们的眼线,很有可能叫燕国不顾生死反扑上来,这会儿大秦为赵魏派了不少兵力,如今又要应对楚国攻势,可燕国若是再攻,那即便是大秦,面对多国进攻,一时也是难以招架的。老臣觉得……燕太子留在秦国倒是能放心,若是想叫他回去,也得等灭了他国后再做商议!” 第262章 抓人 一场晚膳很快便结束了,驻月瞧嬴政同李斯还有事商议,便也不久留。见她要走,嬴政也急忙起身相送。 两人站在承德殿门口,嬴政拍着驻月手背安抚道 “孤还有要事与李斯做商议,大抵便不来凝心阁了,你一人早些休息吧,待这段时间忙完,孤再带你去宫外走走,如何?” “好。” 驻月点点头 “待君上忙完,大抵便是开春时节,到时草长莺飞,正是春光最美时节。” 两人笑着告别,驻月同惜夏回了凝心阁,这会儿吕瑶也能起床了。 “怎么不多休息?伤口可还痛着?” “早好了。” 吕瑶摆摆手 “躺了这么久,我骨头都要躺散架了,如今都开了春,身子也逐渐暖和了,哪里还能躺得住呢。” 她看了下时辰 “君上今夜不来了吗?” “恩……君上有要事。” 三人在屋内坐着,这会儿还都没困意,便一块儿挤着做开春时穿的新衣裳,这还未做多久,一个消瘦的身影立在了门口。 “姑娘,姑娘……赵生来了!” 卜安急匆匆进里屋传话,一听赵生漏液前来,驻月连忙唤道 “快,叫他进来。” 这陪同的惜夏还有吕瑶不明所以呢,就瞧见赵生佝着背低着头匆匆入了里屋 “可有人瞧见你来了?” “这会儿该歇息的人都歇息了,奴才是隐着人来的,无人瞧见。” 赵生跪在地上说着 “奴才这几日注意着夜半的临凤园,方才果然又叫奴才再度逮到了那人,今夜月色正好,奴才隐在树丛后头瞧清了那人的模样,是飞羽宫娘娘的近身侍女芳儿!” “芳儿?你不是说个小太监溜出宫的吗?” “是,那芳儿扮成太监出宫的,前些时候白天在飞羽宫见到的那陌生小太监,便是芳儿,大抵芳儿出宫彻夜未归,第二日才匆匆回来,还未来得及换下行装。” 这倒是叫驻月更多了几分警觉,什么事要偷摸着办成太监出宫?还是半夜! “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惜夏看了眼月色 “大抵刚到子时。” 驻月又问赵生 “给她打开宫门的侍卫是谁?” “不知名字,知知道模样……” 赵生看了驻月身边两个姑娘一眼,似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屋里的都是自个儿人。” 赵生点点头,又磕巴着说 “奴才见了芳儿匆匆往宫门走去,恐是看错,便一路跟上,芳儿行至宫门口并未急着出去,而是领着那侍卫钻到了不远处的林子里,不过片刻就出来了,只是,只是出来时瞧芳儿身前的扣子开了,想必,想必两人是有什么奸情,或者……只是宫中奴才偷溜出去倒卖东西罢了。” “不会!” 驻月起身分析 “芳儿是赵无垠身边的近身侍女,离开一夜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是要倒卖宫中东西,为何不叫可信任的太监出宫帮着卖了,反而不会引人注意,这会儿都子时了还打扮成太监模样偷偷出宫,想必里头,定有些旁人不能知道,只能飞羽宫里头能知道的事儿。” “姑娘,要不等到下次,咱们截了芳儿问个明白?” “不!” 驻月看了看众人 “我们直接去问那侍卫岂不是更快?若是两人真有奸情,被人捉了把柄,他恐怕比芳儿更怕吧?” 说罢,驻月便同卜安还有赵生去了宫门,见这会儿已过子时,守门的侍卫也有松懈,不是打盹就是偷懒在旁赌骰,见有人来,赶忙收拾收拾,又都站好了! 见来的人是伏越,不免叫人惊讶,这伏越虽不是宫中娘娘,可这会儿人人都知她才是秦王的心尖宠,谁敢得罪?!也不知这大半夜来做何事,众人正不明所以呢,就瞧见她对身旁太监说了什么,那赵生便站出来,突然指着个拿戟的侍卫说道 “是他!” 那被指的侍卫心头一惊,还未多审便露出了一副做贼心虚模样,这会儿驻月是拿出了正宫娘娘的架势,她看了眼卜安,卜安这会儿也支楞起来了,挺着背厉声叫道 “你,过来!伏越公主有话同你说!” 那侍卫瞧着来者不善,这会儿又逃不掉,只能跟上,众人去了城墙一角,这侍卫还未问何事,驻月便直奔主题 “卜安,你可知侍卫若是在宫门下钥之时私房宫人出去,理应治什么罪来着?” 卜安中气十足地回答 “按秦宫规矩,应打一百大板,关入庭掖等候发落 !” 驻月瞧了眼侍卫,见他两腿直打哆嗦,便又漫不经心地说着 “接下来,本公主问你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如实回答,若是掺了半句假话,明个儿我就告到国君那儿去,说你……不仅私放宫人出去,还敢在秦宫乱搞男女私情,你说,若是君上知道此事,会怎么罚你呢?” 话音刚落呢,侍卫连忙跪下磕头求饶,还不得驻月再问,他倒是先不打自招了! “还请公主饶命,还请公主饶命!都是芳儿她勾引的小人,小人是一时色迷心窍,才至于此,还请公主饶我一命!” “你若是将你所知全都告诉我,我便能考虑考虑,饶你不死。” “是,是!奴才定不敢说假!” 驻月揣着手,见如今夜黑风高,空气中流动着凉意,她也不绕弯子,直接问 “芳儿为什么要假扮太监出宫?” “这,这奴才实在不知……” 此话一出,卜安疾言呵斥 “你同她媾和,哪里会不知?!” “奴才实在不知啊!还请公主明察!是两月前,芳儿莫名寻过来的,还未多说便主动勾引,奴才不经她引诱,便同她做了无媒媾和之事,事后她便叫奴才每半月为她开一次宫门,她要出宫办事,可又不说是什么,奴才一时昏了头,经不住她的勾引,便也答应了。” “她是为飞羽宫办事,还是为了自个儿?!” “这……奴才实在不知,只知事情似乎不能外露,芳儿回回一到子时便出宫,第二日鸡鸣便回,不说去哪儿,也不说见了何人,直奔飞羽宫。” 第263章 风雨欲来 “你敢保证,今日之语,绝无半句谎言吗?!” 这会儿驻月沉着脸,阴鸷的模样同嬴政如出一辙。 “是,是!奴才敢以项上人头保证,绝无半句虚言!” “姑娘,要不要等着,待鸡鸣时芳儿归来,将她一举抓获?!” 卜安见驻月沉思,又立马询问。驻月摇摇头 “不,她都出宫了,若是要送什么东西去外头,大抵也送到那人手中了,我们若是逮了她,又无确凿证据,有何用?也只不过是治她一个宫女私自出宫的罪名罢了,惹不到飞羽宫主子头上。” 驻月想了想,又对那侍卫说 “芳儿下次出宫便是半月后刚过子时,对吗?” “是,是……” 侍卫点头如捣蒜。 驻月又言 “今日我找你一事,不得对任何人提起,若是叫今日你我的所说的泄露了半个字给旁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说到做到!” “是,是!奴才定是闭紧嘴巴,一个字都不说!” 众人回了凝心阁,驻月吩咐赵生看着芳儿和那侍卫,又叫卜安半月后跟着芳儿出宫,瞧瞧她到底是去见了什么人,这会儿虽是不明,可驻月心里隐隐觉得,此事大抵和嬴政有关。 “不告诉君上吗?此事若事关重大,咱们无法控制局面如何是好?” 吕瑶见驻月回来后便没了睡意,这会儿天都要亮了,她还在思考此事究竟是何目的。 “君上这会儿正为了他国之事烦心,我若是再禀告此事,岂不给他添麻烦?” 瞧着外头的天由夜幕逐渐鱼肚翻白,驻月想着七国之争,搅得风云动荡不安,连驻守边疆的蒙恬都叫回来了,嬴政的愁虑可想而知。 忽地……驻月似想到了什么,她问了句 “赵无垠是来自哪里的?” 这话一问,吕瑶同惜夏面面相觑,不知她为何突然这样问 “怎么了?” “赵无垠不是咱们中原人吧?她的家乡在哪儿呢?” 见驻月忽然支起身子,语气也变得严肃,惜夏急忙回道 “听说是羌戎送来的女人,但她之前在羌戎是何身份便不得而知了。” 驻月这会儿自顾自下床穿衣,喃喃自语道 “这会儿秦国大举派兵攻打赵魏,又与楚国抗衡,如此大规模的调兵大费精力不说,也耗了秦国相当大一部分财力物力,据说这段时间炼造兵器的铺子彻夜劳作,怕的就是兵器不足,叫人趁虚而入,若是……” 她看了眼众人 “这时候那些地处偏僻的部落忽然攻打而来,那秦国……岂不是更加危险!” “你是说,赵无垠通敌?这,这怎么可能,这可是要杀头的!” 惜夏连忙起身打消了驻月的设想,吕瑶也跟着说 “她都有秦王的孩子了,即便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想啊,她若通敌,君上又岂会再重视她的孩子,这不是叫她孩子跟她一块儿死吗?!” “不会!” 驻月反驳的干脆 “赵无垠虽看似轻狂张扬,可却很聪明,你们可还记得,当初明明是她抓住了瑶瑶彻夜未归的证据,却将此事神不知鬼不觉地交给了郑良处理,为的不就是叫咱们恨上郑良,而她自个儿隐身吗?她在国君身边多年,自然熟悉君上性子,知晓君上是个重视子嗣骨肉之人,即便自己落了难,也不会牵连亥儿,何况……亥儿现在还是牙牙学语的孩子啊!” 她看着窗外天空,已慢慢露出了些许橙色,新得一天又要到来了。 “此事不能叫卜安去,谁也不能保证芳儿去外头到底是见了谁,此事……还是得我亲自前往才是!” “不可胡来!” 吕瑶连忙起身阻止 “若外头遇到穷凶极恶之人,他们是不会放了你的!这件事若要妥帖,还是得告知君上才是!得叫君上派人出去,咱们……绝对不要以身涉险!” 驻月点点头 “是,此事……必定要说与君上。” 见已是嬴政下朝时间,驻月便匆匆去了承德殿,原从前他应当已在殿内批阅奏章或是接见大臣,可这会儿,承德殿却空无一人。 “君上去哪了?” 驻月喃喃自语,便一人踏入殿内等候。 嬴政下朝后未去承德殿,而是去了燕太子的居所,明光阁。 自燕丹来了秦国就未露出笑脸过,想想也是,他若是能笑出来,便也是归燕之时了! 这会儿天也还早,燕太子便一人坐在院中,也不知是赏花还是沉思,总之表情是苦大仇深的,见秦王来也未起身行礼。 这跟随的李善全刚要提醒他勿要失了礼节,谁知嬴政摆摆手,和颜悦色 “不碍事,去备桌酒菜,孤要同丹在院中小坐片刻。” 燕太子也不抬头,只顾冷笑一声 “秦王公务繁忙,岂有时间与我同席闲聊?不怕耽误事情吗?” “自然不怕!” 嬴政邀他一块儿坐下,遣散了跟随的侍从,与他一人把酒言欢。 “前些时候你去寻了伏越,想叫她来劝孤放你回去?” 燕太子一愣,又佯装无事地举起酒杯笑道 “在这秦宫,果然逃不过国君的眼睛。” “丹,不要白费力气了,以为伏越心善便能替你求情,孤可以告诉你,伏越是站在孤这边的,只要是对大秦有利之事,她绝不会背叛孤,何况……她与你燕国,似乎并无交情。” “如今时候还早,您不会这么早便跑来向我炫耀您同伏越的感情一事吧?” “孤只是叫你别白费心机,老老实实待在秦宫罢了。” 嬴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向燕太子投去目光 “丹,自你这次再度入秦之后,咱们幼年所积下的友谊大抵也不复存在了吧?” 燕太子倒也不遮掩,依旧冷笑 “自您答应燕国,要我入秦为质子时,便不存在了。” “说罢,他将酒杯重重地掷在桌上,语气恶狠地质问道 “阿政,为何你要这么做?!你明知我痛恨过往身份,却仍让我陷入这般痛苦境地,为何?为何非妖如此待我?难道你你一点也不顾昔日之情吗?!” “就是因为顾,孤才给了你们燕国面子,叫你们用条件叫唤和平,不然你以为光凭如今燕国,还能跟秦国抗争不成?孤若要得燕,何须于此?” 第264章 秘密被发现了! “要一个小小燕国,易如反掌,可如今孤却随了你们燕国所开条件,难道你不觉得此事燕国并不亏吗?” 看着是一场赏春的温馨席面,可暗藏着太多风云变幻,燕太子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情同他诉说幼年美好! “秦国如今,你还不知足?!非得闹得生灵涂炭,尸骸遍野你才肯罢手吗?!” 燕丹的疾言厉色,却凸显的嬴政更加气定神闲,见他望向远处景色,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摆,笑容渐显杀意。 “此话怎讲?” 一双眼睛如盯住猎物的猛虎,又像是强忍杀意的猎鹰,总之嬴政的怒火如同缓缓袭来的寒流,还未察觉便已将燕丹牢牢锁定。 这会儿燕丹哪里会怕他,或者说燕丹从来没有怕过嬴政,即便如今的秦国如此强大,眼前的君王如此有威慑力,可燕丹就是不怕他,大抵是因为见过年幼时的他,见过受欺负时的他,总之这会儿的燕丹,还未意识到自己的言论有多么放肆。 “若无秦国屡屡派兵南征北战,天下岂会硝烟弥漫?!” “秦国的错?!” 嬴政笑着问 “你灭韩,如今又要灭赵灭魏,那往后呢?燕国也在你的计划之内不是吗?!一场战争下来死伤无数,令百姓流离失所,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这是孤造成的吗?!” 嬴政忽然起身,依旧冷脸笑着 “你觉得,若秦不如此,各国之间便能和平共处?若无孤?百姓便能安居乐业?丹,你不会天真如此吧?” 他冷笑一声,依旧漫悠悠地说着 “天下之争,早在百年前便有,这些战争,这些死伤不是孤带来的,是当下局势,是天下割据所致!孤是要吞并天下,将所有领土尽归大秦,只有这样……这场百年之战才能结束,你,明白吗?!” 琥珀色的眼眸散发着寒意,嬴政的双眼牢牢抓着燕丹,使其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只有天下一统,才能见你所说的和平共处,不然……这天下便不会有和平的那一天!丹,你的目光实在太狭隘了,实在太鼠目寸光了。你被困在自己所幻想的太平盛世之中,却不愿睁眼瞧瞧如今乱世之局,却能说天下纷争是因秦而起!你以为靠做梦,便能过上安居乐业,天下为乐的日子?若孤不争,这他国便不抢了?” 燕丹摇着头,依然无法认同嬴政的话 “这岂有道可言?” “何为道?!” 嬴政忽提高了嗓子,他的目光掠过秦宫宫墙,一眼便直达山川日月,像是翱翔于天际的雄鹰,早已越过万水千山,而眼中领土,定是尽归大秦!! 只见眼前的君王挺起胸膛,字字铿锵有力 “道在哪儿?道在人心,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罢了!!” 字字珠玑,震得燕丹立在原地,迟迟未语,只见昔日孩子,如今所向披靡,又俯身抬手,指了指他的胸膛。 “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这一点,你燕丹,一个也做不到!” 说罢,嬴政忽一笑。 “可惜,实在可惜!丹,枉我们幼年相识,原来你我,从一开始便不是同道中人!” 另一场风云的突变来的毫无预兆,打的众人措手不及! 驻月一人在承德殿,久久未等到嬴政归来,便进了屋内等候,原先早已看习惯的屋子,这会儿却无端勾起了驻月的兴趣。 她四下张望,把目光又再次锁定在了架子上那方莲花香炉上。 一面墙上悬着历代秦国所佩戴过的宝剑,当驻月走近查看时,而墙的另一面,赵协也听出了驻月的脚步声。 两人仅隔着一面墙,却隔着些许谜团,当驻月的步子缓缓从墙的另一边传来时,赵协却突然走到桌案前盯着茶盏举棋不定起来。 隐了二十年的秘密,是否该在此刻叫他真相大白呢?自己是否能立于白日之下,而不是隐于黑夜之中?若是……这么做了,嬴政是否会杀了自己?二十年的陪伴,比亲兄弟更深刻的感情,嬴政……是否会痛下杀手呢?! 也许是因为做了二十年的影子叫赵协也到了极限,又或许是想明白自己在嬴政心中的地位到底如何,心里头两只野兽在不断斗争着,而隔墙的外头,驻月正在徘徊! 刹那的决策,叫赵协高高举起了手中的茶盏,未得一丝犹豫,便狠狠朝地面砸去! 茶盏落地瞬间,犹如莲花绽放,清脆的声响敲动的四面高墙,也传入了驻月耳中。 立在秦王剑面前的驻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着了,原以为是嬴政回来了正在外头发火呢,可探出头,却空无一人。 奇怪…… 她呆呆地立在屋内,瞧着这间不算华丽的屋子愣了神。 声音是从墙里头传来的。 驻月有些狐疑,又靠近了几步,甚至贴着耳朵试图从墙内寻到一丝声响,可侧头的刹那,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那方香炉上。 屋内有密道? 这是驻月的第一次反应,秦宫有密道不是什么新鲜事,为了防止敌军突袭,要给宫里的人留一丝逃生的机会,此时的驻月还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只以为这间屋子里有自己不可知的逃生通道罢了! 出于好奇,驻月抚上了香炉,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想拿起香炉,却发现此物是固定的。 她犹豫片刻,又尝试转动了香炉,谁知那面墙忽然发出了一丝沉闷的声响,还未等驻月做反应,竟瞧见那面石墙竟慢慢打开了! 正在驻月兴奋不已跑到石墙前想一探究竟之时,令人不可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君,君上……” 这会儿驻月呆呆地立在墙前,分明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看到嬴政竟站在里头望着自己。 屋内狭小昏暗,凸显的嬴政身形异常高大,她望着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直至他抬头,驻月才心头一惊,忽颤着嗓子质问 “你,你是谁?你……不是君上……” 恰在此刻,殿外却传来了一则熟悉的声音,那是嬴政的谩骂声。 第265章 互揭身份! 嬴政方还在因燕丹一事骂骂咧咧。忽闻屋内有动静,并未多想便进去查看,谁知恰好看到驻月望着墙壁另一面的赵协发愣。 两位秦王,忽然同一时间出现在了驻月眼前!! 这会儿三人都愣住了,驻月立在原地,浑身倒抽了一口凉气,直觉脚底泛软,浑身无力。 大抵是身体还未感知,脑中便知缘由,还不等嬴政开口,驻月忽淌下泪来。 她看了看身旁的嬴政,又看了看屋内的嬴政,忽然冷笑不止 “为何骗我?” 驻月一开口,嬴政便慌了,立马拉过她的手欲解释,可方还在燕丹那儿受了好大一通气,这会儿思绪正混乱却又遇此惊天秘密被揭穿,一时难以组织言语。 “孤可以解释!伏越……孤可以解释!!” “放开我!!” 驻月一甩手,嘶吼道 “你竟然用你的替身来欺骗我!难道与我日夜相处的不仅仅是你嬴政,还有他吗?!!” 驻月吼的声嘶力竭,她直指屋内赵协,赵协见状缓缓走出,未发一语。 “不是的,不是……孤并没有欺骗你!” 见她崩溃,嬴政彻底慌了,他从来没想过这尘封已久的秘密竟一触即发,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他抬眼看向赵协,杀意都快溢出了!! “你从头到尾都在玩弄我的感情吗?你,你和你的替身日夜互换身份,不引人注意地出现在他人身边,也一样同我相处吗?!” “不是的,不是的!孤没有这样做过!” 嬴政双手欲握驻月的手,谁知驻月忽甩开,满目恨意望向他 “没想到你是如此狡猾的君主,你打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你同你的替身一起玩弄我,对吗?!” 所有烦心事扑面而来,搅得嬴政心乱如麻,这会儿听心爱的女人说出如此尖酸刻薄之语直指自己,一时叫嬴政失了心智,只见他冷着脸,忽质问道 “难道你就没骗孤吗?!” 那副冷漠且无情的样子再度浮现。 “什么?!” 恍惚的泪眼间,只觉眼前人分外陌生。 “难道你就没有欺骗孤吗?!你根本不是伏国的公主,孤打从一开始便知道了,可孤有拆穿你吗?!你,你为何要用如此刻薄的言语来指责孤?” 平静且冷漠的言语如同惊雷,悄然无声地炸开了,驻月冷笑不止,擦了把眼泪又问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见你的第一眼起,孤便知道了,难道孤会笨到不派细作去伏国打探消息吗?你根本不是公主,可孤仍留你在身边,孤的这份心,难道有假吗?!” “哈哈……哈哈……” 驻月濒临崩溃,忽仰天大笑不止,又突然戛然而止望向嬴政 “第一眼,何时的第一眼?” 她又指赵协 “君上所说的第一眼,是那雪夜,还是承德殿中?到底……是哪一夜?我第一夜入秦宫所见之人,到底是他,还是您?!” 望着这双伤心欲绝的眼睛,嬴政没办法说谎,他摇摇头,说 “是在承德殿,孤第一次见你,是在承德殿。” “所以我在雪夜见到的君王,实则是这个替身?!” 还不等嬴政回答,驻月擦了把泪, “骗子,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她忽夺门而出,嬴政见驻月飞奔向凝心阁而去,怒气不断溢上心头,见他杀意尽显,这胆大妄为的赵协竟然也不求饶,一副无可奈何模样,只见国君大吼一声,李善全匆匆入殿。 见国君满目血丝,那赵协立在原地不语,一看便知为何! 这个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突然被揭穿,还是嬴政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伏越果然因此事愤怒不已,见她方才濒临崩溃,嬴政只好暂且留下赵协一条小命。 他指了指赵协 “孤要杀了你,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才能方解心头之恨!” 说罢便又对李善全说 “给孤好好看着他,不许他离开半步,若是他离了承德殿,孤要砍了你的头!” 驻月疾步回了凝心阁,一路上思绪混乱不堪,昔日美好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谎言,到底哪个是真情实意,哪个是逢场作戏,这会儿实在理不清了!哪个是嬴政?哪个是替身?!与自己日夜相欢的难道都是嬴政吗?还是……赵协也曾混入其中过?! 只要一想到所面对之人可能不是嬴政,驻月便恶心的几乎呕吐! 她冲回凝心阁,惜夏吕瑶见她哭红了眼,也不说何事,还不等这两人问呢,驻月便一头钻入屋内锁了门。 “姑娘,怎么了?姑娘……” 两人担心,拍着门询问,可屋内的驻月却在此刻无助极了,只能放声嚎啕大哭宣泄情绪! 怎会如此呢?怎会被信任之人欺骗呢?! 驻月双腿一软,伏在地上痛苦不已! “从未想过你会骗我啊!我从来没想过我最亲密的你会欺骗我啊,打从一开始,你便是与我谎言相待吗?!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何要这样糟蹋我的情谊?!” 忽地,从胃部蹿上一团气,毫无预兆地冲向喉咙口,驻月伏在地上恶心的直作呕,引得屋外的惜夏吕瑶担心不已,直拍门求道 “姑娘,到底怎么了?您倒是说句话啊,姑娘……” 这会儿驻月伏在地上泪流满面,只见她双手抚过小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泪水决堤,连连骂道 “小崽子,为何这会儿你却来了!这叫我如何能留下你!” 嬴政跟着驻月的脚步匆匆来了凝心阁,见这两人急得团团转直拍门,立马逮了吕瑶便问 “伏越呢!” “在屋子里呢,回来一句话也不说,只顾在里头嚎啕大哭,君上,咱姑娘这是怎么了?” 惜夏和吕瑶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这国君完全慌了神,也不顾形象拍门直求 “伏越,开门,伏越……孤方才是气疯了,所说的话并不出自真心,你别往心里去,这件事孤可以解释的,孤可以解释!伏越……你开开门好吗?!” 里头并未有声响,却突然又传来了杯盏砸门的声音。众人吓了一跳,嬴政知晓此事对她打击甚大,恐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也不顾体面不体面,只瞧他一抬腿,一脚便把门给踹开了! 众人连忙进屋寻人,却瞧见驻月一人窝在墙角,双手抱膝,正伏在膝上哭的不能自已。 第266章 有孕 “伏越……” 嬴政赶忙上前搀扶,谁知她失了魂,只是呆呆哭泣,连惜夏还有吕瑶的安慰也听不进去。 众人想把她拉起来,却发现她浑身无力,双手软绵绵地垂在身子两侧,只是呆呆地目视前方。 “你们先出去!” 惜夏和吕瑶也不敢多问,两人默默退出屋合上了门。 驻月这会儿满眼的泪,嬴政瞧她实在心碎,便将她抱起,好在驻月没有挣扎逃走,而是呆若木鸡。 嬴政将她放在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可驻月却转过身不再看她。 “伏越……孤没有想过骗你一辈子,孤一直想告诉你此事,只是一直寻不到好的机会,我们相处的越来越好,孤便越来越怕,怕你会不原谅孤,怕你会生气,孤怎么也没想到,会叫你这样与赵协见了面。” “赵协……” 驻月喃喃自语道 “他叫赵协。” “他自孤入秦便跟着孤了,是吕不韦安排他同孤一块儿生活的,孤自入秦,有多少眼睛盯着孤, 这外头又有多少的不怀好意,孤不能涉险,便叫赵协代孤接见他国使臣或是出宫,他是孤的影子,这件事除了李善全和李斯知道,其余人皆不知。” “你还叫他陪你后宫那些妃嫔?” 嬴政这会儿不敢撒谎,点点头 “是,后宫女人众多,可有些是他国以示友好送来的,孤也不能冷落他们,便叫赵协相陪。孤有更多的时间来处理政事。” “呵……” 驻月冷笑了一声。 “所以你便叫他来搪塞我?多少个日夜,是他赵协伴我?” “不是的!自孤将你接回,便未再让赵协陪过你,唯有一次,便是我们回来那日宴饮,孤一路劳累又堆积了些许事情,便叫赵协出了此席,谁知……偏偏那一次遇上了刺客,叫你受伤。” 驻月倚在床上默默流泪,听着嬴政的坦白不知该作何表情 “怪不得那次您一直伴我却不去见郑妃娘娘,郑妃娘娘也未生气,原来你早有安排。” “伏越……” 嬴政的语气温柔。 “孤的感情从未有假,在孤明白自己对你的感情后,那赵协便再未见过你啊!你,难道不信吗?” “不知该信还是不该?” 驻月笑着问 “既然第一眼见我,便知我不是伏国公主,为何不杀了我,为何还要留下我?” “因为你很有趣,赵协是按照孤的吩咐去看你,回来说你是个很有趣的女人,你刚来秦孤并未在意,可见到你时便知晓赵协言语不假,你面对孤时很有勇气,那句为奴为婢也要留下,孤便对你有了些许兴趣,你在孤身边那么久,孤看着你一点点深入孤的内心深处,若不是在乎你,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要将你带回?伏越……难道……你我日夜相处,你感受不到一点吗?” 驻月未语,而是擦了擦眼泪 “我很累了,君上,让我睡一会儿吧……” 见她这般,嬴政也明白她需一个人静静,消化下今日所见,便也不再多言,出门吩咐吕瑶和惜夏照顾好她,便匆匆回了承德殿。 这会儿承德殿的气氛简直可怕,赵协虽亲自将此事捅破,也方才瞧嬴政那双眼睛分明带着杀意,他也怕嬴政回来真会不顾所有将他碎尸万段! 嬴政果不其然,怒气冲冲回来,这赵协还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呢,嬴政一脚将他踢翻在地,未等他求饶,便拔出腰间佩剑,将其肩头刺了个对穿! “啊——” 赵协伏在地上挣扎,却迟迟不见嬴政拔剑 “孤要杀了你!孤要杀了你!” 嬴政怒不可遏,鲜血浸染了赵协的衣衫,他痛苦哀嚎,一旁李善全连忙劝阻 “君上!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啊!若是赵协死了,那之后一切事宜,岂不是要君上亲临?” 那赵协被剑抵在地上,身是血染成片,见他怒火哀嚎 “嬴政!你当要杀我?!我们幼年相识,形影不离,如今……你要为了一个女人杀我?!!啊——” “你竟敢不听孤的话擅自叫伏越见了你!你竟敢违背孤的旨意?!你将孤逼到如此境地,若伏越无恙便好,若伏越与孤离心,孤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嬴政双目迸射怒火,一把抽出长剑,那赵协肩头顿时血流如注,哀嚎不断! 见他收回长剑,转头对李善全说 “去把李斯叫来,这赵协去留,孤要与他做商议!” 说罢,头也不回便走! 这会儿凝心阁没有一点声响,那驻月把自己关在屋内,不论是惜夏还是吕瑶进去,她都一人蜷缩在床上不言,只是默默流泪。 “姑娘,好歹吃点东西吧,这一口都不吃,恐饿坏身子啊!” 吕瑶的劝说未有一点用处,这会儿驻月扶着小腹,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了里头有一团小生命在酝酿。 果如太后所说,母子连心定有感应,可这孩子来的实在不是时候,叫驻月不知如何抉择他的去留。 “姑娘,你到底和君上怎么了?为何你和君上都如此恼火?君上今日都慌得踢门了,这……这到底怎么了?” “瑶瑶,书信一封给王巡,叫他赶来秦国,我要走,让他带我走。” “带你走?!” 吕瑶惊愕 “姑娘胡说什么?这和国君好好的为何要走?!” “他骗了我,我虽用假的身份骗了他,可他……却是骗了我的感情!我对他的感情从未有假,可,可这会儿……我实在不知自己爱的究竟是他,还是那个与他相似之人。” “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两人说着话,嬴政不知何时进了屋,见他拍拍吕瑶的肩膀,温和着声音说 “让我来吧。” 嬴政这会儿坐在床前,见她仍是默默流泪,自是心痛。 “孤一直在等你坦白身份的那一天,孤给过那么多暗示,可你始终不言,孤从未怪你隐瞒身份一事,不管你是不是伏国公主,孤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我现在很迷茫……” 驻月看向嬴政,笑的讽刺 “如今在我眼前的,到底是嬴政,还是那个赵协?你怎能这般肆意玩弄所有人于股掌之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特别的,结果……我又与秦宫那些可怜女人有什么区别呢?” 第267章 君心不美 嬴政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地扶她起身 “好歹吃些东西吧,你都一天滴水未进了,若是怪孤,也别折腾坏了身子。” 这会儿的嬴政满目怜惜,他放下了帝王的架子,端起碗勺。 “让孤喂你……” 驻月默默地注视着他,手扶着小腹,却不将此事告诉他。 “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心动的?” 嬴政蓦地望向她,眼神闪烁着几分疑惑,不知驻月为何这样问。 “是在你提起成蟜之时,孤起了杀心,却无法下手,那时孤才知道,你在孤心里的地位,大抵是特别的。” 驻月扯着嘴角笑得惨淡,还未开口已泛泪 “您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爱上您的吗?” 一阵不祥的预感缓缓袭来,只瞧着眼前的女子脸色惨淡,笑着流泪。驻月望着窗外那株已经抽起新芽的梨树,气若游丝 “这会儿,我也不知道第一次心动时,面对的是赵协,还是您呢?” 这是嬴政最不愿听到的话,若是知晓结果会是如此,应当早些告诉她的。 “伏越,难道我们朝夕相处,你还会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我初入宫,直到被你贬去修长城的那段时光,陪我最多的是你嬴政,还是赵协?” 她的眼神又变得锐利,叫嬴政看的心惊不已! 这会儿不是撒谎的时候,嬴政没有勇气再撒谎骗她,只能实话实说。 “是……赵协陪你更多……” “呵……” 驻月抹了把眼泪。 “或许……我爱的人一直是赵协呢?或许……在未离宫之前,我便爱上了那个人呢?你,也许是一场幻想……” 她不再看嬴政,而是自顾自躺下 “我要睡了。” 两人的感情原是炽热如同六月天,这会儿降至冰点毫无回转余地!驻月嘴里说的每个字,都是嬴政一直担心且恐惧的,害怕她对这份感情产生迷茫,害怕她纠结到底真心为谁,虽说那赵协与自己长的一样,可这性格,确实无法改变的…… 难道……你爱的不是我?难道……你爱的一直是成为我的赵协? 嬴政摇摇晃晃出了屋子,颓丧的不像帝王,吕瑶见状不敢多问,欲上前搀扶却叫嬴政拒绝,只见着国君一个人垂着头,沮丧地往承德殿走去…… 追来的李善全安排好赵协,见国君垂头丧气,连忙上前搀扶 “君上,李相国来了,这会儿已在承德殿候着了。” “恩……” 嬴政点点头,只觉喉咙犯甜,胸闷难忍,晃了几步忽扶住柱子,还未等李善全再问,便瞧见国君忽喷出一大摊鲜血染红了前方! “君,君上!君上!” 李善全大惊失色,连高喊 “来人,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不,不必……” 嬴政看着地上喷射状的血迹,摆摆手,欲想自己走回承德殿,谁知刚迈开步子,便一头栽倒在地! 这赵协的烂摊子自然落在了李斯头上,李斯瞧赵协被国君重伤,这会儿躺密室里如同活死人。而国君忽吐血晕厥,更是一道难题! “这会儿赵魏一事还未尘埃落定,楚国又虎视眈眈,若是国君昏迷不醒,这未有人决策,可如何是好?” 李斯愁的直犯难,瞧李善全在旁守着,又追问道 “怎会转眼闹得如此地步?!那赵协怎会突然出现在伏越面前?这,这国君这会儿和伏越怎么了?” “都是那赵协擅自主张,不给国君和伏越姑娘有个心理准备,还叫姑娘亲眼瞧见他从密室走出来,方才姑娘濒临崩溃,哭着回了凝心阁,君上去安慰,回来就病倒了!” “大抵是两人闹得十分不愉快,这女子被心爱男子欺骗是最令人难以接受的,也能理解。” 李斯看着躺在床上的嬴政,喃喃自语道 “这段时间各国战事已是叫君上焦头烂额,那燕太子留在宫中久了也是个祸害,这会儿又遇深爱的女子与自个儿离了心,所有事都压上心头,不怪君上撑不住吐血。” “这……要不要将此事告诉伏越姑娘?若是姑娘来照顾,定会好的快些。” “别去!” 李斯连忙阻止 “我虽对那个叫伏越的公主不熟,但见那女子也不是心软易哄之人,这会儿她心头有气,大抵是不会来的。” 见御医围着诊治,李斯又询问 “君上如何?这身子可要紧?” 御医擦了把头上的汗连连回应 “回相国大人的话,君上这是怒火攻心,一时受不知致元气大伤,这,何时能醒过来,臣等也是难说啊!” 瞧李斯的眉头都快拧成麻绳了,听完连连摇头直叹气。又对诸位御医和李善全嘱咐 “此事不要对外声张,若是叫有心人听去将此事传去敌国,恐敌国趁君上不醒集体攻入,那咱们大秦……还真是要岌岌可危了啊!” “是,是……奴才定守口如瓶!” 李斯转眼又变得严肃,看着床前的御医再度严肃开口道 “这几日你们给国君看病,只说君上得了风寒不愿见人,不必对旁人说的太细。” 又对李善全说 “若是有人要见君上,定要与我禀告!未得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踏入承德殿!” 李善全连连点头,又问 “那赵协,做如何处置?” 李斯看了眼那半死不活的赵协,淡淡地回应着 “治好了他!这会儿还能用的上,倒反天罡的奴才,竟敢不顾大局擅自做主,将大秦置于危险之中!瞧他这副架势,大抵也是做影子做的厌倦了,想得自由了!” 李斯一甩手,踏出了承德殿。 嬴政卧床昏迷不醒,将肩上还未来得放下的担子统统搁置,而凝心阁的驻月,却已下定决心要离开了。 今天过得实在漫长,驻月躺在床上,见外头月色正美,她的手抚着小腹,深知这会儿来的孩子实在不是时候,若是生下他,定要被困在秦宫一生!而如今自己与嬴政,是否还能交心呢?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争吵后的第一夜,嬴政没有来,冷冷清清的章台宫虽与寻常无异,可却让众人觉得脚底生寒。 第268章 寻归途 第二日的阳光甚好,初春时节遇如此日头实在难得,暖阳洒在身上有一股安心的暖意,驻月还未醒,吕瑶同惜夏便推门而入了。 “姑娘……” 两人走近了看,才发现驻月早醒了,这会儿正卧在床上看着那嬴政模样的布娃娃直发呆。 众人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道两人吵了架,国君昨夜未来,叫她一人到天明。 “今天日头正好,要不要去院子晒太阳?” 吕瑶瞧着驻月,见她摇摇头 “不去了,身子乏的很。” “去坐会儿吧,咱们陪你谈谈心,这几日天气都好,梨花已经快开了,姑娘不去瞧瞧?” 两人正劝不下,李善全来了。 李善全寻常都随着国君一块儿来的,这会儿却是独自来的凝心阁,这倒是稀奇,可瞧他的样子似乎也不高兴,愁眉苦脸的。 “公公,姑娘与国君这是怎么了?昨个儿姑娘从承德殿回来就不高兴,这,这君上来了也不高兴,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惜夏着急,不等李善全说话劈头盖脸就是一番问,李善全笑得勉强 “哪会儿呢,这会儿公公我想同伏越姑娘说几句话,不知姑娘肯不肯赏脸呢?” 李善全是第一次这般开口,他是国君身边的老人了,寻常便对驻月照顾有加,这会儿说什么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只瞧驻月支起身子,见她脸色发白,神色哀伤。 “去给姑娘熬些粥来吧,这会儿姑娘定是饿了。” 李善全支走了惜夏和吕瑶,扶着驻月去了院子。 两人坐在院内,李善全瞧着寻常活泼的姑娘这会儿死气沉沉的,低着头也不语,满目悲情。 “姑娘……昨个的事,您还在怪君上吗?” 驻月笑了笑 “他能这般欺骗我,怎能不叫我伤心难过的,原以为他对我是有真心的,却没曾想对我撒了如此的弥天大谎,李公公……难道我未去修长城之前,陪我最多的人一直都是那个赵协吗?那个人,为什么能答应国君做如此荒唐的事呢?他没有自己的人生吗?” “姑娘,您这么说,可真是辜负了君上的一片真心啊!老奴自君上来秦便伺候他了,是最了解他的人,君上待姑娘的情谊如何,老奴都看在眼里,虽说您刚入宫时是赵协见姑娘的面儿多,但是,但是对姑娘流露真情的,一直都是君上啊!” 李善全恐两人愈发生分,这说话又急又喘 “姑娘还记得当初您为扶苏公子收集雪水,夜半遇到的国君,您认为那是国君,还是赵协呢?” 驻月眼神空洞,迷茫地摇摇头 “我不知道……” “唉……姑娘怎么会不知道呢!那就是国君啊!国君嘴上说说是路过,实则是怕姑娘雪天路滑在梅园摔了无人搀扶,所以才冒雪去瞧姑娘的!还有……那次你为赵妃娘娘寻鹿胎,虽说去的时日不多,可君上是日日担忧,询问了奴才好几次您的状态,这些,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心意啊!就不说君上为您千里迢迢去那韩国境内,如此危险之事,君上怎么可能亲往,若不在意姑娘,何不叫赵协走这一遭呢?若是君上有意瞒你,为何在您归来后便命令赵协不能见您呢!这些……可都是真情实意啊!” 李善全这会儿听李斯的话,又不能说国君病了,这会儿只能跟打哑谜似的暗示 “姑娘,您若不在君上身边,君上定是茶饭不思,您想想……您去赵国三月,君上在这秦宫有多难熬啊,您瞧不见,可这些……老奴都看的真真的呀!这赵协一事君上早就想坦白了,从接你回宫时便想坦白,可君上怕你生气,怕你不理他,你们处的好,感情越来越深,君上自然也会有顾虑,一直想寻最好的时机告诉您,可没成想……都叫那赵协坏了主意!!” “那赵协是什么人?” 驻月这会儿生了疑惑。 李善全想了想,也有几分不明 “是同君上一块儿来秦的人,那会儿他都还是个孩子呢,是吕不韦领他来的,那时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老奴,吕不韦,还有太后,自打赵协成了君上的影子后,便替君上接待各国使臣,宴饮之事都叫赵协去做,就恐有人趁此机会欲行刺!那会儿你们伏国使臣来,君上还是第一次主动面见他国使臣,为的就是让姑娘知道,君上是多么在乎您,即便知晓您不是伏国的公主,他还是给足了您面子,难道……这些不都是爱的表现吗?” 