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改嫁后,清冷权臣强取豪夺》 第1章 不许咬 轻泄而出几声碎裂的哭声传到身后人的耳中,香凝疼得几近晕厥。 可他却将人困在方寸之地不肯放过。 修长手指抵在她的唇边,将紧咬的贝齿撑开,探入、搅弄…… 浑身的酸痛让香凝无法继续沉浸在梦中,她缓缓睁开眼睛。 原本盖在身上的锦被顺着她的动作滑落下来,露出了她那布满青紫交错暧昧痕迹的身躯。 香凝试图从床上坐起,但双腿却像失去了力量一般,微微颤抖着,难以支撑住。 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用手紧紧抓住床边,艰难地下了床。 地上散落着凌乱的衣裳,她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将它们一一拾起披在身上。 当她抬起头时,目光恰好与坐在软榻上的男人相遇。 男人双腿交叠,姿态优雅,手中握着一本册子,衣衫半敞,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上面还残留着几道明显的抓痕。 香凝不禁脸色绯红,迅速披上衣服,然后双膝跪地,低头:“大少爷。“ 男人并没有回应她,甚至没有将目光投向她,哪怕一瞬。 香凝默默咬着嘴唇,不敢轻易起身,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终于,她听到男人冷漠的声音传来:“要钱,还是赎身?“ 声音如冷冽寒风,让她浑身血液都有些发冷,他将她当做了以往那些想爬床的丫鬟。 但也没错,虽说是无意闯入兰辉阁,但事实上,她知道,这里休息的只有大少爷裴宴之一人。 ...... 昨日是裴府的中秋家宴,皓月千里,星子洒落如墨染的天空。 裴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香凝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刚一转身,便在回廊处被人扯进怀中。 来人猛吸了一口气道:“香凝,你还是头一个让爷这般难追的人。” 裴永成那张还算俊秀的脸上,此时满是沉醉,该说不说,香凝这张脸蛋,当真是这府中极其少有的,可偏偏在大房夫人那伺候。 她入府三年,他就惦记了三年,这丫头也聪明,从不落单,竟是没被他找到机会下手。 “四少爷!请您自重。” 香凝挣扎着,怎么也没想到裴永成会在中秋宴席上对她动手。 她怕极了,生怕真的被裴永成得手,是以拼了命的去掰她的手。 奈何裴永成也不是什么酒足饭囊之辈,虽然好色,但也有些真功夫,再加上男女力量悬殊,她直接被他掐着脖子抵在柱子上。 “还挺烈,跟了本少有什么不好的,不比你做丫鬟强?” “爷的耐心已经没了,不想再跟你耗着了,今夜就办了你。” 说罢,裴永成露出个冷笑,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对着香凝的嘴就喂了进去。 那是一瓶透明的液体,也是裴永成从绮霞楼里得来的。 风月场里,专门用来治这些不听话的女人,一瓶下去,保管她浑身软的不成样子,任人摆布。 香凝被他掐着脖子,摇着头不肯喝,那瓶药水半灌半洒的也被他喂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裴永成笑着将她扛起来,朝着不远处的屋子走过去,等他办了她,就去向大伯母讨了她来。 那药效上来的很快,香凝只觉得自己头脑发昏,一晃一晃的只能看到地板。 还有裴永成身上的玉佩,随后便见他抬脚将房门踹开。 她看着房门两侧的花瓶,拔下头上的银簪就刺了过去,力道虽然不深,却足以让裴永成吃痛惊呼,他把香凝摔在地上:“你敢刺我?” 当真是个性子极其烈的女人,裴永成扯了扯衣服领口,就要上前去制住她的双手。 而后便见香凝猛地起身,抓起门口的花瓶朝他扔来。 也顾不得其他,她脚步艰难的往外走去,脑子昏沉沉,身上还软绵绵的,让她有些难受,也招架不住。 裴永成在将那花瓶打到一旁后,再一抬眼,哪里还有香凝的身影。 他脸上露出个冷笑,几步追出去,就见她过了转角处。 香凝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满心绝望,唯一支撑她的便是,不能被裴永成抓回去,否则一切就毁了。 裴永成是上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流连烟花场所,后院更是一房又一房的妾侍,就连通房丫鬟都不计其数。 她不想做他的女人,更不想成为他的玩物。 “香凝,事已至此,你还能......” 往哪跑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香凝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推开了兰辉阁的门,裴永成睁大眼,步子却停在了这里。 她竟然进了兰辉阁?! 裴永成的脸上露出几分惋惜,可惜了,到死也没让他吃上一口。 在推开这扇门的时候,香凝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兰辉阁,是裴家长房嫡子裴宴之的地盘。 裴宴之在大理寺任职,世人尊称一声廷尉,掌管天下刑罚,深得官家信赖。 此人冷面冷心,手段狠辣,更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 外面的人怕他,府里的人更不敢招惹他。 所以裴永成就连靠近兰辉阁都不敢,左右都是个死,被裴宴之杀和被裴永成凌辱,她选前者。 香凝关上门,靠坐在那里,急促的喘着气,裴永成给她喂的药里面,还掺杂了催情的药物。 所以除却昏沉的头脑,她现在还感觉到浑身燥热,可她不确定裴永成是不是等在门外,她不敢出去,只能强忍着。 无意间,身上的衣服也被她扯开不少,露出杏色的小衣,乌发也在刚刚的挣扎逃跑中散落下来。 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滚出去。” 还没等她再做什么动作,便听到阁楼上传来一个声音,男人的眸光如有实质。 香凝循声看去,只能看到被纱幔围住的一个朦胧身影。 她起身跪下,用仅剩的理智对着他磕了一个头:“求,求大少爷救救奴婢。” 姑娘一伏身,春光乍泄,湖波涟漪,惹眼的很。 好半天不等裴宴之回话,香凝再次喘了几口气,嫣红的唇瓣都被她咬出了血痕,一双眸子潋滟春波,宛如邀约一般。 静谧的空间内,只剩下她细细的喘息,仔细听还有几声不经意间泄露而出的嘤咛,当那贝齿再度咬上她的红唇时。 香凝便听到了阁楼上衣物摩挲的声音,随后是脚步声落在木质楼梯上,他沉声,自带几分威仪。 “不许咬。” 她茫然抬起头,恰好对上了裴宴之向下看来的目光。 她们都说,大少爷琼林玉树,如日耀眼,目若朗星,所有人都怕他。 却从未说过,他的容貌好似仙人精心雕刻,不留一丝瑕疵。 入府三年,这还是香凝第一次看到裴宴之的容貌。 第2章 奸夫在哪里? 只看了这一眼,香凝便重新低下头不再去看。 裴永成给她灌下去的那瓶药,当真是折磨人的很。 她想起身,身子软的却像是一滩水。 兰辉阁中只点了几盏灯烛,算不得明亮,这里是裴宴之用来处理公务的地方。 所以一旁的条案上,摆着不少的公文,只是却不整齐,显得主人有些心烦意乱。 他自上而下的走来,坠在腰间的玉璧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奴婢,奴婢无意闯入,还请大少爷恕罪。” 香凝整个身子都趴在地上,梳好的丫鬟发髻刚好露出半截细嫩的脖颈。 上面覆着一层薄汗,染上绯红。 裴宴之在大理寺审过各种各样的案子,通身的威压自是让人不敢抬头。 可香凝是因为没力气,才起不来身。 “入府时,没人教过你规矩?” 那双干净的皂角靴闯入香凝的视线中,她身子有些轻颤。 “教过。” 所以香凝才会进来兰辉阁。 若真的被裴永成得手,那她这一辈子都得被困在裴府之中。 这不是香凝愿意的,但推开兰辉阁的门,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也想过。 要么成为裴宴之的刀下亡魂,要么能求着他留下自己。 可她的确也不想死。 所以香凝伸出手,拉住了裴宴之的衣摆。 她刚要开口解释,裴宴之便出声:“抬头。” 他只说了两个字,闻言,香凝乖巧的抬头去看他。 她眼中有湖光春色,皎皎月光。 香凝看到他喉结滚动,眸中压下了几分欲望。 在香凝还没反应过来时,裴宴之已经将她从地上拎起来,拦腰抱起来压在了一旁的条案上。 香凝如今被药物控制,一声惊呼听起来越发的娇嗔。 裴宴之垂眸,眼睫眨动,恍若翩飞的蝴蝶一样。 他的理智也在她无意的撩拨中彻底崩溃。 今夜家宴,人多眼杂,裴宴之一时不察,这才在自己家中着了道。 他猜想那个给他下药的人一定会来兰辉阁。 守株待兔的结果当然也没让他失望。 来人为了能够爬上他的床,竟然自己也吃了药。 可他已经来不及再思考什么,身体里烧腾的欲望简直将他架在火上烤了一遍又一遍。 条案上的公文被裴宴之扫在地上,狭长的桌子甚至只能容得下香凝一人。 她的衣裳被裴宴之扯开,两人的衣摆堆叠在一起,交缠出绚丽的花。 香凝所有的话都被裴宴之堵在口中。 他的吻,青涩又鲁莽,似乎是在急切的寻找一个可以承载欲望出口的地方。 烛火被风吹灭,倒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到了门口。 裴宴之伸手,将那件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小衣扯掉…… 那是他们之间仅存的,最后一层妨碍。 初尝人事,又被药物控制,香凝被迫承受了裴宴之一整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她才昏沉沉的睡去。 再醒来时,不远处的软榻上,坐着正在看书的裴宴之。 思绪归拢,香凝脸色有几分惨白。 “奴婢想留在大少爷身边伺候。” 若是出府,裴永成知道她活着从兰辉阁出去,还失了清白,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她无人庇护,最后也只能落到裴永成的手中。 香凝现在想要的,是在裴府中,安然无恙的活着。 如今她成了裴宴之的人,裴永成顾忌着裴宴之,才不会对她出手。 她唯一能够攀附的,只有裴宴之。 这话说出口,裴宴之没有回她。 书页翻动,时间缓缓流逝,香凝在地上跪的腰酸背痛,却不敢乱动一分。 “下去吧。” 等了许久只等到这一句,香凝茫然,不知裴宴之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奴婢……” “我的院子里,不养闲人,但也不缺下人。” 香凝低垂着头,听到他将书放到一旁,带着几分讥笑的声音。 昨夜香凝就发觉裴宴之也中了药,不然也不会待她那般热情。 可又有谁敢在裴府之中算计裴宴之,除非是不要命了。 她出现的那般巧,想来在裴宴之的心中,定然是把她当做了爬床的丫鬟。 “能跟在大少爷身边,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哪怕是个通房丫鬟,她也愿意。 心绪转了几转,香凝应下这句话。 这次,她很清楚的听到他轻笑出声。 “下去收拾吧。” 听到这句,香凝才松了一口气。 再次谢过裴宴之后,香凝才从兰辉阁的二楼下去。 身上的疼,让她想起昨晚几近疯狂而又失控的两人。 但还好,没落到裴永成的手中。 她也保住了一条命。 娘说过,只要活着,就一定有希望。 回到下人住的院子时,香凝匆匆擦拭了下身子。 有些模糊的铜镜中,映出她身上青紫交错的痕迹,裴宴之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下手更是没轻重,疼的她几次昏厥,哭喊求饶也不停。 她拢住衣裳,没再继续看下去。 这痕迹怕是有段日子消散不下去了,等到发月银的时候,去买瓶药擦擦吧。 香凝对清白看的没那么重,不然此时,她早就拿着这件事,要裴宴之抬她做妾了。 只是把自己给裴永成,她不愿意。 但裴宴之不一样,他这人,在男欢女爱的事情上向来没要求。 洁身自好的很,去了他的院子,香凝就是得了他的庇护,裴永成的手也不敢再伸进来。 香凝想的很简单,这次的事情不过是意外。 依照裴宴之的性子,既然将她当做了别有所图的人,自然不会对她上心。 她继续攒她的银子,等到银子攒够了,求他看在伺候过他的份儿上,将卖身契还给她。 到时候,她带着银子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潇潇洒洒的活。 比起做奴婢,做妾侍,香凝更想要自由,不看人脸色的生活。 人这一辈子,匆匆忙忙,倒不如随心所欲。 想到这里,香凝面上露出几分笑意,只是还没等她起身,便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声音。 “廖妈妈,这个香凝,一夜未归,奴婢刚刚还看到她身上有那种痕迹,这种不知检点的丫鬟,您可得好好惩戒。” 芳儿拉着大夫人身边的廖妈妈,得意洋洋的看着香凝。 两人一同进府,可她却只能做最末等的洒扫丫鬟。 可香凝一入府就能去大夫人身边伺候,还被四少爷追着跑。 如今可算是让她抓到把柄了,不知羞耻的浪蹄子,这次她非得让她被赶出去不可。 “廖妈妈,昨夜的事情……” “给我拿下她,先打一顿,如此不知检点,没得脏了裴府的门楣。” 香凝的话刚出口,就被芳儿拿帕子堵住。 她趾高气昂道:“香凝,你要是现在说出来那奸夫,兴许还能少挨一顿打。” “还不快说,那奸夫在哪里?” 第3章 留在身边伺候 芳儿说话的时候,手还捏着香凝的脸。 看着香凝这张姣好白嫩的仿佛能掐出水的脸蛋儿,她就恨不得用指甲刮花她这张脸。 她就不信香凝没了这张脸,还能去勾人。 不过,也不重要了,她和人私通,失了清白,裴府是绝对容不下她的。 芳儿脸上带上笑,甩开了香凝的脸。 廖妈妈作为裴府的主事妈妈,又是在大夫人跟前儿伺候的。 她的命令,那就是大夫人的命令。 所以几个粗使婆子拖着香凝就出了这个院子。 香凝嘴被堵着,解释不了一句,看来今天这顿打,是少不了了。 她也没奢求裴宴之能来救她,还是先想想待会儿要是能活下去,她要怎么解释。 裴府用来惩戒下人的手段有很多,廖妈妈直接给了香凝杖刑。 粗棍子打下来时,她都感觉自己两眼一黑要晕过去。 在第二棍将要落下的那一瞬,香凝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 “廖妈妈。” 听到这个声音,香凝缓缓吐出一口气。 “成华?是大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廖妈妈对成华的态度十分尊敬。 这成华可是跟在裴宴之身边的长随,说话自然很有分量。 “大少爷如今正在琼华院中,特差小的来请廖妈妈回去。” “还有这位,香凝姑娘。” 成华低头看了一眼香凝,招呼身后的丫鬟将她扶起来。 这样的态度,让廖妈妈一时之间有些琢磨不透。 香凝一直在大夫人的院子里头伺候,也没见她跟大少爷扯上什么关系。 难不成,那奸夫是成华? 廖妈妈心中这么想着,却是不敢说出来,只好回了大夫人的琼华院。 裴家三代为官,祖上更是跟在官家身边做事。 簪缨世家,荣华富贵自是不必多说。 如今新帝年幼,太后垂帘听政,裴宴之在大理寺任职,更是深得太后宠信。 连带着裴家也是水涨船高。 而裴府的大夫人,便是裴宴之的生身母亲,她的琼华院,自然也是整个裴府地段儿最好的院子。 “爷,人带来了。” 到了琼华院主屋,成华站在门口说了句,两旁伺候的丫鬟将门帘挑开,他带着香凝走进去。 上座的美貌妇人头戴金簪,一身蜀锦,雍容华贵。 裴宴之坐在她的左手边,手中端着一杯茶。 看样子似乎在这里待了许久。 香凝看着这一幕,收回视线。 “廖妈妈,你这一大早的去做什么了?” 秦氏看了一眼廖妈妈,又看向被打的有些虚弱的香凝,面露不悦。 她最讨厌闻血的味道了,这种黏腻的好似粘在人身上的感觉。 “院子里出了个不检点的丫头,老奴正在惩戒呢。” 廖妈妈恭敬的对着秦氏说了句。 听到这话,秦氏皱眉,本想问问,却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裴宴之。 内宅的事情,秦氏是不愿意在裴宴之面前说的。 “宴之,你说的那个丫头,就是她?” 秦氏的目光落在香凝身上,居高临下的姿态,轻蔑扫视的眼神,无一不在告诉香凝。 在权贵面前,她不过是一个低的不能再低的,就要被尘土掩埋的蝼蚁。 “是,我想留在身边伺候,还请母亲割爱。” 裴宴之轻抿一口茶,出声说了这句。 秦氏还未出声,就见廖妈妈脸色有几分惨白。 “怎么了?” 注意到廖妈妈的脸色,秦氏看向她,出声问道。 廖妈妈直接跪下来:“夫人,老奴不知,不知这香凝是大少爷要的人,那个芳儿说她与人私通,老奴这才……” “私通?” 此话一出,秦氏目光再次回转过去,而后,落在了裴宴之的身上。 “宴之?” 秦氏疑惑出声,可裴宴之依旧神色淡淡,没有多说一句。 见他如此态度,秦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裴宴之除了请安,几乎从不踏进琼华院中,今日却是破天荒的来了这里,只是为了讨个丫鬟吗? “你先回去吧,她受了伤,收拾干净了再让她过去。” 秦氏握紧椅子的扶手,出声让裴宴之离开。 裴宴之将茶盏放到一旁,颔首示意后,起身走出去。 他眸光淡淡,早已褪去昨夜的疯狂。 从始至终,裴宴之都没多看香凝一眼。 等到裴宴之带着成华离开,秦氏瞧着跪在地上的香凝。 姿色不必多说,身段儿也是长得恰到好处。 也难怪,能引着她这个从不好女色的儿子宠幸了她。 “我记得,你入府也有三年了吧。” 秦氏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香凝问出这话。 香凝点头:“奴婢在夫人跟前儿伺候了三年。” “也好,省的我再给大少爷房里塞人,你是个有本事的,只要安分守己,我也不会亏待你。” “只是要记得,切莫拿着狐媚姿态,勾的大少爷荒淫无度,失了分寸,若是被我发现,乱棍打死,直接丢出去喂狗。” 秦氏的话中满是警告,香凝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连连应和。 “奴婢一定会尽心伺候大少爷的。” 见她如此怯懦胆小,仿若惊弓之鸟一般,秦氏也没再敲打下去,只是摆摆手。 “廖妈妈,带她下去沐浴更衣,别脏了大少爷的眼。” 性子软,好拿捏,将来裴宴之的新妇入门,也不会碍眼。 若是个有福气的,能生下个一儿半女,也算是顶天的富贵了。 香凝跪在地上,对着秦氏又磕了一个头,这才起身跟着廖妈妈离开。 伺候了秦氏三年,她当然知道秦氏容不下什么人。 出挑拔尖的,野心十足的,这样的人送到裴宴之身边,只会搅扰的家宅不安宁。 所以她必须做那个听话好拿捏,性子软到任人欺负的。 这样,才能在裴府安安稳稳的活下去,慢慢攒着她的银子,等着能出府的那一日。 她志向不高远,也不会做什么一跃翻身的美梦。 只不过,那个芳儿,也得给点教训才是。 想到这里,香凝走到廖妈妈跟前儿,拉住她的手,将自己手腕上的银镯子褪下。 “妈妈今日被那个芳儿蒙蔽,险些受了夫人的责骂。” “这个芳儿,总是在后院挑拨离间,难保哪一日,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银镯子从香凝的手腕落到了廖妈妈的手上。 她低眉顺眼,轻声说着话,廖妈妈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见香凝没有仗着得了大少爷的宠爱而嚣张起来,廖妈妈当然愿意卖她个好。 “香凝姑娘的福气还在后头,那等乱嚼舌根的下人,妈妈我啊,绝不会让她留下的。” 听到这句,香凝点头,又顺势奉承了廖妈妈几句。 只不过她没想到,裴宴之其实早就来了琼华院,也知道自己挨打的事情。 他是故意的,那一杖,是他给她的惩罚。 惩罚她,不安于室,爬了他的床。 第4章 给她立规矩 香凝拎着东西去了墨松苑,她的东西不多,就几件平时换洗的衣裳并日常用物。 这三年来攒下的银子都已经找了一家钱庄存起来。 银子放她手中反而不安全。 却不曾想,到了墨松苑后,门口的小厮却拦住了她。 “这位小哥,我是大夫人调来伺候大少爷的,叫香凝。” 香凝笑着报上名号,只是没想到,自己都这么说了,面前的小厮却依旧是拦在她面前不让开。 “你就是香凝?” 小厮的目光肆无忌惮的在香凝脸上扫视过。 那样的目光让香凝感觉十分不适。 在他的眼中,她好似是一件可以被随意打量,待价而沽的商品一样。 香凝敛眸,出声说道:“是。” “确实有几分姿色,也难怪……呵呵。” 小厮冷眼嘲笑,视线令香凝感到恶心。 她知道裴宴之如今就在墨松苑中,所以她,才只能低声下气的忍下这番羞辱。 裴宴之以为她是爬床的丫鬟,觉得她不安分。 想要留在裴宴之的身边,香凝也只能收起自己的爪牙,做那个乖巧的丫鬟。 “我可没听到爷的话,不如,香凝姑娘问问爷的意思?” 小厮靠在门口,存了不让香凝进去的心思。 香凝抬眼,眸光淡淡的越过小厮,看到了站在墨松苑廊下的一个青衣丫鬟。 一张清冷出尘的脸,美的不可方物,只是眼中露出几分怨恨,。 看着这一幕,香凝收回视线。 “也罢,那我便先回琼华院,将墨松苑的事情告知大夫人,再请廖妈妈同我一道前来了。” 说完,香凝头也不回的便要离开,就在此时,那个青衣丫鬟喊了一声:“小五,做什么呢?” 听到她的声音,这个被唤作小五的小厮态度立马变得恭敬许多。 “青竹姐姐,您怎么来了?” “来接人进去。” 青竹声音很是好听,如百灵鸟一般,走近了看,越发觉得她这容貌,便是做人家的正头娘子也是使得。 只不过香凝看了一眼便不再看。 看来,刚刚这小厮给自己的下马威,是为了给这青竹出气的了。 “你就是香凝?跟我走吧。” 青竹眼皮微抬,上下扫视一番。 确实好看,是个美人胚子,还得了大夫人的赏识,倒是不好下手了。 两人四目相对,香凝乖巧低头,跟上了青竹的步子。 墨松苑在裴府的最东边,院子里还有一处活水引做的小溪,十步一景,高处而立的一处阁楼连通的,正是兰辉阁。 作为裴府的长房嫡子,裴宴之不靠祖上庇荫,更不靠自己的父亲提携。 能走到如今,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全靠裴宴之自己。 所以如今的裴家,他说话,才没有人敢反驳。 哪怕是黑的,旁人也能给他捧成白的。 因为裴宴之便是站在权利顶峰的人。 这墨松苑作为他日常居住的地方,自然气派。 “爷喜静,不喜欢毛躁的丫头,墨松苑里,我是贴身伺候的,至于你,爷没说,你今后就候在外院儿伺候吧。” 青竹走在前头,莲步轻移,身段儿更是如弱柳扶风般好看。 能留在裴宴之身边,除了这样一副好容貌,想来应该也有其他过人之处。 至于她说的,要香凝在外院儿伺候,香凝求之不得。 裴宴之,她可招架不住,一次就快让她几近生死了。 她要的是庇护,可别还没被庇护上,人就先没了。 青竹带着香凝到了墨松苑的外院,随意给她指配了个活儿。 看样子,就像是随手对待一个不起眼的丫鬟一般。 吩咐完,青竹便离开了。 香凝拎着自己的东西去了下人的屋子里,将自己的东西放进去。 那个青竹看她的眼神,像是如临大敌,只不过,裴宴之对香凝也无特殊,所以青竹才没有出手的。 看来这墨松苑中,青竹的地位,和姨娘也没什么区别了。 香凝微微挑眉,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无妨,她也不在乎这些,能进到墨松苑,裴永成的手就不敢伸进来。 而此时,莫名其妙被廖妈妈带着人打了一顿的芳儿却是恨到了极致。 香凝!她凭什么,凭什么这般好命,次次都能脱险,如今还攀上了大少爷,等着吧,她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芳儿那张恨得极致扭曲的脸落在水碗中,活像是个阴森恶鬼一样。 香凝在墨松苑中待了三日,这三日来,没再见到过裴宴之一面。 而他,也好似全然忘记了中秋家宴时的事情。 香凝在墨松苑勤勤恳恳的做着事情,从不外出,生怕再被裴永成盯上。 裴永成这人追着她跑了三年,她最是清楚他的性子。 况且,这世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没能让裴永成吃到嘴里的肉,永远都是香的。 避免节外生枝,安分待着才是最好的,她也不是次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够被人救。 只不过,墨松苑的下人不知从哪里听来些闲言碎语,说她是大夫人送来给裴宴之做通房丫鬟的。 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有时候,香凝路过,都能从她们口中听到那些污言秽语。 “喂,你去库房领下这个月要用的花草吧。” 这日,香凝刚洗完衣服要回去,便被小五叫住。 “照料墨松苑花草的活计,是你要做的,不是我。” 香凝只是装的性子软,不想太过引人注目,又不是真的软柿子,任由人搓扁捏圆的欺负。 看着香凝从自己身边走过,小五露出个阴狠的笑,一把拉住了她。 在香凝还没反应过来时,将她推进那条小溪里。 溪水不深,堪堪才到姑娘的腰腹处。 她浑身沾了水,秋日的风一吹,整个人都觉得凉飕飕的。 湿漉漉的衣裳紧贴着香凝的肌肤,勾勒出女子曼妙的身躯,玲珑曲线,凹凸有致。 小五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不由得微微张大了些嘴。 这香凝平日里看着有几分土气,没想到…… “啊!” 还未感慨完,小五就被人一脚踹到溪水中。 廊桥下,裴宴之站在那儿,红衣官服尚未换下,神情冷冽,沾染上些许霜寒。 香凝抬眼,对上他的眸子,滴答滴答的水顺着她的脸颊,一路朝着山峦重叠处而去。 裴宴之眸光不由得变得有些幽暗,而后移开。 “成华。” 他冷声开口,一身官服自带威压,好似这里不是他的墨松苑,而是刑讯审问的大理寺一般。 等小五被成华拖出去打时,裴宴之已经离开了这里。 香凝抱着自己,从溪水中走出来。 她也没指望裴宴之会救自己,只是这人,当真是,冷清薄性的很。 第5章 求爷疼疼奴婢 香凝忽略掉那些投来的目光,回了屋子换了衣裳。 一出来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青竹。 青竹手中端着茶水,看着她的目光实在算不得多友好。 “青竹姐姐。” 香凝低头对着她说了一句,青竹唇角微微勾起,收回眼神离开了这里。 她不信爷对这个香凝有什么意思,若是真的有意,就不会让自己随意安排了。 可今日,爷为了香凝竟然把小五踹进了溪水中,还让成华打了小五。 青竹端着茶水的手握紧了托盘。 她绝对不允许,有人先她一步在爷身边站稳脚跟。 想到这里,青竹低头看着自己,伸手微微扯开了些许衣襟,露出自己修长而白皙的脖颈。 她伺候了裴宴之这么久,自认为最是清楚他的脾气秉性。 他不喜欢自作主张的奴婢,可青竹,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穿过第二道院门后,青竹踩上木桥,到了清逸居。 这里是裴宴之居住的地方,除了成华,只有她能够进来。 所以青竹觉得,自己在裴宴之的心中,是有一席之地的。 “爷。” 她站在门口唤了一声,里头传来裴宴之的声音,让她进去。 青竹推开门进去,裴宴之正在换衣服,红色官服被脱下,露出里头的中衣。 隔着那层衣料,青竹似乎都能窥见其中的肌肤,一定也是精壮有力的。 “奴婢来帮爷更衣吧。” 青竹放下手中的托盘,正要上前,就见裴宴之侧身看向她。 “墨松苑的规矩,忘了?” 听到这句,青竹脸色顿时煞白,而后跪下。 她一俯身,扯开的衣襟便将那半截修长而又漂亮的天鹅颈露出来。 倒是让裴宴之想起了,兰辉阁那夜,香凝低声求饶的场景。 “奴婢僭越,还请爷责罚。” 青竹的声音唤回裴宴之的思绪,他收回视线,让她出去。 闻言,青竹虽然不甘,却也只能退出去。 她当然知道墨松苑的规矩,裴宴之的清逸居中,她只能做些端茶倒水的活计。 为他更衣,亦或者再踏进一步,伺候笔墨,都是不被允许的。 裴宴之,从不喜欢有人过多的干涉他的事情。 青竹咬唇,站在清逸居外,眼眶红了些许。 她以为,凭借自己的美貌,多少也能在裴宴之的身边站稳脚跟。 她也不奢望成为他的正妻,只要能够伺候在他身边,青竹都是愿意的。 可裴宴之待她,也不过只是多了一分,可怜的,宛如施舍般的特殊。 等成华回来后,看着青竹哭红的眼,眼神冷淡,进了清逸居中。 青竹自命不凡,自视清高,在这墨松苑,大家都把她当姨娘的供着。 这才让她觉得,有朝一日,在爷这里,她能够成为墨松苑的女主人。 只是太过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了。 “爷,线索断了,咱们的人追过去时,只剩下一堆烧焦的尸体。” 成华将手中的绢帕放到书桌上,而后伸手给裴宴之倒了一杯茶水。 “人少了吗?” “查过了,少了最重要的那个,袁开明。” 成华将茶盏放到裴宴之的手中。 裴宴之听着这句,眼眸微抬:“他跑不远,就在凌安查。” 得了这句吩咐,成华应下。 主仆二人说完事后,成华便离开了,而裴宴之的口中,从始至终都没提起过香凝。 而小五自从被成华打了那一顿后,在屋子里养了小半个月的伤。 没了他的针对,香凝的日子也轻松好过许多。 这日,墨松苑的老妈妈让香凝去小厨房拿些新鲜的瓜果和菜。 说是今日大少爷要回府用饭。 裴宴之上任大理寺卿的这两年多,很少回家,要么在外查案,要么夜宿大理寺。 也就前几个月,裴府的老夫人病了一场,他才开始慢慢回来。 像这种回家用饭的日子,当真是少之又少。 听着厨娘的话,香凝也不好拒绝。 她虽然不在厨房做活,但这里的厨娘见她乖巧听话,懂事帮忙,有时都会偷偷给她留一些好吃的。 来到墨松苑不到一个月,香凝都感觉自己长胖了。 “我这就去。” 她悄悄收起了手中的小刀,拎着菜篮子去府中的大厨房拿东西了。 裴府很大,听说这宅子之前是一位王爷的居所。 因着裴家祖上有功绩,皇帝赏赐给裴家住的。 香凝先前在琼华院伺候,有时也会去大厨房帮着大夫人拿些东西。 路还算熟悉,况且,白日里,裴永成大多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醒酒,不常出来的。 想到这里,香凝正要松口气,就被人从身后抱住。 浑浊的酒气落在她的发丝上,而后吹进衣领,绕到前面,钻进鼻子里。 “香凝,在墨松苑受冷落了吧。” “大哥那样的性子,能留下你,想来那日,你定然伺候的他很是舒心。” 裴永成的声音传来,香凝整个人愣在原地,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直接抽出手中的小刀向后刺去。 他虽醉着,可反应却丝毫不慢,直接握住了香凝的手腕,将人抵在假山石上。 香凝的双手被裴永成举过头顶,他看着她,笑了下。 “长胖了,丰腴了,也更好看了。” 裴永成勾唇笑起来,说完就要凑上去。 吃不到嘴的肉,的确香,裴永成就是这样的性子。 越是得不到,越是见不着,他就越惦记,越想啃上去尝尝味道。 香凝的手被他扣着,嘴也被裴永成捂着。 这处假山石的位置还十分隐蔽,也不知裴永成在这里等了多久。 她咽了下口水,让自己狂跳的心镇定下来,趁着裴永成凑近时,直接抬脚踢在下面。 裴永成吃痛,手松开些许。 香凝使出浑身的力气,直接将他推开,朝着外面跑去。 她甚至连呼救都不敢。 裴永成是裴府的四少爷,又是二房夫人的心肝肉。 即便她如今是裴宴之身边的丫鬟,为了保全裴府名声,也只会说是她勾引了裴永成。 身后传来脚步声,香凝不敢回头,直到撞上了一人。 她的手攀着他的胳膊,从他怀中仰头。 男人骨相优越,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垂下的眸中,带着几分看不透的情绪。 “爷……” 见到裴宴之,香凝突然就松了口气。 她和裴宴之,当真是有缘。 一而再,再而三,救她的人,都是他。 裴宴之看着披头散发,衣襟松散的香凝,眉心皱了一瞬。 再抬眼时,就看到了追上来的裴永成。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裴永成在见到裴宴之后,宛如老鼠见了猫,一下便偃旗息鼓。 “大,大哥。” “怎么,一院子的人还伺候不了你?” 两人说话时,香凝心思几转,直接伸手抱住了裴宴之,哽咽开口。 “求爷疼疼奴婢,不要把奴婢送给四少爷。” 美人垂泪,自是惹人怜惜,更何况,她如今的狼狈模样,倒是显得,可怜又可爱。 她哭的样子,比笑时,好看多了。 第6章 我不喜欢的你的小心机 香凝抱住裴宴之后,恰到好处的仰头,露出一双雾蒙蒙的双眼。 在裴宴之还没推开她之前,她像一只乖巧讨好的猫儿,在他怀中蹭了蹭。 “四少爷说,奴婢不得大少爷的宠爱,不如直接请大少爷将奴婢送给他做丫鬟。” 说罢,香凝抽泣一声,满是依赖的看向裴宴之。 如今这处境,她唯有让裴宴之当着裴永成的面儿保下她, 让裴永成知道,裴宴之的眼中,有她。 想到这里,香凝抽回自己的手,怀中的温香软玉骤然离开。 不知为何,裴宴之竟觉得,有几分,不悦。 没等他开口,香凝拉住裴宴之的衣袖,轻轻晃了晃,用另一只手抹着眼泪。 “四少爷还说,还说奴婢,长胖了,丰腴了,也更……” 后半句话,香凝没有说完,只将这话的尾音拖长许多,留给人遐想的空间。 果然,裴宴之看向裴永成的视线,都快冷凝成一把把刀子了。 裴永成听着这话,酒登时醒了一大半,睁大眼,而后赶忙解释:“不,不不是的,大哥你别听她胡说。” 这死丫头,是要害死他吗?! “我,我就是夸她好看,大哥真有眼光。” 说着,裴永成就想逃之夭夭。 他今日可是算准了时间,知道这个时辰裴宴之不在家中的。 谁曾想,香凝运气这么好,次次都能撞上裴宴之。 “可是四少爷还,还想要轻薄奴婢,若非奴婢拼命挣脱,险些都要丢了清白,奴婢贱籍之身,自然不如四少爷尊贵,可奴婢如今是大少爷的人,您这样做,岂不是不把大少爷放在心上?” 香凝余光一瞥,裴永成要离开的动作,赶忙再次拉了下裴宴之的袖子。 她将头贴过去,呜咽一声,显得委屈的不得了。 “我哪有!” 裴永成听着香凝这一句接一句要把他往地狱送的话,只差给她跪下,求一句姑奶奶别说了。 “成华,带四少爷回去,问问二婶婶,是不是四弟院子里伺候的人还不够多,若是,我送他几个。” 裴宴之冷声落下一句,直接让裴永成脸色煞白。 完了,自己这屁股是保不住了。 要是让他娘知道,他把手伸到了大哥的院子,便是打断他的腿,他娘都做得出。 成华从裴宴之身后走过来,对着裴永成做出个请的手势。 裴永成心如死灰,朝着裴宴之行礼后,跟着成华走了。 听到身后脚步声渐行渐远,香凝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开裴宴之的怀抱。 他突然出手,掐住了香凝的脖颈。 骤然的桎梏迫使她只能仰头去看裴宴之。 这是香凝第三次,正儿八经的对上裴宴之的眸子。 那是一双不含感情,清冷如霜雪,像是将要出鞘的剑一般。 “你很聪明,知道利用我出手,彻底摆脱裴永成。” 裴宴之的手上带着银制的护甲,收紧的力道让护甲有几分锋利的边缘险些刮破香凝细嫩的脖颈。 “爷,您,您在说什么?” 香凝皱眉,艰难的吐出一句话。 她身边能利用的只有裴宴之,不利用他,她利用谁? “香凝,我不喜欢你的小心机。” 裴宴之面上依旧淡淡,瞧不出喜怒哀乐。 手下的力道只增不减,那一瞬,香凝知道,他是真的对她动了杀心。 从兰辉阁的那一夜起,她在裴宴之的心中,便只是一个为了爬床不择手段的丫鬟。 而她为了留下,也没多解释什么。 再到今日,她借裴宴之的手,断了裴永成所有的念头。 恐怕在裴宴之的心中,她便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心机女。 窒息的感觉让香凝觉得自己脑中闪过一片光白,她伸出手,拉住裴宴之的衣袖。 “可奴婢心悦大少爷,难道,也,也有错吗?” 香凝阖眸,眼眶中蓄满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落在裴宴之的手上。 她哭的时候,从不张嘴嚎啕,只是抿着唇,一双眼眸倔强而又难过的看着他。 梨花带雨,泪如雨滴。 裴宴之盯着她,这才收回手来。 饶是在大理寺见过太多眼泪,可今日这泪,却让裴宴之觉得有种莫名的,灼烧感。 像是被火烧腾的沸水,滴滴答答的,将他的手背都烫伤。 “即便大少爷不信,可奴婢还是要解释,那日兰辉阁,奴婢是被四少爷灌了药,无意闯入。” “奴婢入府三年,从第一次见到大少爷便暗许芳心,可大少爷是天上松鹤,奴婢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婢,哪里敢高攀。” 香凝跪在地上,整个人都还有些昏沉。 但她今日若是不打消裴宴之的疑虑,说不准,回到墨松苑,她就要被赶出去。 她已经彻底得罪了裴永成,离了墨松苑,难逃一死。 “奴婢不求爷能多看奴婢一眼,只求爷看在奴婢一片忠心的份儿上,疼疼奴婢,不要把奴婢送给旁人。” 香凝这一番话说完,自己都快要被恶心死了。 像裴宴之这样的世家高洁公子,被一个奴婢说着心悦,心中指不定多厌恶。 可香凝想要的,也只是一个庇护,仅此而已。 说罢,她抬起头,有几分红肿的眼眶,配上那一头散乱的发,当真是有几分情深义重。 “心悦我?” “那你明日,就来清逸居伺候。” 裴宴之的视线在香凝的脸上划过,而后移到她脖颈上的伤痕。 真心和假意,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若是连一个人都看不透,他也不必做这刑讯审问的大理寺卿了。 这丫鬟,很大胆。 明明在墨松苑中,存在感低的不能再低,任谁看了都是一副可以随意欺辱的模样。 却是胆大妄为,在他说过不喜欢她的心机后,骗他一次又一次。 香凝瞳孔微微睁大,连忙低下头:“多谢爷,奴婢一定会尽心伺候您。” 她有些懊悔,早知道刚刚就不说那么多了。 这要是去了清逸居,那青竹只怕是会想法子怎么弄死自己了。 可裴宴之开的口,她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见她低眉顺目,乖巧应答,裴宴之的心情却是好了不少。 裴府的下人多怕他,就算是家中兄弟姐妹见到他,也都是恭敬的一句大哥,亦或者大少爷。 鲜少见到这般阳奉阴违,还敢在他面前耍心机,使手段的人了。 第7章 鬼才会喜欢裴宴之 香凝跪在地上,只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面前的裴宴之早已走远,她从地上起身,整理了下衣裳,又挽好了发。 裴宴之的话让香凝的心中也有些七上八下的。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敏锐了。 也幸好,她每一句话都是真假参半的说,也不算是完全的假话。 今后去了清逸居伺候,怕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长长叹出一口气,香凝捡起地上的篮子,朝着大厨房走去。 假山石后,露出一片青色麻衣,有几分破旧的靴子踩在草地上,修长的手指捡起地上的银簪。 “少爷,咱们该回去了。” 身后小厮出声提醒一句,便得了一个嗯。 此处再次恢复平静,好似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一样。 香凝取了厨娘要用的东西后便回了墨松苑,厨娘感激她,给她塞了两个木瓜。 说是可以让她更丰腴些。 听到这话,香凝脸色红白交加。 只不过也不好拂了厨娘的面,揣着两个木瓜回去了。 裴宴之让她明日去清逸居伺候,可直到傍晚,都无人来跟她说。 香凝绞着手中帕子,心想该不会裴宴之那句话,是随口一说,回了墨松苑后,他自己也忘了? 忘了更好,不用去他跟前儿伺候,香凝自己个儿在外院待得挺好。 等她攒够了银子,一定可以将自己的卖身契赎回来。 此时在清逸居的裴宴之看着成华带回来的盒子。 盒子打开,里头躺着一张卖身契。 “路香凝?原来是有名字的。” 他伸手拿过那张卖身契,看着上面的字。 “凌安人?” 听到这句,成华点头回道:“属下去琼华院拿香凝姑娘的卖身契,问了廖妈妈几句。” “廖妈妈说,三年前,她是自愿卖身入府的,因着同一批丫鬟里,她的样貌最出挑,所以大夫人便留了她在身边伺候,原本,便是为爷您准备的。” 哪曾想,大夫人送过来一个,就被裴宴之赶走一个。 还没轮到香凝呢,大夫人也被折腾的歇了心思。 “知道了,收起来吧。” 裴宴之将香凝的卖身契随意的丢进盒子里,成华捧着盒子离开。 等到用晚饭时,青竹带着厨娘进来布菜。 “爷,今个儿小厨房做了您爱吃的清炖蟹粉狮子头,您尝尝。” 青竹刚夹起一块狮子头,准备放到裴宴之的碗里,便见他皱了下眉。 “你今日,用香粉了?” 听到这话,青竹脸色一红,而后点头。 都说人的气味最能影响人,青竹便想着,自己日日在裴宴之跟前儿伺候,若是让他记住了她的…… “下去跪着。” 没等青竹继续想下去,裴宴之便放下了筷子看着她,冷声吐出四个字。 青竹的月银高,用的香粉自然不会是什么劣质的。 可偏偏裴宴之最厌恶女子身上的脂粉香。 浓郁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 青竹抬眼看他,见他坐在那儿,眉眼间染上几分厌恶。 “爷……奴婢……” “我以为你是个懂分寸,知进退的。” 裴宴之只说了这一句,那双黑沉沉的双眸便好似将她看透了一般。 青竹咬唇,脸色有几分苍白。 连着两次被训斥,她知道,自己今后想要再进屋子里头伺候,难了。 青竹退出去,站在一旁的成华便要接过她刚刚做的事情,给裴宴之布菜。 “去把香凝叫来。” 不知裴宴之想到了什么,出声吩咐了一句。 成华微微挑眉,点头应下。 出去时,青竹跪在廊下,整个人都像是被打击到了一样。 成华看了一眼,收回视线。 “什么?爷让我现在就去?” 香凝手中拿着馒头,听到成华的话,险些噎死。 成华赶忙给她倒了一杯水,笑着说:“爷不是已经开口让姑娘去清逸居伺候了吗?” “您怎么回了墨松苑,却不去?” 香凝捏了下馒头,她以为裴宴之是随口一说,忘了这回事呢。 再说了,要去,不也是明日吗? “爷出口的话,是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姑娘今后可不要当做是随口一说。” 成华像是看透了香凝心中所想,解释了一句。 也算是提点,让她今后莫要将裴宴之的话当做耳旁风。 “我这就去。” 香凝缓缓吐出一口气,将馒头放下。 她来时的东西不多,只不过去清逸居时,倒是多了两个沉甸甸的木瓜。 成华贴心的帮她拎着,在路上时,还多说了句。 “姑娘今后在爷身边伺候,只需要记得,寡言少语,不生非分之想便可。” 像青竹那样的,便是多了不该有的非分之想,惹了裴宴之的厌恶。 香凝点头,对着成华道谢。 正说着话,两人也到了清逸居,香凝一转头便看到了跪在那里的青竹。 而青竹显然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香凝。 一旁的成华手中还拎着个包裹,青竹睁大眼,这什么意思? 爷竟然让香凝进了清逸居伺候? 香凝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不再看,她就说,裴宴之怎么想起来她了。 “爷,香凝姑娘来了。” 成华站在门口说了句,里头传来裴宴之的回话,他让香凝进去。 闻言,成华推开门,自己站在一旁,只让香凝进到屋子中。 裴宴之的屋子很大,落地的窗子推开,迎面便是潺潺而流的溪水。 他背对着门口坐着,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精致的菜肴。 “爷。” 香凝站在他身后,唤了他一句。 裴宴之侧目,启唇说道:“不是说心悦我?那怎么,得了近身伺候的机会,却恨不得退避三舍?” 他语气淡淡,那声音仿若山间幽涧里的冷泉,寒冽刺骨。 简短的话语如同冰冷的箭矢,直直地刺香凝。 骤然间,香凝感觉自己的脖颈上又攀爬上一只冰凉的手,要将她的脖子折断。 “奴婢心中高兴,恐自己是听错了。” 况且,裴宴之说的是让她明日来,谁知道他今天就让她来。 “香凝,你又忘了我今日说的话了?” 他不喜欢她在他面前耍的小心机。 可她这诓骗人的谎话,倒是一句接一句的说。 听着裴宴之这句,香凝低头,她今日最后悔的,便是情急之下说了那句心悦他。 鬼才会喜欢裴宴之这种性子。 第8章 他眸光幽暗 “上前来。” 好半晌没得到香凝的回答,裴宴之有几分不耐的点了点桌子。 砰砰两声轻响,香凝抬步上前。 “布菜。” 听到这两个字,香凝弯腰,她行走时,衣裙间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暗香浮动。 可这香气,并不刺鼻,也不难闻。 甚至让人闻起来,很舒心。 有,阳光的味道。 想到这里,裴宴之抬眼,在香凝将那碟子菜放到他面前时,他出声问了句。 “你骗我?” “啊?” 他的话有几分莫名其妙,听得香凝更是一头雾水,骗他?她骗他什么了? 裴宴之伸手拿起筷子,没再继续说下去。 气氛顿时冷凝起来,香凝不知道他说的骗他是什么意思。 是那句,心悦他的话? 还是旁的…… 裴宴之的余光落在香凝的脸上,看着她因为自己那句话,露出几分不解与慌张。 刚刚还有所烦闷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想到这里,裴宴之缓缓吐出一句话:“今夜,你守夜。” 明明是一句虚情假意的话,偏这个胆大妄为的丫鬟说的情深意切。 既然如此,他倒要看看,她这份‘心悦’能演多久。 “奴婢知道了。” 香凝垂眸应下,伸手继续给裴宴之布菜。 等到一顿饭用完,小厮上前撤走餐盘,香凝出去给裴宴之打水洗漱。 成华还悄悄提醒了一句,莫要涂香粉。 “青竹就是因为这个才被爷责罚的。” 听到成华的话,香凝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裳。 她从不涂香粉的,一盒香粉的钱都够她攒许久了。 身上的香气,是皂角的味道,洗衣裳都要用的…… “多谢成大哥,我记住了。” 不过,香凝还是对着成华露出一笑道谢。 成华摆手表示没事,只要香凝安分守己,尽心伺候,今后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他也不希望这清逸居再出事了。 给裴宴之打好水后,香凝端着水进去。 成华说裴宴之不喜欢丫鬟贴身伺候,所以放好水,香凝便要出去。 “去哪儿?” 裴宴之脱衣服的手顿了下,喊住了她。 “奴婢出去候着。” 香凝站在门口,只差一步就能走出去,裴宴之转身坐到软榻上,看着她的动作。 “替我更衣。” 听到裴宴之这句,香凝抿唇。 成华不是说,他不喜欢有丫鬟贴身伺候吗? 只是对着裴宴之,香凝却没有拒绝的资格。 她走上前,跪在裴宴之面前,伸手去解他的腰封。 裴宴之身上的配饰不多,比起上京城中,喜欢穿金戴玉彰显身份的公子哥,他身上只挂了一枚玉璧。 还是上次香凝在兰辉阁见过的。 将腰封和玉璧取下,放在一旁,她又去解他外衣的系带。 挺身的那一瞬,香凝凑近了裴宴之,那股子香气越发明显。 好似被阳光晒透了一般,带着几分青草的香气,十分好闻,也很安心。 她歪了下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就这般看着他的脖颈,像是要凑上来,亲吻他一样。 裴宴之喉结微微滚动,眸光幽暗,染上几分异样。 他动了下,香凝的手还在解着另一侧的纽扣,一时不察,险些被他带的摔倒。 “爷。” 她出声,本想说一句马上就好,只是还未反应过来,腰身便被裴宴之箍住。 一如今日在那假山石旁,她主动伸手抱他时一样。 贴紧的身子不留一丝一毫的缝隙,香凝的手落在他肩膀上,嘴唇微启。 两人早已做过最亲密无间的事情,呼吸时,好像彼此间都染上对方的气息。 兰辉阁的那一夜,失控又疯狂。 从前,裴宴之并不觉得男欢女爱有多让人沉迷。 当世君子,唯有严苛待己,克制本性,才能成就大事。 他志不在后宅,对于女人更没什么要求。 将来若要娶妻,也是由家族为他挑选一位贤良淑德,门当户对的女子做夫人。 替他操持好后宅,让他在外能够安心做事。 可一旦有了第一次,过往所坚持的事情好似在这一刻全都土崩瓦解。 有欲望在叫嚣着,况且身体的反应,比起压抑的内心,更为真实。 裴宴之掌着香凝的后腰,解开了她腰间的系带,香囊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他的衣裳。 他要做什么? 香凝对上裴宴之乌黑的鸦羽,看着他低头。 就在她以为,他要将一吻落下时,便被裴宴之推倒在地上。 “出去。” 冷声吐出的两个字却是让香凝松了一口气。 她匆忙整理了下散乱的衣襟,急匆匆的离开。 出去时,刚好看到了来给裴宴之送公文的成华。 见香凝衣服凌乱,脸色绯红,成华还愣了下。 “我,我先回去了。” 香凝颔首示意,说完便走远了。 谁知道裴宴之抽的什么风,把她箍在怀中的是他,推开她的也是他。 当真是好难琢磨透心思的一个人。 可一想到今后要在他身边伺候,香凝只觉得自己得去药铺抓几贴治心疾的药了。 裴宴之坐在屋子里,阖眸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怎么能,清醒着,还动妄念? 不过想到香凝的反应,裴宴之又睁开眼。 说什么心悦,胡言乱语,没一句实话。 留她在身边,也不过是想看看,她能演到几时,全当烦闷生活的丁点儿乐趣了。 “爷,明祥刚送来的公文。” 门外响起成华的声音,裴宴之嗯了一声,让他进来。 成华进来将公文放下便要离开,转身看到地上的香囊,疑惑一声。 裴宴之听到他这句,低头去看,一枚素雅的香囊静静的躺在地上。 只见成华上前将那枚香囊捡起来递到裴宴之面前。 好闻的香气传来,鬼使神差的,裴宴之竟然伸手接了过去。 香囊中的香气同香凝身上的很像,只是仔细闻却能闻出来些许不同。 “下去吧。” “不用她守夜了。” 裴宴之将香囊收起来,让成华下去。 成华点头,转身离开了这里。 香凝走出去后才想起来裴宴之说让她守夜的话,可是刚刚他那样,她也拿不定主意,只好等成华出来,准备问问。 “爷说不用姑娘守夜了,回去歇着吧。” 听到这句,香凝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屋子后,一摸腰间,面露几分慌张,她的香囊呢? 那可是阿娘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第9章 她装的一脸可怜样儿 要是这香囊丢了,香凝连唯一的念想都没了,想到这里,她重新披上衣裳,沿路去寻。 可是都走到了裴宴之的屋子门口,她都没见到那枚香囊。 看着紧闭的房门,香凝抿唇。 对了,他解她衣裳时,香囊似乎是掉落在地上了…… 可让香凝现在去打扰裴宴之,除非她嫌自己活太久了。 叹了口气,香囊只好转身离开,明日趁着裴宴之不在,她进去寻一下吧。 那香囊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裴宴之只会厌恶的将它随意丢弃吧。 希望明日,她能在清逸居中寻到自己的香囊。 翌日,天还没亮,香凝就已经起身了。 准备好洗漱的水后,她刚走到门口便见到了青竹。 青竹昨日在廊下跪了许久,此时走路都有些不稳。 见到端着水的香凝,青竹脸色一变,上前就要接过水盆。 “我来吧,爷不喜欢旁人在身边伺候。” 她当做昨日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依旧端着大丫鬟的姿态。 香凝当然乐得将手中的活儿交给青竹。 只是没想到,她刚伸过去手,就听里头传来了裴宴之的声音。 成华走来,看到两个人手中的动作,出声说道:“香凝,快进去吧,别让爷等急了。” 闻言,香凝只好收回自己的手,端着水盆走进去。 直到那扇门合上,她还能听到成华的话。 ‘爷说了,今后青竹姑娘就不用在清逸居伺候了,去外院儿吧。’ 后面青竹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只知道,今后,自己在这墨松苑中,只能小心行事了。 青竹在墨松苑待了那么久,她若是存心对付她,怕是她没什么好果子吃。 将水盆放下后,香凝自觉地上前给裴宴之穿衣。 红色的官服衬托的裴宴之越发面如冠玉,一张脸也显得更加有威仪。 她伺候裴宴之时,从不多看他一眼。 裴宴之眼眸压下,视线落在她的发顶。 丫鬟都梳着双髻,只是裴府中,姿色还算好的丫鬟都会在梳发时穿几根彩线。 好仗着自己的容貌,被主家选中,能一步登天。 香凝的容貌自然不输给她们,可她看着,没有一丁点儿出格的地方。 ‘奴婢是被四少爷灌了药,无意闯入的……’ 她的话不由得钻进裴宴之的脑海中。 这句话,倒像是真心的。 等裴宴之收拾妥当后便出了清逸居。 宫中会给朝臣备早饭,所以裴宴之不会留在裴府用饭。 送走裴宴之,香凝转身便进了他的屋子中。 可是找了一圈儿,她也没找到自己的香囊。 怕自己继续留下去会引人怀疑,香凝只好不甘心的走出去。 只见一个小厮走过来将一本册子交给香凝,说是成华留下的。 “成华哥说让你好好看看,莫要犯了爷的忌讳。” 那册子厚的简直都快抵得上一本书了,香凝翻看了一页。 上头写了裴宴之所有的喜好,衣食住行,事无巨细,当真是比起皇帝还要毛病多。 “我知道了。”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看着这小厮说了句。 早知道,当初她绝对不会推开兰辉阁的门,更不会招惹裴宴之了。 而此时,青竹被赶到外院儿的事情也被众人知晓。 他们都没想到,这香凝才来了多久,竟然就取代了青竹的位置。 青竹用帕子抹着眼泪,哽咽出声:“是我毛手毛脚的,没有伺候好爷,惹了爷的厌弃。” “那个香凝长得一脸狐媚样儿,谁知道她是怎么勾的爷把她留在清逸居的。” “香凝可没得罪过你们,人家之前帮你们干活儿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么说?” 不知是谁说了香凝一句,之前给香凝木瓜的厨娘站出来说了一句。 徐婆子呸了一声,瞪了那个说香凝的人一眼。 “谁不知道你跟香凝关系好,怎么,指望着她飞黄腾达,你也跟着鸡犬升天啊。” “你再敢胡言乱语,我撕烂你的嘴!” 那人不甘心的说了句,徐婆子也是个暴脾气,撸起袖子就要去揍人。 只是没等徐婆子过去,一盆水便泼到了几人脚边。 香凝手中拿着盆子,笑着说道:“哟,爷的清逸居门口儿,何时这般热闹了?” “都做完活儿了?这么闲,要不要跟爷说,让你们去别的院子伺候?” 她不跟她们计较,那是因为她不想惹是生非。 可是自从她到了这墨松苑后,这个青竹在背地里可没少给自己上眼药。 想到这里,香凝抬眼看向青竹:“青竹姐姐,爷都说过,不喜欢丫鬟的身上扑香粉,您昨个儿夜里犯了爷的忌讳,爷不让你在清逸居伺候,你是有怨言了?” 她一句话便将青竹为何被赶出清逸居的缘由道明。 “香凝妹妹,你如今在爷跟前得脸,怎么说我都行。” 青竹捏紧了帕子,别过目光说了句。 香凝懒得和她在这里拌嘴。 “是真是假,姐姐心里明白的。” 说完这句,她转身看向徐婆子,笑着说道:“爷说昨日的菜肴很合胃口,今夜,爷还会回来用饭的。” 听到香凝这句,徐婆子露出一笑:“老奴这就去准备。” 两人相视一笑,没再理这些人。 嘴是长在别人身上的,今日捂住了一个,明日还会有第二个。 越是自证,难过的只会是自己,所以香凝也不会将力气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青竹看着香凝的背影,险些将手中的帕子撕烂。 她就说,这个香凝往日里装的一副可怜样儿。 这会儿能在爷跟前伺候,就不装了。 她苦心经营多年,全被毁了! 青竹猛吸几口气,她得想法子,重新回到清逸居才是。 此时裴永成的凌波馆中,他趴在床上,身旁的妾侍给他上着药,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我娘下手可真狠啊。” 