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镇世地仙》 第一章 三清山 话说寰宇世界灵山无数,海晏河清,常有仙迹显圣,求仙问道之风盛行。 其中又以巴蜀、豫章两地最为形胜。 豫章地界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光是名传海外的仙山便有剑宗的庐山、明月山,禅宗的大觉山、真如山。至于道门名山,更是享誉天下,既有大派祖庭矗立,又有符箓宝山遗世。 是故,豫章又称天下道都。 豫章执东方道门牛耳,这其中又以龙虎山、三清山为尊。 龙虎山汉时开山,为天师道祖庭,立世近八千年,为当代之最,提挈天下丹道,总摄五雷。不过龙虎山收徒最严,门人稀少尊贵,天师府生人勿近。 而三清山东晋时开山,为万法派祖庭,立世六千余年,兼修内丹,外丹,剑术,符篆,阵图,星象,雷法,炼形,岐黄,起尸等等法门,广收门徒。尤其还专设一山一观作为入世门户,大开山门,香客不绝。 这入世门户是为毓秀山,南北走向,东、西、北坡皆极陡为悬崖峭壁,唯有南坡缓而秀丽,凿有山道。 山道脚下有一大块平整地,还有一条金沙溪自东往西流过。溪水南边十来里地有个小镇,唤作樟香镇,镇子三面环山,开口那边便正对着毓秀山。镇子后山皆生红樟树,树心有异香。镇子附近七八个村落的村民都是靠伐树为生,采取树心后卖到镇上来,镇子里的人再用樟树心制香卖与香客。 樟香之烟清香,烟气袅袅无黑灰,提神又可驱虫,来毓秀山上拜三清的香客总是会来镇上请上一些。还有些外地人,来一次要请好多,带回家去用,放在家庙或家祠中。 除了制香,镇上的民居也时常会租给来毓秀山游玩的访客,因此镇上人其实颇为富裕,道上铺着青石,家家都是砖房。 这日夜深时分,一盘明月跃出镇子后山,清光四射,落在镇子中,鉴人眉发。 镇中有一小巷,巷子两边一色的青瓦小院。巷头这边的院中有个少年,长相清秀,身段颀长,正在借着月光雕刻。 少年刻的正是红樟树心,旁边已经摞起了十来个成品,是一个个方牌。 方牌雕琢精美,少年手巧,雕出的纹饰没有一个重复的,如意纹、蝠寿纹、喜蛛纹、金鱼纹、狮子纹、牡丹纹,个个都夺人眼球。牌上刻的字也很漂亮,都是些出入平安、福禄双全,德门积庆、升祺骈福之类的吉祥话。 这些木牌少年刻了很久,从正月算起快四个月了,如今已经完成了十六个,还差最后一个,紧赶慢赶,今天能刻完最后一个。 月挂中天时,少年完成了最后一个,刻的是“百福具臻,瑞启德门”八个字。 他长舒了一口气,回到屋子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黄穗和行李。他把行李背上,又把黄穗一一穿到木牌上去,如此,一十七个平安门牌便做好了。 少年扫干净庭院便出了门,自家门檐外边也挂着门牌,刻的是“云程发轫,喜庆福来”八个字,是其父手作,自打少年十岁那年挂上去就没再换过了。 少年一一把木牌挂在巷子里另外十七户人家门口,作为自己的临别礼物。 今夜,他便要离开镇子,三年五载内,怕是都回不来了。 少年在自家屋子里留了一封信,是给这些街坊邻居的,信里说的清楚,要是自己拜入了仙山,那必然要等学有所成才能下山探亲,要是入不了仙山,便出去游学,读了万卷书,自然是要去行万里路。 少年踏着光溜的石板街道逐渐远离青瓦巷,逐渐远离樟香镇,心里亦有不舍。 他在樟香镇中长大,却不是当地人所生。他本是弃婴,在他半岁时,被一个垫着老棉布的农家竹篮装着,送到了樟香镇青瓦巷的第一户人家,程廷贤先生的宅子。 程廷贤是樟香镇上的教书先生,外地来客,也曾当过一地的父母官。先生明经好道,辞官后便带着夫人来到三清山脚下定居。伉俪情深,虽无子,程先生也从未纳妾,夫妇二人性格洒脱,非同凡人,年到花甲膝下空空也不曾收养过子女。 直到十五年前,夫妻两定居樟香镇,闲来无事便为镇子上的孩子启蒙,附近村民把孩子送来也是来者不拒,先生学究天人,学识是当地老夫子远不能及的,于是名声渐盛。 如此两年后的一天,门前忽然多了一个孩子,夫妻两认为或是天意,便收留了下来。 先生好道,为其取名云气,取自南方武夷山内丹道上仙白玉蟾的诗句: “飘然乘云气,俯首视世寰。” 程云气十一岁那年,老夫人因先天体虚、脏腑衰竭而辞世,老夫人能年过古稀,实在是因为程先生精心照顾的缘故。 老夫人辞世一个月后,程先生因思念成疾紧随着去了,只给程云气留下了一座宅子,以及满镇的人情。 而云气之所以选择今晚离去,起因是毓秀山正月里传出消息,说三清仙山里有位仙长准备收徒,只有一个名额,要在谷雨这天考试。 三清仙山收徒方式奇特,不像剑宗那般师傅满天下寻徒儿,又要问剑又要问心的,也不像龙虎山那般几百年开一次山门,立下百十道关卡的。 三清仙山通过毓秀山向香客们提供一种导引养生术,叫通脉伸经功,不要钱,寻常人拿到若日日按图锻炼不辍,便有调养气血、补益脏腑、通经活络之效。若是有天赋异禀之人,还能在身子里养出一股清气来,有辟毒祛病的妙效。 仙山收徒的首要条件便是具备这股清气,其次年纪还不得超过十六周岁,都满足的才可以去仙山里考试。 而仙山里的考试又从来是无规律的,运气好,一年里能碰上三五次,运气不好,两百年也不曾有过。 三清山上一次对外公开招徒,是二十八年前。 程云气的天资和运气都是极好的,少年在父亲的教导下每日都要操练这导引术,只不过父亲练了一辈子,身体虽十分康健,但始终不见清气,而程云气两岁开始练习,五岁便练出了清气,今年十五岁,刚巧遇上了,若是过了明年便再也不可能了。 如今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在父亲影响下自幼向道的程云气自然要去试试。 明天就是谷雨了,云气又担心大家相送时愁绪太浓,到时难以自抑,便要连夜离开。 谷雨时节,夜间慢慢飘起雨雾,程云气从青石板路走到碎石子路,再走到乡间泥土路,最后在一处青丘前停下脚步。 青丘周围有卵石砌起的护坡,前面左右有一株松一株柏,松柏之间立有碑,碑文在月下看的分明:“显考程氏廷贤显妣朱氏明珺之合墓”。 云气在碑前跪下,深深叩首,旷野里响起抽泣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低语。 明月又朝西偏移了几分,少年起身,用袖子仔细擦了一遍碑,又环绕一圈检查了护坡,这才循着小路离去,朝着毓秀山的方向。 —————— 第二日,雨还是淅淅下着,天象有些奇特,头顶是阴沉沉的,但四方却是透亮。程云气走在南坡山路上,人却越来越多,待走到山顶雨泽沛霖观前,已经是摩肩擦踵。 雨泽沛霖观,简称雨霖观,又作玉灵观,乃是三清山专门为红尘俗世设立的道观。平日里为香客或祈福解梦,或制符看诊,或超度抚魂,香火极为鼎盛。 观中平日香客信徒便多,今日更是难得一见的盛况。程云气不曾撑伞,但行走在他人雨伞之下,身上都少见雨渍。 道观前有个巨大的青石广场,广场中间摆着一座巨大的赤铜香炉,泛着淡淡的辉光。此时整个广场上挤满了人,雨伞汇成了五彩的云霞。 观门大开,平日里并不多见的观主真微老道长在门口站定,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广场众人自然也是候着,待到了说定的辰正之时,一个极为年轻的道人从观内走到了真微道长身边,看着也就二十岁的样子,气宇轩昂,但模样面生,之前从未在雨霖观出现过,道人身上的深蓝色羽衣制式也是之前从未见过的。 羽衣道士作揖,开口道: “实在是对不住众位前来敬香的居士,今日乃是山中师长收徒的日子,人着实多了些,请各位居士稍待,待送走了有缘人,再进观敬香不迟。” 人群里顿时嘈杂,回曰:“不敢不敢”。 “请身具清灵气、年不满十六周岁的小居士随我入观。”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一些少男少女从人群中走出,约莫百十人的样子。 云气没有带伞,也从人群中走出,幸好雨不大。 百十人分做几列,并肩站定,成队之后大多数人都回头望向人群,想必那里有他们最亲近的人。 云气没有回头。 “云气!” “小夫子!” “程家娃子!” 忽有熟悉的喊叫从后方传来,云气扭头一看,樟香镇的熟人竟都来了! 张家婶子,李家的叔伯,王太奶奶一把年纪怎么也来了,云气高举起手,用力地挥摆。 这时,队伍也动了,众人便有万般不舍此刻也不敢稍有停留。云气连连摆手让他们回去,眼角有泪也没顾上擦,又急忙随着刚才出声的道人进入了道观。 道观南北走向,观门在南,过了观门往里走,便是王灵官殿,往后是雷公、电母、风伯、雨师四神殿分立两旁,路过钟楼鼓楼,便是玄都大法师殿,广成道君殿与斗姆元君殿分立左右,道观最后,理所当然是三清殿。 而在三清殿西面,还有一殿,名曰:葛仙殿。 众人进了殿,殿内供奉一座石像,是个老者形象,老者抱手而立,身穿青色道袍,天庭饱满,面相慈和。 无需领路道人介绍,众人均知晓,这位便是三清山的开山祖师,葛洪上仙,道号抱朴子。 领路道士引导少男少女绕过祖师像,在大殿后墙前站定。 众人不明所以之际,那领路道人捏了个手印,口中念一段咒语。忽然,白墙如湖面一般泛起波纹,波光闪烁中,墙面竟然消失了。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汪翻涌着的、无边无涯的乳白色云海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第二章 詹碧云藏竹之所 一片茫茫,不分上下四方。 “咳咳。” 领路道士干咳两声,将震惊中的众人唤醒,随即又呵呵一笑,“诸位小居士,且随我上前,不必害怕。” 道士把腰间的葫芦嘴拨开,从中流出一道青云,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往前迈出一步,稳稳踩到青云上。 道士驾云站在悬崖一丈之外,回头望来,“诸位小居士请上前,脚下云气自生。”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听得山风呜咽,又有细雨卷入殿内拂在众人脸上,只觉面凉心寒,无人敢动。 而程云气犹沉浸在白色云雾世界中,心神摇曳,被道士这么一喊,却听成了自己名字,不及多想,本能的往前迈了几步,突然一个踏空,陡然袭来的坠落感让程云气彻底清醒,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刚要失声,但脚底及时传来的触感让他又松了一口气,提起的心又落到了肚子里。 低头一看,脚下是一朵青云。 或许是这一切来得太快,云气脸色还未跟得上心中之瞬息变化,还是那副沉浸在仙景中的痴痴模样,但这副神色落在他人眼中,却有了些淡然镇定的味道。 道士抚须一笑,“诸位,既已有人先行,还不速来?” 道人说罢,竟不再多言,转身面向仙山,脚下云朵托着道人似缓实疾地往远方飘去,而程云气脚下的云朵似是受到牵引一样,也跟着道士走了。 这下葛仙殿中的便心急了,好些人纷纷往前,闭着眼便踏出了那一步,顿时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响起,但很快,随着一朵朵青云在崖边凝聚,惊叫声又变成了欢呼声,有几个年纪小些的,还呼喊道: “我会飞啦!” “爹!娘!我成仙啦!” 道士的声音在前方飘来:“可以交谈,但不可高声呼喝。” 闻言,众人又纷纷噤声,连交谈也不敢了。 百十点云朵连成一线,很快将葛仙殿以及少数不敢迈出那一步的人远远甩在身后,冲入茫茫云海中。 云气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引路的道人在这个境界能分化出如此多的云驾,还能载着如此多的凡人在云海中畅行,是多么了不起。 程云气此刻离道士最近,便听得道士询问:“小居士今年几岁了?又是何时食的清灵气?” 云气先是行了揖礼,才道:“回仙长,九月满十五周岁,若无记错,应是五岁那年忽觉体轻如燕,此后长年单衫,不畏寒暑。” 道士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之色,又问:“小居士作何姓名?家住何方?现在双亲是否康健?” “晚生姓程,伯符之程,名云气,脚下云气之云气,家住金沙溪之南,唤作樟香镇,双亲年迈,无疾而终。” “小居士气宇不凡,遇事不惊,谦逊有礼,依我看,非是脚下之云气,可为飘然视世之云气。” 少年应道:“仙长谬赞,然姓名父母所赐,但求此生能不负父母所寄。” 道士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程云气也将上下四方望遍,可目力尽处,只有白云,再无其他,不知天高,不知云厚,不知方位,不知边界。 一行人在云中足足穿行了有半个时辰,眼前才豁然开朗。 青绿满盈。 像是突然从茫茫的冬日雪原一步来到了葱葱夏境。 入眼层峦叠嶂,千山耸立,万壑延绵,青松为山衣,薄雾做纱巾。青松间彩鹿漫步,白狐腾跃,薄雾中黄鹤起舞,金蝶展翅。 瑰丽的岩峰地貌在雨雾宛如一幅浩瀚丹青。 而在摩天高峰上,更有宫观镶嵌其中。还有高修道长乘云驾鹤飞行,在群山之巅呼朋唤友。 尽显仙家气象,一派神仙府邸。 原来隔着茫茫云海,三清仙山就雨霖观殿墙之后。可惜古往今来多少痴人访客游遍毓秀山也未寻得三清山仙踪。 众位少男少女,无一不被仙家胜境所摄。 因为方才走神险些出丑,所以这次云气清醒的极快,他环顾四周,很快发现一个问题。刚才在云中穿行,只觉得那云层也不知多厚,遮蔽青天,不见大地,可此时回头望,好像也只是普通云层而已。 再往前看,众仙山上还有一层云,与身后的云形成明显的阶差,真是怪异。 道士是心善之人,飞驰在水墨丹青中,望着看多少遍也不会腻的景色,便主动为少男少女们讲解起来, “众位,我三清山兼具泰山之雄伟、黄山之奇秀、华山之险峻、衡山之烟云、青城之清幽,为当世仙山顶峰。 “众位小居士,且看,迎面这座唤作钟灵山,与毓秀山同根,是我三清山山门所在。左边这片群山称作万笏朝天峰,也可称作小万山,是山中记名弟子的居所,尔等今日若能通过素空羽师的考校,便是在此处寻一洞府修行。” 正说着,一行人又穿过一片白茫茫云雾,再出来时,程云气猛然一惊,前方竟有个昂首挺立的巨蟒,大如山岳,一行人在他身边飞过如同蝼蚁,不知是个什么骇人精怪。 后面人接连看到了,顿时惊呼出声,有些人更是差点从云驾上跌落。 道士看着便连说:“大家不必惊慌,夔山君已入定了半个甲子,不曾动弹过,我等绕开便是。” 于是,一行人在巨蟒东边绕行而过,程云气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个唤作夔山君的,一动不动,身上已经积了好些尘土,甚至有草木生发,藤蔓垂落,还有往来的飞鸟停留。但有些地方不曾被遮住,便能看到暗紫色的鳞片,随便一片都比成人要大。 “前边有一处奇景,唤作三龙出海,待到日出云海翻腾之时,此处便宛如海上,山石如龙,争夺丹珠。” “济虎道兄,是有新弟子入山么?” 众人沉浸在美景中,不时还有架云御剑的道士掠过,与领路的道人打招呼。 被唤作济虎的道士一一回应,“刚从山外接回的小居士,正要送往明治山。” “噢,是明治山!” 有人讶异出声。 飞了又有半刻钟功夫,便见山头渐密起来,众人眼中出现一道特别的长岭。长岭由东南往西北方向延伸,少有落差起伏,宛如一道无边无垠的巨石屏风。长岭两边点缀青松红杉,像是红翡绿翠雕成。 但这长岭实在是太高了,比云还要高,以至于济虎道人不得驾驭青云再往高了飞才能越过去。 众人再次破开云霄,只见此方白云上,竟有虹桥无数,霓光闪烁不歇。 等云气细看,又哪里是什么虹桥霓光,竟是数不清的剑仙在纵剑飞驰,带起流光溢彩无数! 济虎道人道:“山门有禁令,云层之下,飞速有限,但有御术、遁术、练法,均在云上修行,你们在云上莫动,不会有危险的。”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恨不得缩成一团,千万莫蹭到了剑光。 长岭顶上是裸露的黄石岩体,一条黄石大道在云海之上,不知尽头。 众人此时顺着黄石大道的方向飞行,速度也比之前快了很多,低头可见各色衣袍的道士在大道上行走,大道两边有宫观矗立,宛如天上街市。 “此山唤作东屏山,此道唤作东天道,与之类似的,宗内还有西屏山西天道。东天道观日出云海,西天道赏落日晚霞,这两条山道位于云海之上,是宗内门人吞吐精气、练法行功的好去处。” 济虎道人解释说。 沿着东天道飞了也有一刻钟的功夫,云架速度才慢下来,云驾高度降低,又是穿云而过,但这次下沉,在云中穿行的时间要比刚才上升的时间长的多。 “咦?” 云气感觉脚下有股力袭来,往脚下一看,竟然落地了。 但人尚在云中。 “众位小居士随我来,莫要走失了。” 于是众人在云中前行。 约莫百十步,白云散去。 程云气张望四周,发现此刻自己身处一道深山小径上,小径两侧青竹,山风穿过,竹海翻腾,沙沙作响。 “且随我来。” 众人跟着济虎道士在竹海中穿行,石子小路两边春笋随处可见,青竹沾染谷雨甘霖,愈发翠绿,映得人眼皆是碧色,山风拂面,只感觉整个人都舒爽了许多。 走了有一刻钟,眼前开朗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长条形的竖碑,上书七个大字: “詹碧云藏竹之所。” 众人在碑下站定,石碑后面是一座竹亭,竹亭四面垂挂卷帘竹席,亭中有一个蝠纹紫衣女冠盘坐,容貌娇美,但神情颇为严肃,看年纪说二十多也可,说三十多也可。 女冠臂弯里搭着一条赤黄琉璃如意,如意上的光华似水流淌,宛如活物。 济虎道人上前一步,道:“羽师,山外之人已接来。” 女冠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济虎道人,点头道:“有劳,你先去山外等候,一个时辰后再回来此处。” 济虎道人立即作揖告退。 待女冠目光扫来,众人都有些慌张,又强自镇定。 “诸位居士,贫道要办一场法试,通过者即可记名在我门下,尔等应当都知晓。” 众人点点头,谁也不敢张嘴说话。 “贫道会摄出诸位的爽灵,嗯,也既是尘世常说的三魂七魄中的地魂,但不会损害到诸位居士的身体。” 看着颇为宁静的女冠,张口便是骇人听闻之词。 “贫道欲将诸位地魂散放在四周,凭着与人魂的联系,诸位自然能找回这里,贫道的记名弟子便在这些回魂之人中挑选。 但诸位切记,尔等肉体凡胎,地魂离体不可超过一个时辰,否则便是魂飞魄散。地魂在外时,五识灵敏,可上天入地,可见百般奇景,万不可留恋。” 闻言,诸位少男少女脸都白了几分。 “若有不愿法试的,说出来也无妨,可来贫道这领一颗草参丹,送还尘世。” 素空这话明显有考校的味道,程云气不为所动,一些年纪稍大些的,也都没什么动作,但有几个七八岁的娃娃,脸色顿时犹豫起来。 原来光是修道入门的考试便这么骇人么? 不过这些娃娃心生胆怯,但见没人向前,遂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是脚步踌躇,心里转过无数念头。 女冠见状,换了一种问法,她拿手一指,身侧的香炉便飘起烟来。 “现在开始计时,香尽便是一个时辰,若是香尽前地魂不能归身,神仙难救。愿意试的,可上前来,在席上盘膝坐下便是。” 话音刚落,程云气第一个上前,来到竹亭前的一块青白色大竹席上坐下。 素空道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行事毫不拖泥带水,拿着如意便朝程云气一点,后者当即垂下头来,幅度大的吓人,跟气绝了一样。 众人被唬了一跳,原本准备上前的人都被吓住了,顿时不敢动弹。 第三章 尸解 程云气此刻感觉非常神异,他感觉自己飘在空中,仿佛真成了一团云气,另一个“自己”就在脚下坐着。 他去听,风声很响,竹叶的沙沙声如同打雷一般;他去看,好像一切都没了距离,地上的蚂蚁在搬运虫尸都看的清楚;他去闻,雨雾的甘甜,春笋的草木清香,泥土的微腥味,一一能分辨出来。 他还要在细细感觉,却瞥见素空道长朝自己挥了一袖,顿感一阵天昏地转。再回过神来,已经在竹深不知处了。 环顾四周,绿意如海将人包围,山风穿林而过,云气感觉自己也要被山风带走了。 云气收束心神,仔细感受着素空道长口中的与人魂的感应。 冥冥中,他有一种感觉,现在自己是无根之萍,要随风远去,可融于天,可渗入地,只有西北方向,有一种吸引,自己去到那里,才能扎下根来。 明确了方向,云气便生出念头,要往那边去,念头一起,他便感觉自己在往那个方向飘过去,念头越强烈,魂儿飘得也更快。 刚过去不到半里路,地下泥土里便传来一阵芬芳香气,他一个恍惚,魂儿便不由自主的降下去。他看到一株绿叶紫藤趴伏在地上,叶子长心形,白色叶脉,藤蔓深紫色,看着像是何首乌,但散发着奇香,光是飘在旁边闻着,都感觉魂儿更凝实了些。 短短几个呼吸时间,云气却不知感觉过了多久,恍然间沉迷,又突然惊醒,要是此刻肉身还在,必然是一身冷汗了。 强忍着诱惑,排除杂念,云气又开始往西北方向飘过去。 一路上不时有金蝶、白猫、青蛇、猕猴、黑麂、雉鸡等等灵种发现了云气的游魂,这些灵种尚未开窍,不知游魂为何物,时常扑飞来玩耍嬉闹,云气勉力躲避,苦不堪言。 而更让云气难以忍受的,是一路上各类奇花异草的吸引,仿佛那阵阵的无形香气是一张张网,要将他的魂灵网罗过去。 好在云气念头坚韧,对于种种诱惑只是视而不见,一心要回到肉身。 不过地魂在外,五感灵敏,却对时间流逝极为迟钝,云气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长时间,只是奋力赶路,不敢再稍有耽搁。 飘着飘着,一股虚弱脱力之感袭来,云气暗道不妙,难不成是时间已到,地魂已经要维持不住了? 惶恐之心随即升起,云气却无可奈何,他从未发觉生命流逝之感是如此的清晰。 “呜——” 也在这时,程云气敏锐的察觉到了从未停息的山风此时变成了西北向,他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他仔细感受着,琢磨着,尝试着,把魂灵融进风里,乘风而行。 魂灵介于虚实之间,此前在受香气侵袭时、在被各类灵种扑抓时,他都将自己想象成虚体,弱化自己的观感、收拢自己的魂灵。但此刻要借助风的力量,他又把自己想象成实体,想象自己伸展四肢,鼓成一面大旗。 这些都是他自己瞎琢磨的,但事实却是很有用,魂灵凭虚御风,瞬息远去。 当风渐渐慢下来时,云气也快到了,远远的已经望到了那座詹碧云藏竹之所碑。 他稍稍松了口气,连忙朝石碑方向飘过去,很快又见到了一座竹亭,可等到他再细看,一股心悸瞬间涌上来。 地方还是原来的地方,石碑在,竹亭在,竹席也在,可素空道长呢?与自己同行的少男少女呢?更重要的,自己的肉身又在哪里? 云气连忙在四周寻找起来,可不知饶了多少圈,却什么也发现不了,他想呼喊,但魂灵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股虚脱无力感愈重,云气心急如焚,这时他灵光一现,飞进那座竹亭,里面的情况却让他不知所措。 亭中分明摆着: 一个英俊的白衣少年,体型消瘦,脸色苍白,眉头紧闭,盘膝而坐,生死不知,但看情形,和自己地魂出窍的肉身并无二样; 一个体魄精装的魁梧汉子,看年岁是三四十的样子,但却坏了一只右眼,看着模样颇为狰狞,同样是失魂之态; 一个邋遢秃头的老道士,浑身污垢,恶臭难闻,但这道士身上的衣袍与碧空道姑身上的竟是一个制式,亦是失魂之态; 一个看着有些瘆人的纸人,纸人身上披着正常人的衣服,带着帽子,鞋袜俱全; 一个根粗叶少的植株,根块乌黑色,已然具备人形,四肢形象,五官分明,活脱脱像个娃娃,娃娃头顶的叶子缠绕,如同一个草冠; 最后一个更奇特,是一个竹杖,长七尺七节,上下笔直,竹杖碧玉色,微微透明,能看到首尾顶端两节中空,而中间五节有五彩华光。竹杖第二节长出两根竹枝,最后一节底端也长出两根竹枝,每个枝梢生五片叶子,看着竟有几分四肢的韵味。 云气一时没了想法,但直觉却告诉他,这几个人或物,都可让地魂栖身,现在只是选择的问题。 云气又看向香炉,那根香已经到了末端,眼看便要燃尽了。 难道按时飞回来不是考验,最后的选择才是真正的考验? 人? 是英俊但体虚的少年?还是精壮但残缺的中年?亦或是身份高贵但邋遢不堪的老年? 拟人? 是诡异到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纸人和竹人,还是已具备人形、散发着奇香的何首乌? 云气现在一团浆糊,意念在三人三物上来回跳动。 没有过太久,云气率先放弃了三个人身,若真要重新活过,他不愿意披着别人的皮囊,而且转念想想,这三个人的肉身是否也在等着他们自己的地魂归来呢? 既然这世间当真有仙,投身在物件上又有何不可? 随后,云气又马上放弃了纸人,只是因为何首乌与竹杖起码看着生机勃勃,而纸人给人感觉实在死气沉沉。 意念在何首乌与竹杖上来回探视,却就是不知该如何抉择,眼看最后一点香灰便要落下,云气便准备往更具备人形的何首乌身上附去。 可当魂灵刚要接触何首乌躯体时,他猛然发现,何首乌上竟然有微弱的意念,这道微弱的意念正在向云气的地魂表达恐惧与乞求。 原来这株何首乌已然成了精,诞生了灵智。 云气却大松了一口气,不用再做抉择,他马上投入了一边的竹杖中。 刚刚好,炉中最后一点香灰飘落。 ———— 程云气倏忽睁眼。 引入眼帘的,还是那块詹碧云藏竹之所碑,环顾左右,素空道长安然坐在竹亭之中,自己身侧围着一圈圈盘坐到垂头失魂之人,而在石碑下面,大约还有二三十个少男少女站在原地,仍不敢上前。 他摸了摸脸颊,摸摸前胸后背,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肉身,刚才看见的那几个少年、中年、老年以及纸人、何首乌、竹杖通通消失不见了。 仿佛只是一场梦境。 “你,站我身后。” 云气抬头望向素空道长,发现她就是在看着自己。 云气不敢怠慢,起身迈步,来到女冠身后站定。 此时他看见炉中的线香,分明还有一大半。 “当真神仙手段,自己这是通过了?” 云气心里暗自想着,随即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立桩不动。 眼睁睁看着线香燃尽,再没有一个人醒来。 竹席上的垂头失魂之人没有任何反应。 望着这一幕,石碑下那几十个未敢参加法试的少男少女神色可谓精彩,或为震撼,或为惊悚,或为惋惜,但这些神情无一例外,都伴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线香燃尽后,素空面无表情,从袖中取出一面白色小幡,她轻轻摇动白幡,云气听她口中轻语: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千里魂灵在,急急入窍来!” 忽的一阵风起,云气只感觉到一股凉意拂面,紧接着,竹席上失魂之人都猛地抬起头来,仿佛从什么噩梦中惊醒。 这些人环顾四周,逐渐回过神来,当看到素空身后的云气以及香炉中没了火光,脸上逐渐浮现出懊恼与不甘之色。 不过见到这些失魂之人醒来,石碑下的那些人脸色又变了,变得比竹席上坐着的那些人还要难看。要是早知道这位女道长能招回游魂,他们又怎么会不敢参加法试? 就在竹席上的人都清醒过来后,济虎道人也如约而至。 素空指着云气遂道: “劳烦济虎,先将众位小居士送还山外,待你回来时,再送他去万笏峰。” “是,师伯。” 第四章 万笏朝天群峰 “你唤何名?” “程云气,伯符之程,浮云雾气之云气。” 素空点点头,道,“往后你便是我的记名弟子,若能坚守道心门规,有朝一日辟了心府,赐道名,登宅录命籍,便是入门弟子。” 云气虽听不懂什么是心府,什么宅录命籍,但还是点头称是。 “你记在我名下,外人若问起来,也得答得上法脉源流。好教你知晓,我三清山自葛洪祖师东晋时开山立派,至今已六千余年,传四十余代。 我明治山为三清山莲花福地八脉之一,首任山主姓詹,俗家名讳碧云,道号始明,为四代弟子。我号素空,为第二十五代徒,自始明师祖算起,已传二十一代。你若能入门,便是心字辈,三清山第二十六辈门人。” 云气听的细致,一一记在心底。 “按山内规矩,记名弟子一律住在万笏群峰,每月上旬均可去他峰听讲,十六、二十二、二十八是坐谈论道的日子,你去了万笏峰,记得领一张课表,另外你每月初九到十五需来明治山点卯,随我习道。 在我道门内,凡是开课讲道的,你皆称一声学师,待他日辟了心府,录入我明治山命籍,你方可称我为本师,可明白了?” 云气应下。 “今日十一,按例明日授课,不过念你初入山门,地魂又出游过,此月就不必过来了,好生休息一番。另外需读一读《万年通史》、《豫章仙志》、《三清录事》、《内丹道十二正经》、《道体命藏说》、《灵冥子解阴阳五行论》、《灵枢经》这些,哦,还需读一读《道门禁令》、《三清法戒》、《道门科范定制》这些。” 云气一一记下,而素空道长自觉已说够,便让云气在原地等候济虎道人来接,自己则先回洞府了。 云气看不见,素空道长转身后,脸上顿时浮现轻松之色,缓缓地,长吐了一口气。 云气不知道,自打他见到济虎道人的那一刻起,他的一举一动便在素空道长的镜花水月之术下分毫毕现。他第一个迈入悬崖,在云驾上镇定自若,看见夔山君时也不曾慌了手脚,来到明治山后第一个上前接受考核。 云气更猜不到,他是明治山开山立脉五千年以来,第三个在两刻钟内回魂,并选择竹杖附身的人。 云气只是一个人站在原地,环顾群山,层峦叠嶂,绿意盎然,只觉山远天空,神朗气清。 不久后,济虎道人回来。 “恭喜小居士,从此踏入仙山,来日定能久视长生,福泽不绝。” 济虎道人笑着拱手。 “还要多谢仙长领路才是。” 云气回说。 却不想济虎道人连连摆手:“你既入山门,仙长之词万不可随口说,只需唤我一声道兄便是。况且你记名在素空羽师名下,等哪天入了门,辈分却是比我要高得多,我到时还得喊你一声小道爷哩!” 云气并不知山上辈分如何算,也就没有说话,只是应和着笑了笑。 “素空羽师第二次招徒便收到记名弟子,实在可喜可贺。” 云气闻言则询问说:“之前学师还招过徒吗?” “不错,不过那时我也还没入宗,也是听说来的,二十八年前,有四五十人入山来这明治山接受羽师的考核,但一个都没能留下。” 济虎道人又道:“想必素空羽师已经对你交代过了,现在便随我去万笏峰吧。” 云气自然跟上。 济虎道人又唤出两朵白云,两人迈步站上去,云气看济虎道人为人和善,便试探问道: “敢问道兄,我何时才能学会腾云驾雾的本事呢?” 济虎闻言笑道:“驾云不是什么难事,只要食了气,便是画一张符篆的功夫,或开了云宅、辟了水府,都能召来云雨,实在不济,花钱买就是了。” 道人果真友善,云气胆子也大了些,“那敢问什么是食气,什么是云宅,什么又是水府呢?方才素空学师还说了要我辟心府,那又是什么?” 济虎道人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云宅就是喉窍,水府又叫肾府,指的肾脏,心府也叫火府,指的心脏。这样都是修行的根本,过会送你到了地方,借阅几本书籍看看就知道了。” “好的。” 两人驾驭白云,又沿着东天道往东边飞去,感受疾风拂面,云气皱起眉头: “道兄,万笏群峰离明治山隔着整个东屏山,小弟住在万笏山,要是靠脚力去明治山,怕是几天几夜也到不了。” 而济虎道人却是哈哈大笑,“是极是极,莲花福地离小万山最远,要是记名在莲花八脉之下,每日奔波,是最为熬人,早先八脉前辈记名时大多都是在福地山脚下结庐而居,待每月课结才返回小万山哈哈。” 不过程云气却是松了口气,“这样也好,若只是在山下,想来也花费不了太多时间。” 闻言济虎道人又笑道:“不过山下结庐终究不如在小万山来的方便,后来便有人琢磨出许多便宜之法,有些一直沿用至今。” “愿闻其详。” “第一,租买云架,宗内收阴山擅制云,其中步辇云便是凡人也可用得,你买、租皆可;其二,租借牛、鹤,宗内青牛宫和黄鹤洞分别有牛、鹤可租用乘骑。” “那不知道价格如何算得?” “云驾不好算,买的话,少则十几两银,多则几百上千两,租则一月几铢碎银。青牛黄鹤一月也是几铢碎银,但青牛黄鹤的草果食料得个人担着。” 云气疑惑,“莫非方外同尘世间一般,也用银做钱财?” 济虎笑说:“师弟说反了,自然是山中人先以金银铜为钱,再有尘世亦用金银铜。不过两者大有不同,尘世之金银乃是没有灵性的死物,山中金银不但稀少,且更有妙用,你也不必多问,《寰宇风物》、《元素精金论》、《三宝炉起源闲谈》,这三本书由浅入深,够你看的了。” 云气点头,心想着初入仙山,便如婴儿初生,什么也不明白,想来也只能看书了。 问答之间,万笏峰便到眼前,密密麻麻石峰耸立,确实如万笏朝天,险峻异常。可若将眼色更偏向石间青松、峰外云雾,便觉这群峰又如雨后青野上竹笋攒簇,生机勃勃。 再近些,破开云雾,方见群峰石壁上更攀附着无数楼阁屋舍,青黄赭紫,各色纷呈,群峰之间以空中廊桥勾连,行人往来如梭,热闹非凡。 两人停泊在群峰东边一处山头,此处从崖边伸出一个悬边木道,直入云雾中,像是大湖边的一处码头。 “咦,虚怀,你怎回来了,呦,难不成这是新来的师弟?” 两人刚落地,便被路过的人看见,立马迎上来问候几句。 “不错,接了都务院的单子,替明治山的素空羽师去山外接新人,赚些银两。这位便是素空羽师的记名弟子,程云气。云气,这是邓万春,晚我几年入门,是投剑山的记名弟子,如今法力充盈,辟府也只是朝夕之事,没准过几日便要离山了。” 邓万春个子不高,但生得浓眉大眼,好生面善,云气作揖,“见过邓道兄。” 邓万春回了一礼,“原来是明治山新来的道爷,若有询问之处,尽可来水色街己酉院寻我。” 云气连说不敢,“道兄说笑,直呼云气便是。” 这人又回看济虎道人,“虚怀,看来兼慈羽师给你起的号果然没错,如今看你从容大方,嗓音都洪亮不少,哪里还有前些年三天蹦不出两个字的样子。” 济虎道人突然红了脸,“过去的事还提甚。” 邓万春哈哈一笑,“不耽误你办事,等我辟府那日,请你喝酒。” 说罢便离去了。 冯济虎笑着应是,继续带着云气往山中走去。 这山中景致与云气想的略有差别,奇石怪柏云海松涛自是不必多言,但在这其中,屋舍院落竟是栉比鳞次,云气走在山路上,山路右边是悬挑在悬崖上的屋舍,左边是凿山挖壁形成的洞府,屋舍成排,洞府成串,好似天上坊市。 “我先领你去都管院选一住处,领些用品。” 两人在山道中曲折走着,迎面遇见不少冯济虎的熟人,都笑着打招呼,待听说程云气是明治山的记名弟子后,都不约而同喊起了小道爷,让云气颇为尴尬。 来到一处朱门洞府,府门上方挂着牌匾,上书都管院辖万笏峰乾三区几个字,走进去,里面是个溶洞似的空间,地方很大,石壁上密密麻麻掏了许多窟,里面都放着东西,正对门有个木案,木案后坐着个打盹的老道士。 “姚道爷!” 冯济虎大嗓门叫醒了老道士,老道士看了看冯济虎,连笑道:“是你这个闷葫芦崽回来了。” “姚道爷,炳锟那间院子是不是还空着一间屋呀。” “空着呢,空着呢,不就是你小子当年那间,除了你,之后再也没人能受得了炳锟的呼噜。” 冯济虎闻言一笑,回头来问云气,“云气,你可怕呼噜声?” 程云气摇摇头,他倒是无所谓这个。 “那我推荐你选灯笼街丙辰院,是我当年记名时的住所,院里只有两间房,现在西房住着我的至交好友,东房空着,你看如何?” “多谢道兄安排。” 云气当即谢过,知道冯济虎这是要安排一个熟人带带自己。 冯济虎笑过,“姚道爷,这是明治山新一辈的记名弟子,唤作程云气,劳烦您老给他安排到炳锟院子里去。” “哦?是明治山啊。” 老道士深深看了一眼云气,“明治山选徒向来神秘,倒是很少听闻有没辟府的,看来是万笏山是又多了一位小道爷。” 老道士说着,从桌案下木屉中拿出了一枚白玉绿穗腰佩,放置在桌案上。 “小道爷报上名来。” “回道长,晚辈程云气,伯符之程,山间云气之云气。” “把手伸出来。” 云气照做。 只见老道士并指在云气指尖一抹,便取出一滴血来,道人以血为墨,以指为笔,凌空写出几个符文,然后捏印打到玉佩中。 云气一瞧,便望见白皙玉佩内部生出来几道血色符文。 冯济虎在一边解释道:“这是云隶,写的是你的名字,往后这枚腰玉就是你在宗内的凭证,小心收好了。” 云气点头,接过玉佩。 “行,你现在先去左七洞取记名弟子的制式衣具,里衣、外袍、簪、袜、履、巾各取一样;再到右六洞取常服两套,样式自行挑选,拿的时候把腰玉贴在洞口上就行了。” 云气称是,拿着玉佩踱步到石壁边上寻找,石壁上全是两尺见方的小洞,洞里不知哪来的光,洞口有一层气膜,在光线照耀下流光溢彩,像是油脂倒在水面上的样子。 透过气膜,可以看到洞里的东西,有冠帽、衣袍、簪子等等,除了日常衣物,最多的是瓶瓶罐罐和符纸。 云气很快来到标有左七的一面石壁,随意寻了个近的,把玉佩贴到气膜上,气膜登时散去,他从洞里抱出一叠衣物,分别是:一件天青色道袍,一叠白色里衣,一根乌木道簪,一双草黄色麻鞋,一道白色长巾。 如法炮制,又去到右六石壁,这边衣物样式要多的多,但云气也没有耽误多久,很快拿了两套,分别是: 一件银面点缀墨星斑点的外袍,一套纯白里衣,一道玄色逍遥巾,一双云纹布鞋; 一件湖蓝纯色外袍,一套浅桃色里衣,一道紫色一字巾,一双云纹布鞋。 云气取完了东西,辞过老道士,紧跟着济虎道士出去了。 第五章 丙辰院,谷雨时节欢饮达旦 曲径通幽,几个弯折后来到了冯济虎口中的灯笼街。 灯笼街一看就知道名字怎么来的,许多院落洞府前都挂着灯笼,数量不一,形状各异。 在街尾一个小院,院门檐下挂着七八个灯笼,有莲花状的,有圆瓜状的,有橘子状的,院门上有个牌子,写着丙辰院。 这个院子以木石支着,凌空挂在石峰外面,院子头顶石壁缝里钻出两株青松,如青色华盖一般罩住半个院子。 院子门是开着的,此时日已西斜,金色的阳光穿过松针,斑驳洒在琥珀色木质地板上,反射出波光来。 院子空旷,只有两房一亭,东西两房是居所,并排而立,对面是丹亭,亭中放着一尊半人高的丹炉。 丹亭这边石壁上有一道小涧,涧水落在一处石缸里,缸并不大,半人高,水满顺缸壁流下,沿着石缝流出院外,形成飞瀑。 冯济虎对院子非常熟悉,先是瞄了一眼西房,房门同样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冯济虎并不意外,领着云气便进了东房。 房内一尘不染,没有分间,只是以一张纸屏风把房子分成两块,进门这块是书房摆设,有书架和书案。屏风后面是一张木床,床边有长几,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不过让云气眼前一亮的是,进门一排书架上满满当当塞满了书籍。 “还不错吧,这些书都是我入门那些年积攒下的,着实还花费了不少银子,里面还有我的一些笔记,当年走的时候没搬,想着照顾一下后辈,如今我把你领进门,刚好用上。” 冯济虎笑说。 云气点头,“可谓极好,实在谢过道兄。” 两人坐下闲聊了一会,云气得知,济虎道人俗名冯虚怀,十三岁进山,在万笏峰住了七年,二十岁那年辟了火府,正式拜入杜鹃谷门下,兼修医药草木之道,至今已有三年。 冯虚怀排济字辈,本性温良寡言,内敛偏谦让,其师为其取法名“虎”字,期望他虚怀若谷,但心中亦有猛虎踞坐。 冯济虎说,他拜入杜鹃谷兼慈羽师门下,其师令他去都务院领宗内杂事,每月不得少于十件,如此三年下来,才把他内向寡言的性子改过来。 替素空羽师揽徒,也是他口中所谓杂事之一。 冯济虎是豫章本地人,富贵出身,也是从小由家人带着练习雨霖观传下的引导养生术,但他十岁时才练出清灵气,因此对程云气的天资颇多赞誉。 时间在闲聊中过得飞快,两人忽听见一声鸟类的高啼,随之传来一阵脚步声,云气心细,听这脚步声大且急,应当是个高个子。 “炳锟!” 身边冯济虎已经叫出了声。 “咦,谁在?” 外面那人嘟囔一声,大步走过来。 很快,云气便看见了来人,这人果然身材高大,站在门前竟将整个门都挡住了,夕阳照在他身上,映衬得他如同一个护法神灵。 “虚怀!” 来人看见济虎道人,随即喜笑颜开,低头走进,一把抱住济虎道人。冯济虎身姿已算颀长,但在他怀里如同一个小鸡仔似的。 “好了好了,快放开我。” 济虎道人使劲锤了几下这人后背,才被放开。 “云气,这便是贺炳锟,与我一同入山,一块住了七年。炳锟,这是程云气,今天才入山门,云气颇合我眼缘,特让他住这,往后你多教教他。” 两人见过礼。 冯济虎又细说了几句,“炳锟与我同岁,是莲花福地八脉中九天应元府的记名弟子,这一脉要求辟府前得雷、云、风三宅齐开,连成一气,呼吸之间雷霆响动,故而耗费时间较长,但这两年应该也快了。” 贺炳锟咧嘴一笑,“最迟明年夏秋之交。” “云气同样也是福地八脉之一,是明治山的记名弟子,今年才十五岁。对了云气,方才你不是还愁怎么去明治山么,到时候让炳锟捎你一程便是。他开辟心府在即,这些时日几乎每天都要去应元府,加上前些年出山巧遇机缘,得了一只雷禽,有极速。” 贺炳锟打量云气,见少年神清气朗,清新俊逸,眉目神情又颇为平和,不见锋芒,心下也是颇有好感,听说他是明治山的记名弟子,也是笑说: “见过小道爷。” 云气脸上浮出一抹苦笑,“道兄莫要取笑小弟,还是直呼云气为好。” 贺炳锟哈哈一笑,又转头对冯济虎说道:“虚怀今天便不走了吧,今日小酌几杯,为云气接风,如何?” 冯济虎笑道:“正有此意!” “好!你两勿需动,丹炉里我挂了熏肉,是去冬用椒木新熏的山豚肉,我去切来,缸里也有美酒,是承露谷的好酒。” 说罢,贺炳锟夺门而去,很快传来丹炉被掀开的声音。 “在丹炉里熏肉,也只有炳锟能做出来。”冯济虎笑骂一声,又后知后觉望向程云气,“云气可能喝酒?” “倒是能喝一些,但万不敢宿醉,素空学师布置了好些课业要看。” 冯济虎闻言笑说:“无妨无妨,羽师让你看的,定是些修真入门之书,我和炳锟早就读烂了,晚会说与你听,亦是一份下酒菜。” 云气称是。 冯济虎搬出案几,三人就在院内空地坐下,此时金色夕阳已转深红,西边红霞满天,无数修行有成之士或御剑,或骑鹤,或驾云,如倦鸟投林,纷纷落入群山之中。 程云气望着眼前奇景,回想今日日出之时自己尚在尘世,如今日落时分已入仙山,更有美酒佳肴以待,真是恍然如梦,一时间不由痴了,许久未动。 冯济虎与贺炳锟两人相视一笑,也不催促,亦不动筷,静静等程云气回神。 约十来息,云气回过神来,见两人等着自己,连声告罪。 贺炳锟起开酒坛,酒香四溢,云气闻之,只觉神清气爽,颇有些先前地魂出游初闻何首乌香气之感。 贺炳锟拿出三枚酒盏,白瓷质地,满上酒酿,“今日这院子先后三任主人齐聚,喜迎旧主新人,岂不值一杯?” 冯济虎与程云气称是,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酒酿入口寒冽,入喉如火,口齿清爽,肠胃温煦,更有草果芬芳,乃是云气生平未尝之好酒。 “今日一聚,明日去都务院签榜,了了素空羽师收徒之事,我便要离山了。” 冯济虎放下杯子,来了一句。 贺炳锟愣了一下,“是何事?” “打算开水府了,前些日子请濯星池的徐济深替我算了一卦,他说我机缘在南方,要出去走走。” 贺炳锟点点头,“是好事,准备去哪?” “先去滇文看看吧,若是没什么收获再转道南荒。” 云气这时则趁机问道:“敢问两位道兄,究竟什么是宅,什么是府,莲花福地八脉又是哪八脉,咱们山内都有哪些道统?” 冯济虎与贺炳锟对视一眼,前者开口说道: “当今天下法统众多,大体分道门、旁门、佛门、魔门四类,道门正统又有内丹、外丹、符篆、五雷、祈神、观星、炼形、元神等九十余种。 我三清派以内丹道为入门根基,同时又主张兼修他法,讲究一个融会贯通、万法互参,以继往圣之绝学、创未有之妙法为己任,故又称做万法派。 自祖师开山立派以来,历经六千年积攒传承,算上复原古法、创立新法,已有近四十道法脉传下,这才形成如今的格局,且听我细细讲来。” 冯济虎咪了一口酒,娓娓道: “山中西北处有一处莲花福地,云气你也见过了,乃是这千里群山的地脉源眼,莲花福地有九山,一座平顶山居中,八座高峰环绕。 这平顶山唤作两仪山,三清宫矗立其上,另有纯阳、元阴二殿在侧,是历代掌教居所。 八峰则按八卦方位排列,分别是: 乾位紫烟山,山上有飞仙台,供奉东王公、西王母两位古神,兼修阴阳相济、点石赋性、破碎虚空之道; 巽位明治山,山上有活死人墓,又名詹碧云藏竹之所,兼修纯阳、木法、土法、风法、尸解、还魂、役鬼起尸之道; 坎位摇光山,山顶有濯星池,供奉关尹子,兼修结楼观星、寻山望气之道; 艮位摩崖山,山上有演教殿,供奉玉清元始祖师,同时也是教中的藏书之所,兼修符篆、解字、敕正封奇、召灵驱鬼之道。 坤位白虎山,山上有纠察府,兼修金法、兵器、阵图、傀儡机关之道。 震位枢机山,山上有九天应元府,供奉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兼修雷法、破妄法、祈神法。 离位丹霞山,山上有连通地底火泉的丹井,供奉太清道德祖师,兼修火法、外丹法。 兑位百草山,山顶有青白湖,植千亩荷花,自成一界,供奉上清灵宝祖师,兼修阵图、水法、虚空法。 此八山皆出过仙人,或是天仙,或是地仙,或是散仙,或是尸解仙,各有法统传下,因此称作八大脉。 此外,教中还有东南方的杜鹃谷和东北方的霓山修行岐黄医药之术;北方有承露谷,修行太阴炼形之道;西北方有投剑山,修行飞剑术与法剑术;东北方有明镜石林,修行步罡踏斗之术与体剑术;西南方有收阴山,修行织云弄霞之道,南边有蒙蒙山,修行咒术和诀术,如此种种,不再列举。 另外群山沟壑中不知还有多少道爷在寻古创新,也许过不了多少年,又有新的法统现世,尚未可知。” 贺炳锟一脸与有荣焉,继续说道:“方才济虎也说了,我教以内丹道为根本,兼修其他,这内丹道作为古今第一大道,讲究精气神合炼,分作五个大境界。 第一个境界唤作炼气,主要就是食气入体,淬炼肉身,打通人体大窍要穴。光是一个食气便有观想法、坐忘法、屈体法等等法门,各家不同。食气入体后运转灵气淬炼肉身,又称伐毛洗髓,去除一身铅华,只留清灵之身,然后才是开宅辟府。 内丹道把人身鼻窍、喉窍、耳窍又称作雷宅、云宅、风宅,开通三宅后存放相应的灵性,随后闷哼出雷,呵气成云,耳动招风,三窍齐动,顷刻雨至。 又把心肝脾肺肾五脏称作五府,对应火木土金水五行,辟府之后纳入天地之精,便能身应五行,号令元气。 《灵枢经》有言:五脏者,所以藏精神血气魂魄者也,五脏为人身之本,故辟府可纳气藏精,又可延寿。 开辟三宅五府又有存神、服食、药浴等等法门,开辟顺序各家也不同。你看我,所修功法便要求先开三宅再辟五府,到如今一府未成,而济虎则首开云宅,再辟木府,如今又要辟水府了。 待五府齐辟,则有人体五行之精气从五府升腾而出,汇到一处,开辟一处人身小天地,即为绛宫。此方小天地在心府之侧,受血气照耀显现绛红色,因而得名。 这一道关卡,是个分水岭,也有个名目,唤作冲宫。 而绛宫乃是日后元婴居所,故此举又被称作五气朝元。 修到五气朝元,便是炼气圆满。炼气之境,一言以蔽之,以身藏气,精气合炼,人和自然。” 贺炳锟一口气说了许久,口干舌燥,又是几杯凉酒下肚。 冯济虎又接着说:“云气你可知,我三清山师长弟子外加记名弟子共计十五万人上下,而辟府者,不过十万。 “也就是说这山里,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总归是有五万的人数在这里,终生不得入大道之门。这些人要么终老在这万笏峰上,食气之余做些洒扫、帮厨之事,要么自愿离山,可以做个侠士,也可寄名在道观,倒是一生再无饥馑之忧了,这对那些心志不高的,也不算是坏事,或可说是美事了! “能有侥幸辟府的,还念叨着更进一步的,自然是奔着五气朝元走,可最终能有多少人真能走过去呢? “大概是一万人。 “你听见么?从辟一府到辟五府,卡住了九成的人。 “你说有没有五府未开就强行跻身下一个境界,去熔炼罡煞的呢?有,但那是旁门之人或是魔道中人干的事情,在我三清山是绝对不允许的。 “道门正途,虽是正途、坦途,可也是远途、长途,更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多少人都是在寿元耗尽之时悔恨过往修行不够刻苦,所以云气啊,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我辈修行中人最是要珍惜时光,切勿蹉跎。” 说到此处,冯济虎长叹一声,望着冉冉升起的明月,是清冷而明澈,可他的神情却微微恍惚, “月寒日暖,来煎人寿。光是炼气之境便如此艰难,往后却还有命藏、金丹、元婴、合道四个大境界才能一探仙音。这成仙之道又分天仙、地仙、尸解仙、散仙种种,天仙难成,地仙难进,尸仙难过,散仙难渡,吾常深思,可每每深思时又逾感成仙之艰。有时夜深沮丧之时,也会不禁动摇困惑,这天仙之上是否还真有金仙,更何逞大罗道果、混元极境?” 贺炳锟闻言一声冷哼,如旱地起惊雷,炸响在人耳畔,冯济虎吓了一跳,当即笑骂道:“你小子,我只是感怀,又不曾失了道心,不必以雷音惊我。” “云气尚未入门,你说这些干甚。” 冯济虎闻言一笑,朝云气问道:“云气,修行路途漫漫,终点更是遥远不可及,你是否真的相信有人能修到极致,超脱生死,与天地同寿呢?” 程云气静静听完,轻声道:“两位道兄,依云气浅见,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蚍蜉不知蝉寿,蝉不知龟寿,龟之外还有千年之柏、万年之松,蚍蜉不知松,并非世上无松也。” “哈哈哈哈”,两人闻言放声大笑。 贺炳锟手指冯济虎,“还是云气道心坚定。济虎,可听明白了,云气说你是洼中蚍蜉呢!” 冯济虎连连摇头,眼中已有醉意,“我等皆松柏也!” 第六章 明史定心 云气在霞光中醒来。 昨夜酒喝得多,熏熏睡去时东方天际已白,不过佳酿并不伤身反而养神,睡了还没一个时辰,头脑却甚是清明。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庭院中,原来昨夜醉后就趴伏在酒案上睡了。 再看冯济虎,这位年轻道士已经睡醒了,此刻正在院中行操,如鹤起舞,如猿攀援。云气看了一会,发现这操与自己从小练的通脉伸经功有异曲同工之妙,应是一脉所出。 此时贺炳锟还趴在案上熟睡,鼾声如雷。 云气起身,也练起通脉伸经功来。 不知是山上灵气丰沛,还是自己心境已大不相同,此时此刻练起同样的套路起来,可自己却分明觉着体内那股清灵气更加粗壮凝实了。 操行两遍,贺炳锟也醒了。 “你们倒是挺早。” “也才刚醒”,云气说道。 三人收拾了院子,贺炳锟便急着赶去应元府听讲,这下云气也瞧见了那只雷禽的真容: 这是一只雷雀,银色的爪子就钩在院子上方的石壁缝中,闭目休息。听见贺炳锟呼喊,这鸟儿双爪一蹬,凌空转身,振翅腾飞,双翼展开足有三四丈长。 雷雀浑身紫羽,羽杆为银白色,喙与眸子都是暗金色,看着好不威严。只是这雷雀头顶生一排白色的竖羽,像是炸毛了一样,看着又有些滑稽。 贺炳锟飞身跃起,落在雷雀背上,雷雀一振翅,化作一抹电光,迅速远去。 冯济虎也停下行操,放出云驾,对云气说道:“云气,我今日便离山了,此番出行少则半年,多则数年,希望归来时你已学有所成。” 云气作揖称是,“望道兄一路平安,心想事成。” 冯济虎笑着离去。 两人走后,云气先是进了屋子,仔细扫视了一遍书架的书,看看昨日素空学师说的书籍这是不是都有,看了一圈,果真都有。 “还缺一张课表。” 云气迈步出门,又走回了昨日领衣物的地方,看见老道士,上前作揖,“道爷,弟子想领一张课表还有打包些饭食干粮,不知是否在此领取?” 姚兼明摇摇头,指点道:“小道爷,课表在都教院领,修行求知之类的,都归他们,出门往山顶上走。吃喝由都厨院管着,在山腰下边,一路问问人,自然能找到。唯有日用之物,才需来找老道。” 云气谢过,作揖离去。 随后,云气很顺利的找到都教院和都厨院。都教院领课表是免费的,这让云气很开心,但都厨院的饭食却都要钱,最便宜的白面饼要两铢碎铜,最方便的辟谷丹要一两铜,其余各色膳食的价钱云气没敢问。 白面饼也是灵谷制成,和辟谷丹一样,吞入腹中后即化为精气被胃器完全吸收,不再有排泄之事,不过一张白面饼只管一人一天的进食,辟谷丹可管半月,要方便许多。 不过程云气现在身无分文,只赊了三张白面饼,欠下六铢铜。 拎着课表与面饼回到院子,进房后云气首先把课表贴在墙上。这课表用白字写在墨色灵纸上,听都院的管事说,这是一种粗浅的符篆之道,上面的灵字可以变化,时时显现出每日的课程。 云气粗略扫了一眼,上面的课程五花八门,有说修行术的,又说炼丹术的,还有法器鉴别的、灵草养护的。云气觉得在听课之前还是先看看书,把一些修行的常识问题搞清楚,否则也是白去。 随后,他来到书架上站定,从中抽出一本厚厚的书,书名《万年通史—三清山历年修订-明四百年版》。 老话说,读史明智,鉴往知来,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他向来是喜欢读史的,尘世的史书他也读过,他知道现在尘世的大一统王朝唤作明朝,开国已有四百余年,前朝为元,再往前则是宋。 只是宋到元和元到明均是改天换地一般的战乱,加上前宋当国据说有上千年,很多事情已经无法考究了。 他捧书到桌案后坐下,稳定心神,翻开了第一页。 首页是书目,曰: 三皇五帝 成汤代夏 秦统战国 天汉克楚 三家归晋 南北两立 隋夭唐寿 五代十国 两宋让元 日月之明 这是云气第一次知道原来宋之前还有这么多朝代更替。 随即,他翻到了第一纪,三皇五帝,这一纪篇幅很短,对三皇五帝时期的事件也是知之不详,只有一些耳熟能详的事件,诸如伏羲制卦,神农尝草,黄帝铸鼎之类。通史猜测,这八位皇帝在位的时间总和约为五千年到八千年左右。 仔细读完后,他翻到了第二纪,成汤代夏。 大致是说是大禹帝君治水成功获得奇高声望,顺理成章建立夏朝,不过禹王推翻了三皇五帝时期的禅让制,开创了世袭制。还有一点与三皇五帝纪明显不同的是,夏朝人王似乎与凡人同寿,几十年新旧君王更替已是寻常。 夏朝历十七王,传四百七十年国祚至桀,桀无道,失天下,成汤先祖起兵讨伐,灭夏。 成汤立商五百年后,时任商王唤作帝辛子受。书中记载,子受在位时期,内圣外王,国力空前强盛,可当时忽有大诸侯王西伯侯造反,建立西周割据政权,史书也把在此之前的商国称为东商。 东西两国相争,大战持续了五十年,书中记载,在这场人间战争中有大量的古神参战,天上的神和人间的神争斗,搅得天翻地覆。书中还有这样一句话:极致时,有圣人出,重炼地水风火。 书上说,最终人间的神赢得了胜利,人间自治,从此四季风雨不受天神管制。这是最后一次明确记载的三清祖师现世,也是最后一次无量量劫。 商国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商王分封了大量的诸侯国与正位古神,也统一了整个天下,在此之后,商国又绵延了整整一千五百年,史称帝商。 商朝末年时,中央无力,地方强盛,诸侯国造反,群雄并起,逐鹿天下,史称战国时代。 战国由秦终结,但史书记载,秦始皇帝一统天下后,试图打破人王不得长生的惯例,寻求不死之法,欲建立一个永镇天下的仙朝。 不过此举激怒了各路神仙,历经一番斗法后始皇帝崩于燕赵之地的沙丘,秦二世而亡。 同时,这场战争也让人王失去了封神之权,从此世间只有仙与古神,再无新神。 这番神仙斗法史称第一次神仙杀劫。 秦亡后,又有诸侯并起,最终汉胜楚,建立汉王朝,史称西汉。西汉持国八百年,王朝末年风雨飘摇,随后又有汉世祖光武帝中兴,再立东汉一千二百年基业,史家又称天汉。 书上说,东汉初年,祖天师张道陵来到豫章一处灵山炼丹,丹成而龙虎现,灵山自此改名龙虎山。 东汉末年,天下三分,随后尽归于一家,成就西晋。西晋虽致天下于一统,但内乱频生,帝王荒淫,立国五十年已有亡国分裂之相。彼时,又有晋中祖中兴,由南而北犁庭扫穴涤荡污秽,再延国祚九百年,史称东晋。 通史记载,东晋初立时,葛洪祖师在豫章开山立派,即为三清山,葛洪祖师自己也曾被东晋中祖皇帝拜为当世仙翁。 东晋末年,国家再次分裂,南北朝并立,随后合归于隋。不过隋朝以武立国,两代君王横征暴敛,最终二世而亡。 唐高祖自晋原起兵,灭隋自立,称唐。史书记载,唐二世太宗文皇帝时,佛门八宗并立,有三藏法师西游,普度佛法,又有六祖慧能提出明心见性、立地成佛,大兴禅宗,威势力压道门。 当时佛门东西正统之争已成水火不容之势,伐山破庙只是寻常,直接引发了第二次神仙杀劫。 史书记载,此次杀劫后再无金仙显世。 唐开国后历经高祖、太宗、高宗、圣皇帝、玄宗几位帝王,疆域空前辽阔,创未有之基业,史称盛唐。 不过玄宗皇帝晚年昏庸,贪恋权柄,宠幸番人边将,国家陷于内乱,叛军反攻京师,玄宗弃京避蜀,几有灭国之危。 时有玄宗幼子,唐中祖道君武皇帝在蜀中起兵,走绝迹古道,翻巴山秦岭,神兵天降关中,收复都城。书上说,唐中祖之所以能领奇兵、翻古道都是当时的蜀中道门势力倾力相助的缘故。 自那后,唐朝再创盛世,国祚竟达两千六百年之久,空前绝后,史称寿唐。与此同时,道门势力一举压过佛门,蜀中道门更是兴盛难当,在当时力压龙虎山,被称作西道都。而今闻名的峨眉山、青城山、青羊宫、鹤鸣山都是在寿唐时期兴起的。 寿唐虽久,犹有尽时,唐末军阀割据,一派乱象,当真是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史称五代十国。 随后有宋太祖一统天下,是为北宋,北宋享国一百七十年,诸事疲敝,国境收缩,皇帝逃亡。时有宋世祖中兴,在逃亡途中再开伟业,延宋一千五百年国祚,史称绍宋。 两宋时期,道门昌盛,有冲虚妙道先生王文卿在豫章兵锋山创立神霄派,为天下修道人再开一门法统。 宋末,有北方异族南下,搜山检海,建立大元,元朝立国百年,百姓怨声载道,时有明太祖举兵,势如破竹,驱异族至北海,一统中原,是为日月之明。 如今明朝立国已有四百余年,天下承平,一派繁荣景象。 云气看罢,重重呼出一口气,合上书籍,腹中一阵饥饿感袭来,他下意识去摸书案上的饼,却摸了个空,他抬头去看,发现饼已经吃完了,而案上不知何时被点起了一盏灯。 这灯很漂亮,灯盏通体呈乳白色,看着像是石质。灯整体是一只白鹤站立的形象,一脚落地,四趾张开,另一脚提起,四趾收拢。鹤的翅膀收拢着,脖颈修长弯曲,头低下,鹤嘴中衔着一个长颈瓶,瓶里盛放着清亮的灯油,火焰就悬在瓶口外。 油灯光很亮,但又柔和,散着白光,像是把十五的月亮摘了下来。他后知后觉,再看窗外,已经是夜深时分。 起身来到窗边,月光璀璨,与桌案上的灯相映成趣,他望着照耀古今的明月,脑海中还在翻腾着史书中的波澜壮阔。 细细想来,似乎每一次王朝兴衰,总能看到山上势力的影子,但又模糊笼统,让人看不真切。就连自己祖师似乎与东晋立国也有莫大牵扯,但这种牵扯总是不清不明的,给人感觉是不可声张的。 即便是当下,大明王朝,皇室似乎对武当山、对三丰真人也有着别样的崇拜色彩,加各种封号,一串比一串长。 再看看那些深陷王朝斗争的,商周时的古神之战,秦时的仙朝之战,唐时佛道之争,斗着斗着,这些大神们再无音讯。最近的例子是唐中祖领道兵出蜀夺得天下,但书中有言,唐中祖出蜀后,蜀中阴雨连绵了半年之久,有一座仙山枯死,出蜀的道兵入关中后,再无任何声息。 其中关节,深思令人发寒。 云气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在红尘中行走时,定要小心庙堂,不惹世俗纷争,少沾因果。 只是母亲姓朱…… “云气!” 一声呼喊打断了云气的遐想,他偏头一看,门是开着的,原来是贺炳锟站在院子中。 只见他张嘴一吸,半空中一团收纳太阴月华的寒雾便被他吞下。他笑说:“你可算醒了,你知晓你看了多久么。” 云气疑惑:“不是从早到晚么?” 贺炳锟摇摇头,“非也,现在已经第三天的晚上了。” 云气讶然,竟过了这么久? “你再不醒我也要叫你了,时间久了要伤了心神。” 云气点点头。 “你既爱看书,桌上那盏灯便送你了,炼化的方法写在灯下压着的纸笺上,待你食气后炼化试试。” 云气有些意外,“道兄,无功不受禄。” “什么功不功,禄不禄的,给你就拿着,不值几个钱,算是见面礼了。” 云气遂收下,作揖谢过。 第七章 山上一二事 贺炳锟从怀里一掏,抛出个银晃晃的物件。 云气抬手接住,入手冰凉,翻开手心一看,是个浑圆的银币。 这枚银币上有着细碎的雪花纹,仔细看去,每个雪花都是规矩的六方晶型,云气穷尽目力,也看不出任何雕刻的痕迹。 “这是?” “雪花钱,山上的钱,也怪我这些日子太忙,竟忘了照看你,要是虚怀知道了定然要怪罪我,你这天天白饼充饥算什么事,还是赊的吧,赶紧去给账平了。” 云气笑笑,“山上不比人间,白饼香甜不燥,好吃的很。” 贺炳锟连连摇头,说道: “莫要多言,拿着钱买些好吃食,你还未食气,药食进补不可怠慢,这钱也不是送你,日后得还我。” 云气只好称是,不再推辞,反正日后是朝夕相处的关系,迟早能还上人情。 “这些天你读书太痴迷,我不好打扰,今晚刚好你我哥两再聊聊。” 两人就在院内竹椅上坐下,月光洒落院中,如积水空明,水中有藻、荇交横,却只是松竹之影,云气脚放在地面上,看着如同泡在水中,摇摆之间打乱藻、荇,颇有趣味。 “千万莫以为上了仙山就不闻铜臭了,还是那句话,无钱寸步难行,比起俗世,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接下来的话,你可得听好了。 “像我们这样的记名弟子,赚钱大多是靠都务院。一则,院内长期发布各种劳务,完成后便可领取酬劳;二则,若是有什么宝石灵草、法器道术也可来院里置换。不过像你这样才入山的,身无旁物,只能看看有什么简单劳务可以做做。” “原来如此。” 云气知道,贺炳锟这是再教他,省去了看书和打听的时间。 “不过还有一种钱财,与都务院无关,是都教院的钱,这个钱不好拿,但对于真正有才情的人来说,又是修行之余顺带的事。 在咱们小万山,食气、周天、开宅、辟府、五气朝元乃至往后的大境界,只要破镜时日短,都有一笔奖励,要是能上了榜,那奖金更是不菲,是实打实的金子。 另外,修行中若有什么新的想法或是解了前人难题,也有奖金赐下。” 云气点点头,倒是可以往这个角度多努努力。 “法财侣地,财占次位,听为兄来和你说说山上的钱财。” “山上最便宜的、使用最多的钱财是铜。这个铜是首山铜,也叫赤铜、豫章铜、天师铜、雷精铜、鼎铜、炉铜,都是一个东西,听这些名字也就大体知道这种铜是什么样子了。 这铜色赤,最先是轩辕黄帝在首阳山采铜炼鼎被发现的,所以最早被叫做首山铜,流传至今。不过现在天下已被发掘的赤铜矿要数豫章最多,所以也叫豫章铜。这种铜耐煅烧,又亲近雷霆,为丹道、雷法修士所喜,故又称雷精、鼎铜、炉铜。 咱们隔壁的龙虎山,正是以丹道与雷法闻名于世,故格外钟情此铜,光那座天师府直辖的赤铜矿便有六座之多。 除却以铜炼器之外,他们还有九个世传的铸钱炉,一枚天师府产的铜钱仅七铢重,便价值一两,也就是二十四铢铜。 龙虎山还炼制一种铜钱剑,说是仿的天师剑,能召雷致火,不过我猜也就是取个名头。这一把铜钱剑能置换十两铜,还有价无市,每年放剑都引人争抢。” “山上用的银叫雪花银,就是你手上拿的这个。这种银天生带着雪花的图纹,极好分辨,又称月魄。雪花银矿多在河洛地区的山北水南之地,一铢雪花银能抵上一两半的首山铜。 河洛老君山制的银钱流通最广,也叫压祟钱,听说他们山上有一株摇钱树,天生成银钱,也是一枚银钱七铢重,价值一两。不过天生摇钱树多半是虚,就像天师府还说他们的铸钱炉是东汉皇帝所赠,听听就行。” “老君山是照葫芦画瓢,用雪花银煅成一个手镯,说是仿的镇山之宝三才清宁圈,有安神辟邪之效,一个一两重的镯子,能抵上五两的雪花银,也是山上极为流通的宝贝。” “最后就是金,山上叫方诸金,西北边也叫它佛头金,一两金能抵一百两银。山上流通的金钱以两种为多,一种是峨眉山的邛崃钱,还有一种是五台山的五方钱,都是七铢重,值一两。” 云气听完点点头,这山上山下倒也差不太多。 贺炳锟说完看了一眼云气,“你这小子,入山也有几天了,明治山的事也不打听打听?” 这话可冤枉云气了,云气想的是先读通史,再看了豫章仙志和三清山宗史,再来仔细了解明治山的事。 不过贺炳锟显然是主动要说些什么了,他连说:“还请道兄教我。” 贺炳锟笑道:“从你入宗到现在,小道爷听了不少吧?” 云气苦笑点头。 “咱们三清山收徒,大体是两甲子一代,二境修士才有收徒资格,不过二境修士时间最紧,基本上是准备破三境的道爷才会收徒,传下香火来。 但明治山有条祖训,每代收徒只收两人,两人或是均修到了第四境或是有一人身陨,才能收下一代弟子。 明治山才人辈出,修行的功夫又极为养生、不喜争斗,大多都能修到第三境,却又难至四境,故而收徒常常是在其中一位寿元耗尽之后,所以明治山收徒往往是三百年一代,这才比其他道脉辈分高些。” “那素空学师?” 云气看着素空年纪不大,不像是寿元将近的样子。 贺炳锟声音小了些,“学师修行还不到两甲子,应当是那位在外行走的师叔出了什么变故。” 云气微微一愣,“没有什么消息传回宗门吗?” 贺炳锟摇摇头,“或许有,或许没有,我不知道。” 他又道:“你是这一代的首徒,所以你还会有一位师弟或是师妹,要么是素空羽师破四境后亲自收徒,要么就是你代师收徒。 “另外,按明治山的惯例,十年之内你若无法开心府,那么你终身只能是记名弟子,素空羽师在十年后会再次收徒。 “所以你知道了,你不比他人,要更努力些。” 第八章 闻法 云气入山已有二十余日。 这二十余日里,读书还是占据了少年绝大数的时间。期间,别峰学师开讲他也去听过,东天道上几次论道会他也去过一次,课表更是时时关注,但令少年失望的是,没有一次谈及入门食气的。 对此,贺炳锟解释说,以往如有大规模收徒的,或许有学师专门为新人启蒙,但这次明治山收徒时间不上不下,又只有一人入门,所以宗内定然不会专门开设相关课程,想来是由素空羽师亲自启蒙了。 只是好在云气自幼悟性奇佳,自己看看书、晚上偶尔请教贺炳锟,便所得颇多,令贺炳锟惊诧不已。 今日四月初九,正是去明治山点卯的日子。 卯时两刻,程云气便在院中等候,相处了有一段时间,他早已知道贺炳锟的作息习惯。 果然,没多久,贺炳锟也从屋子里出来了,他拍拍云气肩头,“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在羽师跟前好好表现。” 云气笑着点头。 贺炳锟打个呼哨,抓住云气的臂膀便一跃而起,后者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便坐在了雷雀的背上。 雷雀的脊背柔软,但羽毛甚滑,总感觉要掉下去,身体与雷雀接触之处,还有酥麻之感。 雷雀振翅高飞,云气马上就要滑落,被贺炳锟一把抓住,“盘腿坐稳,五心朝天,你要是能在雷雀上入定,打坐功夫才算入门。” 云气现在当然没入门,所以他紧紧抓着贺炳锟。 雷雀果然极速,飞身直往云上而去,在虹桥霓光中穿行,很快便飞到了东屏山尽头,再穿云而下。 但令云气意外的是,上次被冯济虎带着过来,下落时感觉云层极厚,自己和同来考核的人在茫茫白云中就落到了明治山,但此刻,云层只是一闪而过,呈现在自己眼前的又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从空中鸟瞰,三清山层峦叠嶂,但没有哪一处有眼前这般灵性: 八座高山拔地而起,山根攒簇在一起,到山尖却正正朝着东、东北、北、西北、西、西南、南、东南八个方位往外倾斜,但这八座高峰绝不相同,西南那清秀如螺,云遮雾绕;正北边那山赤红如铁,烟火升腾;西北那山雷云密布,紫电闪耀;东南那山遍植青竹,竹涛汹涌。 八山形态各异,宛如天上仙匠阴差阳错下烧就多彩琉璃莲座。 在八山之间,还有一山,形态宛如莲台,但此山掩映在八峰异象织成的霞光中,细节看不真切。唯一能看见的,是有无数条瀑布飞涧挂在此山山壁上,飞流而下,如千万条白色丝绦。 “这是……” “这便是莲花福地。”,贺炳锟说。 贺炳锟指着那座遍植青竹之山,说道:“这便是明治山,由于漫山青竹,竹雅称青神,故又作青神山,位于莲花福地的巽位。” 雷雀载着两人往明治山飞去,云气仔细打量着,却没有发现明治山上还有其他的人影,便是宫殿楼阁也不见一两个。 贺炳锟驾驭雷雀将云气放在明治山山腰南面一处凸起的石台上,说了晚上还是在此处接上云气,随后便乘雀往西北那座雷云密布的高峰去了。 云气站在石台上,四下张望,发现旁边竖着块石头,上面写着“凉君渡”三个字。 他四下探寻,很轻易就发现了之前考核走过的那条小径,他顺着小径往竹林深处走,果然,在詹碧云藏竹之所碑后的亭子边上,云气再次看到了素空羽师。 “过来坐下吧。” 素空羽师说道。 云气走进亭子,在羽师对面的蒲团上坐下。 “山上日子可还习惯?” “习惯,这里生活很好。” “那就好,待你食了气,脚力上来后便回镇子里看看吧,倒也不远。另外明治山人丁不旺,没有特定休沐日,你若是想家紧了,告假便是。四时八节,你双亲香火飨食也不可断了,回乡扫墓按世俗规矩来即可。” 云气心下略略放松,看来山上规矩也没有自己之前想的那么大。至于羽师知晓家中事云气毫无意外,想必尘世的雨霖观早已将自己从小到大查了个遍,他深深作了一揖,说道: “多谢学师。” “不需什么谢,我明治山规矩甚少,你往后自会知晓。” 云气称是。 “收束心神来,现在讲修行。 “明治山以内丹道为根本,内丹道是万法之源,长生根本,成仙前有炼气、命藏、金丹、元婴、合道五个大境界,而炼气自食气始,所以今天首说食气。 “天地灵气是世间宝粹,成仙阶梯,尤其是对我道门而言,灵气便是开辟肉身宝藏的唯一途径,更是施展万般法术的唯一依凭。 “天地灵气流转不定,但总归是有规律可循,深山大泽中灵气总是要比红尘集镇更浓郁些,午时太阳星催发下阳属灵气更为活跃,子时太阴星拂照下阴属灵气充沛,林莽之中木属灵气最多,江河之上水属灵气旺盛,虽有例外,但总归是这样的趋势。 “天地灵气纷繁众多,我等修士自然不可能全部食之,更别提木属之瘴气、土属之沼气、火属之硫磺气更是大毒之物,所以食气首先要知道食何等气。 “食何气,由肉身先天属性和修行法统决定,前者其实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不必深究,像纯阳之体、元阴之体之类实在是极少数,至于云气你,我已探查过,也是寻常肉身,只是经脉相比同龄人更粗韧些,想必也是清灵气炼体的功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清灵气自然也是天地灵气,本质上属于阳气的一种。宗里相传清灵气是当初天地初开分清浊时清气的一种,有清明灵台、稳固元神的功效,你现在修炼的通脉伸经功只是服食清灵气最粗浅的法门,后续自然另有妙法。 “至于修行法统,我明治山法统的根源在于阴阳大道,落脚于活死人之道,并由此延伸出纯阳、尸解、还魂、役鬼、起尸等法门。 “另外,我明治山一脉五行皆可修行,尤重火法、木法、土法,又基于以上三法脱胎出心火、枯荣、养尸等等法门。风雷二道也均可修行,但我门尤重风法,并发展出风遁、采信、天听、祛邪、神游等法门,雷法也有神喝、炼神、淬体等法门。 “一言以蔽之,入我明治山,五行之内、阴阳分支、风雷二气,食气百无禁忌。” 素空说的极快,但好在云气记忆力也极佳,先不求甚解全部记下,回去再慢慢咀嚼思索。 “食气有吐纳法、坐忘法、步罡法、手诀法、祈咒法、外丹法、观想法数种。前五种归根到底是身阵法,人体通过吐纳、打坐、行步、手印、念咒等动作形成身阵,身阵一成,自然引来灵气。 你的通脉伸经功其实就是步罡法。 “外丹法是借助外力,有服丹、膳食、药浴等等,不必多说。 “观想法则较为玄妙。需知,世间还有这样一种气,只有某一属的特殊灵体才能食入。像太阳真火,向来是金乌一族的专属,如今早已绝迹。像山林瘴气,大毒之物,我等修士光是炼化成法器便是千难万难,但山中的魈和蟒却可吞吐如常。地衣青华是一种土木两属交融之气,于炼丹有大用,唯有青羊、青牛、青鹿之属可食之。 像这般灵气,身阵法便无用了,于是有先贤创出观想法,这观想法说到底也是借假求真,观摩其他灵属的精、气、神,这其中又以神为精要,在冥冥中勾勒出一尊虚幻的灵属,放置在肉身窍穴中,我道门称之为内景神,盖因此法最早出自魏晋之时的《黄庭内景经》,内景神一现,不必刻意,举手投足间便可自然食气。” 云气安安静静听了许久,见素空似乎说的差不多了,便询问道:“请问学师,什么食气法才是适合弟子的呢?” 这是云气第一次看见素空羽师的笑容,只听她说,“都得会。” 第九章 食气 “来,我先授你吐纳法,天下灵长吞吐灵气莫不以此法为根本。 “吐纳,也即呼吸,人人生而会之,不过想要食得灵气,却有大学问在其中。 “鼻呼口吸?长呼短吸?且日夜、四时、方位不同,吐纳均有差异。更有甚者,为吐纳而起高楼、结广坛、埋己身,修到精微高妙处,一吸而江泽涸,一吐而朝霞现。” “我现传你一法,没什么名头,是明治山四代祖师从一篇上古遗迹中找到的残篇,我等只叫它五字咒。这是一种专门服食五行气的法门,应天时四季,合肉身五脏,以吐纳为基,以咒术为引,同时又能与其他身阵法、外丹法、观想法相配,是一门务实且通衢的法术。” 说罢,素空持玉如意在云气眉心处一点,相交时光华涌动。 玉如意点来,云气下意识闭眼,先是感觉眉心处有一点冰凉,随后便在黑暗中看见了五个古字。 这几个字他从未见过,是一种陌生的字体,但仔细看,又有些熟悉。很快,他想起来了,这好像是云隶,不过应该是那种更古老的云隶。 他腰间玉佩上便有用血墨写成的云隶。写的正是程云气三个字,冯济虎教过自己,但此刻黑暗中这五个古云隶字从未有人教过,可他却能读出音节: 【嘘】、【呵】、【呼】、【呬】、【吹】。 “来,起身。” 云气闻言起身站定。 “两足开立,与肩同宽,头正颈直,含胸拔背,松腰松胯,双膝微屈,全身放松,呼吸自然。” 云气一一照做,摆出一个架势。 “力沉足跟,提肛缩肾,顺腹呼吸,先呼后吸,呼长气,呼气读字,舌顶下齿,舌面下压,【呵】字,念!” 于是云气在吐气时念出了那个音节。 “足大趾轻点地,两手掌心向里由小腹前抬起,经体前到至胸部两乳中间位置向外翻掌,上托至眼部。要慢!” 云气只觉着这一下把体内的浊气都吐尽了。 “气尽吸气,翻转手心向面,经面前、胸腹缓缓下落,垂于体侧,好,收。” “再来。” 如此六次。 第六次吐出浊气后,云气自然吸气。 但这次,他感觉到了异样,一股暖洋洋的气被他吸入口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股气便咽入了咽喉,很快,自己的胸膛也暖了起来。 素空瞬间察觉到云气眼中不一样的神采, “你食气了?” 云气的吐纳被打断了,但他却没有不适感,反而有些放松,方才的吐纳使他产生了一丝疲惫感,心想着这应该就是这个吐纳法的节奏。 他应道:“方才有股暖流吸入口腔,顺咽喉而下,随后心脏略有暖意。” “你食气了。” 素空重复了一遍,脸上也浮现出笑意,“你可以去都教院领奖金了。” “嗯?” 云气有些疑惑。 “六息而食气,应登南斗榜。” 云气听闻也很高兴,从学师反应来看,这应当是个好成绩,之前他一直有些担心,自己在凡间自然是天才,一岁识字,两岁行操,三岁过目不忘,五岁炼成清灵气,十岁时老父已经教无可教,可山上山下是两方天地,万一不入其门,那定然是要遗憾终身的。 万幸,现在看来在山中,自己也还不差。 “很好,歇一会吧,记住刚才说的要领。” 云气点点头,闭目回想刚才吐气节奏和动作要领。 约过了小半刻钟,素空示意继续。 云气经过调息也感觉好多了,气竭之感已经没了。 “两唇微合,成横绷之力,舌尖向前,同时向内微缩,上下齿留缝,呼气,【嘘】字,念!” “两手自小腹前抬起,还是要慢,手背相对,经胁肋至与肩平,两臂如鸟张翼向上、向左右分开,手心斜向上” “再高些!” “两眼反观内照,随呼气之势瞪圆。” “好,气尽时吸气,屈臂,两手经面前、胸腹前缓缓下落,垂于体侧,好,如此六次,是为一回吐纳。” 这一次,云气感觉吸入了一团清凉之气,清凉之气遁入咽喉后消失,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右上腹一片清凉,连带着,连视线也清澈了许多。 云气知道,那是肝的位置。 接下来,在素空的指点下,云气先后试了又呼、呬、吹三种吐纳字诀,分别食五行之土气、金气、水气入脾脏、肺脏、肾脏。 “你很不错。” 素空认真说着,在她看来,这个徒弟实在是好教,什么话都不必说两遍,不用去费劲的解释每个字咒的发音和每个动作的要点,以醍醐灌顶之法配些口头指点就能很轻松的教会。 云气行了一礼,“学师指点得好。” 他说得也很认真,在他看来,这个老师实在高妙,言语凝练,恰到好处,不说一句废话,那门将古语直接映照到脑中的法术实在神奇,节省了很多时间。 “今日便到这吧,这五个咒字你且练着,记住,要结合天时、地势去练。这个法子吐气六次是为一重,等你什么时候练到九重了或是等到你什么时候食不了气了,再来寻我。” “食不了?” 云气有些疑惑。 素空解释说:“肚子再大,也总有吃饱的时候。” 云气理解了,点头应下,准备告退离去。 “对了食气同时,还有一事。” “请学师吩咐。” “修行事,法不离念,念不离法,念行气随,念到气至,这念头要是散了,再多的灵气也无用。食气之时便要凝念,我这有一法,若要修行此法,首先要你在脑中搭一座道宫。 “这道宫不可照搬山上或书上,非要你凭空想出来,越华丽越好,越繁复越好,殿、台、楼、阁、塔、坛……随你心意搭建,但许多不许少,阶、门、窗、墙、院,极尽详实,任由发挥。 “只一点说明白,梁、柱、斗、拱、砖、瓦、漆,这些最最基本的东西,要遵从制式,遵从规矩,不可胡想。” 云气想了一下,感觉并不简单,便问了一句,“不知时间上可有限制?” 素空说:“没有限制,等你下次来的时候,我进去看就是了,搭了多少,便是多少。另外记着,脑中搭建时,不可借之于物,不可落笔打稿。” 云气应下了,又问:“既是我道家宫观,宫中定有主奉之神,不知弟子脑中道宫又该供奉何神?” 素空闻言有些诧异,深深看了一眼云气,这才道: “你果然才情不浅,我本意当下是只授你凝念之术,不过既然你有此一问,我便多说两句。 “你须明白,辟府之时所需要的五行气是海量的,品质和意蕴也是越高邈越好,要想早日辟府,观想法是怎么也绕不开的,在肉身窍穴中存思内景神是早晚的事。 “既然你现在提了脑中道宫供奉何神,我看,如真有余力,不如你现在就可以想想辟府时打算吸食何种五行气、欲存思哪位内景神,现在观想其神像,到时从脑中宫观中走出,入驻脏腑窍穴自然水到渠成。 “你初入山门,我也不妨把话说的更明白些,这内景神,位格太高不好,难以存思其神,位格太低不好,于修行无益;成道时日太远不好,与这沧海桑田的天地灵气间的联系薄弱,成道时日太近不好,容易结下因果;出身人族不好,当心鸠占鹊巢,反之,妖、鬼、精、灵之属可取。” 云气点点头,若有所思,又问: “请教学师,构筑道宫弟子尚可去观实物、阅规范以通晓制式要求,但内景神之神韵,弟子如何寻得?” “宗内有古神妖灵之图鉴,可视图观想,日后你出宗行走,若在山野间看到庙宇,也不妨驻足停留。” 云气称是,遂告退。 第十章 领赏 云气拜别了素空,折身沿着原路往竹林外走去。 刚出竹林,便见有一群白鹇鸟从竹林深处飞向天空,隐约的,他好像听见竹林深处有笑声。 竹林内阴凉,甫一出来,日光洒在身上感觉暖暖的,看了看天,日在东南,尚在巳时。 云气想起学师说的食气要结合天时地势,现在自己站在高处,万里无云,大日当空,阳气旺盛,应当食火气。 想到这里,云气当即就原地摆起架势,使用【呵】字咒食起气来。 这下,云气果然感觉到食入的暖流要比阴凉的竹亭里更强烈些。如此,云气更不着急了,索性就在此处食气,等到贺炳锟下晚课一起回去。 在吐纳休息的间隙里,云气也在思考凝念之事,要在脑中营造一座宫观不是易事,光是表象还不行,学师说的是一砖一瓦的搭建,搭建成型后还要维持,断不可两三日便忘了。 宫观构成繁复,但核心一定是神殿,是一座宫观的供奉之处,山外雨霖观有很多神殿,有王灵官殿,四神殿,玄都大法师殿,广成道君殿,斗姆元君殿,还有三清殿和葛仙殿。 在山中,莲花福地的平顶山上也有一座三清殿,供奉着三清道祖,还有伏羲殿,供奉人祖,还有阴阳二殿,供奉更为虚无缥缈的阴阳之气。 云气也必须先想明白自己要建的第一座殿是什么,方才学师说过,最好还得是与观想法、内景神、辟府这些东西关联起来,要事半功倍才好…… ———— “发什么呆!” 云气被人拍了一下,吓了一跳,原来是贺炳锟。 “你怎么这么快……,咦,天黑了。” 贺炳锟笑说,“你倒是很容易入定,也是好事,回吧。” 雷雀将两人送到院舍。 “今天怎么样?” “感觉还好,食气了。” “嗯?学了食气,还是食气了?” 贺炳锟的语调突然拔高许多。 “学了食气,也食气了。” “一天,一天就食气了?!” 贺炳锟两手扒上云气脑袋,上下左右使劲看了,“什么怪物?” 云气笑了笑,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笺子,笺子很薄,像是用竹子刨出来的一样,上面有一道细瘦娟秀的字迹: 「程云气得法后六息食气,温素空为证。明四百二四年四月初九于明治山」。 “学师说我凭这个笺子应该可以去都教院领奖金。” 贺炳锟一对眼睛都要贴到笺子上去了,“六息?你六息食气?” 相处有半个月,贺炳锟能感觉到云气不是一个俗人,但没有想到他这般不俗。 “不是应该可以,是肯定可以,走,我们现在就去!” 贺炳锟大笑出声,一把握住云气的手腕,大踏步出了院子,直往都教院而去。 街道两旁,屋舍门檐下、洞府山壁上都挂着灯笼,有的火红,有的橙黄,汇成两条光带,把山路照的十分清楚。 贺炳锟的嗓门是出了名的大,此时大笑而行岂有不惹人注目之理,山路两侧的门不断被推开,主人纷纷探出头来, “老贺莫不是辟府了?” “响王辟府了?” “贺炳锟辟府了!” “……” 恭喜的声音比贺炳锟的笑声传的还要快,一时间道贺声不绝于耳。 贺炳锟闹了个脸红,不过在灯光照耀下也看不出来,“我辟府乃水到渠成之事,现在时候未到,有甚好恭喜。” “竖子,夜间狂笑毁人清修!” “许是日日引雷,坏了脑筋。” “一身横肉,有筋无脑。” 一时间,道喜之声转为谩骂。 “我舍友程云气,今日习法,六息食气,现去都教院领赏,可值一笑哇?” 山中小街顿时一净。 下一刻,街道两旁呼啦啦冒出大几十人出来,一下子把贺炳锟和云气给围住了。 没人去看贺炳锟的得意脸色,只是细细打量着程云气。 “六息食气!” “长的倒是俊俏。” “咦,是明治山那位吗?” “哦,想起来了,新来的小道爷!”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云气也被吓到了,六息食气有这么惊人? “同去!” 有人喊了一句。 “自然同去!” “当然同去!” 于是,大笑大喊的,由一个人变成了一群人。 云气感觉不太好,这实在是太张扬了些,也不知怎么地,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哈哈,云气不必管,我们灯笼街好久没出过你这般的人了,这下可不得让我们出口气。你不晓得,前年古藤街来了个新人,朝学法,夕食气,被他们吹上天去了,都教院明明还在他上头,可那群人去领赏时偏偏先往我下山走,招摇一番后再上山,如今天赐良机,我等岂可罢休。” 说罢,一群人便拥着云气往山上而去。 程云气躲在屋子里看了半个月书,街坊邻居一个也不认识,这下被众人拱卫而行,还没到都教院,已经把人认了个遍。 “家宝兄,我真是普通凡人出身,并非什么道子,你已经问了一路了。” 云气无奈又回了一次。 问话的是个看着有些福气的人,有个大肚子,脸胖胖的,总是在笑。 “不是道子的话,真的太让人惊叹了啊。” “到底什么是道子?” 云气被他说的好奇了。 “金丹道侣之子。” 云气点了点头,那确实厉害,想来应该也少见。 到了某一条街,众人呼和声突然大了起来,云气赶紧拽了拽贺炳锟,“贺兄还是让众位道兄小声些吧,不太好。” 贺炳锟大笑,“这里就是古藤街!” 云气举目四望,这条山路两侧尽是粗壮的古藤,这里的人结藤成庐而居,别有意境。 不过本是一块清幽之地,现在却是沸反盈天,云气有些担心会不会起了争执。 古藤街两边藤庐里静悄悄的。 “不对。” 贺炳锟终于把他的混账脸色收起来,转而是一副严肃审视神色,在这一刻,虎背熊腰,鹰视狼顾说的就是他。 “古藤街这群崽子肯定在憋着坏!” 贺炳锟倒是没想错。 夜色掩映下,古藤街活了过来,无数藤蔓悄无声息的爬到众人脚下。 “什么东西!” 有人惊呼一声。 这像是一个信号,被发现的藤蔓迅速动起来,如蛇如电,很快就把灯笼街的人团团围困住,除了少数修了身法和遁术的还在闪避,大多都被捆了个结实。 “田灵芝,你无耻!” 贺炳锟身法不俗,尚在躲避藤蔓束缚,嘴里喊出一个人名。他知道,田灵芝是古藤街的头子,指定是他的主意。 话音刚落,窸窸窣窣的破空声响起。 “哈哈,你个没头脑的,你们都是没头脑的,王仙游在闭关,你们竟然跟着贺炳锟胡闹,哈哈哈。” 古藤街上瞬间出现了许多人影,人影速度极快,朝着被围困的众人扑过来,借着古藤和夜色的掩映,几乎无法分辨。 “电母敕令,电光流金,无所遁形,现!” 云气看贺炳锟捏了一个手诀,口中迸发咒语,他的指尖亮起一团炽烈的白光,白光照彻之下,整个古藤街宛如白昼,也看清了那一团团人影。 那群人在电光下眯上了眼,脚步也慢了下来。 云气望向为首的,那是个白袍碧冠的青年,他也看见了云气,他竟对云气笑了,笑完后也施展起咒法来: “木公敕令,万物生发,缠!” 第十一章 宴饮 随着这一道咒术显灵,围困众人的藤蔓顷刻间又增生数倍,在空中裹缠的速度也更快了。 “电母敕令,电光神行,疾!” 贺炳锟周身都泛起了银光,在藤条中腾挪,像闪电一样击向为首的那个青年。 两人斗法时,其他人自然也没闲着,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云气看了一会也明白了,双方都收着手呢,好些人嘴上骂着凶,脸上还挂着笑意。 “太虚有灵,乾坤借法,摄!” 混乱中,云气瞥见有人朝着自己一指,同时,自己身体便不受控制了,竟腾空飘了起来,像一个风筝,而风筝线却在别人手里。 云气但也不害怕,只觉得这个人出手的时机真是好,灯笼街的人此刻全被缠住,表现神勇的贺炳锟也被那个叫田灵芝的围住了,为此,田灵芝肚子上挨了好几脚。 而且,这个摄法很有意思,真有仙家的味道。 “聂群玉,别伤了人!” 贺炳锟瞧见云气在天上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我的摄法要是能伤人就好了。” 那个摄取云气的人朝贺炳锟回了一句,又笑着对云气喊到:“小兄弟,我的摄法不入门,你莫挣扎,当心摔了!” 云气本来就没什么动作,听到这话就更放松了,很快便落在施法人身侧。 云气一落地,便有四五个人围过来,拖着云气便跑,正是去都教院的方向。 灯笼街的人瞧见,也大致晓得这帮古藤街的人要干什么了,刚才闹得动静太大,他们已经晓得了云气的成就,这是要他们自己拥云气去领赏,摆自个一道! “兔崽子站住!” 灯笼街的个个如要脱缰的野马,拼了老命的要去追云气。 ———— 贺炳锟跑的最快,气喘吁吁来到都教院,却发现古藤街那帮兔崽子围着云气已经出来了。 “哈哈哈哈~” 贺炳锟旁边是鼻青脸肿的田灵芝,此刻正开心的放声大笑。 聂群玉,就是那个把云气摄走的人,此刻脸上尽是得意之色,他怀里还搂着一个人,聂群玉对他说: “老曾,瞧见没!南斗榜第五!你们乾四区出过这样的人物么!” 闻言,贺炳锟也乐了,更何况此刻有四区人在,怎么也不能丢了三区脸面,于是他不再跟田灵芝计较,脸上故作平静,对着云气招招手, “云气,走吧,回灯笼街,得庆祝一下。” 他把灯笼街三个字咬的格外重。 ———— 众人最终在都厨院的麒麟厅摆宴。 灯笼街和古藤街的人一起。 古藤街的人硬要凑上来,兴许是知道自个不占理,他们主动要请客,为云气庆祝一番。 众人落座,古藤街的为表歉意,点了不少酒菜,两三口酒下肚,众人也来了兴致,开始天南海北说起来。 “南斗榜,取注生延寿之意,以破镜时日分高低,分食气、冲宫、犁庭、结丹四榜,每榜只有六个名额,食气榜上次名额变动还是在四五十年前,以至于我们平时都不怎么去看它,直到今天听你说你六息食气,才想着是不是有机会进一进。” 贺炳锟感叹说。 “对了群玉,你刚去看了,食气榜那几个人是谁来着?” “按规矩,年过五十岁者的名字不在榜上显化,现在是方风仪和郑维城两位并列第一,这两位都是道子,生而食气。萧时中第三,一息食气,曾鹤龄第四,两息食气,原来是黄观观以三十息食气排在第五位,现在降到第六位,余尽煌百息食气被挤出榜单。” “方风仪还没寻到心怡的真煞吗?” 田灵芝问道。 “还没,听说又出宗了,等这次回来看有没有好消息吧。” “他心气高,运气也不太好,我听说郑维城已经去极北之地寻灵罡去了。” “他们真是快呀,不知我们何时才能踏上寻罡觅煞之途啊!” 大家自然而然开始讨论起各自的修行进度与关隘。 “诸位,你们听说过齐灵云和齐金蝉这两个名字么?” 这时有人插了一句话,说话的是一个叫杨有信的年轻人,是古藤街的人,云气在谈话中知道他擅长风法和木法,记名在杜鹃谷。 众人思索了一会,纷纷摇头,“没听说过。” “那齐漱溟可曾听过?” 众人闻言一惊,这可是妙一真人,西蜀峨眉的掌教,合道境界的高真,飞升在望,岂会未曾听过? 田灵芝反应很快,马上问道:“那两个齐姓?” 杨有信点点头,“数百年了,妙一真人与其夫人终于诞下了道子,还是姐弟龙凤胎,我听说前些日子峨眉摆百岁宴消息才传开。” 众人都很惊讶,云气还从他们脸色上看见了忧虑。 贺炳锟解释说: “云气你不知,自唐宋以来,巴蜀之地修道之风渐盛,于我道门而言,本是好事。不过巴蜀之地闭塞,地势上自成一域,在修行与理念上独树一帜,这里面的道门也就自成一派了。 这些人尊三清而不信,见古神不拜,崇仙贬神,他们奉唐宋时期在蜀地飞升的仙人为祖师,自称玄门正宗,又作西道都,与我东方道门划清界限,对我豫章诸仙山更是敌视,对我等恶意之深尤甚魔门!” 道统之争! 云气脑中闪过一道惊电,他喜读史书,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听闻,那两个娃娃,不但生而食气,更是五府俱开、绛宫已成,百日宴上,有东海来的高人,以灵罡真煞为贺礼,我等求之不得之事,于他人而言,囊中之物尔! 假以时日,待两道子长成,于我道门岂是好事?” 杨有信抚面而叹。 见大家恹恹,云气则笑说,“杨兄,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观书上说,三丰真人也是凡胎出身,三十岁前还在世俗做官,三十岁后又花了三十年时间寻仙问道,在六十岁时才得遇火龙真人传金丹要旨,随后十年炼成金丹,又十年育得婴儿,创立武当,百岁就得道成仙了,难不成我们起点比三丰真人还晚吗?” 众人听他以三丰真人做比,又吓了一跳。 贺炳锟这时想起云气初来的那一夜,说出蚍蜉不知松之语,只觉这位舍友心志实在是高。 或许他生来就是适合修行的。 贺炳锟突然这样想。 “好了好了,云气登了榜,你非说峨眉道子做什么,喝酒!” 一夜酒香。 第十二章 收阴山 次日一早,云气来到斜对面的一间院子门口侯着,昨晚宴会上才知道这院子里的罗万化记名在收阴山,他约好了要蹭他的云架去一趟收阴山购云。 云气之所以现在要买下一朵云驾,主要原因其实是为了食气。到时有了云驾,在高空食太阳火气,在湖上食大泽水气,在深山中食林涛木气,岂不方便? 再者,毕竟有了奖金不是? 并没有等多久,罗万化就推门出来了,此人偏瘦,却喜着宽袍大袖,走起路来袍子摆动的厉害。 他脸上故作嗔怒。指着云气说道:“你呀你,虽说有奖金赐下,不过也要精打细算,日后花钱的地方可还多,你今天要购云,不就得花钱么?昨晚古藤街那帮崽子既要出血,我们又想宰他,你又何必偷偷结账,搞得我们两伙人都很是不好意思!” 云气连连作揖,笑说:“下次不敢,下次不敢。” 罗万化显然心中是高兴得很,他把大袖一甩,便甩出一朵水碧色的云。 他拉着云气登了上去,云气觉着脚下触感和冯济虎那朵差不多,软绵绵的,但这个更显凉意,有点身处晨雾中的感觉。 “这是我的云驾,起名为雨湖。收阴山在宗门的西南角,我们一路往西去,翻过了西屏岭,见到无尽头的云海,云海里最高的一座山就是收阴山了。” 罗万化说道。 罗万化的云起初飞的不高,一路上还在给云气介绍宗内的景致和山头,他们首先往西北飞了七八里路,望见了满山的杜鹃花,罗万化告诉他这下面就是杜鹃谷了。 云气望着杜鹃谷,当真是一片绯色花海,绚丽无匹。 又西行十来里,罗万化驾云往南边绕了一个圈子,避开了一处古树葱葱、溪湖碧碧之处。 他朝云气解释说,那一块是万寿园,是仙禽神兽居所,自打早先有几位雌蛟控诉宗中弟子在空中偷窥她们沐浴后,便再也没有人敢从万寿园上直接飞过去了。 万寿园西北侧便是丹坊,宗中炼丹、售丹、收丹之地。 云气望向那处缓坡,只见宫观丛生,人来人往,还有青烟袅袅婷婷,更有异香飘来。 过了丹坊再往西南五六里路,便是万仙迎客群峰,是客卿居所。 罗万化说,宗门内和万字相关的山头就是他们这些记名弟子所居住的万笏朝天群峰、仙禽神兽居住的万寿园和客卿居住的万仙迎客群峰,所以宗中弟子又分别将其简称为小万山、大万山和仙万山。 过了仙万山,云气已经隐约见到雾气掩映下巍峨的西屏山岭了,由南往北,纵长几十里。 两人从西屏岭的南边绕过,在此处,云气又见到云层分界的奇景,西屏岭以东,云层与山岭齐平,西屏岭以西,云层只在山岭的半山腰。 “山中多云雾,实则是山门的护山大阵,唤作六龙回日九天云禁大阵。大阵操控下,这云要它升便升,要它降便降,雨雾要它浓便浓,要它淡便淡,我等从不曾见识这大阵的威力,反倒是看足了她的美色。 “西屏岭以西的云海在落日时被染成红色,故作红海,东屏岭以东的云海,在日出时被染成橙色,故作橙海。 “我还听说宗门有意在南边也筑一道南屏岭,不知工期。” 云气点头受教,此时红海就在他的脚下,无边无涯,但由于被高大的西屏山遮挡,红海此刻并不红,东方的朝阳在此撒下无边的阴影,云看起来是青灰色。 云在山风下微微荡漾,倒像是一汪无际的深湖。 在这深湖中,有一座高峰孤独矗立,随着它的高度往上望,像是与天齐高。 “这就是收阴山了,山上有修士两千余,从这里出去的云,天南海北没有说不好的。” 罗万化又指着收阴山与红海齐平的地方解释道: “这块是捕云、收云之地,各师长弟子的修行之地还在上面。” 云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望见有人在云海上撒网,很是神奇,看着也比明治山热闹许多。 “走吧。” 说罢,他又带着云气继续往天上飞。 很快,两人就飞过了西屏山的高度,来到第二层云的上空,此地正如冯济虎所说,是广大门人修炼法术、遁术和御术的地方,各类法术余韵和兵器华光闪耀。 如要说云层之下是仙家的仪,那云层之上便是仙家的威了。 这片三清山核心区域上空的云,从下往上看,是洁白无瑕,如丝如缕,但在云上看,则是被法术余韵和遁光染成五光十色,故作霓海。 霓海之上还有云层,作棉絮堆积状,每一朵云,都有山包一样大,收阴山顶峰,还在此云之上。 两人还在高飞,云气则是感觉到了寒冷,自打他年少时食清灵气入体后,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寒冷了。 两人在厚厚的云层中穿行,入眼一片乳白,云气已然分不清东南西北。 忽地,周遭一片明亮,强光让云气下意识闭上了眼。 再睁眼,天地奇景让云气几乎窒息。 此时,头顶是天,是澄澈的蓝,蓝的像是倒悬的海。 脚下是云,是牛乳一样的白,一望无际,像是连日大雪后的平原。 这一层云的名字,就是乳海。 天与云之间,是金灿灿的阳光,肉眼可见的光线一端挂在东边金红色的朝阳上,一端落入人眼中,这光线时而做灿亮的金色,时而又是五彩斑斓色,久视让人目眩。 在白色的云铺成的平原上,突兀的矗立着好几座山峰,最近的一座便是收阴山,但在这片平原上,本是极高的收阴山只可称作“丘”了,在南边,还有一座剑一般的尖峰,在东面,有一座山像龟首一样探出云海,在北边,有一座亮晶晶的高台,很是规整。 除此之外,还有三座山,处于雪原的正中间,那是真正的高山,是一览众山小的高山,这三座山呈三角之势,遥相对望,在如此的高空,那三座山还是那样的青绿,像是三个顶天立地的青衣神圣。 “南边的,是投剑山,东边的,是鳌鹤峰,北面的,是莲花福地的飞仙台,那三座,便是玉京、玉华、玉虚三山。” 罗万化顺着云气的目光一一介绍道。 “这上边,还有云么?” 云气问了一个问题。 罗万化点点头,给了云气一个肯定的答复,“上面的云被隐去了形迹,但据我所知,上面至少还有两层。据说最上面一层云里,还孕育着灵罡,不过少有人去过,毕竟那里的高度,放在宗外,已经是第三重天的高度了。” 云气抬头望着天,看不到一丝痕迹,只感觉到无垠的旷远。 第十三章 购云 两人往收阴山上落去,这收阴山神奇异常,不时有各色的云朵落到山上,也有各种奇形怪状的云从山上飘出。 “收阴山又名云巢,就像你明治山又被称作青神山一样,后者往往是我等在外匿名行走时对宗门的假称。” 离收阴山越近,云气越是感觉自己身处在一个被各色颜料浸泡的水池里。 两人的云落在山上的一处名为高柳的渡口,此处垂柳成林,千万条碧绿丝绦飘荡,远看像是一朵碧云。 罗万化带着云气往垂柳林深处走。 “你想要一朵怎么样的云呢?” 两人边走边说着。 “怎样的云?”,云气摇摇头,他不知道。 “比方说五行?你更倾向于金木水火土中的哪一属呢?比方说飞天,你想要飞的高的还是飞的快?比方说功效,你想要聚拢灵气的还是隐匿身形?” 云气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讲究。 他想了想,“五行偏火吧,学师有意让我首辟心府,心府属火。飞高还是飞快的话,我还是更喜欢高一些。至于其他的功效,还得看看价钱,嗯,我希望这云的价钱不要高过一两方诸金。” 罗万化认真听着,随后思索了一会,又拍手笑道,“有了!真是巧。” 他看着云气,问道:“云气你可信我?若你信我,我们先不去云市里逛,我有一位师姐,她正打算售云,你随我去见他,看看她的云如何?” 云气笑着点头,“都是同门,岂有不信之理?” 罗万化随之一笑,这才细细解释说: “我熟识的这位,排济字辈,道名一个萱字,正是我记名学师的入室弟子,我也就私下喊喊她师姐,实则还不够格,我尚未开府,而她可是心肺具辟,已成纵火熔金之威!” “了不起!” 云气附和了一声。 “济萱师姐近些日子刚好打算织制她的第二道云,真真是机缘到了,是她老人家的机缘,也是你的机缘。 “由于某些原因,师姐打算由精修火行转为金行。她制的第一道云乃是一朵火烧云,用了很多好材料,火行,飞的高,正符合你的要求,她现在急着买灵材制新云,一两金的价格有可能谈下来。” 云气听着很是满意。 两人兜兜转转来到一处洞府。 罗万化激发了洞府门上的传音法禁。 “济萱姐,我是万化,您现在有空闲吗?” “无事,进来吧。” 洞府里穿出一道女声,随即门便开了。 一个女道士坐在一个很大的织机前,手里还拿着一个金梭,洞府里层层堆叠码垛着很多云,像是棉花一样。 罗万化介绍道:“济萱姐,这是我们灯笼街新来的程云气,记名在明治山,人虽然不大,但名气已经响了起来,云气得素空法师传功,六息就食气了。” 蒲济萱闻言眼中一亮,光芒像她手中金梭一般亮眼,“原来你就是那个六息食气的人。” 罗万化又对云气说,“这位便是济萱道长。” 云气稽首,“见过济萱道长。” 蒲济萱点点头,又问罗万化,“你找我何事呀?” “济萱姐,云气有意购云,我向他推荐了您手里的云。” “哦?”,女道士眼中的光芒更亮了,脸色也有了笑意,“我那朵云可不便宜,你们尚未辟府,哪里来的钱财?” 罗万化也笑着回说,“人家六息食气,上了南斗榜,位列第五,都教院自然有赐金。” 蒲济萱手上织云的动作都停了,望向程云气,“真是大善,你愿意出多少?” 云气则道,“可否先看看云驾呢?” 蒲济萱笑说,“那是自然。” 只见女道士道袍上的一朵红色牡丹绣线突然脱落窜出,落到地上,红线落地化作红烟,烟气升腾聚集,便成了一朵红潋潋的云,把洞府石壁都染上了红光,像是天边的晚霞。 女道士手一指,红云便飘到云气脚下,红云上升,云气也跟着被抬起来,身处云中,像是踩在棉花上,身体感觉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蒲济萱又指挥着云把程云气放下,红云突然一变,化作一个红色线团,线头则扑上了云气的袍服,只是眨眼功夫,红线便在云气衣袍上左胸位置上绣出了一个红色的蟠龙纹。 云气立时感到心窍变得暖洋洋的,有昨日初食火气时的感觉。他摸了摸衣服上的龙纹,略微有些烫手,他满意的点点头。 “你能找到我这里来,想必万化多少也跟你说了我这云。我这云唤作朱砂,至于它以后叫什么,是你的事。 朱砂是一朵火烧云,火行,轻灵好动,飞上第一重天没什么问题,日行千里也不在话下。收起时可化为法袍上的样式,与心府交相呼应,心府受火云烘熏,火云受心血滋养,是为物我两益。” “不知一两方诸金可否使道长割爱?” 蒲济萱哑然失笑,“我这朱砂之基材取自夏日雷雨后的彤日晚霞,最是通透轻薄,而晚霞好动,极难捕捉,光是抓这基材便耗费了我数年光景。 “抓取之后,我又在织云机里过了足足六千梭才成型,期间辅以血蒲公英的冠毛、朱鹮的翼羽、火狼蛛的蛛丝、梅山红鹿的心血等等宝材,花费的成本何止十两金! 即便是我用过的旧物,一两金也太少,休要再提!” “欸,济萱姐。” 罗万化又张口了,显得老神在在的样子, “您莫要欺负云气不懂,你这云驾确实是好,别说十两金,您就是说再翻个倍,小弟也信。 可是账不是这么算的,你是花了诸多时间财物,可您得到的,也不光是这座云驾,开辟火府,感摄火行,织云技巧,飞天遁地,这些东西可没理由让我家云气来掏钱啊!” 济萱道士羞恼道:“好你个罗万化,竟帮着外人来数落我,我看你是忘了这些年我是怎么待你的了! 好,你说我的朱砂不值十金,不过要是只售一金,我卖谁不是卖,等下老娘便放出话来,你瞧着,要买朱砂的人得排到钟灵山去!” 济萱道人气急,让云气颇有些尴尬,听完他自己也觉着一金确实是少了。 不过罗万化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摇摇头,慢悠悠道: “我的好姐姐,云气可不是外人,云气可是济虎道兄亲自领进门的哦! 济虎道兄还特地吩咐我等好生照看,现在,人家就住在济虎道兄丙辰院那间屋子呢!” 济萱道长闻言一愣,随即更气,语气更急,“你提他作甚,那个没良心的,火急火燎出宗,走之前都不曾知会我!” 罗万化嘿嘿一笑,也不回话。 济萱道长倏忽收敛怒容,轻咳了一声,说道,“既如此,一金就一金吧,以后驾云有何疑处,也尽可来寻我。你是他带进门的,要好生修行,嗯,你食气便入了南斗榜,倒也是不错,嘻嘻。” 云气瞪大了眼,自打罗万化说出济虎道兄之名后,这女道长简直是变了个人。 第十四章 寻书 一团火一般的赤红色的云从收阴山上慢悠悠飘了出来。 这云飞的东倒西歪,一会左,一会右,一会往天上去,一会又要往下沉,不过好在这里的云太多了,一时间并无人发现。 好在很快,这云便稳了下来,慢悠悠往下降,先穿过了乳海,又穿过了霓海,在群山间穿行。 云头上,云气手中捏着一张黄色的符纸,这符纸上绘着云隶,层层云隶环绕成的祥云图案的正中间有一串紫色的点,连城北斗七星的模样,云气的拇指就放在北斗勺柄上,随着他拇指搓动,这朵火烧云也跟着浮动,很是方便。 这道控云的符纸是济萱道人知晓云气还尚未学会行气后特地送给云气的,要知道,这东西光是单卖,也得不少钱呢! 他顺着来时的路线,过仙万山、大万山、杜鹃谷,返回小万山。 小万山上渡口极多,这次他没有停泊在离住处最近的少阳渡,而是直接来到接近顶峰的兰亭渡。 落到渡口,他把符纸一卷,脚下的云也随之散去,化作一缕红线,攀附在他的左胸,汇成一个简易又有神意的赤色蟠龙纹。 他给这朵火烧云重取了个名字,龙车。 他一路往山顶都教院去。 云气来小万山的时日还不算长,但都教院里的书库却是他来的最多的地,已经极为熟稔了。 他这次来是为了昨日素空羽师所说的,在脑中建观之事。 他认真想过了,做事肯定要做好,更何况昨日素空羽师也强调了,这关乎到凝念和辟府。 而建造道门宫观最重要的无非是宫观营造的制式和神殿供奉的神像两点。 第一个,道门宫观营造制式,数万年的历史了,各家各派不同,历代大匠开陈出新,繁复到无法言述,但那么多建筑摆在这,总归是有迹可循的。自己多读读,多看看,搞清楚底层脉络,尤其是梁、柱、斗、拱、砖、瓦、漆这些基本单元的样式和应用,剩下的,无非是美学造诣和时间长短。 学习,从不算难事。 第二个,供奉的神像,这对自己来说有些棘手。 神鬼之事云气本来就有敬畏之心,虽说如今勉强迈进了山门,但这方世间对云气来说依旧是陌生的。 这书库里是否有自己想要的图鉴,云气不知道。自己能否对图凝神,云气自己也不知道。 脑中思绪纷飞,云气人已经走进了书库。 都教院的书库呈一个回字形,中间是个四四方方的方塘,这个书库的名字也就叫方塘书库。 进了书库门,两人高的照壁上就是书库的索引,他凑上前去,看着那些苍蝇小楷,细细寻觅起来。 很快,他找到了这次来的目标,知晓大概位置后,他开始在回字楼中穿梭。 首先他来到一处站定,他看着眼前几人高的书架,又开始检索,目光先后锁定了几个位置,再用梯子一一将书架中的典籍取下。 分别是: 《道门宫观营造法式》 《南派奉神考工旨》 《石氏营造规章》 《十方丛林园治》 《宫观之福地洞天》 《大殿小龛记》 《永乐大典之历代道观规格》 《观武当山》 《金石宝鉴》 《木工考》 《漆彩溯源》 他将这些书抱着,先放到了借阅台,以腰间玉佩做了登记。 这类书或纸质,或竹简,或皮甲,但总归是凡书一类,并无神意,可买可借,借的话不收分文,只有损坏时才需赔偿。 云气他过目不忘,自然选择借,不必浪费钱。 把书暂存在借阅台,随后他又回了书库,在茫茫书海中重新寻觅。 他上了二楼,书架上纸书和竹简少了,皮卷、丝绢、玉笺、金箔渐渐多了。 徜徉许久,云气来到一排书柜前,这里多是画册和卷轴,材质多是丝绢和金箔,泛着毫光,看着很是神圣。 他逐一扫过去,只见书名一一为: 《三教神仙大全—残卷—摹本》 《洪荒山海图鉴—残卷—摹本》 《帝俊天庭星君绘本—残卷—摹本》 《昊天天庭星君绘本—残卷—摹本》 《山河社稷图—残卷—摹本》 《榜上神—残卷—摹本》 《八部正神—残卷—摹本》 《历代驰名之妖—残卷—摹本》 《白泽图—残卷—摹本》 《二郎搜山图—残卷—摹本》 《西行见闻—残卷—摹本》 《唐宋八大真人飞升图—摹本》 …… 云气哑然失笑,怎么全是残卷和摹本? 这些东西还不能随意翻阅,都承载着神意,打开后神意就慢慢散去了,需得花钱买下才行。 这些图卷更不便宜,就说最厚的那本《三教神仙大全》,即便是残卷,即便是不知名的摹本,可也得要上十五金,余者最低也要一金。 云气囊中羞涩了。 他本想和宫观营造一样,多拿些书来参考,心下才有底,可目前来看,脑中宫观神殿的主奉之神的选择,就并不多了。 他找起来也愈发细致了。 过了许久,他两眼一亮,看中了一道卷轴,卷轴封着纸条,纸条上分明写着: 《昊天二十八宿星君立身像屏风—残卷—白虎七宿篇—战国拓印本》。 云气现在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了,他晓得,昊天天庭有二十八宿,是二十八位星君的道场,这二十八位星君皆是妖灵得道,又身合五行阴阳,用作观想为内景神实在是适合,不过这些星君得道在商周之际,时间上略有些久远。 可是二十八宿又分为四象之位,白虎七宿完整具备了日、月两性和金、木、水、火、土阴阳五行,自己选择也多。这样一份残中有全的拓印本只要一百五十两,云气觉得比别的残篇更划算一点。 他没有过多犹豫,直接把卷轴拿了起来,握着卷轴在这片区域继续寻找。 不过云气再也没找到更合适的,就此选定了《白虎七宿篇》。 云气在借阅台,眼睁睁看着管理书库的道人拿出一个小剑,在自己的金子上那么一切,一两半的金块就没了,和刚才济萱道长的动作一样利索,云气心想着这一手自己也得学会。 他盘算了一下,都教院一共赐下五金,置云购书便去了一半,加上昨夜两街人吃酒,花了四十两白银,这钱也花的太快了些! 第十五章 白虎列宿,绿螭听琴 云气怀抱着一大堆书,回到住处。 他坐于案前,首先拿出了《白虎七宿篇》,并缓缓撕开《白虎七宿篇》画卷上面的纸封。 一抹银白色的华光登时透过画卷而出,银芒落在云气脸上,竟让云气有种刀刃切肤的冰凉之感。 他将卷轴放置在桌案最右侧,往左徐徐展开,画卷展开后,银芒更甚,直刺眼眸,云气下意识闭上了眼。 “吼!” 一道虎啸声凭空响起,让云气强忍泪水睁开了眼。 而此时,他恰巧望见一只白虎从画卷上腾空跃出,随后又没于同样凭空而现的星河中,待他再想细看时,已了无痕迹。 他感叹于仙术神奇,同时也让他明白这份战国时的古物确实非比寻常。 他认真端详起画卷,发现画卷底色是黑色,人物画像的线条是银色,人物衣饰颜色五彩斑斓,仿佛是一位丹青大家才落笔,怎么也看不出是几千年前一道屏风上的拓印本。 再细看,这画卷从右到左依次绘着: 奎木星君。画像上,这位星君卧眠在一块玉石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拄着一柄碧汪汪的长刀,做怒目状。青靛脸,白獠牙,脑袋两边生着乱蓬蓬的赤红鬓毛,下巴上挂着三四撂紫巍巍的髭髯。星君斜披着一件淡黄袍帐,一双青脚赤足出,骨节如悬崖榾柮枒槎。 娄金星君。画像上,这位星君高大魁梧,抱剑而立,一身赭红宽袍,头戴黑色四方冠,脚踩厚底官靴。国字脸,明黄色,唇上有八字须,颔下是一圈粗浓的络腮胡,双目如电,相貌威仪。 胃土星君。画像上,这位星君负手而立,背后手上斜提着一杆长矛,身上是披挂甲胄,甲胄外又罩着一件黄袍,头上是一顶雉羽冠,威风凛凛。 昴日星君。画像上,这位星君衣着甚是华丽,头顶金珠桃叶冠,身着一件朱丹色大红袍服,袍服上绘着彩云拱星的图案,祥云叆叇,星成昴宿。袍服上腰围一根暖黄色玉带,玉带上镶嵌各色玛瑙,玉带上还插着一根笏板,笏板上绘着山河琼景。 昴日星君身材并不高大,颇为清瘦,面白无须,火眼金瞳,弯钩鼻子。 星君左手背负身后,右手高举,拇指和食指捻着一团火光,仔细去看,火光里原来是一根细细的绣花针。星君眯一只眼,仰着头,仿佛是刚炼成宝器,此刻正借天上日光去看那绣花针。 毕月星君。画像上,这位星君衣着月白色宫裙,裙上流苏层层叠叠,发上、耳上、脖颈上,尽皆是明亮的珍珠装饰,真真是珠光宝气。星君手持双剑,目视前方,眼中含愠带煞,英气逼人。 觜火星君。画像上,这位星君身着星官官服,紫黑二色交织,尊贵异常。星君红脸尖嘴,双眼如红炭,手里攥一根赤铁短棍,作忿怒状。 参水星君。画像上,这位星君高大魁梧,浓眉大眼,猿臂熊腰,身着青色甲胄,外罩水波蓝袍,左手叉腰,右手托着一方大印,作居高临下斥责状。 这七位星君占据阴阳五行七个行属,位列西方白虎,主兵事,掌杀伐,用作现在脑中宫观之主祀、来日五脏之景神,想必是足够。 云气欲辟心府,内景神必然属火,按理首推觜火星君,不过云气却更属意昴日星君。 原因有三。 其一,昴日星君为太阳属神,虽然超脱五行之外,但又为火相根源,以五行合阴阳难,但从阴阳中衍生五行却是简单,作为心府主神并无不妥。 其二,昴日星君本相为一只双冠金睛大公鸡,鸡为“五德之禽”,古语有言,“夫鸡头戴冠者,文也;足传傅距者,武也;敌在前敢斗者,勇也;见食相呼者,仁也;守夜不失时者,信也。”,相比之下,觜火星君本相是一只火猱,性跳脱易怒,不为云气所喜。 其三,鸡为阳禽,为司晨之职,克制阴气,又压胜天下精怪虫虺,作为心府之官自有统领五府、号令百窍之意。 心底有了主意,云气又细细想了几遍,确认并无不妥之处,便就此打定了注意。 他收起画卷,把纸封重新贴了回去,以免神意过快泄露。 随后,他又翻阅起《道门宫观营造法式》,着重看阳官、星官、火神的宫观营造精要。 ———— 春去冬来,今日大雪。 松绿湖,位于小万山之南的一片松林中,人迹罕至。 今日冬月初六,正是大雪时节,事实上,大雪已经连下五日,四下茫茫,地上白雪,天上云雾,只叫人分不清界限。 松林被白雪覆盖,唯有林中央一处还是碧绿盎然,正是松绿湖,湖上寒雾袅袅,却并不结冰,湖心上空冷冰冰雾瘴中有一红点。 松风凛冽,吹开雾瘴一角,这才见得,那红点原是一朵火云。 火云上,一个少年道士站立,他双眼微阖,浑身重复着几个动作: 双手循着两臂自体侧提起,绕长强、肾俞两个窍穴向前划弧并经体前抬至锁骨平,两臂撑圆如抱球,两手指尖相对。 随后身体下蹲,两臂随之下落,缓缓放置到膝盖上部。 伴随着这些动作,少年道士嘴里不疾不徐的吐出一个音节: 【吹】! 待这个长长的音节念完,少年身体随吸气之势慢慢站起,两臂自然下落垂于身体两侧。 也就在少年吸气时,湖上的寒雾也被少年丝丝缕缕的吸入口中。 此时,若从上往下看,便能轻易望见,在红云所在的下方湖水中,有一团墨绿色的阴影在游弋。 “好了,辛苦道友为我护法。” 少年道士对着水下说了一句。 “哗啦啦~” 忽然,一阵水声响起,一个巨物破开水面,探出一个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大脑袋来。 巨物浑身绿鳞,龙首而无角,原来是一条绿螭。 这条绿螭伸出湖面的脑袋与红云上站立的少年道士大小相当,看体型,这绿螭还未成年,是条幼种。 小绿螭张嘴吐出一物,落到云头,被少年道士接住,是一把墨绿色的古琴。 看见少年接住古琴,小绿螭的碧瞳里顿时充斥着欣悦和期待。 “还是弹奏《渔女》吗?” 小绿螭连连点头。 少年道士笑着说好,双手落于琴上,开始弹奏唐时的古曲,《渔女》。 这篇小曲名不见经传,是少年道士的父亲年少时不知从哪本古乐谱上无意发现的,却不想也是这条幼螭的心头好。 数月前,自己在湖上采取水气,恰逢夜半中秋,平湖映月,自己哼唱起这首父母定情之曲,却不想引来绿螭盘桓不去。 云气拨弄着琴弦,这把名为「天风松雪」的古琴音色与老父亲那把凡琴自然是天差地别,可云气此时,心中却无比想念父亲的琴音,想念母亲在听到此曲时温煦、满足的笑容。 第十六章 蜀山七修 神州大地,风物无限,灵山秀水,争奇斗艳。 在神州西南,群山延绵不绝,又以蜀地灵气最盛。 