吕不韦领来的孩子?太后也知道? 驻月茫然地望着天,一个奇怪且大胆的想法浮现在了脑海中,直叫自个儿惊愕不已! 与嬴政一模一样的孩子,还是吕不韦领来的,赵离姜也认得,难道…… 她心头一惊,忽觉心口不适,隐隐不安。 “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李善全连忙倒水递到她手上。 “公公,我还想问您件事儿,您可知君上修的皇陵,如今修到哪里了吗?” “哎哟姑娘,这话可说不得,说不得啊!” 李善全连连摆手 “您就算再恨君上,也不能咒他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驻月缓了缓情绪 “只是单纯的想知道罢了,那个皇陵有四条路,通阴阳,我只是想知道那四条路有没有修好,若是……” 若是修好了,我便能回去了…… 李善全虽不知她为何这般问,一脸疑惑,想了想说 “这件事得去问李相国呢,相国是专门负责监管皇陵进度的,章邯负责监工的,这些事,老奴实在不知。” 驻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若是回去,就连同腹中的孩子一块儿带走,与这里的所有告别,只叫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就好。 嬴政昏迷不醒,而赵协,却不知何时站在了他床前,眼前尽是绝望与感伤。 “为什么……” 他扶着受伤的右肩,这伤口被嬴政刺了个对穿,直到现在还在渗血,皮肉之苦难敌锥心之痛,只瞧赵协泪流满面,摇头冷笑着 “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也是相伴你最久之人,我,明明也是最爱你的人,为何……你总是能如此决断地将刀剑指向我呢?” 第269章 可怜人 “你不愿提起的赵国,是我一生的美好。” 赵协泪如泉涌。 “我们两人为何会相遇呢?为什么……我们两人会如此相似呢?是否冥冥之中你我注定要相遇的,我赵协,注定要为你嬴政失去所有,包括行走在阳光下的权力,包括自己的心。” 他默默地坐在了床边,瞧着君王紧闭双眼,又喃喃自语道 “为了伏越,你竟会两次对我起了杀心,过往你叫我去陪你的女人可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怪不得后宫其他女人为此生气,连我也不能幸免。” 赵协眼神呆滞,又笑得阴冷。 “你若是乏了,便这样睡下吧,大秦之事,皆由我来,如何?” 那日午后,章台宫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只瞧着国君手捂右肩,跌跌撞撞往凝心阁赶去! 路过的奴才瞧国君脸色苍白,怒火中烧,想上前搀扶,谁知国君破口大骂 “让开!给我滚开!滚开……” 赵协来了凝心阁,这坐在厅内的惜夏还有吕瑶瞧国君来,这肩上的衣衫还渗着血迹,一时惊愕,刚想开口询问,谁知国君疾言厉色地质问道 “伏越呢?!” 瞧国君今日气场甚是吓人,这衣衫凌乱,似疯魔般。 “姑娘在后院……” 惜夏哆哆嗦嗦指了指后头,又见国君怒气冲冲而去,这两人刚想追上去,谁知赵协转身再度骂道 “你们两个,谁也不许跟上来!若是来了,休怪我不客气!!” 这会儿驻月正坐在廊下放空中,脑中不断闪着与嬴政相处的点滴,画面虽是清晰,可到底哪个是嬴政,哪个是赵协,哪里是虚情假意,连她自己都快搞不清楚了! 赵协…… 与嬴政的感情到了冰点,可这赵协的出现却叫她心头疑惑不断。 他同嬴政一起来的秦国,原是赵国人士?还是由吕不韦带来的,他和吕不韦是什么关系?为何太后会允许一个与自己儿子相似的人留在身边呢?难道,她都没有起任何疑心吗? “伏越!” 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驻月的第一反应便觉是嬴政,可抬头瞧着那人模样,又冷笑道 “什么,原来是你啊!” “你能区分我跟嬴政?” 赵协自顾自坐到了驻月身旁。 “我与嬴政明明长的一模一样,你如何区分?” 这会儿的驻月像是离了魂似的,整个人空空的,见她低眉摇头道 “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你和他的感觉不一样。” 驻月抬眼望向赵协,寻找着两人的区别。 “那日临凤园,是你邀我去亭内赏枫的,对吗?” “对!没想到你能认得出,在这秦宫的二十年,可没人知晓这个秘密。” 这会儿赵协只觉箭伤的痛感加剧,他忍着痛楚又再问 “这会儿你打算怎么做?继续留在嬴政身边吗?” 谁知驻月的眼眸多了份冷漠,她扯起嘴角冷笑道 “你成了嬴政的替身,难道这二十年……你还睡了她的女人?” 谁知赵协忽冷笑了声,表情怪异,似在炫耀,这叫驻月唾弃,以至于有些反胃。 “卑劣!你同他一样,甚是卑劣!你们怎么可以这样玩弄女人的心?即便没有爱,也不能任你们践踏!!” 驻月咬牙切齿,赵协见了忽仰头大笑道 “你对嬴政的了解,也不过如此,又怎会是他口中所说的挚爱呢?!” 赵协来的不明好坏,只是满目恨意 “虽然我会陪那些娘娘们睡觉,可谁告诉你,一块儿睡便要做那些事?我从来没有染指过那些女人,当然,嬴政也不允许。” “是因为喜欢?” 驻月冷笑一声。 “你认为会是喜欢吗?” 赵协再度开口 “强大的君主已经不需要打压女性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了,嬴政一直是这样的人,他不爱后宫那些女人,可也不会为难她们或是侮辱她们,他从骨子里就不屑欺辱女性,明白吗?忹你们朝夕相处,也不过如此罢了。” “你来见我做什么?你到底要说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眼前的那双琥珀色眼眸与嬴政相似,可驻月却看到了恨意与不满,自己从来也没想过这样一双眼睛能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还愿意留下吗?在面对欺骗后,你还愿意留在他身边吗?” “看样子,你是来赶我走的?是因为我抢走了嬴政?” “胡说!” 赵协的嗓子忽然提高了些许。 “你自小便与他在一块儿,所能接触的最多的人便是他。你,虽与他相似,虽做他的影子,可却无法触摸他的内心深处,这一点让你很痛苦吧?!” “胡说!胡说!!” 赵协忽大吼起来,还未等驻月再言,便瞧他抬手刹那抽出一把匕首,眨眼便抵到了驻月颈上。 “怎么?” 驻月竟也不恐慌,而是依旧冷笑 “你这个影子之所以要走入太阳底下,就是因为受不了我的存在吗?” “我给你两个选择,你若留下,我定杀了你!你若走,我可以放你出去,你来选择吧!你要走,还是留?!” “我留或走,能改变你的困境吗?赵协,你知道自己的立场吗?!” “我知道,我自然知道!” 赵协怒目而视,那利刃割开了驻月细嫩的皮肤,留下了一道血痕 “我是见不得光的影子,可明明太阳就在我身旁,我却无法触碰,二十年的光阴对嬴政来说只是君与臣,而我却视他为所有,若不是你的出现,他怎会想到将我除之!若不是你……我依旧可以做着他的影子。” “哈哈……我看是你不了解他吧?!” 驻月冷着脸说 “你是他的工具,人怎么可能会对工具产生感情?你以为我不出现,你便能与影子这样相处一辈子吗?他做光,你为影?!赵协,你信不信,待天下一统那天,便是你的死期!” 见他不反驳,驻月再言 “天下未得,嬴政绝不会叫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而你的存在,就是为了避免咱们的君王落入危险,这一点你明明比我更明白。你,早就知道自己会成为弃子的那一天!” 第270章 不可言说 “你要走,还是留?” 赵协红了眼,却不反驳驻月说的话。 “我要走……” 驻月抚过小腹 “我要去一个地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这里不会再有我的痕迹。” “你舍得离开他?” 驻月笑了笑,摇头叹息 “我只是遵循命运的安排罢了,如今局面,命运便是将我指向未来,我不会犹豫,亦不会停留。” 她望向秦宫的屋檐,扑面而来的是两千年的风,想到自己要离开了,这里的一切都会画上句号,自己从嬴政的生命中抽离,仍潸然泪下。 “有一点,我想知道……” 她抚摸着腹中的孩子问道 “嬴政真的早就发现我不是伏国公主了吗?” “是。” 赵协收了刀,也未说谎 “承德殿的第一眼,他便知道了。” “呵……” 驻月笑着,眼角含泪 “没想到我们纠缠了一年的时光,却始终不知对方底细,我们以为是最熟悉对方的,结果……到头来我们仍是陌生人。” “何时走?我来安排,我以国君的身份送你出宫,不需任何遮掩。” “赵协……” 驻月抬眼望他 “你可有想过自己为何存在?你,可有想过自己存在的意义呢?为何你会出现在嬴政身边,为何旁人不叫你做自己,只做嬴政的影子呢?你,到底为自己而生,而是为他而生呢?这些……你有没有想过?” “闭嘴!” 赵协的表情又变得阴冷。 “你若要走,便赶紧走!” “我自会走,在此之前,还要解开我心头的疑惑。” 赵协匆匆离开,直叫惜夏和吕瑶心头疑惑,回了后院瞧驻月,却发现她正抹泪。 “怎么了?你们……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和君上都怪怪的?” 吕瑶替驻月擦了眼泪。 “瑶瑶,你让王巡来接你出宫吧,我马上要走了,你一人留在这里甚为不妥。” “姑娘为何总说胡话呢?你要走,你要去哪里呢?” 她怔怔起身,惜夏同吕瑶连忙扶住她 “姑娘,你要去哪里?方才君上跟你说了什么?” 驻月却撇开了她们的手,独自一人往未央宫走去。 路过承德殿的宫门口,驻月却怎么也没料到此刻嬴政正卧于榻上,昏迷不醒。 推开未央宫的大门,赵离姜正在院内晒着太阳,见熟悉的脚步声走近,还未睁眼也知是谁。 “你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倦意。 驻月缓缓走近,毫无预兆地问道 “赵协,到底是谁?” 赵离姜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失去活力的驻月。 “你们都先退下。” 她清退了侍奉的婢女,才开口说道 “你们见面了?” 平和的声音,没有丝毫惊讶。 “你看到他的时候也很惊讶吧?这个世上,竟会有跟政儿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他究竟是吕不韦费尽千辛万苦寻来的人,还是……他原本就是你们认识的人?” 驻月的话问的隐晦,可赵离姜也没惊慌,她笑着支起身子 “你同政儿吵架了?因为赵协?” 见驻月不说话,赵离姜又躺下闭上了眼睛 “原谅他吧,原谅他瞒了你这么久。” “我不知,我初次心动的瞬间,是因为他,还是赵协,他把我弄糊涂了,把我当个傻子似的戏耍,他不该这样……” “这重要吗?” 赵离姜缓缓说着 “这一年的相处,难道你仍不知你在政儿心中的位置吗?你同政儿相处的每时每刻,难道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意吗?自古君王多无奈,政儿也有自己的能说不能说,也会犹豫彷徨,我想这件事……定也叫他不好受,他想跟你说,却怕你不理解,犹犹豫豫,却也落得了如今的局面。”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驻月身上,已经年老了的太后神色仍十分明亮且多情 “你能区分赵协和政儿?” “恩……” 驻月点点头 “他们虽是模样相似,可仍有细微的不同。” “既然能区分,怎会不知因谁而心动呢?” 赵离姜望着驻月的眉眼,见她坐在阳光之下微微低头,眉眼浸着一份哀愁,亦渲染着份温柔。 “你的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又何必自寻烦恼呢?君王会有很多秘密,有些愿同你说,有些不能,也不该与你说的,你就当不知,原谅他吧……” 她深深叹了口气 “我和吕不韦将那孩子的人生全都破坏了,将他打造成了另一个人,为政儿挡下一切危险,他到底是自愿的呢?还是别无选择呢?” “太后也能分的出他们吗?” “恩……” 赵离姜点点头。 “我怎么可能分不出来呢?”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驻月,眼神中所蕴含的深意叫驻月不寒而栗,而自己脑海中那份猜想蠢蠢欲动,已呼之欲出! 不能说,不能明说,若说了必叫秦国大乱!难道……嬴政一次也没产生过怀疑吗?! “我,我暂且告退……” 驻月匆匆起身告辞,而赵离姜却伸出手。 “伏越……” 她绵绵地唤着。 驻月不知她意,却依旧握住了她的手 “要让四面都是高墙的内心打开一道缝隙是多么困难之事啊,政儿原将自己的心封闭的牢牢的,别说缝隙,连道光都投射不进,如今因为你……那片不可涉足的寂寥之地,这会儿大抵已是鸟语花香” 原以为了解他,这会儿,却又不了解了。 嬴政身为君王,一定有着自己不能知道的秘密,背负国家与希望的担子,叫他注定不能感情用事,而如今与他相处的每分每秒,却是有过真情流露。 驻月离了未央宫,一人默默走在临凤园,想到那样寂寞的人,到最后连自己也要离开,若是……他知道自己要走,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驻月摇摇头,不敢细想嬴政满眼绝望的样子。 这脑中想着事也一时未看前方的路,正当她埋头走着呢,忽的,一个小小的身影窜到了她面前,还不等她闪躲,已经撞到了她身上。 “哎哟……” 驻月低吟一声,出于为母的本能,护住了肚子。 “你是?” 抬眼瞧见是个小女孩,生的十分标致,模样还有几分似嬴政。 第271章 知情人 “嫚儿……” 温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驻月抬眼望去,是甚少见面的楚潇潇。 楚潇潇瞧孩子冲撞了驻月,连忙加紧步子上前,还未等驻月开口,她便欠身道歉 “姑娘莫怪嫚儿,我甚少带她出承明殿,今个儿天气好,便由着她出来走走,这不小心冲撞了姑娘……” 她低垂着眉眼,温柔和煦,几分似今日春光。 “不碍事的,她没有撞到我。” 驻月看着楚潇潇怀中的孩子,不过八九岁,虽年纪小,却已有倾城之貌,是集合了嬴政和楚潇潇优点于一体的孩子。 一想到自己腹中孕育的生命若是生下来,也是这样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小人儿,一想到这儿,驻月便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小腹。 “姑娘,你的气色不太好,是否哪里不舒服?” 楚潇潇主动扶上了驻月的手臂。 “不必,我旁处坐坐便好。” 两个甚少见面的人,这会儿却都坐在临凤园的亭子里,那个叫嫚儿的小姑娘在不远处的桃花树下和侍女们一块儿玩乐,驻月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个孩子身上,嘴角不知不觉间也牵起了淡淡的微笑。 “她便是君上最疼爱的小公主吧?我虽然入宫已有一年,可还是第一次见她,原来……她是这么可爱的孩子。” 楚潇潇望着身旁的驻月,温柔地回应着 “岂敢得君上最爱呢,嫚儿生下便是体弱,一整个冬天都在承明殿养着,这会儿开春了,终于能出来走走,小孩子许久未出门了,便撒开了心玩,这跑跑跳跳也不看脚下,我还真怕她摔了。” “多好的孩子啊……不愧是你和君上的孩子。如我想的一样,聪慧活泼,甚至可爱……” “姑娘……” 楚潇潇轻唤了声,驻月扭头见她,见她眉宇尽是玉软花柔之貌。清雅恬静的性子,与世无争颇为高洁,如还未绽放的梨花般。 “恕我僭越,姑娘……您是不是有喜了?” 她浅浅地笑着,却叫驻月诧异。 “为何……你会看出来呢?” 这会儿楚潇潇浅浅笑着,眉眼落在了驻月的小腹上 “方才咱们说话,你都护着肚子,我虽说与姑娘甚少见面,也不了解姑娘,但方才见你看嫚儿的目光中流露出了母爱的神色,我猜……你大抵是怀孕了。” 从不知她是如此细心之人,惹得驻月眼眶一热,连连摇头 “你是第一个发现的。” “怎么?君上还不知吗?怎不告诉他呢?君上若是知道,定是欣喜不已!” “不……” 驻月摇摇头,眼角含泪。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留下他。” “你和君上吵架了?” 楚潇潇赶忙取出帕子递到她手上 “是什么天大的事吗?竟让你有了不要这个孩子的想法?君上这么宠爱你,怎么肯叫你不留下这个孩子呢?” 她望着眼前的姑娘有几分疑惑,君上同她感情好到秦宫人人皆知,她虽不是正经主子,却已是君上心头挚爱,这点人人都明白,就更不说她与国君朝夕相处的时光,是有目共睹的。两人的感情应该是刻骨铭心的,怎么这会儿……却觉得她似乎要走呢? 楚潇潇蹙眉,似有难言之隐,见驻月好不容易怀了身孕,原是应该叫两人欣喜之事,怎么一个不想留下孩子,一个还不知情况呢? 她思考着,缓缓起身,而后似又下定决心般转身。 “姑娘……” 楚潇潇唤了声,驻月抬头望她,却见她如秋水似的眼眸多了几分忧虑,见她轻咬嘴唇,内心似有几分犹豫,还未等驻月问何事,楚潇潇又走近驻月,有些忌惮地问道 “难道……您已经知晓君上的那个秘密了?” 此番话叫驻月心头一颤,满目惊愕 “你,你说的……是……?” 驻月怎么也未料到眼前的女人可能也是知情之人啊!! 那楚潇潇似乎有些恐惧,却还是决心点点头,语气坚定 “姑娘是不是发现了,这个秦宫,不止一个君上?!” 温柔的话语如一阵裹挟着飞雪的狂风,瞬间朝驻月袭来,吹的她浑身寒毛倒立,浑身颤抖不止! “你,你……?” 驻月不可思议的看向楚潇潇,又是摇头又是喃喃自语道 “难道,是君上告诉你的?” “不……” 不知不觉间,楚潇潇握住了驻月颤抖不已的双手,她的眉目柔和,语气却也夹杂着几分寒意。 “是我自己发现的,大抵这个秦宫……除了我和姑娘,没有其他人发现……” “你怎么发现的?” 两人坐在亭内说着细思极恐之事,这会儿暖阳斜照,刚好撒在这两人身上,暖和的春光却又令她们脚底生寒,惊恐不已! 楚潇潇的语气缓慢柔和,似流水,可她的字里行间,却无不透着被欺骗的悲哀之色。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大抵是在生下嫚儿后发现的,那个人,虽和国君一模一样,但偶有时候,却仍会显露出几分本性。” 她望向驻月说道 “君上是威严的,不可亲近的。而那人若是来,却少了君王该有的压制气场,他会说些寻常国君根本不会说的话,关心的细腻程度也令人疑惑,君上虽是有过关心慰问之语,却绝不会像他那般温柔绵长。” “这就是你避世的原因吗?” 楚潇潇点点头,叹道 “在我发现后,便时常怀疑,睡在我身旁的究竟是君上,还是那个陌生人,那个人有时扮演君上又不露一丝破绽,令我时常恍惚,分不清真假。我不明,君上为何要这样戏弄所有人?可当我发现这个秘密,想寻人诉说时,却发现除我之外,无他人知晓。” “你佯装身子不适,总推脱与君上的见面,也不出宫门,就是为了坚守这个秘密,对吗?你怕不小心泄露了秘密惹祸上身,时间久了,君上也对你也没了兴趣,这点对你来说反而是好事,对吗?” “恩?” 她点点头 “我不能责怪君上这般,却也不能伺候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虽然那人大抵也是个傀儡,但是只要一想到……睡在我身边的人,是君上的算计……我便不能……不能再亲近他了。” 第272章 三月天 “你怪君上吗?” 驻月问道。 楚潇潇看向她,笑得无奈 “我只是被楚国送给秦王的礼物罢了,有何能对抗命运的选择呢?又……怎能怪他呢,君上便是君上,我不能怪他,不能怨他,这一点在我知晓要来秦国时便想明白了。我不怪他,却也不能再奉承他了……我只想守着这个秘密,和嫚儿在秦宫安度余生罢了,至于其他,我不会再细想,这个秘密……也会咽进肚子里,不让他人知晓的。” “只是……” 她看向驻月 “我不知道君上也向你隐瞒了这件事,我以为你们之间是无话不谈的。” “是那个人主动现身,我才发现的。” “寻常没发现吗?” 驻月摇头无奈 “君上说……自他带我回宫后,便没有叫那人见过我了。陪我在侧的,一直是他本人,可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我也不知道心动的瞬间是因为君上,还是因为那个人呢?我被搞糊涂了,分不清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你该信他的……” 楚潇潇笑得温柔 “你这个当局者,定是迷茫,而我这个旁观者,却看的清楚。” 从来也不知眼前的女子是这么能说会道之人,若不是不小心发现了秘密选择避世,她大抵也能成为嬴政的知己吧?与她谈心有一种平静之感,驻月望着眼前如春风似的女人,也不知不觉沉溺于她的温柔之中。 “姑娘大抵不知道吧,我,虽甚少出承明殿,但也许第一个发现君上对你有情的人,” “为何?” 驻月不明。 见她笑得和煦,摇头叹道。 “去年大雪,姑娘在临凤园与侍女们玩雪打闹,那君上便在远处静静看着,我瞧君上站那儿看了你许久,脸上不知不觉浮现了无奈的笑意,是喜欢,也是宠溺,更是难得的柔情。” 她轻拍着驻月的手背说道 “我看了许久,君上就那样背着手默默看着你,直到你跟侍女们欢笑着跑远,君上才转身要走,可瞧见我也在廊下,便立马收起了笑容,竟还浮现了几分不小心泄露了感情的窘迫呢,我从来也没瞧见君上眉眼如此温和过。你去伏国,一别三月,我也未见过君上如此思念过何人,偶去承德殿问安,却回回瞧见他握着一枚坠子愣神,我想……那枚坠子定是你赠他的。” “你觉得我不该恨他骗我一事吗?” 楚潇潇摇摇头,又叹气道 “我想,君上内心也是煎熬的,隐藏着这样一个秘密对他来说也是无奈之举,其实我也能理解他为何这样做,大秦如今虽是强盛,可觊觎之人何其多?大秦惟有一个君主,自然不能叫他出任何差错,君上想寻替身替自己解决麻烦也是有他的道理,你认为君上会只有这一个秘密吗?他的秘密,定是多如繁星,有些……只能自己明白,不能与他人说。而如今这个秘密,是想说,却又怕你恼火无法开口,我想……他大抵也是为难的,如今大白于天下,比起松了一口气,他更是担心你的情绪,若是……你舍了腹中的孩子,岂不是叫君上悲痛欲绝吗?他这一生都不能原谅自己这个错误的决定。” 两人都有种相见恨晚之感,驻月看着眼前的女子,见她分析的如此透彻,令自己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都说相爱之人所孕育的孩子定是能幸福一生的,君上得知姑娘怀了他的孩子,君上该有多高兴啊,如今局势动荡,君上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若是连姑娘你都要离开他,连孩子也带走,这未免太残忍了些。” 她望向远处宫墙外的山峦,似自言自语般 “都说君王好,可君王,也有很多无奈啊……” “你爱君上吗?” 驻月忽问,只瞧楚潇潇转身笑了笑,仍是温柔地回应着 “我不能爱他,我只能仰视他,敬佩他。我不是你,秦宫中的女人都不是姑娘你。我们,都无法与君上交心的,若是爱,断然只能留下痛苦的回忆,倒不如洒脱些,将他视为不可触碰之人,只存在敬意就好。” 两人聊了许久,待嫚儿困了,楚潇潇才告别。 “姑娘……我还有句话未跟你说。” 她护着嫚儿,满眼的慈爱。 “你说你分不清君上和那人,是真的分不清,还是被这会儿的气愤迷了眼呢?连我都能分清,那么深爱君上的你,怎么可能分不出哪个是你真心所爱之人呢?” 两人告别,驻月缓着步子回了章台宫,在路过承德殿门口时,却又犹豫要不要去见嬴政。 这会儿嬴政躺在床上还在昏迷,虽说身体不能动,可思绪却仍在飘动着。 君王的梦,像是处于一团迷雾般的海面上,远方是哪里,身处哪里,根本不得知。 嬴政看见了幼年时的自己,赤脚走在海面上,波澜壮阔的大海这会儿异常平静,那团浓雾拨不开,将他困在其中,这个孩子只是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不知何时,脚下的海面成了泥地,泥泞不堪的道路使他磕磕绊绊,可孩子始终没有停下的意思。 “你要去哪里?” 嬴政问着,可声音很快便被风吹散了。 幼年的自己只顾往前走,脚下的道路又再度染上了血色,鲜血如同有生命般不断向身体延伸着,孩子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忽迈开步子狂奔起来! “你要去哪里?!” 嬴政怒吼着!却仍被狂风吹散了。 那孩子只顾埋头狂奔,而眼前的浓雾瞬间消散,原以为脚下是苍茫大地,可临到眼前的却是战火纷飞的战场之上,处处可见的尸体堆叠,火光冲天的残垣断壁,那孩子站在城门的一头,一眼便望见城内的残肢断臂不断朝自己涌来! “快走啊你!!” 嬴政再度怒吼,可另一头随之而来的便是千军万马,如狂风席卷似的朝那孩子奔来! “快走!!” 嬴政高喊着,可那孩子的神色从最初的茫然变得坚毅,他一人立于天地之间,脚下为血水,四面为战场,只是一个人默默地看着远处与乌云般的大军朝自己袭来! 第273章 梦境同他为邻 梦境如同一幅幅快速闪过的画面,方还千军万马浩浩荡荡,这会儿又是狂风过境的荒野。 “政儿,随我来……” 是母亲的声音。 “你,是大秦的未来!” 吕不韦的声音。 “大秦该由你来守护!” 是父亲的身影! 一时间所有熟悉的声音,那些已逝之人的残音,在世之人的声音统统朝他袭来。 “臣愿誓死效忠君上!” 李斯? “阿政……” 丹? “你为君,我为臣,不,我为囚。” 成蟜? 嬴政瞧见幼年的自己不断向四周张望,声音源源不断袭来,却见不到一个人的身影! “我便是你,你,也是我。” 赵协?! 这会儿嬴政只觉头痛欲裂!那些声音如同咒符般,从四面八方朝他袭来!源源不断,如同鬼魅,声音卷起一阵狂风,将幼年的嬴政包裹其中。 “你要为大秦的将来考虑!” “我大秦势必成为天下之主!” “大秦必须要变强!” “不灭他国何来大秦?” “你,要为大秦的将来打算!” “为王,怎能如此优柔寡断!” “秦若败于你手,你有何颜面面对历代先王?!” “秦不强,你之过!!”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那个孩子双手抱头,只觉痛苦万般 “仅凭我一人之力,如何抵挡千军万马,我已经尽力了!我,我尽力了!!” 嬴政瞧着那个孩子痛苦万分,也是泪流满面,他伸手想扶那个孩子,谁知远处踏来一个熟悉的影子。 有一道光追随着那个身影而来,在混沌黑暗的天地之间划开一道口子,她步履轻盈,虽不见其人相貌,却觉带着笑意。 “你很累了,对吗?” 她蹲下身子温柔地询问着 “何不放慢脚步呢?” “可是……没人跟我说能歇息啊……” 孩子抱着头,泪流满面。 “没事的,你已经背负了太多太多,如此重任不该叫你日夜背负的,不要操之过急,放缓脚步吧,你该歇息歇息了……你的心承受不了这么多难题的……” 那个人抚过孩子的肩膀,又说道 “我同你一块儿承担,好吗?我永远会是你的避风港,若你累了,乏了,便来寻我,好吗?我会一直等你的,我会一直等你,不管百年千年,我都会等你的……” “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抬头望她。 “我叫……” 忽一阵大风吹来,吹散了她的声音,可抬头的刹那,嬴政看清了她的容貌! “伏越!!” 嬴政伸手大喊,他明明瞧见那个女子也抬头看见了她,那就是伏越!自己怎么可能看错!只见她温柔地笑着,刚张嘴要说什么,可这场梦瞬间被撕碎,再次成了混沌的迷雾。 “君上流泪了。” 李善全守在床边,瞧着嬴政的眼角滑下了一道泪痕,这是又急又心疼,连忙扯了帕子擦了擦他的眼泪。 “这可如何是好,君上流泪了!奴才还是第一次见这般场面啊!” 一旁李斯也是惊愕,不知君王的梦中到底遇见了谁。 “今天可有人来探望?” 李善全摇摇头 “今个儿奴才去跟诸位大臣说君上身子不适,今日早朝便免了,有几位大臣想来瞧瞧,奴才以君上正在休憩未醒不便见,给搪塞了过去。” 李斯点点头 “幸好今个儿前线来的是好消息,赵国百里加急来的捷报,咱们秦军大破邯郸,生擒了赵王,只等押他入秦凯旋!” “哎哟,那可好啊,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若是君上醒着,定是高兴的啊!” 李善全笑着,又愁容满面 “今个儿太医来瞧过,说君上仍是昏迷,也不知何时能醒,相国大人,您说咱们能瞒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啊,若是……旁人知道了,那可怎么办呢?” “走一步算一步吧?那赵协人呢?” “在密室躺着呢。” 李斯向密室里望了眼,瞧他躺在床上一副死相,摇摇头又嘱咐了几句 “别叫他乱跑!” 李善全连连点头,两人说了会儿话便都退出了屋子。 赵协见这两人走了,又起身走到了嬴政床前,见他虽是睡着,可表情痛苦。 “梦见了谁呢?” 他喃喃自语 “大抵是梦见了不想见到之人。” 这会儿赵协眼神空洞,他朝四周看了看,忽将目光落在了装有玉玺的密匣上(普通玉玺,还不是传国玉玺)。 驻月在承德殿门口驻足许久,却还是选择了回避,她颓丧地回了凝心阁,见惜夏吕瑶正在门口盼着她回来。 “姑娘,你去了哪儿?怎去了那么久?” 惜夏见她身子单薄,赶忙替她披上衣衫。 “是去见了君上?” “不……” 驻月摇摇头。 “君上最近变得很奇怪,那承德殿也不让人靠近,听说……今个儿君上都为早朝。” “国君未早朝?” 驻月闪过一丝疑惑 嬴政是最勤勉的,怎会无端不早朝呢? 她看了看日头,瞧天色也不早了,却未见嬴政来过,怎么,两人吵架如此严重,他却选择不登门?难道是放弃自己了?还是顾不得这儿了? 驻月望了眼承德殿方向,隐隐不安起来。 待入了夜,也用了晚膳,也不等嬴政身影出现。 心里愈发疑惑,她走到门口张望,吕瑶见了连忙劝道 “姑娘若是想见君上,何不主动去见他?即便两人吵了架,但若是想见,也能见面的。” 驻月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承德殿太安静了些……” 夜幕之下的秦宫,看似静谧,却隐隐散发出一阵危机。 自嬴政昏迷,便唯有李善全一人服侍,李斯恐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泄密,便舍去了旁人,叫他亲力亲为。 这会儿李善全端了药入承德殿,这刚走进里屋,却发现躺在床上的君上不见了! “君上?” 李善全懵了,试探性朝周围喊了声,却无回应。 “君上?” 话音刚落,便觉一道寒光袭来,直达颈部,李善全吓得哎哟一叫唤,手中的碗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别出声,不然休怪手中的剑不长眼!” 站在不远处的竟是赵协!此时他正杀气腾腾地望来 第274章 大闹秦宫 “你,你要做什么?君上呢?!” “放心,我不会叫他死的!可你若是敢向外泄露半个字,我便杀了你!!” “你要做什么?你……” 李善全刚想多问,谁知赵协忽用剑再次逼近 “少说废话,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若是答非所问,我要了你的命!” 眼前的赵协这会儿如附魔般的杀意袭来,吓得李善全两腿直打颤,连连点头 “李斯呢?” “在章台宫的翠竹轩歇息。” “目前还在咸阳的将军有何人?” “这,这奴才也不知啊!” “恩?!” 赵协一使劲,那利剑便叫李善全的脖子划开了一道血痕,吓得李善全连喊老天爷 “王贲仍在咸阳,麃公养病,杨端和昨个儿刚从赵国凯旋,先行归来。还有,还有个王睢。” “秦王病倒,李斯必定安排了军队驻守秦宫,今日谁当差?” “是王睢!是王睢……” 王睢? 只见赵协冷笑一声,仍未有收刀之意。 “传孤旨意,召王睢来承德殿!” 李善全浑身打颤,他直愣愣地看向眼前的赵协,已然猜到了他的目的! 看似风平浪静的秦宫,已然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王睢独自一人入了承德殿,见座上君王怒目而视,眼中迸射着骇人的杀意,虽不知半夜召见有何事,但还是毕恭毕敬行了礼。 那李善全见赵协手持长剑,笑容诡异。虽想开口戳破,可也没这个胆子,如今真的秦王被他关入了密室,这是想救却只靠自个儿一人也是爱莫能助啊! “王睢听令!” 王睢一愣,连忙抱拳示意 ”王睢听令。” “相国李斯通敌叛国,将秦国军情泄露给了楚国,如今已被孤扣押在了翠竹轩,孤命你派士兵将翠竹轩团团围住,未得孤的命令,不得叫他踏出翠竹轩半步,若是有违,孤定摘了你的脑袋!” 李斯通敌? 王睢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的失了神,还未搞清状况,就瞧王座上的君王声音再度响起,见他左手扶玉玺,右手持剑,威严不减。 “孤的命令?你可听见?!” “是,臣接旨!” “还有……” 赵协这会儿报复心极强,既然你嬴政不把我当朋友当知己,我又何须为了你的秦国鞠躬尽瘁!你一病不起,我便夺了你的天下,将你从秦宫抹去!我既与你相似,又有何人会怀疑?! “将秦宫内所有宫门团团围住,未得命令不得放任何人出去!” 王睢隐隐觉得宫中有大事发生,可又不敢多问,只能接旨。 “还有,未央宫给孤多派士兵把守,即便是太后,也未得令不准擅自离宫!” “是!臣接旨!!” 赵协抛出嬴政放在身上形影不离的虎符,将它扔到了王睢面前。 “你亲往一趟去王贲府上,将他的虎符要来,若是他不给,杀无赦!” 凝心阁这会儿正安静,驻月也未睡,只是倚在床头望着外头的月光发呆,忽听到外头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还不等她起身,便听见了吕瑶的声音。 “君上……” 吕瑶见君上怒气而来,她恐两人见面吵架,便大着胆子拦住了国君的去路。 “滚开!” 赵协怒视道。 “姑娘歇下了……” 吕瑶心慌的紧,瞧从前的君上来凝心阁总是和颜悦色,这会儿却是杀气腾腾,一时不知缘由,却听眼前的国君又开口道 “孤与伏越置气许久,这会儿是来道歉,你何须阻拦?若是孤与伏越生分,孤定不饶你!” 这会儿的君王甚是有压迫感,搅得吕瑶心惊胆战,可转念一想,这国君是断然不会做出伤害驻月一事,这般模样大抵是着急了,她犹豫了片刻,便让开了路。 “你下去,未得传,不得入殿。” “是……” 吕瑶点点头,有些犹豫的走出了凝心阁的厅堂,这才刚退出门呢,就瞧见大门外乌泱泱的一群人围了过来。 “你们……” 吕瑶刚要喊,谁知那群人纷纷拔剑,领头的士兵一声令下 “给我包围了凝心阁,不准任何人进来或是出去!!” 驻月在屋内只觉得外头乱糟糟的,起身向外询问道 “发生何事了?瑶瑶,外头怎么乱糟糟的?” 这声音刚落,门突然开了,闪进了个高大的身影,驻月心头一颤,就瞧见赵协进来了 “是你?” “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赵协!” 驻月没好气地退了几步,见赵协走近,忽警觉几分,不引人注意地拿过梳妆台上的裁刀藏入了袖中。 “你来我屋做什么?君上呢?君上怎不来?!” “君上?” 赵协冷笑一声 “今日之后,我就是君上!” “你胡说什么?!” 见他步步紧逼,驻月又高喊道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大摇大摆入我的屋,若是君上知晓,定不饶你!” “君上这会儿昏迷不醒,怎会知晓?!” “你说什么?!” 驻月一惊,连连质问 “君上为何,是你害的?!” “我?” 烛火下的赵协面目可憎,露出寒意。 “是你,君上同你大吵一架,回去便口吐鲜血昏迷不醒,你还没想到吧,就是因为你同他大吵一架,才致我今日有此机会倾覆天下!如今我手握虎符玉玺,谁敢不信我才是真的秦王?!” “你要秦国?!你想李代桃僵成为秦王?!” 驻月这会儿退无可退,已退至床边。 “我做了嬴政二十多年的影子,如今要扮成他窃国简直易如反掌!何人敢忤逆?!如今我扣押了李斯,夺了王贲虎符,将秦宫团团围住,未得我令谁也不敢造次,你以为今天会有人来救你?!” “你,你想做什么?!” 还未等驻月再度开口,谁知赵协忽朝她扑来,将其压在了身下! “你若是不出现,我们可以永远过着这般平静安稳的生活,如今你将嬴政的心都打乱了,你作践他的情谊,毁掉了我们之间的平衡,你真该死!” 两人扭做一团,眼前的人虽是嬴政的模样,可这般恐怖之姿直叫驻月胆寒,她挣脱着不断袭来的恶意,却也难逃魔掌。 “我明明和嬴政长的一模一样,就算叫你伺候我一回,你也不会有任何不适应吧?恩?!把我当作嬴政如何?!” 第275章 身世之谜 “我岂会把你当作他!即便你像他,你也不是他,嬴政没有你那么卑劣!” 驻月不断挣扎,想从魔抓逃走,可赵协今夜是铁了心要驻月死,哪里会手软,见他疯了似的撕扯着在驻月的衣衫,两人扭做一团,又双双从床上跌落,驻月得机会想逃,却又被赵协抓住! “你难道不想知道,每每陪你入睡的,究竟是嬴政,还是我?你不想知道?!” “嬴政怎么可能让你来陪我!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赵协将驻月压制在地上,双手扼住她的脖子,怒火滔天 “我竟然不信他!我竟然会对他的感情起了疑心?!” 这会儿驻月虽是被扼住了喉咙立于危机,可瞧见赵协这般癫狂模样,竟瞬间点醒了她这几日想不明白的疑惑。 “哈哈……” 她突然笑了起来 “你这样的人,嬴政怎么舍得让你来陪我?!我竟不信他, 我竟不信他!” 赵协见她都要死了还能笑,这是又惊又慌,双手更加用力 “你死了,便无人知晓我为假的秦王,我可顺理成章成为大秦君主!” “你?哈哈……你也太自不量力了,你以为做他的影子你便能成为他了?!这世上,这上下五千年,也唯有一个秦王(李世民:好巧不巧的,我也叫秦王)!!” 只见驻月忽目光锐利,还未等赵协做反应,落入手中的裁刀狠狠朝他刺去,谁知赵协竟反应迅速,瞬间逃过! “别过来!” 赵协一个转身,就瞧驻月拿刀抵住了喉咙。 “我若是死了,你觉得秦王会放过你?你如今窃他的国,却也无法杀他吧?” “你……” 驻月戳中了赵协的心事 “这会儿这么好的机会,你却不能下手,还来同我说这些,我看你倒是像被嬴政忽略,这会儿不断使坏,就是为了得秦王重视?你不怕死?你不怕他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生与死,你觉得我会在乎?!” 赵协忽忽吐着气,见眼前女子被自己撕得衣衫褴褛,可眼神依旧坚定,这般神色,他在另一个人身上也见过。 “你就像个讨不到糖吃只会哇哇大哭的孩子!你以为今日阴谋能得逞?!” “哈哈——哈哈——” 赵协这会儿是抱着向死而生的态度,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大闹一场,就什么都不怕了! “你出不去,我已经派兵将凝心阁团团围住,你就等着孤执掌天下的好消息吧!我即便不叫嬴政死,也叫他成为我的影子,让众人都不信他才是真的秦王!!” 说罢,赵协扬长而去,驻月连忙追上,可刚走到门口,便被手持兵器的士兵拦下! 那刚歇下的李斯神经还未松弛片刻呢,便被王睢派来的士兵围了个满当! “你们……做什么?” 李斯倒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见王睢提剑而来,手上还带着国君的虎符便知晓了一切。 