昨日成华把他带回来,他娘听到大哥的传话,气的直接让人打了他板子。 二十棍下去,他屁股都开花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娘要他命呢。 一想起昨日香凝说的那些话,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个死丫头,他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得好好想个法子整整她才是。 “四少爷,外头有个叫芳儿的丫鬟求见,说是,要跟您说一些关于香凝的事情。” 听到小厮的话,裴永成:“嗯?有意思,让她进来。” 第10章 她总是谎话连篇 得了裴永成的话,芳儿便被人给带了进来。 裴永成趴在床上,扭了下身子,用手撑住头看着进来的芳儿。 他皱了下眉,啧了一声:“太丑了。” 这凌波馆中,上到他的如花美眷,十八房娇妾,下到伺候的丫鬟小厮,就没一个丑的。 这个芳儿,真是拉低他院儿里的档次。 “你最好说的话,让爷感兴趣,不然,把你也拖出去打。” 裴永成懒懒的说了句,芳儿刚进来就被他骂了一句,如今还要挨打,整个人都吓得有些哆嗦。 只见她跪在地上对着裴永成行礼道:“四少爷,奴婢,奴婢和香凝是一道儿进府的。” “奴婢知道,她进府前,是花楼出身的。” 听到花楼二字,裴永成挑眉,一下来了兴致:“哦?花楼啊,也是,爷的香凝长得跟个天仙儿似的。” 有这容貌,出现在裴府做个丫鬟,裴永成还觉得怪可惜呢。 裴永成的话让芳儿的眸中划过狠毒。 但为了自己的计划,她只好附和道:“是,奴婢当时也觉得奇怪,这花楼里的花娘,是怎么到了裴府,又,成了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呢?” 芳儿悄悄抬眼看向裴永成,见他脸上已经挂上了疑惑,她便不再说。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要怎么做,怎么想,那就是裴永成的事情了。 即便香凝并非花楼的花娘,但裴永成一直被香凝吊着胃口。 为了得到她,他也一定会想办法让香凝成为花楼的花娘的。 只有这样,大夫人才不会让香凝继续在墨松苑伺候。 “福生,给她银子。” 裴永成琢磨着这件事儿,摆摆手让芳儿下去。 他眸光亮了下,似乎已经预料到香凝落到自己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场景了。 “死丫头,敢给你四爷爷我下套,落到我手里,我定要你好看。” 裴永成一时激动,想要起身,却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扯到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爷,您慢些。” 身旁的妾侍伸手去扶他,裴永成看着像娇花儿一样的美娇娘,这才心情舒畅许多。 入夜后,裴宴之从大理寺回来,香凝候在清逸居,道了一声爷后,抬眼去看,便看到裴宴之眉眼的疲惫。 他没回香凝的话,还是跟在裴宴之身后的成华低声说了句。 “爷今个儿得了太后娘娘训斥,心情不佳,待会儿打完水便回去吧。” 有了成华的提醒,香凝自然知道该怎么伺候。 至于裴宴之因何被太后娘娘训斥,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见香凝如此上道,成华露出一笑走进去。 没过一会儿,成华走出来,香凝便被裴宴之唤了进去。 裴宴之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一只手垂落在旁边,隐约还能看到手背上的伤。 “爷,奴婢伺候您更衣。” 想到成华的话,香凝只能小心谨慎的伺候着。 生怕裴宴之将火撒到她身上。 裴宴之没有回话,香凝走过去,伸手去解他的腰封。 他倒也算配合,没有像上次一样。 脱下裴宴之身上的官服后,香凝转身去给他拿便服。 “柜子里有伤药。” 香凝听到他坐起身,而后淡声吐出一句话。 闻言,她点头应下:“奴婢去拿药。” 裴宴之的屋子不算太大,他说的柜子就在不远处,香凝去拿药的时候,看到一条有些熟悉的系带。 这不是她香囊的带子吗? 果然在裴宴之的屋子里,可是他不扔了,反而放到柜子里是什么意思? 香凝抿唇,伸手就要去抽那个抽屉。 只是没想到,这一层的柜子却是上了锁。 “还没找到?” 而那头也传来了裴宴之催促的声音,香凝无奈,只好拿着伤药先过去。 反正知道了地方,等裴宴之不在的时候,她再来拿。 香凝走回去,裴宴之已经坐好了身子,手落在一旁的小几上,那道伤痕倒是越发明显。 是烫伤。 “给我上药。” 裴宴之阖眸吩咐一句,香凝上前,用干净的帕子替他擦拭干净后,将药粉撒上去。 烫伤看起来很是严重,都起了水泡,落在他的手上显得有几分狰狞。 看来,这伤便是太后娘娘用滚烫的茶水砸的了。 若不是太后娘娘,裴宴之还能站在那儿任由别人打骂吗? “我听说,你今日在清逸居外,可是好生威风。” 他突然睁开眼,目光对上了香凝,她手一顿,险些将纱布死死系住。 “奴婢是怕他们乱说话,坏了爷的名声。” 香凝低眉顺目,声音轻柔,可裴宴之却发觉,每一次和她说话,她从来都不抬眼看他。 就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能张牙舞爪的吃了她一般。 他收回手,心中染上几分不悦,指尖在小几上轻敲。 “抬头。” 冷声两个字,香凝便抬起头看向裴宴之。 姑娘无疑有一副好容貌,眉黛春山,秋水剪瞳,一双眸子水灵灵的,甚是好看。 也难怪,让裴永成那个永远都新三天的人,惦记了这么久。 “我的名声?那香凝觉得,我有什么名声?” 听着香凝张口就来的谎话,裴宴之眉心微动。 如今大庆,内忧外患,官家年幼,太后辅政,朝堂之上,一时暗流涌动,人鬼浮动。 裴宴之作为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干的,自然是为太后排除异己的事情。 大理寺卿这个位置,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皇亲国戚自然不会惧怕他。 奈何他是个不要命的,咬到了,就绝不松口。 不用多想,都知朝臣在背地里是怎么骂他的。 喊一句廷尉,算是客套,一转身,便是腌臜竖子。 裴宴之倒是不知,自己能有什么好名声。 “爷芝兰玉树,如圭如璋,令闻令望,自然是顶好的儿郎,奴婢也是听不得他们背地里妄议主子。” 每每听到裴宴之的问话,香凝都得在心里将他话里的意思揣摩许多遍。 嚼碎了,咽透了,再斟酌着回他。 而这一次,她话音刚落下,便被裴宴之捏住了下巴。 他的动作带的香凝俯身向下,险些摔倒在他身上。 “哦?那看来,香凝心悦我,便是觉得,我是这世间顶好的儿郎了?” 第11章 亲了就想跑? 裴宴之捏着香凝的下巴,迫使她同他平视。 两双眸子中倒映着彼此的身影,香凝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想要逃离。 他的眼眸,像是一汪黑沉沉的,幽深不见底的寒潭。 在他的眼中,香凝无处躲避,只想挣脱。 “怎么不说了?” “你不是,对我一见倾心吗?” 不知为何,香凝听着裴宴之的话,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的脑袋都有些突突的疼。 她心跳骤然加快,越跳越快,就快要冲破心口的位置。 面前人,脸色如常,可话语中却带着无端讥讽。 那一瞬,香凝只觉得,他早就看透了她,留着她,也不过是为了看看她这诓骗他的话还能说多少。 大脑一片空白,鬼使神差的,香凝凑近了他。 蜻蜓点水的吻带着姑娘身上好闻而又干净的皂角香气。 湿热的唇瓣一触即分,她趁着他有几分愣神的那一瞬,慌张起身。 “奴婢,奴婢先下去了。” 说罢,香凝转身便走,而裴宴之的反应极快,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将人重新扯回来。 “你亲了就想跑?” 他不自觉的抿唇,似乎那上头还残留了她口脂的味道。 这个吻,很轻,轻到裴宴之都未察觉到。 她的动作,突兀的有些冒犯,可这一瞬,裴宴之也忘了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香凝脸色绯红,耳尖的红意像是点上了胭脂一般。 “算了,下去吧。” 她的心跳声,传到他耳朵里,听得他平白多出许多烦躁。 手被松开,香凝急匆匆的离开,那背影看起来,竟是有几分,落荒而逃。 直到出了清逸居,香凝站在溪水旁看着自己的脸。 像一只煮熟的鸭子,红的都快熟透了。 她刚刚竟然,一时情急,亲了裴宴之。 香凝脸上露出几分懊恼,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让她做出这种事的! 裴宴之,那可是裴宴之,她当时一定是脑子不清楚,竟然为了堵住他的话,去亲他。 香凝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此时房中的裴宴之半眯了下眸子,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唇。 脑海中却想起了兰辉阁的那一夜。 急切而又热烈的吻,她的回应,还有那一声声难耐的嘤咛。 思绪在此处戛然而止,裴宴之扭头看向自己手上的纱布。 等到成华进来时,便看到了裴宴之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包扎好了。 “爷,明祥说有新发现。” 听到成华的话,裴宴之收回视线,站起身来。 “去大理寺。” 说罢,两人一起出了清逸居,香凝再端着水回来时,便看到了裴宴之的背影。 看着很是急切,香凝却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对着裴宴之尴尬了。 只是不曾想,裴宴之这一去,竟是三日都没再回来。 香凝一下便轻松了起来,清逸居中,只剩下了她这个贴身大丫鬟。 她心中念着自己的香囊,去了裴宴之屋子许多次,都没找到开柜子的钥匙。 这天,香凝拿了一根铁丝,想看看能不能撬开锁。 外头突然响起了嘈杂的声音,廖妈妈的声音传来,香凝将铁丝收起来走出去。 “廖妈妈?这是怎么了?” 听到香凝的话,廖妈妈叹了口气,凑近她,压低声音说道:“香凝,大夫人不知从哪里听到,你是花楼出身的流言,正要我带你去琼华院问话呢。” 香凝到了墨松苑后,偶尔得了好东西也会给廖妈妈送过去。 为的是以后有什么事,能多得到点儿有用的消息。 廖妈妈得了她的好处,多说一两句提点的话,她自然不会吝啬。 只是廖妈妈的话,却是让香凝心中一紧。 花楼的事情,大夫人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了,多谢妈妈。” 香凝拉住廖妈妈的手,将几枚碎银子放进廖妈妈的手中。 廖妈妈点头,悄声道:“快差个人去请大少爷回来吧,你如今在大少爷跟前儿得脸,有大少爷护着,大夫人也不会对你怎么的。” 这件事,可大可小,全看大少爷要不要保香凝。 他要是肯出面儿保香凝,这事儿,也只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我知道了。” 香凝低头,没有再多说,裴宴之才不会救她。 与其将希望给了别人,不如自己想法子。 所以她没让任何人去给裴宴之传消息。 徐婆子从小厨房出来便看到了跟着廖妈妈离开的香凝。 她皱了下眉,赶忙将手中的豆角放下,去寻自己的儿子了。 香凝跟着廖妈妈到了琼华院后,裴大夫人正坐在廊下,手中捧着一杯茶。 台阶下,跪着一个主事的妈妈,还有另一个,一身妖艳打扮的女子。 “跪下。” 见到香凝过来,裴大夫人淡声吐出两个字。 这么一看,裴宴之的性子不似常年不着家的老爷,倒是同裴大夫人,如出一辙。 香凝乖巧跪下,而后便听裴大夫人问道:“你说,她是你们花楼跑出来的娘子?” 这句话,是对着那个妖艳打扮的女子问的。 “回夫人的话,正是,当年她爹把她卖进金玉楼,我见她样貌实在美丽,人也乖巧,就没派龟公看着,谁曾想,一时不察,竟是让她跑了。” “当时我买她可是花了整整二十两银子呢。” 想起这件事儿,老鸨都肉痛。 “你呢,李妈妈,当年负责采买丫鬟的,可是你。” 裴大夫人轻抿一口茶水,悠悠道出这句话。 李妈妈听着裴大夫人的问话,一哆嗦,赶忙低头说道:“老奴,老奴当时没办好差事,寻不到夫人要的人,怕夫人责罚,恰好她在这时,自愿卖身入府……” “老奴一时鬼迷心窍,还请夫人责罚。” 两人的话回完,裴大夫人放下手中茶盏,冷呵一声。 “香凝,你在我跟前儿伺候了三年,这三年来,我见你老实本分,从不惹是生非,还以为你是个清白人家的丫头。” “你可真是瞒的死死的啊。” 秦府书香门第,断然容不下一个花楼出身的丫鬟,免得脏了裴府的门楣,惹来旁人笑话。 “夫人!” “大伯母,别动怒嘛,您若是不想收着她,不如,给我如何?” 香凝刚要出声解释,便听到身后传来裴永成的声音。 他面带笑意,对着香凝挑眉,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香凝啊,你看,到最后,你不还得落我手上?” 裴永成弯腰,压低声音对着香凝说了一句,那语气,仿佛她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一般。 “夫人,奴婢有证据,证明奴婢是清白之身。” 第12章 就说香凝姐姐有危险 她看都没看裴永成一眼,只是对着裴大夫人磕了一个头,说出了这句话。 裴大夫人和裴永成听到她这句,先是一愣,而后只听裴大夫人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闻言,香凝抬起头看向那个穿着妖艳的花楼老鸨:“妈妈说我是你二十两银子买来的,想必手中应当是有我的卖身契吧。” “这是自然。” 听到香凝的问话,这位花楼老鸨神色变了下,但很快收敛,没让人看出一丝一毫的端倪。 “既如此,还请妈妈拿出这卖身契与我一对。” 香凝神色自然,淡淡的说着。 那股子气定神闲的样子,好似手中真的有什么证据一般。 裴永成半眯了下眸子,觉得她当真是有意思极了。 正巧,他就喜欢她身上这股子劲儿,说不上来,但着实吸引人。 “你那卖身契,我现在让人回去取。” 说着,这老鸨便要差人去花楼一趟。 香凝也没多说,任由她这一番动作。 既然此局是裴永成设下的,那他定然就有万全的准备。 所以香凝不急,等他们放完了手里的证据,才是她翻盘的时候。 不多时,花楼老鸨的人便将香凝的卖身契取来交给了裴大夫人。 “夫人请看,这上头的时间,是不是三年前,当初这丫头跑了之后,我派了不少人来找,谁曾想,她自己卖身入了裴府,也难怪我寻不到。” 听着老鸨的话,裴大夫人也只是看了一眼那身契上的时间和名字。 她连拿都不想拿,生怕自己沾染上花楼这种腌臜之地的气息。 “香凝,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裴大夫人冷眼看向香凝问了一句。 只见香凝开口道:“夫人,奴婢被卖入花楼的事情不假。” 听她这么说,裴永成面上笑意加深,落到香凝身上的视线在来回滑动,似乎是在想,待会儿把人带回凌波馆后,他要怎么处置。 这死丫头,害他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他可不会放过她。 而裴大夫人眸光变得越发凌厉,手一拍桌子就要发作下来。 “可这是活契,若是我有银子赎身,便可以脱离金玉楼,敢问妈妈,是也不是?” 香凝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是落到了裴永成的身上。 那花楼老鸨闻言,点了下头:“自然,只是你哪里拿得出来二十两银子赎身,若是能拿的出来,还需要卖身入我这金玉楼吗?” 她的语气满是不屑,似乎是在说,这证据她都拿出来了,香凝还有什么话说。 “是,我是拿不出二十两银子,可当初我爹卖了祖宅和田产换来的银子,你收了钱,为何不肯放我离开?” 听她这么说,老鸨脸色一变,只是转念一想,银子又不会说话,她如何能证明给了自己二十两银子? “银子是不会说话,可官府的文书会说话。” 只见香凝垂眸,声音染上几分哽咽说道:“当年,阿娘病重,家中穷苦,买不起药。” “花楼的妈妈见奴婢貌美,做局设计,害奴婢的父亲欠下赌钱,二十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对那时候的奴婢来说,根本付不起。” 说到这里,她抬眼看向那位花楼老鸨。 “我不是逃出来的,是我爹,拿钱赎我出来,可你明明收了他的钱,却不肯放我走,我爹悲痛交加,竟是在寒冬腊月,失足落下河水,被冻死了。” 香凝眸中满是怨恨,两行清泪划下。 “那卖身契你也不肯还我,还要逼我接客,我想去报官,可你买通衙役,将我打出去,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自己寻求一个庇护之所。” “裴府百年世族,大夫人为人更是和善,我自愿卖入裴府,为奴为婢,也好过在花楼,受你磋磨。” 说罢,香凝对着裴大夫人再次磕头道:“夫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奴婢家中打探,那二十两银子,是我爹卖了祖宅和家中田产换来的。” “如今那祖宅和田产,在官府的文书中,挂的是不是你金玉楼的名字。” 她说完后,廖妈妈的眸中划过几分心疼。 倒是不知这香凝的身世如此坎坷,这是个有骨气的姑娘,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也只能寻求一个有力的庇护。 毕竟这金玉楼可是上京城中最大的花楼,多少达官贵人都去的地方。 得罪了金玉楼,香凝即便成功从金玉楼脱身,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更别提,当时她都被金玉楼逼到家破人亡了。 “你!” 花楼老鸨听着她的话,有几分心虚,早知道这丫头这么难搞,说什么她都不会因为那金子动心,来这里做伪证的。 此时大理寺门外,一个憨厚强壮的汉子焦急的看着这些守卫。 “大哥,我是裴府的,有事儿寻廷尉大人,劳烦通禀一声。” 汤鹏便是徐婆子的儿子,她当时见情况不妙,立马就来寻了汤鹏,让他来大理寺请裴宴之。 奈何这大理寺的门儿也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 在这里等了许久,这门口的守卫就是不放人。 “不拿腰牌,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廷尉大人家的?去去去,别在这里碍眼。” 说着,守卫推了汤鹏一下。 “明大人。” 汤鹏后退几步,一转身便见到一个人,来人穿着大理寺的制服,腰间配着一把刀,神情冷冽。 “你是廷尉大人家的?” 见他问询,汤鹏赶忙上前对着他行礼说道:“小的是廷尉大人家的小厮,能否劳烦大人帮忙传一句话,就说香凝姐姐有危险。” 明祥皱眉,见他一脸憨厚老实,点了下头。 这香凝姐姐又是谁? 看到明祥点头,汤鹏松了一口气。 明祥抬步走进去,径自走进了大理寺的暗牢。 今日有重要犯人提审,裴宴之亲自来了暗牢看着。 “大人,证物取来了。” 明祥将手中的一个用帕子包裹着的东西递过去,裴宴之伸手接过。 染血的金镯子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有几分熟悉,似乎是在哪里闻到过。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裴宴之的眸中划过几分异样。 第13章 我可是爷的女人 明祥开口,将自己查到的东西告诉裴宴之。 “属下查了这镯子的来历,出自凌安的珍玉坊,背后的东家,是路氏商行。” “这路氏商行是凌安的第一大商行,商行的行首,是路氏长子路为民。” 听着明祥的话,裴宴之将那金镯子包起来放下。 他抬眼看向被架在刑架上的人,那人心口插着一支箭,早就没了声息。 “这……” 明祥有几分惊讶,昨个儿夜里不还好好的吗? “狗急跳墙了。” 一旁的成华随意说了句,明祥叹了口气。 又一条线索断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明祥看着裴宴之突然说了句:“属下刚刚来大理寺时,遇到了大人家中的小厮,他说什么,香凝姐姐有难,请大人回家呢。” 听到这话,裴宴之还没说什么,最先笑出来的,便是成华。 “香凝姐姐?” 明祥那张有几分冷凝的脸更是茫然。 成华到底在笑什么? 等下,这香凝姐姐,该不会是大人的,女人吧? 他看向成华,看着他眼神中的笑意,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你去凌安一趟,暗地里查一查这个路氏商行。” 裴宴之像是没听到明祥的话一样,直接出声吩咐了一句。 “爷,您不回家去看看吗?” 成华瞧着裴宴之的态度,试探的问了一句,而后便见裴宴之身子靠后,靠在椅子上,轻抬眼看向他。 “怎么,你想回去看?” 毕竟香凝每次见到成华,都是一脸的笑模样。 听到这话,成华把头都快摇成拨浪鼓了。 “不不不,我说错话了,还请爷责罚。” 这要是被扣上一顶和爷的女人有牵扯的帽子,便是十个他也不够自家爷给打的。 裴宴之收回这道凉飕飕的眼神,起身离开了暗牢。 至于香凝需不需要帮助,那就不是裴宴之应该考虑的事情了。 等到傍晚,香凝躺在屋子里,徐婆子给她的后背上着药。 徐婆子看着香凝本来光洁的背上满是青紫交错的鞭痕,心疼的说了句:“本来差我那个不中用的儿子去请人了。” “谁曾想,嘴笨的不行,连个人也请不回来。” 听到这句,趴着的香凝笑笑没说话。 哪里是汤鹏请不来人,明明是裴宴之懒得管她。 别人都以为,裴宴之将她留在墨松苑是因为喜欢她。 可裴宴之喜不喜欢她,香凝心里有数。 所以从一开始,廖妈妈那句提点她去差人寻裴宴之的话,香凝就没放在心上。 “不怪汤鹏哥,大理寺戒备森严,他进不去也是正常。” 香凝宽慰了徐婆子一句,徐婆子无奈叹气,给她上着药。 “香凝,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苦命人。” “咱们是裴府的下人,主子们想要惩戒咱们,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她将手上的药均匀的抹在香凝身上,轻声说道:“你如今年轻,又得了爷的宠爱,可要趁着这个时候,为自己多打算打算。” 听着徐婆子的话,香凝点头应下:“我知道的,徐妈妈,多谢你,如此帮我。” 这句感谢,真心实意。 今日她将所有的话说完后,裴大夫人仔细一想,便知这件事和谁有关系。 她看了裴永成一眼后,让人将那身契收回来,然后赶走了金玉楼的老鸨。 可香凝却依旧挨了责罚。 一顿鞭刑,为的是处罚她知情不报。 多可笑的理由。 哪怕错不在她,可在裴大夫人的眼中,她的确进过花楼,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在这些权贵的心中,下人,是可以随意处置的。 便是有家有主的下人,不小心打死了,他们也有法子可以遮掩。 下人的命,本就不值钱。 “跟我说什么谢,我们啊,互相帮助,在这府中,我可看不上那些个人的做派。” 徐婆子也是性情中人,之前香凝听旁人讲过。 徐婆子家中原本也是有一桩小买卖的,可是她夫君去世后,家中将这生意抢夺了去,还要将汤鹏卖掉换银钱。 她一气之下,带着儿子卖身进了裴府,又因有一门烧菜的好手艺,这才来了墨松苑中伺候。 而汤鹏凭借着一股好力气,如今在门房做活儿。 母子两人在这裴府中,也算是站稳了脚跟。 “好了,你就在这儿好好歇息吧,大夫人的人下手狠,这痕迹,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下不去。” 徐婆子将被子往上稍微扯了扯,盖住了香凝的这身好皮肉。 这样的女子,若是生在富贵人家,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求娶。 可偏偏…… “你睡会儿吧,我得去厨房烧菜了。” 徐婆子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出声说了句,香凝点头应下。 等徐婆子离开后,香凝有几分昏沉,头也止不住的点着。 折腾了一天,又挨了一顿打,香凝整个人都疲累的很。 就在她昏昏欲睡时,听到门被人推开,她以为是徐婆子,也没睁眼。 “徐妈妈,还有什么话吗?” “香凝。” 这道声音让香凝顿时惊醒,她将被子拉上来裹住身体,扭头看向来人。 小五手中拿着酒壶,一双眼中满是迷离,脸更是红的不成样子。 “果然,很美。” 香凝看着他走过来,伸手拿过床头的水杯砸过去。 “我可是爷的女人,你不要命了吗?” 水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小五的脚步也只停顿一瞬便朝着她继续走来。 “爷的女人?不过一个无名无分的丫鬟罢了,等到你清白尽毁,爷还能要你这残花败柳?” 酒壮怂人胆,再加上青竹的那些话,小五眼中露出几分凶光。 这个香凝不仅抢了青竹姐姐的位置,还害的他在众人面前丢脸,失了在爷身边伺候的机会。 小五很不甘心,所以他要给香凝一个教训。 只是一个貌美的丫鬟,青竹姐姐比她好看多了,说不准,到时候爷还能将她给了自己。 想到这里,小五的目光染上笑意。 香凝看着他,将手中的药瓶丢过去,砸在他额头上。 可小五势在必得,根本没有被吓唬掉,眼瞅着他上前,就要伸手扯掉香凝的被子。 咚的一声,手边架子上的花瓶狠狠砸在小五头上。 他还没来得及伸手便倒了下去,而房门也在这时打开,裴宴之站在门口,同她惊慌的眼神对上。 “爷……” 她紧咬唇瓣,眼眶泛泪,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第14章 委屈也不敢哭 裴宴之站在门口,听到香凝的这句话后,身后的成华也出声唤了一句。 “下去。” 他冷声呵斥一声说了句,成华的脚步便被止在台阶下。 房门在成华面前合上,他还有几分疑惑。 香凝用被子遮掩住身体,小衣的带子系在脖颈上,只露出一角在外。 圆润的肩头还有两道抓痕,身子轻颤,似是被吓到了一样。 “爷,您可来了。” 香凝看着裴宴之走到自己身前,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男人神色依旧淡漠,瞧不出半分别的情绪,她抿唇,大胆伸手去抱他胳膊。 “奴婢今日被大夫人责罚,刚让徐妈妈给奴婢上完药,正准备歇下,他,他就进来了。” 身前碍眼的被子被香凝舍弃掉,挺翘丰圆挤在裴宴之的胳膊上。 饶是隔着一层衣料,都让裴宴之觉得,有几分难耐的热浪升腾起来。 香凝两句话说完都没能得到裴宴之的回话,皱了下眉。 “爷?” “怪我没回来救你了?” 裴宴之想推开她,可香凝却是不松手,她仰头,一双泛红的眸子中蓄满了泪水。 泪珠儿将落不落,满是委屈。 她抽出一只手,将掌心朝上给裴宴之看。 “奴婢怎么会怪爷,奴婢是爷的人,就算爷想打死奴婢,奴婢也不会多说一句。” “可奴婢却不能失了清白,害爷丢了面子。” 柔嫩的掌心上有一层薄茧,除此之外,便是紧握花瓶口时,留下的痕迹。 花瓶本就重,香凝想要举起砸向小五,自然是使出了十足十的力气。 若是被小五得手,她会死的很惨,所以当时香凝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出手。 她在这裴府中,从不与人为敌,可奈何,这张过分出挑的脸,就是她被人欺负的缘由。 怀璧其罪,香凝只能让自己强大起来。 今日的事情,也让香凝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裴府中,想要独善其身太难了。 而她如今能依附的,能给她庇护的,只有裴宴之。 想到这里,香凝挺身,将一副曼妙玲珑的身躯展现在裴宴之面前。 姑娘身形似柳,腰肢柔软得像风中的柳枝,胸脯微微挺起,像是藏着两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那一路向上攀爬而来的酥麻,让裴宴之一时竟然忘了推开她。 “奴婢知道爷不想要奴婢,可奴婢想求爷给奴婢做个主,否则,奴婢在这裴府,再也没颜面活下去了。” 她收回手,跪坐在床上,对着裴宴之磕了一个头。 背后青紫交错的鞭痕映入裴宴之的眼中,香凝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却是不卑不亢。 温香软玉骤然离开,裴宴之喉结微微滚动,垂眸看她。 “你倒是识大体,委屈了也不哭。” 他的声音依旧那般冷淡,香凝抬头去看他:“爷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 香凝从来都不是什么愚笨的人,相反,她很聪明。 装傻充愣,是为了在这裴府中做一个不起眼的人。 可如今,她需要裴宴之的高看,这样才能震慑住裴永成,青竹,这些想将她踩在脚底下的人。 有些东西,得到了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她能给裴宴之的,便是一个乖巧懂事,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解语花。 “成华,进来。” 不知等了多久,等到香凝的心都开始忐忑,有些琢磨不透裴宴之时。 他解开了自己的外衣,披到了香凝的身上,出声唤了成华进来。 “墨松苑中,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唯你是问。” 听到裴宴之这句,成华点头应下,而后便见裴宴之直接伸手将香凝抱起来。 她的身上披着他的衣裳,两人身上的香气纠缠在一起,交织出暧昧的氛围。 看着这一幕,成华低头,避开了这一幕。 不过,经过这件事后,香凝在爷的心中,定然有一席之地了。 而裴宴之抱着香凝出来的场景,被不少人看到,尤其是青竹,一双眼睛都快要瞪掉了。 她在墨松苑这么长时间都没能得到裴宴之的另眼相待,凭什么这个香凝才来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这么受宠爱? 香凝勾着裴宴之的脖子,将头靠在他怀中。 吐出的热气一圈儿又一圈的打在裴宴之的领口,而后又钻入了他的身体中。 “多谢爷。” 香凝被裴宴之放到了他房间的软榻上,她伸手拢住衣裳后,对着裴宴之道谢。 裴宴之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起身后便当着香凝的面儿开始脱衣裳。 她手收紧,有点儿不明白裴宴之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的身躯看起来有几分清瘦,只是脱掉衣裳后,却露出精壮的肌肤。 他的背上,也有鞭痕留下的痕迹。 裴宴之拿过一旁的便服穿上,换好衣裳后,坐在香凝对面看她。 “跟了裴永成,有什么不好?” 他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轻抿一口,这句有些突兀的话让香凝心中警铃大作。 裴宴之该不会觉得她是个麻烦精,想要将她转手送给裴永成吧。 她起身便要从软榻上下来。 “坐着。” 裴宴之垂眸说了句,茶盏中升起一片袅袅白雾,像是洇湿了他的眼睫一样。 香凝被他的话止住动作,只好重新坐回去。 “奴婢心悦爷,才不要跟四少爷。” 香凝的这句话,带着几分撒娇和不满,倒是同她平日里木讷的性格有几分不同。 裴宴之想起回府时,下人的话。 拥有这样一副好容貌,本就是旁人会嫉妒的存在。 所以香凝挨罚,大多数的人,看的都是一个落井下石。 往日,他若是不寻她,她从来都不会靠近他。 可今日,她主动的太过异常了。 “我抬你做妾,如何?” 裴宴之悠悠道出一句,香凝眼眸顿时睁大许多。 她从未想过做裴宴之的妾。 妾是要在官府过文书的,一旦真的成了裴宴之明面儿上的女人,她还怎么离开裴府? 想到这里,香凝也顾不得其他,她从软榻上下来,跪在了裴宴之的脚下。 “能做爷的女人,奴婢自然开心,可如今奴婢名声有损,大夫人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她伸手,拉住了裴宴之的衣摆,水盈盈的眸子中还带着泪花儿。 看的裴宴之心中窜出来一股无名的火。 他足尖抬起,用干净的皂角靴尖端,挑起了香凝的下巴。 “是大夫人不同意,还是香凝你,不同意呢?” 第15章 求爷不要将奴婢送给四少爷 香凝仰头看向裴宴之,他不喜欢熏香,所以身上永远都带着一股莫名的血腥味道。 毕竟大理寺掌管天下刑罚,作为大理寺卿,裴宴之的手中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 听到他的话,香凝握紧他的衣摆,披在她身上的衣裳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在地上。 “奴婢愿意,奴婢的一切都是爷的。” 她咬唇,手指顺着他衣摆的位置探进他的衣服中。 微凉指尖带着撩拨,划过裴宴之的小腿,再到他身前,不可言明的禁忌之地。 裴宴之神色随着香凝的动作变得越发冷冽,他伸手要去推她。 她启唇,他的手指便这般抵在她唇边。 香凝眨眼,半个身子趴在裴宴之的身上,好似想通过这样的动作告诉裴宴之。 做他的妾,她心甘情愿,乐意至极。 为了打消裴宴之的疑虑,香凝做好了让他予取予求的准备。 好不容易才在裴宴之的心中建立起来些许信任。 他也多了一丁点儿庇护之意,在还出不去裴府之时,她绝对不能失去了裴宴之。 湿润的触感让裴宴之浑身一震。 “你做什么?” “爷,求您疼奴婢,不要再说将奴婢送给四少爷的话了。” 香凝露出一副难过的神色,手下动作却是不停,裴宴之眼眸逐渐从冷冽变得幽深。 兰辉阁的那一夜,她娇气的说着疼的话,吐出的气息落在他身前,让裴宴之眸光越发暗沉。 裴宴之拎着香凝,让人坐在她腿上。 “他们说的,倒也没错。” 香凝唇瓣上还有几分莹润,听到裴宴之的话,她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茫然。 他们,指的应当便是裴府的下人。 她今日刚在琼华院受了罚,想必那些个风言风语早就传遍了裴府,甚至还被裴宴之听到了。 不用刻意去打听,香凝都能猜到他们是怎么说的。 花楼出身,自是一副妩媚勾人的模样。 香凝从来都不在乎这些强加在她身上的话,她只需要清楚的知道,她想要什么就好。 若非此时出府,会惹来杀身之祸,香凝也不会在裴府待着。 她要攒够银钱,更要等着那些人将她彻底忘记,她才能离开裴府,去她想去的地方。 裴宴之用手反扣住香凝的双手,她低头,青涩的吻落在裴宴之的眼尾处。 “爷,您就应了奴婢,好不好?” 香凝的声音有几分黏糊,像是一块儿吃起来糯叽叽的糯米糕。 她从不用这样的语气跟裴宴之说话,可这样的声音,将尾音都莫名的拖长了许久。 裴宴之不说话,她便将吻又落在他鼻尖,脸颊,耳边,就是不亲他的唇。 姑娘的身躯温热,上身只穿了一件小衣,被扣住的双手还不老实的去挠他的掌心。 裴宴之只觉得,自己不是手痒,是心痒。 她实在是太会勾人,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嗯。” 就在香凝扭着身子,贴近他身子时,裴宴之嗯了一声。 他松开了香凝的手,抬眼看向她:“下去。” 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致,香凝了然。 花楼里的手段,她学过,自然是知晓怎么才能让人气血翻涌,克制不住。 可明显,裴宴之在没有药物的刺激下,是一个十分有耐心且自制力强大的人。 他想要,却又不想要。 欲望对他而言,像是洪水猛兽。 可这一次,香凝没打算一走了之,她既然已经打定主意,想要裴宴之对她另眼相待,那就要拿出他拒绝不了的东西。 裴宴之阖眸,说完那两个字,本以为香凝要离开,却没想到,她推了他一把。 有一双手,解开了他刚刚扣好的衣襟,身前有几分凉意,裴宴之猛地睁眼。 香凝脸色绯红,眸中含着春情,低声说道:“爷帮了凝儿,凝儿自是要付出些好处的。” “只是凝儿的背受了伤,只能委屈爷了。” 她俯身,拉着他的手,将带子解开。 山峦层叠,却似白雾蒙在裴宴之眼前,他瞳孔微微张大,还未反应过来,攀上这座山。 她脸红,如晚霞,身子轻颤。 细密的吻缠绕着她满心欢喜,轻柔又小心的落在他身前。 香凝大胆而又热烈,在碰到他肌肤时,让裴宴之如在云端跳跃。 他所有的克制和忍耐,在她面前,溃不成军。 裴宴之的手握在小几边缘,上头的茶盏随着他的动作,摔落在地上。 “我疼……” “别说话了。” 裴宴之从未觉得香凝,就连声音,都能勾的人,理智全无。 她像是最熟悉敌方阵营的将军,在他这片领土之上,横行霸道,毫无顾忌。 攻城略池,将裴宴之所有的压抑,杀的片甲不留。 裴宴之额上布上一层薄汗,捂住了她的嘴。 香凝双手缠着他的脖颈,眼尾泛红,眸中满是雾气。 他阖眸,低头咬在她肩膀上。 屋子里的动静不算小,守在门口的成华听着这声音,挠了挠头。 “去烧水。” 不过好在,这种事,成华也知道该如何应对。 只是没想到,这水烧开了一遍又一遍,入了夜也没用上。 裴宴之是酉时归的府,屋子里头动静渐渐变小却是在子时。 香凝几乎是被裴宴之抱着在这屋子里看了个遍。 她想过自己今日得给裴宴之些好处,只是没想到,他连本带利,连吃带拿,吃干抹净也不放过她。 甚至无师自通。 若非香凝受不住,裴宴之估计还要食髓未知的继续品尝下去。 在裴宴之床上的香凝,意识昏沉,白皙的皮肤上都染上一层绯红。 她闭着眼,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裴宴之披着外衣坐在床边看着她,眸色晦暗不明。 身前是她留下的抓痕,就连脖子上,也多了几道。 裴宴之伸手,香凝颤了下,有气无力的抬手推他。 那力道软绵绵的,跟猫儿挠的一样,挠在裴宴之的身上。 他现在倒是知道,为何同僚总说,家有妻妾,活似神仙了。 他家中的这个妾,才是神仙中的神仙。 裴宴之也从未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勾的理智全无。 这样疯狂的自己,简直像是一个野兽一样。 第16章 她也不想要裴宴之的孩子 不到一夜,裴府中的人便知道了墨松苑的事情。 旁人羡慕香凝虽然挨了一顿打,却被大少爷宠幸,说不定经过这件事儿后,她必能成为墨松苑头一个女主子。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消息传到琼华院时,裴大夫人手中捧着茶杯,听到这话,皱了下眉。 “宴之以往在男女之事上,从不上心,如今得了这香凝,倒是多了些许放纵。” 廖妈妈伺候在裴大夫人身边,低声说道:“夫人倒也不必担忧,世家公子哥儿的房中哪能没有几房妾侍伺候。” “总不能到时候让新夫人入门,体会不到其中妙处吧。” 有些人家,定下婚约后,还会由女方出一个试婚丫鬟,来探探姑爷的虚实。 夫妻若想过得和和美美,这房事也是必不可少的。 “此话不假,不过,我担心这香凝生出别的心思,晚些时候,你去敲打敲打。” 有了裴大夫人的话,廖妈妈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老奴待会儿就去,不过夫人可要给香凝什么赏赐?” 好歹也是伺候大少爷的人,还破天荒的得了大少爷宠爱,给些赏赐也是应当。 “嗯,你去办吧,随便挑些金银首饰。” 裴大夫人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毫不在意。 廖妈妈躬身应下。 此时裴府最里头的宁福居中,一位老妈妈将跪在佛龛前的老妇人扶起来。 “老夫人,大喜啊。” 听到这话,裴老夫人扭头看她:“何事就大喜了?” 康妈妈靠近她,低声说了一句,而后便见她眉眼也染上喜色。 “那这的确是大喜,宴之那孩子,心思太重,旁人都做不得他的主,我还以为,他不喜欢女人呢。” 听着老夫人这话,康妈妈笑意加深:“咱们大少爷是个有福气的,文武双全,才貌品性皆是上乘,怎么会不喜欢女人呢?” “如今他房里有了伺候的人,老夫人这心就好好放到肚子里吧。” 有了康妈妈的话,裴老夫人点头:“咱们裴府书香门第,到底是不能做出新妇还未入门,庶子便先出生的道理,这话,你待会儿去琼华院,同大夫人也讲一讲。” 那意思便是,这避子汤该给的,还是要给。 别到时候弄出来个庶子,让人觉得裴家办事不利,不懂规矩。 康妈妈自然是笑着应允,随后便听老夫人道:“再给那丫鬟一些赏赐,让她今后尽心伺候,裴家不会短缺她东西,也不会苛待她的。” 既然裴宴之的身边有了女人,老夫人为他挑选新妇的心思便又活络了起来。 裴宴之是长房嫡子,天资聪颖,更是将来的裴家家主。 他不成婚,底下的弟弟妹妹就不好谈婚事。 之前老夫人也同他提起过,奈何不管同他说什么,他都是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老夫人和裴大夫人挑花了眼,到最后竟是耽搁了下来。 如今,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恰好,过段时日是惠和郡主的生辰,裴家也在受邀行列,到时满上京的贵女都会去,也可相看一二。 墨松苑的清逸居中,香凝再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她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在梦中还觉得有人掐着自己的腰。 “香凝姐姐您醒了吗?” 外头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香凝揉了揉头坐起身。 听到屋子里头传来声音,小丫鬟碧桃推开门进去。 瞅见香凝身上的红痕后,她脸色微红。 “你是?” 香凝看着碧桃,有几分疑惑,她没见过碧桃,这是裴宴之新收的丫鬟吗? “奴婢叫碧桃,是爷从外院儿调进来的,爷说香凝姐姐辛苦,让奴婢帮姐姐干些打杂的活计。” 碧桃手中拿着香凝的衣裳,上前就要伺候香凝更衣。 这样的主子待遇,香凝哪里肯应下,赶忙伸手去拦碧桃。 “我自己来就好。” “姐姐就别跟我推脱了,我也是托您的福,这才有了进清逸居伺候的机会呀。” 碧桃小脸圆润润的,当真是跟刚摘下来的水蜜桃一样水灵。 看着就讨喜,当然力气也大,香凝根本争不过她,只好任由她给自己穿上衣裳。 “姐姐今后有事儿吩咐我就好。” 给香凝穿上衣服后,碧桃又打湿了帕子递给香凝。 香凝还没回话,便听到外面传来廖妈妈的声音。 她走出清逸居的屋子,一出门便看到了廖妈妈。 廖妈妈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一人手中拿着两个托盘,上头放着珠钗和衣料。 “廖妈妈怎么来了?” 香凝过去对着廖妈妈俯身行礼,廖妈妈忙拦住她:“可不行,你如今是大少爷跟前儿得脸的人,我怎好意思受你这一拜。” “妈妈这边坐。” 听着廖妈妈的话,香凝引着廖妈妈坐到一旁的石凳上。 清逸居是裴宴之的地盘,没有他的命令,没人敢闯清逸居的。 是以,如今这清逸居中,就香凝和碧桃,还有两个伺候的小厮。 廖妈妈坐下,笑着拉着香凝的手:“妈妈当时就觉得你这丫头一定能得到大少爷的疼爱,果不其然。” 这身段儿和样貌,别说男人了,就是换成女人都要忍不住。 尤其如今被大少爷疼爱过,那眉眼间的风情简直是如何也遮掩不住。 双眼好似含着一汪澄澈春水般,欲拒还迎。 “那还得多谢妈妈的提点之恩,没有您,哪里来的我。” 香凝同廖妈妈客气一番,而后就见廖妈妈笑意更深。 “这些啊,是大夫人,还有老夫人赏你的。” 说完,身后的小丫鬟便将托盘放到了石桌上。 珠钗华美,布料更是难得。 香凝轻笑,拿出一个成色极好的玉镯子放到廖妈妈手中。 “这玉色果然还是衬妈妈的气质,瞧着,更是富贵,我年纪轻,可衬不起来。” 说完,她又拿了两个小一点儿的金簪放到那两个丫鬟手中:“辛苦了。” 廖妈妈得了这堆首饰里最贵重的,笑的嘴都合不拢。 “夫人很是看好你,如今老夫人也知道了你的存在,等将来你若是诞下个一儿半女,这裴府之中,定然也是有你的位置。” 说完,廖妈妈站起身,压低声音道:“只是裴府毕竟是书香门第,上京权贵,没得新妇还未入门,便让家中妾侍有孕。” “老夫人身边儿的康妈妈跟夫人说了这话,若是送来避子汤,喝下后,再用参汤养一养,可别把身子喝坏了。” 廖妈妈的提醒让香凝突然想起了这回事。 只是服用避子汤对她而言,其实也没坏处。 她也不想要裴宴之的孩子。 “多谢妈妈的提醒,香凝晓得了。” 第17章 裴宴之的弟弟 廖妈妈差事办完,话也说完,同香凝告别,离开了墨松苑中。 那堆首饰还有布料放在石桌上,看的人眼馋。 “碧桃,这个给你。” 她上前将一对儿珠钗递给碧桃,小姑娘得了好首饰,眼中都是笑意。 “怪不得我今早起来,喜鹊鸟儿在我窗边渣渣叫。” 碧桃笑着说了句讨好的话,香凝无奈摇头。 “这里还有些碎银子,你帮我分给清逸居其他的人,我出去一趟。” 听到香凝的话,碧桃连连点头:“姐姐放心,我帮你收好东西就去。” 香凝端起另一个装布料的托盘,转身离开了这里。 她去寻了徐婆子,如今墨松苑的小厨房就徐婆子一个厨娘。 毕竟裴宴之嘴刁,其他人做的菜不合他胃口,自然是被他赶走了。 “徐妈妈。” “香凝怎么来了?” 听到香凝的声音,徐妈妈笑着走出来。 昨夜的事情,徐婆子自然是有所耳闻,她是打心眼儿里替香凝开心。 “夫人和老夫人给了我些布料,我用不上,拿来给你吧。” “汤鹏哥在门房做活,少不了跑腿的事情,穿的好一些,到时候给主子长脸,说不定还能到外院儿去伺候呢。” 说完,香凝将手中的托盘往前递了下。 这料子是青色的,不出挑的颜色,男女都可以穿。 香凝也没打算拿着自己裁剪衣裳,只留了一小块儿布料,用来给裴宴之做个香囊。 毕竟裴宴之这个人,心思极其沉,若是不对他上心,自己说过的话,便全都是谎话。 惹了他猜疑,得不偿失。 偶尔给他些自己亲手做的东西,也能让他感觉到自己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这,我怎么能要你如此贵重的东西呢?” “不贵重的,妈妈帮了我这么多,我应当还你的,您若是不收,那我今后可不敢麻烦您了。” 说着,香凝将手中的托盘放到徐婆子的手中。 听她这么说,徐婆子也没再继续推脱下去。 没想到,自己当初只是出手相助了一次,却结下了这样的善果。 等香凝离开时,徐婆子还给了她自己早上蒸的包子,让她带回去吃。 回清逸居的时候,香凝在路上遇到了青竹。 不过一夜,青竹的面色就憔悴许多。 香凝不知裴宴之最后是怎么处置小五的,只是小五敢出手碰她,依照裴宴之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性子,小五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可这和香凝又有什么关系。 做错事的是小五,怂恿小五的,说不定就是青竹。 她是受害者,青竹此时摆出这番怨恨姿态,又能怪谁。 想到这里,香凝直接转身离开了,看都没再看青竹一眼。 看着她的态度,青竹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香凝狠狠踩在脚底下的丧家之犬。 可香凝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等香凝回到清逸居后,碧桃已经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了一切。 裴宴之白日里很少回裴府,所以白天,香凝也能轻松一些。 也就帮他收拾收拾屋子,打理一下清逸居中的花草。 过了午后,碧桃说府中花房新到了一批花草,现在各院儿的人都去拿了。 本来碧桃打算自己去,香凝怕她年纪小,被其他院子里那些老妈妈欺负,就说要跟她一起去。 两人一道去了裴府的花房,刚进去就听到几句议论香凝的话。 依旧还是那几句,说她魅惑裴宴之上位的。 碧桃听到这话,气不过,正要上前,便听她们话音一转。 “哟,三少爷那院子,还用花儿?” “光院子里的荒草都够用了吧。” 几句嘲讽的话落下,香凝听到一声稍显温和的声音:“既如此,那我不挑了,平安,就这盆吧。” 他语气淡淡,听不出被嘲讽后的难堪。 在众人的话语中,香凝听到脚步声传来,抬眼看去,便对上了一双浅褐色的眸子。 青年面色有几分苍白,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些文弱,眉眼精致,倒是有一副好样貌。 见到香凝,他颔首示意,带着身后的小厮离开了这里。 走远了,似乎还能听到他身后小厮有几分不满的喊了一句三少爷。 “三少爷在这府中过得,可真是凄惨。” 碧桃耸了下肩,她是裴府家生子,爹娘都在裴府做事,后来她爹娘离世,大夫人就将碧桃调到了墨松苑去伺候。 “三少爷?” 香凝有些疑惑,她进裴府三年,似乎还从未听到过三少爷的名头。 “姐姐不知道?三少爷出身不好,听说当初他娘是花楼娘子,意外有的他,咱们老爷根本就不想认,是老夫人觉得毕竟是裴家子嗣,这才接回来。” “回了府中后,夫人和大少爷也不待见他,所以他很少出自己的院子。” 碧桃同香凝解释着,其实说是三少爷,但比起府里的下人都不如。 出了这件事后,裴大夫人为此闹了一个多月,大房老爷也很少回家。 若非大少爷裴宴之争气,将裴大夫人堵在心口十几年的这口气捋顺了,大房指不定怎么鸡飞狗跳呢。 香凝轻点头,没再问下去。 倒是不曾想,这三少爷是裴宴之的弟弟。 足不出户,也难怪从未听过。 此时走远的裴明修从怀中摸出来一根银簪。 刚刚人多眼杂,他也不方便还给她,可别让人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好日子,再因为他毁掉了。 “爷,咱们今晚上还出去吗?” “嗯,出去。” 裴明修将簪子重新放进自己怀中,抬步离开了这里。 平安手中抱着那盆开的都快要死的菊花,无奈叹气。 明明在府外,自家主人也是人中龙凤,他实在是搞不懂,为何非要在裴府中蹉跎时间。 香凝和碧桃在花房搬了几盆木芙蓉还有夹竹桃,正准备离开,便被一个丫鬟挡住了去路。 “你手里这盆木芙蓉,我们姨娘要了。” 说着,这丫鬟就要上手来抢,碧桃抱着木芙蓉退后道:“你们是哪个院儿里的,我们墨松苑的东西也敢抢?” “墨松苑?” 听到碧桃说自己是墨松苑的,这丫鬟迟疑了下。 墨松苑是大少爷裴宴之的地盘,他的人来花房,自然是想拿什么拿什么。 “我就要这盆木芙蓉,怎么了?” 身后传来一道不悦的女声,香凝看着一个女子扭着腰走进来,声音发嗲,听得人浑身不适应。 她道是谁这么嚣张,原来是二房老爷刚纳的妾,正是受宠的时候,也难怪这么娇气。 第18章 爷就是奴婢的倚靠 玉珍行走时,扭着身子,她那纤纤细腰不盈一握。 每走一步,腰肢便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轻轻摇曳,恰似湖面上泛起的微微涟漪。 待她走进这花房,香凝才看清楚她的容貌,媚而不妖,眉眼风情自是不必多说。 也难怪当初二房老爷跟二夫人打着架,撕破脸,也要纳她进门了。 这容貌,当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我就要这盆木芙蓉,开的正好,二爷见了欢喜。” 玉珍抬手摸了下鬓边的发,露出一支足金打造的簪子,富贵的很。 “愣着干嘛?还不快拿走。” 见身边丫鬟不动弹,玉珍瞪了她一眼,那丫鬟才愣愣上前,想要从碧桃的手中去抢那盆木芙蓉。 “一盆木芙蓉,玉姨娘想要,奴婢自然不会与您争抢。” “奈何我家爷就喜欢这木芙蓉,姨娘初来乍到,兴许不懂我家爷的性子……” 听到香凝的话,玉珍嗤笑:“我管你,我看上的东西,还没有拿不到手的。” 她的话音落下,香凝也没再多说,只是对着碧桃道:“把花给玉姨娘吧。” 碧桃有几分不解,似乎不明白香凝为何要将这盆木芙蓉给了玉珍。 大少爷的性子,整个裴府谁人不知,就是争上一争,碧桃就不信这玉珍能落了好。 香凝轻摇头,示意碧桃将这盆木芙蓉给出去。 碧桃是跟着香凝来的,一切都是听香凝的。 想到这里,碧桃不情不愿的将手中的木芙蓉给了出去。 玉珍身边的丫鬟接过木芙蓉,只见玉珍走到香凝面前,直接伸手捏住了她的脸。 她细长的指甲刮在香凝脸上,捏着她的脸左右摆动看着。 “呵,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语气轻蔑不屑,说完这句话后,玉珍松开了香凝,带着人离开花房。 香凝看着玉珍的背影,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 “姐姐,你脸上被刮伤了。” 碧桃抬眼看到香凝脸上的那道血痕,皱眉说了句。 说完,她便要伸手去摸,香凝摇头:“我没事,先回去吧。” 这玉珍倒是嚣张,香凝不得不感慨一句,自己同这二房是不是上辈子有仇。 先是裴永成,如今又来了个玉珍。 碧桃怀中抱着一盆夹竹桃,叹了口气:“那盆木芙蓉,我挑了好久的。” “爷和大夫人不喜欢惹是生非的丫鬟,那玉姨娘来势汹汹,你若不给她,她就能抢,到时候倒打一耙,罪名落到咱俩身上,少不了一顿板子。” 香凝笑着伸手摸了摸碧桃的头,谁让大夫人人淡如菊,端着高门贵女的谱儿,从不涉及这些人间烟火的事情。 碧桃到底是年纪小,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 玉珍即便是个姨娘,但却在二爷跟前儿得脸,如此受宠,岂是她们两个丫鬟可以反抗的。 只是,香凝也没打算生生忍了这口气。 玉珍那指甲像是要嵌入她脸上一样,掐的她生疼,就跟三年前,那用着她手指上的拶刑一般。 等到入夜后,裴宴之回来,进了墨松苑,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儿的香凝。 姑娘身姿如弱柳,裙摆随风飘扬,见到裴宴之,她笑着行礼:“爷。” “嗯。” 裴宴之淡声回了一个嗯,而后抬步朝着清逸居走去。 经过昨夜的疯狂,裴宴之如今也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面容冷峻,抿唇不语,一派威严的正经模样。 “小厨房做了爷爱吃的菜,奴婢这就让徐妈妈上菜。” 香凝跟在裴宴之身后,走到清逸居屋子的门口时,她步子一顿,说出了这句。 屋檐廊下挂着一盏用来照明的灯笼,香凝落后一步,可巧站在台阶下。 裴宴之闻言,侧身看她,她一仰头,脸颊靠近下巴位置的那道血痕,恰到好处的露给了裴宴之看。 男人微微蹙眉,还未开口,便见香凝低头。 “奴婢这就去。” 香凝刚准备转身,就听裴宴之吐出两个字:“回来。” “爷还有其他的吩咐?” 她低着头,乖巧的问了一句,裴宴之伸手,微凉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 白皙面庞上染着一层薄红,似乎是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撩拨的有些害羞。 倒是不似昨夜她将他推倒时的大胆。 “谁弄的?” 若非那道碍眼血痕,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打断了裴宴之的话,怕是他接下来的话就要变了味儿。 裴宴之眸光冷凝,如有实质,香凝听得出,他此时的心情有多糟糕。 府中的人都说大少爷裴宴之的性子,清冷疏离。 再加上他常年在大理寺中,身上总有肃杀之意。 旁人怕他怕的要死,恨不得见到就退避三舍。 只是他们不知道,若是裴宴之愿意将你划到他的羽翼之下,庇护着你。 那他就不会允许有任何人,在他的地盘,肆意妄为。 甭管香凝如今在裴宴之的心中是个用的还趁手的玩意儿,还是圈养起来的阿猫阿狗。 