西蜀仙道昌隆,山上的庙宇寺观不下千百数,每年朝山的善男信女,不远千里而来,加以山高水秀,层峦叠蟑,气象万千,那专为游山玩景的人,也着实不少。 而在这些人前名山之外,还有后山秘境,也就是常说的福地洞天。 这里面的风景尤为幽奇瑰丽,凡人不得其门,由那些得道的高人独享这灵山胜境的清福。 而在这些仙家秘境中,峨眉山又是蜀中有名的一个胜地。昔人谓西蜀山水多奇,而峨眉尤胜,这句话实在不假。 且看那山,云鬘凝翠,鬒黛遥妆,真如螓首蛾眉,细而长,美而艳也,故名峨眉山。 如此仙山,自然有名家入主,即为峨眉派。 峨眉派规矩甚严,第一境的修士每日都必须上早课,如真有入定闭关的,事前或事后也必须汇报授课长老。每月月底还要统考,如有不合格或是排名靠后的,必然是要惩戒的。 但是呢,授课长老也是人,如果你日日早课不辍,即便是月考名次低了,也总是会网开一面。 不过这个规矩和说法绝不适用于那些天赋异禀、才情卓绝之人。 就说那后起之秀、新入山不久的李英琼,自打入山那天起,谁也没见过她上过几次早课。 但今天不一样,大家伙竟然在早课上见到了李英琼。 这个女娃娃也才十三四岁,不负其名,真是人如琼玉,英气逼人。 李英琼一身白色贴身劲装,自个儿又是肤白貌美,被衣服一映衬,更是欺霜赛雪。 就是这样一个玉人,眉心却天生一颗朱砂红痣,如此整个人气质便都变得凌厉起来,连带着眉目间都藏着煞气。 李英琼快步走进省身殿,这儿的人已经极多,前排更是坐的满满当当,后排还有空位,可她却不愿意去坐,直挺挺在前排站着,像是一柄才开锋的剑。 “师,师妹,你坐我这吧!” 李英琼旁边,一个道士似是不堪忍受这柄利剑的锋芒,主动让出了座位。 “谢过师兄。” 李英琼并不客气,也没有去看那个让座的人,只是冷冷的道了一声谢,便坐了下来。 那个男子嘴上说着无妨无妨,赶紧跑去了后边落座。 李英琼坐下,瞥见了身边的女子,顿时舒眉展颜,如雪山上冰雪消融,雪莲花开苞盛放。 “周师姐,你也来了!” 这个为李英琼所喜的周师姐,看着也才十五六岁,身着一件鹅黄长衫,齐腰的长发用一根红绳束在脑后,整个人儿看着好似一朵春天里向阳的迎春花。 黄衫女子笑着对李英琼点点头。 “不光周师姐,严师兄,诸葛,还有我,都在呢!” 这时候,又有一个女声插入,李英琼循声偏头一看,竟然是好友闺蜜,余英男,她也在这。 等李英琼环视大殿一圈,发现严人英师兄、璟瑞也都在此。 这是有什么事? 李英琼暗自思忖写,平日里她们这些人修行一日千里,都在钻研修行,都撞到一起可不是容易事。 至于天天上早课,除了周轻云师姐和严人英师兄,其他人包括自己在内都没人能做到。 今天自己过来是授课长老点名,其他人应当也是。 李英琼猜的没有错,待授课长老说完今日功课,便遣众人散去,却唯独留下了李英琼、余英男、严人英、周轻云、诸葛璟瑞五人。 众人暗自猜度着长老这是何意。 没等众人猜测多久,授课长老便直接了当说出了缘由: “掌门要见你们。” 众人闻言一惊。 ———— 峨眉后山,凝碧崖秘境,天波壁。 这天波壁乃是凝碧崖上天然生长出的一整块上等灵玉,灵光在玉璧上滚走,如同水花波纹。 五人老老实实站在天波壁前,一动也不敢动,便是最为跳脱野性的李英琼和余英男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好在五人并没有等太久,天波壁前霞光一闪,凭空出现两个人。 站在左边的男子,一身月白宽袍,气息高邈绝巅,身形丰神俊朗,嘴角带笑,一派松弛之意。 这男子怀中还抱一婴儿。 站在右边的女子,一身明黄长裙,体态丰腴,珠圆玉润,华贵端庄,亦是眉目带笑,怀抱一个婴儿。 “见过掌教真人,见过掌教夫人。” 五个年轻孩儿躬身问安。 那男子便是峨眉掌教、西蜀玄门领袖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齐漱溟,他身边的女子,便是妙一夫人荀兰因。 两人怀里,当然就是刚满周岁的龙凤胎,齐灵云、齐金蝉了。 “不必多礼,快快起身。” 妙一夫人笑说。 众人立定站好。 妙一真人看着眼前这些稚嫩面孔,笑着感怀,“时间过得快,灵云和金蝉已满周岁,你等来峨眉也不少时日了吧。” 五人点头称是。 “人英,你们五个里,你年纪最大,也才十九岁,五年前醉剑道友把你送来峨眉,在峨眉这五年,可有委屈你之处?” 妙一真人问其中一个少年。 少年一袭白衣少年,长身玉立,生得秀眉虎目,隆准丰额,看面相是个憨厚之人。 严人英惶恐上前一步,“自打来峨眉,众师长视我为己出,众同门对我友爱亲近,并无半分委屈。” 妙一真人点头,说了一个好字,又问道: “轻云,你今年十七,女娃娃里你最大,去年年初餐霞大师把你送来,在峨眉一年多,可有委屈你之处?” 黄衫女子周轻云上前一步,嗓音软糯,语气坚定,“弟子虽来峨眉不久,但承蒙众位师长同门厚爱,无论是生活还是修行,都不曾受过半点委屈,弟子心下实在感激。” “好孩子。” 妙一真人笑着点头,又问: “英男,你今年十五,三年前广慧师太送你过来,在峨眉三年,可有委屈之处?” 余英男上前一步,女孩子昂首挺胸,丝毫不见任何惶恐紧张之色,大声说:“掌门,我在峨眉便如在自己家中一般,大家待我都好,不曾受过委屈。” 妙一真人哈哈大笑,指着余英男道:“好一颗赤子之心!” 说罢,妙一真人又看向另一个男孩,问道: “璟瑞,你今年才十岁,是你们当中最小的,两年前你才八岁,是玄真子师兄把你送来峨眉,入山两年,可曾受过委屈呀?” 诸葛璟瑞还是个孩子,圆圆脸蛋,还有几份肥态,他紧绷着小脸,一字一顿道:“回掌门,大家对我都好,璟瑞不曾受过委屈。” 妙一真人伸手摸了摸璟瑞的圆脑袋。 最后,他看向李英琼, “英琼,你年方十四,本是世俗游侠之女,行走江湖时遭遇僵尸丧物,险些丧命,是内人与你道左偶遇,将你救下,带回峨眉,已过三载,这三载之内,可曾受过什么委屈?” 李英琼面如冷霜,但性急如火,此刻早已眼蕴热泪,哑声道: “夫人于我,恩同再造,如若无夫人,我早已是林间枯骨,哪有眼下光景?但凡掌门、夫人有命,山门所需,英琼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何谈委屈?!” “好!好!好!” 妙一真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目光在五人面上扫过,“都是好孩子!” “今日特意叫你们过来,是有事与你们相商。” 五人齐齐躬身,“但凭掌门法旨。” 妙一真人与夫人对视一眼,开口道:“今日,我齐漱溟添为峨眉掌门,欲收尔等为真传弟子,不知尔等可愿意?” 五人闻言一震,眼中都浮现出不可置信之色。 李英琼反应最快,动作也最干脆,少女扑通下跪,叩首,泣声道: “弟子英琼,拜见师尊。” 其余四人略有慌乱之色,看见李英琼下跪,愈发不知所措。 第二个跪下叩头的是诸葛璟瑞。 三两个呼吸后,余英男和严人英几乎是同时下跪,两人甫一跪地,周轻云也连忙下跪。 妙一真人抚须而笑,将五人一一扶起。 “尔等便以年龄论长序,从今往后,人英为大师兄,轻云为大师姐,英男为二师姐,英琼为三师姐,璟瑞为二师兄,灵云为小师妹,金蝉为小师弟,往后你等七人,需得同心协力,光耀峨眉。” 五人望向还在掌门夫妇怀里扑腾的小娃娃,异口同声道: “同心协力,光耀峨眉!” 妙一真人满意地笑了笑,又说,“今日我喜得佳徒,不可不赏。” 只见真人大袖一挥,天波壁上灵光滟滟,众人只见得灵璧如水,水中似有什么灵物浮起。 也只是在须臾之间,便见七团宝光浮于天波壁上,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七柄宝剑! “吾师长眉真人在飞升前曾采五行之金,按七真形相,炼就七口飞剑,就深藏在这天波壁中,吸天地灵气,受日月精华,已历两百余载,早已洗尽铅华。 “七剑总名七修,分龙、蛇、蟾、龟、鸡、兔、蜈七种,各有象形,专破异派五毒,乃我峨眉至宝,七修合壁,更具威力。 “七剑里,龙名「金鼍」,蟾名「水母」,鸡名「桃都」,兔名「月魄」,蜈名「赤苏」,龟名「玄煞」,蛇名「青口」。尔等刚好七人,此乃天命,各自选剑吧!” 妙一夫妇放下齐灵云和齐金蝉,两个娃娃看那壁上有团团宝光,不禁喜笑颜开,便迈开小步,伸手去抓。 “七剑品质并无高低之分,但凭心意选剑。” 妙一真人又提醒了一句。 还是李英琼当仁不让,首先迈出一步,抓向了「金鼍」,不料此剑化作一条金龙,一个摆尾便脱离了李英琼手掌。李英琼轻咦一声,有些意外,但还要去抓,尝试四五次,却怎么也抓不着矫健灵动的游龙。 李英琼只好罢手,又去抓那柄朱红色的「桃都」。 “嘶!” 李英琼猛的松开手,抬手一看,掌心已经被烫出一个血口。 不过此时李英琼性子上来,偏要去抓「桃都」,手掌与剑柄相握处,竟有白烟升腾,少女疼的胳膊打颤,却咬牙不肯松手,硬生生将「桃都」从天波壁上拉了下来。 整个右手,已经是血肉模糊。 “英琼!「桃都」性烈,又为阳属,你是女子,强取伤身!” 妙一真人看着李英琼这般模样,心有不舍,开口劝说道。 不过李英琼却是紧咬牙关,强撑道:“宝剑性烈,却不知英琼性更烈,英琼虽是女儿身,但照样可降服此剑!” 妙一真人看着李英琼的血顺着宝剑剑鞘下滴,终究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此时,小娃儿齐金蝉看着在天波壁里游梭的金龙,感觉分外有趣,便伸手一拦,可就是这么一伸手,便攥住了金龙,娃娃把手收回,就带出了一柄亮晶晶的宝剑。 眼见两口飞剑有主,剩下的几位也就不再谦让了,纷纷探手到天波壁中。 是人选剑,也是剑选人,几番试探与易手,最后, 严人英得了「玄煞」。 周轻云拿了「月魄」。 余英男得了「青口」。 诸葛璟瑞得了「赤苏」。 齐灵云得了「水母」。 “如此七剑有主,合该我峨眉大兴,你等得了宝剑,也需好生修行,莫要负了飞剑名头!” 妙一真人勉励道。 “谨遵师尊法旨!” “英琼你是世俗游侠出身,自有一身侠骨,不可久居深山,炼化飞剑后尽早下山游历去吧!” 临了,妙一真人又专对李英琼嘱咐道。 少女自然俯首听命。 眼见五人下山,先前一直不怎么言语的妙一夫人对真人说: “夫君,当年白眉祖师飞升前你曾向祖师讨要批语,寻求峨眉大兴之法和继任掌门,得了‘三英二云,洛僧蜀侯’八个字,如今,这七个孩子可算找齐了。” 真人长吐一口气,神情复杂,“是啊,可算找齐了。” 个中艰难,也只有这位玄门领袖自己知道了。 第十七章 光明宫 一曲弹毕。 云气将「天风松雪」双手捧起,示意绿螭收回。 不见绿螭有何动作,自有一股气将古琴包裹,像一只无形的手把古琴握住,脱离了云气的手,凌空划过一条弧线,落入了绿螭口中。 云气看着,眼里有些羡慕,他知道,这是一种摄法,不过想要学会这种摄法,首先体内要有法力,然后再把法力外放,就像自己的四肢一样,可以随意操控。 云气现在体内还没有法力。 法力就是化天地灵气为己用。 春来冬至,云气食气九个月,五行灵力滋补着他的肉身,温养他的五脏,但这些灵力全部化成了他肉身的养分,并没有转化为法力。 要想让吸食的灵气转化成法力,还需要一个过程: 运转周天。 运转周天就是让吸食入体的灵气运转起来,引导灵气沿着特定的窍穴与经络游走,最后形成一个闭环,这就是一个周天。 在运转周天的过程中,天地灵气冲开肉身窍穴和经络的淤塞之处,同时天地灵气也被人体肉身精血洗涤,去芜存菁,化为法力。 运转周天和吐纳食气一样,是修行人的根本。 运转周天的精髓在于引导天地灵气按特定的窍穴经络游走,修行人又把这个动作称作行气,要点有两个,一个是怎么让灵气动起来,另一个是按什么路线游走。 后者不必多说,周天路线是每家每派的不传之秘,各不相同。 前者大家倒没什么分歧,那就是以神御气,或可称以念御气,只要念力到了,气也就被牵引游走了。 不过念力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不是天生来的,天生来的,只是思绪。念力是从思绪里“凝练”出来的、“打熬”出来的、“精粹”出来的。 至于怎么凝练念力,那各家各派的法子又不同了。 关于念力、灵气、法力三者,这里头还有个名目,口口相传了几万年了,各家各派典籍也是必然要写上去的,叫,精气神三宝,也叫精气神合炼。 以神御气,化气为精。 这个过程便是把天地灵气化为己用,是人身小天地和自然大天地的交汇。 云气食气九个月,也凝念了九个月,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素空学师曾有言,云气要么把五字咒食气法练到第九重了,要么食气到“吃不下”了,才可以再去找她。 如今,终于到时候了。 就在今天,就在刚才,他以【吹】字咒吸食水行灵气,但肾脏却没有任何反应,云气也就知道,自己到了“吃不下”的时候了。 该再去明治山,学行气之术了。 云气起身朝绿螭一拜,“实在感激道友护法,省却我不少功夫。” 云气说的是肺腑之言。中秋那天,在这湖里绿螭相遇后,他发现只要绿螭这条水属灵兽在侧,自己吸食的水行灵气就要比寻常快上三五倍,水气的品质也要高上许多。 意识到这一点后,云气便试着与绿螭沟通,自己为绿螭奏曲,只求绿螭能在自己食气时盘桓不去。 绿螭不愧是龙属异种,看着这般小,又未炼化横骨,但与人沟通却没有任何问题,她不但同意,更是要求云气以自己提供的琴来弹奏。 此后,云气便把更多精力放在其余四属灵气的吸食上,水行灵气依靠绿螭便可事半功倍。 终于到今日,水到渠成。 不过绿螭可不会在意云气想了这么多,嗷叫一声后便扎入了湖中深处,很快不见了踪迹。 而云气也随即驾云离去,方向正是明治山。 ———— 还是在凉君渡落云,云气来到藏竹碑下,望向那座凉亭,却不见羽师身形,云气倒也不意外,第一次过来的时候羽师便说得清楚明白,每月初九到十五是她授课的日子,今日才初六,想必学师自己也在闭关修行或是云游去了。 云气转身,正要离开,准备初九那天再来,不过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了素空道长的嗓音。 “是云气吗,过来吧。” 云气回头一看,学师不知什么时候又坐在亭子里了,五心朝天,双目微阖,好像是一直都在那里一样。 云气上前几步,行了一礼,“弟子见过学师。” 温素空缓缓睁开眼,瞥了一眼周遭,又看了一眼云气,说道: “睁眼试看绿玉君,朵朵寒酥落青唇。云气,这是你入山的第几年?” 云气回道:“弟子春时入山,而今隆冬,还是第一年。” 素空道长有了些笑容,“那你来寻我,是把五字咒练到圆满了,还是食气已满?” “是食气已满,五脏饱和,不再接纳灵气。” “好。”,素空道长点点头,又说,“我让你在脑中建筑宫观以凝念,做的怎么样?” “亦有所得,还请学师指点。” 素空道长点头,“你寻一蒲团坐下,放松肉身和思绪,排除杂念,然后,我说,你想。” 云气称是,找了一个蒲团坐下,正是当时自己初入山时参与试炼的那个。 云气坐好,松了两下肩,又深深吐纳两次,闭上眼,大约四五个呼吸后,他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现在,你的眼前是一片黑暗。” 云气点点头,是这样的。 “现在,有一块平地,是一片黄土,它浮在无边黑暗中,像是一个岛,它所在的地方就是黑暗世界的正中间。” 于是,云气的脑中出现了一座浮岛。 “现在,浮岛上出现了一个人。” 素空羽师说。 云气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样的一个人?谁? 忽然,云气的眼皮猛地一抖,险些睁开了眼。 那块浮岛上真的出现了一个人,但云气还没开始构思这个人! 云气看不见,就在刚刚,素空道长也闭上了眼,随之女冠的眉心迸射出一点紫光,将四周的青竹白雪都染成紫色。 紫色光粒的速度不可描述,甫一出现,便在空中划过一道紫色丝线,丝线的另一端没入了云气的额头。 云气不知道,这是第三境的大修士才能做到的事。 “是我。” 在云气的脑中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这个声音如此清晰,如此的近,像是自己内心的自言自语,而云气也是瞬间就“看清”了那个人,正是素空羽师。 在这片黑暗世界中: 素空羽师看了看脚下,开口道:“这块地太小了,再加大十倍。” 即便有所准备,但还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云气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这块地太小了,再加大十倍。” 云气这次听到了,让脑中的浮岛变大了十倍。 “现在,你站到我身边。” 素空羽师的话又让云气呆住了,这怎么,怎么站过去? “在思绪中,人总是把自己所想的当成是所看的。” 素空羽师提醒了一句。 云气一下子懂了,他的视角迅速拉近,一下子就落到了浮岛上,落到了素空羽师的上半身,从一个全知的视角退缩成了一个人眼视角。 “好,眼睛定了,肉身应该也能定了。” 云气领悟的很快,想象出自己的形貌来,就这样,一个活生生的程云气也站到了浮岛上,就站在素空羽师身边。 素空羽师看着突然出现的程云气点点头。 “现在,以你我为标尺,在我等身前,拿出你的宫来。” 云气愈发熟练,开始在这块浮岛上搭建自己的宫殿。 而在温素空眼里,“眼前”的空旷土地上,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垒土成台,这片土地突兀的拱起一个四四方方的土台,台高六尺。 台中有三十六个大坑,每个坑洞里又有柱础石礅,柱础是龙子霸下形状,乌青色。 每个柱础上又立起大柱,径三尺,高五丈,涂朱漆,绘火鸟。 柱上立枓栱,枓绿栱青,彩绘卧虎伏狻。 枓栱上架梁搭枋,放桁置椽,原来是重檐歇山顶,梁枋上有云龙纹,桁椽上有雨燕纹。 桁椽上铺瓦,瓦是琉璃明黄瓦,每个瓦片上满绘珠焰。 立墙、围栏、开门; 砌台基、铺地砖; 彩绘内饰,悬挂牌匾; …… 说来复杂,可一座明晃晃的宫殿立起来也就是片刻的功夫。 素空道长不住的点头,眼看他立起高楼,笑问,“怎么牌匾上无字?你这座道宫的名字还没想好吗?” 云气点头,“弟子确实拿不定主意,还请学师赐名。” 温素空笑了笑,“走,先进去看看。” 两人走上台基,打开朱红宫门。 “唔,你找了这位。” 素空道长看着宫中神像,颇有些意外。 这神像并不高大,体形清瘦,面白无须,一对火眼金瞳,生得一个古怪的弯钩鼻子。神像头顶金珠桃叶冠,身着一件朱丹色大红袍服,袍服上绘着彩云拱星的图案,祥云叆叇,星成昴宿。 正是昴日星君。 “你竟然选了这位,你是怎么想的?” 云气看素空学师眼中带笑,知道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便把自己找到《白虎七宿篇》作为观想图鉴,又说明了自己选昴日鸡而不是觜火猴的原因。 素空学师听后很开心,她笑着说: “云气,你要知道,不管是现在我只是你的记名学师,还是以后真成了你的传法正师,作为你的引道人,我会告诉你什么是有悖正道、什么是轻重缓急,什么要循序渐进,什么要未雨绸缪。但我绝不会要求你要怎么去一步一步的修行,否则天底下师徒的道途都是一个样了,那这个法统也注定会消亡,须知变则通,固则亡。 “就像选内景神这件事,我让你首辟心府,是因为我明治山一脉修行活死人之道,这活人和死人之间,差别一个在神,一个就在心。心动则身活,心旺则辟诸邪,先辟心府于你日后修行有益。 “但我不会去要求你到底观想哪一位内景神,吸食哪一种火气,全凭你自己的想法和际遇。 “这便是一树开出百朵花,百花尽不同、竞争辉的意思。 “二十八星宿,有房日、虚日、昴日、星日四阳和尾火、室火、觜火、翼火四火可作为心府主官,其中房为内、虚为阴、星为暗,唯有昴为正阳,尾火、室火、觜火、翼火不过萤火之光,不可与太阳并论,所以昴日确实为首选,这就是你的机缘。” 云气闻言自然开心,他可不知道还有这么多说法。 素空学师继续说,“你既然选了昴日星官,我便与你再仔细说说这位星官。 “首先与你说明白,昴日星君乃我道门星官,师承太清一脉,你供奉他老人家,在法理上是理所当然。 “星官在商周之时得道,应昊天玉帝符诏,上天为官,为昴宿之主,而在上天之前,星官就是在太清教派中修行,曾在终南山听讲。” 云气闻言有些意外,竟然还有这份关系在。 “其次,昴宿跟脚极高,其父为东海古桃都山上的一只白羽天鸡,乃是洪荒初辟、天地成型后的第一只鸡,有司晨之职,啼叫则太阳出,与古妖族皇室金乌一族交情匪浅。其母为西方释教的毗蓝婆菩萨,乃是释教的护法尊神之一。 “或许正是因为法统正、跟脚高,这位星官后来的成就也远在其他星君之上,成为继金乌一族后第二类畅游太阳星的生灵。 “帝商灭周后,这位星官便隐居太阳星,后来竟炼成了太阳丙火,据说威力仅在太阳真火之下,倘若你真以昴宿结成心府内景神,那以观想法吸食太阳丙火也并非不可能。” 饶是云气稳重,但也被这接二连三的消息冲击的有些发懵,不过好在都是好事。 不过云气才心生喜意,素空道长又接着说: “不过以昴宿为心府之主也有难处,你需留意。” 云气打起十二分精神,唯恐漏了一个字。 “其一,方才说过了,昴宿之母为释教毗蓝婆菩萨,那帮子人又是最讲因果,日后遇见了,要留个心眼。 “其二,祸兮,福之所倚,昴宿位格太高,以观想法化其为内景神,仅凭你现在手里的图鉴怕是难得其神意精髓,还需搜寻其他与昴宿相关的物件,越亲近越好,只是昴宿成道久远,这也非易事。 “其三,还是因为昴宿位格太高,即便是你成了,以昴宿掌心火,可后面肾水之主要如何相配?” 云气默然。 见状,素空道长又宽慰说:“修道求仙,本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之事,天底下也没有尽得好处的说法,你只管一步一步走稳了,万事到最后,也不过六个字:尽人事,听天命。” 云气作揖,“弟子受教。” “你这道宫牌匾上不还空着吗?昴宿应召上天后,入住东方光明宫,你或可以此为名。” 第十八章 内景 “你做的很好,既然你食气已满,又能造出这座光明宫,说明念力也到了火候,那下一步就是行气了。” “还请学师指教。” 温素空笑着点点头,对着云气说道:“现在,收束你的念头,无论接下来见到什么,都不要散了念头。” 云气称是。 素空羽师站在黑暗世界的一座孤岛上,她环顾四周,对云气说,“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接下来,你会看到真正的人身小天地。” 素空道长手捏一个印诀,以手印为核心,顿时光明大放,云气被强光所刺,不得不闭上了眼。 两人身前的光明宫之名恰如其分。 云气适应了一会后,缓缓睁眼。 眼前之景象,几乎让他忘却了呼吸。 两人所在之处,紫光氤氲,再也不是漆黑一片。 而往远方看,更是五光十色,宛若星河霄汉。 光明宫所在的紫色光团周围围拢着众多小光团,下方左右两侧各有一个青色光团,下方前侧是两个灰蒙蒙的光团,两个灰色光团下面是银光交织,银光再往下,是一个巨大的长条状黄色光团,宛如高楼。 云气走到他创造的浮岛边缘,探头继续下望,在黄色光团是更加广袤的空间,五团巨大的光团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视野,分为赤、青、黄、白、黑五色。 而在这五团光团之外,还有无数细小光团以及无数光路串联着这些光团。 元气看着光团的分布和光路的走向,渐渐明白了, “这是我的肉身?” 那赤、青、黄、白、黑五色光团分明对应着五脏的位置,光明宫周围的两个青色光团、两个灰色光团和那个银色光团与耳、眼、鼻的位置一模一样。 而那些细小光团和光路连成一片,便是躯体四肢的形状。 素空道长点点头,“这些光团就是你的周天大窍,光路就是经络。” 她指着下方那些光团一一解释道:“那便是耳窍、鼻窍、喉窍,也就是风宅、雷宅、云宅,在内丹术中,这三窍被认为与天象相合。 “那便是心脏、肝脏、脾脏、肺脏、肾脏,也就是心府、木府、土府、金府、水府,这五窍对应天地五行。 “那是眼窍,也即阴阳大殿,呼应天地阴阳。 “至于我等现在所在之处,是你的神窍,谓之紫阙,乃是思想之界,念力之源。 “不过因为你尚未开辟任何窍穴,所以这些窍穴只是以混沌光团的形式展现,当你开辟窍穴之后,所见到的,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我刚才以【通明咒】照彻了你的内景小天地,稍后我会传你咒术,日后你便可以以此法内视。” 云气谢过。 素空道长屈指一弹,弹出一粒金光,金光在两人身前显化出一幅图案,上面是许多点和串点连成的线。 “看出来了吗?” 素空道长问道。 云气看着图像,说道:“看上去点似窍穴,线为经络,这是行气的路线?” 素空点赞许道,“这便是周天行气图,因为与星图相仿,又称作游星图。行气图切不可外传,若是旁人得到了,斗法时刺破你的行气要穴,轻则法力外泄,重则走火入魔。” 云气点点头,记下了。 “现在,你以五字咒食气。” 云气听明白了,一心二用应该难不倒自己,果然,他仅是尝试了一下,便做到了,一部分心神留在了内景之中,另一部分用来控制肉身,肉身还是闭着眼,他正要起身,却听见内景中素空学师笑着提醒说, “不用起身,只用在内景中假想动作,保持呼吸同频即可。” 云气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内景中,云气两足开立,含胸拔背,双膝微屈,正是【呵】字咒的架势。 假想呼气时,他默念一个【呵】字,肉身也同时呼气,随即开始吸气。 咦! 云气一惊,肉身竟真吸食到了火气! “内景外身从来都是一体的,不要把他们看作两个世界。”,素空道长笑着说,“你看,气来了。” 内景中,云气顺着素空学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一道火红之气凭空出现在内景世界中,冲入喉窍云宅。 “吐纳所食灵气,不管是从口进还是鼻进,但总归是进入喉窍的,喉窍为云宅,又称十二重楼,外食灵气,内服口津。灵气入体要过喉窍,往后你法力达到瓶颈,要想增长法力,就必须要开辟云宅,打通十二重楼。” 云气点头,看着云宅里那团火气逐渐消散,他说道:“就是这样的,之前吸食的灵气会先进入五脏,随后融入血肉,现在进食后只会逐渐消散。” 素空笑着说,“如若不是你的脏腑与肉身已经温养好,这股气一入喉窍就被吸走,你如何行气?你且随我来!” 素空一把抓过云气胳膊,突然就飞下了浮岛,把云气带到了十二重楼处。 临近了才知道喉窍有多大,云气看着眼前的黄色光团,又何止百丈! “穿针引线会么?” 素空羽师问道。 云气不解何意。 “现在,你就是那根针,灵气便是线,你要把灵气黏住,让灵气跟着你的念头游走,念行气行,念至气至。 “现在,你以念引气,随我而行。” 素空道长说罢,便率先飞离十二重楼。 云气则以念头与灵气相接,他曾凭空在脑中搭建起一座光明宫,对念力的运用不再陌生,如渔夫网鱼,如樵夫捆柴,如江上放排,也如收阴山上的修士捕云,云气以念力缠裹灵气,拖拽而行。 此时,素空道长的声音又从前方传来,“食气勿要停!” 云气会意,再次一心二用,同时以【呵】字咒食气。 滚滚火气从十二重楼之顶灌下,如一道飞瀑,前引后灌,云气拖拽灵气便轻松了许多,紧跟素空道长而行。 素空在前,口中教导道: “先至心府叩门,再转道绛宫朝拜,随即逆行任脉,先走脐中,下行,过黄庭而不入,再转道督脉,顺气,过会阴、尾闾、命门、大椎、玉枕,上行至百会,再掠过紫阙,送还十二重楼,过楼之后,归于心府。” 就这般,素空在前,云气拖曳灵气在后,从上而下再复返,逆任顺督,两过十二重楼,最终停在心府门前。 “这就叫气行周天,你身后还剩下的,便是灵气经过精粹又沾染你自己精血而形成的法力。” 停留在心府门口,素空对云气说道。 云气回头,那道最初出现在十二重楼的浩荡火气洪流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是一道纱巾似的红雾。 云气抚摸红雾,似水非水,似气非气,暖洋洋的。 他放开手后,红雾便自行脱离,围绕着心府打转。 “你现在心府未辟,便无法容纳法力,这股法力过不了七七四十九天便会消散一空。” 素空道长见状,便解释了一句,随后又说: “这条周天路线唤作「火行单相小周天」,除却火行,还有木、水、金、土四行,五行之外还有风、雷二相,而在单相周天之外,还有心肾交汇、风雷交织、风火同行等等两相周天,两相之后,是五行轮转。 但这些统称小周天,小周天之外有中周天,运行中周天还需引导阴阳罡煞,开辟黄庭。中周天之外还有大周天,运行大周天要运转元神,往复绛宫、黄庭、紫阙,运转一个周天,吞吐的灵气便是以江河计。” 云气现在还难以想象运转大周天时内景世界中是何景象。 “另外,等你修成了内景神,那这些灵气运转自然由内景神代劳,到时,法力的积累只会更快、更雄厚。” 云气听完更加神往。 “现在,我授你《周天百窍内景经》和《阳火阴符真形图》,前者是剖析肉身窍穴的先天属性和后天功效,后者是以心肾五脏为主的行气图,你可自行修炼。 另外,我再授你《广成敕虚随心咒》,里面有七七四十九个文字,一字一咒,你且用心钻研,这是一种直指根源的法咒,咒术的威能与施咒者对咒字的理解和自身法力的深浅有关,要是你能认真参悟,自然能利用这里面的咒字照彻内景。 好了,今天我已授你内视之法、行气之法、内景之说、周天之说,你回去后好好参悟,另外,你自己可另外再学学其他的食气之术和法咒,也可着手修炼炼宝、炼丹等术,待你自认为时机合适,便可去外事院报备,出山历练去吧,早日辟府最为要紧。” 说罢,素空道长突然消失在云气的内景世界中,云气心念也随之脱离内景世界,回到肉身,他睁开眼,发现竹亭中已经没有了学师的身影,而自己的怀中,却多了三枚玉简。 “把玉简紧贴眉心,起念探入其中,便可查阅简中内容,玉简密钥即为方才的「火行单相小周天」路线图,需记,法不可外传。。” 素空学师的声音在竹林中响起。 云气起身行礼,“弟子谨记,拜谢学师。” ———— 云气收好三枚玉简,返回屋舍。 他颇有些感慨,修行两百余日,自己终于是修成了法力,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试试了。 他率先拿起上面篆刻着“广成敕虚随心咒”七个字的玉简,这七个字也是云隶,不过好在在这两百多天里,整日出入方塘书库的年轻道士已经将云隶学的十之七八了。” 他按素空学师提醒的那样,把玉简紧贴眉心,随后闭目,不过这次,没有了素空道长的【通明咒】,他的念头又陷入了黑暗世界中。 他不以为意,只是细细感受着,果然,在黑暗世界的某一处,他感知到了些许亮光。 他收束心神,凝结念头,冲入了那片亮光。 这里亮堂堂的,和刚才的黑暗虚无完全不同,在一片白霭中,漂浮着许多亮点,有些大,有些小,颜色各异。 云气看了一会,便发现了这就是人体的周天窍穴图。 他以念力拨动那些亮点,按着云宅-心府-绛宫-脐中-黄庭-会阴-尾闾-命门-大椎-玉枕-百会-紫阙-云宅-心府的顺序,待最后一个亮点移位,白霭便散去了。 白霭散去后,这片白茫茫虚无中就出现了一个个金字,七排七列,共四十九个大字,占据了所有空间,也都是云隶。 云气一眼扫过去,便识得有:定,现,疾,封,禁,裂,生,淹,焚,镇,着,变,陷,应,散,隐……等文字。 他有心一试,稍作斟酌,便选定了那个【焚】字,因为现在自己体内的唯一法力正是火行法力,成功的可能更大些。 他以念头去触那个【焚】字,顿时,云气的念头又被拉进了一个火焰世界,这里地上是火山熔海,天上是红云焰雨,一派炼狱场景。 云气的念头进来后,天上的火云立即翻卷成型,化作一个手诀,那是一个左手,食指正正指着自己,另外四指收拢在掌心。 “焚!” 炼狱中响起一个音节,整个炼狱都开始涌动,听着这个音节,云气感觉自己的念头都要被烧成虚无了。 他急忙挣脱出来,从炼狱世界退回到玉简世界,又退回到黑暗内景世界,再回到外界。 云气猛地睁开眼,手中玉简跌落,额头全是汗珠。 他捡起玉简,大口喘着气,回想起刚才的烈狱和念头被灼烧的感觉,仍是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这要不是历经九个月筑宫凝念,怕是只那一下,自己便要失去意识了。 他缓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脑中一遍又一遍回想着那个手印和音节。 他起身,四下寻了寻,没见着什么合适的东西,又走出屋舍,来到对面丹炉灶肚里抽出了一根木头。 他把木头放到庭院正中,自己则站在十步开外,没敢离太远,两足站定,他缓缓举起左手,指尖朝天,又屈回其余四指,仅留食指。 云气直视木桩,念头则调动起心府周围的那唯一一股法力。 他落手,以食指直指木桩,念头牵引法力来到指尖,再透过指尖而出,落在木桩上,同时,云气嘴里念出了那个音节: “焚!” 话音刚落,木桩登时燃起熊熊大火,跃动的火光照映在云气的眼中,把他的瞳孔染成赤色。 第十九章 第二年夏至 冰雪消融,莺飞草长,梅雨绵绵。 仿佛只是一眨眼,时间便已经来到了第二年的夏至。 豫章地界位于长江下游,此时正是梅雨季,连绵的阴雨和不歇的雷鸣是这段时间的长调。 松绿湖上。 雨水甩落在松针上,使松林更加苍翠,苍翠的像是一汪水,雨水乱打在松绿湖上,使得湖面破碎成一滩沙。 濛濛雨雾中。 一团火球在雨中穿梭,火球精致剔透,像是一个精美的镂空焰纹琉璃球。 火球中有一个驾云的人,是一个年轻道士。 道士维持着避水罩,同时右手并指,对准某一处,口中迸发出一个音节, “淹!” 湖泊上方的狂风骤雨似乎一下子有了方向,连带着湖水翻涌成巨浪,皆往道士所指的那个方向涌去。 “嗷~” 一尾绿螭在雨幕中腾飞,见风雨巨浪袭来,发出欢喜的鸣啸,摆动身姿迎风冲向前—— 绿螭冲破巨浪,雨水湖水将螭鳞洗得碧翠。绿螭冲破巨浪后又腾飞返回原处,一对巨大的碧瞳盯着道士,她似乎十分喜欢这个游戏。 云气见状笑了笑,“道友,【淹】字咒今天就到这了,我们换个别的!” 绿螭听罢,当即失了兴趣,呜咽一声,算是勉强同意了。 绿螭将尾巴一甩,在雨幕中快速游动起来,化作一团纷飞的绿影,像是狂风急雨中的柳条。 云气眼神紧盯着绿螭不放,勉强能看到一点残影,他左手拇指扣住小指,中间三根挺直,指尖朝天,右手呈剑指,引而不发。 云气又进入了那种忘我入定的境界,风啸雨咽在此刻都失去了声音,在捕捉到绿螭身形的那一刹那,右手剑指如剑刺出,直指绿螭。 “镇!” 云气念出一个咒音。 随着咒音回响,绿螭所在的虚空中突然出现了三座高山虚影,虚影只是转瞬即逝,绿螭游动的身姿也停滞了片刻。随后,仿佛无事发生,绿螭又开始自在遨游。 云气休息了十来个呼吸,又重复了一次, “镇!” 又是三山虚影显现,绿螭的身形再次迟滞了一瞬,只是这个过程实在太短,大山虚影又被雨幕所掩,几乎难以察觉。 不过云气却甚是满意。 这三山正是他观玉京、玉华、玉虚三山所想,如今还只是个草样,等哪日能得三山真意之一二,那就了不得了。要是来日得闲,游遍五岳,观其形,得其意,再来施展此咒,亦是别样光景。 云气高兴了,绿螭却是不陪他玩了,只见这条幼种一个猛子扎进湖里,然后只留一对碧汪汪的眸子露在水面。 她聪明得很,之前说好了,三次【淹】字,才能换一次【镇】字,今天道士喊了六次【淹】,自个儿便只给他【镇】两次,不能多了。 再说这个道士念个【镇】字,自己好似硬生生被人按住,感觉实在不舒服,而且被按住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 碧汪汪的眸子一转,绿螭伸出两个前爪,每个螭爪上有四趾,她左爪不动,右爪却扣住了三趾,只留一个。 云气哈哈一笑,他读懂了,这个机灵鬼是说往后必须念四次【淹】咒,她才肯陪练一次【镇】咒了。 云气落到湖面上,「龙车」与湖水接触,接触之处火云将湖水烧得沸腾。 云气坐倒在「龙车」上,上身与绿螭的眼眸齐平,他从怀中掏出两个东西,东西都不小,比成人巴掌大,云气刚才藏在身上硌人的很。 这是两个湖螺,说是螺体来自云梦泽,后经人炼制,成了一个品阶不高但胜在有趣的法器,是云气拿符纸与水色街的邓万春换来的。 两个湖螺一个乳白色,一个彩蓝色。 云气先拿住那个彩蓝色的,这个彩螺上镶嵌着许多五颜六色的玛瑙,吹嘴是银质的,很是精巧。 他把彩螺放到嘴巴,用力一吹,螺便发出了悠扬的声音,云气嘴巴一鼓一鼓,便吹出了曲调,曲调婉转清扬,正是《渔女》。 绿螭碧眸泛起光彩,露出渴望之色,她那伸出还未放下的右爪一下子又多放出来了两趾。 云气又被逗笑了,笑呵呵把彩螺递给了绿螭。 绿螭把头一探,云气还没看清动作,彩螺便被绿螭吞入了口中。 云气试探的伸手摸了摸绿螭的脑袋,绿螭没有闪躲,绿螭的鳞很滑,很冰。 他又拿起另一个乳白色的螺,这枚螺看上去如羊脂玉一般,还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云气拿着白螺,贴到了绿螭的耳旁。 绿螭刚开始还不知道这个道士要干什么,但很快,她眼眸里盛放的光彩便清晰的表达出绿螭内心的雀跃。 云气也笑的很开心,方才那个彩螺是吹奏法螺,这个白螺是留声法螺,现在绿螭听到的,就是他自己上次用「天风松雪」弹奏《渔女》时偷偷录下的琴曲,另外,里面还有他自己用凡琴弹奏的一些其他唐时古曲。 绿螭立即把右爪伸得直直的,四趾毕现,看她那用力的样子,恨不得要长出第五根爪趾来。 云气又摸了摸绿螭的脑袋,笑说:“等我回来再来找你炼法,我打算出宗一些时日,离期就在这一两天。” 云气刚说完,绿螭一愣,立刻不开心,碧眸里的光彩都暗了下来,头也沉到了水底,刚好是云气手够不着的距离。 云气哭笑不得,“道友,我与你不同,我能感受得到,你仅仅是终日嬉戏玩乐,体内法力的增长也是一日多过一日,而我却不能,近一两个月我能明显感受到法力的增长已达瓶颈,方塘书库我已经比自己院子还要熟悉了,先贤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想我是该出宗走走了。” 年轻道士将左肘支到左膝上,手握半拳撑起下巴,右手捏着白螺,则任他垂在水里,随着水底的暗流摇摆。 雨声将他的话尽数淹没,只有近在咫尺的螭龙听得见: “其实出宗还有很多原因,我听说西蜀峨眉山最近出了一个天才,叫李英琼,如今也是在出宗游历,手持一柄火剑,所过之处,群魔俯首,年纪不大,是个少侠,大家都说她是剑仙种子。 “其实我也想做个剑仙来着,我一直就想做剑仙,若真求仙不得,做个剑侠总是不成问题吧,我今年才十六,趁着现在还年少,仗剑出宗,也闯出一番名头来。要是过了二十岁,即便是扬名天下了,人家也会说十几岁时那个什么李英琼要更厉害些,你说是不是? “再者说了,近些年人家都说蜀中出剑仙,我看这话偏颇了。 “另外,济虎道兄出宗一年多了,怎么就没什么消息呢?济萱姐早春的时候就坐不住了,也出宗寻他去了。 “还有,还有,我也离家一年多了,也该回去为父母的坟添一添新土,给老宅去一去灰尘。” 云气低低地说着,忽然感到手上一凉,原来是绿螭又游了上来,用额头顶起了云气的手。 云气轻轻笑了笑,用手摸了摸绿螭,“你也忒惫懒了些,以你的血脉,炼化横骨能费多少时日。” 这天地间的精怪也有喉窍,人之喉窍称为十二重楼,精怪的喉窍便称作横骨,精怪炼化横骨后吸食天地灵气的速度便更快,另外,精怪要想口吐人言,便是要炼化这横骨。 绿螭可不愿意听这话,她咬住云气手上的白螺,一扭身钻进大湖深处,不见踪迹了。 云气哑然失笑,也准备离去。 不过就在这时,湖底传来了螭鸣,云气不知有何事,便等了一会。 不多久,一个东西从湖底浮了上来,正好停在云气脚边,是个扇形物件。 云气弯腰去拾,这物件巴掌大,入手很滑,很冰,苍翠欲滴,这不就是螭鳞么? “难不成螭龙也会像蛇一样蜕皮么?这是绿螭褪下的鳞片?” 云气捏了捏,发现这东西质地很坚实,也是,龙种的鳞片,岂能不坚实?他猜这是绿螭听闻他要出宗,特地给他防身的,于是抱手朝湖里作了一揖,驾云离开。 ———— 轰隆隆! 云气回到屋舍,外面还是大雨,滚雷。 他拿过案几上的包袱,把螭鳞放了进去,这个包袱他早已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宗。 事实上出远门最好带的物件是太虚洞石,或是太虚符宝,这洞石和符宝里自成一域,或是七八尺见方,或是两三丈成圆,亦有四五亩的豪奢之境,放些物件实在方便,出远门自然一身轻松。 不过物以稀为贵,这东西实在难得,太虚洞石矿可是比方诸金矿还要珍稀的东西,据说其来源是前面几次量劫和杀劫中,各路名仙古神斗法,把虚空打碎了,虚空碎块落到地里,依附石上,这才形成了太虚洞石。 至于那太虚符宝,是金丹境界的大修士才能炼制,还颇为耗费心血材料,得来不易。 门中都务院倒是也有太虚符宝卖,可实在是贵,云气掏不出这个钱。去岁都教院赏下的金子,早就被云气花光了。 这一年里,光是置办云驾和购买观想图鉴就花了赏金的大头,另外,谁又让云气对什么都感点兴趣,法术、剑术、符箓、炼丹、炼器,云气什么都想试试,看书求学都好说,云气专挑那些免费借阅的,不过光是看书可看不出符来,亦看不出丹来。 想要学符法,符纸、符笔、符墨总归是不能少的,想要学丹法,金石、草药、丹炉缺一不可,这一来二去,便把钱财花了精光。 后来云气全凭着给人画符易物过活了。 毕竟笔墨纸还算便宜,金石草药可就贵了,至于云气最心心念念的剑术,竟是因为囊中羞涩而一直没能购得一柄法剑,倒是书上那些烂大街的剑招被云气拿着木枝耍了个遍。 这就是云气想要出宗的另一个原因,那些年长的都说,出门斩妖除魔才是来钱最快的! 云气早已神往。 不过,还有一个事,怎么炳锟道兄还没辟府呢? 先前贺炳锟一直对云气说,最迟这个夏天,定能辟府,眼看着日子便要到了,他是想看着贺炳锟辟府了再走的,最多再等两日,自己定是要走了。 轰隆隆! 又是一道滚雷。 怎么这般亮,这般响? 咦?不对! 云气一跃而起,拉开门一看,顿时一惊,对面贺炳锟的屋舍竟被天雷给轰出了一个大窟窿,暴雨瞅准了大窟窿,呼啸着就往里灌,这会已经顺着门缝往外流了。 云气想着贺炳锟还在闭关,心下大骇,一个箭步就冲进了贺炳锟屋子。 “成啦,我成啦!” 比天雷还要大的嗓门从破烂屋子里传了出来。 云气一瞧,贺炳锟正安然无恙坐在那,浑身冒着电光。 “雷为雨令,水为雷驱,天雷行至,水府大开,今日,贺炳锟辟水府也!” 贺炳锟仰天大笑。 云气见状也大笑起来,原来这雷是这位特意召过来的。 心里放松了才发现,他方才一时心急,未曾施展辟水之术,已经被浇成了落汤鸡,而贺炳锟一门心思都在辟府上,自然也没能管上辟水,同样是湿了一身。 只见贺炳锟往云气这一指,云气身上的雨水顿时脱离,紧接着,贺炳锟自己身上的雨水,屋舍里的水,统统来到他的指尖,汇聚成一团,又被他甩出屋外。 云气见状弹出一张「罩封符」,封在屋顶窟窿上,止住了雨水。 屋子里的雨水被贺炳锟全部摄走,一时间云气竟然觉着有些干燥。 他走近到贺炳锟身边,笑吟吟作了一揖,“恭喜道兄,贺喜道兄!” 贺炳锟一把抱住云气,仰天大笑,笑声如雷在云气耳边炸响,笑着笑着,云气觉着不对劲了,怎么听着跟嚎哭一样呢。 他抬头一瞧,果真在流泪呢! “八年,八年啊!云气,我贺炳锟辟府竟用了八年!你可知当初在我那批入山的人中,我是第一个开宅之人,食气后三月开雷宅,我也是得过都教院赏金的人,你信否?” 云气看着贺炳锟涕泪横流,连连点头,“弟信,弟信!” 贺炳锟犹自难以自拔,嚎哭着言说他当初如何苦炼鼻窍,如何巧开风宅,又是如何打通十二重楼,以至于在睡梦中也修炼,本是个睡相老实的人,硬生生成了打呼如雷鸣风吼的样子。 “现在好了!” 在眼泪把云气臂膀全部打湿又被贺炳锟以控水之术偷偷抹干后,这个汉子又生龙活虎起来,“我风、云、雷三象早已练成,如今辟成水府,补齐雨象,天意四象已全。另外三宅在上,水府在下,天地联通,到时水催木生,木接天雷继而生火,焦木坠水腐木成泥,从而孕育真金,前路广阔矣!” 云气一把捂住贺炳锟的嘴,“我的好哥哥,自个的道途也能这般喊叫出来么!?” 第二十章 离别 三天前,明治山。 “这么说,你是想去南荒了?” 素空羽师安坐竹亭,淡淡问道。 云气称是。 “南荒那处可不安生,你可想好了?” 云气点点头,所谓地发杀机,龙蛇起陆,游历么,自然是要去那不安生的地方,要是去那苏杭金陵,那便不是游历,叫游玩。 “南荒群魔乱舞,魔头凶戾,不修阴德,一言不合便是不死不休,动不动就是荡魂毁尸,你去了一切小心为上,莫要与人深交。” 云气晓得学师要提点自己,作揖称是。 “你念力在同境中算是上等,遇上那些小魔头应当无事。你可继续日夜观想昴日星官,那南荒是烟瘴之地,又多生虫蛇,星官正好克制那些阴诡森冷之物。 “另外南荒与苗疆交界处有一座山,叫天鸣山,是金鸡一族的居所,此族有向道之心,修纯阳法门,你可前去拜访,或许对你观想星君神韵有益。 “对了,南荒位于豫章西南,你可从三湘走,最好去一趟湘西,那是顶好的养尸地,你去看看。” 说着,素空道长话头一转,看着云气又认真叮嘱道:“养尸术是阴阳大道,道门正统,也是我明治山的根本法统之一,是直指天仙的法门,你不可轻视。” 云气哪里会轻视,连说不敢。 素空道长看着云气,似乎还是不放心,又耐心再解释了一句, “当天地间出现长生术和幽冥术时,便有了养尸术。修者与亡者一阳一阴,气机轮流转间便是两极交泰,阴阳补益。养尸术修到极致,亡者诞生灵智,可成就尸仙,届时尸仙觉醒宿慧,亦是超脱,是为造化大道。” 说着,素空还甩出一根玉简,“这里面记载着辩尸、养尸、驭尸的法门,你带在身上,好生参悟。” 云气收下玉简,点头称是,不过心中却是奇怪的很,对于学养尸术这件事,学师似乎很急?生怕自己不肯学似的。 见云气收好玉简,素空羽师好似松了一口气,随后她手掌一翻,变出了个小竹篓,只有拳头大小,看颜色,像是由紫竹编制的,很是精巧。 素空道长轻轻把手一送,紫竹篓便凌空飞起,缓缓落到了云气跟前。 云气双手接住,紫竹篓入手冰凉,竹条很光泽,整体样式看上去和凡间的蛐蛐篓子有些相像,有网眼,也有盖子。这个篓子入手也比想象的重些,看来里面是有什么东西,透过网眼也能看到一些,是黑金斑驳的颜色。 “你倒出手心看看便是。” 云气闻言便打开了篓盖,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少年也好奇,难不成真是蛐蛐?学师怕自个路上无聊送个解闷的不成? 东西倒在手心,云气见了不由惊呼一声。 好漂亮的兜虫! 这个兜虫两寸大,浑身像是一块墨玉,乌黑发亮,没有一丝杂色,唯有背上的翅膀是金灿灿的颜色,但翅膀上的脉络又是乌黑色,这黑色和金色兑凑在一起,竟是格外美丽。 而这兜虫最奇特的地方在于它的角,竟比身体还长,微微上翘,角在末端分了一个叉,呈一个丁字形。 “这是?” 云气不禁问道。 “此虫名为独角犀金兜,金行,食铁噬金,力大无匹,而且金为土精,这兜虫能振翅而飞,又可遁地而走,还是驭尸的行家,是赫赫有名的凶虫,在苗疆灵虫榜上的排名也是十分靠前。两百年前曾有一只犀金兜飞升,自称独角仙,那位可是驾驭一头龙尸上的天。” 素空法师娓娓说着。 云气捧着兜虫,似乎不可置信,这虫儿有这般威能? “至于你手上那只,是个幼虫,死物,是我早年从土里掘出来的。” 素空补充了一句。 云气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嘛。听完素空说的,云气也才反应过来,这虫儿一动不动,又浑身冰冷似寒铁,可不就是个死物。 “不过虎死威犹在,这虫儿虽是个死物,但你把它带上身上,南疆那些毒虫也不敢随意近你身,另外,你也可以此虫尸来试你的养尸术,等哪日你将它养出了灵智,没准它也能为你寻来一头龙尸。” 素空道长竟开始打趣起云气来。 云气也是呵呵一笑,把兜虫放回了紫竹篓。 “你大可放心随身带着,你观想昴宿,所谓火克金,鸡食虫,这虫尸上的些许阴气还影响不到你。” “弟子晓得了。” “总之出门在外一切小心,保命为上。” “弟子谨记。” —— 辞别了素空学师,云气来到外事院。 都务、都教、都厨管的都是山内事,唯有这个外事院管的是山外的事,一应对外交涉、宗门联谊、历练云游、外派任务都是挂在这。 云气来到一处柜台上,登记报备。 “小友准备往何处去?” 负责登记的人是个中年道士,看着颇为儒雅。 “欲往南荒地界一行。” 道人闻言看了一眼程云气,心想着这南荒是南派魔教的大本营,和北派魔教总舵西塞并列,是正道的心腹之患,眼前这个小修才多大,也立志要去魔窟里扬名立万了吗? “再具体些呢?” “敢问道长,杜鹃谷的冯济虎去了哪些地方?” 云气反问了一句。 中年道士又看了一眼云气,说道:“我记得不久前也有人问过。” 云气知道那肯定是济萱道长,他解释说,“俱是好友,我济虎道兄出宗后未有几封信回宗,我等有些忧心,反正也是要出门历练,便想着能否遇上。” 中年道士点了点头,翻找了一下名册,随后告诉云气,“他出宗前登记说的是出宗北上,沿三湘、苗疆的北境西行,至滇文,游历洱海、滇池、抚仙湖,再南下到南荒,观漓江、桃花江,看样子是一路逐水而行。” 云气闻言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去处,“弟子打算就在南荒和苗疆交界处历练,出宗则西行,横穿三湘,在天鸣山、凤栖山、烂桃山、百蛮山、桃花江一带修行。” 中年道士点了点头,记下了这几个地名,又提醒道:“南荒和苗疆交界处乱的很,尤其最近苗疆的旁门领袖红木岭和南派魔教圣地百蛮山在斗法,两派无数门人汇集在那处,你可要小心。” 云气称是,谢过道人提醒。 “天鸣山上的金鸡一族是向道之妖修,你可借宿落脚。另外,天鸣山往东南百里处,有一地唤作麻垌圩,是白石洞天所在,主家白石观虽是隐世派,但也是三清信徒,又曾受仙翁恩情,与我家交好已久,若真有什么难事,可去求救。” 云气连连点头,这就是大宗门的好处了,去哪都有个关照,方才学师也提到了金鸡一族,看来确实是声名在外,不过那个白石洞天自己先前还未听过。 “去那边,最要小心蛊虫和瘴毒,其次就是荡魂类的法术,我劝你去之前要把解毒和护佑魂魄的丹药或是符箓多备些。” 云气认真记下了,“谢过道长。” 中年道士摇摇头,“不必客气,虽然你应该是熟读了戒律,但贫道还是要按例提醒你几句。出门在外,一则,不得滥杀,二则,不得跋扈,三则,不得失密,四则,不宜涉险,五则,不宜见死不救。你可记住了?” 云气作揖,“弟子谨记。” 门下弟子管这叫三禁两不宜,云气自然是知道的。 “这两个东西你收好。” 道士又拿出了两个东西,一个玉质平安无事牌,一个玉质铃铛。 他先把平安无事牌递给云气,“这个无事牌是我三清山的信物,凡是有名有姓的仙山大派都知晓,真遇见了什么危难,便持这无事牌去附近的仙山求救,我想,十有八九都是能奏效的。” 云气接过了玉牌,玉牌青透,入手温润。 道士又把玉玲铛交给云气,“这是同门呼求的法器,若是哪日你手上这铃铛响了,定是附近有同门在呼救,届时你务必要去瞧瞧,若是哪天你陷入危局了,第一件事便是摇这铃铛。” 云气接过铃铛,摇了一下,却发现没有响声。 “这铃铛需得以清灵法力渡入其中,才可摇动。” 道人见状提醒说。 云气恍然,把体内的清灵法力渡入铃铛,再一晃手,果然响起了铃音,清脆空灵,如环佩相击。 “出门在外,一切小心,早日归宗。” 道士笑着说。 云气作揖道谢,遂离去。 —— 出了外事院,云气回了趟屋舍,从怀里掏出一堆东西,一枚玉简,一个紫竹虫篓,一张太平无事牌,还有一个玉玲铛,他一股脑全塞进了案上早已备好的包袱。 看着案上鼓囊囊的包袱,云气不禁苦笑,心中对太虚洞石的渴求也更强了。 不过此刻也没甚办法了,云气把包袱再压紧了些,便不再去管,而是看向包袱旁边两个一彩一白的法螺,他拿起那个白螺塞进怀里,又使劲往下挪了挪,吸气收着肚子,把法螺贴在肚子上,螺口朝外,等下,这便是离古琴最近的地方。 今日,和那尾绿螭约好了听琴。 ———— 贺炳锟扒开云气的手,“今日就走?” 汉子瞪大了眼。 云气笑着点点头,“现在就走,兄长水府既开,我再无记挂。” 少年转身回房,贺炳锟连忙跟上。 他一把拿起在案上静置许久的大包袱,背到背上,笑容璀璨。 贺炳锟一跺脚,“好弟弟等我片刻,我现在去跟师尊请辞,报备外事院,同你一起出宗,我也早想再出山了。” 云气闻言一笑,“只有久无进益、原地打转的才想出去撞撞机缘,兄长你方辟水府,正是巩固法力、体悟新境的时候,还跑出去做什么。再者说了,单人仗剑才算游历天下,两人并行的,常被称作黑白双煞,哈哈!” 贺炳锟也跟着笑了,“单人仗剑,可你的剑呢?程南斗的名字现在在小万山也是赫赫有名,可出名的是你的咒术和符箓,没谁听到你的剑利哩!” 云气闹了个大红脸,就因为自己上了南斗榜,这群人便喊自个程南斗,实在羞人,前面可是还有四个呢!更别提只是食气小榜。不过更让他难堪的是,他是推崇吕祖,立志要做那丹剑双绝之人,可却是因为囊中羞涩,玩不转这两烧钱的主,没想到反而是以咒符出了名。 年轻道士脸皮薄,系好包袱就冲出了屋舍,随手掐了个诀,施展一个简单的辟水术,同时衣上的绣龙化作红云,云气蹬脚跃上,这便走了。 “兄长好生修行,回宗再见!” 云气的呼喊还在院子里回荡,可红云却已经消失在雨幕中了。 ———— 云气路过夔山君,却再也不怕,他已经习惯了这位山君老爷,一年里他来了无数次,也没见山君动过一分一毫,他还在山君头顶打坐食气过呢! 雨帐重重,云气却是越飞越快,只一会功夫便已经飞到了山门所在,钟灵山上空。 要是正常出宗,此刻只管往前,但云气却选了另一条路,他下降高度,很轻易便看见了那一片即便是在雨中也依然不散的云雾。 云气没有丝毫犹豫,冲入了云雾中,奇怪的是,这云中竟然又无雨,只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有时低头往下望,觉着脚底也是天空,直教人分不清方向。 想起初次入山时,自己还在济虎道兄的云上,心中是忐忑不安,强作镇定,此刻故地重游,已经有了自己的云驾,心里更是畅意。 云气估摸着距离快到了,便停下「龙车」,他站在云上,双手掐了一个印诀,这不是什么法术,只是一个钥匙。 很快,云气身前一阵华光闪烁,他挥舞袖子,驱散了一些云雾,循着光低头一看,「龙车」前面竟多了一个镜子,这是个凌空平放的圆镜,径有三尺,镜框是银色的,镜面上似乎还积着一层水。 云气探头下望,只见脸上五官毛发在那镜中都分毫毕现。 他深深吐纳一次,便迈出了一脚,踏进了镜中。 迈出的左脚仿佛没有踏到任何东西,云气身子一歪,便要栽入镜中,最后关头,云气把手一招,龙车迅速化为红线攀附到云气衣上,刚收好云驾,云气便完全跌入镜中,消失不见。 而在云气消失的瞬间,水镜也收成一粒亮光,继而消失。 第二十一章 归家 真微道长在雨霖观已经做了四十几年的观主了,有人说老观主八十多岁,也有人说九十多岁,还有人说已经百余岁了。 老观主须发皆白,长眉鹤发,一派仙风道骨。 众人皆知,老观主平日里平易近人,道理精深。不过没有人知道,其实老观主是从三清仙山里走出来的。 八十年前,老观主十几岁的年纪,也过了三清仙宗的入门考核,也曾顺利食气,也曾在小万山上修行。 不过,老观主一辈子都卡在了辟府上。 当年老观主记名在投剑山,立志要做一个剑仙,属意首开金府,却一辈子不得精金要意。 四十岁那年,老观主终于认命,主动告辞了三清山,仅带上一把朝夕不离的贴身宝剑,回到了尘世,并选择留在了雨霖观,供奉三清。在上一任老观主辞世后,他便脱颖而出,继任新观主。 这一天,老观主又独自一人站在葛仙殿前,他虔诚望着仙翁像,目光似乎又是穿过了葛仙,穿过殿墙,跨越重重云障,落在了三清仙山上。 “咚!” 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引起了老观主注意,似乎还夹杂着人的痛呼声,在那一瞬间,老观主的眼神比鹰隼还要锐利,似乎也能彰显出一些老观主年少时的锋芒。 不过只是一瞬间,老观主脸上便恢复了和蔼神色,甚至还带上了喜意。谁家宵小蟊贼敢来三清山跟前闹事,定是山门里又出来人了,还是第一次,肯定是从水镜里跌出来了,不晓得这类传送法阵有个高差,更不知道这个法阵落点在一个大鼎里。 老观主笑呵呵走进葛仙殿,又拐进了平日里没什么人过来的丹鼎偏殿,在偏殿后面,一个巨鼎中,果然瞧见了一个年轻道士。 这个年轻人四仰八叉跌坐在鼎里,身着一件湖蓝色外袍,胸前山岚图,背上是一副八卦图,内套一件浅桃色里衣,额上系着一根紫色一字巾,头戴丹珠赤冠,别一个火云簪,脚上踏一双云纹白布鞋,斜挎着一个鼓囊囊的大包袱。 老观主笑眯了眼,果然,道袍还是套在年轻人身上好看呀。 再眯眼仔细一瞧,老观主乐了,这小郎君他再熟悉不过,是山脚下樟香镇的娃娃,远近闻名的神童,去年就是在这进的三清山。 老观主上前一步,扶起年轻人,笑说,“是云气回来了。” 云气看见是老观主,自然知晓自己身在何处,看见观主如此淡然,想来平日里也有不少人走此近道。 他爬出大鼎,整理了一下衣袍,抱拳作揖,眉目带笑,“见过观主。” 观主指着云气身上的包袱,问道,“不在山里待着,你这是要去哪?” “正打算出山游历哩,走之前,想回来看看。” 观主连连说好,拉着云气往外走。 “你是去年谷雨入山,今个刚好夏至,已经一年多了。” 云气点点头,“是,一年多了。” “你现在是住在小万山的哪个区,又记名在哪座山头呀?” 云气闻言一惊,诧异看向老观主。随即又想明白过来,他听冯济虎说过,在山门内常年无法辟府的人,要么在山里做个闲职,洒扫帮厨之类,要么便回归尘世,凭着山中学来的本事,做个富家翁不难,也有人成为了仗剑的侠客,也有人就记名在道观供奉三清。 想来观主便是后者了。 “小子在乾三区居住,记名在明治山。” 老观主以手扶须,“明治山,了不得呀,山门里弟子最少的法统,收徒极看根骨和缘法,你能进明治山,是你的大机缘。” 云气也点点头,“着实受益良多。” “我当时是记名在投剑山的。” 老观主动说了起来。 云气顺着老观主的话往下说道,“我有个好友,叫邓万春,也记名在投剑山。” 云气想起邓万春便不由会心一笑,这个大哥实在憨厚,待人极诚,自己的剑法大多都是他教的。出宗前听自己说看中了他淘来的螺,非要相送,是云气硬用符箓换的,就这还让他涨红了脸。 果然老观主是想与人说说山里话的,他紧跟着便问,“那这邓小友是记名在哪位道长名下?” “是兼衡道长。” 云气看了一眼观主神色,又补充道,“兼衡道长俗名曾文山。” 云气在山中,去投剑山的次数比去明治山可多多了,每月上旬的开讲日,他总是把大半的时间花在那了,和投剑山的人也甚是相熟。 “是文山啊!” 老观主眼里骤然迸发出光彩,“我知道他定能成的!他收徒了,那他定是开辟绛宫,进入第二境了。” 云气没有再说话。 老观主感怀了片刻,又把目光看向云气,“你平日里可曾修习剑术哇?” 云气点头,“也是耍过,也喜好剑术,就是练剑实在太费精力,又费钱财,我食气不久,又囊中羞涩,平日里还是主要以吐纳凝神为主。” 老观主突然停下了脚步,愣愣看着云气。 云气随之停下脚步,看着观主紧盯着自己,是有些纳闷,自己是说错话了? 观主愣神片刻后,回过神来,年迈的嗓音有些许颤抖, “是也,是也!剑术浩渺,老道我当年便是痴迷于剑术技巧,是日也练剑,夜也练剑,却将根本的食气吐纳抛在脑后,那时总想着今日先练剑,明日再炼气,可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眼见同门逐一辟府,而我却沉迷在剑招中乐此不疲。 记得忽有一日,同门以气御剑,快而劲,击长放远,轻易便破了我的剑招,我才恍然惊醒,再投身于炼气,可彼时老道我心急如焚,愈是急着炼气,却愈是不得精要,一步错,步步错。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实在是好孩子。” 云气默然,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三清山是这样的,辟府之前基本就是放养,大方向给你指明,大道理都写在书上,要是自己不思进取或是沉沦外物,谁也没有办法。 “哈哈!” 老观主忽然又笑了,“你说练剑费钱,实在不假,老道那时给人晾药、帮厨、担水、采石,不知干了多少活,赚来的一些钱物尽数被我换成金精砺石,全用去喂养宝剑了。” 云气也笑了,“剑修都是穷鬼,谁人不知。” 观主仰天大笑。 还好今日雨大,观中没有什么香客游人,否则见到德高望重的真微道长笑成这个样子怕是要大吃一惊。 不过即便这样,一些往来的道士童儿见着,也好奇观主今日是怎么了,那个气质清雅、衣着华贵的年轻道士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打小就聪明,才情过人,还记得在你小时候,你父亲来找我下棋时总是把你带上,开始你只是旁观,看了几局便学会了弈棋,不到一年,你的棋力就在我等之上了。 “你父亲不知向我说过多少次,等你再大些该找谁来教你,他是翰林出身,又同知一府,学问何等渊博,你竟然让他教无可教。如今,你能到这一步,他应该是最开心的,六千年的三清山,教你应该是足够了。” 云气轻轻点着头,是啊,要是父亲在,他应当是最开心的。 “这回出门着急远游么?” 老观主问道。 云气摇摇头,倒是不急,在镇子上多待几天也无妨。 “那你这几日也抽空来观里坐坐。” 观主颇为亲切的说。 云气应了,他想着观主应该是想找人再说一说当年他在山中的事,自己游历的事没那么急,在家中多待会也好。 观主很是开心,又问云气要不要在观中多留会,等雨停了再走。 云气这次摇了摇头,这梅雨季节,雨一下下来根本停不了。 他向观主借了一把伞,毕竟回了尘世,在人前施展辟水法就太过招摇了。 ———— 辞别了观主,云气举伞走出雨霖观,踏上熟悉的南坡山路,走过金沙溪上的石桥,很快,云气便回到了樟香镇。 镇子和先前没有什么两样,一切都没有变。 走的时候春雨淅淅,回来的时候夏雨绵绵。 雨太大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镇子上的居民都是以制香与租售房屋为生,没什么人种田,雨天人们都躲在家里,没人去看路上,也没人在意到镇上来了个道士,这个临近雨霖观的镇子上最不缺的就是道士。 云气来到青瓦巷前,雨水把青瓦冲刷的干干净净,给这片灰色的雨幕增添了一抹亮色。 站在巷子口,他特意看了一眼,家家院门上都挂着他留下的门牌。 雨天地湿,云气的鞋子虽然辟尘但不辟水,鞋底也是湿的,他不急登门拜访,准备先回自己院子。 他来到门前,自家门檐外边的门牌也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上面的字迹还是十分清楚, 正是: 云程发轫,喜庆福来。 云气会心一笑,推门而入。 院子里很干净,历经一年四季,地上竟没有什么落叶杂草,仅有的一些叶子还是翠绿色,一看就是今日才被雨打落的,想来是街坊时时前来清扫的缘故。 他又推开屋门,里面的陈设还是一应如初,仿佛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少年走进堂厅,放下包裹,又去看了看卧室、厨房、香房,他的目光落在地上,落在桌椅上,落在镜上,落在柜上,落在窗户上。 厅堂里,桌椅上都是干净的,难为这些街坊们时常来打扫,街坊们不好进房,所以房间里积了不少灰。 应该是为了防尘,窗户都是闭合的,没有打开过,外面下着雨,屋子很是阴暗。 云气打开窗,让光和风进来,又施展了辟尘术,这种小法术对法力的消耗很小,云气还想着待会画上几张辟尘符,长久贴在家中。 云气正要整理床铺,却听得院外传来呼喊声, “哪里来的蟊贼!这是程家仙人的院子,也敢来偷!” “今个将你堵住,打断你的狗腿!” “捉贼,来人做贼!” 十来个汉子和妇人手上乱七八糟拿着菜刀、捣衣杵、凿子、扁担就冲了进来,听见动静,云气赶忙冲出房间,在堂厅门口两伙人撞个正着。 “各位叔伯婶子,这是要做什么?” 云气已然猜到,笑着问。 十来个龇牙咧嘴的汉子和妇人见人后当即呆在原地,听见云气说话也没反应过来。 看着衣着光鲜的年轻道士,其中一个妇人最先反应过来,哐当一声丢掉菜刀,一把抱住云气,“是云儿回来了!” 霹雳巴拉一阵响,众人手上的东西全扔了。 三四个妇人将云气团团围住,左捏右捏,上下其手,口中叨念着瘦了。 三清在上,程云气在三清山可不光吞风饮露,该吃的膳食大药他是一点没少,除了刚进宗时实在没钱啃了几天白饼,后面就再也没吃过了,到现在没积攒下几个铜子和他馋嘴进补也脱不开关系,加上日日行操,时而打拳舞剑,一身精肉,哪里瘦了? 几个汉子站在原处,干搓着手,一个劲重复着说,“回来就好!” 有个汉子嗫嚅着嘴,扯了扯自家婆娘,“慢些慢些,小夫子如今已是神仙老爷。” 此话一出,原本热烈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还在摸着云气脸蛋的婶子顿时止住了手,闪电般的缩了回来。 云气笑得大声,“婶子只见我瘦了,岂不见我高了,汪叔,我两比比。” 被云气喊作汪叔的,正是刚才那个说话的男人,云气来到他背后,背靠背贴紧了,挺直了胸膛,问道:“各位叔婶,是我高还是汪叔高?” 汪家婶子瞪了一眼畏畏缩缩的男人,往男人胸上来了一巴掌,“挺好了!” 男人挠挠头,咧嘴笑了笑,赶紧挺直了背。 男人壮硕,足有六尺出头,云气则六尺还欠些,比男人略矮。 女人踮着脚,把男人巾帽使劲往下按,又把云气发冠上的丹珠也算上了,满意的看了看,随即大声宣布了她的裁判: “是云气高些!” 周围众人一脸认同,纷纷点头,壮硕男人也笑着点点头,“是小夫子高些。” 却是再也不提什么神仙老爷的话了。 第二十二章 观主说剑 随着几个叔叔婶婶闹出动静,整个镇子都沸腾起来。 樟香镇是远近闻名的富镇,又毗邻宝观,却多年未曾出过仙人,平白矮人一头,好在去年,程家的小夫子拜入了仙山,镇上人也觉着面上更有光彩。 至于程氏一家不是本地人,是二十年前搬迁过来的,没人敢提这话。这樟香镇本来就是杂姓镇,多个姓程的怎么了? 程老夫子学究天人有教化之功,程朱氏贤良淑德慈名在外,程小夫子更是仙人子弟,这些都是里长亲自写进《樟香镇志》的!谁敢嚼舌根? 如今仙人回乡,自然要热闹大办。 云气拦不住,没法跟他们解释自己只是个炼气境未辟府的小喽喽。 而最先进入云气院子的几个婶婶眼尖的厉害,一下子就看出屋子里再没有半点灰尘。可云气从推门到他们进来才多久,哪能是打扫干净的呢? 定是仙人所居之地,污秽自然散去。 当这个神迹悄咪咪散播开后,宴席便越摆越大,众人一定要云气在镇子里多待些时日,不着急回山,好让镇子也跟着多沾沾仙气。 云气哭笑不得,却也答应了多待几天。 绵绵雨水挡不住街坊的热情,拉布搭棚,集柴暖灶,杀鸡宰羊,提壶打酒,好不热闹! 云气当晚大醉。 ———— 第二日。 红尘最是温柔乡,磨人心志。 多年来,云气首次晚起,在自家床上云气睡得格外安稳。 起身来到院子,雨也停了,天边挂起了彩虹,实在天公作美。 云气照例还是行操,随后再吐纳观想两不误。 待整理好精神,云气背上一个大竹篓,拿上纸烛祭品,往山野里走去。 来到先人坟前,坟前并无什么杂草乱石,看来被街坊照顾的很好,想必以后会照顾的更好。 云气擦拭了石碑,新添了一抷土,摆上祭品,说了一会话。 随后,云气又往山野深处走去,几个纵跃,不见了人影。 回到镇子上时是下午,云气背篓里已经满当当的。 他就在院子里支起一口大锅,婉拒各家婶娘的帮忙,煮熬起草药来。 当邻家几个听见云气是要为镇上百姓炼药后,一个个身子都在发摆。 有几个沉住气的,先悄咪咪把消息散出去,说与各家当家的人听了。 于是不到一会,整个镇子上都静了下来,谁家门前的狗叫了都要被打上一棍子。 家中没外人的,都在喜滋滋搓手候着。家中此时有个什么亲戚朋友的,虽然心里狂跳,但脸上还是按耐住,装作什么事也没有,但还是不自觉放低了语调。 里长已经放出话来,这个消息谁要是走漏了让外人知道,这个镇子便容不下他一家。 街坊也有亲疏远近,你看那青瓦巷的十来户便有仙家雕的平安无事门牌,虽然是仙人未成仙时手作的,但那肯定也有灵气,其他人是羡慕不已。 但今个不一样,小夫子说了,每家都有丹药,这就是天大的福源,万万不可走漏了风声。 樟香镇说是镇,其实也就是一个村,只是因为背靠雨霖观,加上三清仙山的名头,靠着祖产和祖传的制香手艺这才富了起来,盖了砖房,修了石路,便把村改成了镇,实际上还是那么些人,报团对外对于他们来说是本能。 众人一直候到第二天,那些亲戚朋友都不约而同被主人家找了理由先后送走。 大概是到了晌午,夏日雨后的晴天格外明亮,天一下子热起来,众人等的心焦,程家院子门才打开。 云气提着一个麻布兜,递给了候在门外的汪叔, “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只是补气祛病的丹丸,要是真有个什么损伤急病,郎中无救,可以服下试试。劳烦汪叔给大家分分,如有的多,你们集中收着也好,给老弱多分些也好,我就不管了。” 汪叔颤抖着手接过麻布兜,根本不等云气反应,砰的一声便跪地叩头。 云气赶忙把人拉起来,连说不用。 看着汪叔千恩万谢的拿走麻布兜,云气却是不好意思的紧,麻布兜里的丹丸色成灰白,要是在山中丹坊拿去卖,怕不是要被人打死。只是自己的炼丹水平也就这样,能拿着大锅炼出药丸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如今主人回来了,没人敢再随便进院子,也就没人知道云气房子里的那个大包袱,已经瘪下去一半。 ———— 第三日。 云气起了个大早,天还是蒙蒙,借着残余的星光,少年慢悠悠地往雨霖观方向走去。 而此时观中: “观主,今日还要练剑吗?” 一个小道童怀抱一把剑来到真微道长的房前。 小道童奇怪的很,在他并不长的记忆里,观主老人家就从没练过剑,就只是吐纳打拳而已。怎么突然想起练剑来了? 是前天和那个长的很好看的哥哥分别后,便要找剑,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练剑,还就在观门跟前的广场上,引得前来敬香的香客居士们激动不已,在众人的围观下老观主足足练了一个多时辰,自己都不知道观主身体这么好,那些居士更是直呼观主是神仙。 “练!” 老观主推开房门,大步往前院走,飒沓如流星,哪里像一个百岁老人。 今天观里人非常多,一是因为连绵的阴雨终于停了,人们都想出门了,二则是因为老观主昨天舞了一个多时辰的剑,消息传出去,大家都想来看看。 真微道长刚出后院,瞧见观里乌泱泱的人员,脸色不由一僵,当即停了脚步,踮着脚趴后窗上快速一瞟,没瞧到想见的人,低声对童儿道:“今日就在后院练了,童儿在前院看着,要是有人来找老道那就说我不在,不过要是有个自称程云气的来找,你再把他带过来。” “是那天观主您送出去的那个漂亮哥哥?” 小道童仰头问道。 “就你机灵。” 老观主拍了拍童儿脑袋笑着说。 道童打量着老观主,口中称是,但乌黑的眼珠子提溜一转,心想着观主爷爷莫不是为了那个漂亮哥哥才练的剑? 好在云气没有让童儿久候,太阳刚照到道观的时候,云气也悠悠来到道观,看着道观熙熙攘攘的人,不由感叹雨霖观的香火还是这般鼎盛。 他才入观,便有一个粉雕玉琢的道童跑了过来。 云气不明所以看着他。 童儿招招手,示意云气俯耳过来。 云气好奇,低头去听。 “你是来找观主的吗?” 云气点点头。 “那你跟我来。” 小道童扯了扯云气衣袍,示意他跟上。 就这样,云气跟着道童穿过比肩叠踵的人群,一路来到后院。 后院是观中道士们的日常居所,香客们是不进来的。此时白天,观中人又多,道士们都在前院忙着,后院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咻咻!” 一道道破空声引起了云气注意。 童儿把云气带了过去。 只见在一处奇石后,真微道长正持剑而舞,道长宽袍大袖,须发如瀑,腾挪之间如龙如鹤。老人家也绝不是做做样子,云气虽也是个门外汉,却也能看出观主手中的剑迅如疾风,力如奔雷,剑鸣声不绝于耳。 “好剑法!” 云气赞道。 “观主就是为……” “客已到,童儿退下!” 老观主忽停下了剑,没等童儿把话说完,便出言打断了。 道童轻轻哼出一个音,便跑开玩耍去了。 “云气来了。” 老观主朝云气笑着说。 云气作揖,“之前倒是不知观主还在时时练剑。” 观主轻咳了一声,铺垫实在不是他的强项,索性开门见山,“昨日听你说你也喜好剑术,可就是因为练剑耗时耗材,不得不放一放,可是这样?” 云气点点头,确实如此,可恨炳锟兄长,出宗前还在笑自己立志为剑侠却还没有一把剑。 “那你可了解剑术呢?” “只是略知一些,宗门里,投剑山就是主修行飞剑术与法剑术,明镜石林则主修体剑术,并修行步罡踏斗之术与之相配。” 老观主点点头,“你中意哪一种剑术呢?” 云气笑着说:“都说练剑费钱,可在这三者中飞剑和法剑又是顶耗钱的主,所以小子平日里接没怎么接触过,体剑虽然好一些,可宗里最便宜的一把百炼镔铁剑也不便宜哩,小子也没有,只是自己曾削竹为剑,练过一些体剑术的剑招罢了。三者均未入门,所以要是观主问我钟意哪一种剑术,小子实在答不上,” 当观主听到云气说修行体剑费钱不比飞剑、法剑时,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待听到后面时又笑了。 “老头子痴情于剑一辈子,虽说这一辈子也没练出个什么名堂来,但好歹也在宗里死皮烂脸混迹了几十年,你可愿意听我说说?” 云气自然愿意,老观主这话做不得假,毕竟是在山里修行了几十年的人,又重练剑更甚炼气,指点指点自己这么个门外汉还不绰绰有余,在宗里还没这样的好机会,大家都很忙的。 “飞剑、法剑、体剑,各有千秋,老道当年最早记名在投剑山,可是后来却对体剑术更感兴趣些。” 老观主首先向云气坦白了他自己钟意的剑术。 “飞剑近些年来名头最盛,实话说,是西蜀几家引领的风气。” 真微道长提及了西蜀,这是云气入山后听得最多的一个地方。 “西蜀峨眉、青城、青羊、鹤鸣几家,俱是修行飞剑的大派,他们主修飞剑,以元神道相配,一念起,飞剑遁空而走,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确实着实厉害。 “飞剑是杀伐至宝,精髓只在『疾』和『利』这两个字上,想要疾,便要以强横的念力催动,想要利,自身品质就不能次了,还要时时淬炼磨砺,如何磨砺?两个法子,一个是靠外物,像养剑葫芦、砺剑石、风穴这些,这些东西哪个不烧钱?还有个法子就是靠人力,养在肺窍中,或是紫阙中,以肺窍精血或是念力淬之。 “这里就体现出不同来,在我投剑山,主张物养为主,人养为辅,还是那一句话,炼气为根本,内丹为大道,岂可以身饲物?即便是人养,也有许多规矩,比如不得单开金府以养飞剑,需得另辟火府或土府以压制金性,才可养剑,而以念力砺剑,那是第二境才允许做的事情。 “而蜀山剑派截然相反,他们视肉身为剑具,元神为真灵,单修肺府为剑囊,修行伊始就是奔着元神驭剑飞升去的。” 说到此处,真微道长轻笑道,“我记得当时学师就说过,蜀山那些人说好听点是性急如火、嫉恶如仇,说难听点就是练剑把脑子练坏了。” 云气也跟着笑了一声。 “不过人家能在西方群魔环绕之地硬生生闯出名头来,自然还是有本事的,他们以念催剑、以念砺剑,但这何尝不是以剑砺念?他们将念力附着在剑上,久而久之,自然也带着剑器的锋芒,他们把这叫做剑意。 “等你游历遇见了那边的人自然能感觉到,不用出剑,他们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便有一股剑意弥漫,让人如芒在背。” 云气暗自点头,这次他去南荒,其实离西蜀也近的很。 “其实法剑是最古老的流派,是修者用以施展法术的宝器,法剑是勾连人身法力与天地灵气的媒介,也可称之为符剑,所以最次的法剑也得是五行精金炼成。 “法剑精髓我认为在『温』和『持』两个字,温是温养,需日日以法力洗练、灌溉,持是加持,便是在剑身上铭刻符咒,平日里但有所悟,便书之剑上。法剑平日里不动则已,动则法力如江海倾泻,号令天地灵气,行神鬼之事。 “飞剑说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法剑也差不多了,一剑挥出,法力喷薄如大日光辉,截云断岳,他们把这个唤作剑气。 “所以法剑最讲究水磨工夫和剑主的悟性,长久才能见其威。 “最有名的那把法剑自然是龙虎山天师府的天师剑,八千年的法剑,历代天师的加持,我想没人愿意一试,天仙也不成。” 天师府底蕴深厚,云气暗自咋舌。 老道顿了顿,又道:“体剑便是佩剑,是身外之物,是纯粹的物器锋芒,也有人说是凡夫俗子用的剑,但老道不赞同。 “体剑是技击之剑,精髓在『勇』和『变』两个字。 “何为勇?一往无前也,置之死地而后生。修行体剑术,进退只在咫尺间,生死只在毫厘,落脚之处,人尽敌国。 “何为变?森罗万象只在一瞬,出剑如羚羊挂角,无处可寻,防无可防。无论是飞剑当空而来还是法剑大开大合,总归是失了变化,而手持佩剑,剑随心动,敌人永远不会知道下一剑的落处。 “这说的还是手上的门道,体剑术手脚并重,步法更是点睛之笔。 “体剑术要与步罡踏斗之术相配,一步踏出,斗转星移,是为变,一剑刺出,追星逐月,是为勇。 “当剑有勇有变,便成了势,一旦你起了势,敌人便不可能在赢你。 “体剑练的最好的公认是剑宗的衡山一脉,剑出则星河现。当年衡山山主仗剑出山,孤身入南荒,扫荡魔窟无数,有人盛赞之为:一步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此等剑法比之飞剑法剑又差在哪处?谁还敢说是凡人之剑?” 说到此处,老观主情难自禁,拍案而起。 而云气听闻三剑之论,心神摇曳,扪心自问,确实不知谁优谁劣。 第二十三章 剑名「秋水」 观主喟然长叹一声, “当初老道我就是对体剑术之剑招与步法流连忘返,竟糊涂到将炼气根本抛之脑后。 “气血不旺,如何能御使长剑,法力不足,如何能步罡踏斗?何谈勇?何谈变? “现在想来,那时有人骂老道练的是凡人之剑,这话不假,是我辱没了体剑术。” 云气不善安慰,只道:“观主言重了。” 老观主背对云气,扶须长叹,可实际上,真微道长挤眉弄眼,正斜眼去瞟云气, “云气啊,老道我半身枯骨,年华不在,可年少时所持佩剑却依旧如新,放置在匣中,每到秋夜,铮铮如龙鸣,可老道却羞于见故友!” 云气不知道观主想说什么。 观主又道,“走,凑巧今个你来了,借着你这朝气,随我看看去罢!” 说罢,不等云气说话,握住云气手腕便走。 说自己半身枯骨的观主走起路来龙行虎步,不一会功夫,就拉着云气来到自己的住所。 「愧心居」。 一个有些奇奇怪怪的名字。 道长让云气在正厅稍坐,自己则回房取剑。 愧心居的布置很简陋,除家居物件外唯一的点缀就是些许盆栽。 很快,观主折身返回正厅,来到云气旁边坐下,手中捧着的剑匣放在两人中间的案几上。 观主手微微有些抖,缓缓打开了匣盖。 一股寒气逸散。 云气探头去看,一入眼便觉着这剑极美。 这看着像是一把前宋的佩剑,有着宋剑独有的韵味,第一眼给人感觉是秀美而有力,像是一条清瘦的老蛟。 此剑略显纤细狭长,通长约在三尺六寸,此时宝剑收于鞘内,主体为黑色,但这黑色又不显光泽,不像是普通的漆,望着像是一眼深潭。而剑格、剑首为银白色,呈卷云状,但又像是卷浪状,剑鞘首尾的鞘口、剑标处裹缠银丝,也是缠成云水纹的模样。 不过巧妙的是,宋剑按制佩戴时是靠剑鞘上的两个护环,但这把剑的剑鞘上却没有护环,只是在中间有一个璏,这是先秦时的佩法。这把剑剑鞘上镶一个玉璏,玉是羊脂玉,雕成了虬龙的形状,虬龙像是刚要落进黑潭,前后各有一爪探进潭里,身躯还在潭外,形成了一个中空。 虬形玉璏让这把黑白分明的剑看起来又没有那么凌厉了。 “好漂亮的剑!” 云气赞道。 老道的眼神落在宝剑上也格外柔和,不过他没有去动,反而对云气道:“拿起来看看。” 云气见剑心喜,主人既说了,便也没有再推脱客套什么,点了点头,伸出左手去握剑。 入手冰凉,像是秋日清晨的湖水,冷的让人激灵。剑也比想象的重很多,与其纤细的形象很不相配。 云气单手把剑拿出来,拄在腿上,立在眼前,近近的看。 近看才看明白,剑鞘和剑茎的黑果然不是漆或是某种铁,而像是一种兽角,至于是什么角,云气没有认出来,只是出奇的冰,深邃的黑。 剑格、剑首、鞘口、剑标四处似银似铁,看着也像是同一种材质,要不是云气觉着老观主应当没有那么厚的家底,他都要当成是雪花银了。 “拔剑。” 老观主说。 云气站了起来,右手握住剑茎,两个手像是握着两块冰。 “铮!” 长剑出鞘,寒光四射,鞘中像是藏着月光。 云气看向剑刃,刃长约在二尺五寸,是清亮的银铁色,如月,如镜,如寒霜,如秋水。 云水剑格下面的剑从上用云隶篆刻有二字。 「秋水」。 这就是这柄剑的名字。 “秋水。” 云气念了一句。 老观主坐在椅子上,看着起身持剑的的云气,也看着云气手上的秋水剑。 “自打老道我第一眼看到「秋水」时,就中了迷。”,观主悠悠说着,“当时投剑山正要洗濯一批剑,你知道的,投剑山的剑实在太多了,剑库里不知道有多少剑蒙尘,就是缘定,那一次让我遇见了「秋水」。” 云气点点头,投剑山的剑库都有好多个,来源么,有缴获来的,有下宗供奉来的,有宗内弟子炼器之作卖过来的,还有一些好剑的师长或是弟子,坐化前不愿意宝剑陪葬,主动将身上剑器送给剑库的。 剑库里有很多剑,但投剑山从不平白发放给弟子,即便是投剑山的真传弟子想要剑库里的剑,也得拿出真金白银来买,或是完成山上长老设下的置剑任务,总之不会让你轻易得到。 每隔一段时间,投剑山会把剑库里的剑拿一部分出来去剑池里洗濯,若是有人看中了其中的某把剑,便可出价购买,此时会比平常去剑库里挑要便宜些。 不过云气运气不太好,他在宗门的这一年里投剑山都没有进行开库洗剑。 真微道长那一年遇见了。 他清晰的记得,那是他入宗的第三年,手上还是只有一把制式镔铁剑,这是他身为投剑山的记名弟子由宗里分发下来的。 他很节省,又在都务院接了很多杂活,所以也攒下了一些钱财和金精矿物,这些钱财和金精矿物他都一直攒着,没有砸进那把唯一的镔铁剑里,他内心里并不是很喜欢那把镔铁剑,他想攒钱购置一把更心仪的剑器,只不过他心气高,光凭他这些财物还不足以购置令他心动的剑器。 直到那天山里传出消息说要开库洗剑。 他知道机会来了,他前一天晚上没睡就来到剑池旁边候着, 洗剑时,璀璨的剑光几乎让他瞎了眼。 他和身边的人一样,强瞪着眼,不管眼泪如雨下,在剑光中搜寻着。 直到他看见了「秋水」。 「秋水」不似飞剑那般灵动,在池里游梭争斗,也没有法剑那样充沛的剑意,搅得池水翻滚,只是静静的插在剑池中。 真微道长当时一下子就被吸引了,他想要的就是这样古拙而清丽的剑,直到他看见一柄在池里游窜的飞剑撞击到「秋水」上,而「秋水」却没有半分动弹时,他当即就下定了决心,就是「秋水」了。 或许是飞剑被「秋水」弹开的那一幕在绚丽的剑光交织下只有他看到了,又或许是「秋水」本相太过平平无奇,在无人问津之下真让他得手了。 他拿出了所有的钱财和对剑修来说是硬通货的金精矿物,虽然还是不够,但主持洗剑的长老依然将秋水递给了他,并把金水两性的金精矿物都归还给了他,和蔼的告诉他「秋水」是一把金水两性的宝剑,是一把佩剑。 他记得长老很高兴,笑着跟他说投剑山虽以飞剑、法剑擅长,但也不是教不来体剑,让他好生待剑、好生学剑,真要是到了教不了那天,请石林的人来教也没什么嘛,关起门来都是一家子人不是? 得到「秋水」他很开心,也认为自己是英雄识宝剑,他白天苦练剑招,晚上抱剑而眠,此后他更加节省,所有攒下来的钱都被他换成了金水两性的金精矿物,炼进了「秋水」里。 不过后来事实告诉他,宝剑确实是宝剑,可英雄却不是英雄,到底是他辜负了「秋水」,辜负了师长,辜负了那个亲手把「秋水」交到他手里的长老。 遐思只在一瞬,他和「秋水」相遇的那一天他已经细细咀嚼了不知道多少遍。 他面上风轻云淡,“云气,我欲将「秋水」赠与你,你可愿收么?” 云气惊诧,如此宝剑竟要相送? “我不成器,当初离宗时将「秋水」带出来就不对,我该是将「秋水」送还剑库的,可真真是舍不得啊!可当我因私心将「秋水」带出来后又不敢与之相见,只好放置在匣中,高挂壁墙之上,不过宝剑通灵,每逢秋日,金气渐盛时便夜夜铮鸣,老道我怕它离去,但心底又盼着它化虬而走,各种滋味实在难为外人道。” 老观主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紧,微微颤抖着。 云气心下一叹,甚不是滋味,难道这就是「愧心居」名字的来由? “云气,你收下「秋水」吧,这外出游历岂可没有宝器防身呢?要是你真不喜,那待你回宗时再劳烦将「秋水」带回,送归投剑山吧!” 观主看着云气,眼中尽是期盼。 于情于理,云气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也爱甚了「秋水」,平白得这样一件宝剑还有什么可矫情的呢? 云气收剑回鞘,抱剑躬身行礼,“谢观主赐剑。” 老观主仰天大笑,像是卸下了重担,“好孩子,好孩子!来来,你坐着,我还有些东西要给你!” 老观主把云气按在座位上,又快速往内室去,步履轻快更甚方才,走时还不忘带上剑匣。 只是云气见老观主才离开正厅,便听见一声坠响,老观主这就把剑匣扔了? 云气笑了笑,又低头看起「秋水」来,真好看的剑呀!自己在宗内没能置得一柄剑,这刚出宗就有人送了一把,还是如此殷切相赠,真好似在梦中一般,莫非真是时也命也? 至于什么飞剑、法剑,云气也不去想了,怀里有这样一柄佩剑,还想什么其他呢?往后再说吧! 而返身回来的老观主看着云气爱不释手的样子也是老怀深慰,他提着一个小箱来到云气身边坐下,还是把箱子放到两人中间的案几上。 观主打开箱子,云气一看,是十来个碎块,又金又石,大的鸡子大小,小的红豆大小,有些于路上碎石一般无二,有些则闪着莹莹的光。 “这是老道这几十年来在尘世收集到的一些金精矿石,本来不止这些,但其他的都被老道跟一些术士换成金水二性的了,如今,他们都是你的了,品质比不得山里,你也莫要嫌弃。” 真微道长把箱子往云气这边稍稍一推,笑着说。 云气难辞,又起身拜谢。 老观主笑呵呵让云气坐下,问道:“以前喂过剑么?” 云气摇摇头,他剑都没有,哪会喂剑。 老观主还是乐呵呵笑着,自打云气收下「秋水」后他的笑容就没停过,他解释说: “飞剑之利在于砺,法剑之威在于持,佩剑之坚便在于喂。云气你想想,方才说了修行体剑术关键在要成势,可势始终是落在剑上的,若是你手上剑差了,只一个腾挪、一个变招,你这剑扛不住势、受不得力,当场就得断。所以体剑之剑要坚,这坚落在他人身上,要无坚不摧,但宝剑自身,成势也要承势,也需坚。” 老观主说的明白,云气连连点头。 “佩剑要坚,便需时时以金精矿物喂养,这才是真正烧钱,所以你之前说飞剑、法剑烧钱,其实不然。” 云气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羞道:“门外汉,实在不该妄语。” 老观主自然不以为意,又问,“你可会火法,能召出法火来否?” 云气点点头,就当下来讲,为早日开辟心府,火法正是他修行最多的。 “喂养佩剑其实不难,只要有合适的金精矿物,诺,你拿着这个,现在就试试。” 老观主从箱里捻出一粒蓝绿色的金精,递到云气手上。 “这个唤作「流金沉沙」,属辛金,「秋水」为金水二性,阴阳在阴,更喜辛金、葵水。你召出火来,熔炼,金化水后滴在剑身上,「秋水」自然会吞服,长此以往,水磨工夫,「秋水」吞服百金后便愈发坚韧。而且这世间有些金精矿物还自带些玄妙之处,「秋水」吞服后也能带上些许特质,所以你往后为「秋水」寻食时可多加留意。” 云气点点头,运转体内火属法力,轻易便在掌心结出一团火来,将「流金沉沙」丢入其中,慢慢炼化。 观主看着云气的掌心焰,叹道:“刚出山时,老道体内还有法力,可红尘扰扰、肉身老去,食气一日不如一日,渐渐法力枯竭,再与凡人无异,后来便是喂养「秋水」也不能了。” 云气也附和点头,出山几天,他早就感觉到尘世灵气稀薄了,难怪各个大派都要占据灵山,少有在尘世修行的。 “似乎有些慢了,这「流金沉沙」质地坚硬,性寒,耐火,换一个吧。” 过了好一会,观主看「流金沉沙」熔炼的速度极为缓慢,便提出换一个金精。 “不用。” 云气摇摇头,说罢,横剑膝上,右手托焰烧金,左手掐了一个诀,指向火中金精,口轻轻念出一个字: “焚!” 瞬间,「流金沉沙」开始融化。 老观主看向云气,心下更是满意。 片刻之后,「流金沉沙」便化成了一团金水,云气撤去火焰,又抽剑承接,果然,如雨落潭,金水滴入「秋水」,在剑身上留下一个蓝绿色的印记,而「秋水」则发出一声铮鸣。 “「秋水」这是高兴了。” 老观主笑着说。 如今事已成,老观主便不再多留云气,将剩下的金精矿物全部送于云气,便让他自行归家。 临别时,老观主又叮嘱说,喂养佩剑也不可心急,要待「秋水」将所服之金精尽数吸纳后再投喂,否则贪多必失,宝剑驳杂,反而易脆断。至于如何看宝剑是否已炼化金精,也是简单,只要剑身上再无杂色即可。不过老道又笑着说,世间应少有剑主有此烦恼,基本上都是找寻金精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宝剑吞食金精的速度,他攒下的这十来个小玩意,可管不住「秋水」的嘴。 云气受教,躬身一拜,诚恳相谢。 老观主摆手,目送云气离开。 可眼见云气离开了,不知怎么的,笑容满面的老观主突然感觉脸上有一丝凉意,他抬手一摸,竟是泪水,他流泪了! 怎么会流泪呢?明明自己如此开心,多少年都没有像今天这般开心! 这就是人说的喜极而泣么? 老观主一时没有想明白,他回到寝处,又习惯性的绕开那面一直悬挂着剑匣的墙壁,刚在床沿边坐下,似是忽想起来什么,笑骂自己一句, “老东西,糊涂了,「秋水」跟了新主人,一个天资比你不知道高多少的年轻人,你还躲着干什么?不必躲了,明日该把「愧心居」的名也换了才对!” 老观主觉着自己应该坦然了,他抬起头来,直视那面墙。 那墙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不知为何,忽然悲从心来,鼻头酸涩难当,老观主趴伏在床,嚎啕大哭。 第二十四章 鄱阳湖畔听金咒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 当云气听到纺织娘已经开始鸣叫的时候,知道该是踏上行程了。 就在六月初一这天早上,云气背上大小合适的包袱,腰间佩上「秋水」,便走出了家门。 这次他没有偷摸摸走,已经提前跟镇上说过了。 他推开门,虽然还是天幕还是只有微光,但程家院子的门口已经站满了人,见到云气出来,人群蠕动,让开一条路来。 云气笑着对大家招了招手,“今日远行,老宅和父母坟茔还是劳烦各位看照。” 静悄悄的人群这才突然爆发出声响, “应该的,应该的。” “云气路上小心。” “小夫子时常回来看看!” “……”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云气含笑点头应着。 他顺着人群让开的道路走着,走了三五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屋檐上门牌上的字,正是: 云程发轫,喜庆福来。 他面带微笑,大步离去。 ———— 出了镇子,还是踏着熟悉的路来到雨霖观,不过云气这次没有入观,和很多香客一样,他在观门前广场上的香炉里上了三炷香。 俯身下拜的时候他看见了站在观门口的观主,他提起「秋水」,扬在空中挥舞几下。 这几日他几乎每天都会来观里,与观主探讨剑法,实在受益匪浅,老观主虽无法告诉云气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却把自己走过的弯路毫无保留的说给了云气,说是云气的剑道半师也不为过。 但此刻离别,却没有太多的话要讲。 观主脸上也是挂着淡淡的笑意,目送云气远去。 而跟随观主左右的小童儿仰头望着老观主,心想着怎么看起来观主爷爷又年轻了些呢,难不成观主真是神仙? 而云气走下毓秀山,一路向西而行,此次游历除非遇着了难以逾越的天险,否则他不打算驾云。 ———— 二十多天后,六月下旬,暑气渐盛。 夏天的凌晨很有意思,前一刻还是漆黑,可仿佛只是一闭眼的功夫,天就成了青乌色,再一个不注意,就转成了灰白,天亮的极快。 在一个不知名的山林中,一个不算太高的山顶上,这里有一株枯死的树,树皮焦黑,树干中空,残枝无叶,看起来像是因雷击起火而焦枯。 方圆几里内,便数这棵树最高,再无遮挡。 在枯树顶端的一个细枝桠上,云气盘膝而坐,清晨的夏风将人与枝吹的微微摇晃。 去岁的时候贺炳锟对云气说在疾驰的雷雀上安坐,打坐功夫才算入门,云气当时连站都站不稳,到现在身轻如叶,在风中细枝上入定,也不过一年而已。 云气两眼微闭,嘴唇微阖,却在唇中留了一个小口,吐气之时,浊气从小口处泄出,隐隐间可听着一个【嘘】字。吸气时,丝丝缕缕的木行灵气被吸入鼻窍,进而入喉窍,过十二重楼,运行一个木行单相小周天,化为一缕木行法力,停驻在肝窍附近。 忽然,东方天际传来一道亮光,赤红的光芒照射在云气的眼皮上,云气口中【嘘】字自然转为【呵】字,吸食火气。 若此时素空法师再入云气人身内景小天地,便能见得此时在火府四周,有无数赤红的流萤环绕,比上其余四府要壮观的多,而四府之中又水、土法力最重,木次之,金行最少。 今日天气极好,晴空如洗,万里无云,阳光炽烈,遇上这样的好天气云气是不着急赶路的,一直从卯时到午时,他都不曾动弹,吸食着太阳火气。 直到过了午时,云气才悠悠睁眼,停下了食气,此后的太阳火气掺杂着暮气,他有心炼成正阳丙火,暮气多食无益。 道士身子一偏,从树上落下,捡起地上的包袱,准备再启程。 这大半个月他都是这么过来的,遇矿脉食金气,遇林莽食木气,遇江河食水气,遇艳阳食火气,余者皆食土气。道士专挑深山大泽、人迹罕至处行走,红尘集镇中,天地灵气实在太过稀薄。 不过眼下在走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他拔出佩剑,在树皮上削下了巴掌大一块的焦黑树皮。他已看出,这是一株枣树,枣木受雷击便有雷火阳刚之气,可以用来做雷符或火符的符纸。 这东西算不得多珍贵,但碰巧遇见了也足以让人心生喜悦,这种东西向来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等到那天真想寻这个东西,怕也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这也是游历的好处之一,只要留心,总是有意外之喜。 云气没有贪多,割一小块足矣,剩下的便留与其他有缘人。 把雷击枣树皮放进包袱,佩剑收回腰间,云气再次上路。 走过这片不大不小的山林,一股充沛的水汽乘风而来,与刚出山林的道士撞了个满怀。 云气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下意识的,自然而然开始以【吹】字诀食水气。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放眼远望,却见南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泽,烟波浩渺,波光粼粼,诸多山岛点缀其间,此刻洽值一群白鹤飞过,好似个水国胜地。 鄱阳湖到了。 鄱阳湖,又称担石湖,乃五湖之一,天底下少有的大湖。 三清山在鄱阳湖东南,云气出山后一直西行,此时应位于鄱阳湖的南角。 道士往湖边走去,如此胜地路过了当然不能错过,云气打算停留些时日,此处水汽丰沛,可以积攒下不少水行法力。且五大湖各有行属,其中鄱阳湖便属金,对金性修炼也有益处,金性之地在五行中最是少见,眼前自个五行中便属金性最弱。 而且鄱阳湖石久负盛名,水下定有金水两性的金精矿石,若是碰巧寻上三五个,也是为「秋水」积攒口粮。云气自个山门屋舍里,便有贺炳锟送的一盏石灯,就是用这鄱阳湖石炼成。 大湖近在眼前,可真当云气走到湖岸,以他的脚力,却也花费了一个多时辰,可想而知这湖有多辽阔。 站在湖岸,午后的湖风有些暖意,粼粼波光如湖上浮动的金箔,略有些晃眼。 云气眯眼看着,不过穷尽目力也不见北岸在何处,他没有见过海,心想着都是无限旷远,湖和海又有什么区别呢? 云气往左右看,光是南岸他也看不到尽头,不知东西止于何处,只晓得他所在的这处草木葱郁,耳畔有虎啸猿啼,入眼有犀鳄成群,唯不见半点人烟。 云气四下张望,沿着南岸走走停停,花费半刻钟,终是让他寻到一处宝地。 南岸有一处凸入湖中,是一块平坦地,四周没有什么东西遮挡朝阳,遍地是着高大的桂树,桂树林中零散立着几块巨石,那块大的比桂树还要高出一些,是打坐修行的好地方。 最重要的是他一路食气,就数此处金气最盛,难怪有桂树成林。 云气唤出「龙车」,驾云至高空,在这片桂树林方圆五十里内巡视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没有瞧见他人洞府或是行迹,一派莽荒景象。 回到桂树林中心的巨石附近,云气打算就在此地结庐一段时日,或是十几天,或是一两月,或是待到桂花放香时。 他卸下包袱,从中拿出了一截树藤,这藤上长着九个木铃铛,其中有八个就指甲盖大小的,还有一个约半掌大小。 这是一套法器,唤作八卦子母铃。将八个子铃按八卦方位放在四周,人居中,周围但有什么法力波动或是气血旺盛之物走过,母铃便会摇响警示。 这也是云气在山中为自己出门游历购置的几件为数不多的法器之一,价值十两雪花银。 他将八个子铃摘下,按八卦方位挂在离巨石方圆三里左右的树上,这铃铛一靠近树干,顶上的梗便自行与树干相连,像是本来就生在树上一样。 回到八卦中心位置,他将木藤靠近一棵桂树,木藤便自动攀附了上去,不须再管了。 一个简单的护法警示便布置好了,在外不比宗门内,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打算久居,还是得做好准备。 不过法器终究还是死物,要是有个行尸或是灵宠护法便要方便安全许多,云气现在是一个也没有,兜里只有一个一动不动的虫尸。 云气扫了一眼巨石,巨石一共四块,均有十数步方圆,小的那块与人等高,大的那块有两丈高。 云气选了一个两人高大小的,看拍了拍,质地还算硬实,并不酥脆,他靠着挂有母铃的那颗桂树席地坐下,自言自语道:“这几日不要下雨才好。” 他从怀里拿出一根贴身放着的玉简,正是《广成敕虚随心咒》。 他将玉简贴到眉心,驾轻就熟的探念进去,又看见了那白茫茫虚无中的四十九个金字,云气看向那个【裂】字,没有犹豫,运念贴了上去。 这次,云气的念头又被拉进了一个炽白的世界,似刀山地狱,似剑雨穹笼,哪哪都是锐气,处处飘着金丝,一头横亘天际的白虎若隐若现。 虎背上盘坐一个虚幻的道人,看不清面相,那道人左手结一个诀印,拇指屈压在中指和无名指之上,食指和小指挺直,正正指着自己。 此时天地间无数兵器齐齐朝向手诀所指方向,铮鸣尖啸,响应着道士口中迸发的那个音节: “裂!” 第二十五章 忽闻水上琵琶声 云气念头退出玉简,但眼睛还是闭着,静静感悟着方才的咒音。 稍事歇息,云气收好玉简,目光瞥向对面的巨石。 他左手结印,拇指按压中指与无名指,食指和小指挺直,运转体内金行法力,指向巨石,同时口中喝令, “裂!” 一股锋锐法意随着咒音落在巨石上,巨石表面顿时出现蛛网一般的裂纹。 下一刻,湖风吹过,一层石皮脱落。 云气瞧了一眼,法意渗入巨石不过才半寸。 不过云气也没有太失望,修行向来是由浅入深,愈练愈精。 如此反复练习,云气法咒精深的同时,体内的法力也在飞速减少,不过好在这桂树林是一块上好的金行地,服食金气十分方便。 等到了第二日,巨石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四尺见方、深一尺的凹洞,而落下的碎石也俱被云气碎裂成了石粉。云气估摸着再过一天,容纳自己在里面盘坐应该是不成问题了。虽然拿「秋水」直接削切可能更快,但这个过程更是修行法咒、体悟金行的过程。 到了申末酉初,日渐西斜,正是金气强盛时,云气在打坐食气,忽闻一道裂帛金石声从湖面传来。 云气睁开眼,母铃没有任何响动,这道声音起码在三里之外,可落在耳中却如此清晰。 他拿上佩剑,包裹就留在石洞中,循着声音的方向往水边走去。 而这时,又有三声高昂的声音传来,是铮鸣,不过这几声高低不同,似乎还带着调,落在耳中竟有股刺痛的感觉,不像是凡人弄出来的动静。 声音听着从北边传过来,可云气站在水边极目远眺,却也什么也见不着,不知到底是什么声响。 云气有些好奇,出山一月,平淡无奇,一路上没遇见过什么修行中人,今个算是第一次,他按捺不住,唤出「龙车」,驾云往大湖里去。 那声音还在响着,云气听着感觉有些不对,怎么像是冲自己这个方向来的呢? 等再近些,云气已经能听到人声了。 “我说金相宗的少侠,爷爷我杀的又不是你家的人,你追我追半个大湖作甚?” 金相宗? 云气晓得,金相宗全名太希金相宗,这是鄱阳湖上的一个大宗,主修金行,善炼器,尤善制印、制琴。 想到这,云气也突然听出来了,这响声如此高亢,声如裂帛,不正是琵琶之音么? 金相宗是道门正派,那说话的这个是谁? 不过金相宗门人似乎不愿搭理,没有接话,只是琵琶之音愈发急切。 云气有心相助,却不知那两人的境界,自己一个炼气的小道,莫给人家少侠拖了后腿。 念及此处,云气按下「龙车」,眼见附近有一个小岛,赶忙落了下去。 云气躲藏在草木之中,抬头去望,不一会便看到远边湖面上出现了两个点。 果然是往这个方向来了,前面那个点已经能看出人形了,云气在看清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逃在前面这人面相年轻,看着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这境界也就高不了天上去,总不至于什么返老还童的老怪或者天赋异禀的道子恰好给自己遇上了。 只是这人奇瘦,还偏穿一件青色宽松道袍,迎风飞行之下道袍激荡抖动,更显出他那消瘦的身形来。这人下半身陷在一团灰蒙蒙的雾气里,雾团托着青袍道人飞速的贴着湖面掠过,速度比云气的「龙车」还要快上一线,不过也差不太多。 不过这人面上甚是轻快,倒不像是逃命的样子。 待云气打量完前人,后面那个金相宗的少侠也飞近了。 少侠长身玉立,一身钴蓝色道衣,胸前有一只白鹭的纹样,脚下踩着一片小舟大小的白羽,怀里抱着一个杏黄色的琵琶,光是这一身行头谁看着不竖起一个大拇指。 少侠外相更是俊俏,丰神飘洒,器宇轩昂,神仪明秀,朗目疏眉。 这两个就像是话本里头的坏蛋和好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坏蛋还不够坏,要是披头散发一身血衣就能衬托出金相宗的这位侠义了。 不过这坏人嘴巴是够臭的,“我说金相宗的,你这追了一路,嘴也不张一个,是个哑巴还是太监,见不得人么,还说其实是个女子,只是生的男相?你身上的香味我逆风都能闻见,是抹了多少水粉?” 少侠似乎忍无可忍,“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瘦道人你来我鄱阳湖行凶,岂能让你逃了!” “嘿!” 这个被叫做瘦道人的闻言一笑,头往后扭,右手扬起一个红色的承露囊,“我说少侠,你是金相宗,我是法相宗,听起来咱们才是一家的。我就杀了个小门小派的人物,和你八竿子打不着,这鄱阳湖又不是你一家的,你管他作甚。这样,不如你今天放了我,我杀的那个家伙有不少财货,你瞧这沉甸甸的露囊,我分些给你如何?这边已经是大湖边缘,没人看到的……” “镇!” “哎呦!” “铮!铮!铮!铮!” 瘦道人话未说完,湖上变故陡生。 忽然一道法咒打断了瘦道人的絮叨,疾驰的瘦道人像是撞到了一堵墙,当空停顿了一下,他痛呼一声。后面跟上的金相宗少侠立马抓住机会,右手在弦上快速弹、挑,发出了四个音,不知是这琵琶不凡还是少侠法力浑厚,虚空里若隐若现四道金芒,像是四把飞刀,直往瘦道人身上落去。 停顿不足一个呼吸,瘦道人马上挣脱,但那四道金芒乃是琵琶弦音所化,那是何等之快,两人身形还隔着半里路,但金芒已经瞬至。 “鬼火!” 瘦道人骂了一句怪话,右手还是紧紧攥着钱袋,左手却松开了不知何时捏在手里的符箭,手腕一转,变出了一个铜牌,扬手打了出去。 铜牌迎风便涨,化作七八尺大小,刚好把瘦道人护住。 “叮叮叮叮!” 几声金铁相交之音连成一片,金芒在铜牌上留下四个深痕,像是刀斧所劈,这要是落在肉体上,怕不是要缺胳膊少腿了。 “摄!” 一片脆响中,又是那个引发变数的声音响起,刚从瘦道人指缝里掉落的符箭突然斜斜地飞走了。 瘦道人瞪大眼了,这让他本来就没几两肉的脸更显可怖,他想伸手去拦,可偏偏慢了一分,只抓了个空。 “鬼火!到底是哪个龟孙!” 第二十六章 瘦道人与金相宗的少侠 瘦道人眼看着符箭就落到近处的一个小岛上,哪还不知道人就藏在那。 “哪来的狂徒敢捡你爷爷的便宜!” 瘦道人气急,往北边走完全是他临时起意,鄱阳湖这么大,不可能有人提前埋伏,只可能是哪个不知情的刚好在这撞见了。 不过此人一手好咒术,施展的两个咒术还都是一字咒,怕也不是简单人物。 而金相宗的这位少侠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方才离得远了还不好出手,这下因瘦道人被阻拦一下子拉近了距离,也有更多手段可用了。 两人试探也试探过了,什么符箓,什么术法,该用的也都用了,这下该是分胜负的时候了。 只见少侠两手环抱琵琶,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六相二十四品之间纷飞舞动,这次弦音不再单音断续,而是此起彼伏接连成曲,尤其是右手,几乎化作一团白月光。 激烈的曲调响起,少侠身下的湖面也开始泛起涟漪,起初只是涟漪,可涟漪成型越来越快,一圈一圈间距越来越小,却越来越高,涟漪跳动不休最后竟炸裂成无数细碎的水珠,以少侠为重心,方圆五十步内的湖面跟煮沸了一样! 而这只是琵琶音往四周扩散引起的异象,曲调中真正蕴藏的法意则尽数涌向瘦道人。 琵琶弦音此刻被具象化,隐隐约约的,好似有一个神骏的白雕从琵琶里冲出,往瘦道人身上扑杀过去。 瘦道人再顾不得什么符箭,他看向那个若隐若现的白雕,眼中惊疑不定,他原以为这只是金相宗路过的一个杂毛弟子,于是将计就计,假意逃跑,正要诱骗到这大湖边缘杀人劫财。 不过现在看来,情况有些不妙,这人追了这么久,还是法力充沛,那把琵琶也不是凡品,肯定不是寻常弟子。还有那个埋伏在草中的擅咒者,难不成那个周家的采办管事是个诱饵,还真是一个诱杀自己的局? 至于么? 不管怎么说,瘦道人收起了嬉戏心态,手上也动起真章来。 只见他拿出一面幡旗,旗面色灰,上面绘着一个黑色的兽首纹,兽首纹形象极为抽象粗犷:一双巨眼,眼下有鼻,眼上是蜷曲的双角,有些像牛首,但却没有下唇,或者说整个嘴巴和旗面融为一体了。 直视兽纹,似乎心神都要被摄进去,感觉便是邪恶不祥之物,可看起来偏偏有种狞厉的美。 音相白雕随声而至,所过之处湖面炸碎成一串。 而瘦道人摇动兽首幡旗,旗上竟有小鬼飘出。 这些小鬼尽是兽状,有虎,有豹,有蛇,有牛,一下子便冒出十来个,一个个迎风便涨,化成真实大小,结群迎上白雕。 以有相对有相,以无形对无形。 白雕凶猛,瞬间便撞碎了前面的虎豹,可形体也散了些。 “噫!” 是白雕啼鸣,可声音却源于金相宗少侠手上的琵琶,音色音调竟是如此惟妙惟俏。 少侠右手带挑缠弦、左手张力滑音,神雕又抖擞精神,展翅高飞,双爪如钩,直击兽魂天灵处。 如蜻蜓点水般的,兽魂在白雕爪下不堪一击,眨眼功夫便撕碎殆尽。 少侠右手滚缠弦,左手配吟,弦音好似白雕捕杀猎物后得意洋洋的叫声。 白雕摇头晃脑,又直冲瘦道人。 瘦道人气急反笑,“你厉害,爷爷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瘦道人猛烈摇动幡旗,旗上好似起了一道黑烟。 黑烟弥散开来,可这时再去细看,又哪里是黑烟,竟是无数的小鬼! 小鬼们像乌云一样将白雕淹没,任凭少侠这边如何挑拨,白雕却始终冲不出乌云。 而乌云镇压白雕尤有余力,从中又分化出一些,往少侠这边飞来。 仔细看,飞往少侠的小鬼竟然又不是兽魂,瞧那模样,分明是人魂! 人魂有头无身,嘴里嗬嗬发着凄厉的叫声。 而这时,金相宗少侠脸色一白,他也终于明白瘦道人一个炼气境的小魔头怎么会在江南一带闯出名气来了。 少侠强作镇定,复奏曲,又唤出一只白雕。 不过白雕音相比起上一只要透明许多,肉眼几乎不可见,这反而是在告诉瘦道人,他体内的法力不多了。 果然瘦道人嗬嗬怪笑,与那人头鬼笑声无异,听着让人心烦、生厌。 七八个人头鬼披头散发,张牙往白雕身上咬去,可怜白雕身上四处被人头鬼攀咬,无力维持形体,化作几片音刃,跌落到湖中,炸起无数浪花。 牵一发而动全身,第二头白雕坠落,金相宗少侠法力不足,眼看着第一头白雕也在小鬼的啃食下逐渐消失。 不过瘦道人的脸色也不算好看,那琵琶不是凡物,小白脸的弦音和金行法力也不简单,辛苦积攒起的小鬼们损耗了不少。 他不想再生变数,挥动幡旗,召集剩下的小鬼全部扑向金相宗门人,至于那个躲藏在草丛里的施咒者,畏畏缩缩,看来不是个什么人物,过会收拾不迟。 不过金相宗的少侠看来不打算束手就擒,只见他忽然锤击自己的胸口,连续锤了六次,直到呕出血来。 瘦道人虽不知道这疯子要干什么,但总归不是好事,摇动幡旗的手更快了几分。 “淹!” 又出现了一个咒音。 瘦道人和金相宗少侠之间的湖面忽然掀起了巨浪。 这就好似湖面是一张布,忽然来了一只手,捻住布上一点,把布给拎了起来! 巨浪水幕先是挡住了小鬼们,又朝着小鬼和瘦道人这边落下,这水幕起的如此之快,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这水是实物,小鬼却是无形,除了遮住了一会视线,并没有什么用,反而是把瘦道人给浇了个透湿。 只不过遮住视线给金相宗的少侠一些时间就好。 就在水幕落下复溅起水花时,一团耀眼的金光模糊了所有人的双眼,像是鄱阳湖的南岸边上升起了一个小太阳。 瘦道人厉叫连连,那些小鬼像是冰雪见了春阳,直接就消融了。 不过金相宗的少侠也不太好受,那金光源头被他捧在手心,金光炽烈,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但却能看到东西上沾染的鲜红的血。少侠法力枯竭、精血流失,本来白皙俊俏的脸蛋现在惨若金纸。 紧接着,少侠连脚下法器也维持不住了,跌落湖上,不过好在少侠的飞行法器本相是个小舟大的羽毛,而不是飞剑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此刻还好好托着少侠飘在湖上。 瘦道人多年积攒的小鬼被涤荡一空,心中自然愤恨,他口中念念有词,又舞动幡旗,但这次,那幡旗上的兽首似乎要活过来了。 “魔头找死!” 远方忽传来了阵阵呼喊。 而跌坐在羽毛上的少侠听闻叫喊则松了一口气。 瘦道人面露难色,是杀是逃? 罢了! 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今日再斗下去估计得伤了幡旗根本,得不偿失。 而可笑的是起因竟然只是杀了一个犄角疙瘩的管事,仅仅是夺了些钱财。自个还没收他的魂,这个金相宗的小疯子就这么想杀我? 他疯了去呕血取宝,我可没疯。 三十六计走为上,别真打了小的被大的拦住了,那就是阴沟里翻船。 还有那个施咒者在一边窥伺…… 瘦道人心生去意,转身欲走,心中还憋着一口气,金相宗的那个是疯,可就躲在近处的那个施咒者才真是可恨,屡屡坏事! 可恨自己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他的真面目! 瘦道人已经转过身,灰雾涌动,就要离开。 “焚!” 又是那个咒音! 瘦道人气急败坏,这次他不管,他定要去草里和那个施咒者搏杀一番! 咦? 不过? 好像没什么动静? 瘦道人没感觉到有什么法意落在身上。 “咚!咚!咚!咚!” 有东西掉进了水里。 瘦道人后知后觉,举起右手一看,承露囊下面破了个大洞,还在烧呢! 那贼子焚的是承露囊! “鬼火!” 瘦道人又破口大骂,不过南边的援兵已经近了…… “啊!” 瘦道人仰天长啸,驾雾而走。 第二十七章 未闻侠名 “我儿!” 远方的人终于到了。 来了三个中年男人,穿着和少侠的一样,钴蓝底色道袍,上绣禽鸟,一看便知也是金相宗的人。 不过这三人乃凭冯虚御风而至,这是第二境才能做到的事。 其中一个看着最年长的,瞧见少侠怀里的金光,眼皮止不住的跳,小心翼翼伸手捏住那团金光,放回少侠嘴里。 然后他把少侠放倒在自己怀里,伸出两指,指尖冒出一团金光,抵在少侠下颚,然后顺着少侠的口、喉往下移,最终停在右胸上,停顿了有一会,这才把手拿开,长出了一口气。 另外两个人也松了口气,齐齐道: “不是为父/伯父说你……” “咳咳!” 少侠突然咳嗽起来,还夹杂着血。 年长的那位赶忙给少侠顺气,瞪了一眼说话的两人,“回去再说。” 那两人也是又吓了一跳,连连点头,“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这时,少侠突然坐起了身子,像是有话要说,但他似乎伤了肺窍,说话很是费劲,喘不上气似的,“多,多谢恩公,出手搭救,如今,如今我家长辈在此,还请出面一见,好做答谢。” 闻言,三个满脸慌乱的男人顿时脸色一变,一个赛一个的威严,一个比一个机警,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便齐齐看向了附近的一个岛屿。 沙沙~ 草丛分开的声音。 一个年轻道士施施然从草里走出来,只见他唤出一朵赤红的云,拾步而上,随即驾云来到几人的跟前,左手成掌抬至胸前,掌心朝上,右手中指无名指蜷曲、指尖抵住手心,拇指、食指、小指直立朝上,然后将手背轻轻放置在左手手心,低头道: “诸位无量观,小道在此有礼了。” 三个中年道士互相望了望,年长的那个抱着少侠不方便动弹,另外两个站直了身子,也是左手成掌抬至胸前,掌心朝上,右手则是轻轻横放在左手掌心上,指尖朝左,四指并拢不留缝隙,拇指扣住食指和中指的指尖,无名指和小指挺直,朝云气点头: “小友无量观。” 