这会儿见他盘腿坐在床上,一副逍遥自在模样。 “相国通敌叛国,本将得君令,将相国大人扣押在此,未得国君传召不得出门!” 王睢晃了晃手中虎符,却叫李斯摇头直笑 “等死吧你!” 他又气定神闲地躺下,也不顾他人,自管自睡了。 一夕之间秦宫风云突变,还未等众人做反应呢,王睢已携兵将整个秦宫完全控制,带去地另一支兵力也不等王贲多问,立马夺了他的虎符而归。 待第二日天明,秦宫已是另一番景象。 “姑娘,外头的兵不让咱们出去,这,这君上是不是动了怒气,要将这儿作为冷宫了?” “不……” 驻月看着驻守宫门的士兵说道 “不仅是咱们这儿,其他地方大抵也是如此。” 这可如何是好!承德殿虽离凝心阁不远,这会儿却跟隔了千山万水似得难以淌过。 那赵协自然也没闲着,现在将嬴政关进了密室,又威胁了李善全,全宫封锁,他倒是来去自如,昨个儿惹了驻月,这会儿又去了未央宫。 那赵离姜见士兵将未央宫重重封锁,一时还不知何意,可看到他赵协出现,立马便知所有。 两人许久未见了,这会儿赵协倒没了张牙舞爪之姿,而是提着剑,一脸痛苦地走向太后。 围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奴才们吓得不敢作声,也不懂为何儿子向母亲拔剑,气氛一下子变得焦灼,那些奴才见今日君王怒气冲天也不敢多问多言,只能僵着身子在旁。 赵协提剑走近太后,冲着身旁奴才喊了声 “滚!” 那些奴才一惊,立马做鸟兽散,拔腿就跑。 “你来作甚?政儿呢?” “死了。” “死了?” 赵离姜一抬头,笑的轻蔑 “你岂会让他死,你,软禁了他?” “我到底是谁?我的身世,除了吕不韦,也唯有你知晓了。” “你,你是赵协,赵国人士。” “我的父亲母亲,是何人?” “不知……” 赵离姜倚在榻上气定神闲。 “不知?” 赵协冷笑一声。 “我的父亲,是吕不韦,而我的母亲,是……” “你错了,并非你所想。” 赵离姜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这会儿三言两语便知他赵协控制了秦宫。 “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吕不韦将我带到你们身边,却从未告诉过我的母亲是谁,难道你……你不是……” “赵协……” 赵离姜温吞着语气。 “世上之人千千万万,要寻个容貌相似之人也许并非难事呢?我知道你心头疑惑,也不怪你会误会,只是……我很抱歉……我的孩儿一直只有政儿一人。” “你在骗我,对吗?” 这会儿赵协泪如泉涌,连连摇头,直接将手中长剑对准了赵离姜 “你怕泄露后我就更能顺理成章继承大秦,你怕你儿子的天下落入我手!即便……你是我的母亲,你为了保全嬴政,宁愿牺牲我,对吗?!” “不……” 赵离姜望向他 “一切都是你的臆想罢了,我并不是你的母亲。” “你不是我的母亲……那我的母亲……我到底是谁?我到底从哪里来的?我,我究竟是谁?” 赵协失魂落魄地从未央宫出来,怎么也不信自己的母亲能这般心狠地抛弃自己,毫不犹豫! 他摇摇晃晃如同行尸走肉,又去了明光阁 第276章 燕太子趁乱逃走 赵协这会儿失了心智,嬴政不做的,他偏偏要去做,虽说为影子,可在幼年时期,他也曾见过燕太子。 这假的秦王手提长剑在秦宫乱晃,驻守各宫的士兵瞧了也不敢上前多问,见他大摇大摆走进明光阁,一脚便踹开了明光阁的大门! 这会儿燕丹正伏在桌前看书,原就心情郁闷闭塞,管他秦宫外头翻天,就算六国打进来也与他无关。 瞧嬴政一副嗜杀模样,怒气冲冲提剑入门,倒是给他吓了一跳。 “何事?” 他赶忙收回竹简起身,第一反应就是嬴政要杀自己,只要自己死了,他就可以毫无顾虑地攻打燕国了! “你跟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还是这么惹人讨厌!只会在孤身边说些虚伪迎合的话,生怕在赵国受了欺负无法回燕!” 赵协的话语说的刻薄,也不顾燕丹惊愕,见他拖着长剑摩擦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又见他自言自语 “身为质子还住这么好的地方,我却活该住在那四面不透风的密室里!看样子嬴政是把你视为朋友,而我,就是彻头彻尾地利用!” “你,你到底要说什么?!” 燕丹瞧他不对劲,恐嬴政突然暴怒提剑刺向自己,他连连后退欲撤出门外,谁知那赵协更是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襟。 还不等燕丹再问,谁知赵协竟狠狠给了他两个耳光!把他打的眼冒金星直打转!! “给我滚!” 这会儿赵协怒目圆睁,见燕丹被自己打的嘴角淌血,气愤不已! “你……” 燕丹被这两巴掌给打蒙了,两人自幼相识,可是从来没动过手啊!这嬴政攉的两巴掌可是蓄了力的!丝毫不手软!! “你不是一直很想回燕国么?” 这赵协哪里有跟他废话的意思,见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嘲讽道 “孤给你机会,你现在就滚!” 还不等燕丹做反应,就瞧面前的阿政朝门外喊了声,急匆匆进来个士兵 “传孤旨意,为燕太子备车马,让他回燕!!” 燕丹还未反应过来呢,便被士兵拽着往外走,他看着嬴政,只觉得他所作所为甚是陌生。 “为什么突然让我走?!难道……你会在半路杀了我然后嫁祸给他国吗?!” “少在哪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孤给你机会去重整大燕!你若是不愿,留下也可,但是孤也不知何时会再放你回去!” 赵协这会儿只觉精疲力尽,他自顾自坐下,随手拿起一柄茶壶便喝起水来! “怎么?还不想滚?!” 见燕丹呆若木鸡,他又抬眼看他,表情充满了不屑。 见这架势好像真要放自己走,这燕丹虽说胆战心惊,可也大着胆子伸手拿过桌上的书卷,也来不及收拾行囊,撒腿便跑!! 这会儿秦宫戒备森严,处处都是士兵,燕丹虽是觉得奇怪,可自己逃命要紧,哪里还管这些那些! 驻月被囚凝心阁,见那些士兵寸步不离,连一点脱身的机会都没有! 嬴政这会儿病倒昏迷不醒,赵协夺了虎符与玉玺,若是叫他发狠对嬴政下了死手,那么大秦不就这样不明不白落入了他赵协手中?! 不引人注意地偷梁换栋,大秦便改了主人?! “我不能坐以待毙了!” 驻月一拍桌子起身。 “瑶瑶,惜夏,这会儿我们可是要自救了!” “到底发生何事了?!你们这几日都怪怪的,甚是陌生,是秦国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惜夏紧张的胃都疼了,她瞧驻月脸色不对,也跟着害怕起来。 “秦宫变了天,怕是有人造反了!” “造反?!” 吕瑶一惊。 “何人?!秦王?他造自己的反?!” “别问这么多,一时难以解释的清楚,你们只管跟着我做,我想……或许我们还能谋求一线生机!” 吕瑶和惜夏虽是犯懵,可瞧驻月这般严肃,哪里还敢懈怠! 三人躲在屋子里窸窸窣窣商量了半天,转眼便到了午膳时间。 这虽说是将人囚在宫中了,可也不至于把她们活活饿死,就见那守卫端了几盘饭菜在宫门口,也不入宫门,态度还尤为恶劣! “叫你们宫的奴才来拿,我们只负责看守大门,谁要给你们宫端菜端饭了!!” “哟!好大的口气!这会儿是坐上官爷了,不爱伺候咱们这凝心阁了!” 惜夏首当其冲,牙尖嘴利的颇有架势 “这宫里谁不知道咱们凝心阁的姑娘受宠,寻常李公公都要让着咱们三分面子,你是哪里跑出来的野鸡崽子,敢来咱们宫门口叫嚣!!” “怎么?被囚了还要咱们端屎端尿?!” 这讨打的两个守卫一唱一和,笑的颇为猖狂! “被囚了?我凝心阁什么时候成冷宫了?!” 驻月闻声走出来,只见她拿出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颇为威严,不苟言笑的凌冽模样倒还真叫人有些退怯。 “昨个儿君上还来同我谈天说地的,这会儿凝心阁就变冷宫了?这是君上的意思,还是你们两个大爷的意思?!” 驻月一双眼睛瞟过那两个侍卫,吓得那两人连忙噤声。 “寻常宫里的奴才急着伺候凝心阁,这会儿让两个官爷把饭菜送到屋子内都不愿意了,看样子我伏国的公主确实使唤不动你们大秦的将军,要不这样吧……待会儿君上来了,我便同他说说,这秦宫我是待不下去了,吃个饭呢,还得受人挤兑,这哪里能容得下我!” 一番话叫那两个侍卫有些忌惮,这伏国公主受宠却有耳闻,这会儿虽是不清楚国君行为何意,可若是真得罪了眼前的女人,没准还真可能丢了小命! 思来想去,两个侍卫互看了一眼,又对驻月抱拳客气 “姑娘言重,君上确实说过不能苛待了姑娘,这送午膳的小事儿罢了,何须这般动怒呢。” 两人笑笑,端起盘子跟着驻月往宫门内走去。 这行至还未过半,谁知身后突然窜出两个人影,还不等士兵做反应,就听咣咣两声巨响,两根棒槌狠狠朝士兵的脑袋瓜袭去,直接给他们打倒在地! 第277章 单枪匹马 那赵生和卜安不知何时窜到了两个士兵身后,这可是抡圆了膀子往死里打的,一棍子就给他们干翻在地,不动了。 “完了!是不是把他打死了?” 卜安正哭丧脸呢,就瞧见其余人把这两躺地上的士兵往屋里拖。 “给我扒了他们的衣服,我要换上出宫!” “什么?!” 众人惊愕 “姑娘干什么去?” 卜安还问呢,驻月哪里来得及跟他们详说,这会儿可是争分夺秒啊! “我待会儿偷偷溜出宫去寻王贲相助,你们千万要记住,不管是何人来,都不要透露我的动向,即便是君上来,也不能提一个字!” “那,你一个大活人跑了我们怎么瞒得过!” 众人急得不知所措,见状驻月又嘱咐道 “就说我心情不佳,躺在床上想一个人静静,谁也不想见。你们合上门,能拖时间便拖时间,不管来的是何人,都给搪塞过去!” 这会儿知道是赵协而非嬴政,他断然不会事无巨细的关心,又怎会问的如此清楚,怕不是这会儿来都不会来! 驻月换好士兵衣裳,又嘱咐众人将这两人绑去了柴房,嘴也给堵了! “姑娘,你,你去可有危险?要不还是让卜安去吧!” “卜安哪里能说明当下危机,况且卜安去,王贲也不一定会见他!还是我去吧!” 就瞧她风风火火出了凝心阁,加急了步子去马厩选了匹好马,跨上便往宫门口赶去! 果如所料,城门的士兵这会儿全听信这假秦王的话,见了人就拦,一律不得出宫!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我手中可是国君随身的玉佩,这会儿出宫是奉国君之命前去调遣兵马,若是耽搁了,你们可吃罪不起!” 跟这帮士兵打交道惯了,驻月倒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不能跟他们讲道理,那毕恭毕敬,奉承献媚之语只会叫这些人蹬鼻子上脸,没准周旋了半天还出不去呢!这会儿就是要横,瞧着谁气场强,谁的嗓门大,可不能露了怯,这些官兵看人下菜,瞧你是个好拿捏的人,原是不为难,也要为难了! “王睢将军吩咐过,未得他令,谁也不能出宫!!” 王睢? 驻月只觉这名字熟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不就是领自己入秦的那个将军嘛!还真是冤家路窄,原以为他被派去前线了,没想到这会儿却还在宫中! 瞧驻月眼珠子一转,仍是抬头挺胸,粗着嗓子叫嚣道 “王睢将军的话是圣旨,还是国君的话是圣旨?!你们是听王睢的,还是国君的?!如今我能到这儿,既得国君允许,难不成他王睢还能阻拦?!你们,到底是谁的臣子?!” 马背上的小兵虽看着脸生,可这架势颇为逼人,句句分析利害,叫守城的士兵一时犹豫,不知该不该打开宫门。 “放肆!” 驻月再次喝道 “我替国君出宫办事,你们还敢阻拦,就不怕我调转马头回去告你们一状,让你们统统掉脑袋!!” 瞧着他手上拿的玉佩是国君的随身之物不假,守城士兵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既是国君之命,我们怎能违背,那王睢将军虽也下了命令,可比起国君,他的话还真不重要。” 几人大抵也怕耽误国君大事,犹豫片刻便打开了宫门。 “驾————” 只见驻月一挥鞭,飞似地朝王贲家赶去。 那赵协发了疯,回了承德殿打开密室,瞧见李善全守在嬴政床边,嬴政仍是昏迷。 “你,你……” 李善全瞧他脸上布着血迹,以为他已在秦宫大开杀戒 “你这是要送了自个儿的命啊!你敢趁国君昏迷做出如此窃国之事,国君若是醒了,定不饶你!” “他不饶我?” 赵协一挑眉,看向床上的嬴政。 “难不成,他还想来一次手足相残?!” 此话一出,李善全惊得闭了嘴,这简短的几个字包含了太多信息,叫他一时难以做反应,只是呆呆地立在原地,瞧他又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这会儿他不去别的地方,偏偏要来寻驻月的麻烦,走到凝心阁门口,瞧不见侍卫守门,心头生了疑惑,又加紧步子寻到屋中。 那惜夏和吕瑶这会儿见了国君就害怕的不行,他们虽知国君是个严肃难以亲近之人,可这会儿的国君更是杀气腾腾令人不寒而栗,瞧他衣衫略带褴褛,头发也有些许混乱,最吓人的是他手中拖着的那柄长剑,摩擦着地面发出的尖锐刺耳声更是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 “伏越呢?!” 他的声音冷的骇人,似要将人撕碎般。 惜夏还未开口呢,便吓得直流泪。好在吕瑶还算有几分镇定,只见她也是颤抖着双唇回应道 “回君上的话,姑娘这会儿已经躺下了,她说,她说……最近和君上闹得有些许不快,还是不要见面的好,见了面也要争吵……” 这赵协哪里理她们的话!只见他那双阴鸷的眼睛瞟了这两人一眼,瞧她们战战兢兢的,也不顾劝,伸手便要推门。 两个姑娘一惊,吕瑶忽地伏到赵协脚边,扯着他的衣摆求道 “君上,姑娘,姑娘是真的身子不适,昨个儿她都没有好好睡觉,这会儿又气着了,说是身子不适,谁来,谁来也不见得……” “闹脾气?!” 赵协笑得意义不明,这刚想继续推门而入,谁知里头忽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是茶盏砸在门上发出的。 “她还真是有脾气,没想到嬴政还能忍受这样的女人。” 赵协自顾自笑着,见里头的女人闹脾气,这进去也不能讨到便宜,没准还会将事情闹得麻烦,便转身走了。 那卜安蹲在角落看着国君出了凝心阁,走远后才打开了驻月的闺房,原来躺里头的竟是赵生!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赵生蒙着被子,吓了一身冷汗。 “若是君上进来,我定活不了!” 众人瞧他面如土色,又是安慰又是擦汗。 “凝心阁重重把手,你怎么进来的?” 赵生擦了把额上的汗,打着哆嗦说道 “院子角落有一个狗洞,我身子瘦小,挤挤便钻进来了。” 第278章 救君王 驻月一人单枪匹马杀到宫外,不一会儿便到了王贲住处,这里果然也被重兵把守! 好家伙,赵协要窃国,这动作倒是够快的,能叫王睢短时间内调集这么多兵马,他倒不是一时兴起,怕是思虑已久。 驻月若无其事下了马,原想佯装成自个儿人大摇大摆进去了,没成想还未踏上台阶,便又被士兵拦下。 “站住,做什么去?!” “寻王贲,王将军。” “王贲被夺兵权,如今已不是将军,王睢将军有交代,无他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去或是出来!” “笑话!” 这驻月一副横眉怒目的模样,虽是满嘴跑着火车倒是趾高气昂。 “我可是奉了国君的命令,带王贲入宫问话的,你们还敢拦不成?!” 驻月晃了晃手中的玉佩。 “不信你们这就去问王睢将军,我出来王睢将军可是知道的!” 瞧她这副架势,说的理直气壮的。两个侍卫看了看她手中的玉佩,瞧此人模样生的倒是标致娇小,不像是有胆子假传圣旨。 “你看着倒是脸生,新来的?” 其中一个士兵这么问着,倒叫驻月一时犯懵,也不知最近有没有新入伙的士兵啊。 “嗨,你问这些做什么!” 另一个士兵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笑得有几分玩味儿。 两人莫名其妙说起了悄悄话,虽说是头碰头说着所谓的悄悄话,可全叫一旁的驻月听了进去。 “你瞧这小兵生的俊俏娇小,你呀,还不知道吧?咱们王睢将军就好这口!” 这,这来救人倒有了意外收获,原来这两人是误会自己跟王睢有一腿了!驻月这会儿忍着笑,一副惊喜模样 原来……原来你王睢还有这么个癖好! “快进去吧快进去吧,别耽误了事儿叫王睢将军怪你。” 这两八卦的士兵这会儿捂着嘴偷笑呢,还目送驻月进去。 管他怎么进来的,反正这会儿是大摇大摆进屋了,驻月也不耽搁,立马去寻王贲。 这会儿王贲一人正郁闷呢,大半夜突然被夺了兵权也不知为何,思来想去都觉得是自己出征楚国失利被夺,都这会儿了还觉得是君上对他失望至极,大抵要把他贬为平民了。 他望着满院的兵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等着国君降罪。 这没等到国君的旨意,反而等来了驻月! 瞧她扮成小兵,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急吼吼便冲入了屋内。 “你怎么来了?你这身打扮……是做什么来了?” 王贲一脸茫然地看着驻月贼头贼脑地关了门,又将他拉入屋内,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才凑近了说 “快跟我走,秦宫变天了!” “什么?!” 王贲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呢! “国君病倒,有人趁此机会造反夺权,这会儿秦宫内外都是他的人,连李斯也被扣留在了宫中,我也是想尽办法逃出来了,就是为了来跟你说明此事,从这会儿开始,若是你见到了国君也不要信,因为他不是咱们认识的那位国君了!” “什么什么?!” 王贲听的一头雾水 “你胡说什么呢?秦宫怎么可能一夕之间被他人给占了,这,谁有这样的能耐?!什么叫国君不是从前的国君了,那他是谁?国君这会儿人呢?” “我也不知道……” 驻月摇摇头 “大抵被关在了那里。” 这会儿是十万火急的时刻,驻月哪里有空跟他细说,只见她将当初嬴政送她的那枚玉佩放在了王贲手中。 “蒙恬已在来咸阳的路上,你一路去寻,告诉他这会儿入咸阳直接带着兵马来秦宫,以手中玉佩为旨意,只要是秦宫不听他蒙恬之人,一律处死!千万要告诉他,如今的秦宫,何人的话都不能信,即便是见了秦王!” “这,我怎么听着感觉像是你要造反啊!” 驻月笑得无奈,又说道 “你要记得,只要我没站在国君身边,那么那位国君,一定是假的!你可要记住了!谁的话都不能信,去寻蒙恬,要快!” 这王贲虽是没全听懂,可瞧驻月她都扮成男装出宫了,这定是遇到了十万火急之事,两人牵了马出府,一块儿骑着马并肩往秦宫方向走,可刚离了官兵的视线,这王贲立马调转方向往城外赶去! 这驻月火急火燎回了宫,这宫门刚打开呢,就瞧见赵协正拖着长剑站在门口,一副盛气凌人模样瞪着她。 驻月这会儿心都快跳出嗓子口了,瞧他那副弑神模样,那是惊得冷汗直下! “我就知道你想着法子要跑出宫去,你以为就凭你的伎俩能骗过我眼睛?!” 赵协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逼近,也不对她动粗,只是低沉着嗓子在她耳边轻说道 “不想凝心阁的人死,就乖乖跟我来!” 驻月扭头看他,见他一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的样子,也不反抗,乖乖跟他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那赵协并不多言,驻月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跟着他来了章台宫,随后又走到了承德殿。 “做什么?” 她见赵协进了里屋,坐在床上笑得得意。 “把衣服脱了!” 他一声令下,吓了驻月一跳。 “伺候我一回,我还能大发善心放了你的朋友,也原谅你这次擅自离宫。” “你!” 驻月怒视他,谁知这赵协也不怕,扯着嘴角笑道 “你的叫声很好听,我在密室里有幸听过一回。” 言语的撩拨,是对驻月的践踏与贬低,可这会儿嬴政还立于危险,凝心阁的众人也在赵协手中,若是自己不妥协,万一激怒了他又该如何是好! 也不知王贲到了哪里,这蒙恬真能及时赶到吗? 驻月脑中想着些许,默默望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手上已经开始解扣子。 这倒是叫赵协意外,眼前的女人被如此羞辱,她都没哭呢,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赵协拄着长剑,就坐在床头瞧着驻月将兵服脱了,脱得只剩单衣,随后又瞧她解了头发,又恢复了女人的样子。 “坐到我腿上来!” 他又再度下了命令。 第279章 反杀 驻月也不犹豫,乖乖走到了赵协面前,谁知赵协一伸手将她扯入怀中。 两人四目相对,驻月坐在赵协怀中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余光却瞟到他仍紧握着属于嬴政的长剑。 “吻我!” 赵协咬着牙命令道。 屋内未点蜡烛,气氛显得有些许压抑低沉,外头的光绵软无力地透过窗子照了进来,刚好打在驻月身上。 暖融融的,却无法掩盖内心的恐惧。 驻月面无表情,也不拒绝,而是乖乖吻上了他的双唇。 冰冷粗糙的触感,叫人不寒而栗。 如蜻蜓点水似的吻,很快掠过了湖面。 “就这样?” 赵协蹙眉叫嚣,又一把拽住驻月的头发。 “我让你像对待嬴政那样,来吻我!” 驻月不反驳,又略带犹豫地再次吻上了赵协的双唇,谁知那赵协拽着驻月头发的手一用力,只觉痛感从头顶传来,还不等她回神,他已经粗暴地撬开了驻月的牙齿! “唔……” 出于本能的抗拒,驻月双手想将他推开,谁知这赵协也不怜香惜玉,一手死死抓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却还是握着长剑不放。 痛苦,挣扎,如酷刑般难熬,那赵协吻的粗暴且毫无感情,直到他满足了,洋洋得意的停下,驻月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怎么样?” 赵协一挑眉。 “我跟嬴政的吻,哪个让你喜欢?” 眼前的女人平静,不掺一丝怒火,赵协看着她湿润的嘴唇沾着自己的气息,得意却又怒火中烧,她平静的令自己生气! “我倒是有点明白,为什么嬴政会那么喜欢你了,如果接下来你的表现能令我满意,我大抵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可令人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原以为眼前的女人受如此侮辱会嚎啕大哭,谁知她忽然甜甜笑着,眼神变得亮晶晶的带着一丝妩媚从赵协眼前划过,忽就那么主动地攀上了赵协的肩头,也不等他说话,更加热烈的吻已经缓缓袭来! 不是方才那副呆滞麻木的样子,而是主动挑起了赵协的欲望,舌头像是柔软的花瓣,一下子跃到了他的心间。 “你……” 赵协刚想退后,谁知却无法抵挡她的吻,原是抓着头发的手稍稍松了松,这会儿他觉得眼前的女人像蛇,一下子将自己缠住! 被围绕的双手,充满欲望的深吻,时有时无的香气缓缓飘来,还不等思考,只听见咣当一声,那柄长剑掉在了地上! 赵协的手略带些许犹豫,可挣扎的最后还是搂住了驻月,只见他转身一用力,将驻月放倒在了床上。 “让嬴政好好听听!让他听听他喜欢的女人是如何在我怀中承欢的!” 赵协肆意地笑着,刚伸手往驻月的衣衫中摸索,谁知口舌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还未等反应,便尖叫起来! “你,你——” 赵协一抹嘴巴,自己的舌尖竟被咬掉了一块肉,鲜血淋漓! “你这个贱人!” “呸!” 驻月啐了口血水,将那块咬下来的肉吐在了地上! 赵协伸手刚想打,谁知驻月一个翻身跃到床下,拣起长剑就朝赵协刺去! 赵协被驻月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打的措手不及,还未等他伸手抓住她,那寒光已向他逼近! 可惜,这会儿处于极度紧张的驻月失了手,原是想一剑刺穿他的心脏,可没想到赵协发疯乱挥,这剑刺偏了,刺中了他的右腹! 这可是在杀人啊!虽然不是第一次杀人了,可要杀这个和嬴政一模一样的人,还是叫驻月手抖不已,他痛苦的表情跃然于眼前,叫驻月虽是有了一秒的犹豫,却还是刺去了第二剑! 第二剑落了空,却还是有了效果,赵协腹部中剑,这会儿痛苦地栽倒在地,见他捂着腹部痛苦地叫嚣着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驻月见他伏在地上痛苦万分,随后便晕死过去,她也不犹豫,扭头便去打开了密室。 石门缓缓移开,才过半,就听见了李善全的声音。 “何人?!” “是我!” 李善全一听是驻月的声音,连忙跑出来,又是哭又是笑 “姑娘,姑娘救命啊!君上被那赵协给关在密室里啦!” “君上如何?!” 两人急着步子走到床前,驻月一眼便瞧见嬴政脸色苍白的模样,闭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君上一直昏睡着,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李善全急得团团转,完全没了主意。 “不碍事的,我已经出宫叫王贲去通知蒙恬,他会率兵来救我们的。” 驻月的手抚过嬴政的头发,仍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怎么会疑心你对我的感情呢?我怎么会去想这些叫你伤心呢?要不是我说了些许令你难过的话,怎会叫你悲痛到吐血呢!” 她的手轻盈且温柔,抚着嬴政的脸颊唤道 “我来了,我会救你的,从前都是你护着我,现在换我来护着你。” 温柔的声音穿过了嬴政的梦境,这会儿嬴政在梦中被困于四方的高墙,不管走到哪里都寻不到出口。 他又再度看到了儿时的自己,四四方方的城墙将他困在其中,不管往哪一面走去,那堵墙只会越来越高,直至高耸入云。 挣扎,彷徨,想逃却逃不出去,四周围满了熟悉的人的身影,可没有一个人对他伸出手。 “跟我走好吗?” 那个熟悉的影子又踏光而来,轻而易举地推开了高墙,原是密不透风的墙面缓缓打开,脚下原是寸草不生,这会儿瞬间开满了花朵。 “ 我带你离开这里好吗?” 她伸出了双手 “我来救你了……” 梦中幼年的自己刚想伸手,谁知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打破了梦境,又瞬间将自己拉回了黑暗! “你,你这个贱人……” 而在驻月眼前的,是摇摇晃晃,浑身血染的赵协。 见他又醒了过来,这可是把驻月吓坏了,只瞧她举起长剑,虽是浑身颤抖不已,可依然保持着战斗的姿态护在嬴政床边。那李善全更是吓得往驻月身后躲,只觉小命不保! “你若是过来,信不信我杀了你!” 这自个儿虽是不懂一招半式,但这气势可一点也不输人,瞧她目光如炬,气势逼人,惹得赵协哈哈大笑,根本不带怕的。 “杀我?你杀啊!你若是杀了我,便是叫嬴政日后都处于危机之中,你若要杀,便杀吧!!” 他的腹部还淌着血,可又摇摇晃晃逼近,还不等驻月一剑刺去,赵协却突然呆住了,惊在了原地! 驻月见他方才还张牙舞爪的,这会儿又是满脸写着恐惧,张大的嘴巴半天也未合上,还不等她弄明原因,只觉得一双大手抚过了自个儿的肩头。隐隐约约听见李善全喊道 “君上……您,您醒了?” 第280章 镇压 驻月一回头,就瞧见嬴政喘着粗气,一副龙威燕颔模样! “君,君上……” “嬴……政……” 赵协惊得几乎无法言语! 嬴政这会儿昏迷了三两天,滴水未进,身子乏的紧。瞧他抚着驻月的肩头,驻月和李善全连忙托住他的腰,见他整个人斜斜地倚在驻月身上,一双眼睛仍充满了威慑力! 虽说昏迷中不知秦宫如今情况,可瞧赵协这副样子也是猜到了大概。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觊觎孤的天下!” 出于对嬴政本能的恐惧,这叫赵协怕的连剑伤都忽略了,他瞧着嬴政怒目而视,忽又大笑道 “如今秦宫,何人还会相信你是真的秦王!这会儿秦宫布满了我的人,你的将军统统被我收了兵权,我有虎符玉玺,你,怎么可能是秦王!” “呵……” 嬴政冷笑了声,低沉着声音嘲讽道 “我的国,怎么可能不认得他的主人?!” 这会儿的国君虽是虚弱无无权,可赵协仍是忌惮,他原是想上前夺剑,这会儿却犹豫了。 “伏越……” 他唤了声。 “谢谢你……” “君上,感谢的话语等我们收拾了他再说吧!” 驻月又再次提起长剑。 “我持君上佩剑,亲自杀出一条血路,若是有机会得史书工笔记载,那也是一桩美谈了!” 嬴政瞧着她坚毅果敢的侧颜,忽仰头大笑道 “好!甚好!不愧是孤看重的女人!!” 只见嬴政由李善全和驻月扶着,驻月剑指赵协,三人缓着步子将他逼至大殿之上! “来人!来人!” 赵协急得大喊,冲进来的一拨士兵瞧见有两个国君,顿时愣住了(怎么有种真假美猴王的感觉- -) “给孤杀了他!竟敢有人乔装成孤的样子妄想谋朝篡位!这个妖女还刺伤了孤!给孤乱刀将他们砍死!一个都不许放过!” 这些士兵没主意,刚想举刀一拥而上,谁知嬴政忽提高嗓门大喝一声 “孤倒要看看,看谁敢上前!若是谁舍得下自个儿九族,就尽管上前来!!” 一双阴鸷的眼眸如同猛兽,一扫而过吓得众人连连后退,驻月更是叫嚣道 “伤了我身边这位君上,我定不饶你们任何!” 三人僵持在大殿之上,围来的士兵越来越多,那王睢见状也提剑赶来,只见两个君王都残血模样对峙着,一时也分不清谁真谁假! “王睢,给孤杀了他!杀了他你便是孤的近臣,封一等大将军!” 赵协吼道。 这王睢自然不敢不管不顾朝另一个君上劈去,只瞧那为伏国的公主死死护着身旁君主,眼底尽是气魄。 “王睢,又见面了!” 驻月笑得放肆 “你敢上前么?你若是敢上前一步,信不信我便叫你脑袋搬家!” 王睢发现她手中持的是秦王剑! “这……这……” 这会儿他一时难以分辩,自然也不能动手,就在所有人都僵持不下时,外头忽一声高喊,之后便是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如同洪流般朝承德殿涌来! “是王贲!” 驻月惊喜万分,刚扭头朝门外张望,谁知这会儿的赵协被逼急了,知晓自己没了退路已是死路一条,竟不管不顾朝驻月扑去! 驻月架着嬴政,方才还跟赵协一阵纠缠,这会儿是强撑着力气,这下子赵协忽地扑来,他哪里能承受,众人还未反应,只见那浑身是血的国君一把推倒了驻月,还抢走了秦王剑,还不等嬴政伸手夺回,赵协翻身一刺,直接割开了驻月手臂上的皮肉,顿时血流如注! “伏越!” 嬴政一阵惊叫,立马护在驻月身前,还不等赵协再劈第二剑,从门外忽飞进一支长箭,不偏不远,正好刺穿了赵协高举宝剑的手。 “咣当”一声,剑落地。 王贲摔兵赶入,瞧有两个秦王也是一愣,可立马瞧见驻月同其中一个君王站在一边,便知另一个是假的,还不等嬴政下令,王贲以拔剑指向赵协 “给我抓住他!他是假的秦王!他想造反!” 蒙恬的援军冲入大殿,也不多做解释,已将听命于赵协的士兵统统捉拿,那蒙恬更是亲自提剑入殿,将赵协捉住。 “王贲,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驻月又惊又喜。 “蒙大将军已在咸阳城外,我只不过是恰好赶上,若不是姑娘及时通报,也许蒙大将军入宫也得被这个假的国君骗了!” 蒙恬所携兵马很快包围了整个秦宫,将王睢还有他派出的士兵统统捉住。 这会儿嬴政被驻月扶到王座上,只见嬴政瞧着满地被抓的叛军,虽知他们也是被蒙了双眼,可此事闹得这般大,是绝对不能姑息。 “传孤旨意,将王睢,还有王睢所携士兵,统统处死!” 那王睢一听,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喊求饶的勇气都没有,只是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君上,这个假扮君上之人如何处置?是关入大牢,还是就地问斩?!” 这会儿嬴政怒火中烧,瞧着被蒙恬还有王贲押住的赵协气愤不已! “杀了他!” 此话一出,赵协眼中的光瞬间熄灭,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嬴政,顿时泪流满面。 “嬴政,你要杀我?你要杀我?!” 他形如疯癫,大喊大叫道 “我们几十年的朝夕相处,你要杀我?!你竟能下得了手杀我!” 只见他又哭又笑,又是摇头又是点头。 “对,你该杀我,你一直以来忌惮我会代替你,你早就想杀我了!也许初见时,你便有这样的想法了!” 这会儿嬴政哪里想听他废话,只见他大手一挥。 “将他押下去就地问斩!” “你要杀我?你竟然真的会杀我……你我多年……你,你竟能下手?” 赵协这会儿被王贲拖着失了魂,连挣扎反抗都忘了,只是呆若木鸡地念念有词,直到赵离姜跨入大殿,朝嬴政喊道 “住手!不能杀他!” 此话一出,嬴政愣住了,连一旁的驻月也呆住了。 “君上,杀他需三思啊!” 这会儿赵离姜拖着孱弱的身子,竟为了赵协从未央宫匆匆赶来替他求情! 第281章 赵协身世 “不能杀他,政儿,你不能杀他……” 嬴政和驻月心头隐隐不安,只瞧着赵离姜命众人退下,独留了这局外人驻月。 嬴政斜倚在王座上,看着殿上的赵协瘫在地上,目光呆滞。 “为什么不能。” 嬴政问的有些没底气,他害怕从母亲口中听到一个自己最不愿听到的消息。 “赵协到底是谁?这个谜团一直困扰着孤,孤却没有勇气问,如今他都敢造反了,您也该说出谜底了吧!” 他的语气听着仍有怒火,驻月见赵协腹部还在淌血,便扯了块碎布替他包扎,他也不反抗,只是躺在地上瘫着四肢,一副濒死模样。 驻月看见源源不断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他望着这座不属于自己的宫殿,过着不属于自己的人生。 “他是吕不韦带来的孩子,难道他是吕不韦的孩子?孤同他容貌相似,我们年纪又相似,难道……他是你和吕不韦的孩子,当初你生下的是两个孩子,一个成了我,另一个,便成了赵协?” 嬴政这会儿表情痛苦,原来多年前令自己在意的身世之谜,直到现在他仍记挂在心。 “不是,不是……” 赵离姜无助地摇着头,看了眼赵协 “他,他是先王的另一个孩子,是先王到死都没能知道的孩子。” 太后提起过往,默默叙述着早已被尘封的记忆 “先王同我在一块儿时,还在赵国与一个浣纱女有染,可惜那个女子还未等到告知先王她怀了身孕一事,秦赵两国便开战了,之后先王一直在忙碌着如何回秦,与吕不韦两人日夜在一块儿长谈,也顾不得她,她怀着身孕不告而别,待再见时,你们都大了。” “那个女人为何能把孩子交给你们抚养?” 嬴政问。 “她多年操劳身患恶疾,辗转多地才寻到了吕不韦,将孩子交给吕不韦后便撒手人寰了,谁知吕不韦并没有告诉先王这一事,而是偷偷地将他养大,又带回了赵国,吕不韦心中秦王的人选一直是你,可如今他手上有两个年纪相似的孩子,若是叫先王知晓,定会难以抉择,所以……他选择了隐瞒赵协的身世,扶持你为秦王。” 嬴政冷笑着 “这就是您为什么和吕不韦多年仍藕断丝连的原因吗?因为他扶持了您的孩子为王,而您又与他感情深厚,只要您做了太后,也不会亏待他。你们守着这样一个秘密,做出了如此荒唐的事,叫他一个孩子做傀儡,背负着你们的希望!” 驻月在旁听着,只觉得所有的话跟天书似的令人难懂,她看着眼前面容慈祥的太后,怎么也无法想到她竟如此狠心如此荒唐!把控着一个孩子的一生,不断裹挟他,不断给他灌输错误的思想,导致他活在一个闭塞又看不到自己的世界中,而这个人,竟然也是先王的孩子! 赵协只是默默听着,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虽说所有人都在隐瞒,可他必定是猜到了自己的身世的,自己也是先王的孩子,是当今秦王的手足兄弟,是密不可分的亲人,而如今,皆因赵离姜和吕不韦,却叫这两人成了仇人。 嬴政对赵协的造反篡位一事自然恼怒,可也同情他的遭遇,之前虽猜测过好几次,这个叫赵协的人,或许是自己的手足,可嬴政从来也没勇气证实过,直到今天的真相大白。 “杀了我!我既是你的兄弟,那你就更没有理由留下我了!杀了我吧!杀了我,嬴政!!” 嬴政默默地望着他,见他如一具死尸直挺挺地躺着,想起了当初的成蟜,也是在大殿上这般嘶吼着! “杀了我!杀了我!你就是秦国的王!” “孤不杀你。” 嬴政这几个字开了口,似乎十分艰难,他几乎咬着牙,万般无奈。 驻月站在他身旁,见他叹了口气,望着桌案说道 “孤厌倦手足相残了……” 他好似又看到了当初的成蟜,也想起了两人昔日过往,如今赵协虽是疯了,可曾经的好不假。 “不过,孤也不会放了你,你敢有这份野心,搅得秦宫不得安宁,你敢觊觎孤的玉玺,也敢……伤害孤的女人,孤饶你不死,但你……这辈子都在密室里老老实实待着吧!孤……不会再让你见到太阳!” 赵协听完,既不求饶,也不谢恩,只顾仰头大笑,笑的整个承德殿都在打颤,笑的每个人心里都毛骨悚然! 率领的叛军很快被镇压,兵权也交还给了王贲,赵协被关入了密室,嬴政也搬出了承德殿,再也不愿踏入那里半步。 一场浩劫如同梦,这会儿嬴政倚在凝心阁驻月的床上,瞧着眼前的姑娘忙忙碌碌,他轻缓地问了句 “伤口可要紧?” “不碍事的,御医说只是皮肉伤,也未伤筋骨,现在都包扎好了,养上几日便能痊愈。” 嬴政笑了笑,又言 “这次平定叛乱还真要谢谢你,若不是你,孤还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局面呢?也许等孤醒来,孤便成了影子,而他,成了秦王。” 驻月淡淡地笑着,拧了把热毛巾替嬴政擦汗,她的手刚伸来,嬴政便握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真实的名字。” 两人这会儿都不提之前的争吵,嬴政也不敢试探,害怕她只是一时心软,见自己这病恹恹的模样不好意思开口离开,待自己的病一好,她便又要走了。 “驻月,我叫驻月。” 驻月也不看他,闪躲着视线。 “驻月……” 嬴政念念有词 “怎么写的?” 驻月温柔地笑着,举起嬴政的手,在他手心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驻……月……” 嬴政笑的温柔 “好美的名字。” “是我母亲取的,在我还未出生时她便想了这个名字,她大抵希望我像月亮般宁静柔和,可惜呀……我好像反其道而行之了呢。” 两人四目相对,都沉默着不语,驻月见他额上布了层细汗,便拿毛巾替他擦了擦,谁知嬴政一把抓住她的手,侧头就想吻去。 第282章 停留 谁知深情还未传达,驻月匆忙转移视线,也不等嬴政开口,便急匆匆离开了床沿。 “别走!” 这会儿嬴政哪里还顾得上君王的威严,以为她这般拒绝亲密是决心要走,也不顾病体,伸手便想抓住驻月,谁知未抓住,差点摔下床。 “君上!” 驻月喊了声,赶忙上前相扶。 “不要走,不要走……” 此刻的嬴政满眼的破碎与绝望,他望着驻月,满满的期盼,身为帝王的他此刻眼中布满哀求 “月儿,不要走……孤唯有一个秦国,其他什么都没有!若是连你也要走,那孤……岂不是要永世孤独?赵协一事自是孤的错,孤不该隐瞒你这么久,还叫你如今受了伤,都是孤的不是!你暂且给孤一次机会,就原谅孤吧!好吗?” 他的手紧紧抓着驻月的手腕不肯放,眼中含着希望,像是望眼欲穿,渴望从她嘴里听到自己最想听见的那三个。 “你,不能原谅孤吗?” 嬴政像是等不到她的回答,又急急问了遍。 “君上……您误会了……” 驻月温柔地笑着,轻轻拍了拍嬴政的手背 “我只是去换盆热水罢了!”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你会不会离开我?你有没有原谅我?” 两人互相望着,驻月笑着,有些腼腆,她将头扭向另一边,语气淡然。 “我拒绝您的亲密不是讨厌您,我若不原谅您便不会在这里照顾您了。” “那为何?” 驻月的手抚过小腹,浅笑着 “只是怕与君上情不自禁,伤到孩子……” 孩子? 嬴政方还满眼期盼,这会儿又是一阵迷茫,可转瞬立马明白了。 “孩子,你有了孩子?” 嬴政眼前一亮,精神都抖擞了几分。 “恩。” 驻月点点头 “这次我有感觉,大抵……错不了……” “你有孩子了?” 嬴政又问了遍 “你有了孤的孩子?!” “恩……” 嬴政腾地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他紧握着驻月的双手,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似乎看不够,又细细看了遍,还未等驻月询问做什么,谁知他一把抱住驻月,将她紧搂在怀中 “你有了孩子?” 嬴政的心情原还是疾风,被狂风摧残的不成模样,这会儿忽地从浓厚云层中投下一道光,不断击退着狂风,还未待雨来,便又是一片晴天。 “你有了孩子?!” 他喃喃自语,言语哽咽。 “我们要有孩子了?” 他喃喃自语,激动万分,搂着驻月不放,又又觉她真的不会走了,又露出了万般安心模样。 “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他自言自语,又倚在驻月双膝上,还不等喜悦散去,又像想到了什么,立马起身,眼神惊恐 “你怀孕了还骑马出宫,又跟赵协打斗,你,你这身子……” 还不等驻月报平安,就瞧国君匆忙起身,扯着嗓子高喊道 “吕瑶!吕瑶!” 吕瑶急匆匆进屋,也不知情况,就见国君指着她催促道 “快去请御医,这还在院内的御医通通请来,月儿有喜了!!” 一听有喜,吕瑶激动万分,她见驻月坐在床边笑意满满,连连点头应和 “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嬴政在驻月面前走来走去,手足无措,一会儿担心一会儿高兴,惹的她咯咯直笑 “君上未免太紧张了些,其实我身子原就好,根本无碍的。” “怎么会呢!你有了咱们的孩子,是不能出任何差错的!!” 嬴政像是初为人父,又急吼吼地握住她的手,再度感慨 “月儿,咱们有孩子了!你会留下的,对吗?你不走了,是吗?” 驻月见他那双眼睛满是笑意,点点头 “恩……” 来的御医大军浩浩荡荡,颇有排山倒海之势,这会儿驻月被嬴政强制摁在床上,御医一个个上前把脉。 待在旁伺候的惜夏和吕瑶激动的都快飙泪了,只瞧他们把完脉,齐齐朝国君跪下 “恭喜君上,贺喜君上,伏越公主已怀孕一月多有余了!!” “好!好……” 嬴政连连点头 “赏!通通有赏!!” 这在场的人从来也没见过国君笑得如此灿烂,简直是欣喜若狂 “那她这几日又是骑马又是舞刀弄枪的,可有碍?” 一御医连忙做楫回话 “回君上的话,姑娘身体底子好,虽说骑马动了些胎气,可这几日好好养着,断然不会出问题的,待微臣们开几副养生安胎的药方,每日煎制服下,必能叫胎儿顺利降生的。” “好!甚好!甚好!你们快去开方子,快去煎药,该干嘛干嘛去!别叫月儿久等。” 虽说驻月的身份终于大白于天下了,可嬴政压根没有想多问的意思,这个女子来自哪里,出于什么目的,这些都不重要,早在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嬴政决定不计较她的欺骗,只想同她在秦宫日夜相守。 旁人见嬴政唤的月儿,还以为他是在唤越儿。也只有驻月明白,他是唤着自己的小名。 “我的身份,要不要告诉大臣?” 两人历经一场大劫,这会儿又迎来的新生命,这几日的心情跟过山车似的刺激,原还病怏怏的嬴政这会儿好了大半,已经搂着驻月开始畅想未来了。 “不必告诉旁人,只有你知我知便可,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嬴政不以为意。 想来也是,自己是假冒了伏国公主的身份前来的,若是身份被捅破,就算嬴政无所谓,那些大臣怎能甘心,这小小伏国还敢欺瞒大秦,这不是找死么,没准会引得群臣上奏,要起兵伏国也说不准。 为了避免两国之间生灵涂炭,驻月也只得缄口不言。 “你不怪伏国欺骗?” 嬴政笑了笑 “怪?为何要怪?若此番他们送来的公主不是你,孤也是铁了心叫他们回去的,哪里是想留下她们,孤倒还要谢谢那个跑掉的公主,若不是她逃走了,又岂能让你走进秦宫呢,这一切,还真是缘分呢。” 两人之间打消了隔阂,将最大的秘密都说了出来,嬴政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秘密驻月不清楚,可自己这身上,倒还真有个天大的秘密。 第283章 来自未来 “君上……其实……我还有个秘密未同您说过,这个秘密有些离谱,我猜您大抵不会信的。” 一听还有秘密,嬴政直起了身子,略带狐疑地望向驻月,笑容僵硬 “还有什么?你该不会要告诉孤,你是他国派来的细作吧?那你这细作当的,也太成功了些。” “我若是告诉您,我不是来自他国,我是……来自未来呢?” “未来?这个词倒是听着新鲜,你来自哪里的未来?” 嬴政并没有重视驻月的话,而是为了哄着她故意迎合着,直到她嘴里说出了 “我其实……是从你的皇陵里走出来的,您的皇陵建了四条隔着生死的阴阳道,我误入了其中一条,不知为何,就被引至这里了。” “你怎么知道孤的皇陵里有四条阴阳道?这事儿,孤都还没开始修建呢,只有李斯拿出图卷给孤瞧过,应该……没有其他人知晓……” 嬴政这会儿神色认真了,他看着驻月,瞧她表情也不像在说谎。 “你……如何进入孤的皇陵的?皇陵里头机关重重,若要一一躲过,唯有设计者才可啊,你……” “我……” 这会儿驻月缩成一团,有些没了底气 “我若是说,我为了盗您皇陵里头的宝贝,你会不会怪我?” 她露出了几分心虚又害怕的样子,怯怯地看向嬴政 “我是为了里头的宝贝去的,谁知误触了某些机关,就被带到了您身边。” “你……” 也不知嬴政是被气笑了,还是觉得她说的话像是玩笑之语,总之现在的表情十分复杂 “你说你为了偷皇陵里的东西而不小心来到这里的?你,你偷孤皇陵里的东西?” “不好意思,把你的坟给掘了。” 嬴政倒也没觉得她在撒谎,反而饶有兴致地问了起来。 “那你所存在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你信我的话?” “为何不信(嬴政这么快愿意相信,这是个伏笔),你说说……孤倒是非常好奇……” 驻月倚在嬴政肩头,眼前出现了现代社会所呈现的画面。 “是个……对您来说觉得不可思议的世界,大家不见面也能见到对方的脸,能听见对方说话,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国与国之间的距离不再是那么遥远,出远门不必舟车劳顿,所有的时间都在不断缩短,人们的生活不再单调无趣,就算坐在家中,也能看遍世界呢。” 嬴政听的入迷,他自顾自躺下。 “继续说……” 这会儿驻月抱着双膝,又开口道 “我们的生活离不开科技,几乎所有的事都与这个字有关。生活交通的便利,日新月异的发明,更加有威力且强大的兵器,眼花缭乱的各国文明输入,好像世界确实变得越来越小,可人心……似乎就离得越来越远了……” “为何这么说?” “因为……” 驻月叹道 “因为一切都来的太过容易,所有想得到东西都能轻而易举得到,大家便会觉得是寻常,就逐渐忘了珍惜……” “你喜欢现在的世界,还是你的未来呢?” 驻月看着身侧的嬴政闭着双眼,已经开始对所谓的未来有了无限遐想。 “我存在的未来没有这样蓝的天,也没有夜幕下的繁星,更没有入夜后的虫鸣声此起彼伏,这般原始风貌,一眼能望到天际的苍茫大地,所有的事物都蒙上了一层厚重且沧桑的历史感,滚滚而来的黄沙与兵戎相见的浩荡军队,威武屹立在咸阳的秦宫,还有……躺在我身旁的您,都让我无法做出抉择。” 见嬴政不说话,驻月也问道 “君上呢?君上喜欢哪个世界?你想去未来瞧瞧吗?” 嬴政睁开了双眼,露出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用孤的这双眼睛看看你所存在的世界吗?想来也不错。” 嬴政笑着搂过驻月,两人依偎着。这会儿驻月倒有了份不小的期许。 “君上……若是我回到了未来,您有机会跟我走,您愿意随我来吗?” “那个世界还有大秦吗?” 两人夜里聊着话,语气轻缓,听着像是展望未来,实则在坚定自己的选择。 “没有,大秦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 “大秦无了?” 嬴政叹道 “果然王朝的更迭是不会有错的,所有的王朝都逃脱不掉被替代的命运,孤早就料到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这会儿四周静悄悄的,昏暗的夜色下看不清身旁人的模样。 没有大秦的时代吗? 嬴政脑中想着,要与月儿去到那样的时代吗?一个没有大秦的时代? 他心头举棋不定,竟无法回答。 驻月没有咄咄相逼,叫嬴政抛下大秦跟自己回去,怎么想也如同天方夜谭,可令驻月感到意外的是,嬴政竟然没有问有关自己的未来。 “君上……您不想知道您的未来吗?” “不想。” 嬴政的回答意外干脆。 “为何?” 他的声音温柔且有几分威严之气。 ”孤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若是你说出了孤的未来,那么孤一定会被影响,也许不知不觉间便会按照你给的那条路走,这样的未来,孤不要!” 许久,两人都没在说话,驻月以为嬴政睡了,谁知他的声音又逐渐响起。 “月儿,有一件事孤十分好奇,难道你们都不好奇吗?” 他的声音分不清是生气还是带着几分兴奋,总之莫名叫驻月浑身发冷。 “母后说,赵协也是先王的孩子,若他不是为孤的影子,或许大秦的天下,就要在他手中了。你说……会不会他才是先王的长子,而母后和吕不韦为了自己的利益隐瞒了此事?如今坐在王座上的,该是他呢?” “君上……没有这样的也许,如今大秦视您为至高无上的君主,您便是,这样的也许根本就不存在啊!” 驻月的话在黑夜之中响起,没了回应。 第二日刚下朝,嬴政便叫来了李斯。 “皇陵如今修建的如何了?” 嬴政原甚少关心此事,今日这突然的一问,反叫李斯有些回答不上来了。 “回君上的话,这会儿皇陵修建到底完成到哪一步,还得允许臣去细问才知。” 第283章 困室 “也不需要你事无巨细地汇报,只需记得孤的话,若是现在在修建那四条关于阴阳轮回的驰道,就暂且搁置下,去修别的,待什么时候能建了,孤再告诉你。” 昨夜驻月说了许多,可嬴政只明白了一件事,若是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既然能从轮回道走来,回去也定要走过,自己怎么可以早早将它修建好,若是哪一天驻月要走,自己是万万留不住她的。 “这……” 李斯不明,刚想多问,谁知国君摆摆手 “此事不必多问,只管照着孤的话去做便可。” 这会儿凝心阁上下都在为驻月有孕一事高兴呢,那赵生也算是有功,驻月趁此将他调到了自己身旁做事,这可是给他高兴坏了! “以后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奴才啥都听姑娘的!” 见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惹得众人陪笑 “这会儿姑娘有了身子,你可得分外上心才是,若是给姑娘伺候好了,待她以后生下公子,定会好好犒赏你的!” 众人起哄着,驻月赶忙伸手扶他 “我的凝心阁也没那么多规矩,这磕头什么的,能免也就免了。” 众人围在院内陪驻月聊天,虽说前些日子宫变闹得大,可这闭门不出的其他宫娘娘也不知发生了何事,王睢的兵马全被处死,该封口的封口,该升官的升官,一切血洗后的景象早就被清洗,寻不到任何痕迹了。 只是那赵协被关在密室也是个巨大的麻烦,也不知他是否真的知悔改过,总之听李善全说,那家伙整日跟活死人似的躺在床上,不说不笑,跟丢了魂似的。 关于赵协的身世,虽赵离姜说了,可这些话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也只有她和吕不韦知道,关于他与嬴政,到底哪个才是长子,这大抵便是永远的秘密了! “前几日宫变,据说燕国太子趁乱逃走了呢。” 卜安这句话引起了驻月的担忧,她连忙问 “怎么会叫他逃出去了?!这,这不是宫门重兵把守,怎么叫他一个大活人跑出去了?!” 卜安连连摇头 “奴才也不知事情缘由,只说那燕太子大摇大摆出宫的,还是由君上亲备的马车呢!还真是离奇,君上竟然亲自放他回去了。” 此话立马叫驻月明白了,都是那赵协造的孽呢!没想到他还真敢胡来,有种破罐破摔之感,将从前不敢之事统统来了一遍,也不管嬴政会不会生气。或者……他就是故意要激怒嬴政。 这会儿,嬴政就站在承德殿门口。 李善全瞧他要进去,连忙劝阻 “君上,您,您还是别去了,谁知他会不会伤着您呢。” “不会……” 嬴政下定决心,打开了密室的门。 “你去外面等着,未有孤的传召不得进来。” 两人隔了几日再度见面了,而赵协已落魄成了一张破布,未梳理的长发,凌乱的衣衫,还未愈合的伤口和满眼的绝望。 即便听出了嬴政的脚步声,赵协也没有起身。 嬴政没有立马出声,而是自顾自坐在了一旁的桌案前。 “你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冷清清的,浸透了绝望。 “我的手足,要杀我,为了一个女人,呵……嬴政,你还真是狠心啊,不管是对我,还是成蟜,你都能毫不犹豫。” “我其实……在幼年时便猜到了几分你的身世,只是不确定,所以迟迟未说。” 嬴政看着他 “其实你比我更早知道吧?为什么还心甘情愿做我的影子呢?” 赵协笑了笑,扭头看向嬴政,苍白且疲倦的脸庞,眼神空洞,他的目光呆滞,看向嬴政后才有了几分温度。 “因为这便是我的命运,这是我该走的路,唯有这样,我才能更多的,也更久地留在你身边,在我们初见时,我便猜到了,终有一天,我会为你而死。” “为什么?” 两人的对话淡淡的,寻不到感情,却在字里行间处处透着无奈和无法言语的情谊。 “因为深爱着你,深爱着我唯一的亲人,你我,是世上最亲的人,也是最陌生之人,你不知我为何人,为何种情谊,你对我的了解,几十年的时光也未叫你产生过好奇,你只是习惯利用我,偶尔遇到了麻烦,才肯在我这里表露出那么一丝波澜,嬴政……这么多年,你从来没问过我,你到底是谁,为何出现?这样的问题,你从来没问过……” “因为我心里有几分明白,我纵使不知你从哪里来,但也明白……你可能是我的亲人。” 赵协笑着,又泪流满面 “为什么不说出口呢?叫我多年都以为你只是利用我,不掺杂任何。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冷漠且决绝。你的心永远都是封闭的,叫人探不清缘由” “因为孤是君王。” 嬴政看向赵协 “君王的无奈难道你不懂吗?你做了我多年的影子,难道你不懂孤的无奈吗?孤若是将所有心事全盘托出,叫他人了解孤的想法,那么孤还能做好这个君王吗?!孤的沉默便是权!” “那为什么独独对伏越敞开心扉?” 赵协冷笑一声。 “你偏偏对她特别,我花了二十年,仍与你有鸿沟,这会儿你说你早就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可却只字不提,嬴政!你到底是最爱你的秦国!” 这会儿他缓缓起身,踉跄着步子走到嬴政面前叫嚣道 “若是有一天,伏越和秦国,你必须放弃一个,你选哪个?!” 他疾言厉色,问的狠恶,而嬴政依旧沉默。 “你说!” “孤为何要回答?” 他的眼神阴冷,渗透着杀意。 “你不说?” 赵协忽哈哈大笑道 “好!好……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哈哈——” 他忽一转身,再度开口 “你要秦国!你选了秦国!但你无法面对便选择沉默!嬴政……我还是了解你的,我依旧是最了解你的人!权和情,你当然会选择权!!” 嬴政没有否认,而是默默起身告别。 “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孤不会让你死,也不会折磨你记恨你,也许……你还有利用之地呢?” 第284章 封后被阻 “嬴政,想不想知道咱们两个,哪个是兄,哪个是弟?” 这话叫嬴政心头一颤,眼神一抖,欲拔腰间佩剑。 “哈哈……” 赵协冷笑 “你怕了……你可知道当年我养在吕不韦膝下时,曾听他说过,他以为我年少不更事,实则……” 赵协笑的肆无忌惮,一心求死,他倚到嬴政耳边说了一句话,直叫嬴政倒抽凉气! 是前所未有的恐慌与震撼,赵协倚的近,能看到他眼球剧烈颤动着,体内燃起的怒火快要将他灼伤。 “别拔剑!” 赵协摁住了嬴政已经出鞘的长剑,缓缓将他推回剑鞘,两人互视,一个笑的肆意,一个杀心渐起 “你,还会不会杀我?” 两人对视许久,直到嬴政平缓了情绪,随后冷笑一声。 “孤为何要听你胡说八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呵……你就留在这里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驻月一怀孕,除了嬴政上心外,这郑良便知大难临头,秦宫要变天了! “娘娘,咱们不能再犹豫这个,犹豫那个了,待孩子生下,国君定要扶她为王后,到时候娘娘您怎么办?公子怎么办?!” 前几日宫变这群人被关在云台殿根本不知驻月出宫救王之事,还以为是楚国要攻打秦国而派兵保护秦宫罢了! “她伏越现在在章台宫根本不出来,据说……国君废弃了承德殿,搬去凝心阁同她一块儿住了,这,即便我要下手,也寻不到机会啊!” “怎么会没有机会!” 郑嬷嬷出主意 “再过不久那王翦便要从赵国凯旋,他领兵大获全胜,连赵王都被他生擒了回来,如今赵国已被秦军消灭,如此大事国君怎么可能不为他接风洗尘,这定是要在秦宫大摆宴席,您觉得……这各宫娘娘能不出席吗?那便是机会!” “你是说……” 郑良眼前一亮 “到时秦宫内定是人多眼杂,都各忙各的为宴席准备,到时……咱们何不趁国君与众大臣推杯换盏,歌舞升平之际……” 难道…… 郑良看向床底被隐藏的毒物。 嬴政从赵协那儿回来后,一个人坐在凝心阁许久,驻月见他沉默,端了茶送去 “你都有身孕了,这么些事交给旁人做就是。” 他的语气温和,可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满,驻月瞧见桌案上一支毛笔都折了,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君上,遇到难事了?” 嬴政扫过驻月,叫她心头一颤,那是杀意已决的眼神。 “李善全,把李斯叫来!孤有要事同他商量!” 待李斯赶到,见殿内气氛压抑,又见驻月在旁表情凝重,他咽了咽唾沫,走近作楫 “君上……” 嬴政这会儿满眼煞气,抬眼瞧李斯,给他吓得肝颤! “你坐吧。” 语气冷冰冰的,叫李斯这短短瞬间大脑瞬间飞速转动,百思不得其解,是不是自个儿哪里惹了君上,叫他起了杀意了?! 驻月见两人要谈事,立马退下,谁知嬴政又喊住了她。 “月儿,你留下,孤与相国所商之事,与你有关。” “我?” 驻月同李斯面面相觑,更是不解。 “此次赵协引起的造反宫变一事,若不是月儿有勇有谋,敢一人闯出宫去通风报信,叫王贲寻了蒙恬率兵镇压,孤与相国,大抵危矣!” “是,君上说的是!” 这件事李斯当然认同,从她单枪匹马去赵国游说郭开一事便能看出,这姑娘还真不是绣花枕头,也非只知在宫闱争宠吃醋之人,原以为她能说服郭开大抵占了些许气运,可没想到难得遇上的造反还能叫她提起这般勇气,策马闯出宫门不说,听李善全还说她曾手执秦王剑,替国君杀出一条血路,要不是她使计叫那赵协放松警惕,自己被同君上通通被软禁,还真是棘手的很啊! 这会儿想想也是后怕,那赵协和君上一模一样,日常行为都是相似,叫他神不知鬼不觉就这么代替了国君继承大秦,就算有人发现是假也不敢开口问啊! 这会儿李斯奉承驻月,朝她作楫赞道 “娘娘巾帼不让须眉,实在叫微臣佩服!若不是姑娘机深智远,这秦宫……大抵要掀起更大的风浪了!” “相国过奖,我也是担心君上安危不管不顾了,这会儿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呢。” 驻月朝他行礼谦虚,嬴政在旁又言 “月儿是带着身孕为孤力挽狂澜的,孤甚是感动,也十分感激,如今她已有身孕,孤想……寻个良辰吉日,带她回雍城行封后大典。” “啊?!” 这李斯方才还言行举止端正温和,一听此话立马瞪大了眼睛,张大嘴巴表情甚是滑稽,李斯在嬴政身旁多年,知晓他是个丝毫不分权利之人,也忌惮后宫女人,这会儿突然主动开口封后,还真叫他大感意外! “这……” 李斯脑子嗡嗡作响,一时半会儿不知要不要附和,要想到的事纷纷涌入脑海,这若是封伏国公主为后,那伏国秦国的关系势必更加紧密,这伏国弹丸之地,他们的公主得此殊荣自然有好处,可对秦来说……似乎没什么意义啊! 况且……后宫的扶苏一直被视为太子培养的,虽说扶苏这会儿还不是太子只是长子,可那孩子聪慧又勤勉,为人谦虚温和,对治国理政颇有见解,若是……她伏越成了王后,那以她的恩宠,腹中所诞下的孩子必定继承大统! 李斯两只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嬴政瞧他不语又来了火 “相国,如何?不可吗?” “这……” 这当事人还在跟前呢!李斯又不想得罪国君的宠妃,一时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应。 驻月自然看在眼里,嬴政大抵铁了心,可李斯似乎颇有他想,见一个不悦,一个缄口不言,驻月只得从中调和 “君上……” 她唤了声 “这封后一事也着急不得,要派多少人多出多少事来筹备呢,如今秦国虽得赵国凯旋,可魏国无喜,楚国虎视眈眈,赵协一事还未落定,这燕太子又趁乱逃走了,您眼前有那么多事儿呢,这封后一事大可往后推的。” 第285章 参与朝政 瞧这姑娘深明大义,李斯连连点头。 “这燕太子出逃一事君上要如何解决呢?要不要派兵将他追回?” “不必……” 嬴政冷笑一声。 “他留不留下对孤攻打燕国一事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就算他这会儿不逃,之后也会寻千万个机会逃走!孤同他……早已离心了……” 驻月见他目光明暗交错,叹息又是愤恨,沉默些许才开口冷笑道 “孤同他,早已不是从前……待蒙毅魏国凯旋,孤立马派人攻打燕国!小小燕国该如此嚣张,数度与秦作对!孤也已经忍得够久了!” 嬴政又望向驻月 “只是若算上燕国的账,那立后一事又得往后,孤只恐委屈了你。” 李斯是个一心都扑在江山社稷上之人,之所以跟随嬴政也是因为这位国君的野心甚得他心意。贪婪,独权,狠心却又非无情,慧眼识人也懂忠言逆耳。知进退也会衡量事情利弊,每个决策机会都同自己商量,唯有这立后,与其说商量,倒不如说通知!若不是驻月给了台阶,李斯这会儿还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答应了。 这会儿李斯只保持沉默,只叫那女人自己来推脱,两人虽见面次数不多,可李斯也甚有把握。她,绝非恃宠而骄之人。 “君上……又有何委屈呢?” 驻月当然知晓嬴政心意不假,可李斯模棱两可的回答大抵也是朝臣意见,立后为大事,与其说是夫妻之事,倒不如说是秦国上下之事,其中牵扯的利益与人情世故,皆需衡量。 “我如今得君上偏爱已是诚惶诚恐,若此一朝为后,真是有些招架不住。王后,为一国之后,君上您的左膀右臂,我自然不能只做君上您心中的王后,也要做后宫妃嫔心中的王后,更要做秦国百姓的王后。这样大的责任,岂是我能承担的。若……君上执意如此,何不叫我先历练历练,跟随君上身侧学些本领,待有了能力,有了最新,再做这个王后也不迟啊!” 驻月看了李斯一眼,见他低着头只顾撸着胡子点头应和。 “如今已叫我十分满意,我什么都不想,只想平平安安诞下孩子便好。” 嬴政瞧她说的诚恳,一字一句皆是考量,又想要若这会儿立后,舟车劳顿去雍城不说,诸多繁琐的礼节事宜也是够累人了,如今她怀胎不过一月有余,实在不能这般折腾。 他思虑许久,才不乐意地点点头 “若是月儿执意不肯,那等诞下孩子后,孤再问你,如何?” 还有一事,自然为赵协。 赵协与嬴政相处近二十年一直平安无事,也可以算得上相敬如宾。驻月虽不了解他们寻常见面是如何谈话如何了解彼此的,可依嬴政这眼里揉不得沙的性子来说,赵协定是做的相当不错才叫他这么些年都不曾起过杀心。 那为何突然生了胆子要造反呢?!他的目的似乎也不是为了替代嬴政,而是故意为之,想掀起骚乱引起嬴政注意,也想将此事大白于天下! “那个赵协……相国觉得留,还是不留?” 这会儿李斯表情凝重,若有所思地解析着 “原有这样一个人替君上做一些危险之事甚好,可谁想他生了邪念,既有造反之意,若再留……” 嬴政一抬眼,望向李斯的神色多了几分敌意。 杀还是不杀?连嬴政自个儿都不能下定决心。 赵协如今造反,可多年的相处也知他的不易,这是寻常人难以做到的隐忍,他能为嬴政如此隐忍甚至抛弃自己,怎么可能一心为着谋朝篡位而来呢? 嬴政深深地知晓这点。可是……昨日谈话又叫他忌惮万分,留他,必定是多一分危险。不留,却似乎真的下不了手。 李斯倒没看出嬴政对赵协的态度,思来想去,还是坦言 “留他必是祸害,君上应当早早除之!” 驻月一听,连忙反驳 “君上!先别急着杀他,赵协到如今地步,已是半步难踏出密室,死跟活着又有何区别?再说……当初太后拖着病体替他求情,咱们若是一意孤行,倒对太后那儿……” “太后的想法如何,孤根本无所谓。” 嬴政回应的颇为淡然。 “或许……他还有用呢?” 驻月看向眼前的两个人,再度分析道 “如今秦的势力已向诸国蔓延,虽说有势不可挡之势,可咱们也得小心那些投降兵败的国家重新死灰复燃,反扑咱们。如今虽说秦军势头猛,可若是他国联手,我大秦也是难以招架啊!必要时候若有赵协,也算是保得君上一份安全啊!” “你的意思是……他还有用?” 嬴政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恩……” 驻月点点头再言 “如今大秦天下未定,一些皆是未知,多一份保障定是没错。那赵协……我瞧他似乎也不是筹谋已久的造反,似乎为一时兴起,您瞧他既无里应外合之人,也无伤君上分毫,大抵……不是真的想代替您的。” 这会儿嬴政终于露出了几分笑脸,他摇头直叹 “知孤者,莫月儿也!” 驻月怀了孩子,原以为自个儿身子强健定不会有什么不适,结果怀孕初期的孕吐便叫她生不如死,备感煎熬! 这会儿从嬴政那儿回来,就伏在塌上直干呕,这想吐又吐不出个什么,想吃东西,那也没胃口,自个儿原也不挑食,这会儿尽想吃现代的食物,什么汉堡披萨,炸鱼薯条的,都快叫她馋疯了, “姑娘,姑娘……快喝些茶缓缓。” 众人虽是着急,可也没辙啊! 吕瑶递了茶,瞧她脸都青了。 “我这样……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两个月?三个月?要是天天如此,我岂不是要被他折腾的少了半条命?!” 驻月抚着胸口直喘。 “呸呸呸,姑娘莫要胡说!这怀孕之人都是如此的,有些她一点都没感觉,有些人就是吐的要死要活的,据说啊……有些人呢只吐两个月,而有些五六个月,更有甚者,要吐到生呢!!” 第286章 初孕不适 “什么?!要吐到生?” 驻月连连摇头,表情甚是痛苦 “那我岂不是要被折腾十个月?那,那这日子怎么过啊!” 她哭丧着脸,摸着还平坦的小腹叫苦连天 “这孩子难不成就是来折腾人的!哪有这样对娘亲的!” “姑娘,咱可得避讳着些呀!这也是君上的孩子,怎被您说成这般了……” 惜夏端着一小盅罐子走来。 “去年腌渍的蜜饯要不要含一颗?也许会好些呢。” 这会儿驻月是再也没法生龙活虎了,躺在床上连连摇头。众人正束手无措呢,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来了。 “姑娘……” 她操着温柔的声音走进屋来,众人回头一看,竟是难得登门的楚潇潇! 她从未来过凝心阁,似乎也甚少跟驻月碰面,她的突然出现倒叫众人多了几分戒备,除了驻月,这会儿她支起身子笑脸相迎呢! “姐姐怎来了?我身子不适未曾相迎,还请姐姐莫怪。” “别起来……” 见她起身,楚潇潇连忙加紧步子扶住她 “如今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了,怎能来迎我。” 两人坐下谈心,没想到这气氛好的令所有人诧异,那甚少出宫门又少言寡语的娘娘,这会儿却跟驻月笑的正欢呢! “知晓你怀了孩子,这月份还小定是害喜害得难受,我便拿了一盅两年前酿的酸梅给你解解这心头恶心。唤人替你煮成水,里头掺些许糖浆或是蜂蜜,酸甜可口,定是开胃。” 吕瑶接过酸梅,驻月又笑着道谢 “多谢,我第一次怀孩子不知会这般难受,整日犯恶心不说,还头疼难忍,甚是折腾。” “有了身子确实会这样,妹妹暂且宽心便是,当初我怀嫚儿,是见不得一点荤腥,折腾了五个月才好呢,大抵是因为孕期少食荤腥的缘由,这嫚儿出生便体虚,养到现在才好些。” 楚潇潇言语温和,叫惜夏去熬了些酸梅。这等饮子的功夫,嬴政来了。 瞧楚潇潇坐在床头同驻月聊的高兴,也觉这画面新奇,楚潇潇在宫中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她笑的如此灿烂。 “你们聊什么?” 这会儿嬴政也是好心情,背着手走近,楚潇潇见是国君,赶忙起身想让位。 “你坐吧,这凝心阁你也是甚少来,又同月儿聊的这般好,孤怎能搅了你们兴致。” 嬴政看向楚潇潇,又伸手看向驻月 “身子可好些了?方听吕瑶说你吐的厉害,这不是叫御医掺了些止反胃的药吗?还是无效?” “君上……” 驻月笑着摇摇头 “这大抵也是没办法的,个人体质不同,这孕吐有些人的身子就敏感些,有些人就钝了些,御医也是难办啊。” “孤见你怀孩子辛苦,这心里头也不好受啊!” 嬴政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楚潇潇一旁看着,表情比方才多了几分忌惮,笑的清雅。 “君上……” 她鼓起勇气安慰道 “君上莫要担心,妹妹身子一向康健,这是妹妹初次有孕,身子定是反应大了些,待熬过三两月,便会无碍的,方才妾身叫奴才们去熬了酸梅饮子,喝了定能缓解。” 嬴政看向楚潇潇,点点头 “有心了,寻常也不见你出承明殿,这会儿为了月儿还亲自跑这一趟,真是辛苦了。” 楚潇潇的眉眼低垂,不敢看他,只是语气淡淡地回应着 “君上哪儿的话,妾身也与妹妹聊得来,这宫中也是难得寻到知心人,妾身能与妹妹交心,也实属三生有幸。” 三人聊着,这酸梅饮子便做好了,吕瑶端了来,原想喂驻月,结果嬴政接过说着 “孤来便好。” 见他亲自喂自己喝酸梅饮子,这一旁的楚潇潇还在呢!即便她对嬴政没爱,怎么说也是相伴了十余年的夫君,驻月恐她心里不好受,连连拒绝 “我又不是病得抬不了手呢,还是我自个儿来吧!” 说罢驻月便想伸手,谁知嬴政一挡,又和颜悦色地说道 “你怀着孩子辛苦,孤不能感同身受,这些小事就让孤来做吧!你何必在意。” 见他俩感情好的腻乎,楚潇潇自然也懂看场合脸色,见他们这般,她也主动告退了。 “君上,妾身先告退了,若是妹妹觉得这饮子有效,下回我再来送些。” 驻月留不住她,嬴政也只是点头示意,待楚潇潇走出了门,驻月才叹道 “她真是个好女人,温和端庄,又生的颇有风情,为什么君上这么多年也无法爱她呢?” 嬴政舀了勺酸梅汤递到驻月面前,笑的温和 “潇潇确实是个踏实又温柔的女子,可惜……她一直很怕孤,多年来都是如此,见到孤便失去了活力失去了颜色,总是战战兢兢的,孤同这样的她待一块儿久了也会不自在啊!” 楚潇潇从凝心阁回来,这心情倒也算不错,这会儿临凤园已有了一抹春色,她便又绕路去赏春,谁知却在半道遇上了许久未见的郑良。 “姐姐……” 楚潇潇朝她行礼,可自从驻月怀孕的消息传来,哪里还能叫她高兴,这会儿拉长着脸,甚是不悦。 “我瞧你是从章台宫出来的,怎么……难道你去给伏越道有孕之喜了?” 两姐妹自然也不说假话不搪塞,楚潇潇点点头 “听说伏越害喜害得厉害,我便端了酸梅去。” “呵……” 郑良掩面轻笑着,连连摇头 “你是最不爱往那热闹地方钻的人,这会儿怎么想到去讨好那个伏越了?!难不成她真有什么蛊惑人心的能力,连你这置身事外的人都能招惹的上?” 见郑良恼怒,这楚潇潇倒也不怕,依旧不紧不慢,和颜悦色地回应着 “姐姐,我知你心里有气,可伏越怀孕是迟早的事,如今君上这般看重她,咱们也无可奈何啊!” 她连连叹息道 “君上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想当初楚王将我们送来,一是做楚国的眼线,向楚王传递重要情报,二……是希望咱们能有机会下手杀了君上!可如今咱们都叛变了,这国是回不去了,唯有在秦安度余生不要作乱叫人赶出去才好啊!” 第287章 行凶 “咱们已经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唯有秦宫,唯有依靠国君罢了,姐姐若是执迷不悟惹了君上,怕是连这唯一的栖身之地都没有了呀!这到时又该怎么办呢?” 楚潇潇拉过郑良的衣袖,说的情真意切。 “当初姐姐同我都是携了任务来,如今全抛了,姐姐也该将那藏着的毒物通通处理了才是,这些年……我总是提心吊胆,生怕姐姐一时冲动做了错事,如今又遇到君上独宠伏越,我真是……我真是怕姐姐做错了事惹怒君上啊!” 郑良面无表情,只是看着平静的湖面问道 “自伏越有了身孕后,君上是不是特别宠爱她?形影不离?日夜相守?是不是还亲自照顾她?” 她的一双眼睛带着毒怨缓缓袭来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不过有一点我倒是没想到,避世的你也会被她俘获,实在……实在令我不解,她就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叫你和君上都失了魂了?!” 只见她叹口气,又摇摇头感慨 “你我都怀过孩子,也不见君上这般上心,扶苏都还是君上第一个孩子呢,如今却珍视起那个还未出生,也不知男女的孩子了。” “姐姐,您听我一句劝,不要再和伏越做对了,她不是坏人,也不是有意争宠,只是君上真的爱她,这一点……纵使我们再费心费神,也是毫无办法啊!” “君上爱她?” 郑良仰天笑道 “多么轻易得到又万般艰难的词啊!爱她,好一个爱她!” 郑良心头泛酸,摇头叹道 “是啊,不爱就是不爱,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这秦宫忌惮驻月有孕之人又非郑良一日,自己的妹妹都被驻月洗了脑,帮着那女人说话,这叫她气愤不已。而另一个人,赵无垠,已经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追进凝心阁掐死她了! 赵无垠做事风风火火,又不细想无策略,这样想着便要冲过去大闹一场,幸好贴身的侍女给劝住了。 “娘娘,如今那伏越也是刚有孕罢了,前三个月更要小心,您觉得……这王宫里的孩子,能有多少平安落地的?她伏越整日做事莽撞又自以为是,仗着国君宠爱便觉无人敢惹,咱们何不趁她落了单之时,再寻机会?” 赵无垠眼珠一转,连连点头 “这话也是有些道理,若是现在冲去凝心阁,别说遇上国君,就算真叫她落了孩子,我也难辞其咎啊!” 老话都这么说,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这赵无垠苦等机会,还真不过三日便让她寻到了! 春日的暖阳愈发明媚,临凤园的春色也是日渐浓郁,虽春色甚美,可秦宫的生活倒是一如既往的无聊了些。 这会儿驻月怀了孩子,别说嬴政格外小心,就连凝心阁上上下下都对她百般照料,一点磕绊都当心万分,如今的驻月像是被悬在高处的稀世珍宝,就怕她摔了跌了,连走个路都叫吕瑶惜夏一左一右搀着,惹得她分外不适应。 “我只是怀了孩子,又不是被打断了腿,寻常走路罢了,哪需要你们这般小心。” “姑娘可莫要胡说,这才几日才下了雨,园子地面长了些许青苔,若是不小心滑倒可如何是好,我可得格外注意,从前做事我可以马马虎虎,这会儿总得万般留心呀!” 惜夏搀着驻月往临凤园走去,这每走一步就要衡量前方路况,两人行的慢,她这左右张望的样子更是有几分有趣。 “楚妃娘娘的酸梅汤果然有效,瞧你,这几日孕吐倒是好多了呢。” “难为她三天两头来看我。” “没想到寻常不太爱说话的楚妃娘娘原来这么健谈,我瞧她每次来都是带着笑走的。” “她也是难得寻到个能说知心话的人,多年的沉闷与压抑,总算是释放了些许。” 一想到她苦守着嬴政的秘密那么多年,也不免对她有几分怜惜。 两人来到临凤园的沧池,见日头渐暖,湖里的锦鲤纷纷浮上水面,争先恐后地抢食呢! “姑娘你瞧,君上怕你待在秦宫无聊,特地引了些许锦鲤来呢,瞧它们的花色,红的金的,真是漂亮极了!” 两人站湖边看的热闹,如今也就能看看鱼儿鸟儿的了,这骑马也不能骑,出宫玩乐嬴政也不放心,原还想去兽馆瞧瞧,嬴政又恐猛兽伤人,只在临凤园引了些许鱼儿来,还特地从外头招了几只丹顶鹤,弄了几头孔雀打发时间。 瞧这些锦鲤吃的胖乎乎的,浮上水面的嘴巴一张一合,驻月终在无聊的时光里拣了些许趣事逗乐。 “咱们没带鱼食啊,你快去拿些来。” 这会儿玩心大发,驻月催着惜夏去拿,可惜夏哪里敢走啊 “姑娘,你一人在这儿怎么能放心啊,待咱们下次再来喂鱼吧!” “无碍无碍!” 驻月瞧着水面的锦鲤直笑 “临凤园离凝心阁又不远,我稍稍等会儿,不会出事的,这几日吐的昏天黑地的,许久未出门了,这会儿寻些乐子,让我笑笑也好啊!” 惜夏见她满心欢喜,想到驻月一连好几日都卧在床上难受,这会儿也不想扫兴,犹豫片刻,又嘱咐道 “那我去去就来,你可别乱跑。” 驻月连连点头,惜夏跑的飞快,不一会儿便没了人影。 这会儿心情倒是颇为闲散,园子里只有那孔雀发出几声长鸣声,偶有鸟儿飞过,驻月站在湖边看的正高兴呢,一个身影却在不知不觉中闪到了她的身后。 驻月感受到了。 虽不知是何人,但此人站在身后许久却不出声,定是恶大于好,只见她不动声色,佯装俯身逗鱼,实则余光分分秒秒都在注意着后头那人。 她到底要做什么? 两人僵持许久,驻月虽是笑得热烈,可这笑声之中,更多的是机警。 忽地一刹那,只瞧见后头伸出一双手,毫不犹豫地朝她袭来!驻月心头一颤,瞬间转身闪过,还未看清那人模样呢,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喊叫声! “哎呀!哎呀!救……救命……” 第288章 一脚给她踹湖里 那人就站在岸边胡乱挥着手,这会儿是失去重心,只差那么一点点借力便要落水了! “哎呀哎呀!快,快拉我!!” 原来是赵无垠!! 驻月瞧她惊慌失措,挥舞的手臂像是一只振翅的蝴蝶,这脚都滑到湖边了! 这千钧一发时刻,驻月的脑子转的飞快,她望向四周不见人影,便毫不犹豫,抬起一脚,就将那赵无垠踹进了沧池! “扑通”一声巨响,只见平静的湖面炸开了一朵水花,再定眼一瞧,那赵无垠已经栽入水中大喊救命了! “救……救……” 她在湖面上扑腾,连连呛了好几口水,大抵是因为太过害怕了,连救命两字都喊不出来,只见两只手向上伸着,这脑袋浮浮沉沉,甚是搞笑! “你还想偷袭我?!