总之,香凝现在是裴宴之身边的人。 那个玉珍抢了裴宴之的东西不说,还在香凝脸上留了血痕,便是犯了裴宴之的忌讳。 香凝觉得裴宴之不会为了她和二房起争执,只是他要是想惩戒一个人,多的是手段。 可这话,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心思转了几转,香凝轻轻摇头:“没事的,奴婢去擦药就好。” 见她不肯说实话,裴宴之心里的不悦突然在这一瞬转为烦躁。 她不说,是觉得他不会护着她,给她讨回公道吗? 那他是不是还得夸她一句,还真是个识时务的丫鬟? “碧桃,你来说。” 裴宴之的手指摩挲在香凝的那道血痕上,带着剑茧的手指蹭的香凝有些疼。 眼角也因此挤出来些许泪花儿,看着可怜极了。 “回爷的话,是二房的玉姨娘。” 碧桃站出来,将今日在花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待她说完,裴宴之才松开捏着香凝下巴的手。 “爷,奴婢不说,是怕爷动怒,爷在大理寺忙了一日,宅子里的糟心事,就不必拿出来让爷徒增烦扰。” “奴婢知道,爷是奴婢的倚靠,这就足够了。” 在裴宴之即将收回手时,香凝伸手握住他的手,一双眸子含羞带怯,而后低下头去。 看她多贴心,多在乎他的情绪,便是受了委屈,先想到的,也是裴宴之的心情。 这下,她之前说过心悦他的话,便不再是假话了吧。 第19章 爷忍忍可好? 香凝掌心柔软,带着温热,两只柔嫩的手才堪堪将他这一只大手握住。 她低头,昏黄灯光照在她脸上,更添柔和。 见裴宴之不说话,姑娘悄悄抬眼看他,与他目光相对后,又飞快移开。 似乎是在确认自己的话,自己的动作有没有惹他厌弃。 那一瞬,裴宴之突然想起她之前说心悦他的话。 他抽出自己的手,半眯了下眸子。 有些人,还真是为了得一个庇护,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先是心悦,如今又是庇护,说的裴宴之都要信了。 “成华,明日你留在府中,去外头的花房置办木芙蓉。” 好半晌后,裴宴之才淡声留下这句,香凝勾唇浅笑,没有多说什么。 她就说,裴宴之最讨厌别人动他的东西了。 成华笑着应下,待裴宴之进了屋子后,对着香凝道:“爷这是护着姑娘呢。” “成华哥,你也取笑我,不过,能得爷的庇护,我很开心。” 说这话时,香凝语气染上几分羞怯,好似她满心满眼都是裴宴之,听得人一颗心都快要化了。 香凝知道裴宴之习武,而习武之人,耳聪目明。 他们在外头说了什么,他在里头自然是能听见的。 所以香凝也没吝啬自己这好听的话。 不多时,徐婆子便带着一个丫鬟来上菜,香凝站在一旁给裴宴之布菜。 裴宴之手中拿着筷子,眼眸压下时,看到了香凝手上,指骨连接的关节处,缠着一圈儿早已淡下去的疤痕。 看那位置和模样,有些像是牢里用来逼供犯人的拶刑。 她的手上,怎么会有拶刑留下的痕迹? 裴宴之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用完一顿饭后,香凝伺候着裴宴之更衣,给他打水擦脸。 比起之前总爱在裴宴之面前卖弄自己的青竹。 香凝的伺候,便仅此而已,规矩过分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全无昨夜的大胆放肆,勾的他失控沉沦。 就在香凝准备离开时,裴宴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香凝被他扯着,身子撞进他怀中。 她仰头,看到裴宴之喉结滚动,眸中染上几分暗色。 心中了然,香凝却不知,自己刚刚究竟是哪一个动作给了裴宴之信号,要他误以为自己今夜要留下? 可他不说,只是这般直勾勾的盯着她,活像是要将她身上盯出一朵花儿一样。 “爷昨晚弄疼了奴婢……” 香凝低头,声若蚊呐,而后踮脚将一句话落在裴宴之耳边。 她吐气如兰,身上好闻的皂角香犹如催人的迷香一般,让裴宴之呼吸都沉重了许多。 “有张嘴,受不住爷,爷忍忍可好?” 这话说的,放肆又大胆。 裴宴之松开香凝,出声让她离开。 香凝歪头,将一吻落在裴宴之耳边,这才急匆匆走出这屋子。 她耳尖红的像是能滴血,刚刚靠近裴宴之时,那心跳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香凝出了屋子,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等放浪形骸又十分露骨的话,她还是头一次说。 可香凝也实在是给不了裴宴之。 她是真疼,背上的伤还没好,其他地方也有些红肿,一走路,磨得她也难受。 再说了,有些时候,肉吃多了,就会索然无味,倒不如隔段日子喂一回,让人时刻保持着新鲜感。 待香凝离开,裴宴之坐在床上,眸色晦暗不明。 他还是头一次,对自己的欲望有了如此清晰的认知。 落在他耳边的那个吻,炽热又滚烫,裴宴之觉得,自己的耳尖似乎,也有些发烫了。 翌日清晨,香凝醒来时,成华早就带着墨松苑的小厮出去买花了。 裴宴之昨夜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成华也明白,这是为了给那个玉姨娘看看。 他们墨松苑要是想要花儿,裴府花房的那些可不够看。 所以,成华买回来的花,除了裴宴之点名要的木芙蓉,剩下的便是当季开的最好,最贵,最能彰显出裴宴之有钱的品种。 那一车花被花匠送进墨松苑时,不知多少人看到了。 尤其是打头的,被两人一起抬着的绿牡丹菊花。 听闻满上京都找不出第二盆一模一样的花,万金难买,名贵无比。 玉珍昨日从花房抢走的木芙蓉哪里能比起这盆绿牡丹菊花。 不过裴宴之买回来的这些名贵花草,除了在墨松苑留了许多,还特意让成华挑了几盆,送到裴大夫人所在的琼华院,还有老夫人在的宁福居。 裴老夫人得了裴宴之送来的几盆珍贵花草,无奈笑了下。 “那个玉珍,被老二宠的越发骄纵了。” 作为裴府的老夫人,她当然知道裴宴之今日是为了什么,大张旗鼓的去外面买花草。 他是男子,后宅的争斗那不是他能管的。 再加上这玉珍得宠,老二再怎么说也是他长辈,总不能要他直接去二房,惩治了那玉珍。 康妈妈扶着裴老夫人说道:“大少爷性子通透,为人处世也拿捏着分寸。” “老夫人既然觉得那玉珍太过骄纵,不如就让奴婢去小惩大诫一番,如何?” 听着康妈妈的话,裴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 “你说说,这种事情,原本该是他母亲出面儿,可他那个母亲……罢了,你去一趟,给我好好的敲打那个玉珍,若是今后再这般目无礼法,我直接绑了她,卖给人牙子。” 裴老夫人用手中拐杖敲了敲地面,一脸的不满。 她都一把年纪了,想要的无非就是家宅安宁。 哪曾想,她一共就四个孩子,都能将这府中搞得鸡犬不宁。 “老夫人别动怒,奴婢这就去,保管让那玉珍消停一段时日。” 康妈妈给裴老夫人顺了顺气,而后便听她说道:“从明儿开始,晨昏定省,一日也不能少,舒坦日子过惯了,是时候给她们定定规矩了。” 免得这些个妯娌之间,见面如见仇人。 “是,奴婢晓得了。” 康妈妈一一应下,裴老夫人看着面前的名贵花草,被这些糟心事情烦扰,也没了兴致。 此时的大理寺中,才出了上京不到一日的明祥去而复返。 裴宴之见到他,皱眉下眉,而后便听他说道:“大人,那路为民如今,正准备来上京,邀请他来的,是庆王。” “路家和庆王?” 第20章 她又在勾他 明祥听到裴宴之的问话,点了下头:“是,庆王殿下办了一场品鉴会,特意请了凌安的几家商户前来上京,这其中就有路氏商行。” 听完明祥的话后,裴宴之身子向后靠去,手指轻点在椅子的扶手上。 庆王…… “我记得,庆王的女儿惠和郡主是不是要过生辰了?” “是,过段时日就是,裴府应该有收到庆王府的请帖。” 明祥站在一旁回了裴宴之这句,听到这话,裴宴之半眯了下眸子:“知道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若是路为民进京,盯紧他。” 要是路为民真和凌安的事情有关,那么,庆王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裴宴之伸手揉了下头,只觉得自己头疼的有些厉害。 明祥点头应下:“大人放心,属下会盯紧路为民的。” 两人商议完事情,裴宴之便回了裴府。 到了墨松苑后,他看着这满院子的花,再往里走,木芙蓉早就被香凝带着人规整好了。 不同颜色的花层次递开,显得整个清逸居都明艳了起来。 香凝手中拿着篮子,将散落下来的花枝捡起来,她站在花丛中,微微低头同蹲在地上的碧桃说着话。 姑娘唇角漾开一抹笑意,笑起来时,眼眉弯弯,很是开心的样子。 也不知碧桃说了什么,香凝脸色一红,手中拿着一枝花轻轻打在碧桃肩膀上。 “爷?” 成华搬着一盆花走进来,看到裴宴之站在清逸居的门口不进去,出声唤了一句。 听到这句,裴宴之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事情都办妥了?” 成华笑着点头:“都办妥了,按照您的吩咐,给大夫人还有老夫人都送了花草过去。” 这话说完,成华悄悄看了一眼裴宴之,然后说道:“香凝姑娘看起来也很开心。” “我问她了?” 裴宴之淡声说了句,眸光轻扫,成华赶忙低头:“是属下多嘴了。” 他话音落下后,裴宴之已经朝着清逸居的屋子走去,成华看着他的背影,耸了耸肩。 是没问,但是裴宴之一双眼睛都快将那头的香凝盯出个洞来了。 成华都不敢想,这要是哪日,爷真的对香凝上心,该有多宠爱她。 他抱着手中的花走到香凝身边道:“香凝,爷回来了,你快去伺候吧。” “我这就去。” 闻言,香凝将花枝放到篮子中,走出这片花海。 谁能想到裴宴之买了这么多,也得亏清逸居的地方够大,能够放得下这么多的花。 她走进屋子里,将手中的篮子放到一旁。 “爷回来了?奴婢去给您打水沐浴。” 坐在软榻上的裴宴之听到这句,抬眼看向走进来的香凝。 许是刚刚在花海中待了许久,她身上都沾染了些许花香。 即便两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裴宴之都能闻到。 “去吧。” 脑海中一瞬浮现出些许不合时宜的画面,裴宴之收回视线,端着茶盏的手握紧许多。 香凝点头,转身离开,吩咐人去烧水。 有了之前小厮给的那本册子,香凝伺候起来裴宴之倒是越发的得心应手了。 裴宴之白日几乎都不在裴府中,也就晚上回来用饭,休息过后,一大早就离开了。 剩下的时间,香凝可以自由支配,比起之前在琼华院伺候裴大夫人,别提多轻松了。 小厨房很快就将水烧好,搬到了一旁的偏房,香凝放了不少凉水进去,弯腰调试水温。 裴宴之走过来时便看到香凝撩起垂下的头发,沾湿的手落下几滴水珠,滴答一声落在浴桶中。 姑娘弯着腰,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好似柔软的可以任由他折成任何角度。 香凝皱眉,总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灼热的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刺穿一样。 她甩了甩手,站直身子,一转身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裴宴之。 “爷?水好了。” 香凝险些被裴宴之给吓一跳,回过神来后,沉着的说了一句。 “下去吧。” 裴宴之走上前,将脱下的外衣放在竹屏风上,对着香凝道出这三个字。 香凝低头应下,从屋子里退出去。 刚刚她是看错了吗?裴宴之的眼神,怎么看起来,有几分不正常…… 她轻轻摇头,将脑海中的思绪甩走。 而屋子里的裴宴之泡在浴桶之中,丝毫没感觉到自己刚刚翻涌的气血有半分消散。 似乎随着这浴室中萦绕的香气,越发抑制不住了。 裴宴之长舒一口气,仰头靠在浴桶边缘。 为了得到他的庇护,她还真是无时无刻的不在勾她。 可偏偏,尝过一次后,得到的不是欲望的满足。 而是食髓未知的,无穷无尽的,永远都无法填满的那颗心。 食色性也,人之本性,果然是如何都压抑不住的。 香凝守在门口,莫名的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 这天也不算凉,怎么突然就打喷嚏了? 此时二房的绣春院中,二老爷裴致远搂着哭哭啼啼的玉珍安抚着:“小心肝儿,可别哭了,哭的爷的心都快碎了。” 玉珍哭的梨花带雨,伸出自己的双手道:“妾的手都被那康妈妈打肿了,这要是落了疤,可怎么伺候爷。” 只见那双白皙的手上如今红肿一片,康妈妈是领了裴老夫人的命令来敲打玉珍,下手自然不会轻。 况且,这玉珍仗着自己得二爷的宠爱,竟然还敢同大少爷抢东西。 康妈妈就是要让她记住这次,看她今后还敢不敢在这裴府中横行霸道了。 裴致远看着她手上的伤,越发心疼:“这个康妈妈,倚老卖老,仗着在母亲跟前得脸,竟然敢这么打你。” “爷,妾不过就是在花房拿了一盆花,就被这么对待,您之前可是许诺过妾的,说什么进了府,妾过得日子可是比夫人的日子还要好的。” “如今您看看,不过是要了一盆花,险些要了妾的一条命,妾不依。” 玉珍本来就不是什么安分的性子,如今挨了打,更不会善罢甘休。 一定是那个什么香凝告的状,这口气,她绝不会咽下的。 此时站在门口的裴二夫人董妍面上露出一抹冷笑。 “我倒是不知,二爷何时起了休妻的念头。” 第21章 哭起来过分好看 丫鬟春兰上前一步将门推开,董妍缓步走进来。 裴二夫人家中从商,自是财大气粗的很,满头珠翠华贵非凡。 如今整个二房的吃穿用度,皆是董妍所出,是以,听到她那句话,裴致远还愣了下。 休妻是万万不可能,休妻了,他的吃穿用度哪里来。 “夫人怎么来了?” 裴致远想要松开玉珍,上前一步,却被玉珍挽住胳膊,动弹不得。 春兰将椅子搬到门口,让董妍坐下。 “那还得谢谢二爷新纳进来的妾,惹了老夫人不快,打明个儿起,整个裴府,都得给老夫人晨昏定省去。” 董妍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裳,在裴致远还没说出话时,她抬眼看向玉珍。 “二爷要纳妾,我从不拦着,知道为什么当初您要纳她,我就是不依吗?” “且不说脾气秉性如何,玉珍花楼出身,二爷纳她进门,将我们二房的脸面放在哪里?” 她给他挑了那么多家世清白的妾侍,到头来,还是被这个狐媚子给勾走。 为了她,裴致远第一次打了她。 打那以后,董妍的心就彻底冷下来了。 “花楼娘子怎么了?妾也只伺候过二爷一人。” 玉珍冷哼一声说出来,董妍眼中带着几分轻蔑道:“伺候过几人,你心知肚明,不说出来,那是我给二爷留着脸呢。” “二房本就不是老夫人嫡出,二爷在朝中还只是个六品修撰,人微言轻,你若真的为二爷好,就要夹起尾巴做人,少给他惹麻烦。” 董妍字字句句都像是一把刀子一样扎在玉珍和裴致远的心上。 玉珍拉着裴致远,不满的晃了晃他的胳膊。 “少给我做这些勾栏样式儿,我之前不动你,是懒得和你计较,但看来,你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说罢,她抬手,身后的春兰上前,对着裴致远行礼。 “夫人给玉姨娘请了教养嬷嬷,是宫中出身,定能好好教导姨娘规矩,不给二爷丢脸。” 春兰伸手就掰开了玉珍拉着裴致远的手,连拖带拽的把人拉下床。 玉珍为了跟裴致远诉苦,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轻纱若隐若现,曼妙身姿更是惹眼。 惹得门口的小厮频频落下视线。 “再看我把你们的眼睛挖了!” 裴致远赶忙脱下自己的外衣给玉珍披上。 “董妍!你这是做什么?!” 他仰头去看董妍,却见她目光冷冽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二爷在裴府什么地位,心里没点儿数?” “她要是继续不守规矩,难保将来会惹下什么大祸,我这是在帮她。带下去,学不会规矩,不准给她饭吃。” 听着这话,玉珍呜咽着,直接被春兰堵了嘴带出去。 裴致远眼巴巴的看着,却无可奈何。 目的达成,董妍也站起身离开,她当初被裴致远的样貌迷惑,一心只想嫁给他。 哪曾想,婚后两人的日子过的一日不如一日。 裴永成的那个性子,简直同裴致远如出一辙。 两个人都是一个赛一个的风流。 教训完了老子,董妍便去了凌波馆,处置了几个裴永成的妾侍,还给他留了两个老嬷嬷。 勒令裴永成,明年科考,若是继续落榜,她就把他丢出去,任由他自生自灭。 而且在这段时间内,他若是敢继续霍霍家里的丫鬟,亦或者出去喝花酒,她就把他的腿打断。 裴永成一脸的生无可恋,实在是想不通,这二房里,谁又惹了他娘不快。 可苦了他了。 二房的事情,自然是有人去宁福居告诉了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满意的点头,当初她就是看中了董妍这幅雷厉风行的性子,如今裴家交给她打理,也算是没用错人。 翌日清晨,裴宴之正准备起身去大理寺,就听到外头有几分嘈杂的声音。 好似是谁在哭一样。 他皱眉,披上外衣走出去,一出门便看到了不远处的香凝和碧桃。 香凝一双眼泛红,小声的抽泣着,碧桃嘴里还嘟囔着:“那个青竹明显就是故意的。” “还好当时姐姐躲得快,这要是那一汤盅的粥全落到姐姐身上,可不得落下一大片疤。” 碧桃手中拿着药给香凝上着,香凝抬手擦了下眼角不自觉流下的泪。 “无妨,她也没讨到好。” 被青竹撞到的那一瞬,香凝反手就拉住了她,两个人都被那粥给洒到身上,青竹伤的估计比她还重。 “是是是,姐姐聪慧,可是说白了,咱们当奴婢的,即便是受了伤也得伺候主子,我是担心姐姐的伤。” 碧桃叹了口气,那后背的伤还没好,如今手上又添了一片。 香凝启唇,刚准备开口回话,就见到了站在屋子门口的裴宴之。 男人视线有几分冷凝,面容隐在晨起的雾气之中,看不真切。 她赶忙将自己的袖子拉下来:“爷,您醒了,奴婢伺候您起身。” 说着,她起身朝着裴宴之的屋子走去,而裴宴之早就进去了。 香凝走进来,刚准备去打水,就被裴宴之唤了过去,她有几分疑惑的走过去,而后,裴宴之伸手,将人拉到自己怀中。 他握着她手腕的地方,正是那片被烫伤的肌肤。 裴宴之收紧力道,不言不语,唯独一双眸子,如鹰隼一般,盯着她。 香凝皱眉,脸色有几分苍白。 “疼……” 就在裴宴之手中力道还要加重的时候,香凝终于是喊出了一个疼字。 “我还以为,你不疼呢。” 裴宴之松了力道,用手指勾住了她的衣袖,露出一小块儿还未消散的红痕。 “你不是挺牙尖嘴利的?怎么每次到了我这里,都跟个哑巴一样。” “我身边不需要哑巴伺候。” 只看了一眼,裴宴之便松开了香凝的手腕,香凝踉跄几步,往后退了下。 裴宴之也不知心底的烦躁从何而来,只知道,他不喜欢这片完美无瑕的肌肤上,有伤痕。 闻言,香凝立马会意,而后跪下:“爷宠奴婢,可奴婢不能仗着爷给的底气去欺负人,再者,青竹伺候了爷这么久……” “香凝,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若是不想和青竹落得一样的下场,那你就要变得比她有用。” “因为我的身边,不需要没用的人。” 裴宴之话音落下,香凝抬头看他,那双泛红的眸子含着委屈,泪珠将落不落。 他的手再次收紧,眸光幽暗。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人,哭起来比笑还好看,过分的,让人想欺负。 第22章 给大少爷择新妇 香凝垂眸,轻眨了一下眼,泪珠滴落在地上。 “那爷罚奴婢吧,是奴婢给爷丢脸了。” 她当然知道,眼泪流多了,会惹得裴宴之厌烦。 可有时候,香凝能够从裴宴之的眼睛中看到一抹,她哭时,他浮现在眼底的兴趣。 哪怕只有一点点,那也足够了。 那便说明他对她的眼泪,并不感到厌烦,相反,她的眼泪对他而言,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我为什么要罚你?” 裴宴之换了个坐姿,双腿交叠,有几分宽松的衣袍变得松散些许,露出他的肌肤。 香凝没有抬头,却感觉到他的目光重新投在自己的身上。 “今后奴婢若是受了欺负,就要狠狠的回过去,因为爷的身边不需要没用的人。” 说完这句,香凝这才仰头去看裴宴之,一双眸子含羞带怯:“爷就是奴婢的底气和倚靠。” 听着香凝一句接一句的话,裴宴之唇角微微弯起。 且不论香凝的真心,光是她的话,就挺让人舒心的。 哄人的本事,她倒是学的很好。 “下去吧。” 裴宴之没再多说什么,只说让香凝下去。 她站起身,走到裴宴之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歪头问道:“那爷不会赶奴婢走吧?” 裴宴之轻抬眼,看着她向下看来的目光。 “你若能做到,自然可以留在这里。” 听到这句,香凝抿唇浅笑,松开了拉着裴宴之衣袖的手。 “奴婢去给爷打水。” 有了他这句话,香凝便知道,她刚刚的话已经过了他的心。 被烫伤的事情,香凝本来就没打算告诉裴宴之,而是想让裴宴之自己发现。 有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和让裴宴之自己发现,意义是不一样的。 香凝也不想在裴宴之心中再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在她还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离开裴府前,她只想过安稳日子。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三年来,她很少出裴府,这么久了,那些人应该早就不在上京了吧。 正好再有两日便要发月银了,可以借机出去看看。 想着这件事,香凝伺候着裴宴之用完饭,将他送出裴府后便去寻了徐婆子。 徐婆子偶尔也会出去买菜,向她打听一些事情,再合适不过了。 “你要出府啊,碧桃跟你一起吗?” 徐婆子问了一句,香凝点头:“我们一起出去,许久没出去,也想置办一些东西。” “您知道,哪里卖绣品的价格最公正吗?” 听到香凝的问话,徐婆子想了想道:“平顺街那块儿有个绣坊,卖绣品的价格最是公正,你那好手艺,想来是能卖个好价格的。” 听到徐婆子的话,香凝笑着轻点头。 “那就多谢徐妈妈了。” 说完,徐婆子摆摆手表示没事,而后就见香凝转身离开。 她之前算过自己的银子,这三年来,她用钱的地方少得很,基本全都存起来了。 只是要想给自己赎身,却依旧还差一半的银钱。 所以香凝想着卖一些绣品用来换银钱,反正裴宴之白日也不在家中,她有时间。 可她的女红是母亲所教,香凝怕被人认出来,只能先去打探一番。 此时的宁福居中,裴老夫人坐在上座,下头坐着裴大夫人和裴二夫人。 两人手中都捧着一杯茶,不动声色的看着裴老夫人。 眼波流转间,便好似已经说了无数句话。 “前段时日,我病了,大爷为了让我好好养病,府里的事儿,都没跟我说。” 裴老夫人轻抿一口茶水,语气淡淡的说着。 裴大夫人秦碧君和裴二夫人董妍没有出声,等着老夫人的下一句话。 “如今我身子大好,这晨昏定省的规矩也该重新立起来,毕竟咱们裴府是书香门第,不能没了规矩。” “只不过今日将你们留下来,还有一件事。” 说到这里,裴老夫人将茶盏放下,视线落在秦碧君脸上。 “再有几日,是惠和郡主的生辰,咱们裴府自然是收到了请帖,庆王独宠他这个小女儿,届时去的,都是满上京的贵人。” “宴之还有永成都到了成婚的年纪。” 裴老夫人视线一转,又看了董妍一下,话语戛然而止。 裴永成虽说是个纨绔,名声在上京也不好,但再怎么说,也是裴家子嗣。 前头大哥争气,只要他不想尚公主,娶郡主,这婚事向下看,也是能有的。 “母亲的意思是,想让宴之同惠和郡主?” 秦碧君出口说了一句,裴老夫人摇头:“郡主身份高贵,牵扯的利益纠葛太多了,宴之如今是在为太后做事,这样的姻亲,要不得。” “我身子不大好,那日去不了,你们二人带着家中孩子过去,切莫失了我们裴府的脸面就是。” 对着两个儿媳说完这话,裴老夫人让董妍先起身回去。 “碧君啊,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心中始终堵着一口气,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得放下了。” “你是宴之的母亲,不要只关心他如今坐到了什么位置,能给你带来什么样的脸面,你得多关心关心他旁的事情。” 裴老夫人侧身对着秦碧君说了一句,看她神色淡淡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这话,她是没往心里去。 她无奈叹了口气,也不怪裴宴之和她不亲近,当初,那么小的孩子…… “我属意的,是刑部侍郎家的女儿,叫闻采芙,惠和郡主的生辰宴上,闻夫人会带着她去,你到时可以同闻家聊聊。” 老夫人交代完,便听到秦碧君颔首示意,点头应下。 她别过头,摆摆手让秦碧君退下了。 “你瞧瞧,这裴府大大小小的事情,她是全然不在乎。” 看着秦碧君的背影,裴老夫人气的险些晕过去。 一旁的康妈妈赶忙过去安抚她:“老夫人别急,咱们大少爷有您给操持着,等到时候成了婚,自然有新妇照顾。” 至于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多管,唯恐沾染了这世俗肮脏的裴大夫人,若是她还看不清现实,怕是只会和自己的丈夫还有儿子越走越远。 “我还能活多少年,她怎么就这么看不开,当初,我真是瞎了眼,为老大选了她做媳妇,本想着,秦家也是书香门第,教养出来的女儿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谁曾想,清贵人家,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第23章 恩将仇报裴宴之 裴老夫人一想起这件事,悔恨的肠子都要青了。 “罢了,你说的也对,等到时候,宴之的新妇入门,也不需要她再来做什么。” 听到裴老夫人的话,康妈妈点头应下:“老夫人说得对,您可莫要再因为这些事情给气着了,得不偿失。” 说着康妈妈又给裴老夫人顺了顺背。 而回到琼华院的秦碧君想起老夫人的话,阖眸深吸一口气。 “我的儿子,怎么就不能娶郡主了,她倒好,偏偏挑了一个侍郎家的女儿。” 秦碧君这辈子唯一的目标,就是要做诰命夫人。 所以从小到大,她对裴宴之的要求一直都很严格,别的孩子正是好玩的时候,裴宴之就已经坐在学堂读书了。 起早贪黑,日夜不休,当然,他也没辜负自己这么多年的苦读。 一次便考中,而后入了大理寺,再成了大理寺卿。 裴宴之是秦碧君的骄傲,但凡她出去参加贵妇之间的应酬,旁人都要说她有个好儿子。 她培养了裴宴之这么多年,绝对不能让他的婚事,就这么被老夫人随意摆弄了。 廖妈妈看着秦碧君眼中的势在必得,摇摇头,大夫人还是不明白,老夫人的良苦用心。 只是可怜大少爷了。 傍晚时,裴宴之从大理寺出来,正准备回家,就看到了一辆马车,正是自己父亲裴峰的。 裴宴之视线落在马车上,看着裴峰从马车中搀扶出来一个妇人,然后,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被他抱下来。 他眼中划过一道暗芒,眼神有几分冷意。 裴峰是在都水局任职,因着要治水,几乎是常年不回家。 父子二人一年内见面的日子,屈指可数。 他总说忙,不回家,裴宴之也知道,他是不想见到母亲。 裴峰在外养外室的事情,在裴府中也算不得什么秘密。 只是亲眼所见,裴宴之的心也不免有几分波动。 他的父亲,在他过往的人生中所扮演的角色,便是母亲口中的负心汉。 裴宴之从未得到的父爱,裴峰全部给了别人。 “走吧。” 跟在他身边的成华自然看到了这一幕,他欲言又止,看着裴峰小心翼翼呵护的模样,只觉得嘲讽。 裴宴之的马车同裴峰擦肩而过,马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裴峰看去,便看到了马车上挂着裴府二字。 “爷,怎么了?” 一旁的妇人见他愣神,上前来拉住他的手。 见状,裴峰轻摇头:“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今日是他小儿子的八岁生辰,他一早便定了望江楼的位置,要带着儿子来用饭的。 裴峰弯腰将孩子抱起来,拉着妇人的手走进去。 只是心中却不由得想起那辆马车,看样子,似乎是他大儿子裴宴之的…… 香凝在清逸居中,估算着裴宴之差不多也要回来了,便吩咐人去准备沐浴的水。 刚出屋子便和裴宴之打了个照面。 “爷,您回来了……” 她话说了一半,裴宴之连看她都没看她一眼便进了屋子,还吩咐了人不要进来。 香凝有几分疑惑,看向成华。 “爷今日在外头遇见大爷了。” 成华只说了一句,香凝便了然点头。 她进府的时候,听人说过,大爷同大夫人的关系不太好。 除了三少爷生母的事情,便是因为大夫人多年来,从不让大爷纳妾。 别人都说,大夫人管大爷管的很严,再加上大爷常年在外治水,大夫人疑神疑鬼,总是怀疑大爷,夫妻感情自然是越来越不好。 可裴宴之会只是因为见到他父亲,便心情不好吗? 香凝想不通,但他说了不需要人吩咐,所以香凝也没往跟前凑。 等了一刻钟后,她做做样子问裴宴之是否要沐浴更衣,里头传来了不用二字。 一直到了戌时末,裴宴之都没从屋子里走出来。 香凝从自己屋子出来,看到还亮着灯的方向,打了个哈欠。 她都快要睡一觉了,裴宴之的房门依旧紧闭着,她突然有些好奇,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正想着这件事,香凝就看到那扇门被人打开,裴宴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两人四目相对,香凝莫名觉得有几分尴尬。 “爷。” 都被看到了,香凝也不好意思就此离开,只好上前对着裴宴之行礼。 男人目光下移,落在她身上,看着她穿着一身单薄的亵衣,身上披着外衣。 乌发散落下来,一张脸更显几分清丽。 在月色的照耀下,那双眸子看向裴宴之时,都好似多了几分温柔。 他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盯得香凝有几分头皮发麻。 “爷可是饿了?奴婢给您下一碗面吧。” 这个时辰了,徐婆子早就歇下了,香凝也只能给裴宴之下一碗清汤面。 裴宴之没有拒绝,颔首示意。 香凝笑着点头,先回了自己屋子换好衣裳,挽好发,这才去了厨房。 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和裴宴之是不是有什么莫名其妙的禁锢,为什么总能恰到好处的遇上。 她只想哄着裴宴之,安安稳稳的在裴府待着,等攒够了钱就离开裴府。 香凝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下面,没多久,一碗热腾腾的清汤面便被端了过来。 裴宴之坐在桌子旁,手中还拿着一本书在看。 “爷,面好了。” 香气传来,裴宴之也放下了手中的书看向香凝。 “奴婢手艺没有徐妈妈好,爷将就着吃一口。” 面碗被香凝朝着裴宴之推了下,裴宴之接过筷子,用了一口后便停下了。 香凝以为是不合胃口,而后便听裴宴之问了一句:“你大半夜不睡觉,在做什么?” “啊?” 听到这句,香凝啊了一句,而后反应过来。 “奴婢担心爷,便出来看看。” 她要是睡着了,他现在吃的这碗面是哪里来的,竟然还敢怀疑她别有用心。 还好这段时日和裴宴之相处,香凝也能悟出来些许东西。 “这么担心我?那今后,你来给我守夜吧。” 裴宴之微微抬眼看着香凝面上的表情,见她有几分错愕和不可思议,唇角勾起浅淡笑意。 那些烦闷的不悦心情,也随着她的表情,消散许多。 他就喜欢看她有苦说不出的表情。 似乎,枯燥乏味的生活,也因着这小骗子的话而变得鲜活几分。 香凝脸上的表情只存在一瞬便立马调整好。 她发誓,以后她绝对不多此一举。 好心好意给他煮面吃,他倒好,恩将仇报! 第24章 今夜等我回来 直到一碗清汤面用完,裴宴之也没再多说什么。 待他用完后,香凝便将碗收走了,一想到要给裴宴之守夜,香凝便如鲠在喉。 她干嘛多此一举。 长叹一口气,香凝抱着被子便去了裴宴之的屋子,一扇屏风将那张床同外面的软榻隔开。 香凝自觉地将被子放到软榻上,轻声说了句:“爷有事唤奴婢就好。” 屏风后传来裴宴之的回话,香凝这才和衣而卧,拉过被子盖上。 身边多了个人,两人都有些睡不着,裴宴之躺在床上,侧目看向屏风外,软榻上的那个身影。 香凝睡觉还算规矩,入府三年,要是学不会为奴为婢的规矩,早就被管事妈妈给打出去了。 她侧身躺着,双眼却是睁着看向窗外。 漆黑的夜里,夜幕如同墨染一般,月明星疏,香凝却不由得想起三年前的事情。 阿娘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要她跑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她不明白,为何一向憨厚老实的爹娘,会招惹那样穷凶恶极的人。 香凝低头,看着自己手上已经消散的伤痕,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还是永远都记得,拶刑的痛苦。 十指连心,锥心之痛。 不知过了多久,香凝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她蜷缩着身子,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阿娘,要是你知道,我为了活下去,做了这么多不好的事情,会不会怪我…… 还有她那被裴宴之锁着的香囊,到如今她都没能拿到手中。 翌日清晨,里头的裴宴之刚动了一下,香凝就已经睁开了眼。 她赶忙起身,将被子叠起来后,轻手轻脚的走出去,自己洗完脸,收拾好再回来,裴宴之也醒了过来。 男人坐在床边,以往有几分冷冽的神情突然显得有些慵懒。 似乎是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事实上,裴宴之也没想到,身边多了个人,从一开始的不适应,竟然到最后会坦然接受。 香凝的身上,总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除了最先开始闻到的味道,裴宴之觉得,这股香气是有几分熟悉的。 只是他有些想不起来罢了。 “爷,奴婢伺候您更衣。” 香凝将手中的水盆放到一旁后,走到屏风旁说了一句。 裴宴之抬手揉了揉眉心,让她进来。 拿过官服给裴宴之一一穿上,整理好衣摆后,香凝刚要起身,突然看到裴宴之衣摆上的一个缺口。 “怎么了?” 她停在原地不动,裴宴之心生疑惑,出声问了一句。 香凝拉住那片衣摆道:“一会儿就好,我给爷补一片绣花上去。” 裴宴之低头去看,看到那上面的裂痕,昨日审问犯人时,一时不察,被他夺了刀。 侧身躲避时,被他划到了衣摆。 不多时,香凝拿着针线篓子回来,穿针引线,很快便将那裂痕补上了一尾锦鲤。 红金丝线交相辉映,倒也不显突兀。 等到香凝起身时,裴宴之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身,香凝面上染上几分茫然。 “今夜等我回来。” 裴宴之看着她眼睛,留下这句后便走了。 只留下香凝站在原地,像是被他的话给镇住了一样。 今夜,等他?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等裴宴之到了大理寺后让明祥将上次的证据拿出来。 包着染血金镯子的素帕上,清隽秀雅的竹叶落在一角。 “你来看,这个针脚的走法是不是一样。” 裴宴之指了指自己衣摆上的锦鲤,而后又将素帕上的竹叶给明祥看。 明祥弯腰看了下,视线移到那竹叶上,皱了下眉:“是有一些像,只是细微处不太像是一个人绣的。” “你之前说过,这金镯子是出自路氏商行的珍玉坊?” 听到裴宴之的问话,明祥点头应下:“是,怎么了大人,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成华,你去买些布料来,就跟这个素帕的材质一样就行。” 门口的成华走进来,听到裴宴之的吩咐,他点头应下。 路氏商行,路香凝,若非裴宴之之前看过香凝的卖身契,兴许还真不会往这方面想。 这天底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或者说,即便香凝跟路氏商行没关系,那她这一手绣法,也绝对有老师教她。 “大人,太后娘娘宣您进宫。” 门口传来手下的传话,裴宴之嗯了一声,整理了下衣服,起身走出大理寺。 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行驶过去,裴宴之在宫门口遇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安平侯魏子骞。 两人同为太后办事,只是魏子骞这人,惯会溜须拍马,倒是很讨太后的欢心。 “裴大人,许久未见了。” 魏子骞长相有几分妖孽,笑起来,一双桃花眼更是显得有几分妩媚多情。 上京城中的人都说魏子骞这幅容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做了太后娘娘的面首呢。 “安平侯。” 裴宴之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依照礼仪规矩给他行礼,说完便走了。 身后的魏子骞看着裴宴之的背影,呸了一声。 “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呢,我呸。” 魏子骞脸上浮现出几分怨恨。 若非裴宴之的出现,如今在太后娘娘身边最得宠的就是他。 可裴宴之一来,原本许诺给他的位置就成了裴宴之来接管。 这个裴宴之,当真可恶。 “爷,那个安平侯气的脸都歪成什么样了。” 成华没忍住笑了一声,这魏子骞向来跟裴宴之不对付,事事都想压裴宴之一头。 奈何没什么能力。 裴宴之没有多说,跟着内侍到了慈宁宫后,还未进去,就听到太后厉声呵斥一声。 “连杯茶都泡不好,哀家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听到这话,只听扑通一声,再然后便是宫女求饶的声音。 不多时,那宫女被人拖出来,门口的宫女才开口说道:“娘娘,裴大人来了。” “进来吧。” 裴宴之抬步上前,宫女挑开珠帘,推开了殿门。 殿内两侧的香炉中燃着名贵的盘香,不远处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华服美人。 虽然年纪已有三四十,可一张脸保养得当,瞧着十分年轻。 “这么长时间了,赈灾银失窃的案子,还没着落吗?” “微臣这里有些线索,只是不知,娘娘是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第25章 她要让她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坐在桌子旁的冯太后轻笑出声,而后让裴宴之坐下。 “坐吧。” 裴宴之行礼后,坐到了冯太后的对面,一旁的宫女上前给裴宴之倒了一杯茶。 “宴之的话里,还有话,只是哀家倒是不知,你何时成了这般吞吞吐吐的性子了。” 冯太后抬眼看向裴宴之说了句,而后就听裴宴之道:“微臣的话里没有话,只是想问问太后,这桩案子,您想要怎么解决。” 裴宴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有了冯太后的态度,他才好决定自己要怎么做。 “自是按照我大庆律法处置,天子犯法,与民同罪。” 冯太后半眯了下眸子,声音带着威仪道:“先帝临走前,拉着哀家的手,再三叮嘱,大庆的江山托付给了哀家。” “可你也看到了,朝堂之上,暗流涌动,是人是鬼都想将哀家和陛下拆吃入腹,要想稳住朝纲,太难了。” 她曾经也是被先帝捧在手掌心疼宠的人,可以无忧无虑,不用管任何事。 可如今,她是太后,是陛下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若是她倒下了,那些人,不知要怎么欺负她的孩子。 “宴之,哀家将你提拔上来,便是欣赏你的脾性,在这朝堂之上,人人都想明哲保身,但你不是,明白吗?” 冯太后的身子靠后,靠坐在椅子的软垫上。 裴宴之自然明白冯太后的意思。 “微臣定会忠于大庆江山,忠于陛下。” 有了裴宴之这话,冯太后笑意加深:“哀家给你一道密令,持密令行事,若有阻拦,先斩后奏。” 听到这句,裴宴之放下茶盏起身谢过冯太后,贴身女官很快就将那个密令拿来给了裴宴之。 裴宴之接过,再次行礼,这才离开了慈宁宫。 冯太后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但愿她选中的人,将来能够是陛下的肱股之臣吧。 裴宴之从殿内走出来便遇到了站在门口的魏子骞。 见冯太后同裴宴之在里头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魏子骞狠狠瞪了他一眼。 而后便见宫女出来请魏子骞进去。 裴宴之也没管魏子骞的态度,拿了密令出了宫。 凌安前半年遭了水,朝廷拨了不少银子过去,却在运往凌安的途中,被土匪抢走。 五万两赈灾银,最后找到的,只有空箱子。 听负责剿匪的将领说,在那土匪窝里都没搜出来一两银子。 难不成这银子还会长了腿跑掉吗? 再者,五万两银子,官府出的库银,每一个银子上头都有印记,想要脱手可不容易。 这么大一笔银子,光是运输都是问题。 除非,熔银。 案子移交到大理寺,由裴宴之接手后,他也只查出来,帮助这伙土匪提前得知消息,跑的一干二净的人,是凌安一个县令。 叫做袁开明,而他在他们查到之后,假死逃脱了。 那个染血的金镯子,是明祥在袁家火海废墟中找到的。 裴宴之阖眸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在马车的小几上不停的敲着。 幕后之人,或许冯太后的心中也早有了怀疑的人选,只是没有证据,不好抓人。 此时的裴府中,香凝正在教碧桃绣东西。 之前老夫人赏的布料,她留了一点儿,准备给裴宴之做个香囊。 好给他卖个好,所以今日得空,她便开始动手做。 香囊做起来不费劲,没多久,那上面的绣花就绣好了。 碧桃看到后,也嚷嚷着要学,香凝便让她坐下。 “这绣花讲究的是针随心动,你想绣什么,就在心里想着它的样子,你看。” 在香凝的手中,小巧的绣花针灵活的很,一尾小金鱼便这般活灵活现的出现。 “神了,姐姐你这绣法,便是去绣坊当个绣娘都绰绰有余啊。” 碧桃拿着那绣棚左右看着,开心的不得了。 香凝笑着摇头,没有回她的话。 她的绣活是阿娘教的,当年家中贫穷,也是靠阿娘卖绣品来换钱。 只是没想到,她学成后,绣的第一幅绣品,就给家中招惹来了杀身之祸。 所以打那以后,香凝就很少再去绣东西了。 对于她而言,这样的技艺,是要命的。 “姐姐这香囊,瞧着怎么是男子佩戴的,这是兰花?” 碧桃趁着香凝不注意,一下拿走她手中的香囊。 “哎……” “姐姐给爷做的?真好看,我也想要嘛,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碧桃手中拿着那香囊,香凝起身去追:“快还给我。” 两人正打闹着,碧桃突然撞在一人身上,她拿着香囊转身一看,正是青竹。 “没长眼吗?” 青竹站在清逸居外,碧桃刚刚跑着跑着,不小心跑到了门口,这才撞上青竹。 “撞到你,是我对不住。” 碧桃出声对青竹道歉,说完后,青竹的视线落到她手中的香囊上。 再一想到刚刚碧桃的话,青竹握紧了手中的东西,转身离开。 “莫名其妙。” 碧桃以前在这墨松苑中,就不喜欢青竹,总觉得她端着一副架子,看起来就像是把自己当做这里的女主人一样。 哪曾想,到最后,竟然会被赶出清逸居。 “好了,快还给我吧。” 香凝伸手过去,碧桃笑着还给她。 “爷看了这香囊,一定会喜欢的。” 香凝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只想着,看看到时候能不能用这香囊,换出来她的香囊了。 青竹脚步急匆匆的走到自己的屋子门口,低头看向摊开的手。 那上头放着她亲手绣的荷包。 自从不在清逸居中伺候,青竹就是连裴宴之的面儿都见不到了。 凭什么那个香凝可以这么一帆风顺的得到爷的宠爱。 不甘心,她不甘心! 她走进屋子里,用剪刀将这荷包剪的稀碎。 “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青竹恶狠狠的说了句,原本那张有几分清冷出尘的面容也在这一瞬变得扭曲起来。 想起前两日在府中遇到的那个丫鬟,青竹眸光一瞬变得危险许多。 香凝,我倒要看看,要是你害了爷的性命,还能不能留在这墨松苑,留在清逸居中! 她要让她,这一辈子都没法儿再翻身,还要让她被卖到花楼去。 等着吧。 第26章 她是讨人疼的姑娘 香凝拿着香囊回到清逸居后,便跟碧桃说,要她这些日子小心一些。 刚刚看青竹的眼神,不像是能善罢甘休的。 这个青竹,自从离开清逸居后,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阴沉了。 不过,这都是她自找的原因,又能怨的了谁。 碧桃点头,还说自己给香凝带来麻烦了。 香凝笑着摸摸她的头表示没事。 傍晚的时候,裴宴之带着成华回了清逸居。 香凝刚打水过去,就见裴宴之脱了外衣,抬眼看她。 他那眼神,直勾勾的,跟晨起时看她一模一样,香凝的心跳不免加快,想到了他的那句话。 “过来。” 裴宴之坐在软榻上,朝着香凝微微勾了下手指。 香凝只好迈开腿走过去,而后便听裴宴之道:“你很擅长刺绣?” 这句话问的莫名,香凝低头回他:“奴婢只会一点。” 藏拙是为了更好的活着,所以香凝不会多说什么。 听她这么回,裴宴之没再多说,出声唤了成华进来。 成华手中拿着几块儿上好的布料走进来。 “晨起绣的锦鲤不错,不过我更喜欢竹叶,给我做身衣裳吧。” 裴宴之语气淡淡,倒是听不出别的意思,可香凝的心中却如临大敌。 他会是那种因为自己绣了一尾锦鲤,而想到让自己给他做衣裳的人吗? 只怕是有别的目的吧。 “爷喜欢什么样式的?” 香凝面上不显,伸手接过料子问了句,裴宴之端起一旁的茶水道:“随你,合身就行。” 他想看的又不是衣服的样式,而是香凝的绣法。 “那劳烦爷起身,奴婢给您量体。” 香凝躬身行礼说了这句,唤了碧桃进来将料子先拿下去。 正巧裴宴之的书房内就有软尺,香凝走过去拿了过来,示意裴宴之起身。 见状,成华也识趣的退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香凝和裴宴之。 裴宴之站起身,任由香凝用软尺给他量体。 “爷给的料子好,只是绣竹叶,兴许有些单调,爷还喜欢什么图样?奴婢添些上去。” 香凝站在裴宴之身后问了句,只听裴宴之淡然开口说:“没了,你看着办吧。” 听到这句,香凝低头隐去眸中情绪。 看来,裴宴之想要的,并不是衣服的款式,他特意强调了竹叶,是这竹叶有什么不同吗? 身后温热的躯体虚虚环着裴宴之的腰身,她说话时,吐息落在他的后背上。 不知为何,裴宴之只觉得自己浑身有些痒。 就在香凝准备收回手的时候,裴宴之拉住了她的手腕,将人扯到自己身上。 “爷?” 香凝的脸贴在他的身上,有些挤得慌,他的后背硬的好似一座山。 让香凝觉得都有些硌得慌。 “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好半晌后,裴宴之才松开握着香凝手腕的手,出声让她下去。 香凝能感觉到,刚刚裴宴之身躯的轻颤,似乎是因为她骤然的靠近。 只是裴宴之不多说,香凝自然不会想着往前凑,她伤还没好呢。 她低头,将软尺收好后就离开了。 裴宴之重新坐下,深吸了一口气,自己这意志力,自从上次的放纵后,越来越难以克制了。 她一靠近,他的心就像是被投下一颗石子儿,涟漪荡起一圈又一圈。 有些东西,越是克制,越要破土而出。 叫嚣着,疯狂撕扯着。 裴宴之伸手端过那杯茶一饮而下,这才将身上那股燥热给散去。 也不知道将她留下,究竟折磨的是谁。 今日这顿晚饭,自然是成华伺候着裴宴之用的。 等到入夜后,香凝便来了裴宴之的屋子给他守夜。 裴宴之睡觉很规矩,也很老实,半夜也不需要香凝频繁起身伺候。 给他守夜,也算轻松。 只是今夜不知怎么回事,香凝听着躺在里侧的裴宴之翻来覆去的声音,像是有什么烦心事一样。 这声音搅扰的香凝也有些睡不着。 “香凝。” “爷,怎么了?” 听到裴宴之喊她的名字,她坐起身,问了裴宴之一句,而后就听裴宴之让她过去。 香凝有些疑惑,只是裴宴之都喊她了,她也不能不去。 将衣服拢好后,香凝朝着裴宴之走过去。 男人半靠在床头,身上只盖着一床薄被,纯白的亵衣有几分散开,柔顺的长发垂在身前,将此时的裴宴之衬的有几分蛊人。 一扫往日清冷,多了几分魅惑人心。 尤其那双黑眸看的目光,黑沉沉的像是漩涡一般,要将人吸进去。 他让香凝走到床边,直接伸手拉住她。 香凝被他拉到床上,摔在他身上。 裴宴之伸出另一只手,落在香凝的脸颊旁。 她的头发散落下来,一张小脸不施粉黛,眸光染上几分茫然。 手指弯曲,裴宴之的指尖在香凝的脸颊上摩挲了下,而后他向后探去,扣住她的头,带着她靠近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香凝都能看清楚裴宴之脸上的绒毛。 “爷……” 香凝的手撑在床上,看着他凑过来,湿热的唇瓣从浅尝辄止再到暴风雨落。 裴宴之像是要确定某种答案一样,在香凝还未反应过来时,将那件仅剩的最后一层衣裳扔到了地上。 她知道,给裴宴之守夜,或许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毕竟裴宴之是个正常的,血气方刚的男人,他可以忍一时,但不能一直忍。 更何况,香凝让他尝到了这其中的滋味。 裴宴之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可却也觉得,这样的疯狂,才是本性。 她的回应,热烈而又赤忱,让裴宴之觉得,在这世上,做亲密无间的事情,好似也没有什么。 香凝的头枕在裴宴之的肩膀上,有几分昏沉,吐气如兰时,便听他问了句。 “疼吗?” 男人的手指在她背部打转,他声音含着几分清冷,还有些沙哑,唯独听不出关切的意味。 香凝的手落在裴宴之腰间,轻轻摇头:“不疼。” 她即便是说疼,也不指望裴宴之心疼她什么。 这个男人,向来是没心的。 “明日让成华给你送些药来。” “香凝,你安分守己些,我不会亏待你。” 她满嘴谎言,却也乖巧听话。 裴宴之想,留下她,除了日子多些乐趣,也没有他想象的那般不好。 她是讨人疼的姑娘,天生的。 第27章 想睡觉,就闭嘴 原本今夜是香凝守夜,用不着成华在门口守着。 只是到了后半夜,成华睡得迷糊,见外头亮起一盏灯,说是爷要用水。 这下成华彻底清醒,用水?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成华穿衣起身,走到裴宴之屋子门口一看,果不其然。 这个时候要用水,那定然是幸了香凝。 这香凝,的确很有本事啊。 成华打着哈欠,让小厮将水抬到了裴宴之的屋子里。 他带着其他小厮则是退到了一旁。 屋子里的香凝脑子还有些迷糊,一张小脸上满是绯红,宛如天边红霞一样。 刚刚小厮已经将水抬到了旁边,香凝撑着身子就要起来。 之前老夫人让康妈妈来过一趟,教过她规矩,起身冲洗,再用避子汤的。 上次康妈妈来时,留了避子汤,待会儿去煮一碗就是。 只是香凝刚从床上下来,就觉得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上。 刚沐浴回来的裴宴之听到动静,上前扶住她。 “疼?” 他皱了下眉,问了这一句,香凝闻言,脸色一红。 裴宴之自己是没发觉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可香凝却是真真实实体会到了。 “没,是奴婢体虚。” 香凝的胳膊被裴宴之握着,她手指都有些发颤,看样子是起不来身了。 裴宴之沉默了一瞬,然后直接伸出另一只手,将香凝拦腰抱起。 他习武,力气不是一般的大,单手就将人抱起,另一手还不忘扯了自己的外衣给香凝盖上。 “起不来就别逞强。” 说着,他抱着人去了外头被屏风隔开的地方,那里头,已经有人换好了水。 香凝身上盖着裴宴之的外衣,双手勾着他的脖颈。 “奴婢自己来就好。” 裴宴之把人放进浴桶后,香凝的脸色更红了。 毕竟他就只穿了一件衣服,走路时,香凝都能发觉他的反应。 这人,还没完没了是吧? “怕你摔死在浴桶里。” 裴宴之看着她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子全都隐在水里的模样,一双眼眸看来时,带着几分羞涩。 有时候,她还挺可爱的。 他弯身过去,露出身上的抓痕。 “爷?” “想睡觉,就闭嘴。” 裴宴之轻叹了一口气,伸手过去帮她整理被水打湿的长发。 香凝心中紧张,不自觉的抿唇,刚抬起头,一个吻随之而来。 裴宴之食髓未知,水声哗啦响起,香凝在水下扑腾了两下。 里头直到天将明才停下。 成华和几个小厮守在外头,更是一刻也不敢离开,生怕里头的裴宴之喊人。 看来今后得多叫两个人在外头守夜了,可别让主子寻不到人。 翌日,裴宴之起身的时候,香凝还在睡着。 昨晚上折腾的太晚,她嗓子都哑了,倒是难得听他哄她。 一声凝儿从他口中出声,夹杂着几分隐忍,却又有些沙哑沉沦。 他站在床头,穿好衣服后,扭头看了一眼趴在床上睡觉的香凝。 姑娘脸上有被睡熟后压红的印子。 他眸光幽暗,转身过去给她调整了下睡姿,好让她睡得舒服些。 裴宴之出了屋子后,还对守在门口的碧桃说:“今日没事,就让她睡吧。” 碧桃自然是笑着回话:“奴婢知道了。” 留下这句话后,裴宴之就离开了。 墨松苑昨晚上的动静,自然是让裴老夫人都知晓了。 毕竟这也是成华他们第一次正儿八经伺候这种事情,手忙脚乱的,闹出不少事儿。 裴老夫人觉得这倒是没什么,只是裴大夫人一大早上就拉着一张脸。 当初送香凝过去,一是因为裴宴之亲自来要的人,二便是因为这香凝还算老实。 可如今,裴大夫人只觉得自己这件事做错了,这些个丫鬟,惯会狐媚人。 大半夜的,勾着主子不睡觉,做这种事。 “碧君啊,宴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人之本性,又不是什么坏事,待会儿我送一个老妈妈过去,给那丫头立一立规矩就是了。” 裴老夫人不必多问,就知道裴大夫人心里在想什么。 往日里也没见她这个做母亲的,对自己儿子的事情有多热情。 一旦有些不好的事情,就恨不得小题大做一番。 她看,比起儿子,这秦碧君更爱的还是她自己,生怕自己这精心培养的好名声给没了。 裴老夫人不耐的看了秦碧君一眼。 “行了,你们两个回去吧,我累了,要休息了。” 说完,裴老夫人便抬手让两人各自回各自的院子去。 两人起身,对着裴老夫人行礼后便离开了。 “康妈妈,你让方妈妈去墨松苑伺候吧,她是从小看着宴之长大的,为人稳重老实,我也放心。” “跟她说,别管宴之怎么想,在新妇入门前,绝不允许有庶子庶女先出生。” 裴老夫人言辞狠厉的说了一句。 裴家的名声,绝对不能因为一个丫鬟,毁于一旦。 宴之年轻,往前二十多年,身边也没个女人伺候,刚一接触,难免克制不住。 这是他自己的事情,裴老夫人不会多管,但是,在他没娶妻前,她绝不允许,有妾侍的孩子先出生。 “老奴知道了,这就去跟方妈妈说。” 康妈妈弯腰应下,而后便听裴老夫人道:“我那个不争气的大儿子,差人去给他传个信儿,他要是不认我这个母亲,不认裴府,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我老了,还能再管他们多久?你说说,他怎么就,这么不让我省心。” 一想到这些伤心事,裴老夫人就觉得自己心绞痛。 康妈妈赶忙拿药过来给她服下,安抚着她,让她别动肝火。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又能怪得了谁。 