两个人中有个长须的,又道:“贫道太希金相宗江燕行,道号玄徽。小友是三清山哪位高真门下?” 道士则回答:“见过玄徽道长,小道姓程,名云气,添为三清山记名弟子,如今修行浅薄,尚未入籍,不敢言说学师名讳。” “唔。” 江燕行轻轻点点头,“原来如此,道左相逢既是有缘,又闻我侄言说小友对其有救命之恩,还请移步寒门,好让我等相谢。” 云气摇了摇手,“都是道门,同气连枝,既然道左相逢,那出手相救自是理所应当,不必言谢,众位还是快带这位少侠回宗疗伤吧。” 江燕行看向侄儿。 少侠哑声道:“恩公,瘦道人不曾真正受伤,实力无损,保不齐此刻就在附近徘徊,你还是先与我回宗,否则落单恐有危险!” 这话有理,也提醒了云气,那瘦道人手上的幡旗好生厉害,还未见他施展其他法门,现在自己不是他对手,他想了想,也就不再推辞,抱拳作揖, “那就叨扰了,众位稍待我片刻,我游历到此处,就地结庐修行,现在容我回去取一下行李。” 少侠脸上愧色更重,“恩公请,看来倒是我扰了恩公清修。” 云气摆摆手,示意言重了,说罢驾云往桂树林而去。 很快,云气收了八卦子母铃,拿起包袱,正欲离去,又瞧见刚被掏出个半人洞的巨石,不由叹一声可惜,又觉“事无常势,水无常形”这话不假,变数说来就来,才来结庐便有恶客到访,如今更是不敢再继续落脚了。 临要驾云走,云气眼珠子一转,捡起了地上几块被水冲上来的湖石,塞进了包里…… 云气与几人汇合。 金相宗的几位看见云气背着的沉甸甸的大包裹过来,相视一眼,心里都有了主意。 “小友借只手,撤去云驾,这大湖宽广,此处离我山门还有些路程。” 云气乖乖照做。 于是,三个长者拎着两个少年,冯虚御风而去,转瞬即逝。 而得益于三位当地豪强,云气也算大饱眼福,一见鄱阳壮美,否则,光凭他一人,可不敢深入这陌生水国。 一行人正是向北而行,可人在湖上,明明飙风迎面,却始终不见北岸在何处,远行百里后,更是四方烟波连浩渺,万顷波光一碧涯,若不是大日当空,真叫人辨不明方向。 有时湖上无风,水面无波,便好似步入镜中;有时掠过灵岛仙山,见奇葩异木,便好似走进水墨画卷;有时遇见沙鸥翔集,锦鳞跃波,便又好似闯入了鱼鸟之国。 正是:积水涵太虚,一望何弥弥。风澜漾轻縠,波光映文绮。 约莫行了四五百里,几人才慢了下来,云气便见前方有一岛: 这岛绵延约百里,岛上有高山入云,也有清丽湖泊,各类宫观塔台耸立,往来行人如蚁。 更妙的是在岛岸一圈,均有长廊水榭伸入湖中,密致如蛛网,这些水廊与湖中其他小岛、亭台相接,勾连成一片,地方何止大了一倍。 “这,敢问玄徽道长,这一片岛国均是贵宗所属?” 云气实在惊讶,这得多少人?肯定比三清山多了。 江燕行笑着点点头,不过又解释道:“不过这些并不都是修行人,大多都是凡人,我鄱阳湖诸岛都是这样,仙凡同居,宗族宗门实为一体,就似你所说,一岛便是一国。” 云气点点头,这样说来就没那么吓人了。 几人逐渐飞下,并没有落到岛上去,而是落在岛南边的一处水上庭院。 江燕行一行人似乎就是这的主人,一落地便有一大群人围上来,瞧见受伤的少侠更是惊叫连连。 这里人对他们的称呼也很有意思,分别唤江燕行为家主,唤江燕行的弟弟江月行、也就是少侠的父亲为二爷,唤那个年长些的道士、道号显靖的为西席先生,至于被西席先生搀扶在怀里的少侠,自然是被他们称作少主。 而云气一路上和三位长辈谈天说地,可这位少侠却因伤了肺窍被勒令不许再说话,以至于云气竟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第二十八章 符箭之道 似江家这般的,道士成家立业,发展成宗族,其实也不算少见,最有名的便是天师府张家,天师之位世袭。 云气被当做这里的贵客,安排进了一间别致的小院。 唤作风荷小筑。 小筑就在一片荷林旁边。 云气只能以荷林称之。 他敢说凡间最大的荷塘也没有这般大,其中荷叶更是个个如纸伞大小,碧翠如玉,接天莲叶无穷碧在此处才算是落到了实处。 小院在荷林边沿,可见荷叶摇曳,若真嫌遮挡了视线,稍微扭头,又是万里平湖霜满天。 最喜人的是此时正值六月,是荷花盛放的季节,这儿的荷花又格外红艳,大如佛台,又应了那句映日荷花别样红。 领着云气进院的下人们对云气千恩万谢,说他们家少主是天大的好人,云气能救他自然也是大好人。 又说这间家主给安排的小筑在当下季节小住最是合适,要是租售出去,一天可要不少钱呢。 云气也谢过,他对这院子确实满意得很,风光无限,灵气充裕,况且他还没有过住在水上的经历,又觉新奇。 下人们走后,云气把包袱放到房间,并没有休息,随即就来到院外的木廊上盘膝坐下,闻着清雅荷香,望着浩渺大湖,这又是和之前在南岸边上不一样的景致。 他闭目放空,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缓缓睁开眼。 这时,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长约半尺,漆黑如墨,似箭而短,有头无羽,正是方才他从瘦道人手里摄来的符箭。 他之前听说过符箭,也曾在山里见过,但直到今日才遇见有人要用它行凶。 修行中人,与人斗法或是自保,符箓和法宝这两样身外物是极为常见的。 法宝炼制成本高,时间长,可一旦炼成,使用起来也极为方便。 符箓绘制成本低,所耗时间又短,威力不容小觑,但却是个一次性的东西,而最令人诟病的是符箓要靠念力引导、靠咒语引发。 而对于一些微末小修来讲,念力浅薄,难以远探,一些需要近距离才能展现出威力的符箓便难以生效,像火行的附骨蚀身符、金行的刀斧加身符,还有毒符、定身符这些。 念力不够,一个是飞不远,还有一个是飞的慢。 要是攻伐类符纸轻飘飘的凑过来,那就是徒惹人笑话。 另外一点,有些难以启齿了,那就是偷袭。除非是近在咫尺,否则即便是你念力强,但以符箓偷袭还是笑话,毕竟咒语念出来,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然了,话说回来,这两点弊端也只在微末小修身上,要是哪位符道大宗师与人斗法,哪里还需要考虑这些。 像符箓三山,龙虎山,阁皂山,茅山,无论哪家哪位宗师,一张雷符打到天上,念一声敕令,天雷如雨而落,哪会有什么念头不足、偷袭不利的说法。 不过天底下终究还是微末小修多,大宗师也都是从小修一步一步练上去的。 于是便有一些才情艳艳之辈取巧,想出个法子,外面套一个壳,这个壳得以炼器的手法去做,施以藏灵、乘风、隐迹、遮声之类的禁制。 炼成之后,再把攻伐符箓放进去,此外,还得放一个能藏住法蕴的留声螺。 到时候在外面的壳子上留一个简单的触发禁制,要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便触发留声螺,留声螺发出预录的咒音,再激活符箓。 为便于掷射,再把这个壳子做成箭的模样,这便是符箭了。 更有甚者,不光往箭杆里头塞一张符箓,并以五行相配、坎离相交、风雷并济,一环套一环,玩出个五花八门——反正离得远,就是玩到灵元泯灭、虚空震荡,那也伤不到自个。 又鉴于此,施展符箭的方式又从投掷发展成引弓、上弩,射程越来越远。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也有人说符箭玩到尽头,也就是不需要念力引导的自毁飞剑了。 之前那个瘦道人便是佯装奔逃,期间以谈话吸引少侠注意,手上捏着这枚符箭,不知是瘦道人没有还是以免被发现,他没有使用手弩,而是准备投掷出去,偷袭少侠,然后被云气撞破。 云气是打算好好研究研究符箭的。 首先云气认为自己天资没什么问题,法、符、咒,从来都是相通的,不过一个落于法力,一个落于纹路,一个落于音节,本质都是对天地灵气的召令与御使。 这些他都很擅长。 炼丹和炼器也都是通衢大道,但这两个都太废钱财、太费时间,炼制一炉好丹、炼制一件宝器,动不动都是按年记,云气觉着当前自己没有这么多的时间,他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初入修行,他认为还是多修行、多琢磨直指五行阴阳本源的大道更好,起码在前两境是这样,听说三四境破镜艰难而寿元有余,那时再去琢磨丹、器之道不迟,更能触类旁通。 要是活不到那么久,更是不必多想。 这就是云气的看法。 着眼眼下,符道绘制简单,省料省时,更能感悟法蕴、沟通灵气、矫正咒语,至于威力不足,便以量取胜、以符箭激发,最是合适不过。 而符箭的箭壳炼制不算难,这一步甚至都不需要鼎炉。 只需将金铁细细的锤成皮,卷成箭筒,再打磨出一个箭头,然后以火焰煅烧成一体。 要是真不嫌麻烦,捏一个模具出来,掏成箭壳的模样,直接用金汁铁水浇灌,成型后再掏空箭杆,如此也行。 当然了,即便是再简单,这箭杆你不能真拿个凡间的破铜烂铁来,怎么着也得是个有灵性的,起码能让落在上面的禁制能生效不是? 略微有些麻烦的就是这个了——箭杆上的禁制。 虽说符、禁、阵一脉相承,但差异就在落笔的地方,符在纸上,禁在器上,阵在天地之间。 禁在器上落笔,用的就不是毛笔,乃是刀笔,其中的力道和注入其中的法意也有所区别,而且箭杆中空,在一层铁皮上以刀行禁就更不容易了。 至于禁制本身,就那几种,个中真意与符法无异。 真正棘手的,是能记录咒音的法螺,是要能留住咒音中承载的法蕴,这和云气送给绿螭的那个还不一样。 法螺也不能太大,太大了是给攻城弩用的。 有一种名为「小蜷耳钉螺」的法螺就很合适。 这玩意说它难找吧,确实,这东西只生长在水气浓郁的水脉极深处,得极深到不见天日漆黑一片。 在如此极深之地,光是捕捞就很麻烦,抓住后还得去肉留壳,以秘法炼制。 可是你说它有多难得?据云气所知,五大湖里有三个都是它的产地,恰好鄱阳湖就是其中之一。 据说这湖上还不止一家在做这个生意,彼此间还有龌龊,就是不知这江家可曾涉及。 第二十九章 金石之谢 “留声螺。” 云气念叨着自己现在或缺的东西。 灵铁精金不是没有,「秋水」的口粮还剩着一些。 刀笔没有,「秋水」也能用。 唯有这留声螺。 他翻来覆去看着手上的符箭,直到确认自己已经看明白了上面的禁制。 随后,他右手并指,指尖上冒出一点火光。 他左手提着符箭,箭尾斜向下,右手持火缓缓靠近符箭尾端,就像是以烛火点香一样。 云气很有耐心,先将火焰离得远远的,试探性的炙烤了一下,发现无事发生,这才慢慢靠近,然后以火焰的苗尖轻轻舔舐着符箭。 不过他却是忘了一茬,这般烤着,很快左手便烫到不行,他只好把符箭架在「秋水」上,再手托「秋水」。 如此约持续了半刻钟,云气发现符箭的末端开始慢慢的融化,他嘴角动了动,但并不心急,还是以小火慢慢烤着。 又过了两刻钟,符箭末端的一小节被云气全部融掉。 他撤去火焰,稍待符箭冷却,然后把掌心对着末端的口子,再倾斜符箭,把里面的东西轻轻倒了出来。 是一张符纸。 云气有些意外,轻轻摇了摇,也没什么东西出来。 他凑眼上去看,随即轻轻一笑,好似发现了什么端倪。 随后只见他又开始唤出火来,这次却是去烧箭头与箭身相连的地方。 箭头出奇的薄,这次他又愈发得心应手,不到半刻钟就将箭头烧断了。 他拿起箭头一看,箭头中空,里面果然藏着一个小螺。 小螺呈钉状,整个嵌在箭头里,尾巴对着箭头,螺口朝着箭杆。仔细一瞧,这小螺口上还封着土,色灰白,云气嗅了嗅,有鱼腥味。 云气闭目回忆,当初他在脑中构建光明宫时,可是背下了不少金石土木之类的灵物资料。 想起来了,这一种叫「流泥固土」的土行灵物。 这东西似乎是天生胆小一样,只要安安静静不去动它,便是个像石头一般的土块,可要是有什么东西撞上了它,马上会吓软,化成一滩泥水。 云气笑了笑,他明白了。 云气拿着箭头没有轻动,又去看那道符,他摊开一看,又笑了,却是张再熟悉不过的火符,名为火雨熔金符。 此符的符墨掺杂着磷粉和朱砂,符文里蕴藏着火行中【崩散】【爆燃】【灼烫】等法意,引发后,会化为一团火雨,这火雨落到人身上水泼不灭,会烧穿衣物皮肤,烧进骨血里。 云气想了想,去房里从包袱中拿出了一块湖石,口中嘟囔着, “没想到这几块破石头还能连着派上用场。” 他将火符贴在石头上,直接将其扔进了湖里。 他眼看着快要瞧不见石头了,便屈指在箭头上一弹。 “叮~” 一声脆响,箭头一颤,同时小螺口上的土迅速化掉,成了一滩泥水掉在地上。 “祸斗出行,火雨相迎,燃!” 一道法咒从螺口里传了出来,听声音,正是瘦道人的。 “砰!” 随着咒音响起,湖下的火符随之炸开,不过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云气低头看着,仿佛是湖里绽开了一朵烟花。 这时「流泥固土」落在地上,无人动它,又成了一块土。 云气轻轻捻起,又将其放回了螺口中,这螺这次没随符箭损害,还能再用用,云气也知晓了该怎么制作符箭了。 这东西在宗门中并不受认可,被认为是末流小道,加上又是近些年新出现的玩意,云气看过的几本炼器手册里都没有提过。可他却觉着这东西用好了很方便,尤其是像自己这种炼气小修在外历练,更是护身除魔的好宝贝。 ———— 第二日一早。 江月行父子俩还有一个妇人过来了。 不消多说,这是一家子过来道谢来了,云气招呼着在厅堂就坐。 少侠母亲两眼通红,看来昨日是担心坏了,而少侠父亲则是面色轻松,看来是少侠的伤已经无碍了。 两人先是对云气一阵夸,又说三清山不愧是仙山上宗,出来的弟子果真不凡云云,弄的云气很是不好意思,因为昨天说到底,他左右不过念了几个字罢了。 不过人家父母显然不这么想,对云气是千恩万谢。这三两句话下来,云气也晓得了这位少侠在江家的地位。 这整个金相宗都姓江,上千年下来,分作几个堂号,各自管理一拨人,最主要的就是负责管理这片岛国的所有凡人,还要负责金相宗的日常衣食住行和一应开支。 而这里还有个规矩,任何一个堂号只要出了三境修士,那这人便自动脱离堂号,去岛上太希峰参赞宗门大事,或是潜心修行,与各堂俗事斩断干系。 江月行所在堂号唤作明光堂,明光堂主脉在江月行这一代就出了两个二境修士,便是他自己和他哥哥江燕行,现在这一堂就归江燕行执掌,因此下人们称江燕行为家主,称江月行为二爷。 江燕行早有言论,此生他不愿娶妻生子,只愿求索大道。 幸好弟弟江月行还是个多情的,一妻多妾,但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嫡出的少侠这么一根独苗。就这一子还是他在一境时所出,往后希望更是渺茫。 这就是说一堂主脉系于一人,也非怪他们紧张着。 两人说了会,便主动告辞走了,只是让云气好生住着,缺什么尽管说。 而少侠则是留了下来。 两人相视一眼,情不自禁齐道: “恩公!” “少侠!” 少侠面上一僵,羞臊难当,“莫非恩公搭救,我早已是葬身鱼腹,哪里称得上什么少侠。另外还教恩公知晓,小弟我年十五,姓江名南景,亲近之人喊我江南,恩公愿唤江南也可,愿唤南景也可。” 云气笑说:“我长你一岁,你直唤我云气即可。江南此言差矣,侠者,自是论心不论迹,你有擒魔之心,又如此年少,自然可称少侠!” 江南景连连摇头,“恩公自是恩公,岂可直呼其名。” 云气还想说什么,却被江南景打断,只见他从怀里掏出掏出一个檀木盒子,盒子很小,像是个装镯子耳饰什么的首饰盒。 “恩公,救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家里备了些薄礼,请恩公务必收下。” 云气摆摆手,“昨日我便说,都是道门,出手相救自是理所应当,不必言谢。” 江南景小脸一板,正气凛然,“恩公可以说不谢,我家却不可不谢。” 少侠把盒子打开,里面是张绒布,绒布上放着两个东西,一个是白绳手串,串了一个白琉璃似的小珠子,而在手串中间,则放着一个金色的印纽。 “这印纽乃是小弟我的私藏,今日便让小弟给恩公篆刻成印。这太虚洞石是家伯与家父对恩公的谢礼。” 少侠起身,双手将木盒捧到云气面前,言道: “恩公救命之恩,非金石之重不能谢也!” 第三十章 「谦慎斋」印 三辞三让是皇帝之礼,云气觉着自己已经让了两次,就没必要推辞了。 他伸手拿了串着太虚洞石的手串,道,“仅此一物,分量已是足够,金印不敢再取。” 江南景一急,“莫非恩公是嫌我这金印不如洞石贵重?” 云气连连摆手,他可没有这个想法,只不过确实是觉得礼重了。能得到一粒洞石已是意外之喜,还是自己耍了心眼,哪还能再贪。 江南景又道:“洞石乃长辈所赠,金印则是小弟心意,本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还请恩公勿要再推辞!” 他自己拿出金印,这金印很小,却极为精巧,印体为金色,顶上的印纽却是白色,以云气的眼力也瞧不出这究竟是一体双色金还是两种奇金融炼成一体。不过单从色泽上看,非玉非石,是某种精金无疑。 印面不过六分见方,印边高一寸五,这是枚新印,并无边款和底款。 印上的纽为兽纽,看上去像是一条龙趴伏在印体上,前爪搭在印沿边缘,龙首昂起而前伸到印体之外,后爪按在印上,拱背收腹做腾空之态,细而极长的尾巴从印体上边垂下,缠绕大半个印体。 这条龙浑身白鳞,但又以赤红之金嵌成眼珠和双角。 白鳞赤眼,长尾火角,这是龙子负屃的模样。 龙腹腾空,有一条白绸从中穿过,像是白云从龙,这便是绶。 少侠左手倒握龙子钮印,右手一翻,凭空拿出一根刀笔,想来也定是有洞石在身的。 他看着云气,“昨日听恩公言说尚未入命籍,应是暂无道号,恩公姓名之印弟不敢刻,还请恩公告知别号或是斋馆,小弟这就刻下底款。” 云气笑着摇摇头,“我本乡下俗人,侥幸拜入山门,哪有什么别号或是斋馆。” 江南景闻言两眼一亮,“如此恩公何不现取?见印取号,岂不是一桩美谈?” 云气看着江南景的眼睛,不由败下阵来,想着这应当就是一枚造型奇特的美印,应该不是什么珍贵的奇宝,那便收下吧! 他想了想,沉吟许久,才道,“取个斋馆号吧,就叫「谦慎斋」。” 云气觉着自己自修行以来还算顺风顺水,如此易生骄矜之心,亦或是某个时刻已生了骄矜之心而不自知,便正好取「谦慎」之字以作警醒。 江南景闻言一愣,遂道,“恩公非同凡人,舞象之年便以「谦慎」为斋名,实在少见。” 云气笑了笑,“满招损,谦受益,多做警醒总是无错的,劳烦江南,便以此制印吧。” 江南景点了点头,看了看印,想了想,也笑了,“负屃喜登高,好望远,这枚负屃纽印底款「谦慎斋」正合适,恰恰印证了行自信、坐自谦之理。 “那既然有警醒之意,那这底款便阴刻古汉的山岳隶,恩公你看如何?” 云气欣然点头,如此甚是周到。 他坐回椅子上,云气就坐他旁边,便见他也不行草稿,拿着刻刀就开始在印底上落笔,一横一竖,慢而稳。 他似乎很是喜欢篆刻,整个人都沉浸其中了。 金屑簌簌落落,趁着这个功夫,云气也把手串戴到了右手上,他以左手摩挲着串珠——太虚洞石。 这粒洞石约枣核大小,晶莹剔透,如水珠,如霜露。 他捏了捏,洞石质地十分坚硬。 洞石外面裹着银网,银网兜住洞石,并在洞石顶端打一个结,一个白色的编织细绳穿过结口,形成手串。 云气探念过去,欲进入瞧瞧。 “咦?” 念头滑了过去,并没有进到洞石虚界里去。 一旁正在刻章的江南景听见了他的声音,大约猜出了云气在干什么。 “恩公,把念头附在外边的银网上,密钥就是银网节点的外圈一圈,只要用念头走一整圈就行。然后恩公把银网炼化了,重新设一个密钥就是,要是有人强行破开银网禁制,洞石便会碎裂,里面的虚界就会重新融入大天地,而虚界里面的东西则会随机出现在大天地的任何一个角落。” 云气点点头,示意受教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好像表现急切了些,不过自己实在好奇。 见江南景第一个「谦」字都还没刻好,他便又探念去试。 这次念头附在银网上,便好似落到了一个蛛网上,蛛网的每个节点上都闪着光。 和玉简上常用的密钥没什么太大区别,云气念头拨动蛛网最外圈的光点,一圈下来,银网上的光点便全部熄灭了,这时,云气也不急着炼化银网了,直接探念进了洞石—— 这是一个洁白明净的空间,像是来到了冬日里一个向阳的巷子里,这个巷子必须十分干净,粉刷厚抹着白漆,地上是一尘不染,完全反射着冬阳,一定要是冬阳,给人感觉这片白是柔和的,似乎还折射着许多五颜六色的光斑,绝不是像夏日那样白的炽烈、白的透金,让人睁不开眼。 这就是云气看到的感觉。 这片空间似乎看不到边界,处处都是一般无二的明亮。 可当他运转念头去探寻的时候,却又处处碰壁,几番尝试,云气才终于确定下来这是一个约三丈见方的空间。 不小了。 云气抽念出来,心中甚是欣喜,往后再也不必背着大包裹,有什么好东西、大东西尽可以放里面。 这个太虚洞石还有一点好,洞石里的虚界是依附于大天地同时又与大天地隔离,自己念头进出实际上就是跨越了两个咫尺天涯的天地,这对自己体悟太虚法意是有莫大好处的,是对自己理解《广成敕虚随心咒》是有莫大好处的。 光是刚才进出那一次,云气便隐隐有所悟。 这时,江南景的镌刻也已完成,他清理完印面后又从自个随身洞石里拿出一个木盒。 木盒放到案几上,几乎有大半个案几大,打开盒子后,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几十个小罐子,红橙黄绿,眼花缭乱。 只见他拿出一个小红柿子状的瓷罐,柿蒂便是罐盖,他打开盖子,里面是红彤彤又透着些暖黄色彩的印泥,开盖后,香飘四溢,也不知这印泥是个什么金贵宝材原料,又是个怎么繁琐的工艺制成。 江南景一手托着柿罐,一手持印,轻轻把印面触落在印泥顶上圆光处,一触即离,然后转动印面,如此反复,先蘸红了四边,才把中间布满。同时他口中说道: “恩公,上朱不求快,宁可多次,等这印把印泥吃完,朱红便自然生在印上,往后钤印便不必再用泥了,平日不用去管,这泥落不下,干不了。” 江南景把第一次印泥上好,把金印和印泥柿罐同时递给了云气。 云气诚挚道谢。 江南景则是收起了刻刀和装满各种印泥的木盒,转手又拿出一个册子。 “这第一印就请恩公留与我做个纪念吧!” 江南景打开册子扉页,请云气钤印。 云气欣然应允,落印。 正是红底白字,汉山岳隶: 「谦慎斋」。 第三十一章 授术 云气收好印泥,直接运念将其放入新得的洞石中。 金印则直接将印绶系到了腰带上。 如今便是左佩剑,右垂绶印。 宗内发下的那块还有精血气息的玉佩云气没有带出,就留在小万山丙辰院。 云气颇为感慨,金石之礼,不可谓不丰厚。 他想了想,道:“江南。” “弟在,恩公可是有何吩咐?” “你应当尚未开府吧?” “小弟惭愧。” “五行之中,我知金相是你根本,除金相外可有偏好呢?” “坎离之道直指阴阳,又为内丹精要,弟向往已久。” “嗯。”,云气稍加思索,“既然如此,我悟有一咒,意在火行,又与金行相配,你可愿学呀?” 江南景看着云气,又愣在原地。 “莫不是令宗有规矩在?”,云气问了一句,随即摇了摇头,“那便不提,只是我实觉礼重,却又身无分文以回赠,实在惭愧。” 江南景回过神来,赶忙摇头,“非也,非也!只是弟一时意外而已。” “哦!那好,你可愿学么?” 云气问道。 江南景连连点头,“若得闻上宗妙法,实乃江南之幸事!只是咒术艰难深奥,弟恐不得其意,徒费恩公精力。” 云气闻言笑了笑,摇头道:“这你可就高兴早了,此咒乃是我个人所悟,非是山门妙术。” 江南景闻言又是一愣,这个境界、这个年纪,就可以自悟咒术的吗? 云气却是又会错了意,尴尬笑了笑,确实,自己在这个境界、这个年纪悟出的咒法,别人不愿学实属意料之中,莫说能不能成,便是成了,又能有多大威力? “不学也无事的,哈哈,日后再说。” 云气主动说。 江南景又回过神来,差点急出了眼泪,“非也!非也!只是惊于恩公天资而已!弟愿学!” 江南景不会忘记,就在昨日,恩公是如何仅凭几个咒语就将瘦道人戏耍,而且修行界谁又不知咒术是最贴近大道的根本之术? 只不过咒术实在太难,非得口口相传或是以灌顶之法授之,各种关窍,非遇名师不可得! 而正是因为咒术教授、传播太难,所以法宝、符箓才成为斗法的主流,毕竟施展起法宝不需咒语,而施展符箓,则仅需对符箓本身念咒,而非直接号令天地灵气,简单的不是一丁半点。 就说在金相宗,直接号令天地灵气的咒术也是不多的,所以金相宗才更依赖于法宝与脱胎于咒术的音律之道。 更重要的是,江南景昨日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恩公念出的咒语均是一字之咒! 咒术是愈简愈难,愈简愈近道。 一般而言,咒术是要呼唤神名,祷告祈愿,才能借神明之威号令天地灵气,一般是以十三字咒、九字咒最为常见,五字咒便少见,一字咒更是少有听闻。 世间早有公论,善一字咒者,必然天赋异禀,是亲道之人。 江南景一直觉得,昨日瘦道人最后选择逃走,除了因为自家长辈过来,未尝没有忌惮恩公之意。 云气见江南愿学,也是笑了笑,“好,那我便教你,我这咒唤作「大日光明咒」,虽落脚于火行,但立意却可朔源到大日上,取阳火照彻之意,与你金相也算相配。” 云气说这话是想起了昨日那璀璨的金光。 江南景听得连连点头。 云气带着江南走出屋子,来到院外木道上席地坐下,娓娓道:“我这道术法有两个用处,原本是我悟出做内视之用,另外在斗法时也可用于大放光明遮蔽视听所用、或是扫荡阴邪之用——就像是你昨日。” 云气指了指江南景的肺窍,又笑着说,“当然,威力是不比你这个厉害。” 而江南景则是再三震惊,于身可内视,于外可斗法,这是什么咒术?恩公又是怎样的才情能自悟这般的咒术? “内视和外施之法手诀不同,我先教你外施之法,这与你自身道途和法宝意蕴相近,应该更容易明悟。” 江南景点头称是。 “右手平抬到胸前,掌心向左,拇指扣住中指,无名指、小指随中指蜷曲,食指伸直。 “指向前。 “对,再用力些,紧绷。 “不是这样,拇指中指无名指小指是虚握。 “不是这样,掌心要正,食指要直,不要挺过了,过犹不及。 “你看,是这样的。 “…… “对了。” 云气眨巴眨巴眼,有些意外,怎么一个手诀也能捏差了,自己不是已经把手伸到他的眼前了吗? 江南景看来对自己学习的速度还算满意,目光灼灼看着云气。 云气避开他的目光,深呼了一口气,“保持这个手势,我教,你念。” 江南景抿紧嘴,用力点点头。 “曌!” 云气右手捏诀,口中念出了一个音节。 随即,他的右手指尖大放光明。 一字咒! 江南景勉力按捺住内心的雀跃,跟着念出了这个音节,“曌!” 无事发生。 他看向云气。 “浊音,要急促。” 云气提醒说。 “曌!” 江南景又念了一遍,无事发生。 “舌顶上颚,再快速弹开。” 云气又提醒了一下。 “曌!” 江南景又又念了一遍,无事发生。 云气抓了抓额头。 他想了想,道:“你闭眼,抬头,直视大日。” 江南景照做。 “现在所见是不是一片赤红?” 江南景立刻点点头。 “好,现在把这片赤红想象成火海,再观想一轮大日浴火海而升腾,再念!” “曌!” 江南景又又又念了一遍,无事发生。 云气抓额头的力道又大了些,“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噢。” 江南景应了一声,脸像是被太阳晒红了。 “这样试试,你跟我重新念过。” 过了好一会,云气似乎想到了法子。 江南景连忙点点头。 “淫霏遮日,昴宿敕令,曌!” 云气的指尖散射出耀目的瑞霭。 “淫霏遮日,昴宿敕令,曌!” 江南景的指尖无事发生。 云气颇感有些痛苦。 ———— 时至午时,有下人来小筑欲邀云气与江南景赴宴,今日江燕行和江月行大摆宴席,要正式答谢。 可下人们才到小筑院门前,便见贵客和自家少主盘腿坐在院子门口,手上有势,口中有词,似乎是在修炼。 下人们不敢轻扰,折身返回宴席禀告家主与二爷。 而另一边,江燕行和江月行还在宴厅里说着话。 “怎么回事,时辰已到,怎么景儿还未将贵客带过来,他忘了不成?” 江月行说道。 江燕行则道:“无妨,已经让人请去了,应该在路上了。” 这时,有下人回来禀告,言说在小筑门前所见所闻。 “你是说口中念念有词,手上还行着诀法,程小友在教,景儿在学?” 江燕行诧道。 下人们点点头,只说听起来是这样的。 江燕行和江月行对视一眼,立即起身赶往风荷小筑。 两人几乎是飞着过来了,脚底没怎么沾过地。 两人在小筑百十步外站定,静静听了一会,随后江燕行和江月行缓缓后退,同时江燕行吩咐, “除非少主主动离开,否则任何人不得靠近小筑八百步,不,是所有人,所有人离小筑越远越好!” 第三十二章 贪念生,去意起 “永夜无极,万物靡靡,群星晦暗,昴宿敕令,瞾!” 一团赤金光芒显现。 喜色在江南景脸上漾开,他欣喜的望向云气, “恩公,我学会了!” 云气疲惫不堪,点点头,勉力咧嘴笑了笑,实在是不想说话了。 他咽了咽口水,“今天是第几天了?” 江南景脸色红润,“我按恩公所教,白天观想大日光芒四射,夜间观想众生陷入永夜唯求光明再现,如此日夜轮转了七次。” 云气麻木着点点头,“会了就好,会了就好,那先这样,你自己再琢磨琢磨,熟悉法意后再删减咒字吧。” 江南景是好孩子,听出了云气意思,“那恩公休息,小弟告退。” “欸,还有一事。” 云气喊住了江南景。 江南景回身,“恩公还有何吩咐?” “日后要有人问起来,不要说这咒语是我教你的,更不要说是我自创的。” 江南景闻言一脸理所应当,他还以为云气是不想有人知晓这道咒术的跟脚来源,恭谨应下了,并当即立誓永不外传。 云气目送他远去,这才长长一叹。 ———— 江南景走出风荷小筑,一路上没见到什么人,他还有些疑惑,直到回了自家院子,才发现伯父、父亲、先生都在等着自己。 三人见南景回来了,脚步轻快,面色红润,知道应该是好消息,脸上也都有了喜意。 “程小友可是在教你咒术?” 南景本还想隐瞒呢,不过想想也是,就在自家的小筑,如何能瞒得过去,便点了点头。 “可学会了么?” 南景又点点头。 两人喜上眉梢,西席先生显靖道人感慨,“不愧是上宗出身,这才七天就教会你咒语,后生可畏呀!” 南景称是,不过少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恩公最初好像就是打算演示一遍就算教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世间怎会有如此之人呢?难道恩公就是这样的人?南景觉得应该不会,即便是天资极好的恩公。 “可否展示让为师看看?” 南景点了点头,心里还有些忐忑,毕竟刚才就成功了一次。 他伸出左手,食之伸出,集中念头,口中念道: “永夜无极,万物靡靡,群星晦暗,昴宿敕令,瞾!” 光芒在江南景指尖亮起,把整个屋子映照成赤红色。 站在江南景面前的三人眼中同样闪耀着光。 “好!好!好!竟然是昴宿!” 显靖道长失态,大声说着,“昴宿乃古天庭之星官,正位古神,天地留名,身怀无上法力,距今不知道多少岁月,你能呼唤如此古神实在是大机缘,大造化!” 江月行则是体悟着赤金光芒中的法蕴,“【炽烈】,【光耀】,【驱散】,【阳火】,好,好呀,景儿,此术正好与你命宝金光印相配,你须好生体悟个中法意!” 江燕行抚须点头,“程小友不愧是上宗出身,不过记名弟子,对咒术竟有如此精深的理解,而且他偏偏传你与你修行相合的咒术,说明他精通的咒术更是不会少。 江南景点点头,“是极,那天承蒙恩公救命,恩公施展了四种咒术,涵盖太虚五行,均是一字咒。” 三人一惊,面面相觑。 涵盖太虚五行,均是一字咒,修行中人都应该知晓这两句话其中的分量! 话说回来,那日江南景强御命宝,伤了肺窍,众人一直不让他说话,回来后又急着为其调养疗伤,第二日去相谢,一直到现在,竟是还没问问当时的情况。 那个瘦道人江家倒是知道,是南荒来的魔头,自称出自法相宗,如今混迹江南一带,手底下已经沾惹不少人命,不过其人本事着实不低,又善于隐匿逃遁,在江南这边也有了些名声,竟也不知何时来了鄱阳湖。 那日原是这么回事:鄱阳湖上,就在金相宗附近,有个小门户唤作白芦周家的,干着制作蒲团的营生。那日周家的采办管事带着钱财去采办一些制作蒲团的材料,刚出门没多久就被瘦道人盯上,就地杀了,夺了钱财,却被附近的江南景看见,年轻人一时鲁莽,看见杀人者骨瘦如柴,穿一袭青袍,知是魔头来了,竟独自追了上去。 还好两人一路打斗,被有心人看见了,毕竟金相宗明光堂少主的琵琶还是显眼。 消息传回明光堂,三人立即循着有心人指的南边寻去,等到时,便看见被迫强取命宝的江南景了,至于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们还真没细问,当时只觉着捡回一条命已是大幸。 “当时恩公以【镇】字咒定住飞驰中的瘦道人,以【摄】字咒取了他欲加害孩儿的符箭,在瘦道人动用魔器强杀孩儿时,又以【淹】字咒掀起巨浪,拦住了魔器唤出的鬼物,最后又用【焚】字咒伤了魔头,只可惜孩儿当时几欲昏迷,没能见着魔头伤的如何,只是听见魔头痛呼而逃。” 江南景认真说着。 “这便是大宗子弟呀!景儿,你可要学着,只凭咒术便可左右战局、强压对手,真身根本不必涉险下场,你便是太冒失了,险些酿成大错,还好遇见了程道长。” 显靖道人则是板起了脸,趁机指点起来,这是他作为西席先生的职责。 江南景点点头,又说: “其实恩公传我的大日光明咒,本身也是一字咒,只是我天资愚钝,不得其意蕴,恩公这才给我加持至九字咒、十三字咒,还教了我不同咒字的观想法,恩公有言,只我要勤加练习,是可以溯源回一字咒的。” 三人这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无法理解。 “恩公说此法原本被创出来的目的其实恩……嗯,是为了内视,是用来照彻人身内景小天地的,对行气周天、开宅辟府以及往后的龙虎交汇是大有好处,用于身外不过是附带之功效,而恩公见我道合金光,这才先教的我外用之法,寻思这般理解起来要快些。” 三人虽均是二境修士,但此时却如听天书。 而江南景则也吓了一跳,险些就把此法是恩公自创给说漏了嘴。毕竟家里人看见了恩公教授法术自然瞒不住,但此法是恩公自创的还是要保守秘密,这是答应了的事。 念此,他张嘴说道:“先生,伯父,还有父亲,恩公吩咐,此法为他所授,不可声张!” 三人如梦初醒,连连点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江月行又对江燕行说:“兄长,此乃上宗妙法,务必告诫家中知情人,授术绝不可外泄!尤其是防着另外几个堂号!” 江燕行瞪了一眼弟弟,“这个道理我还需你教?!” 江南景见状,很想说此法是恩公自创,非是上宗传授,可他却不能解释。 显靖道人则是感叹,“程道长如此才情,如今虽是记名弟子,但想来也是上宗规矩多、入命籍门槛高罢了,不过以其才情,想来也用不着多久便可位列真传了。” 江燕行想了想,问江南景, “景儿,程道长怎么突然传授你此咒,可是有所求呀,你转告程道长,无论有何吩咐,只要是我明光堂有的,必然满足!” 江燕行有些话只能在心里说,这上宗行事就是特别,如此天骄只管全力供养着便是,怎么穷养成这样,出来历练连个洞石也不曾带着呢? 好在自家堂号在鄱阳湖上做着水产生意,铜臭颇浓,洞石虽珍贵,可自家也是能拿出来做谢礼的。现在想来不光如此,更要趁此机会,与程道长好好结下交情。 而江南景摇摇头,“恩公只是说觉着金石之礼贵重,有心回礼,却身无外物,便以法相赠。” 江燕行又问:“那你是把金印为麝金告诉了程道长?” 江南景摇摇头,“不曾,只告诉恩公为寻常金精。” 闻言,江燕行感叹:“程道长是位君子,原本就算金石之礼重了,可既然程道长又授你此术,那礼还是轻了,且让我等好好想想,再备一份礼吧。再说了,你这内视之法还未学会,近日你多去小筑转转,不会有人再去打扰你们,若是程道长有什么想要的,你尽管来告知我。” 江南景摇摇头,“恩公教我此咒,似是累极,许是我天资不够,倒是让恩公费心许多,孩儿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再去劳烦恩公,要不内视之法便算了吧,我得外用之法已是满足。” 闻言,江燕行则是罕见的显现怒容,江月行与显靖道人也叹了一口气。 “学法哪有易事!” 江燕行大声说着,“古语有言,法不传六耳,天底下只要是顶尖道统放出一个口子,传出一道法谕,底下的人哪个不是打破头皮去争的?你以为金相宗是怎么来的,不过是先祖得太乙金光教仙人赐下的一道法术,凭此开宗立脉,因为有法脉可寻,又位于五行大道之中,这才能称宗,才算得上道门正统,不然便是什么红螺江家,黄鱼江家,和那白芦周家又有什么分别?” “不说远处,只说近处,勘雷宗,你是知道的,就在湖上,离咱家不过千里。你可知勘雷宗老祖又是如何起势、如何开山的?人家老祖是凡间道士出身,三十岁时自八闽海岸启程,一路跋山涉水来到豫章,跪倒在兵锋山脚下,求取雷法,为表明心迹,在山下结庐,植枣十年,担水万斤,育成枣林九百余亩,亩成三九之数时,仙山传下法书,正是「勘合雷霆」四字,人家老祖凭借此四字开悟修行,最终来到鄱阳湖上开山立派,奉兵锋山为祖庭、拜神霄派为源流,位列道门正统。” “如今你有此良机,竟有腆颜之耻,岂不可笑?腆颜之难,比起植枣十年如何?” 江南景羞红了脸,连连认错。 “你只管去求,程道长若有不耐、训斥,你只许受着,不可顶嘴,程道长但有所请,无不应许,你可明白吗?程道长既然愿意授上宗之法,我等只怕他要的少,你可明白?” 江燕行盯着侄儿说道。 江南景闻言有些不舒服,这话说的便好似自己要去利诱骗法似的,不过看着伯父、父亲和先生殷切的眼神,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 第二日。 在家人连绵不绝的絮叨声中,江南景还是早早来了风荷小筑。 而云气休息了一夜,精神上也好了许多,看见江南景来了笑着打招呼,“江南来了,刚好,今日教你内视之术,我已经想好了如何教会你,争取五天教会,我逗留许久,该是启程继续游历了。” 江南景闻言一惊,“恩公才来怎得要走,可是弟招待不周?” 云气摇摇头,“我本就是出宗游历,一直在你家住着算什么游历,那不成游山玩水了。” “那恩公再多住些日子再走也不迟啊!” “江南不必多言,有聚自有散,你与我有赠印之宜,等我再回豫章,定会来看你。” 话已至此,江南景无言以对。 “好了,现在来教你内视之法,这和外用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对于肉眼凡胎,人身内景小天地也是漆黑一片,也是观想大日……” 云气细致教着,江南景认真学着,一日眨眼便过,云气言说江南渐入佳境,今日到此为止,明日再来。 而江南景回去后立即跟长辈说了云气要离去的消息。 众人也无可奈何。 第三日,江南景带来了一颗辟水珠。 云气不悦。 南景惶恐,只说金石乃是酬谢救命之恩,如今授法之恩自要另谢,否则内视之法他不敢学。 云气无奈,便问鄱阳湖上,小蜷耳钉螺价值几何? 南景老实回答,活螺一铢银一颗,法螺十铢银一颗,带封泥的法螺一两一颗,不过此物紧俏,想买不太容易,总是一出来就被采购一空。 云气让南景收回辟水珠,说金石之宝加上一百颗带封泥的法螺足够酬谢救命和授术之恩。 江南拗不过云气,点头应下了。 接下来数日,云气教授更用心,也更快,心中只想尽早离去,他是怕了江家的热情,也怕了自己的贪念。 第三十三章 再闻「天风松雪」 来到金相宗的第十五日。 也是辞别日。 这日清晨,风荷小筑里传出琵琶声。 一曲弹毕,云气抚掌而赞,“江南音律造诣不可谓不高。” 江南景精挑细选的这首《王惠谢师曲》曲调悠扬清脆,弦音细腻,时而低音潺潺如抽泣,似乎是对离别而感到伤感,时而高音明亮如欢笑,又似是对自己学成技艺而感到高兴。 云气叹道,“比什么别的要高多了。” 江南羞臊,抬不起头来。 云气转而说道,“这是《王惠谢师曲》吧,我母亲也擅琵琶,不过我父亲喜好琴,所以母亲便常以瑟相合,听她弹琵琶倒是不多。” 江南回道,“原来伯父伯母都是音道大家。” 云气摆摆手,“算不得大家,闲暇无事,陶冶情操罢了。” 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问,“那日你攻伐瘦道人用的什么曲子,倒是没听过,听着便凶唳十足,似有猛禽搏击长空之意,倒是没有听过。” 江南回答,“是《海青拿天鹅曲》,是前元北方的曲子。” 云气点点头,难怪了。 南景看着手中的琵琶,说道: “其实弟也喜琴,不过琴更重意,而非技,修炼起来要难上许多,所以平日里还是以琵琶为护身之物。” 云气看他琵琶面板色泽黄腻,色如杏肉,质如象牙,便问,“你这面板是何材质呀?” “是象玉黄檀,取自琼州岛,檀木质地紧实致密,合于音律,又生美纹,所以又称乐木,另外桐木也是如此,所以天底下的有名的琵琶和琴瑟多是用檀桐。” 云气点点头,这些他也知道。 “不过弟听说世上有一把名琴,非檀非桐,却也位列十大名琴,恩公知否?” 云气摇摇头。 “话说蜀中有制琴名家,斫琴雷氏,自隋唐时就闻名天下了,雷氏所制之琴被称为雷琴,是独一档。 “雷家世代造琴,有名的大师便有十余位,当今十大名琴之「九霄环佩」、「大圣遗音」、「飞泉白瀑」、「枯木龙吟」、「彩凤鸣岐」皆为雷琴。 “名琴中桐木居多,但雷氏中有一名仙匠,在盛唐时成名,是为雷威大师,又被尊称为雷仙。 “雷仙制琴从不拘一格,时常有奇思妙想,所以被称为仙匠,所制之琴称为仙品。目前十大名琴中经考证的便有四把出自其手,另外其他传说出自其手的名琴或未经考证,或牵强附会,暂时做不得数。 “方才所说的「九霄环佩」、「大圣遗音」、「彩凤鸣岐」均是仙品。但在此三仙品之外,十大名琴中还有一把雷仙所制之琴,被誉为仙中奇珍。” 说着,江南景仿佛沉浸其中,娓娓道: “那是盛唐,正是雷仙享誉天下之际。雷大师有一挚友,乃是龙种绿螭,一年冬日,大雪封山,雷仙与绿螭在山中饮酒高歌,既为雷仙挚友,这绿螭自然也是音律大家,醉后请雷仙制琴。 “雷仙欣然应允,两人此时在松林中饮酒,雷仙提上自己的斧头,在林海雪原中漫行,每见一棵外形奇古的松树便在树下停留,听风吹松树的声音。 “如此挑选,找到一颗古松在风吹之下发出延绵悠扬的声音,如泣如诉,便就地取材,伐松制琴。 “琴成伏羲式,取名「天风松雪」。” 江南景摇头晃脑,仿佛身入雪山松林。 云气则心头大震! 竟是「天风松雪」! 三清山内,松绿湖中,那尾绿螭幼种,所怀古琴琴底有篆书四字,正是「天风松雪」! 那绿螭年幼,绝不可能是雷仙挚友,那它是如何来的三清山?作为雷仙挚友的绿螭和松绿湖的幼种又有何关系?他/她又在哪? 云气内心激荡,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他好奇似的问道,“「天风松雪」如此特殊,真想一闻仙音,不知上次「天风松雪」现世弹奏是何时?” 江南景摇摇头,“「天风松雪」已经很久没有现世了,不过我听说在一甲子前,蜀中有一场大仗,正是蜀中道门围剿一条绿螭,却不知是不是「天风松雪」主人。” 云气心头再震,嘴上只道, “原来如此。” 一曲弹罢,几句闲聊后,江家两个粗壮仆役抬着一个木箱来到小筑。 仆役掀开木箱。 云气瞥眼一看,里面满满一箱的,竟不是他预先想要的钉螺,而是一摞摞箭杆中空、箭壳上无禁制的符箭箭坯! 云气望向江南景。 江南景有些紧张,“恩公有所不知,我家里本就是做着符箭的买卖,主公想要的小蜷耳钉螺除了制作符箭几乎再无用处,我等自然猜到了恩公心思。恩公放心,我家生意虽不大,但这点东西拿出来,实在九牛一毛,又不是什么贵礼,只求恩公莫嫌莫怪。” 云气长出了一口鼻气,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金相宗如此豪奢,究竟是五行之金还是钱财之金呀?! 亏自己还解构瘦道人的符箭,把「秋水」都算计上了,万事俱备,只欠法螺,结果人家直接把一切都给准备好了。 这就像是花了多少心思要做一桌大菜,偏偏缺了盐,找人借盐来,人家却太大方,直接端了一桌子菜来! 个中滋味实在是怪异。 云气作揖致谢,随后运转法力把木箱摄过来,箱子在靠近手腕上的洞石时突然消失,像是坠入了莫名空间。 “近日多有叨扰,那这就告辞了。” 云气朝着南景说。 南景点头,领着云气往外走。 明光堂湖上渡口处,江燕行、江月行夫妇、显靖道长俱在。 云气一一作揖道别,唤出「龙车」。 江燕行上前递出一物,是一枚玉简。 “既然道长坚持不让我等相送,那此物请道长务必收下。此乃鄱阳湖湖境地图,里面记载着各家宗门豪族的地界范围还有秘境险地的标注,道长为三清山高徒,自然不怕宗门家族诘难,但有些秘境,还是不要以身犯险,请道长务必收下。” 云气收下了,心中只觉得金相宗能在鄱阳湖上立足到今日,果然有其过人之处。 收好玉简,拜别众人,云气踏上「龙车」驾云往南边而去。他原本就是要西行去南荒,如今自然是往南回到原处再西行。 鄱阳湖宽广无匹,来时是有二境高手携他御风而至,如今他独自乘云而返,加上七拐八绕,竟然花了四五个时辰。 云气回到江南景与瘦道人相遇之地,见四下无人,收起云架,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 第三十四章 苗寨 自鄱阳湖南岸,西行六日,在七月十二日这天,云气跨越赣江。 七月二十八日,云气过槠洲,登九郎山,北眺潭州,南望衡山。潭州红尘滚滚,湘江穿城而过,南岳变应玑衡,群峰如剑意指青霄。 八月十五,云气至宝庆,于崀山山头夜观云海升明月。 九月初八,云气抵达武冈。 站在武冈县西,横亘在云气面前的是连绵青山,不知起处,不知终处。此山无名,在三湘、南荒、苗疆三地交界处,草木丛生,古树云瘴遮天蔽日。 跋山涉水,专挑山野深泽之路,从荷花红时离开鄱阳湖,如今桂花飘香,云气风餐露宿两个月,终于来到此处。 云气回首望了一眼三湘平原,随即义无反顾走入大山。 在山中穿行两日,云气来到一个山沟,山沟中有一条两丈宽的溪横跨在云气面前。云气来到溪边,溪水清澈,潺潺流淌,溪底的山石被冲刷成鹅卵状,青乌色的小鱼本在溪中嬉戏,见有人驻足岸边,倏忽远去。 云气蹲了下来,准备洗把脸,却看见湖中少年的下巴上已经生出了毛茸细软的浅须。 云气算算日子,再过十日,便是自己的生辰了。 云气的生辰,十岁之前,与父母同过,十一岁至十四岁,与街坊同过,十五岁生辰,在三清山因食气入定而忘却,十六岁,远在西南大山中。 云气忽然不想赶路了,想找一处乡村野寨稍作歇息。 自古有活水处常有炊烟,云气溯山溪而上,步行约二十里,远远见到一处小寨。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寨子,寨子建在山沟的东坡上,屋子后边抵在山上,前边以木头支着,屋子下边悬挑在空中,屋子一间一间依山而建,互相之间搭了很多梯子,四通八达。屋上的瓦片似是潮湿多雾的缘故,长满了青苔,使得这一间间屋子像是依附在山坡上的爬山虎。 在寨子对面的山坡上,有一片田地,时值九月,田里一片金黄,可是这田的样子云气也未曾见过,一层一层的,依山而凿,与旁边的寨子如出一辙。 于是,远远的落在云气眼里,寨子一级一级,像是碧绿的爬山虎,梯田一阶一阶,像是堆叠的金黄的梧桐叶,一条潺潺的溪水从中流淌而过,奏一首轻快的山歌。 他被这样的景致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在茫茫大山中忽然见到这种景致给他带来的震撼是不逊色于那日突然见到宽阔无垠的鄱阳湖的。 他想了想,将腰间的「秋水」收入洞石中,又从洞石里拿出了包袱背上,装作普通道士的样子,慢慢往寨子方向走过去,行走之间还顺手打了两只肥肥的山兔提在手上。 还未走近寨子,便有犬吠响起,三两声后,便见七八条白色的大犬便全部汇集寨口,朝着云气狂吠。 云气不敢上去,只好站立等候。 犬吠打破了寨子的宁静,从寨子里钻出好多人来,个个都是差不多的服饰,几乎都是蓝靛色的衣裳。还有些男人在田里,听见犬吠,瞧见一个陌生人站在寨子前,也在往回走。 寨子里的人不说话,静静看着云气,只有白犬们在吠叫着。 “众位乡亲,贫道是游方的道士,希望可以借宿一宿,我打了两只兔子,身上还有些铜子,都可以给你们。” 云气大声说着。 无人说话,只是直直看着他,白犬们还在吠叫。 云气没见过这种场面,头皮有些发麻,便欲离去。 “喔-喔-喔!” 突然传来一声鸡叫,顿时压过了白狗们的狂吠。 一只红冠金爪彩羽大公鸡不知何时站到了一间屋子顶上,正在昂首啼鸣,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白狗们哼哼唧唧,不再吠叫。 大公鸡看向云气,云气觉得公鸡很有灵性,真的在打量着自己。 “喔————!” 一声很长的啼叫后,大公鸡从屋顶飞了下来,很快消失在了寨子中。 而寨子似乎一下子活了过来,人们纷纷走出寨子,来到云气跟前,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可是他们七嘴八舌说着,云气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小道长。” 一道江南官话引起了云气注意,他循声望去,却是一个矮小黝黑但看着精瘦有力的老头,头上包着黑巾,鬓角和脑后光秃秃的,随意生着几根花白的头发。 “老人家,你会说官话?” 精瘦老头咧着嘴笑,却没有几颗牙齿,“小道长,老汉能听懂你说的,也能讲一些官话,年轻时,老汉还去过槠洲咧!” 云气也笑着作揖,“见过老人家,我是东边来的道士,四处云游,今日想在寨子里落脚,还请行个方便!” 云气提了提手上的兔子。 老头笑呵呵点头,“远来的都是尊贵的客人,苗家寨子是不会拒绝客人的。” 老头拉着云气的手往寨子里走,几个蹦蹦跳跳的小孩接过了云气手上的两只兔子。 “老人家,刚才是怎么回事?” 云气忍不住问出了口,刚才的情况实在太诡异了。 老头笑着回答:“白龙儿是看门的,要是有什么东西窥伺山寨,白龙儿是第一个知道的。” 老头指着围在两人脚下的白狗们说。 云气看向那些白狗,个个毛色光亮、洁白如玉,也不知在这山沟里怎么还这么干净。 这群狗儿头圆个大,豹眼尖牙,相貌凶猛,不过口吻宽而方短,鼻子、嘴巴还有眼睛一圈又是红润润的,四肢强壮,胸膛深圆,尾巴直直而朝上,此时正摇个不停,又十分可爱,看不出刚才穷吠的骇人模样。 云气笑笑,伸手试探去摸摸身边狗儿头,狗儿一点不怕,还伸直了脖子把头凑过来,云气抓挠两下,狗儿立即舒服的哼唧出声。 白龙儿,倒是个霸气又古怪的名字。 “不过白龙儿耳朵厉害,却看不清好坏,所以一开始大伙不敢跟你说话,怕丢了魂。” 老头又说,“红冠老爷能看出好坏,所以红冠老爷一叫,我们知道你不是什么凶贼、精怪或是死人,就敢让你进来了。” 云气好奇,“红冠老爷是……?” 云气指了指刚才大公鸡待过的地方。 老头点点头,“红冠老爷后面叫的一声,是长一声,不是短声也不是几声,这是红冠老爷告诉我们,你是顶好的客人,能给我们带来光明。” 第三十五章 鬼怪 老头带着云气走进寨子。 通过交谈,云气也知道了老头名叫桑木乃,是这个寨子的寨主,云气便叫他木乃公,木乃公笑呵呵应着,并没有去向云气解释「乃」才是他的姓。 云气看着鳞次栉比的苗寨,意识到自己在三地交界处的群山中游荡,没有先到南荒,反而是先进了苗疆。 这个寨子叫栗溪寨,前面这条小溪就叫栗溪。 栗溪寨南北走向,一排排屋子铺在东山坡上。寨子以一种荆棘木围起来,上面的木刺足有三寸长,寨门就在寨子西边围栏的中间。 木乃公带着云气来到寨子南边最里面,指着最上面的一间屋子对云气说:“客人,你可以住那一间。” 云气看了看,那间屋子在寨子东南角的最高位,虽然上去不太方便,但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事。 他点点头,向老头作揖,“多谢木乃公和寨子收留。” 木乃公摆摆手,又说:“红冠老爷都说你是能带来光明的客人,那你来寨子就是寨子的福气。” 老人又指着那间屋子说,咧嘴笑着说:“这间屋子之前就是给一位道长住的。” “哦?” 云气连问:“之前也有云游的道士来过吗?” 老人点点头,“是,不过那已经是寨子刚建起来的时候了,祖宗说,当时没有那位道长,寨子早就没了,从那以后,已经很多年没有道长再路过村子了。对了,祖宗说,当年的道长也很年轻,看样子就是个娃娃,也许,比客人你还要年轻呢,哈哈。” 随后,木乃公咕噜咕噜朝围在身边的苗人说了会话,很快他们就散去了。 木乃公则是带着云气走台阶和木梯,往那间房子走过去。 木乃公头发白了,但身子骨还是健壮的很,一连登阶爬梯,从寨子底下走到最高处,大气都不喘一口。 两人直接从下面一家的屋顶爬了个楼梯上了云气今晚要住的地方,这间屋子许久没人住,积了不少灰,屋外的美人靠上已经是灰蒙蒙一片。推门而入,一股烟尘腾起,呛的木乃公连连打喷嚏。 这间屋子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云气满意的紧,等下稍作打扫就行。 而就在这时,两个苗家婶子进来了,一个提着抹布和水桶,一个拿着被褥,云气赶忙道谢要去接过,可两个婶子却不让云气去接,急切说着什么。 木乃公笑着制止了云气,“你是客人,当然是我们来打扫。” 说着,木乃公拉着云气走到屋外,居高临下俯视着寨子。 “客人从哪里来呀?” “木乃公唤我云气就是,我从豫章来。” 云气见老寨主眼中有些迷茫,又解释说,“在槠洲的东边。” “那可远呦!” 老寨主说。 云气笑着点点头。 “那要往哪里去呀?” 云气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地方,就是四处转转。” “哦,我晓得,这就叫云游!” 云气连连点头。 “那云道长一路游过来,可曾见过这般大的苗寨呢?” 云气笑呵呵摇摇头,并没有去向老寨主解释「云」并不是他的姓,「游」也不是这样用的,至于这般大的寨子,他当然没见过,毕竟在此之前,他还没见过苗寨呢! 老寨主一脸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大青山里洪江一十四溪,便有十四个寨子,栗木寨现在五十七户二百一十二口人,是十四寨里第二大的寨子,老汉刚当寨主的那会,寨子才一百五十三口人。” 老寨主乐呵呵说着,深深的皱纹在他黝黑的脸上堆叠。 云气自然知道该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老人一辈子的功绩碰见了外人自然是要说一说的。 “木乃公治寨有方,有添丁增口之功,这么些年实在辛苦。” 老寨主听着文绉绉的话,先是笑着点点头,似乎感觉这样不好,又摇摇头。 云气又笑着问:“木乃公,我一路走过来,看寨子里家家户户门上都贴着这种图,是做什么呢?” 云气指着木门上的彩图说。 云气现在住着的这间屋子门上的图颜色都掉光了,图案也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出一个雄鸡的形状。而他一路上走来,看见只要是有人住的屋子,门口都贴着这种图,不过他们的图明显是新画的,画着一个红冠金爪大公鸡,大公鸡嘴里咬着一个大蜈蚣,两只爪子各踩着一个毒虫。 “这个是《红冠老爷镇宅图》,红冠老爷能克服恶鬼,吞食图虫,把红冠老爷贴在门上,就能防丢魂,退毒虫。” 云气若有所思,可问题是现在他住的这间屋子上的《红冠老爷镇宅图》虽然破旧,但他还是能感觉到残留在图上的一点点纯阳法蕴,不过那些村民们上后来新画的《红冠老爷镇宅图》就是纯粹的手绘,毫无神意。 “这红冠老爷又是?” 云气对这个很好奇,他进寨子里后发现家家户户的都养鸡,尤其是公鸡特别多,小的、壮的、老的,屋顶上、地上、栏杆上,到处都是,这些公鸡都不怕人,四处横行,又像是将军在巡视,仿佛它们才是寨子里的主人。 不过云气好像没再看见刚才那只大雄鸡了,不知去哪去了。 老寨主犹豫了一下,但又想起刚才红冠老爷的长鸣声,加之云气又是道士打扮,想了想还是解释说:“这个要想说清楚,那就说来话长了……” 云气用袖子打去了美人靠上的灰尘,请老寨主坐下说。 “大青山孕育着苗人,但同时也孕育着毒蛇百虫,山里多雨多雾,有时雾起来,连着两三个月都散不去,还有些时候起黑雾,那白天黑夜都分不清了,所以山里还孕育着鬼怪。” “鬼怪?” 云气问道。 老寨主点点头,“各种鬼怪,水里有水猴子,山里有山魈子,水猴子把人拉进水里,山魈子把人拖到树上,它们都喜欢吃人,吃到连骨头都不剩;林子里还有狐怪,狐怪能变成人的模样,把人哄骗到偏僻的地方杀掉;还有雾怪和嚎鬼,雾怪兴雾的时候,人走不出去,魂就会融到雾里去,嚎鬼哭的时候,会把人的魂勾过去;还有时候会下几个月的雨,这时候埋进地里的死人,会活过来,活过来的死人什么也不记得,见到活物就杀,杀了喝血。” 老寨主平静的说着。 第三十六章 阳禽,火 “这片土地上有太多的邪性,苗人能活下来不容易。” 云气闻言点点头,要是毒虫和鬼怪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那活下来确实是不容易,他生长在富饶之地,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生活。 “祖先们为了活命,想了很多办法,你看,为了躲避湿气和虫蛇,我们把房子都吊起来了。” 老寨主笑着说。 云气没有笑。 “当时祖宗也干了许多糊涂事。有些人把鬼怪虫蛇视为神,供奉它们,甚至将少男少女绑了进献给它们,以祈求平安,当然,血泪证明这没有用。 “还有的人在大山里寻找虫卵兽崽,养育它们,再用它们对付虫兽,更有甚者,养鬼赶尸,这些倒是有用,可他们自己也成了怪物。” 老寨主幽幽说着。 “还有一些人,像我们这样的,前面那些事都干不来,便去寻找阳气来克制这些阴邪。我们往高处走,往山上住,饮用活水,制作火把驱散阴兽,用硫磺粉驱散毒虫。 我们想了很多办法,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发现山里的白狗非常敏锐,在极远处就能发现活物或是阴邪,不怕毒虫叮咬,也不怕失魂,所以我们把白狗养起来,看家护院。 另外,我们最大的发现,就是雄鸡。” 老寨主笑的极为开心。 “我们最先发现山里的红冠金爪大公鸡是最特别的,能生吞毒虫,搏杀阴兽,每日都在太阳出来之前啼叫,而公鸡啼叫的声音居然能驱散雾怪,又能压制嚎鬼,真是天赐的阳禽。 于是我们开始养鸡,养鸡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云气能感觉到老寨主的喜悦,木乃公望着在寨子的各个角落寻找毒虫吃的公鸡,脸上笑的跟一朵花一样。 云气也很喜悦,之前,他为观想昴日星君,查阅了不少资料传说,但那些传说都太高远了,都着眼在星天上,这让他的观想始终是空中楼阁,落不到实处,落不到人间。 现在,听到苗人讲述雄鸡的威能,他开心极了,有了这些事迹,他的观想便有了内核,他甚至在这一瞬间就想好了办法,他要把这些事迹写成赞经,刻到脑中光明宫的栋梁上。 “我们养了鸡以后,发现雄鸡的本领比我们想的还要大!” 老寨主激烈说着。 “有一天有人在外面丢了魂,回来后浑浑噩噩,认不得人,很快就昏迷过去了,按照往日,这人就是没命了。 “不过那时,村里的鸡王突然啼叫,三声过后,那人的魂竟被叫了回来! “还有!只要是养鸡的寨子,彼此之间歃鸡血为盟,便是最牢不可破的誓言!但凡饮鸡血而不遵者,必然七窍流血而死,从无例外!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洪江一十四溪寨子饮鸡血而誓,一寨受难,其余寨子必须相助,所以我们才能活到今天!” “公鸡能报时,即便是起黑雾,日夜不分,阴暗数月,公鸡也能每天准确报时,从不是失信,如此我们才能正常作息,要是以往,黑雾一起,在无尽黑暗中癫疯的便不知有多少人!” “公鸡血能克制死尸!” “鸡毛冠能防止被叫魂!” “还有!还有!只要寨子里养鸡,出生的男丁也多了!” “……” 寨主一桩一件说着,云气尽数记下,他甚至请老寨主说的再详细些,什么时候,什么人。 老寨主见云气如此感兴趣,很是高兴,细细的说着,有些事太遥远,老寨主在说的时候便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想象,夸大了其中的一些事迹,不过这并不重要。 不,也许更好。 一老一少,一个说,一个记,说者高兴,听者开心。 过了好一会,两个婶婶走了出来,示意屋子收拾好了。 木乃公止住了话头,笑呵呵对云气说,“云道长,远道而来,先休息,晚上我们开篝火会欢迎道长。” 云气谢过,从怀里掏了两个碎铜子递给了两个婶婶,又把一粒碎银递给了老寨主。 三人不收,云气硬塞给了他们。 他看了一眼屋子,里面被打扫干净,窗户都被打开,此时日薄西山,夕阳照进来,把木房子镀了一层金漆。 目送三人离去,云气又看着苗寨,看着溪水,看着梯田,看着踱步的公鸡,他开心极了,也没有进屋子,就在美人靠上坐下入定了。 ———— 金乌西坠,夜幕降临。 时值九月,日短夜长,天气转凉,大山的夜极黑,淡淡的寒雾升起,连星空也不见。 寨子家家点起灯,在深沉的大山里极为微弱,又极为显眼。 云气站在高处,看着家家有人走出,手里都拿着木柴,在寨子中心汇合,人们把木柴整整齐齐堆起,最后足有半人高。 老寨主拿出一个乌黑的罐子,又用一个刷子伸进去蘸取着什么,最后甩在木堆上,云气看着那甩出的液珠亮晶晶的,像是某一种油脂。 又见老寨主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像火折子一样的东西,只见他用嘴一吹,那火折子顶端便喷出一道火浪,射出一丈远,顺着老寨主吹气的方向落在了木堆上,这与普通的火折子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倒更像是一种武器了。 “轰!” 上百根木柴搭成的、半人高的木堆被瞬间点燃,巨大的火势一下子把寨子照得透亮,跃动的火舌瞬间驱散开缠绵在寨子里的寒雾。 这个寨子里的人对火的运用远远超出了云气的想象。 寨民围绕着篝火坐下,篝火映在每个人的脸上,落在瞳孔里,清晰的照出他们的喜悦。 云气看着家家户户的点点灯光,看着那一团带来光明的火焰,心中对火之法意有了更深刻、更清晰的明悟。 火,从来不是只有空中火。 大日光明无限,但人间烟火也能驱除黑暗,最重要的是,大日高悬,而人间烟火掌握在人的手里。 “云道长!快来!” 老寨主站在篝火旁,大声呼唤着,寨民们也冲云气摆手,说着云气听不懂的话。 白龙儿们更开心,围绕着篝火追逐打闹。就是雄鸡们太威严了,并不参与篝火会,它们散落在寨子四处,站在高处远望,像是一个个守护神。 第三十七章 失魂 云气笑呵呵应着,从屋子上翻下,几个纵跃就落了地,来到篝火旁。 他来到寨主身边坐下,他也只能坐寨主旁边,别人说话他也听不懂。 云气刚坐下,老寨主递过来一个木棍,上面正是他今天打来的山兔,老寨主手上也有一个,串的好像是什么腊肉,但更多人手上木棍烤着的是一种云气从未见过的食物。 这东西金黄金黄的,像个粗棍棍,短的五六寸,长的有一尺,上面整整齐齐排列着一个一个的谷子,估计得有三四百个,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包谷。” 老寨主见云气一直盯着包谷看,便递给了他一根。 云气拿在手里,放在火近处烤着,闻着有股清香。 云气一手一个木棍,这时,老寨主站了起来,又是咕噜咕噜说了一串云气听不懂的话。 等到老寨主说完,篝火堆周围的人便有所动静,一个头上戴着鸡毛冠的汉子起身,拿着一个陶碗和一个牛角走了过来。 老寨主告诉云气,汉子叫灶火乃,是寨子里的头号勇士,头上的鸡毛冠用的全是雄鸡身上最长的尾羽制成,寨子里只有头号勇士才能戴,因为如果有什么事要夜晚出寨,就要派他出去。 云气把手上木棍插进土里,站了起来,同时他也才搞明白,「乃」原来才是姓。 汉子把陶碗在云气面前一过,示意这是满杯,最后一口把酒喝干了。 众人叫好。 随后,只见他竟把牛角凑到云气嘴边。 云气起先还不知何意,直到牛角里的酒香冲鼻,才知道里面装着的竟然是酒。 老寨主在旁边比划着,示意云气把嘴张开。 少年觉得有趣,张开了嘴。 “噗——” 云气嘴里的酒直接喷了出去,落到篝火上,激起一道火柱。 “咳!咳!” 看着升腾的火柱,感受着口腔的滚烫,云气不禁怀疑,刚才喝的是酒还是火浆? 他在樟香镇喝的是米酒清酿,在三清山喝的是琼浆果液,哪里喝过这般烈的酒? “哈哈哈哈哈~” 大伙都笑了起来,就数老寨主笑得最为开心。 云气呛红了眼,心笑这不就是水中火么?原来坎离相交说的是烈酒哩! 他发了狠,又张开了嘴,示意汉子直接倒进去。 “咕咚!” 烈酒入喉,那火烧的感觉真让他怀疑是不是烈酒冲开了十二重楼? “唔噢噢噢——” 大伙开始叫好。 灶火乃回去,又来了个塘火乃,也是一口气干了酒,云气明白了,篝火围一圈,原来是车轮战! 连喝了七八人,寨子里的勇士们看远道而来的客人已经涨红了脸,便歇了歇,让云气暂时歇口气。 云气头有些晕乎,坐了下来,烈酒入腹翻江倒海,一路辟谷饮露的道士此时觉着肚子竟饥饿难耐,这时包谷微微焦黄,香气逼人,惹得他食指大动。 他把插着包谷的木棍拿在手上,问寨主要如何吃。 寨主做了示范,吹了两口气,便张嘴咬了上去,啃下包谷粒,露出了包谷芯。 云气了然,迫不及待尝了起来。 外酥里嫩,鲜甜多汁。 云气眼睛一亮,连忙又多啃了几口。 这时,他余光瞟见几个小孩子在往自己身前的烤兔子上瞧,再扫视一圈,发现肉食几乎都是壮汉在吃,老幼妇几乎都是在啃着包谷,就连老寨主手上那一撂不大的腊肉,也都分给了几个半大的孩子。 见状,云气立即把山兔递给了老寨主,眼神往几个孩子那看了看。 老寨主会意,却有些不好意思,干搓着手没接。 云气把棍子塞进了寨主手里,“木乃公,我已辟谷,不必就食荤腥,往后,你把这包谷给我留些便是。” 寨主握住木棍,连说了许多好字,随其起身把山兔分给了孩子们。 也有许多人看到这一幕,于是第二波敬酒又开始了。 喝完第二波,云气竟出了汗,他问老寨主:“乃木公,这是什么酒,怎么这般烈?” 老寨主告诉云气,他们喝的酒就是用包谷酿的,不过是一种白色包谷,用秋天最后一批成熟的白包谷,这样酿出的酒特别烈,特别辣口,他们管叫「白刀子」。 有时候有人中邪、发烧或是发寒,他们就会喂这种酒,喝了浑身发暖,容易出汗。 而云气喝的牛角酒则是给尊贵的客人准备的,是陈酿的「白刀子」,性子更烈些。 众人兴高采烈着,忽然有个男人跑了过来,嘴里焦急叫喊着,一下子打破了热烈的氛围。 云气看见老寨主变了脸色。 老寨主让云气稍坐,他要去看看。 云气当即说同去。 似乎很紧急,老寨主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便走了,有几个汉子跟着过来,剩下的人也没心思吃喝,面露悲戚之色,静静坐在篝火旁烤着火。 一行人跟着那个报信的男人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药味很重,有抽泣声。 几人进到房里,云气看见床上躺着一个小孩,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床旁边的应该就是他母亲,正在握着孩子手,紧紧闭着嘴巴,眼泪滴到床上,染湿床单一片。 报信的男人应该就是孩子的父亲,脸上填满了悲苦。 老寨主上前,用手捏了捏孩子的脉搏,又扒开眼睛看了看。 他摇了摇头。 几个戴鸡毛冠的勇士自动围到床边。 见状,孩子的父母顿时再难自抑,嚎啕大哭。 云气在老寨主耳边悄悄问这是怎么了? 老寨主也低声解释着,原来这孩子前几天贪玩儿,天黑的时候还没有回到寨子,众人结伴出去找,还带着公鸡。 在田里找到孩子的时候已经失了魂。 寨民当即拍打公鸡,鸡鸣叫回了孩子的魂魄,但孩子回魂后在惊吓之下哭了一会后就昏迷了过去,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对于这种情况寨子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因为魂魄被勾走后,运气好的还在留恋在肉身附近徘徊,这种情况回魂后休息两天就没事了。而运气不好的,魂魄远去,或许已经在被什么阴邪啃食了,等把魂叫回来,也只能看魂魄回到肉身之后能不能养好,养好了,往后或许就是体虚多梦,但命算是保住了,养不好,便是一命呜呼。 眼前这孩子就是后者,回魂后一直昏迷,呼吸时强时弱,而现在,渐渐感受不到了。 至于鸡毛勇士把床围起来是怕孩子死去之后的魂魄散掉,又被勾去,连死后也不得安生,像这种情况,勇士会一直守护着,直到入土。 云气看着孩子,说道,“木乃公,既然如此,可否让我一试?” 第三十八章 救人 对于治疗魂魄,云气也没有太多了解,但事实上明治山在魂魄上的造诣是非常高的,云气只恨自己之前没有花时间去研究。 不过他自己有过魂魄出游的经历,他虽不知道这世上能够修复魂魄的草药多不多,有哪些,但他知道,在明治山试炼时看到的那种绿叶紫藤何首乌一定是管用的。 老寨主很吃惊,看了一眼云气。 云气问寨主,附近的山里有没有这样一种草药,长心形的绿色叶子,白色叶脉,藤蔓深紫色,根茎粗大。 寨主听完有些迷茫,他年纪大了,出寨的次数渐渐少了,没有什么印象,但他马上又把这个描述说给了床边的几个勇士,其中一个勇士听完后激动的点点头,手指向一个方向。 当听说这种草药也许能治好孩子的病后,几个勇士和孩子的父亲立即就要出门。 寨主拉住了孩子的父亲,现在是晚上,孩子的父亲阳气不够,又没有鸡毛冠,去了就是送死。 而云气也拦住了几个勇士,他对寨主说, “木乃公,只要知道哪有就行,不然还要我多费时间寻找,现在你们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老寨主又把云气紧紧拽住,言说他是外乡人,不知道晚上林子的古怪。 云气笑着对老寨主说,“木乃公,我不是白天进的林子,在来寨子前,我已经在林子里过了好几晚了。” 老寨主闻言有些犹豫,攥着云气的手松了些,但很快又捏紧了,他担心云气之前只是走运没碰上什么妖邪。 云气见孩子呼吸渐无,无心再解释或隐藏什么,直接唤出了「龙车」。 一团火云出现在房内,火气让房子里迅速升温。 云气踏在云上,让老寨主仔细说说那座山的样子。 房子里的人被突如其来的火云给吓到了,老寨主也松开了云气,结结巴巴让刚才那个勇士说说山的位置和样子,又转述给了云气。 云气点点头,走出屋外,直接驾云而飞。 而篝火旁的人们见一道火光从冬火家屋子里飞出,都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云气驾云直往西边去,翻过了梯田所在的山,又跨过了两个山头,果然望见左手边有个池塘,池塘后边有个山丘,他赶忙落了下去。 半空中收起云驾,他落到小丘上,而这时,不远处的池塘上突然升起一团寒雾,细细看,寒雾上模模糊糊竟有人的五官。同时,池塘边上有一个老柳,老柳下有个土洞,钻出一只黄狸和一条白蛇。 一阵凄寒的夜风吹过,那寒雾竟在风的吹拂下往云气这边罩过来。 黄狸和白蛇也蠢蠢欲动。 先前初入林中,云气也见过一些小妖和阴鬼,可那时他还觉得小妖成精不易,也是天地造化,便避开不管,可没想到这些畜生竟然喜好吃人! 寒雾贴近后背,云气两脚还在往前走着,腰肢一扭,上半身略微后转,左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食指指出,口念: “焚!” 寒雾发出刺耳的尖鸣,当空烧成了虚无。 黄狸和白蛇扭身便逃,但没离开几步,身上突然燃起了火,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化作了灰烬。 “曌!” 光芒在他手上迸发,把这片小丘照亮,云气低头寻着。 这里! 云气果然看见了这种紫藤何首乌,绵延成片,约有十七八棵。 他一连挖了五个,切下根茎,驾云离开。 而栗溪寨中,篝火旁的人还在议论刚才那团火是什么,这时又看见火云回来了。 有个眼尖的孩子,一眼就看出火光里的道士是新来的客人,大声喊了出声,引得众人议论声愈重。 而云气直接驾云落到那间屋上,走入房门,走进屋子才想起来孩子濒死,无法进食,不过云气虽不擅丹法,但一些粗浅手段还是会的,他唤出火来直接把一块根茎炼成了灵液,强行掰开孩子的嘴,灌了进去。 他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这下真叫死马当活马医了。 所有人紧紧盯着孩子,大气都不敢喘,看都不敢看云气一眼。 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 一直握着孩子手的母亲突然大叫起来,她好像又摸到了孩子的脉搏。 老寨主连忙上前,又是听心望眼,也是确认了这孩子在慢慢“活过来”。 孩子父亲扑通往云气脚下一跪,把地磕得咚咚响。 云气连忙把人拉起来。 几个站立在床边的鸡冠勇士也跑开了,他们大笑着,要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寨里的其他人。 冬火家的娃娃救活了!新来的客人是个神仙! 老寨主看完孩子,也要去跪云气,少年更是不敢当,他用手托起老寨主,老寨主怎么也跪不下来。 “木乃公要谢我,多给我倒些「白刀子」就是。” 云气笑着说,就刚刚那么一会,他已经爱上了这种火一般的烈酒。 热泪在老寨主黝黑的脸庞上流淌,老人家不住的点头。 大山里的这个草药能治魂,现在是只救了冬火家的娃娃,但往后,却不知道要救多少人! 这时消息传到篝火处,欢呼声如火势一样,驱走了寨子刚才的静谧与悲伤。 ———— 第二日,云气从床上醒来,头还有些晕沉。 他走到屋外,大日高悬,天地间已经是一片光明,对面的梯田上有人在劳作。 同时他惊讶的发现,寨子北侧的缓坡上已经种上了何首乌,土还是新掩的,看来天一亮寨子里就有人去那处山丘上挖藤了。 云气还是按例行操、食气。 不久后,老寨主带着三个人上来了,云气一看,正是昨夜去的冬火乃一家,那孩子脚步轻快,爬着楼气都不喘,看样子已经是全好了。 老寨主把三人领到云气跟前,三人齐齐下跪。 云气又要去扶,却被老寨主拦住了,“这是应该的。” 云气遂受了一礼。 冬火乃从怀里抱出个白色的小狗崽,小狗崽团成一团,像个汤圆似的,口鼻处粉嫩嫩的,煞是可爱,被冬火双手托着递到云气面前。 “这是?” 云气看向老寨主。 老寨主笑着说:“冬火家的白龙儿前几天生了,这个是老大,短毛红鼻,耳韧口清,是顶好的品相。在我们洪江苗寨,公鸡不能送人,所以送白龙儿就是最大的礼仪,表达最崇高的谢意。” 云气闻言抓抓脑门,要养狗吗? 第三十九章 雄鸡叫旦,昴日降格 看着睡成一团的白狗,云气准备摇头,他是出门历练的,在这寨子里也呆不久,多个小东西不太方便。 “云道长,你还打算在这大山里云游么?” 云气闻言点了点头,他这才刚来呢。 “那道长还是收下吧,白龙儿的耳朵好用,能听到大山里的一切动静。” 云气想了想,那天他远远站在院子外便被白龙儿发现,这狗儿的耳朵确实厉害,自己还要在群山中历练,别的倒是不怕,就怕打坐入定时被人窥探摸近,虽说有八卦子母铃傍身,可那终究是死物。 他遂点头,接过了白狗。 寨主又说,“云道长平日里不用管狗儿,让寨子里的大狗领着它学本事,就是晚上睡觉时让狗儿睡在门外就行。吃食也不用管,这些日子大狗会奶它,等过了十来天,自己就能找食了,平日里要有个什么剩下的,也只管扔给狗儿,什么都吃。” 在老寨主嘴里,养这白龙儿倒是简单。 云气点点头,于是冬火乃又把白狗接了回去,说晚上再送过来,这次来一趟就是专门请云气过个眼。 云气乐得轻松,送走了千恩万谢的冬火家人,又留下了寨主。 “木乃公,上次问的红冠老爷,您就说了一半。” 云气笑说。 老寨主挠挠头,“噢,是哩!” 两人又在美人靠上坐下,一说一听。 “祖先有了白龙儿和雄鸡后,日子便一天天好过起来,怎么说呢,死的总算没生的快了。” 老寨主感慨说着。 云气无言以对。 “有一天,寨里忽然来了一个道长,相传那个道长很年轻,祖先刚开始还以为是哪家迷路的娃娃呢!不过那个道长展露了仙法,祖先才明白是遇见了高人。” 老寨主看着云气,昨夜,他也看到了仙法,整个寨子都看到了,他昨夜一夜就没有睡着,心想着这肯定是祖先在保佑自己,保佑寨子。 “高人看见寨里在养鸡,很是高兴,于是又教了祖先们一种特别的养鸡方法,养成后就叫「红冠重明鸡」,也叫「红冠先生」,这才算是真正的阳禽,。 “不过这种方法很难,”老寨主没有具体说什么方法,“寨子里基本上三两代才会养出一只红冠先生,红冠先生活的比人长,现在寨子里这只就是上一辈养成的,所以我们叫红冠老爷。” “红冠老爷是双冠双瞳,能辨人鬼,什么阴诡邪物都逃不过红冠老爷的眼睛。” 云气夸赞了一句,最后问道:“怎么进寨子后没看见红冠老爷呢?” 老寨主闻言骄傲的说,“红冠老爷有智慧,比人还聪明,也是要修炼的,平日里自然看不见,不过当我们有需要时,红冠老爷就自己出来了。不过每天早上日出前,红冠老爷会在寨前的大树上打鸣,打完就不见了,红冠老爷打鸣后,其他公鸡才敢叫。” 云气又问:“那这门上的贴画?” 老寨主看了一眼云气门上破旧褪色的雄鸡贴画,叹了一口气,解释说:“这也是那位高人留下的,叫《鸡王镇宅图》,祖先说高人画的《鸡王镇宅图》刚贴上的那几十年,寨子里从没进过毒虫和鬼怪,在那几十年里长大的先人们,魂魄坚韧,阳气旺盛,在外行走都少有出事的。 “不过几百年过去,贴图旧了、破了,图上保佑我们的力量也散掉了。不过我们已经习惯了贴画,就自己画了贴上,也算是讨个喜庆。” 云气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随即老寨主离去,而云气则静下心来,开始想修行上的事。 《周天百窍内景经》上面关于心府的内容云气已经看过不知多少遍,在脑中观想昴日星官和光明宫让他的念力凝实的同时,对观想之法也已极为熟稔了。 是时候该以观想法缔结心府内景神了。 之前,他观想的昴日星官和光明宫是神像和道宫,说不好听点,是死物,而内景神是府窍之主,行气血运行之职,禀长寿健康之旨,怎么能是死物呢? 心府之主为血帅,与肾主共领周身精血,在周天百窍里最为好动,若是观想一个有形无神的死物,非但没有搬运精血、自行食气、运转周天、积攒法力甚至缔结符咒之功效,反而会影响心府的本职功效,导致气血衰弱,心气不足。 而现在,他已经找到了让昴宿活起来的方法。 ———— 来到寨子的第五日。 九月十二。 云气很早就醒来,站在屋前,看着寨门旁那棵巨大的荆棘树,树叶和树干上全是尖刺,寨子里的人管他叫猫儿刺。 天蒙蒙亮时,云气便看见寨子后边的山里飞出了一只鸟。 这鸟巨大,嘴似长矛,爪如钢钩,金距红冠,尾比彩凤,翠翎锦羽,气势轩昂。 大鸟径直落到树上,钢爪一点也不怕树上的尖刺,待其站定便看的明白,哪里是什么大鸟,正是那只红冠重明大公鸡,红冠先生。 天还是蒙蒙亮,红冠先生面对东方,头高高昂起,头顶的红冠一颤一颤, “喔—喔—喔—” 红冠先生放声长鸣。 “喔—喔—喔—喔—喔—喔—” 寨子里的公鸡都开始打鸣。 随即东方大放光芒,红日冉冉升起。 见太阳出来后,红冠先生又振翅离开,飞入了山林中,看不见踪影。 云气同前两日一样,细细的回忆着刚才红冠先生的动作,高亢的啼鸣,以及日出光芒涤荡黑暗的意蕴。 随后,他拿着一叠纸,找到了老寨主。 “木乃公,你看看这幅画怎么样。” 云气把一叠纸都递给了老寨主。 老寨主接过纸,他低头去看,先看了最上面一张——好一幅威风堂堂的全身像: 画像上,是一位头戴红色高冠、脚踩硬底金靴、身着朱丹色大红袍服的魁梧道士,道士金睛重瞳,小耳钩鼻,络腮红须,朱红道袍胸前绘着一只在树枝上昂首啼鸣的大公鸡,右手提着一盏灯,灯光驱散黑暗,照的整个画纸都黄澄澄的。 画纸左上角上题着一列短句: “雄鸡一唱天下白”。 画纸的左下角有一个印: 谦慎斋。 云气也看着图纸,画上的人和《白虎七宿篇》里的昴日星君已经大不相同,五官还是相像,不过一个儒雅,一个粗犷,身体也粗壮健硕了许多,袍子上的星宿图案变成了大公鸡,兵器也从针换成了灯。 从一个仪表堂堂、气象万千的高贵星君变成了一个粗狂豪放、嫉恶如仇的游方道士。 这正是云气想要的效果。 而老寨主看完第一张,又去看下面一张: 这张画像里,魁梧道士右手拿桃木剑,插在一只恶鬼胸膛,左手提着一颗恶鬼头颅,左上写着: “积阳之象,火阳之精,贴鸡户上,傍插桃符,百鬼畏之”。 再下一张,道士脚踩蜈蚣,嘴嚼蝎子,左上写着: “谷雨三月中,蝎子逞威风。神鸡鹐一嘴,毒虫化为水”。 再下一张,道长怒目圆睁,作怒吼状,左上写着: “雄鸡一声,鬼缩一尺,虫退十里,灯亮三分”。 …… 如此一张又一张。 老寨主看着云气,不知何意。 “我想请木乃公告知村民,能否把这些画贴在门窗上,威力或许不如那位前辈高人画的《鸡王镇宅图》,但也有阳火神意在,比大伙手绘的,应该是要有用些。” 老寨主闻言一愣,随即大喜,连说不必问,大伙都愿意。 云气笑着点头,还说:“只要寨主不嫌,我会给每家再留下几份,到时请大家每年新年第一天换上新图,往后隔几年,我要么过来,要么请人过来,给大家换新图,只要我还在,定不失约。” 老寨主闻言,几乎不敢置信,呆愣片刻,又要给云气磕头。 云气托住了老人。 “那这些图叫什么名字呢?” 老寨主笑眯眯问着。 云气显然想过这个问题,他道: “就叫《昴宿化身元旦道人行世显灵图》。” 云气看老寨主一脸茫然,想了想,又笑着说: “叫《鸡神显灵图》。” 老寨主这下听懂了,高兴的应了一声, “好名字!” 第四十章 侠行当下 大山,黑夜。 云气在林子中奔驰,身前有一条雄壮的白龙儿引路,正是冬火家小狗的父亲,被云气借来一用。 一狗一人前后行进,速度极快,但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忽然,白龙儿停下了,目视前方。 云气顺着白龙儿的目光看过去。 那是一棵巨大的怪树,足有二三十丈高,宽大的、暗绿色的树叶形如人掌,夜风吹拂下,树叶沙沙作响,响声之大,像是树上蹲着许多人在拍手。 再细看,那树上似乎真有人! 那是一个个尸体吊在上面! 云气见状,面无表情,双目含煞,半里开外,他左手直指妖树,口中迸发一个咒语: “焚灭!” “轰——” 妖树骤然起火。 “嗷——” 随着天降大火,妖树竟发出凄厉的哭嚎。 巨树一会起黑烟,一会下绿雨,可是怎么也浇不灭那带着浓重毁灭意蕴的法火。 焚烧的火焰光耀数里,烧了约半个时辰,巨树才化为灰烬,而那些尸体也终于得到解脱。 【焚灭】,是他新悟的法咒。 在苗寨的这些时日,他对火的法意也有了更深刻、更复杂的理解。 往日使用【焚】字咒,更多展现的是【焚烧】、【炽烈】、【极热】、【光明】等法蕴。 但这几天在苗寨,他看着苗寨人用火,除了以用驱赶邪祟阴物,火同样驱散了人身体上的寒冷,还有内心上的恐惧、孤寂,火同样可以焚烧无形的东西。 他思考了好些天,认为可以把【焚】字咒分为【焚灭】咒和【焚净】咒。 【焚灭】是杀伐毁灭之咒,以火焰灭杀一切阴祟邪物,意在【灭】字,主死;【焚净】是庇佑加持之咒,以火焰驱散病痛、顽疾、恐惧、幽暗、杂念等,意在【净】字,主生。 【灭】与【净】是目的,【焚】是手段。 到往后,只有【灭】和【净】,这法咒才算成了。 现在施展的【焚灭】之咒虽脱胎于【焚】字咒,但其中焚毁灭绝的意蕴却更加浓厚,已经超出了凡火的范畴,可以称得上是法火了。 而他现在之所以在这里,就是要以【焚灭】法咒扫荡洪江十八寨周边的邪魔。 他知道,这洪江十八寨周围或许有大妖凶鬼,他招惹不得。他也知道,或许他焚灭的一些小妖不消三五年,又会在大山的孕育下重新滋生。 甚至尽管他现在做的这一切也只有领路的白龙儿知道。 但他不管,既然见到了,既然有能力,那只求一个:侠行当下,问心无愧。 邪物已灭,火焰慢慢消失,耐心等了一会,见没有其他邪物过来,云气一个示意,白龙儿瞬间窜出去,在那摊灰烬里刨着什么。 而云气则手捏印诀,引而不发,警惕着一切可能过来的东西。 不过无事发生,很快,白龙儿嘴里叼了个东西回来。 云气伸手接过,是一个种子一样的东西,他收入洞石,又让白龙儿领着他去找下一个邪地。 ———— 又数天,九月十七,栗溪寨子,自家屋前。 云气盘坐入定。 《周天百窍内景经》有言:十二重楼,天人之门户,行气之枢机,可为诸神行宫。 这句话的意思是,十二重楼是人体小天地和自然大天地连接的门户,是灵气流转的枢纽,可以作为其他内景神的暂住之处。 而十二重楼与其他窍穴不同的还有一点便是可以逐层打通,如此一来,开辟十二重楼之一层和其他大窍,两者的难易相差便大了去了。 换言之,云气现在心府未开,却可以先开十二重楼之一层,在十二重楼存想心府内景神,如此既可以观想法食气,又可提前养育内景神,到时积攒的法力足够,便由暂居十二重楼的内景神驾驭法力推开心府之门,坐镇心府,统管精血运行。 云气食气一年有余,十二重楼第一层早已松动,开辟不难。 原本开十二重楼的事他准备往后放的。 他本以为到南荒天鸣山拜访金鸡一族才有机缘体悟昴日鸡神意,奠定内景神内核,却不想在这小小苗寨便有大进展,还是那句话: 事无常势,水无常形。 他准备就今日,就在苗寨,打通十二重楼第一层。 而打通的方法就是最简单、最快捷的服食法。采用外力,以磅礴的灵力直接冲开窍穴。 不过这个法子用于开辟十二重楼第一层还可以,要是想冲开心府,那就不知道得何等身家才能负担得起了。 当然这个求快的法子也有坏处,这就省去了体悟法蕴和打磨法力的过程,这也是有些服食丹药冲上高位的修者却容易遭遇瓶颈的原因。 这个问题在云气这不存在,事分轻重缓急、灵活应变而已。 他袖子一挥,手上洞石闪过几点光,身前便出现了几个零碎东西。 有种子,有玉髓,有草果,有金精,还有些不知名的东西。 这些都是他扫荡阴邪的得来的。 这些东西品阶虽不是多么高,但零零散散加起来,冲开一层楼应该是足够了。 云窍偏阴,五行属水,为慎重起见,他还是挑了些属水的灵材,再用法火去芜存菁,炼成精粹灵液。 云气一心二用,一边操纵身体吞服灵液,一边照看内景小天地,看着十二重楼处。 浓香灵液吞服在口中,云气微微仰头,灵液缓缓流入咽喉,但他同时紧闭喉关,灵液又入不了食道。 强忍着咳嗽,云气以念力化开灵液,变为一团磅礴灵气,再引导着灵气往十二重楼灌溉而去。 在内景小天地视角中,那十二重楼如一团山形的黄雾,黄雾里面是什么?看不真切。 这时,内景天地中突然来了一阵汹涌的风,往那山形黄雾顶端直冲过去,顶端那块雾气在风中飘摇,渐渐难以聚拢成型,缓缓被风掀开,要露出里面的真容。 云气看着那显露出来的一角,心想着难怪说是十二重楼了,那一节如中空黄玉一样的东西,可不就像是一层楼么? 十二重楼就像是隐在山雾中的琼楼玉宇,唯有楼顶此时完全显露出来,发着朦朦的毫光。 第四十一章 太阳丙火烈,人间至味清 一个鸡崽破壳而出,周围一片黑暗。 鸡崽啄食地上的虫蟊长大,成了小鸡。 小鸡生出了鲜红如血的鸡冠,爪子变得璀璨如金、削铁如泥,换了一身翠翎锦羽。 小鸡穿行在黑暗的林中,啄食虫蛇,搏击猛兽,勇斗恶鬼,驱赶僵尸,浴血而长。 小鸡长成了一只雄鸡,为了看清黑暗,它生出了重瞳金睛,在黑暗中更加勇猛,虫蛇不敢近它,猛兽是它的血食,恶鬼僵尸只被它盯上一眼,就要引火烧身。 雄鸡已经不害怕黑暗了,但他厌恶黑暗。 终于有一日,它再也忍不住,从出生后就没发出声音的雄鸡奋力的啼叫,叫声震碎了恶鬼,让虫兽俯首,但这不够,它还是叫着,愈发高亢,似乎连黑暗都在退避。 忽然,灿烂的金光从天而降,将黑暗扫除一空。 是太阳出来了。 它把太阳的光辉喊到了这片土地。 雄鸡沐浴着金光,离开了这片土地。 它在人间游走,发现很多人都生长在黑暗下,于是每到一处,他都清扫那里的毒虫鬼怪,再啼叫唤来光明。 于是人们喊它日精、火精、阳子、鸣禽、司晨、翰音、时夜、烛夜、朱衣郎、红冠先生、捉鬼将军、捉虫将军。 后来人们又发现雄鸡的血太霸烈,能熔烧一切邪祟,不光是毒虫、恶鬼、僵尸,要是满腹谎言的小人喝了,也要穿肠烂肚,于是又叫它信君、烈公子、五德公子。 人们还发现雄鸡的叫声不光能唤来光明,还能把丢失的魂魄给喊回来,于是又称它招魂公,鸣灵公。 人人都希望雄鸡能在自己的寨子停留,但天地下需要雄鸡的地方太多了,于是雄鸡啄破了自己的身体,让滚烫的血流出来,这些血在阳光的照耀下化成了一个个鸡子,这就是天下鸡族的来源。 “噢!原来是这样!” “是这样!” “……” 夜色里,老人小孩都坐在云气屋前,听云气说着故事。 老寨主认真的点头,“那最早的那只神鸡去哪了呢?” 云气接着说: “神鸡后来学成道法,修成了神仙,化成了人形,自名「元旦」,你们看这「旦」字,我来写给你们看,一个日头从地面上出来,你们看,这就是「旦」字,像不像?「元」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一切才刚开始,「元旦」那就是太阳升起来了,扫除了鬼怪,新的生活开始了,元旦道长就是大伙门窗上贴着的这位。” 云气指着寨子里家家新贴的门神图说道。 大家看着图画,不禁点头,图上的道长那么魁梧威武,确实像一个大雄鸡。 有个小孩说,“元旦就是过完年的第二天!也是新年的第一天!” 云气笑着点点头,摸了摸孩子头,“是呀,这一天和元旦道长的名字刚好重名,如果你在这一天贴上元旦道长的画像,元旦道长就会保佑你。” 小孩点头说好。 “再后来,元旦道长本事太大了,有一天晚上,见到天上夜幕有一块是黑的,那块的星星没有光亮,他就索性飞上天,住到天上去,于是那块星域就亮起来了,那块星域叫昴宿,所以他又被人称作昴日星君,住的地方就叫光明宫。 “你们看,就在那!” 云气指着西边天幕上的一团星星说。 “看到了!” “看到了!” 小孩们拍手,那块的星星真的要比别处亮一些。 “不过有时候,住在星星上太冷了,所以星官有时候也会住进太阳里,那里是最暖和的,所以你们以后留心看,要是昴宿明亮,那就说明星官在家,要是昴宿不亮,就说明星官又躲到太阳里去了。” “哦——” 小孩们看着星星,把云气这番话记进了星里。 “好了好了,云道长要休息了,我们明天晚上再来。” 老寨主让孩子们离开,这几天每天晚上云道长都会讲元旦道长斩妖除魔的故事,这些孩子听着都舍不得走。 云气笑着送走孩子。 寨民们不会知道,当云气在不断讲述着元旦道长故事、画着镇宅门画的时候,一个脱胎于昴宿但实际在这个世上从未出现过的元旦道长也在他十二重楼的顶层里缓缓成型。 ———— 九月十九,来到寨子的第十一日,也是云气的生日。 这天一大早,看完红冠将军打鸣后,他便去了山里,回来时,背了两捆大柴,还有一头野猪。 他把东西放在了寨子中间,对凑过来的寨民说, “今晚开篝火会!” 大伙轰然叫好。 所有人都在期盼着,这么大的野猪,吃了一次,几个月都不用吃肉了! 当夜,火光明亮,肉味四溢,酒香满寨。 云气抱着几个孩子,和几只白龙儿一起,就在篝火边暖暖的睡着了。 ———— 九月二十九日,来到寨子的第二十一天。 清晨,残星寥寥,天作青灰,东边的天际泛着鱼肚白。 云气打坐,五心朝天,面朝东方。 “喔—喔—喔——” 红冠先生又开始打鸣。 随即光明大作。 云气自然的呼吸着,十二重楼里,一身红袍的元旦道长也在打坐。 大日光辉里,丝丝缕缕金色的烟气被云气吸入口鼻,落入十二重楼,围绕着元旦道长打转,那金烟看着轻盈而华贵,像是最美的织锦上的金丝。 云气面上微微浮现笑意。 他手掌一翻,一朵金焰在他掌心跳动,火舌跃动间,虚空都扭曲成水浪一般的形状,感受着极为恐怖的温度和霸烈的意蕴,他轻轻念叨着: “观想法成,这,便是太阳丙火?” 当日夜。 云气还是在屋前打坐,面朝寨子。 家家灯火如天上繁星,不过星光清冷,灯光却暖人。 十二重楼内元旦道人安坐。 云气呼吸之间,微不可察的,有一丝丝几近透明但又带些姜黄暖色的火气从家家灯火里飘出,汇聚成缕,钻入云气口鼻,流入十二重楼,与太阳丙火泾渭分明,共同围绕着朱袍道士,旋成一圈,宛如双龙。 云气感叹,这便是观想法,心诚则神成,神成则随心所欲,在这一刻,他吸食到了一种从未见诸于文字的火焰。 “古人取精、气、神之意,合为三昧真火,拾人牙慧,我便取人间、人烟、人情三味合成三味真火。” 第四十二章 火里种金莲,昴宿养金尸 九月三十,金秋的最后一天。 云气向大家辞别。 大家都来寨子门口相送。 一个小白狗在云气脚下摇着尾巴,跳来跳去去咬印章,一点也体会不到离别的伤感。 红冠将军也落在寨门口的猫儿刺上,云气觉着这位离成妖已经不远了。 与大家摆手告别,云气遁入大山。 ———— 进山愈深,人烟愈少,往西南再行进两三百里,则是莽荒森林,再无任何村落。 再行五百里,人烟依旧不见,反倒是妖怪渐渐多了起来。 盘山的蜿蜒大蛇,吞吐的毒气化成绿云,笼罩一方。生翅的黑虎在空中狂飙,翅膀掀起的飓风将古树都连根拔起。大泽里的怪鱼跃出水面,捕食天上的大鸟。 云气一路匿影藏形,躲避这些大妖,多亏了白龙儿敏锐,在山里穿行,总是能避开一些强大的存在。 云气走着走着,天上竟下起了雪,他算算日子,已经十二月初了。 不过听说南荒地热,冬日里不怎么下雪,但今天的雪可真是不小,大如鹅毛,能被自己撞见也是巧了。 “啾——” 云气吹了声口哨。 一条白影从前方窜来,停在云气面前。这是条白狗,浑身没有一丝杂色,只有鼻尖、耳尖、嘴巴处毛发少些,露出粉嫩的肉色来。 正是苗寨送的白龙儿,如今已经长的老高了,背已经到了云气的膝盖,白龙儿吐舌坐在云气跟前,尾巴打着转。 云气摸了摸狗头,“好狗儿,找个住的地。” 白狗听懂了,嗖一下又窜出去。 不一会,狗儿就回来了,摇摇尾巴示意云气跟上。 狗儿找了个山洞,在背风面,洞前有树,还算隐蔽。 云气知道狗儿找的山洞里肯定没东西,但他还是按这几个月形成的习惯,屈指弹出一粒火光射进山洞,嘴里念: “焚净!” 山洞里,那粒火光炸成熊熊的烈焰,烈焰透明中带着些姜黄暖色,正是他新炼的三味真火。 待真火焚净了洞中的潮湿以及可能存在的邪祟,真火又自动收缩成一粒光点,悬在空中,把洞里照的暖亮又不刺眼。 云气和狗儿走了进去。 云气找一块石头坐下,又从洞石里拿出一块布递给了狗儿。 狗儿张嘴接过,来到洞口近处,把布铺到地上,这才舒舒服服趴了上去。此时山洞被真火烧的暖暖的,狗儿四肢岔开,把肚皮全部露出来贴到垫布上,舒服的直哼唧。 再看看那垫布的大小和颜色,分明是云气从宗里带出来的包袱,也算是废物利用到极致了。 此时外边雪下得大了起来,纷纷扰扰遮住了视线,一片白朦朦。 云气从洞石里拿出一个酒皮囊,打开塞子灌了一口。 他离开苗寨的时候,寨民给的别的东西都没要,唯有这白刀子着实收了不少,老寨主笑着说,他们今年得多酿些,不然下次云道长来了都没好酒招待了。 “咕咚——” 十二重楼震动,一大口凉酒下肚,入腹后火辣意从肚子里往外涌,一下子又把身体烘得暖暖的。 “哈——” 云气打了个隔,通体舒爽。 风把大雪吹得纷乱,可云气的内心却很是清明。 他清楚的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如今心府之神已成,观想法不光食得霸烈的太阳丙火,还让云气别出心裁,吸食到了三味真火,开辟心府只是水到渠成,云气判断短则一年,长则三年,不会有什么大出入。 此时也不必去想再走什么近道来缩短这个时间了。 现在该想的,是下一个府窍。 大雪封山,云气也不急着赶路,这给了他极好的深思机会。 他首开心府,以太阳丙火定性,正是为「空中火」,符合从无到有、从虚转实之意。 下一步便是想着从火中生出什么来? 按基本的五行相生相克,应是为火生土,而火虽克金但又能炼金。 至于水和木,水火不相容,两者相触则两败俱伤,而水火相济、坎离交融说的也是对立两性共生共存、进而返璞归真,阴阳归于混沌,是共生绝不是互生。 而火触木则焚,火木相接则木气完全助长火势,不利于木府滋生。 想来想去,火府之后开辟土府和金府是合乎五行精义的。 火生土则为五行之基,但又显平庸,火中金虽激进但又有火炼真金之说,火中之金更为锋锐精粹。 而金丹要旨又说: 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神和仙。 这「火里种金莲」之命最是顽强坚定,乃是求仙问道的根本之性,更符合云气对长生之道的求索之心! 那便是火生金,辟肺府! 更进一步,以阴阳轮转来看,心中丙火为阳,则肺金应为阴,庚辛之中辛属阴,即以辛金配丙火。 则肺府应食太阴辛金之气。 云气长吐一口气,离山之前贺炳锟说他以天象化五行,道途已定,现在他以求道之心、阴阳虚实、天干两性而定五行,大道更为宽阔! 可就在云气心中大定之时,他却浑身一震! 太阴辛金! 是太阴辛金! 云气缓缓伸出左手,手腕上洞石光华一闪,一个东西落在他的掌心。 这是一个紫竹编织的小竹篓,只有拳头大小。 他拿起竹篓,倒出里面的东西。 是个兜虫,两寸大,身如墨玉,翅如暗金,长角微扬。 正是独角犀金兜,金行,好驭尸,在阴。 正是阴金! 云气看着虫尸,想起出宗前素空法师三翻四次的叮嘱, “养尸之道,不可轻视……” “独角仙驭龙尸升天……” “属金……虫尸……” 难道学师在山中、在我脑中看见光明宫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了我下一步应辟肺府了吗?! 临别时授我金虫阴尸,是有意提醒吗?! 云气现在不得而知。 不过他原本只把这事放在一边,就如同丹、器之道一样,但现在看来,也放不了多久了。 金为土精,而尸在土中又为阴丧之物,若真要寻辛金,养虫寻尸真说不得为一条好路。 到时,有昴宿在心,肺府之主为一头金尸也未尝不可! 第四十三章 门前恶客 云气想了想,他拿出一枚玉简,正是素空法师的临别所赠,那玉简上刻着五个字: 《青蚨化生经》。 正是讲述寻尸、辨尸、养尸、驭尸的法门。 云气先看了看寻尸篇,寻肺府之主倒是不急于一时,不过先熟悉着,日后在外也好留意。 这个独角犀金兜是学师所赐,行属相合,也是难得一见的虫尸,祖上还出过仙人。 可是云气并不打算就用这个。 他怎么看也觉着虫尸不是自己的良选,怎么说呢? 总感觉有股小家子气。 这虫儿一身的本事都在驾驭其他丧物,单论自个,除却遁术和气力值得说道,其他也没什么,真说起来,是少了一股煌煌之威。 虽说属意辛金,可到底肺主西方,掌杀伐,即便是为阴属,可那也得有锐不可当、傲意凌云的意蕴,若更进一步,则应当有以奇胜正、以阴绝阳的孤傲在! 至于这虫尸,等养好了再替自己寻一个上好尸身才是正理。 寻尸篇里说,尸为阴,在五行之中为乙木、丁火、己土、辛金、癸水。 葵水万万不可取,只因五行中水为阴,葵水已为阴极,再加死物尸身,如此阴性,尸难成,成则为大魔,为邪尸、妖尸,绝不可养,见之则除。 这玉简里特地说了数百年前便有一妖尸,名为谷辰,被峨眉派祖师长眉真人镇压于地底煞火之中,至今不得出。 乙木为活尸,因尸属土,土生木,于是死气中孕有生机,这便是活尸。活尸修炼有成之后与常人无异,皮肤白皙,关节灵动,唯独没有心跳和体温。 号称人间绝色的艳尸崔莹与活人无异,便是一尊乙木之尸。 丁火为凶尸,现则有大旱,上古时的旱魃便是丁火之尸,当今的修行界也有一尊丁火尸,称作赤尸吴牢,不过此尸应当是害怕被正道铲除,所以少有显露踪迹。 地势坤,厚德载物,孕育生机,天底下的尸物大多都是己土,就是常说的僵尸。 不过在僵尸之上,己土达到极致时,还有一种尸,称为帝尸,非帝王葬于龙穴又逢龙脉凋敝不可成,这种帝尸在《青蚨经》算是一种猜测,并未记录真名,兴许从来就没出现过。 辛金为奇尸,金为土精,因变而成,因奇而生,此类尸物穷尽变化之机,方能育成。至于能耐本领,实在看天数,普通的,与寻常僵尸无异,不过皮糙肉厚些,唤作金甲尸,高到极致处,可为尸仙。 像手上的独角犀金兜,栩栩如生,不败不腐,质如金玉,在辛金里算得是上等了,只要养的好,未尝没有开灵之机。 书上又说, 葵水在东北,沉于湖泽; 乙木在东南,藏于木根; 丁火在西南,埋于火穴; 辛金在西北,掩于金石; 己土在四方,大地之下。 也就是说,开肺府之前也许还要去一趟西北大地。 “呜—” 守在门口的狗儿忽然站起身,发出低沉的警叫声。 云气收起玉简,灭了火光,暂放思绪,一个箭步来到洞口跟前,紧盯着一个方向。 “癞蛤蟆,看你今天能跑哪里去!” 一道厉喝声从远方传来。 云气闻声不禁无语,怎么老是碰见这种戏码? 不过这次听声音,好像这次追的人要更凶些,逃的人不怎么说话。 不多时,“癞蛤蟆”闯入了云气的视野。 大雪天里,这人一身绿袍,分外显眼,难怪被叫做癞蛤蟆。 此人连云驾也没有,只是靠脚力狂奔,不过应该是加持了神行符一类的东西,跑的还是很快,人在雪地上踏雪无痕,不过他面上、衣上都是血,极为狼狈。 “嗖!嗖!” 两道破空声从癞蛤蟆后方传来。 云气眉头一挑,是符箭的声音。 癞蛤蟆一个扭身,一根符箭落在癞蛤蟆身前土地上,化作一团毒雾,拦住了逃人的去路。 后面一根符箭被逃人打出的一个石子样的东西拦住,凌空炸成了火球,他自己也被火浪波及,烧掉了几绺头发,显得更加凄惨。 此时后面追击的人也闯进了云气的视线里,是两个人。 这两个人的衣着云气竟有些熟悉,看着像是苗人,不过头发火红火红的,也很怪异。 两个人年纪一大一小,小的二十岁左右,体型壮硕,顶着个鸡窝一样蓬松短发,大的四十岁左右,瘦瘦矮矮的,是齐肩的长发。 “怎么不逃了,法力枯竭了吧,现在想拼命了?” 那个炸毛的说。 此时两人口中的癞蛤蟆不逃了,两人反而远远站开,不敢逼近了。 这比金相宗那个少侠可聪明多了。 癞蛤蟆看年纪还年轻些,估计不到三十,但生得一副凶戾面孔,而且细瞧手指,十个里没了三个。 “就你们两个烂头蛇,要不是以多欺少,爷爷我岂用逃?!” 大雪天里,一个绿袍污糟,两个红发张扬,在这互相对骂,这倒是让云气看不懂了,怎么看上去都像魔头呢?倒是不像江南景少侠和瘦道人那么好判断了。 形势不明,云气自然不动,躲在山洞里敛气屏声,而狗儿更不用提醒,喘气的声都听不见。 “爷爷就在这,烂头蛇们敢上前吗?一路射了一十三支符箭,你们还有?要是你们红木岭这么富豪,我就地受死又何妨?!” 癞蛤蟆大声叫唤着,如今停下来,气势倒是比跑的时候更足些。 两个烂头蛇此刻更是轻松,只牢牢盯着癞蛤蟆,保持着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距离, “对对对,你厉害,你最厉害,我们只是在想,这场大雪是你家老祖召来的,不知道他老人家有没有想到自家子孙会冻死在这场雪里,哦,他人家怕是不会在乎呢! “哈哈哈哈!” 两个烂头蛇狂笑着。 而山洞里的道士在震惊于这场大雪是人力召来的之余,心里也有了猜测,一方绿袍,一方红发,在这南荒山林里势同水火,刚才还提到了红木岭。 那不就是红木岭和百蛮山么! 只是这两家的徒子徒孙就这么喜欢追随老祖的喜好么?怎么衣着形象上都要如此贴合? 时间流逝,到底还是癞蛤蟆忍不住了。 在云气颇为意外的目光下,他咬向了自己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手指。 第四十四章 红木岭苗人 “躲开!他要催动舍身术!” 炸毛的年轻人拉着长发的中年人便要离开。 “等等!” 却不想中年人一把攥住年轻人的手, “等他嚼下去!” 中年人死死盯着绿袍人的动作。 绿袍人见状,把手塞进嘴里的动作当即一顿,眼睛死死盯着两人,随即嘴里发出凄厉的哭嚎,眼神变得更为凶戾,他猛的下嘴,竟同时咬断了左手食指中指两根手指,并朝着红木岭的两个人冲过去。 红木岭中那个年长的,拉着年轻人后退,不急也不缓,既防着癞蛤蟆逃离,又防着自己受伤,把距离拿捏的恰到好处。 百蛮山的那个,应该是看不见任何生机了,在嚼吞两根手指后仿佛上瘾了似的,竟一股脑把剩下的手指全吃了! 随后便见他的肚子一股一缩,似是里面有什么东西。 见此,红木岭那个汉子应该是确定了这人必死无疑,开始拉着年轻的那个逃遁,又沿着原路往回跑。 “哈哈哈,我要死啦,你们也走不了!” 百蛮山的满嘴是血,也不知他怎么下得去嘴,把两只手的大半个手掌都给吃掉了,他大吼: “舍身为薪,弃命作柴,以血为引,修罗血焰!”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一道血光,从天而降,直落到百蛮山门人的天灵盖里。 那血光似乎是某种古怪的火焰一样,落到癞蛤蟆身上后竟一下子把衣袍尽数烧毁,紧接着,又烧掉了百蛮山人的皮肤,让他看起来跟一个血人一样。 “啊——哈哈——” 被血焰笼罩的人嚎叫着,似乎一会痛苦,一会又快意。 血人盯上了逃跑的红木岭的两个,追身上去,速度比刚才何止快了几倍。 血人扬手打出两道血焰,血焰之快,逃跑的两人根本避不开,下意识抬手挡,血焰便落到了手上。 “啊——” 血焰瞬间就烧掉了两人的衣物和皮肤,还要往血肉里烧,年轻人忍不住,当即叫出声来。他咬紧牙,从腰后掏出一把短刃,竟直接将燃着血焰的肉给切掉了。 中年人的动作还快些,血焰刚落到身上他就剜去了皮肤,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截红色木棍,木棍和筷子一般大小,他把木头接在淋血的胳膊上,同时紧绷臂膀,血便哗哗的流出来,落到木棍上。 眼见那血人逼近,中年人一发狠,直接将木棍插进了胳膊里。 “啊!” 中年人疼的大叫。 “小叔!” 年轻人看着心一揪,“让我来!” 中年人没心思理他,口中念道:“以血为引,红木化蛟!” 只见那根几乎插穿了中年人手臂的木棍冒着血光,似有什么吸力一样,中年人手臂上的血一滴也流不到地上,尽数被吸了去。 就在血人要抓到两人时,那木棍终于吃饱喝足,自行就离开了中年人臂膀,像箭一样冲向血人。 那木棍上以墨笔细细刻画着一条蛟龙,其余地方则是满满篆刻着蝇头小字,在凌空飞射中,那小字和蛟龙似乎都活了过来,蛟龙离开木棍,小字贴在蛟龙身上,似乎是成了蛟龙的鳞片。 从木棍上游出的蛟龙迎风便涨,成了巨蛇大小,一口就将迎面冲来的血人给吞下了! 红蛟吞下的血人彻底化成了一团血光,那人连惨叫声都没发出来就消失在了这个世上。 红蛟吞下血光后也不好受,在空中翻腾,仔细看,隐藏在蛟躯体内的那根本相木棍上已经开始出现焦黑。 那边中年人和年轻人见状连忙打出了几道符咒,印在了红蛟身上,这才让红蛟慢慢稳住身形。 红蛟张嘴吐出一道血焰,但那血焰已经没了凶气,忽然就凌空飞走了,带着那个被称作癞蛤蟆的青年人一身的精血飞走了。 蛟形散去,木棍掉在地上,棍上蛟首部分多了一块焦黑斑。 年轻人扶着中年人坐下,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罐,倒出药粉先抹在中年人伤口处,再把自己的伤口抹上,然后快速的把木棍捡了回来,心疼的吹了吹焦黑处,重新塞进了中年人的衣襟里。 中年人收好了木棍,龇牙咧嘴的起身,又领着侄儿回到了刚才绿袍人停下的地方。 “小叔,你这是?” 年轻人不解。 中年人示意侄儿莫急,他看了看云气藏身山洞的位置,目光似乎穿过了洞前树藤的遮掩,他大声说: “道友,是我等扰了道友清修,还请出洞一见,也好让我等当面赔个不是。” 年轻人这才反应过来,立马紧盯着洞口,紧了紧手上的刀。 中年人则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在两人的注视下,从洞中走出了一个身着蓝色道袍、腰佩长剑的少年,而少年身后,还跟着一条白狗。 看见白狗,两人脸上神色都不约而同为之一松,年轻人更是快嘴道: “你是苗人?修的哪家道?是仙人洞还是青龙洞?” 中年人又瞪他一眼,随即又笑着对着少年道士点头屈颈。 少年道士也低头一笑,对两人口称: “阿伯!” “阿郎!” 这下连中年人表情也轻松了许多。 “小郎,你是哪座山头哪家寨子?我两是四环山榕江寨的。” 少年道士摇摇头,“这位阿伯,我非是苗人,只是在苗寨住过许久罢了。” 两人脸色稍变,中年人指着白狗又说: “你不是苗人,怎会带着白龙儿,苗人怎么会送白龙儿?哦!你救过苗人的命!是娃娃的命?” 少年道士不知道这白龙儿有这么多讲究,让对面这汉子一下子看出许多事来,他指了指两人身上的伤,道: “阿伯和郎哥进来坐吧。” 说罢,便先进了洞,白狗也摇摇尾巴进去了。 叔侄两人对视一眼,也走了进去。 三人坐定,白狗紧紧贴着道士脚边坐下。 少年道士看着年纪最小,但反倒是最镇定自若的那个。 两个苗人见状,便主动自报家门, 那个中年人先开口道,“红木岭四环山榕江寨,狼山留。” 随后年轻人紧接着说,“榕江寨,虎金留。” 第四十五章 二龙相争 在两人的注视下,年轻道士也拱手道, “在下姓程,名且清,会稽衢西人士,于青神山碧云观修道。” 狼山留和虎金留对视一眼,好像没听过? 狼山留笑说,“会稽,那可真是远呀!道长来我们这贫瘠烟瘴之地是为何事呀?又是怎么救了我苗寨的人呢?” 云气笑了笑,“这位阿伯问了许多,我便一一作答。首先我等修道之人,平日里无非静坐和云游,我这坐够了,便出来游上一游,呵呵。” “再说苗、南位居坤宫,地热丰沛,雨水不绝,孕育古木参天,正是少有的福地,哪是什么贫瘠之地呀!” “至于苗寨,这就是巧事了,那日小道刚从三湘地界进苗疆,求宿一家寨子,有家孩子得了伤魂之症,我手里刚好有师父炼的补魂丹药,就用来医孩子了。 “说来还有一桩趣事,那个寨子姓乃,寨主叫桑木乃,我以为姓桑,一直叫人家木乃公来着!” 狼山留和虎金留对视一眼,站了起来,齐声道: “阿郎仁心!” 在苗寨,当然也可能是在任何地方,孩子的命总是比什么都重要,人家能舍出一枚珍贵丹药救了孩子性命,他们作为苗人便要承情。 此刻他们不叫道长,不叫小郎,称呼一声阿郎,这是极为亲近又尊重的叫法。 云气也站起身,让两人别客气,“道士云游,治病救人,行侠仗义,是为本分。” 道士本意是让两人放宽心,却不想那虎金留脸色变了变,嘟囔一句, “治病救人是好事,就怕行侠仗义行到我们头上来了!” 狼山留又瞪了一眼侄子,他现在发现孩子大了就愈发不好管教了,他呵道: “这位阿郎是东方来的仁道,不是蜀中那帮杀道,你嘴里给老子干净些!” 虎金留哦了一声,又冲云气咧嘴笑了笑。 云气点点头,“西方道友嗔念重,不行无为自然之法,小道也有所耳闻。” 随即他顺着话头又那个年轻人问,“这位郎哥,不知你方才口中说的仙人洞和青龙洞又是哪家法统,观在何处呀?也好让小道前去借宿一段时日。” 虎金留笑呵呵说,“这两个洞观我都进去过,仙人洞观在筑林,属我苗疆腹地,供奉的是八仙。青龙洞观在黔东南,靠近南荒,离咱们这块很近,供奉的是孟章神君和东方七宿,你要问具体是什么法统,我就不知道了。” 云气点点头,知道供奉的是谁,法统也就不难猜了,看来这仙人洞修的是金丹道钟吕派,青龙洞修的则是楼观道,也叫观星道,应该是主修东方木行。 他笑着说,“那自然是选个近处,还是去叨扰青龙洞吧。” 这时狼山留说,“阿郎有所不知,最近我红木岭和百蛮山缠斗,战线就在这一带,青龙洞的道士也会与我红木岭一道诛魔,你若去青龙洞,怕也不得安生,要是想清修,不如去后方的仙人洞。” 云气摇摇头,“方还说了,云游不为清修,但求斩妖除魔!” “好!” 虎金留应了一声。 云气这时又问,“阿伯,我是东方小观之道,消息闭塞,初来西南,只是听说百蛮山是南荒魔教头目,而贵宗红木岭则是苗疆旁门领袖,但个中恩怨和详情却是不知,可否为我解解惑呢?” 叔侄两人闻言又对视一眼,狼山留寻思自个两人都受了伤,也灭杀了一个百蛮山的魔头,倒是不着急回去复命,正好在此疗养一下。 他对着虎金留道,“你平时闲不住嘴,话最多,你来给阿郎说说。” 年轻人乐呵呵的,便说, “刚才我叔说这里是贫瘠之地,阿郎说这是福地,我觉着都对。这本来是福地,只有苗人和桂人,可后面来的什么人呀妖呀鬼呀怪呀的,越来越多,什么东南西北来的,还有漂洋过海的。这人多了还要分门派哩,你是道门的,我是旁门的,还有什么魔门的佛门的,最近又冒出个玄门的说法,这么多人,都说自己才对,这可不就得打么?这打着打着,硬是不安生,福地不就变成贫地了么!” 云气闻言对这个看着粗莽的人刮目相看! 这简直说透了修行界数万年不变的真理! 人多了!各有各的想法了! 云气拱拱手,“郎哥说话深入浅出,有大智慧。” 虎金留摆摆手,“呵呵,瞎说的,瞎说的。 “你要问红木岭和百蛮山的争斗,那可久远了。 “早在这块土地上没什么旁门魔门的时候,我们苗人和桂人就打啦,那时候争田地,争水源,还要抢女人生孩子哩,没一天不打的。 “后来我们苗人这边来了个红发老祖,本事高强,在红木岭修行,我们很多苗人就去投靠了,而桂人那边也来了个绿袍老祖,在百蛮山修行,桂人自然也围了过去。 “老祖宗们那时候哪知道什么旁门魔门,你不去学法,就要被学了法的人杀死,那肯定得学啊! “我们也是学了之后才知道,咱们家的法术狠厉,精气神三要里主精辅气,不修元神,虽然难了些,但也是能长生的。而且门规里有两条是不得滥杀无辜和不得以人炼法,呐,有了这三条,这个就叫旁门。 “绿袍老贼那边,不修长生,只修杀人术,动不动还要搜魂炼尸,对自己都能下狠手,这个就是魔教!” 云气拱拱手,示意受教了。 狼山留拍了一下年轻人脑袋,“好好说话,对老祖宗和红木岭尊敬些!” 年轻人不以为意,继续道,“这有啥不能说的,那还有人传咱家老祖和绿袍老贼不是人呢!也没见这两位说啥,那传的真叫一个有板有眼,我听着不假。” “你能听出来个毛毛!” 狼山留吼了他一句。 这下云气来了兴致,“阿伯阿伯,这没外人,郎哥你接着说。” 虎金留呵呵一笑,“传言说咱家老祖是一条锦龙,属火,绿袍老贼是一条骊龙,属水,本就不对付,而且传言说南岭这条龙脉只能孕育一条真龙,所以这两位才死命的斗呢!” 第四十六章 望春山,青龙洞 “那你们就这么没完没了的打吗?” 云气有些不理解。 “那自然不是。” 虎金留摇摇头,“我想想哈,嗯,这差不多十来年就要闹上一次,隔上半个甲子就得来上一次真格的,至于平常有个什么百十来人的死伤,那都是再寻常不过了,算不得数。我说阿郎,你这次来得不巧,上次牵扯到上百个寨子的打斗我还没出生了,这次遇上了,肯定不得善了。” 云气听着咋舌,这种仇恨,已经融进骨血里去了。 “不是我撇清什么,说实话,这战争大多都是百蛮山发起的,我们也算被迫应战了,怎么着也不能白受气和丢了脸面不是。” 虎金流补充了一句。 “哦?那这是为何?” 云气也立马追问上。 “这里面门道还真多,阿郎听我慢慢说。一则,他们宗吹嘘自己是南派魔教领袖,领袖嘛,那他要不没事就跑出来显显威风,谁还服他?你说是不是?” 云气点点头。 “这百蛮山每次发大疯,那还不是自个疯,还要拉起一片人,有时候北派魔教还偷偷下来人助场子呢!而且这些疯子打也不是只跟我们旁门打,那些人疯起来什么道门的、禅宗的他都打,所以我刚刚才跟你说去了青龙洞也不会安生。” “这二则嘛,我听说那老贼又犯病了。