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会儿驻月气定神闲地站在湖边,就看着赵无垠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浮上来,她还愤恨地骂道 “你敢打我的朋友,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惹我驻月的下场!先叫你多喝几口水醒醒神才是!!” “救命……救命啊……!” 这赵无垠是一点水也不懂,只顾扑腾,不喊救命就要死,一喊救命就呛水,这会儿是落魄至极! 眼瞅着她水也喝的差不多了,这人也没精力扑腾,驻月才惊慌失措地故意大喊道 “救命啊!救命啊!娘娘掉水里啦!!” 从远处廊下走来三两个太监,一听有人落水,连忙加快步子,这拿了鱼食回来的惜夏一听有娘娘落水,连声音也没听清便吓得差点厥过去,连忙飞奔似的往沧池边跑去! 这下子临凤园可是热闹了!那纷纷跳下去救人的太监跟下饺子似的一拥而上,将几乎昏厥的赵无垠拖上岸,赶来的惜夏哭丧着脸以为是驻月掉水里了,跑来一瞧,她还好好地站在岸边呢! “快,快将娘娘抬回飞羽宫才是!” 驻月瞧她躺在地上直挺挺的,嘴里只顾吐着泡泡,看样子是呛水呛得厉害,这会儿她是又抹泪又挤着哭腔说道 “这好端端的跟娘娘一块儿看鱼呢,谁知娘娘玩心大,这身子探得远,竟不小心掉湖里了,你们快去请御医,得好好给娘娘瞧瞧才是啊!!” 娘娘掉水里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嬴政耳中,他还以为是驻月掉水里了,连忙放下奏章去凝心阁,见她还好端端地坐在桌案前直抹泪呢! “君上,赵妃娘娘掉水里了,我见她呛水呛的厉害,这会儿也不知怎样了!我想去看她,可又怕她见了我生气。” 嬴政见不是驻月掉河里了,莫名还松了一口气。不过他是真没想到这一切是驻月故意为之,他哪里能想到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女人能一脚给人蹬河里去了,虽知她有仇必报,可也不知她能做出个图谋害命之事啊!这会儿还温软着嗓子直安慰呢! “别哭,别哭……小心伤了胎气,无垠落水你就在旁,定是吓坏了!” 嬴政搂着她哄。 “要不要随孤去飞羽宫瞧瞧?” 他虽是不爱赵无垠,可也不会不闻不问,落水一事有轻有重,既然太监急匆匆跑来禀报,定是严重的。 这会儿驻月还演戏呢,倚在嬴政胸膛上哭的娇滴滴,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想着前几日她宫里的芳儿偷摸出宫,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之事,这会儿登门去搜罗些证据也好啊!” 她提着帕子抹着泪,连连点头。 跟驻月一块儿去的是赵生,赵生机警又聪明,驻月不必多说他便知其意,这会儿她随着驻月国君一块儿去飞羽宫,驻月还未说一个字呢,他赵生便已心领神会。 这是驻月第一次去飞羽宫,这才刚走到门口呢,就听见里头哭的哇哇响,闹哄哄的一片。 嬴政与驻月互相对视一眼,两人都以为她赵无垠溺水而亡了!嬴政心头一颤,连忙加急步子往屋里赶去。 死了? 驻月犯嘀咕,也不至于死了吧?是瞅准了救她上来的,顶多呛几口水罢了,难道她身子虚,这就死了? 这会儿驻月也加急了步子追上去,一进屋呢,就瞧见赵无垠苍白着脸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嬴政还以为赵无垠死了,闹得心头一颤,开口便问 “这……这是……” 谁知她身边的嬷嬷一个哀嚎,哭天抢地的回应道 “君上,君上……娘娘这会儿掉湖里呛了好几口水,御医好不容易将她救回来了!君上可得好好关心关心娘娘才是啊!” 一听没死这群奴才还鬼哭狼嚎的,嬴政脸一沉,开口呵斥道 “哭什么哭!娘娘这不是无碍吗?!一群群哭的跟叫丧似的,也不知忌讳!” 他又阴沉着脸对那嬷嬷破口大骂 “你的主子没死你哭的这般惨烈是给谁听!?孤要如何做还要你这奴才来教不成?!” 见国君震怒,原哭的投入的奴才们瞬间噤声,只顾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君上……” 瞧嬴政发怒,驻月娇柔着嗓子走来 “娘娘这会儿受了累,您应该先关心娘娘才是,与他们置什么气呢,他们也只不过关心主子罢了。” 一听驻月声音,这原还躺在床上装活死人的赵无垠忽地一睁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起身,指着她便是一通大骂 “君上,君上!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都是这个贱人害我,是她推我,我才落水的呀!都是这个贱人!!” “呀!娘娘您,您真是冤枉我了!咱们一块儿看鱼呢,您一个劲儿往前伸脖子,我已经提醒您了,这刚下过雨,岸边青苔湿滑,您要当心,可,可您不把我的话当真,您落水我便立马喊人救您了呀!” 这驻月此刻佯装无辜,满眼的柔弱无助,更是挤出两滴泪,这泪眼盈盈地望向嬴政,软着嗓子叫屈道 “娘娘落水我吓了一跳,可能愣了片刻才喊人的,难道娘娘怪我如此吗?” “这个贱人!” 这赵无垠哪里是刚落水的样子,伸手就要打,嬴政瞧她这副风风火火的样子,更是怒火中烧! 第289章 潜入飞羽宫 “落了水还不能叫你安生?!” 嬴政坐在床边,这语气可是差极了!他瞪着赵无垠开口便是责备 “月儿不是喊人救你了?怎是她的过错,你自个儿贪玩险些送命,还能怪到她人头上?!” “君上怎能如此偏心呢!” 赵无垠哭的动人,拉着嬴政的衣袖直叫冤 “是她害得我啊!明明是她害得我,君上怎能不为我主持公道啊!” “娘娘……” 瞧赵无垠故作可怜,这驻月也不甘示弱,这会儿两人都互相飙演技呢! 只见驻月唤了声。 “若是娘娘怪我,就让伏越给您磕个头致歉,妄您能消消气呀……” 说罢驻月便要跪,嬴政立马起身相扶,又扭头对赵无垠责备道 “月儿如今怀有身孕,难道你还想如此刻薄?!你自己落水应当怪自己不小心,怎能把过错加在月儿身上?!” “可是……” 这赵无垠此刻是百口莫辩呀!沧池就她们两人,她伏越想说成黑的便是黑的,想说成白的便是白的,仗着国君宠她便一通胡言乱语,给她气的直咬牙,可瞧国君都来看她了,要是闹得不欢而散,恐怕连这点怜惜都要作没了呀!! 她委屈巴巴地坐在床头,噘着嘴直委屈,可瞧国君黑脸呢,又不敢放声大哭,这会儿三人正僵持呢,芳儿端着茶上来解围了。 “君上请用茶。” 这芳儿一来,驻月立马警觉,瞧她模样不过十七八岁,若是跟着赵无垠从从羌戎来的,那她入秦时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见她生的面庞圆润,长的可爱无害,还有几分稚气未脱模样。 方才被赵无垠这大吵大闹的一顿,惹得嬴政头疼,他端了茶又瞪了她一眼,赵无垠才收了几分眼泪。 驻月细细观察着,见她举止做事都算是谨慎有礼,心想着是不是赵生看错了人。这正想事呢,芳儿便端着茶走到了她面前。 “公主,请用茶……” 驻月微微一怔,赶忙端过茶,这无意中瞟了眼,就发现芳儿的手腕衣袖处有一抹金色的亮光甚是惹眼,再定眼一瞧,好家伙,原是手腕上带着一对明晃晃的嵌宝石金镯子呢! 那金镯子的分量颇惹人惊叹,上头的宝石镶了些许,所刻的图腾纹样显然不是中原产物,莫不成……来自羌戎? 驻月疑惑地抬头瞧了她眼,两人正好对视,这芳儿似乎发现了驻月的疑惑,连忙掖了掖袖口,连连退下。 难不成赵无垠是个颇为爽快大气的主子?寻常能赏下人如此好的玩意儿? 驻月疑惑地瞧了眼赵无垠,见她虽是落了水脸色泛白。可这珠翠头饰是没少一件,发髻也梳的整齐,看样子是个十分注重外貌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会把这些个好东西赏给下人吗?若不是做了件顶天的大事,又何至于出手如此阔绰? 这边赵生找飞羽宫的可疑点是找的风生水起,他偷摸着绕了飞羽宫一大圈,也没瞅见什么奇怪的地方。正鸡贼的东游西荡的,恰好看见芳儿从娘娘寝宫退了出来。 “芳儿姐姐……” 赵生连忙喊了声,嘴甜地迎了上去 “芳儿姐姐许久未见,倒是出落的越发美丽动人了,方远远瞧了眼,还以为是哪宫的娘娘来了呢!” “小兔崽子,就你会哄我高兴!” 芳儿笑得明媚,抬手戳了戳赵生的额头,又露出了那对大金镯子。 这赵生眼睛多尖啊!一眼便瞅到了! “哟,姐姐这是在哪儿发了财?这么大的金镯子,差点把我的眼睛都给闪瞎了!” 赵生也不忌讳,直接上手握住了芳儿的手。 “瞧瞧,多好的东西啊,这可是稀罕物啊!没成想赵妃娘娘如此阔绰,竟赏你那样好的东西!” 一顿溜须拍马给芳儿哄上了天,洋洋得意地一甩手,骄傲着声音纠正道 “哪是娘娘赏的……是……” 这两人一对视,赵生瞧她到了嘴边的话又急吼吼咽了回去,神色游离地纠正道 “娘娘赏我的,寻常不叫我带着,说是太引人注意,这会儿我倒是忘了。” 说罢便要告退,这赵生瞧她要走,脑子转得飞快,佯装与她告别,忽又假意上石阶一崴脚,只听一阵哎哟惨叫,芳儿一回头,就见他摔在了地上,四仰八叉的! “哎呀瞧你!可有摔着?” 芳儿赶忙上前相扶,那赵生演的有模有样的,又是叫唤又是喊疼。 “哟,我可能使歪了脚,瞧我……哎呀我不当心了……” “咱们做奴才的怎能受伤呢,受了伤该如何伺候主子呀!” 两人一个扶一个哭,芳儿瞧赵生哭丧着脸还瘸着腿,一时犹豫,开口询问 “要不要去我房里?我那儿有药酒,没准给你抹些会好点。” 这赵生哪里跟她客气,连连点头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疼爱!!” 芳儿虽为下人,可她是赵无垠从羌戎带来的贴身丫鬟,生活也比寻常奴才好些,她还能一人住着一处,虽说房子小了点,但一应俱全,也算是过得还可以。 赵生坐着伸直了腿直喊痛,那芳儿便翻箱倒柜的寻药酒,这屋子地处偏僻,常年照不到阳光,所以这屋内总多了几分寒意,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在空气中流动着。 “姐姐待我真好啊,还给我寻药酒。” 嘴上这样说着,可这眼睛没闲着,进了屋便滴溜溜地直转悠,忽地,她瞥见那略陈旧的梳妆台上有一四方木犊,上头用块花布盖着,可因为那布料并不好,木犊都透出来了。 赵生嘴里夸着芳儿好,眼睛瞅着她的一举一动,可这手已经往那梳妆台上伸了。 这一掀,还真是木犊,只是上头鬼画符似的写了些许文字,赵生一个也没看懂。 看着……不像是篆文…… “哎哟,哎哟……脚好痛呀!” 赵生沉着气又翻了翻,见薄薄的木犊分为好几块,下头也写了字,他不引人注意地抽了一块放入怀中。 芳儿给他上药,药酒刚沾了脚还未擦几下,他就突然站起来,又转眼笑呵呵地说 “不痛啦!姐姐的药也太灵了!堪比仙丹啊!” 这嘴巴抹了油似的说道,也不听芳儿说什么,边说边往屋外走去, “姐姐我先走啦,改日再来看您!” 第290章 谋逆 “姑娘,上头这文字你倒是认得吗?这,这东西对您有没有帮助?” 赵生将木犊交给了驻月,驻月盯着看了许久,也不认得上头的文字。 战国时代,每个国家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文字,更别说远方的部落了,这么多难懂的文字别说她,就连现代专研究历史文字的专家也未必认得。 “这大抵……是羌戎的文字。” 羌戎这个部落对现代人来说尤为陌生,在历经几次民族大融合后,羌戎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留下的文物甚少,更别说是文字了。 “宫里可有懂这些的老师傅?” 围着驻月的几个朋友面面相觑,惜夏说道 “要不直接问君上?要是里头记了重要之事,咱们可以第一时间告诉君上呀!” “不可,不可……” 驻月摇摇头 “单凭一方看不懂的木犊并不能百分百保证此事一定跟赵无垠有关,万一只是那芳儿外头寻了私情,与他的情郎互诉衷肠这种小事。我若拿了给君上看,君上没准还要怪我心眼小,随意翻动人家东西。” “那……” 吕瑶想了想 “要不给徐道长瞧瞧?他不是常年游历四方嘛,没准看得懂呢!” 驻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倒是可!” 趁着嬴政与众大臣商议王翦凯旋如何庆贺一事,驻月跑去找徐福去了! 自上回嬴政与自己大吵一架,又遇赵协作乱,把他气的呕了好几升血。虽寻常国君身子看着无恙,可也只有徐福知道,国君身子亏空日渐严重,是每日离不开丹药的,这不道观里正日夜开工炼丹呢! 见许久未登门的驻月来了,徐福自是诧异。 “姑娘怎么来了?是来寻医问药吗?” 驻月也不跟他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 “我今天来,是有一事请教。” 说罢便拿出了木犊 “道长常年游历四方,可懂上头文字写了什么?” 徐福接过木犊细看片刻,驻月见他眉头深锁,似不妙。 “姑娘哪来的东西?” “怎么了?上头写了什么?” 瞧徐福捋着胡子,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 “姑娘,上头可是写了咱们秦宫的要事啊!” “什么?!” 驻月一惊,又赶忙问 “写了哪些?” “写了咱们秦宫最近发生的事件,写了国君派了蒙毅攻魏,多少人,兵分几路,正副将军有几个都写了,只不过……这信应该还有好几方吧,里头的话语只说了一半。” 驻月怔在原地不敢相信,难道……赵无垠真有这肥胆,竟然把秦国的消息传达给了羌戎?她不要命了?不顾念胡亥了?! “道长真没看错?” “错不了,我从前去过羌戎好几回,去那儿寻草药,也跟那里的人有过接触,识得他们几个字也不算难。” 徐福见她脸色难看 “姑娘?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拿的?” 驻月摇摇头,脸色难看。 “不,没什么,没什么……” 她喃喃自语,拿回木犊便回了凝心阁。 这会儿要不要把此事告诉嬴政呢?驻月在凝心阁来回踌躇,犯了难。 若真是赵无垠里应外合,将秦国的消息告知羌戎,那她岂不就是细作?!难道……她来秦国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羌戎对秦虎视眈眈,就是为了秦在对他国打的风生水起之时,趁机偷袭?! 驻月将此事藏入心底不对任何人提起,生怕打草惊蛇,那芳儿大抵也是羌戎派来的细作,以作侍女为幌子,实则在秦宫内探着各种消息,然后趁着夜色偷偷将秦的消息传给羌戎。这件事……那赵无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呢? 夜幕来临时,嬴政回了凝心阁,驻月见他笑意满满,似遇上了大喜事。 “君上这是遇上什么高兴事了?来了到这会儿,您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嬴政笑眯眯地望着她,忽轻抚了抚她的肚子,问道 “今日你受了惊吓,腹中孩儿可还好?” 驻月见他满眼欢喜,慈爱的眼神满眼都是。 “无碍的……” 嬴政扶着驻月坐下。 “只是赵妃娘娘受了惊吓,如今可好些了?” “她无事的。” 嬴政无奈地回应道 “孤方才去看过她了,人没什么大事,就是喝了几口水,抱着孤又是哭又是闹,她寻常就是这么个性子,绿豆大的事儿能搅合的如临大敌,这会儿若是赵协还能用,还真是解决了孤一大麻烦,孤是最烦女人不休不止的无理取闹了!” 提到赵协,两人的话题似乎又沉闷了些许,驻月没有顺着这话问下去,也不关心赵协如何,只是端茶递到嬴政手上。 “王翦三日后便要凯旋回咸阳啦!” 嬴政搂过驻月,将她抱在怀中叹道 “孤心头的大事总算又少了一件,王翦李信攻下邯郸,孤定要在秦宫为他们设宴接风,这样的热闹,定要大办个三天三夜才是!” 他的语气温柔,虽是雀跃,但仍不可避免地夹杂着些许疲惫,这会儿嬴政正为大获全胜一事高兴呢,自己又要传给他一个赵无垠可能通敌的噩耗,这似乎……有些于心不忍。 若是赵无垠通敌,芳儿暗度与羌戎来往,自己是否可以为嬴政尽点力,分担些他的烦恼呢? 嬴政在驻月的发梢上摩梭着,两人坐在床边,这会儿月色正好,一支尚未绽放的梨花探入窗前,搅得夜色动人,也格外温暖。 驻月脑中高速旋转着,想着如何抓她芳儿抓个证据确凿,而不知不觉间,嬴政的吻缓缓由着发梢落下,像是轻盈的泉水,还未等驻月反应,已经涌入唇间。 自知晓她怀孕后,嬴政对驻月便甚少亲密了,大抵是因为这片刻的宁静,搅起了心中的欲望,还未等驻月拒绝,嬴政的双手已将他搂入了怀中。 “君上……” 驻月见他情难自抑,轻声提醒道 “我怀了孩子呀……” “无碍的……” 嬴政温柔地回应着,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孤会小心的。” 吻的热烈且浓郁,正当嬴政情不自禁,欲再深入些时,驻月轻吟了声,他才停了下来。 第291章 潜出宫去 见驻月在怀中睁着大眼睛,被撩的脸颊通红,嬴政笑着问道 “弄疼你了?” “不……不是……只是担心孩子……” 这会儿热情高涨,嬴政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驻月这么一说,他才恢复了理智。 两人倚着说起了悄悄话。 “你觉得孩子会像谁多一点呢?是像孤,还是你?” “都说男孩儿像母亲,女儿像父亲。” “那孤还是希望像你多些。” 嬴政抱着驻月笑道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你的孩子,孤都喜欢……” “君上第一次得知自己要当父亲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两人聊的热闹,提起此事,又不免想到了郑良。 见嬴政不语,驻月便知他是怕自己生气,又出口宽慰道 “我是想了解君上,不会为了这些吃醋的。” 待稍过片刻,嬴政的声音才在黑夜中响起。 “觉得很神奇,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嬴政直言 “孤第一次得知自己要当父亲的时候,是欣喜,也是感动的。孤从未想过自己身上流淌的血液可以有人传承,对扶苏,孤是疼爱的,他是孤的第一个孩子,孤对他也格外重视,也格外严肃了些。只是那孩子……不管是性格还是想法,似乎都与孤背道而驰。” 他搂紧了驻月,再度说道 “扶苏的温柔并不能算是件坏事,可优柔寡断的性子若是长在王室,似乎就不是好事,那个孩子总是过于悲悯,过度仁爱,他若是一直如此,孤还真是有些担心啊,担心他能继承大统吗?孤的天下若是真交给了他,面对外界如此之多的虎视眈眈,他真能做好临危不乱吗?” 嬴政自顾自说着,不知不觉间怀中没了声响,自从驻月怀孕后便有几分嗜睡,待嬴政再看她,她已经窝在怀里睡着了。 嬴政笑了笑,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似自言自语般 “若是……待你生下了公子,孤便立他为太子,如何?” 三日后,既是王翦李信的凯旋大宴,也是芳儿溜出宫传递消息的日子。 宫内一片喜气洋洋,为了今日宴席嬴政可是颇费心思,灭赵不单单是将赵国版图纳入秦国如此简单,它是嬴政对童年那不堪回忆的告别,亦是一场迟来的复仇,这场仇恨的拉锯战持续多年,终因嬴政得胜而落下了帷幕。 今日的嬴政笑得高兴,不仅穿了大典时才会穿的衣冠,更是准备了诸多赏赐要给王翦和李信。 “今日宫里热闹,你真不跟孤一块儿赴宴?想来你也许久未见李信了,不去道喜?” 这会儿驻月佯装憔悴,倚在床上笑得无奈 “谁知这孩子这么会挑时候,这会儿我倒是犯恶心了。” 驻月拉着嬴政的手安慰道 “君上去赴宴吧,今日这样大的喜事,诸大臣定早早等候了,若是君上迟了便不好了。” 见她脸色苍白,嬴政也只好作罢 “那孤便去了,今夜大抵会晚些回来,你早些睡,别等孤。” 两人告别,瞅着嬴政往临凤园走去,驻月才匆匆从床前起来。 “赵生人呢?说是去盯着飞羽宫的,这会儿可是盯牢了?” 这吕瑶虽知何事,可也不能敞开了说,只能暗自从中劝道 “姑娘,今日是宫里的大喜事啊,你若是身子无恙该陪君上一块儿出席的,这你不去,君上身边定是围了其他娘娘,这风头岂不是被她人抢去了?” “现在哪能管这些呀!” 驻月一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又急匆匆唤了卜安 “你去找找赵生,他都跑出去半天了也不来回话。” 众人稀里糊涂的,吕瑶见她要亲自上阵,连忙劝阻 “姑娘这会儿都是有身子的人了,此事若亲往定是不妥,我思来想去,还是得告诉君上才是啊!你若是跟去,这若出了意外,叫咱们如何跟君上交代啊!” “无碍的,我寻了王贲来帮我,他已经和我约了时间,咱们宫门口见呢!” “今日进进出出的人那么多,也许芳儿不会出宫呀!” “不会!” 驻月笑了笑。 “就是因为今日人多,这守门的侍卫看了一天进进出出的人,待了宴席开始他们才会累的松懈啊,待那时再出去,定不会细细检查的,也许芳儿今个儿不必装成太监,大摇大摆就出去了。” 见她跃跃欲试,吕瑶想开口跟随,可驻月压根不给机会,待赵生来报,驻月已经准备就绪了。 “芳儿可出宫了?” 凝心阁商量着大事,不远处的临凤园已传来了丝竹的靡靡之音,不一会儿便传来了编钟悠扬的响声,驻月知道,宴席开始了。 “还未呢,娘娘这会儿也还早,只是奴才去飞羽宫转了圈,寻了个借口说要见芳儿,想对她上回给我跌打酒一事行谢,可他们飞羽宫的人都说今个儿芳儿忙着,要为娘娘梳妆赴宴,没空见我。想必……她应该是做着准备,待时辰一到便混在忙碌的奴才们溜出去呢!” “好,甚好,待时辰快到了我去宫门口蹲着,若是她真出去了,我便跟上!” “姑娘一人去?” 赵生赶忙说道 “奴才陪姑娘一块儿去吧,这多个人也多个照应,若是姑娘遇上难事,奴才也可帮你啊!” “我叫了王贲一块儿,跟他说宫里今晚有贼人要偷溜着出去卖国呢,他一听便要同我一道去,这会儿我正等着他来呢!” 可左等右等,也等不到王贲来啊! 原来今个儿是王翦大获全胜凯旋归来,原以为那么多大臣急着攀附献媚,自己定是没机会见父亲的,那严肃的老父亲也不太可能在众人面前唤自己这个儿子说长道短啊!谁知还未见老父亲,这嬴政却把王贲逮住了。 “眼见你父亲往秦宫而来,你也该出宫去迎接他才是啊,怎么还在宫里晃荡呢?” 嬴政这会儿高兴,说话也没了寻常的威严,还拍着王贲的肩膀催促道 “你替孤去迎他,就说孤早已在宫中设宴,要为他接风洗尘了!” 第292章 跟踪 “啊?!” 王贲莫名一惊,直叫嬴政看不懂 “怎么了?你去迎你父亲凯旋,你还不愿意了?” “这……我……这……” 这会儿王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根本不知该如何搪塞过去,驻月千叮万嘱别扫了国君兴,自己也不能开口明说啊! “你有事?” 嬴政一挑眉,露出了几分不悦。 “我……我……” 王贲支支吾吾,嬴政是最看不得他人如此不干脆的,厉声又言 “叫你去接你父亲凯旋还不愿意?真当是奇怪!” “不,不是……” 这王贲哪里能拒绝国君啊,只能硬着头皮领旨。 驻月在凝心阁等了半天,只听到外头传来的曲声,却独独不见王贲来啊! “王贲干啥去了?” 驻月心头犯疑,差了卜安去问才知王贲被国君差使先出宫迎人去了! “王贲既然不在,姑娘就不要去了,万一遇上麻烦如何是好,待再过半月,那芳儿还会出宫的呀!” “谁知道这次传了消息还有没有下次啊!要是羌戎真的蠢蠢欲动突然偷袭,咱们不都得完蛋了!” 驻月换了侍女的衣服就要出门,这吕瑶惜夏怎么劝都不可。 “姑娘,你可是怀了孩子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叫我们怎么向国君交代啊!” 惜夏也跟着着急 “是啊姑娘,这一个有孕之人偷跑出去,还去跟什么敌人,这万一被他们发现起了杀心就如何是好!” “无碍无碍!我定会小心的,我又不是去送死,这腹中孩子也是我骨肉啊,我怎么可能无端就让他遇险呢!” 众人一番劝也没叫她改口,眼瞅着众人拉拉扯扯也叫她走出了章台宫,这吕瑶急得脱了相,连忙拽着卜安催促 “快去跟王贲将军说!就说姑娘自个儿跑了,你叫他赶紧派人去护着,别叫姑娘真是有去无回了!” 卜安连连点头 “哎,我这就去这就去!” 这转身刚要给赵生安排事儿呢,谁知赵生不知不觉也跟着跑了。 “赵生干啥去了?他三天两头给姑娘通风报信,这会儿该不会溜之大吉了吧?!” “不,他好像……跟着姑娘一块儿去了!” 方才混乱,惜夏瞧驻月一个人奔向夜色,众人正着急呢,她瞥见赵生也急匆匆追了上去。 “他?!” 吕瑶连连摇头 “他能去干啥啊!能护姑娘不成?” 驻月穿着侍女的衣衫混入忙碌的宴席上,远远瞅见嬴政正与众大臣推杯换盏呢!今日秦宫热闹,这席面不仅是歌舞升平,更是诸大臣之间谈笑风生,闹得一片气派和平之象。 驻月低着头匆匆而过,一不小心被个太监拽了个正着 “嘿你干嘛呢?叫你端着盘子送去给诸位大人呢,还在这儿躲懒!” 这黑灯瞎火的也看不真切,大抵是把自个儿当成其他人了,驻月连连点头,弓着身接过盘子便往人堆里扎。 “怎么感觉……瞧见月儿了?” 在喧闹的宴席上,驻月隔着人群似乎看见了驻月的身影,可这会儿人头攒动,眨眼功夫便不见了。 他笑的无奈,喝了口酒直叹 “也不至于这般思念都晃了神吧?” 驻月鬼鬼祟祟地走过临凤园,恰好碰到王翦率领先锋副将入宫,霎时间锣鼓喧嚣,闹了个惊天动地! 走在前头的是王翦和李信,旁还有王贲跟随,今日还是李斯亲自出城去迎的,是给足了他王翦面子! 只瞧她驻月倚在树丛后面,这过往宫人的目光都被这一群凯旋的大队吸引,恰好给了驻月窜出去的机会。 见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往临凤园走去,驻月刚想窜出树丛,肩头突然被人拍了下 “哎哟!” 她捂嘴惊叫一声,回头看,竟是赵生! “你怎跟来了?” “当然要来啦!奴才怎么可能叫姑娘你一人出宫啊!若是遇上危险该怎么办呢?” “你要跟我一块儿去?” 赵生点点头 “你,你又不会一招半式,若是咱们真被发现了,你也许逃都来不及呢。” “不会不会!姑娘放心!” 那赵生胸有成竹,摆摆手便往前头窜。瞧他样子倒是机灵的很呢! 两人窜到宫门口,这会儿还真如驻月所说,守门的侍卫忙了一天,这人都看烦了,这会儿正拄着戟打盹呢! 瞧那与芳儿有一腿的士兵也在,赵生急忙上前询问。两人说了没几句,赵生又窜回了树丛 “那人说芳儿还未来呢。” “这会儿王翦刚回宫,这临凤园定是忙碌,她大抵是换了条路来的。咱们再等等……” 两人猫着身子躲树丛里,瞧驻月怀着身孕也不忌惮,赵生又劝道 “姑娘回去吧,叫我一人去便可,我虽没多少本事,可这跟丢人的事儿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这卜安赶去王贲那儿报告,正巧遇到嬴政接见凯旋的王翦,而那王贲就陪在身侧。 这该如何接近啊?!这,这……那样的场面也不是自己一个太监能破坏的呀! 瞧着国君同王翦有说有笑的,又换人倒了两杯美酒,由着国君亲自递给王翦,两人示意后一饮而尽,这国君笑的更是高兴了! 这会儿国君入座,王翦为座上宾陪在右侧,李信也为右,那王贲虽未出征,可也有座,只不过离国君远了些。 卜安急得满头大汗,总觉得要厥过去了!瞧众人落了座,侍女们开始一一端上膳食,卜安才灵机一动,想到了办法! 他急急赶到一个侍女面前,也不说明情况,直接抢了托盘便走 “我替你走这一遭!” 这卜安明晃晃地跑到了王贲跟前,王贲正陪着笑脸呢,见卜安突然窜出来,这下子更慌了! “怎么了?” 两人偷摸着在宴席最角落交头接耳 “将军不好啦,咱姑娘见您有事无法脱身,自个儿跑出去啦!” “什么?!” 王贲一惊 “你们怎么让她自己跑出去了!” “这姑娘性子执拗,哪里是咱们能劝的,将军您快想想办法呀!这姑娘若是跟出宫去被那不知道哪里来的敌人发现可如何是好啊!咱们掉脑袋不要紧,要是姑娘遇上个三长两短的,这……这可怎么办啊!” 第293章 搜查飞羽宫 “去多久了?” “还不久,姑娘出了章台宫奴才便来向您求救了!” 这伏越,胆子未免也太大了!这飞羽宫若真是将情报偷摸着传给羌戎,这接头的定是彪悍强壮之人,怎是她一介女流可抵挡的?! 王贲心里打鼓,想着这会儿派兵也来不及啊! 瞅着国君正同自个儿老爹嘘寒问暖,笑的正高兴呢!自己难道要冒死扫了国君的兴致?! “将军,该如何是好啊!” 王贲这会儿左右踌躇,心一恨,死就死吧!总比被她伏越一尸两命的好! 就瞧着众人正看舞姬跳舞呢,这王贲青着脸走到国君面前,在其耳边悄悄说句话,原是高兴的国君瞬间黑了脸,满脸煞气 “当真?!” 王贲恐的心口狂跳,一副惊惧模样点点头 “伏越姑娘发现飞羽宫似乎与羌戎有联系,她们派侍女临了夜半时分偷偷出宫传递情报,如今……姑娘为了不叫她们得逞,便只身前往,也不知这会儿有没有跟出宫去。” 一听驻月大着肚子还做如此危险之事,嬴政气的直想拍桌子,可事关叛国谋逆一事,嬴政转眼又恐打草惊蛇,只得咬着牙骂道 “那月儿人呢?!凝心阁的人就让她这样跑出去了?!你,还跟着她胡闹?真是该死!!” 该死两字叫嬴政几乎咬着牙说出口,只见他忽的起身,脸色铁青。 这宴席上的大臣不知何事,瞧国君神色肃穆,恐有大事发生。 “君上,发生何事了?” 李斯上前问,嬴政连连摆手 “无事,孤去更衣,诸位继续……” 嬴政走的飞快,又唤李善全 “这会儿将飞羽宫给孤团团围住,没有孤的命令,谁也不能擅自行动,要出飞羽宫之人,不管是谁,杀无赦!” 李善全正懵呢!瞧国君疾言厉色,也是惊恐地点着头,撒开腿便去传侍卫。 嬴政同王贲飞似得往宫门口赶去,只要一想到她驻月还能挺着肚子做如此危险之事竟不告诉自己!嬴政这会儿除了生气,也无别的心情了! 驻月这会儿同赵生窝在树丛内,见这宫门人来人往,也无芳儿,恐这会儿守株待兔守了个寂寞。 “是不是已经走了?咱们来晚了?” “不会吧,那侍卫说没有呢!” 赵生应和着。 “或许是今个儿人多,他看岔了呢!” 两人正分析呢,谁知驻月身后忽伸出一双宽大的手拍在了她肩头。 还不等驻月回头呢,嬴政便瞪着赵生骂道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纵着主子胡闹!” 说罢,嬴政抬起一脚踢向赵生,赵生未有准备,这一脚被踹飞的老远,直接滚到了路中央!! “君……君上……” 驻月怔怔地起身,见嬴政快气炸了,身旁的王贲缩着头在他身后使眼色。 “你做什么?!怀着孩子还敢胡闹!!” 嬴政一把拽过驻月质问 “孤这么不得你信任?这么大的事儿你竟敢擅自做主,不叫孤知道半个字!” “君上,我是看您难得心情好,我不想扫了您的兴,我想替您分担些许罢了,您……您别气……” “待会儿孤再好好问罪于你!” 说罢嬴政拽过驻月,对王贲下令道 “你接孤旨意,去搜飞羽宫,不管是娘娘寝宫还是奴才住处,通通给孤细细搜查!若是拿不出半点证据,孤要治你的罪!” “是!臣立马就去!” 王贲急着往飞羽宫跑,也来不及跟驻月说上话,嬴政来的突然,众人措手不及,那被踹飞的赵生这会儿急着爬到国君脚边,连连磕头求饶 “君上饶命!君上饶命!!” 嬴政瞪着赵生,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拖下去,乱棍打死!” 一听要杀了赵生,驻月连忙挡在他前头阻止 “君上!这不关赵生的事,他是担心我才跟来的,说来此事还是他发现的,怎能杀了他呢!” “奴才叫主子置于危险便是死罪!若非孤来的及时将你寻回,你出宫跟踪敌人岂不是找死?!” 嬴政的语气听着冷冰冰的,怒火冲天。 “君上!这会儿应该先去探明事情真相要紧,若是晚了,就怕有人毁尸灭迹呀!!” 那赵生磕的头破血流,嬴政也不减怒火,不过想到赵无垠可能通敌叛国,这更是气的肝颤! 只见一伙人浩浩荡荡地往飞羽宫赶去,等嬴政到了,王贲已派兵将此处团团围住,还不等嬴政踏入,便听到了赵无垠的叫骂声 “真是反了天了!你们敢封飞羽宫的门!你们是有几个脑袋够国君砍得?等会儿见了君上,我定要好好告你这奴才一状!你敢惹上老娘!” 原以为她骂的是李善全,谁知进屋了才发现在骂王贲! “是孤派王贲来的,怎么?要不要连孤一块儿骂?!” 嬴政这会儿阴鸷的表情甚是吓人,模样就是屠人来的,赵无垠吓得一抖,瞬觉大事不妙! 驻月瞧她打扮的华丽张扬,戴了些许步摇发钗,大抵是正准备赶去赴宴,谁知被王贲给围住了! “君上,您怎么来了?” 她换了个表情,笑的妩媚,可转眼一瞧驻月也来了,这表情立马耷拉了下来 “哟,怎么……伏越姑娘怎么也来了?今个儿秦宫热闹,怎都往我这冷清清的飞羽宫钻呢?” “芳儿呢?!” 驻月劈头就是直奔主题,哪里愿跟她废话。 这话问的赵无垠心头一抖,僵着笑容回应道 “芳儿?大抵去忙别的了吧,怎么姑娘要寻我宫中的奴婢?她这是怎么了?惹了姑娘?要让您把国君和大将军都叫来了,这是闹了什么惊天之事啊!” 嬴政不跟她打哈哈,一摆手 “给孤搜!每个屋子都不准放过!” 那待命的士兵听令便立马四下分散,也不等赵无垠制止,已经直直地往屋内冲去! “你,你们……” 赵无垠气的直跺脚,刚想再骂,又忌惮国君,只好哭的梨花带雨,矫揉造作地哭诉道 “君上这是做什么呀?!我到底犯了什么大罪要叫您如此啊!这搜我的宫,这要是传出去了,我还怎么见人啊!!” 第294章 赵无垠大闹飞羽宫 赵无垠虽说哭的梨花带雨,甚是惹人怜爱,可这会儿嬴政哪有心思顾念她的美丽动人,瞧他冷着脸看向赵无垠,粗着嗓子质问 “你可做了什么败坏秦国之事?!” “君上说的什么?妾身败坏秦国?妾身整日守着这飞羽宫哪里也去不了,这,这如何败坏?真真是冤死我了呀!” 赵无垠抹着泪直叫唤,奔去搜屋的士兵来来回回跑着,嬴政和驻月等的着急,又连忙问王贲 “飞羽宫的奴才呢?叫他们通通来殿前!” 见驻月在自个儿地盘吆五喝六的,赵无垠那个气啊!也不管国君在不在,起身就大闹起来 “好你个伏越!仗着得国君喜欢便来糟践我!我赵无垠招你什么事儿了!你三番四次要害我!!” 她又哭又闹,不得安生,嬴政只觉头痛欲裂,开口呵斥 “给孤闭嘴!信不信你再多言一句,孤便送你去冷宫?!” 此话一出,赵无垠的气焰才消了下去,乖乖立在一旁不敢吱声。 嬴政等的着急,越等便是越发生气,待把飞羽宫的奴才搜罗来跪了满满一屋子,驻月又细细看了遍,才对嬴政摇摇头 “那个芳儿不在。” “给孤搜!将秦宫翻遍也给孤搜出来!去问问宫门口侍从,若是不说真话,他们要真将人放出去了,通通杖毙!” 待过了许久,几个士兵才将芳儿押了上来! “回君上的话,这奴才窝在秦宫角落半天了,这会儿才叫人给逮住。” “你大半夜穿着太监的衣服做什么?” 驻月见她今夜真有行动,立马盘问 “你出宫去做什么?” 芳儿还未语就已是泪流满面,吓得直打颤。 “奴婢,奴婢的相好在宫外,奴婢想去见她,不曾想闹得如此兴师动众,是奴婢该死!是奴婢该死!” “你在国君面前还要说谎?” 驻月这次打算一起收拾了飞羽宫,哪里会手软!见她从怀中取出那方木牍 “这可是在你屋内搜到的!你敢说上头的字你不认识?不是出于你手?!” 那被押着的芳儿看见木牍,瞬间的惊恐掠过,后又佯装脆弱地摇摇头 “奴婢只是奴才罢了,哪里会识字。” 嬴政接过木牍,他当然看得懂上头的字,是掠过一眼便已是怒发冲冠! “你好大的胆子!敢在孤的眼皮底下行这些?!你,还真是不想活了……” 他气的一抬手,木牍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也不等众人再问,抬手就给了赵无垠一耳光,这记耳光力道那是足足的!直接给她打的原地转了好几圈,一下子栽倒在地! “孤从来不打女人,你倒是荣幸成为第一个!” 嬴政指着被打倒在地的赵无垠呵斥道 “来人!给孤拉下去!将她同整个飞羽宫的奴才一起处死!” “慢着……慢着……君上,你不能杀我!” 那赵无垠被打的口鼻淌血,半边脸血红,肿的老高。她捂着被打的左边踉跄的支起身子,怨念的目光瞟过驻月,再度开口道 “君上……仅凭一片木牍便说是我叛国,我不服!” “君上,还有其他木牍,可要让人搜仔细了!” 驻月这会儿是没有半分怜悯,想到当初她打自个儿朋友的时候可是没半分手软的意思。 这时的嬴政龙相尽显,杀气腾腾,叫他身边的自己都有几分忌惮。 “可有找到?” 嬴政质问王贲。 那王贲来来回回跑,搜查了半天,站在国君面前露了怯,摇摇头坦言 ”回君上,并没有可疑的东西。” “没有?!怎么会没有!” 驻月与嬴政面面相觑。 “我飞羽宫没有的东西,你伏越却有,我还说是你自己制的木牍,就是为了陷害我赵无垠呢!!” 赵无垠淌着血流着泪叫骂道 “你胡乱捏造的东西,竟然来陷害我!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 嬴政沉着气,对驻月也有了几分不快,他冷着嗓子质问 “你不是说那奴才的屋里有吗?这会儿怎么没了?” “这……” 驻月看了看芳儿,见她还未来得及出宫,东西一定还带在身上,命人去搜身,结果回来也是一无所获。 气氛瞬间变得不妙! “君上……君上……” 赵无垠匍匐着爬到嬴政脚边,拽着他的袍子叫屈 “是她冤枉我,是她要害我呀!我哪里会叛国,我都跟羌戎许久不联系了,哪里会叛国呀!” 嬴政牢牢盯着驻月,盯的驻月心乱如麻,摇着头否定 “不可能的,不可能……” “证据呢?!孤要的是证据!” 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众人面面相觑,赵无垠哭的更是大声! “娘娘,是奴婢害了您呀!奴婢不知道会闹得这般严重呀!这,奴婢只是出宫私会男人,怎变成叫人冤枉您叛国了呀!” 这主仆二人哭的一唱一和,嬴政早失去了耐心,再度质问道 “证据呢?!” “我……” 驻月摇着头 “不可能,我去找找!!” 说罢便转身去了里屋 今天是他们接头的日子,方才芳儿已经准备出宫了,她定是将消息写在木牍上,怎么被抓回来时便没有了呢? 驻月屋子里来来回回转悠着,若找不到,今日就不能制她的嘴了! 忽的……外头传来一阵年幼的啼哭声,随后便是赵无垠更加凄厉的哭喊声。 “我的亥儿啊!我的亥儿……你娘亲都快被人冤死啦……竟叫人搜了宫,说娘亲叛国!娘亲还不如抱着你一头撞死算啦!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待驻月去瞧,赵无垠抱着亥儿哭的凄厉,那亥儿不过三岁不到的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也不知自个儿娘亲怎么了,又见父王如此骇人,吓得哇哇大哭。 这会儿嬴政有气,哪里还是从前的慈父!他望着赵无垠,又望着亥儿,眼中隐隐来了杀意。 “君上你要处死我们,连着亥儿一块儿处死了吧!这秦宫人人都不安好心,亥儿独自一人岂能活命呀!” 嬴政的目光在落在这对母子上,见亥儿哭天抢地,那赵无垠更是哭的凄厉,驻月缓缓走到嬴政身旁,面无表情地看向这对母子。 第295章 百口莫辩 驻月冷漠的样子叫身旁的王贲也错愕,国君与她站在一块儿,一个怒目而视,一个冷眼旁观,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落在了赵无垠和她的孩子身上,是审视,也是漠然。 “让我去死吧!我不活了……叫人冤成这样,我倒不如带着亥儿,我一头撞死算了!!” 那赵无垠哭的起劲,被压制的芳儿更是哭天抢地,直给主子喊冤 “娘娘,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呀!是奴婢害了您……都是奴婢的错呀……” 嬴政看向驻月,见她目光凌冽,望着赵无垠跟亥儿的神色淡然,他开口缓缓问道 “这木犊……你要作何解释?孤搜遍了飞羽宫也不见还有啊?你,到底从哪里得到此物的?” 驻月未回应,而是看着亥儿抱着他的母亲不放,两人嚎着嗓子放声大哭着,这飞羽宫闹得鸡飞狗跳,令众人头疼不已。 “月儿,你如此兴师动众,到了这会儿,又该如何收场呢?” 嬴政的声音冷的可怕,直叫人打颤,而那驻月就跟没听见一样,只顾盯着赵无垠看。 忽地……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忽变得锐利,还不等嬴政再开口,她突然蹲下抱过亥儿。 这下子赵无垠疯了,扯着亥儿放声大哭,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骇然,吼的声嘶力竭 “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你要抢我得孩子,你难道要把亥儿抢走吗?!你不可以这么做,不可以!!” 原已经哭的快要止住的亥儿忽然被母亲这一疯狂的拉扯举动吓了一大跳,又是哭的凄厉。 驻月只是抱过孩子并未做其他,而那赵无垠跟疯了似的扯着亥儿。 “我只是想看看亥儿身上有无疑点罢了,我并不是要伤害他啊!” “你放手!放手!!你这个贱人!你敢搜我孩子的身?!那可是君上的幼子,你这个胆大妄为的贱人!你眼里还有没有君上?!” 赵无垠忽仰天一声嚎叫,又爬到嬴政脚边嘶喊 “君上难道要纵容这个贱人如此吗?!她作践我不要紧,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她作践亥儿,作践您的孩子吗?!” 嬴政瞧着驻月不言不语脱了亥儿的外衣,也不顾他哭喊。大抵是被赵无垠闹得头痛欲裂,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致他的心情如同过山车般起伏,嬴政也是发了昏,一把扯过驻月的衣衫,将她扯了个踉跄,还不等嬴政逼问为何这样做,那亥儿的里衣里忽然扑簌簌掉出好几片木犊,洋洋洒洒地掉落了一地。 “君上!您看……她们把与羌戎通信的木犊绑在了亥儿的里衣中,就算士兵得君上命令搜查飞羽宫,也是万万不敢搜小公子的身呀!” 驻月伏在地上一片片拣起木犊,交到了嬴政手中。 那赵无垠突然就止住哭声了,她冷着脸看向芳儿,瞧芳儿也是大惊失色,这闹得厉害的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嬴政接过木犊,细细地看了一遍,那木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关于秦宫事宜,大大小小皆有。有关赵无垠受宠程度的,亥儿有没有得国君喜欢的。甚至还写了秦出兵他国派了多少兵马,兵分几路,谁为大将军,谁为副将军,这车马粮草几何,都写得一清二楚!! “好!甚好!” 嬴政的眼神再度落在了赵无垠身上,见她哭花了脸,可这表情是僵硬了,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赵无垠陪君在侧多年,虽不说有大宠大恩,但也算是和平共处的,嬴政也算是喜欢她的天真烂漫,无拘无束,可不曾想这个枕边人竟然是个如此有心计如此胆大妄为之人!! “你伺候孤多年,连孤的喜好都弄不明白,孤以为你是蠢笨了些,但胜在天真烂漫,对你也算包容,没想到……你从羌戎来,便是来算计孤的!!” 嬴政一扬手,那几片木犊纷纷砸在了赵无垠身上,似雪花般飘落。 “你……倒是解释解释,你要把这些消息传到哪里去?传去羌戎大王那儿?要等秦兵力薄弱之时攻入不成?!” 赵无垠浑身一颤,一双眼睛呆若木鸡,只见她忽地一挺身,抬手哀嚎起来 “我的老天爷啊!我哪里知道这些!我真是造孽啊!我被羌戎送来秦国,别无选择,只想好好服侍君上罢了!如今,如今怎还摊上了这些事啊!我真是冤啊!冤死我算了啊!!” “你还说不是你通风报信,芳儿是你的贴身侍女,跟你从羌戎一块儿来的,你们主仆二人在秦多年,是传了多少消息出去?!你说!” 驻月咬着牙质问道 “你敢在君上眼皮底下做这些,还真是不要命了!!” 赵无垠也不理驻月,拽着嬴政的衣摆大哭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哪里知道那小贱蹄子这般胆大妄为,我冤枉啊!君上……我冤枉啊!!” “都是奴婢的错,君上,您莫要怪娘娘,都是奴婢的错啊……” 芳儿哭喊着 “我陪娘娘从羌戎来便是带着任务来的,这件事只有大王知晓,娘娘根本不知,我明着为侍女,实则是传递两国消息的细作,这件事奴婢承认,请君上切莫怪罪娘娘,她是被我害了的!” 芳儿这会儿改了口,将所有事都往自个儿身上揽。 “你是她的贴身侍女,夜半不伺候主子偷溜出宫门,难道你家主子不知?!” 驻月这会儿咄咄逼人,不留任何余地叫她们辩解! 那芳儿抬头看向驻月,又解释道 “娘娘疼惜奴才,说奴才是唯一从羌戎陪她千里迢迢来秦的,是她母家的人,所以不舍得让奴婢守夜,奴婢就趁此机会出宫传消息,这些事……娘娘都不知道的……” 赵无垠这会儿倒是不嚎哭了,只是默默流泪,咬着牙万般不情愿似的骂道 “好你个贱丫头,竟然这般害我!君上……君上……” 她扯着嬴政的衣摆喊道 “君上,您可不能饶了她,定要将她处死才是啊!!” “孤自然会处死她!” 嬴政扫过赵无垠,又看向芳儿 “带下去大刑伺候,务必要叫她吐出更多,若是她无法开口,孤定唯你们是问!!” 第296章 暴怒的国君 赵无垠吓得直哆嗦,眼睁睁看着芳儿被拖了下去,那亥儿哭的厉害,驻月恐孩子落下阴影,也叫人抱了下去。 这会儿飞羽宫倒是安静了,嬴政见伏在自己脚边的美人,蹲下身子,还不等赵无垠开口,嬴政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厉声质问道 “孤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说……此事,你到底知情还是不知情!!” 赵无垠被扼住喉咙瞬间无法动弹,那修长的脖子在嬴政手中盈盈而握,只需一用力便断了!赵无垠尝试着挣扎了两下,可国君压根没有放手的意思! “我不知道……” 赵无垠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当真不知?!” 嬴政的手越来越用力,赵无垠出于本能妄想撇开这双大而有力的手掌,可是根本做不到! “不知……不知……” 她挣扎了两下,忽没了力气,两双手臂呆呆地垂在身子两侧,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嬴政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赵无垠,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再度开口 “你用亥儿发誓,你若真跟此事没关系,孤便放了你!” 嬴政冷着嗓子,不给赵无垠任何辩解的机会 “你若骗孤,便叫亥儿以后遭万人唾弃,遗臭万年,永世不得超生!!” “不,不……” 赵无垠摇着头,泪流满面 “你说!你说不说?不敢发誓,孤便掐死你!!” 赵无垠感觉快要窒息了,只觉得视线模糊,快要无法思考了,她又缓缓点点头,嬴政这才微微松开了手。 “我,我发誓……” 她流着泪指天发誓道 “我今日若说一句假话欺骗君上,便,便叫亥儿……以后遭万人唾弃谩骂,遗臭……万年,永世,永世不得超生!!” 嬴政冷着脸一把甩开赵无垠。 “孤今日便先信了你的话!” 他向外头喊了声 “来人!” 匆匆跑入两个士兵。 “把飞羽宫封了,未得孤的命令,里面的人不许出来!” 他冷着脸再度看向驻月,又开口道 “飞羽宫的奴才生事,给主子寻了麻烦,传孤旨意,将飞羽宫上下奴才一并处死,不留一人!!” 赵无垠这会儿就算再装可怜扮无辜都无用了,她伏在地上看向嬴政,只能点点头谢国君不杀之恩。 驻月随着嬴政的脚步出了飞羽宫,见他无兴致再去宴席,转身想回章台宫,驻月又连忙追上脚步提醒道 “君上,今日是芳儿和羌戎接头的时间,咱们应该叫那奴才快点吐露会面的地点才是,羌戎得了秦国多少消息,他们这样偷偷摸摸来了几次,咱们都应该知道啊!” 嬴政听罢,立马止住了脚步,他看向驻月,又看向王贲,指着李善全问道 “用刑得怎么样了?若是不说,就给孤上极刑,务必叫她说出来!!” 李善全被今夜这些场面吓得浑身冒汗,如今的国君眼神分外吓人,惹得李善全压根不敢对视,只是连连点头退下。 众人风风火火回了凝心阁,这屋内的奴才正等着驻月来呢,都急得团团转,见人是回来了,可是是跟着国君来的,吓得众人一哆嗦,连连跪下问安。 气氛不对! 这帮人都感觉到了,寻常国君来都是和颜悦色的,这会儿伴着杀气,连那爱笑的驻月都沉着脸,众人知晓缘由,都觉得大祸临头了! 嬴政不语,自顾自走到桌案前坐下,还未等驻月开口,只瞧嬴政忽拍桌怒喝道 “给孤跪下!!” 桌子的一声巨响吓了驻月一跳,连带着满屋子奴才一哆嗦!她看向嬴政,见他眼如冰雪,还不等做反应,已经屈了双膝正缓缓准备下跪呢! 嬴政是被气疯了,气的失去了理智,待驻月要跪了他才反应过来,这女人还怀着自个儿的孩子呢!! “你,你……” 嬴政指着驻月没好气,甩着手生气地骂道 “你别跪了,给孤坐下!!” 驻月挪着小步子缓缓坐下,也不该先开口,见嬴政气的抓狂,一屋子人更是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远处那临凤园载歌载舞热闹非凡,可这凝心阁的人是大气也不敢出,还不等李善全来报,嬴政指着驻月便大骂道 “你好大的胆子,你还想翻了天了是吗?!怀着孤的孩子竟敢擅自出宫去抓什么叛国之人,你可知羌戎一族,人人好斗善战,你若是去了,恐被撕碎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我……” 驻月还来不及开口,嬴政又骂道 “这么严重的事,你跟王贲竟然瞒着孤,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孤这个国君,有没有秦国?!” 这一旁的王贲听了,也立马跪下认错。 “你们两个,真是好大的狗胆!!” “君上,都是我的错,是我心切未思虑周全,惹您生气,此事不关王贲的事,他也是无奈,只能陪着我冒险,你要怪就怪我一人吧!” “你是看准了孤舍不得你,故意而为之是吗?!” 嬴政这会儿怒气不减,依旧疾言厉色地指着着 “凝心阁的奴才劝不了主子行危险之事,每个人罚俸一年!” 这乌泱泱的奴才跪了一片,只能磕头谢恩,王贲跪在一旁如大难临头,只觉完蛋了! “王贲!” “是,微臣在!” “你敢叫跟着驻月胡闹,丝毫不顾将军身份,明知驻月行危险之事却不跟孤说,险酿成大错,今日孤革去你大将军一职,降为偏将军,你回你的家给孤闭门思过三日!” “君上……” 驻月刚想求情,嬴政便示意她闭嘴 “你?” 嬴政一挑眉 “从来没有人敢在孤的眼皮底下玩花样,今日你敢不顾腹中孩子去做这般危险的事,孤不罚你,实难解心头之恨!” 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望来,甚是犀利 “月儿,你就在凝心阁闭门思过两个月,这此期间你要是敢踏出凝心阁半步,孤立马杀了凝心阁所有奴才!!” 他一挑眉,又叮嘱道 “孤是言出必行,希望你不要挑战孤的耐心!如今只是小小惩罚,若是你下次还敢如此,那便是叫凝心阁血流成河了!” 第297章 大仇得报 众人跪着不敢多言,时间一分一秒流淌着,待李善全匆匆赶来,驻月才看到了希望。 “那奴才怎么说?” 嬴政质问道 “回君上的话,那奴才不管怎么用刑都说此事跟赵妃娘娘无关,是她自己的主意,她说从羌戎来便是带着任务的,监视赵妃娘娘,监视着秦宫,也时刻关注着君上与娘娘情分如何,这些……娘娘一概不知。”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一个奴才哪来的这么大胆子?!” 驻月连忙反驳 “赵无垠一定是知道的!” 嬴政抬手示意她闭嘴。 “那么今夜她选了何时与羌戎见面的,在哪里见面?!可都招了?!” “是,都招了,招完那奴才便咬舌自尽了!” 王贲率一众精英士兵杀去会合点埋伏,嬴政坐于桌案前闭目养神,驻月也陪着,一众奴才更是不敢擅自退下,跪在地上陪着国君,众人不敢交头接耳。 待天边鱼肚泛白,鸟儿开始忙碌地飞来飞去,王贲才浴血归来。 “如何?” 嬴政依旧神色严肃,闭目问道。 “回君上的话,确实如飞羽宫的奴才所说,汇合点有四五个假扮成秦人的羌戎人蹲守,见末将领兵前来捉拿,竟也不逃,只顾拔刀拼命!四五人皆是羌戎好汉,誓死不从,活捉了也不开口透露半个字!” “人呢?” 嬴政的气息略带着低沉与冷漠,惹得人心惶惶。 “末将活捉了两人,其余皆死于乱刀之下!” 嬴政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有种巨龙苏醒的威严。 他自顾自起身,言语冷淡 “去把赵无垠带去刑场,孤要叫她亲眼看着族人惨死,孤要让她知道知道,背叛孤的下场到底如何!!” 那两个被活捉的羌戎人面对秦王毫不畏惧,被五花大绑的立于刑场也是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赵无垠历经一夜风波,这会儿是憔悴不堪,连求饶或是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一双眼睛呆呆地望向刑场,看到了熟悉的羌戎服饰,虽不言语,但已是泪流满面。 “君上……您要做什么?” “做什么?” 嬴政冷笑了声 “你手下的奴才竟敢如此大胆,在孤的眼皮底下私传秦国国事给羌戎,想必你对羌戎的感情颇深,在秦七八年也叫你念念不忘,如今……孤便要让你亲眼瞧瞧,你到底是羌戎的子民,还是秦国国君的女人!!” 驻月立在一旁片字未语,只是看着赵无垠拉着嬴政的袖口连连求饶 “羌戎远在荒漠,子民原就生活困难,岂敢觊觎大秦?!定是对国君您尊敬万分啊!这里头定是有误会,有误会啊!!” “误会?何来误会!” 嬴政一甩手 “昨日你已拿亥儿发了毒誓,孤就暂且信你,你若是再多言,你,还有亥儿……孤就不知要不要顾念这份情意了!!” 那两个羌戎人被五花大绑,依旧哈哈大笑,嘴里说着众人听不懂的话语,可嬴政却听懂了,只见他脸色铁青,一抬手 “行刑!” 那两人被绑了四肢头颅,由着马车牵引,一见这架势驻月便知要动哪种刑罚,吓得她往嬴政身后躲,这会儿嬴政是怒气不消,掐着赵无垠的脖子将她摁在城墙上。 “你给孤睁大眼睛看看清楚!背叛孤的下场到底如何!!” 那赵无垠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被嬴政拿捏在手中,见她涕泗横流,只能摇头一步一步濒临崩溃! 五马分尸这刑罚只是一瞬间的事罢了,驻月心头狂跳,手心发汗,她第一次见识到了君王的威严,若赵协的造反令他生气,那暂且还带着几分无奈。可赵无垠的叛国便是完完全全的怒火,嬴政从来也没想过,有人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面前耍花招! 随着马匹的一阵嘶吼,赵无垠的惨叫划破了宁静的晨雾,还不等朝阳升起,血色便染红了天日,嬴政一松手,那赵无垠便跟一只布娃娃似的掉在了地上。 “把她带回飞羽宫!” 嬴政依旧冷着嗓子。 来来回回折腾了一整夜,到最后的结果便是赵无垠被圈禁,失了恩宠,嬴政知晓此叛国大事与她有关,但顾念她子还年幼,杀她恐给孩子带来阴影,也只是单单下令不让她出宫门罢了,一切吃食俸禄都照旧,也将亥儿交由她亲自抚养,只是飞羽宫不再是昔日繁华似锦的宫殿了,她成了冷宫。 驻月随嬴政回了凝心阁,这会儿嬴政怒气还未消,他只是沉默着,面无表情地坐在桌案前观察着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 她的胆子比自己想的更大 嬴政心里不由感慨,她已然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怀着孩子做这些大胆之事!此事她虽有功,可嬴政并不打算奖赏她。 “君上,接下来对羌戎,您打算怎么做呢?” “这不关你的事!” 他的表情冷漠,言语犀利。 “孤说出的话不会收回,罚你在凝心阁闭门思过两个月就是两个月,你别以为孤喜欢你便会肆无忌惮地由着你胡来,孤说的话依然有威慑力,你若是敢踏出凝心阁半步,孤定杀了这里所有的奴才!!” “是……” 驻月点点头。 嬴政又起身嘱咐道 “你怀着孩子已是辛苦,跟着孤忙了一整夜未睡,现在去好好休息吧。” 留了此话,嬴政便要离开。 “君上……” 驻月唤住了他 “何事?” 嬴政抬眼瞧她,见她神色有些倦意。 “我被禁闭两个月,君上会来看我吗?” 嬴政沉默片刻,想着自己是否太过宠爱她才致这个女人无法无天的?他冷笑了一声,转身说道 “不知……” 说罢,便走出了凝心阁的宫门。 一切似乎恢复了昔日的宁静,凝心阁这会儿静的可怕,待嬴政走远了,众人才敢偷偷围过来。 “赵生呢?如何?” 驻月问。 “赵生无事,君上没有杀他。” 驻月点点头,又陷入了两难 “如今我被禁足无法出宫,赵无垠那儿虽是大仇得报,可郑良那……才更是着急啊!” 第298章 胆子太大容易触怒君威 “只是对不住王贲了,叫他跟我一块儿遭了难。” “姑娘,不是我说你,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从来没有人敢做这些的!” 吕瑶见她累了一夜,端了茶服侍,可又忍不住说教 “你腹中的孩子怎么说也有国君一半的血脉,你也得顾着些君上啊!你带着他的孩子如此冒险,怎能叫他不生气呢!如今他只是罚了凝心阁奴才的俸禄,也只是让你禁足,都已是天大的恩德了,我还真怕国君一生气,将咱们都砍了头呢!” 众人心有余悸。 嬴政去了章台宫内的广陵殿,李善全瞧国君满脸愁容,头疼欲裂,赶忙端了茶。 “赵无垠怎么样?可有大闹?” “回君上的话,赵妃娘娘哪里还敢大闹,只是默不作声回了飞羽宫,缄口不言。” 嬴政喝了口茶才缓了几分情绪 “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入宫多年都是带着目的的!孤以为羌戎和亲是为了避免两国战争,没想到他们还有侵吞秦国的奢望,这么多年了,孤才发现!这不知叫赵无垠偷偷传去了多少秘密!难道……他们还异想天开的觉得孤会立亥儿为太子,待亥儿登上王位,他们便有希望进攻咸阳了?!” “君上……您别为此事操心了,他们历经此事,哪里还敢再胡作非为,赵妃娘娘定是怕了,再也不敢了!” “赵无垠是怕了,那月儿呢?可会怕了?” 嬴政甚是无奈 “她超脱常理的大胆才是孤最为害怕之事,行事如此鲁莽大胆,竟敢怀着孩子做这些!孤还真是开了眼了,她到底有没有为孩子考虑过!那也是孤的骨血!!” “君上您消消气。” 李善全连忙说好话 “驻月姑娘也是想为君上解忧罢了,有些慌不择路了,也忘了计较后果。可奴才是看的出来的,姑娘是非常喜欢,非常在乎君上的。” “哦?” 嬴政的眉眼稍稍舒展了几分 “你怎么看出的?” 李善全瞧嬴政脸色有所改善,连忙迎合 “寻常的娘娘,哪里会为了这些事亲力亲为,如此以身涉险呢,宫里的娘娘们都养尊处优,过着舒舒坦坦的日子,都快忘了这样的好日子可是君上给的,可是您瞧姑娘,还记得君上的难处君上的烦恼,还能想着为君上解决这些麻烦,这,怎能不是喜欢,不是在乎呢?” 嬴政冷笑了声,可嘴角却仍止不住上扬 “奴才瞧着姑娘对君上的感情是万般深刻的,可以为了君上好而舍掉自己的性命,姑娘是多么聪明的人呐,哪里不知其中危险,可还是一往无前,奴才,奴才还真是有些感动呢!” 说罢,李善全还擦了擦眼泪,惹得嬴政连连摇头 “好了好了,再说孤便怀疑你收了她的好处来做这个说客了!” 嬴政一抬眼又问 “孤禁足月儿两个月,你觉得孤要不要去看她?” “哎哟君上,您可得去看看呀,姑娘一个人怀着孩子,这还是初次有孩子,这怎么能不去看呢?” “去看了不会叫她觉得孤已经放过她了吧?她气焰岂不是更嚣张了?!” “怎会呢!” 李善全和颜悦色地劝道 “姑娘又非恃宠而骄之人,君上您瞧……若是旁人怀了君上的孩子,定是要名分地位,可姑娘从来没开过这口啊!哪里是这样的人呢。” 驻月这会儿躺在床上小憩,虽说是闭着眼,可脑子还转个不停。 赵无垠算是报了仇,也算是达到了初始的目的,可郑良那边又该如何进行呢? 嬴政是真的发了怒,自己不可再擅自行动了,那郑良又是个城府颇深之人,自己也对不能轻举妄动。 驻月正闭目沉思呢,谁知熟悉的脚步声走近,还未等她睁眼,一双大手已经抚上了她的额头。 “君上……” 驻月急忙起身 “您怎么来了?” “怎么?孤来你很惊讶?” 嬴政依旧神色不悦。 “我,我还以为被您禁足两月您是不会来看我的。” 驻月嘀嘀咕咕 “没成想当夜你就来了。” “你以为孤是来看你的?” 嬴政的手抚过驻月的小腹 “孤是来看孩子的,他母亲纵然有错,可孩子总还要见父王,免得日后生分。” 他又看向驻月 “孤可还没有消气啊!” 赵无垠被打入冷宫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郑良耳中,令她吃惊不是驻月的报复手段如此激烈,而是那寻常看着咋咋呼呼又没多少脑子的赵无垠,竟暗通羌戎多年! “没想到咱们秦宫还真是人才辈出啊!赵无垠有这么个把柄还敢去招惹伏越的人,我看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下子算是把自己作死了,国君顾念幼子没杀她已是仁慈!怎还能再宠幸她!” “娘娘,咱们该如何做?” 郑嬷嬷给郑良梳着头发,主仆两人又开始心思活络起来。 “咱们……这些日子还需按兵不动的好,这会儿不管出什么事都叫国君生气,若是这会儿去招惹伏越,那便是找你!” 郑良看向窗外 “可惜啊……罚她禁足两月,岂不就叫她的胎坐稳了?君上到底是罚她,还是护她?” 见她冷冷笑着 “是怕赵无垠报复吧,故意使些幌子。” 一只海棠花镶宝石步摇插入了梳的整齐的发梢,郑嬷嬷又叹 “如此一看,看样子咱们是无机会了。” “不着急……” 郑良默默捡起妆奁里的一支玉簪说道 “怀胎十月,难道十月我们都寻不到机会吗?” 紧闭的日子是难熬的,凝心阁虽说不上狭小,可也是五脏俱全,吃穿用度皆为齐全,只是驻月这心思老想往外跑,想去外头看看,如今这春色撩人,枝丫上的花苞一天比一天鲜艳,院子内生机勃勃,更是惹的人无法静下心来。 “姑娘,您这会儿都快两个月了,过来人都说头三个月最为要紧,您寻常可得注意些。” 惜夏端了盏燕窝羹进来。 “昨个儿姑娘还想着在院子里扎个秋千玩,我就说不可,有身子的人怎么能玩这个,结果姑娘偏偏不听,唤了赵生卜安忙活,结果这秋千刚扎好便被君上瞧见了,又是一顿臭骂。” 第299章 春光浪费 “姑娘都是要做娘亲的人了,怎么还玩心重呢。” 吕瑶和秋楚在驻月身旁念念叨叨,说了半天不见有人反驳,这转身一看,驻月已经卧在贵妃榻上睡着了。 “看样子姑娘可是犯困的紧。” 吕瑶取了一床薄毯替她盖上,两人倚在旁边说起了悄悄话。 “说起来,姑娘都有身子了,怎么君上还天天来呢?人家不都说国君这会儿该去其他娘娘宫里了才是,咱们姑娘这会儿又不能伺候他,总不能两人光搂着睡觉吧?” “哎哟你这丫头!没羞没臊的胡说什么呢!” 吕瑶笑着轻啧道 “君上是担心姑娘,前几日闹了这么大一出戏,怎么可能放心让她一个人过夜,准是担心她夜半溜出去,又去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了!” 惜夏笑的甜,又杵了杵吕瑶胳膊问道 “君上还真要关姑娘两个月不成?我还以为是气话呢。” “哪里是气她,只是保护她罢了。” 吕瑶绣着件孩子的肚兜,笑着解释 “前些日子赵妃娘娘的事闹得天崩地裂,君上怕有人报复,也恐旁人忌惮,便将姑娘困在凝心阁不准她出去,以免受了伤害,说是禁足,实则护她罢了,待两个月后胎坐稳了,再出去也可啊!” “原来是这般……” 惜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怎么没有瑶瑶你想的这样多呢,还以为君上是真的恼姑娘胆大包天,要罚她呢!” 两人伴着春色闲聊,这会儿已隐隐有了些许梨花的香气,随着一阵风卷来,时有时无,甚是惹人好梦。 “哟,我来的不巧了,妹妹还在午憩呢。” 伴着春光登门的是楚潇潇,自从驻月得知她同样知晓秦宫有两个国君这一秘密后,便自然而然与她成了朋友。 “我带了几样点心来,又在去年秋季制了些蜂蜜酿金桔,这会儿正可以兑水喝呢。” 楚潇潇将一瓮金桔递到吕瑶手上,又从自个儿侍女手中接过两样物品。 “是给你们主子的,我这绣工并不出彩,只能依样画芦荟地给妹妹腹中孩儿绣了两双布鞋,也不知妹妹怀中是男是女,便一双绣了莲花,一双绣了虎。” 她又将东西递给了吕瑶,两人见是楚潇潇来都高兴。这位虽是主子,可性子好,言语温和,待奴才也是宽厚仁慈,颇得赞赏。 这会儿驻月也醒了,惺忪着眼还未看清是谁,楚潇潇便拉过她的手摇头直叹 “这飞羽宫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些许,这,这般大的事儿还真是无垠干的?” 驻月见她忧愁,点点头回应 “东西是在飞羽宫搜出来的,断然错不了。” “她无垠竟然能如此胆大妄为,实在意外啊!” 楚潇潇叹息着 “寻常见她嚣张跋扈,虽是难缠了些,可总觉得也算是性情中人不受拘束。我一直以为她娇纵了些许,这心眼定是不坏的,结果……却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 她又看向驻月 “这几日我见了君上,也大着胆子问了几分,原是你要出宫去抓人,你怎这样好的胆子?竟怀着孩子去做这些,怪不得君上气恼,要将你禁足呢!” “一时情急,也来不及告诉君上,谁知她们这次送信出去是不是最后一次呢,我怕羌戎偷袭,恐秦受害啊!” 楚潇潇这几日都有来,自然也是经了嬴政允许的,虽对外说禁足了驻月,可对内实为保护。楚潇潇性子温柔贴心,最近又与驻月成了知己,两人定是要走动的,嬴政还想着,与楚潇潇这种性子温柔和顺的女子多在一块儿,没准驻月这风风火火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也能稍稍转变几分。 “姐姐来看我,君上不气?” “君上哪里会气,还说我若是得空了,便来凝心阁走动走动,也不叫你惦记外头,整日想出去野。” 要打探郑良如何,问这个眼前人是最好不过的,她们结伴从楚国来,是最了解彼此之人,驻月数度想开口一问究竟,想问问千夜这种毒物她知不知,也想问问郑良从前在楚国是何种人,可每每话到了嘴边,却问不出来了。 见她眉眼温和,是个极好说话的人,总觉得她是个没什么脾气,什么事都能开看的女子,不重视王恩盛宠,也不顾念金银财宝,只是想求个安稳罢了。 “姐姐……” 驻月唤了她一声,惹的楚潇潇的长睫毛微微颤动着,笑的喜悦 “怎么了?” “姐姐,有一事我只能求你了,求你……能不能帮帮我。” 似乎话还未说,楚潇潇便知是何事了。 “妹妹,怎说的如此严重呢?若是能帮,我必定竭尽全力,若是不能,那……我也是无奈啊……” “姐姐,你同郑妃娘娘一块儿长大,又情同姐妹,定是知晓她不少事的,我,只想知道……她从前在楚国是做什么的?她,可懂制毒下蛊呢?” 驻月是个不会拐弯抹角之人,此话问的直白,惹的楚潇潇都来不及回避,只能缩回相握的双手,连连摇头 “妹妹说胡话呢,什么制毒?又是什么下蛊的,从前……咱们在楚国时都是苦人家的孩子,早早被卖到他人府中为奴为婢了,又岂会这些。” 她在说谎,一眼就看破了! 楚潇潇根本不擅长撒谎,这谎话出口神色就变了,还未戳穿自己倒是心虚起来,驻月见她面颊微微发红,笑的有几分尴尬,便明白了所有。 “姐姐,如今郑妃娘娘做了些许错事,我只是想让她早早回头是岸罢了,她若是执意的一错再错,恐失去所有啊!” “妹妹……” 楚潇潇起身 “我来了许久,又叨扰你午憩,如今你怀着身子应该多休息才是,我,我告退了……” 她也不等驻月挽留,急匆匆便出了凝心阁。 “她不说呢?姑娘,该怎么办呢?” 吕瑶捧了一盏方才拿来的金桔茶。 “无碍的。” 驻月喝了口,味道甘甜清香,甚是沁人心脾 “狐狸总要露出尾巴的,咱们等着便是了……” 第300章 假身份被揭穿 楚潇潇从凝心阁出来,半路又遇上了郑良,与其说是偶遇,倒不如说是特地等她。 “凝心阁的主子怀了孕,你却跑的勤快,还上赶子伺候,你是不是糊涂了?!” 郑良见楚潇潇每日去探望不说,还带了些许东西去,在她眼中那便是巴结,实在令人生气! “伏越怀的,也是君上的孩子,我们为君上的姬妾,去看她也属正常啊!” “正常?我看你是越发的窝囊,整日不想着重获圣恩,整日去伏越那儿溜须拍马,难不成你还想靠伏越重得君上宠爱不成?!” 两姐妹曾是最亲的人,如今见了面,不是唇枪舌战,便是冷言冷语,分外陌生。 郑良斜着眼看向楚潇潇,见她那副柔弱的样子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又尖着嗓子警告道 “你也知道她报复赵无垠的手段了吧,那可是连整个飞羽宫的人都遭了殃,不说那些被处死的奴才们血流成河,连君上嫡亲的孩子都随着他生母打入了冷宫,你还指望着靠她攀龙附凤,实在是妄想!没把你吃干抹净,都属于运气好!” “那也是无垠不对在先,怎能出卖情报给羌戎呢?” “笑话!” 郑良冷笑一声 “你忘了咱们当初来秦国的目的?难道不是跟赵无垠一样?!只是我们弃暗投明,选择永远不回楚国罢了!本质……咱们同她,可是一种人,你别妄想着君上知晓此事还能宠爱你几分,怕是……落得跟赵无垠一样的下场!” 只见她缓着步子往云台殿走去,摇着头叹息 “赵无垠不中用了,若是你我都落了架,那这秦宫,还真是她伏越的天下了。” 郑良失魂落魄地回了云台殿,虽方才嘲笑赵无垠被打入了冷宫,可如今抬眼望望,这云台殿又与冷宫有何区别呢? “君上多久没来过了?” 郑良折了支缀满花苞的桃花,似在喃喃自语。 “娘娘,这会儿您就别想这些了,前些时候宫内有人作乱,君上定是陷入危险,这几日也都与众大臣商议此事,哪里会有时间来后宫呢。” 郑嬷嬷见她失落,连忙安慰,可这安慰实在没什么用。 “忙着国事虽没时间,但仍天天去凝心阁探望,这两人……扮演着什么郎情妾意的戏码,这是演给谁看呢?还不是演给咱们看的!” 郑良盯着手中的桃树枝条,那花苞粉嫩可爱,再过几日便要绽放了,只要一想到这些新开的花儿粉嫩娇艳,而自己却一天天老去,气的郑良瞬间暴怒,“啪”的一声,那缀着花苞的枝条瞬间断成了两截! “这新开的花用不着得瑟,我倒是要瞧瞧,能艳几日呢!” 她望着被丢弃在池子中的枝条喃喃自语,又扭头质问郑嬷嬷 “派去伏国的探子呢?去了许久怎还不回来!” “娘娘,奴才方才还想跟您说呢,探子已经在里头等候多时了!” 这会儿郑良怒不可遏,连对着跟她来秦的郑嬷嬷也不客气,横眉怒目地斥责着 “紧着要事不开口,还要我来问?!我看你是年纪大了,越发糊涂了!” 郑良虽身处深宫,倒能叫她寻到可用的探子,施以重金,便有人拼死的卖命,这不,即便在秦宫呢,还能知晓千里之外伏国的消息! 那探子是庭掖当差的太监,寻常是个普通干杂事的太监,这另外个身份便是郑良的狗腿子,替她探消息,这人虽说是刚收买不久,可比从前那行刺失败的蒋里有用的多。 郑良进了屋,瞧他跪在厅内低着头,也不敢乱看,郑良进屋也不急着问话,而是自顾自走到桌案前坐下,又示意郑嬷嬷去拿东西,不过一会儿,郑嬷嬷从屋内拿出个鼓鼓的包裹递到了他面前。 “这是之前答应给你的,你先收下。” 那太监也不贪婪,抬手拒绝,才缓缓开口道 “娘娘应该先听听奴才探来的消息有没有用,值不值这些钱才是。” “呵……” 郑良斜斜地倚着,瞧这人机灵,终于露出了几分笑容 “你倒是说说,你探了些什么?” 那奴才刚想开口,郑良警觉,又细问了句 “可有人看见你进云台殿了?” 那太监笑了笑,指了指庭院廊下那坛松柏说道 “奴才给娘娘送花木来的,谁会多问?” 郑良闭目养神,那探子才缓缓开口说了起来 “奴才得了娘娘的吩咐,日夜兼程去了那伏国,想去探探这伏国的公主伏越是不是带着目的入秦的,她有没有可能是伏国的细作,奴才在伏国待了些许日子,也好在伏国地方不大,人口也不算多,到底是探到了些许消息。” 探子抬头看郑良,见她闭着眼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奴才去的时候,刚好伏国王宫内遣散了一拨老人,那些人都是在伏国干了大半辈子,这会儿回乡养老的,奴才遇到个家境贫寒,这王宫给的遣散费还不够他挥霍的老人,施以钱财,知晓这伏越,根本不是伏国君王最疼爱的女儿,反而是不受待见的那人,因为她的生母不受恩宠,连带着她也被伏王冷落,这次为什么送她来秦,仅仅是因为她不受宠爱,那伏王不至于不舍得罢了。” “就这些?” 郑良缓缓睁开眼睛。 “我用这些金子来收买你这些消息,还真是不值当了!” “慢着!” 探子连忙解释 “娘娘,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啊!” 他又开口。 “那人,恰好是送伏越来秦的那一对人马中的其中一个。” “哦?!” 郑良直起了身子,终于认真了。 “娘娘……您认为,咱们秦宫内的那个伏越,是不是真的伏国公主呢?” “什么意思?!” 郑良蹙眉,隐隐察觉到了异样。 “难道她不是?” 探子笑了狡黠,点点头 “伏王派兵马护送伏国公主来和亲,原就不受宠的女儿又怎么可能大张旗鼓,派些个精兵良将守卫呢,那个奴才说,原是来秦的路上一路顺遂,可临到快入秦时,伏国的公主……却换了个人!” 第301章 抓真公主 “变了个人?” 郑良问 “什么意思?!” “那个奴才说,当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得而知,只知道第二日公主的衣裙却穿在了个陌生女人身上,而领队的子书将军却无任何言语,就这么默认了那人为公主,一众跟随的奴才虽是觉得奇怪,但既然子书将军未说,众人也不敢多言,就这样……第二日入了秦的,便是如今秦宫那位”伏越公主”了……” “你敢保证,你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奴才当然敢保证!” 这会儿郑良只觉匪夷所思,她摇头直叹 “难道……秦宫那个深受国君宠爱的公主,是假的?是真的公主偷梁换柱,换了个不知底细的女人送入宫中?她是从哪儿来的?是何目的?难道……君上一点也不知道吗?!” 郑良忽地一起身,郑嬷嬷赶忙上前搀扶,只见她抚着胸口直叹 “把这样个不知底细的人留在身边,还日夜相伴,君上这是疯了吗?这是多大的危险!万一她是敌国派来的细作欲行刺呢?该如何是好?!” “娘娘……也许君上也不知道呢,君上也被那个女人给骗了!哪里知晓危险,还以为她真是伏国的公主呢!您瞧……如今君上待她好,连带着整个伏国都沾了光,您说,这君上大抵也是被骗了呀!” 郑良又看向探子,厉声质问 “那真的公主呢?是死是活?!” “娘娘您别急,那真的公主当然是活着,因为奴才打听到,这个公主原是跟一个将军定了亲的,为了来秦国,伏王亲自作废了这门亲事,您说……她这般费尽心思不来秦,还能去投奔谁呢?” “哈哈……” 郑良笑叹 “敢情是私奔了?!没想到他小小伏国还能有如此大胆之人,连秦,她都敢耍花样?!这,这不是耍着咱们秦国玩嘛!” 这会儿郑良终于是长吁了一口气,她伏越深受恩宠,整日耀武扬威,以为秦宫便要由她做主了!她还敢揭露赵无垠叛国一事,没成想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连赵无垠都不如呢!只是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女人罢了!根本不是公主! “娘娘,您大可放心,只要 这伏国的公主还在世上,奴才就一定能找到她!” “务必要找到!” 郑良再度开口 “不惜一切代价!把她给本宫捉来,本宫要让君上知道她的真面目,要她在我面前,在君上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我还要将此事告知相国和诸位大臣,叫他们知道伏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竟敢欺瞒秦王!这些大臣最恨弹丸小国触怒秦国,还能饶了他们不成?她一个不知底细的女人竟敢怀上国君的孩子,这次我连她腹中的孽障都一并不饶!” 驻月被禁足,正想着如何扳倒郑良,而郑良,已经悄悄开始行动了。 弃了公主的身份,与心爱之人为民,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静生活的伏越,是万万没想到事过一年之久,未见风浪,也未听风雨,却在觉得生活要步入安稳时,一群人却不请自来,搅起了腥风血雨! 伏越这会儿为普通农户妻,无财无房,只有一间草舍罢了,生活虽不富裕,倒也算安稳,公主的身份仿佛如同前世,只觉秦国边境安稳,都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便也在此处落地生根,过起了寻常百姓日子, 这日,伏越去街市上卖掉了自己亲手织的布匹,换了些许银两,想着开春了孩子胃口也渐好,便顺路去买了些寻常不舍得吃的糕点。 她就像是普通平民百姓,背着幼子往家走去,可还未过每日必经的小山坡,便已发觉了异样。 如今正值正午时分,寻常这会儿回来赵前一定在家生火准备造饭,可这会儿家中却无炊烟飘来。 那一处立在田野上的小草屋静悄悄的,用泥垒起来的泥巴墙也看不到里头发生了何事,可心头却隐隐觉得不安,似有大事发生。 “如今开春时恰好也是播种的好时节,该不会你爹爹忘了时辰,还没来得及造饭吧?!” 这会儿的伏越可不是当初那个颇为凌冽的公主了,此刻的她眉眼温和,原是细腻的皮肤如今被风吹久了略带些许粗糙,那双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手,这会儿也是可下地种菜,也能织布纺纱的。 “孩儿,咱们快去瞧瞧,若是爹爹还未来得及做饭,那他从地头回来定要饿了呢。” 伏越回头看了眼倚在背上的孩子,这会儿正大口大口嚼着糕点呢! 她挎着些许粮食下了坡,还未走过那丛灌木,谁知树丛两侧忽窜出一伙人,不由分说地便拿刀架住了伏越的脖子! “你是不是伏越?!” 伏越这会儿刀架脖子也算冷静,见她不慌不忙,也未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只是背上的孩子被吓哭了,她赶忙颠了颠身子哄孩子。 “你们哪来的?” 第一反应那便是伏国派来寻人的,可细听这些人的口音根本不是伏语,伏越立马知晓,定是秦宫内有了变故。 “你还没回答我们的问题呢,你是不是伏国的公主伏越?!” “是又如何?” 她的眼神从母亲似的温和又转变的杀气腾腾。 “若是便好!有人要见你!” 明晃晃的刀架在脖子上没法抽身,孩子的啼哭声搅得伏越心乱如麻,如今还不知赵前怎么样了?是死是活,可有被抓?! 一群人架着个女人孩子慢慢走入屋内,伏越的手刚伸出来开门呢,谁知里头忽窜出个身影,不由分说地便朝这群刺客砍去! “赵前!秦宫有变!我们暴露了!” 那冲出来的人正是赵前,只见他手提大刀,虽许久未做将军,可这身手也不是常人可比,只见他朝刺客俯冲而去,还未等这些贼人做出反应便已砍死两人! “带着孩子快走!!” 赵前孤身一人上前杀出一条血路,伏越反应也是快,立马将孩子护在怀中保护,只听见刀剑相碰之声如同一场暴雪,若不及时逃脱便会被掩埋! 第302章 真假公主见面 伏越猫着身子从刀下逃过,那赵前此刻为了妻子可是拼了命的!这会儿如同罗刹附身,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哪里会犹豫半分! “快走!!” 