此时的二房中,董妍刚回到院子,就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二姑娘,您慢些走。” “我不过是才去外祖父家待了两个月,家中就出了这档子事儿,那个狐狸精呢?给我拿棍棒来,看我不打死她!” 姑娘的声音带着几分雷厉风行,简直同董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董妍听到这声音,无奈笑了下。 “元容,怎么还是这般火急火燎的?让你父亲看见,又该生气了。” 第28章 这么好奇,不如直接问我? 董妍转身,止住了裴元容后面的话。 一身浅蓝色衣裙,头戴金簪的姑娘走上前来。 “母亲,家里出了这种事,您怎么在信里也不跟我说啊?” 裴元容脸上带着几分担忧的挽住董妍的胳膊。 “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不是跟你说,在董家的私塾里好好跟着女夫子进学吗,你倒好,半路就回来了。” 董妍没好气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说了句。 裴元容吐了吐舌头,撒娇道:“我这次回来,是跟着路伯伯还有路大哥一起的。” 董妍的母家就在凌安,同路氏商行一向交好。 听到裴元容这么说,董妍还能说些什么。 “你外祖父是不是又动了将你嫁到路家的念头了?” 这话让裴元容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觉得路大哥人挺好的啊。 为人踏实,性格也好,最重要的是,路家关系简单,没有上京城权贵家中的那些弯弯绕绕。 可是自己的母亲却不这么想。 “母亲也希望你能过的快乐,可是元容,士农工商,商人永远都是社会的底层。” “你如今不一样,你是官家小姐,又何必再嫁给商人,惹人非议呢?” 董妍自己就是因为是商人,在整个裴家,妯娌看不起,夫君看不起,就连她的婆母,也是因为她打理中馈的能力才多看她几眼。 自己受过的苦,董妍不想让女儿再去经历了。 “路大哥很好,那些都是世人的偏见,比起旁人的眼光,母亲难道不应该觉得,我开心才最重要吗?” 裴元容松开挽着董妍的手,垂下眸子。 董妍叹了口气,到底是没再多说什么。 “好了,你刚回去,先回去歇着吧,这件事,我们后头再商议。” 说罢,董妍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裴元容看着自己母亲的背影,眸中划过几分难过。 “元宝,你说我母亲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姑娘,兴许夫人是觉得,您要是嫁到上京的人家,能过的更好吧。” 元宝也不知道,但是她不想让自家姑娘不开心。 - 香凝在屋子里躺了一上午才醒过来,整个人像是被狠狠碾压过一样。 刚坐起身,就感觉到屏风后坐着个人。 “碧桃?” 而在那人的对面,站着碧桃。 听到香凝的声音,碧桃赶忙走进来,拿了衣服给香凝。 “是老夫人院儿里的方妈妈,说是今后来墨松苑伺候爷。” 碧桃简单解释了一句,香凝便明白了,这是昨晚上动静闹大了,老夫人派人来敲打自己了。 想到这里,香凝点头,利索的将衣服穿上后便走出去。 老夫人院子里的人,不比其他院子里的人好糊弄。 那都是跟着老夫人经历过风风雨雨的。 所以香凝也没想在这位方妈妈面前耍聪明。 “起来了?” 方妈妈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一杯茶水,见到香凝走出来,上下扫视一眼。 “是个身段儿好的,模样也标致。” 方妈妈倒是没有香凝想象的那般不好说话,上来就是夸了她一句。 “昨个儿夜里伺候爷辛苦了,只是咱们裴府是大户人家,做不出新妇未入门便有庶子庶女的事情。” 说罢,她将手边那碗黑乎乎的汤药推过来:“喝吧。” 香凝看到那碗汤药,没有犹豫,上前一步端起来饮下。 方妈妈一直在观察香凝的表情,见她神色中没有半分不满,这才满意点头。 和康妈妈说的一样,老实本分,也没什么非分之想。 难怪老夫人愿意留着她。 “碧桃,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话想跟香凝姑娘说。” 待香凝喝完避子汤后,方妈妈看着碧桃说了一句,碧桃面上有几分担忧,但是听方妈妈这么说,也只好离开这里。 “姑娘是个聪明人,也是爷的头一个女人,老夫人很看好你,只要你安分守己,不做其他妄念,主子们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听着方妈妈的话,香凝点头:“奴婢只想尽心伺候好爷,待少夫人进门后,奴婢也会好好伺候少夫人的。” 反正到那时候,她钱攒的也差不多,只要不在官府过了纳妾文书。 她的身份便只是裴府的丫鬟,用钱来赎身,再带着剩下的钱远走他乡。 再怎么,也比这伺候人的奴婢要强。 方妈妈看着香凝面上的表情,满意点头。 她站起身,走到香凝面前摸了摸她的肚子,而后悄声说了句。 这话听的香凝有几分脸红,方妈妈却是笑道:“避子汤到底伤身,这样也能让你少受些苦,不至于绝了生育的能力。” 深宅大院里,女子最重要的,除了男人的疼爱,便是子嗣了。 有了孩子,才好立足,没有孩子,一切免谈。 孩子才是长久的倚靠。 方妈妈又不是什么恶人,见香凝乖巧听话,自然多提点一句。 香凝掏出银子放到方妈妈手中:“多谢妈妈提点,我知道了。” 她也没想过今后再嫁人,有没有子嗣对她而言,不重要。 只是方妈妈毕竟多提点了一句,该谢还是要谢的。 方妈妈没有跟香凝推脱,笑着收下了银子。 清逸居外的青竹一夜未眠,她坐在屋子里,恨不得一双牙给咬碎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青竹起身离开了墨松苑。 碧桃手中端着茶水走过时便看到了青竹离开的背影。 这个青竹,不会又想搞事情吧? 此时大理寺中,明祥看到坐在里头的裴宴之,对着成华使了个眼色。 “你眼睛不舒服?” 成华显然没接收到明祥的信号,睁着一双大眼珠,茫然看着他。 明祥无奈,这完蛋玩意儿。 “大人那脖子上,怎么有伤痕,你们昨晚出去抓人了?” 只见明祥走过来,凑在成华面前说了一句。 听到他的问话,成华脸色一红。 “你脸红什么?” 他这一脸红,让明祥更加疑惑,难不成,去了什么不可言明的地方? “这个……是爷的私事,明大人,您就别问了。” 总不能让成华说,爷昨晚上一宿没睡,干的都是些说不出口的事情吧。 “这么好奇,要不直接来问我?” 没等明祥再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裴宴之凉飕飕的声音。 明祥…… 探听上司私事,还被抓包了怎么办? 第29章 修补绣图得赏识 裴宴之的声音凉飕飕的传来,听得明祥满心懊悔。 他干嘛这么好奇,还直接被正主给听见了。 “大人……” 明祥转身看向裴宴之,露出一个有几分尴尬的笑。 “曹司正最近不是在查一桩案子吗?你也跟着一块儿去吧。” 说完,裴宴之便走了出去,他今日还约了府衙的大人谈事情。 明祥听完他的话,一脸痛苦。 曹司正查的案子,那都是大理寺最难解决的案子。 最主要的是,大理寺谁人不知道,曹司正骂起人来没一句重复的,别管多坚硬的心,都能被他骂到想哭。 大人一定是嫌弃他多嘴了,要把他送到曹司正那里去磨炼。 成华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明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大人,你应该庆幸,今个儿爷心情还不错。” 要不然,可就不只是让明祥去曹司正那里了。 明祥无奈点头,是他多嘴了。 裴府中,香凝同碧桃领了月银后,就商议着要出府一趟。 白日里主子不在,她们就出去一个时辰,耽搁不了什么事情。 正巧,香凝早就打算好了今日要出去办些事情。 同清逸居的小厮打了一声招呼后,香凝和碧桃便出去了。 裴府不拘着丫鬟出去,反正她们卖身契都在裴府手中,即便是跑了也能抓回来,乱棍打死。 在这世上,为奴婢的,向来都是被踩在脚底下存活的。 香凝和碧桃出府后,两人便分开去各自办事情了。 上次问过徐婆子,所以香凝直接朝着平顺街的绣坊而去。 刚到了那里,她抬头一看,上头写着如意绣坊四个大字。 门口客人虽然不算多,但穿着都是非富即贵,想来出手也是很阔绰的。 香凝手中的小包裹里就放了几张帕子,打算给这绣坊的老板先看看,要是可以,她再绣。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朝着绣坊走去。 里头的绣娘看到香凝,热情的过来打招呼。 “姑娘是想买绣品还是卖绣品?” 她见香凝手中有个小包裹,便出声问了句,香凝笑着回道:“想卖些绣品来补贴家用。” 香凝出声回了一句,绣娘了然,示意香凝将她手中的小包裹递过来。 待绣娘看过香凝的绣品后,点头赞叹:“绣法很好,针脚绵密厚实,不错,我们如意绣坊收了。” 听绣娘这么说,香凝松了口气,这样一来,闲暇时,她就能靠绣品来挣外快,距离自己攒够赎身银子,又进一步。 “李娘子,你快来。” 那绣娘还想再说什么,就听不远处有人唤她。 她留下一句稍等,便急匆匆的过去。 “这牡丹凤凰图,彩线绣混了,凤凰的尾巴和牡丹的花瓣看起来,很是不协调。” 有几分嘈杂的人声中传来这句话,而后便是刚刚那被唤作李娘子的绣娘训斥一声。 香凝垂眸想了下,朝着李娘子所在的位置走去。 “若是不介意,不如让我试试?” 她出声说了句,围在一起的绣娘互相看了一眼,就听一人说道:“这可是府衙夫人要的牡丹凤凰图,要是绣坏了,你赔得起吗?” “可如今,你们不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香凝没有在乎这人的冷嘲热讽,而是出声说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那人就要站出来反驳香凝。 李娘子看着香凝,好半晌后才开口:“那便有劳姑娘看看了。” 有了李娘子的话,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给香凝让开位置。 “我提醒你,这幅牡丹凤凰图可是价值百金,你若是绣坏了,哼。” 出声的这位绣娘是如意绣坊绣法最好的游娘子,刚刚看到这幅被绣毁的牡丹凤凰图后,她心中就有了想法。 可前段时日,她和李娘子闹了矛盾,正等着李娘子先出口来请她,就被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给打断了。 她倒要看看,她要如何修复这幅牡丹凤凰图。 只见香凝看完后,便拿了一旁的绣花针,穿好彩线后便开始修补。 一刻钟后,李娘子看着这幅牡丹凤凰图,眸光一亮。 “这混色,竟是被改成了七彩的颜色,七彩凤凰翎羽同这混色牡丹一起,当真是绝妙。” 李娘子说完后,众人看着也纷纷称赞。 这谁见了不说一句,构思巧妙,不同于寻常的牡丹凤凰图,倒是多出许多巧思。 游娘子看着这一幕,面上露出几分不满。 “李娘子,我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香凝将绣花针放下,转身便要离开。 李娘子拿过一旁的花样和绣帕追了上去。 “姑娘等等,还不知道姑娘姓名呢。” 听到这句话,香凝停下步子回了李娘子一句:“娘子唤我香凝就好。” “香凝,是个好名字,对了,今后不管你有多少绣帕,我全都收了,还有,这张花样子,是一个贵客订的,你绣活好,就交给你了。” “等尾款收上来,分你一成。” 李娘子原本想问香凝,愿不愿意来绣坊做活,但是一看她打扮,便知这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但若能长期合作,靠着她这一手好绣活,绣坊的生意定会更好。 她卖香凝个好,等将来香凝要是给自己赎身后,说不准还能考虑来绣坊做活呢。 香凝看出李娘子的意思,笑着接过:“多谢娘子给我这个机会。” 同李娘子道谢后,香凝便离开了。 一出绣坊的门,倒是遇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三少爷。” “你是,上次在花房的,大哥房里的人?” 裴明修想了许久才想起来香凝是谁,听着裴明修的话,香凝轻点头。 “对了,在府中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这根簪子,是你的吧。” 见香凝点头,裴明修从怀中掏出一根素银簪子递给她。 见到这簪子,香凝眼眸微微睁大:“这簪子,怎么会在您手中?” “上次我路过时,在草丛看到的,上面刻着你的名字。” “只是府中人多眼杂,怕当众还给你,给你招惹来麻烦。” 裴明修说到这里,面上露出一笑,毕竟他的身份在府中实在尴尬。 主子不是主子,下人不是下人的,贸然去还她簪子,定然会给她招惹来麻烦。 “三少爷是主子,这话应当是奴婢跟您说才对。” 第30章 你很缺钱吗? 香凝说话时,并没有裴府中下人的那种看不起。 对待裴明修,她当他是主子。 想到之前她的经历,裴明修启唇,到底还是多说了一句:“小心你们院里的青竹。” 留下这句话后,裴明修便离开了。 香凝看着裴明修的背影,眨了下眼,这位三少爷,和碧桃口中,倒是有一些不一样。 别人欺负他,羞辱他,他都是神情自若,可和他交谈时,香凝却感觉不到半分的自卑怯懦。 罢了,别人的事情,她也不想多管。 想到这里,香凝将那根簪子塞进小包袱里,准备去寻碧桃。 路过一个果脯铺子时,香凝步子一顿,上前买了一些,准备带回去给清逸居的丫鬟小厮一起尝尝。 办完了事情,又得了一笔大单子,香凝的心情很好,带着东西跟碧桃汇合,一起回了裴府。 到了墨松苑后,香凝看了一圈都没看到青竹的身影。 再一想到裴明修的话,她抿唇,看来后面她得多加小心了,不知道这青竹又在怎么算计她。 她让碧桃将手中的果脯分给清逸居的下人,大家纷纷说着香凝姐姐大方。 香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 她如今结下的善缘,都是为了今后的自己。 分完东西后,香凝便去给裴宴之打扫屋子,方妈妈如今来了墨松苑,院里伺候的人也不敢再松懈。 生怕被方妈妈抓到什么把柄,然后打出去。 等到裴宴之回来后,就看到了香凝正在给他做衣裳,绣了一半的竹叶,暂时还看不出什么。 “爷回来了?水给您备好了。” 香凝说完后便上前要去给裴宴之更衣,裴宴之站在窗边,手翻动了下她的针线篓子。 而后就翻到了一张刚开始绣的手帕。 想到今日成华的话,裴宴之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很缺钱?” “嗯?” 香凝刚拿了衣裳过来给裴宴之换上,就听到了他的问话。 “成华说,今日在绣坊门口看到你了。” 裴宴之淡声说了句,成华跟着他去府衙的时候,路过平顺街,恰好看到了香凝拿着东西进去。 府里也有绣活还算不错的丫鬟婆子拿绣品去换钱的,这倒是没什么。 只是裴宴之没想到,香凝也会这么做。 “奴婢家中的祖宅还有田地如今被抵押出去,奴婢想攒钱买回来。” 香凝低头随便编了个理由,阿娘说过,事不成,密不言。 赎身的事情要是被裴宴之知道,他肯定不高兴,所以香凝便说自己想买回祖宅和田地。 听到香凝的回话,裴宴之没再继续问下去。 香凝如今虽然是他身边的一等丫鬟,但是按照她的说法,想买回祖宅还有田地,以她的月银还远远不够。 卖绣品来凑钱,倒也说得过去。 “回头让管家给你的月银涨一倍,从我账中走。” 等香凝给裴宴之换好衣服,起身时便听到裴宴之这句话。 他要给她月银涨一倍? 那她岂不是用不了一年就能攒够银子了? 香凝抬眼,看着裴宴之的眼神中都带上几分往日没有的热情。 看的裴宴之突然觉得自己浑身有些烧腾的感觉,莫名的有些热。 “你……” “奴婢去给爷试试沐浴的水温。” 香凝笑着离开,走出去后,她心跳也有几分加快。 裴宴之今日在大理寺受什么刺激了?还是昨晚上伺候的他舒心了,觉得要给些金银赏赐? 她摇摇头,将脑子里的思绪甩开,去替裴宴之试水温了。 待裴宴之沐浴过后,香凝站在一旁伺候着他用了晚饭。 直到守夜时,香凝刚要进去,就被方妈妈拦住。 “爷累了一整日,还是早些休息吧,成华,你来守着。” 方妈妈还以为香凝进去,又是为了和裴宴之行鱼水之欢。 今日才刚被老夫人叮嘱过,叫她看着裴宴之。 成华被喊过来后,听到方妈妈的话,视线落在里头的裴宴之身上。 这话,他也不敢应啊,他一个男人,哪里比得上一个大姑娘。 爷又是刚开了荤…… “那老奴就先带着香凝姑娘回去了。” 方妈妈也没等裴宴之多说什么,俯身行礼后,带着人离开了。 裴宴之眸光幽暗,有几分不悦。 他让香凝给他守夜,又不只是为了做那种事。 “爷……我进去给您……” 成华一只脚刚迈进去,就听到了裴宴之的一个滚字。 得,他就知道,爷是不待见自己的。 方妈妈拉着香凝回到屋子后,笑着说道:“香凝,别怪妈妈,我这也是为你好。” “男人嘛,就得吊着胃口,哪能日日都吃到嘴里,就算是香饽饽,也有吃腻的一日。” 说到这里后,方妈妈语重心长道:“你如今还年轻,但总有人老珠黄的一日,长久的宠爱,抵不上一个子嗣的。” 频繁喝避子汤,也不是什么好事。 方妈妈是真的见香凝讨喜,这才出言提醒的。 “我知道,多谢妈妈。” 香凝笑着回了方妈妈一句,她还得谢谢方妈妈呢。 万一裴宴之又想做什么,她这小身板,实在是受不了。 “行了,那你早些休息。” 两人说完话,便各自歇息去了。 只剩下裴宴之一人在屋子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自觉自己不是什么重欲之人,从前也没有过这样辗转难眠的时候。 可是如今,只要他一闭上眼,眼中浮现的就是昨夜的场景。 她泪眼朦胧,红唇微张,面色绯红,勾人心魄。 再次翻了个身后,裴宴之坐起了身,走到书桌旁看起了卷宗。 翌日,香凝神清气爽的过来伺候裴宴之洗漱,发现他眼底下的一小片乌青。 “爷昨晚没睡好?” 裴宴之听到这话,心中更加烦闷。 “熏香不好闻,今后不要点了。” 听到这句话,香凝扭头看向那熏香,这香,在她来清逸居伺候前,裴宴之就一直在用。 怎么今日突然说不好闻了? “那奴婢今日给爷采些花放到屋子里……” 香凝的话刚说完,裴宴之直接伸手将香凝拉进怀中。 一手箍住她的腰身,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一吻落下,辗转碾磨,这才将心中的郁气给散出去。 她那小嘴叭叭不停的,裴宴之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知道,他挺喜欢这种紧贴的触感。 像是在吃一块儿上好的糯米糕。 第31章 你觉得,我还需要补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香凝都感觉自己要呼吸不过来时,裴宴之才松开她。 他的手掐着香凝的腰身,香凝只觉得浑身都有些酥麻。 裴宴之的呼吸也乱了几分,他垂眸,让香凝站直身子。 她的腰细的好似他只要一用力,就能断了似的。 想到两次房事她都支撑不住的模样,裴宴之抬眼看他:“多吃些,墨松苑不缺你一口吃的。” 这话说的香凝有几分莫名其妙,只是在对上裴宴之视线后,才知他为何这么说。 他那视线明晃晃的,就落在自己腰身上。 “爷该去大理寺了。” 香凝后退一步,给裴宴之让开路,在他起身时,裴宴之看到香凝不自觉的抿了下唇。 红唇嫣然,仿若一朵盛开的娇花,引人采撷。 他收回视线,没再继续看下去。 守在门口的成华和碧桃看着裴宴之出来时,唇都红了不少,心照不宣的没有多说什么。 裴宴之走出清逸居后,才对着成华说:“让小厨房多做些滋补的东西。” “爷想吃什么?” 听到裴宴之的问话后,成华还以为是裴宴之觉得最近的饭菜不满意,出声问了一句。 “你觉得,我还需要补什么?” 裴宴之步子一顿,斜睨了一眼成华。 成华默默低下头,是他多嘴了,好像明白这滋补的东西是要给谁吃了。 自家爷要是再补下去,都能补出内火虚高了。 此时的清逸居中,香凝从屋子里走出来便看到了碧桃眼中的笑意。 “爷这晨起的时间,怎么一日比一日长啊。” 碧桃手中拿着吃食,话中的揶揄都要遮掩不住了。 “你这丫头,讨打。” 说着,香凝就要伸手过去打碧桃,碧桃连忙躲开:“好姐姐,我这是为你高兴呢。” “你得爷的宠爱,这福气啊,可还在后头呢。” 碧桃笑着对香凝说着话,听着这话,香凝摇头叹息,没有继续说下去。 什么宠爱,都不抵裴宴之昨夜说给她涨银钱的话。 她宁愿要钱。 香凝收拾好后,便继续去给裴宴之做衣裳,连带着那个香囊,用了半日便做好了。 剩下的时间,她便开始绣李娘子给的帕子,也不知这是哪位贵客要的,给的料子都是极好的。 香凝对这些帕子比对裴宴之的衣裳还要上心,毕竟这都是自己的钱。 午后,用了午饭后,香凝如今作为墨松苑的一等大丫鬟,自然是要去府内库房领墨松苑这个月的东西。 到的时候,库房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都是各房各院前来领东西的丫鬟婆子。 自从上次在花房,香凝被二房的玉姨娘为难,裴宴之大手一挥给她将场子找回来后,大家如今见了香凝客气的很。 “香凝姐姐来了,您快请。” 府里的管事惯会捧高踩低,一路给香凝开了道儿,将墨松苑的东西给了香凝。 这一趟简直不要太顺利。 香凝颔首示意,拿了东西便要离开。 “你们碧然院不是已经领过这个月的东西了?” 管事这道刻薄的声音和刚刚简直判若两人,平安不满的声音传来:“我们什么时候领过了?” “三少爷再怎么说也是府中的主子,你就是这般克扣的?” “呸,他算哪门子主子,去去去,别耽误别人领东西。” 听到这话,香凝停住步子看了一下,想起昨日裴明修还她簪子的场景。 “碧桃,你先回去吧。” 她将东西放到另一个小厮手中,在心中深吸一口气。 香凝知道,在这裴府,明哲保身,不强出头才是最好的。 可裴明修还她簪子,如今她帮他一次,也算是偿还清楚了。 “姐姐?” 碧桃有几分不解的看着香凝重新走回去。 管事院儿里,香凝径自走向那个管事,银子放到管事手中,她轻声说道:“李管事,劳烦您,就将碧然院里的东西给他们吧。” “毕竟再怎么说,也是大少爷的弟弟。” 香凝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和管事能听得见,管事听见这话,扭头看向平安。 “行,我就卖姑娘一个好,还请姑娘在大少爷面前替我多多美言。” “自然,多谢李管事。” 说完,香凝便离开了这里。 平安看着刚刚还对自己横眉冷对的李管事将本属于碧然院的东西给了他们。 一点儿也没克扣。 他的目光落在香凝身上,低头看着东西。 从管事院儿里回来,正坐在窗边写字的裴明修抬眼看向平安手中的东西,笑着问道:“你这是,跟人打架了?” 不然他们院儿里的东西,怎么会这么足份足例的给。 往常,那些个管事都是要克扣下来不少的,到他们手里的,少之又少。 “是大少爷身边的香凝姑娘给咱们要回来的,也不知她跟那管事说了什么。” 平安走进屋子里,将东西放到桌子上解释一句。 听到这话,裴明修握笔的手一顿:“这件事,就当做不知道,也不要往外说。” “可是那香凝姑娘帮了咱们,爷不谢谢她吗?” 闻言,裴明修摇头:“她在府中,本就处境艰难,她可是我那不近人情的大哥,收的第一个女人,不知暗地里,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她。” 只有什么都不做,才能让香凝继续过她的安稳日子。 今日她出手相助,为的应当也是昨日还簪的事情。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只听裴明修说:“回头,等如意绣坊将那批绣帕送来后,你再给她一批,告诉她,就要绣这帕子的绣娘来做,佣金多给一成。” 那李娘子是个实诚人,见到香凝绣的帕子给她带来生意,定然不会苛待她。 多出的银两,就当是他的谢礼了。 平安手中整理着东西,点头应下。 就没见过他家主子这样的,送谢礼,还得拐弯抹角的。 裴明修低头,重新写着自己的文章。 其实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裴府,甚至当初,裴峰不认他的时候,他都想一走了之。 外面的世界,天高海阔,怎么也比拘束在这裴府中要强。 奈何,他母亲这辈子只有一个心愿。 要他出人头地,要他科考成命,告诉所有人,她不是什么卑贱之人,她生下的孩子,一样可以做状元。 第32章 纳她为妾 香凝和碧桃回去后,将东西整理好分发下去,不到半个时辰,就见成华先回来,说是裴宴之今日有应酬,晚些回来。 “姑娘给我找一件爷的外衣,我这便要回了。” 成华急匆匆的,香凝也不敢耽搁,直接去裴宴之的屋子里拿了一件披风给成华。 此时的望江楼中,裴宴之坐在一侧,正中间坐着如今的丞相蒋鹤轩。 蒋丞相年过半百,却神采奕奕,在他左手边的皆是他的得意门生,唯有裴宴之一人不是。 今日这场局,是蒋丞相特意为裴宴之组的。 换句话说,他想拉拢裴宴之成为自己的人。 “裴大人身边怎么连个作陪的人都没有?” “来来来,梅香,还不快去伺候裴大人。” 蒋鹤轩的视线落在裴宴之身上,说完,原本坐在他身边的紫衣美人便起身走到了裴宴之的身边。 “奴伺候裴大人。” 梅香的身上有股幽香,在这酒局脂粉交缠中,格外清新。 蒋鹤轩看着梅香走过去,笑着说道:“梅香啊,身上天生就有一股梅香的味道,故而得名梅香。” 在他说话的时候,梅香还往裴宴之身边凑了下。 只是梅香刚举起的酒杯,还没送到裴宴之唇边,便被他用筷子给挡住了。 “多谢丞相大人美意,只是在下家中爱妾,不喜旁人靠近。” 说着,裴宴之放下筷子,梅香见状,扭头看向蒋鹤轩。 “哦?裴大人纳妾了?” 蒋鹤轩端起酒杯饮下一口问了句,他怎么没听说裴宴之纳妾,本想着将这梅香送给他。 只是此时听他的话,应当是不会收下了。 “嗯,娇妾彪悍,我也怕。” 裴宴之盯着这张禁欲的脸,清冷的声音说出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停下谈话,抬眼看他。 “只是一个妾侍,若是不听话,裴大人也可以送到丞相府来,让我府里的人好好替你教一教。” “多谢丞相大人美意,我自是舍不得的。” 两人客气一番后,成华也拿着外衣回了望江楼。 裴宴之借酒醉之名,起身离开了这里。 蒋鹤轩看着他的背影,手在酒杯上摩挲了下。 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就连梅香都跪了下来。 “请主子恕罪。” 没能被那位裴大人看上,梅香就没法做蒋鹤轩的探子,对于他而言,自己就是一颗废棋。 “你何错之有,裴宴之啊,不好搞。” 蒋鹤轩端起那个酒杯一饮而下,梅香跪在地上被他伸手扶起。 包间内,再次热闹起来。 裴宴之被成华扶着从望江楼出来,上到马车后,裴宴之刚刚还有几分醉态的模样瞬间转变。 “回府吧。” 他靠坐在马车上,对着外头的成华说了一句。 成华点头,让车夫赶着马车回去。 这蒋鹤轩,一直以来都是冯太后的心头病。 文臣集团的头,那些个大臣,唯他马首是瞻。 这是觉得自己最近动作频繁,想要插个探子在自己身边吗? 想到这里,裴宴之阖眸不语,直到成华说到裴府后,他才睁开眼。 一出马车,凉风一吹,裴宴之便感觉到脑子有些昏沉。 那酒的后劲儿,还是有些大的。 成华上前扶着他,两人一同回了墨松苑。 清逸居中,香凝听碧桃说爷回来了,便从屋子里出来。 裴宴之走过来时,香凝还能闻到他身上酒气和脂粉香。 “爷喝醉了酒,劳烦姑娘了。” 成华看了一眼裴宴之,将视线转到香凝身上后,忙说出这句。 香凝伸手接过裴宴之,只感觉到他浑身的力气都压在了自己身上。 “碧桃,先去打一盆水来。” 香凝深吸一口气,手穿过裴宴之的腰身,揽着他走进去。 好不容易扶着他坐到床上,香凝刚要起身,就被裴宴之拉住了手。 那双染上醉意的黑眸抬起,带着香凝的手放到他的鼻间。 湿热的呼吸打在香凝掌心的位置,他低头,靠近了她的手腕。 香凝的身上,是不同于别人身上的香气。 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皂角香,宛如一块净土,让裴宴之感到舒心。 “爷?” “嗯。” “奴婢去给您煮醒酒汤。” 香凝的手往回收了一寸,裴宴之反扣住她的手,将人扯到怀中:“我没醉,有些头疼。” 这一次,裴宴之的另一只手揽住了香凝的腰身,他的脸靠在她腰腹上,有些滚烫。 “这里。” 裴宴之不满的抬起她的手放在自己额角的位置,示意香凝给他揉头。 香凝会意,抬手给裴宴之揉着。 屋子里一瞬安静下来,只剩下衣物摩挲的声音。 裴宴之闭着眼,靠在香凝身上,竟是感到难得的安心。 官场尔虞我诈,府中冷冷清清,裴宴之从未在裴府感觉到家的感觉。 可是自从有了香凝,偶尔,他也会期待归家的感觉,就好似,无论你忙到什么时候,都有一个人,会等着你。 “香凝,你想要什么?” 他的手指落在她身上,扣住她的腰身问了一句。 香凝的手一顿,而后继续给他揉着:“奴婢什么都不要。” 他都给她涨了月银,也没再把她赶出墨松苑,对于香凝而言,这就足够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心不是什么好东西。 阿娘说过,知足常乐。 “好好留在墨松苑,等到将来新妇入门,纳你为妾。” 蓦的,裴宴之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若说过往的话,是为试探,但今日这句,是真心。 妻子对他来说,仅仅只是妻子,娶谁都无妨。 若是香凝,裴宴之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她身份低微,裴府也不会应允。 只能留在身边做个妾侍。 她乖巧温顺,小意温柔,裴宴之并不觉得讨厌,能有她伺候,也算一件不错的事情。 听裴宴之又提起纳妾这件事,香凝这次镇定多了。 “奴婢听爷的。” 反正她的月银翻涨上来,要不了多久,就能给自己赎身了。 香凝听府里的人说过,大夫人已经在给裴宴之物色新妇了。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她识趣,主动离开,无论是对谁来说,都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听话,该有你的,一样也不会少。” 裴宴之得到香凝的回答,睁开眼去看她,他的手扯住了她的腰带,带着她一同倒向后面…… 第33章 你在看什么 这顿晚饭,到底是没能送进裴宴之的屋子。 外头的方妈妈听到里头的响动,无奈的叹了口气。 “去备水吧,碧桃,煎药去。” 方妈妈有条不紊的安排成华他们去做事,有了方妈妈在,这一次,倒不似上次那样手忙脚乱的。 原本裴宴之想让香凝留在这里。 两人折腾到半夜才消停,他的酒早就醒了。 香凝却是累的睡了过去,连胳膊都不想再抬一下。 “爷,该让香凝姑娘出来喝药了。” 方妈妈在外头等了许久也没见香凝出来,只好上前问了一句。 刚沐浴完的裴宴之正准备朝着床边走去,听到方妈妈的这句话,他皱了下眉。 “什么药?” 他打开门走出来,方妈妈见到裴宴之,忙行礼道:“爷还未成婚,院子里先有了庶子庶女不好,于您名声有碍。” 没有哪家的高门贵女愿意嫁进这样的人家里。 “不必。” 裴宴之听着方妈妈的解释,微微皱眉。 孩子吗?他倒是没想过,只不过,是药三分毒,这东西能少吃还是少吃的好。 “是老夫人的意思,还请爷莫要为难老奴。” 方妈妈站在门口,面露几分难色说了句,有了她这句,裴宴之沉默一瞬。 “拿来吧。” “这……不合规矩,爷。” 通房丫鬟,亦或者侍妾,哪能在主子的屋子里过夜,以往她不在,墨松苑的人不知道规矩,也就不说了。 可是老夫人让她过来就是为了看着主子的。 切莫让香凝得了大少爷的疼爱,将来成了无法无天,敢欺辱到主母头上的妾侍。 “墨松苑中,我就是规矩。” 裴宴之面露不悦的说了一句,方妈妈知道自己若是再说下去,难免会惹得裴宴之不喜。 只好让碧桃将药端上来。 裴宴之接过药碗后,转身进了屋子,那一碗避子汤全都倒进了门口的花盆中。 既然他已经决定留下香凝,她就是自己护着的人。 这样伤身的药,没必要用。 若是真的有了孩子,他又不是养不起。 裴宴之朝着床边走去,香凝睡得有几分迷糊,感觉到床边凹陷一分后,倒是自觉地往里躺了下。 看到这一幕,裴宴之没忍住笑了下。 一个人的性子,怎么会这么多样。 又怂又可爱,又大胆又胆小。 他掀开被子,将人抱在怀中,原来身边多了一个人,并不会让人感到厌烦。 翌日,香凝比裴宴之醒得早。 她睁开眼时,裴宴之还在睡着,香凝这才想起来,今日是休沐日。 裴宴之今日不用去大理寺,她悄声用手捂着身子想要下去。 只是没想到,一条腿刚跨过去,裴宴之便曲起腿来,撑起她的身子。 “去哪儿?” 他缓缓睁开眼,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听到这句,香凝手一抖。 入目春光让裴宴之眸光变得有些幽暗。 “奴婢去给爷准备洗漱的东西。” 香凝也意识到,赶忙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她决定了,从明日开始,加强锻炼,以后绝对不能昏睡过去了。 “今日不用去大理寺。” 裴宴之吐出一口气,伸手拉住香凝,用手揽住她的腰身。 她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脸色一红:“爷,奴婢腿软。” 此话不假,每次和裴宴之行完房事后,她要好久才能缓过来。 毕竟裴宴之这人,外表看着清冷禁欲,好似高冷之花不可攀,但香凝可是实打实的体会到了他的另一面。 听到香凝这话,裴宴之的手在她身后顿了下:“起身吧。” 得了这句话,香凝才将散落在床尾的衣裳拾起来,赶忙穿上。 待两人收拾好后,就见廖妈妈来,请裴宴之过去。 “夫人今日请了翰林大学士之女程小姐过府赏花,想请大少爷作陪。” 廖妈妈面上带着浅笑,一旁的方妈妈却是皱了下眉。 她记得,老夫人给大少爷物色的明明是刑部侍郎闻家,这大夫人,又擅作主张了。 “我没空,再者,程小姐是女眷,我一个外男过去算什么?” 裴宴之几乎没有犹豫的便拒绝了。 他母亲的心思,他清楚的很。 一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母亲用来攀附结交权贵的工具,裴宴之的脸色越发冷凝。 “这……” 廖妈妈面露为难的说了句,裴宴之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怎么,我不去,要把我绑过去吗?” 裴宴之的声音让人如坠冰窖,寒意逼人。 听到这句,廖妈妈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 “老奴知晓了,这便去回了夫人。” 看着廖妈妈离开,方妈妈寻了个机会去了宁福居。 裴宴之坐在屋子里,原本的好心情也被这一个插曲打断。 香凝进来送茶的时候便察觉到了裴宴之不佳的心情。 作为裴宴之贴心的丫鬟,香凝上前说道:“爷,您前几日要的衣裳奴婢做好了,您试试?” 她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子上,对着裴宴之说了一句。 哄主子高兴是她的职责,说不定裴宴之一高兴,还能给她月银再翻一翻。 裴宴之握笔的手顿了下:“拿来吧。” 香凝点头,不多时便将那件黛蓝色锦袍拿过来。 裴宴之很少穿这样的颜色,在香凝的印象中,他大多数的衣裳,便是那一身红色官袍,其次就是一水的玄色衣袍。 “爷试试,不合身,奴婢再改。” 香凝展开那件圆领袍,裴宴之不是坐在大理寺中处理事情的。 大多数时候,他都需要外出查案,所以香凝给裴宴之做了一件方便外出的衣裳。 衣摆的位置依照裴宴之自己的要求,绣了竹叶上去。 在竹叶的周边,她绣了暗纹的祥云。 裴宴之伸手拉起那衣摆看了一眼,这竹叶的绣法,和包着那金镯的绣法,全然不一样。 “绣娘绣东西时,会轻易更改自己的绣法吗?” 他仰头,问了一个莫名的问题,香凝摇头:“就跟大人办案一样,您会轻易更改自己办案的法子吗?” “绣法都是绣娘用惯了的,不会轻易更改,所以有时候,根据绣法,也能辨别出绣娘。” 香凝说话的时候,视线落在裴宴之脸上。 他的脸上向来都是神色淡淡,让人看不出情绪。 香凝看着他,在他看来时,快速收回自己的视线。 “你在看什么?” 第34章 教她读书写字 裴宴之松开拉着新衣衣摆的手,身子靠后,微微仰头看向香凝问了一句。 “在看爷,奴婢从未见过像爷这么好看的人。” 她低头,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涩表情。 大意了,光顾着想事情,忘了裴宴之是何等敏锐的人了。 裴宴之的视线停留在香凝身上,片刻后,他才移开,也不知刚刚想了什么。 香凝再抬头时,就看到裴宴之起身:“替我换上吧。” 听到这句,香凝上前解开了他外衣的扣子,将这件新衣给他换上。 裴宴之的容貌,自是不必多说,这样的颜色衬的他越发面如冠玉。 “腰身好像有些大了,奴婢再改改。” 她伸手过去,环住他的腰身要将腰带解下,裴宴之却是伸手将她摁在自己怀中。 “香凝,我可以护着你,给你想要的,但是,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更不喜欢,我的枕边人,有瞒着我的事情。” 裴宴之不是个傻子,香凝视线落在他脸上的那一瞬他就察觉到了。 “奴婢的确有一件事,瞒了爷。” 香凝的脸靠在他怀中,闷声道:“兰辉阁那一夜,奴婢无路可逃,四少爷在身后追的紧,只能推开了兰辉阁的门。” 她当然有事情瞒着裴宴之,她和他又不是什么密不可分的关系。 此时拿出这件事来说,不过是想打消他的念头。 香凝在裴宴之的心中,必须是那个爱慕他,且没有任何多余想法的人。 她只是有几分好奇,为何裴宴之会在意绣法,难道是那些人又找上来了。 却没想到,被裴宴之察觉。 “就这件?” 裴宴之伸手捏住香凝的下巴问了一句。 她被迫仰头看他,点头应下:“就这一件,可奴婢知道那是爷在的地方,奴婢赌对了。” 香凝那双带着雾气的眸子,笑起来时,眼眉弯弯,好看的,像是一汪月亮。 “嗯,知道了。” 他唇角不自觉弯了下,将人松开。 “不用改了,衣服刚刚好。” 说完这句,裴宴之重新坐回去,冲着香凝招手让她过来。 “读过书吗?” 他问了一句,香凝轻轻摇头:“没有。” 读书识字那是富贵人家才学的起的,她也只是在裴府的三年,偶尔跟着账房先生看看书,认识几个字。 “我教你。” 裴宴之握住笔,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字。 字迹笔走龙蛇,苍劲有力,像是指点疆场的将军一样。 “香凝,你的名字。” 他伸过去手,香凝将自己的手搭在他掌心中,裴宴之让她坐在他腿上。 那支狼毫笔被塞到香凝手中,裴宴之带着她在宣纸上重新写了这两个字。 只是这一次,字迹歪歪扭扭,在他刚刚写下的那两个字旁边,活像是站不稳的士兵。 香凝听到裴宴之笑了下,她脸一下就红了。 这一次,脸红是因为有些臊得慌。 她说不识字,又不是在骗裴宴之,只是这字迹,比起三岁孩童还不如。 “以后没事,可以描摹字帖,总要学会写自己的名字才是。” “记住了?” 裴宴之的手指点在那两个字上,香凝点头,这描字帖,应该跟描绣花图样一样。 能有裴宴之这个状元郎教她读书识字,是旁人都求不来的。 香凝自然乐意。 两人坐在一起,裴宴之看着她那满纸跟虫爬过一样的字体,无奈揉了下头。 一时兴起,想要教她读书识字,只是没想到,好为人师,终也有败给学生的一日。 此时的琼华院中,自廖妈妈将裴宴之的话带来后,她脸色便有几分难看,若非是顾及还有外客在,她早就去墨松苑了。 本想留这位程小姐用午饭,人家却推脱说家中有事,早早离开。 秦碧君满心不悦,起身就要去墨松苑,却在刚出琼华院后,被康妈妈拦下。 “大夫人,老夫人请您去宁福居一趟。” 听到这话,秦碧君皱眉,只能改道朝着宁福居而去。 裴老夫人信佛礼佛,一天内,大多数的时间都在佛堂内。 秦碧君被康妈妈带到佛堂后,便听跪在前方的裴老夫人说了一句跪下。 “母亲?” “我让你跪下。” 裴老夫人声音凌厉,带着怒气,秦碧君只好跪在蒲团之上。 “不知儿媳犯了什么错,让母亲如此大发雷霆。” 秦碧君心有不满的问了一句,而后就听裴老夫人说道:“你非要毁了裴家才甘心吗?” 佛堂内,只有裴老夫人同秦碧君二人。 裴老夫人给秦碧君留了脸面在,没当着下人的面训斥她。 “母亲此话何意?” “我同你说,宴之的新妇,我中意的是刑部侍郎的女儿,你今日便请了翰林大学士的女儿进府,真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裴老夫人站起身,捻动了下手中佛珠:“你对峰儿不满,我也知晓,当年之事,是他对不住你。” “可世家贵族,谁不是三妻四妾,他娶你多年,房中从未有过一个妾侍,干干净净,只是醉酒一次,犯下大错,你便不依不饶。” 听裴老夫人说到这件事,秦碧君的眸中划过几分恨意。 “儿媳对大爷没有不满。” 便是不满又如何,她又不能同裴峰和离。 “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连宴之都不怎么管,他在你心中,究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还是你用来笼络权贵的物件儿。” 裴老夫人的话让秦碧君眼眸睁大,她低头:“宴之,自然是儿媳的孩子。” 看着她油盐不进的模样,裴老夫人闭眼长叹一口气。 “宴之的婚事,你不许再插手,今后我也不允许你在宴之的事情上做什么。” “秦碧君,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若再执迷不悟,我也只好一纸休书,将你送回秦家。” 裴宴之是整个裴家的希望,裴家的前程,裴宴之的后半生,裴老夫人绝对不允许毁在秦碧君的手中。 “宴之是我的孩子!” 秦碧君猛地抬头看向裴老夫人:“裴家就是这么欺辱我的吗?我连自己孩子的婚事都不能插手吗?” “你若还当他是你的孩子,就什么都不要做。” 裴老夫人手中捻着佛珠,看着秦碧君落下这句。 天底下,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可偏偏,她将对裴峰的怨憎还有期许,全都放在了裴宴之的身上。 这么多年来,若非有她从中看护,裴宴之还不知会长成什么样。 第35章 大爷回来了 秦碧君在佛堂跪了一个多时辰,裴老夫人才让她起身回去。 廖妈妈扶着她,有些心疼道:“这老夫人为何总是看夫人不顺眼?” 以往也只是口头惩戒,今日倒好,直接让夫人在佛堂跪了这么久。 听到廖妈妈的话,秦碧君淡声道:“在她心中,我就应该大大方方的,不再计较,可我怎么能咽的下那口气。” “我不是容不下人,我只是恨他,原本,我们还会有第二个孩子的。” 秦碧君怎会不知世家贵族,三妻四妾算不得什么。 她在乎的,是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是她满心欢喜,想要同裴峰分享的喜悦。 可她流产那夜,夫君在别的女人床榻上,还被她亲眼撞见。 她不过是要个解释,想要一个回答,等来的,却是旁人指责她不懂事,不识大体的话。 “夫人,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您也应该看开了。” 廖妈妈劝慰了一句,但也知晓,丧子之痛,锥心之痛,哪个女人能够放得下。 秦碧君没再说话,两人一道回了琼华院中。 被老夫人这么一打岔,秦碧君也忘了去寻裴宴之,倒是让他得了一日空闲。 傍晚的时候,香凝正被裴宴之摁在一旁临摹字帖。 写了一下午,她手腕都是酸痛的,偏裴宴之兴致上来,非要她写完十张字帖才肯放过她。 香凝无奈,只好低头写着,到后面,那字总算没有再歪歪扭扭,像是一回事了。 “爷,前院儿说,大爷回来了,老夫人请您去宁福居用饭。” 成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裴宴之听到这句,嗯了一声。 香凝也放下了手中的笔要起身,裴宴之走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在她的字迹旁边写下两个字。 “等我?” 她看着这两个字说了句,裴宴之轻点头:“去歇着吧。” 那支被香凝握着的狼毫笔让裴宴之抽走,他伸手揉了下香凝的头才离开。 这个稍显亲昵的动作让香凝有几分迟疑,可裴宴之已经走远。 她看着宣纸上的那两个字,脸色一红。 怎么感觉,裴宴之比起以往,多了几分柔情? 香凝摇摇头,将脑子里的思绪甩走,即便如此,她也是要出府的。 裴家并不是她最终的归宿,她也不会留在这里给裴宴之做妾的。 让这深宅大院,困住她一生。 此时的宁福居中,倒是显得有些热闹。 裴峰久不归府,若不是老夫人那句话,怕是他还不愿意回来。 每次回到裴府,都要同秦碧君大吵一架,夫妻二人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板着个脸做什么,要我请你坐下?” 坐在主位的裴老夫人冷哼一声对着裴峰说了一句,而后就见裴峰拱手行礼:“儿子不敢。” “大哥,快坐,咱们兄弟三人可是许久未见,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二爷裴致远笑着让裴峰入座,一旁坐着四爷裴常清,对着裴峰行礼唤了句大哥。 裴永成身上的伤还没好,又被董妍摁着没日没夜的温习功课,自然是来不了。 不多时,就见裴宴之缓步走来。 裴老夫人这才露出个笑意:“宴之,来祖母身边坐。” 她身边空着一个位置,正是给裴宴之留的。 听到这句,裴宴之迈步走过去,见到一旁的裴峰,喊了句父亲。 裴峰只是嗯了一声,父子二人,客气疏离,倒显得像是陌生人一样。 裴致远笑着打圆场:“宴之,二叔敬你一杯,前些日子,我那妾侍不懂事,冲撞了你,还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听到这话,裴宴之淡声道:“二叔言重。” 有了裴致远的话,这顿团圆饭才算是气氛热闹起来。 裴老夫人特意没让人去请秦碧君和董妍来,今日的饭只是裴家儿郎聚在一起。 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是老夫人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后,裴致远歪歪扭扭的倒在裴常清身上,只见老夫人放下筷子看向他们。 “裴家的子嗣算不得兴旺,我这一辈子,就你们四个儿女,倾注了所有的心血,我将你们拉扯长大。” “你们父亲去得早,这么多年来,这偌大的裴府,全靠我来支撑。” “如今的兴旺,在外人眼中,裴家是一棵参天大树,难以撼动,可在官家,在太后眼中,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裴老夫人的目光扫视过他们,只吐出了两个字:“威胁。” 这也是为什么,今日的饭局,只有裴家儿郎。 裴老夫人还特意让裴峰回来的原因。 裴家经历过这么多,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只是裴老夫人一想到秦碧君想要结亲翰林大学士,就觉头疼。 “裴家的将来在你们手中,你们兄弟要齐心协力,护好裴家才是,明白吗?” 裴老夫人语重心长的说着,只见裴致远一下站起来道:“母亲放心,儿子一定听您的话。” “行了,吃完了就回去吧,老大,宴之,你们二人留下。” 听到这句,裴致远被小厮扶着离开,裴常清俯身行礼,也转身离开。 一出宁福居的门,裴致远便推开了小厮,眼神一派清明,哪里像是醉酒的样子。 母亲终归只是母亲,做不了娘,就连敲打,都得单独和自己的亲儿子说。 什么兄弟齐心,不过是要牺牲他们的利益,将大房托举起来罢了。 不然为何裴宴之的官职能做的那么高,他却只能领一个闲散官职,整日浑浑噩噩的过。 老四更是没有入仕,成了一个商人。 此时宁福居中,裴老夫人看着裴宴之道:“今日我责罚了你母亲,罚她在佛堂跪了一个多时辰。” “你可知为何?” “孙儿愚笨,还请祖母明示。” 裴宴之眼眸中毫无情绪,仿佛裴老夫人此时所说的,不是他的母亲一般。 “你如今是大理寺卿,你母亲,想要你同翰林大学士程家结亲,程家同庆王的关系,你不会不知,可明白我为何惩罚她?” 世家贵族之间的婚姻,本就错综复杂,相看人家,除了成婚的新婚夫妇本人,还有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 秦碧君一心只想同权贵结亲,却不考虑,这样的姻亲关系,在官家眼中究竟是什么。 第36章 可他什么都没有 听着裴老夫人的话,裴宴之嗯了一声。 他的婚事,做主的不是他本人,而是旁人。 所以在裴宴之这里,娶谁于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祖母做主就好,若无事,孙儿就先回去了。” 说完,裴宴之起身告退。 裴老夫人看着裴宴之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你是我的儿子,裴峰,这个家,你若是真的不想要,那便永远都不要回来,也不要再认我做母亲。” 听到裴老夫人这句话,裴峰皱眉说道:“母亲,此话何意?” 他若真的不想要这个家,今日就不会回来。 “既如此,外面那个,要么断了,要么你带回家中做妾侍。” “我裴家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女人和孩子。” 裴老夫人冷声说了句,哪家夫妻能做成裴峰同秦碧君这样。 若非为了裴宴之,裴老夫人都懒得管他们。 “母亲……” “我意已决,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裴老夫人从花厅回了自己的屋子,只留下裴峰在这里,长叹了一口气。 裴宴之从宁福居回来后,满面冷凝,生人勿近。 跟在他身后的成华自然是感觉到了裴宴之不悦的心情。 走到清逸居后,也没见到香凝的身影,裴宴之周遭的气压更低了。 碧桃远远看见裴宴之,想要进到屋子里去叫醒香凝。 两人晚上用完饭后,香凝便回去重新临摹字帖了。 读书识字换作以前,她是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如今有了这个机会,香凝自然不想错过。 能认识字,今后走出去,就不会被人欺骗。 本以为裴宴之这顿饭怎么也要用很久,所以香凝写着写着就睡着了。 但有碧桃在,她也不怕自己彻底睡死过去。 裴宴之喊住要进去的碧桃,开口问了一句:“她在里面?” 听到这话,碧桃轻轻点头:“姐姐在里头练字。” 说话时,碧桃稍微拔高了些声音,奈何香凝累了一整日,连碧桃的提示都没听到。 只见裴宴之看了碧桃一眼,抬步走进屋子里。 原本是裴宴之用来处理公务的书桌上,趴着一个人。 香凝手中还握着那支笔,白皙小脸上沾染了松墨。 看着这一幕,裴宴之那张冷凝的脸上才散去些许寒意。 他走到书桌旁,看着香凝落在纸上的字,她的字迹连初学者的水平都达不到。 但一笔一划却能看出她的认真。 不算整齐的满张香凝二字中,落下了一个宴字。 她是在学他的名字吗? “爷?” 睡梦中的香凝感觉到有什么落在自己的脸上,带着几分怜爱,惹人发痒。 睁开眼,便看到了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落在她脸颊上的裴宴之。 他眸光有几分复杂,让香凝有些看不明白。 她赶忙起身,哪曾想,却见到裴宴之弯唇笑了下。 “我这方松墨,也不知让你浪费了多少。” 听到这话,香凝视线看向宣纸,她每次用都是少少的,哪里有浪费。 而后就见裴宴之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仰头看他。 男人干净的指腹落在她的脸颊上,抿了下,便带出一点黑色。 香凝这才明白,刚刚裴宴之说的,她浪费的松墨在哪里了。 “用过饭了?” 他抽出香凝腰间的帕子,就这么捏着香凝的脸将蹭在她脸上的松墨擦拭干净。 “用过了,爷,奴婢自己来吧。” 香凝在椅子上有些坐立难安,裴宴之站在她面前,让她觉得有种无处躲避的感觉。 她不太喜欢这种逼迫,更不适应裴宴之的温柔。 “我没吃,给我下碗面吧。” 擦干净香凝脸上的松墨,裴宴之才松开她。 香凝起身,想从他手中抽回那个帕子,却听到了裴宴之的这句。 看样子,他是不打算归还她的帕子了。 “还有事儿?” 见香凝站在一旁不说话,裴宴之坐下后,扭头看了她一眼。 那张染了松墨的帕子被裴宴之丢在桌子上,在他右手边的位置,根本拿不到。 “奴婢这就去。” 香凝无奈,应下裴宴之的话,转身去煮面。 出了门后,碧桃还拉住香凝说道:“刚刚我那么大声,姐姐都没听到啊,还好爷宠着姐姐。” 听着碧桃的话,香凝也有些无奈,昨晚上没睡好,下午又被逼着练字。 可裴宴之没回来,她也不能休息。 真是在这清逸居中养尊处优了,什么都没做竟然会觉得累。 香凝摇摇头,看来她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能再发生今日的事情了。 要是让裴宴之觉得她好吃懒做,可不是一件好事。 再者,人一旦放松下来,就会不知不觉的暴露太多。 香凝赌不起那个后果,所以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在厨房给裴宴之煮了一碗面后,香凝端着面回了屋子。 裴宴之已经将香凝写的字帖收起来,正在处理公务。 他这个大理寺卿当得尽职尽责,上京的繁华安定,倒是得多谢谢他了。 “爷,面来了。” 香凝将面放到桌子上,裴宴之嗯了一声,公文被他放到一旁。 裴宴之低头看着这碗素面,白雾袅袅上升,冒着香气。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可此时落在裴宴之的眼中,却有些不同。 “坐。” 他拿起筷子,对着香凝说了一句,听到这句,香凝愣了下。 “奴婢站着就好。” “嗯?” 裴宴之手一顿,抬眼看向香凝,她这才坐到一旁。 今日的裴宴之好奇怪,让香凝都不知道该怎么伺候了。 “我似乎从未听你提起过你的家人。” 裴宴之突兀的问了一句,听到这话,香凝垂眸:“奴婢爹娘都不在了,家中已经没人了。” “你想他们吗?” 他低头吃了一口面,再次出声问了这句。 “想,阿爹阿娘是这世上对奴婢最好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裴宴之拧眉,似乎是有些不明白。 香凝愣了下,这才回道:“天底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所以他们对奴婢极好。” 说完,香凝抬眼看向裴宴之,他的表情有几分不解,最终低下头去。 原来,天底下的父母,都是会爱自己的孩子。 可他,什么都没有。 “再给我讲讲你的事情吧,你少时,年幼时的事情。” 第37章 爱妾绣的,怎么,你也想要? 听着裴宴之的话,香凝一愣,她抬眼看向裴宴之时,只看见了裴宴之坐在那儿,安安静静的吃着面。 那张往常看起来就有几分清冷的面容,在此时,只剩下无边落寞。 香凝从未见过这样的裴宴之,少去往日的那股疏离,倒是让人有点儿想亲近。 “奴婢幼年时,家中清贫,可是阿娘总会用绣帕子的钱,给奴婢买一条红绳,她说,姑娘家,要打扮起来才好看。” “不为取悦他人,只为自己每日看了心情好。” “奴婢的爹,是村里的木工,会给奴婢做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木马,竹蜻蜓,都是爹亲手给奴婢做的。” 香凝顿了下,才将这些事情说给裴宴之听。 “对于奴婢而言,有爹娘的陪伴,就足矣。” 人人都想大富大贵,但这世上,总要有人去承担起底层的生活。 所以娘常说,知足常乐。 他们已经给了香凝在这世上最好的疼爱。 “你的绣活,是跟你母亲学的?” 在香凝说话的时候,裴宴之已经用完了那碗面,听到他的话,香凝点头:“是。” “平淡的日子,有时候,也是旁人得不到的。” 裴宴之放下筷子,看着香凝说了句。 就比如她说的这些,裴宴之就从没得到过。 