我们两家都炼修罗道的,嘿嘿,也有消息说是早年咱家老祖和绿袍老贼一起进了上古修罗道的密库,两人分赃不均才结下的死仇。 “不过从结果看,咱家老祖拿了好处,这法门修起来遭罪,但不伤元气,威力大得很,百蛮山那边修炼起来就遭罪了,尽是些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甚至玉石俱焚的法子,不过他们根上就错了,也怪不得他们。 “我听宗里人说,那绿袍老贼心大,非要炼什么修罗血焰,结果出了岔子伤了道基,埋下了病根,时不时就要发作一下,他这一发作,血焰就要从体内烧出来,骊龙血都压不住,非要人血才压得住哩!” 虎金留讲得绘声绘色。 云气则附和道:“所以绿袍老贼故意挑起战争,造成血流成河的局面,他在用这些血气来压制血焰?” “对头!”虎金留一拍手,“阿郎就是聪明,不过绿袍老贼还不止这般狠哩!他让百蛮山门下弟子全部修行能运转修罗血焰的法门,再把自个身上的血焰分渡到他们每个人身上! “嘿,说的好听,舍身术,什么杀伐宝术,是,平日里,只要这些人自残就能唤出种在肉身里的血焰来杀敌,威力是大,还是最后关头玉石俱焚的手段。但实际上,驾驭那种超出境界的强大法术是会上瘾的!不信阿郎你后面留意留意,哪个百蛮山的不是缺胳膊少腿的,这都是他们自个生吃的!而且只要他们一死,这道血焰便会吸干了他们肉身上所有的精血,再飞回绿袍老贼的手上,助其魔功大成!” 虎金留撇撇嘴,一脸不屑的说。 云气听得也很是意外,这就是魔门?果真行事百无禁忌,似人非人。 ———— 三人一狗在山洞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便要离开。 三人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苗疆和南荒的东南部交界处,三江峡一带。 三江峡也是桃花江的源头,当然在此处是看不见桃花的,要等桃花江再往东南流去,流过烂桃山,等烂桃山上的桃花落到江里,这时候桃花江带着一江面的桃花冲进南荒。 每年春天桃花开的时候,一江桃花入南荒是最美的景致。 红木岭的势力范围则在三江峡的西北方向,狼山留和虎金留所在的榕江寨在红木岭的外围,离三江峡算是比较近的。 而青龙洞则离三江峡更近,往北直去百里左右便到了,和红木岭一样,都是直面南荒魔教的门派。 现在云气想要去青龙洞挂名,要是有什么斩妖除魔的令箭,他自然要去接。这有个当地的道门势力作靠背和耳目要比单独行事好许多,毕竟要是自己瞎跑,万一哪片区域突然来了个大魔,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狼山留和虎金留叔侄两人要回榕江寨休整,明明往西南直行就能回家,可偏偏要把云气送到青龙洞再转回寨子。 云气拗不过,于是便同行。 此时雪还在下着,雪花小了一些,但地上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了。 “狗老贼,冻死个人!” 虎金留又在嘟囔了。 云气也想起了偷听时听到的话,便问:“我听郎哥说这雪是绿袍老贼召来的,这是为何呀?” 虎金留吐了一口唾沫,“狗老贼,他一大家子都修行血焰,又修行不到家,不能运转自如,可烧心热血呢,自然要降降热。而我红木岭人修行的修罗法、火法和木法,那都是怕冷的,这雪下起来,我等体内的法力运转便要慢上许多!” 云气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过白龙儿可不怕冷,精力旺盛,在雪地撒欢。 “真是条好狗儿,你救命的这家,是把狗王送你了!” 狼山留说着。 云气也笑着点头,“那天,就是狗儿先发现你们的。” “这白龙儿叫什么名字?” 虎金留也问道。 “等等。” 闻言,狼山留和虎金留立马警醒起来,“何事?何处有人?” 云气见状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是闹了误会,他解释道:“这狗儿的名字叫「等等」。” 叔侄两闻言一愣,虎金留更直言,“这算什么名字?” 云气哭笑不得,“我刚带这狗儿离开寨子的时候,狗儿好动,跑的又快,总是远远把我甩在身后,我便总是叫喊让他等等,这时间一长,他就以为自己的名字叫等等,改也改不来了。” 叔侄两闻言对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等等,等等叫个不停,逗弄着白狗儿。 两人还教了云气不少养狗的法子,说白龙儿极通灵性,养到三岁,基本上就什么话都听得懂了。 几人脚力强劲,虽不曾飞行,但在山里穿行了大半天后也快到了,因为是往回走,所以一路上没碰见魔门的人,很顺利就来到了青龙洞附近。 这是群山里的一块平地,平地中间又起了一个山头,像是一口大铜钟立在地上,一看就是风水形胜之地。 虎金留指着山头说:“那就是望春山,山上面就是青龙洞了。” 第四十七章 原来是故旧 这边修者与凡人混居,修行并不像东边那边神秘,这青龙洞所在仙山周边也没什么禁制,三人很顺利就来到望春山脚下。 望春山远看不大,但走近了才发现地阔山高,人在山脚下就像个蝼蚁。 在古木青藤的掩映下,有许多石阶小路,从山脚蜿蜒到山顶上。 几人现在站在山脚下的一个木制牌坊前,牌坊高约两丈,宽也在两丈左右,顶上有一大一小、一上一下两个牌匾篆。 上面的小牌匾上刻四个字, 雄峙天东。 下面的大牌匾上也是四个字, 灵佑西南。 两侧楹联则为: 青龙盘踞神灵爽,洞天高悬保家邦。 云气轻轻读着字,只觉着这青龙观气势好生雄壮,再看望春山,真像是一尊青龙盘踞了。 不过此处木气极为丰盈,各种细藤野花缠绕在牌坊上,硬是给气势威武绝伦的牌坊增添了一抹秀气。 牌坊两侧前面各有一个草庐,庐里有人值守,见三人一狗晃悠悠过来,也不曾阻拦。 临近了,左边庐子里走出个道士,看着像是四十来岁,身着青色道袍,看着儒雅斯文,但气息内敛,呼吸悠长,也看不出是个什么境界。 “老祖宗!” 虎金留看见道士出庐,两眼一亮,扑通上前几步往下一跪,磕头拜首。 把云气给吓一跳,刚才那个混不吝的莽撞人怎么这样了? 难怪他轻松说着自己青龙洞和仙人洞都进去过,原来根子在这,那估摸着硬要送自己过来也是想找人予个方便呢。 狼山留也跪下,口称,“老祖宗久寿! 那个中年道士笑呵呵拉起两个人。 “你们怎么过来了?” 虎金留点头哈腰,“许久没见,想祖宗了,却不想刚好能碰上祖宗值守,这真是天大的幸事!” 道人指着虎金留,笑说,“你是个没正形的。” 这时,狼山留连说,“老祖宗,子孙们在山里遇见个东方来的云游道士,说是想要在咱们苗疆的观里挂名,子孙们便自作主张,带来请示祖宗。 “祖宗,这位阿郎是救过咱们苗寨孩子的命的,您瞧,还让人送了白龙儿。” 云气这时上前,他左手横放在胸前,右手三指成山放在左掌上,口中仍道, “道长无量观,小道程且清,于青神山碧云观中修行。” 中年道士眼神一变,看了看云气,眼神里不知为何竟有些喜出望外的感觉,看的云气有些意外。 随后这位道长也是左手成掌横在胸前,右手掌心向上,食指、无名指、小指蜷曲,指尖抵住掌心,拇指和中指分别斜向上指向左上、右上,形成一个牛角的一样的形状,再把右手背轻轻放到左手上, “苗疆青龙洞,贫道俗姓留,道号天房,道友无量观。同为三清门下,天下道观无不是落脚之地。” 狼山留和虎金留两人却是看不明白,只以为这是道门之人的礼仪,但当下更是确认了这个外来的道士身份无疑,不是什么魔道装的就行,也就放下心来。 虎金留悄悄在云气耳边说,“我们榕江寨可厉害哩,不光在青龙洞有人,仙人洞也有!” 狼山留一把揪住虎金留的耳朵,拉着便走,欠身对天房道人说着, “叨扰老祖宗了,子孙们告退。” 又对着云气摇摇手,“阿郎闲时可来榕江寨玩玩,离这不远!” 云气点头称是,笑着谢过。 等叔侄两人走后,天房道长笑着对云气说, “会稽青神山,这个名头在当今修行界也已经是响当当了,你若是想改名行走,还是重新想一个吧。” 云气挠挠头,这没人跟自己说呀。 “是温素空跟你说可以来青龙洞的吗?温素空和你同出一脉,你理当认得她吧?她没有告诉你吗?” 云气瞪大了眼,“道长您认识……” “嗯?” “不是她让你来的吗?” 道长很是意外。 云气摇摇头,他来这里也完全是意外。 天房道长愣了片刻,才道,“那倒是巧了,温素空向来大意,那陈素行呢,他也没跟你说?” “啊?” 云气有些手足无措,这是? “罢了,那我与你们宗门倒是有缘,先随我入山吧。”天房道长笑着对云气说。 然后他对右边庐子里的一个年轻小道士说,“小童,我回山里一趟,请你转告天璇堂,让他们重新安排一下值守。” 那小道士连忙作揖称是。 天房道长点点头,便领着云气往上山走。 “那你到底是谁的弟子?素空和素行与你什么关系?” “回道长,我尚未入籍,如今就记名在素空学师名下。” “噢!” 天房道长步子停了一下,“原来是故旧之徒,她都收弟子了,呵呵,不错不错。” “素行呢?他和素空同辈,理应是你师叔,他可收徒了吗?” 云气心里百转千回,口中作答:“我入门时间不长,又是记名弟子,还未见过素行师叔,就是素空学师,见得也少。” 天房道长听着哈哈一笑,“她最是惫懒,能偷的懒是一点不会干,你记名在她门下,日后真入室了,可有得辛苦。” 云气也跟着笑了,却是不敢附和,而是主动问道:“不知道长和学师是怎么相识的呢?” 天房道长听后,微微沉默,遂道:“那可有些年头喽。” “那时我刚入二境,星窍尚未分野,噢,在你们内丹道里应该管这叫炼罡化煞。那年苗疆和南荒又打起来了,还有北方魔教从后方策应,形势危急。我奉师命下山剿魔,而素空和素行也是那个来南荒游历,打的就是青神山的名号,他们那时还在一境关口,未到二境。” “当时他们在瘴林里迷了路,陷进包围,我进去带他们出来,这就结识了,我们几个年岁差不多,就结伴了,成了朋友。” 道长慢悠悠登阶,说到此处微微仰头,背在后面的手指微动,道: “该是有一个甲子了吧!” “当时我们还说再相见呢,我要去豫章,他们也会再来苗疆,不过二境的修行实在太紧,我们都给忙忘了!甲子前分别,此后竟再也没见过,现在,我又见到他们的弟子来游历了,呵呵。” 第四十八章 七里河坊 “我看你身上火光缭绕,其余四相却稍逊一筹,这是只辟了心府吗?当时我见到素空和素行时,他们比你现在应该也大不了几岁,但已经是五府俱辟,只待冲宫了,你是后来者,可不能比我们这帮老的差噢。” 知道云气身份后,天房道长说话甚是和蔼,当然也可能道长就是这样一个平易近人的人,此刻还在打趣云气。 云气拱拱手,羞道:“道长折煞我,长辈才情更高,小道难望项背,况且小道尚未辟府,不过粗识周天,实在惭愧。” 道士有些惊讶, “这倒是不像,我看你周身火气如炬,气血如烟,行走在阳光下,视之更有和光同尘之感。我也见过一些一境的内丹道修士,就是辟了心府的也不如你这般气象,在贫道印象里,也只有素空和素行能和你相比,可他们当时也都辟了心府了,呵呵,所以我刚才还说,还是要看你们年轻人的。” 云气拱拱手,“道长谬赞。” “不过倒像是温素空的徒弟,你两心都大,一个敢走,一个敢放,山里就这么待不住?” 云气笑了笑,“小道没入山前就在一个小镇里待着,父母年纪大,不好出行,修道之后便耐不住了,总是想要出来看看其他天地。道长您瞧,苗疆林莽如此壮阔,吊脚楼下金鸡白狗,我若只在山中,且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呢!” 天房道长闻言拍手,“小友所言大善,贫道就是在这片天地呆久了,都不愿挪动身子了,贫道该向小友学学才是。” 云气连说不敢。 两人往山上走了两刻钟,便能见到一些宫观了,云气发现这些宫观屋顶上铺的都是青瓦,檐角都是做成了青龙昂首的模样,龙首藏在郁郁葱葱的树枝中,显得神秘又威严。 天房道长带着云气走进一间宫观,过往的人都喊他羽师、师伯或是师伯祖,道长一一含笑点头示意。再想想他和素空学师一起游历,当时就已经是二境初,那现在应当是三境修士了,竟看着如此随和,还在山门口值守,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号主,这位是东方青神山碧云观云游来的道友,欲在我青龙洞挂单,贫道给做个担保。” 被天房道长喊作号主的,是个看起来和天房道长差不多大的中年道士,但实际年龄应该比天房道长小很多,他起身后连连点头,请云气在一本账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以及山门法脉还有今天的日子。 等到天房道长把云气带走,这号主才看着账簿上的“青神山碧云观”挠挠头,这名字好像听过,可细想又想不来了怎么回事? 出了号房,云气看对面熙熙攘攘的许多人,便扫了一眼,却发现正是发放令箭的地方,这正是他挂号的本意,他便问天房道长, “请教道长,不知在贵观,像我这种已经挂单的云游道士,可否领取令箭呢?” 天房道长点点头,“你刚才在号房记了名,自然是可以的,而且最近南荒动静大,观里还愁接令箭的人少,只是你初来乍到,不歇息歇息吗?” 云气笑着说:“小道前十几年歇息够了,现在只想多动,还请道长稍待我片刻。” 天房道长点点头,云气便进了事房。 事房里,人挤人,有领差的,也有交差的,这里交差拿酬要排队,领差却很方便,从房梁上垂下许多红布条,布条上就写着差事内容、交差酬金和交差所需之物,说的很清楚,布条下面则系着令箭,令箭上有牌号,要是想领差,直接摘下令箭去登记就是,动作很快,都不用排队。 云气快速扫了一眼,发现有几个还真是合适,尤其是几个交差酬劳正是他想要的。 于是他挤进人群里,快速扯了几个令箭,随后去登记。 负责登记的是个坤道,她接过令箭,看一眼号牌就知道领的什么差事,先问了一句, “道友何名?” “程且清,禾口程,而且,水清。” 坤道笔走龙蛇,嘴上还念叨着, “程且清,领三令,曰:七里河坊供符一月或百张,曰:七里河坊雷火炼秽一月或五十次,曰:诛魔兵二十人。 写罢,坤道又说,“这位道友,您领的这三支令箭,完成既定数额后可来领酬金,也可超出数额积攒着一并来领。还有,喏,这是映月镜,有时事急或是所作差事不好证明时可以用此物留影,但交还令箭时此物也要归还,莫弄丢了,很贵,要赔。其余事布条上写的清楚,魔潮汹涌,道友一切小心。。” 云气点头道谢,拿过令箭和一个半掌大的玉镜,离开了事房。 天房道长看到云气拿着三支令箭出来,笑说:“你倒是一来就要忙起来。” 云气捧着令箭对天房道长作了一揖,“谢过道长领我入山,还做了我挂单担保,小道我这就不在观里住了,打算直接去前方,小道这腰间长剑藏鞘多年,便如小道之心,实在难静!” 天房道长点头笑了笑,“去吧去吧,年轻人都是这样的,炼法、诛魔、扬名,这都是好事,不过一切小心,要是累了,回观里歇歇再出去,这种仗,向来长着呢。” 云气遂拜别。 ———— 七里河坊在望春山南边七八十里处,和三江峡在一条线上,是厮杀带上苗疆这边的一个小据点,因为有七里之河,便叫做七里河坊市。 云气带着狗儿一路疾行,很快便来到七里河附近。 七里河是条小河,河宽不过二十步,在一处密林中,要不是在青龙观提前看了路,还真不好找。 云气沿河上行,往密林深处走去,没几步,便被人拦下,是几个苗寨的人,身上都还带些小伤。云气抽出腰后绘制了团龙图案的令箭晃了晃,那几人脸色一喜,口说, “原来是青龙观的小道爷。” 云气则说:“不敢,几位便是坊卫了吧,贫道接了绘符和炼秽的令箭,还请带贫道去青龙观的摊位。” 几人自然说好,其中一人走上前把云气往林子里面带。 没走几步,人声逐渐鼎沸,小河两边是密密麻麻的草庐垫席,有些树上还有木屋。有人在摆摊售卖,有人在打坐积攒法力,也有人在疗伤,大半人身上都带着伤,一些魔头的首级就扔在地上,想来不久后就要带回各家寨子里或是观上,去交差领酬。 忽然出现云气这个生面孔、小道士,路过的都要看上几眼,但见云气身上有青龙观的令箭,身边又跟着白龙儿,对云气都没有什么戒心,还有不少人主动跟云气打招呼。 最后那个苗人坊卫把云气带到一间草庐摊子,说这就是青龙观的摊子,云气只需要把旗子给支起来就行,上一个负责的摊主前天就不见了,也不知是死了还是躲哪疗伤了。 云气看看草庐里有桌椅,有贴着青龙观封条的箱子,地上还有几个旗子,上面有写“炼秽”、“绘符”、“炼丹”、“修器”、“疗伤”等字样。 云气走进去把“炼秽”和“绘符”的小旗一齐拿起来,插在门口,这就是告诉坊市里的人,青龙观派人过来了,法器被污了的或是需要符箓的,可以来这里解决。 第四十九章 生意兴隆 云气这边旗子刚插起来,立马就有一个精壮的苗人过来了,也是一头红发,想来也定是红木岭的弟子。 他把一个上面沾染着乌黑色脏水的长柄金瓜锤递了过来,开口道: “小道爷,我这把锤让百蛮山妖人用黑泥巴给污了,现在催动起来法力运转不畅,你看能不能给炼干净了。” 云气接过来,入手极沉,瓜锤上篆刻着许多金文,但此时,在腥臭脏水的玷污下,灵光暗淡。 这是南荒魔教极为擅长的一种脏手段,他们取黑蛇、灰狐、长须鼠、三脚豺、紫水蟾蜍等阴物之血,再掺杂一些阴石腐草,以秘法炮制成能沾污灵性的毒液,就唤作腐灵水,无论是符、器沾上了,威力都要大打折扣,要是直接洒到人身上,那不死也要蜕层皮。 腐灵水是南荒人的叫法,苗疆这边看这腐灵水烂臭如泥,便蔑称为黑泥巴。 无论是当前的大战,还是平日里的交锋,这种东西都是苗疆人最头疼也是最厌恶的东西,他们厌恶的不仅仅是黑泥巴的腐灵功效,更是因为南荒魔教见此法有利可图,不但不灭杀那些阴物,还要大肆豢养取血。 也正是因为如此,苗疆这边自然便有一种活路,那就是雷法或火法修士以雷霆与火焰这两种至阳之物去烧除法器表面的污渍,这就对雷火品相与施法者有要求,既要去了脏污,又不能伤了东西本体。 不过因为红木岭传承的缘故,苗疆这边用火法者居多,雷法者居少。 眼下苗人便问了一句,“小道爷是用火法还是用雷法?” 云气自然回说用的是火法。 说罢,他让苗人稍待,然后眼睛四处扫了扫,看见草庐地上有用来休息的草席,便拿起草席挂起来当作了门帘,把苗人隔在了外面。 看见云气把门帘挂起来,白狗儿立马守在门帘之外,左右张望。 “小道爷,你这是?” 云气拿着红木岭苗人的武器,嘴上笑着说,“阿伯,我是青龙观派来的,这个摊子也是青龙观的摊子,我还能昧下你的东西不成。你放心,我这儿有些秘方,保证把你这上面的脏东西给去干净了。” 那苗人将信将疑,不过想想也是,青龙观下来的,即便是弄坏了东西也有得赔。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我这金锤是瑶山金所铸,虽然硬实,但不禁火炼,你炼烧黑泥巴的时候可不要伤了我的东西。你若是炼不掉也莫强求,我再去找找使雷法的,行不?” 云气笑着点点头,只让他放心在外等着。 云气坐在庐内,运转体内火行法力唤出了火焰,他现在控火之术已算得上精妙,指尖浮出一缕小焰,火舌小心靠近锤子表面的污水,保证只灼到污水而不烧到金锤。 “呲呲呲——”。 那污水呲呲作响,表面还生出一串细泡,一股腥臭的味道弥散开来。 云气数着时间,一盏茶的功夫也才烧掉了一块小指指甲盖那么大的脏污。 于是他收起了火焰,重新运转法力,指尖上火焰的颜色也换成了金色。 正是太阳丙火。 他故技重施,将太阳丙火缓缓靠近金锤上的污渍,这时那黑色污渍便如冰雪见了阳光一般迅速的消融,随即化作一缕缕黑烟升起,离开金锤表面的黑烟又被太阳丙火迅速烧为虚无,再也不见,连腥臭味都被烧的一干二净。 云气一看,用这太阳丙火对付赃物比普通火行法力生出的火焰要快上十倍不止。 这便是太阳丙火对秽物的天然厌胜。 于是云气便改用太阳丙火来烧,不到小半刻钟,这金瓜便已经恢复如初,表面脏物全无,而且云气发现这金瓜锤在炼制时除了使用苗人汉子刚提到的瑶山金,还掺杂了许多其他杂物,这些杂物刚用时还能与瑶山金相配,但品质到底不如瑶山金,现在已经腐朽掉,成了金锤上的瑕疵,有不如无。 他干脆好人做到底,以丙火将一些实在无用的杂金烧掉,把金锤淬炼了一番。 随后云气掀开门帘,看见了在摊位前转来转去的苗人。 云气笑着把金瓜锤递过去,说道,“这位阿伯你再将法力注入试试,看看效果如何。” 这苗人看见金瓜锤金光灼灼、明亮耀眼,心下已经对云气的手艺深信不疑。接过来后,他试着将法力注入,只见金瓜锤上的禁制闪耀,他惊奇的发现现在调动法力竟然比兵器被污浊之前还要顺些。他大惊,连问云气是如何做到的? 云气摆摆手,笑而不语。 苗人自觉失言,不再多问,连连道谢。 而云气则从草庐一个木架上拿出一册本子,递给了苗人。 苗人自然知道规矩,他接过手册,拿起笔在上面日期、门派、姓名、成效四栏分别填上:十二月初四,红木岭共工寨,拐溪寅,甲。 云气朝苗人拱拱手。 这苗人拿起金瓜便要走,但脚步又一顿,他站在摊位前,忽然大声呼喊着, “众位,众位!这位青龙洞来的小道爷手法真是高妙,不光将我锤上污秽炼去,更有一番额外淬炼,现在法力运转起来更胜一筹,众位尽可来试!” 见状云气有些意外,但也站了起来,来到苗家汉子的身边,朝四方拱手示意。 众人闻言心动,因为青龙洞的上一任摊主已经两天没有消息,大家身上器件或多或少都被黑泥巴污过,于是听到苗家汉子的呼喊后纷纷过来,而云气自然来者不拒,让大家排好队。 他现在以观想法食气,虽然心府未开,存储的法力不多,不能施展大威力的法咒,但是胜在灵力转化为法力的过程是源源不断的,所以他施展这种损耗不大的小术是极为方便的。 随着云气炼过了三五件法器,名气也渐渐传开,来的人也越多,于是便有人发现这间摊子前插的旗子不光是炼秽,还有绘符,便立马请云气绘符,就绘一张火符。 云气笑着应下,他晓得这红木岭本来就是修阳火法者居多,而百蛮山则是修阴水法居多,所以这边的火符是最为抢手的,这也是他领这个令箭的理由。 看见有人请云气画符,一些排队去秽的人也不太着急了,连忙要看看,请云气先绘符,他们可以等等。 云气又笑呵呵应下,这绘符的材料钱青龙观自然不让摊主自己掏,这个庐子里就有符纸、符墨、符笔。 云气画符不用避讳人,不懂法意的人只看符纹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他就在门帘前的桌椅上坐下,开始绘符。 他绘制了一个阳火破魔符,这用来对付百蛮山那帮邪魔最是管用。 云气一挥而就,递给了请符的那个人,他道 “这位道友可试一试,这张符不算钱,算我自己出的。” 云气告诉了他使用方法:指捏符头,火行法力从符头注入,口念敕令,掷出符纸。 那人闻言点点头,符箓使用前自然要试一试,否则威力过大或者过小,在战场上都是要命的事儿。 他接过符纸,左右望了望,看中了河中心的一块石头。 他跳到石上,对着下游河面,手捏符纸,口念敕令, “骄阳巡天,火辙开道,去!” 他将符纸掷出,顿时便见: 符纸当空燃起,瞬间喷出两道火龙,凌空远射,足有七八丈远! 就如同传说中的太阳车架从空中碾过留下的车辙,久久不散。 热浪往小河两岸辐射,靠近岸边的河水结着冰,此时瞬间消融,两岸边上的积雪化为水,露出灌木和草丛。 而火焰直射的方向是干净的湖面,空无一物,不知其威力。 两岸静悄悄一片。 他们这个坊市,就是给一境下游修士准备的,他们也都是在一境下游打熬许久的人。 按道理,青龙洞派来的人应该也是这个水平才是,可看这火符,怎么也不像是下游的威力呀! “道长,我要五张!” 有人打破寂静。 “七张!” “两张!两张就行!” …… 两岸顿时热闹起来。 第五十章 谦慎斋开业 第二日一早,云气在草庐中打坐,便听见外面有人喊着, “程道长!” “程道长!” 庐子外面的白狗儿也汪汪的叫起来,听起来有些凶,似乎对有人喊叫云气很不满。 云气不知何事,赶忙出来。 他定睛一看,记得这人昨天在自己这买过符,便问出了何事,可是符有什么问题? 那人满脸喜意, “符没问题,好着呢! “程道长您不知道,昨天后半夜,我们一伙人去偷袭魔教驻点,却不想进了圈套,眼看就要被围杀,我便甩出昨日从您这买的火符,五张连着就出去了! 你猜怎么着,五张火符开道,连成一道几十丈长的火廊!硬是破开了包围,我们跟在火廊后,就这么跑出来!” 云气听完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那人大声道, “程道长,请你再画五十张火符给我,我已将此事禀告宗里,知道您绘的符好,我们要的量又大,我们红木岭黄石寨的长辈已经去青龙洞了,和观里的道爷谈,所以小道爷您只管画符,到您手里的酬金只多不少!” 云气笑着点点头。 “我说黄石寨的,怎么,就你家有钱?就你家能和青龙洞说上话?你这一下子定五十张,我们在这干等?” 此时还早,坊里有许多人在休息,但忽然来了个大嗓门的在抱怨,一下子就把坊市给闹醒了。 还有人不明就里,但马上就有人说昨晚有人拿程道长画的符冲出来了包围圈,这阳火破魔符对冲阵有奇效! 不过有人尝到了甜头,一下子要跟程道长定五十张,这怎么行?! 不行! 大伙自然闹了起来,把那个黄石寨的堵着不让走。 云气见状笑着说,“诸位,我这里一天画符最多二十张,你们自行分配,每天太阳落山时只派一人来我摊位领就是,不用堵在我这摊子前。” 众人听言只好称是,自行散开商量去了。 而有些心思活络的,已经开始联系自家大人去跟青龙洞谈生意,他们在这说话,怕是商量不出个什么结果来。 而远在几十里外,作为云气在青龙洞的担保人,天房道长很快也知道了各家各户来跟青龙洞谈生意的事儿。 他笑了笑,心里暗想,果然啊,三清山啊,当时温素空与陈素行出来苗南之地时便惊艳了所有人。现在他们的弟子不在战场上与人厮杀,只是在坊市里画符炼器,但在短短两天里仍然闹出了大动静。 待时间来到云气入驻七里河坊的第四天,他便完成了绘符和炼秽两份差事,现在他就可以回青龙洞换去酬金,也可以攒着多次一起换。 不过此时,云气则起了另外的心思,他见自家生意如此之好,心中一动,便自个去林子里伐木,也搭了一个小木屋,他挂上一个木牌,牌上写了三个字,正是: 谦慎斋。 如今云气摊位前时刻有人排队,有人看见便问, “程道长这是何意?” 云气则解释说, “诸位,我是在青龙洞挂单的云游道士,我给各位绘符和炼秽领的是青龙洞的令箭。 “现在我自己要开一个铺子,这里面要卖的是我个人的东西,与青龙洞无关,大伙若是信得过我便可以买,出了什么事儿也尽管来找我,不要错怪了青龙洞。” 有人便问, “那不知程道长自己是想要卖什么呢?” 云气则笑笑, “谦慎斋明日开张,大家明日便知。” 当天夜里,他回到了青龙洞,交还令箭。 他回到事房,灯火通明,交差的还在排着队。 好在晚上人不是太多,没过多久便轮到了云气。 交差的柜台在领差的隔壁,现在值班领差的还是那个坤道,她一下子就认出了云气。 “师姐,就是他,他就是程且清程道友。” 负责交差的坤道接过云气递过来的账本,也看到了成效栏清一色的「甲」。 这个坤道笑着说,“不曾想程道长竟是如此能人,这下可是让我青龙洞在苗疆诸寨名头更加响亮,这几天可是压过了红木岭和仙人洞。” 云气则笑着点头说,“只要不曾辱没了青龙洞的威名就好。” 坤道又说,“程道友这是要领一次的酬金,还是交还了令箭?” 云气回说只领这一次的酬金,令箭留着,他还要回七里河坊。 女冠松了一口气,又说,“程道友这次差事办的极好,酬劳可以拿到最高,有这么几项,道友可以自行挑选两样。” 这女冠说着,拿出几样东西放在柜上。 “弥罗星沙半钱,砺剑石一块,《摇光贯月飞虹剑经—贯月篇—其五》,《天权机变折身步法—其一》,《龟蛇盘结两相合和印法—龟印篇—其三》。” 云气选了内藏剑经和步法的两枚玉简,他当初就是看了有这剑经和步法的酬劳才领的令箭,不过当时却没看到这两本,听这坤道的意思,拿出来的这几样应该是升了级。 他离开事房,随即下山,出山时,在古木和夜色的掩映下,他的背上突然多了一个包袱。 趁着夜色,云气回到七里河坊市,而众人只看见云气拿着账本空手出去,回来时却背着个大包袱,都以为是专门回青龙洞拿的。 云气摸了摸看门的白狗儿,走进才开的谦慎斋,放下门帘,他打开包袱,里面正是一大摞符箭箭胚。 他点上灯,连夜画符。 次日。 许多人在谦慎斋门口侯着,都想看看程道长有什么好东西。 云气掀开门帘,众人也都见到了东西。 那些东西很随意的摆在案几上,一排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树枝呢。 不过坊市上的这些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一个个瞪大了眼,那竟是一根根符箭! 在这样的深山密林里,在这样不死不休的仇恨里,符箭可比符箓好用! 众人见识过程道长符箓的威能,自然就认可了这符箭,纷纷开口要拿。 这时云气说道:“各位,先前炼秽和绘符都是走的记账,但这符箭是我自己的东西,咱们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再不济,以货易货也是可以的。” 众人这才回想起程道长开谦慎斋时说的话,高喊着的嗓音也小了下来,有人问, “程道长,您想怎么易?” 云气在回答这个问题前,却是先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符箭, “众位,我这符箭里的符,唤作明光烈焰符,符箭炸开后,先是有无穷光明,没有防备的人被光一照,没个三五息睁不开眼,随后再有团团烈火炸开,威力比阳火破魔符只高不低。至于价码,十五两雪花银,若是有等价的金精、奇石、剑法、步法、观想图,都可以换取,但一人最多不超过三支。” 众人安静了下来,这个价码是比寻常符箭要高上几成的,当然了,程道长的符术比一境下游这一档的也是要高出许多层的。 “程道长,我这有本剑经,唤作《水意四象解剑经》,是从魔头那边缴来的,我不懂剑法,你看看可否换三支符箭,额,两支,不,一支,一支即可。” 有个汉子第一个出声,但却越说越不好意思,众人也开始笑他。 大伙儿都是主修火法的,这个程道长如此精通火符和以火炼秽,也定是火法的行家,他却拿出了一个水意剑法来。 “可以,但得让我先看一眼。” 出乎大家意料,云气却痛快答应了。如今他以火法出名,只是因为他意在首辟心府,但五行之术他一样也不会落下,不过是先后的事儿。 这个剑经还是写在纸上的,而不是玉简里,价值便可想而知,云气扫了前两页,却觉着立意还不错,便收了下来,给了那人两支符箭。 为了怕别人误会,云气又特地说了一下,大家不必在意行属,于修行而言,五行皆可互参嘛! 第五十一章 白雪纷纷何所似? 这天夜里,约是丑时左右。 谦慎斋挂上了门帘,不过白狗儿却没有守在门前。 斋内,白狗儿后腿坐在地上,前腿立着,头高高抬着,嘴里则横咬着一支符箭箭胚。 而箭胚上,时不时有火星冒出来,再看火星来源,竟是一柄三寸余长的宝剑剑尖在几厘薄的小小箭壳上篆刻禁制! 长剑如笔,箭壳如纸,快走龙蛇。 长剑晃动间寒光四射,剑尖落在箭壳上火星飞溅。 也不知这把剑的主人是在练禁法,还是在练剑法。 白狗儿不知,他还以为主人在与他游戏,憨大的脑袋一动不动,粉嫩的鼻头一鼓一鼓,尾巴则欢快的甩来甩去,打在地上啪啪作响,把篆刻禁制的声音都盖住了。 四尺之外,云气长身玉立,如松如竹,身躯不动,右臂挺直,紧靠手腕转动把剑尖舞成一团白花。 他在篆刻禁制,同时也在练剑。 而就在此时,在这个冬夜里,一个灵光自然而然在他脑中迸现。 日后寻一柄法剑,以剑为笔,以法力为墨,以虚空为纸,凌空画一张符,甚至到时法力充沛,剑气横亘千里,于千里之外当空成符,岂不美哉? 脑中才思泉涌,手上仍然稳当,直到刻完了明日要卖的符箭。 随后,他掀开门帘,走出窗外。 此时明月高悬中天,地上白雪皑皑,白雪反射月华似乎也在发光,月光雪光交融,让夜也不那么漆黑。 天上雪还是轻飘飘落着,落到树枝上把翠叶染白,落到地上把黄土染白,唯独落到河里消失不见,反而让小河在夜里呈现幽深的黑色。 雪太轻薄,落地无声。即便是这样不眠不休的下着,把青山碧水都涂抹成了白山黑水,但这个过程又是这样的悄无声息,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往往是过了一夜,人们睁开眼,才会恍然发现: 哦!雪层又厚了。 可往往这样再过几日,在某一天夜里,就如今夜一样, “啪!” 不知是哪一根树枝,不堪重负,被雪给压断了,掉落在地,发出一声巨响,把休息的人惊到,人们或许又会恍然发现: 雪下起来是如此的绵续,绵续后的雪又可以如此的重! 云气静静看着好一会,看雪的轻盈,雪的厚重,雪的剔透,雪的寒光,雪溶于水,雪压断树枝,雪让群山白头,雪让林莽俯首。 其间自有意在,自有势在。 他来到河岸一无人处,拔出了「秋水」。 他就这么舞动起来,在月光白雪中舞动起来。 他的剑舞动,反射银光片片,银光与雪月交融,似是雪花,又似是月华。 他的剑舞动,纷飞成一片,就像这雪,充斥在天地之间,可你若是想去看清其中的一片,又是那样艰难,就像剑,只见剑刃成团,又不见具体落在何处。 他的剑舞动,剑尖化作寒芒,寒芒星星点点,像是雪从空中落下,人站在旷野里,又能避到何处呢? 这就是剑势。 这场雪让苗疆诸宗生烦,可对云气来说却是恰到好处。 前些天,云气通过符箭换了一本《水意四象解剑经》,这本剑经价值不算多高,却可以作为云气修行剑势的入门,而且这本剑经的剑招稀松,但剑势立意却尚可。 练剑,只要能明势,剑招自然随心所欲。 这本剑经把水意分为四势,为大雪,为急雨,为涌江,为巨浪。 大雪取举重若轻、铺天盖地之势; 急雨取连绵不绝、无孔不入之势; 涌江取一泻千里、威不可挡之势; 巨浪取水波翻涌、成云遮天之势。 而云气用来与大雪之势相配的步法则是来自青龙洞的《天权机变折身步法》。 天权星,位在北斗勺、柄分界之位,掌平衡之势,善进退之变。 《晋·天文志》中说,北斗七星在太微北,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衡为音,开阳为律,摇光为星。 权为时,时为机变。 少年道士脚步应北斗曲直之变,手上长剑成大雪纷飞之势,「秋水」欢喜的铮铮作龙吟! 不过大雪终究人为,又岂能忤逆天时? 斗转星移不为人变,当北斗之柄摇光星指向寅位时,春天便来了,大雪消融,化作涓涓细流汇入河中。 一候东风解冻,二候蜇虫始振,三候鱼陟负冰。 而当北斗之柄再指向壬位时,雨水便来了。 东风解冻,天一生水,均化为雨矣。 春雨连绵不绝,潇潇洒洒,还是在这七里河的岸边,在这重重的雨势中,少年道士还在舞动着长剑。 这次他的剑,却不似冬雪那般轻盈,是如此的急促,长剑在一瞬间不知刺出多少次,又变化多少次,这种凌厉和变化又是如此的绵延不绝,若不是亲眼看见,谁又会相信光是出剑和收剑就能如此有美感呢? “其实我之前不怎么相信天才这种事的。” 在河岸不远处的一个草庐里,有几个带伤的人躺在椅上,正闲聊说着话,但眼睛都不约而同看着雨中练剑的道士。 其中有一个红发独臂的人,正是谦慎寨开业那天用剑经和云气换符箭的那个人,那时手还好好的,不知是哪天从前线回来就没了一只手,他低声说, “就像是洪仙师家的道子,咱们红木岭唯一的道子!也才十多岁,都要二境了,但在前年的三十六寨赶秋大节上我是曾见过的,与人演法时呆板的不得了,就他那御宝的样,对面的人杀他十回都嫌少,可怜那人还要在洪仙师的眼皮底子下苦苦演戏,真不容易。 “自打那时候起,我就觉得没什么天生的天才,法力境界都能堆上去,但斗法这东西,就得水里来火里去,时间久了,侥幸能活下来,这才能练出来真东西。光看看书、过过手,真就能会?” “那现在呢?” 这人对面,一个没了一只眼的人笑呵呵问道。 “现在是真信了。” 独臂感叹说,“程斋主是去年冬天来这才开始练剑的,我记得太清楚了,那本剑经还是我换符箭拿出去的,程斋主还跟我开玩笑,他说练上了跟我换的剑经,手里的剑才开始不算样子货的。” “这才几个月呀,刚开始我们还被程斋主好言请着陪他练剑,可现在,竟然无人能上了!老瞎子,你可别告诉我你跟程斋主练的时候留了手?我当时是不信邪,除了舍命的法子,那可真是尽全力了,但时间是越打越短,到最后,硬是撑不过半刻钟!那还是半个月前,现在,不敢想,不敢想!” 瞎一只眼的人也点点头,“画符厉害,用火厉害,这说练剑了,练剑就厉害,什么人啊这是,我还留手,我留个屁,我就看他人晃了晃,我还在想招呢,剑就放我脖子上了。” 众人顿时都笑了起来,屋子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第五十二章 桃花开时血气浓 “来人!来人!” “医师!丹师!” “都来呀!” “……” 雨幕中突然传来了一连串的叫喊声。 出事了! 所有人放下手头上的活,云气也停下练剑,顺着话传来的声音赶过去。 透过树影和雨幕,依稀能望见从南方冲进来了一行人,众人不禁心一沉! 那些人连滚带爬,身上都带着血,有的人背上还背着人。 有两头坐骑跑在前面,都有水牛大小,云气都认得,一头老虎,叫黄英,一头青狼,叫白尾,主人都是常年住在坊市的,但现在这两头坐骑身上的伤深得能看到骨头,仿佛血都流干了,此时也没人骑在上面,背上用绳子潦草绑了好多人,像是,像是一摞尸体…… 还有,五天前出去的人可不止这么些,还有虎斑呢?那是条很大的山蟒…… 云气刚才还在河的下游练剑,但他此时用上了步法,已经跑在了迎接的人里的最前头。 “程斋主!” 有人瞧见了云气,瞧见了来接的人,当下就松了气,倒头栽在地上,这像是一个信号,这些人纷纷没了力气,包括那两头坐骑,也都倒在了地上,背上的人不知死活,散落一片。 “快带他们走,我去看看有没有追兵!” 跑在最前头的云气大声喊着,跨过地上的伤兵、尸体,继续往前,而白狗儿自然也不必多说,耳朵高高立起,与云气平行跑着,一左一右,往这群人来的方向探去。 跑着跑着,云气脚一蹬,跃起四五丈高,「龙车」出现在云气脚下,他升空而起,四处搜寻。 探出二三十里远,也没有看到什么追兵,云气心里知道,如果刚才那些人不是确定把追兵甩开了的话,也肯定不会回到坊市,他不过以防万一而已。 地上的血迹不用去管,这样的大雨,这些痕迹很快就会消失了。 地上的白狗儿也叫了几声,示意没有什么敌人,然后又提醒云气发现了一些东西。 云气下去一看,是坊里的人跑的太急,有些人的鞋和甲衣都掉了,他捡起这些东西,招呼狗儿回坊市。 赶到坊市中最大的一间庐子或是说帐篷,这里用木头和草席连着十几棵树的树冠,搭成了一个巨大的顶。 大蓬里全是血味和药味,地上已经摆了一排人,云气知道,摆在地上只会是死人,但他没有想到,竟有这么多人,粗略一扫竟有二十多个!而整个七里河坊常驻的也不过一百来号人! 只这一扫,云气脚步忽然一顿,瞠目看着地上的一个人。 这是一个年轻人,一头浓密的红发,这红发本该是乱蓬蓬的炸开,像个杂乱的鸟窝一样,但此时,因为淋了雨水,黏糊糊的扒在这个年轻人的脸上。 “郎哥……” 竟是虎金留! 这个在大雪中接到云气的年轻人,竟然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这里! 云气有些难以置信。 自从不知从哪听说云气在七里河坊坐摊开斋后,这个年轻人在前线回来后总是会来找云气,他在七里河坊待得时间比他自己划归到的西江坊还长,他知道云气喜欢收集金精矿石,所以他在前线缴获到了这类小东西总是会拿过来。 他的话实在太多了,每次来都是他在说前线的事,云气笑着听着。而每当他走时,云气也总会塞些符纸或符箭给他。 可现在,这个火一样的年轻人,竟然躺在了这冰冷的地上。 “这次被包的不光是咱们坊里的人,各家各寨,不同的坊,都有人陷在里面,逃的时候也是一起逃,冲出来的时候散了,便胡乱组了队。” 有几个受伤的还能说话,见云气一直愣愣站在虎金留尸体前,便解释了一句。 “狼山阿伯呢?” 云气低声问。 那人摇摇头,“他受了伤,混乱中跟上了别的队伍,不知道有没有跑出来。” “怎么会搞成这样?” 云气又问了一句。 那人看看蓬里,人基本都在,便开口说, “是在烂桃山,咳咳!” 那人伤到了内脏,说话断断续续的,他看了看云气,知道他是外来人,又稍微解释了一下, “桃花马上要开了,烂桃山的桃花瘴是顶好的东西,我们红木岭和他们百蛮山都有炼瘴的秘法,但是烂桃山的桃花瘴虽好,可那里的桃泥瘴却是大毒,咱们一境的,是闻也不敢闻,就是二境的上修也不敢随意碰。 “只有山的西谷口,那里是桃花江经过的地方,活水和江风把那里的桃泥瘴冲的很稀,那里也是我们唯一能采到桃花瘴的地方,每年我们两家都会为争位采瘴而斗上一斗,而今年又遇上了战事,自然更惨烈,咳咳!” “可采瘴争位这么多年了,早有规矩,实在争不过,弃了便是,怎么会死这么多人,又怎么会是这样亡命一样的逃?” 有人开口问,正是刚才点评云气剑法的那个独臂人,他是主修兵器的,不善炼瘴之术,也就没有去烂桃山。 “变数太多了啊!” 那人是个雄魁的汉子,此时却流了泪, “往年春时哪下过这样大的雨! “雨落在山里,催发了山洪,把地底下的桃泥给翻了出来,混着桃泥的山洪从谷口里冲出来,也带出了桃泥瘴!桃泥瘴被雨压制,威力大减,但也是剧毒,我们这些人全都遭了殃,有的瞎,有的晕,有的呕吐不止,把肺都要咳出来,咳咳,有些在谷口低洼处正当面的,当场就死了!” “那这些剑伤?” 有人指着他们身上的伤痕问。 逃出来的人眼一下子就红了, “是西蜀的人!我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当时桃泥瘴冲出来的时候,我们立马就想逃,我们和百蛮山的人都知道桃泥瘴的厉害,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打。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群道士闯了进来,不是苗疆的,也不是南荒的,看衣裳就知道是西蜀的人,他们直接就往百蛮山那边杀过去了。百蛮山的仓促应战,大骂我们苗人埋伏他,我们祖祖辈辈都约定过,采瘴时要是瘴气外溢,是要避战各自逃命的,他们骂我们苗人坏了祖辈的规矩。 “我们自然要说,让西蜀那帮杀才停手,也告诉他们趁着泥瘴还没彻底散出来赶紧逃,不要逞一时之快丢了命,但那群疯子却说我们旁门与魔门勾结,连我们也要杀!” “疯子!杂种!” 蓬里的马上纷纷大骂起来,云气眯着眼,藏着寒光。 “他们来了多少人,能把你们两边的人杀成这样?” 马上又有人问。 那人痛苦的摇摇头, “来的人不多,但为首的是个女人,她操纵着一把赤红色的飞剑,那把剑不知是什么宝贝,连瘴气也不敢靠近,她在泥瘴里丝毫不受影响,就是凭这把飞剑,砍瓜切菜一样的屠杀我们。” 第五十三章 为友涉险不需问(书友群已建,欢迎大家入群讨论!) 自打这群人逃回来,其他坊市、小据点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一支支火红的令箭在雨幕中往来穿梭,传递着消息。 而其中最重要的,是统计人数。 大约他们回来的一个半时辰后。 一支顶上插着一簇火红鸡羽的令箭穿过雨幕射向七里河坊。 众人知道,有决定了。 有人拿起那支象征诺言的鸡毛令箭,上面写着这样一段话: 『未时会于西谷口醉蛟桥西岸,能辟瘴者来此相见,入谷寻尸,约百二十具。』 众人相传令箭。 云气也看了令箭。 这件事并不出乎意料,苗家人最讲究死者为大,对丧葬有着极高的执念。 云气这时也想起了木乃公的话, “有时候会下几个月的雨,这时候埋进地里的死人,会活过来。” 这就是尸变。 所以苗人追求树葬。 这树葬是以一种苗疆特有的蒲草裹缠尸身后置于二十年以下的新树树冠上,以绝阴气,防止尸变。 而现在,有一百二十余具苗人尸身在烂桃山山谷里,而且雨还在下,不知什么时候山洪就会把他们全部埋到地底。 “我去吧!” 那个独眼的说,“我练过龟息,可以闭气三个时辰。” “但桃泥瘴可不只是靠呼吸杀人,你的皮肉也会烂掉。” 有人提醒说。 但独眼的只是笑笑,“应该也能抗一会。” “同去!” 说话的是一个青龙洞的道士,他脸颊上被削掉了一块皮,看得出来,要不是躲闪的快,头都要被削下来。 众人只看他狼狈的样子,就知道他刚从烂桃山里出来,自然是不同意。 “我炼有孤星寒潭瘴,可以用作护身,而且我知道里面的情况。” 那人站起身,来到独眼人的身侧,不容他人再劝。 “再算我一个吧!” 所有人看向云气,很是惊诧。 云气心情低落,勉力扯嘴笑了笑,“怎么,大伙莫不是以为贫道只会在坊市里画画符,不敢去前面动真格的吗?我能给大家炼秽,自然能在瘴气中自保。” 大家互相看了看,最后是那个独眼的说, “程斋主,程道长,不是怀疑您的法力,而是因为您不是苗疆的人,您只是四处云游恰好在这落脚的,不过是挂单在这里领酬金。而我们这一趟是自愿的,没有酬金,干得好,那就是把兄弟们的尸体带回来,干不好,那就是把自己也埋在那,您去是做什么呢?” 众人不解,也都看向云气。 云气左手掐了个诀,食指、中指合拢并蜷曲,每两个指节都成一个直角,拇指扣住无名指、小指指尖,像是一个抬手敲门的手势,他单手放在左胸前,掌心斜朝右前,这是「叩心诀」,掐诀者用这个诀就是要表明接下来说的话、做的事,无愧于心、无愧于道门, “今有苗疆好友与魔教相斗,又被歪道小人偷袭,导致葬身桃泥之下,无法归乡行葬,我为好友收尸,这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闻言,苗疆众人脸色变了变,又有人问, “程斋主,你是汉人,我等苗人,既有血胤之差又有门户之别,相识于这坊市又不过几月,你却要为我等族人冒险收尸,值得吗?” 云气则说,“几个月便做不成朋友吗?汉人苗人就做不成朋友吗?道门和旁门就不能称兄道弟吗?我的父母师长从没这样教过我。”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站着的,躺着的,又说, “我知道虎金留,他替我寻金精,领我去青龙洞。我知道白河乔,他陪我练剑到深夜,我失手伤了他的臂膀,他却指着伤口教我发力。我知道东田当,他家里种了流露叶,曾特地带来与我品尝。我还知道你,禾求莫,你知晓我练剑后又曾拿来三本剑经与我交换符箭,而我却听说这是你特地用魔教首级兜兜转转与他人换来的,还有你,高山相,你,亥金奇,你们,他们,谁又不是我的朋友呢?” 众人听着云气的话,面上先是不解、疑惑,再是严肃、凝重,随后有笑意浮现,最终放声大笑, “是极!是极!为友收尸,实在是天大的道理!” 那个独眼的,就是亥金奇,仅剩的一只眼都笑出了泪。 云气也笑了,少时父亲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出山时长辈提醒在外不宜涉险,他一直是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但此时,为友收尸冒险,绝不在这两条之中。 如此便已说定。 七里河坊就这三人过去,其他人没有手段,去了白白送死。 云气将狗儿也留在了坊里,那里瘴气重,狗儿还是凡胎,去不了,也帮不上忙。 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上武器草药,就离开坊市,直往烂桃山而去。 ———— 烂桃山,位在苗疆与南荒的西南交界处,占地有两三百里。 这山最奇之处便在于生得满山的桃树,除却低矮的花草,再无任何杂树,由此也可见这桃树之霸道。 有人说这桃林是唐时吕祖的桃木剑所化,有人说这桃林是上古夸父的手杖所化,还有人说这是天上的蟠桃熟了掉下来生根发芽所成。 可不管来历如何,这桃林的桃果虽然香甜,却并无延年益寿之功效,如此这深山里的百里桃林自然没什么人来专门采摘。 既然无人采摘,鸟兽又能食去几个?于是年年结桃,年年熟透掉落,一茬又一茬,这千百年一过,地上桃腐烂成泥,新桃旧泥,香气臭气纠缠到一块,加之西南湿热,水浸日晒,时间一久,居然生出了瘴毒。 这泥染上了瘴毒,又反过来浸渗桃树,让这片桃林都成了毒树,后来光是桃花开时放出的香气,都成了威力不小的瘴毒。而桃树结的果,更成了大毒之物,毒桃再掉落到泥里,又进一步催发毒性,成了连二境的修士也不敢轻易触碰的泥瘴,彻底让此处成了一块死地。 这也是烂桃山之名的来源。 唯在这烂桃山的西谷口,有一条大江流过,大江携水带风,把这一块的瘴气稀释掉许多,以自然之生机化解了自然之死气,所以此处便成了苗疆、南荒两地采瘴之人心中的宝地,年年桃花开时都要为争个好位置斗上一斗。 在西谷口的上游,靠向苗疆这一边,有一条跨江的大桥,唤作醉蛟桥,相传有蛟走江时,来到此处,被烂桃山里飘出的香气迷醉,恋栈不去,化而为桥,只愿久留,因而得名。 而在今日这凄风苦雨中,有一道道身影从苗疆丛林里窜出,聚集在醉蛟桥头。 第五十四章 十步杀一人 雨中,一群人沉默着站在醉蛟桥头,云气也在其中。 他望着不远处的烂桃山。 此时正值雨水三候,在时间上,离惊蛰的一候桃始华很近了,要是近了瞧瞧,想必已经能看见桃枝上的花苞了。 但现在远望着,只能见到碧绿桃叶连绵一片,漫山遍野。 云气望着桃林,则想起自己之所以来苗、南之地的初衷。 为了更深一步观想昴日星官,他欲上天鸣山拜访金鸡一族,却不想半路上在一个寻常苗寨便已功成,加之苗南战事激烈,天鸣山又在南荒之中,他也就懒得再过去。 其次,天底下鸡与桃从来亲密,就像是金乌与扶桑,凤凰与梧桐。自古以来以桃树为阳木,以雄鸡为阳禽。 昴日星官的父亲,天鸡,便是在东海桃都山上的一株大桃树上诞生,雄鸡画帖与桃符总是形影不离,而桃木沾染鸡血便是至阳之物,诸邪辟易,凡人持之也能吓退鬼魅。 他以昴宿为内景神,自然要看看一看这天底下最有名的桃林。 他本意是春夏之交时再来一观,那时天地之间阳气最盛,桃木为阳木,如此桃林自然意如火海,而得益于烂桃山的特殊之处,那时大日炎炎,又将底下的瘴气蒸腾而起,如烟如云,而瘴为阴气,彼时阴阳交融,定是一番浩大景象。 不过此时,春雨绵绵,桃花含羞,又有血气郁结,实在是没看头,那绿叶瞧久了都像是一片墨海,惹人不快。 等了一会,尚未到未时,但人已经齐了,有二十一个人。 可只有这么些人的话,想要把一百二十具尸体都带出来自然是不可能,要是一切顺利还能多跑几趟,要是真有个什么变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大家互相看了看,有熟人也有生人,互相又点头示意,在沉默中就出发了。 过了醉蛟桥,沿河东岸往下游走,约两里路,就到了西谷口。 众人停下,见那一片山有个缺口,此时有七彩的云霞盘踞在那里,便是这样的雨也化不开,见状,大家的脸色也愈发浓重。 亥金奇就在云气的身边,他的一只独眼都眯成了一条缝,他对云气轻轻道, “往日里,那块缺口外面是干干净净的,瘴气一出来就被大江吹散了,采瘴之人就站在缺口边上,以法器捕捞缺口里的桃花瘴,而桃花瘴是粉色的,但现在看,是山洪带出了桃泥瘴,堆积在缺口了,这样一股突如其来的泥瘴,即便是对着大江,没个十天半个月也散不掉,等泥瘴散掉了,那里面的人不是化成了血水,就是被泥埋进了深处。” 云气点点头,现在还只是远远看着,但那股香臭交融的奇怪味道已经在往鼻子里钻了。 “呼——” 便在这时,又有一股山洪从缺口里冲出来,让七彩云霞更为绮丽。 “走吧!等不起!” 有人低声说了一句。 于是一行人慢慢的凑上前去。 这时候,各自辟瘴的法子也都显现出来了。 有人憋起气,有人唤出了瘴罩,有人用丝帕捂住口鼻,还有人往口鼻里塞了丹药,大家还把一种汁液抹在眼睛上。 亥金奇解释说那就是烂桃山桃树的枝叶,对瘴气有一定的解毒作用。 他要给云气抹上,但云气则摇摇头,他怕遮挡了视线。 他唤出火来,形成了一件火衣罩子外面,另外他在十二重楼里存放太阳丙火,瘴气要从这里下去才能腐蚀他的腐脏,应当还算稳妥。 众人见他控火术如此高妙,不由赞叹,对进去寻尸也添了两分信心。 而且这谷口的瘴气到底是在雨天的江口,又只有部分冲出的桃泥,比山里面的还是要好上很多。 “小心活人!” 进去前有人提醒,大家伙知道这是在说那个手持火剑的西蜀女冠。 众人慢慢进去。 “呲—呲—” 瘴气接触到火衣,发出呲呲的声响,不过好在喉窍处的丙火还是能把瘴气烧得干净,呼吸起来并没有什么感觉。 再看其他人,只做了保护口鼻的,此时瘴气烧身,皮肤又烫又痒,眉头都扭曲起来。 云气看在眼里,但不知里面情况如何,也不敢贸然用火帐将人都罩住,到时法力消耗过快,真遇见了什么意外,反而误事。 入了瘴,这瘴气五光十色,晃得众人什么也看不见,但因为又受着瘴气蚀身的煎熬,脚步不由的加快。 有人拿出了一枚碧绿的珠子,以法力催动,散发出碧光,多少能看清些,有的人散出去好多虫子,往四面八方乱飞,又是一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身在此处自然没什么可藏私了,云气并指如烛,指上跃出一缕太阳丙火。 众人不知那金火到底是什么火焰,却能看到火焰一圈瘴气不敢靠近,就像是黑暗一样被驱逐。 “往这里走,我们的人都在这边!” 人群里有从这里出去的,勉强辩着路,把人往里带,一路上也在做记号。 “那里!” 没走百步,便有人发现了地上有东西。 大家围上去,便看见是一具尸体。 这人云气不认得,看来是别家坊市的,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被瘴气熏已经发红,像是烫伤的一样,而最醒目的,是这个人正胸上的一个大口子。 “是飞剑!” 有人说。 不错,只有飞剑贯穿才有这样的伤口。 一个粗壮些的汉子上前把人背了起来。 众人继续寻找。 “这里有!是洪家寨子的人!” 很快,又有尸体被发现。 不多会功夫,竟是顺利的找到了十来具尸体。 “西蜀的人应该已经走了,先把这些弟兄送出去,也出去透透气,留一半人继续找,等他们回来了我们再背人出去换。” 见事情顺利,马上有人提出更快的法子,大家也没什么意见,开始分队。 亥金奇一直憋着气,该出去透透风,他朝云气点点头,背着一个尸体开始往外走,云气法力消耗不算多,则留下来继续找。 “啊!” 刚分开没多久,便有惨叫声传来,留下的九个人脸色一变,寻着声就冲了过去。 云气立马拔出「秋水」。 他左手一翻,捏住一个符,甩手就打了出去, “骄阳巡天,火辙开道,去!” 这阳火破魔符在云气手里比他人施展的威力又何止强了数倍,两条火龙破开瘴气直冲往前。 借着这股火浪,大家也自然看到发生了什么: 不知埋伏在哪的几个紫衣金纹道士,正操纵着一柄柄飞剑刺向背着尸体的苗寨众人,那些飞剑横冲直撞,看不出什么变化玄妙,放平日里躲过不难,但此刻,瘴气成了他们绝好的掩护。 “住手!” 云气听见耳畔有人怒喝,他也看到了,亥金奇只有一只眼,看不过来七八把飞剑的轨迹,就是一转身的功夫,脖子上已经插进了一把飞剑。 他松开手,把尸体丢到地上,自己也倒了下去。 “镇!” 云气念出了一个咒音,对准了那个洋洋得意的凶手,那个人似乎很满意,这么多飞剑,唯有他的先刺进了敌人的身体。 云气脚踏进泥里,连踏十步,脚步是那样的快,泥坑似乎连成了星图,他手中的长剑则是比暴雨还要迅疾,那个凶手脸上的得意还在慢慢转为因为身体突然动弹不得而带来的惊恐。 但云气的剑已经到了。 这一招不是刺,而是从天上划过一道弧光斜劈下来,「秋水」的刃在此刻仿佛化成了月光,落到了那个凶手的脖子上。 “噗—” 一声很细微的声音,不仔细听是听不出来的。 那个凶手脸上的得意已经无法转为惊恐了,因为他的表情已经彻底凝固,随着他的头颅跌进泥里。 第五十五章 如磐如瓷 云气冲出来的太快,出剑太急,很多人只看到了喷涌的火焰,听见一声住手的叫喊,再然后,便有个人的头颅掉在了地上。 “拉远些!” 蜀道们也有反应快速之人,看出来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身法鬼魅、善近战,于是纷纷往后退。 云气则望向刚刚分开的那十二个人,包括亥金奇在内,已经有四个人倒在地上,飞剑不是划开脖颈就是穿胸而过,救无可救。 云气心中悲痛,却来不及沉溺于悲痛,他快速想着对应之法,这群蜀道在瘴气中全不受影响,而且还没见到那个手持火剑的女子,自己这边人虽多,但却处于劣势。 “先不管尸体,你们隐于暗处,用箭策应我!且小心还有躲藏的人!” 云气快速说。 落于云气身后的八个人闻言有些惊讶,但还是选择相信云气。 趁着那些蜀道后退,八人迅速与刚被偷袭的几人汇合,又隐到瘴中去。 而云气则要做那明处提灯照路之人,只见他手上又捏住一张符,打到空中,手往符上一指,口念, “瞾!” 那符纸便突然起了火,这火透明中又带着姜黄暖色,在符纸上跳动着,可这火仿佛虚幻,符纸也没有被真正燃烧,但火焰放出的光明又实实在在驱散了瘴气,不偏不倚落在了蜀道七人所在的地方。 刚刚隐到瘴中的苗人当即发出快意又压抑的低笑声,是的,他们就是这样被屠杀的,那个女贼拿着火剑与他们缠斗,照亮一片,其他小贼则在瘴中隐匿,以飞剑偷袭。 现在轮到他们了。 十来个苗人围着蜀道们散开,他们没有飞剑,却有符箭,刚才从坊中出发时,程斋主将斋里剩下的符箭全部都拿出来了! 他们有人弩射,有人手掷,符箭带着他们的恨意,从迷瘴中射向被符纸照亮的地方。 而那七个蜀道果真也不是泛泛之徒,就如老观主所说,身上散发着一股凌厉之意,他们跳跃躲避着符箭,但又一直形成一个灵动的阵势,相互照应。 要不是他们刚才得意忘形不曾结阵,云气也不一定能先声夺人杀了一人。 他们四个呈守势,抵挡着飞来的符箭和苗家术法,另外三个呈攻势,后者均掐剑诀,口中念念有词,驾驭着飞剑当空往云气这边刺来,云气控制着照明的火符,是真正陷他们于险境的人。 而云气这下也瞧见了飞剑的真容。 这些飞剑都是一个制式,不算长,都在两尺左右,银光雪亮。 但这些剑没看到剑格,剑刃和剑柄直接连在一起,剑柄也很短,是一种能持握但不便持握的短剑。 不过飞剑虽凌厉,但这些一境蜀道们念力却高不到哪去,驾驭的飞剑直直刺过来,缺少变化。 云气踏着斗步,踩着星图,扭转身躯,险险躲过第一波飞剑,但当最后一个飞剑擦着他肩膀掠过时,他回身用「秋水」在那飞剑刃上一点。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相交声响。 望向「秋水」的剑尖,观察那柄飞剑上的点痕,感受着手中穿回的力道,云气便对蜀道飞剑的材质有了了解。 这些剑虽然锋利,但也薄脆,只要躲开剑尖,用侧力横击在剑身上,便能伤到这些剑。 心里有了底,云气便更敢欺身上前,距离一近,这飞剑优势就更少。飞剑的蓄势时间短、回旋半径更小,在云气眼中飞剑就更慢、更呆板。 途中一旦有飞剑临近,他便以用步法侧身躲过,或是「秋水」击打飞剑剑脊,将其挑开。 而云气这番动作落在蜀道和苗人眼里,只觉不可思议。 即便这些飞剑不是名器,即便他们只是一境的微末弟子。 可要是这飞剑能如此轻易被击中,他们蜀山何以扬名呢? 而要是这飞剑能如此轻易被击中,他们百余苗人何以葬身此地呢? 如此,蜀道心中更乱,苗人心气更盛。 蜀道惊诧,但又要躲避符箭和维持阵势,自然分心,分心便要多念,念头多了飞剑便控不稳,云气躲闪起来就更轻松。 游刃有余后,他几乎是主动去寻飞剑,用「秋水」在飞刃上击打,如蜻蜓点水。 叮叮当当一串响,倒像是磐音。 过了几十招后,又一次飞剑袭来,云气这次却没有躲闪,他右手背剑身后,左手捏印,指向那柄飞剑,口念, “裂!” 一股法意落在那飞剑上,飞剑应声而裂,化作七八块碎片落到地上。 那三个御剑与云气过招的蜀道,每当云气敲击一次飞剑,他们的脸色便白上一分,现在其中一人的飞剑碎裂,他念头受损,如遭雷殛,当即“哇”的一声吐出一口心血,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 但此时此刻,他倒地不起就意味着脱离了他们一直在腾跃挪动的阵势。 云气双眼一凝,毫不犹豫的换了咒法,他不曾留手,直指那个倒地脱力的人,口念, “焚灭!” 金色的烟丝在迷瘴中几乎看不见,轻飘飘的,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散,但飘渺的金丝似缓实疾,精准的落在了那个蜀道身上,不见什么声音,唯有剧烈的火光,那人身上顿时燃起了熊熊的火焰——金色的火焰! 火焰只一瞬间就将蜀道吞没,而那个蜀道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出来。 火焰静静的燃烧,蜀道们呆愣看着那一团火焰,一时间忘记了腾挪,只可惜苗人们也忘记了攒射。 “裂!” 唯有云气不为所动,又念一声咒语。 “砰~” 似曾相识的,空中那柄失去控制笔直朝云气刺过来的飞剑又应声而裂,化作碎片,这裂声很轻,不似击磐,倒像是汝瓷出窑。 “啊!” 只是与上个不同的是,这次失去飞剑的蜀道虽也吐了血,却强撑着不敢倒地,大叫一声后慌乱的跑动起来,生怕有什么火焰从天而降。 叫声惊醒了所有人,还有一个蜀道立即操纵着飞剑回来,蜀道们原本的阵势也乱作一团。 苗人们如梦初醒,再次攒射。 “李小祖!还请现身救命!” 几个蜀道畏畏缩缩背靠在一起,大声喊叫着。 “呵,蠢材,人家抓住了飞剑的弱点,你们还要以飞剑相攻,岂不该死?” 一个清冷的女声在迷障中回荡。 第五十六章 原来你叫「桃都」 “呼——” 一柄火红的飞剑破开迷障,直往云气面门刺来。 “叮!” 这一剑来的极快,便是云气也来不及闪躲,只能竭力抬剑去拨,两剑相交,发出一声脆响。 火红飞剑被拨偏分毫,擦着云气的耳朵飞过,割开一道血口,凌空洒出了一串血珠。 飞剑一交即去,而「秋水」兀自不休的震颤着,雪亮如水的剑身留下一道擦痕。 飞剑飞回,停在蜀道们的身前,而此时,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缓缓负手走出迷障,走到云气的光明符下。 这个女子看样子不过十四五岁,有些消瘦,像是个弱柳扶风般的人物,尤其是一张俏脸,明明如月,欺霜赛雪。不过此女眉心却生一颗朱砂红痣,又让其平添一股煞气,让人不敢多看。 而云气则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摆什么谱,在敌人跟前闲庭信步,倒是还不如那些蜀道。 趁着飞剑未动,他左手掌心朝上,中指在后绕过食指,再与拇指相触,食指笔直朝上,无名指、小指蜷曲掌心。右手则倒持「秋水」,食指贴在剑柄上,直指女子脚下,口念, “陷!” 女子脚下土地顿时化为一滩泥水,而她似乎还在想着说些什么,一时不备,被陷到了泥里,直没住了小腿。 【陷】字咒是云气领悟不久的咒法,涉及到土、水、虚空三意,有行属转化之妙,细说起来,属点石成金之道。 女子愣了神,看着泥土淹没了白靴白袍。 “先杀这个!” 云气喊了一声,趁那柄火剑无人操控,他也踏步上前,欲近身一战,现在片刻耽误不得,自己还好说,但那些苗人辟瘴已是艰难,不能久留。 苗人听闻后,也齐齐换了目标,各种术法、毒虫、符箭,都往那泥坑里的女子身上扔过去。 那些蜀道分寸大乱,连忙抵挡,同时在慌乱中分人去把女子拉出来。 而就在这纷乱之中,一直凝神观察四处的云气却发现那一柄火剑此刻无人驾驭,竟然自行飞到那个火人头顶,剑身红光一闪,竟然把太阳丙火全部吸走了,空留一摊黑灰。 随后,那剑又慢慢回到原位,仿佛不曾离开过。 “啊!” 一声尖锐的鸣叫。 女子被人从泥里拔出后才如梦初醒,把手臂从两个搀扶的蜀道手里抽开,立马掐上了剑诀,直指云气, “疾!” 火红飞剑闻令而动,直刺云气。 然而这次气象更甚从前,无穷烈焰从剑身上冒出,形成了一个如鸡似凤的火相,往云气身上扑来。 云气双目里闪过一丝异色,女子,火剑,蜀道,他已经猜出了这个女子就是近两年成名的峨眉李英琼,但他却不曾想过这柄火剑好似与自己的道途相合。 “隐!” 云气右手倒握剑成拳,左手中指与食指相捏,食指微翘,无名指、小指自然微曲,再将左手放到右拳上。 整个人忽隐去了行迹。 火剑扑了一个空。 李英琼也愣住了神。 不过到底是峨眉行走,女子冷笑一声,“你躲得起来,他们可躲不了!” 女子手里剑诀一动,火剑转了个方向,熊熊烈焰扫开迷障,扑向苗寨众人,而众人不敌,四窜而逃。 “噗—” 一声轻响,人头落地。 女子出现后第一个死的,不是程云气,不是苗家人,而是第三个蜀道。 一直长剑从虚空中刺出,刺进了蜀道的左胸心窍。 等李英琼驾驭火剑再回来,「秋水」剑已甩干剑身上的血迹,再入虚无。 “小祖,救命!” 剩下四个蜀道哭嚎道。 不过女子听闻后却冷冷一笑,“好,你杀你的,我杀我的,看谁在乎罢了!” 说完,女子竟不再管蜀道同门,径直御剑追杀苗人去了。 “噗—噗—噗—噗—” 并没有费多少时间,四声响过,亦是砍瓜切菜般的,剩下的四个蜀道也都倒在地上,观其伤口,要么洞穿心胸,要么划破颈脉。 随后,光明符熄灭,此处再无活人。 ———— “摄!” 火剑微滞,一个苗人在生死关头躲开。 “你们先走,尸体我自会带回!” 云气从虚空中走出,拦在李英琼身前。 【摄】字咒没有摄来火剑,反而是云气自己的念头被灼伤了,但剑身上的那股阳火法意,却让他感觉很熟悉。 那苗人知道自己这些人在这只会是拖累,呼喊一声后便逃离了此地,不过事实上,这些苗人打斗奔跑,已经吸入了不少瘴气,出去后能否活下来,也是未知之数。 李英琼看见云气出来,眼中的煞意几乎凝成实质,操控着火剑袭来。 苗人未走远,云气却是不敢再施展隐身咒,手持「秋水」便迎了上去。 “叮!叮!” 云气施展出十二分的气力,小心把握着与飞剑交接的力道,只刚才首次接触那一下,他便知道就是把「秋水」点碎了也伤不到这火剑分毫,只能勉力小心格挡。 招架间隙,他打出数道符纸、符箭,只求能伤到或是干扰到女子一二。 不过这李英琼到底是名声在外的,方才是犯蠢,此刻单打独斗起来却是很有水平。 她脚下浮现出一个雪白的丝帕,这法宝形质似丝帕,却大如凉席,托着她飞到半空中,她一边驾驭着飞剑攻击云气,一边操纵丝帕躲开云气的符纸,颇为轻松写意。 如此压制,过了十来招,云气竟渐落下风,又因为疲于应对,双手不能掐诀,无法施展新学不久的隐身咒法躲逃,身上逐渐有伤痕浮现。 “叮!” 又是一声脆响,但却不是两剑相交。 云气被火剑直直刺中胸口,当空被击飞一丈远才落地,喷出一口热血。 “咦,你这魔头,还有什么护身宝贝能挡住我的桃都剑?” 李英琼听到金玉相交的声音,又见云气被击飞而不死,便猜他有护身的宝贝,又瞧云气倒地难起,于是降下丝帕,缓缓走近。 而云气则死死看着悬在面前直指自己的火剑,他料的不错,最早的耳血,方才打斗中的道道血痕,包括刚才喷出的一大口热血,竟都被这火剑给慢慢吸干了! 他眼中泛起难言的光彩,喃喃道,“原来你叫「桃都」。” 李英琼见他嘴唇张阖,便问:“你在说什么?” 云气没有理她。 李英琼身上的法袍不是凡物,此刻早已没有泥渍,但她想起方才跌落泥潭的情形,犹自愤恨难当, “看你衣着也是修道之人,为何与苗疆旁门之辈混迹在一起?呵,我晓得了,你是东边的顽道,师尊所言果真不假,顽道行事无束,连门户也不顾了!” 云气笑了笑,懒得争辩。 李英琼却一步一步走近,来到「桃都」旁边站定,又道, “你怀里是何物,且递来,或可饶你一命。” 云气却只待她走近,张嘴一吐,十二重楼里积攒的太阳丙火顿时全数倾泻而出,仿佛一条金色的火龙。 李英琼的眼眸顿时被金色填满,恐惧也随之爬上她俏脸,少女立即催动「桃都」,刺向近在咫尺的少年道士。而她自己则迅速从洞石之中拿出一块寒玉,捏在手心。 金色的火浪将少女吹飞,而「桃都」则徜徉在丙火中,欢快的发出鸣叫,一声一声,仿佛天亮前的鸡鸣,并不曾刺向道士。 “喔—喔—喔—” 真的有鸡鸣声响起。 少年道士十二重楼内,元旦道人盘坐,双手放置腹前,昂首挺胸,唇嘴半张,怒睛圆睁,可发出的却不是人声,而是雄鸡鸣唱。 「桃都」闻声,整个剑身剧烈的震颤,似是喜极,随后又围着地上的少年道士盘旋飞舞,仿佛火色绸带。 「桃都」发出剑鸣,与雄鸡啼叫声相合,宛如琴瑟。 远处地上,被寒玉所护的李英琼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发生了何事。 非正文章002 荐书 献祭书单: 向伟大的小说之神祭礼! 《财富自由了,还不能享受享受吗?》 “请问您是否想绑定魅魔养成游戏?” “如果绑定了,我会失去什么吗?” “您可能会永久失去贫穷、丑陋、两性疾病…….” “卧槽,神作啊!” “女生……” “啊?要失去女生谁还玩这个?太监吗?” “魅魔的世界里没有‘女生’这个概念。” 《我的吉他女孩》 漫画家叶墨的家里,在大三开学前迎来了一位很会弹吉他的美丽女孩 他以前一直以为幻想中的完美女友,也许只能通过小说漫画来实现。 直到两人相处的时间长了,他才觉得“完美女友的定,义有时候会变得有一点模糊,也许每天能见到她,画出她,就是一种挺不错的感觉。 当然,这都得建立在经常都是她主动来撩的前提下~ 无系统的恋爱日常文,这次只想写一本甜甜的恋爱故事。 《我的空想能力是创造美少女?》 “我曾在梦中幻想自己有个女友。” ”现在呢?” “现在她成真了,还能一拳打爆摩天轮。“ ...... 我们每个人都曾有过幻想。 可能是梦想的舞台,是自己热爱的生活。 是挚爱的作品里真实的角色,是希望在动荡之年一生戎马平定四方。 这些形形色色的梦和虚幻之物,在谁都未曾设想的世界背面,真实存在着。 那是无论是谁都会沦陷的天堂 只需相信,只需欲望。 世界,将会是在云雾里翻滚的巨鲸背脊,是巨龙盘旋的象牙高塔。 是神与魔共同起舞的晴阴,是猩红之月下无限轮转的万花筒.. 是. “..是我眼睛出问题了?看来下次真不能再连打三十小时了..” 望着窗外让自己感到陌生的世界,徐久揉了揉被耳机压乱的头发,钻进了被窝。 直到第二天清晨,看着自己身旁躺着的白发美少女。 他才反应过来。 是这个世界出问题了。 ...... 【异能】【恋爱】【日常】【慢热】【高燃】 愿我们会在世界的尽头,再次相见。 《诸天万界游戏,只有我知道剧情》 穿越平行世界,正当周晓以为只是个和前世差不多的平行世界时,一款名为诸天万界的全息虚拟游戏发布,让周晓发现游戏世界中的副本都是上辈子自所熟知的影视,动漫,小说,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上好像就自己知道剧情! 于是周晓崛起了,靠着对剧情的熟知,周晓说道:“我要一步一步走到最高!“ 第五十七章 地陷 李英琼凭着异宝躲过一劫,却见「桃都」剑竟与那个顽道士颇为亲昵,这比刚才跌入泥潭更让她难以接受。 天知道,她李英琼为驾驭这「桃都」剑受了多少苦! 用手抓,烧皮烫血,以念起,如炭在喉。如此这般,运转起来还是力有不逮,使上十分的念,这飞剑能应上五成便是极好,更有甚时,停在紫府中动也不动弹。 这个顽道凭什么? 桃都为何会与他亲近? 而另一边,「桃都」在环绕道士数圈后,收敛了所有的火气,落到了云气怀里,任凭李英琼如何使念,也不动弹一下。 而少年道士低头看着膝上的「桃都」,此刻「桃都」收敛火气和华光,显现出真容,云气一见倾心,只觉妙极,世间竟有如此美剑? 这是一把和「秋水」截然不同的剑。 这剑一看就是先秦战国时的制式,最明显的就是剑身宽阔,基本与剑格等宽。 剑格、剑茎、剑首应该是同一个材质,呈青乌色,像是某种玄铁,长有六寸。 而剑身作丹红色,似铜非铜,似玉非玉,长有三尺八寸,线条笔直流畅,剑脊突起呈直线,棱角分明,斜丛而宽,收到刃处,极为锋锐。 剑身上半部与剑格等宽,近剑格处篆刻两字,「桃都」。自剑格以下剑身同宽,约到剑身下部三分之一处,剑身又略略收窄,有一个漂亮的弧线,随后再收成剑尖,像是一个柳叶尖的形状。 这就该是飞剑的。 云气这样想,飞剑自然不需剑格,飞剑剑身宽阔而锋锐,那么杀伤自然惊人。 他伸手去拿剑,入手很温润,像是一块暖玉,试着提起来,却比想象中的轻很多。 “你放下「桃都」!” 李英琼看见云气握住桃都,竟没有被反噬,心中无法接受,大叫着让云气放开。 她手上华光一闪,又变出一个似是骨牙质地的白色短箭,狠狠往云气这边甩过来。 云气猜测应该也是符箭一类的东西,于是把念头落到「桃都」上,还是那种温暖的感觉,像是冬日的暖阳,像是寒夜里的篝火。 剑上还有一股意念,这股意念很活跃,察觉到了云气落念于此,立即凑了上去,给云气的感觉就像,就像是白狗儿? 他与那股意念沟通,能不能让宝剑起来? 于是「桃都」缓缓离开云气的怀里,浮到半空。 云气笑了,他望向大惊失色的李英琼。 “去!” 他轻声说。 「桃都」如得号令,化作一道火光,瞬间消失在原地。 “轰!” 一声巨响,伴随着火光雷霆。 「桃都」截住了白骨符箭,符箭里雷火迸发,却是比云气制的符箭威力不知大多少倍。 云气召回「桃都」,剑上不见任何伤痕,雷火只是让飞剑更加耀眼。 “怀带此宝外出,也能叫历练么?” 云气轻轻摇摇头。 他看向李英琼,口念,“去!” 飞剑奔向李英琼,没有丝毫的停顿。 李英琼花容失色,闭上眼睛,紧紧握着方才拿出用于辟火的寒玉。 “叮!” 又是一声脆响。 李英琼等了一会,发现无事,便缓缓睁开眼,只见她手里的寒玉发着清冷的蓝光,在她周身形成了一个泡泡一样的护罩,上面流淌着水波一样的光纹。 而「桃都」则是无功而返,回到了云气身边。 “哈哈哈哈——” 李英琼突然放声大笑,随即恶狠狠看着云气, “顽道!我有师娘所赠「万年寒玉」!你的金火,你的飞剑,又如何能伤的了我!还有「桃都」,这背主之物!又如何比得过我的「万年寒玉」?!” 云气摇摇头,「桃都」现在刺不破什么「万年寒玉」,自然不是飞剑的问题,只是自己的境界还不够,「万年寒玉」固然厉害,但定然也不是李英琼境界高深,想来也是那位师娘提前注入了法力。 云气摇头更是不理解,有「桃都」和「万年寒玉」这样的攻防至宝,那这个李英琼不在峨眉诵经,下山是做什么呢?是为了杀邪魔歪道?那让剑下山就是,何必还带个人? 不过现在云气也不怕她,施施然起身,就要离开。 “你去哪里!?” 李英琼又叫道。 云气感觉奇怪,“自然是要离开这桃瘴之地,怎么,你拦得住我吗?” 李英琼一窒,她虽还有些宝贝,但那些东西应该还毁不了「桃都」…… “顽道,你将「桃都」留下,我可不杀你,任你离去,否则,要是我师尊知道了,你今天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他老人家的手掌心!” 女子换了一套说辞。 但云气仿佛不曾听见,自顾离开,「桃都」则紧紧跟着,寸步不离。 徒留女子在原地跺脚谩骂。 可没等云气走上十来步,忽然又传来轰隆一声巨响,这巨响声之大,像是一把巨锤锤在了他的心窍,把五脏六腑都震得稀烂,他顿时倒地,回首望向李英琼。 可那女子也是同样倒地,不是她的原因。而且看来那「万年寒玉」也防不了这个,女子在地上痛苦的抱头打滚。 不等云气思索,大地忽然开始剧烈的摇晃,仿佛是来到了海面上! 他强忍痛苦,驾云欲走,可这时他脚下忽然裂开一道大口,不等他反应过来,瞬间便掉了进去! 而另一边的李英琼同样没能逃过,大地彷佛成了水面上的一块浮冰,随着浪头胡乱的摇晃,她被摇晃的地面甩出,也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而这时若天上有人路过,定会停下云驾,看一看这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景! 原来这烂桃山是四面高、中间低的地势,往日里掉落的果桃都在中间汇集,这里地势低洼,也是湿气积攒之地,由此也催生了桃泥瘴这种罕见的瘴毒。 不过千百年过去,泥瘴一层一层的堆积,毒性越来越大,而最底层的泥瘴,则是缓缓往地下渗去,如此桃果年年滚落、泥瘴持续沉降,到了地底竟与南荒地火勾连在了一起! 谁人不知南荒地火丰沛,可谁也没料到这百亩郁郁桃林下竟也藏着一处火穴! 地火被泥瘴纠缠,泥瘴被地火淬炼,如此日久,竟成了一种地煞之气!这煞气肆虐,竟将烂桃山下的土地给蛀了个空! 如今恰逢大雨不绝,烂桃山中间低洼处几乎成了一方大泽,可烂桃山下面这一层薄薄的地皮又如何能承载一方大泽呢? 于是轰隆一声,烂桃山的土地破了,大泽灌进地穴,地煞之气涌出,直冲云霄。 这煞气由桃瘴和地火纠缠而成,如桃花般绚丽,又有火焰光华,当真是绮丽无匹,瑞彩千条。 第五十八章 煞出 “轰隆!” 一声巨响,响彻西南大地。 ———— 红木岭中,天狗崖上,有一木宫,宫中高处,有一男子盘坐,这人蓝衣红发,身姿雄伟,正在调息打坐,搬运精血,呼吸吐纳之间,鼻息如龙,发着熠熠红光,一身血气宛如狼烟。 听到这声巨响,男人从入定中醒来,睁眼有神光乍现,他望向烂桃山方向,眼中神华闪耀,忽地纵身而起,化作一道红光。 “长豹!随吾出山!” 男子的声音如雷声在天狗崖上碾过。 “谨遵法旨!” 又是一道长虹从崖上飞起,跟上前一道虹光。 ———— 百蛮山中,阴风洞内,有一白骨之殿,殿中有一玉床,玉床上有个男子闭目冥思。 这男子面如冠玉,剑眉入鬓,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尤其是一头如瀑黑发随意披散,又着一件翡翠似的绿袍,更添一抹邪意凛然。 巨响将男子唤醒,男子生一对桃花眼,睁眼后风姿更甚,他望向烂桃山方向,眼中喜意难藏,忽然化作一阵风,消失在玉床上。 “辛辰子!” 男子声音在洞中回响。 “弟子在。” 又有一个声音应和着,逐渐远去。 ———— 望春山上,青龙洞天,骊珠小院,一个老道正在提壶浇花。 听闻巨响,老道往烂桃山望去,脸色忽生喜色,紧接着又察觉到红木岭与百蛮山的浩大声势,随即摇摇头, “争吧,争吧,你们争去吧,总归是家门口的东西,可谁要是打坏了这山山水水,老道我可不答应。” 随即,道人似是又察觉到了什么,又笑了,“好,我这老不死的懒得动,自有小辈坐不住,也省的让人少了我青龙洞的份。” 而在洞天之外,望春山上一座宫观之中,留天房听闻巨响,望向烂桃山方向,想起门下之前有人回报由他担保的挂单道士程且清自愿前往烂桃山冒险收尸,不由心中一乱,随即身化剑光,直往烂桃山而去。 ———— 大地塌陷,地煞冲天,发生才不过几十息的功夫,烂桃山地界周围已经风起云涌。 桃花江畔,醉蛟桥头,十来个苗家汉子跌坐在地,看着烟尘四起、华光漫天的烂桃山,满脸茫然。 “这是怎么了?” 有人问。 “地龙翻身?” “那程斋主?” 众人面面相觑。 而那个被云气从「桃都」剑下救起的苗人,仿佛是发了疯,就要往回冲。 众人连将其压住,“你疯了,你看见那是什么了吗?山塌了!那是地底多少年的瘴毒!” 那人死命的挣扎,“我是害了程斋主,是我害了他!” 众人相互死拉着,都害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冲进去,泪水和雨水糊成一块。 而就在几人抱头痛哭时,这方地域也忽然风起云涌。 漫漫红云自北方亮亮而来,瞬间扫清这一方天地的阴云晦雨。 凄凄绿风自南边漫卷,又吹散了北方红云带来的灼热。 在这两道遮天异象之下,一声清亮龙吟也自北方响起,龙吟声虽稚嫩,可也让人无法忽视。 那红云凝缩,化作两个男子凭空而立,为首者红发蓝衣,侍立一边者,黑发苗服,面有刺青。 绿风收拢,也是化作两个男子站在北方天际,为首者长发绿袍,侍立一边者,金冠白衣,却是独臂。 而带着龙吟声的剑光则化作一个丰俊男子。男子也站立在北方,可又与那红云所化二人保持着距离。 是那个红发蓝衣的男人先主动向持剑男子点头示意,“是天房道长来了。” 按道门规矩,姓在道名之前,所以即便男子俗家苗姓为留,但入道门取道号后,还是应姓在名前,可称一声留天房。 留天房回礼,口称,“见过前辈。” 而红发男子身边的苗家汉子也与留天房隔空点头示意,“白江,许久未见。” 他却是唤的留天房苗家俗名,仿佛是旧相识。 而留天房则说,“是了,好久不见了,长豹。” 男子唤的却又是苗家汉子的道名。 苗家无人不知,洪家寨老祖便是道名长豹,为红木岭真传,随侍红发老祖左右。 洪长豹既在此,那他身侧的伟岸男人身份自不必多说,红木岭之主、苗疆旁门领袖,红发老祖是也! 红发老祖望向对面,道:“绿袍,你旧疾复发,不在榻上养病,来此何干呐?” 而另一边,被红发老祖喊话的,自然就是南荒魔门领袖、号称百万魔兵之主,绿袍老祖是也。又听闻绿袍老祖早年走火入魔之际曾发疯食人,失智之下嚼吞了座下大弟子辛辰子之臂,那想来旁边那位独臂之人就是百蛮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辛辰子了。 “呵,不过癣疥小疾而已,倒是神州大地有新煞出世,难不成你红发还敢圈地独吞吗?别说我南荒诸教,怕是青龙洞也不肯答应吧!” 绿袍老祖笑着说。 红发老祖与留天房尽皆沉默。 留天房虽寻人心切,可他在看见烂桃山地煞冲天的第一眼就知道,现在他绝不可能只是寻人了。 这可是一道从未现世的地煞! 自古有言,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乃天定之数! 如今有新煞出世,只可能有一个原因,有一道老煞正在消亡! 而一道新煞出现在烂桃山,这对整个西南大地、数百大教小宗都是莫大的机缘,至于陷在里面的几个小辈,实在不是眼前最紧要之事。 这天罡地煞乃是道家内丹道破二境命藏之机的必要之物,亦是缔结金丹的根本大药,乃是道途上的不可或缺之物。那龙虎山,开派祖天师,丹成而龙虎现,那龙虎便是一道天罡、一道地煞,而龙虎山只这一罡一煞,便奠定了八千年的基业! 再说三清山,护山的六龙回日九天云禁大阵,威名不在西蜀峨眉的生死晦明幻灭两仪微尘阵名声之下,便有传言说,这云禁大阵里藏着一道天罡! 而纵观天下道门大教,但凡是金丹大修不曾断代之宗门,皆是有罡煞在手,得一便是天幸,得二那就是无极造化。 而抛开道门,这秉承天地阴阳清浊之道而化生的罡煞,无论是炼法、炼器、炼丹,无论对佛门、旁门、魔门,那都是顶尖的宝材,即便是不去炼化,只是日夜观摩,那也可从从中领悟阴阳之机,实乃造化之宝! 为了眼前这道新出的地煞份额,苗疆和南荒各派打成什么样,留天房都不奇怪。 非正文章003 上架感言 11.1日凌晨0点上架!也就是今天晚上了! 真想不到我也有写上架感言的时候! 这么多年不知看了别人多少的上架感言,也曾幻想过如果自己写小说会怎么写这个感言,却不曾想这一天真的来了。 千头万绪。 我也不知道咋写感言,上次写类似的还是三年前的致谢,全凭有感而发吧! 首先还是庆幸自己的运气(写到这里时输入法第一个跳出云气哈哈,很多人吐槽了这个名字,但这个名字的寓意还不错,不过大家也不必太在意,过不了太久,主角就有道名了,那是个更正式的称呼,就像冯济虎、温素空、甚至吕洞宾一样,不过我还在想道名,甚至都不敢直接用开书前就想好的那个,唯恐大家不满意,纠结得很)。 一共写了两本书,第一本《封神之哪吒新传》,当时书名想过《哪吒》、《哪吒传》、《封神之哪吒》、《封神之哪吒传》,全部被占用,只好取了一个并不满意的《封神之哪吒新传》,这才上传成功。《封神之哪吒新传》这本小说是我听了《哪吒》这首歌,有感于“他本是一世无双”一句所作,算是心血来潮,恰逢研一时疫情封城,在家无事可干,提笔就写,不过后来回校后,科研任务重,慢慢就更的少了,有想法有空了就写一章,成绩自然不好。但那时我也不在乎,本来就是写着玩,后来写到商周大战时,各路圣神出场,却又与凡人战争纠缠在一起的时候,笔力就渐渐不够了,了解原著的应该知道,那里面武将打神仙,实在太扯淡,我有些接受不了。 于是慢慢想着该怎么破局,慢慢更的更少,但每次有新章节,还是有看的读者,这里我很感激他们。等笔力进步了,我还是会继续写的,我觉得那里也是一个十分精彩的世界! 脑子里在畅想封神时,也构思了另一个世界,那就是蜀山。对蜀山的印象首先来自于电影《蜀山传》和电视剧《仙剑奇侠传》,很喜欢,再去看原著,发现看不下去,还珠楼主实在太天马行空了,情节跳的厉害,于是也就跳着看,基本晓得个大概(但绝不精通,现在我写的时候还边写边查)。然后再去找蜀山小说,看到了蛤蟆的《蜀山》,又是一种独特的风格,再然后,就没找到特别心仪的小说了,于是理所当然的,就想自己写了。 但蜀山世界很瑰丽,可峨眉却不是我的首选,原著里峨眉太跋扈,就是天下唯我独尊,和侠字并不完全契合。所以想写一个出自传统道门的主角,强大但温和,行侠仗义,拯救世界,就是这么简单,但中国的道门仙山实在太多了,具体选哪一个又很纠结,又刚好,起点发了一个三清山征文,我一了解,哎呀,合适! 三清山里景点众多,三清地里还有按八卦排列的景点,这里有太多文章可以做了,于是想法快速成型,开始构思全篇,并擦着征文结束的最后几天,发了《蜀山镇世地仙》。我记得很清楚,征文9月30号结束,我27号发的书,30号当天就和媳妇去大理拍婚纱照了,晚上在酒店还在手机上更新呢。 《蜀山》发了后,很快就来签约了,第四章的时候,这里也很感谢编辑培根,在我第一本书还没完结的时候给我签约第二本,还是这么早。 可能是原著粉比较多?《蜀山》一发后看的人就比较多,后面就是热爱古典仙侠这个类别的书友发力了,加上编辑的推荐,很快来第一轮推荐,然后跳过第二轮直接第三轮,上了新书榜。刚上新书榜,在仙侠分类的九十多名,然后一天一变,迅速冲上了前十,同时在新书总榜里也能看到了,再然后,就上三江了,就稳居新书仙侠分类第一、总榜前三了,这都是源自大家的支持。 所以在这里特别感谢大家的支持,有打赏的,投月票的,投推荐票的,评论留言的,也有默默看书的,都是非常非常感谢,是你们给了我继续写下去的动力!我之前还想着把有打赏的,投月票的,投推荐票的,评论留言的都列出来感谢一遍,但书成绩一天比一天好,我发现我谢不过来! 以后还是会专门开单章感谢的,但今天就不了,实在来不及,我还在补晚上的加更,苦也! 再说说更新,太苦了,我是兼职写小说,只能晚上下班写,一下班就跑,争分夺秒,写到12点十分紧张的把每天的两章给完成。就这,领导已经有所察觉,问我最近工作是不是不太饱满,苦也! 所以也厚颜求各位书友稍稍谅解些。 然后是经典的致谢环节,完全的有感而发,绝不弄虚作假! 书友最重要,千恩万谢不足酬,是这本书孕育的基础也是能活下去的关键,可因为大家都知道书友太重要,我反而没什么可写的,这就是大恩不言谢? 然后是感谢老婆,完全支持我,每天晚上我在沙发上写,她就在旁边玩自己的,看剧声音都小小的,困了她就在沙发上先睡,有时还给我按摩按摩,等我发完两章,十二点后,我再叫她一起回房,她的陪伴是我写下去的最大动力! 其次再感谢编辑培根,我不一定是千里马,可一旦成了,那她一定是我的伯乐!两本书都是没写多少就来到签约,这也是我敢写、敢开第二本的原因,她让我知道了有人是认可我的写作的! 最后感谢运营团队,在他们在评论区里留言说想当运营时,在这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运营,小说也运营?直到看见了他们后来的一系列操作,我才感叹于竟如此专业,让我省了太多事,也指导了我许多,这里就不一一点名了吧,大家点开书友圈就能看到了。 感谢的差不多了,写到这里才发现,《感言》可比正文好写多了!感觉一会会就满两千了,要是写正文也能这么随意发挥就好了哈哈。 好了,感言就写到这里,不敢再发挥了,现在要赶紧去写让人头疼的正文去了! 最后最后,书要上架了,各位书友看官觉得要是还行,恳请订阅支持,让这本书走得更远,谢谢! 第五十九章 髯仙李元化 “老祖!老祖!” 地上有人在呼喊。 声音来自醉蛟桥头,靠近北边,洪长豹低头一望,那是十来个苗人,其中竟有几个洪家寨的。 洪家寨的人很好认,洪家寨之所以叫洪家寨,和里面的苗人之所以姓洪是一个原因,因为他们住在洪江的源头。所以洪家寨的人有传统,在面上刺蛟,寓意压制洪水。 也有人说这正是红发老祖喜爱洪长豹更甚大弟子姚开江的原因。 不过洪长豹此刻却是心中大惊,那几个蠢货,有师尊红发老祖当面,你们喊我老祖作甚?是嫌近些年寨子里的日子太好过了不成? 他手虚虚一爪,地上醉蛟桥头的那几个洪家寨苗人便被他提到半空中,又给他们分出了一道红云。 那几个人跌坐在云上,洪长豹赶紧说, “方才你们呼唤老祖,可是得见仙颜,有话要讲?” 这几个洪家寨的也不算太傻,连忙向红发老祖叩首,口喊, “见过老祖,参拜老祖!” 红发老祖与传说中一样,倒是对门人颇为宠溺,便是这几个微末境界的徒子徒孙也是好言以待,言道, “你们有何事,在此呼唤?” 洪家寨里有个人,唤作跃山洪,正是方才被云气救下的,他哭喊道, “老祖!今日子孙们与百蛮山的小魔在这烂桃山西谷口争位,不想有西蜀贼道背后偷袭,屠戮我等,使我等死伤大半! “我等逃出来后又集结人手返回谷里要把兄弟们的尸身带回来,便有挂单在青龙洞的东方义道程且清程道长随我等进谷寻尸,在谷中我等又遭遇蜀道,蜀道中有人手持异宝飞剑,子孙们惭愧,实在不敌。 “是程道长出手相救,为让我等逃出,程道长一人独挡数人,现在子孙们逃出生天,可那位义道却还在谷中,乞求老祖施展仙法,救他一救!” 那人快速说完,说罢就在云上叩首不止,其余几人也是一样。 红发老祖闻言有些诧异,看向留天房。 天房道士凌空飞近,面色沉重,低声道, “前辈,此人挂单在青龙洞就是小道担保的,小道来此也是想找到他,他自东方来,师出三清山!” 红发老祖眉头挑了挑,忽然大声道, “你等所求理所应当,那义道为吾门人涉险,又是青龙洞的贵客,我自要去救,天房道长可愿同去?” 留天房看那煞气翻滚如海,又是新煞,以他的本事还真不一定能久待,现在红发老祖要带他一起,他自然点头答应。 “你们几个休要在这演戏!” 绿袍老祖不屑一笑,“倒是难为你们几个短短时间就想出戏词来,可就是你们说的天花乱坠,也别想当这第一个进煞之人!” 这可是一道刚出世的新煞,谁知里面有没有孕育着什么宝贝,再者说,先进了煞穴,探听了虚实,这对往后开采煞气以及煞穴地域的划分都是有莫大好处,绿袍老祖岂会轻易相让。 “那是要做过一场?” 红发老祖喝道。 “做过便做过,手底下见真章便是!” 这两个老祖也不知争斗了多少年,说着说着便打起来,两人纵身云上,倏忽不见,转而天上灵机动荡,风火交缠,怒吼连连。 而洪长豹与辛辰子则也对立起来,都是拦着不让对方先进煞穴。 留天房不知何时打出一枚令箭,往东方激射而去,辛辰子见着却冷笑道, “两位老祖未分胜负,你再叫多少人来也没用,何况若论叫人,我百蛮山也不虚你!” 而就在几人对峙之际,又是一道剑光从西北而来,真是风驰电掣,搅碎天云。 那剑光近了,化作一个昂藏大汉,汉子也是紫色道袍,但形象颇为不拘,生得一脸的络腮胡,又是短发冲天,似是刚从雷海里淌出来,身后则背个硕大、半人高的暗金皮葫芦,只往那空中站定,便有股宗师威势。 “李元化!” 洪长豹和辛辰子同时叫破了来人身份。 同在西南,这两家与峨眉摩擦不断,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人是峨眉髯仙李元化。 “嘿!此处倒是热闹!” 李元化看着煞气冲天,眼里闪过异彩,本以为是趟无聊的小差事,却不想撞见了新煞出世,那无论如何也要分杯羹了。 看着两人随时要暴起的模样,李元化呵呵一笑,道, “两位道友,莫要误会,且听我说,我家师侄不知怎地闯入了这未曾见过的煞穴之中,传信于我前来相救,还请各位行个方便!” “原来就是你峨眉的从背后偷袭我门人!” 洪长豹本就憎恶峨眉,更烦他觊觎新煞,这下又听说他师侄在烂桃山之下,如何猜不出就是偷袭红木岭门人的贼道,一时怒上心头,甩出一道血色飞刀直奔李元化。 而另一边辛辰子听了李元化的说辞,倒是对方才红木岭几个小喽喽的话信了几分,但今天不管什么义道贼道埋在里面,谁也别想打着救人的旗号进去! 他见洪长豹率先发难,心下更是一喜,要说憎恶峨眉,天底下没人能比得过百蛮山了,他眼睛一转,大叫, “原来是你家晚辈偷袭我百蛮山门人,长豹道友,我来助你!” 说罢,辛辰子挥了挥他那支空荡荡的衣袖,甩出一道瘴气直奔李元化,而这瘴气正是他以桃泥瘴与阴风瘴合炼的清风桃香瘴! 李元化见两人来攻,哈哈一笑,“旁门魔门果然沆瀣一气,不过你们两个一起上,我李元化也不惧!” 只见这位髯仙一拍身后葫芦,葫芦嘴便自动打开,从中冒出一团剑光。 这剑光内核里是一柄银光濯濯的飞剑,可由于这剑光太盛,也让人看不太清飞剑本相。 这飞剑出了葫芦后,剑光再涨,尤其是极速飞驰时,带起流光溢彩,便如彗星曳尾一般璀璨。 而飞剑腾挪游击时,又如白龙蹁跹、更似迎风飞瀑,实在让人目眩神迷。 飞剑先击血刀,再破瘴毒,分化万千,以一敌二竟丝毫不落下风。 此时再回想宝剑「桃都」在李英琼、程云气手中的模样,那真是只能说一声飞天火棍了。 第六十章 为师温素空 头上是两个离合道之境只差一线契机的四境圆满,身侧是三个金丹混战。 留天房先是把红木岭几个小修送回地上,让他们抓紧逃离此地,自己则是在原地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有心与李元化过手,可是又担心风传青龙洞与百蛮山联手,影响了宗门声誉。 他有心直接进煞穴寻程且清,可又怕红木岭觉着他趁人不备,率先进穴寻煞,失了仪度。 正在他纠结不定之时,又有一道阴阳玄光自东方天际而来。 那道玄光声势浩大,如海如霞,让这边交手的三个金丹大修都停了下来,齐齐看着东方,暗忖又是哪家要来抢夺新煞。 东方,最近的便是三湘,而三湘中实力最强的是道门的武陵山和剑宗的衡山剑派,不知来的是哪一家? 那片玄光愈近,可速度却不减,看样子竟是要直接进到煞穴里。见此,刚还打作一团李元化、辛辰子、洪长豹三人纷纷上前去拦,要是就让人这么进去了,那他们不是白在这纠缠了。 见有人阻拦,玄光便化作一个人形站定,众人一瞧,竟是一个女子。 来者是一个坤道,身着一件紫色蝠纹道袍,头顶一个黄蝉玉冠,容貌娇美。她两手搭在腹前,臂弯里挽一条赤黄色琉璃如意,如意上的光华似水流淌,如意两头一边雕成灵芝形状,另一边则是一个腾空的猛虎,一看便知是一件难得的宝贝。 “三清山温素空在此,各位拦我有何见教?” 坤道冷冷说。 李元化闻言一愣,怎么会是三清山? 而留天房更是惊诧,结巴道:“素空,我这才发出令箭,你怎么就……?” 原来他方才的令箭是发往三清山的。 坤道扫了他一眼,便说, “贫道弟子下山行走,我自然在他身上留了东西,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罢了,现在他遭遇险境,贫道自能察觉。” 说罢,她看着留天房,“倒是你,既然知道我徒儿遇险,又发令箭与我传信,为何没有先进去寻他?是这三个拦着你吗?可若是他们拦你,方才为何又是他们在斗法,而你袖手旁观?” 留天房闻言不知作何回答,欲言又止。 而温素空年轻时在西南之地游历多年,又是绝顶聪明之人,只在几个人身上一扫,便有所猜测, “你是想打又担心别人嚼舌根,想进又怕人背后非议,是也不是?” 留天房素知温素空说话凌厉,闻言苦笑难言。 而温素空打量两下留天房,又说, “你是素来如此的,做什么事都要先想好万全之策,否则便宁愿不做,说难听点就是婆婆妈妈。我早与你说过,这个性格境界低微时还好,可若是等境界高了还不改,便是祸事,你看看你现在,金丹不过二洗,而原先走在你后头的洪长豹和辛辰子都能三洗,这就是根由!” 留天房几乎要掩面而去。 而李元化只觉奇怪,这是什么女人?竟能如此训斥青龙洞的天房道人,而洪长豹与辛辰子则是一幅看戏模样,似乎都是旧相识。 温素空又看了一眼洪长豹和辛辰子, “我徒儿在煞穴中,你两要拦我?” 洪长豹当即闪身避让,方才不知道是谁自然要拦一拦,可现在看清了来人,自然不会再拦,而且他已然猜出,挂单在青龙洞、还是留天房亲自担保的义道,肯定就是她的徒儿了,他口中还道, “温姐请便,有何需要尽管唤我,说来惭愧,这程侄儿还是为救我苗人进的险地。” 不过温素空却不领情,冷冷道,“那你等到现在为何不救,你忘恩负义是做惯了的?” 洪长豹干笑两声,不做回话。 而辛辰子看动作也想避让,可是又抬头看天,似乎不敢决定。 “徒儿速速退下,三清山的高道,龙盘东南,岂会贪图咱们这蛮荒地带的煞气?” 绿袍老祖的声音从天顶上传下来。 辛辰子当即松一口气,闪身避开。 而温素空自然听出绿袍老祖这是给三清山面子,也是在提醒她,救人就是救人,不要想着采煞。 如此便只有李元化一人拦在温素空跟前。 “三清山,倒是好大的名头,他们怕你,我峨眉可不怕,废话少说,咱还是手底下见真章,且看我玄英剑利否!赢了,你自然是想去哪去哪,输了,那往后少来我西南撒野!” 李元化说着,将玄英飞剑召至身前,剑指温素空。 温素看了他一眼, “看样子是髯仙当面,贫道久闻髯仙大名,可今日我却无心与你切磋,不过要是你真想死,也可以凑上来。” 说罢,坤道右手一翻,向天作并指,指尖上虚空扭动,从虚无里涌现出一黑一白两粒光点。 两粒光点互相绕动旋转,好似两个蝌蚪,待速度越来越快,光华越来越盛,便成了一幅旋转的太极图,紧接着,太极图外便出现了后天八卦的图纹。 太极图越转越快,黑白两色成了混沌一团,再然后又变成一片光亮,仔细一看,太极图居然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圆镜。 而李元化看宝镜里出现了自己的身影,一股冥冥中的恐怖罩住了他,让他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刚渡过的四洗金丹劫。 “呵,道长要进穴寻人,也是人之常情,其实我也还有一个侄女受困在穴中,我亦是心急,不如道长先请,我随后就来。” 李元化收起飞剑,让开了道路。 温素空也不啰嗦,收起了阴阳八卦镜,冲入煞穴中。 辛辰子和洪长豹见状倒是不约而同笑了笑,声音不大,可落在李元化耳中却是让他有些羞臊,不过好在他那一脸密髯,倒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 且说温素空进了地穴,便感觉到地底才是真煞,外面的冲天华光不过是地煞蒸发雨水形成的稀薄煞气,与真煞相差甚远。 这地穴里也不知有多宽广,四下望不到边界,地穴漆黑,可真煞绚丽异常,或成团,或成缕,让人仿佛置身在星海之中。 不过作为地陷后入煞穴的第一人,温素空却无暇欣赏奇景,在这偌大煞穴中寻人,真就好似大海捞针。 “呼呼——” 这地穴里还不知哪里的飓风,几乎要将人吹飞,又把那些真煞吹的四处飘动。 虎芝琉璃如意化作一团赤黄灵光将温素空护住,以防煞气冲刷肉身,她小心避开真煞,运转法眼,四下搜寻,同时嘴里也喊着, “云气!云气!” 第六十一章 真煞冲穴(上架第一章,求首订,求月票!)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被震得七荤八素的云气跌落到地缝里,他迅速把左右一扫,发现这地下竟是空荡荡一片,好似个极远无届!而再低头下望,竟是无尽深渊,一眼看不到底! 而在这宽广漆黑的地穴中,又充斥着许多绚丽异常的光彩,或成团,或成缕,让人仿佛置身在星海之中,又仿佛内视来到了人身内景小天 只见在那那黑水寒潭之上,漂浮着一具具泛白且青紫的尸体,阵阵彻骨的寒气环绕着,而那些浮尸,正不停的飘出缕缕死气,助增着寒尸潭的死气。 而这些能够将皮肤机甲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将它的威力尽显的人,就是职业选手。 杨青被摔得鼻青脸肿,却哼都不敢哼一声,只是老老实实爬起来躲到一边去了。 “我决定纳妾,纳两房,专生庶子”耿二力拍拍胸脯,貌似很是得意。 “可以,随你的便。”赵平一摊手,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双眼与岳勤对视,丝毫不肯退让。 张渊开口吐字不清,顿时气的神情暴怒憋屈万分,却只见眼前一花,直接被突然冲来的王开给一手按住了头部,身形宛如流星一般,俯冲下了高空。 今天这事,他要是不让陈溪打的话,他大长老的威信那是真的在这些族人的心中落到了最低谷。 龙剑飞听了二人的对话笑了笑,这二人真是各怀鬼胎,一个怕钱没了,一个怕老公回家,不过这到是好事,下面就是我们的事了。 ‘砰’的一声,白默赤手空拳的砸在了跑车的引擎盖上,疼得他一哆嗦。可随后又被那漫天的恼火之意覆盖。 正在闭目养神的郭开,忽然感觉到什么东西在靠近,多年习武的经历,让他陡然毛骨悚然,猛睁双眼,同时集聚全身之力,暴击而出。 刘洋郁闷的要吐血,这场对抗赛对他来说还没开始呢,就已经结束了。 由于着急去福州,第二天我们早早的起了床,匆匆吃过饭后就准备上路。 但,他的声音,他的字句,却每个字,都令人感到寒冷到了骨髓深处。 我虽然道歉了,但多尔衮迟迟不发话,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夏完淳跟张昭一帮人,像是在想些什么。 之所以要拿下澎湖军事据点,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防止占领了台湾本岛后,澎湖列岛上的荷兰人过来反扑。 李思悦何止逼他帮顾莹报仇,更是逼着他让易休娶了顾莹,如果他不能做好的话,就威胁说要毁掉他和安遥的婚礼。 结合医生的治疗和她经常的开导,秦以莱经过了半年的时间,精神上的病情有了明显的好转。 安遥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白枫,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由于今天是周末,前来盛世大酒店吃饭的客人非常多,幸亏提前订了包间,不然还得排队。 他说得云淡风轻,极其自然,脸上是无懈可击的完美表情。浅浅的笑容如他的人一样让人移不开视线。 暗夜兄弟的慌张令冉然很诧异,是不是只要伏魔界的人一出现,就能吓退黑暗家族的人? “出去?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靳枫坐起身,拧着墨染的眉头问道。 而我梦里却恰好梦见了薛云海。他说他在山里的裂缝里,已经这么几十年过去了,恐怕早就是一具尸骸了吧。 太后她们走了,皇上就说了两句话,然后道他喝多了酒,有些乏,要先回去歇息。 第六十二章 辟成心府(上架第二章,求订阅求月票) 内景天地,绝对的寂静。 而在绝对寂静后,是开天辟地一般的轰鸣! 云气清楚的感知着,象征着心窍的火球猛地收缩,收缩成一粒极小极小的亮点,随后,又急切的炸开,炸成一团红澄澄的星云。 但这团星云却不再迷蒙,一丝一毫看的分明,把整个内景世界都照亮,光芒甚至盖过了「桃都」。 在星云之中 维克多红袍巫师化身的熔岩巨人已经受伤严重,虚大师虽然伤势很轻可是背后的羽蛇神守护灵已经变得非常虚弱了。前面的伤害完全都被羽蛇神用能量屏障给挡住了,接下来要是再被击中就只能够靠虚大师自己硬抗了。 可是,随后从警察局那边得到的内幕消息却说罗猎杀死的那名劫匪叫伊赛,是纽维尔镇警长布兰科的亲弟弟,曹滨当时着实慌乱了一阵子。 目送宋媛离开,公社没有可以消遣的地方,萧清如和许牧舟也打算回家了。 虽然在外院,他们两个已经是当之无愧的精锐,但限于修行时间,在整个沈城范围内,依然属于稚嫩的年轻一代。连那几个资深探员都查不出门道,他们又能怎么样? 萧清如舍不得许牧舟,但也没表现出来,就怕男人挂念她,影响了学习。 作为专注剑道修行十余年的修仙者,他已经完全收敛了方才的驳杂心思,完全专注到了接下来的战斗中。 在和胖子眼中,江寒就是一个强出头年轻人,这种年轻人,不会有什么钱,这么简单就获得一万块钱的机会,他不会拒绝。 这东西可是历史中都从没出现过的神奇变异兽,更何况,以它这种形态,你杀不杀的了还是一回事呢。 那就是如果有人在外部不慎触碰到,这个隐蔽阵法便会立马暴露无遗。 神力消耗一空,信仰值也剩余不多,为了一个月后的自主招生百轮考可以发挥全部实力,许翊只能先行提取神力,将胖子的诅咒洞窟之行爽约。不过他们的探索似乎也陷入了困境,两人也转而开始准备起百轮考来。 看着周围的情景,宇智波司松了口气,随后,还没来得及多想,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涌遍全身。 身后的雨忍顿时摆出警戒姿势,刚才的刀光甚至连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仅仅是一眨眼的时间,那个据说有可能晋升上忍的忍者就倒下了,直到临死前,都没有做出任何有效的还击。 一条全新的超凡体系足以让国家级势力意动,问题是某人实际上还真没有。 如果私下处理,她又该以何种方式把林之悦那贱蹄子给约出来?总不能直接跑到人家班里拽着她的头发拖出来吧? 活在世上几十年,洛诚向来都是只做他想要做的事情,不问原因,不计较得失。 想到这里,邓可儿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寒意,她悄悄的转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许初见的位置,只见她正低头看什么,脸色并无异常。 只是他的神性却迟迟不能觉醒,而与他同龄,初始神性1点,2点的同学在高一下半学期陆陆续续觉醒神性,开辟神域,经营势力去了。 两人道别,这次卡塔和伊西斯都收获颇丰,远航贸易代表着无与伦比的暴利。 早餐吃完,休息一天的周北深没办法继续在姜晚家待下去,毕竟周氏那边都在等着她开会。 此刻他,虽然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中的恨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 第六十三章 五雷化煞之法(上架第三更,求订阅求月票!) 云气眼珠子滴溜溜看着素空。 学师怎么来了? 不过他现在说不了话,真煞冲穴到后面把十二重楼也给堵死了,而且看素空学师现在也没说话的意思。 玄光一路疾行,云气只能看到天上迅速后掠远去的云彩,似流萤飞瀑,倒是别具美感。 不过没过多久,云气感觉速度渐渐慢下来了。然后他便看见了秀丽的青 郑刚令笑道:“老郭,我可没有多少束脩给你,只能按着圣人的规矩给你了!”他把手一摆,让段保康送进来一个布袋,布袋里面装的是两块银锭。 江萧点了下头,他指了指远方,手指一划打开一个空间光镜,在光镜之中四个洪荒绝顶高手正在不断拼杀。 “老……含笑,看来找姬青锋的那人是j国人,依此估计,姬青锋应该是在j国人那里。而青蛟帮的所有行动都是他经过电话下达的命令。”徐纤儿道。 其他两外长老在一愣之下也先后冲了上来,其中一长老手里挥舞着门板样的砍刀,带着尖厉的风哨向他迎面劈落下来。 第二天早上,丛慧芳早早的去了公司,为今天的工作提前做了准备。看到员工都已经坐在位子上开始今天的工作,丛慧芳抬眼看了看时间,想着郑琛珩已经来到公司,丛慧芳拿起电话拨出了一串号码。 但象原跟这边不同,象原是郁郁葱葱的绿色,这里则是荒无人烟的沙漠。黄沙中只有少许植物在此生长,像极了放逐之地。 “本来我是好意让你们吃饭,看你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嘴里嚼着这么好的东西还要往出吐,那就不要浪费粮食了。马上进行下一科目!”看着一边出一边吐的队员们薛浩很是恼火。一脚踢翻了他们的餐桌说道。 “那是什么?”只见在他的后背居然伸出两只黑色的像翅膀一样的长毛东西,“难道是翅膀?”心里的恐惧瞬间被惊喜冲淡,他试着抖了抖两肩,那两只毛烘烘的大东西也跟着抖了几抖。 倒也没有用多长时间,吉大通便走了一圈,每家店都给了他一双布鞋的钱,吉大通用一块包袱皮包上,积少成多,也算是满满一包袱了。 尧慕尘带着神鸦道士一起踏虹向西恒峰旁边自己的住处,在路上他们遇到一些坤圣学院的弟子,这些纷纷向他们投来惊异的目光,目光里更多的一些羡慕的神情。 “哥哥回凤凰山以后,一定要和那金山仔细谋划一番。到破头岭上见了刑天大士,只可好言相求,如果他不应允,就再想别的办法,切不可强取豪夺,鲁莽行事呀!”想到后裔沾火就着的暴脾气,嫦娥忽又担起心来。 霍一鸣笑嘻嘻地冲到蔡俊身边,一屁股坐下,毫无顾忌地开口说道。 这股身上穿着八路军服的日军,尽管没有装备重机枪。但两挺捷克式机枪外加俩个掷弹筒,以及清一色的七九步枪,至少对于他的部队来说绝对称得上精良。人数虽说少了一些,但作为日军战斗力相当的强悍。 “法师,您解了我等的危难,救了我等的性命,您就是我等的恩人、我等的恩师!”悟空慌忙言道。 “剑气化形!”晓月大惊,他没想到李天佑和剑十三短暂的交手就领悟到了剑气化形,他的天赋与自己相比恐怕都绝对不落下风。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那具尸体就好像被扔进了烤箱里面似的,身上开始冒出阵阵青烟,他的表情也是痛苦无比,左手提着的那个脑袋,嘴张的大大的,却一个字都不出来,而没有脑袋的颈部居然流出了一股股的青色液体。 第六十四章 竹杖芒鞋轻胜马(上架第四更,求订阅求月票!) 听完祖师讲解雷法,云气当下也是松了一口气,真煞冲穴时,他是真以为自己的道途断绝了,现在劫后逃生之外,道途也能有回寰之余地,实在让人喜悦。 不过很快,云气又想到一个问题,他现在肉身坏死,如何修习雷法? 这时又听通玄祖师对温素空说, “不过以他当前的情况,莫说炼法,便是行走也困难,素空 “两千亿美元,外加你说的那些条件,还有……”裴耀陆抽着烟,把今天的事情都告诉了陈韶。 叶枫暗暗沉思,会不会是这巢穴还有什么暗室,或者是被什么高明的阵法遮掩了? 原本在盯着电视机的伯利警察顿时开始频频回头,只见一个类似瘾君子一样的男人站在门口,随后两个壮汉将其带到了审讯室。 狄舒夜双眼一亮,起身窜了过去,一把从谢雨龙手中抢过,顿时引得后者一阵叫骂。 “可是,粉丝们就是没有想到这个,在网上这样评价,这让我的用心良苦很受伤!”陈韶把自己最想不明白的,说了出来,这时候,他才觉得好过了一点。 “那你见过叶凯成的爹地吗?”徐佐言转而一想,既然徐诗韵知道叶凯成有两个爸爸,说不定还能见过叶凯成的爹地,所以好奇的询问。 听见陈韶这话,在买票的尹恩惠,还有陈韶前面的haha和宋智孝都愣住了,转身看着他,完全不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莫校长有些忐忑,吗逼,吴添就不用说,在座都是都是他的直辖领导要是这些人知道自己私下和家长交易额,那自己这位置还能保得住? 这猿类妖怪没有能够在城市中稍微休息下,固然心中不满,但是,即将能够复活孙悟空这件事情却是完全冲淡了他的不满。 会谈刚刚开始,还没有正式进入话题,众人语气之中的火药味就十足。众人身后跟随而来的心腹,可是已经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了。 无尘摇摇头,纵使他十分希望和莉亚丝有个美妙的夜晚,也果断的拒绝。 “灭!”十绝天尊吐出一道声音,大手与魔剑碰撞,只见他大手猛然一握,把魔剑的剑身抓在了手中,嘭的一声巨响,魔剑颤抖,爆发出的剑芒粉碎。 森林里潮湿的气候让人很不适应,主要是腐败物太多了。除了动物的尸体,还有许多的落叶枯枝落在地面上,厚厚的一层层的叠压在一起,时间一长,便腐烂成沼气一类的气体。 “好吧,跟你们去长白山。”我答应了老鬼他们,强压下心里原来的想法,那个儿时与丹英经历生死的诡异甬道,暂时就不去了,也许那里真的不会有活人等我。 黄俊道“就好像什么?”黄俊一边说着,一边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寻常。 只是他在听到陈总对韩锦风下逐客令时手上的动作愣了一下,热水直接倒在了自己的手指上,她惊呼一声,还好她忍住了没有太大声的叫出来,要不姓陈的肯定会责备自己。 叶子豪的胳膊看着好好的,但是用手一摸软踏踏的,一点没有力气。 瞬间刺中刺人四番队队长,让其后退数十米,哪一处棘刺断裂数根,也渗透出一些鲜血,可距离贯穿身体还早着。 黄俊无奈,看了看舒遥等人,觉得还是坦诚一点的好,毕竟现在双方不信任也是很正常的,而且郑华就是他们此行所要找的人,因此,黄俊在征得方丽的同意后将此事的前因后果都讲给郑华听了。 第六十五章 竹林深处无忧洞 “你近些时日就在明治山上修行,先修行变化之术,不然以竹杖行走,即便是在宗内也太惹眼了些。” 温素空说。 程心瞻想着也是,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别人看着或许还不太习惯呢。 “先前授你的《广成敕虚随心咒》就有变化之咒,不过变化之咒较为高深,不易学会,现在我再授你障眼法,可做临时之用。” 日本,是人工智能以及机器人比较发达的地方,连续两天,sony公司,三菱电机等公司都在召开股东大会,商量对“绝代佳人”的对策。 “好,就听你的!我们换个位置,你今天来开车,我们去吃鲶鱼蛋去!”老流氓道。 上百的法师和弓箭手齐齐发动攻击,近百刺客也纷纷开启潜行,我们陡然感觉压力大增。 心里有些难过呢从她苏醒到现在,十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跟哥哥远距离的分别呢火车开走了很久,她的手还没有收回了。 “火舞流岚,我是刺客,现在按照我的方式来战斗!”我笑了笑,无声的消失在无穷无尽的林木之中。 洛瑾诗回荡在空气里面的声音,略显有些尴尬。因为,半晌了,都并没有人回答于她。 平地炸雷、轰然响起,距离较近的妙一真人等人皆被卷入其内,生死不知。 “如果卖不到呢?”大师听到3000份心里已经动摇了,要是他知道这是林杰保守估计的话,估计他要疯掉为止。 此剑却是大有来历,当年申公豹投胎转世人间,历经几世,创出诺大的玄天宗。 季商南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来。刹那间,洛瑾诗以为,这是错觉。一种绝对的错觉。 但是这样的宠溺是虚假的,一旦李雪兰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者出现了比她更有天赋的人,李雪兰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将是泡影。 近卫队长的这句话让安洁洛特产生出了少许的自觉,不再继续纠结着要不要去帮助别人,而是径直跟随队伍来到了传送阵旁边。 希瑞被邀请分配的工作属于自由工作,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适合哪一方面工作,所以大部分人现今都是哪里需要去哪里,希瑞也不例外。 