赵前连连砍倒数个刺客,可这刺客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竟源源不断的从低矮的篱笆墙上越下,将本就狭小的院子围了个满满当当! 这会儿伏越还不知到底是驻月暴露被嬴政派兵追杀,还是伏国大臣亲口告知秦王,总之一切混乱不堪,还未等她逃出去,便从身后传来了赵前的惨叫声! “啊————” 回头一瞧,竟见夫君被多人围堵,那些人可是冲着人命来的,哪里会有半分手软,竟朝他身上连砍几刀,直接将他砍倒在地! “住手!住手!!” 伏越哪里会弃自己夫君而去,见她放弃生路,又折回到赵前身旁,以身护他 “你们住手!你们要什么?要捉我做什么?我都依你们,都依你们!” 谁知眼前这群土匪只是冷笑几声,忽一把抢过伏越怀中的孩子,大嚷道 “若是不从,我们便杀了这个孩子!” “不,不要!!不要!!” 伏越想护夫君,又想抢孩子,这会儿不知该选哪个,她伏在赵前身上,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抢走高高举起 “你们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依!” 说罢,才从院外缓缓走进来了人,原就是在云台殿出现过的那人。 这会儿驻月压根未料到郑良竟有如此本事,能将伏越都抓了回来,她已在凝心阁禁足了一月有余,这会儿梨花开的正盛,惹得春光无限,甚是赏心悦目。 “我总觉得最近我的腰粗了,这身子似乎也重了些。” 她摸了摸小腹,仍是平坦。 “孩子还不到三个月呢,哪里会这么快隆起,待四五月后,那便跟鼓了气似的,一天比一天大呢。” 吕瑶同她一块儿在院内赏景,见她这段时间被养的圆润了几分,又笑着说道 “若不是君上下令不准你出凝心阁的门,哪里能见你这般闲散。” “还说呢……” 这一个月的沉淀倒叫她心静了不少,也许是因为孩子一天比一天大,让她也日渐感受到了这个孩子所存在的意义,母爱由着孩子的到来而逐渐上升,也从嬴政眼中见到了日渐增多的父爱,这会儿她才明白了孩子在父母心中的分量。 当初自己的母亲怀上孩子的时候,大抵也是这样的心情。 “君上今天很早就出门了呢,今日章台宫有何要事?” “好像是蒙毅回来了。” “魏国败了?” 驻月摇摇头 “倒也不是败了,只是蒙毅攻打魏国势头凶猛,打的魏国无法招架,这会儿似乎魏国向韩国借了不少兵来,似乎……两国要联合抗秦了。” “韩国?” 吕瑶不懂 “韩国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能派兵给魏国?” “哪是完全派兵给魏国呀,若是魏国被攻陷,那韩国也危矣,两国本就是唇亡齿寒的境地。我想韩国会经此举,大抵是燕太子的主意,此番他在秦受辱,必定要用一切手段报仇的!蒙毅虽率二十万大军,这会儿也是回来也不是撤兵,而是回咸阳与君上商议下一步做如何处理,是一气呵成不退兵继续攻打呢,还是暂时撤兵调整。” 今日嬴政携诸多大臣一块儿在章台宫商议大事,已吩咐过下人不准任何人打扰,此次所商议之事自然是有关燕国如何处置,是一举拿下,还是叫他们多喘息几日。 “君上,如今撤兵恐死灰复燃,我们该一鼓作气,将魏燕一举拿下才是!何必叫他们再度喘息!” 王翦立马直言 “若是君上允诺,老臣立即派兵出征!” “王老将军刚从赵国回来,这么短的时间又要出征,这身子可受的了?” “君上,您看轻老臣了……” 王翦声音中气十足,哪里像是年过半百之人。 “别说他小小一个燕国轻松拿下,就算这会儿命臣出征楚国也是一举拿下!” 见自己老爹毛遂自荐呢,王贲也立马起身 “君上,此次攻燕,我也要去,我与父亲一块儿,定能凯旋!还请君上允诺!” “你?” 嬴政一挑眉,带着几分戏谑的口音调侃道 “你之前带着孤的女人一块儿胡闹,如今可是知道错了?下次你还敢不敢了?” 这话一出,王翦还不知此事,一脸茫然,他立马出声呵斥 “你做什么了?惹国君生气了?” “我……” 王贲刚想解释,嬴政摆摆手笑道 “也罢,小事而已,老将军就别骂他了,想必他也知错了,哪敢还有下次。” 他看着王贲,思索片刻才开口道 “若是你有这个信心能一举攻下燕国,孤便派你一人为大将军,即刻出征燕国,王老将军便先留在咸阳养几日,孤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同你商议。” 王贲听完大喜,还不等国君再言呢,立马做楫谢恩。 “魏国一事,蒙毅,你仅歇息几日便要立即动身,可不许给魏国喘息的机会!” 众人正商议大事呢,屋外忽传来了一阵嘈杂,还不等嬴政开口,李善全便匆匆出门去问。 不出片刻,李善全匆匆赶回 “怎么了?外头谁这么吵闹,难道是月儿不听孤的话,擅自跑出凝心阁了?这还不到两个月呢。” 这会儿嬴政还算和颜悦色,可当李善全嘴里说是郑良求见,他的表情瞬间暗了下来。 “子姌,什么事?” “君上,郑妃娘娘说有一件重要之事要立马禀告君上,若是现在诸位大臣都在,也留下。” “什么事闹得这么严重,她这是要干什么?!” “君上,娘娘还带了个陌生女人来,就在殿外候着。” 嬴政心头一沉,已隐隐察觉到所为何事了。 郑良早就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如今自己不得宠,而那伏越尽得君上恩宠,这叫她如何能忍,何况她还是个假身份,若国君知晓与同床共枕的女人实则是个大骗子,还如何留她!就算能留,这诸大臣也不会同意!今日她便要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当面戳穿伏越的面具! 第303章 真假公主现身 “娘娘,这会儿君上正与诸位大将军商量要事呢,他说有什么事待会儿会来云台殿的,您不能进去啊!” 李善全偷偷看了眼郑良身旁的女人,见她满目哀戚甚是颓丧,这穿着打扮看着像普通农家女,也不知为何要带她来面见圣上,还怎么赶都不走了。 “李公公,这儿便不由您操心了,这会儿您还是去凝心阁把伏越姑娘叫来吧,若是她不来,这场戏没法开始啊!” “这……” 李善全又解释 “这会儿姑娘得了国君旨意,禁足两月,这会儿还没到时候呢。” “公公……” 郑良瞪了他一眼,又言 “您是了解我的,我若不是真有要事,是绝对不会来叨扰,也不会这般没了规矩,定是有要事,若是这事儿耽误了,您恐怕也吃罪不起啊!” 见她咄咄逼人,如同换了个人似的,李善全沉默片刻,招呼身旁的小太监 “去,去把伏越姑娘请来,就说广陵殿有要事。” 小太监匆匆来报,嬴政突然邀她去广陵殿,驻月自然疑惑。 “可有说何事?” “回姑娘的话,实则是郑妃娘娘派奴才来通知的,并非是君上亲传。” “郑良?” 驻月和吕瑶面面相觑,自然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她有说什么吗?” “只说事关紧急,还请姑娘早些过去。” 驻月点点头 “那我先回屋稍作准备。” 进屋后驻月立马唤了赵生来。 “你去云台殿把秋楚给我带来凝心阁,她若不来,打晕她,抬也要给我抬过来!我若是没回来,给我好好看着她,不许她踏出凝心阁半步!” 赵生接了话立马出门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郑妃娘娘唤你去广陵殿是真有大事发生吗?若真有大事,你如今怀着孕,君上也不会让你去啊!” 吕瑶见驻月神色凝重,连忙劝说 “她来者不善,咱们无需与她起争执啊!” “这该来的躲不掉,她能主动出手,我反而觉得更能得心应手了!我能怕她什么?难道在国君面前,她还能杀了我?!” 驻月笑了笑,挽了吕瑶便踏出了凝心阁的门。 嬴政没有想到一向端庄温顺的郑良会如此离谱,要当着诸多大臣的面揭穿驻月的身份。他见郑良不走,便唤她入殿。 只见她不露怯,昂首阔步迎来,身后远远跟着个人,看不清容貌。 “你有什么事?” 嬴政的脸色自然差,这在场的大臣也不知何事,众人都正犯糊涂呢。 “君上,不急,等伏越妹妹来了再说……” 她笑得狡黠,胜券在握,今日就算是玉石俱焚也罢,让一个骗子登上后位,这是郑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今天就算不能要了她伏越的命,也要她腹中孩子性命! 驻月匆匆赶来,见广陵殿里头昏暗,似乎坐了些许人,有两个身影正立在殿中央,走近后发现其中一人是郑良,而她身后低头不语之人,这身影轮廓似的有些熟悉。 驻月心头自然要分析郑良这般叫她来到底所为何事,当自己从她身边经过时,她的眼神都沁着毒辣。 “参见君上……” 驻月唤了声,嬴政点头示意,要李善全为她备座,谁知李善全刚要应声,郑良的声音便已传来 “君上,按大秦律法,若有人犯了欺君之罪,该当如何处置?” 那温柔的郑良声音嘹亮,不断刺激着嬴政的耳膜,嬴政的不耐烦溢于言表 “你到底要说什么?今天你是疯了?!” 郑良冷笑一声,忽指向驻月 “她根本不是伏国的公主,她就是个骗子!她骗了伏国公主的身份,骗了君上您,骗了秦宫上下所有人!君上难道还要留她!!” 一番言语叫嬴政和驻月都一惊,两人互看一眼,这会儿驻月才知晓郑良目的,原来……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查明自己身世了!没想到她的速度如此快,趁着自个儿被禁足这几日,已经偷偷摸摸做了如此多的调查! 驻月还未来得及反驳,谁知嬴政忽拍桌而起,指着郑良大骂 “一派胡言!你是疯了?!敢在孤面前疯言疯语!来人,把郑妃娘娘押下去!” 这会儿已经做了鱼死网破的准备,郑良哪里还会胆怯,只见她开口立马反驳 “君上要我走,我自然会走,可是妾身不忍君上被骗,她一个不知底细身份的人,竟在秦宫享受君上无度的宠爱,这还有道理可言吗?!” 嬴政不向众人解释驻月真实身份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担心大臣不满她的身份和欺骗国君的过往,自己若要立她为后定遭集体反对。二便是驻月自己提议的,不说是为了伏国安危,不想再度挑起两国战争罢了。如今郑良这么一闹,所有的事都瞒不住了! 瞧郑良疾言厉色地指向驻月 “你敢不敢当着国君的面,当着诸位大臣的面坦白你的真实身份?!你敢不敢发誓?用你腹中胎儿发誓!” 此话一出,嬴政气的走下王座,走到郑良面前骂道 “你今日定要送死,是吗?你敢叫月儿用孤的骨血发誓,你,你是疯了……” 两人多年夫妻,这会儿遥遥相望也只剩怨念与恨意,郑良一笑,眼角多了些许泪花。 “君上,你的身边人是个骗子!你难道还要帮她,迷恋她?!” 见驻月不语,她一把拽过身边真的伏越叫嚣道 “她,才是伏国的公主伏越!她胆大妄为,在快要入秦时联合这个女骗子掉包了身份,自己私奔而去,叫这个骗子入了宫!”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驻月细细一瞧,才发现饱经风霜之人,正是真的伏国公主,伏越! “你,你……你怎么会来秦宫?!” 死都不愿踏入这里的伏越,却出现在了秦宫之中! 见她闭口不言,郑良冷笑着 “你告诉大家,你是谁,你该知道的……若是说了假话,死的,不单单是你一人了!” 原分外骄纵的伏越这会儿呆若木鸡,她抬眼看向驻月,见她容光焕发,满目温柔,便知秦宫的生活没有蹉跎她,她比自己更适合在这里。 可……自己的夫君孩子都被郑良抓去了,若是说了假,那自己的孩子定是活不了! 第304章 哑口无言 “她……” 伏越心一横,指向驻月 “她是个骗子!我才是真的公主!!” 伏越看向嬴政,才知晓原来秦王是如此高大有威严之人,近看实在吓人,此刻的伏越心脏狂跳,指向驻月的手颤抖不已 “她是我中途捡来的女人,我叫她替我来秦和亲,她一口便答应了!” “伏越……” 驻月不敢置信 “你,你怎么会和郑妃娘娘走在了一块儿?你……” 这下子郑良终于痛快了!积攒了许久的怨念终于要慢慢释放了! “君上,真的公主如今在这里,亲口指证她是个骗子,您难道还要包庇这个骗子不成!!” 嬴政满目的恨意,恨不得掐死郑良,他冷笑声,问 “你说她是公主便是公主了?你可有证据?!” 这殿内看客哪里敢说话啊,只见一个个伸着脖子见证这场大战呢! “伏越,你告诉她,你为公主的证据!” 伏越这会儿丈夫孩子都在郑良手上,被逼无奈,她也只好认了。只见她擦了擦泪,脱掉了上衣,露出半肩说道 “这是伏国的花,醉蝶,伏国的公主都会在幼年时纹此花在肩头,保孩子平安出落动人,这件事……驻月大抵还不知道。” “这驻月肩上有没有花,君上一定比我们清楚,我们也不便叫她这个骗子脱了衣服让我们验明正身,只要你亲口承认,便足!” 伏越自爆身份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一点好处,如今大抵是被逼无奈入的秦宫,看样子郑良一定在背后做了什么,逼得她如此不管不顾。 既然真相大白了,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嬴政还未来得及寻借口瞒过,谁知驻月笑了笑,大大方方承认了 “没错,我的身份是假的,不过此事跟真的公主伏越无关,你们无需问责她,问责伏国。” 众人一片哗然。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行骗骗到秦宫里头来了,竟然还敢欺瞒国君,按大秦律例,犯欺君之罪的,一律问斩!” “孤早就知道了!何须你在此多言?!” 嬴政怒目而视,更叫众人愕然!连带着郑良也怔住了! “什么?” “孤早就知道了!难道孤身边的女人是不是骗子孤不知道,还用得着你在此明说?!” 嬴政冷笑了声,又走回王座上。 “她名驻月,只是秦国寻常一百姓罢了,昔日遇险得伏国公主相救,她会入秦,也只是为了报答公主的救命之恩罢了,哪里会是什么女骗子,这件事孤早就知晓,你若是今日大费周章就为此事,孤看,你还是就此作罢,回云台殿吧!” 郑良实在不敢相信,堂堂国君竟然不在乎被欺骗,而且还是来自枕边人的欺骗,什么早就知道了,什么不在乎,他伏国的公主敢欺骗秦王,难道都不予追究吗?! “诸位大臣,一个骗子入了宫,成了秦王的宠姬,将我大秦颜面置于何地?!” “骗子?她骗了孤什么?她既没骗到地位,也没骗到权力,难不成……你是说她骗孤的感情?” 嬴政冷笑着 “那孤倒真是自愿的。” 国君的一番话怼的郑良哑口无言,她哪里能想到昔雷厉风行,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国君这会儿还能心甘情愿被骗了?!真是闻所未闻! “她不是公主,却敢假冒和亲公主的身份潜入王宫,难道没有其他目的?!” “目的,什么目的?若是要谋财,她也没谋到财,若是害命,那孤也好好地坐在你跟前,她一个骗子什么都不图,难道就为了图怀上孤的孩子被困秦宫?” 嬴政喝了口茶,漫悠悠地说道 “诸位大臣可能还不知道吧,前些日子有叛军作乱(王睢这个倒霉鬼背锅了),孤昏迷不醒,竟被那贼人盗取了玉玺和虎符,调遣大军妄想霍乱秦宫,那时可是月儿不顾怀有身孕出宫请王贲协助,更是手持长剑挡在孤面前,替孤杀出一条血路啊,这样的人……你说她是为了骗财骗权,好像有些说不过去啊。” 这会儿王贲倒是站起来解释了 “确有其事,当初确实是姑娘夜半策马来我府中告知秦宫急事,我才能及时赶去求蒙恬将军调兵镇压。” “你,你……” 郑良万万没想到这朝堂上竟无大臣替自己说话,这原是运筹帷幄,这会儿怎么全部倒戈她这个女骗子了! “你回伏国,难道不是为了将秦国机密传回去吗?” “你又错了!” 嬴政摇摇头 “月儿根本不是去的伏国,而是赵国!此趟并非游山玩水,而是为了大秦而去,这一点,李相国也知啊!” “对,对!” 李斯连忙起身解释 “当初姑娘主动提议入赵收买郭开,此事老臣就在场,老臣当时还夸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来着。”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打的郑良措手不及,原以为揭穿驻月身份能使国君勃然大怒,就算不生气也不会再宠她这个骗子,没曾想……国君竟如此袒护她! “她一个不明来历之人,如何能服侍君上?!” 郑良还不死心,又质问道 “她既不是公主,那么她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难道君上也不弄清楚,就叫这么一个不明不白的人伺候左右吗?!” “身份?孤是在乎身份的人吗?” 嬴政瞪着郑良,言语冰冷 “子姌,你入秦时仅是乐坊舞姬,孤宠爱你多年更与你有子,可有因身份而看轻过你分毫?你如今在孤面前大谈什么身份?!就算她驻月是草民是贼寇也无所谓!反正孤就是要宠她,孤为君王,难道宠爱哪个女人也不能自己做主吗?!” 这番话语言辞相当犀利,将郑良打了个措手不及,昔日过往已过十余年,谁还会记得她曾经为舞姬的身份,如今却又被提起,更是叫她不堪! 这会儿驻月终于发话了 “君上,诸位大臣,隐瞒身份欺骗大家一事是我驻月的不是,可当初也是伏国公主遇上了难事,再加上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虽知此行有可能掉脑袋,但为报救命之恩便也来了。未曾想……一瞒便是许久……” 第305章 火力全开 “倘若……” 她抬眼看向嬴政,又扫视了一眼在座大臣,欠身行礼道 “要怪,就怪我一人便好,我驻月甘受任何惩罚,还请君上放了伏越。” “你这会儿假惺惺的说这些,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吗?” 郑良火力全开,再度迎上驻月 “你在秦宫一年多之久,与君上朝夕相处难道就没有机会袒露吗?难道不是想隐瞒一辈子?” “好,好……” 嬴政笑的直摇头,又目视郑良 “那么,依郑妃娘娘之见,又该如何处置呢?” “当然是杀了她!欺君乃是死罪!若是她有家人,理应满门抄斩!” 郑良怒指驻月 “法不容情,难道君上不顾大秦秦律了吗?!” 殿内气氛焦灼热闹,郑良尖锐的声音几乎响彻整个大殿,她的咄咄逼人,嬴政的步步解释,依旧没有叫她死心。 “月儿怀着大秦的骨血,要如何处死?” “君上也可待她生子后再做处置!宫里没孩子的娘娘那么多,过继给他人又如何!” “好,好,自姌,孤一向认为你的性格是温厚善良,这会儿看来,你倒是十分噬杀。” 嬴政望向站在大殿之上的妃子,那竟然是自己昔日疼爱过的女人,面目狰狞,杀意尽显,恨不得扑上去立刻掐死驻月。嬴政冷笑着,叹息人心竟如此难测!他又看向在座的大臣问道 “诸位觉得,孤该做如何处置?” 谁知那蒙毅竟第一个起身为驻月求情,他抱拳向嬴政示意,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君上,微臣虽不常出入秦宫,对驻月姑娘的来历品性也谈不上了解,但凭一点,她能为秦深入赵国游说,又在秦宫遇突变时不顾自身安危护驾,单凭这两点,微臣想……世间女子除她一人外,大抵再无第二。若是姑娘欺瞒君上有罪,但此罪与两次立功相比,早可相抵了。” 驻月默默地站在一旁,她也没想到蒙毅能帮自己说话,那个冷脸的将军到底是有副热心肠。 蒙毅抱拳再度示意道 “若说姑娘居心不良,欲行刺,那更不可能了。君上与姑娘朝夕相处的日子何其多,难道会有不能下手的机会吗?” “君上……” 那王贲也立马起身求情 “末将与驻月姑娘相识已久,只知姑娘性子活泼不拘,在君上身边的这一年多来,给君上,给秦宫带来了很多快乐,更是帮了大秦些许。微臣记得……姑娘这会儿有孕在身,那岂不是当日宫变骑马出宫时,正是有孕在身吗?这样的女子,不顾自己却顾君上,又怎会别有居心呢。” 这些话落在郑良耳中分外刺眼,实在令她忍俊不禁。 “你们都疯了?都疯了是吧?!拿我大秦律例为玩笑吗?!我大秦律例自开创以来,这违背秦律之人从无一人可豁免!连商鞅本人都死于自己所定的律法之下,她驻月凭什么可逃?凭什么?!” 郑良怒指驻月,恶狠狠地叫嚣着 “就凭她是君上您所宠爱的女人,你便要放过她吗?!” “是!是!就凭她是孤最爱的女人!难道不可吗?!她是杀人放火了吗?是谋朝篡位了吗?她留在孤身边的这些时日以来有做过任何错事吗?!她屡屡立功未求一丝赏赐,但凭这一点,孤就是要赦免她,就是要包容她!有何不可吗?!!” 嬴政声音洪亮,字字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在深深捶打着郑良的心,她觉不可思议,更觉荒唐可笑!那个严以律己的秦王,那个不留情面的秦王,自己所崇拜的夫君,在此刻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包庇一个骗子!还是那么理直气壮! “君上,你疯了?” 郑良摇着头,泪如雨下 “你为了这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要违抗大秦律例吗?” “孤看你才是疯了!你如今这般咄咄相逼不就是想让月儿死吗?你处心积虑地把真公主寻来,不就是为了叫孤,叫月儿难堪吗?可惜……郑良……你还是不了解孤,孤若是在意的人,又岂会问她出身如何?难道你忘了吗?孤可是从来没有在乎过你的出身如何啊,你为何……要作茧自缚?!” 驻月望着近在身侧的郑良,昔日温柔内敛的女人,如花儿般脆弱美丽的女子,在此刻像是历经了一场狂风骤雨,将其摧残的体无完肤,她笑着,笑得越发大声,好像下一秒便要休克过去般的癫狂。 “君上……我恨你的无情,恨你的薄情寡性,恨你的……深情只肯给她一人……” 她满目哀戚,泪流不止 “即便她做了这样的错事,您竟可说是心甘情愿被欺骗的,若是换作他人,那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嬴政望向郑良,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个姑娘,害羞的,温柔的,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当自己的手抚过她的脸颊时,她总是微微低头,羞得满脸通红,可如今……怎么就成了一个言语失格,形如疯妇的女人。 “子姌……” 嬴政叹道 “打从一开始,孤就告诉过你的,孤以为你能明白。岂料……你至今都没想通……” 站在郑良一旁的伏越,怎么说也是伏国的公主,大场面也是见识过的,这会儿见局势都往驻月那儿一边倒,满堂座客都在为她求情,她的眼神忽一犀利,指向郑良大喊道 “都是她!是她绑架了我的夫君孩子,让我来对簿公堂,指认驻月是个骗子的!!” 郑良恍惚间看向身边的伏越,摇着头还要狡辩 “你,你胡说什么?要不是我把你带来,你公主的身份不就要落入这个女骗子手中了?!” “胡说!” 伏越看向国君,指着郑良解释道 “君上,我确实是伏国的公主,我本名伏越。而那边那个叫驻月的女人,确实是替我和亲入秦之人,可是,她不是自愿入秦的,是被我逼来的。我不愿入秦的原因是我有了心爱的男人,也怀了那人的孩子,可我的父王根本不听我解释,急着把我送来秦国,若不是中途遇上驻月,我可能已经死在秦国了!” 第306章 扭转局势 “你说什么?” 嬴政还以为听错了,伏越的这番话令所有人一片哗然(众人:今天的瓜管饱) 这会儿伏越也是豁出去了。 “你,你说你们伏国敢把一个有孕在身的女人送到秦国来?” 嬴政忽笑了声,倒也不像是生气,更觉得大千世界,这么莫名其妙的事竟然让自己遇上了,一时间这如同笑话似的言语,不知是该生气的好,还是该笑好。 “你们小小伏国,胆子倒是很大,敢千里给腹中孩子寻个爹?” “还请君上恕罪……” 伏越跪倒在地,又不慌不忙地解释着 “当初我是不愿来的,我有婚约,也有了那人的孩子,我求了父王千百次,可他仍一意孤行地送我来了。为了活命,我只能寻个替身。君上……若是您要怪罪,且怪罪我一人便好,放了驻月,放了我的夫君孩儿,放了,放了伏国……所有的罪责,都叫我一人承担便好。” 见伏越揽罪,驻月也连忙跪下 “君上,此事若不是我出于自愿,伏越也逼不了我,老实说我一开始入秦,只是想得几件宝物立马抽身的,谁知与君上相处的日子越来越多,便也越来越不舍,从而变成了如今局面,若是要怪,就怪我一人吧!放了伏越……她抛弃了伏国的所有,如今也不是公主了,实在不该再受罚了。” 见驻月跪着,嬴政立马抬手示意她起来 “你们都先起来,孤还未开口下定论,你们怎么就开始互相揽责起来。” 他又示意李善全去给驻月搬了把座几来。 这乱糟糟的场面,闹了个惊天动地。嬴政这会儿扶额正头疼呢,见众人都等着要一个说法,他思虑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月儿不是伏国公主这件事,孤早就知晓了,只是一直瞒着诸位罢了,她虽不是公主,可也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秦宫内无身份地位的女人也不只她一个,所以……孤仍想留下她,诸位,怎么看?若有异议现在就提出来,到以后再来参一本,那孤可是不依了!” 国君话里话外都在偏袒驻月,这谁还敢有异议,这不是自个儿找死么,再说驻月的存在根本无足轻重,为君王者,定是有诸多女人的,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反正碍不着自个儿什么事,在坐的大臣哪里会反对呢。况且……驻月有功是众所周知之事,有无人傻到跟国君站在对立面啊! 见堂下鸦雀无声,嬴政才点点头说道 “好,既然诸位无异,这便散了吧。” 这嬴政刚要起身,李斯却突然站了起来,两人对视,嬴政还以为他也要参驻月一本呢,谁知李斯开口道 “君上,驻月姑娘不是公主一事暂且可雨过天晴,可,伏国竟敢如此欺瞒国君,把我们浩浩大秦当无知戏耍,这一点实在可恶!他们弹丸之地,竟敢派一个有孕的公主来和亲,实在是有辱大秦国威啊!君上,这一点,您可得好好思量,若是当作无事发生,恐他国轻看啊!” 嬴政捋了把胡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相国大人此话确实有道理,这伏国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还真是闻所未闻!” 他的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伏越公主,见她衣衫褴褛,已为村妇模样,也知抛了公主身份令她受了不少生活的苦楚,他又移开视线看了看驻月,看她眼神便知要替伏越求情,只见她摇摇头,嘴唇蠕了几下,嬴政看懂了,她在说“不要……” “此事……孤会再与相国大人做商议的。她毕竟是伏国公主,伏国虽不义,大秦可不会不仁,来人……把伏越公主带下去,好生照顾着。” “君上,我的孩子夫君还在娘娘手中,若见不到我的亲人平安,我也不能平安度日的呀!” 伏越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还请君上大仁大义,放了我的孩子和夫君吧!我已弃国,如今所有的,也只有他们了!” 驻月不忍,起身将她扶起 “君上,既然郑妃娘娘绑了她的孩子夫君为要挟,如今就该早早放了才是!” “是,月儿说的是……” 嬴政看向麻木的郑良。 “子姌,别一错再错,孤的忍耐可是有限的!” 一场以为可以大获全胜的局,如今却叫自己输了个一败涂地,郑良神思恍惚,摇摇晃晃地看向大殿众人,见他们神色复杂,看自己好像在看个怪胎似的。忽又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 自己以为运筹帷幄,殊不知国君根本不在意这些!真是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就在这场闹剧要落下帷幕时,驻月却开始了新得计划 “君上,诸位!今日我驻月身份为假一事既获大家的谅解,那么我也有几事不明,想当着大家的面,问问咱们的郑妃娘娘……” 驻月的眼神开始变得犀利,她走近郑良,见她眼神已露怯,自要乘胜追击! “不知郑妃娘娘,可知我手中为何物?” 那是一片金光闪闪的金銮翅蝶。 这会儿郑良正输了个一败涂地,神思恍惚之时,哪里还有心情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见她粗略瞟了眼,冷笑道 “什么东西?本宫岂会认得。” “娘娘糊涂了,怎不认得这出自云台殿的东西了?” 驻月笑了笑 “又将金銮翅蝶在众人面前过了遍,开始娓娓道来。” “昔日我携国君任务入赵,此事机密,知道的人并不多,可不知为何在中途遇敌,险遭危难。” 驻月看向坐着的李信 “此事李将军便是保驾护航之人,他定还记得。” 李信点点头,起身言道 “确有其事,这些来路不明的人下手凶残,刀刀冲着性命而来,我与姑娘险遭不测,好在所带士兵皆为精英,才有幸躲过,为此……还让姑娘腹部受了刀伤,差点丧命。” 驻月点点头,看向郑良 “这些人在临死前说,他们受一个叫蒋里之人委托,在此埋伏,说若是取了我驻月的命,便有赏金千两。” 第307章 搜查云台殿 提起蒋里这个名字,郑良眼球一颤,便知大事不好! 驻月这会儿气定神闲,娓娓道来,她无视了郑良的恐惧,慢慢叙述着 “奇怪的是,这个叫蒋里的人,竟然是秦宫侍卫,我与他素不相识,竟叫他痛下杀手,实在匪夷所思。可更令我没想到的是,那个蒋里竟知行刺失败后便服毒自尽了,还连带着一家老小,一夕之间统统毙命!” 驻月又从袖口取出一方帕子,将里头包着的东西递到众人面前 “这是蒋里尸身上的一小截指骨,还有他孩子的一截肋骨,如今都已焦黑。” 众人一片哗然。 “不管是蒋里的尸骨还是他孩子的尸骨,都呈焦黑状,若是尸骨到这般焦黑定是酥脆感了,可这两根骨头却没有这样,不仅如此,上头还染了层淡淡的金粉。” 驻月看向郑良,捕捉着她心虚的视线 “听说,楚国有一剂特有的毒药,若是人服下死后,便可叫骨骼呈现此状,娘娘……我记得,你便是来自楚国。” 郑良这会儿心头打颤,可仍是强装镇定,笑着回应道 “我来自楚国,便跟此事有关吗?蒋里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娘娘虽忘了,可我手中这枚金銮翅蝶,大抵还忘不了自个儿是从哪来的。” 驻月笑着说 “这枚东西,可是我从蒋里的尸首上得来的,这是残片,有一对翅膀,我们何不去云台殿瞧瞧,娘娘的屋里头,有没有这样的东西,这样……少了片翅膀的匣盒!” “你……” 郑良明显一慌,可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拒绝,只能厉声喝道 “你想搜查我的云台殿?!你以为那是飞羽宫吗?可以随意搜查?” “并不是搜查,只是寻证据罢了,我也想知道,娘娘的云台殿,究竟有没有千夜……这样的毒呢?” 驻月缓缓走近,注视着郑良,又浅笑着问道 “难道娘娘……就是楚国懂巫术的蛊女吗?据说……蛊女只传女不传男,并且一代只传一人,如今娘娘来了秦国,那楚国……似乎很久没有出现过会用千夜养蛊的蛊女了……”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驻月又回头看向嬴政,见嬴政抬抬手言道 “王贲,率一众士兵去云台殿,给孤去找一找,到底有没有缺失金銮翅蝶的匣盒!” “君上!君上!” 这会儿郑良慌了,连忙跪下辩解道 “妾身未做错事,为何要搜查云台殿?!只凭她的只言片语便要如此吗?君上偏爱他妾身无可奈何,为何要这般糟践妾身?!” 嬴政神色阴沉,淡淡地回应道 “你若心中无鬼,这也是还你一个清白,怎么?难道云台殿有什么不能叫孤看的东西吗?” 他一挥手,王贲便起身接令。 本还想趁假身份扳倒驻月,没想到被她倒打一耙,完全掌握局势,这会儿郑良如临大敌,知晓不妙,只能暗自祈祷,那云台殿的奴才们都机灵些才是!! 王贲带了一队兵马往云台殿赶去,中途恰好碰上了赵生跟秋楚拉拉扯扯。 秋楚虽无主见,可脾气甚是执拗,尽管赵生跟她说是驻月要带她回凝心阁的,她仍是不去,两人一路上扯来扯去,赵生恨不得一棍子把她敲晕了拖回去! 王贲见这两人纠缠,还以为是宫里胆大包天的太监调戏婢女,上去就是给赵生的屁股一脚,给他踢翻在地。 “哎哟 ……” 只听他一声惨叫,王贲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姑娘可有事?是不是这厮图谋不轨?” 王贲将军的声音? 秋楚一抬头,两人刚好对视上。 “哟,你是……” 这会儿王贲突然记忆力猛增,对许久未见的秋楚竟然记得了 “我记得你是秋楚,对吧?” 王贲笑得热烈,却叫秋楚眼眶一热 “将军……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前些日子实在太忙了,一时半会儿给忘了,这不……我又想起来了,前些时候叫姑娘转送的玉梳可有收到?还真是对不住姑娘了,公务缠身,实在脱不开身,便错过了姑娘生辰。还请姑娘莫怪……” 这些话是秋楚一直以来想听见的,以为再无可能了,可这会儿偏偏又遇上了,惹得她泪眼涟涟,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的好。 “姑娘哭什么?若是这厮欺负你,我替你出气!” “不,不是……” 秋楚擦着眼泪,笑着摇摇头 “我是太高兴了,没想到突然会见到将军。” 她不敢看王贲,视线闪躲,又发现曾经送他的那枚同心结,这会儿又挂在了他的佩剑上。 “这……” “这是姑娘送的,我觉得好看,便系着了,前段时间舞剑时不小心弄坏了,便叫府里的丫头重新补了补,这会儿又可以带了。”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误会!是源源不断的误会,叫自己离她越来越远,到了此刻深陷泥沼的地步! 还能回到她身边去吗?她还会欢迎自己吗? 这会儿秋楚满脑子都是驻月,对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深感羞耻,却又没有勇气向前。 见王贲领兵匆匆往云台殿的方向走去,秋楚知晓郑良遇上了麻烦。 王贲做事那是相当干脆利落,领兵冲入云台殿,不给里头侍女多问一句的时间,便下令云台殿里任何人都不许动,动一下便是人头落地! 那士兵带刀入殿,搜查每一处角落,连郑良的寝宫也未放过,众人一顿翻腾,竟真的在云台殿一处摆放杂物的屋内搜到了那张缺了片金箔的屏风,原来云台殿的奴才以为那片金銮翅蝶是不知何时掉了,想着先收起来,待空了再去补上。没成想是被那留了一手的蒋里薅了去,这会儿成了有力的证据,叫郑良根本无法狡辩了!! 那张屏风被搬入大殿,驻月将残片嵌在了缺失的金翅上,不差一丝一毫,嵌的稳稳当当。 “你还要做何解释?” 嬴政杀气腾腾。 郑良看的心惊肉跳,可依旧咬着牙不肯松口。 “只凭这个,便说是我派的刺客?君上未免太武断了些吧?我若是说那蒋里手脚不干净,偷了我宫中的东西也未可知啊!” 第308章 逆风翻盘 嬴政布满杀意的眼睛望向郑良,见她如此狼狈地狡辩着 “就这么一样东西,你,还要来冤枉我?” “君上,还有一样物品。” 王贲唤了士兵上殿,只见那人手中捧着一座小巧精致的青铜制瓶子,上头描着千奇百怪的纹样,驻月瞟了眼,便觉上头的纹样令人十分不适,总像是某种祭祀感。 直到这东西被呈到嬴政面前,郑良才彻底慌了。 嬴政看着郑良不动声色,又见李善全缓缓把那瓶子呈上,这东西放在了嬴政的桌案前,他左看右看,也觉得奇怪。 “你可能解释下,这是盛放什么东西的瓶子?” 嬴政抬眼质问。 “是……是……” 郑良眼神闪烁,做贼心虚,根本不敢正面回应。 这会儿嬴政是怒气不减,见她这副样子便知其心里有鬼,他的眼睛望向郑良已是满目恨意,也未多想,抬手便想打开盖子 “孤倒是要看看,你这云台殿到底能搜罗出什么好东西!!” 驻月见嬴政缓缓抬手要揭开青铜瓶的盖子,又见郑良面如土色,忽想到里头可能是剧毒千夜,只瞧他的手慢慢落在盖子上,正欲掀开…… “君上小心!” 谁知郑良和驻月竟不约而同喊出声来阻止! 这刹那间驻月忘了自己还怀着孩子,在众人还未做反应之时,她一步跨到嬴政面前 “小心有毒!” “什么?!” 嬴政的手刚掀开盖子,就见里头有一抹灰蓝色的烟雾飘出,还不等他再问,驻月便挡在了他面前,那蓝色的烟雾不偏不倚,恰好飘进了驻月的鼻间! 事发突然,驻月还来不及做反应,那烟雾就像有生命似的,一下子全钻进了驻月的鼻中,这还不等她再开口,便觉眼前突一片漆黑,再眨眼,又无恙,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胸闷气短。 “月儿,你可有事?!” 嬴政一把将她护在怀中,立马盖上了瓶盖。 “郑良,你说,这里头到底是什么?!” 郑良看着心爱的男人抱着令她憎恨的女人,满目的爱意与关怀,生怕她磕了碰了,心高气傲的郑良在这一刹那,似乎卸掉了所有的挣扎与坚强,她笑着,流着泪,不断叹气又摇头,颤抖着抬起手臂,指着驻月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千夜,是来自楚国的巨毒,我原是想用它来毒死你的。可惜……你命大……我,也犹豫不决,就这样错过了机会……便有了如今的局面……” “你放肆!放肆!!” 嬴政吼的声嘶力竭 “你在秦宫十余年,难道都揣着这么个毒物害人吗?你说,你害了多少人?!你说!!” “哈哈——” 郑良笑着看向嬴政。 “害了多少人?我想想……从前的庄美人,陈美人,来自异域的塔纳公主……太多了,太多了……” 她抹着泪,笑得直不起腰,与疯了无异 “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这些女人得了宠爱还要恃宠而骄,在我面前炫耀。君上……她们若是不在我面前炫耀您是如何宠爱她们的,我何至于下次狠手?!我,原是楚国派来的细作,赌上了自己的人生入秦的,期待着有朝一日还能回楚国。可我……呆在君上身边的日子越久,我便越下不了手,尽管楚国多次派细作来叫我回报消息,可出于爱您,我一次也没与他们通信过!十五年了,我来秦十五年了!我抛弃了楚国,斩断了所有的后路,就是为了留在您的身边,渴求着您能多看我一眼,多爱我一些,可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女人一来便得了您所有的宠爱!这将我置于何地?!” “一派胡言!到这会儿你还要狡辩,还要将过错安在他人头上,你真是没救了!枉孤瞎了眼,竟花了十五年才看清枕边人的真面目!!” 嬴政与郑良的声音在大殿内响着,可驻月却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模糊,只觉有些头晕目眩。 “来人,将这个毒妇给孤拉下去,就地问斩!!以此祭奠那些被她残害过的亡灵!” “君上,你要杀我?” 郑良流着泪,似乎还在期待眼前的夫君能稍稍泄露些许爱意,抱着几分不舍。可嬴政大手一挥 “你们没听见吗?!将郑妃娘娘给孤拉下去,就地问斩!!” “君上……” 驻月唤了声,忽脚下一软,栽在了嬴政怀中。 “月儿,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大殿内一团乱,见要问斩妃子,李斯又站起来求情 “君上,就算郑妃娘娘做了些许错事,可她是长公子的母亲,这样……这样做是否不妥?如今公子还年幼,若是如此,怕给公子蒙上阴影啊!” “扶苏有这样的生母也只有被教坏的可能!她不配做扶苏的母亲!” 众人正欲再言,谁知外头忽传来一声哀嚎,随后便瞧见扶苏疾步走来,这刚入殿,便跪倒在地。 “求父王不要杀我的母妃,求父王不要杀我的母妃啊!母妃纵然做了错事,可伺候父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求父王不要杀她……” 扶苏磕头磕得砰砰直响,郑良心疼孩子,一把扶过,两人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父王,不要杀我的母亲啊,那可是孩儿的母亲啊!!” 