一根微不足道的红头绳算不得什么,可她的母亲,是将她放在心上疼爱的。 别人家的父母见到孩子,常说的话是,瘦了高了。 而他的母亲见到他,说的话永远都是,课业如何,朝中与人关系处的如何。 秦碧君从不问裴宴之,在这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中,会不会累,伴君如伴虎,会不会怕。 幸好,他已经过了那个有所期许的年纪了。 “明日,我要出去办事,若是府中有人为难你,不必理会,等我回来再说。” 裴宴之冲着香凝抬了下手,她起身走过来。 “爷?怎么了?” 他只是看着她,不说话,看的香凝有几分莫名其妙,没忍住出声喊了他一句。 听到这句,裴宴之嗯了下:“今夜回去睡吧,不用你守夜了。” 说罢,裴宴之没再多说什么,好似刚刚那个莫名的眼神,是香凝的错觉一样。 她抿唇,轻轻点头,像是想起什么,将一样东西递给裴宴之。 “成华哥说,爷不太喜欢血的味道,奴婢给爷做了香囊,可以用来遮掩血的味道。” “奴婢还用防水的纸包了伤药,以备不时之需。” 那枚藏青色的香囊散发着淡淡的花香,一点儿也不刺鼻,反而很好闻。 香凝知道裴宴之的鼻子灵,还不喜欢莫名的香气,所以这香囊里放的是干花,还有她自己做的香露,用香露浸泡干花,这香味才会持久。 用上个把月,不成问题的。 至于伤药,纯粹是上次她用来抹背上伤痕的药余下了,那么贵的药,空置着多浪费,不如给了裴宴之。 他迟早用得上。 裴宴之扭头,伸手接过那个香囊,倒是没想到,她这么细心,时刻挂念着他。 不过…… “成华就是成华,今后有事尽管吩咐他,不必客气。” 叫什么成华哥。 香凝歪头,有些不解,但还是应下:“那奴婢先退下了。” 说完,她端走了那个空面碗,离开了裴宴之的屋子。 裴宴之手中拿着那枚香囊看了看,唇角微微弯起。 香凝本以为裴宴之是清晨离开的,直到起身去屋子里伺候的时候却没看到人。 这才听清逸居的小厮说,爷寅时就走了。 也不知这大理寺是出了什么事,让人连个囫囵觉都没睡就离开了。 香凝走进屋子,看着那个柜子,原本露出香囊系带的那一层似乎是被人打开过,她连个带子都看不见了。 叹了口气,香凝不由得想,该用什么法子,才能让裴宴之将这香囊还给自己。 裴宴之一离开,这清逸居是彻底清闲了下来,只是他人不在,威严却留着,还有上次的事情在前头挡着,也没人敢来招惹他们。 香凝也有了机会可以好好的将那些绣帕完成。 毕竟李娘子给的时间也不多,她得加快进度了。 此时早已出城的裴宴之穿着香凝给他做的那件黛青色的圆领袍,腰间挂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香囊。 原本盘起的束发也放了下来,整个人的姿态显得十分惬意。 腰间坠玉,头戴金冠,手握檀木扇,足蹬踏云靴,当真是富贵无比 成华和明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这一身不同于往常的打扮,互相对视了一眼。 三人这是要去蓟门一趟,拦住要进京的路为民。 所以这装扮也就多富贵华丽些,看起来像是个做买卖的人。 只是裴宴之这一身,看着活像是开屏孔雀一般。 “爷,那路为民身边有庆王的人,他们怕是认识您。” 明祥驱马上前,对着裴宴之说了一句。 “无妨,你何时见过有主人家自己去见客的,况且,我身份贵重。” 裴宴之说了一句,马儿颠簸一下,他腰间珠玉晃荡,香囊垂落到一旁。 明祥看着这一幕,没忍住出声问了句:“大人这香囊看起来很是精致,不知是在哪家绣坊做的?” 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花香,说不上来是什么,但特别好闻。 听到这话,裴宴之转头看他,上下扫视一眼后道:“爱妾绣的,怎么,你也想要?” 裴宴之语气淡淡,看向明祥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寒意。 明祥真想给自己一嘴巴,他怎么总是多嘴。 “属下,只是问问。” 他默默的骑马调转方向,退了回去。 成华没忍住笑,悄声说道:“明大人,如今爷也是有女人伺候的了,今后您可得管住自己的嘴。” “知道了,不过你说的那香凝姑娘,到底是何方人也?” 竟然能拿得下大人这般的人。 毕竟大理寺众所周知的事情。 他们廷尉大人,那是一朵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若有人想要采摘,得先看看自己这条命够不够他杀。 再者,大人性情冷淡,往那儿一坐跟个入定老僧一样,之前大理寺还有人猜测,他们大人有龙阳之好呢。 不然为何不娶妻,也不纳妾,这般年纪,正是龙精虎猛,血气方刚之时。 “香凝姑娘啊,不一样,若是今后明大人有机会见了,就知道为何了。” 第38章 你帮我保守秘密可好 两日后,香凝终于将那些绣帕完成,同碧桃说了一句后,带着那堆绣帕出了裴府。 到了平顺街的如意绣坊后,李娘子见到香凝别提多高兴了。 “你可算来了。” 李娘子直接拉着香凝进了绣坊的后院儿。 “可是有什么喜事?娘子这般高兴。” 香凝笑着问了一句,李娘子面带笑意,看着她说:“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上次你改的那副牡丹凤凰图,府衙夫人很是喜欢,那图本就是要送给她母亲贺寿的,家中宴席不少人看到后,都来了我这绣坊下单子。” “只不过我没说是你,知晓你应当也不是愿意拔尖儿出头的。” 李娘子让香凝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多谢娘子。” 香凝轻轻点头,她只是想换点银钱,能够早日攒够赎身的银子。 并不想将自己过多的暴露在外,李娘子能主动替她遮掩,她很感谢她。 上次不过是为了让李娘子赏识自己,这才出手的。 “对了,你平日里得空的话,不如绣一下这张彩凤双飞图?府衙夫人点名就要你,不过我也说了,会帮忙问问,全看你。” 听李娘子这么说,香凝轻轻摇头:“我在府中还要伺候主子,实在是没太多精力,只是绣这些帕子都是趁着主子不在家时做的。” 绣这样的大件儿对香凝而言,需要耗费太多精力,而且她也没办法藏着自己的技艺。 她不想惹来事端。 李娘子有几分失望,但也没多说什么。 大户人家的丫鬟本就难当,都说士农工商,商人是最底层,实则,这为奴为婢的才是最下面的。 “行,那我回头跟府衙夫人说就是了,我让人给你结钱。” 说着,李娘子便喊人去拿钱,香凝谢过李娘子,得了应有的工钱后,便离开了。 李娘子说让她过几日再来,说不准还有新的单子能做,香凝也一一应下。 从如意绣坊出来,香凝准备再去买点儿零嘴儿,倒是不曾想,对面那家酒楼里,进去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裴明修身形颀长,颇有一种松姿鹤骨的文人气息。 往日在府中常见他穿着的那身粗布麻衣也换成了一身月牙白的锦袍。 平安跟在他身后撑起一把伞,裴明修伸手接过,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紧伞骨,轻抬一下。 猝不及防的,香凝同他四目相对。 裴明修的反应倒是不大,只是低头对着平安说了一句,便朝着香凝走来。 “三少爷。” 香凝低头,步子后退,躲闪的模样惹来裴明修轻笑。 “都看见了?” 他早在下马车时就看到了从如意绣坊走出来的香凝。 若是想躲,香凝根本不会看到他,可是莫名的,裴明修突然想让她看到他的不同。 就好似,有一个秘密,是两人独有的。 “奴婢什么都没看到……” 香凝握紧手,早知刚刚就离开了,这下好了,撞上了裴明修的事情。 他要是个心狠手辣的,自己小命难保。 “看到也没关系,你帮我保守秘密可好?我不想被别人知道。” 裴明修看香凝低头,步子后退,伸手拉住她:“小心。” 后面可是柱子,撞上去是要头破血流的。 “奴婢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香凝又重复了一句,裴明修笑道:“好,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那把原本撑在裴明修头上的伞,移到了香凝头顶,伞骨被放到香凝手中。 “下雨了,早些回去吧。” 说完,他顿了下,而后开口:“谢谢你上次帮平安,他很感谢你。” “这家酒楼是我的,若是今后有麻烦,可以来这里寻掌柜的,就当我还,欠你的人情了” 裴明修话落,走进了酒楼之中,香凝微微启唇,握紧了手中的伞。 他看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府中那般,任人欺辱的模样。 刚刚看向她的目光,有一瞬,让香凝感觉像是在看裴宴之。 这位三少爷,绝对没有府中的人想的那么简单。 而她今日撞见了他的秘密。 香凝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真味斋酒楼的二层雅间,裴明修站在那里看着姑娘的背影,露出一笑。 “您都让那香凝姑娘知道了您的身份,她今后会不会多嘴暴露啊?” 平安在一旁给裴明修倒了一杯茶,问了一句。 只听裴明修反问他:“你觉得呢?” “香凝姑娘看起来,不太像是那样的人。” 私心里,平安觉得,香凝比起裴府的那些丫鬟,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不捧高踩低,也不阿谀奉承,只是安安稳稳的做自己的事情,最重要的是,知恩图报。 “她很有意思,就是不知我那大哥,知不知道她的另一面。” 裴明修伸手拉住窗户,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她乖巧听话,懂事知进退,不逾矩不贪求,也难怪,裴宴之对她另眼相待。 只是人都是有另一面的,裴明修能看出香凝是不愿意一辈子只做个奴婢。 “大少爷性情那般冷淡,还在大理寺任职,外头的人都说,但凡落在大少爷手中,就没有他审不出的案子。” “香凝姑娘要是真的有事瞒着大少爷,怕是也不会有好下场。” 平安耸了耸肩说了句,听到这话,裴明修没有多言。 若是别人,或许会没好下场,可若是香凝,就不一样了。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人走进来,唤了句东家,这场插曲也便到此为止。 香凝回了府中后,将那把油纸伞收起来,这东西放自己手里,真是个烫手山芋。 她叹了口气,正好看到走过来的碧桃。 “姐姐从外面回来了?事情办的还顺利?” 碧桃知道香凝是去卖绣品,所以便问了一句,香凝点头,将果脯递给她。 “我看你惦记的,是这果脯吧。” “哪有啊,人家也惦记姐姐了。” 碧桃见到果脯笑着凑上去:“不过,有件事儿,我得跟姐姐说。” 她脸上带上几分凝重:“今日我出去,看青竹去了绣春院,姐姐可要万万小心,谁知道她想做什么。” 听碧桃这么一说,香凝也想起来了。 玉珍因为抢花一事,被二夫人摁着去学规矩,听说腿都跪的乌青乌青。 这事儿虽说是裴宴之给的警告,但玉珍又不敢惹裴宴之,这笔账,是算到香凝头上。 再加上青竹…… “我知道了,会多加小心的。” 第39章 你不过就是个奴婢 香凝不知道青竹要做什么,只是后来在墨松苑中,也没再见到青竹。 有了碧桃的提醒,香凝无论是做什么事情,都小心谨慎的很。 生怕哪一日中了青竹的圈套。 况且裴宴之这外出办案,也不知何时归来,她要是落到他们手中,定然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是以,香凝也深居简出,不给青竹她们可乘之机。 这日,她同碧桃说了一句后,去府中库房领东西,秋日枯叶多,墨松苑的角落里,多出不少密密麻麻的蛛网,还有不知名的虫子。 香凝不认识,但也怕这虫子有毒,惹出什么事端。 所以就打算去库房寻李管事问问,有没有什么驱虫的药粉。 “香凝。”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香凝身子一僵,不敢回头,只能急匆匆的往前走。 再然后,一只手伸过来,直接扯的她不得不转身看他:“你说你,怎么见了我,活像是见鬼一样?” 裴永成朝着香凝露出一笑,将手中折扇别进腰间。 被董妍关在凌波馆里日日温习功课,裴永成都多久没见到女人了。 今日趁着他母亲外出巡视铺子,他才得空溜出来,倒是不曾想,见着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不怪裴永成惦记,这被人疼爱过的姑娘,饶是什么都不做,那眉眼间透露出来的风情都勾的人心痒痒。 尤其是这像是抽条再长的身体,那该长的肉,真是恰到好处的长。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反正就是裴永成怎么看怎么喜欢。 裴永成这辈子要是吃不上香凝这块儿肉,怕是临到死了都要惦记。 他拉着香凝的胳膊,笑着说道:“这是要去哪儿?爷送你一程呗。” 闻言,香凝皱眉,想要将自己的胳膊抽回。 “怕什么?” “四少爷,请您自重,大少爷的警告您忘了吗?” 香凝摸到腰间放着的短刀,盯着裴永成看,要是他真的来硬的,她直接给他一刀。 倘若裴宴之愿意保她…… 算了,裴宴之对她和颜悦色两天,她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 这刀要是下去,裴永成没死,搭上的是她自己。 “少拿我大哥来吓唬我,香凝,你连个妾都不算,我便是真的对你做了什么,顶多祠堂挨一顿板子。” “但你可就不一定了,你不过就是个奴婢。” 裴永成冷笑一声,直接伸手捏住香凝的下巴。 “反正你也没了清白身子,陪爷一晚也不亏。” 他看着面前姑娘被捏住脸后那双倔强的眸子,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有些发热。 简直是心痒难耐,美人就是美人,无论做什么表情,都让人觉得她美的简直不可方物。 只是下一瞬,一把短刀抵在裴永成腰腹间。 “奴婢没意见,只是四少爷可得想清楚,碰了奴婢,究竟是祠堂挨顿板子的事儿,还是大少爷亲自来惩戒?” “大少爷既然将奴婢带进墨松苑,还让奴婢在清逸居伺候,您觉得,奴婢在他心中,会没分量?” 香凝微微仰着头,同裴永成四目相对。 她脸上扯出个笑意,看着他。 哪怕裴宴之对她没有意思,只是觉得两人行鱼水之欢时,能给他带来片刻的欢愉。 因此才将她留在身边,香凝都要让裴永成觉得,裴宴之喜欢她。 她就是裴宴之护在羽翼下的人,一个玩意儿,一个能取悦裴宴之的东西。 无论是什么,只要裴永成信了,怕了,就足够了。 “你少吓唬我。” 许是香凝脸上的表情太过笃定,竟然让裴永成生出片刻的后退。 脑海中浮现出裴宴之的那张脸,他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香凝手中握着短刀,朝着裴永成刺进去一分。 这刀都没出鞘,不过是用来吓唬他的。 “四少爷想清楚了吗?还要奴婢陪您吗?” “你!” 香凝微微挑眉,面带笑意,不知为何,裴永成突然觉得香凝此时的模样,好像裴宴之。 “你给我等着,有本事,你就让我大哥喜欢你一辈子。” 否则,迟早有她落到他手里的那一天。 “那就借四少爷吉言,奴婢定会努力让大少爷一直喜欢奴婢的。” 反正等她到时候攒够了银子,安排好了一切,自会离开裴府。 至于裴府的事情,就跟她没关系了。 裴永成听着香凝自信的话,有几分不甘的松开了她。 他狠狠瞪了香凝一眼,转身离开。 看着裴永成走远,香凝才像是泄了力气一样,紧绷的神经一下松散。 她喘了口气,将那把短刀收起来。 这裴永成…… “本想英雄救美,倒是来晚了。” 裴明修的声音从香凝身后传来,她扭头,对着裴明修行礼:“奴婢见过三少爷。” “你刚刚威胁四弟的样子,颇有些大哥的神韵。” 他朝着香凝走过来,轻笑说道:“也不知大哥,知不知道你这般模样?” “三少爷想说什么?” 又来了,这种熟悉的感觉。 香凝觉得,每次见到裴明修,都让她觉得有一种,刻意而为的感觉。 只是她没什么东西,可以是裴明修用来利用的。 那裴明修主动的示好,又算什么? “不必这么防备我,我只是恰好路过。” 看到香凝眸中的戒备,裴明修弯唇笑了下。 “不耽误你了,请。” 说完,裴明修侧身让开路,香凝对着裴明修再次行礼后,这才离开。 留在原地的裴明修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 是个聪慧的姑娘,也很有防备心。 他本来没想接近她,毕竟再怎么说,这也是裴宴之的女人。 但不知为何,裴明修一想到她是裴宴之的女人,就有几分难以抑制的,兴奋。 要不是,兴许他还没这个念头。 裴明修看着香凝的背影消失,这才离开。 香凝到了库房,同李管事说了墨松苑的事情,领了驱虫的东西,这才回去。 一路上她没敢再耽搁,生怕再遇到什么牛鬼蛇神。 这裴府比起外面,竟然都要不安全。 香凝只觉得一阵头大。 回了墨松苑,将驱虫药粉分发给小厮后,几人便开始行动,不多时,就用完了这些药粉。 只是香凝闻着这驱虫药粉的香气,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让人闻的,昏昏欲睡。 她甩甩头,余光看到了清逸居外一闪而过的青色身影。 那是,青竹? 第40章 罚跪宁福居 香凝皱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走到碧桃身边,对着她说了句。 碧桃眼眸微微睁大,点头去了小厨房寻徐婆子。 子夜,夜色渐浓,香凝推开自己屋子的门走进去。 撒过药粉的清逸居飘着一股香气,莫名的有些刺鼻。 香凝不得不感慨一句,得亏裴宴之没在,不然闻到这味道,怕是要直接大发雷霆了。 只是如今,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作为裴宴之身边的通房丫鬟兼整个墨松苑的大丫鬟,香凝自然是得了一间独立的屋子用来歇息。 是以,这屋子没多余的人,也更方便香凝做些别的事情。 腰间那把短刀再次出手,这一次,脱了刀鞘的刀身在皎皎月光下显得有几分锋利。 只见香凝走上前,刀尖划在床边的位置,发出响动。 床上被五花大绑的人听着这声音,觉得有几分头皮发麻。 他的口中塞着布条,呜咽呜咽的看着香凝。 姑娘坐到他身边,那把短刀贴上他的脸:“谁让你来的?” 香凝勾唇浅笑,歪头对上这人的目光。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人,只是在这偌大的裴府,无论是谁,好似抬起脚,就能轻易弄死她。 她在他们的眼中,就如同一只蚂蚁一样。 为了活着,香凝只能藏拙,乖巧,木讷,让人觉得她毫无攻击力,温顺又听话。 可她能从那些人的手中逃出来,还给自己寻了一条活路,能是什么小白花吗? 换句话说,即便她真的被算计了,贞操于她而言又能算得了什么。 阿娘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她能够活下去。 香凝不在乎这些,只要能活着,她可以付出一切。 刀身贴着男人的脸,一路向下,最终落在他身下的位置。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她继续笑着,拔出了男人堵嘴的布条,一粒药丸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进了他的口。 “你,你怎么会……”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可思议,这件事做的如此隐秘,她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蠢货就是蠢货,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你是打算帮我,还是打算中毒身亡呢?” 香凝坐在床边,双腿交叠,那双过分好看的眸子看向躺在床上的男人。 她之所以叫香凝,就是因为她对气味很敏感。 那驱虫药粉是李管事给她的,所以一开始,香凝并没有怀疑。 可是撒下去后,那股令人昏沉,还难受的感觉一上来,香凝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只是那时候,她也不确定这究竟是什么,于是便让碧桃去小厨房寻徐妈妈,让她煮了可以令人清醒静心的地龙草水。 清逸居的人都喝了。 做完这些,香凝便去寻了徐妈妈,说了自己的怀疑,所以,用完饭后,她并没有回自己的屋子。 这人依照约定,见屋子里静悄悄的,还以为躺在床上的是香凝。 哪曾想,掀开被子一看,是身强力壮的汤鹏。 一棍子就被敲晕了,再醒来,便看到了香凝。 “这毒药是爷给我的,说是大理寺用来逼问案犯的,服用之后,三日便会让人感到浑身无力,七日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你!” 男人看着香凝顶着这张人畜无害的脸,说着如此丧心病狂的话,现在万般后悔答应来做这件事了。 如今不仅要搭上自己的命,甚至还要帮她做事情。 “你要我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看着香凝,最终妥协说下了这句。 香凝轻笑,缓缓吐出一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句话,还是在裴宴之书上看到的,裴宴之告诉她,这句话的意思就是。 别人怎么对你的,你就把他用在你身上的手段,加倍奉还。 读书的确有用,连说话都变得有点儿不同了。 - 翌日,天还没亮,墨松苑中便响起一道凄厉的喊声。 香凝起身穿上衣服走出去,一出门便看到了碧桃,外院儿下人的屋子里围了不少人。 方妈妈也从屋子里走出来,皱着眉走过去。 不一会儿,那群围观的下人就被方妈妈驱散走。 再然后,她寻了两个粗使婆子守着,自己则是去了宁福居。 来往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青竹便被人拖着去了柴房。 香凝站在清逸居外,看着青竹被拖走。 她唇角带着浅淡笑意,站在那儿,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青竹抬头看着香凝,像是发了疯一样的挣脱掉拖着她的小厮,冲到了香凝面前。 她伸手死死的掐着香凝的脖颈:“是不是你?你陷害我?你个贱人!” 青竹的手在不断的收紧力道,像是要将香凝掐死一般。 香凝没有过多反抗,装作要被掐昏晕厥的样子,小厮反应过来,很快就将青竹再次带走。 “姐姐,没事吧?” “脖子都红了,能没事儿吗?碧桃,快去拿药。” 碧桃和徐婆子的话在香凝耳边落下,她抬手摸着自己的脖颈,对着她们摇头:“没事。” 要不是青竹先起了算计她的心思,又怎么会被她算计。 她是为了自保。 “香凝,老夫人让你去宁福居一趟。” 方妈妈走过来,神色复杂的看了香凝一眼。 香凝握紧手,点头应下。 “这,要不要处理了伤口再去?” 徐婆子担心的说了句,香凝看着她道:“没事儿,小伤。” 说完,她跟上了徐婆子的脚步,朝着宁福居走去。 裴老夫人是威远侯之女,将门贵女嫁给了当时的裴老爷子,风风雨雨几十年。 香凝听人说过,当年的裴老爷子,风流成性,家中妻妾众多,可到最后,能安安稳稳活下来的,竟然只有如今的四个主子。 可想而知,这在背后动手的是谁。 当家主母,自是有些手段。 深宅大院的争斗,一点儿也不比皇宫庭院的少。 这里头的腌臜事,多了去了。 老夫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见她,除非是从中察觉到了什么。 香凝跟着方妈妈进到宁福居后,还未反应过来,一个粗使婆子直接摁着香凝跪在了宁福居的鹅卵石路上。 “香凝,老夫人说了,做了错事,就要受罚。” “你且跪着吧,什么时候老夫人睡醒了,你再起来。” 第41章 太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 康妈妈站在台阶上,看着香凝说了一句。 她居高临下的站着,就这么看着香凝,目光中满是冷凝。 说完,康妈妈就进去了,只剩下香凝跪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上,膝盖硌得生疼。 但她身子没有歪歪扭扭,而是跪的笔直。 一旁的方妈妈看到这一幕,露出个赞赏的表情。 这要是别人,跪在这样的鹅卵石路面儿上,早就开始身子晃悠。 香凝这点儿倒是比别人强,只要她能过了老夫人这关,今后在这府中也算多了一个庇护。 也不知过了多久,香凝跪的两条腿都开始打颤,额上布上一层冷汗。 这时见康妈妈从屋子里头走出来:“进去吧,老夫人醒了。” 听到这句,香凝乖巧应了一句是,站起身来。 她应该是在这鹅卵石上跪了一个时辰,腿都跪的发颤,刚一起身,险些摔倒。 还好身旁的方妈妈扶了她一把。 香凝轻声道谢,一瘸一拐朝着屋子里走去。 一进屋子就闻到一股檀香,裴老夫人坐在里头,手中捻着一串儿佛珠,身子斜倚着。 她闭着眼,灰白的发上只简单的别着景泰蓝的珠钗,可那张脸上却满是威仪,让人忽视不了。 “奴婢见过老夫人。” 香凝再次跪下来,对着老夫人行礼。 佛珠滚动的声音停下,老夫人睁开眼看向跪在面前的香凝。 “抬起头来。” 裴老夫人的声音自带威严,乍一听,同裴宴之竟然还有几分相像。 香凝抬起头看向裴老夫人。 “知道我为什么处罚你吗?” 闻言,香凝点头:“因为奴婢擅作主张。” 得了香凝这句回答,裴老夫人露出一笑:“是个聪明人,那你说说,何为擅作主张。” “奴婢擅作主张,将青竹从墨松苑中赶出去。” 说完这句,香凝低头解释一句:“青竹算计奴婢在先,要毁奴婢清白,奴婢只是为了自保。” 听到这里,老夫人赞赏点头:“这么说来,你昨夜就察觉到了青竹要做什么?” 老夫人在将青竹拖出府前,定然已经让方妈妈问清楚。 青竹为了活下去,也会全盘交代。 老夫人的心中早就知晓这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她问的每一个问题,香凝都不能隐瞒,坦坦荡荡,才是老夫人要的态度。 “墨松苑这几日多了些不知名的虫子,所以奴婢去库房领了驱虫药,库房应该有奴婢取药的记录,只是拿到手后,奴婢闻的那驱虫药的味道不太对劲。” “奴婢从小对气味就比较敏感,察觉到不对劲后,就让墨松苑的小厨房煮了药水给大家喝,还请了人在屋子里守株待兔。” 后面的话不用香凝继续说下去,一切已经了然。 “那人你是怎么收买的?” 裴老夫人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香凝问了句。 “只是一粒糖丸,奴婢骗他说那是爷大理寺用来审问案犯用的。” 香凝规规矩矩的老实回答,裴老夫人听着这话,突然笑起来。 “一粒糖丸也能唬人,好本事。” “起来吧,康妈妈,给她搬一把椅子来。” 只听得裴老夫人对着外面吩咐了一句,不多时,康妈妈就搬着椅子过来。 裴老夫人示意香凝坐下,香凝谢过她后便坐了上去。 她现在的腿已经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再不休息,怕是要在老夫人面前出丑了。 “香凝,你很聪明,长得也漂亮,之前我听廖妈妈说你这丫头空有美貌,却很木讷,原本还在担心。” 裴老夫人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一口说了句。 她不介意裴宴之的身边有多少女人,但他的身边不能有蠢货。 免得到时闹得家宅不宁。 可也不能有太聪明的女人,免得生出什么非分之想。 没见到香凝之前,裴老夫人怕她是这两种中的一个。 但见到香凝后,她倒是放心了。 她的眼中没有野心。 她的聪明,只在需要的时候展露。 “上天生你这幅好容貌,也不算亏待于你,你自己用好了这张脸,那是你的本事。” “你身份低微,但知进退,待在宴之身边,倒是刚刚好。” 裴老夫人伸手指向香凝,点了一下后又收回。 “多谢老夫人抬爱,奴婢只想尽心尽力的伺候大少爷。” 香凝低眉顺眼的模样很得老夫人的心。 能有这样的女人伺候裴宴之,也算不错。 只要她不生出什么妄念,今后无论是哪个新妇入门,她都能在这裴府之中站稳脚跟。 母凭子贵,一跃龙门,摆脱掉奴婢的身份。 “今后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就去寻方妈妈,你这次出头,太冒进,落到宴之耳中,只会觉得你是个心机深沉的人。” “再者,那青竹好歹也近身伺候了那么些年,闹出这样的事情,你要他的脸面往哪里搁?” 裴老夫人出声提点了一句,语气有几分不悦,香凝心中一惊。 昨日只顾着如何反击,竟然没想到这一层,若是让裴宴之觉得她是个心机深沉的人,怕是不妙。 “回去吧,我希望,宴之的院儿里,能够安安稳稳,和睦相处。” 言外之意便是,今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希望香凝能够多想想。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悄无声息,不要将把柄留在旁人手中。 “奴婢多谢老夫人提点。” 香凝起身对着裴老夫人行礼,而后离开了这里。 待香凝一瘸一拐的走出后,康妈妈笑道:“老夫人今日对这香凝倒是多说了几句。” 能得老夫人提点一两句,那可是莫大的荣幸,这香凝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了。 老夫人意味深长道:“你没觉得,她很像一个故人吗?” 听到老夫人这句,康妈妈一愣,而后才想起来:“有些像兰夫人。” “嗯,但她比兰夫人要知进退,宴之的身边不可能没有妾侍,与其让秦碧君干预,倒不如我自己培养一个。” “只要她心里装着宴之,私底下耍的那些小聪明,我都可以不计较。” 老夫人现在防着秦碧君,生怕她再出手给裴宴之的身边安排什么人。 若是真的没防住,有这香凝在,也能看住一二。 “老夫人英明,希望咱们大夫人能够清醒一点儿吧。” 第42章 对他撒撒娇 香凝从宁福居回去后,碧桃看到她一瘸一拐的,心疼的不得了,赶忙找了药来。 徐婆子也跟着一起忙活。 “这,老夫人是罚了你?” 听到徐婆子的问话,香凝点头:“老夫人怪我擅作主张,算计青竹,还让那么多下人看见,是让爷的脸面挂不住。” 她弯腰将衣裳撩起来,露出膝盖上青紫交错的痕迹。 “这件事又不怪你,老夫人怎么能处罚你呢?” 碧桃愤愤不平的说了一句,香凝笑着说道:“老夫人是主子。” 换句话说,主子罚你,你能拒绝? 你那卖身契还捏在人家手中呢。 碧桃听到这句,无奈的低头,她们只是奴婢,也做不了什么。 两日后,裴宴之趁着夜色从外面归来,这次出去,一无所获,没想到那路为民临时改了道,竟然不在蓟门。 看来,只能等他到了上京再想办法了。 裴宴之心情有几分烦躁,到了清逸居后,也没见到香凝,倒是碧桃上来伺候他。 “香凝呢?” 他出声问了一句,碧桃支支吾吾好半天没回答上来,而后就见裴宴之面色越发难看。 “说。” 吓得碧桃直接跪下来将两日前的事情告诉裴宴之:“姐姐腿伤着了,这两日还没恢复。” 听完碧桃的话,裴宴之嗯了声,抬步朝着香凝的屋子走去。 他走之前不是说过,若是有人欺负,不必理会,等他回来吗? 香凝也没想到裴宴之突然回来,她已经换了衣裳,正准备擦药休息。 姑娘一身素白衣裙,乌发散落在身后,裙子被撩到大腿的位置,她坐在床边,正弯腰擦着药膏。 听到门声响动,还以为是碧桃。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啊?” 香凝的嗓音本就好听,活像是一只百灵鸟儿一样,裴宴之在床笫之间,很爱听她婉转出声,好似雀鸟一般。 半天不听碧桃回话,香凝疑惑抬头,正巧对上裴宴之看来的视线。 她只愣了一瞬,但很快起身,衣裙也被放下来。 “爷?” 听到香凝唤他,裴宴之关上门朝着香凝走来。 而后便看到她红了眼眶,跌跌撞撞的奔向他。 眼瞅着人就要摔倒,裴宴之伸出手来接住她。 香凝紧紧拥着他,踮脚环上他的脖颈:“爷。” 她将头埋在裴宴之脖颈的位置,哽咽哭泣。 裴宴之原本还想说什么,也只能被迫止住,先腾出手来安抚她。 他很少见到香凝在他面前哭,当然,也很少见到她这般主动。 “前两日的事情,我听说了。” 裴宴之沉声说了句,香凝闷声嗯了一句:“奴婢不是故意的。” 说完,她用头又蹭了下裴宴之,声若蚊呐的解释:“若不是奴婢反应快,怕是爷回来就见不到奴婢了。” 闻言,裴宴之环着她的腰身,带着人走到床边坐下。 “你也知道怕?” 她松开裴宴之,与他四目相对,姑娘哭红的眼睛上还挂着泪珠,瞧着真是我见犹怜的很。 “爷不在府中,奴婢无人仰仗,若是不反击,叫歹人得手,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香凝将自己的手递到裴宴之面前,一双白皙手腕上,明晃晃的两圈儿红痕。 那日从宁福居回来,香凝就在想,要怎么才能不让裴宴之起疑。 毕竟她现在还需要裴宴之的庇护。 稍加思索后,香凝让碧桃拿了麻绳,紧紧缠着她的手腕。 她再去挣扎,为了将这红痕留的久一些,那麻绳绑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被碧桃解开。 苦肉计,美人计,经久不衰。 裴宴之抬手握住她的手腕,眸中划过几分锋芒。 “她是真的想要我的命,可奴婢也理解,像爷这般好的人,谁也不愿意松手的。” 香凝靠在裴宴之怀中,哽咽的说着。 “爷会不会觉得奴婢心机深沉,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语气有几分惴惴不安,染上些许小心翼翼,好似真的很害怕裴宴之就此不喜欢她了。 裴宴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落在她垂下的长发上,手指穿过长发,他轻轻摸了下。 “不会,你做的很好。” 她要是没有一丁点儿的反抗能力,估计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不知为何,裴宴之突然想看,她露出獠牙用来自保的模样了。 “爷不怪奴婢就好。” 香凝轻声说了句,心中也松了口气,她仰头看向裴宴之:“爷这次出去可还顺利?您用过饭了吗?奴婢去给您煮面。” 她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没等裴宴之回答,她就要起身。 裴宴之无奈,直接伸手将人重新拉进怀中。 飘扬的长发在半空中飞舞,落在裴宴之的肩膀上,有些发痒。 “用过饭了。” 他的手揽着她的腰身,香凝这一身素白的衣裙在昏黄的灯光下隐约透出内里的衣裳。 曼妙身姿若隐若现。 裴宴之避开目光,不再看她。 可下一瞬,香凝伸手捧住他的脸,轻吻上他的唇。 原本只是浅尝辄止,哪曾想,到最后险些擦枪走火。 “你听话些,别闹我。” 他难得心疼她的腿伤,不然素了这么久,岂会放过她? 香凝露出一笑,贴着他耳朵说了一句,裴宴之瞳孔微微睁大些许。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已经解下了两边帷幔的钩子。 清冷月光透过窗子落下,将里面半蹲着的人给照亮,裴宴之的手捏着香凝的下巴,看着她仰头时合上的眸子。 她就好似是那志怪小说中,存在于荒山古寺的女妖,蛊惑人心。 翌日,裴宴之醒来的时候,香凝还睡着。 昨夜为了让裴宴之身心舒坦,香凝的双手都快要废了,从没想过,他精力如此旺盛。 但裴宴之这次倒显得像是个君子,她腿伤未愈,他也就真的只是老老实实的握着她的手。 裴宴之将人往怀里抱紧了些,又闭上眼。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墨松苑就裴宴之一个主子,也没人来给他立规矩。 “爷,出大事了,大夫人在琼华院和大爷打起来了。” 成华硬着头皮上前来敲门,实在是这事儿闹太大,要是再不来叫爷,估计来的就是老夫人的人了。 听到这句,裴宴之睁开眼,香凝也醒了过来。 “你睡吧,我去看看。” 见香凝要起身,裴宴之又将人重新摁回去。 香凝轻点头,他看着她睡眼朦胧的模样,没忍住在她脸上落下一吻,这才起身离开。 想过裴峰回府会闹出些动静,只是没想到,会闹这么大。 第43章 表字敬,你可以唤我 待裴宴之到了琼华院的时候,只听得屋子里头噼里啪啦的传来响动。 没一会儿,裴峰便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发冠都被扯乱,脸上还有抓痕,衣裳也皱皱巴巴,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你滚!滚出我的院子,今后再也不要叫我见到你!” 秦碧君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再然后,里头丢出来一个茶盏,就这么砸到台阶上。 四处飞溅的茶水还有不少落到了裴宴之的脚边。 裴峰黑着脸说了句不可理喻后便要离开。 一转身,刚好同裴宴之的目光对上,裴峰有几分挂不住脸面,收回视线离开。 等他离开琼华院,裴宴之才抬步走过去。 此时坐在门口椅子上的秦碧君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裴峰去而复返。 只听她冷呵一声:“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对不会允许那个贱种进府!” 说完,秦碧君抬眼去看。 看到是裴宴之,秦碧君脸色一变,垂下头去:“谁让你来的?” “领他们回府,是祖母的决定。” 裴宴之站在门口说了句,他声音淡淡,连情绪的起伏都没有。 对着秦碧君,好似对着一个陌生人。 听裴宴之这么说,秦碧君猛地站起身来:“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不是为了你吗?” 她走到裴宴之面前,抬手点在他身上:“那个贱种被你父亲养在外面八年,如今长大了,记事了,能跟你来争了,他要带回来。” “我绝不会允许他将那个贱种带回裴府!” 秦碧君此时头发散乱,眼眶红肿,整个人看起来活像是个鬼一样。 尤其是她此时看着裴宴之的眼睛中满是失望,好似在问,他怎么可以站在裴峰那边。 “母亲是想让整个上京城都看裴家的笑话吗?” “把他们带回家,也只是妾侍,威胁不到您的地位。” 裴宴之越来越看不懂秦碧君的执着,她对什么事情都是淡淡的,好似根本不在乎一样。 但实则,只要碰上跟裴峰有关的事情,她在意的要死。 那个外室,即便是带回家来,也不过是一个妾侍。 秦碧君主母的地位也不会被撼动,再者,一个八岁孩童,能做什么? 还能同他抗争吗? 可秦碧君不这么想,她只要一想到裴峰在外面陪着那个女人过了十几年,还有了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她就恨不得拿刀砍了裴峰。 裴宴之说完后,只见秦碧君抬起手来,一记清脆的耳光就这么打在他脸上。 一旁的廖妈妈还有成华顿时一惊。 裴宴之被打的歪过去头,而后就听秦碧君歇斯底里道:“我是你的母亲!你为何要替旁人说话?” “你是我怀胎十月,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能害你吗?” 听到这句,只见裴宴之哂笑道:“在您的心中,您真的有把我当做您的孩子吗?” “从小到大,您只关心我的课业有没有落下,是否依旧能够让您拿得出手。” “你真的关心我吗?” 话落,裴宴之那双眸子中含着几分失望,转身离开了琼华院。 “宴之……” 秦碧君看着裴宴之的背影,踉跄几步跟上他,出声喊了他一句,可人已经走远,再也看不见了。 “夫人,您这是何苦呢?大少爷虽然性情冷淡,可这么多年来,也正是因为有大少爷在,府中的其他人才不敢轻易欺辱咱们啊。” 廖妈妈扶着秦碧君,想让她坐下。 却见秦碧君捂着脸呜咽哭起来:“他不懂我,我心里难受啊,这么多年来,谁有问过我想不想,我愿不愿。” “我丧子时,夫君在陪别的女人,我教导他,只是为了让他出人头地,他为何要怨我。” 廖妈妈听到秦碧君这句话,就知道,她心里还是想不通。 这么些年,无论怎么劝,秦碧君依旧是觉得,是大爷对不住她,是裴家害了她。 如今,连带着自己唯一的儿子都跟她不亲近。 可她也不想想,她是怎么对大少爷的。 裴宴之从琼华院出去后便回了墨松苑,他脸上那个五指印明晃晃的,不知被多少人看见。 待回到清逸居后,香凝早就起了身,本想着裴宴之应该要在琼华院待上许久,所以早饭就让徐婆子先小火煨着。 她刚收拾好屋子,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人抱在怀中。 “爷?” 香凝手中拿着茶盏,感觉到裴宴之的头埋在自己脖颈上,有几分诧异。 房门也被成华关上,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 “凝儿。” 裴宴之的声音有些沙哑,破天荒的喊了她凝儿,倒是让香凝有几分不适应。 “爷,怎么了?可是琼华院闹得太厉害?” 香凝看不到裴宴之的表情,判断不出他此时的心情,只能猜测着问了一句。 听到香凝温柔的问话,裴宴之抬起头来,握住她拿着茶盏的手。 “我有个表字,唤作敬,你也可以如此唤我。” “阿敬,嗯?” 裴宴之贴着香凝的脸,温热的吐息就这样一圈儿又一圈儿的打在香凝的侧脸上。 心底有股酸涩难耐的感觉在不停的叫嚣着,想要破土而出,想要得到满足。 是了,他的表字,本应是最亲近之人唤他。 可在裴府之中,长辈唤他宴之,下人唤他大少爷,小辈唤他大哥。 没人记得他还有个表字,曾经也是祖父殷殷期盼,满心怜爱的取下。 “阿敬?” 香凝跟着裴宴之的话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他嗯了声,一吻落在她耳旁。 “爷……” “不想听,重新叫。” 香凝出声,本想问问发生了什么,裴宴之突然张口咬了她耳朵一下,带着不悦的吐出这句。 无奈,她只好又喊他阿敬。 看来,琼华院中,应该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导致裴宴之如今,很想找一个可以倾诉,能够让他心中感到慰藉的人。 恰好,香凝承载了他的期盼。 想到这里,香凝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要不,我们坐下说?” 她之前定下的目标,就是能够成为裴宴之的解语花。 得到他的庇护,让她在出府之前,能够安安稳稳的过。 如今倒是个好时机。 听到香凝刻意放缓的声音,感觉到那放在自己脸上,轻柔的抚摸,裴宴之握住她的手,嗯了下。 等两人坐下,香凝才发现裴宴之脸上的五指痕迹。 “夫人怎么能动手打您?” 第45章 没人可以是唯一,香凝可以 香凝坐在裴宴之的对面,皱着眉看他。 姑娘伸手过来,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眼中染上几分心疼。 大夫人这一巴掌,打掉的是同裴宴之仅存的母子之情。 同样,也打掉了裴宴之最后的期许。 怕是从今往后,他的心中,也不会再有别的想法了。 “嗯,在她心中,我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 “爷……阿敬别这么说。” 听到裴宴之的话,香凝手指竖在他唇上,止住了他的话。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这些年来,或许裴宴之心中一直抱着一个念头,母亲是想他能够过得好,所以才这样督促他。 可在大夫人的心中,裴宴之不过是她用来炫耀的资本。 更是她同大爷之间赌的气。 就好似,只有裴宴之越过越好,才能狠狠的打大爷的脸。 裴宴之看着香凝的反应,莫名的笑了下。 “那日听你说起你的父母,我才知道,原来天底下的父母,都是会爱自己的孩子。” 正如香凝所说的那一句,怎么会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可偏偏,大夫人是,大爷也是。 裴宴之难得多说了这么多,香凝看着他,摇摇头。 “人有七情六欲,感情也分很多,亲情,友情,爱……嗯,爱情也算。” “爷的身边,除了大夫人,大爷,还有老夫人,您的朋友,既然没有父母的疼爱,那友情,隔辈亲也算啊。” 说完,香凝收回手,有几分不好意思:“奴婢嘴笨,不如阿敬读过书,说不出什么大道理。” 她抿唇低头的模样,有些娇憨可爱,看的裴宴之有几分眼热。 裴宴之伸手将人拉进怀中,让她坐在他腿上:“爱情,那就是你对我的心悦之情,可对?” 他握住她的手问了句,香凝看着他抬眼看来的目光,莫名觉得口干舌燥。 “是……” 她点头,毕竟这话是从她口中出去的,自然也是要由她来圆上的。 当初找的理由真不好。 香凝心中有几分懊悔。 “你说得对,不在乎我的人,我也没必要在乎。” 裴宴之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将人箍的更紧了。 “所以,我有你就够了,香凝,当初你闯进来,或许就是天意。” 若非天意,又怎么会偏偏就叫她闯进来,还让他将人领了回来。 事到如今,有些事情已经朝着裴宴之都从未构想过的地方,狂奔而去。 但他也不想管了,如今就正好。 她老老实实的待在他身边,在他需要她的时候,适时的送上安抚。 夜间归家时,能让他日日看见站在清逸居门口的身影,怀中永远都能抱着她,就足够了。 听着裴宴之的话,香凝的心沉了下。 那才不是什么天意,只是她权衡利弊之下做的选择。 若兰辉阁中是另一位位高权重,能够唬住裴永成的人,她同样也会闯进去。 只是裴宴之都这么想了,香凝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奴婢去拿药,给……奴婢在外还是唤您爷,只有我们两个人时,再唤您表字可好?” 香凝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这要是让旁人,尤其是老夫人知晓,她喊裴宴之表字,只会治她一个以下犯上。 “随你。” 裴宴之这会儿格外的好说话,所以也没反驳香凝。 “爷等等奴婢,奴婢去拿药。” 香凝轻声说了句,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一走出去便对上了成华和碧桃的眼神。 “碧桃,去传饭吧。” “哎,我这就去。” 等碧桃离开后,成华看着香凝欲言又止。 “别担心,爷没事儿,不过,琼华院中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香凝总得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才好知道要怎么做。 所以出声问了成华。 “老夫人要大爷将那外室带回家来,给个名分安置,大夫人不允,同大爷闹了起来,砸了不少东西,爷劝了两句,这才被大夫人打了。” 听到成华的解释,香凝点头:“我知道了。” “香凝姑娘,爷其实没外面的人说的那般不近人情,只是从小受到的冷待太多,对人总有疏离。” “可是我也没见过,有哪个女人能在爷跟前儿待这么久,还得他欢心的。” 成华看着香凝,顿了一下才接上:“没人可以是唯一,但是香凝姑娘您可以。” 他的话让香凝平静的心湖搅动起一片风云,涟漪荡开一层又一层。 “那我去拿药。” 香凝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回了这句,成华赶忙应下,说自己去。 没等多久,伤药同饭菜便一同送进了屋子中。 香凝站在裴宴之面前,还没开口,他便拉着她坐下。 “爷,不合规矩。” 这还有方妈妈在呢。 “没事,我不喜欢有人俯视我。” 裴宴之冷声说了句,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方妈妈。 听到这话,方妈妈脸上有几分尴尬,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再者,那日香凝回去后,老夫人也找她谈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说,今后在墨松苑中,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方妈妈在裴府多年,一下就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这是有意要培养香凝。 所以昨夜裴宴之直接去了香凝的屋子,她也没有阻拦。 “你们都出去吧。” 裴宴之不喜欢有这么多人围观,直接出声让他们都离开。 等到满屋子的人退出去后,便只剩下了他和香凝两个人。 “阿敬脸上有血痕,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点儿。” 只剩下两个人,香凝很上道的喊了他阿敬。 裴宴之没有多说,只是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在大理寺,比这严重的伤都受过。” 看着香凝神色认真的给他上药,裴宴之才出声说了一句。 香凝手一顿,忽而想起之前看到的,临近他心口位置的那道贯穿伤。 那样深的伤,也不知当时的裴宴之是怎么扛过来的。 “阿敬可要长命百岁才好。” “你想我长命百岁?” 裴宴之看向香凝,同她四目相对,她点头。 “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最殷切的祝福,就当谢谢他的庇护了。 “嗯,那我们一起,平安,长命。” 裴宴之唇角微微勾起,握住了香凝温热的手腕。 希望她不要骗他,这话是真的才好。 第44章 她是期望他的 香凝听着裴宴之的话,只觉得这人今日,实在是太好说话了些。 反倒是让她有些不知该怎么反应了。 她只好将视线重新落在裴宴之的伤口上,仔细的替他给脸上的伤口上药。 处理好伤口之后,香凝刚要起身,裴宴之便出声:“别动。” 闻言,香凝愣了下,手中拿着伤药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阿敬?” “陪我一起。” 裴宴之从她手中拿过伤药放在一旁,用筷子给香凝夹了一块儿肉。 他也不吃,就这么看着香凝,像是要将人盯出一朵花儿一样。 香凝只好拿起筷子,将那块儿肉送进口中,回了他一句好吃。 裴宴之唇角微微勾起,收回视线。 少时去恩师家中用饭,他记得很清楚,老师和师母就是这样在一张桌子上用饭。 恩师家贫,但学问极好,可师母却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妇。 但老师很爱她,家中从无妾侍。 饭桌上的菜肴,第一口都是给了师母用。 老师就会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师母,好似询问她好不好吃。 得到肯定的回答,老师便会很开心。 后来,裴宴之才知道,原来师母曾经为了救老师珍爱的书籍,被倒下的房梁砸中了腰。 不能弯腰做粗活,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务,自那以后,便全都落到了老师的身上。 少时的裴宴之并不懂,不都说君子远庖厨吗? 可老师却总说,他心疼师母,怎么舍得她一辈子如此操劳。 老师还说,看到师母笑,他也开心,很满足她因为自己做的事情而露出笑颜。 就像现在,裴宴之也很想看到香凝笑。 她是不同的。 他这么想。 香凝陪着裴宴之用完饭后,裴宴之便让成华去大理寺告假两日。 “就说我病了。” 裴宴之坐在一旁对着成华吩咐着。 成华点头应下,没有多问。 待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后,香凝看着他去一旁的书架上找了两本书过来。 “正好得空两日,好好辅导你的功课。” 那两本书放到香凝面前,只听裴宴之解释一句:“是我少时开蒙用的。” 他就全当这两日,是难得的清静。 也给自己一个喘气休息的机会。 “可是奴婢还没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香凝有几分不好意思,她都练了许久,可是写出来的字还是不太好看。 跟裴宴之的比起来,自己的字放上去,都像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他这锅大米粥。 “不急,我教你。” 裴宴之看着香凝有几分茫然的样子,弯腰伸手过去捏了下她的脸。 “不是让你多吃点?” 怎么这脸上还是不见长肉,抱起来也都是骨头,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一样。 “奴婢吃的已经够多了。” 香凝被他捏着脸,只好仰头去看他。 自从来到墨松苑之后,香凝现在都能吃两碗饭了。 只是她闲不住,忙活起来就没完,估计吃的饭都消化了。 况且,他这么关注她吃没吃饭干嘛? “今后……” 裴宴之刚起了个话头要说话,就听外面传来方妈妈的声音。 “爷,老夫人来了。” 闻言,香凝赶忙起身,还顺手将桌子上的字帖收起来。 老夫人是不会想看到裴宴之教她读书识字的。 毕竟女子无才便是德,没读过书,才好拿捏。 裴宴之转身时,余光看到香凝的动作,也没多说什么。 不多时,就见裴老夫人走进来,她看到香凝,再看裴宴之,一下便注意到了他脸上的伤。 “香凝,你先下去吧。” 听到裴老夫人的话,香凝俯身行礼,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祖母。” 裴宴之走过去,伸手给裴老夫人倒了一杯茶。 “宴之,你也坐。” 裴老夫人叹了口气,让裴宴之坐下。 “琼华院的事情,我听说了,可怜你这孩子,白白挨了一巴掌。” 在宁福居听康妈妈说秦碧君动手打了裴宴之后,裴老夫人险些两眼一黑晕过去。 这秦碧君,怎么能动手打裴宴之,她看她真是丧心病狂了。 “无碍,母亲责罚,做儿子的,自当受着。” 裴宴之的语气带着几分讥讽的说出这句,裴老夫人看向他:“你可是怨你母亲?” “不怨。” 就像香凝说的,这世间,也并非只有亲情才能够让人在乎。 他所有的期许,已经彻底碎在了这一巴掌中。 “宴之,你是长房嫡孙,这些年来,祖母知道,压在你身上的担子很重。” 裴老夫人的话带着几分心疼,说到这里,她将目光落在裴宴之身上。 他面无表情,令人难以窥见其内心。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裴家将来是要交到你手中,宴之,有些时候,取舍是你必须要做的选择。” “我打算将你母亲送到庄子上住一段时日,让她好好反省反省,你觉得呢?” 这也是裴老夫人一直想做的事情。 只是之前碍于裴宴之的脸面,一直没有这么做。 但是裴峰养在外面的人,是一定要接回裴家的。 总不能让裴峰这辈子都不回这个家,对于他们父子二人,裴老夫人心中是有愧疚的。 若非给裴峰选了秦碧君,兴许裴家也不会被闹得如此家宅不宁了。 “全听祖母的安排。” 裴宴之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要怎么做,都是裴老夫人的决定。 秦碧君的去向,和他也没有关系,反正她也不会在乎他。 “至于你父亲养的外室,还有那个孩子,祖母保证,绝对不会让他越过你的。” 裴老夫人这句话落下后,便站起身来。 “那你好好休息,祖母便先回了。” 裴宴之将人送到门口后,只见老夫人的视线在香凝身上看了一下,这才离开。 裴老夫人来墨松苑中,是为了宽慰裴宴之,不想他因为秦碧君这一巴掌,同裴家也生分了。 裴宴之自然能听出裴老夫人的言外之意。 从小到大,最疼爱他的祖母,也免不了,站在利益的方面。 他在裴家,究竟算是什么? “爷?” 姑娘清脆的声音传来,像是撕开了裴宴之眼前灰蒙蒙的一片,穿透所有,只为他而来。 裴宴之垂眸看向站在台阶下的香凝,嗯了一声。 “进来练字。” 