为什么一个孩子都看上去比他会照顾孩子?还说得挺有道理的样子? “睡了一觉果真舒服。”雪兰嘟囔两句,只是身上皱巴巴的衬衫让她有些不舒服,然后一个闪身离开了空间。 比起林若水的愁云惨雾心中不愿,林若溪则要淡定得多,谁也不能主导她的婚姻,说起来也只不过是换个地方住而已,反正一个傻子也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夏侯惇军令一下,当即三十万先锋军便向前急驰而去,眼看着大功就在眼前,谁人也不想落后。 现在龙船摇摇欲坠,整船人都是危在旦夕。他现在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然而一时之间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 蜜妮安全程看到了事情经过,却没有出声的想法,只是静静的跟在几只狐人身后,走进了山谷。 现在这一块江滩的地雷已经被踩得差不多了,大量的清兵正源源不断的弃舟上岸,进入清军开辟出的登陆场,整队,恢复建制,然后排在阵地后面,等待着一轮一轮的进攻。 把所有的骂名都是背负在自己的身上,不然他不会这么纵容戏志才的,早就找借口除掉。 第六十六章 千里归来寻故地 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 如今雨水已过,春雷阵阵,万物焕发生机,不知已成为一方煞穴的烂桃山是否还有桃花盛开呢? 程心瞻睁开双眼,历经半月,他已经彻底熟悉了这一具躯体。 如今地下的蛰虫被春雷惊醒而奔走,他居无忧洞内半月,也应该出门了。 他还是左配 那位替身前日尘埃落定后便开始康复,今日清晨便离府了,李贺是专门在门口等着他的,好早早将一些情况告知,怪不得方才开门的是他。 雷子皓的话语虽然显得比较难听,但是各个宗主都是明白,雷子皓所说的句句属实,因为到现在那异族的高层几乎很少出动,一旦等异族高层彻底的出动时,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大战开始。 而这第三曲就是飘渺仙音。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吟唱,能够引起人们心中的共鸣。 轩辕威怒吼,他的心在为她而纠痛,而她知错不敢,却默然承认爱昭王,痛骂他为恶魔,她应是向他摇尾乞怜博得宽恕,坦白自己的过错,他会原谅她的过往,可是,她竟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时间毕竟只有十五分钟,而且前面瞎子还出的是输出装备,所以这个时候月神的盲僧并不肉,瑞兹,大虫子以及梦魇几个技能的释放下,月神的盲僧直接就死在了人堆之中。 “那谢谢您了!我明天就离开这里,我想在这香巴拉二层外,有朋友等待着我们了。”夜影笑道。 “多谢前辈大恩!晚辈必将铭记于心!”鬼主大喜,连连对着巴达克稽首。这是多少的逆天级强者连用死求都求不来的。 “好了,好了,急什么嘛。”王敏说着走了出来,她刚才是在化淡妆,一直被阿彪催促着,化妆的心思也没有了。 刚才,狗娃被包子制住了左拳,没办法抽出来,狗娃急中生智,又右手虚晃一招击打包城的眼睛,包城赶紧用手抵挡,狗娃趁着包城遮挡住了视线,起身一跃,双腿一曲,在一弹,双脚就蹬在了包城右手的肩关节上。 “好了哥,上楼吧。爷爷叫我给你的东西还在上面呢!”夜莺说着就拉着夜影上楼了。 这时候自然会想起湖霖,于是喊来了赵四,让他去一趟闽城的商社,让湖霖来一趟商量些大事。 报名之后,苏乐青就径直来到了院长办公室,本来在此之前,他是想买点礼物过来的,但想着这样被人看见了不太好,而且张清平院长也不会收他的礼物,他索性也就没提着礼物过去了。 “哈哈哈……”看到托尼也没能逃过一劫,正准备离开会议室的其他热刺球员无不哈哈大笑起来。而本来一脸苦相的德罗巴此时也笑着拍了拍托尼的肩膀,似乎是在庆祝自己多了一个难兄难弟。 北辰深吸了口气,他现在首先要证明的一件事,就是历史上有没有自己,因为历史典籍中,都没有关于大唐西南王的记载。 都已经末世了,这些人还这么天真,自私。看起来,确实应该杀鸡儆猴,让这些人知道,这是末世,和和平时期已经不一样了。 这只受到攻击的帆船船舱破开了一个大口,大量的海水汹涌而入,灌入到船舱中。 “好!”见苏乐青能找到其他工人,谌遥峰也绝了给常江他们说情的念头。 第六十七章 九天应元府(为月票加更,第一更) 雷霆者,天地之枢机也。天枢地机,阳雷阴霆,枢阴机阳,雷生霆煞,雷善霆恶。夫谓万物厥有至符,至符阴玄,乃职生灭。 枢机山,位于莲花福地震位,山上终年雷云不散,轰鸣不歇,山上只生长着一种银杏树,结着的果子仿佛都是雷珠。 程心瞻驾云来到枢机山对外的渡口,唤作银桥渡。 落了地,白龙儿瑟瑟发 就撒腿朝一鞭子家跑去,太爷没有阻拦,到了一鞭子家,见一鞭子正在西屋收拾什么,爷爷刚一撩门帘,一鞭子迅速把手里的东西藏了起来。 无量说到这里,痛苦的抱住脑袋,仿佛万箭穿心,“我依旧没有看见漩涡里面藏着什么人,那里头只有一片黑暗,一阵黑雾伸出来,卷走了落葵和你,我冲过去,但漩涡却在我眼皮子底下瞬间关闭,什么都没有留下。 毕竟,这里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虚拟的游戏时空,但是对于那些npc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所有。 这片大地上虽然极为宽广,近乎无边无际,可那些围观的弟子都靠得比较近,因此突然响起的一阵阵议论声,倒是清晰的传入了古锋的耳中。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后面的黄光倒是消失不见了,但仨人身处荒山野岭,再这么跑下去,万一迷路在山里,天亮也不见得就能出了山,再说,这东西废了这么大劲儿,不可能任由仨人就这么跑了。 在俄诺涅看来,帕里斯还跟以前一样,但却经常做一些奇怪动作,把自己搞得满头大汗。 不错,自新碎叶城焚毁,安西唐军全体便成无家可归之人了。虽说还有东土大唐那个在远方呼唤,但那片故土对眼下的唐军来说,却是隔着千重关山,非旬日所能飞至。 他这样高的评价让张迈的老脸也微微一红,其实他的物理知识有很多也忘得差不多了,只是在和萨迪的谈话中才偶尔露出了那么一两句,但那一两句原理已经常常让萨迪眼界大开,甚至大大拓展了他的思路了。 满厨房转悠了一圈也没找到奶瓶,正要转身出去办公室找找看,没想到在门口遇上那位“琼姐姐”。 印证心中猜想,古锋也不再逗留,便打算动身,踏上穿心桥,前往遗弃圣地。 然而,他们虽然停止了前进,但这个距离内,王棋也可以清晰地感应到他们身上的气息。确实如赵雨欣所说的那样,一个个血气旺盛,体内似乎隐含着某种洪荒之力一般。 赵泰正满脸微笑的给粉丝们签售新专辑,拍照合影,一抬头看到下面走了一半人,愕然的看向他们奔走的方向,发现李志凡正在台上跳舞,一瞬间有那么一丝恍惚。 此时李志凡刚写出汪淼和丁仪打台球的事儿,一帮作者于是抱着审视的角度“点评”着。 因为拉蒂尔知道,此时白金陛下入帝都,未尝没有海神帝国展现自身肌肉,用在白金陛下这面无敌统帅的旗帜,稳定帝都人心的意思。 不管别人再怎么优秀,可是自己心里的人只有她,这一辈子,自己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原本在魂焰级时,王棋的赤色天灾每吸取一百人,便会凝结出一颗血色之心。不过暗能级之后,他每颗血色之心的容量被扩大到了一千人。 没多久,下人来请,金大人和金夫人去了金诚院子,让下人在院外守着,还没走进屋里,就闻到一股怪味儿。 第六十八章 所谓雷法 “兼显,我记得你好像还没带徒弟吧,刚好,就由你带这位小道爷修行雷法吧!” 妙俭道长说道。 兼显道人闻言有些讶异。 妙俭道长把赵无极写的笺子递给了他。 兼显道人看了,连忙苦笑,“我哪里是什么良师,署主莫要开玩笑。” 妙俭道长把眼一瞪,“你怎么不是良师,枢机山兼字辈里谁的雷 “好吧,你可以去休息了。晚上六点前要准时到餐厅去。”毒箭挥了挥手道。 在华瑞公司的这几年,黄露露从万总手中,至少得到了三四百万好处费。 再看奥特曼时,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张扬仰天发出一声长嚎,双脚顿地而起,人在空中,膝盖弯曲,向奥特曼倒地的位置,来一个狠狠的空中膝锤。这个膝锤可是南拳最凶狠的杀招,中者胸腹脏器全部拍碎,无一活命。 “让我试试看吧,如果出了事,反正还有你们帮我。”不等两个家伙再反对,天生已进入了‘内视’状态。 “你还真记仇,这样以后可怎么好?”那泽的语气满是宠溺,连明明责怪的说,听起来,也很甜蜜。 刘诗雅其实也觉得,她和苏阳相遇的太迟了。她把最美好的年华,浪费在了高中认识的那个男生身上。现在想起来,她觉得挺遗憾的。 武藤幸田轻笑着说:“要交换,很简单,我只要你绑着双手就行了。”他说话的时候,拿出一根绳子,扔给了梅利。 自损四万战力伤敌八万战力这种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也是哥萨克十字军能够承受的范围。 “我这里还有一个手镯和项链,你拿着!”林帆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佩戴着敏锐套装的两件配件不由得也递给了乱天。 倒是莫莫和那泽没什么神色变化因为本来就没指望而且既然他坦白的说出来那么自然是有他的打算。 莫抢冷笑,脸色沉下,道:“敢造反,老子叫你连鬼都做不成。”莫抢伸手,隔空抓去,一只紫色手掌抓住了杨力朝,瞬间把他捏圆,掉下去的身体,流出的血液化作血箭射来,融入了这一团圆球中。 两大剑门每一次考核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前去参加考核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但录取比例又是百里挑一,像羊昊这种在苏城天道院也不算特别拔尖的选手,连考核都没敢去参加,生怕丢脸。 然而就在叶雄叶云燕两人,对叶逸的言行津津乐道之际,旁边却有一道不屑的声音缓缓响起。 “沐秋妹妹,不,以后咱们就是同门了,姐姐很高兴,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紫秋月也很开心的跟沐秋说道,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 地藏王心领神会,但表情不动声色,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平静地将手里酒杯暂时放回侍从的托盘中。 “你别听他的!叶枫!”任凭李柒夜如何叫喊,叶枫却已经按照李天阴的吩咐,缓缓靠近。 它手中的宝贝灵塔,它并没有掌握,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它去炼化了,现在的它心中极为不甘,光印带着毁灭的气息冲它拍去。 这是野蛮人的做法,而且在他们看来这根本不能表现出优越性,身体的优势已经摆在那里,众所周知,有目共睹。 三道绚丽的光芒冲破层层冥水的阻隔,直上天际,整个冥河都在颤抖不已,冥河下流的水位更是骤降,在冥河外迟迟不肯离去的幽灵,距离冥水稍近一些的即刻被震飞出去,魂光黯淡,神色大惊。 第六十九章 道兄,许久不见 “在雷府里行事一切自有规矩制度,卯时进署,酉时出署,若临时外出一定要请假。每月分上中下三旬,上一休二,但如有外勤缺少人手,可征调休沐之人,若有外勤连出数月或是更久,回来交换令箭后予以调休。” “上衙时要以府中事为主,休沐之日才是吞吐灵气、逐雷集浆、打熬肉身以及炼制宝器的时间,你可清楚了?” 那,你之前想要做什么呢?经历过了这些,再次往前看,知道了自己在做什么吗? 人活着没有了意义,没有了希望,她心中的绝望没人能拯救,苟活,是行尸走肉还是最终要归于碌碌和平庸? 刚刚,他们见识了洪天和庄不凡的武斗,简直不要太好看了,一来一回的,把身为中土世界的武斗风采打了出来。 方大器则带着练器师们,为先前成型的五个金属部件加持法阵和铭纹。 青莲花看了看天色,太阳已向西山沉去,而围脖早已顺着门缝跑了出去。 看着吴泽干笑了两声后,陈赫讨好的看向了一旁脸色铁青的韦正。 难怪魔门被称为魔门呢,连他看到那一幕都毛骨悚然,都被一股邪性所吓到。 听到吴泽竟然说出了这么无耻的话,童晓晓顿时就在吴泽的腰上,狠狠地拧了一下。 在外人看来,这些细微的变化似乎并没什么,他们甚至感觉不到如此细微的变化。 狗子心里有没有忠义节孝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的内心肯定是不纯洁,身为徒弟竟然喜欢自己的师父,还偷看自己的师父跟别人办事儿,这叫内心纯洁吗? 而它们往边上退让,就会挡住另外一边的路,于是虞堇那边被包围的密不透风了。 “死掉”的学生会有人来回收,苏朝柳和何远之就把人丢在这里走了,他们还要和队友汇合呢。 “又说谢谢,算了,这次救你也不图什么,记得我的好就是。”说完,谢凛翻身上马离开了。 来不及多想,谢无猗将手中的匕首和凤髓都塞给钟愈,做了一个环抱双臂的动作让她保护好自己。刚要出去,钟愈忽然拉住她的手。 陆兆华哭得眼泪鼻涕一脸,精心打造出的赛车男神形象荡然无存。 人或许能够举起超过自身两倍重量的物体,就像是那些职业的举重运动员一样,但是要想将一个深陷在泥潭当中的人拉出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商家在京北城豪门之中只能排最末尾,跟周家一个天,一个地,这也亏于子嗣不旺的缘故。 但想到这些日子,他一点音信也没有,原还抚摸着他脸蛋的手,倏地一转揪住了他耳朵。 一想到下午萧惟和谢无猗在马车里的光景,成慨耳根通红,忙一声不吭地溜了出去。 再者,受到攻击能够触发狂暴状况,那可是攻击力、攻击速度、移动速度全部大幅度提升的技能,虽然减少很多防御,可是装备属性正好弥补。 武松一听,心中大震,他倒不是因为李逵这话会令大伙以为他是个说话不老实的人,倒是因为如此说来,李逵不是直接把自己送进牢笼么。 如果说上次叶子洛是模糊地体会到节奏的妙处,那么这次,他是清晰地把握住了脉动。 武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手一张,推开窗户,既要观察形势,也是让晚风把脑袋冷却。 星海心内怅然。他虽有上神之威!叶子洛只是不到天帝的水准,但是他就是觉得对味!是以一直与叶子洛平辈相交!言谈甚契,甚至想过,叶子洛若有危险,他一定要出手相助。 第七十章 相见欢,又天明(为月票加更,加第二更) 最后一句听的我心里感慨万千,我记得刘岚坚持要为沈家留个男孩为后的时候,公公沈中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交代我不要再生孩子,一切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接着,冷锋便开始向我们讲述起了那件牵扯到多个国家的重大诡异事件。 我翻了翻白眼,说能别落井下石了么?她说如果我掉井里了,就算她没有石头,也会朝我吐几口口水。 肇事的司机一直跪在病房门口,得知自己撞的是湘泽实业的董事长,当时就吓的腿软了。 毕竟,这些生意的规模,跟那金鳖饭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沈婉茹要我记得这个承诺,其实也是在鼓励我,让我不要轻易放弃,让我记着当初所的话,做一个言而有信的人,用诺言来激励我。 一章一毛多钱,一天也就几毛钱,在当今社会,几毛钱对绝大部分人来说,太不值一提了。 “当然记得,要不这样,我每天还你一个吻怎么样?”我笑呵呵地耍赖。 我把王玲送回她自己的房间,然后回屋去换衣服。赵司辰没关门,他已经把房间里能砸东西都砸了,不过,他没敢碰我的东西。 在齐旭去玄关处的时候,云倾摸了摸腰,结婚了是不错,她可以每晚都抱着齐旭睡了。可也有弊端,就是这初次开荤的老男人,疯起来真的让她吃不消。 众圣子可是凌云圣地的希望和底蕴,要是他们陨落于此,整个圣地的实力将会一落千丈。 可是,现在这个情形和那时却大不一样,她想恼,可是对着高浩天又恼不起来,半晌,她恨恨地说:“以后我再也不喝酒了。”如果不是她喝醉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她目前确实没有立刻去做任务的打算,和瑾瑜相伴将近千年,突然回来她有些不适应。她需要在外面休息两天,也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倒时差? “她是魇,那你们是谁?”凌霄一脸狐疑,眼前这三人如此强大,竟不是魇。 唐赢心想:“赢下这一局,自己破天荒进级到荣耀黄金段位了,绝对不能投降。 穆西风此刻被吸进了麒麟体内,发现这是一处奇异的空间,竟然和他丹田内的虚无有些相似,而在这片虚无之内,十张人脸围着穆西风不断旋转,发出了一阵阵狞笑。 “这个嘛,是个秘密。下次告诉你。”一重天的穆大少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招牌式的邪笑。 血刀老祖身影挺拔如枪,悬浮于空,巍峨不动,霸道的杀意席卷,身影上索绕无量的刀意。 神树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把叶子又往她跟前凑了凑,吓得她连连后退。 兀当然也看到了那副幻象,它张开大嘴一吼,云层之中便飞出了一条紫色的巨龙。那是它的伴侣,巨龙之母。 一会回去,得告诉自家的帮主,凡事切莫跟林氏媒体杠上,此人,惹不起。这是此时所有人围观门徒的一致想法。 发现了更好的东西,从而将相对较差的东西转手,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至于“德班”级轻型巡洋舰,对于英国海军来说,其实比潜艇更重要。 惦记着休息室还有人等着自己,苏白鱼没在舞台上逗留太久的时间。 也只有深蓝这种大阵营有实力养得起远征军,为了给这支远征军运输给养,深蓝不得不专门成立一个后勤司,就是葛良新官上任的那个部门。 “咯咯咯咯咯……”铁门后面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发出了一阵如同家禽般的怪异笑声。 韩非赶紧说道:“行了行了!还是不用你了!我赶紧去跟卫庄兄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说着韩非起身就离开了。 刘三姐夫和五姐夫对视一眼,谁也不吭声。别看刘家姐妹说得热闹,他们连襟谁要是敢动一指头,能七个姐妹拎着菜刀上去砍人去。 身后的普通人一阵惊呼,他们知道安东尼厉害,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厉害!这三记攻击行云流水,瞬间就化解了掠夺者对他的包围。 正当商人们昏昏欲睡的时候,下面的话让他们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老基地四周树木丛生,遮荫蔽日,环境幽静,有着一道纯天然的屏障将老基地于外界隔离,颇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境意。 在她的身后,数十只帆桨船远远地散开,将‘荷兰人’号隐隐包围了起來,以免生变。 话说这个目标的代号叫“帅”,但认识他的人通常都叫他詹姆斯。 西门飘飘倒是无所谓,拔弄着手上的红绳铃铛,什么话也没说,兄妹俩的感情至深,如果西门吹雪要一直对抗下去,他倒是不介意一直帮衬到底。 接着我兜里的手机就响了,我看了眼电话是宇打来的,我有些慌张了。 邱暮灵听完还真像有那么一回事儿似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悲伤,她挨个询问着大家有没有受伤,样子在其他人眼里都是假惺惺的。 因为那些善良,慈悲,正义,都是为了限制强者而存在的。道德也是为了谴责强者的而存在的,所以来说,仅仅是口头上面的,没有人会害怕的。 比武场上,王君易又将一名上来挑战的高手挑下,此时的他,威风凛凛,眼看下面的人都带着一脸羡慕的看着他,却又不敢上来与他交手,不由的有些傲气。 第七十一章 醉里看月生百景(二合一) 既然冯济虎都这么说了,程心瞻哪里还会客气,当即就开始挑选起来。 首先就选了冯济虎刚刚用来施法传音的喇叭花,又叫牵牛子,那个蝴蝶形状的花,是一种兰花,一株上面花色各异,叫彩蝶兰。 然后冯济虎又主动挖了一些带疗伤功效的花草,如白薇,菖蒲,三七,参草等,这些可以入药,也可以炼丹。 最后要 白色影子显然知道了厉害,向方锦传来了一道混杂着惊疑和恶毒的神念。 因此,长老会应运而生,看上去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由他们处理,但是实质上一切都依然还是矮人王解决,这样即使出现了问题,也会无损他的威名。 方才兽神说了那么多,几乎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真要听到一些秦翎他想知道的事情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所以秦翎也只能自己先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找出一个个问题。 下一瞬,就在姬考前行的必经之路上面,诡异的出现了一个传送阵法。 自从翠岭营地搬迁,到现在的舒县周围势力收编,救亡者公会手下也积累了不少车辆,但种类太过驳杂。轿车、面包、越野,各种类型五花八门,唯独专门跑运输的重卡少之又少。 随着他裹兽前行,一路轰鸣滔天,杀阵禁制仿佛在哀嚎,如同被一把长刀直接斩断,‘轰’的一声,崩溃爆开时,关羽已然冲出。 复杂的战场,随处厮杀的亡灵魔兽和兽潮,给威廉突围带来了一些麻烦。闯出数十步后,他回头看了一眼拼命追杀的敌人,嗤笑一声,发动了高等隐身术。 在重力撼场的加持下。贺豪几乎的滑翔到了那扇大门前,随着他挥舞机械手臂,重拳如同凿在豆腐上的一般,把那扇杉木大门砸得粉碎。 沈默现在甚至都觉得这个李副校长是一个缺心眼,难道他就觉得自己是这么的好骗么? 吴为一跃而起,眨眼间到了菲利普斯身前,挥动手中毁灭战斧向着菲利普斯斩下。 如果那个高瘦青年是向东面的方向跑的话,那边全部都是茫茫的沼泽地,根本就无路可逃。 “世间还有如此奇人?这么说你在他身上吃了大亏?”袁天泣一句话说完忽然面带玩弄地看向了袁公子。 李逍遥冷冷地问道,似乎是在真的询问王斌一般,因为大家都知道王斌这是装逼呢。 “还用爷爷跟我说什么吗?他那么大岁数了,你看看你把他给打的,还有他那三个同乡,只不过是看不过去,也……”孙尚香哭着说道,看她那样子显然不像是装出来的,应该真的是跟王霸感情极深。 趴在队伍后面的联盟少校很明显的看到了这一幕,不过,当他看清楚红警中将的军衔后,马上变得兴奋起来。 虚空层层崩塌,差些撕碎了狻猊的身体,关键时刻,狻猊身上的经法道纹和混沌力量挣脱了禁锢,瞬间避开马尔诺伊的一拳之威。 “走,艳儿,我们出去看看,敢破坏咱们的好事,看我怎么收拾他们!”李一白怒声说道。 袁天泣体内的是真的玉玺还是隔着地狱之火和黄泉之泪的那一个才是真的? 此刻,在联盟军队的军营里,到处都是通讯兵奔走的身影,负责通知他们的长官消息,联盟军官们开始重新聚集了起来。 所以阵法以攻为主,三五位地仙境境联手,也扛不住大阵的雷神一击。 第七十二章 再见绿螭,初闻雷器 黎明时分,天还是蒙蒙亮,不用人叫喊,烂醉的众人纷纷起身,来到崖边打坐。 狗儿肚皮吃的滚圆,四仰八叉躺在那不肯动。 太阳升起,众人采食朝霞紫气,分外安静。 待大日逐渐明烈,紫气消散,众人也纷纷起身,各自奔前程去了。 程心瞻去结账,却听说账已经结了,至于谁结的,昨夜人多,都厨院掌 轰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黎温焱脑袋里炸开了。枫霖住在这!登机前收音机里面的报道还在耳边回‘荡’,登机前那种痛入骨髓的愤怒熊熊燃烧起来。 “明景夜!我杀了他们,你不愤怒么?”渊祭逼近他,她要看到他伤痛的表情。 又是一刀划下,王强照常闪躲,可是长刀在半空中突然加速,以倍于之前的速度砍下来。 左边一人满脸皱纹,鼻大嘴突,模样极尽丑陋,右手握的一把三尖两刃刀。 “今日罚你在此跪一整晚,不许吃饭,好好的面壁思过!”柳渊大掌一挥,不容置疑。 李云暗暗庆幸,黄剑不是一开始就用这一招,如果这一招突如其来,把自己圈在里面,如果没有师父的帮助,还真有承认失败的可能。 紫鸢真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意识迷迷糊糊的,只是觉得他身上熟悉的温度,让她依恋着,拼命地抓住不想放手。 “他虽然可恶,但是何必因为他一个罪人,而让自己的双手沾染了鲜血?”石头看着南郭敏儿,谆谆说道。 手帕?百里岚冷笑了一声,心想这南宫井辰真是找了个拙劣的借口,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带手帕的习惯。 如此安静的场面可不是有些人想看到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每日都绞尽脑汁算计着,如何能将百里岚赶出兰陵。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沒等有心人出招,百里岚自己就病倒了。 一般有经验的医生,都喜欢把病症往重里说,一是因为病人的重视,二是如果病症治不好,也提前埋好了说辞。 当刘家这块蛋糕没事的时候,其他的人是不敢动的,但是当刘家出现问题的时候,那些盯着刘家的人就会开始蠢蠢欲动。 更别提这大山深处,杂音本来就少,那“沙沙”的声音一响,陈浩就已经确定了狙击手的方位! 白毛僵尸怒吼,发出冲天的啸声,浑身都在挣扎,可是依旧动弹不得,玄天鬼玉的压制,原本就是最顶尖的威压,就算是再疯狂的刺激,也不能让它挣脱。 原先白人的骨架就比黄种人的大出一圈,他这一膨胀,伸出的拳头更是大出了陈浩两倍有余! “蛮牛,力气确实不只是,对我来说还不够大!”江凯然冷笑道。 “宝哥,我这可是发自你内心的的,天地良心,日月可鉴。”过江龙满脸的正色。 而田嫣却是面如死灰,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眼神中有晶莹的水意氤氲。 但是,不能直接的看出来,却可以间接的应征,比如,观察大熊猫幼崽的状况。 “我去你妈的!不用数了!”江凯然又扇了他一巴掌:“你欠我那么多数得清么!一万,掏钱了事!不过我只收你九千九百九十九,我对你好吧哈哈哈”江凯然拍着他的脸,学着他当初对自己那样对待他。 孟琦风和孟琦雨对视一眼,难道他们也要像妹妹一样摆摊卖土豆赚钱吗? 贺氏掬了把清凉的河水,随风拋洒,绚烂的夕阳将一颗颗水珠照得比珍珠还耀眼。 第七十三章 「现行」 她这般娇嗔的样子,更引得附近一众人眼神发光,带着疯狂羡慕。 如今损失了三千人不说,关键是给蔡京留下了办事不力的坏印象,他心中怎能不着急,怎能不担忧? 这里是魔族港口,魔族舰娘的数量多得可怕。面对黑压压的一片舰娘奥菲莉亚非常果断地选择后退,离开炮台的射程,准备利用战舰的优势与舰娘们进行对抗。 邱燕莹目光灼灼,此刻她已经不知道长宁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旋即,姬昊找了一座比较普通山峰,等他在山峰上布置好阵法后,他立刻开始升级突破前的准备工作,开始静下心来打磨自己的境界修为,使得自己在天劫降临前,达到最佳状态。 非是对寿康宫十分熟悉的人根本察觉不到,而木鸢当然不是那个熟悉的人,她追来时,一望看不见人自然会往后花园去寻。 他原以为自己上山之后会在第一时间被押到李瑾面前被处置,没想到却是被押到了一处守卫森严的地方看管起来,直到黄昏时分才被押到了聚义厅。 齐家两兄弟,看着那倒地不起的铁皮猪,神情震动,没想到黎天的实力竟然这么强大。 “还不是一个下人,得意什么,只要我能伺候好眼前的这位,说不定哪天你也要看我脸色行事。”赵皓有些天真的想道。 被连长各种教育过后,贺勇老实了,不过也仅仅是在部队里老实了,上了战场以后,这货把连长对他‘教育’的招数,全都用到了猴子身上。 聂禹之所以有这个疑问,则是因为这个斗篷人的实力明显高出这个世界太多。 “没想到李道友还是阵道大家!此处广场正是送我们前往七玄宫的大阵!嘿嘿,唯有此阵可以穿透那万丈灵漩!直达海底七玄宫!”魏尊者轻笑一声说道。 一道雷电之音在老者背后响起,灰发老者急忙祭出白骨蛇杖,他身形闪躲向着另一处方向飞去。 中午回家蹭饭的徐佐言往他姐姐徐诗韵的房门口那瞄了很久,最终忍不住好奇心的跑过去看看。刚才徐诗韵又收到了一件她订制的礼服,然后进屋去试试,结果试了好一会了,却还没出来。 山脊之处一座巨大宫殿楼宇的被人从外面将禁制破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道夹杂在灰色流光之中的银色电流。 求和派和反抗派各执己见,也没争论出个结果来,只能任由局势发展动荡。 数日之后,傲天邀请了段浪和步惊云后回归到山庄,听闻了叶枫那如同的手段,傲天顿时激动得涨红了脸。 钟沫能感觉到,那些食材中蕴含着特殊的力量,就好像她和七七采集到苍术一般,应该是萍姥姥自己收藏的名贵药材和特殊食材。 感受到墨璃浑身战意,钩蛇此刻也是完全的备战状态,身体直直立起,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墨璃。 一般现在以苏茶的名气,都应该开始疯狂接戏,而且是片酬越高越好的那种。 而那些实体的波纹则散发着惊人的焦灼之气,开始在融化霸神的身体。 “有什么办法,而且他胆敢给我摊牌,必定后面有后招。”赵平安叹了口气。 另一边,宋玉妍眼中也是一抹悲哀神色一闪而过,不过反倒没周逸那么激动。 “是吗,杜龙兴死了,真是遗憾,明明那么厉害,当初我还特意邀请他成为一名议会城的守护者,享尽荣华富贵是绝对没问题的。”凯蒂夫人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 喜田次郎目瞪狗呆的看着在空中飞舞的九四轻战,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表达一下自己的震惊,又有两辆九四请战飞了起来。 刚说完,一个瘦高穿着一身华贵紫色西服的男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这么一耽误,饭菜有些凉了,然而他并不在意。在战场上,饿极了的时候吃过冰雪,如此锻炼出的肠胃,已如钢铁一般。 扯开衣服后才发现白玉仙的胸骨已经彻底凹陷,上半身乌青乌青的,很显然已经内出血了。 “你不在总公司呆着,怎么跑到这里客串服务员了?”李天有些头疼的说道,堂哥已经拿着点菜单过来了,根本就不是他的差事。 朱老二阴沉沉的扫过朱老大。朱老大那个怂货,都没敢跟朱老二对视。怕是心里明白自己做的事情不地道。 可依旧把他吓得不轻,天,数百条真龙,在一起相互厮杀,而且全部都是施展龙族古战技。 撒旦二世听得是有人要求和自己通话,忙打开通话系统——“朝阳城的战况如何了?”那面传来无双战神关切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股澎湃的至强之威,从他身上席卷而出,宛似狂风暴雨一般,朝沈浩压迫而去。 花心男还有一个特质——公众场合的绅士风度,所以水青虽然没有留给半分情面,却也知道那人不会找她麻烦。 就在血色城堡争夺战开始的不久前,兄弟情义氏族有制药玩家可以炼制出8级生命药水了,这种药水可以肯间恢复7000点,而且在其后的15秒内,每秒持续恢复玩家生命的2,cd时间为2分钟。 熊哥肯定会回家,像他这种家境,出來混确实不应该。而我,家庭条件也很好,只是我是迫不得已才这样选择。 此刻,他们的身后就是刚才从塔顶进入到第九层来的结界,有过一次经验,吴杰相信,一会退到塔顶后,迷惑精灵们应该在失去仇恨的情况自动离去的,而那样的话,他就可以驾轻就熟的将一个个迷惑精灵拉到楼梯间解决。 “父亲,我们什么时候行动?”见众人都在暗暗琢磨,叉开话题,柏妮丝问道。 如虚脱了一样的双手,伸向乔寒烟一动不动的肩膀,沐一一拼尽全身离去,想要把乔寒烟从地上扶起来。 第七十四章 「高真」 投剑山是一座极高的山,山势险峻,山上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随处可见的,是一种叫龙舌的草,也叫剑草。 剑草的根茎可以用来泡酒,说是可以增加酒的烈度,程心瞻准备走的时候拔一些,加进本来就烈的白刀子试试。要是效果好,那在无忧洞前也可以种一片。 投剑山的风又干又锐,吹得人脸生疼,程心瞻眯着眼,驾云 “我们这次来就是来警告你的,别给我把事情闹大,要不然你们会死得很惨。”其中一个男子指着二叔说道。 薇恩心中暗恨,她最讨厌沈千三这幅德行了,不是这幅德行讨厌,而是沈千三这副模样让她很是捉摸不透,面对这样的沈千三,她就像面对着一池深不见底的潭水,那种感觉,让人惊悚而又好奇。 而人体本身就拥有自我识别,自我吞噬病毒细菌等的能力,比如淋巴细胞,比如吞噬细胞。 无双仙尊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怎么也没想到,代替自己成为无双仙域之主的,竟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不过先存刚一移动,就感到浑身一震,不由自主的软倒在地,一时间竟是连一根手指头都难以动弹,就如同刚刚射出那一箭完全是抽取了他全身的精力一般,连带着精神也变得无比萎靡起来。 “这灵脉喷井也不过如此!”在山脉中四处爆发着剧烈‘交’战时,那八座山峰最中央的上空,数道人影傲然而立,目光如同君王一般扫视过下方,而在见到喷井的天地‘精’元被抵挡下来时,其中一人不由得不屑的道。 因为全鱼宴是兰儿和吴氏亲手炮制的,众人也不好意思说不好吃。 那几名实力异常强大的中年修士感受到皇甫炔身体之中凝聚的‘势’,也都是神色大变。 邵逸天这是在为自己的旅游事业考虑,如果玉帝不同意,那么天庭的神仙是不可能去魔域旅游的。 使者特地将三匹名马送到了长安,李茂宴请使者时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这年秋成武县粮食又歉收,不等秋收结束,便有流民作乱,地方镇压不利,刺史李兢被撤换。李师古欲调遣阿史那卑出兵镇压。 这个感觉就好像是玩赛车游戏,车子速度一旦提升起来那么你的反应力就跟不上那个速度。不过对于同天来说适应这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而我在看见她的眼神之后,是对她报以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告诉她我没事。 云的训练基地不远处有一座平房,而我和卢毅离开医院之后所去的地方也正是哪里。 我们正准备进去一探究竟的时候,我们身后传来一阵响声,我们赶紧隐蔽在旁边的草丛里,我用阴气将我们几个护住,我的阴气跟这阴山的阴气融合成一体,这样一来就很好的隐蔽了我们。 足足挖了一天的材料,采集了一天的矿石又打造了一天的装备,同天终于是等到了他的新职业。 我身体内流淌着守护者独特的阴气,我的阴气重新将申猴觉醒,申猴的元神归位,所有的神识都回归,所以就有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赵启光耸了耸肩,被我拉着离开了,骑上摩托车,他以为我要带他回家,不过我并不想回去,回家李婷婷和贱贱可能已经在了,又或者中途会回来打扰我们,总之有很多可能,那地方也太压抑了。 第七十五章 始食雷炁 “这两个你也收下,算是我的心意。” 静思长老首先拿出一支刀笔递给了程心瞻, “这是我常用的一支刀笔,名为「开山」,笔杆是南荒温玉,倒是没什么可多说的,适于持握罢了。但这刀头却是取自一头三境穿山甲蜕下来的前爪,锋利无匹,削铁如泥,要是没有一支好刀笔,你想在「高真」上篆刻符文也做不到。” 没有人能够回答风万里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是,风万里从现场的战斗情况也大致知道了一切。 而且这个任意球的位置还不行,在禁区弧右侧,虽然离球门只有23米左右,可是只适合左脚球员主罚。队里确实有左脚球员,可脚法都不怎么样,晓东觉得还不如自己来一脚,怎么说也练了这么久了。 训练场的更衣室很大,里面一共有着30几位球员,不光是一线队,还有预备队的球员在内,晓东也是预备队的一员。一般来说比赛前发布的大名单才属于一线队,但除了一线队以外,预备队也是球队必要的。 就在这关键时刻,原始宇宙的意识再次降临了,这一次,它直接传达到吴潜的识海之中。 尤一天心中有些不忍。毕竟伽蓝搞成现在这样完全是由于自己,再加上他对自己徒弟也算是有情有义,算了,帮他一次吧,至于他与大哥的仇,那就到时候再说。 王秋月听此,本来想开口抱怨一句立时憋了回去,算了,真是晦气,伸手把被子盖到头上继续睡觉。 比斯利城在经历了一个冬天的寂静之后。终于再次变成了喧嚣之地,外加一日重过一日的浓厚血腥味。 “哈哈!只有人类才是最虚伪狡诈的生物,这一点我和你都很清楚,劳伦斯的后代。所以,你还是认真地挑选祭品吧,别弄那些低劣的残废来浪费我的时间。”沉闷声音语气充满了对人类的厌恶和轻蔑。 “不晓得你有啥打算,反正我就从来都没看懂过,只有等结果出来之后才明了前后,随你了”!尉强叹了一声说道。 王宫花园,突的生长出无数绿藤,整片吴地,妖法幻境般的全覆上了绿色。连绵成荫的枝叶,五颜六色的花朵,芬芳的清香随风四处飘荡。 察觉到青色羽毛上面似乎有些许熟悉的气息,青羽又瞬间有些气结了。 如果关桥和关道两人逮到了老鼠,并利用老鼠成功引诱出猫头鹰和响尾蛇,那么它们身上的铃铛就会被两人占有。 林东自认为自己应该是实力派,不需要什么包装吹捧,强大的实力,必然辗轧一切。 张姓老者,以及守元道的一些长老,露出沉痛、以及深沉的恨意。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宛若还有个土老帽林东吊着,一天两人不彻底分手,陈云明就没有一丁点的机会。 即使林东提出分手,她依旧坚持不还钱给林东,就是不想因此划清界限。 “就是这个队伍。”艾兰点击了一下面前的屏幕,把明珠夫人跟胡美人所在的队伍放大。 后天你下午再过来,真正不行,就拉个曲子,就你那江河水,顺便把你创作江河水的思路,随便说说也行的。 他们本来就只是来找李桐报仇,给孟天出个气的,当然不可能做什么得寸进尺的事情。 李雄一笑:“这个不用担心了,我们已经想出了对策,而且也试验过了。让高智能机器人配制效果更好,它们配制的精准度比我还高。 第七十六章 豫章雷道三府 程心瞻当然不会感觉到疼痛,不过在看到兼显道长脸上浮现出讶异之色时,他知道应该差不多了,便开口道, “学师,差不多了。” 兼显道长点点头,说, “你资质很高,服食雷炁还很顺利,那今天就这样吧。你回去后继续抹清凉膏,缓解不适后再冲雷窍,不要太求快。至于雷术,你现在体内的雷炁还太少,不足 有了第一个开端,渐渐的,周围的人就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着心中的疑惑。 吕非同刚想还嘴,但是看到后面摄像机的镜头盖已经打开了,他接来下所说的所有话,都会通过直播间转播出去,于是就看到了他在镜头面前皮笑肉不笑尴尬至极的样子。 仅仅是复兴机械一家公司的资产就数以千亿计,就算预测错误,也能弥补这一次的损失了。 叶天龙眼中奇异光茫消失,贺起面部恰到好处地表现一分迷茫和惊乱。 发哥是铁定当个旁观者,那么如今只能靠自己,使用极致速度不断完美走位,且不能有一点失误,因为那两只恶魔随便谁来上一爪,自己都得挂掉,谁叫自己只有那么一丁点血。 “多谢陛下赞赏,我们并不觉得辛苦,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那几个死去的同伴,而且我们听说,部落里已经宣布了我们的死讯,敢问陛下,不知道我们妻儿如今是什么情况。”精壮汉子说道。 彩蜃殿宗内,赤青虹落下遁光,萧百夫提起的心落到地上,但头顶两大妖修尚在,还不能把七彩幻神阵全停下来。 思索中她又听到了“兽”的低语,它们一方并非只能依靠恶魔军团,人类之中也存在着可以利用的仆从,只要给予足够的诱惑,人类中变节者将成为更适合的献上祭品之人。 在家里,罗婷婷不事生产只知道逛街购物喝下午茶,离了他根本活不了,所以他压根就被不怕罗婷婷和他闹。 鸦天狗从以前就非常的感性,今天初见时没忍住眼泪汪汪,这会儿再见了又是险些控制不住情绪。 但王成却是不以为意,因为在他的眼中秦羽已经是死人了。。。。 “前辈你。。。。”瞬间秦羽就想要开口,他已经猜出剑袍男子为何会如此了,对方也只是一缕残魂而已,之前帮他脱困消耗了太多的能量,此时恐怕。。。 说着,一大堆的魏国士兵就跑了过来,将格穆罗们给包围了起来。 “是的,这算是私欲咯,您既然都不介意的话。”井上和彦微笑着说。他想着就算自己做给了田野看,但这都是需要时间的吧。 而中路的嬴政每一次使用大招或者二技能清完兵线就躲起来了,他们还真不能拿这个手长的嬴政什么事情。 刚才的惊鸿一瞥能看出柳大通是高手,那种杀气犹如实质,令人心惊胆寒。应该是经过修炼的武林高手,否则如何在各种险地自保? 按理说,面对如此突然的攻击,星河的那两个同伴是没办法反应过来的。 闻一鸣恍然大悟,雪獒刚生产完,还在虚弱期,野狼不知道是报复还是偶然发现,才有胆子围观雪獒,要是平时估计七八只野狼也不敢轻易下手。 “那我今天,就好好的陪你玩玩儿!”修罗王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如若军方还能从大阵里的妖兽或者其他利害玩意研究出比核武器利害的大杀伤性武器,对于地球本身的危害更大。 第七十七章 变化 “就是现在!” 自大雨落下后约半个时辰,兼显道长突然张口了。 程心瞻没有丝毫犹豫,瞅准了一支刚刚冒出雷云的雷霆,银紫色的「高真」在此刻仿佛也化成了电光,从山头倒往天上打去。 不过在「高真」离开山头之前,另一座山头上有一道金光动作更快,也往天上打去,速度竟丝毫不逊色于法剑。 几 “房司令是什么意思?”董正问。房祖荣的话中,并没有透露他想知道的信息。难道说,房祖荣不想牵连手下,愿意一人承担后果? 要知道这个死伤人数已经触及了关帝门的底线,而所有线索都指向了魔影门,根据探查,杀人者是一位善用魔功的天阶武者,而且关帝门的人多次在现场找到了魔影门的痕迹。 没有任何奇怪感觉,电脑屏幕仍然亮着,没有停电,手机也仍然有信号。 黑角域之主萧炎以及黑角域第一夫人萧薰儿,已成了整个斗罗大陆毫无疑问的最强二人。 “饶命!”仅剩的一颗头颅哀嚎着求饶,姬寰宇眉头微挑,似乎想到了什么,倒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反而弹出一道神光,帮助他重聚肉身。 甚至,大泽谷次郎越说顾德铭的坏话,她越觉得顾德铭受了委屈。甚至,最近顾德铭不怎么见她,大泽谷纪子反而怪她哥哥。 万户之下就是千户、百户,这些人被分封到各地,成为无边城的中层组织。再往下就是每次百族大比前一千的这些部族,他们有固定的牧场,被百户或者千户管理。 理论上若是视力足够强,如那古之大帝,立身在天地中,也可见无量星海,在九天十地中闪耀,绽放自己的光彩。 “我一定可以的,保证完成任务。”诸峰突然大声说,朱慕云的话提醒了他,今天的事情,对他也是一次巨大的考验。如果临阵脱逃,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当然实际上楚云想多了,但是不管怎么样,楚云都立刻集合部队,楚云带没有出过力的一千五百人开始列阵,而其余的六百多人继续休息,一旦出现变故,他们就相当于预备队。 几名年轻人心里十分激动,等到他们回去之后,便立刻将此事宣扬了出去。 跪在青草上,虞梦华面上火辣辣的尤其是家里的佣人经过时,更是犹如被人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夫人这人绝对可以。”王老五指着一个瘦弱的姑娘,姑娘脸上被抹的黑黑的,眼神怯懦不敢抬头。 现在不用那么拼,与其把时间和精力花费在秋收上,还不如花费在出货上。 不得不说,这天雄军带着一大堆新式火器来辽后,大明对建奴的优势有大了几分。 反正我和苏苏就在最后面。也没有什么事,就以那个鬼东西对视。 屋子里的陈设比较简单,就一些基本的用具,提供两瓶热水,洗漱是够用的。 作为这次行动的领队,魏正自然是代表众人与老板作交谈,可这位老板也是不客气,并没有因为他们是避难所的身份,就格外的客气。 “那是当然了,你也不看看是谁挑的。”对于白泠的赞同,刘涛傲娇极了。 为了安全起见,茜茜的帐篷挨着李春风,万一有士兵图谋不轨,李春风可以及时出手,到了晚上,还是出现了意外。 哭泣声渐渐的放大,仿佛是压抑了许久,终于是有些控制不住了。 第七十八章 梦笔生花(为盟主“左仙齐天”加更,大章) 庆州地处中原腹地,襟江近海,东连金陵、会稽,西接荆楚、河洛,南邻豫章,北靠齐鲁。 在这片锦绣大地上,有道门齐云山,禅宗九华山,剑宗琅琊山,还有隐修胜地天柱山,不过最出名的,反而是号称散修之宗的黄山。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此地隐修、散修太多,又无大派祖庭,此处的修行界是最为散漫自由的,也少有干 男人年轻清隽的面容近乎完美,在阳光中渐渐靠近,声音低却带着别样的轻柔,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诱惑。 是玩宠怎样,是替代品又怎么样?她只要明白,她跟随的那个男人,是自己在乎的,就应该无怨无悔。难不成像他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她能指望平凡无奇的自己,可以把他永远绑住? 这一次,她就要让凌若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是不能去招惹的。 “睡下了?”牧凌问,声音明显压低了,似乎生怕吵醒屋内的人。 “得,你们表兄弟合伙对付我一个,算你们狠。”赵恺泽连忙投降。 “我……可能是吃烧烤吃坏了肚子,忽然就肚子好疼,头还晕乎,还咳嗽……”时萌说谎说的像模像样,还配上了动作,用手摸摸肚子,有揉揉太阳穴,皱着眉头,一脸苦恼的样子。 不过她也只是在心里暗自想想,毕竟这是公共场合,而且晓晓还坐在一旁,她脸皮再厚也不敢像昨晚那样强吻他。 默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几次张嘴,几次都没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 他坐在主席台,校长身边的那个位置上,一身休闲装,气质脱尘,吸人眼光。 应该不可能吧。哪有这么巧的事,遗失几年的妹妹,刚下地铁就能遇到?再说如果真是她妹妹,舒菲怎么可能还远远站在一边观望?肯定早就冲过去将她抱起了。 地上的裂缝冒出白色的气体,空气那种硫磺味就更加熏的人眼睛都睁不开。至于这些对三爷化为成的千年古尸显然没有任何影响。 这种场面倒是没有持续多久,王政双手向天空伸去,那些灵气随着他双手的动作向着他扑面而来,进入了王政的身体。 “只有天劫之子才能配得上我皇凤族的公主凤玲儿”凤玲儿下巴一抬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说道。 听到皇上的话。其中两位大臣微微皱起眉头。他们自然是全心效忠皇帝的,所以即便觉得会惹怒皇上还是开口。 凤景仪、许规两人半信半疑。二人都是天下最有智谋的谋臣,思虑后还是招来了众名医。名医们都是杏林国手,听得了毒物名称便豁然开朗。立刻开下药方,又使出了针炙火疗等方法,紧急救治梁王。 沈婉瑜接过两个盒子,里面的金银锁很是精致而那玉如意也是极品。她也没有推拒,这是天后和皇后的心意自然是要接着的。将盒子的盖子盖上,交给了御水。 崔悯等人出城的目的是游杀散兵和侦察敌军动向,不是与敌人主力作战。五百多乡勇连人带马得藏在了山顶的岩石堆,等着敌人过了再走。 “老铁,凤玲儿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些,这些应该对于她来说是绝对的秘密,怎么会轻易的告诉你”石开突然说道,这不是石开怀疑铁凌说谎,而是感觉有点匪夷所思。 第七十九章 餐霞大师(五千字大章) 白鸡玉兔脖颈相交,在空中嘤嘤啼鸣。 程心瞻看得目瞪口呆,周轻云呆呆望着,面红耳赤。 而兼显道长手捏雷符,不知所措。 “何人闹事?” 一道女声从高峰上传下,随即漫山的霞光化作巨手,将三人两剑一把捏住,提上了高峰。 高峰上的松林不大,仅有百余棵,但棵棵都是盘虬卧龙,每一根松 秦一白早在飞机下穿云海之时,便已经离开了机身,以遁法隐住了身形,于高空中打量着这个世界闻名的国际化都市。 李庆自从被阉割了之后。只干过一种活。就是抬轿子。他今年已经四十不惑。虽说是个太监。可平日里也干着粗活。体力还算可以。不过从沒今天这么累过。从來沒有这么奇怪过。 然后林飞就彻底的看向了天空,曾经的生无可恋景象再次出现在林飞脸上。 金色的眼睛,再加上能让兽类臣服的能力,就算云行天他不是神,那些被震慑到的人也得恭恭敬敬的称呼他一声:神。 照完镜子,段娇娇就跟我一起下楼,然后向着一座建设古朴的八角楼而去。 阿丑被捡回来的时候全身上下的皮肉几乎全部翻开,好似刚被人从剐刑上放下来一般,所有人都当他死定了,便连乌大娘也准备把他丢到江里喂鱼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所以尽管我们三个完全暴露在萨德的探测之下,但也不用惊慌,门前而言,他们还没有细致到连个活物都不放过。 司徒琪看着在绿光的包裹中渐渐恢复正常的顾雨惜,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丹药入口之后,还不到三息的时间,便见刚才形如死人的大汉哎呦一声已经座了起来,只见他懵懵懂懂地环视了一圈之后,猛然间已是看见了一边微微含笑的秦一白。 二月初春,本该是逐渐回暖的天气,可却一夜之间变得天寒地冻起来。 “哥……”陆瑶露出了一丝恐惧神色,与其被魔道修士拿去炼器,还不如死在这修罗战场的危险之中,毕竟不会遭受折磨,而一旦落入魔道修士手中,往往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刚才,柳如意说出‘是你’两个字的时候,班级里的同学可都听在了耳里,即便柳如意最后否则,同学们也都能看出来,柳如意必然是认识丁宁的。 很庆幸他说的删除,若是他说我就是个精神病,那我这一辈子就都白活了,那才是最惨的。 她自己也是医生,也明白孩子这种事情,有时候就是讲点缘分的。 听到马可波罗这样的话,甄姬在李白怀里皱了眉头。因为气血不够,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赵龙也神色焦急,他已经将药喂了下去,而且还不惜渡过去不少元气,止住伤势,可眼前的情况怎么越来越糟糕了。 反正我是司农,可以自由出入,再此已经有些时日,出去找找白云鹤叙叙旧也说的过去,之后还能和海州的人联系联系。 “赶紧用消毒水清洗一下,别让细菌感染伤口了。”年长的法医对那个年轻的法医嘱咐道。 丁宁嘴里大义凛然的说着,眼珠子却在滴溜溜直转,琢磨着怎么才能把阵旗炼制之法得到手。 我心中一喜,我对那边的事,知道的不多,墨麒麟也只是负责守护制作传送阵,其他一概不知,所以我对那边的消息,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第八十章 麒麟望帝乡 周轻云扭扭捏捏的,但最后还是接过了玉简。 餐霞大师笑说,“去吧,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三清山不愧是大教门庭,底蕴更胜峨眉,更有济世之心,门下弟子随便拎出来两个都不简单,你跟着好好学一学。” 周轻云称是。 于是三人不敢再耽搁,辞了餐霞大师,继续巡山望气。 “轻云道友,可会望气 大主宰后期和圆满,说起来,是一步之差,实际上,却天地之别!若不是‘纣王’凶猛,苍茫法则加持,占据主场,盘古有混沌至宝,二人根本不是对手。斗战白热化,君无念,越来越强。 “混账,张三丰,你好大胆子,不要徒子徒孙的性命了?”元帝脸色一沉,不知那‘密信’怎么回事,只能是惊怒中出手。 然,那个男人坚持,他说,没事,焦就焦了,焦了就不要,并不是靠这个开洞门,我只是为了多重保障而已,皇后娘娘不能等,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且再三交代他,路上一定不能耽搁,要马不停蹄。 他双目早就充血,近乎疯狂,如同偏执,恨声道:“现在的大理王上,便是我的仇人,定是此人蛊惑母亲,害了父亲、伯父。 “那二姐身上岂不是没有手机用了吗?”何来娣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任洛寒慢慢的转回身,冷冷的盯着父亲,眼底泛起了痛苦与挣扎。 sp;“就是你出走的那个晚上,季默发疯的去找你,结果车祸了”姜莱不管不顾的说出了真相。 郁墨夜翻身上马,忽然想起什么,侧首看向萧鱼,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指了指天明寨门口的几棵已经叶子都落光的梧桐。 胜利了?虽然死伤不少,但终于是胜利了,这一战,里应外合,付出的代价,已压缩到了最低,赵无极统帅大军,入城了。 “是!”约瑟夫应了一声,表情当中尽是喜悦,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这件了,只是没有父亲的命令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得到了圣旨,怎么能不高兴呢? 几名叶家老者满是惊骇,他们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够凌空而立,又何况是刘宇这样看起来年少的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子知,你不会是,开始怀疑自己了吧?”钱岚毫不客气,一针见血。 钱岚眯眼一笑,点着了自己跟警卫嘴上的烟,又把火机抛给陆凯平。 如果他们派出一支精干的特战队,乘直升机飞机,利用对方的松懈和漏洞,从利比亚方向飞过来,冒充利比亚后方的军官,有很大的把握接近对方的司令部,完全可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黄逍,真没看出来,你能够击杀一个武境实力的高手。”朱兴鄂笑着对黄逍道。 “下来!”聚音成线,濮阳天辰的声音很轻松的传达到了濮阳七夜的耳内,他愣了一下,但立马就反应过来跳了下来,与此同时,那些士兵也自觉的缩回了头--他们深知好奇心的害处。 去脚盆国的时间,就决定在三天后,东南军区会在席将军的授意下对几人进行全天后勤,其中也包括信息传递,当然那些都没有太大的作用。 白道系统制造的能量喷泉在眼前越来越大,视野范围变得一片雪白,随着不断下潜,尽头的黑色洞口开始变大,一段时间后他又来到那个密闭的黑色空间,前方显示器是星际争霸ii虚空之遗的过场动画。 第八十一章 地宫深处见麒麟 “心瞻,你也把你查到的事跟我们交代一下,我等大概听说了,但也知之不详。” 冯济虎说。 程心瞻点点头,便把过来的原因与始末讲了一遍,随后说,“现在就是得去源头看看,看到底哪出了问题,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众人各自找了块石头坐下,济虎又说,“兼墨,你来说一下这个中都。” 朱兼墨 “怎么?老九一起出来,梅丫头有意见?”一声平民打扮的康熙怎么也掩饰不了他一身的贵族之气,虽然是闭着眼睛,但是车里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 连同沉氏兄弟以及他的几个朋友,他们几乎将所有能用的上手段都已放出去,可是,回报给他们却是下落不明,毫无踪迹。 过了一会,猫咪的叫声停住了,然后床尾传来轻轻的颤动,我勾了勾嘴角,笑了。 “这怎么还没加完呢!!宋叔你真得好好培训一下新员工了!!”谭大伟望了望远处正在加油机旁忙碌的马尾辫,扔掉手中的烟头催了一句。 “七琦,走!”两人用力地右手一挥,托着安雪姬和七琦向远处的排球场跑去。 “给我上!不许后退!放箭!放箭!杀死一个,赏银一百两!”陈吃糠气急败坏地叫嚷起来,后面弓弩手围过来,乱箭齐发,这才勉强射住了阵脚。 周楚眼睛湿了。自从自己脱离了那段艰困之后,就再也没有哭过。 为了不打击马克他们的锻炼积极性,这次检查只有老家伙和几个长辈知道。 “安啦,安啦,我是那种随便浪的人吗?”洛宸完全无视了若水那一脸“你就是”的表情。 继续往下看,这位一代修罗王当然也考虑到子孙不孝的情况,所以将激活,纯化血脉的方式都详细记录了下来,甚至还包括用血河炼制能够发挥部分修罗族神力的战奴,供修罗族驱使。 见兄弟们一脸诧异,柳白笑着从双肩包里,拿出一个刻有银行名称的蓝色袋子,放在了石头面前。 整个楚家大房,都不太行,那个宁郡王妃在贵族圈子里也是名声不佳。 在刚听刘芸说到程万金准备开饲育屋时,程浩心里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程万金特意将刚刚突破至大师级训练家的张力鸣叫来陪同程浩他们一起出发。 珠珠楚思潼十五岁时,在四国宴上,大放光彩,成为天下第一厨。 “老臣知道,当初大元帅娶兰儿,就是让她死后不孤单,百年以后都有香火。大元帅你不用守那个诺言,兰儿希望你幸福。”徐将军头发全白了。 自从在葫中世界回来之后,自己仗着有点本事,低估了对手的决心。 看着老张往厨房里走去,张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依旧死撑着不说背后指示的人。 不过,许多人,也都是选择了作壁上观,毕竟这叶潇潇和王蒹葭,两人可都是,这燕京大世家中的人,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干涉的事情。 周碧瑶刚开始听的时候还懵懵懂懂,直到叶欣颜把话说完,她还呆呆的看着叶欣颜,迟钝的回味这那些话。 最后还是团团最先反应过来,先蹭到霍云霆脚边,直接把自己的肥肚子蹭到霍云霆的大脚上。 虽然刚刚才吐槽田甜身体素质不行,但张宛如还是在听说了田甜喊累后,找了家饮品店让她进去休息去了。 第八十二章 毁诺 龙首、狮身、鹿角、鱼鳞、羊胡、鹰爪、牛目、马蹄、龙尾。 程心瞻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这就是一头麒麟。 这头麒麟青面青鳞,但角、须、发、鬃、鳍都是金黄色,青金相交,极为惹眼夺目。 但比麒麟的毛鳞更惹眼的,是这具身躯上满布的伤痕。 有些伤痕破鳞断毛,有些伤痕深可见骨,更有不少伤口贯通 九浩天听后微微一眼“现在你可以叫我族长了,因为我已经从家里的老家伙那里传承了族长之位,而这个消息也是我得到了族长之位后才得知的辛密”。 东荒诺大的境地,被瓜分的四分五裂,然而辛岚却是借着这个机会,占据着一座城池,也能保护一方的平安。 “族长有所不知,刚才若非激光器将伤害程度自动调节到适宜的程度,只怕珠灵是活不下来的!”汪士慎说道。 叶起上了刑罚台,无数成年男子手臂粗细的铁链自动卷了过来,锈迹斑斑带着钢铁铿锵之声将叶起缠绕起来,绑在一根粗大无比的柱子上。 林韵诗正背对着李毅,坐在床边,低声地抽泣着,看见对方这样子,李毅忽地心生一股保护欲。 如果让比尔轻松从这里过去,那他们也不用打了,对方的坦克闪电战瞬间就能够将球拿下篮框。 做完这一切,易潇潇的脸色迅速苍白起来,她深深地凝望着叶起的脸庞,轻轻呢喃。 左侧的阿尔维斯上前抢球,阿尔维斯不是没有和张远交手过,他还是以为自己能断下球,飞奔就向球准备开大脚。 “靠!李哀川,你该减肥了!”王平抛下只剩下半截的木板,有些气苦的说道。 青色光柱晃动三十下之后,又恢复了平静,但张狸的心却没有平静下来;因为,张狸在这三十次的晃动之中,他看到了一对洁白的雪花冰晶。 而就在依洛娜睡得正香的时候,她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水无月树月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可爱兔子睡衣走了进来。 喧闹了一天的山林,在夜晚显得格外的静谧,山林中的生灵各自躲在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见到周惜琴的第一刻,木子云便知道她是与自己命运相连的天命轮回者,虽然身上没有任何修行的气息,但那种世世相应的感觉是掩盖不了的。 眼珠为诅咒绿色的方天慕,默默地在那片牢笼上打开了一道能量门,就像烧开水的锅炉,翻滚的水汽猛地冲了出来,但与此同时,四兽域的南北西面,射来了三道恐怖的能量,将那道能量门瞬间堵住。 那就是南美联盟的舰队指挥,一定是航海的老手,不论是海上的洋流,还是方向等等,他都能计算的十分准确。不过根据老九的观察,发现它们的舰队,还是有着不少的损伤。 木子云歪了歪头,面前这豪气姑娘还能是谁,不就是被他扛回宗门的婉敏嘛,听说已经成了大长老,还真像那么回事。 “等你这句话那,这些日子一直在无名界修炼,我早就待不住了,正好出去遛一遛,沾沾烟火气。”苏毅说着,便是窜了出去,也没有给周鹜天阻拦的机会。 一想到自己这几年耗尽心血的打拼,将新亚娱乐缔造成首屈一指的娱乐公司,可以说是倾注了自己全身的心血。 陆彦淡淡的道:“我可不要你这样没有用的干儿子,还是给我老实一点吧。”说着轻轻的一甩手,就看到这个秃子不由自主的向着后面连着退出了七八步,终于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第八十三章 金性即是不死性,只道尸仙是战仙(月中求月票!) “朱重八高看了这道网,也小看了本尊。” 金铭子说。 “这网即便是与龙脉相连,也拦不住本尊,况且,他只知火克金,却不知火中亦能栽金莲。 “本尊这一世尸身在西北群山火穴中孕育,受阴火淬炼七百年,几近无缺,只差阳火熏陶。本尊行走世间数百年,找寻地下阳火而不可得,才想着继续吸食金气成眠,他 这倒也不奇怪,仙王又怎么可能会将仙王境之下的存在放在眼里。 罗娇娇慢吞吞地坐在了薄郎君的对面。她真的饿坏了,但她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但这毕竟都仅仅是各方心知肚明的事情,并不会把它当作是什么值得宣传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在公开场合强调。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的身体竟直接化作了灰烬,洒落了一地。 之后在魏明的提醒下,林笑笑迅速的采集了灵药,放进自己的空间。 一名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童正被四名僧人按住四肢,躺在玉台之上。 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突然觉得告诉程父程母容妍的事情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在孤山娘娘庙宇,通过许惑的法术,他们察觉到了他法力的羸弱。 三人聊了一会儿,就开始上课了,这一周,生活很平淡,大家过得都很平庸。 青霜忍不住内心的好奇,连续追问道,特别迫切的想要知道宁问天的回答。 拖得干净明亮的地面,雪白一片的墙壁,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来的人倒是不算多,阎溱和姜妧两人陪着老太太,老爷子则和阎墨深一起出去了。 直到最后方才知道,什么第一名,什么神秘奖品,压根不存在的。 “这是彼岸花,至于作用嘛,自己去查资料。”鬼差见兰觅并没有收到礼物的惊喜,想来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忙解释。 白沢辰心里浮现的就是这样一句话,然后只见他拿着毛巾灰溜溜地跑去了浴室。 所以,白玉京也并没有打算藏着,而是直接让剑无道来挑选一批弟子,与他一起参悟杀生碑。 结界是将整个幻瞑界的空中都包裹起来了的,自然穿过结界不是在地面上。 仅仅抓住白玉京的胳膊,那弟子面色苍白的哀求道,如今的白玉京,便方式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兰觅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脸,真有辣么丑吗?难道伏觅的父母真的是觉得自己的孩子长得不好看,所以才不带出去的,有这么搞笑的理由吗? 那一天,老爸闭上了眼睛,是笑着闭上的,我知道他不会醒来了,他去找我母亲去了。 便要依靠他们自身的能力,在仅有的压缩饼干以及水的情况下,在山崖中顺利度过几天。 说着,他猛地扑了上去,将陆湛压倒在地上,一拳挥向他的面孔,毫不留情。 还是阳光明媚的天气。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玻璃照进了室内,直接照在了杨帆的屁股上。尽管如此,杨帆依旧打着呼噜,睡得不亦乐乎,口水都把枕巾打湿了。 她望着他,似乎是确信他的真实性,然而她没有能支撑许久,太多不好的消息传到她的脑子里,眼前一黑,身子便倒了下去。 自从上次皇家娱乐城事情之后,汐舞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去她家没人。凌雪拿着电话又拨了一次,电话那头不是不在服务区就是无人接听。 第八十四章 精修五行 “心瞻,你说着这改换阵法,到底是洪武爷的意思,还是永乐爷的意思?” 朱兼墨看着金光遁入天界,悠悠说着。 程心瞻摇摇头,“不重要,金铭子前辈是一个对敌残酷,对友大度的人,这就够了。” 朱兼墨点头,也不再多想。 远方孙妙殊四人也过来了,他们同样看到了那一幕。 “那是金铭子前 当他听说杨子宁让人把孩子全部找回来,还要亲手为这些孩子医治,他也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不过,还是让人把杨子宁需要的药材都准备好了。 我跟你说,不要以为你是龙城的地下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你惹不得,也惹不起的。 身周光影闪耀之间,多出了一件缀满了色彩宝石的美丽衣衫,一团色灵光从体内飞迸而出,转眼间化作一个光十色的护体光罩,把其全身上下罩在了其间。 本来之前想是他们上楼后,才正式见面,自家人太热情了,没见过新姑爷,一个个儿的全跑下楼来了。 亚历克斯鸡皮疙瘩都升起来了,瞬间就感觉到这种缺失最基本的爱,后遗症是多么严重的了。 海盗们挥舞着刀剑,纷纷杀向了商船,三百多名海盗,蜂拥而上,可不是区区一艘商船的力量可以抵御的。 一双龙眸圆睁着,跨越了数不尽的时光在诉说着当时死亡时候的不甘,神魂已灭,但眼中却似乎还有感情留存。 他随口报了公司司名,和制作过的大片电视剧,都让总裁、总经理顿失言语。 摩根眼瞳剧烈的收缩了几次,压下心头的惊骇,表现的非常诚恳。 眼眸微抬,四名同僚的尸体映入了眼帘,血在浑浊的水中缓缓扩散。 一时间,偌大的医院病房内,竟然纷纷在声讨李枫,好似宁博的病,真的是李枫的原因。 濒死之际,很多人会回忆过去,蓝纳瑞不会,她是活在当下的人。 “我已经买好票了,我们先……”顾江还未说完话,便看见了忽然出现的林敬初。 至于琳琅岛上的灵兽,是不是和人类社会有很多交际这件事,问这个菇,多半也没结果,还是等试炼完了以后,去问问老师吧。 “你安排吧。”既接手了嵘示,对外公布身份便是迟早的事情,邢铮并不抗拒。 积雪堆了一夜,已经很厚了,两人在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的走了起来。 这倒是让沈溯颇感意外,其实,在提出那个邀请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因此冯风的沉默在他的意料之中。 所以大妈把苹果塞进李二牛嘴里,强行让他吃下去,然后转身离开。 云晓却没注意到这一点,此刻,他刚放下手中的报纸,开始一边解决自己的早饭,一边思考关于常磐道馆的事情。 “这位是大渊朝的瑞王北无仕!你们几个还不过来拜见瑞王殿下!”萧定州随即叮嘱自己的家属过来接见。 不过她大嫂满不满意,反正她是懒得再管的了,答应就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又跟我说这样的话,你是不是欠揍了”唐夜直接打断她的话,佯作生气道。 看出赫连裕玥的意图,不等赫连裕玥成功实施,柯飞羽一套致命的拳法就如雨点般向他攻去。 可是,纪云溪是有来头的,他也不能得罪,只能是偷偷减少戏份,再把纪云溪拍丑一点了。 第八十五章 再授法 离开了平顶山,程心瞻先回到了明治山。 见到师尊,他把庆州的事情简略说了一下,把掌教突然留他说话的事也提了。 温素空笑了笑,“他是掌教,培育门人和寻觅接班人自然是他最关心的事,看到好苗子,可不得谈一谈,其实通玄祖师也和为师说过,之前为师怕影响你,没有告诉你罢了。” 她顿了顿,又说,“ 现在马萨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只要能挡住舒马赫越长地时间,马萨就能给予队友、车队更大的帮助!因此在老舒发起攻势的同时,马萨也开始了自己顽强的防御措施。 挂了电话,曲嘉铭这才忍不住火的,一脚将身边的椅子踢开,又砸了个水杯,情绪才渐渐地稳定下来。 永安帝总算是明白了龙啸为何要娶她了,这丫头,敢怒敢言,却又心地善良,不贪恋权势富贵,也不畏惧任何强权。 孟飞的眼眶红了,这两个月来,他虽追求朱珠,但也很明白,他的至爱,一生情爱所系的婉如其实已经仙逝了。一缕香魂静静地掩埋脚底下,他与她已经彻底永别了。他哽咽泣下,不能自已。 楚天自然是楚家的少爷,挑战楚家少爷成为侍卫,也的确是规则所在。那么,挑战楚天,也就让人无法反驳了。 无天回过头,停了下来,“我的要求很简单,把这俩位置的其中一个给我,而如来从此不再参与这里的任何事务。”我去,那如果是这样,那么佛教不就全部完蛋了么。 罗婷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冰冷刺骨的寒意弥漫全身,青凤剑挥动间,施展着犹如舞蹈般的剑法袭向韩三山的后背。 被夏寻环抱住,烟月顿时感觉到一股男子的阳刚气息扑面而来,她的俏脸之上顿时染上了一抹绯红。 托德和舒马赫做着交流,迈克尔和叶枫的沟通也一直没有中断。在莱科宁的战术发生转变的同时。迈克尔也将舒马赫一瞬间的动作通报给了叶枫。 她现在手中是柄细刃,刚才淼淼给她的,但是温暖暖用的不算太顺手,加上以前,她也有在用刀上下过苦功,换上一把长刀,对她来说,才是如虎添翼。 “说真的,我还真是说不出来,不过,我有办法验证这块玉佩是否是真的!”林浩信心十足地道。 听到钟老的话后,擂台上的所有人先是不可思议的的愣了一会儿,紧接着就立即警惕的防备着周围的人,同时寻找可以暂时结盟的队友。 白芊漫闻言回想了一下,“没什么表情。”她觉得是没什么表情,感觉没什么变化。 “原来兄弟是想要砚台,来来来,我让你掌掌眼。”老板立刻从柜台里拿出那方砚台。 它不像s级以上道具那么恐怖,有无限可能,但也没那么多限制,一开始就能发挥全部威力。 灭血门,踏北琼的流言蜚语也是从那一刻传遍四方,包括国外,即使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也无法将这耻辱给抹灭掉。 然而这些衣服,在系统商店里的凡间铺里的服装区,每一件衣服都是一点积分。 这位九头蛇特工狐疑的看了看身后的沙维格博士,没有多说,这次是双手握紧权杖,然后更加谨慎的向着能量防护罩探去。 医院一楼的vip会客大厅里,“江年”与苏筠溪面对面坐着,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第八十六章 三妹(小章,为月票加更) 程心瞻把那株兰草递了过去,他不认识是什么,但是这个植株当时红木岭送来的时候是单独包装的。 女子接过,仔细打量起来,口中念念有词, “叶型如舌,碧绿苍翠,根细茎短,花叶皆香,这是一株兜兰呀!兰花中的极品,还被点成了休眠的状态,成活率极高。” 女子捧着兰草,问道:“这位道友,这株兜兰能 “就凭你们这些下界生物,也想阻挡本将军,做梦!”埃辛诺斯极为不甘心的咬了咬牙,全力使出瞬间移动,向远方逃窜。 周莹莹看着这个好姐妹实在是不忍心,云涵林对于她来说很重要,因为曾经云涵林救过她的性命。 周又麟的表情变得惊悚,将安檐左边的袖子拿住,翻过来仔细看。 不止如此,吴岩此刻还利用荒天棺的荒天禁力,禁锢了所有闯入荒天禁世界的天尊,同时更通过荒天禁世界的视角,正面的观察着黑暗道尊等五人的本尊。 不过梁纲也知道,寝丘山附近已经没有别的袁军了,就他和李丰的部曲,都还是从汝阴方向强行军赶过来的,剩下的那几个部只怕早就已经迂回到西路曹军的身后,准备对西路曹军的补给线进行侵拢作战了。 阮双在半年前就成亲了,现在是鼎鑫楼的老板娘兼副厨长,听说苏妙来了,特地从厨房里出来,说了几句恭喜。 这是一个十分神奇的境界,简直比传说中的天人合一还要玄奥,可以得到难以想象的感悟。 李典却只是冷冷的盯着马忠,等马忠放松了警惕,忽然大嘴一张,噗的就是一口血痰吐在了马忠脸上。 吴岩的神色也随之变得肃然。他知道,墨天机接下来的话,或许将会揭开真正秘辛,是以不敢有任何打断。 颈上有点细细的伤痕,已经不怎么明显了,但是仔细看,仍是存在。 任逍遥听那声音在耳边响起,却根本听不懂和尚所言是什么,回转身来,却不见人影。 因为这个法师玩家,在这一次死亡的同时,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点卡,永远从这个世界当中,退场了。 影子说完,便抬脚向那黑瓶子走去,没想到他还没有走到黑瓶子边,李元庆又把瓶子收了起来了。 她的话虽然天真,却也自有她的道理,他是在成人世故的环境里浸淫的太久了,与她的观点,早已截然不同。 随着王凡和那个无比强势的大校匆匆的走了以后,坐在这大木房里的一个中校是笑咪咪的向着陈强走了过来。 如果没有这些,我会一直‘迷’茫地打拳,继续地漫无目的地走下去,还是死在某一次拳场之上,我真的不知道。 佣人匆匆将傅胭破水的事告诉了徐朝云知道之后,就一个个束手无策的等着她来决断。 “太子妃先不要着急,皇祖母怎么说的?”夏叶知道臧明旭心情不好,所以没有跟他计较。 欧阳灵儿收起鞭子,朝那些‘侍’卫冷哼一声,然后赶紧跟着夏叶进了殿内。 “和花柯吵架了?夫妻吵架是不可避免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忍着点也就过去了,过日子哪有那么好。”林浩劝道。 “你真的变了呢!说的这番话,很有道理,很震撼人,这就是你的另一面,伊兮羽欢嘛?”李秀满轻声说着。 几名队员不由得面面相觑一眼,看看此时的刀锋队长,再回过头来想想白狼队长,你说大家都是联盟分部的队长,人跟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第八十七章 无忧洞里两三句 第二天姚贝贝一觉醒来,见白子铭的房门依旧紧闭,这才悻悻地带着白白和灰灰去找蓝莲火,想从她那里找点什么能给它们食用的东西。 只能挨却无处反击的感觉让他极为不爽,然而又没有任何办法,雷劫的目的只为不让高级丹药问世,仅此而已。 “哼,就凭我这身体,不会被酒色掏空!”常林诙谐的哂笑着,告别李凯朝红树林庄园走去。 这个时候,那几名武者好像已经把生死置之独外,肃然的说道:“不,我要和元素之神一起战斗下去。”说着,手中的长剑上释放出一股斗气,就要向魔兽的方向攻击而去。 而肩膀上,也永远蹲着一个纯白毛发的雪狐,总是用那种洞察世间一切的妖异的眼神看着世人。 那男人见宛凝竹没有对自己怎么样,就这样背对着自己离开了,顿时心下大喜。 两名黑衣人虽然是高手,但离绝世高手还相差太多,当落天控制暗之斩攻击的时候,他们还在攻击齐峰,根本就没有发现。当他们发现的时候,暗之斩已经来到身前,想抵抗已经来不及,只能把全身的斗气释放出一层结界。 西岚苦笑,神情充满懊恼,这次失算了,他哪知道龙天还有他那个兄弟会闹得如此凶,还能发动达到武天尊级别的攻击。 丁页子无语的看着那二人,这是夸她呢,还是嫌弃她以前太挫呢?好吧,其实她也有觉得装扮起来的自己跟以前一比,是有那么点儿天上地下的意思。 当下,那展开的巨口更大了,里面传来一阵阵能量风暴,像是绞肉机,古羲一进去,绝对难以幸免。 林轩的首要目标就是建立一个超级公会,那时候林轩父母的公司才能安心进驻‘天下’。 北陌璟灼灼的视线让墨绾离觉得不适,她美丽的杏眸中闪过一片冷霜,冷冷的斜睨着,对上北陌璟的目光,眼眸微眯,传递着危险的警告。 “看样子是个玩家,连名字都看不到,是npc的话,至少会看见个名字。”非语道,那个刺客如果是玩家的话,就太恐怖了,不过那个火焰巨兽真的是他的召唤物吗?大家都不敢确定,或许自己眼花了。 “b市警局在5分钟之前发来了这个。”李强说着举起了手中的手机。 听着这语气,她心底一时气急。她来救他,他却这个态度。深吸一口气,然后不言语。 萧寒衣淡淡地看着倒在地上、嘴角开始向外渗血的丹天王,眼中的冷意不言而喻。 徐管家痛的死去活来,鬼哭狼嚎,声音传出了很远很远。刘晓芒面色怪异,怪怪的看着孙婷婷。 “你真的认为我不敢杀你?”刘晓芒嘴角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看起来非常的邪。 交待完场面话,见杜蘅垂着头做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心下稍稍满意。 杨烨询声分辨,听出说话之人,正是在宝月楼门口见过的辛评,他似乎正和旁人辩论,谁是当今的英雄? 他甚至一度想拍马跑回去,跑到齐悦然面前,给她跪下好了,求她原谅。 秋民看了看邓公,无力的摇着头,一双盐渍过的眼睛眼巴巴的盯着邓公。 酒气之浓郁比外面街上不知浓郁了多少倍,但似乎没有谁真的醉的彻底。 在扯几句闲篇,秋民之后时常到李婶儿面馆前的街沿坐坐,面馆和旁边的花店一直都是空的,有人提出过买下这两间铺面,可秋民坚持不卖,对方也不好坚持。大伙儿都看的出来秋民很难受,可谁也没有说出来。 “云飞!咱们怎么不跟着他们去?”张军雷出声将戚云飞的思绪拉了回来。 霸王龙也是感觉一阵兴奋,巨大的尾部非常敏捷,像是一条巨型鞭子一样恨恨抽向大姐、二姐。锋利的獠牙扑咬向冲过来的李项枫,而那两道烈焰月牙,霸王龙视若无物,准备以自己坚硬的皮肤硬生生抗击过去。 气氛一时凝滞,只有微风吹动几缕发丝。齐悦然再看看远处的猴三儿,很好,已经走到燕军队尾,正在检查马车。 这时候,李恩也意识到了,或许从一开始食发鬼就应该察觉到了。 正午的阳光带来了灼热感,日头渐渐升高,一簇簇细碎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林,从枝叶的间隙中洒落下来,映在潺潺流动的溪水上,片片光斑被激流再次荡碎,好似一颗颗碎钻在河水中闪闪发光。 两人将这路剑舞用过后重又坐下,经此之后,黑袍客自觉大力金刚掌打出的刚烈内伤稍有缓解,聂远也觉得浑身舒畅,经脉堵塞之感稍缓。此时花蝶远远端着两只玉壶金樽走来,两人都不再说话。 “如今,秦不仅不能为我等所用,还可能在未来数年扫平各国,建立统一的王权帝国。 第八十八章 天上白玉京 腊月二十九。 程心瞻搁下毛笔,吹干纸面,又完成了一张《元旦道人伏魔图》。 他许诺过每年要给苗疆大山里的栗溪寨换门画的,去年他在苗疆画的多,管今年的还够,不用专门跑一趟,但后面几年的他也得攒着了。 相比去年,他今年的画技倒是没多大进步,但画上的阳火之意却更旺盛了,想必老寨主见到也会更 她两只玻璃似的杏眸瞅凝着公子沧月,眼波一圈圈闪着水光,好似在说话一般,十分动人。 郑启道:“他府邸的那些下人难道是摆设不成?”要是崔王妃生病就让郑柦生病,那郑柦在结婚之前那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胡莱一回头,只来得及看到“吴三”英勇赴义的黑影一闪而过,便急吼吼地冲进了漆黑的林间,他“唉唉”地叫唤了几声,便瞪眼咬牙啐了一口啖,赶紧招手派上身边几个好手赶紧去追人。 “只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股份转给我?不要告诉我真的是因为我一句话的缘故,容瑾,你这弯弯曲曲的心思,可不是我一句话能决定得了的。”笙歌瞪着他,狐疑不已。 阿纾从没有见过黎煜笑,此刻看着他嘴角扬起的弧度,竟莫名又想起了雅恩。 夏老板曾说我的八字硬到比擦了印度神油还硬,过马路都不用看红绿灯,喝‘奶’都不用看牌子,连阎王都不敢轻易收去,区区十来个‘红蜘蛛’和一个藏头‘露’尾的‘阴’阳师还不放在我眼内。 如今萧衍说着“我自己的儿子,我若不疼,谁来疼”,萧综只觉得从前被遮蔽的那道光终于照了进来,让他如获新生。 那‘红蜘蛛’一听,两脚一软,跪倒在地上,上下颌打颤得说不出话来。 往日那些因为英俊相貌而被称之为男神的男人,似乎顷刻间跌入尘埃成为尘世间的凡俗,在他们身上,无论是冷酷型绅士型闷骚型花花公子型,都不会有这种近乎神性的气质和眼神。 米儿摇了摇头,想要在院子内多待一会儿,其实她之前没有这个习惯的,自从在墨敛身边呆了一段时间之后,米儿竟然习惯了在院子外吹着冷风,然后发呆。 大家搞不明白,向来眼高于顶的董美人抽得是哪根筋,带来这么个货色。 那纨绔听闻此言,这才向两边望去,刹那间被这一幕吓得脸色煞白,如同才磨好的白面一般。 欺身而来的大汉,盯着慕离的浓黑眼睛中,闪烁着狡诈的光芒,那持有银黑色独角的手掌,在即将刺向前者胸口的时候突然一收,这直接是令得慕离手中刺出的长戟扑了个空。 大商会一般都有自己的炼丹师,商会提供药材,炼丹师炼制好丹药,从中抽成,一般一位炼丹师只需要专门炼制一种丹药即可,对于那些同时精通数种丹药的炼制的炼丹师,在商会中也是比自家铺子还要金贵的人物。 鲁子康心知肚明,这才是老婆火山爆发的前兆,人家给他攒着呢,不是不‘爆’,时候未到。 天空,黑瞳尊者素来古井无波的深邃眼瞳,涌现出了点点震动,慕离也是睁大了眼睛,惊讶的望着这一幕。 你是个什么身份,我跟你家老板说话何时轮到你来插嘴,章逸呈多聪明的人,田炜烨能找到这里肯定不是寻他喝茶吃饭,纵然看在海山龙面子真有这份心思,也不是这个时候,都火烧眉毛了好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 第八十九章 紫芝香闺 “享乐地?” 程心瞻有些疑惑。 孙妙殊笑了笑,“天下不尽是清心寡欲的苦修士。” 他顿了顿,又说“往往一万个修士里也出不了一个飞升的,大多数人还是不愿意在山洞里老死的。” 他指向云中大城,“所以修士也想要享乐,但人间大城红尘因果太重,他们不敢进,名山大川又被各道统占据,所以他们 云清的话音刚落,从前面的甬道拐角处跳出了两名焰空门的弟子,这两人均是灵尊初阶的修为,放置两名灵尊修士在这里把守,可见这地下的火脉对焰空门的重要性之大。 袁世凯共兄弟姐妹八人,他排行第四,所以溥伟不客气地叫他“袁四”。 狸舞脸上有些为难,心说那是你的兄弟,你是相信,但是我来说的却是我狐族天大的秘密,这可不是你说放心就放心的。 “冷傲云?”水宗这位张姓长老闻言一愣,他身为水宗长老从不曾听闻自己的宗门与天烽山脉之主的水云灵王冷傲云之间有什么交情,别说恩义了,难道是宗正徐武云重伤之下已是神智不清? “一定。”徐剑星微微一笑,就把刚才对苏问道两人分别前的话语,又给裴烟雨说了一遍,裴烟雨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就离开而去。 月娘看了看青衣,暗叹了口气,青衣和平阳侯结下梁,除非真能躲得如同人间蒸发,要不然,只怕只有这身份能护住她。 但是关于这记忆传承,蝶衣与聂风却是从未听闻,而在练青霜的口中,这种能力的传承与天赋神通一样都是灵族神裔的标志。 只是,这边何军等人刚刚拿出缴获的砍刀还没来得及动手,却是忽然听到“嗖的一声”。只见卫紫手的砍刀,已经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扔了出去。 而自己的这支族人最终选择离乡背井定是不得已而为之,否则先祖的遗愿也不会是希望自己能带领族人重返故土了。 在他低头那一刻,眼睛里闪出仇恨的目光,内心之中,更是对林阳恨之入骨。 “我不收徒,哪怕你把地面跪穿了也无济于事,好了,我现在还要为其他学生上课,没事的话你就离开吧。”陈龙仍然直接拒绝。 杀神一直是无敌的存在,之前死在海上的那个教官,寂寞得要发疯,只能折磨那些学生为乐,他感觉只有那样才能勉强维持得了生活。 上体育课做完热身运动,跑了一千米,卫晴他们得到了休息的机会。 林昊只好开始下刀子,在她身上连续下刀,只是伤及一点表皮,可是却让她整个变成了血人,看起来似乎浴血奋战中好不容易脱围而出的样子。 耳边又传来了嘈杂的叫喊声,阿拉只觉得脑子有如撕裂般的疼痛,旋即又昏了过去。 肖强现在越来越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想要了解废土,就要明白生活在这里的人的想法。 徐年则是观察着这个阵法,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这个阵法有些蹊跷。 他以前不知道林先生是谁,但是现在,看到吴东来三人对林阳的恭敬,口中喊出的声音,若他再是不知道林先生到底是何人,那么就是蠢到家了。 喵侠在说完话后就直接安排上自己的智能管家阿丽塔雅去进行探测任务了,这阿丽塔雅在听完了喵侠地话后,就马上知道该怎么去做了。 第九十章 萧十一娘 复活后的战魂傲天气势汹汹的往东城野外奔去,圣剑无殇一看势头不对,忙叫住他。 这样接二连三地逼问,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沈茜受到心灵的拷问,看她是否还有救。 如果仅仅是为了童菲,光救童菲就好了,为什么要连顾铭扬一起挖走? 渐渐地,火焰狼的挣扎慢了下来,直到最后一动不动。就这样,焰火狼被赤心豹生生的咬死了。 自己虽然肉体可以媲美心灯,但是其他的手段,可是还差些火候。 只可惜她忘了眼下已是深秋了,她抓到的不是他的肌肤,而是他的衣服,再加上她前天刚把指甲给剪了,所以这一爪爪地抓下去,根本就伤不了他分毫,反而越发地显得她滑稽丢脸。 人们一边感叹战斗虎头蛇尾没有看到满意的好戏,一旁惊叹莫家强悍的实力,也由衷的佩服莫笑天能够越阶制敌的超凡本领。 很多被资助的孩子都非常懂事,考上大学后就主动拒绝了资助,自己勤工俭学,再加上困难补助和贷款,完成大学学业是没问题的。 绳子下面被绑在山洞前的石头上,尤俊强在那里等着,这次,脚底下有东西踩着,尤俊强相信自己绝对可以把两人拉回来。 现在天地之间无法修行,一应蛇虫鼠蚁也都变得普通,不管祖上血脉如何,一个个的都开始退化,这对于蛊师来说,最是无奈,所以间接的拔高了丹药散剂的作用。 我,前世,只想平平淡淡,粗茶淡饭,平凡的过一生。最终我得到的是,爱人的离去,兄弟的死亡,父母的去世。 “铛”地声,男人手中的三棱军刺被同伴给打落了,要不是刚才同伴收招及时,只怕已误伤了自己人了,饶是如此,男人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大为恐惧,因为现在的他已完全暴‘露’在肖云飞面前了。 “这种事以后就喊姐,姐帮你办的妥妥当当,谁不给面子就让谁开花。”大姐头一拍胸脯,看的宸乐几人赶紧转过身。 “放屁!人家姑娘的心灵比你们干净多了,你们围观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手救人,人家给姑娘看见了就救人。”一个外地人说道。 众人听了自是兴奋不已,谁曾想与燧人交战多日,既无胜他之机,也无降他之策。 “陈老大,我们两家向来没有来往!这礼也太重了!沈某怕受不起!”沈三爷‘波’澜不惊地沉着地对着余青龙说道。 众人伤痛若不及时医治,慢说早日康复,恐怕性命难保,后果不堪设想。 墨凡又猛地把他丢到了天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都知晓了,十方大帝,任墨凡,并不是一个会乖乖听话的人。 宁庆一听,顿时一愣,随即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但他觉得不太可能。 他吐口气,将身上已经烂掉的衣服撕掉,丢在地上,不屑的看了眼天空,继续迈步。 在距离青云县城还有几十里的时候,陈青山发现路上有不少百姓在逃亡。 “这家的户主一定是个年轻人,房子的装修风格更偏年轻化一点。”金大中满怀羡慕地说道。 同样平静下来的助理犹豫了一下,还是一伸手,拽着被吓晕了过去的工作人员一条腿,就这么拖着,赶紧追了过去。 她有点闷闷不乐,一只手下意识摸向脸颊,粗糙扎手的触感顿时让心情变得更坏了。 他坐在程怡的对面,不时地接受着程怡的眼风,感觉自己如坐针毡。 嘶,第一回写这样的情节,稍微有点难……更新有点晚了,抱歉。 也的确如此,三十万匹的力量让令东来很轻松的感应到了伟岸的星球磁场力量,仿佛是人在山脚下仰望世界上最高的山峰,你仅仅是看到它的一角,也会被它的魅力所折服。 剩下的几人,已经完成了返祖,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不行,感觉越数越精神,这方法也不管用。”然而没有几分钟,杨伟又说话了。 蕙兰:说的倒也是。自然无冲突,相处很自由。相互渗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和谐一统。 煦夜中学通过蓝多与岳天悦之间的配合,成功把分差扩大到了两位数。 寒霜魔将叫来了自己的亲信,立刻在全城搜索可疑人物,并且将自己的儿子严密保护起来。 他们的容貌我不太敢描述,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发颤,甚至,有点想跳楼的感觉。 麦长老和邱长老听言,想想也是,人家可能直接进入内院,争也是白争,顿时两人不再言语。 沈炼急忙赶到抢救室门口,看到陆家姐妹着急的在门外转来转去,当看到沈炼时就像看到希望一样立刻扑了上来。 坐在靠窗这排另一端的一个武皇中期忽然站起,拧着酒坛端着酒杯朝萧邕一桌走来,萧涵正好面对那人,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全身处于戒备状态。 这里并没有保护罩,秉和蚊子之间既没有隔着什么东西,又没有力量支撑。但是,这里面有一股十分强大的气流,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蔓延。 归根结底,是许志利这个连长根本不懂得三连的精神和历史,才造成了这次失败。所以,许志利这个外来连长必须和骆振光一样,必须承担三连丢失尊严的责任,离开三连。 几人嘿嘿笑着看着痛苦的沐勇,沐勇看着酒菜都吃的差不多了,又换了新的佳肴美味。 诸妖面面相觑,聚在一起用妖族的方式沟通,却没有一个来臣服。 你都这个德行了,竟然还敢跟我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我如果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是真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呀。 第九十一章 还珠楼主 “如意,你先回避一下,我和水儿妹妹有些事情。”庄忠仁支开了如意,然后让所有的下人也都走了。 广场上没有言语,就连风声都弱了很多。人们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标记。 杨晓恺虽然同情雷电澪的落寞,不过他不能把构建黑曜武装的技巧告诉她。 “牛三道友,可还有什么疑问?”古道人看看鹤道人跟太宰屠两个,确认他们没有补充的之后,扭脸朝一直没有出声的叶拙询问一声。 而且巨猿袁武乃是为了替他们挡下轩辕辉煌,才会受了这么重的伤,陈锋又岂能会坐视不理? 摸着自己早已经变形的手指,常宝儿感到很迷惑。骆兄弟活吃紫芒纹,居然真的没死。这怎么可能呢?这根本就是前所未闻的事。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他又不得不相信。 “这…”夏鸣风不由的犹豫起来,可是紧接着想到对方的家主都到自己家提亲起来,已经是非常大的面子了,而且在千幻世界之时姬暮雨也帮助过自己,实在是不好拒绝,稍微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想到了这里,钟慎突然感到心胸很是开阔。刚才还让自己心烦意乱的事情,都顿时消失不见了。 那就算幽灵把胖子绑回来了,到头来还是要再进去一趟,这样来来回回,几经折腾,时间定是浪费不少,而胖子肯定是等不起。 随后扣上丝扣铁锁,顺着攀岩绳的轨迹,动作流畅地下到石塔内层。 从他的那双眼睛中。他看到了一丝疑惑,如果是在平常,他或许会骂上他一句,可是今天他却出奇的冷静,双手扶着枪筒,他平静的说道。 无论如何,那怕就是所有的计划到现在止步,经此一次之后,韩武算是明白一点,江苏陆军姓“李”这一点是算是实实在在的烙在江苏陆军的身上。 除了没有做洞房里做的那套动作,其他动作两入都尝了一遍,不,尝了无数遍,直到玛德莱娜公主呼吸困难全身瘫软了,这才安静下来。 信息家电产品的发展源自于电脑,因为信息家电产品与电脑有着类似的系统结构、操作系统和cpu,所以信息家电产品承袭了部分电脑产品的特征并具有信息家电产品独特的本质。 星际判官基金会的建立意味着星际判官被民间认同,也说明了他的身份,这基金会的成立虽然有太多的不合法之处,但政府竟然睁只眼闭只眼的没有过多的阻拦,看来,政府似乎也不知道如何处理为好。 “可是,我觉得尽力了,而且我自我感觉并没有走调”梅艳芳不禁有点气鼓鼓道。 看到眼前的事情,郭拙诚心里不得不再次佩服前世最高首长主动退居二线的魄力和胸襟,正是因为他的以身作则,这才真正打破领导干部终身制这一个陈规陋习,不再是zhongyāng领导必须到死的时候才卸下重担。 道具、化妆造型、想象力、计算机,等等各种的可以尝试的元素,纷纷被好莱坞的导演们,列入了尝试的范围中。 陆天羽得有老板的派头,倚靠在老板椅子上,舒舒服服听着夏组长的汇报。 不过范无病转念一想,当此危急关头,自己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才能够让新的领导集体对自己有足够的尊重,毕竟老长已经故去。自己如果不跟这些人打成一片的话,是很难继续扶持老爸范宇呆在这个。位置上的。 而现在那些外围的妖兽之所以没进攻过来,也是因为这妖虎的命令。 林茹刚要给环西去电,看看能不能给工作室找到什么活儿,门铃便被按响。 “真是想不通,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窝囊的男人?”林茹嘴里含着蒋宇成剥好的虾,若有所思的咋舌。 看来宋景辰到底是宋景辰,下的那些毒即便是太医也根本没有办法解了。 地魔自然不知道魔陨的心思,也不是知道他是月神族在世间的代表,要是知道的话,怕是直接一个大铁锤就打下来了。 在树荫下面,有两张桌凳,一个微微鸵背的白发老人和一个看似十三四岁的xiǎo姑娘正在给客人端茶倒水。客人不多,几张桌子已经挤满了,人为有张空着,一张只有两个客人。 塔前,在魔陨出现在薛凌梦身后的那一刹那,她是惊喜的,虽然不知道魔陨是怎么活下来的,但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活着并且还没有变成白痴或者植物人。 为了保证自己的性命,皇帝很清楚,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得到陆司观的信任与支持,虽然这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毕竟前不久,正是他亲手杀死了陆司观。 “我只是开玩笑呢。”陆司观笑了笑,伸手在她的头顶揉了一把。 姜成皱眉,不明所以,但下一刻,却见那些被幻术所迷的臣子突然一个个惨叫起来,一簇簇火苗自胸口处窜出,向全身蔓延。 一时之间,他成为所有年轻武者口中谈论的话题,更有人将他成为靖西大陆第一天才。 整个战场之中,足有四千多具尸体,其中除了公孙续麾下折损的一千多,袁绍麾下在这界桥东岸的战场之上足足损失了两三千的兵马。这还是在以公孙续麾下兵马人数三倍的优势打出的战损。 穆野可是他们穆家的家主,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们穆家可就要倒霉了,所以穆骏峰一边疯狂地找着解药一边在嘴里祈祷着穆野千万不要出事。 云嫣嗔怪的看了刘旭一眼,替高阳擦拭了下嘴角,高阳扭扭捏捏的半天,才吞了下口水。 第九十二章 登台,亮相 到了黄昏时,举城沸腾。 因为所有人都清晰的看到,在孔雀城的东边,有一座山一样的城正在缓缓飞过来。 十二楼五城,十二楼还在五城之前,自然不可能是小小的一座楼。 只说这还珠楼,高有五百丈,方圆两百里,没有孔雀城大,却高出许多,整个楼浑然一体,楼里面的人比蝼蚁还小,一眼往上的去震撼更甚孔 天梦曦震撼到了极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现如今,不管是哪一个学院,都不敢有云天扬这样的保证。能够说出这种话的人只有两种。 而且相对于其他闯塔者而言,萧铁更加自信,且不说他本身无惧这种考核,就算因为某些意外因素而失败,他也根本不担心会有什么处罚,他有这个自信。 显然,他们正要吃掉这个被捕获的诺兰德人,而且就在如此靠近日不落之都的地方。 地面上,先是一个轻微的凸起。而后,一排排,犹若雨后春笋般的恐怖石刺,迅速的朝向着云天扬、金蛟穿透而去。 按照市价冥骨草最多一千玄晶一株。但云天扬如此大气度的开口却是让不少人为之震撼。一时间众人纷纷怀疑这是哪位富少。但当他们看见云天扬黑色斗篷上那枚魂术师的徽章之后这才恍然大悟。 看兄弟你手里拿着字画盒子,我猜你一定是这里的行家,所以就来问问,只要事办成了,这四九城你随便挑,我请你!”许阳把纨绔子弟装的那叫一个像。这些人他见的太多了,红梅会馆里这种人天天都能看到。 “高兴就好,吃完了早点睡吧。”脸上满是满足的杨氏进了自己房间。 “我觉得咱们应该去看看,陈凌你之所以让我派人守在那里监视,不就是预料到今晚会很热闹,准备看好戏的么?”师爷抚着他那撮山羊胡子道。 而始作俑者的阴兵队伍,却从未开口说一个字,至始至终,保持着沉默。 苏彻不打算对其施以灵魂奴役之法,主要原因是,自己只不过一重天仙帝之境界,还不能对仙尊以上的强者进行灵魂奴役。 “什么!先生竟然给圣上奏折说是军中哗变?”陈宗善看罢,不由惊叫道。 彼时陶灼华刚好在座,她替德妃娘娘送了些新鲜出炉的肉松饼,还未曾离去,见何子岚姗姗而至,便也留下来一同喝了杯茶。 “对不起,将你吵醒了。”在人类生活中生活了这么久,艾莉丝也学会了许多人类间的礼仪,轻声的道歉。实际上龙族也是有礼仪存在的,作为这个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龙族,人类许多礼仪还是源自于龙族。 这时,红月走了过来,刚才的大战有些狼狈,红色皮甲已经被破坏,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她却全然不知。 利用自己的优势,直接压着对方打,让他们只能被迫招架,防守,总是会有破绽的。 “你干什么?”顾忌旁边还有其他人,我回过头,压低了声音愠怒道。 “王家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嘱咐完周秉然后,戴鸢的眸光又轻轻看了看刘卓那条受伤的腿,似有深意地问道。 看着并不喜形于色的老刘向我们敬了个军礼,我心里升起了些许的羡慕与嫉妒。 这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被这个男人给魅惑了,看着他的背影,她竟然有一些迷恋,有一些魂不守舍,直到一个丫鬟突然闯了进来,她才慢慢地缓过了神。 第九十三章 望穿秋水(为月票加更) 程心瞻不知道映月镜上发生着怎样的变化,他也不知道孔雀城里又有多少故人旧识,他只是干净利索而又平静的挥出一剑又一剑,登上一阶又一阶。 直到某一次格挡抵退之后,他才发现后面已经没有剑了。 他看着宽阔明亮的玉台,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已经登上高台了,而且这里不见一人。 他站在原地闭目冥思,回想 而这俩家公司的名字就是“飞马速递”和“飞马网络会所”,一家听着像是物流的公司,另一家则却像是一家路边网吧。 目送涂峰等离开,黑袍人飘然出现在半空之中,眼神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那她怎么那么笃定?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胡雨看着政纪明显有些不相信。 周还生同样没有权限知道部队调动,不过他长了个心眼,给下属出了个主意。 她现在才知道这广寒剑为什么有如此强大的灵力了,因为这剑才是真正的太阴碑,所以这才成为掌门之剑,得广寒剑者得广寒,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她师父不请允许她将广寒剑给月霞的原因。 一门人人都知道的功法,就知道是什么货色了,有一些特殊的功法能够让人更轻松的感受到元气,有一些功法能够让人更轻松的构建第一个碗。 不过,在最后关头,柳天在眼前天旋地转的时候艰难的将其抱住。 “我该怎么做才能避开这一剑?”楚天羽脑子飞速运转,楚天羽心里很清楚,他不能过于伤害慕容欣,否则,即便他胜了,也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 “就让程逸管理着,此前就是如此。”胖子李治想了一阵说道,这一句话胖子是动了脑子的,他的这一句话包含了许多的意思。 “哼”兽人没有说话,而是冷哼一声,紧接着就朝着芷莲冲了过去。 这时张宁确倒有些犹豫起来,其实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对待罗幺娘,若真的想得到她,是可以用别的方式施压的,比如政治手段。 郭拙诚记得前世越军确实从柬埔寨调回了少部分军队以解谅山之围,但被我军阻击部队打回。越南高层误判我军会趁势进攻河内,也就不敢再进攻,而是将他们全部部署在首都周围地区,对高平市、谅山地区不再增援。 喊叫慢慢变成歇斯底里的嘶嚎,接着又化为嚎淘大哭,最后又变成无力的悲鸣。 姜风头中一半的长度。不过随着姜风的狂笑声,三根银针不断颤抖着想着姜风脑袋中钻去。最后全部没入,而姜风身上的气势也随着银针的没入,不断的攀升。 不论其它,只论他贩卖人口的勾当,便是丧尽天良,可是当龙鹰面对他时,却无法兴起深痛恶绝之念,只此已可见他的魅惑之力。 梁士诒提起这事时,看一眼袁世凯,清末时“裁厘加税”正是他主持的,只不过刚开了个头,大总统便被赶回家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房间内响了起来,坐在沙发上的保罗·拉德福特几乎是用斩钉截铁的声音说道,接着他又摆出几张表格,那是过去的几天中,他们的施工进度表。 朱南平一直回到自己的房间,整个院子也从未脱离安宁。好像并未发生什么值得人关注的事,也从未有人注意到她在哪里、没有在哪里。 直到这会,李子诚才终于体会到,为什么很多人都会说陪审员制度不是完美的,但却是迄今为止,所能找到最好的,它是遏制司法腐败的防护堤坝。可以保证司法的公正,避免法官独裁。而且还是法官的护身符。 第九十四章 远行的剑气 皮颖毫不示弱地站直了身体,一马平川的体型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潘晓蓉在他的办公室求了一下午的情,赵成也没答应,直接让人给潘晓蓉结算了工钱走人了。 当初,苏璟雯将那些店铺作为契约供他打点,他以为苏璟雯会像坑晁旭一样坑他,却不想,这些店铺的业绩给澜箜提供了多少前期征兵的财富,才让最后一切都成为了定局。 陈景年提着两个红漆尖底的消防桶,敲打了许大茂一句,就离开了。 赵原是一个特别怕开会的人,平时即使开会,也只会喊几个治疗组长碰个面,而且还是一个个的对话沟通,这样效率比较高,聊的内容也比较深入。 虽然赵原后来没有追究,但医院请来了皮肤领域专家吴志昌,她内心难免还会有芥蒂。 桶子吓得跳起来,现如今柳家没落,家中无人做主,他根本不知道该不该开门。 “我说你面子矮,不好意思和他说你挨打了,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沈砚掀了掀眼皮子,红痕在白皙的肌肤上很是显眼,像是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红色丝线。 看到江一帆没有事,初岛幸子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就将一兜水果放在江一帆的床头柜上,和西田秀中一起,恋恋不舍的离去。 许麦穗这边搭理都不想搭理,而张雯那边却是迫不及待的很,从山下出来后,张雯的脸上一直带着些幸福的笑容。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以前来到大夏的时候,他们都被称为什么“爱国夏侨商人”。 一只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身后的座椅爬到了他肩上,一点一点慢慢的爬到他的帽檐下,黑得发亮的毒针悬在离他眼睛不到半公分的距离。 木宁和护工一起给外公擦了身体,洗了头洗了脸,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战事已经暂时告一段落,江冠军身上的担子轻松了不少,不再每天都奔波于城墙之上。 紫苏看着刚才三人所在的位置,唏嘘一声,别说一般的修士,就是再强大一些的修士,面对这种隐匿功法大成的黄泉杀手,一点办法也没有。 张洋总觉得宋青河的提议话里话外多少都带着些许疑点,但至少这个买卖的确划算:自己需要冷市来为自己在圭云市的行动作为大后台,而宋青河也需要自己来为他的崛起保驾护航,双方算是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朱任侠立即带领剩下的七八人来到白马观的大殿,先给东岳大帝点燃一炷香告罪。 在他拿到这份情报的时候,云隐的使节距离木叶村已经只剩下两天,距离二尾人柱力换人也只剩下不到两周。 皮蒂诺摇头苦笑,他是做梦都没想到今晚能出现抢断四双,更让觉得难以置信的是,抢断四双是斯诺拿下来的。 大部分工人虽不舍,但也知道其他人接下来还有更机密的工作,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车间。 换句话说,南德意志王国除了南方的东非以外,其他方向要么是沙漠,要么是一些极其落后的游牧民族,西部比较特殊,有英国和德国的殖民地,但是和其接壤的依旧是土著势力。 他的身体仿佛每一寸经脉都在承受着痛苦,让他不由得闷哼一声。 “楚师兄……师父你是说楚肖凌?”方梨提到这个名字之后,眼前蓦地一亮。 要说土著最令东非军队头疼的战术就是游击战,所以东非军队在非洲,有着丰富的反游击战经验,但是东非王国肯定更希望东非的敌人能堂堂正正的和东非作战,而不是当老六。 这时,利刃缓缓睁开眼,他看见的第一面,便是数十发黑漆漆的伤口。 而且恩斯特自己的工厂都在柏林,只要不是世界大战,柏林都不可能陷落。 并且纳什本身还有着强大的进攻火力,东部决赛之所以进攻端受阻,那是因为遭遇了乔丹,能有什么办法。 “不对,一定是我这里忽略了什么事情的,这种疑惑的感觉,这乃是越来越重的了!”董不凡一脸凝重的说道。 “节省着用水,那还不就是没有了?”士兵们可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尽管外面包围重重,敌人兵力接近城堡内唐军的六七倍,不过仗着地利以及今天打下了的士气,许多将士还都认为灯上城可以守住。 林动动容,那所谓的“静止神牌”竟然如此可怕,连时间都能静止?那种能耐,究竟到了什么恐怖地步了? 听闻阿丑说,街上现在已经开始张灯结彩,东市西市都起了年集,热闹非凡。 “我们道宗,百年中并非是没有出现过那种惊才绝艳之人,但最终,都是奈何不得大荒芜经……”。 就像这一路,白野就是由他暗自照顾的,那些虫子根本就无法靠近他,就自动被这层空间给挡住了。 可惜,在这里的不是日常能在青州城里隐姓埋名饱览世间繁华,就着那贫穷苦力的下酒菜都能喝上两杯的肖千秋,而是几乎一出生就因为天生仙骨担负了要让父母至亲不至于被赶出肖家的使命的肖如韵。 第九十五章 剑与符 看着映月镜上的画面,城、楼之中传来欢呼声,但玉瑶台上却变得异常的安静,尤其是程心瞻身边的几个人,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仿佛要把那团碎云看出花来。 还珠楼主遥握云岭,碎乱的云岭仿佛被一把巨手捏住,迅速挤压变小,化作了一团半拳大的、涌动的亮光。 “法剑场以擂台战取胜,你们现在留下的一共七百五十 但现在,这个梁尚明显是练家子的,有武功傍身,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正要认怂之际,胖三屯想到秦风说:怕是弱者的说词。 他的能力有多强他自己都觉得害怕,五年前偶然的情况下,见到了任萱冰,惊为天人,然后让任萱冰的父亲生了一场大病,医院都治不好,这个时候他出手了。 “这老鼠搞什么!”喵大人愤怒的飞奔向前,突然从丛林中窜到图奇面前。 凭借上一世的经验和锻体决赋予的力量,杀死沙壳兽没什么难度;难就难在保住性命的情况下让五脏六腑受伤,顺利进入身体和灵魂共鸣的状态。 “其他人不知道我的底细,母亲自然也是不晓得的……”可是,她还是将厨房交给了韦姨娘管理!难道……是想借韦姨娘的手,来对付他们? 冷昊轩看着挺显瘦的,身上好像没有几两肉,可是架着冷昊轩走的时候,唐宁安才真心觉得自己错了,冷昊轩很重。她自己身上又有伤,要是再没有人来支援她,她就要死翘翘了,不是从马上摔死的,而是为了冷昊轩累死的。 “不用不用,冯倩倩父母来了,我要陪着,那个火锅店给我留一桌。”胖子嘿嘿笑道。 “李勇,你对它们了解,你说我们去哪捉这些变异兽?”何平问道。 千叶毅然决然地抽回身子,朝着另外一条通道走去。方一踏出步伐,顿觉心头一松。全身的气息便像卸掉千斤大石,舒畅无比。约莫走了半天时间,千叶才发现一颗高大的数。