嬴政气的指着扶苏叫骂道 “谁把公子放进来的,赶紧把他带下去!” 两个侍卫上前拉扯,可扶苏不依,抱着郑良不肯放 “父王若要杀母妃,那便连儿也一块杀了吧!” “你敢说这种话?!” 嬴政一挑眉,再次被点燃了怒火 “你的母亲杀了那么多人,蛇蝎心肠,这秦宫留不下这样的人!” 几人正拉扯不休,楚潇潇竟然也来了,二话不说跪下就是求情。 “君上,求你饶了姐姐这一回吧!姐姐是因为太爱您了才做了诸多的错事啊!她虽有错了,可对君上的爱不假,请君上饶了她这一回吧,姐姐,她一定知错了!” 这楚潇潇,扶苏,郑良三人抱在一块儿哭作一团,两人豁出命的求情,郑良泪眼决堤,知晓这次是逃不过一死了! 第309章 不可饶恕 驻月这会儿神思恍惚,可看到扶苏哭的伤心,哭的绝望,他抱着生母不肯放,宁愿陪着郑良一块死,她下意识抚摸着腹部,想到了腹中的孩儿。 “君上……” 她犹豫片刻,才缓缓开口 “可将郑良禁足,至于如何处置,可再做商议,如今公子也在,您也实在不能当着孩子的面杀母,我恐……父子反目啊。” 嬴政看向扶苏,见寻常温顺恭敬的孩子这会儿倒是满目刚毅,毅然决然地要同郑良一块儿死,这会儿哪里能叫嬴政佩服,只觉他反骨。 可驻月说的话却有道理,要不要杀郑良一事确实要细细考量。 他抬手又言 “将郑妃娘娘带回云台殿,不准她踏出云台殿一步,你们都给孤好好看牢了她!若出了任何差池,孤唯你们是问!” 几个得令的士兵抱拳示意,才将郑良架了出去。 “至于伏国的公主……” 嬴政看了伏越一眼,身旁的驻月正想说话,谁知眼前一黑,忽就倒在了他的怀中。 “月儿,月儿!” 嬴政见状急忙呼喊。 “快传御医!快传御医!!” 郑良就在殿内冷静看着,她方才亲眼看到驻月吸入了千夜的毒气,只见她不动声色地冷笑了声,随后便被带出了章台宫! 驻月回凝心阁是由嬴政抱回来的,呆在凝心阁内的人见驻月这般架势,立马吓了个手忙脚乱。 “快,叫御医快点!月儿不知怎么昏过去了!” 众人围在床前,就见驻月脸色不好,似非常痛苦。 “月儿,你快醒醒……” 嬴政握着驻月的双手,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觉得是因郑良闹得这一场缘故,叫她筋疲力尽。 御医浩浩荡荡地来了凝心阁,众人一通把脉观察,又是一顿交头接耳,直至其中一个御医开了口 “回君上的话,看样子姑娘只是太疲惫而已,如今姑娘身孕还不到三月,身子定是虚弱的,今日这般,大抵是受了些许刺激造成,让姑娘多多休息,醒后再服些汤药,这几日好生养着,便会无碍的。” “那腹中的孩子呢?” 嬴政又问 “孩子无碍,只是姑娘虚弱,这脉象有些不稳罢了。” 直到御医这样说了,他才安心些许。 “你们都出去,孤来陪着便好。” 方才广陵殿的风波已席卷而过,这会儿的凝心阁又是岁月静好的模样,前几日还未绽放的梨花,这会儿探入屋内,随着阵阵清风,那些花瓣如同雪似的,洋洋洒洒飘落着,有温柔的阳光投入屋内,时间在这间屋子内变得缓慢,事物皆是静静的美好。 嬴政就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驻月的睡颜,这样的睡脸不是第一次看了,可看了一遍又一遍,仍是看不够。 他的手缓缓抚过驻月的额头,又轻轻替她抚平了皱眉。想起了昔日她持剑护在自己面前,说要杀出一条血路名留青史的话,不禁笑了笑。 “就算名留史书,孤也不会让你的名字沾染上任何血迹,若留此名,定是叫你获无上恩宠,令后世之人羡慕钦佩不已。” 好在太阳还未西沉时,驻月便醒了。 睁眼看到眼前人在一片霞光之下,远处的夕阳落在了屋中,撒在了嬴政的身上。 一切如同梦幻,以至于沉睡的驻月以为来秦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境,而眼前的嬴政,可能只是自己脑中的一段幻想罢了。 她笑着,抬手抚过他的脸颊,触碰到了温暖。 “你醒了……” 嬴政小憩了片刻,见驻月醒来,喜出望外 “月儿,你可觉得哪里不适?若有不适定要告诉孤,不可隐瞒。” 驻月摇摇头,有些疲倦 “我只是有些累罢了,总感觉今天经历了好多事,像是陷入波涛汹涌的海面似的,这会儿心才逐渐静下来。 “你真是吓到孤了,你方在殿上突然昏了过去,孤还以为你受了什么刺激。” 两人笑着,驻月忽一惊,赶紧抚上了小腹 “我的孩子……” “孩子很好,你不用担心,方才御医来瞧过了,只说你是有些累罢了,这几日都要好好歇息才是。” 到了晚膳时,嬴政也不让她下床,只命人将晚膳端到屋子里来。 “孤来喂你。” 嬴政端了一碗粥,驻月又连忙拒绝 “您是国君,这样……是不是有失体统?” “孤待自己喜欢的女人好,这有什么不可?何人敢胡言乱语?” 嬴政笑着,吹了吹粥递到驻月面前。 “孤就是要喂你,就是要宠爱你,有何不可?” 两人历经了方才一场事,关系似乎又更加紧密了几分。 “你真的无事吗?方才在广陵殿突然昏了,真的……不碍事?” 驻月轻轻摇了摇头,浅笑着 “不碍事的……” 两人历经郑良这一大事件后,倚在床头无不感慨,人心变幻莫测,连嬴政也未想到,那温柔的郑良,竟是如此恶毒之人,直到这会儿嬴政也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她是开始如此,还是日后转变。 “君上要怎么处置郑良呢?” “杀了她……” 嬴政目露凶光 “她杀了那么多人,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如此毒妇岂可再活!” “可方才公子这般维护生母,实在叫人……感慨不已。” 她原是不必经历这些的,只要她一直伪装,佯装温柔宽和,嬴政是绝对不会亏待她的,可人心膨胀,想要的越多,便越不可收拾,如今才到了这般地步,实在……叫人惋惜。 “扶苏一事孤有考虑,孤会告诉他,倘若他还想做孤的孩儿,就不要再为那毒妇求情!若不想,那孤……也不会手下留情!” “君上……” 驻月开了口 “将她囚于云台殿吧,叫她终身不得踏出云台殿的宫门,去赎罪,去忏悔。” 求情,并不是为了郑良,而是为了那可怜的扶苏罢了,扶苏是个好孩子,驻月明白,方才大殿上护母的场景叫驻月震撼不已,如今自己腹中也有孩儿,怎能叫其他孩儿失了母亲。 不想原谅郑良,可,也不想要扶苏失了母亲,就这样永世不再见便好。 第310章 善后 “你这是在替她求情?” 嬴政只觉不可思议 “她害你多次,想必那次春遥殿遇袭,也是她派来的人,你怎么还会替她求情呢?” “我不是替她求情,我只是……想到了扶苏……” 驻月抚摸着小腹说道 “我从来也没得到过母爱,母爱的缺失一直是我心头的遗憾。如今我也是要做娘的人了,更加能体会到母子之间的羁绊与深意。即便郑良做了诸多错事,可在扶苏眼中,她仍是最和蔼可亲的娘亲。方才您也瞧见了,扶苏说我们若是处死郑良,他便随她母亲一块儿去了。这……这样的惨剧实在不是我所想看到的,我不想原谅郑良,可也不想她死。更不想您和扶苏因为这件事伤了父子间的情分。” 嬴政听着她娓娓道来,知晓她的不忍心实在难能可贵。 “若是君上觉得可,就叫郑良在云台殿了却残生,又何尝不是一种惩罚呢?” 有时候……活着比死更可怕,郑良那么在乎嬴政,不惜杀了那么多人也要留下嬴政,这会儿叫她与心爱之人永世不再相见,又何尝不是一种惩罚呢。 “好……” 嬴政点点头。 “依你,云台殿以后便是她的冷宫,孤不叫她出云台殿半步,这已是最大的让步。倘若她敢擅自出殿半步,孤定要杀了她!” “还有……” 驻月拉过嬴政的手再度开口 “关于伏越欺君一事,可否请君上饶恕她呢?不要杀了她,也放她的丈夫孩子回去。” “我就知道你想说这些……” 嬴政搂着驻月安慰道 “你放心吧,我不会杀她,虽然伏国此事做的实在离谱且可恶,但若不是这胆大妄为的公主病急乱投医,将你误送入秦宫,孤又怎么可能遇到你呢?这么一想,孤倒是万般庆幸她的大胆。你放心吧……孤已经命王贲去救人了,待他们一家团聚,便送他们出宫。” “君上……” 驻月瞧嬴政心情不错,又大着胆子询问道 “可否派兵将他们送回伏国呢?” “什么?” 嬴政不解。 “伏越如今留在秦国边境,是因为无处可去,她害怕回伏国事情暴露被处死,无奈之下的选择罢了。人怎么可能对生养自己的家乡没有眷恋呢。再说……这一年多的时间,我瞧伏越生活的实在是辛苦,她同她的夫君是真爱,抛弃所有荣华富贵都要在一起的决心叫我震撼不已。我想……若是伏越愿意,我想让君上亲自书信一封给伏王,叫他们接受伏越与她的夫君,在伏国也要好好待他们,不可刻薄分毫。至于秦与伏国,这笔恩怨就这么一笔勾销,秦也不会侵犯伏国,不知……可行吗?” “你是说,伏国做了这么无礼的错事,孤还要亲笔书信替他们的公主求情,还要保证不侵犯伏国领土?” 嬴政一挑眉,假装生气地说 “哪有这么好的事,单凭伏王敢把有婚约的公主送到秦国来,已是失仪至极,怎能饶恕!” “难道君上要派兵攻打?” 驻月直起身子,见嬴政点点头 “小小伏国,顷刻便能覆灭,想必用不了多少兵力。” “不可……” 驻月连忙阻止,谁知太过着急,这一口气提不上来,呛的直咳嗽,嬴政瞧她这般连忙安抚 “瞧你……孤只是玩笑罢了,你怎当真了?伏国那偏远的领土,要了有什么用呢,还要大费周章得派兵过去,这粮草也是一大笔开支啊!” 嬴政抚着她的后背急忙安慰 “只不过写封信罢了,孤待会儿就去写,如何?写完还叫你过目,若是哪里不好,你改就是……” 这会儿吕瑶端了药进来。 “姑娘,该喝药了……” 嬴政一伸手 “来,孤来喂你。” “君上……” 驻月连忙阻止 “今天您也累了一天了,该去歇息了才是,方才还说要替我写信呢,如今不是得空了?” 嬴政瞧她笑得温和,气色也比方才好了许久,才安心点头离开。 “伏越呢?可在咱们凝心阁?” “你是说那个伏国的公主?她在呢,这会儿在偏殿休息,她的夫君孩子还未寻回,也没心情到处走走瞧瞧的。” “你把她叫进来,我有话同她说。” 伏越很快便来了,这会儿她哪里可能有笑容,整个人颓丧,眉梢眼角都挂着哀愁。 “你不要担心,王贲领兵去救,定会救回来的,如今郑良大势已去,再以你的夫君孩子为要挟已没了意义,她若是死咬不松口,也只是叫秦王更恨她罢了。” “你在宫中这一年多来,都跟那样彪悍的妃嫔相处吗?我是真没想到她竟能派诸多刺客寻到我的住所,还拔刀与赵前拼命,那可是刀刀毙命啊!!” 驻月笑了笑 “若不是她知晓了我的身份为假这件事,叫她急不可耐地到国君面前妄想邀功,我还真不能这么快戳破她的真面目呢,她真是……自以为运筹帷幄,国君会因我身份为假一事而生气,谁知……国君早就知道此事了。” “秦王真的早就知道了?” 伏越觉得不可思议,堂堂大秦君王,心甘情愿被玩弄于股掌吗? “他真的没生气?” 驻月摇摇头 “他见我的第一眼时,便知道我是假的了,若是那时我们便能坦诚相待,或许也不用纠结如此之久了。” 伏越坐在床前直叹 “人人都说秦王威严,不近人情,手段凶残嗜杀。可方才在大殿之上,见他处处维护你,即便那个妃子咄咄相逼,他也力排众议将你留在身边。这样的男人,哪里会是狠辣无情之人呢。我瞧……他的感情倒是颇为丰富呢。” 她笑着望向驻月 “没想到我误打误撞,把国君的挚爱送到了他的身边。如今你又有了他的孩子,他怎么还可能在乎什么身份不身份呢。” “伏越……” 驻月拉过她的手,问道 “我想送你回伏国,不叫你这般漂泊无依,远离故土,你可愿意?” “何意?” 伏越似本能般吓了一跳,赶忙收回手 “我若是回去,必定是死路一条的。” 第311章 安抚 “我若是要送你回去,怎可能叫你送命呢。” 驻月握着她的手解释道 “方才国君已经答应我了,他会亲笔书信一封,叫秦国将领携军送你回伏国,要你的父王不因此事责怪你,也要他接受你与赵前两人,更要接受你们所生的孩子。你回去,还是伏国的公主,国君要伏王保证,永远不会因为此事亏待你们,若做不到,秦便会携百万大军踏平伏国!” 她又问道 “伏越,你可还想回去?你若是不愿……也可以留在咸阳,一切,皆由你决定。” “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只见伏越泪眼涟涟,笑着问道 “若不是我,你根本不用入宫,也不用过得这般水深火热,为什么临到最后,还要帮我呢?” 驻月笑着望向窗外的梨花,感叹时光正好。 “我想,这一切都是必然,即便我没有遇上你,我仍要来到秦宫,仍要见到他,这一切都躲不过,命中早已注定了。” 当郑良回到云台殿时,这里已是一座冷宫,繁华散去,从前站在门口欢迎的侍从也都消散不见,形单影只的她一人缓着步子踏入了这座要囚禁她一生的冷宫。 明明是阳春三月,却觉脚底莫名生出一股寒意,只叫她浑身直颤。 被春色所点缀的庭院,原是与嬴政琴瑟和鸣的过往,而此时,该走的人都走了,该消失的爱也寻不到踪迹了,就连从前过往的美好,到这会儿也都成了更加痛苦的回忆。 “娘娘……” 郑嬷嬷还在,她见主子一人回来了,站在庭院中失魂落魄,连忙上前搀扶。 “娘娘,云台殿除了奴才,其他人都被遣散了,从前服侍过您的近身侍女据说都被带走杖毙了,娘娘……以后只有老奴陪您了。” “没想到……国君竟然能这般狠心,要将我永世囚于这座牢笼之中!” 郑良不想再流泪了,她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笑道 “云台殿,曾是我的骄傲,这是君上特地为我建造的宫殿,他曾与我在这里相伴了多少个春夏秋冬呢?我也是……在这里怀上的扶苏。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的君上知道我有孩子后是多么的欣喜,他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会永远都对我好,永远都不叫我觉得寂寞……这些话犹如昨日,怎么,怎么这会儿却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擦了擦面颊滑落的眼泪 “终是只有我一人当真了,我以为你会永远待我好,我们的感情永远是他人不可比拟的,结果到最后……全都是我一个人的梦罢了。” 她摇摇晃晃地走入厅内,一下子跪倒在地。 “都说君王无情,这会儿,我倒是明白了。不爱就是不爱,我根本没有一点办法……” 只见她伏在地上,泪如决堤,又是哭,不一会儿又哈哈大笑 “驻月,驻月,你叫驻月?你以为你已经大获全胜了吗?驻月……千夜的毒根本无药可医,你就等着从内脏开始慢慢腐烂,看着自己如花的容颜慢慢枯萎,成为一团腐肉吧!!我要叫嬴政看看,他深爱的女子临死时是如何的惨状!这便是我的报复,我的不甘!都是你们逼我的!都是你们逼我的!!” “娘娘……” 郑嬷嬷见主子似乎疯了,赶忙扶她坐下。 “娘娘,方才王贲带兵来搜云台殿,把千夜搜去了,君上可知晓了?” “他能知晓什么?那瓶千夜的毒只剩最后一些,这十几年都叫我用的差不多了,这会儿许久未开启过,瓶内还剩余的些许千夜早就挥发成气了,方才,那个倒霉鬼可是一缕都未落下,全都吸入体内了!!” “那……” 郑嬷嬷问道 “会死吗?” “当然会死?” 郑良笑得得意 “千夜若不是身体烂的露骨,怎么可能被查出来,宫里那些庸医,恐怕见都没见过!” 这会儿郑良恢复了些许理智,云台殿朝夕之间成了冷宫,她也不再纠结驻月身份的真假,而是在此刻,仍不想放过她! “我的毒虫可有叫他们搜罗去?” “没呢娘娘,我见王贲带兵便觉不妙,赶紧将毒虫藏在了床下的密道里,这会儿还放着呢。” “很好,很好……有它咱们便还可报仇!” 郑良笑得得意 “这几日若是公子登门,你便将他打发回去,这会儿他与我是万万不能相见的,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而误了扶苏。扶苏可是君上的长子,以后没准还要继承秦国天下呢!若是他继承了王位,我便是太后,这云台殿,又怎还能困得住我!” 她看了看寂静的殿内,又再度开口问道 “秋楚呢?” “娘娘,您别提秋楚那个死丫头了!” 郑嬷嬷直叹气,咬牙切齿地骂道 “那个没心肝的东西,方才被凝心阁的太监带走了!大抵是觉得咱们云台殿不行便要跑了!这般墙头草,要她做什么!?” “那个没主见的死丫头,见云台殿大势已去便要投靠旧主?!我倒是要看看,那驻月知晓她做了些许个错事,还能不能容她!!” 秋楚这会儿到底是没法见驻月的,人虽然在凝心阁,可不管吕瑶还有惜夏怎么劝,她都不肯去屋内瞧驻月一眼。 “姑娘都叫你回来了,你还这样扭扭捏捏的做什么?你知道方才国君已下了令,那云台殿成了冷宫,你昔日旧主郑妃娘娘,今生今世都不能踏出宫门了,难道……你还想着回去?” “不……” 她站在门口,不管两个旧友怎么劝,她仍是不动一步。 “我做了些许错事,还惹姑娘生气伤心,这会儿旧主倒了,我便来寻她,她定觉得我是个没心肝的人,还怎会要见我呢?” “姑娘叫你来的,怎会不想见你,若不是姑娘提早一步把你带出来,你也许也被带走杖毙了!” 惜夏推了她一把 “你快去瞧瞧,姑娘这会儿都是有身子的人了,方才还昏了过去,这会儿定是身子虚弱,你该去看看才是啊!” “我……” 秋楚低着头,仍是犹豫,而这时,屋内却传来了驻月的声音 “是秋楚在门口吗?” 第312章 噩梦 “快去吧……” 吕瑶用力一推,才把她推入了屋内。 秋楚一个踉跄栽入屋内,就瞧见驻月倚在床上,笑得有些疲倦。 “没想到百转千回,你还是要回到我身边,这会儿如何?你可要回来?” “我……” 秋楚还未回答,便已是泪如雨下。 “我大抵是没资格回来了,我,我做了些许事情叫姑娘伤心,又差点害了姑娘,怎能再回来呢?我,我就该被乱棍打死才是……” “我若说希望你回来呢?” 驻月笑着问 “你可愿意?” “姑娘还能留我?” “怎么就不能了?” “可是……” 这会儿秋楚哪里还敢说假话,当初自己做了些许个错事,有次还差点害了她性命,若是留下,又岂能再瞒。 “当初我往姑娘屋里放蛇,险些咬了姑娘。这……你也不怪我?” “原来是你放的?” 驻月笑了笑 “我这不是没被咬着嘛。” 她招招手唤秋楚走近些,拉过她的手安慰道 “我知道,一切源起那场生辰,源于王贲。你并不是真心想要害我,我见你面容憔悴,身材消瘦,便知你在云台殿过得不顺心,也不愿呆着,如今她郑良倒了,云台殿成了冷宫,我若不拉你回来,你便是只有一死这唯一一条路走了。我不想让你死,毕竟……你和惜夏都是我初入秦宫时遇到的朋友。” “姑娘……” 秋楚哪里敢信,自己这般,却叫驻月轻而易举的原谅了,原还觉得无脸回来,可驻月却张开怀抱欢迎她,云台殿的冷漠无情折磨的她痛苦不堪,这凝心阁的温情,却又叫她感激不尽。 秋楚伏在驻月怀中嘤嘤直哭,惹得站在门外偷看的众人也直抹泪。 驻月抚着秋楚的长发叹道 “不过有一点,我仍要告诉你,你与王贲之间的缘分,是任谁也无法勉强的,若是你们有缘,大罗神仙来了也拆不散,若是无缘……那月老在跟前牵线,那也是白忙一场的。这点,我希望你能想明白,不要再为此事钻牛角尖了。” “是……是……” 秋楚哭着回应 “我知道的,我明明都知道的,我只是……不甘心罢了……” 相比云台殿的冷清,凝心阁可是热闹了,秋楚也回来了,一切误会原就是可轻易解除的,只是秋楚自己不甘愿面对,才造成了一步错步步错的地步,好在如今回头是岸,再也不用在云台殿担惊受怕了。 临了夜,大家都围在驻月床前闲聊,历经风雨后的众人似乎更加珍惜在凝心阁的时光,秋楚的回归也不叫他人有异,都希望她早早归来。 驻月躺了一下午,却还是觉得头晕体乏,可瞧众人高兴,也不愿扫了大伙儿兴致,就陪着一块儿说笑。 “我虽不是正经主子,也不会拿你们当下人似的使唤,可这并不代表着咱们凝心阁众人就可趾高气昂,目中无人了。” 驻月叮嘱道 “君上经常来,这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不能乱了分寸。不要惹事,也不要过分意气用事,遇事了要大伙一块儿商量,不要独断独绝才是。” “咱们怎么会惹是生非呢,咱们这些人,又不是云台殿飞羽宫的人,定是谨慎小心的。” 赵生抢了话解释,惹得驻月连连摇头 “你看,我刚说完,你就忘了,这以后飞羽宫,还有云台殿的事儿,咱们就不要多提了。连着闹哄哄的吵了些许天了,你们嫌热闹没看够,我倒是真有点累了。” “姑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吕瑶瞧她脸色有些泛青 “要不要寻御医来瞧瞧?” 驻月扯着笑回应 “倒也不用麻烦,只是今日在广陵殿大战了一回,哪里能不累呢。” 众人乐呵呵的笑着,还未到就寝的时辰,嬴政又回来了。 瞧满屋子挤着人,他也见怪不怪了,只要一进屋,这些人准退下。还不等他开口呢,卜安已经带着众人行完礼便出了屋。 “今天倒是热闹,我瞧那个叫秋楚的丫鬟也回来了,怎么?你让她回的?” “恩……” 驻月点点头 “解除了些许误会,这会儿又是好姐妹了。” 嬴政也没多问,反正驻月高兴的事他也不会拦着,还拿出了刚写好的信给她瞧 “你方才叫孤去写信,孤哪里敢耽搁,这不写完也乖乖给你拿过来叫你审度,你可看看,还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驻月接过信件,见嬴政将伏越一事写的清楚,也将伏越送回伏国的要求写的清晰,更说明了不管此次来秦的公主是真是假,秦不再追究。 “你说派谁护送他们回去?” 嬴政问。 驻月想了想 “叫李信去吧,毕竟之前他也护送我去过伏国,怎么说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好,好……都依你……” 所有的事情似乎已经告一段落了,可当天夜里驻月却难以入眠,身体的乏力感不断袭来,还不等她弄明缘由,却又无端陷入了一场噩梦。 那是自己初来秦国,去给赵无垠寻鹿胎时的场景,只不过梦中仅自己一人在茫茫雪地中行走。 “有人吗?” 她在梦中喊着,却只剩一片空荡荡的天际。 也不知要去哪里,只觉梦中寒风彻骨,驻月想寻个地方躲避都不可。忽地……她看到前方皑皑白雪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好奇心致使她再度往前走去,可刚走没几步,便发现雪地上滴落了如梅花似的血迹。 “难道前方是个遇险之人?” 驻月心想着,再度走近了些,可还未走到跟前,忽从视线内跳出一头母鹿,只见她毛发凌乱,瞳孔发浑。一瘸一拐地朝驻月走来。 “还我孩子……” 她幽怨阴毒的眼神望向驻月,每走一步,脚下便是绽放了一片血迹,直到稍稍走近,驻月才看见那母鹿的腹部拖着一具刚成型的鹿胎,那脐带被拖的长长的,浸透了血腥气,小鹿还被装在未破的胎衣之中,与当初自己亲手挖出的那具鹿胎一模一样! “你要做什么?!” 驻月想跑,却发现双脚深陷在雪地中根本迈不开腿! “还我孩子!你还我的孩子!!你不惜剖腹取子,如今你腹中也有了孩儿,我也要将他挖出来,祭奠我可怜的孩儿!!” 第313章 噩梦缠身 “还我孩子!” 那母鹿四蹄跑的飞快,不眨眼的功夫便窜到了驻月面前,它倚在她身上,幽怨的眼睛牢牢盯着驻月不放。 “你说……我的孩子已经死了,你要怎么办?都是你害死它了!都是你害死它的!!” “我……我……这不是我的本意……我……” 驻月低头一瞧,只见那只鹿胎忽然动了几下,还不等她反应,胎衣里的小鹿忽然蹿了出来,连带着一片血迹,朝驻月奔腾而来!! “啊——————” 驻月惊叫一声,忽地从梦中醒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 这会儿她双手抱头,在黑夜中痛苦万分,只要一闭眼,那幼鹿沁血的双眼便朝她望来,这会儿甚至还能感觉到鹿胎那湿滑温暖的触感,叫驻月又忍不住开始大口作呕起来! 嬴政见状立马苏醒,他抱过驻月,见她浑身颤抖不止。 “怎么了?做噩梦了?” 嬴政的安慰似乎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屋外守夜的惜夏连忙进屋点灯。 “姑娘……可是做噩梦了?” 而驻月只是双手抱头,吓得浑身颤抖,又连连摇头,喃喃自语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呀……” “怎么了月儿?你只是做噩梦了而已,孤陪着你呀!你无碍的,不要怕。” “君上,我梦见那头母鹿了,我梦见那头母鹿了啊!” 驻月扭头望向嬴政,满眼的泪 “她要向我索命啊!她要让我腹中的孩子给她抵命,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驻月拽着嬴政手不肯放,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这会儿满眼的惊恐,连嬴政的安抚也起不到作用 “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一片血海,那只小鹿在胎衣里不断扭动,似乎十分痛苦,怎么办呀!他们要向我索命呀!!” 这会儿不止惜夏进来了,连吕瑶也进屋了,两人将屋里点的亮堂堂的,如同白昼。 “姑娘定是梦魇了……” 众人手忙脚乱,又是给她披衣裳,又是递热茶。嬴政原想转身给她拿一下外衣都被制止。 见她倚在自个儿怀中不肯睡,嬴政叫众人退下,只好将她搂在怀中。 “都是梦罢了,你定是太累了才会做这样奇怪的梦,待休息几日便会好的。” “可是……” 驻月这会儿有些神神叨叨的 “可是方才的梦太过真实了,会不会是那头母鹿的亡灵得不到安息,向我来寻仇呢?” 嬴政瞧她实在害怕,又言 “那明日寻徐道长来瞧瞧,如何?若还不能叫你安心,那便开坛祭祀,祭奠亡灵,好吗?” 驻月心头隐隐不安,抚着肚子想到了腹中孩儿,只怕一切皆是因果,也是报应! “君上,今日从云台殿搜出来的那个青铜瓶中,是不是毒药?” 嬴政见她神色呆滞,点点头 “问过郑良了,是千夜。只是倒出来时发现那毒药已经挥发的差不多了,原是液体,这会儿已经有些粘稠了。” 那自己不小心吸入的,果然是千夜的毒! “君上……” 驻月这会儿捂着小腹,浑身颤抖不已 “君上……若是……我死了……您会不会忘了我?” “什么死不死的?” 嬴政被弄糊涂了 “你不会死的!你在秦宫,在孤身边,孤会好好照顾你,与你日夜相伴,不会叫任何人伤害你的,你怎么会死呢?如今日子正惬意,为何说这些?” 见她无端伤怀,嬴政又抱紧了她 “你不会死的,孤不会让你死的。待百年后……孤也不会忘记你呢,你何须担心呢?” 第二日徐福来的时候,嬴政还在为前朝忙碌。 “道长,如何?我昨夜吸入了些许千夜的毒,是不是要死了?” 徐福号脉号了许久,虽不说话,可一直眉头紧锁。 “道长,你也不需要瞒我,我只想知道……我留在君上身边的日子还有多久?” “姑娘,莫慌……” 徐福缓缓睁开眼睛说道 “脉象虽有几分浮躁,可并无大碍啊,只是体虚疲倦的表现罢了。” “可是……我昨天明明吸入了千夜的毒,怎么会没事呢?加之昨夜噩梦连连。” “大抵是心里作祟,恐有事才致如此。千夜之毒据说是服下才可,姑娘只是吸了些许烟气,大抵无碍的,若是有事,姑娘这会儿也当不省人事了才是啊,千夜为剧毒,怎会叫姑娘这会儿这般悠闲自在呢。” 徐福见她憔悴,又安抚道 “姑娘是第一次有孕,定是事事担忧烦心的,担心孩子能否健康,担心孩子能否平安落地。据说……母亲的心情怀中胎儿都能感受到,若是姑娘这般,腹中孩子定是不安的。若是姑娘还不放心,待本道开坛做法,送那母鹿与幼崽转世如何?可断然叫姑娘睡眠无忧的。” 驻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徐福着手便去准备,原安静的凝心阁一片做法之声,只瞧那徐福身披道袍,又是念咒又是舞剑,不一会儿又摇铃,焚香点烛,又是画符烧火,连着那两个小道童都跟了来,一直跟在徐福身后念念有词。 这会儿凝心阁上下一片烟雾缭绕,那符咒烧出的烟雾呈青蓝色,炊烟袅袅腾空而起,驻月坐在院中一直看着,内心虽也跟着默默超度亡灵,可这心头依旧是不安浮躁。 待超度了那两个亡灵后,徐福又写了可安睡好梦的符叫驻月放在枕下。 “姑娘今夜服药后a早早歇息,定会无碍的。” 驻月眼神黯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临了夜里,由嬴政伴着一块儿入睡,嬴政从前都未哄过自己孩子睡觉,这会儿却又拍着驻月的肩头慢慢哄她入睡,大抵是徐福的超度确实起了作用,驻月很快y便睡去了。 今夜无噩梦,而是又回到了那条密道之中,梦里的驻月回首望向浓雾之下的身影,发现那影子虽越来越清晰,却仍看不清。 “你是谁?怎么会在秦始皇陵里呢?” 驻月追了几步上去,想问问清楚,谁知那声音带着无限哀愁与寂寞,轻轻地说了句 “再见了……” 第314章 做告别? “我认得你,对吗?” 站在对面的那个身影略显寂寥,只是默默地站着却也不靠前,驻月只觉得熟悉。 “你为什么会在秦始皇陵里?你是……” 驻月追上去想问个明白,也想拨开层层浓雾,可当她迈开脚步想追,一阵温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月儿……” 他轻轻地唤着 “月儿……” “月儿,月儿……你又做噩梦了?” 当驻月睁开双眼时,眼前人是嬴政。 “你又做噩梦了?你哭了……” 嬴政担忧地望着她,抬手擦掉了她流下的眼泪。 驻月愣愣地望着他,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回到了现实,只见她分外委屈,倚在他怀中轻轻唤了声 “嬴政……” 嬴政瞧她倚在自个儿怀中分外委屈,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默默抽泣着,他搂过驻月笑着说道 “很久没有人喊过我的名字了,这感觉倒是不错……” 他轻轻吻了吻驻月的额头问道 “做了什么梦?你哭的好伤心。” “我梦见你要离开我了,我梦见……我要离开这个王朝,回到属于我的世界去了,我们……不会再见……” 夜色寂寥,万籁俱寂之下,这股难以消除的寂寞感不断涌上心头,尽管嬴政的温度随着拥抱缓缓袭来,可驻月却无端觉得,自己终有一天要先走一步。 “怎么办呀?如果我离开了,该怎么办呀?我们原就在不同的时空,若是一别,便是永远了呀!” 说罢……驻月哭的更是难过,她喃喃自语,却又无可奈何,好像方才在梦中伸手去抓那个身影,明明近在咫尺,却寸步难行。 “不会的……” 嬴政搂着她,琥珀色的眼眸在夜中流露出了几分无奈与笃定。 “孤会去找你的,不管相隔多远,我的爱可以跨越时空,依旧可以寻你回来的。” 他笑了笑,又补充道 “孤答应你,孤为君王,是绝对不会撒谎的。”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闲散,即便嬴政没有禁足驻月,她却不愿出凝心阁了,少了赵无垠和郑良,这日子虽是单调乏味了些,可也落了个清净。 未过几天,伏越要同她告别了。 王贲很快便寻回了他的夫君和孩子,好在赵前身子算是硬朗,与刺客拼杀虽是负伤,可也未大伤元气,来凝心阁道别时,这手上的伤口还包着,只是那孩子受了不小的惊吓,变得不太爱说话,只是倚在伏越怀中默默望着所有人。 “我们今天就要出发回伏国了,多谢君上思虑周全,替我们准备了车马干粮,还派李信将军送我们回去,我想……有秦王亲笔书信,我的父王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伏越原是脾气暴躁之人,这会儿却因驻月的真心相待而感动的泪流不止,她看着秦王,又看着坐在她身边的驻月,又哭又笑,一时失态,却又无法抑制这场永远的道别。 驻月也是直抹泪,双手扶过欲下跪的这一家人,笑着答道 “若是回了伏国有机会……还能给我写信来的……” 两人泪眼相视,都不约而同地回到了初见时的那场雪夜。 原以为是萍水相逢,岂料互为贵人。伏越笑着叹道 “我就知道,打从一开始我便知道了,你会是我伏越人生的贵人,若不是遇见你,我又如何能得如今……” 驻月笑着打趣道 “你又何尝不是我人生的贵人,若不是因为你的任性与威胁,我哪里能入宫,哪里能遇见秦王呢。” 嬴政瞧这两人互相握着手不肯告别,上前拍了拍驻月的肩膀,又对伏越说道 “你们伏国虽是无礼,也不把大秦威严放在眼里。孤虽是生气,可也是因为你的胆大妄为,你把月儿带到了孤的身边,因为月儿,孤也不愿再计较,因为月儿来了,你们伏国的罪孽,便一笔勾销吧!” 嬴政语气深沉,又叮嘱道 “回了伏国,好好过日子去吧!也告诉伏王,此事若还有下次,那即便送一百个月额儿来,孤也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众人听闻笑作一团,伏越连连应下,可即便难舍难分,也终是要告别。 “我们不会再见了……” 伏越笑着抹了把泪 “不过……幸好你寻到了幸福,也减轻了我的罪恶感,驻月,再见,再见了……” 众人目送伏越一家人出了宫,嬴政挽着驻月的手安抚道 “若是你想她,待生下孩子后,咱们就去一趟伏国吧,如何?” 驻月笑笑,未遇。心头也明白,这是最后一眼了。 郑良一事后,驻月有了些许沉默,嬴政为了叫她高兴,不仅整日相陪,还在凝心阁里养了不少飞禽走兽,更是把太后那只玳瑁生的小猫也给她带了一只回来。 与那只母猫相似的花色,幼小柔软的身段令驻月十分欢喜,那猫仔也乖巧,整日伏在驻月膝上不肯走。 天天来的除了嬴政,还有楚潇潇,她来总是带些味道可口的点心来,又或是给未出世的孩子做了些许小衣小鞋,众人瞧着精巧又可爱,拿着更是爱不释手。 “我瞧妹妹最近气色渐好,这人也爱笑了些许。” 两人在院内喝茶,这会儿海棠花开的正盛,几缕春风夹杂着阵阵花香,分外安逸。 “我前几日老是多梦,最近倒是好些了。” “大抵是因为怀孕了心绪不宁吧,从前我怀嫚儿的时候也是如此。” 楚潇潇将今天带来的点心从食篮中拿出 “这是新制的枣泥糕,你尝尝,我知道你不爱吃过甜的食物,便只加了些许蜜糖。” 那盘精致的糕点刚从食篮里拿出来,原是伏在驻月膝上沉睡的猫儿忽然起身,也不知何原因,突然发出了呲呲的威胁声 “怎么了?小家伙?” 驻月觉得奇怪,正伸手欲安抚,谁知猫儿竟纵身一跃,从膝上跳下,还不等守在旁边伺候的人去捉呢,它竟飞速窜到了凝心阁外头! “呀!小团儿逃走啦!” 驻月起身就要追,站在旁边的惜夏几人眼睁睁瞧着这小玩意儿灵活一窜,嗖的一下从眼前飞过,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315章 美男子蒙毅抓猫 “团儿跑了,快追!” 驻月连忙追了上去,这惜夏吕瑶秋楚瞧她这个有孕之人还迈腿跑,吓得赶紧追上。赵生卜安恨不得飞上去,众人跟在后头连连大喊 “姑娘!当心孩子!姑娘,当心孩子!!” 说是跑,倒不如说是疾走。就瞧那小猫羔子窜的飞快,也不知是受了何种惊吓,一骨碌直往章台宫的广陵殿飞奔而去,这驻月在后头嚷嚷,还追不上她那四只蹄子! “团儿,你要去哪儿啊!” 驻月追的紧,那猫崽子纵身一跃,竟飞进了路旁树丛,再也看不见了! “哎哟姑娘,你,你真是的……” 众人追上连忙搀扶。 “怀着孩子怎跑的那样快,当心孩子啊!” “快,快去追呀,团儿跑广陵殿去了呀!” 这凝心阁的人集体出动,在广陵殿的院落里跟贼似得在树丛花圃里乱窜,一个个嘴里嘬嘬嘬地喊着,就是不见那小畜生的影儿。 楚潇潇姗姗来迟,见驻月也俯身在寻,连忙扶过她 “哎哟我的妹妹,你这身手也太矫健了,我愣是追不上你这有孕之人。” 瞧着一群人搜来搜去的,惹的路过的宫人驻足观看,都好奇凝心阁的奴才们干嘛呢。 “小崽子跑的快,寻常见它懒散,还是第一次瞧它这般灵巧,真是奇怪了!” 驻月四处张望,喊着团儿名字,忽见不远处的海棠树抖动了几下,那花瓣跟雪花似的纷纷落下,驻月还以为是那小崽子闹出的动静,刚走近要喊,谁知那树上忽窜下一人影,还不等众人看清,他已稳稳落了地。 “蒙毅?” 那不是别人,正是蒙毅! 见他身上飘落了些许海棠花的花瓣,正摇了摇头,头发上的花瓣也簌簌掉落,还不等驻月问他为啥蹲树上呢,就瞧见他怀中抱着一只猫,正是团儿! “团儿……” 驻月唤了声,就见那猫张大嘴伸了个懒腰,看也不看驻月一眼,又倚在蒙毅怀中睡去了。 “是姑娘的猫?方才见它上了树,还以为下不来了,就上树去抓,谁知它也不认生,直往我怀里扑。” 蒙毅难得笑了笑,将团儿递还到了驻月怀中。 “小崽子!” 驻月轻骂了声 “还知道寻个最好看的人呼救,我瞧你还真是只小母猫!” “多谢将军,这猫是君上给我找的,寻常解解闷,不曾想今日突然燥了些。” “大抵是春色好,畜生也爱贪玩了。” 看得出寻常冷面的蒙毅似乎很喜欢小动物,见他抬手摸了摸猫儿,又欲告退。 “末将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退了。” 见他自顾自走入广陵殿,还顺手掸了掸肩头的花瓣,惹的前来寻猫的几个姑娘都看呆了。 “这蒙将军生的真当是好看极了啊,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心地又那样的好,就是这性子冷了些,叫人不敢亲近呢。” 惜夏看的愣了神,也不顾卜安一脸幽怨地望着她。 “说的是呢,他到现在还未择亲,定是眼光奇高,咱们这种哪里能入的了他们的眼呢!” 吕瑶也看愣了,忽又想到了那个搞笑又颠三倒四的王巡,直摇头叹道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驻月抱着猫儿,瞧他甚是飒爽地入了广陵殿,也是连连叹道 “不知道哪家姑娘能有这样的好福气,得如此郎君呀!” 众人正沉醉呢,一个好大的身影忽然笼罩住了驻月的影子,还不等她回头,嬴政幽怨的声音便已响起 “孤瞧你回回见蒙毅都是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还真是十分喜欢他那张脸啊!” “呀——” 驻月吓了一跳,这怀里的团儿看见嬴政也是吓了一跳,直冒头往外窜。 “这崽子看见孤,就跟老鼠见了猫似得,真当是令人生气!” 话虽这么说着,可嬴政倒是笑眯眯的, “怎么来广陵殿了?” “团儿受惊了,往外窜呢,这不……凝心阁的人都出动寻它来了,谁知它窜到树上正好被蒙毅给逮了。” 嬴政笑眯眯听着,又打趣道 “果然随它主子,总寻好看的人瞅。” 说罢,嬴政抬手想摸摸团儿,谁知团儿甚是不给面子,龇牙咧嘴的,呲呲直响,直叫嬴政生气。 “孤还有事,要不叫旁人陪你去临凤园去走走,如今那儿正值春日最美时,去散散心也好,叫腹中孩儿也看看秦宫美景。” 驻月和楚潇潇还有其余几人去了临凤园,说说笑笑的走了一圈儿,也寻了片刻安宁。 待逛完景,楚潇潇回了承明殿,其余人回了凝心阁,驻月怀里抱着猫儿也觉高兴,这几日不适感与心悸感有所缓解,腹中孩子每日都有御医来号脉,都说健康,驻月也不再多忧心,只盼望着孩子可以平安生产。 “姑娘喜欢公子还是公主?” 秋楚回了凝心阁有些日子了,最近几日才与大家处的自然了些,刚回来她怕众人不接受,也少言寡语,驻月只得带着她与大伙儿一块说笑玩闹,这才慢慢解开了她的心结。 “我,如果能选,我还是选公主,都说女儿贴心,她定是活泼乖巧的。” 驻月抚了抚肚子 “我瞧这几日姑娘的肚子大了些呢。” 吕瑶也说。 “都快四个月了,定是要一天比一天大的,我娘从前怀了些许弟弟妹妹,都是到四五月开始肚子变大,眨眼功夫孩儿就能落地了。” “是啊……” 驻月笑的高兴 “总觉得最近腰也宽了些……想到再过不久就能和她见面了,这心里还真是高兴又紧张呢。” 几人闲聊着回了凝心阁,驻月有些累,便去屋中小憩片刻,众人各忙各的去了。 这驻月刚睡下,奇怪的事便发生了。 是赵生先发现的,承明殿送来的糕点放在院内半天了,竟然没被鸟给啄了,连只蚂蚁小虫子也未爬过。 “你干嘛呢?偷懒呢?” 卜安见他蹲在糕点面前发呆,还以为他偷懒呢! “卜安你瞧,这糕点闻着这般香甜,又做的这样精致,怎么鸟儿虫儿不来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