没关系,反正,他现在有了在乎他的人了。 她是期望他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 第46章 教教他,裴府的规矩 香凝走进去,被裴宴之摁着坐到了椅子上。 男人弯腰环住香凝,握住了她的手。 “静心凝气,不要分神。” 裴宴之的脸和香凝的脸凑得很近,她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清浅的,缓缓呼出,将她鬓角的发轻轻吹起。 “看我做什么?” 裴宴之扭头看向香凝,同她的视线对上,香凝慌张收回,手不自觉的加重,宣纸上便出现一个墨团。 “没什么。” 她看的太入神,没有意识到。 可这样的裴宴之,香凝也是第一次见。 好似满身凌冽霜寒,在这一瞬全部消融,原来,裴宴之也是会笑的。 裴宴之伸手,用手将香凝的头转过去:“学不会,今晚就罚你。” 至于罚什么,自然是他这个先生说了算。 教完香凝后,裴宴之便去了一旁看书。 香凝写的倒也认真,渐渐的,字迹也工整起来。 他给她开蒙的那本书上,都是最基础的字句,教过一遍后,香凝自然能记住。 到了午时,裴宴之过来检查她写的字。 看到宣纸上的字迹,像是哄孩子一样,揉了揉她的头。 “那,奴婢去给传饭。” 香凝脸色一红,站起身来,裴宴之看着她走远,走到门口时,还停下步子回头看了一眼。 裴宴之微微挑眉,似乎是在询问她还有事吗? 出了屋子,香凝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这样的裴宴之,还是她认识的裴宴之吗? 好生奇怪,就像是…… 邪神附体了? 将这个想法甩掉,香凝拍了拍自己的脸。 可能是裴宴之今天需要人的安慰吧,所以看起来就好说话许多。 用午饭的时候,裴宴之倒是没让香凝陪他。 他有午睡的习惯,香凝给他铺好床后便准备出去,裴宴之却是喊住了她。 “你留下。” 香凝无奈,算了,她就当他是需要一个人形枕头了。 裴宴之让她坐到床上,将头枕在她腿上,闻着她身上好闻的皂角香气,竟然真的睡着了。 不是他有午睡的习惯,而是短暂的休息,能够让他保持高度的清醒和警惕心。 他做的事情,得罪太多人了,想杀他的人,估计都得排着队取他性命。 香凝靠着床头小憩了一会儿,待裴宴之醒来后,她说要去库房取东西,便出了墨松苑。 走在路上的时候,就看到有不少丫鬟婆子,还有小厮手中搬着东西,朝着空置的海棠苑去。 “香凝姐姐。” 一个在花房跟香凝打过交道的丫鬟冲着香凝喊了句。 听到她的声音,香凝笑着问道:“海棠苑住进了哪位主子?” 这般大张旗鼓的。 闻言,那小丫鬟低声说道:“就是大爷养的外室,大爷让收拾的海棠苑。” 这海棠苑跟裴峰之前住的春松堂离的很近。 反倒是琼华院离的最远,谁受宠,一下就能看出来。 “原来如此。” 香凝也没多说,笑着回了她一句便让她去忙了。 看着那小丫鬟走远,香凝正要转身,便同一人撞上,那孩子跌倒在地上,一下就哭了起来。 “墨儿。” 远处急急走来一个美貌女人,将这孩子扶起来。 “你是哪房的丫鬟,如此冒失?” 当裴峰的声音传来后,香凝一下便知这女人和孩子的身份。 分明是这孩子自己撞上的她,可她却只能低头道歉:“奴婢莽撞,还请大爷莫要跟奴婢一般计较。” 她是看在裴宴之的面子上,不想惹是生非。 “墨儿没事吧?” 裴峰走过来,将那孩子抱起来问了句,荣娘摇摇头:“无碍,是墨儿自己没看到路,不怪她。” 闻言,裴峰冷呵一声,即便如此,他也得罚这个丫鬟。 否则府里的人看到荣娘这般好说话,指不定将来怎么苛待她。 “墨儿是府里的主子,她不过是个奴婢,如此不知礼数,该罚。” “在这里跪一个时辰再起来。” 说完,裴峰便抱着孩子,拉着荣娘去了海棠苑。 香凝吐出一口气,跪了下来。 早知道,就不出来了,平白的挨了一顿罚。 她又不是看不出来,裴峰此举,是要拿她给他的外室立威。 清逸居中,裴宴之一本书都快要翻完了,还是不见香凝回来。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直接起身走出屋子。 “爷要出去?” 成华站在门口问了句,裴宴之没有回话,直接朝着墨松苑外走去。 出了墨松苑没多远,远远便看到了跪在道路上的香凝。 他皱眉,上前将她拉起来:“谁罚的你?” 听到裴宴之的声音,香凝转头看他:“是大爷。” 这事儿又瞒不了,香凝如实回答。 “你是个蠢的吗?谁罚你,你都要受着?” 裴宴之声音带着冷意说了句,香凝一愣,脸色也有几分不好。 她只是个奴婢,主子要她跪着她还能反抗了不成? 若非在裴府,她也不需要对人卑躬屈膝。 刚刚跪在这里,香凝的心中只是更坚定自己要离开的念头。 能得一个自由身,她才不要一辈子当奴婢。 “是奴婢的错……” “闭嘴。” 裴宴之的手紧紧握着香凝的手,一句话止住了她的话。 “回墨松苑去。” 说完,他松开香凝,朝着海棠苑走去。 香凝看着他去的方向,愣了下,他这该不会是去给她撑场子吧? “爷?” 想起裴宴之同裴峰的关系,香凝也顾不得其他,赶忙追上裴宴之。 只是男人步子大,已经走到了海棠苑门口。 院子里,裴峰抱着那个叫墨儿的孩子坐在石凳上,荣娘在一旁给墨儿擦着额角的汗。 时不时还能听到父子二人的交谈,其乐融融。 站在门口的裴宴之,好似一个外人一般。 只见墨儿从裴峰身上起来,手中的糕点砸出去,丢在了裴宴之身上。 那身新换的衣裳染上几分脏污,香凝几步走过去:“爷,没事吧?” 她用手中的帕子将糕点擦干净,随后便听墨儿道:“你站在我们院子门口干什么?” 孩子虽小,但话语中却能听出恶意。 这个墨儿和荣娘,绝对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成华,教教他,裴府的规矩。” 裴宴之伸手握住香凝,让她站在他身后,抬眼看向裴峰。 这句话,便像是挟裹着寒风暴雨一般,缓缓吐出。 他们的家? 他怎么不知道,裴府是他们的家了。 成华应下,伸手便要去拉墨儿,裴峰走来呵斥道:“我看谁敢!” 第47章 你和你母亲,都是一样的人 裴峰从远处几步走来,伸手将墨儿抱起来。 墨儿早就被成华的动作吓得嚎啕大哭,裴峰一边给墨儿擦着眼泪,一边哄着他。 裴峰轻声的安抚终于让墨儿止住了哭。 他将墨儿放到荣娘怀中,让她带着孩子回屋子里去。 “成华。” 奈何裴宴之就不是一个肯善罢甘休的主儿。 成华已经带着人堵住了荣娘的退路,荣娘看到这几个小厮,害怕的躲在裴峰身后。 “大爷……” 裴峰伸手拍了拍荣娘,轻声安抚一句。 而后转身看向裴宴之:“你要做什么?” 这是父子二人多年以后,正儿八经说的第一句话。 裴宴之面色淡淡,看向裴峰时,通身的威压竟然让裴峰都有些招架不住。 头一次认真审视自己的儿子,裴峰的印象竟然还停留在他少时站在秦碧君面前。 问他能不能不走时的模样。 “我能做什么?大爷教不会他当庶子的规矩,我来教。” “还是说,你觉得,作为他的大哥,我没资格教他?” 裴宴之冷声出言,说完后,他将视线落在荣娘身上。 那是一个不算太年轻的女子,但一身素衣打扮,很是温婉。 比起总是歇斯底里的秦碧君,荣娘便是裴峰心里的那朵解语花。 要不然,也不会哄的裴峰将她养在外面十几年,连家也不回。 “混账东西,我是你父亲!你是在我面前摆家主姿态吗?” 裴峰看着裴宴之那张冷淡的脸,听着他带着威胁警告的话,直接抬手便打过去。 站在裴宴之的香凝看到裴峰抬起手,眼眸睁大,而后直接推了裴宴之一下。 裴峰那带着十足十力气的巴掌就这么落在香凝的头上。 打得她耳蜗嗡鸣,发簪都掉落在地上。 香凝歪着头,踉跄几步,裴宴之将人拉进怀中,扶住她的头:“香凝?” “爷,奴婢没事儿。” 还好这一巴掌是落在她身上,这要是落在裴宴之身上,她刚哄好的人,又得成冰山了。 香凝可不愿意看到裴宴之再生气,不然到时候吃苦伺候的人是她,不是裴峰。 “蠢,我需要你来挡?” 裴宴之怀中抱着香凝,心中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只是刚刚因为裴峰带来的糟糕心情,又因为香凝一瞬好了许多。 他有武功,裴峰那一巴掌,他自然是可以躲开的,用不着她来护着他,替他挡这一巴掌。 可香凝实在是又笨又蠢,偏偏惹得他心湖,泛起一片又一片的涟漪。 她是这样的让人心疼。 “先回墨松苑,这里我来处理,嗯?” 裴宴之轻叹一口气,松开香凝后,伸手替她揉了揉头,而后让身后小厮上前,将香凝送回墨松苑。 “爷……” 香凝喊了他一句,扯着他的衣袖:“爷,别动怒,奴婢在墨松苑等您。” 她只怕自己这一走,裴宴之又做出些什么来,到时候这炸药桶,可得自己来摁着。 闻言,裴宴之嗯了声:“听话,回去吧。” 他都这么说了,香凝无奈,也只好转身离开。 那一步三回头的不舍,已经让裴宴之心中的火气消散不少了。 待香凝离开后,裴宴之才将视线重新落在裴峰身上。 “父亲?原来从未尽到父亲职责的人,也配叫父亲。” “只是,趁我现在还有耐心在这里同你好好说话,不要再惹怒我。” 裴宴之抬脚走进海棠苑中,看着荣娘和她怀中的墨儿:“既为妾侍,便应当守主家的规矩,按理来说,你,还有这个孩子见到我,都应行礼才是。” 在裴家,裴宴之不仅是长房嫡孙,更是裴家下一任的家主。 荣娘不过是妾侍,墨儿不过是庶子,见他,自当行礼。 可墨儿见到裴宴之,莫说行礼,还对裴宴之说那样的话。 裴宴之以兄长为由头教导,合理合规。 “裴宴之,你给我滚出海棠苑。” 裴峰听着裴宴之左一个妾侍右一个庶子的话,心中的不满都快要溢出来。 “若非为了母亲,我绝对不会回来,你和你母亲,都是一样的人。” 裴峰看向裴宴之的眼神中充斥着厌恶,就好似在他身上看到了秦碧君的影子。 若是以前,裴宴之的心中肯定是会在意的。 如今,无所谓了。 “你要是觉得裴府让你待的不舒服,现在就能走,但是人既然要带回来,还要上裴家的族谱,我就是他大哥。” 裴宴之和裴峰谁也不肯后退一步,就这般僵持着。 见状,荣娘直接带着墨儿跪下来:“都是荣娘的错,还请大爷和大少爷莫要为此争吵。” 说完,她让墨儿对着裴宴之磕头:“给你大哥道歉。” 隐忍蛰伏了十几年,荣娘一直在等裴峰带她回裴府。 可裴峰不喜欢裴府,所以她只能装作不在乎的样子陪他在外面。 但墨儿只有回到裴府才有争上一争的机会,才能上裴家的族谱,将来科考。 而她,也不再是一个连妾侍都不如的外室。 “荣娘,起来。” 眼瞅着墨儿又要哭起来,荣娘直接摁着墨儿的头让他对着裴宴之重重磕头。 小孩子的皮肤本就精细,又是被裴峰宠在手掌心长大的。 一个响头下去,墨儿的额头已经被磕的满是血痕。 裴峰心疼的将人拉起来:“你满意了吧?” “那就请这位荣姨娘,还有我的七弟,好好守规矩。” 裴宴之的视线淡淡的扫过他们,弯身将香凝掉落的发簪捡起,这才转身离开海棠苑。 看到裴宴之离开,裴峰气的骂了他一句逆子。 只是早已走远的裴宴之自然没有听到。 “荣娘,是我不好,入府第一日便让你受到如此折辱。” 听到这话,荣娘眼含泪光的摇头:“荣娘有大爷的庇护,这些苦算不了什么。” 说着,她心疼的看向墨儿头上的伤口。 没想到,裴峰的长子如此难对付,看来今后,她得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裴宴之都已经这么大了,且在朝中身居要职,裴家自然是更看重他的。 自己和墨儿要是想在裴府站稳脚跟,看来,还是得去讨好那位老夫人了。 荣娘靠在裴峰怀中,那双泛红的眸子中满是清明。 第48章 推开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待裴宴之回到墨松苑的时候,碧桃已经帮香凝收拾好了。 散乱的发髻重新挽好,就是头还有些嗡嗡的疼。 “爷。” 碧桃刚一起身便看到了推门进来的裴宴之。 裴宴之摆手让她离开,碧桃识趣的走出去,还帮两人将门带上。 香凝转身,裴宴之走来坐到她身边。 “我已经让成华去请府医了。” 听到这句,香凝笑着摇摇头:“爷,奴婢没事儿,一点儿也不疼。” 说完后,裴宴之突然伸手抓住了香凝的手。 他手一用力,将人拉进怀中,香凝仰头对上裴宴之的眸子。 那双黑眸中,向来都有着香凝看不透的情绪。 “推开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裴宴之突兀的问了句,让香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奴婢就是不想爷不开心。” 毕竟今早上裴宴之才被秦碧君打了一巴掌,下午要是再被裴峰打。 她怕是彻底哄不好他了。 在裴宴之身边伺候的人是她,她可不想被折磨。 “唔……” 话刚说完,香凝看着裴宴之低头,在她启唇的那一瞬,直接吻了她。 湿热唇瓣触碰在一起时,裴宴之伸手扣住她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在裴宴之的记忆中,他从未有过这般被人坚定选择的时候。 哪怕是他的亲人,对他也是权衡利弊下的选择。 只有香凝,是因为不想他不开心。 裴宴之睁开眼,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有时候,他甚至都想,要不她的话,还是在骗他吧。 毕竟见过春天,便不想冬夜了。 “今后,不需要为我挡这些。” 裴宴之松开香凝,同她额头相抵,香凝脸上染上一层薄红看着他。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裴宴之。 “那爷就少受伤,少流血,还有,多笑笑。” 香凝伸出手,将他唇角蹭上去的口脂轻轻擦掉。 这样,她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她就希望,在赚够银子之前,不要再起任何风波了。 “好。” 裴宴之看着她,握住了她的手指。 不多时,成华已经带着府医过来,给香凝看过后,府医开了两贴药。 毕竟裴峰那巴掌用的力道很大,又打在脑袋上。 府医也怕香凝后面出问题,特意留了两贴药,叮嘱了几句。 还说若是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让他过来看。 等到府医离开后,裴宴之就让香凝去休息了。 折腾了一日,香凝也没推脱,回了屋子去休息,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才醒来。 清醒时,她还有些茫然,看了一眼天,她急匆匆的起来。 推开门出去,便看到了在院子里练剑的裴宴之。 秋日的早晨本就有些寒气,但裴宴之穿着单薄,手中握着长剑,来回挥舞时,手还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香凝甚至都能看到他额上的那层薄汗。 就在她抬步要走来时,裴宴之转身,长剑落在她面前,接住了飘落的枯叶。 “醒了?” 裴宴之收回剑,枯叶飘落在地上。 香凝点头:“奴婢起晚了。” 原本这个时辰,她早就该起来伺候裴宴之了,结果不知怎么,这次睡得这么死。 “无妨。” 说完这句,裴宴之将剑放到一旁,示意香凝过来。 “头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 他这句关怀,说的有几分别扭,让香凝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问完后,裴宴之没再多说,只是嗯了声便朝着屋子走去。 成华早就备好了沐浴的水,待他沐浴后,香凝便伺候他更衣。 姑娘的手在他身上不断的游走,带来些难耐酥麻的触感。 裴宴之眸色幽暗,刚握住她的手腕,让她坐到床上,还没动作,便听外面传来一道声音。 “哟,成华,你家爷还没起床?” “见过小侯爷。” 成华看着韩钧,俯身行礼。 “小侯爷,不可……” 哪曾想,刚一抬头就见韩钧推开了房门,再然后,有什么东西被丢出来。 韩钧眼疾手快的接住,这才发现是个枕头。 “火气这么大,你该不会是,我说呢。” 他抱着那枕头倚靠在门口,看着软榻上露出的浅色衣裙,轻笑出声。 早就听说裴宴之破天荒的收了个妾侍,娇宠的很。 如今一看,还真是,不过他也理解,素了这么多年,头一遭吃上肉,可不得夜夜笙歌下。 裴宴之听着韩钧这有几分欠揍的心情,阖眸深吸一口气。 香凝也从床上起身,替他整理了下有几分散乱的衣襟,急匆匆的走出来。 恰好同靠在门上的韩钧对视一眼。 她脸色有些发红,低着头出了屋子。 香凝也没想到,裴宴之大早上就有那种欲望。 若非这人来,怕是两人又得闹到床上去了。 韩钧怀中抱着那枕头,走进屋子里。 裴宴之也从里面走出来,满脸不悦的看向他:“有事?” “这不是听说你病了,特意带着我的千年老参来看你,不过,见你这样,估计也没事儿。” 说罢,他直接坐到软榻上道:“你这小娇娘,的确貌美,也难怪让你这不好女色,不近人情的罗刹鬼都着了道。” 韩钧刚刚只是匆匆一瞥,只看到香凝的侧脸。 俗话说得好,美人在骨不在皮,她骨相优越,样貌自是不差,就是让韩钧觉得有几分眼熟。 像是在哪儿见过。 可惜他韩小侯爷见过的人太多了,还真想不起来。 “没事就滚。” 裴宴之坐到他对面,倒了一杯茶水饮下。 韩钧啧啧两声:“瞧你这火气大的,您这清冷孤傲的矜贵公子,何曾说过一句粗话。” “倒是我来的不巧,打扰你好兴致啦。” 话落,就见裴宴之抬眼看向他,那想刀人的眼神,还真是一点儿也藏不住。 “有正事,我有正事。” 说完,韩钧将那枕头放下,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他:“你要的东西,凌安那几家商行的走货记录。” “不过我很好奇,你要这东西做什么?难不成,和你在查的事情也有关系?” 一本账簿被丢给裴宴之,他伸手接过,翻看了几页后道:“你信这世上,有会长了翅膀,不翼而飞的东西吗?” “银子肯定不会长腿。” 韩钧笑着靠在一旁,拿过桌子上的水果吃起来。 “可你若是想知道凌安的事情,问你二婶婶不是更便捷?毕竟她出身凌安,兴许知道点儿什么。” 第49章 裴宴之怕猫 韩钧的话刚说完,就听裴宴之说道:“你怎么就能保证在这件事中,董家就没参与呢?” 听到这句,韩钧剥着水果的手一顿:“还是你想的周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董家在凌安也算是不小的商行了,对于他们来说,如果这件事,真的有利可图,说不准真的会参与进去。 若是让裴宴之就这么去问,可能还会暴露什么。 “还有事儿?” 待裴宴之翻看完那本册子,一抬眼便看到坐在那儿的韩钧。 此话一出,韩钧歪头看他:“怎么了,没事儿我就不能在这儿坐着了?” “那是,我肯定比不得你那漂亮的妾侍。” 说着,他就要起身,只是没等他走过去,便看到虚掩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个雪白的团子扑了进来。 随着喵呜一声,裴宴之的手顿时收紧,再然后香凝也跟着进来,上手将那白团子给抓起来。 “院儿里进了一只野猫,惊扰爷了。” 香凝在外面都追着它跑了两圈儿了,整个人累的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谁知道这是哪里来的猫,最要命的是,竟然还闯进了裴宴之的屋子。 韩钧笑着走来,伸手摸了摸被香凝捏着后脖颈的猫,而后意味深长的看向裴宴之。 “姑娘还是快把它拿出去吧,不然你家爷,可得生气了。” 听到这句,香凝抬眼看向坐在里面的裴宴之。 他浑身紧绷,脸色看起来也不大好,香凝点头,俯身行礼后,抓着这白猫走出去。 走远了似乎还能听到韩钧说什么,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怕? 怕什么?猫吗? 香凝有些疑惑,而后便听碧桃说,外头有人在寻这白猫,是五姑娘。 “原来是五姑娘的猫。” 她无奈笑了下,伸手将这白猫抱起来,带着走出去。 墨松苑外,一个梳着双髻,约莫十四五的姑娘见到香凝怀中的白猫,顿时松了口气。 “白团,你怎么跑大哥哥的院子了,吓坏我了。” 香凝将白猫放到她手中,俯身行礼:“奴婢见过五姑娘。” “谢谢你救了白团,大哥哥可讨厌猫了,要是被他发现,白团会没命的。” 五姑娘裴妙菡笑着对香凝说了句,整个裴府都知道,裴宴之不喜欢猫的事情。 之前有野猫跑进来,进了墨松苑,就再也没出来了。 幸好没被发现。 裴妙菡不由得松了口气。 看着她这般,香凝也就没说,其实不止被发现了,还进了裴宴之的屋子。 要不是有那位小侯爷在,估计这猫也就没命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若是今后得空,可以来荷华院寻我,我好好感谢你。” “举手之劳,五姑娘不必客气。” 听到香凝这么说,裴妙菡点头,抱着白团离开了。 “这五姑娘虽然是庶出,可是四爷待她是真的很好。” 碧桃站在一旁感慨的说了句,四爷裴常清一直没有娶妻,身边只有一个妾侍名叫婉仪。 在四房的院子里,下人都称婉仪为夫人。 听说当年四爷想娶这位婉仪夫人为妻,奈何婉仪夫人的身份实在拿不出手,裴老夫人不应允。 所以四爷这么多年来,也就不娶妻。 虽为妾侍,可跟正妻也没区别。 两人还有一子一女,恩爱的很。 五姑娘裴妙菡自幼受到的疼爱,一点儿也不输给旁人。 “身份地位说明不了什么,父母之爱才显得珍贵。” 香凝不由得想到了裴宴之,他身居高位,可有些东西,也是他得不到的。 看来,老天也还算公平,至少这世上,从来不是十全十美。 “奴婢见过小侯爷。” 同碧桃说完话,香凝刚准备转身便看到了走出来的韩钧。 韩钧长相有几分阴柔,男生女相,一双桃花眼更是多情,也不知道这位在上京素来有风流之名的宣威侯之子,是怎么和裴宴之成为好友的。 “我正好要出府,姑娘不妨送送我?” 刚刚他都问了成华,本以为这姑娘是裴宴之的妾侍,哪曾想,到如今竟然还是个丫鬟。 可是看裴宴之的样子,对她很是满意,为何不抬为妾侍在身边伺候? 他真是有些好奇。 “奴婢……” “无妨,裴宴之要是问起来,就说我挟持的你。” 韩钧微微挑眉,对着香凝笑了下,而后便朝前走去。 “碧桃,你回去吧。”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香凝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只好跟上韩钧的脚步。 两人走在路上时,有些静悄悄的。 “你知道,为什么裴宴之会不喜欢猫吗?” 韩钧突然开口说了一句,香凝步子一顿,摇摇头:“奴婢不知。” 她没探听裴宴之私事的癖好。 在裴府三年,香凝学会最多的,是少打听,多做事,明哲保身。 “其实他以前,还挺喜欢猫猫狗狗的,你也知道嘛,他爹娘对他实在算不上有多关心。” “我呢,跟他也算是同窗过的情谊,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想起当时,他哭着喊着要裴宴之帮他隐瞒烧掉夫子书籍的事情,韩钧就有些想笑。 裴宴之当然不会替他隐瞒,所以他也因此挨了夫子二十手板,发誓自己一定要让裴宴之也尝尝打手板的滋味儿。 倒是没想到,最后两人会成为好友。 “他父亲同他母亲闹掰的那一日,裴峰丢下了所有,离开裴府,他母亲不甘心,带着当时还在发高热的他,连夜去追。” “两个人大吵一架,他母亲败兴而归,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将他丢在了荒郊野外。” 韩钧脸上露出几分嘲讽,哪家父母能做成这样,也只有裴宴之的爹娘了。 “那是一块儿荒地,里头有很多孤坟,裴宴之生着病,行动不便,甚至还越走越远,你也知道嘛,荒郊野外,多的是这玩意儿。” “野猫抓伤了他,将他扑到了孤坟旁,要不是有裴老夫人,估计他都成个傻子了。” 尽管裴老夫人对裴宴之的疼爱,一半是出于家族考虑,但在裴家,只有她是真心爱护裴宴之的。 “小侯爷,为何要跟奴婢说这些?” 第50章 路家是来上京寻人的 香凝的话问完后,就看见韩钧停下脚步。 原本跟在他身后的香凝也站在了他三步之外。 “为什么跟你说?我这个人,话多。” 他侧身看向香凝的那个眼神,让香凝感到有些莫名,甚至觉得,他一下就看透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可别想着骗他,他这人,聪明的很,不过嘛,若是他愿意陪你玩儿,兴许,也会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说完这句,韩钧转过身,朝着外面走去。 他的话,随口一提,却满是提醒。 “可我,哪有选择。” 香凝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 若是她有半点选择,都不会去招惹裴宴之。 可裴永成追的那么死,不进兰辉阁,没有裴宴之庇护,她也难逃一死。 想到这里,香凝握紧手,转身回了墨松苑。 “姐姐回来了?爷在里头等您呢。” 碧桃笑着迎上来,对着香凝说了一句,香凝点头,走进屋子里。 “爷。” “猫呢?” 裴宴之正站在屋子里头换衣裳,四面的窗子也大开着,冷风将用来装饰用的挂饰吹起。 “是五姑娘的猫,已经还给她了,您这是?” “我不喜欢猫。” 甚至连闻到猫身上的味道,都会让他感到恶心。 就像是在荒郊野地的孤坟,他的头被那畜生摁在泥地里一样。 “可是爷这样,是会生病的。” 香凝突然想到了韩钧的话,对于裴宴之而言,那样的记忆,实在算不得是什么好的回忆。 她上前,忽而想到自己刚刚抱过白团,生生止住了步子。 “怎么不过来?” 裴宴之转身,看着止住步子的香凝问了句。 “奴婢刚刚抱过那只白猫,所以身上有它的气味。” 白团只是在屋子里跑了一下,裴宴之都得大开窗户散味儿,那她身上这味道,他肯定受不了。 香凝也就不上去触霉头了。 “奴婢去沐浴。” 裴宴之没说话,香凝便了然的说自己去沐浴。 待她转身离开后,裴宴之将腰封扣上。 香凝在自己的屋子里,泡在水里时,还能感觉到腿上伤口的疼。 这样卑躬屈膝的日子,她是真的不喜欢。 “姐姐,爷出去了,说让您好好歇着。” 不知过了多久,香凝感觉到身上应当没有白团的气味后,正准备从浴桶出来,便听到碧桃的话。 裴宴之,出去了? 这边的韩钧才从裴府出来,便听小厮说,裴大人来了。 而后马车里钻进来个人,正是裴宴之。 “舍不得我?” 韩钧调笑一句,裴宴之启唇:“去望江楼。” “你可真会利用我。” 话虽然如此,但韩钧还是吩咐车夫转头去望江楼。 “你去望江楼做什么?” 在马车上时,韩钧看着裴宴之问了一句,而后就听裴宴之道:“路为民的儿子,路江先一步来了上京。” 那家珍玉坊虽说是路氏商行,但一直以来,都是路江在打理。 金镯子里包着的东西,只能是工匠在做的时候塞进去的,绝不可能是后来被塞进去的。 闻言,韩钧的脸上收起玩味,认真起来。 两人到了望江楼,裴宴之直接朝着二楼走去,而后进了一个包房。 隔壁似乎还能听到有人交谈的声音。 裴宴之同韩钧习武,哪怕是微弱的声音,也能听清楚。 所以男子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也能拼凑成一句话。 “公子,您要打听的人,还是没线索。” “不可能,姑姑的信就是从上京传来的,他们一定在上京。”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坚定,这些年来,他在外奔波,就是为了找到姑姑,还有他的妹妹。 “姑姑?” 韩钧坐在一旁,听着这句话,有些纳闷儿,他怎么不知道,路家有女儿。 “路为民有个妹妹,当年溺水而亡,但实际上,是出逃了。” “路为民父亲去世的时候,商行四分五裂,家中长辈都想要分一杯羹,听说路家祖传的绣法图谱就是被他妹妹带走的。” 裴宴之端起一杯茶水,轻抿一口。 路氏商行最先发家,靠的便是路为民母亲的那一手绣活。 而后路为民的父亲才能去做其他生意,后来路家制瓷的生意越做越大,倒是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因何发家了。 “那这么说,路江来上京,就是为了找他失散多年的姑姑了?” “路为民肯答应庆王来上京,也是因为这件事。” 韩钧问完,裴宴之便出声帮他解惑。 “可你来望江楼,是想问什么?” 总不能直接拿着那镯子,问人家知不知道里头的东西从何而来吧。 韩钧没官职,但私底下,也帮裴宴之不少忙。 金镯子里藏着的,是一份赈灾银的运输路线图,这镯子是从袁开明女儿的手上掰下来的。 赈灾银的运输路线,向来都是秘密,为的就是减少运输途中的风险。 毕竟冯太后也知道,大庆朝中的蛀虫有多少。 所以才让秘密运输,知道银子去向的人,少之又少。 可即便是这样,赈灾银依旧被土匪抢去,不翼而飞。 一顿盘查下来,竟然每个人都能从中逃脱。 好似这银子长了腿,自己跑了似的。 但雁过留痕,风过留声,但凡在这世上存在的东西,就一定有迹可循。 裴宴之也从来都不信,会有悄无声息消失的东西。 “路公子,可算是找到您了。” 只听得隔壁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路江疑惑出声:“您是?” “我同你父亲相识,之前买过你家的东西,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最近我还打算到凌安去寻你们呢。” 老者说着话,走进屋子里,路江实在不认得他,但听他语气熟络,也客气回了一句。 “我父亲还没来上京,不如您留下地址,待他到了,我们登门拜访。” “哎,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几年前,在你们珍玉坊给我家婆娘买了个金镯子,最近手头有些紧,想出掉,但是典卖行的人却跟我说,这镯子,是空心的。” 路江的话刚说完,正要坐下,便听到老者这句。 “空心?怎么可能?” 但凡从珍玉坊出去的金银首饰,都是他亲自检验过的,怎么可能是空心。 “你看嘛,我如何能骗你,就是空心的。” 老者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镯子,断裂的部分刚好可以让路江看清楚。 一层金皮,里头,空空如也。 第52章 是她不愿意做妾 路江看着这个金镯子,满脸的不可思议,他直接伸手接过镯子。 在镯子的下方摸到标记后,他皱了下眉。 的确是出自珍玉坊,这上头的标记错不了。 只是路江敢保证,从珍玉坊出去的东西,绝对不会存在缺斤少两欺瞒人的情况。 “敢问这位老伯,这金镯子,您是何时买的?当时与您交付的是哪位掌柜的?” 听着路江的问话,老者挠了挠头:“记不得时间了,隔太久了。” “也是,这样吧,您方便留下家中地址吗?” “东西既然是从珍玉坊出去的,珍玉坊就一定会负责的。” 路江手中握着这金镯子,深吸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来,珍玉坊还未出过这样的事情,若是让他查到是谁敢这样做,他绝对不会轻饶他的。 老者哎了声,将家中地址告诉路江。 “福安,取钱给老伯。” 路江说完后,对着这老伯躬身行礼:“实在对不住。” “您客气了。” 老者伸手接过钱,转身离开了这里。 出了这个门后,他便进了裴宴之他们在的厢房。 “大人。” “这段时日,你就留在家中,等着路江去寻你。” 裴宴之淡声说了句,老者点头。 “可路江去查,不就知道这镯子的来历了吗?” 韩钧出声说了句,这样一来,最先暴露的人反倒是成了他们。 “路江若是真的能查到什么,倒是省了我的力气了。” “你人脉不是很广吗?帮他查查,路为民的妹妹如今还在不在上京。” 裴宴之说完后,韩钧简直要被气笑了:“你要我办事,也实在是不客气啊。” 他本来在家,悠闲自在的,偏偏认识了裴宴之,整日里帮他做这做那的。 “怎么?你也想进大理寺?” 裴宴之的目光对上韩钧的眸子,淡声说了句,韩钧连连摆手:“不,一点儿也不。” “谁不知道在大理寺,就得受你折磨,我还想多活几年。” 阎王地府,他可不愿意去。 韩钧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路为民的妹妹,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这要是查起来,不知要费多少力气。 两人谈完事情后,裴宴之便走出去。 韩钧约了金玉楼的花娘,本想问裴宴之去不去,但人家已经转身走进了一家首饰铺子。 他一挑眉,赶忙跟上去:“送香凝的?” “你怎么还没走?” “我说你这人,过河拆桥拆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说罢,韩钧在一众簪子中挑中了一根有些素淡,但雕刻的却十分精致的梅花玉簪。 “你又不肯给人家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分,送她太贵重的,戴出去是给人招仇恨。” 裴宴之看着韩钧递来的梅花玉簪,默了下,伸手接过:“是她自己不愿意为妾的。” 上次他问过香凝后,她没有回话,裴宴之也就明白,她不愿意。 后来,两人便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不愿意?” 听到裴宴之的话,韩钧低头笑了下。 “笑什么?” “笑你聪明一世,到头来,竟连个姑娘的心思都看不透。” 韩钧抬头,伸手拍了拍裴宴之的肩膀:“走了。” 他纵横情场多年,哪能看不出来,香凝对裴宴之无意。 不仅无意,怕是在香凝的心中,裴宴之只是一个相对来说,有一些特殊的人。 毕竟爱一个人的眼神,可不会是那样。 在他说起裴宴之过往时,她应该是心疼的。 裴宴之手中握着那支梅花玉簪,香凝的心思? 他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两人现在挺好的。 有些事情,捅破那层窗户纸后,反而会发生不可控的事情。 等他回到墨松苑后,就见到了廖妈妈。 廖妈妈哭着跪在裴宴之面前:“大少爷,求您救救夫人吧,现在只有您能救夫人了。” “爷,老夫人要送大夫人去庄子上住一段时日,说是大夫人病了,要她去养病。” 香凝走到裴宴之身边对着她说了一句。 老夫人此举也无可厚非,毕竟上次在琼华院,大夫人那一巴掌,是结结实实打在裴宴之心里的。 还被裴府那么多人看见,对于裴宴之而言,名声有碍。 送大夫人去庄子上养病,也能让她好好想想,今后要怎么对裴宴之。 “老夫人做的决定,我救不了。” 裴宴之连看都没看廖妈妈,直接转身进了屋子。 “香凝,你帮我劝劝大少爷,夫人这要是去了庄子,就再也回不来了啊。” 廖妈妈抓着香凝的裙角说了句,香凝弯腰扶起她:“不是我不帮,而是您也看到大少爷的态度了。” “那一巴掌,是真的打断了爷和大夫人之间仅剩的情分。” “不过大夫人到底是爷的生身母亲,老夫人也不会一直将大夫人关在庄子上的。” 听着香凝的话,廖妈妈哭着摇头:“现在不是老夫人会不会将夫人放回来,而是夫人她不愿意去。” “海棠苑的那位,昨日才住进去,今天老夫人就要将大夫人赶到庄子上,等她再回来,这裴府还能有她的位置吗?” 廖妈妈的话不无道理,但香凝的确帮不上,也只能宽慰了廖妈妈两句。 “好孩子,你的话,我记得。” 廖妈妈松开拉着香凝的手,叹着气离开了。 香凝目送她离开,一转身便看到了站在窗边的裴宴之。 “爷在外头用过饭了吗?奴婢去准备。” “你过来。” 裴宴之没有回香凝的话,而是出声让她过来,她抬步走到他面前。 “旁人的事情,少管。” 香凝听着这句,刚要抬头,就被他扣住,那支梅花玉簪插进她的发间。 的确和韩钧说的一样,她头上发饰简单,本就不适合再有繁复的首饰点缀。 “为什么不愿意做妾侍?” 就在香凝想要后退时,裴宴之低头看着她,出声问了一句。 这个时隔多日再次被提起的话题,让香凝心间一颤。 “爷还没娶妻。” “上京世家,都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在嫁进来前,夫郎先有妾侍的。” 即便是普通人家,也不会愿意。 “我问的,是你的意思。” 裴宴之的眸光随着香凝的话语一瞬变得危险起来。 她在逃避他的问题。 第52章 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裴宴之逼近香凝,看着她问出这句。 听到这话,香凝有些不太敢同他的眼睛对视。 她后退一步,他便伸手环住她的腰身,让她贴近他,挣脱不了。 “还是说,你之前的话,的确是在骗我?” 这话一出,香凝愣了下,连忙摇头,她的脑子在飞速的转动,想着该怎么说,才能让裴宴之放下疑心。 可是这事儿不都过去了吗?究竟是怎么又被他想起来的? “是老夫人的意思。” 好半晌后,就在裴宴之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时,香凝才出声说了这句。 “老夫人?” 裴宴之坐下,反倒是让香凝成了那个俯视他的人。 她的表情,在他的视线中,一览无余。 “说说,老夫人是什么意思。” 他坐在香凝对面,双腿交叠,说话时,微微抬眼看她,好似已经从她的眼神中,洞察了一切一样。 “不许跪。” 眼瞅着香凝便要屈膝跪下,裴宴之直接出声制止。 听到这句,香凝刚要跪下的动作便被止住。 “是老夫人说,爷还没成婚,不能先抬侍妾,也不能先有庶子庶女,不然会坏了爷的名声。” “老夫人让奴婢尽心伺候爷,待到新夫人入门,自然会给奴婢抬成妾侍的。” 说到这里,香凝的眼眶一瞬红了下,她朝着裴宴之走近。 而后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缓缓蹲下。 “奴婢也想在爷的身边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可是奴婢更想爷能够过得好。” 香凝声音轻柔,将头枕在他腿上。 说这些话时,她不太敢看裴宴之的眼睛,因为每次对上他眼睛的时候,香凝都觉得自己有些心虚。 他实在是太能够洞察人心了,只要同他四目相对,香凝就觉得自己的心思无处遮掩。 “你是我的人,为何总是听旁人的?” 裴宴之的心随着香凝的话渐渐平静下来。 他伸出手,将手落在香凝的头上。 听到这句,香凝仰头看向他:“爷是主子,奴婢只是奴婢,若是奴婢不守规矩,到最后还是要爷给奴婢收拾烂摊子。” “我什么时候怕过麻烦。” 裴宴之垂眸,灼灼目光落在香凝身上。 他若是怕麻烦,当初根本不会留下她。 “可是奴婢怕啊,奴婢就想着,要是能和爷在这墨松苑中,一辈子都这样就好了。” “没有人打扰,也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 许是香凝的话语太过温柔,听得裴宴之都心生几分向往。 他握住她的胳膊,将人从地上拉起来,让她坐在他腿上。 “真心话?” 说话时,裴宴之就这么盯着香凝看,看的她都有些想避开他的视线。 但是香凝知道,自己要是躲开了,那她再说什么,他都不会信了。 想到这里,香凝凑上去,亲在他脸颊上:“阿敬不信我?”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说道:“那我便做给你看。” 其实香凝不太愿意唤裴宴之的表字,实在是这个称呼,有些太过亲昵。 就像是,一旦喊出口来,她和裴宴之的距离便是在无限的拉近。 可是事情都到了这份儿上,她再不做些什么,只怕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就白费了。 她还需要他的庇护。 “就当是你的真心话吧。” “无论有没有名分,香凝,记住,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裴宴之伸手扣住她的头,将她刚刚那个清浅的吻加重。 不断的碾磨,呼出热气来,再交织在一起。 香凝感觉到他的反应,便知道这一遭,自己混过去了。 可裴宴之的反应,却是让香凝感到最害怕的。 他似乎,真的将她当成了不可或缺的一人。 那到时候,他还会放自己离开吗? “别分神。” 听到这句,香凝的手紧紧抓着裴宴之的衣裳,闭上眼,不再去想。 翌日,裴宴之说要去宣威侯府,中午不会回来,香凝点头应下。 问了他晚上想吃什么,这才将人送走。 裴宴之离开不久后,就看到墨松苑外探出一个头。 裴妙菡怀中抱着白团,看着正在一旁晾衣服的香凝。 “五姑娘?” 香凝转身看到裴妙菡,还有些疑惑,这府里可没人敢往裴宴之跟前儿凑。 所以连带着墨松苑都没什么客人。 “大哥哥是不是出去啦?” 裴妙菡说话时就站在墨松苑外,也不进来。 毕竟她怀中抱着白团,而裴宴之讨厌猫。 “爷出去办事儿了,五姑娘是要寻爷吗?” 闻言,裴妙菡连连摇头:“我找姐姐你。” 这话倒是让香凝没想到:“找奴婢?” “姐姐方便出来说话吗?” 在裴妙菡说完后,香凝便抽过一旁的帕子,擦擦手走过去。 “怎么了?五姑娘。” “姐姐身上挂的香囊好看,我想问问,你,你能不能教我?” 裴妙菡伸手指了指香凝腰间的那个香囊。 昨日她就看到了,但是当时她怕裴宴之闻到猫的味道后追出来,只能先带着白团离开。 “这不过是最寻常的香囊,五姑娘若是喜欢,奴婢给您做一个就是了。” “是我要送给爹爹的生辰礼物啦。” 裴妙菡的手在白团柔顺的毛发上划过,笑着开口:“爹爹马上要过生辰了,我还不知道送他什么,就想着亲手给爹爹做个香囊。” “原来如此。” 香凝了然点头,裴妙菡凑上前:“那姐姐,可以教教我吗?” 小姑娘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看起来当真是可爱的很。 “可以,不过爷不喜欢白团,要不去您的院子?” 正好,裴宴之不在,她也算有些空闲时间。 “好啊。” 裴妙菡连连点头,上前拉住香凝的手。 两人朝着荷华院走去,裴妙菡很是开心,喋喋不休的说了不少话。 到了荷华院后,香凝见到了裴妙菡的母亲,那位婉仪夫人。 “娘亲。” “你这又是跑哪里去了?” 妇人眉目温柔,蹲下身摸了摸裴妙菡的脸。 “我去寻姐姐教我做香囊。” 听到这句,婉仪夫人抬眼看向站在荷华院门口的香凝。 她突然一愣,怎么会…… “娘亲?” “奴婢香凝见过夫人。” 香凝自然也注意到了婉仪刚刚的愣怔,她俯身行礼,而后就见她走过来。 “你叫香凝?” “你,你母亲可还在?” 婉仪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着急,一下拉住香凝时,急急便问了两句。 香凝摇头:“奴婢的娘已经不在了,夫人认识奴婢的娘?” “不认识!” 婉仪回的很快,但矢口否认的态度才最耐人寻味。 第53章 为妾的规矩 婉仪夫人的话不仅吓到了香凝,更让裴妙菡都吓了一跳。 “娘亲……” “没事,去屋子里吧。” 婉仪夫人回过神,轻轻拍了拍裴妙菡的肩膀。 “好,姐姐我们进去吧。” 裴妙菡小孩子心理,所以也没多想婉仪夫人的态度,可是香凝却觉得这个婉仪夫人有些奇怪。 她刚刚的反应,看起来可不像是没事。 只是裴妙菡已经握住了香凝的手,拉着她往屋子里走。 香凝也只好对着婉仪夫人颔首示意,没再多说。 “没想到,姐姐的名字这般好听。” 裴妙菡拉着香凝坐下后,让自己身边的丫鬟采珠去拿针线篓子。 闲谈着便同香凝说起了话。 “多谢五姑娘夸赞。” “你别这么客气嘛,你教我绣香囊,说来,我还要唤你一声师父呢。” 裴妙菡手中拿着糕点,晃了晃头,看起来很是灵动可爱。 “五姑娘客气了,您想学,奴婢自然乐意教您。” 不来这荷华院,她还发现不了婉仪夫人认识她阿娘这件事呢? “我有个小字叫初禾,五姑娘的叫着,有些生分。” 裴妙菡鲜少出府,这裴府的姑娘也少,二姐姐常年不在家中,八妹妹还是个婴孩。 也没人陪她玩,只有白团。 “姑娘,针线篓。” 香凝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采珠拿着针线篓走过来。 她岔开话题,倒是让裴妙菡忘了这回事,专心跟她学做香囊。 本来腰间那个香囊很是寻常,不过是香凝用了几种绣法,所以远远看去,上面的图案就好似是漂浮着一般。 这才让裴妙菡注意到,想要给裴常清也做一个。 “那今日就到这里吧,您晚上可以再练练,若是有不会的,可以差人去墨松苑寻奴婢。” 一个时辰后,香凝起身,将手中针线放下。 听到她的话,裴妙菡连连点头:“多谢香凝姐姐,采珠,你把那个簪子拿来。” 裴妙菡吩咐完,采珠转身去拿,不多时,一根珍珠簪子便出现在她手中。 “给姐姐的谢礼,你拿着,不许推脱,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去找你了。” 人家耽搁半日在这里尽心教她,不给谢礼她也不好意思啊。 “五姑娘您太客气了。” 香凝连连推拒,裴妙菡笑着摇摇头:“快拿着,一点儿也不客气。” 见状,香凝没了法子,只好收下。 将簪子收起来后,她便走了出去。 裴常清和婉仪夫人居住的念慈堂就在荷华院的旁边,香凝出去时还看到了站在院子中的婉仪夫人。 她看到香凝之后,立马转过去身,好似很怕香凝问她什么。 这样欲盖弥彰的表现,反倒是让香凝觉得更加疑惑了。 香凝收回视线,朝着墨松苑的位置走去。 “她走了吗?” 婉仪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出声问了下自己身边的丫鬟。 “夫人,已经走了。” “您怎么瞧着有些害怕那个丫鬟呀?” 连枝扶着婉仪问了句,那丫鬟瞧着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之人。 “我不是怕她,我是……罢了,进去吧。” 婉仪夫人显然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同自己的丫鬟说完后便走了进去。 而不远处,香凝从树后面走出来。 她面色染上几分探究,思忖片刻后,她离开了这里。 回到墨松苑的时候,裴宴之还没回来,香凝便拉着碧桃去了一旁。 “碧桃,我有件事儿想问问你。” 碧桃看着香凝神色有几分认真的香凝,面上笑意也散去不少:“姐姐想问什么啊?” “你知道婉仪夫人的来历吗?” 说这话时,香凝压低声音,碧桃有几分不明所以。 “姐姐怎么想起来打听婉仪夫人的事情了?” “今日五姑娘寻我做香囊,恰好遇到了婉仪夫人,就想着问问。” 听到这句,碧桃出声回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婉仪夫人家中之前是做官的,好像是在新安县。” “新安县?” 碧桃的话让香凝心中一惊,那不是她的家乡吗? “嗯,只是后来新安县不是发了一场大水,淹了不少村落吗?听说婉仪夫人的父亲贪污了赈灾银两,被流放三千里,婉仪夫人就成了罪奴。” “但是四爷同婉仪夫人相识,自然不舍得她进教坊司受苦,所以便提出想娶她,这样她就不用进教坊司受苦。” “可老夫人不同意,说,这样的罪奴之身,即便是为妾,那都是她网开一面,断然不能让她做什么当家主母的。” 说到这里,碧桃挠挠头:“所以这么多年来,四爷也不娶妻,不过,婉仪夫人同正妻没什么两样。” 碧桃的话说完,香凝了然点头。 新安县,难怪听到她的名字会那么震惊。 她的名字,是母亲取的,很少有人知晓,新安县的邻里街坊只知道她叫香儿。 后来为了躲避那些追杀她的人,她才用了路香凝的名字,进了裴府。 婉仪夫人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她一定认识她的家人。 “有四爷的庇护,婉仪夫人在这府中过得很自在,做不做正头娘子,也没什么。” 香凝弯唇一笑,回了这句,而后就见碧桃起身行礼。 “怎么突然想起来打听四房的事情了?” 裴宴之的声音自凉亭外传来,背对着他的香凝顿时皱眉。 她怎么这么倒霉,随便打听一件事还能被裴宴之知晓。 “爷。” 香凝站起身,对着裴宴之行礼,男人抬手,示意碧桃下去。 “嗯?” 他走过来,在香凝身边坐下,拉住她的手。 “奴婢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婉仪夫人能得四爷这么多年的宠爱。” “好学学,为妾的规矩。” 香凝如今对裴宴之,那谎话当真是信手拈来。 这话一出,倒是能够圆了今早上他问的话。 “你不需要学那些,我也不是四叔。” 裴宴之沉声说了句,他没那么多规矩需要香凝来守,她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可爷今后的夫人,奴婢总不能太过放肆,惹夫人不喜吧。” 香凝随口说了句,便感觉到裴宴之握着自己的手力道收紧。 “她若是不能做到安分守己,我也不会娶她。” 第54章 我喜欢实在的回报 裴宴之的话说的有几分嚣张,但从他口中说出来,这话倒也不假。 毕竟他是天之骄子,想要嫁给他的人,多到如天上繁星一般。 他的确有挑挑拣拣的本事。 “毕竟是爷的夫人,奴婢听话些,也能少给爷惹麻烦。” 香凝知道裴宴之想听什么话,所以专挑好听的话跟他说。 显然,裴宴之如今也很受用这一套。 “你是我的人,你听谁的话?” 说话间,裴宴之将人扯到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香凝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看着裴宴之的目光:“是爷的人。” “那你需要听的,只有我的话。” “旁人的话,你不需要听,也不需要管。” 裴宴之抬手,指尖划过香凝的脸颊:“要是再像上次那样,今后,我也不会管你了。” 他不喜欢香凝对旁人卑躬屈膝的样子。 那样的她看起来,有一种令他厌恶的乖顺感。 他还是更喜欢现在这个能够同他肆意打闹说笑的香凝。 “可是爷不在,奴婢若是不听话些,怕是要被打吧。” 香凝的话没有旁的意思,但裴宴之却是听进心里。 “成华。” 他扭头看向外面,成华站在凉亭外低头应下:“怎么了,爷?” “去寻两个护卫来,今后,香凝就是他们的主子。” “从我的私卫里挑。” 闻言,成华便转身去办了。 “爷,这府里也用不着您的私卫啊。” 香凝倒是没想到,裴宴之大手一挥,竟然寻了两个私卫给她。 裴宴之贵为大理寺卿,身边自然不缺护卫,但他的私卫,都是他自己培养的。 行动力强,武功也很高,这样的私卫给她用,岂不大材小用了。 “你提醒了我,的确应该给你配两个护卫,看不顺眼就打,我给你撑腰。” 裴宴之的话落在香凝耳边,让她一瞬有些不知该怎么回。 他说他给她撑腰,便是已经彻底将她纳入羽翼下来护着。 香凝现在只担心,自己还能不能走得脱了。 “那奴婢,就多谢爷了。” “我喜欢实在的回报,口头的谢,已经够多了。” 裴宴之看着香凝的眼神有几分幽暗,直盯得香凝心里有些发慌。 实在的回报,总不能是给他钱吧,他想要的,香凝自然清楚。 “那爷先去沐浴?奴婢给您传饭。” 少女的脸红胜过世间最好的回答,裴宴之唇角微微勾起,松开了她。 晚饭是香凝特意叮嘱徐婆子做的,几道降火的菜一摆上来,裴宴之的眼神都变了许多。 香凝默默移开脚步,不敢看他。 她是觉得天干物燥,裴宴之最近有些上火。 要不是因着她腿伤还没好全,他估计是不会放过她的。 裴宴之没有多说什么,桌子上的菜每一个都动过,唯有那几道降火的菜,一口没动。 用完饭后,他便让人上来收拾,香凝刚准备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就听裴宴之开口。 “你留下。” 听到这句,碧桃对着香凝笑了下,离开时还贴心的将门关上。 “那么怕我?” 裴宴之勾了勾手指,香凝只好上前,再然后,他起身掐住她的腰身,让人坐在桌子上。 香凝看着他双手撑在自己身子两侧,弯腰凑近自己:“觉得我火气大?” “爷……” “嗯?” 她才刚出口喊了一句,就见裴宴之蹙眉嗯了一声。 “阿敬,我只是觉得天干物燥,嗯……” 话还没说完,裴宴之已经抬手扣住了她的头吻过去。 她小嘴一张一合,说着狡辩的话,裴宴之也没那个耐心同她继续说。 “说好的回报,别想逃。” 香凝闭着眼,握紧了身下的桌布,面前的男人,衣衫只乱了一处。 他面色沉静,薄汗覆在脸上,偶尔也会闷哼一声,整个人显得十分冷静自持。 反倒是香凝,衣裳早就不知道被丢到了何处。 这实在的回报,也实在是折腾人,下次再说话,她一定谨言慎行。 次日清晨,香凝醒来睁开眼,裴宴之还躺在床上。 说是告假两日,他还真是一点儿也不食言。 “爷,您起身了吗?” 香凝刚准备坐起来,便听到外面响起方妈妈的声音。 裴宴之抬手盖在眼上:“何事?” 他声音染上情欲过后的沙哑,令人听得有些口干舌燥。 “老夫人请爷去宁福居一趟,有事同您商议。” 方妈妈自然是知道昨夜的动静,所以说完后便离开了,不在这里继续碍眼。 香凝看到裴宴之要转身,赶忙扭过去头。 “躲什么?” 姑娘原本光洁的背上此时布满痕迹,尤其是肩膀上的咬痕,分外明显。 裴宴之伸手将她重新捞进怀中,将头枕在她头上:“莫不是害羞了?” “奴婢伺候爷起身吧,老夫人还在宁福居等您呢。” 香凝的手中攥着被子放在身前,感觉到裴宴之喷薄在自己发上的那股热气。 “歇着吧,改日真得让你先锻炼下,省的没两下就喊没力气。” 裴宴之的吻落在香凝的肩膀上,而后坐起身。 香凝听着他的话,满脸通红。 他这话,绝对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话。 裴宴之很快收拾好从清逸居中离开,香凝也起身收拾。 刚一下床,就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软的不成样子。 他说的好像也没错,自己当真是得锻炼下,不然这要死要活的,她迟早有一天要散架。 此时的宁福居中,只坐了二夫人董妍一人。 裴老夫人手中捻着那串儿佛珠,看着走进来的裴宴之。 “明日便是惠和郡主的生辰宴,碧君病了,就让你二婶婶带着你还有你的弟弟妹妹去。” “庆王最宠他这个小女儿,此次生辰宴上,有不少上京权贵,切莫不可失了礼数,招惹祸端。” 待裴老夫人的话说完后,就见董妍点头应下:“母亲放心,儿媳会约束好孩子们的。” 为了不惹出事来,董妍都没让裴永成出凌波馆的门。 当娘的,自然是清楚儿子是什么德行。 “你最让人省心,我自然放心,给郡主准备的生辰贺礼都安排好了?” “已经准备妥当,这是贺礼单子,您看看。” 春兰上前将贺礼单子给裴老夫人看,她点头:“那同闻家交谈的事情,便也给你吧,宴之的婚事,可要尽心。” “我的婚事?” 第55章 能容得下人就行 裴宴之来之前还以为老夫人要跟自己说什么大事,结果绕了一圈儿,要说的竟然是自己的婚事。 “之前就同你母亲说过。” 说到这里,裴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奈何秦碧君一心想结交权贵,根本没有思考那么多。 “我属意的是刑部侍郎家的女儿,名唤闻采芙,这闻小姐性情温顺,自幼饱读诗书,在闺阁之中,名声极好。” “你在大理寺任职,少不了要跟刑部打交道,闻家身份又低于裴家,更不会引太后娘娘不喜。” 听着裴老夫人解释的话,董妍也点头:“世家贵族,权贵之家的亲事向来要考虑诸多。” “宴之可是有别的想法?” 毕竟之前老夫人问裴宴之时,他也只有一句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从来不会多问一句的。 今日倒是一反常态,让董妍觉得有几分奇怪。 “性情温顺,能容得下人就行。” 裴宴之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一口,想起香凝昨日的话,他出声说了句。 裴老夫人便明白,他这是在给香凝撑场子。 可哪有新夫人来迁就一个妾侍的,那个香凝,果然很有本事。 想到这里,裴老夫人的眼中染上几分不快。 “我不喜家宅不宁,若是不安分守己,容不下人,只会搅扰的裴家鸡飞狗跳,想来,这也不是祖母想看到的吧。” 裴宴之的余光看到老夫人眼中的那抹不快后,沉声说了这句。 他对夫人没什么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安分。 至少,能够容得下香凝,而他也不会再有其他妾侍。 若非香凝的身份太低…… 裴宴之一向心中没那么多的想法,但这是头一次,为旁人去打算。 “宴之说的不无道理。” 董妍看着裴宴之应下他的话,裴老夫人笑了下:“你放心,那闻采芙不是什么多事之人。” 裴宴之想到的事情,裴老夫人自然也想到了。 “祖母若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说完,裴宴之站起身对着裴老夫人行礼后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裴老夫人长叹一口气。 “若非他的母亲太过不中用,也不需要你这个做婶婶的来为他操劳了。” “母亲这是哪里的话,儿媳是裴家人,自然是要为裴家的事情尽心尽力。” 董妍很清楚裴老夫人想要一个怎样的儿媳,所以她从不多说一句让裴老夫人感到不喜的话语。 她的儿子更不中用,今后还需要仰仗裴宴之,所以她也愿意卖裴宴之一个好。 这样,等将来,也能让裴宴之庇护她的儿子。 裴老夫人看着董妍,赞许点头,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后,董妍便从宁福居中离开。 而裴宴之出了宁福居,本来是打算回墨松苑,只是步子一转,却去了四爷裴常清的念慈堂。 裴常清是生意人,自己在外是做珠玉瓷器生意,买卖不能说做的多大,但他这一房的吃穿用度却丝毫不差。 比起大房和二房在朝为官有诸多顾忌,裴常清却没那么多规矩。 他才刚同婉仪用完早饭,就听手底下的小厮来报,说是大少爷来了。 “宴之?” 裴常清有些疑惑,毕竟裴宴之在府中同他们这些叔叔来往也不算密切,怎么今日破天荒的来了? “请大少爷到茶室去。” 裴常清沉默了下后,开口吩咐了一句,小厮点头了然。 “这大少爷来寻爷,也不知是有什么事情。” 婉仪伸手给裴常清整理了下衣裳,出声问了一句。 裴常清握住她的手,摇摇头:“不知道,先去看看再说。” 说完,他让婉仪去休息,这段时日,他不在家中,照顾两个孩子辛苦她了。 “妾不累。” 婉仪笑着看他,目送着裴常清去茶室。 莫名的,婉仪夫人总觉得,裴宴之这次来,是因为香凝。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都怪自己,见到香凝时有些太诧异,没藏住情绪,让她发现了端倪。 可她也没想到,会在裴府遇到香凝。 命运还真是爱捉弄人。 此时的茶室中,裴常清看着坐在对面的裴宴之,笑着给他倒了杯茶水:“宴之怎么想起来四叔这里了?”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裴宴之来,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听到裴常清的话,裴宴之伸手接过那杯茶道:“宴之冒昧打扰,还请四叔见谅。” “你我叔侄二人,何来打扰一说,是遇到什么麻烦事,四叔能帮到吗?” 裴常清坐到裴宴之面前,看着裴宴之有些淡然的脸上散开些许凝重。 “我收了个妾侍,私心里,觉得她伺候的还算不错,但祖母有意为我寻一门亲事。” “成婚可是一件大喜事,怎么宴之看起来,有些愁眉不展的?” 裴常清听完裴宴之的话后,感慨一句。 下一瞬就听裴宴之问了一句:“我想纳她为妾,但祖母,并不想抬高她的身份。” 裴宴之不知老夫人心中的打算,所以在起了几次纳妾念头之后便也没有提出来。 一来是怕老夫人觉得香凝狐媚惑主,对她印象不好。 二来则是裴宴之也能感觉到,香凝心里对纳妾是有几分抗拒的。 “母亲对门第要求很高,即便是妾侍,都要身家清白。” 裴常清垂眸,有些无奈的回了裴宴之这句,而后就听裴宴之问道:“那当年,婉仪夫人是如何进门的?” 那时候,裴宴之嫌弃家中不安宁,便同韩钧一起去了郊外的宅子温书,大半年都没回家。 再回来,裴常清身边便多了这位婉仪夫人。 “是我求的母亲,并且保证,将来所赚家产,会有一半交还给裴家。” 但其实,裴常清没告诉裴宴之,他还跟老夫人说,若是不同意婉仪进门。 他宁愿从裴家族谱上除名,带着婉仪离开。 以此相逼,才让婉仪进门。 若非他们需要裴府的庇护,当年,裴常清真的会带着婉仪一走了之。 “那您,后悔吗?” 听到裴宴之的这句问话,裴常清摇头:“为心爱之人,何来后悔一说?” 即便不能让她为妻,可只要他不娶妻,她就是他的妻。 人这一辈子,想要的太多,能得到一个,就应该知足,不应该贪心。 第56章 差点儿被他发现 裴常清的一番话让裴宴之有些愣怔。 他其实并不懂,何为爱。 毕竟父母也没给他立一个好榜样,他唯一见过的恩爱夫妻就只有自己的老师和师母。 他们言传身教的告诉他,爱是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哪怕圣人言语,君子远庖厨。 但裴宴之依旧不太懂,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多年来的打拼,真的值得吗? 可裴常清说,值得。 “不过只是一个妾侍而已,你若真的愿意,老夫人不会多说什么的。” “宴之,你和我不同,裴家未来的希望,是在你身上。” 裴常清抬眼看向裴宴之说了这句。 他和婉仪走的艰难,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的身份。 他不过是一个庶子,所以裴家更看重他能够给裴家带来什么。 毕竟无用之人,也不需要留在裴家。 但是裴宴之不一样,他是裴家未来的家主,更能够承担起裴家所有的重担。 老夫人看重他,自然不会太为难他。 只是想纳一个妾,随他开心就好。 “四叔,裴家也要多谢您,您别这么说。” 裴宴之难得同裴常清客气一番,裴常清笑着点头。 “你若是觉得那姑娘身份实在是低,不如我想想办法,看看与我来往的商户之中能否认她做干女儿。” “虽说商户的身份也不算太高,但好歹比奴籍要好。” 裴常清的话倒是给裴宴之提供了另一番思路。 他可以给香凝再寻个身份的。 “多谢四叔,这件事,我来办吧。” 同裴常清谈完话后,裴宴之便离开了念慈堂。 出门时还见到婉仪拿着东西过来,说是之前裴常清带来的茶叶,很是难得,让他拿回去尝尝。 谢过婉仪夫人后,裴宴之便离开了。 “大少爷来,是为何事?看你们在里头谈了那么久。” 闻言,裴常清笑道:“和我当年所求一样,他不是收了个妾侍吗?只是还没去官府过纳妾文书,听说是母亲觉得那妾侍身份太低。” 此话一出,婉仪夫人顿时愣了下。 “那妾侍,是叫香凝?” “听府中下人讲,好似是这个名字。” 听到这句,婉仪夫人突然觉得自己头有些疼了。 若真是香凝,她只觉得,这命运还真是爱捉弄人。 “你认识?” 裴常清也注意到婉仪夫人的态度,是以,他出声问了句。 婉仪夫人摇摇头:“妾不认识。” “不过那丫头是个有本事的,我这侄子,身边可从未有过什么女人。” 破天荒的收了一个妾侍,本就让裴常清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如今竟然还为了这个妾侍开始打算。 “那都是大房的事情,爷就不需要管了。” 婉仪夫人挽着裴常清的胳膊,两人重新走进念慈堂的屋子里。 墨松苑清逸居中,香凝趁着裴宴之不在,将自己之前存的银子从柜子里取出来。 之前在钱庄已经存了不少,这三年来,利息也有一小笔了。 她数了数,按照裴宴之给她说的,到时候月银翻涨上来后。 不到两个月她就可以存够赎身的银子,多余出来的,还能够保证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而且香凝听碧桃说,老夫人已经有了打算。 裴宴之的婚事两个月内,绝对能够定下。 到时候,她就去到老夫人面前,说自己不想留在墨松苑碍眼。 想要回自己的卖身契,离开裴府,这辈子都不来打扰他们。 希望老夫人能够看在她懂事乖巧的份儿上,放她自由。 香凝手中拿着银子,深吸一口气。 只不过现在看来,她最先要搞定的,是裴宴之吧。 要不,挑个他不在家的日子,拿了卖身契她就走? 省的到时候他来跟她掰扯之前说的那些话。 “银子还不够?” 香凝正想着这件事,便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然后,裴宴之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来。 她扭头去看,正巧对上了裴宴之看来的目光。 那道视线,就落在香凝放在床上的银子上。 “爷?” 听到这道声音,香凝顿时一惊连忙起身。 裴宴之已经朝着她走过来,看到那些碎银子,他皱了下眉。 “爷给奴婢涨的月银,下个月才能发呢。” 香凝露出一笑,将这些碎银子收起来。 “祖母已经为我定下新妇人选,待到婚期定下,我便做主将你收入房中,做我的妾侍。” 裴宴之看着香凝手中的碎银子,伸手拿起一个。 “你喜欢?” 听到这句,香凝别过视线,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 上次她那么说,裴宴之便已经在打算了。 但是新夫人过门,时间实在是太长,他的心,总有些不安定。 不如等定下婚期,便将这件事坐实了。 “奴婢只是想尽快攒够钱,好将那祖宅买回来。” “嗯,你喜欢清逸居吗?” 裴宴之已经坐到床上,出声问了香凝一句。 听到这话,香凝点头:“怎么了?” “你若喜欢清逸居,婚后,就让新妇另择院子住。” “爷愿意为奴婢做到这个份儿上,奴婢很感动。” 香凝听裴宴之都开始打算成婚后,将她纳妾的事情,头都疼了起来。 于是出声赶忙将话题给拉走。 “既然感动,不得身体力行的感谢?” 裴宴之抬眼,视线看向香凝身后那个匣子里露出来的半张纸。 香凝还没回话便注意到他的眼神,她心跳一顿,立马坐到他腿上勾住他脖子。 “可是爷总是折腾的奴婢难受。” 说话时,她低头,将脸贴在裴宴之的耳边,刚好挡住他看向那钱庄折子的视线。 “是你自己体力不支,你倒是好意思来怪我。” 裴宴之的手箍着香凝的腰身说出这句。 香凝只感觉到他好像掐了自己一把,那股酥酥麻麻的痒意让她忍不住的想扭动。 说话就说话,怎么动手动脚的。 而且以前香凝也没发现,裴宴之这么闷骚。 面上不显,内里却让她招架不住。 “别动,我可没什么克制。” 裴宴之唇角微微勾起,只是目光却不由得看向那匣子里的东西。 藏的这么深,该不会是什么他见不得的东西吧。 “您别……” “都说别动了。” 屋子传来两人的对话,碧桃和成华相视一笑,退后几步,不再守着。 爷这精力这般旺盛,换谁也招架不住。 第57章 爷是醋了吗? 香凝被裴宴之折腾的浑身难受,但好在,那张钱庄的折子没让他看到。 要是裴宴之发现,那折子上的钱已经足够她将乡下破落的祖宅买下,定然会怀疑的。 但裴宴之可是大理寺卿,最擅洞察。 香凝那欲盖弥彰的动作其实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只是姑娘心中有秘密,不愿意说,裴宴之也就没打算问。 他会等到她心甘情愿和他说的那一天。 “爷,这是从您的私卫里挑出来的,长相周正,武艺高强。” 裴宴之从香凝的屋子里走出来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正好此时成华带着挑好的护卫走过来。 他只看了一眼,便皱起眉。 “爷要不要试试他们的功夫?” 成华见裴宴之皱眉,还以为是对他们的功夫不满,这才提出要试试功夫。 可是这是裴宴之自己的私卫,他们功夫如何,裴宴之是最清楚的了。 “你过来。” 裴宴之扭头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一口。 成华茫然上前,刚站到裴宴之面前就被他给踹了一脚。 他连忙跪下,脸上还染上几分委屈:“爷,我这是做错什么了?” “扭头,看。” 裴宴之垂眸继续喝茶,只淡声吐出三个字,成华转过去头:“爷让我看什么?” “你找这两个人,是打算给香凝寻个夫郎?”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养了这么个蠢玩意儿。 听到这句,成华恍然大悟,原来爷是怕香凝姑娘被这俩人给勾了魂啊。 当时爷只说找两个长得周正,武艺高强的。 也没说不能找长得太周正的啊,他都是按照爷的吩咐寻的。 毕竟是要跟在香凝姑娘身后的,总不能长得歪瓜裂枣,先把香凝姑娘给吓一跳吧。 “爷您担心什么,您这容貌,别说整个上京城,便是整个大庆,都是数一数二的。” “香凝姑娘整日跟在您身边,日日看着您,那满心满眼都是您,您根本不用怕。” 成华每说一句,裴宴之的脸色便黑一分,说到最后,成华不听裴宴之回话,便扭头来看他。 “说完了?” 裴宴之手中的茶盏已经放下,正好整以暇的看着成华。 莫名的,成华咽了一口水:“说,说完了。” “起来吧。” 裴宴之唇角微微勾起,成华觉得,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果不其然,在他起身后,裴宴之也站起身。 “来,试试功夫。” 说完,成华就被裴宴之一脚踹出去。 裴宴之毕竟习武,那力道,险些让成华摔个狗吃屎。 门外那两个护卫听到裴宴之的话,伸手扶住成华。 作为裴宴之的私卫,他们向来秉持着主子的命令,不问只执行的态度。 心中虽然疑惑为何要成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试他们的功夫,但两人也没手软。 刚准备举起拳头,成华就直接晕过去了。 这一拳砸下去,他不得直接被锤爆了。 所以装晕装的十分行云流水。 “大人……” 两个护卫看着这一幕,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拳头还没碰到成华呢。 “今后,香凝就是你们的主子,她的命令便是我的命令。” “护好她,若是出事,我来担着。” 这还是裴宴之第一次给别人当靠山,且是他心甘情愿。 往常给裴府人撑腰,裴宴之心中没什么感觉。 给香凝撑腰,是有些不同。 养这么个小玩意儿在身边,的确让人心情都变好了。 两个护卫听到裴宴之的话,抱拳应下。 房中的香凝这一觉直睡到傍晚才醒,有裴宴之在清逸居中,没人敢来找香凝的麻烦。 即便方妈妈觉得这事儿有几分不妥,但也没去触裴宴之的霉头。 裴宴之愿意护着香凝,她去说教香凝,反倒是让裴宴之不喜了。 可是方妈妈又怕,两人这房事如此频繁,香凝会不会有孕。 香凝自然是不想要什么孩子,她迟早要离开裴府,离开裴宴之。 虽说有个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这种感觉很奇妙。 但这世道,女子生存本就艰难,香凝也不想多个累赘。 况且,有了孩子,便是同裴府还有裴宴之有了斩不断的关系。 所以香凝醒过来后,便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 这是上次出去,她在医馆拜托大夫做的避子药丸。 比起难喝的避子汤药,药丸方便携带,也不需要熬制,直接服用就行。 那大夫见她年轻,还特意叮嘱几句,说这药丸药性大,用多了,今后很难有孕。 难有孕就难吧,反正她也没打算出了裴府再成婚。 香凝坐起身,走到一旁用干净的帕子擦了下身子,换上一身新衣裳,这才走出去。 不远处,成华躺在地上,也不知在干嘛。 香凝揉着腰走过去:“成华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秋日的天,地上多凉,也不怕生病。 “姑娘,好姑娘,您快别说了,爷在里头看着呢。” 成华可不敢再跟香凝多说话,生怕自家爷下回就把自己送到私卫营里去‘试试’功夫了。 “要不我先扶你起来?” 香凝疑惑,但也怕成华到时候生病,照顾裴宴之的重担就全落到自己身上,所以她出声询问一句。 “香凝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 裴宴之站在门口儿,凉飕飕的话就这么飘落在成华耳中。 听到这句,成华立马坐起身来:“小的不用姑娘扶,小的这就走。” 说完,成华跟逃命似的离开,头也不回,活像身后有鬼在追。 他这举动让香凝更是摸不着头脑,一转身,裴宴之屋子门口还站着两个长相周正的护卫。 “爷这里怎么多了两个护卫?长得还挺周正好看。” 香凝朝着裴宴之走过去,笑意盈盈,她只是随口一夸,却没想到男人上了心。 “好看?” 他眸中划过几分寒意,看了那两个护卫一眼后走进屋子。 香凝一愣,怎么觉得,裴宴之这表现,好像是生气,吃醋了呢? 吃醋? 她回过神,追上裴宴之。 “爷,您该不会是,醋了吧?” 看她关心成华会不开心,听她夸别人心里更不开心。 这不是醋了是什么。 “什么醋?” 裴宴之皱眉,不懂香凝在说什么。 香凝抿唇,也没打算跟裴宴之解释,有些话,说多了,反倒是让他也懂得多了 第58章 别露出这幅表情 好半晌没听到香凝回答,裴宴之转过身来看她。 “你想说什么?” “奴婢没想说什么,奴婢只是看着爷……” 香凝的话才说一半,他已经朝前走了一步拉住香凝的手腕。 姑娘被他拉进怀中,裴宴之伸手箍住她的腰身:“看我在乎你,高兴?” 说话时,他已经抬起手去摸香凝的脸颊,那上头笑意未散,看着很是开心。 香凝一愣,她只是觉得自己快要出府,哪里是因为裴宴之感到开心…… “嗯,奴婢开心。”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再解释,反而多事。 “明日要去庆王府赴宴,你也一起去吧。” 庆王府可是皇家第一园林,亭台楼宇的建造都堪比皇室行宫,惠和郡主的生辰宴上,来的都是贵客,去看看,长长见识也行。 “奴婢的身份,去的话,怕是不妥吧。” 香凝仰头看裴宴之,老夫人不是打算在惠和郡主的生辰宴上给他议亲吗? 带着她去算什么。 “旁人又不知晓你的身份,只知道你是我的贴身丫鬟。” “不愿意去就算了。” 听到裴宴之这句,香凝连忙握住他的手:“奴婢多谢爷给奴婢长见识的机会。” 要不是裴宴之,她这辈子想进王府,还挺难。 而且刚刚香凝突然想到一件事,之前听李娘子说,惠和郡主生辰宴这日,庆王请了不少凌安的商户前来。 说是也有一场品鉴会。 说不定,在这里头,她能够打听到阿娘要找的人呢? “你可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裴宴之心中无奈,但看她笑,面上也不自觉的染上一抹笑意。 “到时还有品鉴会,看中什么,就留我的名字。” 香凝从来没跟他开口要过东西,只是待在他身边,倒是过分的乖巧懂事,所以裴宴之也想,给她些什么。 “万一奴婢看上的东西……” “不缺钱。” 他又不是只靠大理寺的那点俸禄过日子。 “好,奴婢知道了。” 香凝笑着应下,她就是随口一说,没想要他什么东西的。 晚间,香凝陪着裴宴之用过晚饭,他便督促她去练字。 这几日的练习,总算是学会写自己名字了。 所以裴宴之便拿出了一本诗经给她。 “我念你听,再教你写。” 裴宴之坐在香凝身边,翻开诗经,当他开始朗读时,那声音仿佛是从深沉的山谷中传来,低沉而富有磁性。 每一个字都像是被赋予了独特的魅力,从他的口中缓缓吐出,如同醇厚的美酒在空气中流淌。 在没认识裴宴之之前,香凝只听过旁人口中的他。 清冷孤傲,不近人情,不仅裴府中无人敢招惹他,大理寺中也很少有人敢往他跟前儿凑。 人人说他如罗刹鬼一般,看一眼都要被吓死。 可认识裴宴之后,香凝觉得,他和这芸芸众生,也没什么区别。 也会因为不得父母喜爱而生出烦恼,人的七情六欲他也有。 倒是没有别人口中的恐怖模样。 如今他还愿意教自己读书写字,给她长见识的机会。 换作旁人,怕是早就心甘情愿的留下了吧。 可惜,香凝不想再过卑躬屈膝的日子,更不想,将来她的孩子,同她一样。 “想什么呢?刚刚我说的,听清了?” 待裴宴之读完这一首诗,发现香凝看着他愣神。 成华的话就这么闯入脑海中,他唇角微微勾起。 他说的也没错,自己的容貌,的确是世间少有。 看她因为这幅容貌走神发呆,裴宴之倒是觉得有些雀跃染上心头。 “奴婢刚刚走神了。” 香凝红着脸收回视线,下一瞬,裴宴之起身,弯腰握住她的手。 “不认真听讲的学子,可是要受罚的。” 裴宴之呼出的热气打在香凝的脸颊旁,吹起她鬓边发丝。 “我再念给你听,这次,就不要盯着我看了,我脸上可没诗句。” 他的打趣让香凝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刚刚只是在想事情,哪有盯着他失神……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裴宴之的声音落在香凝耳旁,一字一句的将这诗句念出来。 他的手握着香凝的手,带着她写下这首诗。 “良辰美景,邂逅丽人;一见钟情,便携手藏入芳林深处,世间情爱,情难自已。” 就如他喜爱香凝一样,这种感情,来的很是莫名其妙。 可裴宴之认了,毕竟这辈子,很少有想留下一个人的念头。 香凝转头,嫣红的唇瓣擦过他的脸,留下一道红痕。 “奴婢去给爷打水……” 说完,她就要起身,可裴宴之就站在一旁,还握着她的手。 “不急,刚刚我念了两遍,你总得复述给我听吧。” 裴宴之就喜欢看她慌张逃离的模样,就像是逗弄猫儿一般,他将人抱起,自己坐到椅子上。 两人的位置瞬间调转,他将书塞进香凝手中:“念。”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知道什么意思吗?” 香凝手中握着那本书,出声说了一句,而后就听裴宴之问她。 她摇头,下一瞬,他的手落在她身下,轻笑出声。 “零露漙兮是缀满露珠晶莹,零露瀼瀼是露珠颗颗晶莹……香凝,你身子在抖。” 男人的话是贴着香凝的耳朵说的,原本正经的诗句经由他这么一解释,反倒是不正经起来。 低沉的话语中染上些许引诱,她扭头去看他,两人四目相对。 姑娘的眼眸似圆润的紫玉葡萄,里面有茫然,还有羞涩。 他的指尖染上些许莹润,落在她下颌的位置。 像是葡萄挤出的汁水一般,他剥开层层外衣,一览无余。 “别露出这幅表情。” 委屈无助,无路可逃,让人发疯。 裴宴之的手指抵在她唇边,叹息一声,到底还是松开了人。 心间有几分郁闷,酸涩肿胀盛满整片心湖,磨的人难受。 香凝的衣裙散乱,露出一片腻白的肌肤,白的晃眼。 “出去吧。” 他露出一笑,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脸。 香凝连忙起身,整理好衣裙退了出去。 裴宴之说的没错,他很少失控,可偏偏每次揽着香凝的时候,她总能轻而易举的挑拨起他的情绪。 这个失控又不理智的自己,还真是惹人烦。 第59章 你真想纳她? 惠和郡主生辰宴这日,董妍看着跟在裴宴之身后的香凝,愣了下。 老夫人是要在这日给裴宴之相看人家,带着香凝去算什么。 “宴之?” 听到董妍唤他,裴宴之上前嗯了一声:“二婶有事?” “今日这场合,带着香凝去,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董妍欲言又止,好半晌才说出这句。 闻言,裴宴之的视线落在香凝身上:“无妨,外人不知她身份。” 没在官府过纳妾文书,又没在外人面前露过脸,旁人根本不知香凝的身份。 董妍还想再说什么,但见裴宴之面色淡然,丝毫不在意的模样,也就没再多说了。 说多了,反而触霉头。 香凝低着头,乖巧的跟着裴宴之上了马车。 “不高兴了?” 听到裴宴之的问话,香凝摇摇头:“跟爷在一块儿,奴婢没有不高兴。” 这也是为何香凝想要离开裴府的原因。 在裴家,她永远都是那个卑躬屈膝,身份低贱的奴婢。 即便成了裴宴之的妾侍,依旧是将自己的生死放在他人手中。 只有拿到那张卖身契,她才能够得到真正的自由。 “不用管旁人说什么,你是跟在我身边的。” 裴宴之的手中拿着一本书,抬眼看向香凝说了一句。 听到这话,香凝笑着点头,没有多说。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庆王府,还未走近便听到喧闹的人声。 香凝先从马车上下来,而后便是裴宴之。 门口的小厮见到裴宴之,忙上前行礼:“见过裴大人,您这边请。” 裴宴之在朝中的名声虽然算不得多好。 他身后有冯太后撑腰,做事毫无顾忌,无论大小官员,但凡落到他手中,都没好下场。 但这不影响惠和郡主对裴宴之的喜爱。 这件事,在大庆,算不得什么秘密。 裴宴之长相俊美,更有能力,喜爱他的人,多了去了。 要不秦碧君也不会起了想和庆王府联姻的目的。 裴宴之颔首示意,抬步走进去。 “宴之。” 一进庆王府,远远就看到韩钧冲着他招手。 待韩钧走近看到香凝,微微挑眉:“香凝姑娘。” “见过小侯爷。” 香凝俯身对着韩钧行礼,韩钧笑着摆摆手,压低声音问裴宴之:“今日这场合,你带着香凝,多少有些不合适了吧?” 他可是听说,裴老夫人看上了刑部侍郎的女儿,今日可是专门来相看议亲的。 “只是带出来见见世面。” 裴宴之又不是什么老古董,信奉女子足不出户那一套。 今日庆王府这宴席办的热闹,带香凝出来转转又无伤大雅。 韩钧耸肩:“行行行,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品鉴会在哪里?” 裴宴之出声问了句,而后就见韩钧冲着不远处招招手。 一个穿着桃夭粉色衣衫的女子走过来,腼腆唤了一声韩郎。 “夭夭,你带这位香凝姑娘去品鉴会转一圈儿。” 韩钧伸手捏了捏粉衫女子的小脸,那姑娘便转头看向香凝。 “奴晓得了。” 她说完后,上前拉住香凝的手:“我们去那边看看,男人们间的话题,就不是我们能参与的了。” “拿着这个。” 香凝刚要转身,裴宴之便伸手拉住她,将一块儿令牌放到她手上。 见此令牌,便如见裴宴之本人,这令牌的分量很重。 “去吧。” 裴宴之那张向来冷淡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意,合拢姑娘五指后便让人离开。 香凝点头,跟着这位夭夭姑娘走远。 “别跟我说,你打算来真的。” 韩钧绕着裴宴之走了一圈儿,左看看右看看,活像是见了鬼一样。 “我嘞个乖乖,我哪儿见过你这般模样。” 和颜悦色,如沐春风,这要是让大理寺那些备受裴宴之折磨的官员看到,岂不得瞪大双眼。 “婚事定下后,我会纳她为妾的。” 有了这名分,裴宴之的心里也安稳。 闻言,韩钧看着远处,用肩膀碰了下他:“我觉得比起纳妾这件事,你还是先应对下惠和郡主吧。” “裴郎!” 韩钧话音刚落,姑娘娇俏的声音便在一旁响起。 裴宴之皱眉,扭头就要走。 “裴郎,你怎么见了我就要走?我们都许久未见了,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生辰礼物啊?” 惠和郡主陆嘉敏提着裙子跟在裴宴之身后。 这是一个样貌十分张扬明媚的姑娘,尤其今日是她的生辰宴,她打扮的更是华贵无比。 “郡主怎么不问问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眼瞅着裴宴之脸色越发阴沉,韩钧忙凑上来问了句。 陆嘉敏白了韩钧一眼:“小侯爷的礼物每年不都一样吗?光您送的那匣子珍珠,我都快能做一件珍珠披肩穿了。” “今年不一样嘛。” “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裴郎的……哎?裴郎呢?” 待陆嘉敏回过神来,眼前哪里还有裴宴之的身影。 “都怪你!” 她气鼓鼓的瞪了韩钧一眼,忙去寻她的裴郎了。 韩钧缓缓吐出一口气,幸好裴宴之走了,这要是再待下去,估计裴宴之就得先发作了。 这惠和郡主也是,明明知道裴宴之对她无意,可偏偏就是不死心。 此时的小花园中,夭夭挽着香凝的胳膊道:“姐姐是裴大人的妾侍?” “只是贴身丫鬟。” 夭夭的话让香凝愣了下,思索片刻后才回她。 “我跟了小侯爷三年,可没见过裴大人身边有女人的身影,姐姐是第一个。” “那你?” 香凝扭头看向夭夭,她笑道:“被小侯爷包下的花楼娘子,我只负责伺候他一个。” 人人都说小侯爷风流多情,可他身边却没一个妾侍。 那些个女子,都是被他养在外头的。 夭夭就是其中一个。 “抱歉,我多嘴了。” 香凝没想到事实是这样,忙出声跟夭夭道歉。 “没事的,我知道外头的许多人都看不起我们。” “脸和皮是给旁人看的,心里不脏就行了。” 况且,打她挂牌的那一日起,她就被韩钧包下,说是他的侍妾,倒也不假。 “不过姐姐,我看着你,总觉得很像一个人。” “前段时日,有人拿着一副画像,来我们花楼打听过,说是要寻自己的姑姑。” 第60章 小字朝光的姑娘 夭夭盯着香凝左右看了看,随后便想起这香凝像谁了。 前不久,有个年轻又俊秀的公子,手中拿着一张画像来花楼。 使了银子给妈妈,将她们叫出来,问她们有没有见过画像上的人。 那画像好似被火烧过,又泡了水,其实已经看不清楚什么了。 唯有那双眼眸,画的惟妙惟肖,令夭夭难以忘记。 纵使她在花楼待了那么久,都没见过这般好看的眼睛。 所以刚刚一看到香凝,她便觉得香凝这双眼,同她在那画像上看到的,好生相似, “寻人?那你可知道那位公子的名字?” 香凝心中顿时一紧,夭夭摇头:“不知道,看样子,打扮的很是富贵,只是听口音,不像是上京人氏。” 有点南方口音。 “原来如此,我是上京人,一直在裴府做事,兴许只是巧合呢?” 香凝露出一笑回了夭夭一句。 闻言,夭夭点头:“是呢,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前面就是品鉴会了,这边是女眷的地方,我们走这边。” 说完,夭夭掏出一个面纱递给香凝:“姐姐长得如此貌美,可切莫招惹了什么人,省的惹裴大人生气。” 虽说是在庆王府中,但难保会有什么登徒浪子,戴上面具也安稳些。 “多谢。” 香凝没有拒绝,夭夭说的没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看着香凝戴上面纱后,露出的眸子,夭夭只觉得,她和那画像,当真是越发像了。 两人走进品鉴会中,里头已经有不少贵妇人。 庆王办的这场品鉴会中,有不少奇珍异宝,看得人眼花缭乱。 虽说裴宴之有跟香凝说,要她看中什么,尽可以拍下。 但香凝对这些金银玉石实在是没兴趣。 她只想打听,当年阿娘临死前口中说的哥哥是谁。 阿娘说她同亲人分别太久,有些事情其实早已记不清,但是她说,她也不是生来就没家的。 ‘香儿,你还有个舅舅,在凌安……做生意……’ 香凝只可恨自己当时没听清母亲弥留之际念叨的名字。 阿娘姓赵,可香凝打听了许久,也没打听到凌安有什么赵家人,丢了个女儿。 再加上当时她莫名其妙遇到的追杀,只能躲藏进裴府中。 因为裴府门第高,再加上裴宴之的身份,那群人不敢造次。 一待就是三年,而这三年来,香凝也没忘记去打听。 这次庆王府的品鉴会中,有不少凌安的商户,兴许能够问出来什么。 香凝和夭夭坐在一旁,两人闲聊着消息。 而不远处的男宾中,路江站在栏杆处,面露愁容。 “路兄。” 一个男人喊住路江,朝着他走来。 “唐兄。” 两人拱手作揖,相互行礼。 “你前几日托我打听的事情,我都问遍了,没有你说的,就连你那妹妹的名号都没听过。” “你确定,这姓名没错?” 唐彦君无奈的说了句,他和路江因为生意的事情结识。 后来又觉得路江人品不错,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好友。 他是上京人氏,路江就托他帮忙寻一下自己的姑姑还有妹妹。 可是一番打听下来,唐彦君都觉得,路江该不会是在耍他吧。 因为他依照地址去寻,压根儿就没这户人家。 “我,也有些不确定了,兴许是改名换姓,兴许……不在上京。” 路江先自己父亲路为民一步来到上京,这么多日问下来,得到最多的话便是,没有这户人家。 就连唐彦君这个上京人都打听不到。 “姑姑当年离家时,我也才八岁,只知道还未出世的妹妹有个小字叫朝光。” “至于姑姑,也只知道唤作路华兰。” 其实路江也知道,姑姑路华兰是带着家中绣图出逃,那上面,有关乎路家百年兴旺的东西。 但家族内斗不断,为了活下去,也为了保住父亲,姑姑只能离开。 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自己身上,给父亲换取一线生机。 可谁能想到,至此,他们就再也没有姑姑的消息了。 连带着他的妹妹朝光。 “我再帮你打听打听,你也别太着急,既然有画像,也有名字,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的。” 唐彦君伸手拍了拍路江的肩膀,要他切莫太过悲伤。 “多谢唐兄。” 路江长叹一口气,姑姑是为了父亲,放弃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这辈子,便是至死,他也要寻到她们的踪迹。 - “朝光?” 而这头的生辰宴上,裴宴之听着韩钧的话,微微挑眉。 “是,那路江要打听的人,正是路家的二小姐,名为路华兰,听那唐彦君说,路华兰离开路家时便有了身孕,腹中胎儿的小字,便唤作朝光。” 上次裴宴之带着韩钧去望江楼见过路江后,让韩钧去帮忙打听。 正巧这唐彦君认识韩钧,便顺嘴问了下。 倒是歪打正着。 “双鬟揥朝光,清扬散秋月,倒是个好名字,若是这路华兰没有离开路家,兴许她的女儿,也是千娇百宠的长大。” 凌安第一富商路家的女儿,即便路华兰出嫁,那也会得到了全部的宠爱。 “路华兰不傻,路江打听了这么多年都没消息,兴许早就换名字了。” “回头去大理寺翻翻人口卷宗,兴许有收获。” 裴宴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你想拿路华兰的消息同路江合作?” 韩钧看着裴宴之问了句,不然他干嘛在这里大费周章的查。 “路江已经让他的手下回凌安去查金镯子的事情,我让明祥跟着一起去了。” “不过我想,这件事,兴许没那么容易查到。” 裴宴之眸光一瞬变得凌厉,扭头看向韩钧:“甚至会为路江招惹来,杀身之祸。” 再怎么说,路江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他办事。 既然给人家带来了麻烦,那裴宴之就还他个人情。 “果然啊,这身边有了女人,就是不一样,我哪里见过你这罗刹鬼,有考虑过别人?” 韩钧笑着靠在椅子上,唇角笑意深深:“既如此,我便多说一句。” “香凝姑娘看起来,似乎有些别的念头,不如你回头问问,可别到时追悔莫及。” 第61章 可我就是喜欢裴郎 韩钧的提醒,让裴宴之想起了那日在香凝屋子里看到的那半张纸。 他眸色一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嗯了声。 惠和郡主的生辰宴热热闹闹,品鉴会这边,自然也不逊色。 内堂中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香凝和夭夭坐在外面闲聊天。 这庆王府的确如外界所言,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光是看风景,也不会让人感到厌烦。 此时不知哪里吹来的一阵风,将香凝和夭夭脸上的面纱扬起一角。 姑娘精致的那半张脸露出,红唇微抿,眸似繁星。 鬓边的发随风而动,缠绕在她的脖颈上,明媚光影交相辉映,就连风都如此偏爱她。 “李郎君?在看什么?” 不远处传来声音,李云帆听到后,回过神来。 “唐兄,你可认识,那位姑娘是哪家的?” 李云帆拉了下唐彦君,只见唐彦君扭头去看,而后摇头:“看穿着,倒像是哪家的丫鬟。” 料子算不得特别好,而且身上也没什么首饰,最主要的是,她身边那个,唐彦君认识。 最近颇得宣威侯家小侯爷的喜爱。 同花楼娘子在一起,应当不会是什么正经人家吧。 “丫鬟?” 只是没想到,李云帆听到这句后,眼眸顿时一亮。 “你是看上人家了?” 唐彦君自然是知晓李云帆的性子,看他如此表现,无奈摇头。 “我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姑娘,我去问问。” 李云帆将手中折扇合住,上前走去。 唐彦君也不想多管,这李云帆家中是做丝绸生意的,他又是家中最小的儿子。 自打生下来便受到万千宠爱。 还没娶妻,屋子里的妾侍就不少了。 香凝抬手摁住那面纱,正要跟夭夭说进去看看,就看到一个锦衣公子走来。 她后退一步,姿态防备。 “姑娘莫怕,在下李云帆,是上京李氏商行的。” 李云帆长相还算可以,笑起来时,如同一个书生,看起来没什么攻击力。 但香凝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这要是跟外男接触的多了,传到裴宴之耳朵里,她又得背黑锅。 所以她只是礼貌笑笑,拉着夭夭就要走。 “敢问姑娘芳名?在这品鉴会上想要买什么?在下家中做生意,还是比较了解的。” 李云帆见香凝要走,伸手拦在香凝面前。 “李郎君,我家姐姐可是名花有主了,你若是再拦下去,得罪人,可莫要怪我没提醒你。” 夭夭冷笑着说了句,这李郎君平日里也会来花楼吃花酒。 她认识他,所以才出声提醒。 大理寺卿裴宴之那是什么人,是比小侯爷韩钧还惹不起的存在。 香凝又是他带出来的第一个女人,这分量,自然不言而喻。 夭夭这句,是在救李云帆的命,奈何李云帆没听懂夭夭的话。 “我只是想结识姑娘,并无恶意。” “公子若是真的无恶意,就不该如此纠缠我。” 在李云帆的话落下后,香凝出声说了这句,姑娘的话语十分冷淡,听得李云帆也是一愣。 只是香凝没给李云帆继续思考的机会,直接拉着夭夭走进去。 李云帆转身看着香凝的背影,轻笑道:“有意思。” 上京城的权贵家中,爱妾和通房丫鬟都是可以互相用来换的。 若真是如唐彦君所言,不过是个伺候的丫鬟,他拿好处去换,就不信换不了她。 “姐姐别理那个李郎君,仗着家中有些银钱,府中妾侍不知有多少。” 夭夭鄙夷的说了句,香凝笑着点头:“我当然不会理会他了。” 她还想多活两天呢。 “夭夭,你认识这里面的商户吗?” 两人在品鉴会中逛着,香凝出声问了句。 夭夭摇摇头:“认识一些。” “姐姐是有什么问的?” “你知道,这次来的这些商户中,有姓赵的吗?” 香凝的视线划过品鉴会中的这些人,心中不免有几分紧张。 “赵?没什么印象,满凌安似乎都没什么姓赵的商户啊。” 夭夭面露几分疑惑:“姐姐想打听人的话,为什么不问裴大人呢?裴大人是大理寺卿,手中有人口卷宗,再不济也可以去户部帮你查的。” “没,就是之前在这人手中买过一次东西,只是后来就没再遇到过了。” 香凝心中失望,低下头去,本以为这边这么多凌安的商户,能问到什么呢。 两人又逛了一圈后,香凝和夭夭便走了出去。 此时生辰宴上,陆嘉敏已经寻到了裴宴之,正缠在他身边说着话。 裴宴之满脸不耐,但陆嘉敏却丝毫不在意。 “裴郎……你……” 陆嘉敏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裴宴之起身朝着一旁走去。 她皱眉,想要追上,但韩钧却拉住了她:“郡主,裴大人既然没这个意思,你就别上去了,嗯?” “你松开我。” 陆嘉敏抽了下自己的手,发现自己根本抽不动。 “你要做什么?” “郡主,我这是为你好。” 韩钧清楚裴宴之的性子,对于陆嘉敏的死缠烂打,裴宴之是绝对不会惯着的。 非要他说出那些难听的话给陆嘉敏听,韩钧也是有几分于心不忍的。 “可我就是喜欢裴郎,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陆嘉敏眼中露出几分难过,只听韩钧说道:“庆王同陛下,还有太后娘娘,可是政敌。” 他提点一句,陆嘉敏垂眸。 她知道,不需要韩钧来提醒她。 她就是有些不甘心罢了,不甘心为什么因为父亲的原因,自己同裴宴之没有半分可能,她不甘心。 韩钧看着陆嘉敏的模样,叹了口气,到底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裴宴之看到香凝朝着这边走来,正要走过去,就见一个人追上香凝的步子。 那人手中拿着的是一根南洋珍珠宝钗,笑意盈盈的跟香凝说着话。 香凝皱眉,连声拒绝,这个李云帆,她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他怎么还是阴魂不散。 “凝儿。”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裴宴之的声音,香凝抬眼看去,松开拉着夭夭的手走过去。 “爷。” 裴宴之没有说话,有几分寒意的眼神落在李云帆身上。 “还是玉簪,更衬你。” 第62章 真该将她藏起来 裴宴之的话说的有几分莫名其妙,但是香凝一下便听出来。 她乖巧低头凑到裴宴之面前。 “奴婢不知他为何非要缠着奴婢,这人当真好生奇怪。” 说完,香凝抬眼看向裴宴之,一双眸子里还有几分害怕。 生怕裴宴之误会什么。 裴宴之是知道香凝的性子,她不是那种拈花惹草的人。 所以他伸手揉了下香凝的头:“进去吧。” 香凝笑着点头,一笑起来,整个人眼眸弯弯,更是好看。 夭夭也笑着跟上香凝的步子。 李云帆看着这一幕,握紧手中的珠钗。 原来是大理寺卿裴宴之的丫鬟,怪不得看不上他。 想到这里,李云帆走上前:“见过裴大人。” 裴宴之站在那儿,居高临下的看着李云帆。 天子近臣,又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贵公子,仪态自是不必多说。 金尊玉贵堆砌的矜贵,是李云帆望不可及的。 “不知我可否同裴大人做个生意?您身边的那个丫鬟……” 随着李云帆说出来的话,裴宴之的脸色一瞬变黑。 在他还没说完时,裴宴之抬脚朝着他踹了过去。 “额……你,你怎么打人?” 李云帆倒在鹅卵石的路面上,疼的他龇牙咧嘴,连带着那南洋珍珠宝钗都被摔碎。 裴宴之半眯眸子:“你得庆幸,我今日没带刀。” 不然李云帆早就没命了。 说完,裴宴之转身离开,李云帆撑着身子要起身,下一瞬,一枚竹叶带着凌厉气势割断他耳边的长发。 原本柔软的竹叶在这一刻仿佛化作最坚韧的暗器般。 李云帆吓到连连后退,抬眼去看,裴宴之早已收手,离开这里。 此时的香凝同夭夭到了一处稍微有些僻静的凉亭。 裴宴之走来时,夭夭了然,对香凝说了一句后走出去。 “爷?唔……” 香凝见到裴宴之,才刚出声唤了他一句,就被他拉进怀中。 红唇上印下湿热的吻,她整个人都被裴宴之圈在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香凝感觉自己都快要呼吸不过来,他才将她松开。 “只是放你出去一会儿,你便给我招蜂引蝶。” 裴宴之低头,用手在香凝的唇上不断来回擦拭。 直至将她唇上的口脂同莹润擦干净,他眸光也变得越发幽暗。 香凝很好看,这个事实,裴宴之也是到今日才有了确切的意识。 之前看裴永成追着她跑,一副得不到她便誓不罢休的模样,裴宴之只当是香凝手段高明。 如今再看,裴永成得不得她,那是因为香凝这个姿色,他这辈子都难再遇到第二个。 她是一朵含苞待放,恣意明媚,却又只能为他一人绽放,由他一人观赏的娇花。 尤其是如今气喘吁吁歪倒在他怀中的模样,只想让人不管不顾的疼爱她。 “奴婢不知,是他自己非要追上来的。” 香凝的手拉着裴宴之的衣裳,只觉得自己很冤。 那个李云帆跟听不懂人话一样,自己追上来,倒是害的自己不得不应对裴宴之。 香凝说话时,红唇一张一合,吐出些热气来。 裴宴之看着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真该将她藏起来,不叫任何人窥见她。 “那你身子抖什么,不是心虚?” 但裴宴之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而是出声说了这么一句,听到这话,香凝一愣。 她抖难道不是因为他此时放在她腰腹上那只不安分的手吗? 裴宴之看她脸色绯红,好似攀上一层晚霞。 “你安静些,可别把人引来。” 他弯腰,低声在香凝耳边落下一句,带着调笑的声音,让香凝浑身发烫。 香凝启唇,而后低头抓紧他的衣裳,这人,怎么如今变得这般荤素不忌? 就喜欢看她在他手底下轻颤,无处可逃的样子吗? 凉亭的气氛缓缓上升,而不远处树后却站着两人。 “姑娘……这,这裴大人不是最清冷孤傲吗?怎么如今瞧着却跟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 丫鬟绿枝的话让闻采芙嘘了声:“再清冷孤傲,也是男人。” 她拉着绿枝往前走,姑娘一身翠绿色衣裳,很是清新好看。 “可裴大人还没跟姑娘定亲,身边就有了这般宠爱的妾侍,还带着她一道来参加宴席。” 绿枝是害怕裴宴之是个宠妾灭妻的。 到时候自家姑娘嫁过去,要受欺负的。 听到这话,闻采芙停下步子:“难道别家就没这种情况?” “父亲同裴大人一同做事,最是清楚他的为人,这门婚事,说白了,是我高攀。” 闻采芙看的很明白,她毕竟不是什么高门贵女。 裴家门第又是那么高,裴宴之想要寻什么样的女人寻不到? 能让裴家的老夫人看上闻家,无非是因为闻家这不高不低的门槛,还有她在外塑造的名声。 “姑娘……” “好了,别说了,我看得很开,裴大人比起上京的许多男人,已经很好了。” 闻采芙垂眸,他位极人臣,身份贵重,也无什么不良嗜好。 这已经她能够寻到的,最好的婚事了。 绿枝有些心疼自家姑娘,但也明白,她说的话,句句在理。 两人走远后,一个身着王府侍女服侍的人皱了下眉。 不多时,正在屋子里换衣裳的陆嘉敏听到侍女莲香的话,立马站起身。 “你确定?” “郡主,奴婢绝对没听错,那闻家姑娘的口中说,裴大人有了侍妾。” 陆嘉敏扶着头,扭头呵斥了一声梳头丫鬟:“毛手毛脚!” 梳头丫鬟立马跪下来,口中止不住的求饶。 “走,我倒要看看,这个胆大包天,胆敢勾引裴郎的,究竟是谁!” 陆嘉敏只要一想到裴宴之夜夜都同一个丫鬟在一起,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个妾侍比她更早的得到了裴宴之的疼爱,她怎么能不气。 此时凉亭中,香凝软倒在裴宴之怀中喘着气。 男人衣衫丝毫没有凌乱,只有臂弯的位置被香凝抓的褶皱。 “走不动道,就别逞强。” “奴婢这样,不都是因为爷吗?” 香凝坐在他腿上,腿有些发软,这人,哪怕不真刀实枪,也自有磨人的法子折腾她。 “爷,二夫人寻您去前厅呢,闻家姑娘也在。” 就在裴宴之准备出声时,成华低着头站在不远处说了句。 闻言,香凝面上绯红退散,忙起身退到一旁。 “在这儿等我,不许乱走。” 第63章 我不介意裴大人的妾侍 裴宴之稍稍整理了下衣裳后便起身离开,走时还摸了下香凝的头。 香凝低声应下,看着裴宴之走远。 “姐姐能不能劳烦您帮个忙?” 不多时,香凝正坐在这里,便听远处传来一个小姑娘求救的声音。 她扭头去看,一个约莫十四五的侍女手中抱着一盆花,眼瞅着就要摔落在地上。 这花看起来十分名贵,若是摔坏了,这侍女说不准就要被责罚。 想到这里,香凝赶忙起身过去帮她把花搬到另一处。 “今日真是多谢姐姐了,您是哪家的丫鬟呀?” 听到她的询问,香凝笑着说道:“裴家的。” 上京就一户裴家,报上名号后,这侍女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前头伺候的人多,姐姐若是得闲,我领姐姐去一旁吃些东西?” 听到这话,香凝本想推脱,奈何这侍女很是热情,半推半就的便拉着香凝离开了。 此时的凉亭中,建安公主有几分累的坐下,她身子骨不大好,所以一般这样的宴席,她都不会参加的。 只是母后说,要她也不要整日在宫中闷着,出去走走也挺好。 陆若瑶这才来了这生辰宴。 奈何她同陆嘉敏虽为堂姐妹,但关系属实算不得多好。 前厅那些人,陆若瑶跟她们也不熟悉,所以干脆躲了出来。 “公主,奴婢去给您拿披风来,免得受冻着了寒风。” 听到贴身宫女的话,陆若瑶点头:“你去吧,本宫就在这里等你,哪儿也不去。” 闻言,宫女急急离开,生怕自己耽误了时间。 只是没想到,她离开还不到一刻钟,这凉亭就出了事。 陆嘉敏气冲冲的来到凉亭,远远就看到一个人坐在那儿。 陆若瑶平日里爱穿一些素色衣裳,整个人显得很是清雅。 倒是不知,因为这身衣裳,让陆嘉敏误会了她。 还未反应过来,陆嘉敏便拉住陆若瑶的胳膊将人拉起来,而后推倒在地上。 “你个贱人!谁准你勾引裴……堂姐?” 陆嘉敏的话还没说完,低头去看时,正巧对上陆若瑶看来的双眸。 四目相对,陆嘉敏顿时瞪大眼,忙弯腰去拉陆若瑶。 “用不着!” 陆若瑶也是生气,自己好端端的在这里坐着,竟然遭受了无妄之灾。 陆嘉敏更是尴尬,狠狠瞪了莲香一眼。 “堂姐,我一时认错了人,实在对不住,您还好吗?我这就差人去请大夫。” 听着陆嘉敏有几分畏畏缩缩的话,陆若瑶拍了拍手看她。 “难怪裴宴之不喜欢你,就你这般嚣张跋扈的性子,谁娶你谁倒霉。” 陆若瑶的话说的可谓是相当刻薄,听得陆嘉敏更是一阵脸红。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就在此时,陆若瑶的贴身宫女也走了过来,看到陆若瑶身上的灰,顿时皱眉。 “回宫。” 陆若瑶冷声落下这两个字,没再看陆嘉敏一眼。 待她们两个离开后,陆嘉敏侧身看向莲香,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你这双眼要是不好用,就别要了。” 莲香赶忙跪下来求饶:“郡主饶命。” 她真是百口莫辩,人家提早离开,这笔账便算到了她身上。 害的郡主出手推了建安公主。 陆嘉敏冷哼一声,带着人重新回了正厅。 这头的裴宴之坐在一旁,上头坐着董妍还有闻采芙的母亲。 两个贵妇人客客气气的聊着,闻采芙却是悄无声息的打量着裴宴之。 男人手中端着一盏茶正在品茶,低垂的眉眼被白雾氤氲起水汽。 裴宴之是整个上京姑娘都想嫁的人,无论是家世还是容貌,亦或者是他能够满足姑娘对丈夫的所有幻想。 虽然性情有些冷,但比起上京城那些招猫逗狗,流连烟花之地的纨绔子弟好多了。 想到这里,闻采芙的眼前不禁又浮现出他将那姑娘抵在一旁亲吻的模样。 看起来,他的确很宠那个妾侍,不然也不会在别人的宴席之上做出这般失礼举动。 “芙儿,芙儿?” 闻夫人连唤两声都没听到闻采芙的回话,皱了下眉。 站在闻采芙身旁的绿枝赶忙伸手推了推她。 “姑娘,夫人唤您呢。” 闻采芙这才回神:“母亲。” “咱们大人之间说话,孩子们不爱听,不如就让宴之和芙儿一道出去走走,如何?” 闻夫人和董妍聊的很是畅快,只是有些疑惑,今日为何来的不是裴宴之的母亲。 但只要能定下裴家这门婚事,来的是谁都无妨,能做主就行。 所以闻夫人便想着让裴宴之和闻采芙出去走走。 “宴之,你看?” 董妍笑着看向裴宴之问了句,裴宴之微微颔首,将手中茶盏放到一旁,起身走出去。 闻采芙对着闻夫人和董妍行礼后,跟着一道走出去。 “我瞧着这两个孩子登对。” 闻夫人扭头笑着看向董妍说了句。 董妍拉着她的手拍拍:“那我就能放心给老夫人交差了。” 两人相视一笑,又说起了别的话。 闻采芙跟在裴宴之身后走在后花园,忽而听他说了句:“我有个妾侍。” 听到这句,闻采芙先是一愣,而后回道:“裴大人想说什么?” “刚刚在凉亭,你看到了吧。” 裴宴之习武,耳聪目明,早就察觉到了闻采芙。 原本不确定是谁,哪曾想,一进屋子便看到了闻采芙身上的衣衫颜色。 “抱歉,我只是恰好撞到,我不介意裴大人的妾侍。” “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 闻采芙乖巧的回了句,谁都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闻采芙也知道,就连话本中,书生最后都是左拥右抱,红颜知己不断。 在这现实当中,又怎么真的会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那便好,她听话,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 提起香凝,裴宴之的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闻采芙点头:“我晓得。” 说完,两个人再次沉默下,好半晌后才听裴宴之问了句:“你若是有何需求,尽可以同我提。” 她的确如裴老夫人所言,是个不多事的人。 也很符合裴宴之心中对新妇的想法。 对这门婚事,他没什么意见。 闻采芙已经知道了他和香凝的事情,也没什么意见,这样就很好了。 “爷,您快去前院看看吧,香凝姑娘冲撞了惠和郡主,被她罚跪了。” 第64章 我不会让她死的 成华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说完才发现一旁的闻采芙。 “怎么回事?” 裴宴之几乎没有犹豫的便朝着前厅走去,闻采芙忙跟上。 此时的前厅空地中,香凝跪在地上,一旁还跪着刚刚拉着她去吃东西的侍女。 “不长眼的奴才,你知道本郡主这件衣裳多贵吗?” 陆嘉敏本就因为裴宴之那个侍妾心烦,再加上刚刚还推了陆若瑶。 要是陆若瑶回去跟冯太后告状,父王定然会惩罚她的。 只是没想到,低头走路的时候,这个侍女竟然就这么直直的撞上来。 那一壶葡萄酒直接将她今日刚换上的衣裳给染成了一片紫色。 “郡主,郡主饶命。” 侍女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求饶,生怕陆嘉敏直接将自己拖出去乱棍打死。 “你可知道本郡主这件衣裳多少钱吗?” 陆嘉敏抬脚踹在那侍女身上,侍女被踹的倒在香凝身上。 香凝伸手拉住她,这才没让她栽倒。 “来人,给我把她们拖下去。” “郡主,旁边那个不是王府的……” 莲香看了一眼香凝,只觉得有几分眼熟,可是她此时想不出来。 但这穿着一看就不是庆王府的,也不知是哪家的丫鬟。 惠和郡主这生辰宴上来的人不少,万一再冲撞了谁,又多生事端了。 “我管她是谁,我的衣裙都脏了,你没看见吗?” 陆嘉敏本就个嚣张跋扈的性子,此时心情不好,自然更是烦躁。 所以根本听不进去莲香的劝说。 “奴婢可以帮郡主修复这片污渍的。” 眼瞅着就要被拖出去乱棍打死,香凝赶忙出声说了句。 她也没想到,只不过是跟着一起来送个东西,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这次要是能够侥幸逃脱,她真得回去拜神求佛了。 看看是不是流年不利,容易招惹小人。 “用不着。” 陆嘉敏才不管香凝说什么,摆摆手就要让人将她给拖出去。 听到这句,站在一旁的两个婆子就要将香凝和这个侍女拖出去。 裴宴之刚要上前,就听闻采芙说:“裴大人,还是我去吧,若是您出面,这个丫鬟就真的没活路了。” 闻采芙站在裴宴之面前,低声说了句。 上京城中的人都知道惠和郡主陆嘉敏喜欢裴宴之。 之前那些爱慕裴宴之的贵女也是因为陆嘉敏的原因,从来不敢出面示爱。 这才让闻采芙简陋,要是让陆嘉敏知道,如今跪在她面前的人就是裴宴之的侍妾。 怕是今日无论谁出面,这丫鬟都不会有活路的。 “我来就好。” 但是闻采芙不怕,毕竟她和裴宴之的婚事定下,早晚都是陆嘉敏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陆嘉敏却不能对她做什么。 这也是闻采芙给裴宴之的态度,表明她真的不介意裴宴之的妾侍。 不仅如此,她还会善待他的妾侍。 裴宴之没有出声,闻采芙已经走了过去。 “郡主,今日是您的生辰宴,若是见血,多少有些不吉利了。” 闻采芙站在香凝身边,笑着说道:“这是我家的丫鬟,冲撞了您,还请您看在我的面子上,饶恕她。” “您的这件衣裙,我照价赔偿,如何?” 听着闻采芙的话,香凝仰头去看她。 “闻采芙,这里有你什么事?” 陆嘉敏本就看不起闻采芙,又怎么会卖她的面子。 而香凝听到陆嘉敏的称呼,微微启唇,原来这就是裴宴之的新妇。 也难怪会被老夫人看上,当真是如传闻中说的一样。 看来,她出府的事情,应该没什么难处。 “郡主,即便您不在乎这些,但满堂宾客都已经出来了,您当场杖杀我的丫鬟,是不是不太合适呢?” 闻采芙说话时,始终笑意淡淡。 她的态度让陆嘉敏心中怒火烧腾的更旺盛。 “倘若我今日,就要杖杀她呢?” 陆嘉敏朝着闻采芙走近一步,这个闻采芙,一向不是不爱掺和这些事的吗? “那我也只好,寸步不让了。” 闻采芙唇角勾着浅笑,她父亲同庆王本就不和。 如今她要跟裴家定亲,裴宴之和庆王在暗地里,更是明争暗斗。 所以,闻采芙并不怕陆嘉敏。 她都说这是她的丫鬟,也提出会照价赔偿,是陆嘉敏在这里不依不饶。 “好啊,那本郡主想跟闻小姐比一比。” “若是你赢了,我就放了你的丫鬟还有这个侍女,如何?” 说完,陆嘉敏朝着莲香伸出手,莲香忙将一张长弓放到陆嘉敏手中。 庆王戎马一生,是随着先帝一起打江山的。 作为他的女儿,陆嘉敏自然也是不差的。 “郡主要比骑射?那我可比不过你。” 闻采芙是养在深闺的女子,吟诗作对,琴棋书画不在话下,可要是比骑射,她又怎么能比得过陆嘉敏。 “我许你喊个人来,闻小姐,愿赌服输。” 陆嘉敏心里窝着的那团火在此时已经快要烧到顶端。 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看着,她根本不会提出要跟闻采芙比试。 