此数千叶倒也认识,名为大椿。 萧砚对宁静说的话。自然是百求百应。就算是让他现在从楼顶上面跳下去。估计他也会眼也不眨的跳下去吧。真是太沒有出息了。 “宇哥,今天是祭灶。我们买了不少的东西,你看这灶王的画儿。正好去贴在厨房煤气灶边上,在弄些贡品。”叶水仙得意的拿出一张画儿显摆。 但现在不同了,有混沌钟在手,在圣人中,恐怕没有几人能够胜过后土祖巫,虽然后土如今身困六道轮回,但混沌钟可不受限制,以圣人之力隔空操控混沌钟,那也是能有着极强的战力。 她不明白,作为年青一代的翘楚,剑门的希望,凌云也要不顾劝阻去送死。 房间之内,九只毛绒绒的尾巴仿佛将整张大床都遮蔽了起来,只能听到里面不断传出的呢喃和娇喘之音,至于那无尽的春光,却是无缘得见了。 如果能找到洛辰的同伴,那么他们也就能报了仇,出了这段时间所受的恶气。 “‘王妃’这个词儿也不要说了,事情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我们不要太过得意!”克莉斯托娅又提醒她。 另一方面,洛辰索要的奖励越厚重,对周围弟子的刺-激就越大,这次事情的激励效果,自然也就越好。 强烈的劲气掀动空气,使得虚空出现了一道明显的圆形涟漪,威力极为惊人。 第九十六章 皆胜 风正天一顿,不是他不敢,也不是他不是对手,而是这件事一旦弄到那个程度,他们都不好收场。 亚东行到桌边,嘴角微微一笑,见契巅这种神色,他心中很是愉悦,很显然自己的魔厨非常受人欢迎。 他的话语落下,随即屏息下来,似乎想要静声聆听,而见着师傅的样子,慧觉同样是凝神倾听。便是被广法和尚拎在手上的陆逍生,同样也是认真的倾听起来。 老板见客人答应现场解石,不用陈星海动手,亲自把赌石推到解石机前,他推得动,为了生意兴隆,出尽全力,可见这种老板多精明,赚了钱还赚足顾客好感,出来玉还省下宣传费。 望着汹汹一大片火海卷冲而至,亚东身子没闪躲,反而直接朝火海迎去,如一道巨大的旋风般,他整个金灿灿的身子立刻对上那一道强霸的火焰。“轰~~”亚东的身子在地上微微受阻,立刻又猛得朝那几头火焰狼追去。 “我这不是不好意思么,我忘了带这些东西了,总用哥的东西也不好。”刘晔说。 还有就是广林省那个什么陆丰中医世家,若有能耐,查出我来到京城,倒可算一家。 本来于曼完全是可以住在酒店或宾馆里的,不过叶白觉得那不安全,于曼也觉得六十八号别墅不错,所以还是先在六十八号别墅安顿下来。 一公司白领暗道:“我一年能存十万,十年百万,百年千万,这样一来岂不是要工作六百八十八年”算清楚后,他胸口一闷有要吐血的感觉。 从君不韦那里,狼宏翔也知道了身后几名八星强者的身份,都是六大家族的长老,冲忙之间过来迎接狼宏翔的,而各大家主已经在宫殿之中等候。 尽管这个目标仍然十分遥远,但它对于饱经忧患的大后方民众尤其是流亡的知识分子来说不啻于一针强心剂,使他们确切地看到自己正在强大起来并将重新主宰自己的命运。 江明把脑海中姓袁的高门大户一一过滤,实在想不出江州有什么袁姓的名门显贵,正想着等过些时日,这场风波彻底被人忘记之后,再报这今日让他丢脸之仇。 他虽然没有了眼睛,但是他还有耳朵,他的耳朵有着不逊色于丧尸的灵敏。 “如果真的是噩梦魔蔓的话,我们可就惨了!”风凌雪苦笑地说。 流火真是够悲催了,刚刚在城门洞出现,就已经被大伙给围住了。开始流火还以为大家想他了呢,结果三句客套话一过,剩下的全是政务了。 周围传来几声啧啧声,阿九这才惊觉身处人来人往的客栈门口,脸上瞬间爆红,狠狠地瞪了两眼笑得最起劲的齐逍和庞飞,头也不回地跑去自己的房间。 没有多年等待相见时的喜悦跟激动,有的除了尴尬就是心痛,心痛再次见面时,两人已经从当年的童言无忌宣誓到现在的灭族之仇。 李南抽出背后的黑金刀,胖子鼓捣出了一个铁棒子,其余人拿得也都是冷兵器,一齐拥了过去。 缓缓睁开双眼,硕大的房间内冷冷清清,隐隐给人冬天来临的感觉。 另外雄霸基地也在研究丧尸的解毒剂,而且雄霸基地好像已经和孙家合作,也就是说雄霸基地和朝金基地的一半掌权人合作,也是这样才会看到在中城基地里看到有能量枪买。 落樱咯咯笑了起来,美眸中散发着惊人的魅力,这些人中只有她能一眼看穿张浩现在的真实实力,苏败这大块头不敢找自己对练找上了张浩,这是要找死的节奏。 所有的强者和武者,都在这道声音之后安静了下来,好奇的朝远处看去。 守着一位老人掉眼泪而手足无措的感觉一点也不好,而且还是一位期颐之年的老人,但是罗开先真的是没办法。开导?劝慰?善意的谎言?别扯了,任何一样举动在一位近百岁的老人面前都是华而不实的虚套活。 几人商量了一阵最终决定由墨夜驾驶运载飞行器前去搜救,这也是出于安全考虑,最适合出去接人回来的最佳人选无疑就是墨夜,万一遇到点什么意外,使出瞬移也能安全返回蛋饼号。 炎天基地最近这几个月公布了不少的事件,那些事件都比较重大,哪怕是不在炎天基地,但很多人都知道,炎天基地的穆贺炎公布了晶核洗涤的办法,也公布了变异葱,还有和末世人人相关的变异稻苗培植成功。 简而言之,精神力非常重要,可是这天赋却很难在后天修习中提高,顶多在优秀的基础上加以巩固。 第九十七章 见阴知阳 这次抽签抽的是东西南北四方。 程心瞻抽中了南,有一个白衣人抽中了北。 镜景融合,两人见礼。 “三清山程心瞻,道友有礼了。” “天柱山余清思,道友有礼了。” 天柱山?程心瞻之前在黄山寻地脉时听周轻云说过,这是庆州乃至大江以南最有名的隐修之地,仙人左慈曾在此处结庐。 穿过了鬼藤拱桥后,红光消失后,他们的脸也恢复了正常,像是从未出现过任何的变化一样。 而王古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选定自身的法则,一直所修炼的都是自身法力,所以他即便是冲击也是半圣,而不是圣人。 妖天点头,他知道,青林所说的‘机会’,自然是与唐魅接触的机会。 方皓钰跟我想的差不多,他还提醒我和胡子,让我俩再好好琢磨琢磨。 “听好了,你就这样说:我吴磊愿意将身体交于恶魔之心便可。”老头一字一句的说道。 在场的数百人,有实力不足者,直接被两根石柱碾成肉泥,场面惨烈,让人心颤。 与此同时,又是无数的身影铺天盖地的冲入了黑洞当中,正是三圣至尊等人。 然而,轰然碎裂塌陷的空间之后,却依然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俩拿出说悄悄话的架势,又往一起坐了坐。但实际上,我俩都听着手机。 梁壬呼唤的声音从后边追来,这时明夕微微低转头斜着眼角望去,冷然而笑。 周老可不知道南宫静泓和叶锦幕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觉得那肯定是他们商量好的,跟这次交易没有关系的事情,于是也没有再问。 王大人脸色一黑,回想起这正是世界六曾经经常对冷少说出的台词。 “这货不实诚,我感觉他是暗桩,但我想弄死他!”姚卿眼神不善,想要干架。 如果强些的话,查探的范围大点的话,那就应该能找到江铭川了。 听萧如靥这么说,大家也都选择性的忽略了她刚才的表现,都走入了客厅,在客厅里面坐了下来。 此刻的墨惜白,无疑不是他的对手,但墨惜白身上有股奇怪的年代久远的力量,还但偶有闪动过神器的威光。 这时,她看了看正前方的墙壁上,那正闪耀着灵光的门洞形状。而后,明夕又看了看,纪潼所指的左边好几步路的墙壁上,此刻已经出现的门,。最后,她再又有看了看那纪潼那无比尴尬的表情。 东南部分陆地的中庭,临近贝儿南斯的雪域国度,还有拥有那一座神秘之城安洛比斯的新格兰。以及,被复活山脉拱卫着的苏比克王朝和伊克那多游牧国度。 月亮刚刚升起之时,有人将一个火把丢入木堆当中。木堆许是淋过油,一下子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组队模式一开,苏晚晚便看到右上角的地图上出现了一个圆点标志,而在这圆点的附近还有一个红色旗帜。 口鼻中除了血腥还是血腥,入眼,除了尸体依旧是尸体。没有热武器带来的硝烟,但四处依旧看得到火箭留下的野火这种种现状,无一不昭示着海尔根的沦陷。 而且这费用还不低,黄昶按要求支付了十年的保管费,老家伙竟然要了他五百多灵石,都相当于一件中高档法器的价格了。但想想一具能够完全服从自身意志,可以当做第二个自己使用的身外化身,要这个价好像也不算太高。 第九十八章 雄鸡一唱天下白(五千字大章,感谢大家的月票支持) 这一次的奥运会就在洛杉矶举行,如今距离奥运会开幕还有一个多月,不过代表团成员已经提前来到了洛杉矶进行适应性的训练。 又是方圆亿里的暴动,本想悄悄溜回南海苦竹岛的苦岛老祖,就这样被爆炸了,死前他还惦记着岛上的一灵根呢。如此,这爆破更剧烈,再叠加昆吾钟的爆破,其爆炸微波威力惊人。 他右手轻轻一挥,郭月的身体便是不由自主的向左移了几步,露出了后方的杨奇。 这些乱党唯一的生路,就是逃往奥斯曼帝国。苏丹政府早在1839年就开始了大改革,他们长期和帝国敌对,有很大的可能收留这些乱党。 本来一颗玲珑剔透的无上佛心,早已经破碎不堪,随时都会随风而逝。 这祖龙的九个儿子,虽然个个都有太乙金仙层次,但谢玄这等神秘莫测的存在,他们根本看不穿看不透。 王队长掂量着大洋,满意的塞到口袋里。迈着悠闲的步伐,被客气的张达明送到门外。 他们气得咬牙切齿,决心趁此机会除去这颗“眼中钉,肉中刺”。 “我还以为你被人甩了,想不开那。”李晨把啤酒到上,喝了一口说道。 分裂美国没得说,维也纳政府是绝对支持的。尤其是在美洲战略开启过后,这就更有必要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苏景通和苏景山便冲在最前面,一拳头砸在姜监市他们的脑袋上。 我静静瞪着他们,他们应该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这些话语只是一点点而已。 躯体濒临破碎的怪异根本无力反抗,没过一会整个躯体碎落一地,彻底消散。 不多时,当陆远和青魂玩耍之际,视窗上再次传来了一行行信息。 在头昏脑胀中,祁宁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直到感觉到动静,一睁眼才发现祁玉笙正准备离开。 纵使偶尔遇见个一两条不同的车辙,但那周阳云的车辙印压的实在是太深了,也很容易区分出来。 叶秋心道:乖乖!这下可坏了,这帮妞恐怕已经把我当成目标咯。 这一次几个卖门票的伙计都份,热烈的表示了欢迎崔宏盛再次光临。 天空之中的雷霆如雨落下,每一道雷雨击落,都会将一簇纠缠在一起的几十条雾魂泯灭。 燕队长说完话。叶秋又道:那你去通知所有人吧,告诉他们我们晚上行动。 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她努力睁开眼睛,眼前却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强哥,今晚的晚会有不少好听的歌曲,以后再去你家看电影。”宋瑶贱兮兮地说道。 当然了,这个也是李彤卓给他的指点。要是换成他自己备不住还真的会那样。 “没事,你不是留校了吗?以后有的是机会去玩。”宋瑶安慰她。 让他们都很意外的是,这里并没有狮子,而是有两只鬣狗的尸体。很恐怖的是,这两只鬣狗的致命伤是刀伤。 高瑶心里有些疑惑,这个家伙想要做什么?接下来的画面,让高瑶惊掉了下巴,这个痞里痞气的男人,说话总是喜欢荤素搭配,却在给他做造型。 贺有义有一层意思没明说,朱平槿听出来了。彭山县可抢的已经被抢完了,没有多大油水可捞。 她借着玩手的动作,悄悄的观察对面的孟安奇,越看心里越是震撼。 不想理他,黎响直接推开椅子离开,对于不礼貌的人,他也没有必要客气。 这次丁一心中有备,抓得实在,大喝道:“撒手!”捏着枪杆奋力上挑回抽。 忽闻城墙之上有人在喊叫,有一人走来,禀报:报告元帅,敌军将士在城门外叫骂。 冷青这一刀本可以开碑碎石,若非6奇当时有青元子的真气护体,只凭他自己的那点横练功夫。 了尘一笑,见山贼马上要动手了。抽出乾坤袋里的桃木法剑,剑尖竖指人便如鬼魅一般冲了出去。大喝一声:”该死!“音到剑至,将跑最前面的山贼捅了个对穿。 何寿自信一笑,仿佛智珠在握:“若是天庭有圣人,早就昭告天下,而不是隐遁虚空。 林旭不说,这人不说,围观看热闹的那些目击者也根本没几个完全看清楚事情经过的,倒是被郭峥给轻易混了过去。 孙悟空的不死之身有点虚,红孩儿的三昧真火的烟气能熏晕他,蝎子精尾上倒马毒桩能蛰晕他,百目神君也能收拾他,但没说这几种方式能够杀死他,明确有杀死他可能的就有阴阳二气瓶。 鲁智深侧后不远,青面兽杨杰单手持着枪尾,如同一根自天划过的慧星,紧随着也撞进营地,当面的军汉被他一枪点掉手上钢刀,顺势拍到肩上,跪倒在地,摇晃了一会,到底撑不住躺倒在地。 最重要的是,随着离祸一剑斩出,一股灰色的诡异力量忽然间凭空出现。 王昌先是左手摸了摸周辰的脖颈,而后在锁骨位置,精确的一针,迅速刺入,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后颈传来。周辰只一下便是忍不住张嘴,想要大声宣泄。 微微的笑容凝固在那英俊的脸上,凭舔了一份狰狞,白皙修长的双手此时紧紧握起。双目睁圆,死死的盯住眼前的墨阳,原本完全收敛在体内的气息在这一刻猛然外放,笼罩着整个城堡。艳阳之下,此刻却多了一丝的阴冷。 古月和风嫣的俏脸都是一惊,这圣灵居然再次恢复了行动,逃得如此利索。 “三眼,你还真是不死心!”迅灵猴一边将铁棍挥舞的虎虎生风,一变冷言相向。 “这,这是?”蚁上将军和蚁三将军对看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林轩知道如果自己堕落下去,重生的优势就没了,所以林轩内心的信念就是变强,只有成为强者才能达到自己的目标,搞垮李翔,创业成功,以及保护好米兰。 第九十九章 逆流(第一更,求月票!冲冲冲!) 「月魄」出剑。 程心瞻的情绪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只是听见「桃都」发出一声凄鸣,他心里头有些不舒服,剑无错,剑也没有纷争,只是人有立场。 「月魄」发出冰冷的寒气,飞剑的曳尾是一串细碎的冰晶,慢悠悠的过来。 「桃都」带着炽烈的丙火,剑后是璀璨的朝霞,飞剑在朝霞中难以捕捉,是那样的 雨韵明白了,那帖子中提到的朋友的空间,应该就是周雾的空间了。 三品宗门的选徒,自然是规模浩大。届时参加的二品宗门,足有数百个之多。这些宗门之中,也不乏像叶寒这样的天才。他担心叶寒战胜黄韬之后,骄傲自满,止步不前。 此人有着一张蛇精脸,五官精致的不像话,看起来太过于完美,给人的感觉便有些怪异了。 “公司管理这一块儿我就不管了,你们看着弄就行了,需要我帮什么忙,你们随时给我打电话。”陈树一边吃一边说。 善雅感觉置身在冰窖里,冷的身体发肤都结成了冰,为何会这么冷?她关掉空调,抱着双臂想要身子变得暖和一些,可就是颤抖不已,他的意思是……他不喜欢孩子?还是他的计划里根本没有打算要孩子? “呵呵。”林浩冷笑一声,不退反进,迎面对着巫族人,也是一拳打出。 秋玉莹也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干出了这种事情,这家伙不会真的是从精神病院出来的吧。 “师妹,你有所不知。”元昭一边说一边招呼我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歇脚。“他虽说无理,但若是咱们惹出事端,肯定会连累到师父。”唉,我真无语了。整天师父师父的,他可真是个孝顺徒儿。 至于墨羽白,仿佛在万巫山获得了什么造化,出来之后就一直闭目沉思,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皱,仿佛有些领悟,却又有疑惑将他困扰。 疏经活脉灵树?看来,吴昌、吴管家试图靠这种灵药接上断臂和断腿,不过,他们的断腿和断臂都没了,难道要把别人的腿接到自己身上? 这鬼影看起来面色和善,而且我看着她也没有恐惧的感觉,她似乎没有怨气也没有敌意。 这般想法,若是让其他外门弟子知晓,恐怕恨不得立刻一头撞死。 辩解有些苍白无力,袁墨初不觉得自己能离开自己,只是她觉得自己会抗争到最后一刻。 乐时作为剧组的大资方,不安排一個人家的演员也不太好。既然如此,孟白也顺水推舟的照顾下自家师妹。 然而周欣怡都还没有来得及打电话,周卫国的电话反而先响了起来。 一口怒气压在胸口,他一不留神,哇的一声在饭桌上吐了一大口。 随着一阵强悍的雷电笼罩它们的猪身,它们瞬间就轰然倒地,死在地上还不断地抽搐着。 流民本就是强弩之末,加上临近南边的道路,人数也不是特别多,因此半炷香的时间就控制住了混乱的场面。 刘裕一径到了刘宠殿中,早要内侍把他引得进去,就在屏风外面给刘宠见礼。 丁立安排完了之后,也没有心思下棋了,打发荀攸离开,而荀攸也早就烦了陪着他这个臭棋蒌子玩游戏,急急的告辞离开了。 千尸王脸色微微一变,立刻朝着金龙发出了攻击,但是他的攻击却都被金龙给彻底的毁灭,金龙直接朝着他撞了过来,瞬间千尸王便被金龙击了个正着,倒飞了出去。 第一百章 离去(第二更,为月票加更,感谢书友们支持!) “我说李小祖,还是你厉害,就你这一招,把其他飞剑全部打落,前三十六名尽是我蜀中玄门,到时在斗剑场中出风头的,都是自己人,妙极,实在妙极!” 几乎是在并肩而行的三十六把飞剑里,有一把橙色的剑,剑上附着的念头传出这样一道意念。 这可不容易,这对念力有很高的要求,尤其是在这样的高空。 炽烈的阳光,呼啸的风,寒冷的云,都会伤到念头,所以很多人御剑到不了这样的高度。 但这个人还能清晰的表达意念。 闻言,李英琼笑了,虽然她本意不是这样,但听见有人这么说,她自然不会去解释,就当这是本意好了。 她认得这把飞剑,这是青城山袁永真的飞剑。 在蜀中玄门中,青城山虽然被峨眉压上一头,但始终不服峨眉,事事总与峨眉相比,总想反过来压制峨眉,是师尊最头疼的门派。 今天,在这件事上,她李英琼想了一个好点子,也带了一个好头,在万剑齐飞中,打落其他飞剑,只保留蜀中玄门的,这传出去多风光。当今天下哪个宗门修行飞剑能有蜀中这样普遍,全门上下皆修行,他们结伴合共其他飞剑,实在简单。 事实上,他们就是这么做了。 此事传回蜀中,传回峨眉,谁不念她李英琼的情? 师尊师母也定然以自己为傲! 「太白执锐」上也传出一道意念,证明李英琼同样不俗的念力: “师尊常说,蜀中玄门同气连枝,只有团结起来,才能让玄门势力走出西蜀,遍布寰宇,我这么做,也是分内之事。” 袁永真有些想笑,说她胖,她还喘上了,不过有这样的愣头青也好,后面要是那些被打落的飞剑的主人乃至其宗门有什么怨言传出来,全部推到峨眉头上就好了,自家捡了便宜就行。 此时他又道, “李小祖,就是那头一把飞剑确实不好对付,还是您眼光好,一开始就和同门围攻他了,就是连累了您两位同门,折了飞剑,倒是让我们多了两个名额,不知那人是什么来头?” 袁永真笑着说,这才是最让他满意的,现在高飞的三十六把飞剑,峨眉只有三把。但青城山弟子来了十五人,此刻则有十三把飞剑仍在高飞!其余两人实在是因为念力不够跟不上,而不是被人打落。 剩下的,鹤鸣山占了八把,青羊宫七把,金牛宫五把。 其实这三派中也有仍能高飞的,但都被他们这些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宣之以大义,给劝服了下去。 各家各派都心有灵犀,又亏了这次峨眉的通晓情理,并没有为了抢风头而出现高低拉开的情景,几个能力高的,刻意压着速度,照顾着能力差的,三十六把飞剑几乎是同一高度,齐头并进。 说是三十六把,就是三十六把,不多不少,整整齐齐,更能体现他们蜀中玄门对飞剑场的掌控! 这更是要让天下人知道,飞剑出自蜀中! 不过李英琼最不满的就是人少这点,立即道: “并没有什么来头,不过就是仗着一把高品飞剑罢了,现在断了他的飞剑,也就成不了什么气候,至于我那两位同门,实在是大意之故!” 严人英与周轻云沉默着,一言不发,任由李英琼与其他门派谈笑着。 这时,又听那袁永真道, “李小祖说的是,真是名师出高徒,对了,说到这,我等更是敬佩妙一真人的大手笔、大气派,竟然将碧筠庵并入峨眉,峨眉声势再涨,让我等心惊呀!” 此话一出,原本平稳高飞的「玄煞」剑突然一抖,扰乱了阵形。 “你说什么?” 严人英的意念从「玄煞」剑上传出,意念不仅能传话语意思,更能充分表达情绪,现在,这句话里就充分传达着严人英的震惊,还有一丝丝的愤怒。 “咦,严道友,你不知道吗?” 袁永真的意念也充分传达着他的意外,就是不知这个情绪是他的真情绪,还是假装出来的了。 “就是斗剑会开始之前,我等在下界的时候听说的,现在,没有杜君山碧筠庵了,只有杜君山峨眉分府啦!” 没有杜君山碧筠庵了……没有杜君山碧筠庵了…… 严人英脑中反复回荡着这一句话,「玄煞」剑摇摇欲坠。 “严师兄!严师兄!” 李英琼的意念在高空回荡着,试图唤醒严人英。 但现在严人英心中只反复念叨着那一句话,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敢想。 于是「玄煞」跌落。 袁永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严人英反应这么大,峨眉少了一柄剑他自然开心,但三十六剑也不齐了。 大家都在看「玄煞」,却没在意「月魄」的反应也不平静。 不由周轻云不去想,是否有一天,黄山也会变成峨眉别支呢? 也就在这时,两把火红的飞剑突然闯入了他们的阵列,也出现在映月镜中。 而那三十位剑主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见突然出现的两把赤红飞剑横着飞旋,宽阔的剑身一左一右拍在了「太白执锐」上。 不是斩,是拍。 巨大的力道、刺耳的声响,以及炽烈的阳火法意,几乎荡散了李英琼附在「太白执锐」上的念头。 她马上化「太白执锐」为一团金气,将虚弱的念头包裹,想要逃离此处。 但此时,仿佛是早就料到的一样,一截「桃都」“嘭”的一声喷发出一团阳火, 火团立即将欲逃遁白色金气完全包裹住。 太白庚金之气在剧烈的挣扎。 与此同时,一个红衣道人的虚影在火中若隐若现,第三重天高空中金色的阳光立即被火团吸引,火团附近的光线开始扭曲,仿佛被吸进了火团里,火团随即进一步膨大。 阳火扩散着,始终将太白金气笼罩。 方才「桃都」坠落的时候他才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斗剑,有时不必斩剑,灭念也一样。即便「太白执锐」他炼化不掉,但附在剑上面的念头想来应该没有这样的本事。 看着汹涌的阳火,其余飞剑发疯一样逃离,没人想让自己的念头沾染上阳火,他们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个人的念头能驾驭且摄取如此恐怖的阳火。 “周师姐!救我!” 李英琼的念头从火里传出。 只是早在她出声之前,另一截「桃都」剑刃就已经往「月魄」攻去。 这截剑刃里只有程心瞻的爽灵,没有幽精,没有剑灵。 因此这剑刃的攻势来到格外快,似乎没有任何犹豫。 半截剑刃这次没有笔直的刺过来,也没有闪烁跃动,飞剑的轨迹不是周轻云熟悉的离火卦象,而是一道极美的弧,如羚羊挂角,如写意泼墨,如太极中的阴阳分界,在空中那么一掠,她无法看出飞剑下一步的路。 此为浑元之道,此为飞炁之变。 她的《铁拐李说坎水柔剑经》自然派不上用场了。 半截剑刃从上而下斜劈在「月魄」上,只短短一截,却有势大力沉之感,使本来剑尖朝上高飞的「月魄」翻滚着往下掉。 就在周轻云勉力稳住「月魄」翻滚下落的姿态后,半截「桃都」跟上去再劈一剑。 一剑又一剑。 「月魄」下坠的速度甚至快过了自行掉落的「玄煞」。 程心瞻之爽灵不知道「玄煞」为何掉落,但也没有去管,只是一剑复一剑的劈砍,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而另一边,阳火之中,李英琼的意念慢慢没有声息了。 太白庚金气也重新化回了飞剑真形。 也就是在这时,一股庞大的意念从「太白执锐」中溢出,瞬间荡散了阳火,也露出了「桃都」真形,「桃都」中的幽精之魂也被震伤。 “谁敢夺我飞剑?” 一道威严的女声在三重天高空中回荡。 那股意念化作了一个女人。 女人看向了半截「桃都」,变了脸色。 “妙一夫人!” 还珠楼主向前跨出一步,从还珠楼上来到「桃都」之前,直面女人。 “妙一夫人,这是老夫的斗剑场,不是峨眉论剑,你来错地方了。” 还珠楼主看着女人,脸色很冷。 吴山主和焦长老同样升空,但他们没有靠近,这是李剑仙的地盘,他们不能越俎代庖。 李元化在看见女人后同样升空,俯身行礼。 荀茵兰将这里的情况尽收眼底,忽又展颜一笑, “在前辈面前,我和夫君都是晚辈,哪里当得什么妙一夫人之说。只是误以为有魔道之徒伤我弟子,夺我飞剑,这才现身一探究竟,却不想是前辈在办斗剑会,既是误会,那晚辈这就离开,免得扰了前辈雅兴。” 说罢,荀茵兰的意念化作了一道灵光,直接遁走往西南去了,一同离开的还有「太白执锐」以及快要砸到地上的「月魄」。 还珠楼主冷哼一声,一脸的不高兴。 这时,还珠楼主身侧的「桃都」断剑中,飘出一团人形灵光,化作了程心瞻的模样。 他朝还珠楼主行了一礼,说道, “前辈,我飞剑受损,几近崩解边缘,后面的飞剑斗剑,无法参加了,在此特向您辞别。” 剑仙点点头,脸色浮现愧色, “是我规矩没有立好,否则,你是有希望连夺三元的。” 程心瞻摇摇头,“本次斗剑,晚辈收获良多,且更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里能奢求长胜不败。” 剑仙欣赏之色溢于言表,随后掏出一个罗盘递给了他, “这是一个阵图,虚空挪移阵图,还珠楼不像孔雀城,四处漂泊不定,朝碧海而暮苍梧只是寻常,你凭着这阵图,可以随时挪移到还珠楼,随时来找我。” 程心瞻知道这阵图的分量,操控灵气接过,俯身道谢。 随后,剑仙翻开掌心,又递出一物。 他一看,原来是「桃都」早先被那道蛇影咬下的剑尖碎片。 “你未得三元,反倒是飞剑断成三截,心中当真没有遗憾吗?” 程心瞻接过剑尖,笑了笑,拱手向剑仙辞别,魂灵没有多看一眼那些因为害怕阳火而远远躲开的飞剑,再次没入残剑中, 残剑下落,以灵气裹挟着剑尖与罗盘,往孔雀城中飞去,人们隐约听到空中残剑所过之处有诗唱声传出: 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扑鼻香! 斗剑会落幕! 在出差中完成了斗剑会小段,写的很难,但也很痛快,这几天成绩很好,新书月票第一有希望,感谢大家的支持! 冲冲冲!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炼道 一个人影踏着火光落在白虎山纠察府上。 纠察府高墙黑瓦,比九天应元府少了一分华丽尊贵,多了一分肃穆威严。 纠察府分两司两院。 两司是三清山的职能机构,纠氛司掌宗内纪律,通察司掌宗外探听。 两院是修行之地,兵器院修行炼宝铸器之道,傀儡院修行机关傀儡之道。 纠氛司,程心瞻不是太熟,而且有一说一,恐怕全宗人和纠氛司都不太熟,毕竟见着都躲得远远的。三清山道袍各峰底色不同,但都是胸前山岚图,背后八卦图,只有纠氛司胸前是狴犴图,实在显眼。 另外三家他倒是都摸熟悉了,和通察司扯上关系是因为他半年前从白玉京回来后主动找上门,说了黄山和峨眉搭上关系的事,另外还说了疑似龙虎山小天师流连烟地,这两个是执东西道门牛耳的门庭,也是通察司平日里最关注的。 傀儡院是因为朱兼墨在这修行,两人时常碰面,尽管程心瞻没有把朱明血脉当一回事,但朱兼墨内心里始终认为两人是族兄弟,平时里十分关照程心瞻,自己有时做的一些傀儡小玩意还会专门给他送去。 至于兵器院,是因为他在此处旁听。 是的,从白玉京回来后的第二天,掌教就放出话来,第二十六代弟子明治山真传程心瞻,每月上旬在枢机山旁听雷法,中旬在投剑山旁听剑法,下旬在白虎山旁听炼法,各山府司全力配合,按真传授法,不得藏私,为期两年。 如今都过去半年了,现在山门里大多数人都知道明治山出了个人物,符法高,雷法高,剑法高,再深究一下,当年还六息食气上了南斗榜。 现在是兵器院的副院主姜为山道长亲自带程心瞻。 程心瞻走进兵器院,七转八拐,又走楼梯来到地下一处空洞,这里叫做炼金洞。 地下的空间很大,挑高有十几丈,洞顶的土石已经被炉火熏成琉璃状了,反射着火光,反而在地下照出了波光粼粼的效果。 炼金洞太大,所以即便是密密麻麻摆着很多高大的赤红色的炼器炉,依然显得很空旷。 每个炉子都有六七丈高,底下引着地火,常年不断,所以洞里又很热,烟熏火燎。 人还没炉脚高,在洞里走着像是走在一片铜铁森林里。 程心瞻一路与人打着招呼,来到一处散着五彩霞光的炉子面前,炉口处有人坐着,他走近行礼, “学师。” 姜为山看上去五六十岁的样子,脸通红的,头发也不多,在闷热的地下他也没有佩戴道巾,只有几缕头发飘扬着,他曾向程心瞻解释,这是他常年在炉火边不挪窝的坏习惯导致。 所以,当一开始程心瞻见学师晚上就在炉子边席地打坐时,他也提出要这么做,以便能学到更多的东西,但是被姜为山严词拒绝了,还笑着说这么个俊俏后生,要是在自己这学法毁了容,不说温素空,就是掌教也饶不了自己。 “心瞻来了呀,坐吧。” 姜为山笑着招呼程心瞻坐下,对这个小子他是怎么看怎么满意,聪明,懂事,知礼,一教就会,举一反三,自己是给他当学师后才体会到为人师的快乐。 真羡慕温素空呀! 程心瞻坐下,自然而然接过姜为山手中的扇子,轻轻扇着炉火,嘴里说道, “学师,我回去查了一下,可能找到蓝水地金和赤环宝锡无法熔炼到一起的原因了。” “哦,说来听听。” 姜为山没有轻视这个修行炼法才半年的年轻人,有时候他的很多奇思妙想都确确实实帮到了他。 “我从丹经里查到:河上姹女,灵而最神,得火则飞,不见埃尘,将欲制之,黄芽为根。 “姹女得火则飞,这才称之飞汞,所以我猜这蓝水地金会不会和姹女之性有些相像呢?区别可能在于蓝水地金飞华的温度要比姹女高很多,但是融化赤环宝锡的温度要求很高,当赤环宝锡融化的时候可能蓝水地金已经飞华了,所以我们才每次开炉都见不到两者的合炼金。” 姜为山认真听着,点点头,蓝水地金是很罕见的宝材,在终年不见天日的山沟深处才能寻见,在湿冷的地底中是淡黄色的金,一旦拿到地面上来,就会化成蓝色的水。 “那你可有什么想法呢?” 姜为山问。 “丹经里说黄芽可制姹女,丹道中的黄芽即为硫石,硫石里我查到荒火硫石和赤环宝锡很相配,熔在一起也不会改变赤环宝锡的亲火性,反而能更进一步激发宝锡的火环异象,这次开炉,是否可以加上一些?” 程心瞻答。 “那加多少?” “按照我们剩余的蓝水地金来看,还可以分三次合炼,这次就当尝试,加上二两的荒火硫石应该差不多。” 姜为山闭目想了想,点点头,“可以一试,先用丁三火,半个时辰后转丁六火,要是能成的话,那时荒火硫石应该把蓝水地金固化下来了,维持十息,再转丙火,以丙十火急炼。” 程心瞻点点头,不同材料与阴阳火力的搭配是很深奥的学问,这个他还在学习,不过姜学师教的很细致,他也逐渐入门了。 他手里的扇子也是一件法器,要以风性控地火的火性与火力,同样不简单,只是好在程心瞻修行《天罡地巽人灵彰神本经》已渐入佳境,火法他更是熟悉,所以这个事他学起来很快,刚来炼金洞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姜为山就已经放心的让他做个扇火童子了。 说是炼器,其实炼的也是风、火、土、金四性。 开炉,起火,投金,闭炉,变火,再开炉。 约一个半时辰后,开炉,师徒俩往炉子里一瞧,顿时眉开眼笑。 炉里那块精金,泛着水汪汪的蓝色,但是外面又围着一圈火环,这就是他们想要的蓝水地金和赤环宝锡合炼之金,亲火,有火环异象,可以自行吸食火气精炼自身,同时又有水的柔性,遇见水性之宝,又不至于因属性相克而太被动。 这是兵器院为程心瞻铸造的第一柄法剑的主材料之一。 这是掌教偷摸摸给兵器院下的命令,一应材料走掌教密库,而且炼剑的时候必须把程心瞻带上,让他充分掌握自己的剑器。 姜为山看向程心瞻,都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但从丹经里找炼器之法却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到的,他的奇思和悟性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惊到自己。“心瞻,真不考虑来兵器院吗?只要你点头,我可以找老祖去跟掌教谈。” 他又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程心瞻苦笑摇头,这半年里,他在枢机山、投剑山、白虎山,都听到过太多一样的话。 姜为山叹气,但还是没有放弃,还有一年半呢,机会还是有的。 他开始继续带着程心瞻锻炼材料,讲解五金之性。 大半天过去。 他来到另一处火炉,坐在炉口主位,这是兵器院专门划给他的火炉,这要是宗外的人进来借炉,一天要五十金。 他每天先做扇火童子,耳听目视,随姜为山学炼器,随后再自行修炼实操,做主炼之人。 程心瞻开炉,炉里,是「桃都」。 现在「桃都」三节已经合为一体了,但细看还是能看两道细微的裂纹,不过此时的裂纹只余一指宽,比初炼时完全横贯的模样已经好太多了。 他已经通过通察司打听到了,「桃都」是仙人飞升前炼的飞剑,一套七口,他已经见过了另外五口,还有两口据说是在峨嵋派掌教道子手里。 真不愧是仙人炼的飞剑,即便是剑身崩断、灵性大减的情况下,程心瞻借用地火,有剑灵认主,仍然费了近四个月,才把剑身的断口面融化,使三段重新贴合到一起。 「桃都」剑身用的是天外的异铁,姜为山猜测可能是荧惑星或者昴宿里掉落的星铁,出自太阳星的可能倒不大。 剑柄亦难得,很可能是古桃都树的枝干,此树天地唯一株,在上古时就已经销声匿迹了,是「桃都」贮存阳火的地方。 剑柄没什么说的,飞星剑身赋予了「桃都」灵动与锋锐,但刚则易折,单一的金料也让「桃都」少了一丝坚韧。 姜为山给程心瞻出的主意是添加火羽丹砂,火羽丹砂成片状,上面有羽纹,相传是朱雀的羽毛所化,亲火,性柔,轻盈,能提升金料的韧性与强度,也不会影响到「桃都」轻盈灵动的本性。 火羽丹砂也很难得,不过掌教密库里有,姜为山借着给程心瞻打造法剑的由头要来了一些。 程心瞻起炉时,炉火选择以地底丁火慢煅,将火羽丹砂熔炼到「桃都」中去,并且,他还别出心裁的将从肉身逼出来的紫火烂桃煞水也加了少许进去,虽然只是少量,但配合火羽丹砂却能起到刚中见柔、阳中有阴、以水调火的功效。 所以现在的「桃都」因为熔炼火羽丹砂和紫火烂桃煞水的缘故,剑身上也出现了淡淡的羽纹,剑身还散发着紫火烂桃真煞特有的绚丽华光。 程心瞻修缮「桃都」,火羽丹砂和紫火烂桃煞水都是少量多次的加,自三截合一之后算起,已经有两个月了,他计划是熔炼九九八十一天,所以再有个二十天左右,应该就能出炉了。 到时剑身炼好了,还要慢慢温养修复灵性,不过看雄鸡剑灵在地火里展翅沐浴的模样,剑灵损伤应该不是很大,尤其是在白玉京最后斗剑时,他的魂灵与剑灵共御残剑,于绝境中反击,人剑合一,剑灵灵性也有了极大的增长。 何况,他心里还有一个更符合「桃都」的养炼之法,只是还在求证中。 在这段时间,他还不光修缮了「桃都」,还借炼器炉将还珠楼主赐下的流霜飞汞以及自己收集的金精都熔炼进了「秋水」里。 流霜飞汞是剑仙所赐,灵性十足,「秋水」的品阶也上去不少。 现在他手上有三把兵器。 「桃都」的材质和炼法都是最顶尖的,说是半仙器也不为过,不过问题在于峨眉的白眉祖师炼出七修剑后就飞升了,剑器封印在天波壁中,虽受日月精华,但是却没有随剑主历经天劫,出世后被几个小辈所得,更未曾受天劫洗炼,因此又到不了真正的半仙器水平,现在落在程心瞻手里,顶多能发挥丹器的威力。 「高真」的材质很高,现在被程心瞻以法力温养,篆刻符纹,天雷淬炼,只要时间足够,晋成半仙器没什么问题。但现在时间终究不长,在法器中能算上顶尖,但还算不上法宝。 「秋水」的材质其实也不错,但和「桃都」、「高真」比起来就差得远了,幸好最近熔炼了流霜飞汞,可以算得上中品的法器了,未来能到哪一步,还得看剑主的喂养。 煅炼「桃都」直至入夜,他向姜为山告退,走出兵器院后他没有回明治山,反而是直接去了平顶山。 他走进纯阳殿。 通玄道长已经在等他了。 “师祖。” 他行礼。 通玄道长笑着请他坐下, “你一个弟子,倒是比我这个副掌教还要忙些。” 程心瞻苦笑,他也不想深夜了还来打扰师祖,不过师尊外出渡劫,对于想做之事他心里又没底,只好来请教师祖了。 程心瞻坐下,通玄道长也收敛了笑意,看着他, “你前些日跟我说的想法,我仔细琢磨过,应当是可行的,不过也不是没有风险,尤其是痛苦非常,你真要试试吗?” “敢问祖师有几成风险呢?” 他只问了风险,没有问痛苦。 通玄道长笑了笑,“有你师祖在,不好说满,万一风险吧。” 程心瞻也笑了,挺背行礼,“还请师祖照看一二。” 就连通玄道长这样的人物,心中也不免对这个同支晚辈生出几分佩服来, 以阳殿为炉,以阳罡为火,在眼中淬炼飞剑,这样大胆的想法,是一个接触炼道才半年的年轻人能想出来的吗? 求月票求推荐,欢迎评论与留言!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命藏要窍(月初求票) “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 通玄师祖递过来一枚玉简。 程心瞻接过,他定睛一看,这玉简上写着四个字, 《九阳炼目》。 “你修行此法,阳气可直入睛目,助你开辟眼窍阳殿,同时此法中还记载着一道瞳术,唤作「九阳还形丹瞳」,能堪破迷障,对妖属还有厌胜之效。 “等你打通阳殿后,瞳术自然炼成,当你准备引阳罡入体时,再来找我吧。 “阳殿开辟快,宁慢勿急,急易伤目,目伤难治,你一定要注意些。” 程心瞻没有开辟阳殿的法门,求教祖师是否可以以窍炼器时,也出口讨要了开辟阳殿的法门,没想到还意外得了瞳术,连番道谢后,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到了无忧洞,猫儿狗儿扑上来,现在这两个炼气都小有气候了,灵性非常,三妹与十来岁的孩子无异,等哥儿聪慧沉稳,几乎与常人一般。 肉身还是盘坐着,但只是在打坐食气,肉身真煞早已化开,已经是可以正常行走了。 就在十几天前,也是在温素空外出渡劫的前一天,这具躯体的周天百窍和经络百脉里淤塞的真煞已经全部被雷霆化作煞水逼出体外了。 比几位师长预想的,还早了半年。 攒下煞水一斤三两。 温素空知道这个数字时长久不语,她甚至认为这个徒弟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感受到疼痛了,因为已经体验过极致了。 要知道,二境修士引罡煞入体,在铅汞压制下,一次也不会超过一两。 而程心瞻手中的半两阳明云堂罡,可以化作山一样大的云,他这一斤三两煞水,如果他愿意,化开的瘴气可以把整个明治山包裹起来! 为了盛装煞水,温素空专门给徒弟炼了一个铅瓶。 她说,也只有新煞出世能一次见到这样多的煞水了,往后慢慢开采交易,市面上能见到的不会超过一两。 程心瞻现在攒下这么多的煞水,以后可以与人交易罡露或是其他煞水,即便是二换一或是三换一,也能保二境无忧了。 至于要不要宗门的那道灵罡,还得看他日后的金丹之性。 化开真煞后,程心瞻第一时间入驻肉身找上了师尊,想要归还竹杖,毕竟这可是历经数代才炼成的至宝。 明治山第二十三代师祖寻笋种竹,二十四代师祖伐竹成杖,到了二十五代,也就是温素空手里,才开始存符代窍,了三代人的心血,但谁都没用上,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刚好被他撞上了。 不过那时温素空却撇了他了一眼,皱着眉说, “你用过的躯体,为师还会拿来用吗?” 程心瞻那时很尴尬,不知师尊是想借机把宝物赐给他,还是真的很嫌弃,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件明治山的镇山之宝终究是传到了他的手里,也算传了四代了。 而这副竹身的好处自然不必再多说,所以他平日里还是以竹身学法,肉身炼气,齐头并进,速度超过常人太多。 现在肉身百窍解禁,金府已开,也是重新踏上正轨,就是真煞冲穴带来的暗伤,还是要靠水雷慢慢滋补。 凡事有利必有弊,程心瞻首开火府,次开雷宅,再辟金府,攻伐斗法倒是占了便宜,但主滋养和生机的土府、水府、木府都未开,现在全凭雷霆之生机,否则,肉身复原的速度比现在还要快上许多。 现在,程心瞻打算开眼窍,而竹身和肉身的眼窍都还没有开。 竹身之窍只有三宅五府,即喉、鼻、耳、心、肝、脾、肺、肾。 这些都是温素空以符代窍炼入竹身的。 往后,竹身想要增添窍穴,就必须是程心瞻先开肉身之窍,领悟窍穴的先天法意和后天功效,融会贯通后,再画符拟窍,借假求真,然后炼入竹身。 等竹身百窍具备、百脉通畅,那时,要是程心瞻愿意舍弃肉身,也可以元神入驻竹身,以灵体飞升了。 即便不舍肉身,往后若有机缘炼成第二元神,入驻竹身,那此躯就是最顶尖的身外化身,若更进一步,成就第二仙身…… 程心瞻晃晃头,当前还是不要多想,脚踏实地的走下去便是,当前的首要之事还是继续开窍,连通内外天地,万事万法自炼气始。 有内丹道先贤曾这样说过:炼气本一境,无奈其深远、难解其高邈,故强分为炼气、命藏二境。 其实在内丹道创立之初,凡人修行只有炼气、金丹、元婴、合道四个境界。 炼气即为炼精化气,沟通内外天地,借天地灵气滋补肉身精血,打通诸天百窍,再在百窍中炼精去芜,从肉身中炼得五行阴阳之气,证长生第一步。 金丹即为炼气化神,炼阴阳五行之气合为金丹,始生神性,从此我命由我不由天。 元婴即为炼神还虚,成就赤子婴儿,道返先天。 合道即为炼虚合道,内外合一。 不过内丹道在此分境之下,第一境实在难熬,打通百窍不知需要多少年岁,初炼之新人光是想搞清楚百窍神意与功效,都难如登天,如此,不如另修他道。 面对创立之初就如此岌岌可危的道统险境,幸好冥冥中自有天意,那时涌现出一大批内丹道先贤,重新梳理第一境,一拆为二,分为炼气和命藏两境,更把一些重要大窍的先天神性和后天功效全部列清楚,说明白,这才保住了道统,使内丹道成为当今主流、第一大道,也形成了当今内丹道的修行谱系。 重新分境后就说的很清楚,修行之初,最低最低,最少最少,心肝脾肺肾这五个大窍是要开辟的,所谓五脏者,藏精气而不泻也,故满而不能实,这是体悟五行的基础。 纳五行灵气入脏,再从脏中炼出五行精气,五行精气轮转循环,便可打开绛宫,集一身精血于一窍,可以增长寿元。此时就是断手断脚,穿膛裂胸,只要绛宫健全,这命都能救回来。 开辟五府后,五行法术肯定也都入门了,这也是长生术之始。 至于三宅,是最好要开,这是用来体悟天象自然的,在五行之外,又与五行紧密相连,但真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也是可以先开绛宫入二境。 二境谓之命藏,望文生义,就是体悟生命之真理,探秘肉身之宝藏。 诸天百窍的奥秘在此境可以去深入探寻。 这一境,有个夺人眼球的名目,唤作「神通」,打通窍穴,知其奥义,便能练成相应的神通。 比方说千里眼,顺风耳,胃鼎胆囊,掌中神国,不胜枚举。 打通的窍穴越多,对后面的修行越有益处,对斗法护道,也是益处良多,只是耽误的时间也就越久,全靠个人取舍了。 要说三境、四境后能否再回头开窍呢?也是可以,但如果二境都没有时间精力,那三境忙于洗丹,四境忙于育婴,更不可能再回头了。 如真不想耽误功夫的,只要打通黄庭和外天地相通的一阴一阳两条经脉上的窍穴就可以,到时从外界引阴阳罡煞入体,顺着打通的窍穴汇入黄庭,也就是丹田,阴阳相济龙虎交汇,缔结金丹,就可以进入第三境。 目前无论是从诸师长的安排来看,还是按程心瞻自己内心的想法去走,肯定都是要在一境二境磨炼很久的,诸天百窍的开辟自然也是要越多越好。 他熟读《周天百窍内景经》,最近又开始接触炼法,自然而然便想到,窍穴可为宫殿养神,可为容器藏气,那何尝又不能视作熔炉炼器呢? 正好以修复「桃都」为契机,他就要来试一试自己的想法。 「桃都」为阳火之剑,但在后天之中,从来五行易得,阴阳难求,「桃都」既有阳火之性,那自然要更进一步往纯阳上走,如果要点一直在火上反而落了下乘,阳可御火,火难概阳。更何况「桃都」材质极好,既有天外飞铁,又有上古阳木,不应该只拘泥在飞剑上。 而他有竹身肉身两道躯体,又修行《长生胎元显神密旨》,如此难得的家底自然要用到极致,可令内景神篆刻符箓并法炼,同时分出一道魂魄神炼,既做法剑又做飞剑,为纯阳之剑。 当今修行界之所以把飞剑、法剑、体剑分的那么清楚明白,说来说去追根到底,不过两点:一个是宝材稀缺,难以同时满足迅捷灵动、亲法通灵和锋锐坚韧之二三;另一个就是剑主精力有限,无法同时兼顾神炼、法炼和血炼,以及蕴藏在此三炼之后的修行路数。 但不巧,这两点宝剑「桃都」和剑主程心瞻都能做到! 往后要把「桃都」逐渐转炼为纯阳之剑,又兼得飞剑之利和法剑之灵,这势必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 既然要炼纯阳之剑,那自然要用纯阳之炉,纯阳之火。 人体窍穴中可为阴阳之炉的有双眼、心肾,胆胃等。但是程心瞻心肾主水火,胆窍已化为雷霆总司所在,余下的就是双眼,而双眼也本就是最为合适的阴阳殿。 道藏说:天之精华本于日月,人之精华藏于眼目。又说: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注于目而为之精。 双目本就是人身内景小天地之日月,正合阴阳,又为脏腑之精,暗合阴阳御五行。 在人身内景中,左阳右阴,是故左眼为阳殿,右眼为阴殿。 至于炉中阳火,自然首推阳罡,现在引阳罡入目,也是为以后二境时缔结金丹做准备。 他现在手里便恰好有一道剑仙所赐阳罡,「阳明云堂罡」,至于压制阳罡的铅汞,将用来盛装「阳明云堂罡」的铅瓶熔炼就可以。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开辟阳殿。 ———— 第二天凌晨。 程心瞻驾驭肉身来到山巅,面对东方,等候日出。 卯初的时候,天微微亮起,他放松身体,闭上右眼,以左眼定睛去看亮处。 慢慢的,一点丹红露头。 他马上运转起《九阳炼目》之法,右手指尖以火行法意抵按左眼睛明穴位,感受到暖意后,以【嘘】【呵】两字咒交替行气,六呼一吸,各行九重,同时凝视丹红。 左瞳转动,在眼眶里画了一个《九阳炼目》里记载的符纹,符纹现自有神意出。 于是丹阳散发的无穷阳气中,便有一缕阳气落入了他的左眼,把他的左瞳抹上了一丝丹色,但不细看却是看不见的。 直到朝阳由丹红色转为金色,他才停止修炼。 朝阳转金后,阳气太过旺盛,这时候再引入眼窍就容易伤目了。 今天是七月三十,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也是他难得的空闲日。 学师姜为山见程心瞻辛苦,便允他每月最后一天休息。 每逢休息,程心瞻都会去同一个地方。 松绿湖。 ———— 绿螭现在不光会吹《高山》,身为一觉可睡百年的龙种,她甚至都会计算月日了。 今日是月底,他定会来的。 绿螭也早已准备好,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露在湖面外,看向明治山的方向。 这人今天来得好早。 绿螭看见云来了,连吐出了法螺,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吹奏起来。 还在空中的程心瞻忍俊不禁,这条绿螭,每次都是在自己来的时候才吹螺,却想表现出一副一直在练的样子。 心里是这么想着,但他一落地,马上开始拍掌,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道友都会吹《明月几时有》这么难的曲子了。” “咕咚!” 绿螭闻言张嘴一笑,嘴里法螺没含住,掉进了湖里。 她连忙低头又把法螺叼起来。 这个毛病她就是一直改不掉,忍不住笑。 程心瞻见状脸上也浮现出笑意。 他在她面前也忍不住笑。 等程心瞻走近了,绿螭感觉有些不对,或者说,是之前对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狐疑的望向程心瞻。 这条绿螭太懒怠,还是没有炼化横骨,平日里交谈多是程心瞻猜着她的意。 现在他看绿螭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他想了想,猜到了她的疑惑,方才自己炼完眼窍后,不曾换竹身,直接过来了,想来,这还是自己真煞冲穴后第一次以肉身在宗内行走,于是出口解释, “之前身体有恙,换了一个躯体行走,现在,身体已经全好了,又换了回来。” 说着,他扒开了衣服露出了胸口。 绿螭见状忙闭上眼。 “你看!” 程心瞻说。 绿螭慢慢睁开眼。 她猛的瞪大了眼,那人胸口上怎么长着螭鳞,咦,好像是自己送出的那一片。 “多谢道友赠鳞,当时在宗外遇敌,多亏道友鳞片挡在胸前救我一命,后来身体受创,这鳞片在我血肉中生根,却是无法还给道友了。” 月初求月票~ 欢迎评论和留言~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龙(为月票加更,小章) 程心瞻没有说谎,在煞穴中,他的肉身皮肤被真煞烧化,放在胸口处的鳞片和他的血肉粘连在一起,等新肤生出来时,又把鳞片髓腔那一端包了进去,髓腔和他的经络血管连到一起,生了根,好似他胸口本就有这鳞一般。 更让他不解的是,他在化解肉身真煞清理百窍时发现,这片鳞好像也成了他的一窍! 这是一个不属于人身道体的一个窍穴,是《周天百窍内景经》里未曾提过的,他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又如何开辟。 绿螭凑过来看了看,大眼睛眨啊眨,不过她当然也看不明白,她只是点点头,示意不还就不还了。 程心瞻从怀里掏出一物,这是他今天特意带过来的。 这是一个白玉瓶,玉瓶微微透明,能看到里面散发着血光。 “这好像是一条锦龙的心血,你看看对你有没有用。” 他举着递给绿螭。 绿螭看到后却远远躲开,甩甩尾巴,示意赶紧拿走,还吐气做了一个吹火的动作。 程心瞻明白了,她这是说自己怕火。 程心瞻预料到了,绿螭应该是属水,可能不会要这滴心血,不过他还拿出来问问,毕竟同属龙种,万一有用呢。 见绿螭确实不要,他又收回了玉瓶,准备回去后就炼到心府了,补强血气。 他望望湖里,又问,“鳅、蚌还有没有了?” 提到这个,绿螭横骨处立即有了吞咽口水的动作,马上施法从湖里卷出一些鳅、蚌来。 程心瞻笑了笑,他当时从白玉京里带回来的鳅、蚌、贝,只留了两成在绿竹林小潭,其余的全倒进松绿湖了。 萧十一娘没骗人,绿螭果然喜欢,刚看到时欢喜的高吟,一见到就要去追咬,不过在程心瞻烤了一些给她后,她就再也不吃生的了。 他熟练的开始生火烤炙,随嘴又提起那个他问了好些次的问题, “道友啊道友,你到底叫什么呢?” 程心瞻知道,绿螭很聪明,虽然不说话,但却能认字,通人语,晓音律,又有仙琴在手,来历不凡,肯定是有名字的,但却一直不曾告诉自己。 没想到这次,绿螭竟然回应了。 绿螭用尾巴拍了拍湖面,激起水,又点了点程心瞻的胸口,然后看着他。 程心瞻知道这是让自己猜。 水和心,这不就是“沁”吗? “道友单名沁吗?” 绿螭一下子瞪大了眼,这人怎么一猜就猜到了。 绿螭点点头。 “那道友姓什么呢?” 绿螭又装没听见了。 “那我再猜猜好了。” 程心瞻说。绿螭看着他,眼中分明是在说不信。 “道友姓顾,应该是叫顾沁。” 绿螭又瞪大了眼,望着程心瞻,半晌没有动弹,连程心瞻递过来的蚌肉都没去接。 程心瞻把蚌肉喂到绿螭嘴边,心中却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在应元府坐衙时,曾帮着整理天下蛟龙名册,发现绿螭独蜀中一脉,那个雷仙之友就是最后一条记载在册的绿螭,就是姓顾,名为顾逸。 看来,眼前的幼螭就是顾逸之后了。 不过顾逸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顾沁有可能是天地间最后一条绿螭了,她又是否知道自己父亲的下落呢? 程心瞻没有再提,只说自己是乱猜的,又开始专心给顾沁烤蚌,心里却想着若下次还有面见掌教的机会,他便问上一问绿螭为何在三清山,她的父亲究竟是生是死。 ———— 把仅剩的鳅、蚌全部烤了喂给绿螭,又教了一首新琴曲,程心瞻这才离去,回到明治山时已经是下午了。 三妹的眼睛果然好了很多,正在潭边捞鳅,之前因为看不见都不敢靠近水边,现在胆子大了很多。 于是他又开始给三妹烤鳅,察觉到小潭里的海鳅也不多了,心里想着下个月刚好还是大月,可以约一下孔雀城渤海海市的人送些鱼下来,刚好答应给他们的符也都画完了。 回到洞府后,他又拿出了那个装着红发老祖心血的玉瓶。 打开瓶塞,倒出精血,满室生香。 他直接吞服下去。 精血一过十二重楼,在内景世界中便显化为一条血龙,横冲直撞,他初愈的身体经脉顿时感到一阵胀痛,这是血气太充盈,虚不受补的表现。 好在心府内景神自行出府,搬运精血调养心气正是心府内景神之职,只见内景神往龙身上一坐,手掐龙角,口念敕令, “五府心主,骑龙按虎,伏!” 在这内景世界中,内景神自然言出法随,内景世界轰隆作响,助心主声威,血龙很快便被压制住,乖乖在心主的操纵下游向心府。 血龙汇入心府血河,一瞬间,程心瞻便感觉一股磅礴生机自心府发源,往四肢百骸传递过去,这让他想起了当时初辟心府的感觉,身体里充满了力量,连体内的暗伤都感觉消弭了许多。 不愧是四境锦龙的精血。 与此同时,一股带着火意的龙威从程心瞻身上生起,同一时间,他胸口一直不曾有过什么动静的螭鳞忽然也扑闪动了一下,仿佛是受到了侵犯,同样散发出一股龙威,如海一般磅礴。 身边的等哥儿和三妹匍匐在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轰隆!” 程心瞻不会允许肉身失控,鼻中冷哼一声,却发出炸雷一般的声响,鼻窍雷宅中,水雷将军手持大槌,怒锤巨鼓,雷声在内景天地中炸响,雷炁迅速窜动到心窍和鳞窍附近,两股龙威马上收敛了。 把两股外来的龙威压回各自窍穴后,他又在内景天地中去细细的感受龙威,尤其是他没想到绿螭鳞片中居然也蕴藏着龙威,而且但从意蕴上看,并不比锦龙差。 更关键在于,有了这两股龙威,他就可以着手龙雷的修行了。 之前他在九天应元府的北极司诛邪署修行神雷,后来掌教重新发布三山旁听之令,他又在蓬莱司的甘霖署里修行水雷之法。 现在,他身怀龙威,自然可以找上北极司斩妖署甚至五雷院,修行龙雷之法。 连续熬夜太多,身体不太舒服,今天就加一小章,早点休息了,各位书友见谅。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 第二天,八月初一,还是留肉身在无忧洞炼气,御竹身去九天应元府学法,不过这次,他专门把心府血龙挪到了竹身窍穴里。 几个月前,差不多是用了一年左右的时间,程心瞻算是入了神雷之法的门,便从北极司诛邪署申请转到了蓬莱司甘霖署,继续修行水雷之法。 不过从去年惊蛰到今年惊蛰这一年里,他不光是神雷之法入门,更主要的是雷法入门,光是神雷的修行并没有占据他太多的时间,所以他也很快就化掉了真煞。 水雷也是一样。 教授程心瞻水雷的学师是兼平道长,也就是贺济源的师尊,他认为程心瞻每月十天的修行可以抵得上贺济源数月,当然,不是说贺济源有多差,兼平道长同样认为自己在悟性上也远不如程心瞻。 听到程心瞻想炼龙雷了,兼平道长点点头,说, “水雷你确实算入门了,接下来就是水磨的功夫,不过龙雷非身具龙威者不可修行,这你是知道的?” 程心瞻点点头。 兼平道长了然,又说,“府里修行龙雷的人很少,北极司斩妖署的署主是一个,然后就是五雷院里的长老了,我建议你直接去找山主,看能不能入五雷院修行,反正你神雷,水雷,龙雷,都要修行,索性在五雷院把五雷都学全了,我看你是有这个资质的。” 程心瞻点点头,既然掌教已经为自己开了方便之门,那他没有不用的道理。 他径直上九层,来到神霄玉清府,看见门口木质立牌对外的是“理事,报名可进”这一面,便道, “蓬莱司甘霖署见习程心瞻,求见府主。” “进。” 程心瞻进去,又看见那个男子在奋笔疾书。 “是心瞻呀,有什么事吗?” 男子并没有抬头,依旧在批阅着。 程心瞻行了一礼,“府主,我想同修五雷。” 赵无极笔一顿,抬起头,脸上带着笑, “这才对,我就怕你因为化煞这一个目的才修行的雷法,你想五雷同修,我这自然欢迎。” 他之前因为温素空的请托,所以让程心瞻在雷府里修行,但并没有关注过,不过后来这孩子在白玉京扬名,传到地上来,又有掌教令三山授法以真传相待的法旨,他便开始关注了。 他问过教授程心瞻神雷法的兼显和教授水雷法的兼平,包括问过两署署主,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恨不得为雷府真真传。” 这些人也来找过自己,让把这孩子从明治山要过来,不过赵无极是知道温素空脾气的,自然不会真去要,更何况现在主管枢机山的副掌教也是明治山的祖师。 不过,明面上不行,可以来暗的,只要这孩子自己在雷府学法不愿离去,那谁也没办法。 现在是旁听两年,可雷法深奥,两年又能学到什么,要是旁听个十年二十年,到时候再说转过来不迟。 “五雷中你已修行了神雷和水雷,还有天雷、社雷和龙雷。天雷主时运生发,社雷主伐山破庙,龙雷主赏功诛恶,天雷、社雷还好说,但龙雷却必须要身怀龙威者方可修行,这倒是有些麻烦。” 赵无极在想法子,龙威难得,不然龙雷也不会成为五雷中最难学成的雷法了。 一般而言,人族要想身怀龙威,要么是人间帝王,要么炼化龙罡,再者就是龙种馈赠。 这三样一样都不简单,人间帝王有龙威,但注定无法修行,就是他想学,也无人敢教,至于皇室血脉,估摸着就监国太子能带点龙威,其他的不用想了。 龙罡更是难得,三十六种天罡已经是人间极为稀罕之物,更何况还是蕴含龙威的,满打满算,也只有那三四种。 至于龙种馈赠,自然也不简单,首先这龙种得是成了气候的龙种,真龙和九子自不必多说,比天仙还要稀罕。龙属之中,也得是蛟、螭、虬、蟠、锦、骊这几类正血之种,蜃、虺、鱼、蟒等杂血末流,即便是有了些龙形,但依旧算不得真龙种。 而即便是蛟、螭、虬、蟠、锦、骊这几类,也不是说得些血角鳞毛就能身怀龙威了,血得是心血,角得是髓质,鳞得是鳍鳞,毛得是颌须,哪样不是龙属视若珍宝的东西,岂会轻易与人? “府主,我侥幸得了些机缘,身上应该是已经有了龙威。” 程心瞻看赵无极在思索着,便低声说了一句。 “嗯?” 赵无极看了过来,有些意外,“你放出来我看看。” 闻言,程心瞻念头一动,心府血龙游梭,便有一股龙威散发出来。 赵无极感受着,点点头,“不错,你倒是好机缘,龙威如狱如海,确实可以助你修行龙雷。 “这样,你也别到司署里学了,去五雷院吧,那些长老们修行之余应该也有些无聊,刚好你小子过去陪他们解解闷。” 程心瞻闻言一喜,这正合他意。 ———— 五雷院里的长老确实又老又多,毕竟年轻的都在司署里当差。 赵无极领程心瞻过去的时候是一顿夸,惹来一众长老好奇,听到这小子要同修五雷,更是来了兴趣,一些个长老随口问了几个问题,程心瞻对答如流,更有奇思妙言,引来众长老连连赞叹。 最后结果就是程心瞻很晚才被放出来。 御空回明治山,他忽然发现藏竹碑处有雷意冲霄。 是师尊回来了? 他马上落了过去。 果然,在竹亭里见到师尊。 “师尊。” 程心瞻走近请安。 温素空含笑点点头。 程心瞻见温素空身上雷意缭绕,生机盎然,便笑道, “贺喜师尊渡劫成功。” 温素空笑说,“还算顺利。” 他有些好奇,说起来自己还不知师尊的具体境界,便问, “师尊,您这是第几次丹劫呀?” 温素空闻言看着他,没有立即作答。 “是徒儿冒昧了。” 程心瞻连道。 “二洗。” 温素空回答了两个字。 “啊?” 程心瞻有些意外,师尊才二洗吗? 看着徒弟呆愣的样子,温素空笑了笑,道, “是嫌为师境界低了吗?” “徒儿不敢。” 他连摇头。 “这是为师化身的二洗。” 温素空声音小了些。 “啊?” 程心瞻这次更意外了。 “怎么,你以为就你有化身吗?” 温素空笑着说。 “徒儿不敢。” 他又说了一次。 “化身分神修行是我们明治山的根本法之一,为师的化身不如你的好,但也是从微末境界一直练上来的。” 温素空说,她还解释道, “当你肉身和化身同时到了第三境,会给你带来另一个好处,就是别人无法知道你的真实境界。” 程心瞻一点就通,是了,谁知道这次渡劫的是真身还是化身? “为师本体,是金丹六洗。” 温素空向徒弟说出了她的真实境界。 这比程心瞻想的还要高些。 说到修行境界,程心瞻便向师尊汇报了一番最近的进展,提及了阳殿炼剑和同修五雷的事。 温素空点点头,说都很好。 程心瞻则有些担心,最近雷、剑、炼,三术同修,进益很快,但炼气根本这条路子的进展却有些慢了。 如今火府、金府已开,他向温素空说了自己下一步欲以戊土开脾府的想法。 温素空认真听着,听完后点头说好,确实有理有据。 见师尊认同,他又向温素空阐述了自己最近的困扰, “师尊,戊土为山,又有尊位,定阴阳生死,我本瞩意泰山和崂山,想去实地看一看,不过掌教又让我在宗内学法两年,徒儿怕有些耽搁了。” 温素空听着,看了一眼这个聪慧有想法的徒儿,她说, “你知道掌教当初为何要留你两年么?” 程心瞻眨眨眼,不就是为了想让自己学更多更精吗? “掌教看中你不假,但时间之所以定在两年是因为后年就是龙虎法会了,他点名了要你参加,所以不想你到处跑以免出了差错。” 程心瞻点点头,原来还有这一档子事。 “龙虎法会三甲子开一次,也是龙虎山的开山收徒大典,会邀豫章大派观礼,收徒完后,我等门派之间还会演法论道,是豫章少有的盛会。” 温素空解释说。 “还有”她又道,“不是每次开府都要去外面找机缘的,你这次是舍近求远了。” 程心瞻不解其意。 “为师问你,明治山主修什么?” 程心瞻闻言一震。 是了! 明治山为阴阳法统,主修尸解还魂,好像也很合适! 不过,明治山是仙山不假,但却不是尊位。 温素空猜出程心瞻内心的想法了,意味深长地说, “你认为‘明’‘治’这两个字是随便取的吗?” 程心瞻皱起眉头。 “明”。 “治”。 仔细想想,他眼睛慢慢睁大,这两个字好像恰恰是高位尊者钟爱之字! “这……”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明治山现在就你我二人,万一哪天为师有个什么意外,你就是山主了,有些事,也该告诉你了。” 温素空说着,语气很认真。 程心瞻见状,脸色也肃穆起来。 “你跟我来吧。” 温素空从竹亭里走出,程心瞻连跟上。 她走到「詹碧云藏竹之所」石碑前就停住了,手指凌空画了几个符,并让程心瞻记住,最后将光符打进石碑。 石碑面上竟然浮现出一个光洞来! 她领头走进了光洞。 程心瞻也走了进去。 亮光晃眼,他闭眼进去,再睁开眼,当即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这,这是……” 他有些结巴。 “这就是明治山内部的样子。” 温素空平静的说。 程心瞻难以置信。 原来明治山内部是空的! 整座山都被挖空了! 地下更深不见底,仿佛要通到九幽黄泉去! 而在这样的大的辽阔空间里,则是密密麻麻漂浮着无数棺椁! 这些棺椁分为金玉两种,各自还排布成一个阴阳鱼的形状,金为阴,玉为阳,紧紧贴合,缓缓旋转,形成了一个游动的太极图! 这是一个怎样的阵势啊! 棺椁里又埋葬着怎样的人? “玉棺里的,是三清山历代金丹境以上前辈的遗体。” 一句话便是石破天惊。 程心瞻愣愣看着师尊。 “明治山,是三清山的陵墓,你我,明治山的历代前辈,都是守墓人。” 温素空说。 “师,师尊,这为何啊?” 程心瞻不解,修行人,即便无法飞升,待寿元尽了,也是坐化,一身精气反哺天地,什么也不会剩下,怎么会有尸体? 而到了金丹境,寿元尽时,不叫坐化,称羽化,死后肉身精气反哺天地,同时会在死气中孕育生机来,魂魄自去投胎,衰老的金丹则会化作一只白鹤,翱翔在青冥之中,作为一位金丹修士诞生和逝世的见证。 只有一种例外,修者突然暴死,肉身被某种灵气封印,或是被炼成了行尸。 但是,如此之多的棺椁,三清山的前辈们怎么可能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都是些寿元尽后,自愿锁死肉身精气,化作尸体的前辈,为的就是哪一天,如果有一股能覆灭三清山的势力攻上山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时,明治山的弟子,便可尽起万千之尸御敌!而在这万千之尸中,生前境界最低的,也是金丹之境,更不乏仙尸!” 温素空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程心瞻久久不语,九阳炼目未曾刺眼,现在,却微微有些酸涩。 “这就是师尊一直叮嘱我不要怠慢养尸术的原因吗?” 程心瞻低声问,似是怕惊扰了这些前辈。 “是。” 温素空点头,“这是明治山弟子的职责,所以明治山不需要太多的弟子,这座山上有那么几个守墓人就够了,这是三清山最大的秘密之一。但明治山的弟子再怎么稀少,也绝不会断了传承,一旦明治山断代,活着的老祖会直接成为新任山主,并立即着手收徒,重续法统。” “要是连老祖都不在了,那么元阴殿副教主将会成为新任山主,再续法统!这也是由元阴殿副教主分管明治山的原因,历代元阴殿副教主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被掌教或是明治山主告知这个秘密!” 温素空此时看了看程心瞻,又笑了笑,“为师知道宗里很多法统想要你过去,不过除非你自己愿意,不然,他们就是求到掌教那里也没有用!明治山的传承,就是三清山最大的事!” 月初求月票,欢迎评论与留言! 第一百零五章 赠图 “这个秘密只有明治山的人、教主、纯阳元阴两位副教主知道,三境往上的人进入暮年时会被告知,其余的人,都不知道。” 温素空说。 听罢,程心瞻心中便冒出一个念头: 要让这些前辈永远不会有被召醒的那一天。 “至于那些金棺。” 温素空看向那些金棺,“那是历代人间帝王之尸。” 程心瞻的眼皮又跳了跳。 温素空望向弟子,问, “《青蚨化生经》里怎么说己土之尸的你可还记得?” 程心瞻当然记得,他回答, “己土之尸即是僵尸,占天下行尸之八九,虽易成尸,但也难成大气候,但唯有一种……” 他突然止住了话,看着那些金棺,又看着温素空, “唯有一种,名为帝尸,尸成则大祸出,能号令天下僵尸,颠覆阴阳!” 温素空点点头, “不错,可是你翻遍史籍,可曾见过帝尸乱世的记载?” 程心瞻摇摇头。 “帝尸始于始皇帝,始皇帝生前要建立仙朝,同时也藏了后手,那就是他的陵寝和陪葬俑,他是最早掌握帝尸养尸术的人。 “始皇帝想建立仙朝,既要打破人王不得长生的惯例,又欲视神仙如小吏,引来各路神仙攻杀。不过始皇帝最后虽死,但他死前早已做好布置,死后有人为其收尸葬入皇陵,果然化为帝尸,统领陪葬之大军攻上阳间,颠倒阴阳,酿成大祸。 “后来伐灭仙朝的各路神仙又无奈回来,镇压亡灵,但这段往事并没有记录在史书里,就是为了防止后世帝王效仿。” 程心瞻认真听着,他素好读史,却真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密事。 “不过毕竟那样浩大的神仙杀劫,又哪里不会走露风声,后世还是有帝王筹谋此事,第二位帝尸是东晋的末代帝王,但是当时帝尸刚刚产生灵智,就被我三清山察觉到,当时就是我明治山祖师出山收服的。” “再后来,为彻底杜绝帝尸出世,明治山便多了一项职责,凡是在位时大兴陵土的帝王,死后尸身都会被我明治山取回,镇压在山中。 “所以自晋至明,人间再无帝尸之祸,甚至连帝尸的传言,也都逐渐消亡。 “这件事现在是我在做着,往后就是你做了。” 程心瞻点点头,久久未语,原来明治山下还藏着这样多的辛密。 “仙修为清,帝王为浊,祖师又用这些棺椁布成了「清浊两相腾蛇玄龟大阵」,擅闯之人要是低于天仙境界,一个照面就要被大阵碾成粉尘。 “而且仙修不愿意羽化是为天道所恶,收拢帝尸避免灾祸是为积赞功德,两相抵消,我们明治山才能长久,三清山的千年大计才能持续下来。” 程心瞻恍然。 “如此,这明治山可够你观想了?” 温素空笑着问。 “自然是够。” 程心瞻连道。 师徒两人出了地底,回到山上,这时温素空又说, “你说的泰山,崂山,自然是极尽阴阳机变,夺天造化,不过还是一样的道理,你自己都知道心府雷府内景神要降格观想,那戊土也一样。” 温素空语重心长的说, “戊土之山不必一座,你先观想明治山,后面再把泰山、崂山之形添进土府里不迟,心气再大些,放入三山五岳又何妨?” 程心瞻称是。 “至于内景神,统领天下群山土地、掌握生死之机的,自然首推东岳大帝,不过东岳大帝位格太高,是和雷祖一个位格的,不好观想其真形神意。” 程心瞻认真听着,他之前都没敢往东岳大帝身上想。 温素空也在认真帮着想,她的见识显然更高些,思索片刻后,她说, “东岳大帝的第三子,炳灵公,炳灵太子,封号为三山都元帅统摄五岳炳灵仁惠帝君,你觉得如何?” 程心瞻听着,认真想了想,顿时觉得妙。 炳灵公为东岳大帝之子,命格尊贵,在阳间统摄海内外三山五岳,在阴间又专司鬼篆,实在尽得戊土之神意! 他俯身下拜,口道, “多谢师尊指点。” 可同时他心中也有些犯难,炳灵公的真形图虽然说易得些,可那也是跟东岳大帝比,论神位,那是丝毫不逊色于雷霆总司荡魔真君的,想来也不容易得到。 荡魔真君他是取了巧,化用了民间传说,又从九天应元府里查到了很多上古雷部的典籍,可炳灵公似乎更神秘些,倒是不好观想。 “炳灵太子的真形图你不用管,为师会想办法,你先观想山岳,山成之后自有神来。” 温素空知道徒儿在想什么,出口说道。 程心瞻心里有些感动,俯首称是。 这日之后,程心瞻每天日出之时不急离山,日落之时不急归山,都会花上一段时间远远观望明治山。 之前不觉得,可现在仔细看,就会发现明治山不如收阴山高耸,不如投剑山峻峭,没有枢机山那般威严,也没有百草山那般清秀。 明治山很规整,很圆润,像是一块巨大的卵石立在地上。 直到有一天,在太阳即将落山时,夕阳透过竹林,照出了大山除去植被之后的轮廓,是一个整整齐齐的锥形。 程心瞻恍然惊觉,这分明就是一个坟山。 不过这倒是符合明治山的法脉关键。 他有时也会在山间小路上行走,有时也会独自去山内看看那座「清浊两相腾蛇玄龟大阵」。 他为昴日星官观想了光明宫,为荡魔真君观想了雷霆总司,为神雷、水雷两位将军观想了夏宫和秋宫,为金麒麟尸观想了明皇陵。 但这次观想,他没有为炳灵太子观想庙宇宫殿,就是观想了明治山,后面可能还会有三山五岳,他想,群山就是炳灵太子的宫殿。 约又过去了大半个月,他的左瞳因为修行《九阳炼目》已经染成了丹色,本是山间清风一样清爽的少年,却因瞳色添了几分贵气。 兵器院地下的炼金洞中,姜为山道长的炉里,一把火行法剑剑胚即将成型。 在七月二十二这一天,他开炉取出了「桃都」。 历经九九八十一天的合炼,「桃都」如获新生,赤红的剑身上透显出淡淡的羽纹,通体泛着金霞,火光内敛,纯阳法意则更加精粹了。 剑灵显化,还是白羽雄鸡的模样,但头上的红冠却变成了金冠,璀璨夺目。 出炉之后,飞剑在炼金洞内飞掠,在高大的炼器炉中穿行,曳尾仿佛一条金色锦缎,剑灵声声啼鸣,引发众多炼器炉中的宝器应和,有几个正在紧要关头,险些因为器灵失控炸炉。 姜为山道长让程心瞻赶紧带着显眼包「桃都」离开。 刚到明治山,便听见师尊呼喊,他赶紧转了方向,往藏竹碑处落去。 温素空坐在竹亭里,他还是坐到竹亭外的那个蒲团上。 “师尊。” 程心瞻点头请安。 “你的观想图有了。” 温素空没有卖关子,开门见山的说。 这下倒是双喜临门了。 程心瞻期盼着。 温素空手一翻,掌中出现一个卷轴,她把手一扬,卷轴凌空打开。 这是一个竖幅卷轴,卷面有些微微泛黄,仔细去看,卷轴底部绘着在茫茫汪洋上,有三座大山,形势不一,气象不同,各有千秋。 三座大山底下各有云隶标注,是为: 蓬莱,方丈,瀛洲。 三山峰峦中云遮雾掩,在云雾中又能隐约可见许多神仙肃立着。 三山之上,有一个身穿明黄便服的青年立在虚空中,青年双手负在背后,姿态清雅,他头不曾低,甚至还是微微昂着的,只是目光往下瞥着,一副睥睨之态。 卷轴左上角写着一行字,曰: 《炳灵太子出海校检三山诸神图》。 “这是一幅上古遗宝,为师从雁荡山换取来的,此宝内涵法蕴,你可投念进去,可见炳灵太子真容,不过此宝传承久远,其中法蕴无多,你只有一次进画观神的机会,一定要记住神韵。” 温素空说。 程心瞻闻言吃了一惊,竟是上古传下的宝贝,师尊这是花费了多大的代价。 “现在就投念进去一观,我为你守着,以防你念头被神威所摄,无法自拔。” 温素空又催促了一句。 程心瞻遂不再多想,分出一缕念头,探入到画里。 念头一接触到画面,便猛地受到一股吸力被吸了进去,程心瞻感觉自己突然出现在一片茫茫云雾中,正在飞速的疾驰。 “邹山君,再快些!” 程心瞻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叫喊。 他偏头望过去,发现隔着云雾,身侧还有好些人也在快速的飞驰着。 他心知这是画卷中记录或者说是幻化的场景,自己则是融入了那个场景中,所以他没有真的开口作答。 那个人似乎很着急,快速的说, “邹山君,你是新晋山神所以不知,炳灵太子架子可大了,每次巡视海内外的仙山都要山神列位等他,要是他来了我们还没到,又不曾在主君那里记名,便会视为离守渎职,是要查办的! “东岳大帝在上,这次炳灵太子玩的太大了,忽然要校检三山及各支脉,说是马上就到,让我等访友之人如何交差。” 那人长吁短叹着,但速度着实不慢。 很快,离职访友的几个支脉山神紧赶慢赶终于回了一座岛山,落到各自支脉峰头上。 程心瞻四处环望,认出了这是画卷上的瀛洲山,但细节上,又比从卷外看细致许多,他抓紧记下。 很快,便有一股神威自西边过来,他能感觉到自己附身的邹山君身子都在颤抖。 不过程心瞻看着,见炳灵太子只一个人踏空而来,不曾有车架,不曾有侍从,倒也没觉得他架子有多大。 待他走近了,程心瞻便通过邹山君的眼睛望见了炳灵太子。 这次看的更清楚些。 炳灵太子看面相还不到三十岁,很年轻,但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一步千丈,两三步就从天边走到瀛洲岛上空,瞥眼往底下一扫。 程心瞻感觉邹山君身子都已经在抖了。 他趁这个机会仔细去体悟炳灵太子身上散发出的法意。 他虽在天上踏空而行,但用的好像是「缩地成寸」的神通;他虽在高处,却又如大地一样沉稳;他并不雄壮,但是看上去就如同山岳一般高大。 望之如山,仰之弥高。 其势如地,无边无垠。 生杀大权,尽在掌握。 程心瞻对炳灵太子只是惊鸿一瞥,但炳灵太子已经将瀛洲山尽收眼底,他再踏一步,群山在他脚下后掠,只一步,便将瀛洲山远远落到身后,去了下一座山。 “炳灵太子可真威风呀!” 旁边的山神又说了一句,程心瞻还没来得及点头,忽然有股力量拽着他的念头脱离了这个邹山君的躯体,然后穿云过雾,眼睛一花,念头就回到了肉身。 等他再去看那画卷,便发现那画上的炳灵太子已经消失了,便是底下的三山,也暗淡了不少。 “可看清了吗?” 温素空问了一句。 “大概看清了。” 程心瞻回答道。 温素空点头,“那就好,这画卷你留着吧,古神神意虽然消散,但三山神形还在,你还可以入画观摩山势,不过应该也用不了几次了。” 她把手一挥,画卷便自行卷起,落到了程心瞻跟前。 程心瞻收下画卷,口道, “多谢师尊。” 这时,温素空又从洞石里掏出一物,此物迎风便涨,化作一个巨物悬在程心瞻跟前。 这是一个三丈长的彩绘影壁。 颜色鲜艳,气势磅礴。 上面绘着五座大山,这五座大山的样子早已闻名于世间,他也在各种典籍图册上见过,所以即便这座影壁上没有题字,他也能猜出这副影壁彩绘的名字, 《五岳真形图》。 “这是为师从恒山友人那里暂借过来的《五岳真形图》,《五岳真形图》世间有千万幅,但各中神意却是相差甚远,这一道影壁是恒山二泉观内的影壁,是唐时的高修大画师所绘,不说是《五岳真形图》中的顶尖,但也是为师能想到的最佳之作了,你先拿回去临摹和观想,等有所获时再给我,我去送还人家。” 温素空说。 程心瞻起身长拜,如此恩情,倒让他难以张嘴相谢。 月初求月票~ 欢迎评论与留言~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 分身乏术 又一月。 这日傍晚,程心瞻来到了纯阳殿。 虽然师尊回来了,但这桩事他先找的师祖,那自然不能一事劳烦多主。 “师祖。” 他坐到通玄道长对面。 通玄道长看他左眼眼瞳已经是一片丹色,宛如朝阳,就知道他自己开辟了阳殿,练就「九阳还形丹瞳」了。 “都准备好了?” 通玄道长说。 程心瞻点点头,拿出了之前在白玉京还珠楼主所赐的铅瓶,里面装着的,正是「阳明云堂罡」。 通玄道长接过来,打开瓶塞,倒出了罡露。 罡露宛如牛乳,在空中涌动,在两人的注视下,忽然化成了一条蜃龙,待程心瞻凑近去看,又忽然化成了一朵小云,仔细去看,云上还有一座袖珍街市,没等他看清,又重新化成了牛乳一样的水露。 “是「阳明云堂罡」啊,此罡须是得是蜃龙吐出来的蜃云,在云头上结成蜃景时,恰好在午时,遭逢大日曝晒,每百里的蜃云,才能被大日炼成一两的罡露,你这有半两,着实不少。” 通玄道长笑着说。 程心瞻很意外,他得到罡露后一直没拿出来过,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来历和变化。 “炼化了这种罡的人,身轻如燕,不必使用什么法力和外力,只一个念头就能自在飞行,仿若烟云。 “如果把这种罡炼化到云宅里,化成云根,就能吐出明光蜃云,用来惑敌和困敌都是极好的,你这里有半两,用来淬炼飞剑的话,是消耗之物,阳殿中放一小半足矣,否则便有些暴殄天物了,剩下的可留着炼进十二重楼里化成云根。” 程心瞻称是,竟没想到「阳明云堂罡」还有如此妙用。 “此罡可用寒鸮阴风煞来配,阳云阴风一相交,便能缔结雨丹,云惑眼,风惑耳,又有非凡的幻化之能。” 程心瞻点点头,不过没有太放在心上,以他精修五行的道途来看,这种金丹太有偏向性了,并不适合自己。 “其实引罡煞入体最大的难处在于痛苦,不过你既然经历过了真煞冲穴,那这些痛苦应该不碍事了。” 通玄道长只截用了少许罡露,剩下的收回铅瓶里又还给了程心瞻。 “罡煞是天地间难得的灵物,是先天阴阳之气在后天造化之机上结的果,人是后天之灵,遇上这样沾染了先天之气的灵物,自然就不舒服,这你应当是最清楚的。” 程心瞻点点头,都说如鲠在喉不舒服,那罡煞在身就是把如鲠在喉的痛楚再放大千万倍。 “不过为了感悟这蕴含着阴阳之气的灵物,先辈们想了很多办法,都说世间一物降一物,可先辈们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的尝试,死了多少人,才摸索出来,罡煞的克制之物就是铅汞。 “又不知历经多少年,代代改良革新,这才有了如今堪称最为保险的吞罡食煞之法,现在,我来教给你。” 通玄祖师悠悠说着,程心瞻认真听着。 “铅性沉稳,汞性灵动,所以多以汞水炼成飞网捕捉罡煞,才能将之收服,等盛装存放罡煞时又多用铅器。 “铅性热,汞性寒,服食铅汞时,又要看欲炼罡煞之性,以铅汞镇压罡煞时也要考虑阴阳调和,像当前你手中这「阳明云堂罡」,是烈阳之性,就要以寒汞调和,而你之前身上的「紫火烂桃煞」,虽有一个火字,但却是地底的幽火,更有一个烂字,是腐朽之气,归根到底是阴寒之物,所以炼化时应该配以热铅。” 程心瞻听着连连点头,原来这里面还有着这么多的讲究,他还以为直接就把盛装罡露的铅瓶用上就可以。 通玄祖师看出这小徒孙没有汞金,正手足无措呢,便笑道, “你既然把阳罡都准备好了,那我就再送你一份飞汞。” 祖师把手一翻,掌心里出现一滴悬浮的汞珠,递给了程心瞻。 他伸手接过,铅汞不光能降伏罡煞,炼丹炼气都是难得的宝贝,在山上是极为流通的宝贝,他曾经有过一份飞汞,也是还珠楼主所赐,名为「流霜飞汞」,还珠楼主说能提升「秋水」的柔性,他就全喂给「秋水」了。 现在想来,倒也不必全部喂给「秋水」,自己留一些现在刚好用上。 就像这「阳明云堂罡」,要不是祖师提醒,他也准备全用来炼「桃都」了。 自己没几个钱,东西用起来倒是有些大手大脚,往后这个习惯得改改了。 “汞液遇火而飞,入口后你立即从十二重楼升上来一股火行法力,与汞液相冲,汞液遇火化为飞华,不下十二重楼,直接走四白-承泣穴位进入左眼阳殿。” 通玄祖师说。 程心瞻点头,张嘴饮下了汞珠。 汞珠入口像是一块寒冰,冷气马上就把口腔里冻上了白霜,程心瞻觉得牙都要掉了,不过他马上运转一股火行法力从十二重楼冲上来。 寒汞与火行法力相遇,马上就化成了飞华,看不见摸不着,但在内景天地里去看,这就是一股白茫茫的寒雾。 就和行气一样,他以念头牵引这股寒雾,从口腔里直接进入四白穴,再进承泣穴,最后注入阳殿。 程心瞻开辟阳殿后,这里就是一个明亮的空窍,和他第一次以念头进入洞石的感觉很像,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又看不到边界。 「桃都」就在这个空窍里,如织梭一般在这里疾飞。 虽然还没有阳火,但阳殿天生就带着太阳之性,把「桃都」放在这里也是极佳的温养。 在这个空窍里,还有一个丹红色的火球,这是他修行「九阳还形丹瞳」的显现异象,等这个火球有九个时,就是瞳术大成了。 寒雾进到阳殿里,被这里的火球还有「桃都」照的到处飞窜,一直呈现寒雾状,无法凝结成珠露。 他感觉自己左脸都冻僵了。 “现在以同样的运气路线,饮下罡露,一定要紧闭喉关,锁死十二重楼,逼迫罡气走方才汞化走过的路线,要快些导入阳殿。” 他点点头,服下了罡露。 罡露入嘴就化成了一团汹涌的罡气,再也没有了方才如云如乳的柔和模样。 罡气在口中肆虐乱撞,但他口腔里此刻全是刚才寒汞留下的霜华,这凶猛的罡气一碰到寒汞霜华就退了回来,又下不去喉关,只得顺着唯一的通道进入四白穴位、承泣穴位,但这一路的经络和窍穴内壁上都挂着寒霜,于是罡气只能缩成一束顺着寒汞留下的路继续前行。 进了阳殿,空间骤然开阔,罡气刚想散开,但阳殿里被丹阳逼得无处落脚的汞华此刻就像是闻到了烤鳅味道的三妹,猛地就扑了上来。 汞华将罡气紧紧包裹住,一丝一毫都没泄露出来。 真是一物降一物。 「桃都」也飞过来看着,围着汞华打转,似乎是想见见里面到底是什么。 话说回来,罡气一路过来,即便是这样少的罡露,即便是这样短的运气路线,即便是有汞华护着,但那股刺痛发胀的感觉还是让程心瞻感到很难受。 不过也只是难受罢了,和真煞冲穴的痛苦比起来。 “往后你便控制寒汞慢慢将罡气一点一点放出来,再用法力一点一点去炼化,磨平其凶躁之气,感悟其中法蕴,当前,最重要的是体悟其中的的‘阳’。 以你今天吞服的罡气来看,起码也要炼化数月,随后才能自如运用,到时才是你化罡为火,淬炼飞剑的时候。而等你为结丹而吞服罡煞时,那个量,炼化所用的时间就是以十年计。” 通玄祖师看程心瞻吞服罡露很是顺利,面带笑意。 程心瞻点头称是。 这时通玄祖师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笑出了声。 “不知祖师何事发笑?” 程心瞻不解。 “我方才突然在想,你提出以阳罡为火,以阳殿为炉,淬炼飞剑,如果有一天,你能集齐一十八阳罡、三十六阳煞,熬炼飞剑,那这口飞剑最后会达到什么品质呢?灵宝吗? 同样的道理,集齐一十八阴罡、三十六阴煞,在阴殿里熬炼飞剑,到时阴阳同出,又是什么样的威力呢?” 通玄祖师说着说着大笑起来,“古往今来,从没有听说过有谁集齐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的,心瞻你不要在意,就当是老头子胡说八道的,不过,呵呵,你要是能有机缘得到两手之数的阳属罡煞来淬炼你这把飞剑,我想最后出来的应该都是极为了不得的宝贝了。” 程心瞻听完眼睛亮晶晶的。 “你若想要把铅汞罡煞搞明白,就必须要炼丹,姹女金公的精妙变化都写在丹书里,可谓玄之又玄。” 程心瞻苦笑点头,要学的东西越来越多,他感觉一个化身都不够用了。 今日引罡入体,比他想的要顺利很多,辞别了祖师,他回到明治山。 路过小潭时,他望了一眼,潭里是一条海鳅都没有了,只有一些贝还吸附在潭石上。 九孔无尘莲到底是灵种,自他种下后,无论春夏秋冬,无论什么潭水海水,都不影响,现在这灵种才生出一片绿叶,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开花。 程心瞻现在已经深觉一个化身不够用了,不是因为斗法,不是因为掩人耳目,就仅仅是因为要学的东西太多。 等着花开,他便要把这花炼成一个新的化身,不必像竹身这样神意,只要能让他寄托一个念头,去学些新东西就是。 进了无忧洞,最醒目的还是那个放在正中间的巨大影壁,《五岳真形图》。 观想东岳之形,令人神安命延,存身长久。 观想南岳之形,使人五殟不加,感知恶意。 观想中岳之形,使人立身不倒,站地生根。 观想西岳之形,使人擅御五兵,入刃不伤。 观想北岳之形,使人百毒灭伏,长享福禄。 程心瞻观想了一个月,现在行坐之间隐现法蕴,有如山之势。尤其是在兵器院炼金洞炼器时,姜为山最近一直夸程心瞻身定心安,有宗师气度,天生适合炼器炼丹,不过炼丹太枯燥,建议转到兵器院炼器。 而观想《五岳真形图》给程心瞻带来的最直接的好处就是,【镇】字咒的威力产生了惊人的长进,他现在施展【镇】字咒,就是绿螭顾沁也要在湖里才能抵挡,若是在空中嬉戏,受了【镇】字咒,是会被打落的。 影壁的对面就是他的书案,书案旁边挂着一个书卷,正是《炳灵太子出海校检三山诸神图》。 图上还是炳灵太子审视三山诸神,但若仔细看,便能发现这张图与温素空拿出来的,更多的是形似,神意上还要差上许多。 这是他自己画的。 师尊给的观想图已经成了一张空白纸,他第一次进去时观想炳灵太子,得其神意后太子身形便消失了,后来他又几进画中,观摩三山,随后连山影也消失了。 这个月他自己临摹这两幅图卷的纸张已经堆满了书案。 他坐下来,从桌案中清出一块空地,继续拿出纸张,他一会看看影壁,一会又写写画画,不过仔细去看,落在纸上的,却不是磅礴的五岳山形,而是符。 他不是在简单的临摹,而是在对山画符。 他观的是真形,领会的却是法意,落笔便成了符。 这一幅《五岳真形图》他已略有领会,最迟再过个三五天,就能归还师尊了,法意他已领会,下面是运用的事。 况且五岳山势浩大,接天连地,横看成岭侧成峰,仅一幅《五岳真形图》,也只能让他窥探五岳神意的一角罢了。 相比之下,实实在在的明治山,才更能让他体悟戊土法意,法力也在体内慢慢积攒着,以备开府。 一个不注意,他发现天又要亮了,有个事一直拖着忘,忘了拖,今天实在不能再拖了,他从洞石里拿出一张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来,铺在桌案上,就以符笔写道: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问十一娘安好,山中之事繁忙,分身乏术,乃至竟无片刻闲暇铺纸落笔……』 第一百零七章 赴约 明四百二十七年,这一年对程心瞻来讲过得很快,也很充实。 这一年是「桃都」断为两截后在白玉京上空逆落剑之洪流而上开启的。 在枢机山学雷法,在投剑山学剑法,在白虎山学炼法,这三件事贯穿了这一整年。 这三件事无疑是他这一年最大的收获。 一年时间他学全了五雷,引来众位五雷院长老啧啧称奇。 他的剑术不再是随心所欲、以疾谋胜,而是张弛有度,进退自如。 他的炼法初窥门径,重铸了「桃都」,精炼了「秋水」,他的第一把五行法剑也即将出炉。 在炼气道途上,他观想群山,土府内景神炳灵太子已初具神韵。 在符道上,他的雷符和山符是连通玄祖师都赞叹不已的。 而这,才是程心瞻学道的第四年。 这中间也有一些插曲,比方说,三清山擅剑的名声通过在白玉京观斗剑会的宾客的嘴传了出去。 有不少人知道了三清山有一个年轻弟子,唤作程心瞻。 比如说,八月的时候,白玉京萧家的闺女带着她的仆从数百人,拜谒三清山。 比如说,龙虎山来人,相邀三清山参加后年的龙虎法会。 总之,对于程心瞻来说,这是精彩的一年,或许说,因为他境界低,还没有过一关一闭数十年的经历,所以每一年都很精彩。 这年在忙碌中就到了腊月二十八,年关将近,他向白虎山还有师尊温素空告假,最多初二就回来了。 他答应了今年要给苗疆寨子换门神贴画。 得到许可后,他将肉身本尊还是放在无忧洞中继续炼气观想,二十九日一早,魂灵就驾驭竹身携带一应兵器与常需之物出发了。 当然,怀里抱着三妹,身边跟着等哥儿。 他悄无声息来到雨霖观,在老观主的门前留下了一瓶「活血回春丹」和一颗蜃珠。 「活血回春丹」是他从冯济虎那里拿来的,是活血调精的丹药,药劲不大,最是适合老观主这样上了年纪的凡人。 至于那颗蜃珠是外事院送给他的,里面就记载着他在斗剑会上的场景,不知道外事院是从哪里收来的。 不过现在赠给观主却刚刚好。 因为里面就有他向众剑客展示「秋水」的场景。 这是老观主的心愿。 他放下蜃珠就走了,并没有再见面。 随后,他直接就去了父母的坟茔,也没有再去镇子。 父母的坟茔被照顾的很好,没有什么杂草灌木,看得出来是一直被悉心打理的。 他跪下来磕头,说了会话,烧的是符纸,上面是他之前在宗里写的超度经文。 然后,他便离开了。 这次出门不是为了历练和见天地,所以他没有慢悠悠的走着,他已经炼化了「阳明云堂罡」,直接就怀抱着三妹,身化轻云飞遁而去。 而等哥儿现在则更是不得了,不同三妹总是偷懒贪睡,等哥儿锻体食气堪称刻苦,现在应当也是觉醒了体内的妖血,已经能靠本能施展一些小法术了,比如说现在,程心瞻飞行时稍微演化些风出来,等哥儿就能御风踏空跟在身后了。 不一会功夫,就到了鄱阳湖,还是到的南岸,他还顺路看了一眼当时那个桂树林。 上一次来的时候是夏天,绿树葱葱,现在则是一片雪白。 鄱阳湖沿岸一片冰封,他往里飞去,他现在身化轻云,辅以风法,速度比二境的江燕行和江月行还要快些,很快便望见了金相宗的岛屿,他往明光堂那边落过去。 不过这次没人带着,他一靠近就有人迎了上来。 “烦请转告玄徽道长,就说前年夏日故人拜访。” 程心瞻说。 值守的人闻言连笑,“程道长不认识我,我还记得程道长呢,去年程道长救了我家公子的性命,我等岂会轻忘,程道长请。” 那人伸手为程心瞻引路。 他有些意外,随即笑呵呵随人去了。 一落了地,便听见高高的呼喊声, “恩公!” 他知道谁来了。 江南景快步过来,近了身,连忙俯身大拜, “见过恩公。” 程心瞻连扶起他,让他不要多礼,紧接着,江南景的大伯、父母、老师也都来了。 几人在厅堂落座。 “程道长在还珠楼主斗剑会上的风采历历在目呀!” 刚一坐下,江燕行就笑着说。 程心瞻有些诧异,“你们那夜也在?” 几人笑着点头。 “我们当时就在孔雀城中,原本是想等斗剑结束就去拜会道长的,不过当时道长飞剑受损,急于回宗,我等也不便上前见礼了。” 江燕行解释说。 “我只晓得恩公咒术非同一般,竟不想恩公在剑道上的造诣也如此之高!” 江南景赞叹着。 随即江燕行与江月行也附和起来。 “我等在体剑场上见到道长时已是惊讶非常,法剑场再看道长夺得头名就惊为天人,但实在想不到,最后独战峨眉数剑的竟也是道长,让我等实在无话可说。” 江燕行赞叹着,最后峨眉掌教夫人现身,也就让众看客知道了那些飞剑都是峨眉的飞剑,而最后程心瞻以神御剑并在高空中显形与还珠楼主道别这一场景也被映月镜真实的显照出来,也让所有人都晓得了那把力压峨眉的赤红飞剑主人竟还是三清山的程心瞻。 体剑、法剑、飞剑,他竟无一不精。 众多飞剑被打落,峨眉五剑围攻程心瞻,最后剩下的三十把飞剑全是蜀中的道统。 这显然让还珠楼主很不开心。 最后,还珠楼主甚至没有再办飞剑场,在程心瞻走后,剑仙他老人家就直接宣布剩下的三十把飞剑并列第一了! 而还珠楼主给飞剑场第一的奖励是一人一颗「清心寡欲丹」。 这无疑让那三十位蜀中飞剑联手打落他人飞剑的行为成了一个笑话。 而在众位看客眼中,真正的飞剑场头名还是三清山的程心瞻。 在众位看客眼中,程心瞻就是连得三元。 程心瞻闻言笑笑,没有再顺着话头说下去,而是问江南景, “那道咒术你学的怎么样了?” 江南景把胸一挺, “恩公,弟已经将十七字咒缩减到九字了!” 程心瞻闻言脸一僵,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好不容易顺过气,他连这个话题也不想多说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递给了江燕行。 “这是?” 江燕行接过灰蒙蒙的瓶子,不知是何物。 程心瞻解释说, “既然斗剑那一夜你们都在,那刚好也不用我过多解释,这里面就是剑仙前辈赐我的「阳明云堂罡」,我寻思你们堂号叫「明光堂」,修行的也是金相里的明光法术,这道灵罡应该能用得到,特地过来送你们,这道罡我自己用了不少,这里还剩下两铢的样子,结丹是太少了,不过光是用来领会法意的话应当还是够的,你们不要嫌弃。” 厅堂里久久不语,安静的能听见吞口水的声音。 这可是罡露啊! 过了好一会,铅瓶似乎突然变得烫手起来,江燕行慌忙将铅瓶捧着还给程心瞻, “道长,这礼太重,我等无功不受禄!” 程心瞻起身,把瓶子塞到江南景怀里,他的笑容璀璨而又温煦, “前辈,之前我来这里的时候,你们送的礼又何尝轻了呢?那金印、那洞石、那满满一筐的符箭,我不也都收了吗?” 对自己好的人,他从来不会忘。 “这这这……” 江燕行有些结巴,之前送的礼是答谢程道长对江南的救命和授法之恩,他从来没觉得礼重,想不到程道长却还一直记挂着! 这时江月行说道,“道长上次离开这里后是不是去了南疆?” 程心瞻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点点头。 “道长应该是在南疆售卖过符箭,那符箭上有我明光堂的记号。” 江月行笑着说,“红木岭和百蛮山连战了几年,直到「紫火烂桃煞」出世才停,在这之前一段时间,我明光堂的符箭却突然成了紧俏货,有不少人搭上了堂口的线,要买,说是效果特别好,我这一想,那刚好就是道长离开金相宗的时间,我家符箭的制法从来没有变过,只有那一批,是交了道长空壳。 “所以那批符箭不是我家出的,是程道长画的符好。 “不过因为道长制的符箭在南疆战场传出了口碑,平白让我堂口的生意好了不少。” 程心瞻闻言也笑了,不曾想还有这样的后续。 “我们堂口也备了一些薄礼……” 程心瞻听不得他说这个,连忙摆手打住,连道, “各位前辈,还有江南,大家修行繁忙,我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日后有缘再见!” 说罢,程心瞻行了一礼,不等几人反应,出了厅堂,升天而去,这就走了。 江燕行捧着铅瓶,遥望程心瞻远去的身影,不由道: “真是神仙做派!” ———— 离开鄱阳湖,他一路往西,很快便看到了赣江,这条豫章境内最大的江流。 虽然他这次是飞行,但走的路径却还是和上次一样,他低头看着宽阔雄浑的赣江,只觉心旷神怡。 不过上次过赣江时,正是夏水丰沛的季节,现在虽然还是水声滔天,但水面比起夏季还是少了不少,他都看见江心有沙洲露头了,上次他可没发现。 过了赣江,他直往南岳飞去,在此地他稍作停留,绕山而行,他看剑气冲霄,看衡山如飞。 这次,他与上次路过时看到的景色又不一样。 或许,这就是修行的意义,不同的时候去看世间的山河万物,总是会有不一样的收获。这些变化有时来源于山河变迁,有时又来源于自己境界和心境的变化。 这才相隔两三年,若是存世千百年,所见的,又会是怎样的变化呢? 离开了衡山,他满怀喜悦的往苗疆而去,还是从武冈进大山。 上一次他来的时候只是观想昴宿,那些蛇虫阴物便不敢靠近,他现在更是修行了龙雷,脏物们是感着天威就跑开了。 等哥儿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满山的跑,一些躲在洞里睡觉的家伙都被他撵了出来。 又来到那条小溪边,溪水湍急,不曾上冻,他用手舀了一捧,洗了把脸,冬水寒冽,更让他精神一振。 他往上游走去,很快便看见了苗寨。 即便是在冬天,苗民们也没有闲着,有些在整理田地,有些在疏通水渠,他把目光放远,发现还有些在雪地里捕猎,这时候循着雪地上的狐兔脚印去找,往往有收获。 “汪!汪!汪!” 等哥儿化作一道白色的风就窜进了寨子,一路大叫着,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串梅。 等哥儿进了寨子,寨子里顿时鸡飞狗跳起来,寨民叫骂着,不知道这狗儿发的什么疯,不过骂着骂着,他们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寨子里哪有这般骏壮的狗儿? 老寨主终究是老寨主,他被等哥儿扑到在地上,他抓住疯狂甩着尾巴往自己脸上舔的大白狗,忽然明悟了,他大笑着,一个滚地翻身,从大狗身下走脱,再一跃而起,大叫着, “是云道长回来了!是云道长回来了!” 他大笑着往寨子外面跑,一大把年纪,却跑出了虎虎生风的感觉。 果然,他一出寨门,就看见一个怀里抱着猫的年轻道人面带笑意,缓缓走过来。 “都愣着做什么,把出去的都叫回来,对了,打猎的就不用叫了,让他们多打些再回来,今夜,开篝火会!” 老寨主看后面跟着出来的寨民都愣愣看着云道长,也不动弹,顿时大叫着指挥起来。 众人一哄而散,各自忙碌起来,让本就浓郁的年味更热闹了。 等哥儿听懂了老寨主的话,听到有人在外打猎,朝主人看了一眼,看到主人点头后,马上就冲出了寨子。 程心瞻笑了笑,看来今晚的伙食不会差了。 老寨主上前接到程心瞻,把他迎进了寨子。 “我们还以为云道长忙碌,今年来不了了呢!” 老寨主笑着说。 “木乃公,我说过要给大家送门神的嘛!” 程心瞻也笑着答话。 一进寨子,他就瞧见几个苗妇拎着水桶抹布上了他的屋子。 老寨主看了他一眼,紧张的问, “云道长,住几天再走吧?” 程心瞻点点头,“自然是要住几天。” 闻言,老寨主的脸笑成了。 “寨子这两年怎么样?” “好!好着呢!” 老寨主兴高采烈的开始与程心瞻说道起来。 有等哥儿在,外出狩猎的自然是满载而归,等哥儿贴在父亲身边,个头却已经高出父亲许多。 到了晚上,是载歌载舞的篝火会,苗寨的汉子和姑娘们拿出去年就准备好的牛角酒,你前我后的往客人嘴里灌去。 程心瞻来者不拒。 月初求月票~ 欢迎评论与留言~ (本章完) 非正文章006 11月总结 迟了好几天的总结。 上架首月,书友们太凶猛了! 新书月票第一! 我之前都不敢想。 感谢大家!!! 然后说一下幸福的烦恼,月票欠更的事。 之前咱们约定的是每500票,加更一章,那时是一天两更,一更2千多字,按这个算的。 11月月票一共16896章,应该加更6.6万字,已经还更2万字,还欠4.6万字。 往后为避免混淆,就按字数算了,1000月票加更四千字。 这个世界才刚刚掀起面纱,往后精彩的内容还多着呢,大家拭目以待。 下面是感谢名单(书友榜前30,只能看到这个榜单了,已经看不到上个月大家的投月票情况和投推荐票情况了,也无法一一列举和感谢了……): 左仙齐天 卖报的粉刷匠 布偶兽 suellen 爱涂鸦的胖丁 不要太累了a 凯付 ordnung 神无月下 荣耀归于瓦罗兰 板斧三把 糟糕君很糟糕 findmys3lf 望常清静 超奥利哈刚神 金榜提名啦 书友20200906003422571 城堡外的骑士 溪上钓鱼佬 啊就到家 猫头鹰老怪 书友20240113214452259 书友20170615203400601 书友20171019210447656 书友20220810004140696 無銘氏 jy123123 知泉者 独狼wq 第一百零八章 风云变幻(恭喜“叁生缘猫猫”成为本书盟主,感谢支持!) 明四百二十八年的第一天。 天一亮,程心瞻就带着寨子里的孩子们贴门神画。 这次不光有元旦道人,还有荡魔真君,每道大门上,这两位各占一边,一个持剑,一个张弓,雷火所在之处,阴邪自然辟易。 老寨主笑呵呵看着,说这两位老爷在,让人看着就安心。 忙活了大半个上午,这才贴完,程心瞻把剩下的全交给老寨主保管,说明年不一定能来,到时候请寨子里的人自己贴了就是。 老寨主说好,慎之又慎的把剩下的门神图藏了起来,这可是好宝贝,去年一年寨子没有人失魂过,老寨主认为这就是门神图的功效。 贴完了图,程心瞻被孩子们围着要讲故事,之前说的元旦道人的故事孩子们已经烂熟于心,这次要让他讲个新故事。 程心瞻自然不虚,张叔夜的故事张口就来。 才刚开了个头,一道令箭突然从虚空里窜出,射向程心瞻。 他目光一凝,一把抓住,这是一个青色的玉质令箭,令箭末端画着一朵金边银云,令箭身上刻着这样几个字: 见此令箭,即刻归宗。 他脸色一变,这是宗门发出的召归令箭,这八个字基本不会变,事态紧急要看那朵云。 如果是金边青云,这是喜事,大概率是宗门要开大法会、大庆典之类,召在外的弟子回宗参加,这种如果手头上有别的事走不开,可以不理会。 第二种是金边黄云,这是宗门觉得要变天了,外边不安全,让弟子们快些回来避祸,如果是在闭死关或是在某个秘境里走不脱,可以稍稍延误。 第三种就是程心瞻现在接到的金边银云,这是战事将起的信号,宗门要召集弟子发兵攻伐了,但和第二种一样,如果是有另外的紧急情况,也可以稍稍延误。 第四种是金边红云,这意味着宗门在被攻击,所有在外弟子都要放下手上的一切事务,立即回宗支援。 还有一种,也是最后一种,金边白云,这意味着宗门已经倾覆,在外弟子不必回来,隐姓蛰伏,那时候令箭上的八个字是: 等待时机,再续道统。 程心瞻收起令箭,快速对身边的老寨主说,“木乃公,我有急事要走,我们来日再叙!” 他摸了摸几个孩子的脑袋,不等木乃公详问,立即化云而走,远处等哥儿见到了,马上御风跟上。 他要全力飞遁,等哥儿还是跟不上的,现在等哥儿又未习成大小变化之术,到底不如三妹放进怀里方便,只见他施展法力,将等哥儿裹住,随后再甩出一串雷符。 他踏雷符而行,随即三湘和豫章大地上空响起一连串的雷声,呈一条直线,雷声停歇时,他也就回到了三清山。 此刻的三清山上各种遁光显现,往来如织,高耸的玉华峰上悬着一道玉符,玉符里重复说着一句话,响彻三清山的每一个角落,渲染出紧张的气氛, “各记名弟子不得出宗,各真传弟子归山待命,各山山主、嫡传弟子及三境以上长老来玉华峰千钧殿议事!” 程心瞻径直回到无忧洞,魂灵入主肉身,竹身化作一点灵光收入心府,洞里平时积攒下的符箓也全部收入洞石中,把能带的都带上,让三妹和等哥儿看家,他则来到藏竹碑处待命。 这里果然无人,想来师尊已经去了玉华峰。 就在他刚到藏竹碑不久,玉华峰上玉符声音一变, “特擢明治山真传弟子程心瞻为嫡传弟子,速来千钧殿议事!” 玉符里忽然叫到了程心瞻的名字,但只这一句,马上又开始重复之前的话。 程心瞻很意外,他不敢怠慢,立即往玉华峰飞去。 来到千钧殿,这是议事的大殿,占地极广,成一个圆坛形。 殿门大开着,无人值守,他便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被里面的场景惊撼到。 这里面的地砖宛如镜面,又似平湖,倒映着顶上碧绿宝蓝的藻井和雕龙绘凤的梁柱。 地面上空无一物,但虚空中悬着九层云台,每层云台都是一个环形,越往下,环便越小,宛如阶梯。 每层云台上都生着各色的灵植,有些紫,有些红,每朵灵植都有蒲团大小,上面就坐着人。 他一进门,便有许多目光投射过来。 “是心瞻来了,入座吧,去你师尊旁边。” 最下面、也是最中心的云台上的一个中年人对他说。 程心瞻认得,这位是宗里五位副教主之一,玉京峰副教主,分管莲福地外含京、华、虚在内的大半诸山,宗内应急之事是玉华峰管,所以也是在玉京峰副教主的职权之内。 掌教并未露头,说明事情还没有那般危急。 这是他心里的第一个反应。 随后他扫了一眼,马上就找到了自己的师尊, 他飞身上去,落在了温素空旁边的灵芝上。 “师尊。” 他低声说了一句。 温素空点了一下头。 “为坚和无极已经各带五十人先过去了,后面计划多少人去、分几批去、轮值时间多久,大家讨论一下吧。” 玉京峰副教主说。 副教主说的这两位程心瞻也都认得,恭为坚是白虎山山主,赵无极是枢机山山主,都是他旁听学法的山头。 趁着大家议论的功夫,温素空也低声给程心瞻解释: “昨夜,北派魔教忽然群起围攻西昆仑山,占据了昆仑顶,西昆仑派,覆灭了。” 程心瞻吓了一跳。 竟是这样的大事! 正魔两道好不容易安稳了几百年,难不成如今又要陷入争斗了吗?! 程心瞻读的书不少,尤爱读史,知道这天地之间不是正道压制魔道,就是魔道压制正道,而山上势力的争斗往往也会影响到凡间。 纵观古往今来,大体上还是正道占优,当正道压制魔道时,各家各派潜心修炼,天下也少有兵事,都是大一统王朝管理天下。 不过时间一久,正道慢慢放松警惕,凡间王朝也在长久承平中走向腐朽,这时就是魔道反攻的机会。 有时魔道会被打压下去,有时魔道也会压制正道,每当这个时候,魔道当头,失去了仁与礼,凡间也会陷入混乱,要么是四分五裂各自攻伐,要么是暴君当国,横征暴敛,以致民怨沸腾,而天地间充斥血光和怨气,也正是魔道修士所喜。 但这种乱世一般不会持续太久,几十年到一两百年不等,被打醒的正道就会再次反攻魔道,涤荡污浊,还天下以晴朗。 魔道杀鸡取卵,所以无法长久。 正道总是会放松警惕,屡屡被魔道抓住机会。 凡间王朝也是一样,长久承平之下统治者重文轻武、骄奢淫逸,葬送基业,而恃勇暴戾之人,即便坐了江山,也无法长久。 反反复复,你来我往,总是如此。 于是便有凡间的贤人说,“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这话放在山上,自然也是一样。 仔细想来,上一次魔道反攻正道是宋末,正道被压制了百年,到了元末时正道又将魔道打压下去,至今已有四百余年。 西昆仑派也是三清道门法统,奉上古金仙度厄真人为祖师,其成名之战正是四百年前的降魔之战,门庭所在的西昆仑山直面北派魔教,位于北疆之中,这也是道门之中最深入北派魔教的势力。 但没想到,镇压北派魔教四百年的大宗竟一夜之间就被攻占了。 正道和魔道争斗了那么些年,都有了经验,上次打退魔道之后,正道内部就划定了各自镇守的地域与职责。 魔道按老巢划为北派魔教,南派魔教,和海外魔教, 北派魔教总舵在西塞,势力波及漠北、西海、陇右、冀北等地,由晋原、陇南、河洛、燕赵等地的正道势力负责镇守。南派魔教总舵在南荒,势力波及雪域、滇文、苗疆、庾阳等地,由豫章、荆楚、三湘、巴蜀等地的正道势力负责镇守。 齐鲁、金陵、会稽、八闽等地的正道势力则负责镇守海外魔教。 而近些年蜀中道门之所以声势越来越大、行事越来越霸道,是因为这块地方就夹在北派魔教和南派魔教的势力范围中间,而在这样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下,蜀中道门不但能做到护佑一方百姓免遭厄难、守卫一方水土,还能反过来压得南派魔教举步维艰! 这就是蜀山的厉害之处! 东方道门看不惯蜀中道门做派霸道、抱团兼并、手段酷烈,但谁也不曾说过他们没本事。 虽说镇守北派魔教的地域不包括豫章,但豫章作为东方道门领袖,既然出现了有门庭覆灭这样的惨剧,肯定是要出面,而且这次首当其冲的是西昆仑教,同样是三清门下,三清山更不可能无动于衷。 另外,出了这样的事,门中还未经历过魔道之争的年轻弟子肯定要拉出去练练的。 “而且这次北派魔教来势汹汹,一夜之间攻下西昆仑后没有劫掠而去,而是就地再立门庭。此次北派魔教还推出了一个人物,号称血神子,就在西昆仑山开宗立派,称血神教,这是我等正派绝决不能容忍的!” 温素空冷冷的说。 血神子? 程心瞻仔细想着这个人名,确定自己从来没听说过。 不过那西昆仑派也是出过仙人的,竟然能一夜之间倾覆,不知这血神子又是怎样的大魔头。 “之所以叫你过来,是因为三清山有规矩,千钧殿议事之时,每道法脉都要不低于两人在场,这里又只有山主、长老、嫡传能进,宗内规矩,非三境不为长老,非二境不为嫡传,不过现在明治山只有你我二人,只能破例特擢你为嫡传。” 温素空又解释了一句。 程心瞻这才了然,他还疑惑这样的议事大会怎么会叫自己过来。 温素空没有对玉京峰副掌教的话发表什么意见,但其他人都在积极反馈着,不多会功夫,众人慢慢停下口舌,玉京峰副掌教点点头,综合了大家意见,便开始说, “那就这样,福地八脉,除却已经出发的枢机山和白虎山,再除明治山外,每山出十人,唯丹霞山出二十人。福地之外,每山出二十人,唯杜鹃谷出四十人,均是一二境三七配比,第一批由静松和静言带队。 “已经归宗的弟子暂不出宗,等无极和为坚的消息传回来,看是否增派人员,如果战事长久,第二批轮战弟子人数和轮值时间视情再定,可有异议?” “可。” “可。” “……” 众人纷纷开始应和。 程心瞻看向了温素空。 温素空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想去?” “弟子想去。” “明治山弟子虽参加宗内议事,但特允可不出宗应敌。” “弟子想去。” 程心瞻重复了一遍。 于是温素空点点头,高声道, “明治山加一人!” 玉京峰副教主看了过来,随即点点头, “明治山程心瞻进第一批轮战。” “可。” “可。” “……” 全员应允。 随后,外事院院主霍静言,投剑山山主应静松,丹霞山副山主万无畏,杜鹃谷谷主常静远被副教主留了下来商量细节,其余人都回山点兵去了。 约定两刻钟后在玉华峰出发。 还有两刻钟时间,程心瞻跟着温素空回了明治山。 “你虽去过南荒,也和百蛮山的打过交道,但为师要告诉你,北派魔教行事和南派魔教完全不同,南派魔教阴损,卑鄙,但北派魔教则是血腥,残忍,修行的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而且这个新出来的血神教,一听就是嗜血和炼血的魔门,你千万小心。” 温素空叮嘱说。 “弟子明白。” “你师叔,就是在北边失踪的,你,不要蹈他的后尘,若是遇见了危险,不要逞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程心瞻猛地抬起头,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师尊嘴里听说师叔! “弟子明白。” 他点点头。 “你把化身带上了吗?” “带上了。” “嗯。”温素空点点头,“险境让化身探路,该舍弃时就舍弃,对了,「天涯咫尺」学了吗?” 程心瞻摇摇头,这是《长生胎元显神密旨》里的一道秘法,是魂灵离身后快速返回肉身的一道法门,有些难。 “先学这个,没有学会不许进险地!” 温素空突然严厉的说。 “弟子遵命。” 程心瞻也认真回了一句。 针对「天涯咫尺」秘术,温素空又说了几个要点,提点的差不多后,她又说: “你那狗,带上吧,既然那魔教是炼血的,狗鼻子有用。” 程心瞻想想也是,嘴唇动了动,施展了风法把话带到无忧洞。 很快,狗儿和猫儿都上来了。 “你还想把猫带上?” 温素空有些疑惑。 “不是,是想请师尊照顾些。” 温素空点头答应下来, “且去吧,全须全尾的回来!” 月初求月票~ 欢迎评论与留言~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正与魔 将近两百号人在玉华峰集结。 外事院院主霍静言翻手,一点白光从掌心飞出,迎风便涨,最后化作一个巨大的云艟。 “都上去吧。” 程心瞻还没见过这般大的飞行法器,上去后便左瞧右瞧,试图看出这里面的炼法禁制。 待所有人都上了云艟,外事院院主霍静言清点了人数,确认无误后便纵宝出发了。 云艟化作一道流光,迅速消失在天际。 【大小变换】、【化虚为实】、【召云御风】…… 他在艟里四处瞧着禁制,细细感应着。 “看什么呢!” 有人在身后拍了一下他肩膀。 程心瞻回头一看,顿时惊喜道, “道兄!” 原来是冯济虎。 再左右一瞧,黄山一行几个竟然都在,方才玉华峰人多,他竟没有注意到。 但是,并没有看到贺济源的身影。 程心瞻心中一叹,却是明白,相比他们几个,济源道兄走的是稍微慢了些。 程心瞻自己在真煞冲穴的情况下五府开了心、肺,另开雷窍有三,雷法、剑法、炼法、符法、咒法一样不落。 孙妙殊前年年末就已经修到二境,现在位列紫烟山嫡传,修的是极难的太虚法。 徐济深去年年末入二境,同样位列摇光山嫡传,修的是玄奥的卜算法。 王妙缘首辟时齐开金水二府,去年又连开土木二府,除此之外,三宅中辟了喉、耳两窍,堪称厚积薄发,进步神速。 朱兼墨开四府,但分心在傀儡上的时间太多,不过当前也是傀儡院里备受瞩目的小辈。 冯济虎看样子是已经确定了精修木行,再辅以水火之道,目前辟木、水、火、土四府,齐开三宅,在草木变化上堪称精妙,炮制药物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这些人的名字都传到了各山山主和分管副教主耳朵里,只要到了二境,就可以争一争嫡传之位了。 其实入嫡传还有一个最直观的判断方法,那就是三十岁之前入二境。 这几个里面,就王妙缘和冯济虎还有些吃力,他俩一个二十九,一个二十八,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在这一两年内再开一府并成功冲宫。 而贺济源,与冯济虎同岁,目前只开了水金两府,入嫡传的希望渺茫。 程心瞻刚入山时,灯笼街、水色街、古藤街里那些玩得熟的,要么还在小万山里谋求开府,要么成为真传后在各自法脉山头里也表现平平,无望嫡传。 差距就这么慢慢拉开了。 这次外出剿魔,他们因为境界低、潜力低,没有被叫上,在宗里固然更安全,但和去的这些人比起来,往后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听说这次事不小?” 王妙缘说。 大家都看向程心瞻,由于时间太仓促,他们只被通知到往西北剿魔,更具体的却是不清楚。 而玉华峰玉符上那句『特擢程心瞻为嫡传,进千钧殿议事。』大家都听到了。 “昨夜,也就是除夕夜,一个叫血神教的北派魔教攻上西昆仑,覆灭了西昆仑派。” 程心瞻刚想说,但云艟里霍静言的声音响了起来,开始为大家解释,他自然也就不用说了。 云艟中一片哗然。 “但这个血神教之前从未听过,教主血神子也未闻其人,但有一点你们需要知道,西昆仑派祖上是出过仙人的,当今的西昆仑派掌教是四境圆满,西昆仑山上也是有护山大阵的,这样的大教,一夜就被覆灭了,之前从未听过什么风声。” 霍静言的声音很严肃。 “你们到了以后,不要乱跑,一切行动听从指挥。他们以血神为名,练的肯定是精血上本事,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像修罗一脉那般燃烧自己鲜血增长法力的,还是像幽泉一脉那样善于隔空控制他人精血的。 “第一种我们没办法,到时候只能小心应对,如果是第二种,到时候大家就要格外注意,要控制吐纳让气血运行的速度慢下来,宗里面给大家准备了龟息缓血丹,一人两粒,若真遇见了第二种情况,中招之后尽快服下,兼容,你把丹药分给大家。” 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道袍袖子上是赤红色的离卦条纹,这是莲八脉之丹霞山的袍服。 年轻人拿出一个又一个丹瓶分发给众人,趁这个机会,互相面生的,也都开始攀谈起来。 而这时,朱兼墨则是对附近几人道, “那魔头这样大的来历,宗门派我们这些人过来有什么用?依我看,赵山主、龚山主、还有应山主三人去就够了,带我们不是累赘么?” 孙妙殊闻言笑了笑,“要是出了什么事都要把山主、教主们拿去顶,那等山主教主们年老了,或是飞升了,就靠我们这些常年待在山里清修的人当山主、当教主吗? “山主之所以是山主,教主之所以是教主,就是因为在他们年纪小、境界低的时候,就经过了生死的历练。 “所以你放心,每次正道魔道交手,肯定都是我们这些小辈做先锋,我们视魔头为踏脚石,魔头也视我们为试刀石。等哪一边损失大到大人们看不下去了,要亲自下场了,那另一边的大人也会跟着下场,等他们再拼到惨烈时,那各家祖宗就要下场,由小到大,向来如此。 朱兼墨点头,笑了笑,“原来如此。” “这我倒是知道一个例子。” 王妙缘插了句嘴,“前宋有个宗门,修戊土的,开派老祖唤作靠山老祖,宗门就叫靠山宗,靠山老祖从微末之中崛起,也是响当当的人杰,开山立派后,把徒子徒孙当宝贝疼,有什么险宁愿自己淌,也不愿徒子徒孙涉,他那些徒子徒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有什么事就说自己有靠山老祖在,乖乖躲在身后。 “有一天,靠山老祖受伤了,有人惦记上这份基业,各种巧取豪夺。此刻靠山倒了,那些徒子徒孙们一个能站出来说话的都没有,不过几年工夫,一个宗门就这么没了。” 众人听着,若有所思。 云艟行了约有两个时辰,速度才渐渐慢下来,这也足以说明西昆仑山离东南腹地是何等之远。 云艟上的年轻人都是第一次来西海,从云艟上往下看,都是从未见过的西北风光。 摩天高峰连绵不绝,峰上白雪皑皑,许多青蓝色的湖泊如宝石一般点缀其中。 这里的阳光分外明亮,雪和湖都反射着的阳光,光华灼灼,从空中俯瞰,好似一幅光绸苏绣。 “看那!” 有人指了一下。 众人往那看,却是看见,在这茫茫雪山之中,竟有一片青色的大海! “那就是西海,西海周边这一大片广袤土地,也是以此为名。” 霍静言也看到,向大家说出了那片海的名字。 “那,就是西昆仑!” 他指向西北道。 众人看过去,只见远方的土地上有一条银背巨龙趴伏在大地上,壮阔绝伦。 但此刻,龙脊最高处,生着一朵血云,那血云散发出千丈血光,把周围十数里的雪山都映成幽幽血色。 应静松和霍静言脸色凝重。 “静松,这个声势,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夜之间能营造出来的呀!” 应静松点点头,直言道:“血云和山脉已经连为一体,怕是早就孕育了,现在这个血光护山大阵看起来比原先西昆仑派自己的百龙归巢大阵还要厉害些!” 霍静言附和称是,接着应静松的话头说:“是极,依我看,西昆仑派恐怕几十年前甚至上百年前就被魔教侵蚀了,只是昨夜一朝发难而已。魔门这次这么能藏事,苦心经营,一露头就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呀!”有一个事他们在看到血云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但他们都没有说出来: 魔教事以密成,这座西北大地上的雄岭已经是他们的了,正道要想拿回来,不知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但事实就是,西昆仑山实在太远,为了一个已经覆灭了的西昆仑教,无论是东方道门还是蜀中玄门,都没人愿意出这个力。 这一次,注定雷声大雨点小了。 不过这番话,却是不好当着小辈们的面说了。 云艟慢慢往大山南麓落下,一群年轻弟子看着血云,目光坚毅,精神昂扬,似乎是已经立志要斩散血云。 而应静松和霍静言虽然已经收起了忧虑和愁容,但是怎么也表现不出年轻人的那股昂扬之气了。 ———— 昆仑顶,摩云宫。 不,现在应该叫血云宫。 高大空旷的血云宫中,有一个奇诡的存在。 这里站着一个血影,一个人形的高大血影,看不见衣冠,看不见五官,仿佛就是一团血光凝成。 这个血影在大殿中走动,他就是山上那片巨大血云的中心,是源头,随着他的走动,漫天的红光都在摇曳。 “教主,三清山的又来了一波。” 殿门外有一个人,躬身对血影禀报着。 “三清山,唔,他们倒是还挺看重我邓某的,一共来了几家了?” 血影的声音也很古怪,听起来时远时近,忽大忽小,又沙哑嘈杂,乱人心神。 “道门里有名的来了七家,佛门来了三家,剑宗来了一家。教主,我们不先让孩儿们回来吗?正道现在聚集的地方离孩儿们的据点相隔还不到两里路,这都擦着鼻尖了。” 那人急道。 “呵呵。” 血影笑了笑,“现在是不是每家都是几个领头的,乌泱泱带着一群小辈?” “教主,正是!” 那人很意外,“不过来的人着实不少,尤其是三清山和峨眉都已经驻扎下来,不可轻敌呀教主!” “呵。” 血影的笑声中带着嘲弄之意,“本教来告诉你,各家四境乃至五境的人物都已经来转过了,有两个,已经和我过过手了。” “什么?!” 殿门口的人显然很是意外。 “他们探得虚实,知道木已成舟,自然就走了,现在来的这些,不过是为了面子和练兵罢了。” “面子?练兵?” 那人听不太懂。 “你不懂,孩儿们先不用撤回来。现在正道的各位角还没到齐呢,龙虎、武当不都还没来么,要等角儿都到齐了,有些角,出场还要讲一个压轴呢。” ———— 昆仑山下,南麓,一个叫正气坡的地方,这是刚刚取得名字。 程心瞻等人出了云艟,落了地,才发现这里已经是人满为患,道士,和尚,剑客,都能看到,更奇怪的是,各家各派,都在结庐平地,一个坊市似乎马上就要成形了。 他看到了早一步过来的枢机山和白虎山的人,占据了坊市的一块中心地带,但却没有看到赵无极和恭为坚。 待所有人都出了云艟,霍静言捏了一个诀,云艟便化成了一个道观,就落在中间空地上。 见弟子们投来好奇的目光,霍静言笑着说, “魔教据山而守,此战必定长久,我等也需要一个休息轮值之地。” 大家点点头,觉着有理。 只这一会功夫,其他人听说三清山主事的人来了,都凑了过来,霍静言则一一打招呼。 应静松带着两三百弟子进观,盘坐调息。 又过了一会,便听见人说, “武当山来了!” 在这之后,又等了好一段时间,才听见人说, “龙虎山也来人了!” ———— 血云宫。 “教主,来的差不多了,是否可以让孩儿们回来了?” 血影摇摇头,又说,“还不急,他们势必还要开一个群英弑魔大会,这是告诉天下人,正魔势不两立,现如今有魔头现世,他们不会不管,而且要表明正道之间同气连枝,要守望相助。” ———— 正气坡。 “诸位道友!新魔现世,竟造出如此灭门杀劫,骇人听闻。仰赖各位同道集结于此,讨伐血魔,贫道细细一数,竟有十九家之多!贫道提议,我等应当共议荡魔之事,选出一个居中调派之人!” ———— 血云宫。 “教主,他们会已经开完了,最后在峨眉的力争之下,推出一个叫简冰如的人主持大局。” “简冰如?” 血影笑了笑,“连他也能主持大局了?看来正道还是没有把我等放在心上啊!” “那现在是否可以让孩儿们回来了?” 血影还是摇头,“你现在把人全部叫回来,可仅凭山下那些人又攻不入昆仑顶,那这场戏还怎么演下去了。正道最是要面子,你要真把人全部叫回来,龟缩不出,恐怕那些大人物就不得不出面来真格的了。” 那人不解,“那怎么办?” 血影道:“就让孩儿们和那些小辈过招,且战且退就是,时不时再反攻山下,总归是有个你来我往的局面才好,孩儿们修行《血神化身经》的时间也不长,就让他们练练手好了。” “那这场仗得打到什么时候去?” 血影大笑,“不要急,不会太久的,等过些时日,天下人知道这一处魔地有正道守护,不会再继续扩张害人,自然不会再把目光投向这里,毕竟天底下,哪一天都有新鲜事。” “那再然后呢?” “再然后,既然天下人的目光都不在这里了,那正道自然也就不需要在守在这里了,那时,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殿外的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月初求月票~ 欢迎评论与留言~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交手 道观里,应静松仿佛已经入定,他身后的众弟子则是有些急躁了。 不是剿魔吗? 怎么来了半天,还待在这? 而外面历经一番冗长的商量,满脸怒容的霍静言终于进来了。 “虫蠹!气煞我也!” 众人还没见过脾气好的外事院主什么时候这样生气过。 应静松睁开了眼,问道, “有章程了没有?” 霍静言点点头,脸上也逐渐平静下来, “血神教没有改换山貌的意思,一应宫阁布局直接沿用了原来西昆仑教的,最高峰昆仑顶,就是血云笼罩之地,现在应该就是血神子的住处,就是不知道还叫不叫摩云宫了。 “以昆仑顶为中心,众多魔宫一圈一圈拱卫,越往下,修为地位也就越低。 “西昆仑头朝西北,尾指东南,我们现在就在东南口子这,东南再往下,就是西蜀了。而山脉西北端深入西海腹地,相邻雪域和北疆,是北派魔教中冰雪宫和长生派的地盘。 “所以血神教的布防肯定是主要放在东南这边,现在他们东南边最外围的小魔头离这就两三里,正看着我们呢。这里山脚距昆仑顶上足有上百里,他们的血云大阵不可能把整个西昆仑都罩住,那样反而威力不够。现在商定的是,我们就从南坡上山,首先要摸到他们的护山大阵边界在哪,薄弱处又在哪,这个新出的血神教功法又是什么来路。 “现在十九家门派,道门里我们豫章的三清山、龙虎山,西蜀的峨眉山、青城山,荆楚的武当山,陇右的崆峒山,陇南的终南山,佛门里晋原的五台山,蜀中的凌云山,剑宗里北疆的天山剑派,这十家各自成一队,独自上山,剩下的分成两队,共十二队,总计八百人,里面就数我三清山和峨眉山来的最多,龙虎山就来了四个,不知道硬要凑热闹做什么,还非不肯带着小宗一起!” 霍静言说着说着,怒意又起来了。 “上山路线定好没有?” 应静松平静的问。 “定了,我们准备把东南口这里还有东坡作为佯攻之地,西坡为主攻之地,方才争得最久的就是这个,佯攻要闹出大声势来,但却是为他们做嫁衣,大多都是不愿意。 “我接了过来,并优先选在了东坡,这里地方开阔,魔教人手必然分散,这里又有许多小山拱卫,视野不好,于我们有利。” 应静松点点头,“大战瞬息万变,哪有那么多主攻佯攻,要是他处失势,我处占优,我等自然就是主攻。” 霍静言也点点头,“我就是这么想,所以先接了佯攻之地,如此便可优先挑地方了。” 应静松马上开始做安排,对那些弟子道, “每山最少都出一人,枢机山和白虎山可以多些,自行结组,趁着这个机会,你们也要熟悉熟悉宗内的其他法统,不要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眼界要放宽,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多熟悉熟悉其他法统,万法派讲究就是万法互参,可听明白了?” 众弟子称是。 “先结好队的,选出队长来我这,录名之后就先出发。” 众人动作立即快起来。 黄山六友自然快速聚到一起,各自又招呼其他山头的好友,马上就成了队。 除了六人外,又有: 摩崖山的萧妙语,徐济深叫过来的,擅长符箓之道,二境修士,俗名萧时中,是南斗榜食气分榜上排名第三的人物,当年一息食气,天资绝顶的人物,嫡传。 丹霞山的祝兼容,也就是刚才给大家发放丹药的那个人,冯济虎叫来的,二境,专修丹道,冯济虎擅长以草木入药,此人则尤善以金石入丹,嫡传。 枢机山的余妙音,程心瞻叫来的,二境,在北极司荡魔署修行,专修雷音之道。此人俗名余尽煌,在程心瞻食气前,位列食气榜第六,当年百息食气,嫡传。 投剑山的曾济年,也是程心瞻叫来的,修行飞剑术。此人俗名曾鹤龄,位列食气榜第四,两息食气,嫡传。 明镜石林的黄妙罗,则是曾济年叫来的,是修行体剑术中少有的坤道女修,位列食气榜第四,当年三十息食气,嫡传。 至于收阴山,霓山,蒙蒙山、承露谷等一些不善斗法或是弟子稀少的法脉就没有派人过来。 十一人自然就推举境界最高、入门最久的萧妙语为队长。 外事院的霍静言负责跟其他门派打交道,应静松就负责这些弟子的历练之事,此时看见萧妙语第一个过来了,便让他报名。 等萧妙语把十一个名字报完,应静松感觉耳熟能详的就有不少,都是各山宝贝疙瘩似的人物,自家剑种曾济年就在其中,他记下人名后便道, “你们这些人组在一起的话,我要安排走在最前头,走在最危险之处,可有异议?” 萧妙语摇摇头。 “你境界最高,要懂得看护同门,尤其是你们境界相差还有些悬殊,你都是服食罡煞的人了,心瞻才只辟了两府,其他人侧重的法统也都不一样,无论是攻是守,都要清楚薄弱处在哪。” “弟子谨记。” 一边的霍静言递过来一个玉牌, “这是西昆仑的地图,不过是很久之前西昆仑派还在时的地图了,权当参照,一切小心。” 萧妙语向两位师长行礼,随即带着一行人离开此处。 ———— 西北高地,寒风呼啸,雪大如席。 西昆路东坡的折龙道在山沟巨岩中蜿蜒盘旋,曲折急弯,因而得名。 折龙道上有许多小山巨石拦路,视野受限,又有风雪遮掩,所以山上的人看山下也无法一览无余。 一行人在风雪中登上了折龙道。 萧妙语在前,孙妙殊殿后,余妙音在左翼,黄妙罗在右翼,四个妙字辈的将其余人护在中间。 王妙缘祭出四面小旗,顶在头上,四面小旗形成一个阵势,发着蒙蒙的光,将众人全部罩住,在外人看来,一行人便凭空消失在山道里了。 朱兼墨远远的把傀儡往四面八方放出去,不过在这种环境下,白狗儿却是有得天独厚之优势,一马当先出了阵,在最前边探路。 黄妙罗提一把黄鞘宝剑,就在程心瞻右侧,她看着白狗儿消失在风雪里,笑道, “心瞻倒是周到,竟还带上了这样一条灵兽。” 黄妙罗对程心瞻很感兴趣,还珠楼主斗剑会上的留影蜃珠她也买了,也看了,这个年轻人境界不高,但剑法却着实出众,只可惜那天自己正在闭关,却是错过了那场盛会。 程心瞻笑了笑,说,“知道这次面对的是血魔,故特意带上的。” “心瞻可来过我们石林呢?我之前倒是未曾见过。” “只去过几次。” 黄妙罗有些奇怪,便问,“那心瞻这一身的体剑术又是从何处学来的呢?” 程心瞻解释道,“是前些年在外游历的时候,在苗疆青龙洞学过一些剑法和步法,后来自己看一些剑谱和步罡踏斗之术,慢慢琢磨,这才算入了体剑术的门,不成体系,倒是让仙姑见笑了。” 黄妙罗听后很意外,这人竟然仅靠自己琢磨便能有这样的成就吗? 程心瞻此时也趁机道,“后面兴许还要叨扰石林,需好好学学才是。” 在投剑山学法一年,他现在飞剑术和法剑术已经有几分样子了,触类旁通之下,体剑术虽然比之前好了很多,但如果想要更进一步,石林是非去不可的。 坤道笑着点点头,宗内谁人不晓掌教曾特令枢机山、投剑山还有白虎山视此人为真传授法,他如果想要在石林学法应当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就在这时,程心瞻突然脸色一变,他的耳边传来了等哥儿的叫声。 这声音只有他听得见。 《召风通运符秘》里面记载了有一道名为「风使通察」的法术,可以使用风来传递话语,等哥儿能驭风,他曾专门抽出一段时间教授等哥儿这一法术。 等哥儿是在说前面有人。“有人,大家小心。” 走在最前面的萧妙语突然说。 他也发现了。 “几个人?” 有人问。 “我念头探得前面转角处有一石洞,应该就是用来把守这条道的,洞口有一人,里面有几人不知。” 萧妙语说。 “我来试试。” 朱兼墨道。 他控制几个傀儡蛛从石洞后面靠近,探寻着是否有缝隙能进去。 很快,他脸上一喜,“洞里有七个人!” “不好,他们发现傀儡了。” 朱兼墨脸上马上又换成了惊容,他和傀儡的联系断了。 同一时间,众人便见前方忽然升起数道血光,还有声音传来, “何人窥探?!” 众人仔细一瞧,只见那处血光来自于一颗颗升空的血珠,空中还出现了八个人影,那些人操控着血珠在空中探查着 萧妙语盯着中间血光最盛的一个血珠,口中快速道:“看法力应该是个二境的,妙音和我先出去交手试探,你们留在此处用阵法遮掩形迹,要是对面实力低于我们,你们则从四面围过来,勿要使其走脱一个,要是高于我等,我和妙音便往后退,过此处时你们届时出其不意再做偷袭。” 众人点头。 于是萧妙语和余妙音出阵,潜行百丈后再腾空而起, “魔道!” 余妙音大喝一声,声震四野,山上积雪簌簌而下,宛如雪河,此间若是有凡人在,便是灭顶之灾,但对于修士们来讲却不算什么。 不过余妙音这一暴喝,目的自然不是为了引起雪崩,雷音荡魔,随着这道雷音响起,有几个魔头立即被摄在当场,动弹不得,当空跌落数尺,随后这才稳住身形。 经过这番试探,底下几个便知道,那个不为雷所动,马上持血珠冲杀过去的,境界肯定不比余妙音低,那两个身子晃了晃的,应该和余妙音差不多,有三个跌落数尺,应该是一境圆满或是初入二境,至于还有两个,跌了好几丈才缓过来,肯定就是一境的寻常货色了。 眼见持血珠的领头人冲过来,萧妙语则祭出一本金书,金书迎风翻页,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符纹,金书最后停在一页,他口中念道: “凝水成冰,化作金刀,斩!” 于是,金书放出光芒,漫天风雪被照耀到,雪化成了数百把金刀,攻向来人。 血神教的人都祭着一颗血珠,这珠子散发着血光,似乎这些人的本事都在这血光里,那些金刀被血光照到,速度当即就慢下来,再被血珠撞碎。 余妙音自然也不闲着,祭出一座青铜钟,青铜钟完全显形后有九尺高,余妙音法力打在铜钟,铜钟轰隆作响吗,当即发出道道雷音,那些逞凶的血珠顿时开始摇晃起来。 “先杀这个修雷法的!” 领头人说了一句,手下几个便齐齐御使血珠去撞那铜钟。 经过这番试探,地下躲藏的人知道了八个魔头的虚实,境界和自己这边差不多,但数量上少了不少,于是他们便趁着上面大战的掩护,各自散开,欲成合围之势。 程心瞻施展障眼法,那八个魔头也在合攻萧余两人,形成一个圈,他们九个则散到外面,来到魔头背后,形成一个更大的圈。 他到位之后,便在等待信号,力求一击即中。 “咻!” 不多时,一道剑鸣响起,一口飞剑如金虹起陆,直刺一个魔头后心。 这就是他们约定的信号,由曾济年出剑。 “镇!” 程心瞻找上了受雷音影响最严重、看起来法力最低的一个魔头。 这人参与到合攻余妙音之中,但总是受到余妙音雷咒的影响,身子晃荡,施法一顿一顿的。 而程心瞻现在的【镇】字咒已威力胜过当年不知多少,他观想群山,此刻全力施展,调动法力,当空浮现出三山五岳之虚影,那人毫无反抗之力,宛如被群山压顶,当即就惨叫一声掉落下来。 “焚灭!” 那人还在坠落,但程心瞻马上施展出第二道咒术。 一股灼热的法力从他心府里升腾而起,溢出指尖,一股要将一切都焚烧干净的毁灭法意从冥冥中出现,落在了那个坠落的人影身上。 “呼—” 那人身上马上就涌起了火焰,是金色的太阳丙火,在呼啸的风雪之下熊熊燃烧着。 “啊——” 魔头顿时大叫起来。 可无人有闲暇来救他,道道法光几乎是同时亮起,围攻萧妙语和余妙音的魔头同时中招。 魔头强忍痛楚,操控着自己的血珠贴过来,似乎要以血光压制丙火。 程心瞻看到火光真的被血光压下去了一丝丝,顿时眼光一凝, “裂!” 他没有给那个魔头任何反抗的机会,右手一划,一道阴冷的辛金之气化作一把无形的刀刃,斩了过去。 魔头的脖颈被金气穿过,头颅与身体分开,像是两个火球,跌在地上,又顺着山坡滚落,最后不知掉进了哪个山沟里。 “小弟!” 天上有魔头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发出哀嚎声。 三清山的几个见到了,也很意外,没想到第一个有所斩获的,竟然是他们之中境界最低的那个。 魔头死去后,他的血珠无人操控,也就跌落下来。 程心瞻将血珠摄过来,不过他没有入手,隔着数尺,以丙火焚烧。 “啪!” 他听见了陶瓷裂开的声音。 他盯着血珠,瞧着血珠脱落的薄薄的碎片,脸色一变,这血珠是空心的? 等他再看清血珠表面碎裂之后,露出里面的东西,他瞳孔骤缩,立即抬头对着天上大叫, “小心血珠!里面藏着飞剑!” 月初求月票~ 欢迎评论与留言~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骨血 正道好大喜功,正道行事繁琐,正道推诿扯皮。 但不可否认,正道现在还谈不上烂,层层协商、居中调度也还是有用,此次负责居中调度的简冰如,身为峨眉此次领队人,自然也没有血神子说的那般不堪。 在三清山的云艟落地之前,各家碰头加勘察,就已经把西昆仑山的山势和魔教的布防给摸得七七八八了。 各家到齐后,在简冰如的调派下,上百支队伍先后上山。 于是,在某一时刻,东坡、西坡、东南口这三处地方,离地约两到五里高度的山腰处,几乎同时爆发出法光和巨响。 肉眼可见,几十处地方,几乎是差不多的时候发生了交锋,导致那些魔教据点之间无法相互驰援。 尤其是在东坡和西坡的北边,设置了两条高境界修士形成的阻拦线,把从北边来的支援挡住。 ———— 血云宫。 “教主,正道这次来势汹汹,孩儿们怕是难以抵挡!” 殿外那人忧心的说。 血神子只是笑了笑, “一个新的魔教要想开宗立派站稳跟脚,要是连正道这样试探性的攻山都守不住,那被灭门也是应当的。” “守应当是能守,毕竟教主的血影卫都还没出动,只是怕孩儿们损伤惨重,这都是多年的心血。” 血神子还是不以为意, “互为磨刀石而已,能活下来的往后自然就是头目,至于新弟子,再招就是了,你说是魔道修行快,还是正道修行快? “再说了,你以为那些小子们已经出全力了吗?除此之外,你以为我就没有后手吗?” 血神子的语气很是轻松,在血云的照耀下,山上的一切都映照在他的心头。 ———— 何四就是西海人,是一个牧民,他上面还有三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 在他十五岁那年,神仙老爷手下的道童老爷要再次提高赋税,他们的部落只能往他处逃,去北疆也好,去雪域也好,反正不能留在西海了,因为他们实在是交不起税了。 不过神仙就是神仙,他们一跑,追兵马上就来了,不用道童老爷亲自出手,骑着高头大马的税队就把他们的部落冲的七零八碎。 慌乱逃命之下,他和父母还有姐姐就走散了,唯一的幼弟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一直跟着他。 他们当时太小了,逃得性命后想回头再找部落,却是找不到了。 草根里刨食了一个月,幸亏老天垂怜,那时水草还算丰茂,天也不是那么冷。 那一天,突然有个穿着血衣的人来到他们面前,问他们愿不愿意入魔道。 他不知道什么叫魔道。 那人便告诉他,可以飞天遁地,可以杀了那些税队。 他当时问, “我不光想杀税队,我还想杀西昆仑山上的神仙老爷,入魔道后能杀了他们吗?” 他记得那个血衣人笑的很开心,后来血衣人就成了自己的师尊。 至于入了魔道后在一个地穴里修行魔功,他却是不愿再回忆一丝一毫的,他在进入地穴前,都想象不出人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痛苦。 他度日如年,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昨天,师尊突然告诉他,地穴的上面就是西昆仑。 那一天,无数在地穴里像蝼蚁一样生活的人冲了出来,地底血海里的血气化生成了血云,将整个西昆仑都笼罩住,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老爷一个也跑不出去。 他记得自己杀的很痛快,把儿时的怨恨,把修炼魔功时的痛楚全部都发泄了出来,念头通达、杀人饮血,自己的魔功在一夜之间也大有精进。 但是师尊告诉自己,现在西昆仑是血神教的了,而且马上就会有人来抢,自己要守住昆仑才能有以后的生活,不然就是死。 说实话,他对死不是很害怕,毕竟在地穴里他每天都感觉自己要死了,而且自己仇也报了,还真无所谓。 不过小弟还小,他不能死,他自懂事以来就在地穴里过活,他对地穴以前的事已经记不得了,他不应该只有这样的人生,所以他得活,自己为了能让小弟活得好,所以自己也要好好活下去。 但现在,小弟死了。 他觉得自己也不需要活了。 骨血丸是丸,也是剑,以骨为剑,以血为囊,是教主创出来的秘宝,血神教的弟子,一身的修为都在这秘宝上。 外面的血囊有诸般妙用,能化成晶壳,坚愈精铁,能化成血瘴,有大毒,能散发血光,可以堪破迷障还能压制五行。 里面骨核则是飞剑,这口飞剑是以他自己左手小臂里的尺骨为主材炼成的,熔炼了地穴里的蛇骨,当然也还有其他的人骨,只是可惜,昨夜杀了那么多人,血囊是饱饮了,但那些骨头自己虽然仔细剔干净收好了,可还来不及炼进飞剑里。 不过没关系,现在的威力也不差。 何四自己没有发现,他的头发一瞬间就全白了,眼角流着血泪。 何四喉咙里发出癫狂的笑,此刻他的骨血丸正在往余妙音的铜钟上打去,在铜钟后面,是另一个血神教弟子,这个人,正在应付突然出现的王妙缘。 他掐一个诀,骨血丸速度骤然加快,但只一个虚晃,却是掠过了铜钟,直打向背对着他的另一个血神教弟子。 这个人却宛如背后生眼,在何四的骨血丸将近之时,突然闪身避开,何四的骨血丸便正当着王妙缘的面,突然炸开,形成一团血瘴。 王妙缘宽袍大袖,此刻他把大袖一挥,一道凌厉的劲风就打了出去,微微逼退了血瘴。 “小心血珠!里面藏着飞剑!” 此刻,程心瞻的惊叫声突然响起。 唔,那个杀了小弟的人发现了,不过已经太晚了。 何四手上的法诀换成了剑诀,一道剑光宛若白虹,分开了血瘴,映在了王妙缘的双瞳里。 白虹出现的太突然,刺过来的速度太快,他来不及躲闪。 白虹不偏不倚穿过了王妙缘敞露的胸膛,又从他的背心透出来。 王妙缘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那里,有一个洞。 可就是这么巧,何四选了一个离他的骨血丸最近的一个人,这个人,偏偏就是在场三清山弟子中唯一一个没有辟成心府的人。 在白骨剑光中,他的心脏被搅得稀烂,其余四府还在闪烁着华光,抵御着剑气。 王妙缘看着稀烂的心脏,他本打算这一战结束就辟心府的,他什么都准备好了,只是临时被外派出来剿魔。 他忽然张嘴一笑,嘴里冒出血来, “时也!命也!” 他当即就栽了下去。 “道兄!” 地上的程心瞻目眦欲裂,施展起步法,往王妙缘的落点飞身而去。 “下一个就是你!” 何四看着那个杀了小弟的人想接住那人的尸体,自然不会放过良机,马上俯身冲下,他的白骨飞剑也调转剑头往下冲去。 “妙缘!心瞻!”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三清山的全力去拦何四,还有六个魔头全部去阻拦他们。 程心瞻接到了王妙缘。 已经是一个血人了。 他一瞬间往头上甩出十几道符。 “风火燎原,疾!” 得亏了白玉京萧家送来的符料都是上好的符料,他的符道造诣又一直在涨,十几张以火禽翼羽制成的风火符箓旋转上天,符箓急速的燃烧,生成风,生成火,化成了一道火龙卷要把飞身而下的何四卷住。 甩出符箓后,他马上飞离,嘴里大叫着, “心脏碎了,济虎道兄!兼容道兄!速来!” 不消程心瞻说,两人已经飞速过来。 冯济虎从程心瞻手上接过王妙缘,心瞬间就凉了,祝兼容的保心丹已经捏在手里了,但看到王妙缘的胸膛后,也愣住了。 保心丹总归是要有心在的,王妙缘心脏的位置,空空如也。 “下一世,我一定要先辟心府。” 王妙缘躺在冯济虎怀里,看着两人愣愣的样子,嘴里吐着血沫,笑着说。 随即,他便闭上了眼睛。 此刻,又有一把白骨飞剑袭来,程心瞻长啸一声,拔出「秋水」,奋力斩了过去。 “济虎道兄先回去,让两个长辈再看看!” 他大叫道。 冯济虎没有说什么,马上抱着王妙缘的尸体离开。 魔教还想留人,他们也看出来冯济虎在这群人里境界算是低的,现在还带着一个人,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程心瞻站定,为冯济虎拦敌,他右手持剑,左手成剑诀,抵住自己的眉心,口中疾念, “雷霆速落,电雹速奔,千妖截首,万魔剪形。稍违吾令,如逆上清。急急如律令!” “轰隆!” 巨大的雷霆声响起。 晴空惊现霹雳,十几道雷霆如同电网一样劈落,几个魔头急忙停住身形,险些撞上。 “雷火速落,电雹速奔!” “雷火速落,电雹速奔!” 程心瞻的咒语越念越快,越念越响,雷霆一道道劈落,像是瀑布一样倾泄,竟把几个魔头倒逼回退。 此时,冯济虎已经走远,剩下的三清山弟子则从后面合围了过来, 九比七。 “以血光护体,躲避雷霆,以飞剑破敌,雷法最是损耗法力,他们用不了多久!” 何四双眼通红,但还没有失去理智,低声的吩咐道。 几个魔头称是,召回各自骨血丸的血囊,化作血光笼罩在周身,再驾驭飞剑远远御敌。 此刻,何四最想杀的人无疑是程心瞻,可他偏偏先放过了程心瞻,而是主动攻向境界最高的萧妙语和掌控雷器的余妙音。 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一心要杀这个人为弟报仇,那他的手下几个境界数量都比不过对手,对手完全可以摆脱自己的手下来护住那个凶手,自己也没有任何办法。 唯一可行的就是自己顶住几个境界高的,让手下去杀人,待自己这边抽出空来再回头取其性命。 何四主动一对二,还是难缠的两个,也让手下的人战意大增,各自驾驭飞剑寻敌。 程心瞻咒杀了何五,又能呼唤雷霆,所以这次主动找上程心瞻的是一个二境的人,打法极为稳妥。 当然,程心瞻无法具体判断来人的实力,只是看出他的护体血光很是凝实,法力境界应当不低。 白骨飞剑作为血神教的立教根基之一,自然有不凡之处,白色的骨剑上带着煞光,靠近人时便有一股浓郁腥气扑鼻,还能让人血气翻涌,似乎要透体而出。 他立即就服下了分发的龟息缓血丹,感觉略好了一些。 白骨飞剑再次过来,他扭身闪避,以「秋水」拨开,脚下踏着风,想要近身一战。 魔头瞧出他是练体剑的,自然不会如他所愿,只是远远躲开着。 程心瞻见状便想以雷法牵制,再拉近距离,不过此人宁愿是损耗护体血光硬接雷霆,也不愿让程心瞻近身,只是远远吊着,对程心瞻很是忌惮。 交手十来个回合,程心瞻始终不见这个魔头使出别的手段,反倒这驾驭飞剑御敌,肉身远远躲开的风格,再加上这狠辣而又灵动的飞剑御法,却是让他感觉有些熟悉。 怎么像是峨眉的风格? 不过二三十个回合后,他这具肉身的气力和法力却是有些跟不上了,对手到底是高境的,法力要浑厚许多。 “啊!” 另一边,朱兼墨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境界也不高,擅长之处也不再斗法上,几个傀儡速度缓慢,无法帮他抵御飞剑,此时被人刺中了右臂。 可看上去只是被划了一下,他竟然捂着手臂掉了下去,他嘴里大喊着, “飞剑有毒,剑上煞光能污人精血,麻痹骨肉!” 此时曾济年同样以飞剑御敌,此刻还有余力,便飞身去捞朱兼墨。 程心瞻心生一计。 又一次飞剑袭来,他似气力尽了,无法接剑,踏雷符而逃,寻一处山头躲避。 魔头马上追过来,却又害怕程心瞻借机近身,便远远绕过来看,瞧见程心瞻躲在一处岩沟里喘气,知他是累了,练掐了几个印诀,又喷一口血箭落在白骨飞剑上。 “去!” 白骨飞剑身上煞光大涨,速度也更快,直射程心瞻。 程心瞻翻身去躲,可飞剑来的太快,险而又险的擦到了他的臂膀。 程心瞻大叫一身,身子一僵,滚落山崖。 众人听见程心瞻惨叫,心里都是一紧,可是又被山挡住了视线,想要过来看,又被魔头死死缠住,只得无奈大叫, “心瞻,可有事?!” 无人回答。 刺中程心瞻的魔头心中一喜,他们入二境时,得了赏赐,得了五铢的「白骨化血煞」炼进飞剑里,生了煞光,被这煞光抹到,只要是有血有肉的活物,当即血不能流,筋不能动,僵直当场,若是炼进的真煞再多些,但凡是有个一两,那要是被煞光擦到了,血肉就如草叶上的积雪,风一吹,就簌簌下落。 这小子挨了煞光,定然是动不了了。 翻滚下坠的程心瞻被卡在一处石头处,魔头落到不远处,却还是下意识的不愿意靠太近,约有个二十步的距离,再次御使飞剑刺过来。 不过这个距离对于程心瞻来说却是够了,他垂在地上的手突然指向魔头,口念, “镇!” 魔头当即心里一慌,就要运转全部法力脱身。 但此时,他却看见程心瞻直直的望着自己,那只左眼不知何时变成了火红色。 他仿佛看见了无穷的火焰朝自己喷涌过来,又像是天上的太阳落下,让他心生恐惧。 只这一个愣神的功夫,一根纤细的赤针从程心瞻左眼中射出,随后迎风便涨,化作一把战国古式的阔剑,像是一道光,起于他的眼,落在了魔头的印堂处。 而魔头死前眼里还只有火光,未曾看见火光中的飞剑。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继续前行 所有与这些魔道交手的三清山弟子都有一个感觉, 这些人太擅长斗法了! 他们虽然也只是一境二境,但招招都很刁钻,法力极为浑厚,偏偏还出奇的谨慎,飞剑能攻能守,彼此之间的飞剑还能互以为援。 相比之下,自己这群人各自为战,要不是他们来来去去只有血光和飞剑这一招,而自己这群人有诸多妙法傍身,恐怕还会更加吃力。 不过要是让何四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他定要笑出声来。 正道是确确实实在修仙,求的是长生证道,求的是位列仙班。但自己这群人是在做什么?修魔!求的就是杀伐,求的是活命之机! 何四想着,今年自己才多少岁,二十五?二十八?他记不太清了,倒是现在他看起来有五十岁! 眼前这些正道,他们能有多少年寿元?八十年?一百年?还是,两百年? 而自己还有多少年活路?最多二十年!自己破境带来的寿元增长,还抵不上他损耗精血炼法带来的亏空。 眼前这群正道又有多少人能进三境?何四不知道。但何四记得师尊说过,他们进地穴的这批人里,但凡能有一两个进三境,都算是意外之喜了。 师尊说了,第一代就是这样,等血神教站稳跟脚后,再招的弟子就不用这样凄惨了,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看不到神教兴盛的那一天了。 这些正道,他们饮酒请宴时,自己在地穴里挣命,他们服丹炼器时,自己在地穴里挣命,他们游山玩水时,自己还在地穴里挣命。 地穴里死了多少人何四也不记得了,但那些人的骨血都被活下来的人瓜分,炼进了骨血丸里。 两百年的寿元缩短到这几十年里,同为三境之下,自己凭什么会输? 何四盯着那块山石后面,王二是跟着自己最久的,他一定会把那个人的头颅砍下来祭奠小弟。 山石后有人出来了。 所有人脸色都变化了,或惊或喜。 程心瞻安然无恙走了出来。 三清山的弟子们松了一口气。 而所有魔头都是满脸不可置信,他们都看到了程心瞻肩膀上的伤口,为什么他能不惧煞光? 程心瞻现身后,两眼快速扫过战场,现在场面上是领头人何四牵制住了萧妙语和余妙音,还有一个独臂魔头也是一人牵制住了祝兼容和徐济深两个人。 剩下的曾济年护着朱兼墨,以一敌二,黄妙罗、孙妙殊各自对上一个。 他心里马上有了判断,莫看何四一个人就牵制住了萧妙语和余妙音,但这是因为他疯魔的打法让两位道兄一时不适应,两位道兄都是人杰,此时只是在适应打法,并不落下风,稍过一会,就能扭转局势。 独臂魔头的飞剑也很凌厉,但也只能勉强牵制祝兼容和徐济深两位并不擅长斗法的道兄。 黄妙罗和孙妙殊已经从下风扭转到了上风。 朱兼墨受了伤,曾济年以一敌二,尚能维持。 看清了局势,他马上加入战局,去帮曾济年。 他一过来,就接过一个魔头,曾济年立刻就放开了手脚,专心对付一人,单是比拼飞剑,作为投剑山的嫡传,曾济年又何尝会畏惧魔教中人。 程心瞻对上的是朱兼墨原本的对手,一个一境的魔头,魔头看到程心瞻过来,心下立即就慌了三分——毕竟他已经连杀两人了。 程心瞻此刻满腔怒火,甩出六十九张火符,再张嘴一吐,心府里蕴藏的太阳丙火涌上十二重楼,往外倾泻。 以火符为骨,以丙火为肉,顷刻之间,程心瞻身前就出现一条三十丈长的火龙,而他心府里的丙火又沾染了龙威,此刻幻化的火龙纤毫毕现,头角分明,怒眼圆睁。 他练掐数个诀,口念: “丙火阳精,点为南龙,去!” “昂~” 火龙长吟一声,便扑向那个魔头。 龙威如岳如海,魔头终年在地底修行,又哪里见过这样的天威,此刻被火龙所摄,当即无对战之心,扭身就逃。 火龙动静太大,大家都留意到,见到那魔头逃跑,何四破口大骂, “蠢货!” 他这一跑,几人之间互为引援的阵势就破掉了,本来就是借多年磨合的经验才能以少对多,现在已经损失了两人,再有一个落荒而逃,这样一来,他们优势就更少了。 那个魔头跑得再快,又哪里有符阵火龙来的迅疾,火龙撵上魔头,身子把魔头一裹,只是魔头身上的血光也不是凡物,此刻大放光芒,竟然能稍稍阻挡丙火,同时还能驾驭飞剑回头来刺程心瞻。 程心瞻不看疾驰而来的飞剑,变换手诀,加紧念头,嘴里急念, “赤帝龙王,托身子孙,听吾号令,剪除妖氛,应!” 六十九张以龙章绘就的火符突然间大放光明,火符之阵如同锁链,猛的拉紧,瞬间就压碎了血光,紧紧勒住魔头。 “啊!” 凄厉的惨叫响起。 刺向程心瞻的飞剑当空掉落。 熊熊的丙火将魔头笼罩,每一张火符都闪烁着红光,像是烙铁一样,紧紧压进魔头的身体里。 大股白烟升起,魔头的惨嚎声逐渐变小。 此时,另外几人也已经适应了血神教的打法,逐渐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心瞻,这里!” 不远处,孙妙殊喊了一句。 程心瞻马上驾驭火龙飞过去,那个魔头被火龙松开,早已死的不能再死,浑身都是火符烙印,化成一个焦块跌落。 孙妙殊的对手有二境了,但看见同伴那样凄惨的死相也还是有些心惊,见火龙飞来,不想硬接,一剑逼退孙妙殊后就要撤走。 但此刻他要走,孙妙殊自然不同意,他施咒念道: “太虚有灵,乾坤借法,摄!” 这个摄咒程心瞻最早是食气时在古藤街见人施展过,不过现在由紫烟山精通太虚法的真传施展起来自然大不一样。 那个逃跑的魔头发现自己在倒飞,仿佛是在往火龙嘴里送! 他绝望的大叫,控制飞剑去刺火龙,不过这符阵又哪里像他想的那么简单,飞剑刺过来,程心瞻变化手诀,符阵忽的又散开,等飞剑穿过了,又再次结合,一把就将魔头捆住。 另一边,黄妙罗一个巧劲,将白骨飞剑带飞出去,深深扎进山石里,与此同时,她几个踏步上前,贴近魔头。魔头化血囊为瘴毒,来罩女冠。 黄妙罗却是瞅准了这个难得的近身时机,隐藏了许久的手段终于用了出来,只见她左手一翻,变出一个茶壶,壶嘴上灵光一现,血瘴竟全被吸了进去,趁着魔头错愕,女冠踏着罡步,挺剑一刺,剑如迅电,刺进了魔头胸膛,再翻手一搅,也是剜出个大窟窿。 黄妙罗剑上养出了剑罡,比之魔剑上的煞光毫不逊色,瞬间就把魔头之生机断绝。 而曾济年本来就占据上风,飞剑之凌厉比上魔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之前是还要帮着其他人,现在一对一稳扎稳打就把对手飞剑的回旋空间越逼越小,直到逼至魔头面前,一剑将其枭首。 祝兼容是不善斗法,但是徐济深却越战越勇,一身测算之法用在斗法上也别开生面,总是能判到飞剑落处,带着祝兼容提前躲避,随着躲避越发熟练,他也开始反击了,除了测算,他还修行落星之法。 徐济深往高空洒出一把星砂,注入法力,星砂便化作一个个巨石悬在天上, “紫薇帝君,落子群星,降!” 巨石一个个落下,魔头飞身躲避,可巨石就好像能预判魔头的逃遁方向一样,总是能精准的落在魔头顶上。 魔头不得不用飞剑去攻巨石,可巨石如雨落下,魔头破石哪来得及,一连被巨石砸到地上,再砸成肉泥。 萧妙语和余妙音也逐渐开始发力,一个符书翻动,一个雷钟响震,可是何四在见到那个同伙因害怕火龙而脱离阵势的时候,他就看出了败相,一直留着力,眼见两人愈发压不住,同伴又逐一被杀,他便以飞剑惑敌,自己却逐渐远离战场,见同门全部死光,他看了一眼小弟的尸身,凄嚎一声,随即身化血光而走。 “不急追!” 萧妙语喊了一声。 这到底在人家山上,哪里有陷阱他们一无所知。 众人自然也明白,没有追过去,而是聚到了一起。 “妙缘怎么样?” 萧妙语看向祝兼容和程心瞻。 祝兼容摇摇头,没有说话,程心瞻也是沉默着。 “是我的错。” 萧妙语说。 他心中悔恨,那个魔头是佯攻余妙音,实际是趁人不备,偷袭王妙缘,但他当时没有看出来,没有拦下飞剑,也没有警示,自己这个队长眼光如此差,实在有愧。 “时也,命也。” 程心瞻重复了一遍王妙缘的话。纵观这场战局,自己这边其实是占优的,只有初交手一那段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曾想到魔教竟也修行如此精妙的飞剑之术,飞剑品阶也丝毫不差。王妙缘就是在这一段极短的时间内丧命的,被飞剑煞光搅到,还偏偏未曾开辟心府,不然当场救下来的可能性都很大。 “现在怎么办?” 有人问。 萧妙语则道:“先把兼墨送回大营,济年,你跑一趟吧,我们在这等你,把魔头的打法跟还没出发的同门说一说,我们等你回来,然后继续往上勘探。” “心瞻,你觉得如何?” 萧妙语说完后,又问了一遍程心瞻。 方才程心瞻的表现让所有人都开了眼,要不是他们知情,不然谁也不会认为这只是一个一境的人,他对战场的适应更是比所有人的快。 难怪掌教对他那么上心。 程心瞻点点头,这个安排很妥当。 于是曾济年带着朱兼墨先行下山,另外几个则就地隐匿身迹,恢复法力的同时回想方才的战斗,体悟自己的不足。 程心瞻则是把几个魔头的尸首一一焚毁——毕竟是修血魔的,别憋出个假死的招来。 几个尸首全部焚烧干净,他又把跌落的白骨飞剑全部拾起来,仔细的看。 骨剑如玉,剑上泛着煞光,确实算是好料子,只是这是别人的骨,祭炼起来并不方便,他全部递给了萧妙语,这也算作战功,等回宗后再统一算吧。 而黄妙罗也在做同样的事,以茶壶样式的宝物收拢血囊。 不多时,站在高处的等哥儿叫了两声,随后便看见曾济年和冯济虎回来了。 冯济虎没有主动提及王妙缘的事,大家便知道,妙缘是真没了。 曾济年说, “回到大营后才知道,各路人手损失都不小,我们一伤一亡竟然是损失最小的了,五台山的道友,有一个七人队,竟然全军覆没了。 “各家领头的人物现在吵翻了天,都在查这个血神教的底,他们认为这些魔头的秘宝血珠飞剑是极为高明的炼宝之法,虽然血腥污秽,但也不是寻常魔教能琢磨出来的,还有就是他们擅长驾驭飞剑,这也不是一般魔教会去上手的东西,所以长辈们猜测是正道的哪个大能叛魔了。” 听到这句话,大家显然很意外,程心瞻也有些难以置信,正道叛魔? “并且,提到飞剑,大家第一个怀疑峨眉,但最奇怪的是,以峨眉上下的脾气,要是被污蔑了,定然是要闹翻天的,但这次,他们虽然也否认,但气势却很弱,而且这次剿魔,峨眉是第一个来的,又是简道长那样的大人物坐镇,所以现在大营里的气氛很怪。” 曾济年给大家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另一个消息则是指明了一群人接下来的路, “山主说,我们上山的同时往北走,那边的压力很大。” 众人自然没什么意见。 一行人往北边走去,这山上没有植被,只有石头和雪,所以风格外大,呜呜的叫着。 因为死了人,所有人兴致都不高,互相没有话,只是沉默的搜寻着魔头的踪迹,虽然心中的除魔之念更强了,但脸上却也没了之前那种昂扬与兴奋,只有内敛与坚毅。 程心瞻尤其如此,当时在南疆战场上,他更多时候是个看客,看着苗疆旁门与南荒魔门斗得轰轰烈烈,他在热闹的七里河坊里待着的时间远远比在前线多。 即便是在前线上,也是在最低阶的战场,往往是伤的多,死的少,伤者养上个十来天,又是生龙活虎一条汉子。 他看到的最大的伤亡就是他进烂桃山那次。 但是在这里,只是刚上山,他就失去了妙缘道兄,他曾和自己饮酒赏月,曾坐而论道,一起下明皇陵,一道上白玉京,他本有大好前程,但在这里,就这么轻易被一个魔头戳死了。 这让他突然明白了,斩妖除魔不是少年侠客口头上的一件美事,而是你死我活的斗杀。 第一百一十三章 北阴 众人向上而行的过程中同时往北走,若从东南口俯瞰,便能发现有源源不断的正道门人如蚁一般从东南口上山,斜向北行。 只两日下来,便能鸟瞰发现以昆仑顶为中心,向下三十里处,东南口、东坡和西坡出现了一条腰线,这就是正道门人无法再往上一步的交锋线。 而在东坡和西坡上,在离东南口往北一百五十里处,也各有一条自垂直锋线,这是正道弟子抵御北方援兵形成的交锋线,这也意味着血神教始终把正道挡在南边,使其无法形成合围昆仑顶之势。 见状,坐镇大营的简冰如马上做出了调整,他减少了攻山的人数,只以少量三境领着二境继续上行,是匿影潜形,找到护山大阵的外围阵脚,目的不在于杀伤魔教教徒,而是想着摸到血神教内部,看看里面的情况。 又派遣大量的二境领着一境,继续往北边推。 现在魔教要么收缩防御,倚靠护山大阵,保护阵脚,防止正道探到内部去,但如此一来北方势必要放弃,不过这样等正道形成一圈合围之后,往上潜行的选择也会更多,只会逼得魔教进一步收缩防御。 如果固守北方,不想后路被断,那前门就得被看个底朝天。 两条线上的人,每天都有轮换,一但法力枯竭或是受了伤,马上就回大营。 血神教的几个殿主着急了,护山大阵不容有失,肯定不能把敌人放进来,他们退无可退。 但他们也不敢放弃北坡,西昆仑山是一条长岭,北坡是血神教倚靠北派魔教的退路,要是被切断他们就孤悬在外了。而且,直通昆仑顶的地穴入口就在北坡,万不敢被发现。 几个殿主联袂来到血云宫,请示接下来要如何做。 “命令弟子逐渐撤出北线,全力固守南侧,北侧只留一二十人看守地穴既可。” “可是教主,仅凭一二十人?” 几位殿主不解。 “不必担忧,自有援兵北来。” 血神子平静的说。 正道想练兵,魔教也不全是傻子,平日里也就算了,魔头们不敢深入东南,现在他们自己来到北边,退一步就是老巢,还有自家山头做战场,他们有什么不乐意来的? 再者说了,正道弟子宝贝多,皮囊香,自己已经许诺了一分不要,也不知会有多少魔头来凑这个热闹。 “教主!冰雪宫北阴殿殿主求见!” 宫外传来通报声。 血神子笑了笑,这不就来了么? “迎客!” 不多时,自摩云宫改名后,血云宫里便迎来了第一个外人。 这是一个雨后山风一样清新的年轻人,样貌俊美,身如青竹,笑声爽朗,语似春风, “贺喜前辈,大业已成!” 而就在年轻人进来的前一刻,血影变换身形,化作了一个中年人,一身宽松长袍,满头白发,头顶一个莲花冠,额前垂两缕龙须发,眉心中间有一道血色竖痕。 血神子转身,看着年轻人,笑说, “不敢说大业,只是谋求一个栖身之所,就这,还得仰仗诸位同道。” 年轻人摇头赞叹, “前辈事以密成,前段时间还在冰雪宫做客,不过一夕之间就覆灭了西昆仑,开山立教。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您是不知,南北魔教一片哗然,就连海外的道友也来问询,究竟是何方神圣?” 血神子大笑, “什么神圣,不过老朽残躯,倒是北阴你,年纪轻轻就是一方殿主,统领数万魔兵,倒是比我这个空头教主好哇!” 世人皆知,冰雪宫作为北疆第一大教,因北疆太过辽阔,故设三个分殿,每位殿主都是主宰一方的人物,统帅数万魔兵,而且每位殿主都是以殿名为号。 而当今的北阴殿主是历代最年轻的殿主,不过在北派魔教中一直有传闻,当代北阴殿主是因为相貌极为俊美,十分讨冰雪宫主的欢心,这才当上的殿主。 血神子在看到北阴的第一眼,确实认可这个传闻,不过后来打过几次交道后就发现,这个年轻人心思阴沉,又从不卖弄法术,实力不明,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北阴朝北方拱拱手,“全赖宫主信赖,侥幸坐上殿位,比不得前辈法力高强,前辈的妙法,是我家宫主都赞不绝口的!” 两人互相吹捧几句,血神子便开门见山道, “不知北阴这次出行,有多少侍从呀?” 这就是问他带了多少援兵。 北阴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 血神子舒了一口气,“两百?” 北阴摇头,“前辈开山这样的大事,我北阴岂会那般小气,特点了两千魔兵为前辈助阵,不过都是些一二境的孩儿,希望前辈莫要嫌弃。” “哈哈哈哈,北阴呀北阴,你可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血神子大笑,有这两千魔兵,即便是长生教和五鬼门不来人,他也不怕了,虽然他不怕那些正道,但他早就明白,光是靠一个人,是奈何不了正道,奈何不了峨眉的,所以西昆仑作为他的第一份基业,不容有失。 “北阴,我可承你一个大情。” 北阴殿主笑了笑,递过来一个散着寒气的冰种牌子,“北阴殿两千魔兵就在北麓之外,任凭调遣。” 血神子接过牌子,递给身后一位手下, “慢慢掺人进北线。” 简单交代一句,回过头来,心里对这个年轻人更是满意,他若是非要自己指挥,反而有可能帮倒忙。 这时北阴见血神子接了牌子,就笑说, “前辈,承情倒好说,您老也知道,这马上我们三个殿主就要回宫述职评比了,到时候在宫主当面,您西昆仑血神教可得站在我北阴殿这边。” 血神子闻言,听这人携恩求报,不怒反喜,哈哈大笑道,“一定,一定!” ———— 攻山第五天,北线。 “心瞻,你回大营去好好歇歇吧!” 冯济虎看着刚从前面回来就坐地画符的程心瞻,心疼不已,便劝说道。 程心瞻摇摇头。 事实上,自上山那天起,程心瞻就从来没下过山。 就连应静松和霍静言都数次让人传话过来,问究竟怎么回事。 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理由,程心瞻他领悟的是吐纳法中最难练成的观想法,又有内景神驻身,时时刻刻都在食气,法力的恢复速度是他人无法想象的,即便是在长久的使用法剑、咒术或者符阵后,法力见底,这时再以体剑术杀敌,待气力尽了,法力也就又恢复回来了。 甚至实在不小心,眼见白骨飞剑袭来,要是躲闪不及,施展一个【曌】字光明咒,遮掩众人视线,再刹那间以竹身换肉身,挨过一剑,再以障眼法遮挡道袍划口,那在别人看来,那就是身化玄光的秘法,躲过了飞剑。 加上他又小心,从没受过大伤,实在不需要回大营休整。 仅仅是坚持了这四天,他就觉得自己把四年之所学都融会贯通了。 而就前两天,因他堪称勇猛的表现,北线东坡上还有人称他为“小钟馗”。 等到第三天,因看不惯身侧道友们来来回回到大营里补充符箓,他便在恢复法力的时候为大家画符,随地寻一个背风的石头,席地就开始画符,战线上嘈杂的声响与混乱的法力余韵,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众人视做可遇不可求的“真定”之境,于他而言,就如呼吸一样平常。 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即便是三清山的弟子,即便是冯济虎这样亲密的同门,只知道程心瞻天资高,但也不知道竟有这般高。 有些事,在山里做大家不觉得难,等到了外面,到了生死一线的战地里,做起来才难。 但环境的差距,影响不到程心瞻,而这,又恰恰能体现程心瞻与山里天才的差距。 而当他宣布画符只要自己备符纸符墨送来,其他的分文不取时,他所在的北线东坡顿时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浪潮,倒是让魔教中人惊疑不定。 自此,“程义符”之名广为人知。 不过来求符的人多了,自然有人认出这个程义符就是在上一次还珠楼主斗剑会上差点连夺三元的人,于是有人对程心瞻法剑、体剑均能御敌也就不意外了。 也有人问程心瞻怎么不以飞剑御敌,每当听到这话,他都是笑而不语,眼藏飞剑之事现在只有一个死去的魔头见过,他自然要当作杀手锏来用。 不过别人很轻易就想到了原因。 还能因为什么? 那把一看就知道品阶极高的飞剑被峨眉群剑合攻斩断了呗! 那样好的飞剑,短时间又哪能找到替代呢? 俗话说拿人手短,拿了程心瞻符的人,自然要帮他说话,加上这次众人对血神教根底的猜测,嘴上自然就对峨眉加以嘲讽,在大营里大家不敢,毕竟有峨眉高人坐镇,但在北线上大家就放开话闸了。 一传十十传百,在北线东坡这些人嘴里,峨眉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名声就更臭了。 蜀中的人集中在西坡,但是风言风语总是能通过各种渠道传过去,现在峨眉的也卯着劲,想要通过凶恶的攻势来摆脱嫌疑,也想要在战线推进的势头上压过东坡。 东坡的人自然不想被比下去,也是奋力拼杀。 简冰如作为调度之人,又是四境大修士,自然对战场了如指掌,于是便刻意把蜀中门派以及亲近峨眉的,都调往西坡,把东方道门或是亲近东方道门的,调去东坡,每日两坡的杀敌之数与战线推进里程都要在大营里通报,对于胜者又有奖励,如此想把内部之敌对情绪,又化作了杀敌的动力。 程心瞻又画好了十张符,递给排队等着的人,他认真的说, “尽力除魔就是,只为捍道,不为比试,自家性命最重要,累了就赶紧回大营去!” 程心瞻自打听闻后方大营里的简冰如在鼓励两边比试的时候,他每发下去一张符箓,都要补上这么一句话。 那人点点头,朝程心瞻行了一礼。 冯济虎在一边看着程心瞻又开始埋头画符了,显然没有离去的意思,叹一口气后,又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明目清肝丹」。 又连画了两个时辰的符,他收起符笔,拿起「秋水」就起身了, “诸位,我的法力已经恢复了,要重新上阵杀敌了,还是老规矩,诸位把符纸符墨交给我道兄,写好想要的符,等我再回来时来取便是。” 他对后面排队的人说。 冯济虎看着一群人把自己围起来,不由苦笑,他在战线上炼药救人,现在还兼职当上了记账的。 回到前线,东坡很长,地形复杂,所谓的北线也不是一条真正的线。有的冲在前头,有些落在后头,有时举目四望,只听见巨响怒吼和法术霓光,却看不见人到底在哪里。 程心瞻循着喊杀声摸向最近的一处战团,走近了一看,是孙妙殊道兄和曾济年道兄在,还有两个后面认识的三清山同门们,另外还有两个五台山的大师在。 过了这么些天,已经不是三清山宗内各山头法统的组队了,便是别家门派,也都混在一起杀敌了。 比方说,五台山高僧的念珠就能压制血光,三清山枢机山的雷修能破开血瘴,在这里都是极为抢手的人,至于炼丹制药者,更是不必多说。 对面则是十个魔头,不过看衣着和兵器,竟不是血神教的风格。 他们一袭蓝衣,衣领是青色,袖口是黑色水波纹,兵器则各自不同,不像血神教那般统一制式。 程心瞻加入战团,起手就是一套已经非常熟练的火龙符阵,现在,只需要三十六张符箓,威力就不下五天前的六十九张符箓火龙了。 火龙逼退一位压着五台山僧人打的魔头,他来到僧人身边,问道, “这就是昨天才出现的冰雪宫的人?” 程心瞻问了一句。 战场瞬息万变,诸位正道也就明白了血神教也有援手,可就是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这场仗到底要打多久?要投入多少人? 不过后方还没有商量出个对策来,他们这些前面的自然还是尽力除魔罢了。 那僧人喘着气,回道,“应该是了,这些人用的是极为阴寒的法力,要是被打中,直往经络脏腑里渗,只有北疆的冰雪宫有这样古怪的法力。” 听到阴寒二字,程心瞻两眼一亮,宗门里的阴寒法门确实不多,那次在白玉京与天柱山的余清思交手,让他体悟到了不少东西。 他回宗后查阅典籍和请教同门,发现宗门内关于【阴】之法门,更多的是【水】、【柔】、【泽】、【坎】、【死】、【变】等,少有谈及极致阴寒的。 他战意昂扬,所谓万法互参,既然让他遇见了,又岂能不领教领教呢? “井轸之星,丙丁曜灵。飞火万里,火逐烟生,散!” 他施展一法咒,嘴里吐出丙火,化作几十火雀,喷火吐烟,扑向了那些魔头。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五鬼 眼见漫天火雀扑来,冰雪宫的魔头不以为意,不约而同召唤风雪以对。 以水克火,本来就是他们极为擅长的事,这个蠢货竟然想以火法来压制冰雪宫的人,实在可笑。 而且此刻还是冬日的雪山之上,此乃天时地利人和。 风雪所过之处,把山石都复上了一层冰晶。 不过出乎冰雪宫弟子的预料,那些火雀竟然无惧风雪,逆着风雪而上,吐出焰火,落在了魔头们身上。 “这是什么火!” 有人发出慌乱的叫喊。 那些人大惊,他们生在极北之地,修行的阴寒法力,平日里对付同阶的火法修士那都是手到擒来,不曾想今日大意,着了道。 他们擅长以风雪扑灭法火,可是一旦有不畏风雪的法火烧伤上了身,灼烧阴基,便如此刻阴阳相冲、水火相激,那是千刀万剐一样的痛楚。 这点对比血神教弟子很是明显。 他们惨叫着,连忙施法,身上涌现重重白色玄光,试图将火压下去。 “是太阳丙火!” 魔头里有个识货的,长相偏阴柔,法力是一群魔头中最出众的,三两下就掩去了阳火。 此人见火雀还在吐火,便从怀中掏出一个银丝丝帕,他将丝帕往天上一甩,随即化作一团白雾,白雾里又掺杂着冰晶,泛着粼粼的寒光。 “师兄,救我!” 有魔头瞧见他祭出了宝物,连声呼喊。 这男子驾驭寒雾往众人身上一裹,便淹灭了火焰,随即寒雾又化作网,往天上一放,把剩余的火雀也全部灭杀。 这还不算,他又把网往程心瞻身上罩。 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阴寒之气,他闪身躲过,口中问, “这是什么东西?” 他本是自己疑惑,随嘴一问,但没想到那驾驭寒雾的男子居然回答了,他得意洋洋道, “此乃「北极寒光瘴」,乃是以极北之地的千年冰川密炼而成,你可敢接么!” 程心瞻自是不敢硬接,见寒网弥漫过来,便又张嘴吐出一道丙火来,此次丙火化作一只金鸡,比方才的火雀要凝实许多,主动去扑网。 男子脸色一变,不曾想这人如此大胆,知晓宝贝厉害还敢主动来攻,他心念一动,网也往金鸡上罩,还在收缩。 金鸡被寒网罩住,尖嘴利爪在寒网上剧烈扑抓,不过只坚持了十来息,金鸡就被寒网给灭杀了。 “果真厉害。” 程心瞻又喷出一道火龙,继续去纠缠寒网。 那男子瞪直了眼,这人的阳火不见底的吗? 他不想再玩了,收起寒雾,重新化成丝帕模样,上面明显留下了几个焦黑的洞,看的他直心疼。 “走!” 男子呼和一声,扭头就跑了,剩下几个面面相觑,也连忙走了。 “追!” ———— 血云宫中。 血神子与北阴盘膝面坐,侃侃而谈,相见恨晚。 尤其是谈到魔门南北分裂,而南方虽只抱团,但实力弱,北方虽实力强,但又各自为战,两人对此局面都深恶痛绝,心中都想着要重振魔道声威,一统神州。 两人也做好约定,北阴殿与血神教缔结盟约,到时互为引援,共襄盛举。北阴殿帮血神教从成为西海魔道领袖,而血神教则要帮北阴殿打压另外两殿,让北阴成为冰雪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一老一小两个狐狸都是满口答应,至于到底要出多少力,就得看以后了。 “禀教主,五鬼门尚三思求见。” 就在两人畅谈之时,门外忽传来禀报声。 两人对视一眼,这名字在北派魔教里也是大名鼎鼎,乃是五鬼门五鬼天王尚和阳的大徒弟兼义子,如今五鬼天王和南派魔教的红发老祖、绿袍老祖一样,都在全力冲击五镜,五鬼门平日里就是这位大弟子做主,他竟然亲自来了。 北阴笑道,“前辈声势浩大,五鬼门的人也来为前辈摇旗了。” 血神子先道了声快请,随后又对北阴道, “得亏北阴先来助我站稳跟脚,不然哪里有后来之人呀!” 北阴笑而不语,他就是这个意思。 不多一会,便有一个壮硕的光头恶汉龙行虎步进了血云宫, “小侄来迟也!前辈万莫怪罪!” 壮汉声如洪钟,一进来便大声招呼着。 血神子笑着,“三思能来,我实在高兴,说什么怪罪。” “如此便好,就怕误了前辈大事!” 壮汉大笑,随后似是才发现血神子身旁还有个英俊的年轻人,又惊叫, “北阴!你怎么也在此处?!” 北阴对血神子堪称春风拂面,但对这个壮汉就很冷淡了,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了。 尚三思不以为意,北阴待人向来如此。 他又对血神子道, “前辈,小侄此次前来,携门人四百,为前辈挫一挫正道的威风。” 壮汉很是得意道。 血神子笑说:“三思有心了。” “不知冰雪宫又为前辈助阵多少呢?” 血神子笑笑,没有说话,请尚三思落座, “不知三思门人在何处?” 尚三思笑道:“我看北边已经是混战,便让他们入场支援,莫要让血神教的诸位同道等急了。” 血神子闻言,脸上的笑容不觉淡了三分。 不过尚三思却是一个自来熟的,坐下后连问两人, “前辈,北阴,这数日连番大战,不知可曾遇见修阳之人呢?我们魔教中修阴者多,身怀阳气之人着实是少。” 血神子听着,便笑吟吟问,“三思问这个是做什么呢?” 尚三思咧嘴一笑,自得道:“好叫两位知晓,师尊闭关前已将「白骨锁心锤」的炼制秘法传授于我,如今器胚已成,只差五个阳修现斩的六阳魁首之血和四十九个阴修的生魂为宝器开灵。 “阴修生魂倒好说,我早已弄齐,但六阳魁首却是不好找,现如今才让我寻到两个落单的正道,还养着不敢杀,怕魁首放久了不新鲜,我听说前辈开山立教,正道不少大派都来了,他们弟子里定有阳修在,故特此一问。” 说罢,这人跟现宝一样,把手一翻,华光一现,还拿出了「白骨锁心锤」的器胚与两人看。 这说是器胚,实则只差最后的血祭与魂祭了,这魔锤森白阴怖,锤柄是一个臂骨,臂骨前端是张开的手骨,托着一个骷髅头,骷髅头两个眼眶里燃着幽火,仔细看,在头颅里,还有四十九个细小的人魂在飘荡嚎哭,一看就知道是品相极高的魔宝。 “尚道友,你这锤里,阴魂应当不是杀我冰雪宫弟子掳去的吧?” 北阴看着尚三思,脸上是笑着,似乎是在说玩笑话,但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反而眯着寒光。 尚三思连连摇头,大叫道:“北阴休要冤我,你我两家相邻,既无世仇,又无新怨,我岂能做出这种事来!” 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北阴缓缓点头,道了一声, “理应如此。” 看出北阴还有些怀疑,尚三思又是个装傻充愣的,血神子便出面打圆场,他喊过来一个手下,便问, “这几日可曾留意到正道中有起眼的阳修?” 那个血神教的想了想,便答, “武当山里有个三境的,缔结的金丹法相宛如大日,应当是个阳修。” 尚三思听着连连摇头,拿武当山的金丹头颅炼器,即便是他师尊五鬼天王怕是也得掂量掂量。 “可有一二境的小修呢?” 他问。 那个血神教的皱眉苦想,能在血云宫门口当值,他地位自然不低,也是居中指挥的人物,心思都在提防三境的人拔除护山大阵的阵脚,一二境的人他倒没怎么关注过。 突然,他舒展了眉头,想到了什么,道, “倒是真有一个,我还是听北阴殿的道友说的,说是在北线东坡上,有一个年轻人,不知一境二境,没见他使过罡煞,应当是一境,正道的叫他为程义符,好像是三清山的弟子,擅用太阳丙火,连北阴殿的「北极寒光瘴」都不怕,让北阴殿的同门不太舒服,应当算是个阳修。” 北阴殿主当面,这人说的委婉,北阴殿的那些援兵,哪里是什么不太舒服,简直是跳脚骂娘。 尚三思闻言大笑, “算算算,那可是太阳丙火!这种人不能让他进入三境,不然定是我魔教的心腹大患,待我先去除了他,顺道也为我的「白骨锁心锤」添一道祭品,嘿嘿嘿。” 北阴皱了皱眉,“你要亲自去?” 尚三思闻言不解,“亲自去怎么了,我这去去就回,掳一个一境的小娃娃,岂不是手到擒来?” 北阴冷哼一声,“你能去掳一境,正道就没有三四境的大人物在这里吗?到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正道动了真火,你来为血神子前辈抵挡吗?” 血神子闻言也点点头,劝道, “三思不必心急,交代手底下的人去做就是了。” 尚三思眼睛滴溜一转,随即不再坚持,点头说好。 ———— 攻山第七天。 程心瞻几人在往北边摸,忽然与一群魔道狭路相逢,他们各自祭宝捏符,立即出手,不过没想到这时魔道竟放声高呼, “程义符在此处!” “心瞻,你可是出名了,连魔教都知晓你,畏惧你。” 在他身旁,黄妙罗笑着说。 程心瞻苦笑。 几人自然不会乖乖等魔兵过来,立即就冲了上去。 这群魔教里既有冰雪宫的,又有五鬼门的。 冰雪宫的阴寒法力和特有的寒瘴,几人已经领教过了,五鬼门又是新来的一家援兵,五鬼门驭魂为仆,炼骨为傀,喜好生杀人取魂剔骨,以怨气加持鬼仆骨傀,是不折不扣的魔教。 不过无论是冰雪宫的阴寒法力还是五鬼门的阴丧鬼物,阳火都是其克星,所以程心瞻还是以阳火起手。 “就是他!就是他!” 冰雪宫的还好,只是皱眉小心应对,那些五鬼门的魔头看见金色的火焰,不惊反喜,激动的大叫。 连杀了两个异常激动的五鬼门魔头,这时又有两拨人过来了,都是五鬼门的人,都是集中围困程心瞻。 萧妙语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连杀了五六个魔头,但来的人还是越来越多,而且还全是五鬼门的,他高高祭起符书,飞出无数文字结成长墙,拦住魔头,一行人护着程心瞻撤回后面了。 几人换了几个地方,但是随后一两天,只要程心瞻出现的地方,必然引来五鬼门的魔头围攻,众人也一时搞不清情况了。 这一次,几人又遇上了。 “心瞻,你是对五鬼门的魔头做了什么,他们如此恨你?” 萧妙语好奇的问。 程心瞻实在不知,答道,“我不知呀,血神教,冰雪宫,五鬼门,与我们而言哪里有什么区别。” “这倒也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五鬼门还是后到的援兵。” 众人边交手边退,准备等人一多就撤走,这样也好,把其他地方的人引过来,其他地方的道友也有轻松些,五鬼门这样不顾章法阵势的乱跑,对攻破血神教的防线反而有好处。 很快,远方有援兵过来了,几人熟练的击退敌人,准备逃跑。 但这时,大家忽察觉援兵队伍里有一道黑影,上一眼还离得很远,但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突然就近了,再一个眨眼,就到面前了! 众人清清楚楚的看见来人肥壮,大肚横肉,光头凶恶,但气息却是霸道绝伦,仿佛是一座山飞过来。 是三境的魔头! 众人惊出一身冷汗! 这人同样直奔程心瞻而来,程心瞻眼见着这人离自己就不到二十步了,感受着金丹境界磅礴的气息,他感觉到自己连呼吸都困难。 往日里在山中他没少跟三境的人打交道,但那时候长辈们都收敛着气息,此刻面临一个真正散发着敌意的三境,他第一次觉得境界比什么都重要。 “镇!” 他念出一个咒字。 清晰的明治山虚影凭空出现,往光头壮汉身上压去。 这是他观想的最为凝实的山影了,以戊土之气结成,有千钧之重。 但那个人什么都没做,只是笔直的冲过来,连手都不曾抬一下,明治山虚影便被震碎了。 十五步。 程心瞻瞳孔迅速收缩至针眼大,左眼在瞬间染成丹色,宛如朝霞,放出璀璨霞光,一口赤色飞剑宛如细针,融在霞光离,刺向来人。 这是他一直隐藏的后手,无人知晓。 壮汉脸上第一次变了颜色,但距离已经是如此之近,便是他也避闪不急了,只是勉力低头侧偏。 “咻!” 从右肩到后背,「桃都」在壮汉身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口。 「桃都」重铸后,第一剑杀二境,第二剑,伤三境。 不过此时,壮汉的手已经搭在了程心瞻的肩膀上,只这一下,他就感觉自己的肩膀已经碎了。 “嘿嘿,好小子,确实厉害,不过还是得委屈你跟我走一趟,借命一用,好让我的法宝早些出世!” “咻!” 「桃都」又从远处返回,直直射向壮汉后脑。 然而壮汉就仿佛脑后生眼,把头一偏,就躲过了这一剑。 为了不伤害到主人,「桃都」又急剧缩小,化作细针,没入了程心瞻的眼中。 “别费心思,走吧!” 壮汉把程心瞻一提,迅速远去。 萧妙语如遭雷殛,瘫坐在地,颤颤巍巍摇响铃铛。 三境,已经下场了。 而他,又一次没能护住同门。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险象环生 两边的山石迅速后掠,因为壮汉飞遁的速度太快,一切景色都呈现出流光彩带的模样,让人看不分明,这让他想到了之前真煞冲穴时师尊把他从烂桃山带回宗时看到的场景。 感受着肩头传来的剧痛,他收束念头,静下心来,脑中念头百转千回,冥思苦想脱身之法。 剑法,符法,咒法,雷法,风法,五行,他的手段很多,只是这个对手的境界太高,似乎什么玄妙的手段都没用了。 想到境界压制,他突然灵光乍现,想出了个另类的法子,至于管不管用,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突然张嘴往前方一吐,吐出一道明光。 尚三思立刻察觉到,便用去抓,不过却抓了个空,似乎什么也没有。 不过在两人前面,却忽然出现了一道云岭,云岭顶上,有金碧辉煌的天宫。 “幻境?蜃云?小子,难不成你还想以幻境困住我吗?” 尚三思大笑着。 不过这时,在尚三思眼里,那云顶天宫中,有几点光亮闪过,其中一个光亮落下云头,在空中骤然放大,施展出法天象地神通,落地后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神灵。 这尊神灵衣着华丽,头顶金珠冠,身着朱丹袍,袍上花纹繁复,祥云叆叇,星成昴宿。 这正是昴宿星官。 两人在巨像之下,宛如蝼蚁,那星官袍服上的星云如真似幻。 星官头颅在极高之天际,看不真切,只是低头来望,两眼如日炬当空。 尚三思吞了一口口水。 那星官身上散发的古老神威与阳火真意,看着真不像是幻化出来的啊! 莫不是哪个金丹法相路过? 不过他很快摇摇头,哪有这样巧的事。 随后,又有三个光亮同时落下,在两人另一侧化作三个巨人。 三个巨人当中一个披紫色官袍,一片灿灿紫色宛如天柱,又似雷瀑,在极高处,但见一对金瞳隐在云雾中。 此人身边一左一右还有两尊神灵,神灵全副甲胄,甲叶层层堆迭,晃动之间宛如雷鸣。两神一人持槌,一人持镜,好似天王,两对银色电眼高悬云上。 三人站定,身后自有雷电交织成网。 仿佛贸贸然闯入了天宫神国,尚三思疾驰的身影不自觉停了下来。 又是一点华光落下,落地化作金麒麟! 麒麟青面青鳞,两角金黄,如大日出碧海,当空显化。 鳍鳞伤痕累累,显露出金肌玉骨,但依旧战意冲霄,此刻垂目望向尚三思,杀意森然,金色的巨角隐在云中,宛若游龙。 尚三思心中一悸。 最后一点华光落下,地动山摇。 但这次却不完全是幻觉,最后一个神灵现身,西昆仑山真的微不可察的摇晃了一下! 最后出现的神灵衣着是最随意的,一身明黄色便服,双手负在身后,眉目低垂,神灵顶天立地,连西昆仑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尚三思对上神灵低垂的目光,仿佛西北大地上的群山都在向他倾倒过来。 六位尊神分列两侧,各自散发着真实的道韵,是光照一切的明阳法意,是九天荡魔的雷霆法意,是孤傲霸烈的不死金性,是生杀予夺的戊土真灵。 六位尊神垂目凝视着他。 “啊!” 他大叫一声,他心知这是幻化之像,这里面的古神连他都叫不出名字,又怎么会真的存于世间。可是就像凡人在寺庙道观里看见了巨大神像雕塑会心生畏惧一样,六位散发着真实法意的神灵就站在面前,才更让身处三境、方方触摸到天地法则一角的他,如见真神。 他用大叫驱散心中的不安,但心神为之震慑,手上的动作便放松了。 程心瞻见果真有用,立即抓住这个空隙,使出浑身解数,脚下火光、雷霆、巽风同时腾起,载着程心瞻迅速南逃。 “嘿嘿。” 程心瞻费了那么大动静,以「阳明云堂罡」幻化观想内景神,但也真的只是让自己从尚三思手上争得了三思时刻,马上,尚三思就回过神来,嘿嘿一笑,他并不觉得这个小子能逃过自己的掌心。 而且,对于六位神灵来历,他猜定是蜃云曾经记录的古时画面,记录下了法蕴道意,后来被这走运的小子得到了。 他动了,起身去追赶,与程心瞻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 程心瞻见人追赶过来,再次施展出【曌】字光明咒,借着明光,瞬间分化出上百个蜃云幻影来,又施展出自悟的雷霆分光剑法,又多出几十个幻影,与此同时,他还把竹身从窍穴里放出,分出二魂驾驭,做好舍弃肉身的最坏打算。 隐藏在数百幻影中,他又将身上积攒的雷火符箓几乎是全部往后抛散出去,全部引发,雷火漫天。 待明光消失,看着漫天雷火与成百分身,尚三思也有些发懵。 “孽障!” 一声震碎风雪的暴喝从南方传来,同时,一道如天河般的剑光也从南边亮起,往北边流淌。 剑光起于天上,越过北锋线后便落到地上化作真正的剑气洪流,洪流在无数魔道弟子头上碾过,将其化作了碎末粉尘,地上的白雪宛如生起了红藻, 剑气洪流一直北进,直指尚三思。 应静松的遁速比起剑光丝毫不慢,他的剑瞳也看见了飞逃的程心瞻。 看见真实的浩荡剑光,这远比程心瞻幻化出来的神灵对尚三思的震慑更大,他脸色一变,他必须在那个三境剑修来之前抓出这个小子,逼其投鼠忌器。 尚三思祭起了白骨锁心锤,半成的宝器上泛着幽火,随着他心念一动,骷髅头里的幽火便喷涌而出,化成一片火海,往前头那数百化身上压过去。 稍微落在后头的几十个蜃云化身马上被幽火烧成了虚无。 “蠢货!” 这时,昆仑顶上突然也响起一道声音,一道阴暗玄光从天而落,化成光海,直接将幽冥鬼火尽数扑灭,随后玄光再凝成一团,直直打向尚三思。 尚三思大怒,“北阴!正道之敌当前,你不帮我,还要杀我?!” 不过那道玄光却不回话。 玄光比剑光来的更快,马上就要落到尚三思头上,尚三思无奈,只得放弃程心瞻,想要往侧边躲避。 不过向来不肯吃亏的尚三思又怎么会就这样放任程心瞻离开,起手便打出数百道鬼箓,像一群麻雀一样射向程心瞻的数百化身。 这是五鬼门的独门秘法,每道鬼箓上都附着有尚三思的一缕念头,只要被种了鬼箓的人念力不及他这一缕念头,便会被其控制,化作傀儡,这一招用来对付低境的人是无往不利。 打出鬼箓后尚三思便要躲避玄光,可他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不知从何而来、何时出现的血光将他笼罩,将他一身的法力全部锁死。 他大骇。 他不是初入三境,是在三境打熬数百年的人,竟然如此被制服,这得是四境圆满、乃至五境的本事! 起码他认为,现在在山门冲击第五境的师尊想要做到应该也不轻松! 此时的西昆仑,如果说还有这样境界的高修,那只会是一个人。 血神教主。 尚三思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捉拿一个正道的小子,竟会将血神教主冒犯至此! 他更想不到,血神子的境界竟然高至若斯,相隔如此远,竟只是一个念头就将自己的法力锁死。 “前辈!饶命!” 他高呼,第一次产生了后悔的情绪。 不过此时玄光已至,正正好打在动弹不得的尚三思头顶上。 在飘忽的玄光、漫天的雷火、纷飞的鬼箓以及上百分身的混乱战局中,没有人发现,一抹微不可察的华光从玄光里分出,撵上了一道尚三思打出的鬼箓,并将其搅碎,而这一道鬼箓正是打向程心瞻竹身的。 华光搅碎了鬼箓,却没有消失,而是直接没入了程心瞻的竹身里。 玄光在尚三思身上一裹,立即就将其化成了冰块,往地上掉落。 此刻,应静松的剑光刚刚过来,直接就扫中了冰块。 刚成型的冰块立即就四分五裂,剑气斩在尚三思身上,将其一劈为二。 不过尚三思裂开的腹中露出一颗散着幽火的金丹,金光顿时发出丈许长的毫光,将两半肉身罩住,随即两半肉身又重新合到了一起。 此时程心瞻的真身和竹身已经飞到了应静松之后,他说道, “山主,弟子无恙。” 应静松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后怕之余,心头的怒火更是更加高涨,又再出一剑,此剑则是直接瞄准了那颗金丹,剑气之浓郁更胜刚才那一剑。 不过那道玄光却是替尚三思挡下了这一剑,随后分出一道寒气再把尚三思一裹,重新将其化成了一块冰。 玄光在冰块前显形,化作一个年轻人,正是北阴殿主。 北阴将冰块护在身后,笑着对应静松拱拱手, “这位剑仙,贵教弟子无事,你一剑斩我魔教数百弟子,又斩了这蠢货一剑,伤了他的金丹本源,气应当也消了,就这样了吧,你我各自回营可好?” 应静松没有回答北阴的话,此刻看到霍静言也赶来了,低声对程心瞻道, “好孩子,跟着院主直接回大营,不要再露头了。” 这孩子能从三境手里逃出来,实在让他也感到震惊。 说罢,怒火中烧的应静松提剑上前,一道剑光直接斩向了北阴。 虽说北阴刚才浇灭了那个另一个魔头的法火,但是他现在敢护着他,也同样也是敌人。 北阴呵呵一笑,并不畏缩,施法打出一片绚烂华光,华光以青紫二色为主,又交织分化出无穷光彩,华光与剑气接触后并没有被剑气斩开,反而是将剑气消磨掉了。 “「北辰极光天罡」?” 应静松有些讶异。 这道极北之地上的天罡名气极大,但因为其形迹介于虚实之间,飘忽不定,很少听说有被捕获炼化的。 北阴笑着点点头,“剑仙好眼力。” “正好,且试试传说中能消磨万物的「北辰极光天罡」,能否磨去我的「白虎裂空剑罡」。” 应静松手中是一把名为「白秋」的法剑,此刻剑吟如虎啸,一道剑气斩出,竟化生成了白虎的模样,白虎离剑之后即斩破了虚空,没入未知之地,随后又从虚空某一处出现,落在北阴身上。 北阴避闪不及,被斩下一缕发丝。 两名三境开始交手,死里逃生的程心瞻在混乱中重新将竹身收回肉身,又收拢蜃云,迎上霍静言,快速离开。 与此同时,东南大营里也传来了法螺的声音,这是三境入场,让一二境弟子离开的信号。 霍静言直接将他带回了大营,而攻山之后首次回营的程心瞻一进自家道观马上盘膝而坐,他对霍静言道, “院主,劳烦您为我护法。” 霍静言点点头,忧心忡忡。 程心瞻马上敛息内视,他察觉到,刚才肉身和竹身里都有异物进入。 片刻之前。 肉身内景天地里,紫阙虚无之境中,一道鬼箓闯入,鬼箓感知到了程心瞻的魂魄所在,立即贴了上去。 此时紫阙里只有胎光和七魄在,可是程心瞻对神魂力量的淬炼是自食气之初就开始的,观想光明宫,雷霆司、明皇陵,三山五岳,更别提诸多内景神,随后又历经明治山秘法《长生胎元显神密旨》的养炼,三魂七魄的灵性与力量远迈一境。 如今有异类侵占肉身,七魄中的「吞贼」马上警醒过来。 只见「吞贼」由一团灵光化作了一个人面虎身的神兽,虎身后又生着九条长尾,虎头上的人面与程心瞻本相无异,但面上还覆着一个狰狞的青铜面具。 此「陆吾」之相也。 「吞贼」发出一声咆哮,奔腾而来,扑向鬼箓。 鬼箓与施法者断了联系,又未见过这样灵动的魂魄,似乎无所适从,被「吞贼」扑在爪下,可是鬼箓到底是三境修士的一抹念头凝结而成,「吞贼」虽能守,却不能灭。 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程心瞻竹身回到肉身,二魂回归紫阙。 他见此场景,当即观想出光明宫、雷霆总司。「吞贼」放开鬼箓,鬼箓刚想逃,两座雷火神殿当即落下,立即就将鬼箓镇成碎片。 一边的「吞贼」早已等待多时,将鬼箓碎片尽数吞噬,虚浮的「陆吾」之相更加凝实了几分。 鬼箓被处理干净,他又去看竹身。 「吞贼」同样有感,看向金府所在。 之前他都是把竹身放在心府里,可刚才竹身入体时心府内景神却表现出抗拒之意,这是从未有过的,这定是方才打入竹身的异物导致。 方才他把竹身临时放在了金府里,现在由「吞贼」领路,他赶忙探念去看。 第一百一十六章 北阴赠太阴(第一更奉上) 只见在金府之中,金麒麟尸之侧,竹身盘坐。 「吞贼」没入竹身,进了竹身后又径直奔向竹身的水府,程心瞻念头一直紧随其后。 进了竹身水府,可以看见平日里积攒在水府中的水行法力化作一方澄澈的大湖,现在只见在这湖水上方,还悬着一轮皎皎明月。 程心瞻有些疑惑,明月如玉轮,散着清辉,湖水在清辉照耀下如潮汐一般自行涌着涟漪,月光皎皎,水声哗哗,极为融洽适宜,看着不似鬼箓那般的魔物? 他仍旧不敢大意,以「吞贼」缓缓靠近明月。 「吞贼」的爪子刚一触碰到明月,明月便抗拒一抖,把程心瞻和「吞贼」都吓了一跳,「吞贼」的九条尾巴全部竖了起来。 明月这一抖,抖出一团云雾来,仔细一看,云雾里还有几十个光点,像是群星拱月一般。 除此之外便没了别的变化,明月重新安静下来。 程心瞻看着群星拱月的样子,认真思索着,过了好一会,他似忽然发现了什么,念头剧烈的震荡,随着他念头的剧烈波动,水府中的湖水也开始翻起巨浪。 程心瞻强迫让自己收束心神,稳固念头,直到湖水归于平静。 他缓缓的,以念头去拨动那些群星光点。 “承接十二重楼之灵气,先至心府叩门,再转道绛宫朝拜,随即逆行任脉,先走脐中,下行,过黄庭而不入,再转道督脉,顺气,过会阴、尾闾、命门、大椎、玉枕,上行至百会,再掠过紫阙,送还十二重楼,过楼之后,归于心府。” 程心瞻脑海中浮现起当年师尊进入自己的内景天地,第一次引导自己行气的场景! 师尊的教导此刻化作黄钟大吕之音,在内景天地里回荡! 明治山要求首开心府,当年自己的第一条周天行气路线便是明治山代代相传的「火行单相小周天」。 自那以后,凡是师尊授法,无论金书玉册,所有的开启密钥全是火行单相小周天行气图! 这是明治山世代相传的密钥。 可程心瞻刚才分明看出,这拱卫着明月的群星,在星位布局上,分明将这条周天行气图上的所有窍穴全部囊括了! 云宅-心府-绛宫-脐中-黄庭-会阴-尾闾-命门-大椎-玉枕-百会-紫阙-云宅-心府。 程心瞻的念头在群星中穿行,将代表着周天窍穴的光点一一点亮。 直到最后一个。 群星云雾尽皆散去,明月如泡沫一般碎开,显现出里面的几样东西。 其中一团华光突然膨大,竟化作了一个人形! 这人脸上挂着淡淡的、像幽兰一般的笑意,配着他像雨后山风一样清新的气质,像是一个在山中幽居许久的仙人。 他样貌俊美,身如青竹,腰肢和肩颈都极为挺拔,一看就是一个绝不可能弯腰谄媚的人。 水府里的湖水又开始剧烈的震荡,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程心瞻却认得,这正是挡下应山主一剑、被那个抓住自己的魔头称为“北阴”的人! 而他与冰雪宫的魔头攻杀数日,又怎会不知,北阴之名只会指冰雪宫的北阴殿主! 可是这位魔道的巨擘,又怎么会知道明治山的密钥? “你师叔,就是在北边失踪的。” 这时,师尊的话又在他的脑中回响,这一瞬间,他似明白了什么,喜出望外,可是又担心那个万一,不敢全信。 而这时,北阴的声音响起, “不曾想,多年之后,我再见到明治山,竟然是在你的咒术法景里。” 程心瞻又怎么会想到,他日夜观摩、观想的明治山,也会是他人日夜魂牵梦萦之景呢? 他想不到,当他施展【镇】字咒,召唤出明治山虚影拦截尚三思时,坐在血云宫内与血神子面对面的北阴忍得又是何等辛苦呢? 程心瞻也将念头化成人形,毕恭毕敬对北阴行了一礼, “三清山第二十六辈门人,明治山第二十一代嫡传,程心瞻,见过师叔!” 北阴看着程心瞻许久,忽然放声大笑,久久不绝。 “她最近怎么样?” 程心瞻自然知道师叔说的是谁,他答, “师尊一切安好。” 北阴笑着点点头,“前几年,我听南派魔教的说,她去烂桃山救自己陷在煞穴中的徒儿,那是我最近一次听说她的消息,也是那时才知道,我们明治山又有了传人。” 程心瞻闻言,顿感酸涩。 “后来,我又听说,在还珠楼主的斗剑会上,一个出自三清山的,叫程心瞻的年轻人大放异彩,险些连中三元。我听闻后喜不自胜,三清山中,如果说还有一个心字辈的年轻人,那不是我明治山的,还会有谁呢?当夜,我在北疆,遥望明月为你贺喜。” 程心瞻再拜。 北阴又道, “你很好,我来西昆仑后,便始终分出一缕神念在战场上,我看你剑法,符法,咒法,雷法,风法,五行,样样精通,你的天资,比起我和师姐,还要好。 “只不过笼罩在这边战场上的神念太多,光是五境的就不止血神子一人,而且我发现,有好几股高修神念都很关注你,据我所知,起码峨眉的简冰如就经常探视你,他的神念像是一把利剑,我不会认错,所以我也不敢久视你。” 程心瞻闻言讶异,他竟不知在战场上空还有博弈。 “你对付尚三思的表现,很多人都看在眼里,我想,足够让人惊艳了,尤其是你幻化而出的神灵,被震慑到的,又何尝只有尚三思一人。其他门派的,尤其是简冰如,怕是心里都不太好受了。你最后分出数百化身时,他们都在看着你的肉身,趁着这个机会,我看到了竹身,才冒险送些东西进来。 “呵呵。” 北阴环顾四周,仿佛是在看这具竹身, “当年,师尊要把灵杖传下来时,师姐要让给我,但我和师尊都决意传给她,你师尊胆子可大,喜好涉险探秘,上天入地没有师姐不敢去的地方,她能把灵杖用好,只是没想到,她竟没用上,又传给了你。” 程心瞻回道:“当年弟子不慎误坠地煞中,以至真煞冲穴,肉身僵死,所以师尊赐我竹身以便行走修行。” 北阴点点头,“原来你还受过这样的苦。不过也算因祸得福了,肉身受真煞冲刷,魂灵在竹身中养护,你的根基确实打得好,当年我和师姐修行分身术时,可没这样的宝贝。” 程心瞻也知,便说,“师尊待我极好,所赐之物,无一不美。” “你也很好,不曾让师姐失望,《长生胎元显神密旨》已经修行到可以三魂七魄显形的地步了。” 北阴看着呈现「陆吾」之相的「吞贼」,又看着程心瞻凝实的念头,便笑说。 随后,他又道,“我在其他法统上没有你博学,不过在《长生胎元显神密旨》上的修炼可不比你慢,所以你放心,我不是什么魔头搜魂得了记忆,世间没有人能在我自毁元神前谋夺我的记忆,我就是你实实在在的师叔,要是还不放心,等回宗了让通玄祖师再看一遍就是。” 被师长当面点破心思,程心瞻连道, “师叔恕罪!” 北阴笑笑,“哪有什么罪,谨慎是好事。” 既然师叔先把事情说开了,程心瞻便顺着话头说道, “师叔,那您现在到底是?” 是主动卧底?是身不由己? 至于投靠了魔道,程心瞻不做此想。 北阴,或者说是陈素行,沉默了片刻,才道, “两者皆有吧!” 程心瞻闻言便道:“那可要知会长辈,来救师叔脱身?” 宗内可是都觉着师叔已经亡了。 北阴摇摇头,“不用,我还活着的事,你回宗之后只需要告知师姐、祖师还有掌门三人足矣,也不用他们做什么,更不要来北疆找我,一切我自有打算。” 程心瞻点点头,又说:“那师叔可还有什么话要我带回?当年,又是谁害的您?” 北阴则是摇摇头, “往事暂不提,只需要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就好。” 说罢,他又另起话头, “我看你气息和幻化的内景神,你是以丙火辟心府,辛金辟肺府,戊土辟脾府,接下来是要以癸水辟肾府了?” 程心瞻点点头。 “那可有头绪了?” 程心瞻摇摇头,他才观想脾府内景神有感,还未思索好水府之主,而且水府之主又是重中之重,要与心府相和,呈水火相济之势,没有那般简单。 北阴笑了笑,“师叔送你一个吧!” 程心瞻很意外。 “你师叔我在北疆多年,要说最大的进益,就是修行太阴之道,冰雪宫是魔宫不假,但在当世,冰雪宫也是太阴传承最为完整的宗门,你以太阳辟心府,那自然要以太阴辟肾府才算相配。” 程心瞻闻言一喜,正是如此!以太阴开肾府可以说是他观想昴宿以太阳辟心府时就确定下来的,可是之所以他水府之主未能早早定下来的原因却有两条。 第一,太阴太阳两系的正神高仙实在少有!远不及群星列宿、诸水众山,更别提雷神谱系。而且太阴太阳两系的神仙位格本来就极高,能流传至今的观想图又少之又少,所以真正能观想有望的,实在极少。 他也曾想过,在二十八星宿里找一个月宿辅神观想,可是他又很不甘,昴宿成神时虽然只是位列二十八星宿,可是这位跟脚本来就极高,后来的境遇更是高到没边,成为自金乌后第二个能遨游太阳星的生灵,说是群星阳主也毫不过分。因金乌妖皇占据太阳星,所以道门神仙谱系里太阳之主空缺,昴宿虽无其名,但在金乌绝世之后已有其实,相比之下,二十八星宿里的月宫辅神却是没听说谁有这样高的成就的。 至于月宫主神,实在神秘高远,他找遍宗内藏书,也只见过一些琐碎的只言片语,因此不做指望。 这也正是他水府之主悬而未定的原因之二,那就是道门崇尚纯阳,却少有修行太阴的,所以太阴诸神便少见于典籍,观想图更不必说。 “师叔,您说的太阴?” “自然是太阴之主,上清月府黄华素曜元精圣后太阴皇君!” 果然! 程心瞻不曾想到,这位未曾见面的师叔,一见面就给他送了这样一份大礼! 太阴之主统管四渎、五湖、四海、十二溪水府,并管冥官僚佐,主肃静八荒,明明辉盛。 这时,只见北阴一挥手,之前明月破碎后显现的一物迅速放大,化作一幅画卷。这画卷背景是一轮光辉明月,明月之中有一林,为青华紫桂之林,枝红叶兰。在林前有一宫,为寒玉堆砌而成,宏大清冷,宫殿匾上有字,名曰: 广寒洞阴宫。 宫前有神女皇君悬空而立,戴星冠,蹑朱履,衣素纱之衣,垂白玉环佩,手执姹紫宝剑,剑斩来犯之天魔。 “这副《皇君月府斩魔图》是冰雪宫的密藏,不过因为这个名字,为魔宫宫主所不喜,一次立功之后赏给了我,你好生观摩,这图里不光有太阴真形,亦有高邈剑法与灭魔法意。” 程心瞻看着真形图,实在无法再说什么,再次拜谢。 “我这还有一道法门传你,唤作《水炼阴鼎大要》,是修行胃窍的宝书,说是魔道功法,盖因是魔道中人所创,其实真正修行起来,与其他命藏真经无异。我道门讲究中正平和,胃鼎霸道,熔炼万物,在这方面的认识其实不如魔道,你且用心体会,其实对待魔道也一样,不可一味贬低,亦不可轻视。” 程心瞻拱手称是。 “好了,与你交代了这些,我这缕念头也要消散了,你让「吞贼」吞服了吧,莫要浪费了。” 北阴笑着说,他的身影在慢慢变淡。 程心瞻闻言一愣,这次却是摇摇头, “师长身躯,岂可作为养分,弟子在此恭送师叔,只待来日再见!” 北阴闻言也愣了一下,摇头失笑, “看来在魔道待久了,要说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好,好,你是个好孩子。” 北阴笑着说,念头所化的人影逐渐消散。 程心瞻躬身相送,怅然若失,真不曾想,他一直以为师叔早已不在人世,没想到会在此地相逢,更是想不到,三清山明治山的弟子,会成为现在的北疆第一大教,冰雪宫的北阴殿主。 一定要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传回宗门。 他又看向《皇君月府斩魔图》,实在想不到,师尊才给自己指明了土府之主,师叔便立即替自己寻到了水府之主,又都是如此贴切,不知节省了他多少时间。 看着太阴光辉,此刻他自然也就明白了为何心府之主拒绝竹身入驻,心府之主拒绝的哪里是竹身,分明是位格比昴宿还要高上一分的太阴皇君!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望洋兴叹(为月票加更) 西昆仑上的三境之战并没有持续很久,或许是因为血神教的七位金丹境全部现身,摆出了鱼死网破的架势,或许是因为冰雪宫的北阴殿主丝毫不逊色于三清山金丹剑仙的实力,以及表现出的决意要和血神教共进退的态度。 但归根到底,应该还是因为血神子那一道瞬间禁锢了尚三思的神念。 三境中的战斗中又以冰雪宫的北阴殿主和三清山的投剑山主之间的战斗最为激烈,「北辰极光天罡」和「白虎裂空剑罡」相接触而爆发出的华光改变西海大地上天空的颜色,像是画师打翻了颜墨,倒在了一张湛蓝的纸上,只此处是五颜六色的。 也是这一战,让大家知道了这两位的实力,有人猜测,两人应该都是七洗之上的实力,如果能进入四境,马上就能和一些老牌四境一较高下了。 两人的战斗太过精彩,以至于让其余的三境战斗显得过于普通,后来连其他的三境也不打了,都在观摩。 两人打了一天一夜,西昆仑上的风、雪、云,全部被罡气撕碎,第二天时竟还给了冬日里的西昆仑一个朗朗晴空。 两人以两败俱伤告终,都是吐血归山。 不过在精彩绝伦的三境战斗里,只有少部分人察觉到霍静言带着程心瞻连夜回了三清山。 此后再也没有人在西昆仑见到程心瞻,但所有人都记下了这个年轻人曾在三境高修手上走脱,他程义符的名头也广为流传。 至于那天震慑了所有人的神灵幻象,有人觉得是程义符的护身灵宝图鉴,有人觉得是一颗从上古流传下的蜃珠所化。 只有极少数的道门高真看出了,这是程心瞻的内景神外显,与三清山亲近的为三清山贺喜,与三清山敌对的对此感到忧愁。 才一境就能将内景神外显,这意味这个年轻人到了三境的时候肯定能轻松的缔结出金丹法相,到了四境的时候造化道域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就是三清山未来数百年的顶尖战力。 三境打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又是二境重新攻山,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那个引发三境战斗的人再也没出现。 ———— 六个月后。 西昆仑山的山头上血云依旧,白雪依旧,但脚下的积雪已经化成了溪水,青草野花如织如绣。 一个年轻人蹲在一处溪边,把手伸进溪里,溪水依旧冰冷刺骨,他手里向外散发着太阴法力,融进溪水里,很快,小溪的上下游便有血水和死气汇集而来,在他的掌心处汇成一个脏污的泥丸。 他把手抽出水面,握紧拳头,掌心里燃起金色的火焰,将脏污焚为虚无。 这六个月以来,西昆仑山周边死了很多人,处处都是血和尸,其中就有不少是这个少年的剑下亡魂。 尸体有人收敛,但血污都留在了冰雪之上。 不过随着夏季到来,冰雪消融,血污与冰雪一起,化作了污浊的小溪。 每当年轻人看见了这样的小溪,他都会施法去除其中的脏污,使其重归澄澈。 焚化脏物后,他起身,望向了身侧一个跌倒在溪边的人。 这是一个血神教的魔头,他眼睁睁年轻人很轻松的就将一条污浊的小溪变得澄澈,十分确定自己没有招惹过这样一个正道天才,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擅长水法的正道少年会追杀自己长达数个月。 前一两次,自己还能轻松摆脱甚至险些反杀,可是到越后面,这个正道天才的实力就越夸张,有时候他不禁怀疑,自己和他是否在同一片天地下,是否在同一条时间长河里,为什么他的进步会如此之快? 好几次自己死里逃生,但只要自己露面,就会被盯上,直到今天,被彻底拿下。 这个人的水法越来越高深,似乎漫山遍野的溪水和冰雪都是他的武器,但从他刚才的行为来看,他又不只是把溪水当武器。 “你洁净了溪水,下游的牧民会感激你的。” 看着年轻人举着火焰走来,魔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年轻人闻言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魔头也会关心这些。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不放?” 魔头想死个明白。 年轻人只回答了一个字, “镇!” 一座大山虚影显现,彻底将魔头压趴下。 魔头顿时瞪大了眼,这个声音!这个咒术! “焚灭!” 金色的火焰在魔头身上燃起。 “是你!” 魔头终于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也知道了他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 “哈哈,好!好!我既杀不掉你,那和小弟一同死在你手里也好,这样下去找小弟没准还方便一些!请务必赐我一样的死法!” 魔头在火焰中大笑着,他释然了,他还以为杀了小弟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裂!” 年轻人以裂金咒结束了这个魔头的生命,金色的阳火很快就将魔头焚成了飞灰。 “妙缘师兄,我替你报仇了。” 他心道。 也就是他杀了何四不久,一道遁光落到他身边,化成一个人形,是三清山外事院的霍静言。 “心瞻,可以走了。” 原来这个从相貌上看完全是另一个人的年轻人竟然就是施展了变化之术的程心瞻。 事实上,在他离开西昆仑回到三清山将一切禀告宗门,又让师门看过真形图和法诀后,他就施展变化之术,改头换面又跟着新的一批轮战的三清山弟子回到了西昆仑。 六个月间,来此轮战的正道弟子走了一批又一批,他却一直没离开过。 听到霍静言的话,他有些不解。 霍静言继续道, “我正道弟子轮战了一批又一批,血神教的一二境弟子几乎伤亡了八成,未来五十年内,血神教只能蛰伏静养,无力南下祸害中原了。 “现在也已经是血神教主能忍耐的边缘,要是再战下去,就得是破山灭门之战了,于我们而言,实在得不偿失,现在其他山门已经陆陆续续撤走了,只剩下我们三清山和峨眉了。” 程心瞻沉默许久。 霍静言安静等着,心瞻是有望掌教的候选,有些道理他必须明白,有些选择,他必须要做。 三清山能传承到今日,并不曾失了道理与仁义,但确实也不是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烈道士。 过了许久,程心瞻点点头,“院主,我知道了,不过我在此处并非只是为了杀魔,还在体悟北地的山势和寒意,这于我辟府有利。您带领道兄们先回吧,我在西海一带继续待些日子,还打算四处走走,等时机成熟,自然就归宗了。” 霍静言点点头,既然人家有道途上的规划那就不再劝了,他只道,“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可以去他处逛逛,不要在西昆仑久待了,等人走光了,你一个人就惹眼了。” “心瞻明白。” ———— 两年后。 明四百三十年,初秋。 齐鲁大地,渤海之畔。 一个年轻人站在海边的礁石上,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袍,他抬手到眉上,遮挡着阳光,眯眼眺望着大海。 年轻人身边还跟着一条白色的大狗,此刻正在用爪子掏着水里的鱼,是几条海鳅,白狗儿知道家里的猫很喜欢这种鱼。 这时一个浪头打过来,狗儿立即跑远躲开,年轻人则无动于衷,海浪到了他的面前自动就分开了。 还记得他当初第一次看见鄱阳湖时,感叹鄱阳湖的辽阔无边,认为和海没什么分别,但现在真看见了大洋,便知晓了自己当年的感叹又是何等的可笑。 道家先贤曾借北海之口曰: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无知的自己不就是先贤寓言里的秋水河伯么? 河出于崖,观于大海,乃知丑,可与语大理矣。 自己今天见到了大海,也算才知道,对于水法,对于修行,自己之所学,还不过万一。 ?ttkΛn?¢○ 圣贤说: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但又借海口喻说:海于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方存乎见少,又奚以自多! 这也正是他所悟到的道理。 两年多的时间,他自西海向北而行,看见了北疆终年不化的冰雪,他专程拜访了天山剑派,这是在西昆仑诛魔时结下的友谊,他和天山剑派的同道们在天池之畔切磋体剑术与法剑术,收获匪浅。 访友之后,他掉头往东,走过塞北的茫茫草原,见到了风吹草低见牛羊。 然后他跟随黄河进入晋原,看到了北岳,又专程去陇南看了西岳,再回到大河之畔。 跟随大河进入河洛之地,远眺中岳,再然后,继续沿大河而走,这就来到齐鲁,看到了东岳。 看尽四岳,他再随黄河入海,望洋兴叹。 “方存乎见少,又奚以自多。” 年轻人低声念了一遍先贤警句,只觉念头通达,周身通泰。 此刻,年轻人体内突然涌出一股法力浪潮,这股浪潮以年轻人为核心,向四周扩散,法力打到海面上,与海浪相交,激起千堆雪。 此刻,土水二府齐开。 程心瞻修道六年,辟成四府。 他长啸一声,声震四野。 沧海于天地而言,也不过是一粟,而在万古长河面前,沧海桑田也不过是寻常。 自己境界尚低,且再过些时日,等到覆手可灭一教时,自然不用憋屈。 这口郁气,他足足花了两年多才吐出来。 看见海阔天空,不光是修行境界,他的心境眼界也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前些时日,十一娘与我说她从孔雀城回海青城年中述职,我既然到了渤海,何不去看看她呢?在西昆仑半年,手中的符纸倒是告罄了。” 白玉京海青城就在渤海之上。 想到这里,他念头一动,便身化白云,直上天际。 白狗儿御风跟上。 当初孙妙殊告诉程心瞻,到三重天非二境不可,但他此时炼化了「阳明云堂罡」,身如清气,毫无阻隔的就来到了第三重天,穿过一二重天时,他甚至还有闲暇观看天雷罡风。 来到第三重天,他举目四望,运转丹瞳,便看见有一巨城浮在东北处,他驾云带着白狗儿便过去了。 海青城比孔雀城更大,城墙上雕绘着海东青出猎的图案,气势磅礴。 进了城里,一样的奢侈华丽,花团锦簇。 海青城的主人就姓萧,他便径直往城中心城主府走。 到了府门处,自然有人把守,他便上前询问, “居士有礼了,敢问萧家子弟可在此处修行?” 守卫回了一礼,答说,“不知道长问的哪一支哪一位,按规矩,只有被城主选中的旁支才会在府里修行,余者自行成家立业,另居他处。” 程心瞻便答,“是主持渤海产业,齐昌堂的萧十一娘。” 守卫果然知道,他说,“十一小姐被主脉看中,外派到孔雀城主持生意,最近回府述职,现在就在府中,不知道长名讳,我可代为通传。” “有劳居士,就说故人程且清就是。” 他现在改头换面化名行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自西昆仑归山后就再也没出宗过。 守卫点点头,拿出一个同声蛊,放到嘴边低声说了几句。 不久,这名守卫便道, “道长,十一小姐回话了,您请从东三门进府。” 程心瞻竟不知这城主府这般大,大门在南墙,东墙上竟还有十来个门,有个小斯领着程心瞻从东三门进了府。 刚进府,十一娘贴身丫鬟晴雨便来接了,谢过引路的小斯,晴雨继续为程心瞻引路,她低声解释着, “道长您白龙鱼服,没报山门,我家小姐境界又低,才接手一些家业,在家中位置还不算高,让您从东门进,实在是失礼,还请您见谅。” 晴雨有些忐忑,上次在孔雀城中,程心瞻险些连中三元,又得还珠楼主青睐,程三元的呼声早已传遍了白玉京。西昆仑的战事过了有一两年,程义符的名头又被广为传唱,如此身份,实在不由她不小心。 程心瞻摆摆手,他哪里会在乎这些事。 “小姐正在准备酒宴,道长请随我来。” 雨晴扯了个谎,酒宴自有下人张罗,不过吩咐一嘴的事,她家小姐实则是在急着梳妆打扮。 第一百一十八章 嫁木法 海青城城主府极大,晴雨带着程心瞻进府后,便翻手放出一个云辇,她请程心瞻上云辇,自己则踩着一片巨大的叶子在前引路。 云辇在府里又弛行了好一会,才来到一个雅致院落,那院门匾额上上书三字, 斗惰阁。 这倒是个有意思的院名。 两人下了云辇,晴雨将云辇收起,带着程心瞻往里走。 刚过了影壁,便见一个白玉兰似的女子亭亭地立在那,女子身着轻装素裙,青丝如瀑垂落,看着还有些湿气,像是才洗了发、将干未干的样子。 女子脸上不着粉黛,鹅蛋似的脸白里透着红,她微微低着眉,但眼睛又是往上看,看向比她高上不少的道士,非是做作,却分明有了些含羞带怯的韵味。 如此家常仪容,倒是比在孔雀城当东家时少了一丝威严,多了一份温婉。 “十一娘,有礼了。” 程心瞻笑道。 两人时常写信,已然十分熟络。 “且清有礼,心瞻在哪都是不同,在孔雀城为三元,在西昆仑为义符,现在又自称且清,是打算以且清再扬名吗?” 十一娘到底不是小家碧玉,而是一个能在异地经营生意,给自家院落起名【斗惰】的奇女子,一见面就来打趣程心瞻。 “心瞻也是,化名也就罢了,怎么把自己样貌变化的如此平庸。” 程心瞻闻言失笑, “山中长辈有言,我自修道以来,过于张扬,在外行走还是遮掩些的好。” 十一娘闻言一笑,显露出明眸皓齿来。 是极,他实在是太出彩了。 十一娘招呼着程心瞻往屋里走,此刻似是想起了什么,皱眉来问, “心瞻在西昆仑被三境魔道偷袭又是怎么回事,我在信中问你,你却不曾细说。” 两人来到厅堂坐下,晴雨奉了茶。 程心瞻抿了一口,才发现是甘甜的花茶。 “我当时也不知,是后来听山里长辈说的,那个魔头是五鬼门的,要炼制一柄名为「白骨锁心锤」的魔器,炼这魔器要以阳修的头颅开灵,我在西昆仑诛魔常用阳火,这就被盯上了。” “原来如此。” 萧十一娘点点头,心中却想着往后遇见了五鬼门的人,不分上下,定要狠狠宰上一笔,这还不算,听说毕方城的姐妹还做着人口的买卖,最好找个机会把五鬼门的卖了去才解气。 “心瞻在信里说沿着大河游历,我却不知你到底在哪里,只想着大河入渤海,你要是随河见海,能想起我回了海清城,上天来找我就好了,没曾想,你果然来了。” 十一娘双眼亮晶晶的。 程心瞻笑了笑,他游历北疆时去了天山剑派,在陇右去了崆峒山,这两家都有他在西昆仑结识的好友,路过晋原时他去了五台山见了祥在和尚一面,接下来他还想去崂山见一见薛立行,请他为自己铸一把剑。 要是人走到哪都有朋友在,这是何等的美事呀! 自己既然来到了渤海,如此相近,那自然要来海清城看看。 “你现在修行怎么样了?” 程心瞻问。 他知道,萧十一娘是修行嫁木法的,这种法门是最取巧的法门,也有人说是富贵人家的法门。 他还知道,白玉京里有很多人都在修行这个法子,有些是因为要管理家业,无暇修行,有些是贪图享乐,无心修行。 萧十一娘就是前者。 修行嫁木法的人以木行法力在花木种子里缔结符种,再予以栽培,花木生长,所吸食的灵气便有一部分化作木行法力反馈到符主身上。 这种反馈的量是很少的,所以只有栽种的花木成林一片,才能将符主的境界往上推。 不过虽然慢,但这种法子对肉身却没有什么坏处,不像服丹,既不会难以受补药力,也不会积攒丹毒。 相传,这是吕祖年轻时为道姿极差的红颜创出的法子。 不过这种偷懒的法子短板也很明显,就是符主本身没有什么战力,如若不依靠灵宝,那只有等花木启灵化妖时,才能为符主护道。 法本妙法,但也有人心生恶念,把符种种进胎儿肉身里,这就是魔道中最臭名昭著的鬼子嫁衣法,是天下正道见之即杀的异类。 “哎。” 萧十一娘叹了一口气,“现在越往上,符种就越难结,高品质的灵木也越来越难找,我之前以量取胜,勉强到了二境,但若想以甲箓乙符结丹,却是遥遥不可及。” 程心瞻以手指轻轻敲击桌子,原来十一娘都二境了,他知道修行嫁木法的人在二境时要以沾染木行的罡煞结符种,这对财大气粗的萧家来讲也不是易事。 “十一娘这可有铅瓶?” 女子闻言看着他,不知是何意。 程心瞻把手掌一翻,掌心里冒出一滴紫粉色的露珠,露珠周围有焰光花瘴环绕,异常绚丽夺目。 “这是「紫火烂桃煞」,为丁火乙木之阴煞,你看对你缔结阴符可有用处?” 十一娘待他不薄,不说那次在白玉京赠酒为他扬名,后面来三清山时又赠予了许多纸墨笔砚,相比之下,取走的符箓反而甚少,也从未催过交付新符,这个恩情他是记着的。 萧十一娘瞪大了水汪汪的眼,乙木煞水,她四处寻了多久都没有门路,他就这么轻轻松松拿出来了? “有的有的。” 晴雨连忙回答,用手揪了揪自家主子,主子正四处谋求罡煞,又哪里会没准备铅瓶。 不过素来大方,视金钱如粪土的萧十一娘此刻却有些扭捏,低着头在那看着茶水,不知在想什么。 程心瞻笑了笑,“十一娘,你莫不是知道我在西昆仑散光了符箓,此次来不光无法给你交差的符箓,还要烦你再借我些符纸,便故意不接我这滴煞水,好让我张不开嘴?” “噗呲。” 萧十一娘破功一笑,白了他一眼,便掏出一个铅瓶接过了煞水。 “我可不敢,要是哪天你散不出符,埋没了你义符的名头,让天下人知道了,还要来怪我这个小女子哩。” 程心瞻哈哈一笑。 不多时,便有美味珍馐,瓜果时令,琼浆玉液一一送了上来。 就是等哥儿,也给送上了一根虎骨。 程心瞻饱肚之后,酒没喝完,他还拎起酒壶往葫芦里灌。 十一娘实在看不过眼,叫程心瞻将葫芦给晴雨,让晴雨打酒去。 程心瞻一点没客气,把葫芦递过去,这两年在外,没去苗寨,酒早就喝完了。 “十一娘此次在海清城待多久,你述职又怎么样?” 程心瞻问道。 十一娘答说:“述职还好,说起来也是运气,更得谢心瞻,我接手海市的第一年就是还珠楼主办斗剑会那年,心瞻作为险些连中三元的人物,在我海市酒楼里下榻,给我打响了招牌,后面生意一直很好,此次述职的一百个兄弟姐妹,我排在第六。” 程心瞻很佩服,白玉京的人都那么会做生意,十一娘能排在第六,自然不会是只借了斗剑会的东风那般简单。 “回孔雀城的话还有几天,对了心瞻,你最近在忙什么呢?急着走么?” 十一娘问。 程心瞻摇摇头,“急事倒没有,就打算沿着东海继续走,到了会稽那边就回豫章了。” 闻言,十一娘眨眨眼,试探问, “我家里过几天要举办秋狝,名次靠前的能得奖励,奖励有上好的灵植种子,还有家里产业的。心瞻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商人子弟,族里鼓励参狝的子弟们邀请客卿助威,你看你是否能抽出空,做我的客卿呀?” 程心瞻点点头,问了一句,“这倒是无妨,不过我境界低微,不知是否能帮到十一娘。” 十一娘便道,“心瞻自谦了,参狝的都是我们这些小辈,所请客卿不可超过三境,而在三境之下,我想心瞻已是极为厉害了。” 程心瞻便说好,秋狝,听着有趣,看看也好。 随后两人又闲聊了一会,晴雨便领着他去城主府的宾客区寻一座空院休息,他是外男,自然不可能在十一娘的院子里过夜。 等晴雨回到斗惰院,十一娘便吩咐道, “两件事,第一件事,拿上我的北珠十颗,你亲自去铁刹山,替我向郭姐姐赔罪,就说今年的秋狝她不必来了,助阵的客卿我已经另有人选,郭姐姐若要打趣笑话我,就让她笑吧。 第二件事,派人速去孔雀城,将咱家符箓铺子里平日积攒的符纸符墨都取来,没听说么,程义符都要没符用了。” 晴雨领命,一路小跑就离开了。 接下来两天,萧十一娘陪着程心瞻在海清城好好逛了逛,等到了第三天,才到了秋狝开始的日子。 一大早,萧十一娘就领着程心瞻离开了海清城,萧家秋狝的地方自然不在城里,而是在渤海中一个叫长青岛的岛屿上。 两人从第三重天下到渤海海上,来到一处广袤水域,漫无边际,四下无岛。 只待十一娘手上连掐几个咒诀,程心瞻便见面前的虚空仿佛像纱布一样被掀起了一角,十一娘带着程心瞻钻进了这一角。 第一百一十九章 秋狝 一片光华闪过,眼前忽然就换了风景,碧波万顷的海上突然出现了一座岛屿。 岛屿呈现狭长状,如牛角,如勾月,如弯弓,南北走势,东西最宽处不过两三百里,但南北长足有上千里,真不知道萧家是怎么谋来的这样一座大岛。 岛屿上遍布高大的桑木和枫树,此刻入秋,虽说入眼依旧碧翠,但也夹杂着红黄,分外多彩。 岛上有山有湖,有草地也有茂林,极为宽广,草木掩映下,隐约可以看见许多奇禽异兽在其中奔腾。 两人往最南端一处平坦的草地上落去,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都是年轻人。 两人落地后不久,便有人认出萧十一娘来,毕竟是在述职汇报中排第六的人,比她差的人,指望在秋狝上打个翻身仗,比她好的人,也担心她在秋狝上表现的好,最终超过自己。 见她带了一个面生的男子,众人纷纷前来打听,询问请的是哪家的高人。 青神山,程且清。 一个大家都没听说过的名字。 没过多久,一百个年轻的萧家子弟,都是外派出去接管生意又回来述职的年轻人,一百个外姓人,都是萧家子弟请来为秋狝助阵的帮手。 两百人,全部到齐。 程心瞻闲来无事,四下望着,不曾想,这一望,就发现了几个颇为眼熟的身影。 都是在西昆仑轮战的正道子弟。 不过他现在的容貌无论是和本样还是和在昆仑的后半年都相差甚远,所以也就不上前打招呼了。 他目光四处看着,居然又让他发现了一个许久前曾见过的特殊身影。 那是个瘦瘦高高似竹竿一样的人。 只是脸看着有些对不上。 这么巧? 程心瞻运转九阳还形丹瞳,他的左瞳里闪过三枚丹阳,那个形瘦之人的脸倒映在他的瞳孔,慢慢变化,变化成了程心瞻熟悉的样子。 两颧高耸,皮包着骨,宛如骷髅。 果然是你。 瘦道人。 也就是在此时,瘦道人似乎有所感应,立即往程心瞻这个方向看过来。 不过程心瞻马上敛去丹瞳,望向他处。 “参见长老。” 这时,又乌泱泱响起一片问安声,众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壮硕的光头老人,他身后背着一把大弓,不知是什么境界。 “这是我萧家的长老,入三境已经上百年了,炼体的高人。” 十一娘对程心瞻解释说。 光头老人面朝大家,拱手笑说, “欢迎各位客人来长青岛,参加我萧家子弟的秋狝大典,为表谢意,特赠上我海青城的贵宾牌。” 老人一挥手,甩出许多道令牌浮在空中。 立即便有许多客卿第一时间用法力去牵拿令牌,他们来参加萧家秋狝的目的就是这个,凭此令牌在海青城采买能打上八折,是极为紧俏的东西。 程心瞻见状后也拿了一个,他把玩看了看,发现这令牌除了花纹,其他的和孔雀城的并没有什么太多差别。 “心瞻你有孔雀城城主府的令牌,比这好用多了。” 十一娘说。 程心瞻收起了令牌,他本来也不是为这个来的。 “我们萧家秋狝的规矩很简单,想必我族中儿郎已经跟你们说过了,老夫就不再赘言,箭响之后,诸位便尽可大显身手!” 说罢,老人张弓搭箭,往天上射去。 这似乎是一种自古流传下来的仪式。 箭作啸响,众人也如离弦之箭,往北方掠去。 这两天,萧十一娘已经把秋狝的规矩与程心瞻说明白了。 长青岛狭长如弧月,他们在南角启程,一路上有许多灵兽,但他们只能猎杀额头上抹了白粉的。 参加秋狝的萧家子弟有一百人,但额头上抹着白粉的灵兽只有五十只。 而且,萧家的长老会施法把整个岛的灵兽都往北边赶,而在最北边的二十里地范围内种着一片森林,一旦灵兽进到森林里,众人就不能进去狩猎了。 因为捕猎的灵兽稀少,所以允许大家互相争夺,但绝不可闹出人命来。 除此之外,整座岛里,还藏着两头灵植化生的木精,按萧十一娘介绍,之前曾出现过的就有青竹化生的青蛇,松树化生的黑熊,桑树化生的水牛,灵花化生的蝴蝶,每次出现的都不一样。 一种能化生木精的灵植的重要性对于修行嫁木法的人来说是不言而喻的。萧家秋狝的规矩就是,这木精谁抓到了,就是谁的。谁要是抓到了两头木精,不光能获得它们,同时还会直接成为此次狩猎的胜者,要是抓住了一只,便抵上狩猎了十只抹粉的灵兽。 不过木精不抹粉,又擅长伪装,所以和寻常灵兽并没有什么分别,萧家又规定了,要是抓的不是木精,是寻常灵兽,那不光无奖,还要罚,成为本次狩猎的最大输家。 萧十一娘和程心瞻在林中飞掠,两人身下,是白狗儿在疾驰,听着群兽奔逃的动静,狗儿兴奋极了。 程心瞻说道,“十一娘,你看些抹粉的灵兽,等哥儿会帮着你,我去替你寻木精。” 十一娘点头说好。 不过往年里很少有人能抓住木精,她也没抱太大指望。 程心瞻才交代完,马上就消失了。 十一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眨巴眨巴眼,他说的去寻木精,是一个人去啊。 程心瞻消失在十一娘视线里,施展起九阳还形丹瞳,细细搜寻起来,不过他也没有离开十一娘太远,毕竟说了允许互相争夺,那边十一娘若是被人惊扰,他也能马上过去。 事实证明,他这番思虑是有道理的,他才离开盏茶的功夫,立马就听见了等哥儿的吠叫声。 他只用了三四息的功夫就赶了过去,一到地方,就看见有四个人在围着十一娘,看着装,就是两个萧家人,还有两个客卿。 等哥儿额头上有一道血痕,此时张牙舞爪对着四人吼叫着,狗儿身下护着一个紫貂,额头上抹着一点白粉,应该是被等哥儿咬到了脖子,眼看就躺在那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十一娘,怎么你的客卿不曾守着你?” 有个萧家子弟在问。 “不过你这狗儿倒是不错,才开始就发现一条灵兽,不如卖与我如何?” 萧十一娘一脸厌恶,并不答话,看来两人关系平日里就不太好。 十一娘的斗法就很有趣了,她从腰间香囊里洒出一把种子,以木法催动,种子一落地,便有藤蔓毒花生出来,毒花喷涂着彩色的毒粉,藤蔓则随着十一娘手上掐的诀,像蛇一样去缠,像鞭一样去抽。 那个萧家男子则是洒出一张网,这网是用红绳串着铜钱织成的,红绳上有雷火走动,盖在十一娘的灵植上马上就把灵植烧的焦黑。 红绳加铜钱,还蕴藏着雷火,这一看就知道是从龙虎山买来的宝贝,龙虎山的东西向来极贵,萧家果然是有钱的主。 另一个萧家子是女子,御敌的手段是一把法扇,扇出道道火光。 十一娘是自己施法,那两个则是凭借法宝之威,又是火克木,倒是瞬间就占据了上风。 两个客卿没有对十一娘出手,任由萧家人自己去斗,只是他们看见等哥儿还在护着灵兽,脸上浮现出不屑之色,其中一个甩出一道银白色的符,像刀子一样来斩狗儿,另一个则是施展起摄拿之法,用法力凝成一个大手,似乎是想把狗儿和紫貂一并捉了去。 等哥儿现在也不简单,见两人动作,也不闪避,反而张嘴去咬,虚空中出现一个虚影,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巨兽,一口便把银符吞了下去,再去咬那法力大手。 “哗~” 在林子中,那几人忽然听见了水声。 他们循声来望,便见一道大江奔涌而来。 林子里哪来的江? 这江介于虚实之间,水声涛涛,浪花朵朵,让人身临江边,可是这江又在树木中穿行,竟丝毫不受影响,看起来又很不真实。 “谁在装神弄鬼?!” 有人喊道,他们以为是幻术。 大江转眼就到,萧十一娘背对大江,是最先与大江接触的,却无事发生。 “果真是唬人的幻术,十一娘,是你的客卿来了?” 萧家人笑道。 不过他的笑容马上就僵在了脸上,因为江水很快也触碰到他了。 萧家两个陷到大江里,当即感觉如坠冰窖,两人周身马上起了白霜,打着哆嗦就跌到了地上。 两个客卿要机警许多,大江扑面而来时,还未沾上身,他们便感觉到一股阴寒的法力直往骨子里渗,便赶紧跑。 可此时江面上的突然泛起了粼粼的波光,浮光跃银,像是明月的倒影。 下一刻,那粼粼的波光跳动,汇聚成一团,成了一个清晰的月影。 不知何时,在大江上空,与月影相对的地方,真出现了一个明月,即便是在白昼里,明月也散发着荧荧的光彩。 逃跑的两人回头看了一眼,可是在他们眼里,那空中高悬的,又哪里是明月,那分明就是一道凌厉幽寒的剑意,向着他们刺过来。 他们祭起法宝,来抵挡月光,只是被这个这个动作一耽搁,大江马上就席卷过来。此刻在江中,两人又感受到新的变化,这江不光是幽寒,那一道道浪头又分明是一道道压过来的剑气,江浪剑气连绵不断,又结成了势,一道一道,天上还有凌厉的剑意咄咄逼人,压得两人无力招架。 “道友请收手,我等认输,这便离去!” 其中一人高呼。 此人话音刚落,大江与明月顷刻消失,仿佛真是一个幻境。 得到喘息之机的四人连忙逃窜。 而在大江来的方向,一个相貌平平的年轻人踏空走了过来。 萧十一娘看见程心瞻过来,自然停止了掐诀,她看向自己的手,心想着,怎么跟他的法比起来,自己的法像是玩闹一样? “心瞻御雷火,善符剑,这我是知道的,怎么什么时候水法也这么厉害了。” 十一娘好奇的问。 程心瞻笑了笑,“圣贤说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她笑着回说,“心瞻学法,一日千里,何遑三日。” 十一娘落到等哥儿身边,手上玄光抹过,便治好了狗儿额头上的伤,狗儿则献宝似的把紫貂咬住递给了女子。 “好狗儿。” 十一娘没想到一开始就有所斩获。 于是两人继续前行,不过后面程心瞻就没有再离开十一娘独自去找了。 疾行了又有四五百里,过了一小半路程,再无半点收获,这时忽然看见前方人影幢幢,兽吼连天,似乎是在争斗,又像是在追逐。 两人相视一眼,便飞身过去。 近了一看,这才发现有五六十人在共同追逐兽群,兽群则足有三四百之数,什么豺狼虎豹,什么牛鹿马羊,都在其中。 程心瞻和十一娘一眼就看出,兽群里有十来个额头上抹着粉,看来是兽群在逃散的过程中自己走在了一起。 现在后面追着的人就是投鼠忌器,百兽们紧紧贴在一起,他们不敢动手,怕伤了寻常灵兽,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 程心瞻一看,发现瘦道人也在其中。 而就在程心瞻看向瘦道人时,瘦道人也刚好有所动作,只见他拿出一杆同样让程心瞻感到眼熟的幡子来,他把幡一晃,里面便飘出许多兽魂来。 不过几年过去,瘦道人的修为和法宝也明显精进不少,那些兽魂出幡之后逐渐凝实,最后与真正灵兽一般无二,落到了地上。 从幡里出来的兽魂尽是虎豹之类的凶兽,钻进兽群里后便径直向那十来个额头抹粉的灵兽贴近,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张着血盆大口咬在了那些灵兽脖子上。 一共十三个额头抹粉的灵兽,竟然被瘦道人一个人拿了。 此时真正的兽群走远,只留下瘦道人的兽魂叼着猎物脱离了。 剩下的人则不怀好意的围了上来。 瘦道人见状,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又把幡子摇了摇,里面顿时飘出上百兽魂出来,拱卫着瘦道人,各个凶神恶煞,择人欲噬。 第一百二十章 木精的秘密(五千字,求月票) “走,不必管他。” 看着众人将瘦道人团团围住,程心瞻却没有停留,看十一娘还恋恋不舍的看着那些额头点粉的灵兽,他便拉着她赶紧离开。 十一娘看着程心瞻抓住自己的袖子,心头一喜,随即也不去想那些猎物了。 “诸位,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看看那两位,那才是聪明人。” 见到程心瞻和萧十一娘只是看了一眼便走了,瘦道人指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笑着说。 众人自然不听,不知是谁带的头,几十人先后动手,合攻瘦道人。 不管身后的动静,等稍走远些,程心瞻便说道, “方才那兽群里,我看见了木精。” 萧十一娘一惊,“果真?!” 程心瞻点点头,方才灵兽都挤在一起,正好省得他一个一个找。 他的九阳还形丹瞳是祖师所赐,最能照显本源,他运转灵瞳后便看见在众多兽群中,有一头梅花小鹿内里泛着青华,不见血气,只见乙木之精,定是木精无疑。 两人马上追上兽群,那木精果然还混迹在兽群中。 “就是那头梅花鹿。” 十一娘顺着程心瞻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她看不出来那头小鹿和周边的灵兽有什么区别,只是问道, “那要怎么捉住木精?一般而言,凡是木精都会木遁术和土遁术,虽然施展遁术会损耗木精的精气,但它们一旦认为自己要被捉住,就会立即施展,一不留神就遁地而走了。” 程心瞻笑了笑,“在我这,它遁不走。” 他找准了时机,手掐印诀,指向兽群,口念, “陷!” 十一娘便见到那梅花鹿脚前突然出现一个大坑,木精躲避不及,栽了进去。木精掉进坑洞后,土地又马上合拢,后面的灵兽踏上去继续奔逃。 十一娘一急,双手抓住程心瞻的小臂,急道, “那木精遁走了!” 程心瞻则道,“且不急,再看看。” 等兽群走后,两人又等了好大一会,先后又有几波人掠过,让两人感到很意外的是,在过去的人中,瘦道人安然无恙,反而事围攻他的那些人,个个带伤。 他到底什么来头,竟这般厉害了吗? 程心瞻想着,只是此地不好动手,毕竟都是萧家请来的客人,若是下次还能遇上,定要当面争斗一番,铲除魔头才是。 待确定人群基本都去前面了,两人才露面落地。 来到木精陷身之处,他大袖一挥,土地又分开了,显现出一个大地洞,地洞里,一头小鹿浑身冒着青光在扑腾刨蹄,可是根本无济于事,连土沫都没掉下一块,仿佛这不是土,像是精铁一样。 此刻离得近了,程心瞻再用法瞳去看,便看见了洞里分明有一颗小小的梅树在摇晃着,此刻正在用根须往地里扎,可怎么也探不进去。 “这是怎么回事?” 十一娘看着这一幕,好奇的问。 程心瞻笑而不语,他修戊土的,结土成石实在不难。 他以法力将梅花鹿提出来,梅花鹿还想跑,他弹出一点金色的火花停在木精的眼前,感受着阳火的炽烈法意,木精当即就老实了。 “不要吃我!” 梅花鹿口吐人言,还是个女娃娃的声音。 程心瞻有些意外,这木精灵性竟然如此足。 十一娘目中更是异彩涟涟,没想到今年族中如此大方,她轻轻摸着小鹿的额头,轻声细语道, “不吃你,不吃你,以后你跟在我身边,什么灵丹妙药都先紧着你!” 十一娘的嗓音温柔,但又带着久为上位者的威仪,听起来让人颇为信服。 小鹿能听懂人话,但灵智不高,被抚摸着,哄着,渐渐地就放松下来。 “这东西你怎么收起来?” 程心瞻问,这要是大摇大摆牵着,那怕是剩下的一百九十八个人都要围过来。 十一娘笑了笑,手上掐印,连番变化,凭空画了一个灵符,打进了小鹿体内。 只听见一声细细的断锁声,小鹿顿时露出轻松愉快的神色来,呦呦叫唤着。 “这木精都是我萧家长辈从外地抓来的,身上打上了我萧家密咒,密咒若是没解开,木精便只能以灵体行走,否则木精化作本体,我们是怎么也找不见的。” 心瞻点点头,原来如此。 “小鹿,你现在便回本体吧!” 小鹿点点头,身上青光一闪,化作了一株小小的梅树。 萧十一娘拉开了腰间的香囊,施展法力将梅树拾起,收进了香囊里。 这个香囊居然能存放灵物,也是一个极为不凡的宝贝。 收了木精,十一娘向程心瞻行了一礼, “实在谢过心瞻,有了这头木精,我往后的修行要轻松许多,于我而言,这就是秋狝最大的收获,其他人获得再多的猎物,我也不在意了。” 程心瞻摆摆手, “你我怎还需如此客套,走吧,再看看,万一还能再寻一个呢?” 十一娘笑着说好。 不过两人接下来就没那么好运了,因为方才怕被发现,两人是等其他人都往北去了才去捕木精,现在两人落在群兽和众人后头,别说木精,就是点粉的灵兽也是被或抓或赶,两人一只都没见到。 十一娘则不以为意,一路喜气洋洋的,嘴里不断说着,这已经很好了,这已经很好了。 于是两人索性慢慢走,不去想点粉的灵兽,这些肯定都是被人紧盯着的,而是集中精力去找木精,尤其看顾鼠雀蛇兔之类不易被人发现的小东西。 一大早进的岛,直到黄昏,两人还是一无所获。 “咎!” 在两人离北角约还有三百里的时候,突听见一声尖啸。 “这是长老发的信号,要么是点粉的灵兽全部被抓,要么是没被抓的灵兽都进了松林,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秋狝便要结束了。” 十一娘解释说。 两人已不抱什么指望。 “汪!汪!” 箭响之后又过了一刻钟,等哥儿突然开始吠叫,狗儿低着头,鼻子紧紧贴在地上嗅着。 地里有东西。 不过很快地里的东西似是也察觉到了,马上开始在地下穿行逃遁,但是等哥儿也是亲近土行的狗妖,地下的气味儿根本逃不过他的鼻子,地下的东西往哪跑,等哥儿在上头就怎么跑。 程心瞻见状,鼻里冷哼一声。 “轰隆!” 一声晴天霹雳,旱地骤响惊雷,这一声突然的雷音程心瞻还带上了龙威。 等哥儿立即就不动了,应当是地下的东西被龙雷摄住。 此时,程心瞻再运转法力,土地像波浪一样翻涌,一只长须白鼠被托到地面上来。 等哥儿贴上去嗅了嗅。 等哥儿的动静惊醒了白鼠,看见一只硕大的狗头,白鼠惊的一叫,吓得胡须都立起来。 白鼠立即想逃,身上白光闪烁,一个跳跃就要回到地里。不过此时地面早已被心瞻施了法,那白鼠头往地下一钻,却好似撞上了精铁。 “哎呦!” 老鼠口吐人言,倒是个老头的声音。 又是一个会说话的。 是妖是精? 心瞻弯下腰,提着白鼠的尾巴就拎了起来,提到眼前。 他运转丹瞳法眼,看见白鼠内里也是无血色,只有青光闪烁,再仔细看,青光里,是一株根须极长的老参在摇晃着。 他对十一娘点点头,“不是鼠妖,是木精。” 十一娘闻言自然大喜,不过仔细看看白鼠,又稍稍有些嫌弃, “化生什么不好,怎么偏偏是只老鼠,还是只上了年纪的大老鼠。” 这只白鼠尽显老态,长须长眉,脸上还生着皱纹,卖相确实与方才的小梅花鹿相距甚远。 十一娘又打出一道灵符进入白鼠体内, “看看你的原型是什么。” 不过十一娘的话说完,白鼠依旧维持着白鼠形态,不肯化为原型。 十一娘见状脸上反而露出喜色,这木精都被抓住了还不肯现出原形,定是原形珍贵,让白鼠不敢现行。 “心瞻,你能看出来这白鼠本相是什么吗?” “是一颗老参。” 十一娘闻言喜色更甚,“人参化精极难,这株老参定怕是有五百年了,心瞻你将其服下,能大大增长法力,兴许能一举开辟木府!” 这几天朝夕相处,十一娘已经知道程心瞻的境界了。 “不要吃我!” 老鼠口吐人言,是一个极为苍老的声音,惊恐地说出了和小鹿一样的话。 十一娘此刻却不答应了,不理会白鼠的请求,他看向程心瞻, “心瞻,这老参年份极大,化精已呈老相,想再进一步是极难的,寿元应当无多了,于我修行也不宜,还是你服食吧,正好助你入二境。” 十一娘殷切说着。 “两位仙长!小老儿修行不易,自生了灵智后就一直在东躲西藏,眼看就要寿元将近,转世投胎,小老儿此生生了灵智,要是寿终正寝,下辈子应当能投个人胎,若是难逃人腹之灾,下辈子还是个蒙昧草木呀!求求高抬贵手!” 老白鼠流泪了。 程心瞻有些心软了,他看向十一娘。 十一娘眼珠子转了转,便恶狠狠对白鼠道:“所谓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你是我萧家长辈捉来的,又被我等再次擒住,怎可平白放了你!” 白鼠听懂了十一娘的话,黑漆漆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很快,白鼠便道, “小老儿有个秘密,可以与你们换小老儿的命。” “什么秘密?” 十一娘马上问道。 不过白鼠却道,“我要你们带小老儿离开这个岛屿,再立誓听到秘密后放我自由,小老儿才能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十一娘又说,“我们又怎么知道你的秘密值不值你这条命,你可是数百年的老参!” “这个秘密绝对比小老儿的命值钱!” 白鼠斩钉截铁的说。 十一娘看向程心瞻,“这是心瞻捉到的,心瞻说了算,不过我还是建议服食了参药,提升境界最好。” “带他离开这个岛。” 程心瞻说。 “好。” 十一娘点点头,又瞪向白鼠,“还不化回原形!” 白鼠一听有戏,连点点头,化作一株人参被十一娘收了起来。 两人继续向北而行,没过多久又听见一声箭响,这是秋狝结束了。 两人来到松林前,所有人都已经等在这儿,那个光头长老也在。 “好,人已到齐,现在开始清点猎物。” 那个光头长老说。 “咚!咚!咚!” 顿时响起一阵重物坠地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瘦道人,他丢下了十六只点粉妖兽的尸体。 而其余人最多的也才五只。 十一娘丢下了一只紫貂。 而更多的则是空手。 程心瞻扫了一眼,这里地上足有四十八具兽尸,看来仅有两只躲进了松林里。 “本次秋狝可有捕到木精的?” 长老问了一句。 “有。” 十一娘清脆回了一声。 众人的目光都转过来。 十一娘走到长老面前,摘下香囊,打开囊口递给长老。 光头长老往里瞟了一眼,很是讶异的看了一眼十一娘。 众人一直盯着十一娘和光头长老,此刻见长老神情,心知十一娘是真捕到了木精,顿时议论纷纷。 十一娘猎到了一只点粉兽,又捕到一只木精,这就相当于十一只了,加上她述职评比第六,这综合起来,得是这次综合评考前三名的成绩了。 几个述职评比排名靠前的便想着,幸好这次萧远的客卿厉害,猎到了十五只点粉兽,而他述职又恰恰不太好,这样一拉,他们倒是还有争头名的机会。 光头长老清清嗓子,开始宣布本次秋狝的成绩。 “本次秋狝头名,萧后,捕木精两只,点粉兽一只。” 众人哗然! 两只! 她捕到了两只木精?! 萧后,正是萧十一娘的名字。 这也是程心瞻第一次知道十一娘的名字。 “萧远,第二名,猎点粉兽十五只。” 长老依旧说着,可第二名已经无人在意了。 瘦道人看向程心瞻,能抓到两个木精的人肯定不是运气好那么简单,他也寻找过,却一无所获,这个人什么来头? 至于十一娘,瘦道人都没有往她身上想,萧家的人做生意或许是好手,但定然没有那么高的眼力和手段。 众人议论纷纷,一直以为胜券在握的萧远面红耳赤,而光头长老也在纷乱中说完了秋狝的名次,最后他道, “各位客人也见到了,这小岛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却是我萧家在地上仅有的祖产,护岛法阵是请崂山的高道所布,所以还请各位客人此间事了后莫要向外人透露此岛,以防害人害己。” 这话说的颇为严重,众人自然应下。 秋狝就这么结束了,众人离开岛屿,有些客卿直接就走了,而程心瞻则是和萧十一娘又回到了海青城。 回城后,一百萧家子弟跟随光头长老去了城主的住处所在,程心瞻则是在斗惰阁等着吃茶。 不多时,十一娘笑眯眯回来了。 陈新章看她乐不可支的模样,便笑着问, “怎么样?” 十一娘笑靥如花,道, “述职和秋狝是对萧家子弟经商、修行以及结交高人三个方面的考验,述职我第六,秋狝我第一,今年的综合评比我得了头名。接下来的十年,我可支配的钱财就更多了,而且这是一步领先,步步领先,这都多亏了心瞻!” 程心瞻摆摆手,笑说,“这都是因为十一娘厉害。” ———— 斗惰阁院里有一方小湖,湖心有一个小亭,两人来到亭上,十一娘又把下人都支走。 两人坐下,十一娘从香囊里取出老参,放在石桌上。 老参上灵光一闪,又化成了白鼠。 白鼠使劲用鼻子嗅了嗅,问道,“这是在白玉京里?” 两人点点头。 “不行,必须要回到地上,说完秘密就放我走。” 十一娘一挑眉,这是信不过自己? 不过程心瞻却点点头。 “那就下去吧,刚好,我也该回宗了。” 闻言,十一娘说好,但却偷偷狠狠瞪了一眼白鼠。 于是两人又落回地上,回到了齐鲁,随意落在了一处野外。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十一娘看向白鼠。 但白鼠却不理十一娘,而是望向程心瞻, “这位道长,敢问可是三清门徒?” 程心瞻点点头。 “那可否请道长以三清圣人之名起誓,只要小老儿说出了秘密,便放小老儿自由,不得阻拦,追捕,还有,也不许这位萧家人追捕。” “你!” 十一娘没想到,自己萧家的名声,在这个老白鼠心里,竟是这么不堪。 她见心瞻要答应下来,马上又说, “不对,如果你这个秘密对于我们来讲没有用,比如说哪家的人情辛秘什么的,或是说这个秘密我们拿不到,比方说哪处秘境死地,我们知道又有什么用?再者有,万一你根本就是骗我们的怎么办?” 十一娘这话也有道理,程心瞻点点头。 萧家的心眼真多。 白鼠看了一眼十一娘,摇头叹气, “我骗你们做什么,我又不是商人。” 十一娘被气笑了,也不肯松口,“反正你得先说说你这是个什么样的秘密,我们才能判断对我们有没有用,又值不值换你这株成精的老参。” 白鼠点点头,“这定是个让你们感兴趣的秘密,小老儿想,世间应当没有哪个人会对这个秘密不感兴趣,这个秘密也远比小老儿值钱千万倍。” “两位,可曾听说过人参果树?”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参果核 “人参果树?!” 两人异口同声的大叫起来。 听到这四个字,连向来沉稳的程心瞻也不淡定了。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人参果树可是传说中的宝物,太古之初就孕育的神树,神树的主人更是号称地仙之祖的镇元大仙! 而在传说中,人参果树能增长寿元! 十一娘看着白鼠,便道, “你能知道人参果树的下落?你可要知道,人参果树可不是人参草长大了的树!” 白鼠气急败坏,“我当然知道!” “可传说中神树不是被镇元大仙带去天外了吗?” 十一娘问道。 “谁说我知道神树下落了?” 白鼠道。 “那你逗我们玩呢?!” 十一娘把白鼠提了起来,使劲抖了抖。 白鼠被吓得乱叫,终于不再打谜语,连道,“我要说的不是人参果树,是一枚人参果的核!” 十一娘和程心瞻对视一眼,人参果的核,那也是了不得的神物了! 十一娘把白鼠放下来, “你快仔细说说,哪来的核!传说中镇元大仙的规矩比王母娘娘还大,即便是送出去的仙果,事后也会遣童子去取回果核。 “况且传说里,这宝贝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方得成熟,等上一万年,只结得三十个,各个都记录在册,怎么会有遗失的果核?!” 白鼠却是把眼一翻, “小老儿怎么知道核是怎么来的,反正就是看见了,现在,你们可觉得这秘密能换小老儿的命了?” 十一娘点点头,道, “那自然是能,只是,你怎么知道你看见的就是人参果核?” 白鼠高高昂起头,回说, “世间先有人参果树,再有人参草,人参草祖宗就是人参果树边的凡草根须触碰到了人参果树的根须,沾染到了仙气,这才被点为人参草,我见了自家祖宗,那气息我能认不出吗? “再说了,小老儿曾追踪那果核,果核在地脉中穿行,吞吐地脉中的海量精气,自行缔结成五行法禁,小老儿根本近不得身,除了人参果核,还有什么果核有这样的威能?” “果核现在何处,快些仔细说来!” 十一娘急道。 不过白鼠却不搭理他了。 “三清圣祖在上,三清山弟子程心瞻在此立誓,只要木精带领弟子寻到人参果核,弟子立即放任木精离开,不拘禁,不追捕,有违此誓,自绝仙路。” 程心瞻左手伸三指,朝天立誓。 “原来是三清山的道长,那小老儿自然是信的,不过小老儿实在贪生怕死,所以请道长再加一句,如果这位萧家女留我,道长要阻拦,往后也不得寻我更不得差人寻我。” 白鼠又道。 程心瞻应下了,又再发了誓。 白鼠这才放心下来,缓缓说道, “小老儿第一次见到果核是在两百年前,在苗疆的大山里,一处极深的地脉中。那时小老儿正在地中穿行,无意间便看见了一团五色玄光,知道是撞见了宝物,便凑近去看。 “那玄光里不是他物,却是一枚烂果子,果子的形状已经看不出来了,已经瘪烂成了一层皮,果肉的精华都被核所摄取,那果核在吞吐精气,散发着五色玄光,只是可惜烂果的香气都被锁在玄光里,不然小老儿我闻上一闻,也能升仙了。” 白鼠回忆说。 “烂果?你是说你刚见到时,不光是果核,还有果肉?那可能是一枚完整的果子?” 十一娘问。 程心瞻也很疑惑,居然会有一枚不曾被食用过的人参果掉落在地? 那可是万年结成的果子! “是啊,一整枚果子,也不知是谁如此暴殄天物。” 白鼠感慨的说。 “神物有灵,自然会发出玄光锁住自身香气,不然怕是早就被人食了去。” 程心瞻说。 “是极”,白鼠点点头,又继续说, “得见神物,小老儿自是想要,但是果核自行结成五行法域,小老儿根本闯不过,便一边想法子吗,一边远远看着。 “这一看就是五十年,五十年后的一天,果核突然动了,在地中穿行,果核应当是一路避开地下的妖精鬼尸,索性速度不是很快,小老儿我卯足了劲,跟在后面,足足疾行了十来个时辰,果核才钻入一处地脉里,重新停下来吞吐精气。 “您两位猜到哪?” “南荒?” 这时十一娘很配合的猜了一句。 “不是。” 白鼠摇摇头。 “滇文?” 程心瞻也猜了一句。 “不是。” 白鼠还是摇摇头。 “猜不着猜不着,你快说。” 十一娘又没了耐心。 “呵呵,小老儿出来一看,这里日晒林多,是到琼州岛了!” 白鼠摇头晃脑道。 “那果核现在在琼州岛?” 十一娘问。 “不是,果核在琼州岛只待了一甲子,随后又走了,这次小老儿就不卖关子了,这次又去了荆楚,荆楚待了四十年,四十年后又去了河洛,河洛待了五十年,在六年前,去了白山松水之地,停留在了长白山脚下。” “两个月前,小老儿外出溜达,便被你们萧家的猎队抓住了。” “那就是说果核现在在长白山脚下了?” 程心瞻问。 白鼠点点头,“果核几十年才挪一次窝,现在在长白山应该还没走。” 程心瞻不解,又问,“那果核是在做什么呢?如此天南海北的跑?” 白鼠摇摇头,说道:“这个小老儿自然不知实情,但是小老儿也有猜测,原因应当有二。第一,应当是吸食不同地脉中的精气,南方土热,北方土寒,周游神州,吸食精华。这第二,小老儿猜这果核是在寻找适合生根发芽的地。” 程心瞻心中一动,这果核要是发芽了,那可就大不相同了,没发芽,兴许是炼丹炼器的无上之宝,可若是发芽成了树,那就是用之不竭的至宝了! 这树结出来的果,不说能延寿千年万年,哪怕是个三五十年,也是极为了不得的仙珍了! 这还没见到果核的影,自己倒想着吃果子了。程心瞻内心暗嘲自己一声,修心还是不到家呀。 “那还请前辈带我们走一趟,见到了果核,自然就放前辈离开。” 十一娘笑着说。 白鼠哼哼一声,这会倒知道喊什么前辈了。 不过白鼠说到做到,他寿元不久,早已想明白,两百年了自己都不曾碰过一下果核,说明就是与果核无缘,不如将这个缘法让与他人,换一次投胎之机。 白鼠在前面领路,两人就在后面跟着,在齐鲁大地上出发,一路北行,过了北幽后,又往东行。 等到了白山松水之地,才惊觉此处已经是白雪皑皑了。 雄伟的长白山脉遥遥可见,像是一条俯卧的白龙。 长白山上有药王庙,是举世闻名的道医圣地。 白鼠带着两人来到离长白山以西两百里的地方停下。 “就是这里了,得遁地下去,在极深的地下,你两位可会土遁术?” 闻言,程心瞻看向十一娘。 十一娘摇摇头,“我不会土遁术,心瞻自己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程心瞻点点头,“那等哥儿留下来陪你。” 十一娘点点头,随后又从自己的洞石里拿出几样东西, “心瞻你收好,这是白玉玲珑球,能挡金丹修士一击,这是九花玉露丸,是解毒的良药,这是彻地寒霜针,这是玄一重水珠,都是攻伐至宝,你且都带上!” 十一娘把东西都塞给了心瞻。 心瞻连笑道,“我用不上这些东西,倒是十一娘,在外头为我护法,还是把宝贝都收好了。” 他便把东西又都塞还到十一娘怀里,同时对白鼠道, “还请带路吧。” 白鼠点点头,身上光华一闪,就钻进了土里。 程心瞻不等十一娘推辞,便掐了个诀,身上土行法力流转,口念, “十方土地,行我方便,行山走地,出幽入冥,遁!” 程心瞻身上华光一闪,当即渗入地下,也不见了。 十一娘则看看四周,寻了不远处一处山洞,带着等哥儿躲了起来,这白茫茫雪地里一直站着人可有些惹眼。 程心瞻跟着白鼠一直往下,他估摸着遁行了有十来里路,白鼠才渐渐慢下来。 “你瞧,这就是地脉了。” 白鼠道。 程心瞻也看到了,不远处,黑漆漆的地下有一条缓缓流淌着的亮光彩带,此刻,程心瞻不觉是来到了地底,反而像是夏夜里仰望星空,那亮光彩带好似银河。 此时,他脾府里的内景神自然有所感应,自行服食地脉中的精粹土气。 “这地脉一直接上长白山,果核就在这地脉里。” 一人一精沿着地脉又横行了三四里路,随后不消白鼠再说什么,程心瞻已然见到,璀璨的地脉里,又一团更加璀璨的亮光,这亮光白、青、黑、赤、黄五色交织而成,像是夜里的华虹。 程心瞻和木精缓缓靠近。 “这!” 待走近些,木精突然瞪大了眼,短小的鼠爪直直指着华光, “发,发芽了!” 程心瞻已然运转丹瞳,看的比木精更加分明。 那五层五彩华光中,确实有一果核,果核像是黄玉一样,果核纹路和桃核类似,满是沟壑筋纹,一眼看上去杂乱无章,但仔细打量,那筋纹又分明形成了人体的周天窍穴图! 但真正让人意外的,是那果核的顶部,又裂开了一条缝。那缝里,俏生生钻出了一点绿芽。 那是怎么样的一点绿色呢? 像是早春雨后,黑黄黑黄的原野忽然就染上一片嫩青,像是料峭春风扶起的垂柳枝条上抽出的芽点,像是高山雨雾里的茶树上新发的小叶,又像是初夏浅塘里从淤泥中冒出的尖尖绿荷。 看过这一抹绿光后,程心瞻忘记了五彩华光,忘记了璀璨的地脉光点,仿佛这漆黑的地底只有这一抹光彩。 这是生机的具象。 “看来此物确实与小老儿无缘,我守了它两百年,走遍天南海北,也不见它发芽,这才离开两个月,就见它发芽了。实在可惜,没有见到绿芽出核的那一刹那,定是最绝美的光景。” 白鼠感慨说,随后又看向程心瞻,说道, “此物与道长有缘呀!” 程心瞻笑了笑,“哦?是因为贫道看见它发芽了吗?” 白鼠摇摇头,道, “不光如此,道长有所不知,灵物都能趋吉避凶,之前这灵物在地下多少年都没曾被人抓到过,是因为灵物在地脉中穿行,往来无踪。 “但是此刻不一样了,老夫是灵草化形,知晓一些关节,依老夫看,它发了芽,是因为看中了这块土地,要扎根在此处,多年积攒的精气都用来生根发芽破核了,此刻应当是在全力催根,是无力再遁逃了,定要等嫩芽长成了叶,根须钻出来,扎进土里,汲取大地之精,才能重新遁走。 “所以,这正是道长的机会,只不过要是道长错过了,可就是错过了,灵物受惊,定会逃遁到地底更深处,那就真是再也寻不见了。” 说罢,木精又道, “道长,现在你应当知晓,小老人不曾骗人了吧。” 程心瞻回过神来,对木精拱拱手, “得您指点,窥见如此机缘,实在感激不尽。” 白鼠笑说,“那小老儿现在可是自由身了?” 程心瞻正色道, “贫道也想请您立一个誓。” “什么誓?” “贫道请您以东岳大帝起誓,今日之事,唯你、我、十一娘,还有一条狗儿知晓,不得再入他耳,若有违背,则您永世不得投胎为人。” 东岳大帝正是主生死、定贵贱之神。 木精哈哈一笑, “好,好,此事易耳,东岳大帝在上,我白庸良在此起誓,今日之事我若再传他耳,定叫我世代为草,不得人身。” 程心瞻拱手道谢。 随后,他便不管白鼠,缓缓往果核处遁去。 他走的越近,便越能感受到五色华光的威势,以果核为核心,五层华光分别是青、赤、黄、白、黑,对应五行就是木、火、土、金、水。 这每一层华光都有百步宽。 他停在最外层的黑色水行法域前,他探出一缕念头,只是这缕念头一接触到黑光,马上就化掉了。 好生厉害! 他还想再试试,又慢慢探出手,可是手一伸进黑光里,他就感觉到自己的骨血都要化掉了,连忙抽出来。 他低头一看,只见指尖的皮肤已经化掉了,正在滴血。 白鼠见了,便笑说, “小老儿守了两百年,什么法子都想尽了,最远最远,耗费了无数灵材,才九死一生度过了水域,摸到了金域,但是刚摸到金域,差点丢了魂魄,静养了几十年才缓过来。 “小老儿倒是想看着道长把果核带出来,到时让小老儿摸摸也好,所以小老儿便把这几百年摸索出来的一些东西告诉道长。 “这水域里的法光应当是太阴幽水所化,据说能溶解万物,金域里的法光应当是落魄金光,专斩人七魄,至于再里面的,小老儿没进去过,但是小老儿遁地窃书,四下打听,终于从某本古册上找到了人参果与五行之关联,是为: 遇水而化; 遇金而落; 遇土而入; 遇火而焦; 遇木而枯。 我想,这五层法域兴许就对应着人参果与五行的关联。” 程心瞻听见了,转身朝白鼠行了一礼,回首后,又看向黑光,细细思索起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应对五行 遇水而化。 水能润泽万物,却也可溶解万物,这一点自己之前倒是有所忽略。 什么东西是水化不掉的呢? 他念头转的极快。 火?见水则灭。 土?土见水即为泥。 木?岂不见河水里腐败的烂泥木头。 金?凡水不能化金而已,就程心瞻所知,丹师和炼师手里不知有多少种水可以溶解金玉。 水!是了,只有水不能被水化掉! 程心瞻手掐法诀,手上显现出玄光,正是太阴癸水法光。 他把手缓缓伸进黑光水域里,黑光裹缠在太阴癸水法光上,仿佛是遇见了同类,并没有进一步往程心瞻身体里渗。 但是很快,心瞻就发现这黑光法域没有那么简单,他的太阴癸水虽然没有被黑光化掉,但是却在缓缓融进黑光里,没过多久,附在他手上的太阴癸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又连忙把手抽出来。 他想了想,又做出了新尝试。 他再次以太阴癸水包裹手掌探进黑光法域。 与此同时,内景小天地里,水府之中,有一宫殿,正是广寒宫阙,宫阙里,太阴皇君静坐。 他心念一动,内景神立即有所感应,太阴皇君法体散发出幽光,从内景世界里显照到外界来。玄光照进黑光法域,便有一缕缕灵气从黑光里被剥离出来,化作精纯的太阴幽水法力,被吸入水府之中。 果然! 太阴幽水,太阴皇君内景神照样可以炼化! 于是,他便再调用水府里炼化的太阴幽水化作护体法光覆在身上,就这么施施然走了进去! 在远处看着的白鼠瞪大了眼,怎么会这般快?! 他可是花了几十年才找到其中关窍,又辛苦了几十年才积攒到几十张以星露月浆炼成的水幕天华结界符箓才敢走进去。 他怎么就这么进去了? 他哪来这么深厚的法力? 北海曰: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白鼠不知程心瞻可以在黑光法域中一边行走,一边炼化幽水,是因为它不曾知晓道门里还有黄庭内景这样玄奇的法门,更不知道程心瞻观想了太阴皇君这样一尊掌控天下一切水脉的上古天神。 程心瞻走到黑色法域边缘,面前是白色法域。 白色法域里像是在刮着无止境的风,风是银白色的,不细看看不见,不过程心瞻此刻运转丹瞳,便看见里面的风像是无数把刀刃在飞舞。 白鼠说这是落魄金光,金是性,非是色。 他还是伸手探进去试。 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手指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但是下一刻,一道道银白色的光刃直接顺着他手指上的窍穴经络斩到内景世界里! 他连忙将手指抽出,白光才停止进入。 而已经进入内景小天地里的白光则是直接往紫阙涌入,化作数柄飞刀,不理三魂,直直斩向七魄。 而就在落魄金光进入内景小天地的那一刻,七魄中的「尸狗」已然警醒,「尸狗」吠叫,其余六魄也全都醒来。 「除秽」、「臭肺」、「雀阴」、「非毒」、「伏矢」五魄看见飞刀临头,均是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唯有「吞贼」化作「陆吾」,迎刀而上。 程心瞻有意冷眼旁观,看着「吞贼」迎敌。 万一哪一天自己魂灵出窍,「吞贼」就是要负担起守卫肉身的责任。 进来的落魄金光化作了七柄飞刀斩向七魄,但「吞贼」腾空将其全部拦下。「吞贼」腾跃舞爪,不过最终也只是碎掉了五把飞刀。 随后,「吞贼」伤痕累累,无力跌落。 剩下的两把飞刀便直直刺向无力御守的「吞贼」。 但也就在此时,阳殿中的「桃都」动了,直接冲进了紫阙,把剩下的两把飞刀全部搅碎。 “这真是个好东西。” 程心瞻心说。 无论是对敌,还是守卫肉身,亦或是锻炼七魄,都是极妙的手段,也不知这果核是在哪处地脉下捕获的落魄金光,这东西,他之前竟然都未曾听过。 想了想,他再次把手伸进金域中,落魄金光也再次涌入他的身体,但这一次,在落魄金光侵入内景天地时,他立即运转金府内景神,金麒麟长啸一声,身上爆发出璀璨光芒。 金麒麟的啸声响彻内景天地,白色的落魄金光听到啸声后如得号令,于是,正涌向紫阙的落魄金光又突然调转方向,涌向了金府,落魄金光落入金府里,在麒麟之侧幻化成了一片刀林。 确实可行。 金麒麟可以收服落魄金光,看来这落魄金光虽然玄妙,但也还归金麒麟一族管辖。 于是程心瞻在白鼠目瞪口呆的神情下继续前行。 跨过白光金域。 是黄光土域。 遇土而入。 会是什么场景? 他伸出了手,慢慢探进去。 但是,异变陡生,这土黄色的光域仿佛有巨大的吸力,他的手掌才碰到黄光,便好似被人抓住,一股巨力将他往光域里一拉,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但是进入光域后,他的土遁术似乎失去了作用,不能再维持他的身形,他在光域里急速的下坠,好像这里不是土地里,而是跌落进了悬崖。 他一个念头百转千回,想着如何应对,前两关他是以水克水,以金克金,这里他自然想到以土克土。 土府之中,炳灵太子掐动手诀,口念, “听吾号令,艮兑颠倒,点泽为石,敕!” “咚!” 下坠许久,程心瞻的脚终于踩到了实处。 他脚下如气如泽的泥土被点成了山石。 接下的事就简单了,他点泽为石,一步一个台阶,步步登高,又回到了原处。 他不知道这能让人站不稳跟脚的土叫什么,但是他收入了部分贮存在土府里,慢慢领会其中的法意。 他继续前行,所过之处,脚下便结土成石,就这样又过了黄色土域。 随后,拦在他身前的是赤色火域。 遇火而焦。 这一关对程心瞻来说反而最简单,水不能化掉水,火自然也就不能把火本身烧焦。 他唤出阳火,覆在手上,探进火域里试探。 太阳丙火与火域中的火相接触,当即爆发出炫目的法光,火域中的火无法压制太阳丙火,但跃动的太阳丙火居然也无法撑开火域中的火。 这很让程心瞻意外,以太阳丙火的霸道,居然还有火焰能与之媲美。 他仔细观察,这火域中的火呈现赤紫色,是在安静而稳定的燃烧,既不舞动,也不发出声响,不像是真实的火焰,像是画出来的,又像是雕塑。 程心瞻心中浮现出一个名字,但又有些不敢相信。 “难不成,是「六丁神火」?” 这是丹师和炼师梦寐以求的文火法焰。 程心瞻越看越像,运转内景神收服法焰,留藏到心府里,日后再细细研究,如果真是「六丁神火」,那这样一来,他日后的火法就可以说是阴阳相济,丙丁同修了。 以火防火的方法并没有问题,他唤出阳火,披在身上,就这样渡过了赤色火域。 于是,他来到最后一层,青光木域。 遇木而枯。 这是他最没有把握的一层。 他木府未辟。 而且遇木而枯,枯的又是什么,肉身?还是寿元? 为了安全起见,他祭出了竹身,以魂灵驾驭,走进了木域里。 他马上就察觉到了,枯的是肉身,他感觉到竹身上的勃勃生机在一点一点流逝。 竹身在木府中快速的奔跑,他没有克制木域的手段,只能选择硬抗。 好在,程心瞻并没有察觉到竹身遭受到了难以接受的的损失,看来,这副明治山传承四代的竹杖上蕴含的生机比他想的还要多。 竹身一路疾行,来到了果核前,一把抓住了果核。 五色光域同时开始闪烁,以果核为核心,往里收缩,最后,只化作一个薄膜似的东西,把果核护在其中。 竹身握着果核,一股澎湃的生机从手上的果核传到竹身里,瞬间就修复方才穿过木域带来的亏损。 远处,白鼠看着程心瞻势如破竹,渡过一层层法域,果真拿到了人参果核,它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反复回荡着一句话, “他真的拿到了!” 程心瞻肉身从竹身手上拿过果核,试着将其收到土府里,果然,神物就是神物,可以放入窍穴中。 随后,他把竹身也收了起来,并回头看向白鼠, “白居士,你已经重获了自由,但如果晚辈邀请您跟我回三清山,在三清山中安享晚年,不必在外面东躲西藏,担忧着有一天会入他人之腹,您是否会答应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归宗 地面上,光华闪过,程心瞻和白鼠回来了。 十一娘和等哥儿马上过来。 十一娘看见白鼠还在,眉头一皱,双眉带煞, “心瞻,它骗了你?” 程心瞻摇摇头,笑说,“果核已经拿到了,我邀请白居士跟我回三清山养老,他同意了。” 十一娘这才转怒为喜, “在仙山养老,那倒是让它捡了大便宜。” 白鼠笑了笑,并不反驳。 那可是三清山,还真不缺它这一根七百年人参。 “十一娘,果核我收进了窍穴里,只是现在不敢拿出来给你瞧瞧,怕引起天地异象,惹来觊觎。这果核我打算带回三清山种养,不若你随我一起回山,到时再近观神物,如何?” 程心瞻坦荡的看向十一娘,直接说明了果核他要带回山里。 十一娘笑了笑,“我刚历经述职和秋狝,现在急着回海青城整理一番,随后就得回孔雀城了,等到了孔雀城,路近些我再去豫章找心瞻。” “也好”,程心瞻点点头,他明白十一娘的意思。 “心瞻路过渤海来看我,赠我木煞,又助我捕获木精、秋狝得胜,心中实在感激,仙山清净,我不好频繁拜访,但是白玉京热闹,等心瞻得了空,可常要来看看,也好让我好好相谢。” 十一娘说。 程心瞻笑着说好。 于是,十一娘便飞天离开,往海青城方向去。 目送十一娘离开,程心瞻拿出一枚令箭,以手做笔,在上面写了些东西,并以符咒做封印,随后他将令箭一甩,令箭直接就没入虚空中不见了。 这是三清山的传信令箭看,最早时还是兼显道长教他的。 他不打算继续访友了,他要即刻归宗,不但如此,他还请示宗门最好派一位四境前来接他归宗。 现在,他认为,自己的命都不如他体内的一颗果核值钱。 这一枚发芽的果核要是能在三清山扎下根来,那再续三清山五千年基业也不成问题了。 这要是归宗路上出什么意外,伤了自己不要紧,要是遗失了果核,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发出令箭后,程心瞻便匿影藏形躲起来候着。 宗里人来的比程心瞻还要快,还不到一个时辰,一道遁光便从东南方向掠来,化作一道人影落地。 “傅道爷!” 程心瞻看见落地的人影有些意外,撤去变化之术,凭空冒出来。 来人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白须银发,程心瞻见着却是再熟悉不过。 宗门果真应了他的请示,请了一位四境来了! 来人道名傅守真,是枢机山五雷院的五雷上使,也被奉为宗门的太上长老,辈分比当今枢机山山主赵无极还要高上两辈。 程心瞻在五雷院学法时,就曾听过这位的讲会。 “程小子,是摸到了什么好东西,还要我来接你一趟。” 程心瞻神秘一笑,“傅道爷,咱回去再说。” 傅守真笑了笑,道一声也好,于是打出一道玄光将程心瞻连同一狗一鼠全部笼罩起来,再次身化遁光,消失不见了。 ———— 三清山,莲福地,平顶山,三清宫。 三清宫掌教纪和合,纯阳殿副教主时通玄,元阴殿副教主董守仁,玉京峰副教主路笃行,明治山山主温素空,均在此处坐着等候。 “通玄,你说这小子会给咱们一个怎样的惊喜?什么宝物需要点名要四境去接?” 掌教纪和合笑着说。 通玄摇摇头,“我可摸不准他,西昆仑战事了,让他回宗也不愿意,估计心里憋着气呢,这次令箭是从长白山发来的,是吧,笃行,不知道他怎么跑那边去了。” 路笃行点点头,“嗯,因为涉及心瞻和四境,消息直接报到我这来了,长白山那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在药王庙眼皮子底下他们一直没发现么? “顺道提一嘴,守仁,还有素空啊,心瞻这次回来不能让他再跑出去了,龙虎山的人招呼我好几次了,他们的龙虎法会拖了一年多,一开始是因为血神教,因为西昆仑轮战,但战事结束后,他们则是说请心瞻务必参加,我们考虑孩子心情,一直没有把这事告诉孩子,强令他回来,但龙虎山确实因此拖了半年多,眼下刚好心瞻要归山,可不好一直让人家等着了。” 闻言,温素空面无表情,她才不看重这些,但是副掌教说话了,她便也点点头,毕竟人家有人家的考虑。 元阴殿副教主董守仁是分管明治山的副掌教,丹霞山出身,闭关了有十来年了,去年才出关,所以还没见过程心瞻,但是出关后也屡屡听人提及这个名字。 他也点点头,但又没把话说死,只道, “等会孩子过来,问问他的意见就是。” 没让几人久等,一道电光闪过,傅守真就带着程心瞻落在了三清宫。 程心瞻被三境带飞好几次,但这还是第一次被四境带飞,头还有些晕乎。 落地后,晃晃头,深深吐纳几口,这才恢复清明,随后看见殿内的样子,还有殿内的众人,便知道自己到哪了,连作揖行礼, “见过掌教,见过师祖,见过……” “这是元阴殿副掌教,称董教主就是。” 通玄为心瞻引荐了一下。 心瞻称是,继续道, “见过董教主,见过路教主,见过师尊。” “好孩子,不必多礼,坐下吧。” 掌教纪和合笑着说。 于是程心瞻便在几人对面的蒲团上坐下来。 掌教看见了程心瞻旁边的白鼠,便道, “还带了客人回来了。” 入三清宫后,等哥儿就老老实实趴地,眼珠子看着地板,一动不动。 而白鼠被四境裹挟飞遁,本就吓个半死,进了三清宫,看着众人气息如渊如海,差点没晕过去。 此刻见掌教望过来,更是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见此,心瞻便接话道,“掌教,此次幸得宝物,倒多亏了这位客人,所以弟子将其带了回来,打算将其留在三清山养老,还请掌教应允。” 纪和合笑着点点头,这实在是极小的事了,他道,“那往后可要把客人照顾好了,莫让人说我三清山不懂待客之道。” 程心瞻称是。 “心瞻,那你看看,人可到齐了?可能说说你令箭中所述的‘天大的事’了” 程心瞻刚行礼的时候自然就知道殿里有哪些人,此时他还真觉得少了人,便道, “掌教,怕是还要请一下神女峰副教主,霓山山主,玉虚峰峰主三位。” 在座各位互相看了看,脸上都有惊讶,同时也浮现出笑意。 这么大阵仗,倒是有意思了。 这孩子是要把三清山翻过来不成? “我来叫他们。” 玉京峰副教主路笃行说。 不一会,三清宫里又来人了。 玉虚峰峰主尤为徐第一个到,行礼后在路笃行身后坐下。 神女峰副教主苏笃宜第二个到,与众人点头示意后来到温素空旁边坐下。 霓山山主毛为功最后一个到,挑了边上坐下。 “各位,咱们明治山的嫡传程心瞻,在外寻见了一件宝物,说是天大的事情,我们一起来听一听。”纪和合笑着说。 这也就是在三清山了,不然放到他处,哪有因为弟子一句话,便集齐了掌教副掌教来听的。 不过程心瞻当然没有让他们失望,开口一句话便是石破天惊, “弟子寻到了一颗已经发芽的人参果核。” “什么?!” 即便都是修炼有成的大人物,但此刻还是有人惊叫了起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往前倾身来看程心瞻。 霓山山主毛为功一生都在侍弄草木,此刻听见人参果三个字,连坐相都没有了,几乎要跳起来。 程心瞻点点头,“是的,众位师长,是一株人参果树的幼苗。” 他说着,从土府里拿出了一枚发芽了的果核。 6◇9◇书◇吧 果核离体的瞬间,五色华光冲天而起,勃勃生机如涛如海。 纪和合反应是最快的,只一个念头,三清宫便发出蒙蒙清光,将五色华光压在三清宫中。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看着程心瞻手里的果核。 “诸位师长,这应该曾是一枚完整人参果。” 程心瞻的话再次震惊了众人。 “这枚果子不知何时掉落在地的,历经长久岁月,果肉精华被果核吸收,果核又在地脉中穿行,吸收各地的地脉精气,几个月前,才在长白山西处发芽。 “之所以劳烦众多师长,是因为弟子想着,这样的神物对扎根之地肯定要求极高,怕是要集整宗之力来为其创造条件,才能留得住这样的神物。 “但哪怕是把三清山犁一遍,弟子认为也是值得的,一旦幼苗成树,可保我三清山万世基业。” 程心瞻诚恳说着。 殿里静悄悄的,大家都死死盯着果核,每个人的法眼都大开着,瞳光交织成虹。 感受到绝对的安静,狗儿吓得连呼吸都停了。 “哈哈哈哈!” 掌教纪和合突然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翻。 “哈哈哈!大喜!大喜!” “哈哈哈哈!祖宗垂怜!” “好样的!好孩子!” “万世基业!” “……” 所有人都在大笑,有些人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笑声似乎比果核的五彩华光还要厉害,几乎掀翻了三清宫的宫顶。 “掌教!” 时通玄突然站起来了,他对着掌教纪和合行了一礼,口道, “老道请辞纯阳殿副掌教之职,自请看守果树。” 大家的笑容一僵。 纪和合皱眉想了想,随即释然一笑, “也罢,终究是你家后辈带回来的种子,便宜你了!我这没什么问题,刚好今天几位副掌教也都在,大家可有什么意见?” 另外四位副教主互相看看,也都笑了,手指时通玄, “便宜你了!” 时通玄大笑,连连作揖,“多谢各位,多谢各位!” 自此,宫中的十个人再也没有离开过三清宫,反而是不断有人被召进三清宫议事,但此时,果核自然重新被程心瞻收回土府里。 因为担心耽搁了果核的出根时间,整个宗门都被调动起来,等到了第二天,许多大的方针已经被确定了。 即日起,搬山卸岭,营造南屏山,南屏山连接东屏山与西屏山的南端,三座山岭首尾相连,以西北莲福地、东南万笏朝天群峰、西南收阴山为连接点,同时疏导地脉,以三岭勾连诸山百峰,导通地气。 即日起,在三岭环抱之中,以玉京、玉华、玉虚、丹台、投剑五山为基础,调动其方位,再新垒云中、梨雪两山,与先前五山连成北斗七星之势。 即日起,在七山脚下开凿一条新河,命名为分季河。分季河起于玉京峰,终于梨雪山,再在梨雪山转为地下,化作地下河。 即日起,调动六龙回日九天云禁大阵,采集天雨地水,注入分季河,同时遮掩动静,对外封山。 即日起,在北斗所指,紫薇方位,再新垒一山,山下有分季河的暗河流过,并打通一条地道直通向丹霞山火穴。山里埋金精玉石,山上植奇异木,结成法阵,吸纳群山地气。 山并不高,名为五府。 …… 当六千年传承的三清山全力做一件事的时候,那就没有什么难事。 第十天的时候,自始至终都被云禁大阵笼罩的五府山已经建成了。 掌教法旨,在解禁之前,只有掌教、副掌教、霓山山主、程心瞻,可以自由进出五府山。 在程心瞻归山的第十一天,五府山的五行调和完成,整个三清山,包括莲福地在内的群山地气全部汇集到此处。 这一天,纪和合、董守仁、路笃行、苏笃宜、毛为功、程心瞻,来到五府山。 程心瞻四处环顾,这五府山估计只有百丈高,山势很缓,但确实灵气盎然,四处可见奇异草,但又以松菊为多,古色古香。 他走动之间,身体带出风,浓郁的灵气被风搅动,化成水珠滴下来。 在向阳的半山坡上有一处平地,是这座山的五行之眼,此刻已经有人在哪等候了。 程心瞻一看,不是通玄师祖又是谁。 纪和合走近,指着时通玄笑说, “这才十天,我怎么觉得你头发都黑了些,不做这个副教主就让你这么松快?” 时通玄大笑,“无案牍之劳形岂不让人松快?” 众人大笑着,然后把目光看向程心瞻。 程心瞻自然领会,走到这处空地中央,拿出了果核。 果核闪着华光,程心瞻把绿芽朝上,将果核按进地里。 众人都看着,看果核满不满意,会不会遁走,虽然这座山的上空和地下都已经被法阵锁死了。 一息,两息,十息,一百息。 众人便等着,心下逐渐放松下来。 足等了半个时辰,众人才彻底放下心来,看来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是值得的,能让这位爷满意就行。 众人准备离去了,这里有时通玄常驻在此。 “咦,你们瞧!” 时通玄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但声音虽小,可其中透露着的欣喜大家是都能听出来的。 所有人回头,各自运转法眼瞳术,便都瞧见了, 那地中,果核底部,有三四条白嫩白嫩的根须正在从果核里探出来,扎进泥土里。 几人想放声大笑,可是又怕惊扰到了神苗,所以憋得很辛苦,也有实在忍不住的,便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这样一看,搬山造河的高修,和在田里看着种子发芽的老农也没什么区别。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东华帝君 又过几日,程心瞻再次来到三清宫门前。 他应当是小辈弟子中进出三清宫次数最多的人了。 纪和合还是盘膝坐着,闭目神游。 “心瞻来了,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吧。” “哎。” 程心瞻应了一声,走进宫中,与纪和合对坐。 “心瞻是有何事呀?” 纪和合和蔼的说。 “掌教,弟子是有修行上的事请教。” 纪和合有些意外,修行上的事不去问温素空,不去问时通玄,来问自己作甚,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依旧轻声细语的说, “请讲。” 程心瞻便问,“弟子现在四府已辟,仅缺木府未开,不知掌教可否教我。” 纪和合闻言笑了笑,“你哪是问我如何开木府,是问我如何选木府内景神吧?” 他知道心瞻在黄庭内景一道上走的既广,又高,这里面有他天资的原因,也有机缘的原因,现在宗里别说一境二境,就是三境四境的,很多也没有缔结内景神,缔结内景神的,也少有心瞻这般跟脚高的。 程心瞻点点头,要是凭吐纳攒气,靠水磨功夫开府,他自然不做此问。 纪和合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火府内景神为昴日星官,金府内景神为金麒麟,土府内景神为炳灵太子,水府内景神为太阴皇君,木府内景神本来好定,但你要是想和其他四位并列,那就不好定了。” 程心瞻笑说,“所以特请掌教教我。” 纪和合笑了,他想了想,口中说着, “木神么,二十八星宿中有木宿,五德星君中有木德星君,远一些的话,四象尊神里有东方孟章神君,五位帝君里有青帝,阴阳神里有东王木公,你可有想法?” 程心瞻闻言便道, “掌教,弟子是这般想的,二十八星宿里弟子已有昴宿,是一等一的星官,五德七曜里弟子有太阴皇君,也是位极主神,四象尊神弟子未曾缔结,但是也有了圣兽麒麟,五位帝君为人主,红尘因果太重,不敢观想,如此一来,仅余东王木公倒是合适。 “而且掌教,弟子分别以阳火、阴金、阳土、阴水辟府,按阴阳交替之序来看,也恰好是阳仪甲木,阳神木公正好合适呢!” 程心瞻笑着。 “嗯。” 纪和合点点头,这小子言之有物,见识也高了不少, “木公么,紫烟山就有供奉……” “害!你这小子!” 纪和合反应过来了,指着程心瞻大笑,“你这小子,一开始就是奔着木公去的吧,来找我就是想让掌教去紫烟山给你说说好话?” 程心瞻不好意思的笑笑,他就是这个意思。 纪和合大笑着,心里开心,这小子,给宗里带来个‘天大的事’,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赏了,他就自己提出来了。 咦? 纪和合看了一眼心瞻,这孩子是故意的? 不然若只是找紫烟山学法,他不必找到自己这个掌教头上来。不说时通玄,怕是温素空都够了。先前去枢机山,不就是温素空自己打招呼的么? 他是想到了自己在为赏赐犯愁? 想到此处,他心里便更开心了,这就是掌教根苗呀! “好好好,你现在自去紫烟山就是,我会和那边山主说好的。” 纪和合笑着说。 程心瞻闻言也是一喜,连声谢过。 “怎么,还有什么事?” 纪和合看程心瞻说完事还没有离开,便问道。 程心瞻稍微沉默了一下,便道, “掌教,恕弟子冒昧,那松绿湖的绿螭是否与蜀中伐蛟有关,绿螭又为何会在我们三清山呢?” 他时隔两年归宗,五府山事了,他自然去看了绿螭,绿螭竟然还不会说话,这就让他不得不怀疑绿螭并非偷懒不肯炼化横骨,而是受伤无法说话了。 刚好趁此机会,问一问掌教。 纪和合也稍稍沉默了一会,他没想到心瞻会在此时问出这个问题。 沉默片刻后,纪和合说, “不错,绿螭出自蜀中,她的父亲是西蜀斫琴大家雷仙的挚友,也是琴中珍品「天风松雪」的主人,称作顾逸。” 果然。 程心瞻知道自己猜对了。 “绿螭是静松带回来的。” 纪和合说。 程心瞻闻言有些意外,竟然是投剑山的应山主,但是自己多次去找绿螭,也从没撞见过应山主呀。 “我听静松说,那年应当是峨眉的妙一夫人破四入五,门下弟子为其筹备贺礼,不知怎么,盯上了顾逸手里的「天风松雪」。 “不过「天风松雪」终究只有一把,但峨眉弟子众多,而蜀中多蛟龙,又素有蛟龙多珍宝的传闻,这才有了那一场蜀中伐蛟。” 程心瞻闻言有些难以置信,因为要搜集贺礼,所以就征伐一地蛟龙? 这算什么事? 纪和合嘴角带上冷意, “蜀中伐蛟,蛟龙自然御水抵抗,于是蜀道便宣扬为治水而伐蛟,声势愈发浩大,静松当时就在蜀中,曾目睹三峡之水被蛟血染红。正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道祖摒弃之处,他们倒是奉为圭臬,枉造杀孽!” 程心瞻握紧了拳头。 “静松当时在蜀中,在一条江边遇见了逃命的顾逸,试问顾逸是成名多年的乐师,在蜀中久有盛名,又如何会兴风作浪呢?于是静松便出剑相助,不过蜀道终究人多,顾逸便将幼女和宝琴托付,自己抵挡追兵,最后是生是死,静松也不知。 “静松归山后跟我交代了这件事,我便留下了幼螭,养在山里,对外不曾多说半个字。幼螭懂事,受了很重的伤,也是吓破了胆,所以平日里只在湖底修行,从不露面,所以你能与绿螭交友让我也很意外。” 程心瞻点点头,始末缘由他已知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路有不平,理应拔剑,但这把剑也需足够利才是。” 纪和合提点了一句。 程心瞻点头称是,随即告退。 纪和合坐在原地,手指在膝上敲击着,心中想着,这孩子立下如此大功,那之前让兵器院给这孩子打造的五行法剑就可以放开了说了。 当前应该就火行法剑快出炉,接下来,很多东西就不用局限于掌教密库,可以从宗门宝库里出,剩下的四把剑齐铸都可以了。 无论怎么说,不能亏待了这样的好孩子。———— 程心瞻从紫烟山飞仙台出来,他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 一张观想图,《东华木公青童大道君乘桴出海图》。 一卷木法宝典,《东华帝君说甲乙青虚一炁宝诰》。 此情此景,不由让他想初食气时,在小万山书库苦苦寻觅,最后囊中羞涩,忍痛以一百五十两银购下《白虎七宿拓本》,始见昴日星官。 不过六年矣。 ———— 刚回到明治山,又被师尊叫过去。 程心瞻能明显感觉到,自打两年前自己回宗禀告,说师叔还在世后,师尊脸上的笑容明显就多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颇有些苦大仇深、沉沉郁郁之感。 “为师是看出来了,你每次出宗总是要闹些大动静出来。” 温素空看着程心瞻笑着说。 6◇9◇书◇吧 第一次出宗,西南有新煞出世,这个弟子则真煞冲穴,性命垂危归宗。 第二次出宗,遇见尸仙飞升,这个弟子带回天界的只言片语。 第三次出宗,在斗剑会上扬名天下,结识了还珠楼主,也恶了峨眉掌教夫人。 第四次出宗,恰好遇上西昆仑血魔出世,紧急调去西昆仑,然后险些被三境抓走,又在正魔两道上露了一次脸,还带回来了素行的消息。 第五次出宗,再去西昆仑,时隔两年半才回来,一回来就带回了人参果树。 以至于他的名字在宗内比几个道子还要响亮,被掌教视作接班人,在宗外,更是惹得龙虎山延迟法会来等他。 程心瞻闻言苦笑以对。 “龙虎法会时日已定,明年清明。” 温素空说。 程心瞻点点头,他回宗那天在三清宫路教主就跟他说过了,他也同意了。 “喊你过来,是因为你五行马上通融,是该再传你一些阴阳法门了。” 程心瞻闻言一喜,又有新法术可学了。 “多谢师尊,对了,徒儿已通过掌教从紫烟山那得到木公观想图了,冲击二境应该也就是这一两年了。” 观想木公,他自然事先与师尊商量过,师尊也很支持。 温素空闻言笑了笑, “即便是到明年,那也是七年破二境,那南斗冲宫榜应当有你一名。” 程心瞻闻言也笑了笑,这个对他倒不是很重要了,当年食气上榜获得奖金确实让身为记名弟子的他日子好过很多,不过后来几次出宗,尤其是结识了十一娘以及在西昆仑除魔,他早已不为钱犯愁了。 而且宗里从不缺破境天才,六息食气他只轮到第五,这次七年冲宫也不一定能上榜。 “为师在你食气时就和你说过,明治山修行庞杂,阴阳五行风雷,什么都会一点,但落脚,都在阴阳生死上。” 程心瞻点点头,他自是记得。 “这阴之道,便体现在养尸和养魂上,这两术我都已经传授给你,是为《青蚨化生经》和《长生胎元显神密旨》,你平日里以魂灵驭竹身,魄灵御肉身,其实就是在修行这两道法门。 “风法的话,都在《天罡地巽人灵彰神本经》和《召风通运符秘》里了,我也就不多说了。 “雷法的话,其实明治山也没什么特殊的,你在枢机山学五雷,肯定更全面些。” “现在明治山的秘传,你还不知道的,也只有纯阳之道了。” 程心瞻闻言,两眼一亮。 温素空看着程心瞻的样子,便笑说, “其实纯阳又不是明治山的独门秘法,纯阳之道最早就是起于木公,也就是东华帝君,东华帝君传道于上仙汉钟离,钟离上仙传吕洞宾吕祖,并由吕祖发扬光大,后面吕祖又传下终南山法统。 “咱们明治山所学纯阳,是授自钟离上仙,吕祖扬名后,便有一本巨著出世,名为《太乙金华宗旨》,明治山也抄录一份,世代相传。” 温素空拿出一本金书,递给了程心瞻,并笑着提醒, “这本和先前的一样,只可在山中观,外出时就不要带上了。” 程心瞻点头,接过了金书。 温素空则继续讲解, “纯阳大道和内丹大道是分不开的,所谓纯阳,就是视人为丹,炼尽阴滓,即返纯乾。” “师尊,那何为阴滓,又如何炼尽呢?” 温素空便答, “书中说:一灵真性,既落紫阙,分为魂魄。魂,阳也,轻清之气也,此自太虚得来。魄,阴也,沉浊之气也,附于有形之凡心。魂好动,为生,魄守静,望死。炼尽阴魄,即为纯阳也。” 程心瞻听了大惊,魂阳魄阴不假,魂动魄静也不假,可因此就要将魄全部炼尽,是否又极端了点,他便问道, “师尊,弟子或许之前理解有误,这纯阳,到底是将‘阳’炼到极致,还是完全消除‘阴’呢?,如果是完全消除‘阴’,是否有些极端了呢?” 温素空颇为赞许的看看弟子,她点头道,“关于纯阳法门,这里面有四个事为师要交代给你。” 程心瞻肃神恭听。 “第一个,我们明治山从钟离上仙传承过来的纯阳之道虽说也要炼阴滓,但是也还没到炼去阴魄只留阳魂的程度,所以这《太乙金华宗旨》中提出的彻底摒除阴魄的炼法,到底是吕祖手作,还是吕祖后人或是弟子托名所作,不得而知。 “第二个,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纯阳大道也不是唯一真道,要你学纯阳,也不是让你把先前所学全部摒弃,只留纯阳。 “第三个,《太乙金华宗旨》仍然是一本极为高妙的法典,其中关于天心、回光、元神、识神的论述可谓字字珠玑,针对精气神三宝托于五行上形成精水、神火、意土三相的论调和修炼法门是别开生面的,为师认为只此一法就可以开宗立派了,书里即便是教授如何炼去阴魄的法门也是玄妙无穷,你虽不必去炼,但也可触类旁通,起码可以精炼三魂七魄,扫灭阴私杂念。 “第四个,我们明治山关于养尸和养魂的法子偏向阴性的,长久下来于神、于身都不好,所以纯阳法对明治山弟子而言,更像是一门护身法,心中纯阳,保元灵不灭,行阴法自然无顾忌,这也是一种阴阳调和。” 程心瞻茅塞顿开,拱手称是。 “这一本《纯阳注解及衍生法》是明治山历代祖师的心得,你好生参悟。” 温素空又递来一枚玉简。 程心瞻收下了。 “明治山的基石法门为师已经尽数传授给你,你日后能结出什么样的果来,就是看你自身的造化了。” 程心瞻俯身下拜。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齐五府,入二境(小章加更) 明四百三十一年,春。 时至雨水节气之第三候,草木萌动。 春雨滋润大地,万物竞发,一派勃勃生机。 五府山。 时通玄已经在此结庐。 时通玄和程心瞻盘坐在庐中,一个草顶的小庐蓬挡不住细细绵绵的春雨,雨丝随风落到两人脸上,清清凉凉的。 时通玄看着不远处的果苗,看来这神物已经放心在此扎根了,顶上的绿芽已经有一寸高,春雨落在上面结成了露珠,看着便让人欣喜。 “嗯?” 时通玄扭头来看身边的程心瞻,他察觉到,一股磅礴生机从这孩子身上散发出来。 时通玄搭的这座小庐蓬伐木做柱,割芦为顶,随着程心瞻身上散发出的盎然生机,那木柱居然生根生皮,长出了绿芽! 看来是开辟木府了。 不到半年开辟木府,是真快呵。 不过观想木公,修行在神树之侧,又逢雨水,也正是应了天时地利人和,也算预料之中。 不过程心瞻却没有睁开眼,他的内景小天地里正发生着更为玄奇的变化。 心府中,光明宫内,昴宿星官睁开眼,一缕阳火从他眼中射出,化作汹涌的赤金色火河,奔腾出心府。 火河涌入肺府之中。 雄伟的明皇陵地宫里,一头金麒麟也睁开了眼,见火河冲来,麒麟并不躲避,反而踏蹄迎上。 麒麟沐浴在火海里,不惧煅烧,鳞角反而更加熠熠生辉。 麒麟将火河尽数吸入腹中,浑身冒着火光,仿佛浴火重生了一般。 麒麟吞服阳火后,又张嘴喷出一道阴沉沉的金光。 金光闯进脾府,脾府里群山绵延,三山五岳尽在其中,金光如陨石一样砸进群山里。 顿时地动山摇。 冥思的炳灵太子被惊扰醒来,见群山动摇,立即结印,群山听从号令,顿时稳固下来,将金光压制在地下。 不但如此,群山融合了金光,吞服了金性,变得更加稳固了。 炳灵太子手印再一变,便有一团蒙蒙土光从群山地底里升起,飘到了肾府里。 肾府之中,广寒宫如月高悬,飘忽不定,此刻蒙蒙土光进入肾府中,便化作一道黄云,将广寒宫稳稳托住。 广寒宫中,太阴皇君睁开双眼,也掐印行法,宫内的寒井直通到黄云中,汲取地气,化成寒水。 井中寒水涌出,往肝府涌去。 寒水入肝府,汇成一片碧海汪洋。 不过慢慢的,碧海之水渐少,露出海中一座仙山来。 仙山其名方诸,山巅有青云凝成华盖。 青云之上有一神人,头顶三维之冠,身着九色云霞之服,正是东王木公。 木公面朝东方,那里有一轮丹红大日高悬。 木公听碧海潮声,手指大日,一缕青色从他指尖溢出,像是一座青虹,连接着山岛与丹阳。 青虹没入丹阳中,实则出现在心府里。 青虹落在血河里,血河顿时激荡翻涌,血浪滔天,可是仔细看看,那冲天而起的,又哪里是血浪,分明是火浪才是。 火浪冲天,溢出了心府,又冲进了肺府,惊扰了麒麟。 …… 如此循环往复。 火河,金光,黄云,寒水,青虹。 五色华光在五府之间穿行,速度越来越快,连成一片,化作了一朵五彩祥云。 五彩祥云在内景世界飘荡着,飘荡着,来到心府之侧的一处虚无之地。 但是,这里看似是一块虚无之地,但实则有着厚厚的壁垒。不过五彩祥云看着轻飘飘,但实则也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轰!” 一声巨响,响彻内景世界各个角落。 那处虚无之地炸开了无数碎片,像是琉璃在日光下反射出斑斓色彩一样,虚无之地的壁垒碎片也在五彩祥云的招摇下映射出无穷霓光。 壁垒破裂后,原本的虚无之地便出现了一个微微透明的空窍,只是这空窍在旁边火红的心府照耀下,呈现出绛色。 这就是绛宫了。 五彩祥云涌入绛宫中,化成了一张云床。 往后,这里就是孕育婴儿的地方。 五府齐辟,五气冲宫。 程心瞻修道第七年,破一境。 他的念头来到绛宫里,底下是云床,仿佛在天,顶上则是一圈圈涟漪,似湖面一般,仿佛在地。 6◇9◇书◇吧 但程心瞻知道,那一圈圈的涟漪,不是湖水,而是他的命轮。 他仔细一数,便看出来。 那里面的无色涟漪有九十八圈,这是说以他的根骨,即便不修行,无病无灾的,能活九十八年寿终正寝。 无色涟漪外,有赤、白、黄、黑、青五层涟漪,各自有三十圈、七圈、三十圈、三十圈、三十圈,这正是他开辟五府的顺序。 心府、肾府统摄全身精血,内景神又都是阴阳星主,所以开辟后各自增寿三十年倒也说得过去,而木府主发生机,内景神为东王公,也增寿了三十年。 按理来讲,辟土府应该增寿不到三十年,但程心瞻猜测可能是土府内景神炳灵太子有冥府神位的缘故,冥冥中又给他增添了寿数。 而金府主杀伐,只增添七年寿元实在正常不过。 在这五层涟漪之外,还有一圈绛色涟漪,一共六十圈。 开辟绛宫,增寿刚好是一甲子。 再仔细看,命轮中间,又有五十二圈已经覆上了灰色,这里面,有二十二年是他的年岁,有三十年是他真煞冲穴时,恰好开辟心府,心府增添的寿元生机全部损耗了,用以抵挡煞气冲刷心府。 所以现在,他便能清晰的看到,自己寿元为二百八十五岁,已经损耗了五十二年,还余寿二百三十三年。 这就叫知天命。 而二百三十三年实在不多,因为在命藏诸窍中,能增加的寿元的窍穴已经被开辟了大半,剩下的,只有开辟黄庭和紫阙能增长寿元了。 也就是说,在犁庭结丹前,他的寿元已经不会再有所增长了,在整个二境里,他只有消耗。 而到了第三境,他甚至无法知道,每一次洗丹带来的寿元增长能否支撑他到下一次洗丹。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所以三境中人心魔频发,能跻身四境的,寥寥无几。 也就是在程心瞻内景小天地中,五彩祥云冲开绛宫的那一刹那。 外界,三清山上空,同样凭空出现了五朵祥云,赤、白、黄、黑、青五色,以五府山为核心,环绕一圈。 五朵祥云上,又出现了五尊神灵法相。 赤云上,昴日星官矗立,脑后镜轮里是大日当空之景。 白云上,金麒麟尸矗立,脑后镜轮里是刀山地狱之景 黄云上,炳灵太子矗立,脑后镜轮里是群山绵延之景。 黑云上,太阴皇君矗立,脑后镜轮里是瀚海潮生之景。 青云上,东王木公矗立,脑后镜轮里是古木参天之景。 只是五云散发着无穷明光,把五位神灵法相几乎完全遮掩,让人看不出神灵真身模样,唯有五方镜轮如日高悬云上,照彻四方。 异象显现的第一时间,纪和合,董守仁,路笃行,尤为徐等一众能调用护山大阵的人,都不约而同开启云禁大阵遮掩异象。 而五府山中,时通玄看着三清山上空风起云涌,不由抚掌大笑。 此刻程心瞻刚睁开眼,便见师祖笑着指着自己, “你呀,今日要破境也不提前说一声,可是把一群人紧张坏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所谓符道,所谓丹道 三月十三,清明前一天。 一批人在钟灵山集结。 因为这次是老早就定好的出访,所以不像上次急急忙忙去西昆仑,那时是从玉虚峰出发,这次就是在山门处走。 这次领队的规模很高,做主的是玉京峰副掌教路笃行,另外,外事院院主霍静言、枢机山山主赵无极、丹霞山山主任无失、投剑山山主应静松、摩崖山山主 又是一发rpg,直接命中了余志乾的装甲车,这辆余志乾抽奖换来的装甲车这一次没有被反应装甲拯救,化成一个的巨大的火球。 李风话语刚落,整个梦境世界突然就变成了像素风格,他们的脚下是一个又一个绿色格子。 就在这时,一道蓝色光幕猛地出现在上空,旋即光幕上,就出现了一行行金色光影大字。 周重诚是食肉动物,而且口味还重,很多时候钱楚做菜都会考虑到他的口味,不过今天,她做的特别清单,而且油盐都放的少,周重诚吃了就跟水煮的一样,没味。 接下来就是黑鲨和牛猛的战斗了。被困在战斗空间的黑鲨失去了暗杀者的能力,只能和牛猛硬碰硬。和一个肌肉强化系的七级巅峰正面刚的结果是惨痛的,牛猛打黑鲨更是和打孙子一样。 他紧紧看着下面两人,雍亲王本身就觉得十分好奇,所以跟着过来,可是这气氛如此压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玉飞忙里忙外,也不忘钱楚怀孕的身体,还三五不时打电话问她一句状况,钱楚自然都说好。只是还有孕吐的反应。 接着,陈天助立刻给枪换上弹夹,然后瞄准了这栋建筑物的左侧墙壁,然后又开了一枪,闪电眨眼而逝,瞬间就把左侧墙壁也给轰得粉碎。 钱楚钱彬一边一个,簇拥着周美兰在蛋糕前拍照,周重诚趁人不备,无处不在的蹭照。 恐怕之后就算有再多的人跳出来解释,也会被那些人理解为洗白等等话题。 “已经住下了,对不起,我一直在看明天工作需要准备的材料,忘记给你打电话了。”夏暮晨歉意地解释道。 蓝礼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谈笑风生、如沐春风,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却又敞开胸怀,拥抱所有的意见,批评、赞美、反对、支持。 “帅哥,我刚刚呼唤你,怎么没有反应?”保罗笑盈盈地抱怨着。 死气沉沉的联军大队朝着‘神城’退却,刚刚走过了不到三十里地,前方的马蹄声雷鸣般的传了过来。图吃惊的看了过去,却是超过十五万的罪民、兽人大军狼狈的翘着自己的屁股,骑在‘神城’圈养的战马背上冲了过来。 赵紫薇望着茶杯,没有出声。要表达对陈怡倩的爱,可以有许多方式,伙伴的顾虑,丁静雅的嫉妒,只能摆到次位了。 陈怡倩跟蒋芳对视一下,均说糟了。这nv孩又爱笑,又活泼,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角s。 听到人阶剑法下面的人高兴了。他们这么早起来不就是为了人阶武技,现在居然有免费的。立刻安静下来,认真看着剑破武,生怕自己漏了什么。 这声音很大,惊讶中带着一丝恐慌,这让李峰一下子失去了困意。 “借给你的!做什么用?”郗可熙不解,一双眸子水汪汪的,睁得好大。 有上百名法师悬浮在更高一点的空中,他们的嘴里开始称颂光明之神又或者黑暗之神、火焰、风、水、冰雪等等强力神灵的名字,凭借着这些神灵的力量,他们准备发动禁咒攻击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旧友新朋齐相会 竹筏本在云上飘行,此时见了龙虎,便慢慢沉入云下,往仙鼎山中落去。 才至仙鼎山上空,便有人来接,龙虎山道士远远的就瞧见了竹筏里坐着的人,高声唱名, “三清山路教主携门下弟子到!” 引路的道士带领着竹筏落到一处山头,众人从竹筏上下来。 “路教主,大典明日开始,请先随小道去紫鹊楼暂 贺舒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已在砸玻璃的时候,就已经花容失色了,此刻她都有些讷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想平时跟自己像是跟屁虫的阿龙和阿虎哪里去了,怎么当自己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却找不到人影了。 再加上这殿门虎视眈眈的一行无人,就是侥幸将这巨蛇击杀恐怕今日也是难以逃离。 “噗!”一阵鲜血喷涌而出的声音响起,只见蝎魔将径直将长矛插在了宋征胸前,但好在在蝎魔将出手攻击之时,宋征将身子微微一动,避免了长矛伤到自己的心脏。不过长矛刺入的地方,距离宋征的心脏只有不到一寸。 “哈哈,新来的你就慢慢掌管吧!以后关于灵兽的事情,我们可不插手了。”高瘦修士顺着宋元的意思,继续对宋征嘲讽道。 紫萱宫的让你一面派人去寻找萧雅洁,一面猜测萧雅洁这次出去的目的,但是萧雅洁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紫轩宫的人没有找到她,冥王殿的人却已经跟踪尚上她。 叶和林雪又回到了熟悉的风清谷,此时已经是上午,叶和林雪沿着风清谷向里走去,按照这个时间,他们的师父应该都在各自家中休息。 起初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夜风还有些失落和遗憾,可幸好,升级后的轮回技新增加的蚕食效果,可以分阶段获取衣身记忆,才让他安下了心。 “诸位,趁现在这畜生将攻击的目标全部放在了宋某身上,还请诸位出手攻击这畜生,宋某为诸位赢取时间。”宋征见三人顿时就轻松下来,赶忙开口于对三人指挥道。 相反的,如果不是这两个大学生,每天将自己的食物悄悄藏起来,分给她们吃的话。 说着,邵老倒也不留下什么联系方式,反倒是径直走出了屋子中。 卓天无奈地耸耸肩,这铸剑师公会还真麻烦,仅仅是进了大门都这么麻烦。 “对了仔p,你之前说越高级的灵兽智商越高,那么有和人差不多智商的灵兽吗?”片刻之后,青冰荷三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跑到水源泉身旁询问道。 他们没有一人敢直接把杀人挂嘴上,就算想说都是轻声和别人说,绝对不会在大街上如此明目张胆的说。 毕竟这是属于人之常情,没有人会不喜欢别人的讨好奉承,虽然海妖王侯是属于海妖化成的人形。 不多时,偌大而扎乱的实验室里,便就只剩下邢月以及田野草出两人了。 “无所谓,梦妖城的存在也就是在等这一刻,不过,从圣地沦为普通城市,说心中没有任何波动是不可能的。”梦珂苦笑道。 美食不仅味道美,而且众人一入口,甚至感觉到一股浓郁的灵气,涌入自己的四肢百骸,顿时之间,全身都暖洋洋的,感觉分外舒服,好似所有关节都被打通一般。 因为沈炎是先帝的长兄,也是一众兄弟中,最有可能跟先帝争皇位的人。哪怕先帝才是那个打天下的人,但是论治国之才,却是比不上沈炎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受箓 一声“恩公”,让所有人把目光都投过来。 还珠楼主的斗剑会和西昆仑轮战是近些年为人津津乐道的事,这两件事也让一些年轻才俊为人所熟知,而三清山的程心瞻在这里面绝对算是出名的。 众人这一看,许多人就认出他来了,什么程三元、程义符、程心瞻的都开始叫起来。 程心瞻朝楼里拱拱手,不敢进去,落荒 罗兹特从一早就一直在这里,他在昨晚已经探查过了这片湿地,黑曜对这里的反应十分强烈,看来这地方停留着某种太阳级危险种,不过周遭的核级生物却没有减少,反倒比之前更加密集。 “你在好好地想一想。”看到阿丁这样的坚定,钟夫人不禁说道。 “谢老前辈的大恩,还请老前辈留下姓名,将来好报答前辈”夏鸣风急忙行礼道。 一亿任务点,这是一个几乎谁都不敢想象的价格。对于普通冒险者来说,完全是一个想都不敢想的价格。 这一切,钟谨看在心里,感到很是羞愧,都是自己,害的父亲跟着自己受委屈。 钟暮山开门后,发现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他们一直都在谈论的婉儿。 “我?有什么好讲的。”赵铭淡淡的说道,他不想谈过多关于父母的事情,因为他现在还什么也做不到,无法替娘亲分担,无法寻找父亲,无法为家族精英报仇。 “为什么?因为家中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打拼而来的,你想要钱,就去自己挣钱,自己花。”高丰虽然这么说,也能感受到宿主心里的难受,却更加坚定的说了起来。 高大的世界之树,直接就将虚空给撑开来,无穷的元气滚滚,化作长河一般,灌注而来,而无数的世界之树的根须,更加是深入到了诸天万界之中,汲取各个世界中的元气,全都加持在林阳的身上。 所有人都清楚,失去了圣光对于贵族吸血鬼的削弱,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艰难的恶战。 倒是卡罗尔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这个始祖,是和自己一伙的? 十班的五人,包括高远,都弯着腰喘着粗气,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程诺。 刘留柳抹了一把眼泪,点了点头,这一次,她的眼里再没有什么狠厉疯狂的神色,干不过陆闲,怎么都干不过陆闲,她好像真的认命了。 中途,托经给副总统打了一个电话,提醒钢铁爱国者已经被恐怖份子控制,而罗德上校也证实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两个高级的光明魔法同时释放,一个从正面而去,一个从头顶而来,显然一般的强者哪怕能够躲掉第一个魔法的攻击,也很难察觉到头上还有个要命的魔法,这也算是维娜比较刁钻的进攻方式了。 在这种独特的笑声中,弯下身躯的白胡子对着雷格一阵猛看…就好像见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样。 有的人在念叨来年事业顺利,有的希望升官发财,还有的想家人健康。 陆闲的身上散发着金光,扯着姬无伤的头发,拖着姬无伤向教室外面走去。姬无伤的腿在地上胡乱的蹬着,竟然丝毫无法挣脱陆闲的手掌。 这个顺风战,王克昭表现还是极为显眼的,同样趁乱攻上了南门的城头,杀进了城中。 “奴婢这就整理床褥。”樱桃和青桃以为天娇怪她们没有及时整理床铺,手脚麻利地铺床叠被。 一众人大多觉得不好意思,他们有眼可见,此次试爆成功,裴旻才是第一功臣。 “什么?又说我是巫术,我那是仙法。请记住,仙法。下次再让你尝尝。”天娇说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 在一时惊慌之后,他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这背后的复杂原因。 “艾莎他们醒过来了么?”遥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安吉利亚便打断了他。 原来也没有三头六臂,比常人多生只竖眼什么的嘛,奚羽暗地里想着,虽然大汉身材奇伟,但分明是一具血肉之躯,活生生存在自己的面前。 厉任暗道不好,心中想着陈非凡的剑,却又忘了萧沐风剑。此刻想要脱身,已是来不及了,那丝黑气顺着刀身已缠上了他的身子。想要脱身并非易事,这么一来,攻击萧沐风只能半途而废。 “呃。。。你要带我去见重刑犯?”遥莫名有些不安,也不知道西西俪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开办养生山庄,给人看病疗伤,提供灵食疗养,暂时就想到这么多,具体经营还得看以后发展。”潘浩东没怎么具体考虑,只想着帮养生山庄,赚有钱人的钞票,顺便找个落脚点。 少年看似是一个很简单的提议,但若是岁谕毁灭在这里的话,便会一眼看出那些被隐藏地极为深的东西。 说着又夹起了一块排骨,慌乱地塞进嘴巴里,低着头认真地嚼起来。 正在这时,大长老摩长风的手机响了,摩长风拿起来一看,脸色就变了。 “没有关系,你会和他一起上山,我还没老糊涂。”老奶奶爽朗地笑笑。 当年的一缕青丝,月下对视,情意绵绵仿佛还在眼前,而如今,男的却仍是回到了当初的英俊潇洒,而红颜却已老去,青丝早就成为了如雪的白发。 楼乙知道这应该便是真火之灵向往的形态了,他在想要如何才能帮得到对方,却在这时真火之灵用意念让其抓紧自己,然后只听嗖得一声,它竟然一头径直向着天星坠渊的深渊扎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祈晴雨(五千大章,求月票!) 授箓仪轨的第三幕便是赐发法箓了。 小天师前往金殿,在天师处取箓,取到后再回到广场上。 四十九张散发着清辉宝光的「太上三五都功经箓」一一赐发,得箓之人莫不感激涕零。 这也是龙虎山的底蕴和优势所在,这些尚未修行的孩童抱箓在身,吐纳灵气便快人一筹,等开辟了府窍,再把法箓放置其中,法力增长 这岂不是让之前的工夫都白费的?岂不是让婶婶姨和老妈都失望?这是云城不愿意看见的!故此,虽然有心想要拒绝,但这话如今是怎么都不能说出口的。 “嗖嗖嗖——”一连数颗巨石从墙头飞过,落入了松水城内,击倒了数栋房屋。因为安礼早就把城墙百丈的距离内的人清空了,作缓冲区,所以并无人员伤亡。 “嘛,都是在克洛斯贝尔时期的一些事情了,作为镇压军力象征的灰之骑神本来就和克洛斯贝尔立场相互,不过没有直接碰面就是。”兰迪难得老实的回答。 数头镇墓兽见苍云竟然径直向巨型镇墓兽走去,不再追击在场武林人士,纷纷嗷嗷怪叫着冲向苍云。马老板等立即准备出手,苍云微微摆手,示意马老板三人不要动。 听到这个,我立即就想到了托斯洛夫考察团,这是20年内唯一有机会能到达这里的人。 这天地方圆大阵不仅得到了稳固,就连这天地之间也恢复的平静,旋转翻滚的局势得到了控制。 迎接人员在门口等候,正是那位去机场迎接的副首相,一番热情问候后,大家一起朝宴会厅走去,宴会厅灯火辉煌,大厅已经摆满了酒桌,上面摆放着名字,大家只要对号入座就好了。 远处的太阴幽荧还未落地,但它眼眸上的虫母就开始发出了一阵刺骨的叫声。 “就从你开始杀,一直到得到洗心果为止!”方程嗤笑一声,直接就准备动手。 此人脸如刀削,眼神更是凌厉,怒视着面前的黑龙,手中发出的几片蓝色剑影将那火球打向一边。 “哪个?”阿兰咔吧咔吧眼睛,眼睛里水汪汪的,眼泪还没擦干呢。 没有那位观念超前的苏县长,也许衡县的腾飞,也有可能就这样夭折。 “什么?你是来接我进京面见皇帝的?”王昊一直在想,当初得到“天下第一镇”称号时附赠的那个面见夏祯帝的奖励会什么时候实现,却没想到夏祯帝的旨意说来就来,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 所以与其说是沉沦魔打退了鼠潮,倒不如说是它们仗着数量优势硬生生的喂饱了涌向那里的一批鼠潮,让它们安心的改道去了其他地方。 “白翼君是不相信贫道的话,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呀?”龙毓淡淡答道。 陆家便是在如此申辩无门,呐喊无用的情况下,在家人整日以泪洗面的日子中艰难度日,据说陆家老大以一直在县上、市里告状,上方,但都不了了之。 言下之意很玩味,颇有看不起王秀的意思,张邦昌眼皮子一动,想要说话却又咽了回去,他可不是雪中送炭之人,之因听掌柜说商水王秀在此,一时好奇叫来看看。 钟念红着脸瞧他,不停的用眼神示意能不能先别说,等她下次准备好了再说? 从巨大佛像的白色身影为中心,响起阵阵梵梵之音,一道道肉眼看见的白色波纹向外撒去,而这波纹所到之地,妖尸立即烟消云散,而枯萎的生命却可以再次充满生机。 第一百三十章 坛法(月末求月票!) 看台上,三清山、阁皂山、西山三家师长互相拱手示意。 下面的晚辈互相礼让,行事大方,他们这些做长辈的自然面上有光。 兵锋山的虽说有抢占先机的意图在,但换句话说,也是敢为人先嘛,况且又实打实拿了成绩,另外三家也都道了声喜。 兵锋山的脸上笑开了花,但嘴上也骂着回去定要教教弟子们什么叫谦让 这样一来,特纳便顶了个空,之后重心不稳的他直接摔倒在地。于是,便有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我听说喝乌龟血能壮阳,是不是真的?”新来的医生大都挺能聊天,一是能拉关系建人脉,二是也不至让房间里的气氛太尬尴。 “毁了!师父——”江东忽然想到了雪莲,刚才无奈之下发出的音波功,不知有没有伤到雪莲。 突然一头雪狼蹿出,百米法身扑向八卦大阵,钢铁般的爪子差点将阵脚撕开,幸亏一位大能及时部位,斩杀了此狼。 两边同时绷直的力道之大,让宋楠双肩处压力倍增,若不是这个身体被井水反复洗礼,给力的很,她此时早就被撕成几块了吧。 “为什么?希望你给我写一首歌呀。”金泫雅再次躲避尹天佑的目光,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花风扬的话让千宇阳面色铁青,他明明已经说了不要将脏水往花影魅的身上泼,他竟然还敢这么说,好,好,花风扬,他记住了。 没错,冷氏集团以及冷家家主的位置,冷逸梵都传给了儿子冷司航。 她回过头,重重珠帘之下笑意浅淡,身后忽然光芒大盛,一轮耀眼红日升至空中转为明黄,刺得我一时睁不开眼。 “是的,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他不可。一定要!”李秀满狠狠地捶在了桌子上。 “怎么了?”方知晓摇了一下头,感觉好多了,没有那种一晃就痛的感觉。只是因为睡久了的缘故,脑袋有些发懵。 黎晓霾跟黄梓捷在乡下足足呆了一个多星期,直到看到黎父的病情已经慢慢地稳定下来,黎晓霾才放心准备回城里上班。了解到黎父的病情后,黄梓捷也多次地表示要帮黎晓霾,可都被她委婉地拒绝。 钟离残夜和钟离残风的暗卫与钟离残歌和钟离残雪带来的侍卫都不是等闲之辈,一时间,胜负难分。 那个记录员连连点头,同情的看了钟厚一眼,这个傻子也不知道塞点钱,这下被整了吧?据说得罪了六爷的人,估计麻烦下了去了。 相传岳清风是岳飞的后人,而他们岳家可谓是一门英烈,一直备受万人尊崇。 “朦朦,进空间活动下先。”满满一把捞起朦朦,不管朦朦挣扎,默念下进空间,满满就消失在房间里了。 这时,空中突然出现一阵‘波’动,两道墨绿‘色’的身影,一前一后,如同流星赶月一般,径直自下而上,向血‘色’的中央飞去。两声闷响之后,哈灵顿的血影剑法居然完全被化解,‘露’出他略显苍白的脸庞。 在岚谦的家中,周闵时常是会和岚谦商量事情到很晚,太晚的话,岚谦也是不同意周闵开车回去,为了安全,所以就是叫管家给收拾了一个房间,那就是给周闵住了。 “姐姐好。”聿贝贝还在打量方子霖,见他对自己没什么反应的表情有些失望,可又不好再上去套近乎,接着乔初晴的手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印(6.5K大章,双倍月票活动0点后开启,求月票!) 武斗到底是有趣的。 武斗开始后不久,广场上的气氛就重新开始热烈起来,各种法术爆响声,调气呼和声,加油呐喊声,汇成一片。 武斗又没有限制,五行、罡煞、剑术、符法、雷法等等,五彩斑斓的法漾灵光让人目不暇接。 至于在祈晴雨章程中大放异彩的程心瞻为何不下场,众人猜测可能是方才他施展坛法耗尽 “虻蚝是什么玩意?”兰朵朵好奇的问,就是这个东西看一眼就比她值钱么? 即便是在空,依就能闻到整片竹海渗透而出的淡淡竹香,以及竹海隐隐透露着的危险。 冷昊轩,这个名字仿佛一个魔咒,让她疼,让她痛,让她想忘却永远忘不了。 但是仅仅知道这些还是不够的,要知道伊万现在的地点才是重中之重,不知道人在哪里什么计划都是没有任何的用处的。 不知是谁嚎了一嗓子,顿时引起四周众多人的目光,正举目望向高空的古寒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朝下方看去。 此三人,我鲁月必会为前世将之诛杀,还是那句话,纵使穿越时空,也要再次诛杀一次。 “主子,这计策真高明。”沉儿对着墨绾离称赞道,眸中的笑意溢于言表。 “那些我不管,只要我没有接到通知,那就不行。玄破天你们是新弟子,他们可都鲨鱼部队的,你们呢,连鲨鱼部队都不是!这才离开村子多久?就想着回村子。作为男人,以后如何能做大事!”问健一副高高在上口气。 即便一路上有曜铢和丹药恢复,但循环了几次,肉身也开始吃不消了。 突然间林格感觉很到一股强大的气势向他压来,让他些喘不过气来,因为两次的嗜血奇术,现在他的身体是没有多少力量,根本不能反抗。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冯·施特拉布的儿子凯伦·施特拉布带着一支暗影半人马重骑兵赶到了这边。 “聊天机器人的价格,非定制版一万五,国外价格翻三倍。那个智能购物储物车一千五,国外五千。”刘明回答道。 而敦·施拉·织命者则因为那些本应该已经被他砸得失去了战斗能力,却又不知道为什么重新站起来恢复了战斗能力的塔米嘎啦斯们的纠缠,没办法去追击嚣鹏。 十年,不就是从龙绍炎刚刚搬进来就开始喝了?有什么要需要和十年呢?何况是一味补药。 魏国军人讲究一个无功不受禄,他自知自己的所作所为,比胡岳来根本就不算什么,所有敌人的主力都是胡岳的部队在打,他和薛丁邱的部队只不过是在旁边捡捡漏而已。 “瑶儿这几天在世公山玩的可好?”龙绍炎端起丫鬟们刚刚到好的茶,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对着贺兰瑶道。 当然,刘明这么急着培养超神战士,也是出于对黑暗血盟的一种防御,刘明彻底得罪了他们,当然要有应对之策,否则对方杀到家里,可真就麻烦了。 维尔顿-艾登先生刚想要骂人,不过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像赶苍蝇一样对他挥了挥手。他知道这种政府部门老油条骂了也白骂。 第二,遥想建丰当年英姿勃发,手持尚方剑,誓要斩猛虎。结果却卷走万千蝇民之黄金外汇,挥一挥袖子飘然西去,只留下背影供人瞻仰,怎能不让阿拉赠以“剑”之一字呢? 一声炮弹响起,那是伊姆上尉的坦克炮弹,刚才因为有青年这批人在,他并没有下令开炮,如今这批人全军覆没,他自然没什么忌讳。 第一百三十二章 查(月末求月票支持!) 天谕? 谁的谕? 天地的天?还是天师的天? 谕又是什么谕? 好谕,还是坏谕? 程心瞻不管这是谁的谕,又是什么谕,无论如何,他绝对不允许谁把什么别的意志钤印到自己的魂灵上! 况且,什么好事需要这样隐秘的遮掩? 甚至在做这件事之前还专门让法印营造数次灭杀意识的假 到后来,蒂娜发现弗莱迪经常昼伏夜出,镇子上也开始出现青少年失踪事件,失踪的孩子,大概和他们的妹妹一个年纪。 广场上的众人安静了下来,他们被吓了一大跳,皆是仰头望向站在高台上安东尼。 苏哈放下贴于胸口的手,将狂格大剑拔出,嘴角扯开无奈的弧度。 缪倾婷努着嘴看着十八,潇楚儿安静地立在缪倾婷身后,目光有些探究地看着十八。 栾飞听了,不由得叹了口气,看了看张公公,看来自己还是要拿出韩凤的那一套说辞来当杀手锏对付张公公了。 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的,风一心中也很高兴,脸上的开心抑制不住。不过,他现在也正好有事找她,眼下还是先办正事比较好。 看来,当初栾飞的策略是对的,这种情况下,保持足够的战略威慑,不贸然行动,显然是大宋最有利的选择。 原本飞射而来的剑光一见此景,不由得停滞了一下,光华一敛之后,一个身穿蓝袍的老者出现在了半空中。此人正是辽吉的某位上师,此时他面露惊疑之色,眼中还带着丝丝惊怒。 江夫人这才看清,这竟是一座十几层的宝塔,通体乌黑,上面灵光闪动,也不知是何宝物。不过她一怔之后,并没有惊慌,而是一点自己身前的一把碧绿的玉尺法宝,顿时玉尺嗡鸣声大起。 听到钱崭来了,钱青付刚刚那百思不得其解的苦闷稍稍淡去,对钱青扬笑了笑。 好久都没有在家做过饭了,打开冰箱发现上次杨军带来的事物已经过期,顺手扔进垃圾桶里。 那人面孔有些熟悉感,但钱崭又确定自己对其没有任何印象。仔细打量了片刻,钱崭发现觉面前此人給他熟悉的原因了。 欧阳雄看似是一副鲁莽的样子,但他的精明谋划连在云上学宫的那位都要有所忌惮。 常兮妍逃婚后第一时间就去找韩曜了,看来她逃婚的事或多或少和韩曜有点关系。 纳兰鸿不像贾辉那样是个有耐心的人,看见地上的声音在那表现得如此大义凛然,他便感觉到不悦,抬腿一脚,便是重重踩下。 虽说恶霸跟他说过,宅子里的恶鬼已经被灭了,可他的心里依旧有些发怵。 姚婧直觉男人说了一句荤话,她没敢接下去,凤眸瞪他一眼,紧紧贴着车门,看向窗外。 宋雨恍然大悟似的停止哭泣,看着坐在病床边的九菲,轻轻蠕动喉咙,似有难言之隐,欲言又止。 “三弟,你这些丹药莫非都是通过斩杀修士所得?”柳玄辰眼露惊意,询问道。 九长老领着柴不古等人到了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另一份光景,刚才还因龙浩袖子而起的怒气竟是一扫而空。 大堂,那是全家商量重要的事情的地方,看来父亲真的要处置自己了。 “包括雁儿和慕容峰。”慕容映雪这个时候,抬起来头,看着慕容坤。 “最近有人传来情报,说是据雪瑞城六百里之外,有座关山。此山之上有一只巨妖,四处祸害周围的百姓,所以上头派下任务,让我们派人前去剿灭那些巨妖。”董修淡淡的说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醍醐灌顶(小章加更) 自那日五府山三人密谈之后,程心瞻果然就没有再管这件事。 事实上,他也管不了。 他只是十分感慨,西边有峨眉跋扈,东边有龙虎阴计,北方有血魔异军突起,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这天下要乱起来了? 而这三个事细细想来,龙虎在布局,血魔在蛰伏,近期看,还是峨眉威胁更大些,和几年之前比起来 霍于寒这么高傲的男人,想必只有他去教训别人,哪会轮得到别人来教训他。 眼前景象一幻,再睁开眼时,陈云峰已然出现在了深红色光团的边缘,无尽世界依旧散发着无边光芒,整个无尽世界神秘而又浩瀚。 许沫然偶然翻到霍先生给她写的日记本,里面有一段话令她记忆犹新。 暗觉得,自己能够躲开剑魔的这一击的概率,只有不到十分之一。 墨灵看着那护卫,如果是过去,他会心中赞叹这护卫对洞主忠诚,但是此刻到了枯血洞府,三位圣使心中就愈加痛苦仇恨。因为自己兄妹的死,就和这枯血洞府有关。 原以为晋升是板上钉钉之事,结果还是差了一丢丢,以致修为不上不下。 “天哪!老科尔,你竟然还没死?”郑建看了过去,面色夸张地问道。 柳妍妍,湘西赶尸一脉的正统传人,算不上傻逼。但也因为家里失败的教育问题,想要加入全性,追求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生活。 青年修士以前在野外遭遇过不少的妖怪,多次险死还生,有了这么一个好机会,可以和这些妖怪骂架,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 此时,一道求饶声从楼上由远至近的传来,许沫然转头看了一眼正霸气朝这边走来的白梅。 侯爵他们赶紧吐倒起这团法力,当法力散尽之后发现那只妖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趁机逃走了。 特别是短跑远动员,赛前干这种羞羞的事情,一般都会腿软,腿一软那你还跑个毛线? “那你攻我山寨是何用意?那日比武招亲之时,我忠义山也没有得罪你吧?”忠义山问道,在他看来有仇的报仇才是最合适的行事作风。 我每年可在斗元仙宗领取百万灵石的修炼资源,每月可享人阶灵丹一枚,且拥有三件高阶灵器的选择权,这还只是基本待遇。 楚承眉头一皱,他没想到武浩到了现在居然还敢在此地滞留,楚承有些想不通后者到底有什么依仗,刚想要劝说二句,但话到嘴边,却被堵了回去。 经过了好几次失败的战役之后,顾诗诗这回终于领悟的战斗的精髓。 毕竟佑敬言的气场太过强大了,可是比他这位真正出身名门的少爷还要强大上不少。 空谷点了点头,说道:“侯爵,这可不是一颗普通的珠子,我现在就将这颗珠子的法门教给你。”说完空谷就走到侯爵的身边,将定魂珠的使用方法告诉了侯爵。侯爵听完之后,接过离茂手中的定魂珠,转身就往外面走去。 带着七十万大军,还没打一战就后撤三十里,可想而知军心如何震动。 也怨不着李冰他打听不出来,他一个未来人口能打听出这些就已经不错了。 “此时不醒!更待何时?”一个震慑九穹的声音出现在一处幽暗的空间里面,这里周围到处都是幽黑一片。 到现在为止,身在西岐城的所有人全都病倒了。上至武王下至黎民百姓,而唯一没有受此毒害的,只有莲藕化身的哪吒和身居八九玄功的杨戬。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无题(说了就没悬念啦,求票求票!) “啊?” 冯济虎被程心瞻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疑惑到了。 不是说让他好好休息吗? 程心瞻笑了笑,说, “道兄,休息也不是睡大觉,我之前就看道兄垦田、种药、采药、制药很有意思,我也想学一学,当个药农,侍弄花草,也沾染沾染药香,道兄觉得如何呢?” 冯济虎笑着点点头,却又促狭道, 在萧逸眼中朋友不多,几个队友,几个大学的舍友,基本就没有什么朋友了。 “您想看什么报纸。”随着话音,一位同样穿着白色厨师服的短须老者从后边走了出來,看到林笑棠,也是一愣。 兽武大陆倒是有部分的炼丹师,能够炼制出泰斗级的丹药。但是,那都是有价无市的,几乎看不到。想要购买一枚真正的适合自己的泰斗级的丹药,那是要走后门的。 那个男人爬出树洞后,嘶哑的喉咙困难的发出了几个能够辨析的字节。 “这里距离你所说的地方还有多远的距离。”斯嘉丽手拿望远镜向着远处眺望。 “不是吧?三哥,我的鲍鱼咋只有那么大一个呢?而且居然还是和黄豆苦瓜骨头煲汤,这是什么做法?”徐亮苦着眉头问道。 “到军营了,我们终于安全了”一路提心吊胆的诸多舞姬和侍者此刻也终于放下心来,野外实在太过危险,一旦被妖兽围上很容易就会死去,只有到了军营才是真正的安全。 两个一水天蓝色棉袄的仆人一早就迎了上來,愣是找了一张躺椅,将林笑棠抬了起來。 林笑棠冲着远处点点手指,他的司机也关上了车灯,四周重新陷入一团黑暗中,好在月亮不久便钻出了云层,这才有了点秋天夜晚清亮的感觉。 那名金发男子显然也沒有料到会有这么多的车进入医院,同时有五辆车进入了医院,多少打乱了他的布局。我知道,这是我暂时的优势,但是一旦我下车,我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海水翻涌,漩涡内,一道身影缓慢上升,最后出现在少年的面前。 李鸣山从亢奋状态退出以后,看着李航达的表现虽然有些失望,不过这也是他与白森的预料之中,现在就该让他见识一下,这个团队的力量。 张元昊方才窥视到了他的气运,但同样也被其捕捉到了一抹微弱的灵识气息,两人若是在一定范围内,张元昊很有可能会被其察觉。 青龙潭在幻灵村的东面,离着幻灵村有二百多里地。当年幻灵村遇到了事情,还是青龙潭的人帮忙渡过的,所以幻灵村和青龙潭得人也算是世交,几辈都保持着这种关系。 它的神识确实不低,看出了叶晨的强大,想借后者之威,帮自己报仇。 佑敬言跟着范仲淹去了他家之后,范仲淹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家的下人还是给佑敬言上了茶。 这个老头就是邪教的长老许晦,平时都属于清心道长的管辖,这次侯爵进到他们的老窝,邪教的人根本就没有发现,一直到清心道长死,许晦才知道。 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被还是被有心的蔡瑁察觉,他一向与郭嘉等人不和,绝不会错失良机。 李昀辉将身上的法力释放了一些出来,给了恶鬼一股无形的压力,恶鬼真的开始害怕起来,身上的怨气,明显的被李昀辉压制住了。 蜥蜴人发出一阵足以刺破耳膜的尖锐嘶叫,想要唤醒身旁行动迟缓的几尊高大活傀。 第一百三十五章 玉液炼形(祝大家新年快乐!) 明治山六代徒,莫太颠,误入此潭,得见龙宫,先惊后笑,遂添殿宇三座,以全师祖之趣,问谒后世贤者。 明治山十代徒,邹无晦,因习水法而入潭,得见龙宫,见前人留字,再添殿宇,以全师长之趣,博后人之笑,同谒后世贤者。 哈!师尊!你也来过!——明治山十一代徒,安为故。 明治山十三代徒,袁妙龄, 既然主要的事情都已经谈完了,再加上大家都不是什么喜欢拖拖拉拉,做一些表面功夫的人,所以在茶水喝完了之后,林清儿就顺势跟李广志提出了告别。 “不知道!”蓝心表示她真不知道,虽然她猜的到那龙白可能走了后门。 许知偃垂下头,这里这么冷,连超级青龙都呼呼大睡了,对他说如果遇到危险就喊,超级青龙保证秒醒秒到。他也想去睡觉了,毕竟明天还有任务。 两人宝剑舞得灿烂如花,身形如风如影,围观众将自然是看着眼花缭乱,分不清他们使得什么招数。 老田是跟她介绍过王锐的,也知道他就是老田的贵人,心里也是很崇拜。 现在场上人员对比,叛军方除了被阿拉延宗打死打伤的一百余人之外,尚有将近两百人还在那里坚持搏斗。 “冰雪,你跟着爷爷来。”苏老狮要过去取青铜令,自从被偷走一次之后苏老狮可不会把青铜门的位子告知任何人了,连身边那个老太婆都隐瞒着。 要说有人听了那些话不生气,那纯粹是骗鬼。叶清风一直在等一个时机,就是烈焰尔德到达这里的时机,而这些恨叶清风也都架在了摩西古那老贼的身上。 李宗泽也吓得捂着脸,急忙低下头去,自己可是明星,这要是被看到,直接第一想法就是保护自己的脸。 叶游听着周围的谩骂声,有些无语,这些人一个说的比唱的好听,明明就是想霸占自己开出来的紫色宝物,何必说的怎么冠冕堂皇的呢? 此刻身在活火山顶端的凌霄,将所有的一切看在眼里,他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踩着别人的身体来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从前还对他发出过警告的大钢蛇和隆隆岩,此时都变成了他一声令下就可以消灭的蝼蚁。 凌霄不能搀和到村民们的诉求之中,不然,他就会被定性为煽动村民闹事什么的,这么一顶大帽子戴下来,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这种生活方式,不得不说实在是累到了极点,在当时,二哥就无比怀念原来他跟傻哥还没有来海城的日子。 “您是不会,但是您身边有特别不喜欢他的人。”我直言不讳。现在这种情况,我只要稍一退步就绝对问不出真相。 要照亮整片心灵空间,这难度,远远比大海捞针要困难的多,但是凌霄不会舍近求远。 在吴师爷落座的时候,二哥跟他对视了一眼,当时就知道这孙子有话憋着呢,只是现在不好说出来。 九龙东现在就是瓦片,自己这边则是瓷器,九龙东根本就不在乎会不会把事闹大。 他瞬间冲了上去,挥舞起拳头,将那个木人兵一把打飞了,接着又是一脚,将那个制造木人兵的机器给摧毁了。 玄不屑一笑,甚至不用查克拉爆发,意志一转这股消沉的意识便被消灭。 不过当田中秋和新户绯沙子一起来到实习地的时候,发现眼前的餐馆和两人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非正文章011 开年月票抽奖活动! 各位书友们好,《蜀山镇世地仙》在2025年1月举行月票抽奖活动啦! 今晚将会开始本书25年度第一次月票抽奖活动,活动时间为2025年1月1日0:01——2025年1月7日23:59,广大书友可以多投票抽取奖励。 具体如下: 【活动奖品】 一等奖,腾讯视频会员季卡6份; 二等奖,qq超级会员月卡12份; 三等奖,网易云音乐黑胶vip月卡30份。 活动奖励发放方式会在群内进行说明。 【参与要求】 本次活动仅限于起点主站,在活动要求时间范围内进行投票。 【兑奖方式】 作者单章公布中奖月票编号,以月票序号、二维码以及个人主页截图核实兑奖。 月票序号查看方式:起点读书app——我——月票——月票纪念册 注意:在兑奖前请勿把中奖票根分享至书友群或书友圈中,避免冒领。 【兑奖时间】 2025年1月8日开奖,2025年1月13日晚21:00截止领奖,逾期视为自动放弃领取奖励,注意领奖截止时间。 中奖信息将在书评区置顶公示至截止时间,请注意核对信息。领奖时可添加qq号:2084467233,核对月票序号、二维码及个人主页。 ———— 本次月票抽奖活动一切解释权归作者所有。 《蜀山镇世地仙》非正文章011 开年月票抽奖活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非正文章012 月票抽奖活动奖品变更! 和平时一样,在班上向来很低调的周颜,也是认真的听完了今天的课程。由于离家太远,她中午也并未回家,而是在食堂里解决了午餐。 有多少人,在金丹劫的时候,能有下品灵器级别的防御灵器?金丹劫,是削弱了的天劫,如果有灵器级别的防御灵器的话,渡劫的能力,大大提升了很多倍。 我原以为这位大老李只是长得彪悍,没想到,人家一见面就给我们露了一手。 而且,靠着传承元界之力,一旦等他将自身的境界稳固下来,混元境第一重巅峰修为的他,绝对能够硬撼混元境第二重强者,和那种老牌混元境强者拼个不分胜负。 抬起头正要说话,郭子浩右侧脸颊一热,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耳光。 首当其冲的年轻男子刘秀,脸上更是浮现出一丝羞怒之色,浑身上下,隐隐都气得发抖。 情形转化,包抄的局势变成对峙局面,武夷宗的“四象剑阵”仍旧是“四象剑阵”,但龟缩的态势已然焕发风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豁然显现神威如狱。 意思就是,李出尘只是启动了这个墙壁的一部分能力,比如,能够看到密室之外的景象和听到声音,就好像之前大殿内发生的事情一样。 “笨蛋,你不知道我这几天要么在医院,要么陪你们练,哪有时间知道这些事。”郑磐笑骂道。 “老师如果系那个一起来的话,我不介意的。”郑磐补充了一句。 更何况像马东这样的,他们压根就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更是他需要极力拉拢的对象。 身体的消化功能被系统提升到十倍之后,秦野此时感觉多少东西都吃不饱,进入他肚子的食物好像眨眼间就消失了一般,浑身的力量越来越蓬勃,但饥饿感却依旧没有消失。 骤然之间,现场的两千多双眼睛和无视频前的观众纷纷聚焦在了艾娃身上,过了一会儿,她伸出了自己的双手看了看,随后她把自己的左手放在了右手腕上似乎扭动了几下,接下来的一幕再次震撼了全场。 这个结果对织田家来说,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没有不会输的军队,就算有那是极少数的精锐,作为天下人的织田信长,事实上手中并没有一支令人称道的百战精兵。 这个任务的奖励很丰厚,如果能完成的话,就能得到“穆克拉的大表哥”这位10阶大高手,而且穆克拉本猩的实力也会大幅度提升,至于能提升到什么层次,就要看任务的完成度了。 接照木下秀吉本来的意思,那就是以先锋队三人吸引阿犬进攻,然后在她投入大量兵力之后一步步后退到永荒沼,最后池田恒兴的右翼和堀秀政的左翼同时包夹,将她杀死。 他三个月后就要登基为帝,是不是就是因为他其实已经活不了太久了? 魔法疆域,自然也就比其他五个疆域重要,其中的好东西,当然也比其他区域更多。 这道黑影自然就是荣嘉,虽然花果山的妖军没什么军纪可言,但在那条瀑布的四周,却是昼夜都有卫兵巡逻,皆由一名仙境带领。 没法办,秦野只能花费40点源能,让系统推演九阳呼吸法,然后自己修炼。 “你,究竟是什么人,既然知道我是魔族,你最好就不要乱动,不然的话,我魔族只有时间一到,就马上倾巢而出,到那时的话,道之界就会沦陷,你也是成为道之界的千古罪人。 教皇在说完这番话后,整个营帐内都陷入了沉默与安静,没有人再敢说一句话。就连“尖爪”也不过是自顾自地摆弄着手臂上的钢爪。不过从外面走进来的骑士长莱利却打破了众人的沉默。 二代、三代,两代人的努力,宇智波一族从战斗一族跌落到了看门狗的地位。然而,宇智波一族还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 “原来是恩公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那男子擦拭掉嘴角血迹,整理仪容,腰间拴上五色丝绦,用块美玉束起散乱的长发。 鬼王狞笑着,双手紧握白骨枪杆,猛地一抖,漫天的枪影打在他的四周,砰砰砰的发出连续巨响,地穴四处崩裂,腥臭的血气弥漫开来。鬼王举枪刺天,双眼凶光毕露,鼻翼颤动,却没有发现江紫城的任何身影。 泽金并没有过多的慌乱,他心如闪电,思考着如何破解这个大石人,想了一下,他对着星辰说道:“把星轨阵去掉吧,换成震动阵。”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这个?”摊主看了看叶风腰间的玉牌,微微一笑,拿起了那石头。 当机会跟随着到来之后,杨冲此时对气势的进一步突破领悟,也成为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如果我选择了加入那支特殊部队,会不会碰到什么困难?”阿维再思考了一下,他还是觉得投毒和最后拿着未知的武器去独自面对懂得魔法的法师是非常困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