这个丫鬟还有侍女,当场就会被她杖杀。 闻采芙抿唇,视线刚看向一旁的裴宴之,就听到另一个声音出现。 “我替她比,闻小姐,我替你。” 路江从人群中走出来,目光却是落在跪在地上的香凝身上。 他眸光微动,从一旁拿过弓箭。 “唐突小姐,还请见谅,在下是路氏商行的路江。” “若是赢了,闻小姐能否应允在下同你身边的丫鬟,说几句话?”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人,路江的心都快要跳出来。 可是自幼教养不允许他在未经他人允许的情况下,擅作主张。 所以这才提出要帮闻采芙赢比赛的。 “这位路公子,事关人命,您真的有把握吗?” 闻采芙觉得,与其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出手,还不如以她的名义去请裴宴之来。 毕竟裴宴之的功夫,她是知道的,百步穿杨,不在话下。 “您放心,我不会让她死的。” 路江目光坚定,将弓箭搭起来。 “不知郡主想比什么?” 看着路江,陆嘉敏也跟着一起抬手:“谁能一次穿透三枚铜钱,正中靶心,就算谁赢。” “别怪我没提醒你,闻采芙,输了可就不能在这里拿话绑着我了。” 陆嘉敏态度嚣张,路江却是没有多说一句。 他说过了,不会让她死的,他还有话要问这个丫鬟。 “我倒是不知,你这小侍妾,这般能招人。” 第65章 这么能顶嘴,晚上可别哭 韩钧的声音从裴宴之身后传来,而后就见裴宴之的脸色一瞬变得黑了许多。 “不过这闻小姐倒是个好人,难道是因为她不知道香凝姑娘的身份?” 听到这句,裴宴之冷声吐出两个字:“她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闻采芙才要出面帮这个忙。 看似帮的是裴宴之,实则是她自己。 “那这闻小姐还挺大方,你搁这憋什么气?” 韩钧一扭头,瞅见裴宴之的脸色,差点儿吓一跳。 “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看见有别的男人为香凝出头,这心里指不定怎么酸,要不然怎么隔老远就闻到一股酸味儿。 “我从不吃醋。” 裴宴之收回视线,瞥了韩钧一眼。 “你今天的话,真的很多。” 简直聒噪的有些让人烦。 韩钧抬手指向不远处,直接忽略掉裴宴之的话:“这路江看香凝姑娘的眼神,倒是有些奇怪。” 不像是看什么爱慕之人,难道另有隐情。 裴宴之重新转头看向那边。 只见路江的手将那张长弓拉满,侍从朝着天边抛去三枚铜板。 凌厉箭矢划破长空,嗖一下飞向那三枚铜板,然后一下穿透,朝着不远处的靶心而去。 只可惜,歪了一分。 陆嘉敏看着这一幕,露出冷笑,她同样拉起长弓,找准时机后射出箭矢。 但比路江更可惜的是,她的箭上只穿了两枚铜钱,另一枚掉落在地上。 虽然正中靶心,可分数却落后路江许多。 毫无疑问,路江赢了。 陆嘉敏气的将长弓丢在地上:“愿赌服输,本郡主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所以这个丫鬟和侍女,她不会处罚。 冷哼一声,陆嘉敏转身走进正厅中,围观的宾客这才散去不少。 只见路江上前,伸手要将香凝扶起,却被香凝摇头拒绝。 “公子今日帮了大忙,奴婢感激不尽。” 听到香凝的话,路江收回手看向闻采芙:“闻小姐,不知我能否同您的丫鬟,交谈几句。” “实不相瞒,她不是我的丫鬟。” 闻采芙伸手将香凝拉起来:“裴大人在那边,要不要同这位公子交谈,看你。” 听到这句,香凝扭头看向一旁的裴宴之。 男人脸色有几分阴沉,见香凝看到自己,他已经朝着一旁走去。 “抱歉,我还有事,今日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香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路江,朝着裴宴之走去。 若是让裴宴之对她心生厌弃,她这么多日来的努力全白费了。 “姑娘!” 路江正着急忙慌拿出一样东西打算给香凝看,哪知她脚步急匆匆的早就跑远了…… “实在抱歉,耽误公子了。” 闻采芙对路江说了句抱歉,路江手中拿着一个香囊,有些失落的摇摇头。 “那,她是哪家的小姐?” “这个,恕我不能告知您。” 路江问了一句,闻采芙也有些无奈,她怕告诉面前这个人,会给香凝招惹来无妄之灾。 “好吧。” 路江收起香囊,看着香凝离开的方向,好半晌后才收回视线。 刚刚她起身看向他的那双眸子,真的同姑姑好像。 不如待会儿问问唐兄,兴许他知道那姑娘的来历呢? 这头的香凝追着裴宴之出了庆王府,她深吸一口气,抬步走上马车。 站在一旁的成华也没有阻拦,而是默默的走远一些。 “爷。” 香凝才刚进来,裴宴之便伸手拉住她,而后香凝跌坐在他怀中。 “你认识路江?” “路江?” 听到裴宴之的问话,香凝有些不明所以,她怎么会认识什么路江呢? “早知道,我就不带你出来了。” 裴宴之半眯了下眸子,手指在香凝嫣红的唇上不断来回碾磨。 直到将她的唇磨的越发红艳,口脂蹭的哪里都是,他也不肯松开她。 此时的裴宴之就像是一头在护着自己禁地的野兽一般。 任何觊觎,企图踏进这片领地的人,都会被他诛杀。 “奴婢刚刚在惠和郡主面前,当真是要怕死了,爷为何不来救奴婢?” 香凝看着裴宴之的表情,一瞬明白。 所以在裴宴之要开口说第二句时,她先出声,反客为主。 “惠和郡主都要将奴婢杖杀了。” “奴婢真的很怕,只想着要是死了,爷愿不愿意为奴婢收尸。” 香凝伸手搂住裴宴之的脖颈,眼泪一下就落下来。 她贴着裴宴之的脸说的这句话。 微微喘息带着哽咽哭腔,香凝一边哭,一边将裴宴之搂的更紧。 好似他便是她此刻唯一的倚靠。 哭的时候,她还不忘往他怀里钻,活像是只受惊的猫儿一般。 “爷是要责骂奴婢吗?” 香凝停顿一下,闷声质问,裴宴之深吸一口气,伸手在她背后拍了拍。 “我一句话没说,你倒是快要哭晕过去了。” “真是将你宠出脾气来了。” 听到裴宴之这句,香凝心里才松了口气。 她松开裴宴之,跨坐后看着他:“是爷说的,奴婢是爷的人,爷不宠着奴婢,要宠谁?碧桃吗?” “关碧桃何事?” “那爷为何不救奴婢,等着惠和郡主将奴婢杖杀,您是不是还乐意呢。” 裴宴之说一句,香凝便顶他一句。 他看着她这一双哭红的双眼,再听她这娇嗔的话语,顿时觉得,他养的这小玩意儿,当真是有脾气。 不过有脾气也好,他还怕她没脾气被人欺负呢。 “这般能顶嘴,夜里可别哭着喊疼。” 裴宴之微微挑眉,身子舒展开,向后靠去。 香凝听到这话,瞬间明白他话的意思。 “爷!” “听着呢,耳不聋。” 裴宴之的手中绞着香凝的发,乌黑的发缠绕上他的手指。 他眼神带着寸步不让的侵略,好整以暇的看向香凝。 这样的对视,率先败下阵的,是香凝。 她红着一张脸,扭头看向一旁。 “觉得闻家的小姐如何?” 裴宴之出声问了句,香凝轻声回道:“样貌好,性情也好,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 “她知道你的身份,的确是个好的,能容人。” “所以等成婚后,你随我住在墨松苑,过了纳妾文书,就让碧桃贴身伺候你。” 说到这里,裴宴之抬手扣住香凝的头,让她趴在身上。 “你听话些,我有的,都会给你。” 第66章 裴宴之的花样 香凝的耳朵贴在裴宴之的胸膛上,听着那道平稳的心跳在她耳边不断扩大。 一下,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仿佛奏响了乐章一样。 裴宴之的话让香凝那双微微泛红的双眼一瞬变得清明起来。 她知道,裴宴之待她的确很不错,能有的,能给的,他都给了她。 可这样的好,是建立在她如今伪装出来的乖巧听话之中。 一旦香凝表露出真正的自己,裴宴之只会立马抽身。 他想要的是一个能够无条件包容且时刻安抚他,全身心爱着他的人。 香凝做不到,是个人都做不到。 因为爱是互相尊重,而不是建立在一方的不平等上。 她的讨好,她的温柔,她的乖巧,仅仅只是因为她现在需要他。 香凝自打进了裴府,最大的心愿就是攒银子,赎身出裴府。 没有人生来就愿意做奴婢的,更没有人天生就是一副软骨头。 卑躬屈膝,见人就跪。 这三年来,香凝几乎都快要忘了,曾几何时,她也是阿爹阿娘捧在手掌心疼爱的孩子。 她想做个人,想好好的活着,想去替阿娘完成遗愿,找到她的家人。 “奴婢什么都不要。” 香凝阖眸,伸手抓住裴宴之的衣裳。 她走时,也不会带走裴宴之的任何东西。 而裴宴之听着香凝的这句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般乖巧懂事,任谁也舍不得丢掉的。 裴宴之带着香凝先一步离开宴席,相看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两人去了望江楼用了一顿饭,这才回去。 而裴宴之也是身体力行的让香凝明白了什么叫做,顶嘴一时爽,吃苦折磨的都是她自己。 裴宴之最近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招数,总爱拿腰带去绑香凝。 罗帐钩子勾住打死的绳结,她便只能做个毫无依靠,攀附裴宴之的人。 他从背后吻上她光洁的背,宽厚手掌托着她柔软的腹部,将两人的距离缩到再无缝隙。 香凝不喜欢这样,尤其是红绸蒙在眼上,什么都看不清时,她总会慌张。 这时,裴宴之就会环住她的腰身,贴着她的耳朵,一遍又一遍的哄她。 “凝儿,放松些。” 裴宴之嗓音好听,声音沙哑又克制,口中说着温柔的话语去哄她。 猎物被循循善诱进陷阱,艳阳高照的天一瞬风雨袭来。 昏睡前,香凝只听他低头,轻声说了句放浪形骸,大胆无比的话。 “再顶嘴,就顶……你。” 裴宴之闷哼一声,握住了香凝的脚踝。 香凝至今也没想明白,这些大胆的话,他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翌日清晨,香凝睁开眼时,看着这青纱罗帐,只觉眼晕。 碧桃端着水盆进来,看到罗帐中,香凝已经起身,忙走过去。 “姐姐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听到碧桃问话,香凝红着脸摇摇头,她一伸手,碧桃便发现了香凝手腕上的红痕。 “姐姐,我去拿药过来吧。” 碧桃眼中露出几分心疼,香凝无奈摇头:“不疼。” 毕竟只是裴宴之的腰带,不是花楼里用磨人的玩意儿。 用裴宴之的话来说,她总不老实,所以才要用腰带束缚她。 “爷今日一早便去上朝了,我刚刚出去听人说,待会儿二夫人要去闻府呢。” 听到这话,香凝点头。 昨日听裴宴之的话,她也能听出来,他对闻姑娘的满意。 不然也不会那么跟她说了。 真好,只等着两家婚约定下,她就有由头离开了。 方妈妈端着避子汤过来时,香凝早就梳洗好。 她脸上带着喜色,看着香凝将避子汤一饮而尽。 “等新夫人入门,你也就不用受这苦了。” 听到这话,香凝笑着点头,方妈妈满意的看着香凝。 这般知进退,也难怪老夫人会看重她。 此时的大理寺中,裴宴之将手头的公文处理完,有人也送来了一份卷宗。 “大人,您上次吩咐的事情,属下查过了,没有一个叫路华兰的,且根据路江打探的地方去查看,那村子里的人早就都搬走了。” 如此一来,倒是同路江托人打听的一样,可路华兰能改名成什么呢。 “镯子的事情呢?” 裴宴之随意的翻看着卷宗,出声问了一句。 “明大人在去凌安的路上,遇到刺杀了。” 那些个刺客,招招狠辣,是奔着取明祥性命去的。 “知道了,去寻曹司正来。” 这人点头应下,不多时,一个走路有几分怪异的男人走过来。 仔细看,似乎还能看到他的右眼同常人有几分不同。 那是一只义眼,转动不太灵活,看起来像是钉死在上头似的。 “廷尉。” “坐。” 裴宴之止住了曹司正的行礼,让他坐下。 “我之前让你查的,有结果了吗?” 闻言,曹司正点头:“如大人所料,给那些土匪消息的,的确是袁开明,且在那之后,凌安的不少商行突然多出了一些,银制的首饰和器具。” “就在这次品鉴会上,展出不少,被庆王全都买下,还有一些,分散各地。” 熔银之后,重新制作成别的东西,再由人卖掉换成现银。 这样一来,官府的银子,倒真成了,不翼而飞的了。 不过很多人不知道,官银的底部有一个很小的印记,那是用特殊材质印上去的。 即便是熔银,也烧毁不了,曹司正在大理寺十几年,经验老道。 所以在裴宴之拿来品鉴会上的银器时,他用手去摸,便发现了这个印记。 事情对上,再往后查,便是不难了。 可庆王也着实聪明,即便知晓这件事同他有关系,却没实质性证据。 “结案。” 裴宴之的手指在桌子上轻敲着,不多时,缓缓吐出两个字。 “是,下官这就去办。” 曹司正没有反驳,起身应下。 裴宴之不是善罢甘休的性子,但有时候引蛇出洞,是需要先蛇先放松警惕的。 等曹司正离开,裴宴之低头看着手中的卷宗。 新康县,有些眼熟的地方,好似在哪里看过一样。 裴宴之合上卷宗,深吸一口气靠在椅子上。 - “呀,我突然想起来,赵家,凌安还真有一家。” 夭夭坐在铜镜前,轻声惊呼,话还没说完,韩钧便从后揽住她:“说什么呢?” “没什么……” 直觉告诉夭夭,这件事,香凝不想旁人知晓,所以她要替她保密。 “天色还早,再睡会儿。” 韩钧直接将人给重新抱回床上,不多时那帷幔中便丢出来许多衣裳。 第67章 我也不要他的爱 夭夭原本想给香凝递消息,但一想到自己如今所处的环境,倒是不适合让她来了。 旁人都看不起花楼娘子,她也不想让香凝因为自己忍受非议。 所以这件事就暂且被埋在她心中。 反正韩钧和裴宴之关系好,他们今后见面的日子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而裴府中的香凝不知从何处打听到,品鉴会结束后,商户并未返回凌安。 似乎是留在上京城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香凝打算过几日再出府一趟,若是还打听不到,她便先不打听了。 等到时候她拿到卖身契,离开上京,有的是时间去询问。 再打听下去,香凝怕裴宴之先知道了。 “姐姐,闻姑娘来裴府了。” 香凝正想着这些事,便听碧桃走来说了一句,听到这话,香凝嗯了声。 “闻姑娘来府中,应当是为了商议婚事,也是给老夫人看看。” 碧桃看着香凝,出声问了句:“姐姐,您不难过吗?” 毕竟这是爷的新妇,将来香凝也是要伺候的。 碧桃就是觉得,爷没娶新妇,姐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眼下有了新妇,姐姐的地位看似上涨,实则,依旧要对旁人卑躬屈膝。 “我为什么要难过?” “爷娶妻这是好事儿啊,有了新夫人,也会多一个人照顾爷,挺好的。” 香凝说这话时,语气平淡,的确听不出什么难受的意思。 碧桃看了她一眼,而后收回,她怎么觉得,姐姐甚至有些开心呢? 一定是她看错了,她看错了…… 此时的宁福居中,裴老夫人看着闻采芙,面上带着笑意。 一旁坐着董妍还有闻夫人,两家相谈甚欢,裴老夫人都已经差人去取生辰八字来合。 “宴之有公务在身,不能回来陪着,还请闻夫人多多体谅。” 董妍笑着说了句,闻夫人立马接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事,我们来做就好,儿郎自然是要在外打拼的。” 自己的女儿能嫁进裴府已经是莫大的荣幸,闻夫人笑的都快合不拢嘴了。 至于见不见裴宴之,等他们成婚,闻采芙有的是机会见他。 “等到八字合出来,我便让宴之亲自去闻府下聘。” “他昨日回来,对采芙也很是满意。” 闻言,闻夫人忙跟上老夫人的话:“老夫人您是个有福气的,有裴大人这样的孙子,我们采芙能得您看中,也是沾了您的福。” 听闻夫人说完后,裴老夫人的目光看向董妍:“老二媳妇,你先带采芙去你院子里坐坐,我跟闻夫人说几句话。” 董妍了然,走过去招呼闻采芙去她的院子。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闻夫人才从宁福居离开。 同闻采芙回闻府的路上,闻夫人看着闻采芙,叹了口气。 “母亲,怎么了?” 闻采芙伸手过去握住闻夫人的手问了句。 就见闻夫人低头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是母亲对不住你。” “您别说这样的话,是出了什么事吗?” 闻采芙心中一紧,而后就见闻夫人摇头:“放心,不是什么大事,是裴老夫人今日跟我说了些话。” “老夫人也没藏着掖着,咱们提前知道,也是好事。” “芙儿,嫁进裴府后,虽说裴宴之的父亲和母亲不中用,也不爱管他,但咱们该孝敬的也得孝敬,免得被他人拿住话柄后说闲话。” 闻夫人和闻采芙说了秦碧君和裴峰的事情,要她心里多少有个底儿。 “再有便是裴宴之有个妾侍……” “这个我知道,我见过那个妾侍,不是个多事的性子,母亲大可放心。” 闻采芙先一步说出这句,听到这话,闻夫人点头:“那便好。” 要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闻夫人心里还是不免心疼。 这也是她从小到大疼爱的女儿,自然是希望她的夫家能够样样都好。 裴家是高门大户,家中又有裴宴之这样的后代,他是未来的裴家家主,闻采芙作为他的夫人,自然是整个裴家的掌权者。 这样的婚事,已经是别人梦寐以求的了。 “母亲,其实您也知道,父亲在外面养了人的吧。” 闻采芙低声说了句,闻夫人立马抬头。 “所以我不觉得有什么,我也不要裴宴之的爱,只要我是他的夫人,就足够了。” 得不到男人的爱,至少要得到他应有的一切,无论是权利还是钱财。 “芙儿……” “母亲不必担心我。” 闻夫人自己体会过那种冷待,她也是担心闻采芙,但她能够想明白,闻夫人心中却不免松了口气。 入夜后,裴宴之从外头回来,见到等在门口的香凝,却是没什么好脸色。 径自越过香凝进了屋子。 香凝一愣,视线投向成华。 只见成华几步上前看着香凝,低声说道:“是朝廷上的事情,今日有人参了爷。” 敢和裴宴之对着干的,也就御史台的那帮老家伙了。 为了给爷扣罪名,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不为百姓做些实事,倒是整日盯着爷。 “我知道了。” 香凝问了一句,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便朝着屋子里头走进去。 “爷。” 香凝刚喊了一句,裴宴之出声让她过去,香凝缓步过去,而后直接被裴宴之拉到床上。 “你知道我今天,听到了什么吗?” 闻言,香凝一愣,而后摇头。 屋子里有几分暗,只有屏风外点着一盏灯,昏暗烛火来回摇曳。 裴宴之说完这句后,便不再说。 香凝感觉他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来回划着,有些磨人,有些难受。 “去准备晚饭吧。” 好半晌后,才听到裴宴之这句,香凝一愣,起身应下。 裴宴之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幽暗。 其实他很想问香凝,之前的那些话,是不是都在骗他。 因为他知道,香凝今日听到闻采芙进府时,那句不难过的话。 有些事情,其实经不起推敲,一旦深入去想,便全都是破绽和漏洞。 裴宴之怎么会察觉不到,无非是他不愿意去多问罢了。 再者,爱与不爱,一下便能看出来。 但没关系,他已经告诉过香凝了。 是她先来招惹的他,就别想着脱身。 第68章 是不缺,还是不想要 从屋子里头出去的香凝只觉刚刚那一瞬,裴宴之的眼神有些可怕。 就好似他已经洞察了她的想法,将她所有的目的一览无余。 甚至刚刚,香凝已经在想,自己要如何应对裴宴之的问话。 但他没有继续问下去。 “碧桃,去传饭吧。” 香凝从台阶上走下来,险些腿一软栽倒。 幸好有碧桃扶了她一把。 “姐姐,怎么了?” 碧桃关切的问了句,香凝摇头:“无碍,快去吧。” 香凝笑着看向碧桃,表示自己没事,碧桃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待碧桃去传饭,香凝便吩咐小厮去准备沐浴要用的水。 她站在廊下,看着晚风将高高挂起的灯笼吹动,明灭光影在她眸中相互交错。 香凝长长呼出一口气。 伺候着裴宴之用完晚饭,又等他沐浴更衣完,香凝正准备出去。 他突然出声喊住了她。 “爷?” 香凝手中拿着茶壶,朝着裴宴之走去。 男人手中拿着一样东西,将茶壶从她手中拿走放到小几上,把那锦盒放到她掌心。 “打开看看。” 听到裴宴之这句,香凝愣了下,锦盒很是小巧,只是盒面上还有一层雕花工艺。 光是这个盒子,看起来都很值钱。 香凝没有多问,伸手将锦盒打开,里头是一对儿大小一致,成色极佳的东珠耳坠。 “我问了同僚,虽说是纳妾,但该有的仪式也不能少。” “同闻家的婚事定下日子,我就给你置办东西,有什么想要的吗?” 裴宴之抬眼看向香凝,他语气平静,不似往常那样带着笑意。 香凝低头对上他的目光,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奴婢什么都不缺。” “是不缺,还是不想要,亦或者,你还是不愿意做我房里的人?” 香凝的话刚说完便听到裴宴之这句,她合上锦盒,直接跪下去。 “奴婢没有那个意思。” 她还以为,自己这般懂礼数,知进退,裴宴之会觉得自己省心呢。 “香凝,有时候,话是谎言,但眼睛永远都不会骗人。” 裴宴之弯身,伸手捏住香凝的下巴:“你说呢?” 姑娘被迫抬头,看着裴宴之那双古井无波的双眸。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压得香凝心头沉甸甸的。 “奴婢不要东西,是知道,但凡奴婢想要的,爷都会给。” “爷疼奴婢。” 香凝每说一句,就感觉到那捏着自己下巴的手,在收紧力道。 疼的她皱了下眉:“所以?” “所以奴婢想要什么,会直接跟爷说的,奴婢只是不想让爷觉得,奴婢只是贪图您的权势和钱财。” “好不容易留在爷的身边,奴婢是想跟您长长久久的。” 香凝吃痛,话说的也有几分磕磕绊绊。 有些泛红的眸中涌出泪珠,挂在她轻颤的睫毛上,像是晨起的露水一般。 “长长久久?” 裴宴之听到这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嗤笑一声。 “你若是骗我呢?” 他松开香凝,手指弯曲,将香凝眼角的泪珠擦下。 “不如发个誓,若是骗我,你这辈子,都得在我身边。” 裴宴之伸手将香凝从地上拎起来,让她趴在他腿上。 香凝听着这句,心跳越发快。 “奴婢,若是胆敢欺骗爷,就叫奴婢这辈子都,不得好死。” 她发的誓,比裴宴之要她发的还狠辣。 听着这句,裴宴之半眯了下眸子:“你知道我的手段,所以,老实点,嗯?” 香凝点头,到现在也不明白,裴宴之到底是因为什么生气的。 裴宴之的视线就这么盯着香凝,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香凝。 “榻下守夜吧。” 说罢,裴宴之已经起身走到床边,香凝跪在软榻这边,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裴宴之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思了? 香凝只觉烦躁,是去哄他,还是等着婚期定下,直接去求老夫人。 但如今自己毕竟是墨松苑的人,更是裴宴之的枕边人。 万一老夫人要跟裴宴之商量…… 香凝心中叹了口气,只觉整个人的脑子都是乱糟糟的。 这是裴宴之第一次罚她,让她在软榻这边跪了一夜。 次日再醒来的时候,香凝的膝盖都跪肿了。 裴宴之从里头走出来看到这一幕,也没多说什么。 香凝忙起身跟上他的步子,哪曾想,她脚步不稳,险些摔倒。 裴宴之刚要转身去扶她,却见她已经用手扶住了柱子。 她一抬眼便看到了裴宴之的动作。 “爷?” 裴宴之没理她,反而是朝着外头走去,连早饭都没用便走远了。 香凝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感慨一句,气性真大。 她都不知道他因为什么生气。 既然裴宴之走了,香凝倒也宽松起来,正巧上次剩下的药还有,擦了药后去休息了。 此时坐在马车上的裴宴之,手中拿着香凝做的那枚香囊,目光有几分阴沉。 不知为何,明明她的话说的那般诚恳,可裴宴之就是觉得香凝在骗他。 她发的誓,宁可是不得好死,都不是愿意留在他身边。 一想到这里,裴宴之心里就堵得慌。 好似浸水的毛巾,沉甸甸的压着他似的。 贪心果然是个害人的东西。 裴宴之深吸一口气,将那香囊丢进马车的暗格中,外头的成华便听到哐当一声。 等裴宴之从马车上下来时,成华便看到他那脸色黑沉沉的跟一片乌云似的。 他也不敢出声,生怕自己被裴宴之惦记上。 裴宴之刚走进去,便看到了站在那儿等他的曹司正。 “大人。” 听到脚步声,曹司正转身看向裴宴之。 “怎么了?” 裴宴之抬步走来,曹司正开口道:“太后娘娘的密旨。” 只见曹司正掏出一样东西,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裴宴之进去,。 裴宴之伸手接过,走进屋子,密旨展开后,他面色一瞬冷凝起来。 “昨日太后娘娘派人来的,说是,这件案子不要再查了。” “但是让大人您乔装打扮,前往凌安。” 曹司正的声音压得很低:“有一批赈灾银,他们还没来得及销毁。” 此去凌安,背地里,就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第69章 给她个机会 裴宴之听着曹司正的话,点头应允:“我知道了。” “大理寺这边,下官帮大人盯着。” 曹司正回了裴宴之一句,听到这句,裴宴之嗯了声。 “太后娘娘的意思,希望大人尽快出发,以防他们将证据销毁。” 毕竟凌安的那伙人也不是傻子,若是晚去一步,耽误了事情,他们谁也担待不起。 裴宴之没有再多说什么,将大理寺的事情安排好之后便离开了。 香凝在屋子里才休息了一会儿,就听碧桃说爷回来了。 她赶忙起身走出去,着急忙慌的,头发都有几分杂乱。 裴宴之看着一瘸一拐走来的香凝,眸光变暗几分。 “怨我吗?” 待香凝走进屋子后,香凝便听到裴宴之的这句问话。 她摇头:“爷罚奴婢是应该的。” 闻言,裴宴之笑了下,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既然疼,那就记住,若是再敢欺瞒我,下场会比这个惨十倍。” “香凝,你晓得我是做什么的,大理寺的监牢里,折磨人的法子,多的是。” 裴宴之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摸着香凝的脸。 他从未见过胆敢欺瞒他的女人,尤其是这个女人还说着爱慕他的话。 裴宴之觉得她胆大包天,可真要自己下死手,用大理寺的那些手段来对付香凝,裴宴之又不舍得。 所以他决定,给她个机会,只要她真的就此安分守己,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乖一些,听话。” 裴宴之用手揉了下香凝的头,看着他的眸光,点了下头。 当下这种情况,她哪里有反驳的资格。 “我要出去几日,这段时日,若是要外出,就让护卫跟着。” 裴宴之的话让香凝沉下的心再次浮动,他要出去? “可爷跟闻姑娘不是马上就要过礼了吗?” 香凝出声问了句,裴宴之出去,无异于给了她一个可以堂而皇之离开的机会。 可婚约没定下,她也不知晓自己的那番说辞能不能说动老夫人。 要是一次不成,招惹了裴宴之的猜忌,今后她要是再想出去,只会难上加难。 闻言,裴宴之将人揽在怀中:“不急。” 他捏住香凝的下巴,让她抬头,而后直接吻下去。 湿热唇瓣相触在一起,香凝被他吻的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 裴宴之轻笑,用指腹替香凝将唇边莹润擦拭干净。 两人之间气氛暧昧,外头的碧桃和成华自然不敢进来。 等裴宴之从里头出来,香凝的唇已经红的不成样子。 他特意回了墨松苑一趟,为的就是亲自警告香凝一番。 好让她记住,他的脾气。 切莫要因为他这段时日的温言软语而忘了裴府众人为何怕他。 待裴宴之离开墨松苑,面上笑意一瞬落下。 “看好她。” 裴宴之抬眼看向不远处,而后便听到一声鸟鸣声。 他不相信香凝会安分守己,但是他想给香凝一个机会。 所以才会安排暗卫看着她。 希望香凝不要让自己失望。 “姐姐,这是爷刚刚吩咐成华给的药。” 碧桃走过来对着香凝说了一句,听到这话,香凝回过神来。 “不用了,我已经擦过药了。” 听到香凝的回话,碧桃担忧的问了句:“爷昨日怎么会罚姐姐?” 让人跪了一整夜,这腿都跪坏了。 “我惹他不高兴了。” 香凝无奈说了句,碧桃叹了口气:“姐姐一向不和人生气,一定是爷的问题。” 碧桃就没见香凝因为什么事情跟人起过争执。 反倒是爷的性子,更容易同人有矛盾了。 “你这话要是让爷听见了,饶不了你。” 香凝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也随着碧桃的话而变得好了起来。 “我只跟姐姐说了这话,要是爷知道,那就是姐姐告的密。” “挨了罚,我可不理姐姐了。” 到底是年纪小,那小表情做的活灵活现的。 “好好好,我可不能让你挨罚,不然什么都算我身上了。” 两人笑做一团,倒是驱散了不少沉闷。 裴宴之离开裴府后,一切如常,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香凝的腿伤养好后,独自出了府一趟。 她想出去碰一碰,看看能不能遇到那些凌安的商户,好问问阿娘的事情。 倒是不曾想,遇到了裴明修。 “香凝姑娘?” “三少爷。” 两人颔首示意,裴明修笑道:“姑娘今日出来,还是为了卖绣品?” 他看着不远处的如意绣坊问了句,香凝不太愿意同裴明修多言语,只是颔首示意。 “三少爷若是无事,奴婢便先离开了。” 说完,也不给裴明修反应的机会,香凝已经抬步朝着远处离开了。 裴明修看着香凝急匆匆的脚步,想到之前平安的话,脸上笑意加深。 这个香凝姑娘身上,看来有很多秘密。 香凝也不管裴明修怎么想的,只是觉得,每次遇到裴明修,自己总觉得不自在。 他是藏拙谋生也好,亦或者扮猪吃虎,另有目的也罢。 对于香凝而言,这都不是她应该管的事情。 她自己的事情都还没个着落呢。 “香凝?” 正低头想着这些事情呢,香凝便听到远处传来夭夭的声音。 她面色一喜,几步走去。 “夭夭。” “你怎么在这儿?” 夭夭见到香凝也很开心,她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丫鬟手中:“去茶楼坐坐?” 香凝笑着点头:“当然。” 两人挽着手朝着茶楼走去,只是那小二看到夭夭的打扮,却是一脸不屑。 “我们茶楼可接待不起这位花娘。”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大到茶楼中寥寥无几的几个客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夭夭有些生气的捏住手,只是下一瞬,一杯茶水便淋了过去。 “晨起应当是没刷牙,说出来的话才这般难听。” “既然茶楼招待人还要分人,那我们可吃不起这碗茶。” 说完,香凝拉着夭夭离开,被泼了一脸水的小二在两人身后骂骂咧咧。 此时二楼雅间刚好走下一人,正是路江和唐彦君。 只听路江对着唐彦君轻声说道:“如此,这件事就拜托唐兄了。” “路兄这是哪里的话,你我既然兄弟相称,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第70章 她怕裴宴之不肯 路江同唐彦君在茶楼门口分别,他看了一眼骂骂咧咧的小二,摇头离开。 而香凝和夭夭早就去了另一家茶楼。 这茶楼没有刚刚那个规模大,但是小二见到人也是规规矩矩的。 两人在包间坐下,要了一壶茶和两碟糕点。 “你今日怎么得空出来?” 夭夭笑着给香凝倒了一杯茶水,出声问了句。 香凝出声回她:“爷这几日公务繁忙,不回府。” 裴宴之走之前说过,他离府的消息谁也不要说,所以香凝用他公务繁忙给搪塞过去。 “也是,裴大人日理万机,简直比皇帝还忙。” 夭夭揶揄一句,只是后半句话却是压低声音说的。 “正巧你出来,我也不用去裴府寻你了。” 听到夭夭的话,香凝有几分疑惑。 “怎么了?” “你上次不是问我,凌安有没有姓郑的人家吗?” 夭夭的话让香凝瞳孔微微睁大:“你是想起来什么了?” “嗯,不过不是商户,但感觉和你所要寻的人,应当有些关系。” “是哪户?” 香凝握紧手,不自觉的凑近夭夭问了句。 “就是路……” “姑娘,咱们该回去了,小侯爷今日递了信,怕是待会儿就要到了。” 夭夭才说了一个字,便听到丫鬟催促的声音。 “知道了,我跟香凝把话说完就回去。” 总不能不叫她说话吧。 “凌安的路氏商行,我记得路老爷子的夫人,就是姓郑,但郑家不是从商,而是做官。” 夭夭的话刚说完,外头又传来丫鬟的催促声,她无奈,只好起身。 “我也只记得这么多了,也不知能不能帮到你。” 香凝跟着一起起身,拉住她的手:“很有用,多谢你,夭夭。” 若非夭夭,她怕是连这件事都不知道。 “咱们姐妹说什么客气,那我先回去了,若是今后有机会,我们再见面。” 话落,夭夭走出去,两人在茶楼分道扬镳。 香凝心中想着夭夭的话,又想起阿娘的话,深吸一口气。 阿娘说,他们是在凌安做生意的,这个郑家,真的是她要找的吗? 从外头回来,香凝简单用了饭就去休息。 裴宴之不在府中,墨松苑中便空了出来。 香凝乐得清闲,后面也没再出去了。 这日,香凝正在绣东西,便见碧桃急匆匆的过来说,宁福居那边出事了。 “老夫人?” 她有些疑惑的问了句,碧桃摇头:“是闻姑娘。” “闻姑娘?” 香凝一愣,闻姑娘怎么会在宁福居中出事? “今日闻姑娘带着家中幼弟来府中见老夫人,不多时,后花园就传来消息,说是闻家的小少爷将七少爷给推进湖水中了。” 下人们顿时乱作一团,赶忙去捞人。 现如今七少爷还昏迷不醒呢。 “那个荣娘,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听完碧桃的话,香凝只说了一句。 “这件事和荣姨娘也有关系?” 碧桃不解的问了句,香凝点头:“闻小少爷同七少爷又不认识,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将人置之死地。” “除非是有人挑唆,小孩子嘛,一两句话就容易上头。” 有了香凝的解释,碧桃了然的哦了一声:“可是荣姨娘这样做,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啊。” “谁说没有呢,一旦大少爷成婚,老夫人势必会将整个裴家都放到他手中,荣姨娘和七少爷又能分到什么?” “所以荣姨娘不能让大少爷先成婚,至少,也得是她在裴府站稳脚跟,摸清楚状况后,才能有所对策。” 香凝说完后,碧桃顿时一惊:“可七少爷那么小,什么也不懂。” “再者,大少爷如今都这么大了,七少爷能抢的过?” 碧桃感慨一句,果然只要是进了高门大院儿,无论是谁,都想分一杯羹喝。 “抢不过,至少也要拿到更多的利益。” “那位闻姑娘,倒是无妄之灾了。” 香凝说完后,低头继续做自己的绣活。 老夫人可不是吃素的,荣姨娘什么心思,她一眼就能看透。 若不是为了让大爷回来,她才不会允许荣姨娘进府。 香凝如今只想着,自己要怎么才能有一个合理的由头,能够要回自己的卖身契。 裴宴之的婚事一拖,她倒是没了说法。 此时宁福居中,闻采芙抱着自己的弟弟,听着跪在地上的荣娘,声泪俱下的说着。 “行了,别哭了,还没死呢,哭的我耳根子疼。” 裴老夫人不耐烦的说了句,听到这话,荣娘才止住哭,只敢小声的呜咽。 “老夫人,泽哥儿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还请您明察。” 闻采芙的手在闻永泽身后拍了拍,不断的安抚着受惊的弟弟。 “我知道,你们是贵客,却发生了这种事,是我监管不力。” 裴老夫人叹了口气:“康妈妈,先送采芙和泽哥儿出去。” 听着这句,荣娘用帕子掩着的脸上露出几分怨恨。 她知道老夫人不待见她,可墨儿是裴峰的孩子,也是老夫人的亲孙子,竟然还不如一个外人。 等闻采芙离开后,老夫人看着荣娘,眼神冷冽:“虎毒不食子,为了你自己,你竟然舍得让你的孩子去送死。” “老夫人,您什么意思?” “我是看在老大的面子上,对你做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话落,裴老夫人看着荣姨娘脸上的神色,出声说道:“既然你不想要这个孩子,那孩子今后就养在我身边。” “母亲不可!”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外面传来裴峰的声音。 荣姨娘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泪眼婆娑的看着走进来的裴峰:“大爷……” “母亲,墨儿自小就长在荣娘跟前儿,您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裴峰看着荣姨娘梨花带雨的哭着,心中也是心疼的很。 “她要是能养好这孩子,我还会管你?” “老大,你是老了,糊涂了不成?宴之才是你的嫡长子!” 说完,裴老夫人咳嗽一声,因为秦碧君,她对裴峰一直有所亏欠。 但事实证明,即便没有秦碧君,老大也是个拎不清的性子。 裴宴之如今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脾气秉性,都是最适合做一个家主的。 裴峰放着裴宴之不去疼爱,反倒是疼爱一个外室子。 “墨儿更是我的孩子,母亲。” 第71章 他果然是一个凉薄的人 裴老夫人看着裴峰护着荣娘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现在都有点后悔当初为了让裴峰回来,而让他带着荣娘进府了。 “我今日就将话放这里,只要我活着一天,裴家的家主就只能是宴之,若是谁有其他念头,别怪我不念旧情。” 裴老夫人说话时视线就看向了跪地上的荣娘。 这话,她当然是单独说给荣娘听的,裴老夫人活了这么久,什么手段没见过。 就荣娘这手段,她看过不知多少。 “母亲不必如此护着他,没人想要他的位置。” 说完后,裴峰将荣娘从地上拉起来,带着她离开宁福居。 康妈妈扶着裴老夫人道:“您这么说,奴婢担心那荣姨娘对您出手啊。” 听到这句,裴老夫人轻笑一声:“她若是个有胆子的,就该对我出手,我还怕她不出手呢。” 裴老夫人那话本就是说给荣娘听的。 告诉她,只要她活着,她上头就永远有一个人压她一头。 这荣娘倘若是个有胆识的,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先把她这个最大的障碍解决掉。 “老夫人英明。” 康妈妈了然笑了下,怪不得呢。 “我如今是真的有些后悔让老大将她带进府中了,本以为送走了秦碧君,家里会安稳一段时日呢。” 裴老夫人将手撑在椅子扶手上揉了下头。 康妈妈站在一旁宽慰一句。 这事儿其实最关键的就是在大爷身上,偏偏大爷也是个拎不清的。 且不说宠妾灭妻,连自己该亲近哪个儿子都分不清。 将来不还得大少爷给大爷养老送终吗? 只是这话,康妈妈却是不能明面说。 此时从宁福居中出来的荣娘挽着裴峰的胳膊道:“大爷,妾今日不是故意的,只是墨儿说学累了,妾就让墨儿出门玩儿了会儿。” 荣娘说话的时候,还用手抹了下眼泪,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看到这一幕,裴峰停下脚步,伸手给荣娘擦了下眼泪:“莫哭,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毕竟自己母亲一向不喜欢荣娘,之前几次回来,都因为荣娘和母亲闹过。 裴峰也知道,若不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裴老夫人也不会让荣娘来裴府。 可他既然将人带了进来,就不会让人受委屈。 “大爷,妾知道老夫人不喜欢妾,也不喜欢墨儿,您今后可莫要再因为妾,同老夫人置气了。” 荣娘的话说完,裴峰将人紧紧搂住:“荣娘这般懂事,母亲怎么就看不到你的好呢?” “妾受委屈没事,老夫人毕竟是大爷的母亲,妾不想大爷落得个不孝的名声。” 更要紧的是,若是老夫人也厌恶了裴峰,那她和墨儿才是真的什么都得不到。 裴峰点头,没再多说,只是当晚,他就让人给海棠苑送了不少补品和首饰过来。 这一场闹剧到此才算完,墨松苑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毕竟裴宴之这个正儿八经的主子也不在。 香凝还在想着自己要怎么同老夫人开口时,裴宴之倒是提前回来。 见到香凝安分的待着,他眉宇间的疲惫才散去不少。 香凝从他意味深长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不由得心中一惊,还好自己没来及做什么。 “爷。” 她上前对着裴宴之行礼,男人没有说话,倒是目光有几分灼热的看着香凝。 “伺候我沐浴。” 留下这句话后,裴宴之便先一步走了进去,香凝应下后,忙去准备。 往常裴宴之沐浴都不需要人伺候的,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非要香凝伺候。 她隐约知道裴宴之想做什么,所以也没多说,拿了沐浴要用的东西,进了浴室。 浴室内,白雾袅袅升起,裴宴之站在屏风后脱衣裳,被灯盏投映的身形显得越发高大。 香凝出声唤了他一声,裴宴之手上动作一顿:“站那么远,怕我吃了你?” 听到这句,香凝拎着手中的东西上前。 “奴婢伺候爷。” 她低着头,没看裴宴之,下一瞬,男人握着她的胳膊,将人扯到自己身前。 香凝的脸顿时贴上了裴宴之的肌肤。 有几分硬,好似一座山,上头有氤氲凝聚的水雾,滴落进她的领口。 “几日不见,没想我?” 裴宴之光着上半身,用手挑起她的下巴:“怎么不说话了?” 他还以为香凝是被他的话给唬住,不敢上前了呢。 但仔细一想,她要是怕,那就不是她了。 去凌安前的那番威胁,裴宴之也不知有没有用。 但回来看到她,他的心里总是安定的。 “想爷了,这几日也发生了许多事。” 香凝心里叹了口气,但却不得不哄着裴宴之。 哄好了人,少受罪的,是她自己。 “那就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裴宴之松开香凝,穿着亵裤走进水中,香凝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同裴宴之说了这几日的事情。 在他听到闻采芙的事情后,香凝还特意看了一眼裴宴之的反应。 他神色淡淡,也没说什么,就好似,闻采芙是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一样。 香凝收回视线,他果然是一个凉薄的人。 闻采芙是他将要娶的妻子,可在裴宴之的眼中,他和闻采芙,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顺理成章的成婚。 她为他操持这个家,仅此而已。 “在想什么?” 裴宴之的手搭在浴桶上,半晌没听到香凝的回答,他睁开眼看向香凝。 “没什么。” 香凝回过神来,对着裴宴之摇摇头。 “闻采芙不会为难你。” 他突然说了句,还以为香凝刚刚的沉默是因为闻采芙。 闻采芙知道他宠爱香凝,不会自找没趣的。 “奴婢不是担心这个,奴婢只是觉得,那个荣姨娘不简单。” 香凝将话题引走,裴宴之伸手拉住香凝的手:“她若是欺负你,我也不会放过她的。” 有些事,是他不愿意多计较,真要是有心,他能够让荣娘和墨儿死的悄无声息。 “奴婢知道爷疼奴婢。” 香凝顺着裴宴之的话说了句。 裴宴之轻笑,微微挑眉:“知道我疼你。” 对上他的眼神,香凝似乎看出了些什么。 这人,满脑子都是这种事吗? 第72章 换条路子求出府 裴宴之沐浴完,让香凝陪着他用了一顿饭。 香凝细嚼慢咽的,恨不得这顿饭能吃到地久天长。 奈何裴宴之没什么耐心陪着香凝在这里吃饭。 见她吃的差不多,直接让人进来将饭菜收拾走。 待门一关,裴宴之起身将香凝拦腰抱起。 “奴婢还没漱口……” 不仅没漱口,也没沐浴,裴宴之倒是急的不行。 男人微微皱眉,一只手拦着她,另一只手从一旁拿了杯茶水递到香凝唇边。 “喝吧。” 香凝看了一眼裴宴之,有些无奈,只好就着裴宴之的手将那杯水喝完。 水喝完后,裴宴之便将人直接抱到床上。 香凝知道自己今夜睡不了,但也没想到,裴宴之的体力这般好。 她都觉得自己要散架了,怎么求饶,他都只有一句听话,再来一次。 等第二日,香凝再醒来时,裴宴之已经去上早朝了。 她揉着腰起身,只听外面传来碧桃的声音。 “姐姐再睡会儿吧,爷让姐姐好生歇着的。” 听到碧桃这句,香凝本想起身回自己屋子,奈何起身了两次都软倒在床上。 她只好重新躺回去,应下碧桃的话。 裴宴之还算有良心,知道他自己将人给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香凝心安理得的休息了一上午,直到裴宴之中途回来一趟也没醒。 裴府的花厅内,却早已吵翻了天。 清远伯府来了人,说要找裴老夫人要个说道。 裴老夫人便知他们来裴府的目的,除了为秦碧君讨公道,也没旁的事情了。 “去查查,是哪个不要命的狗奴才,敢给秦碧君往外传信儿。” 裴老夫人满面冷凝的说了句,当初将秦碧君送到庄子时,她就吩咐过,不允许任何人帮她传信。 这些人倒好,阴奉阳违,竟然敢给秦家递消息去。 康妈妈点头应下,扶着老夫人去了花厅。 花厅内坐着两个妇人,正是秦碧君的大嫂朱听荷和三弟妹齐舒怡。 见到这两人,裴老夫人只觉头疼,这两人可是上京出了名的不好惹。 “见过裴老夫人。” 两人听到拐杖的声音,纷纷起身行礼, 礼数这块儿,两人自然不会让裴家人拿住什么把柄来说他们的。 裴老夫人面上也带上笑意,示意她们不必多礼。 待她坐下后,只听朱听荷笑着说道:“老夫人,我们今日来,是为了看看二妹碧君,怎么不见她出来迎接?” 朱听荷为人圆滑,说起话来,让你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 裴老夫人看着她,就跟看一只狐狸一样。 “碧君病了,我让她在房中好生歇着。” 两人打着哑谜,说着心知肚明的话,朱听荷了然的哦了一声:“原是如此,那不如我们去看看碧君。” “老夫人,实不相瞒,碧君在我们家中那可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她大哥最是挂念她了。” 说完,朱听荷就要起身,一旁的齐舒怡也跟着说了句:“二姐未出阁前,对我照顾也多,理应去看看。” “二位留步,碧君这病,不宜见人,不如等过几日,她的病养好了,我再让她来见你们。” 裴老夫人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 若是想撕破脸,早就戳穿她将秦碧君送到庄子上的事情了。 如今不说,便是还留着几分颜面,不想将两家的关系闹的太僵硬。 是以,在听到老夫人这句后,朱听荷面露难色:“这……老夫人说的也不无道理,三弟妹,不如咱们先回去,等过两日再来看碧君?” “我都听大姐的。” 齐舒怡态度很好的回了句,两人三言两语间就做了决定,也没给裴老夫人说话的机会。 “那老夫人,我们就不多叨扰了,等过两日再来,这便走了。” 听到这句,裴老夫人面上也带着几分笑意,看着两人风风火火的来,又急急忙忙的走。 等她们走出裴府后,裴宴之也来了花厅。 “祖母。” “宴之啊,来这边坐。” 裴老夫人招呼裴宴之过来,见他坐下后,沉默良久说了句:“大理寺今日不忙,你下午若是有空,去接你母亲回来吧。” 听到裴老夫人的话,裴宴之也没反驳:“我下午就去。” “原本是打算让你母亲在庄子上好好反省一段时日的,奈何你母亲不是个省事儿的性子,传信给清远伯府,逼我不得不将她接回来。” 一想起这件事,裴老夫人的心中就有一股火气。 秦碧君的那点聪明劲儿,全用在这些事儿上了。 但凡她对裴宴之用点心,也不至于…… “宴之,祖母知道你心里委屈。” 听着裴老夫人的话,裴宴之摇头表示无事。 他都不在乎他们了,这些事情,自然也不会在乎。 裴老夫人跟裴宴之又说了几句话,便让他回去了。 “这孩子,到底是心里还有怨气。” 感慨完,裴老夫人也起身离开了花厅。 清逸居,香凝正躺在床上睡着,便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自己脸颊旁抚摸。 手指有几分微凉,可是看着她的目光却实在是灼热。 她睁开眼,看到是裴宴之,一瞬清醒。 “爷……” “这么能睡,回来两趟才见你醒。” 裴宴之笑着说了这句,给香凝臊的脸色一片绯红。 她如今躺在床上起不来,究竟是因为谁? “躺着吧,饿了让碧桃给你送饭,我下午得出去一趟。” 裴宴之倒是不在乎这些,香凝睡着的时候,整个人都乖巧的很。 尤其是无意识的揽着他,嘴里还会有几句呓语,当真是让人怜爱的很。 “等我回来。” 裴宴之又交代了一句,低头亲吻了下香凝,这才起身离开。 等他走后,香凝就喊了碧桃,她穿好衣裳走过去,碧桃便将花厅的事情告诉香凝。 “要去接大夫人回来?” “对啊,清远伯府的大夫人和三夫人可不是好惹的,就来坐了一会儿,便逼得老夫人不得不去接大夫人回来呢。” 香凝听着碧桃的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若是老夫人那里说不通,会不会,大夫人那里更容易放她走? 毕竟大夫人,可一点儿也不喜欢她。 想到这里,香凝的心跳不由得加快,她扭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第73章 这圆子不安分,所以露陷了 香凝想着这事儿,心跳加快。 大夫人是不喜欢她,但是也不一定会就此放她出府。 她得想个万全的法子,安安稳稳的脱身才是。 碧桃见香凝有些走神,出声唤了一句。 “没事,我起来吧,省的到时候让方妈妈看见了。” 香凝走到一旁,洗漱了下,整个人也清醒不少。 裴宴之带着人去庄子上,不到一个半时辰便回来了。 老夫人留了他们在宁福居用饭,香凝和碧桃便一起吃饭,等着裴宴之回来。 此时的宁福居中,秦碧君端坐在那儿,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比起前段时日,她整个人看起来平和许多。 “母亲,在庄子上的这段时日,我也想明白许多事情,从前是我太过执拗了。” 秦碧君抬眼看向裴老夫人,轻声说了句,听到这话,裴老夫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你能这样想,再好不过。” 裴老夫人端起茶盏淡淡说了句。 希望她是真的这么想,而不是为了搪塞敷衍她。 “母亲见过宴之的新妇了吗?” 秦碧君笑着问了句,裴老夫人点头:“已经见过了,是个好的。” “那便行,可定下何时下聘过礼了吗?” 她这一句接一句的问话,倒真像那么一回事。 “若是没有,不如我来安排,如何?” 秦碧君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问了句,裴老夫人放下茶盏看着她:“你是宴之的母亲,这些事本就是要交给你来做的。” “既如此,便由你来办吧,家中不差银钱,好好操办,切莫让人说我们裴家没礼数。” 听到这句,秦碧君连连点头:“母亲放心,我如今已经醒悟了。” 她面上的笑意很是柔和,说出来的话更是态度亲和,让人挑不出错来。 坐在秦碧君面前的裴宴之却是一言未发,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 秦碧君同裴老夫人商议完事情后,她便让秦碧君和裴宴之离开了。 两人走出宁福居后,秦碧君停下步子,侧身看着裴宴之突然说了句:“宴之,这些年来,是母亲不好。” “您还有什么话吗?没有我就先走了。” 裴宴之没有回秦碧君的话,现在的秦碧君和裴峰,在他这里,只是毫不相关的陌生人罢了。 他会给他们养老送终,让他们还有脸面,但是除此之外,再也不会有了。 秦碧君看着裴宴之渐渐走远,面上笑意才落下。 “廖妈妈,待会儿替我送些补汤去墨松苑。” 听到秦碧君这句,廖妈妈低头应下。 夫人肯和大少爷亲近是好事,只可惜,夫人想要的,并不是什么亲情。 裴宴之回到墨松苑后,没看到站在清逸居门口的香凝,他皱了下眉。 碧桃走来说了一句:“爷,今日是金秋日,姐姐和徐妈妈正在做柿饼呢。” 闻言,裴宴之挪动步子朝着厨房走去。 这金秋日是上京城的习俗,一般是在中秋过后的一月左右。 会做柿饼还有黑芝麻馅的圆子来祈福,以保证今后的每一日都能够柿柿如意。 以往裴宴之不常在府中,这金秋日又是民间的节日,裴府不怎么重视。 他倒是一次也没过过这日子。 香凝是看到徐妈妈拿了不少柿子,才想起这回事。 柿饼她也好久没做过了。 “这圆子怎么包也包不住,总往外流。” 刚靠近厨房便听到一个小丫鬟说了句,而后是香凝的声音。 “你捏住这个口,向里收,就不会露馅了,再试试。” 香凝的语气很是温和,说话时,笑意盈盈。 看的小丫鬟脸都红了。 “这丫头,在厨房这么多日,连个圆子也不会包。” 徐妈妈手里压着柿饼,无奈的说了句。 “这圆子本就不好包,不怪她,对了徐妈妈,我看你发了面,是打算做什么?” “我们那儿在这日子,都爱做一碗肉汤面吃,寓意来年不会被饿着,顿顿都有肉吃。” 两人一来一回的说着话,香凝了然点头:“原是如此,果然一个地方一个风俗。” 裴宴之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门外听着她们的交谈。 厨房内的蒸锅上还有徐妈妈今日一早包的包子,水雾袅袅升起,飘向远处。 他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香凝垂眸浅笑的模样。 面粉沾到她手上,她不自觉的抬手擦了下,白皙的脸上便多出一道痕迹。 从前没理解到的人间烟火,在此刻也有了具象化的表现。 她便是人间,亦是可触碰的烟火。 “爷?” 香凝一抬头对上裴宴之的眸光,那眼眸中一闪而过的东西,她没看清,却觉得有些炽热。 “在做什么?” 裴宴之从门外走进来,吓得徐妈妈和那个小丫鬟赶忙起身。 “坐着吧。” 他摆手让她们两个坐下,而后自己走到香凝身旁落座。 不算大的案台前摆着食材,香凝的手中还拿着圆子。 “金秋日,奴婢同徐妈妈做些吃食。” “第一次听说这日子,我不会做这些,你教我可好?” 裴宴之靠着香凝,伸手拿过她手上的那个圆子,香凝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他的手也沾染上了面粉。 “爷,奴婢做就好了。” “这样?” 不都说君子远庖厨吗?裴宴之这又是做什么? 难不成,同大夫人置气了? 香凝无奈,抬眼看向他手中的圆子,伸出手包住他的手。 “这样就好了。” “爷的手是执笔握剑的,不是用来做这些的。” 她轻声说了句,裴宴之嗯了声开口:“也可以做这些,人活一世,总要体会些不一样的。” 不然就要像他过往几十年的人生一样。 循环往复,年复一年,毫无新意。 “露馅了……” 裴宴之扭头看香凝,唇角噙着一抹浅笑,午时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光。 他发丝微微飞扬,渺小尘埃在空中乱舞。 黑色的芝麻馅流出来,落到案台上,香凝看着他,吐出三个字。 “嗯,这圆子不安分,所以露陷了。” 听到这句,香凝手顿了下,为何总觉得裴宴之的话,意有所指? 他究竟说的是圆子,还是她? “不过还好,我有耐心,包上就好了,就当没看见。” 第74章 香凝,你逃不掉的 裴宴之收回视线,将那圆子重新包上,流出的芝麻馅,徐妈妈赶忙过来收拾好。 香凝低头忙着手上动作,没再跟裴宴之多说什么。 圆子包好后,裴宴之又缠着香凝做柿饼,这东西还要放一段时日,又不能立马吃到嘴里。 香凝便教他用面团做了个柿饼放进蒸笼里。 像是哄孩子一样。 两人在厨房忙活一阵,也到了该用晚饭的时候。 “煮两碗肉汤面吧。” 他擦了擦手,拉起香凝就要离开。 徐妈妈愣了下,但也只能照做。 不多时,一笼包子和两碗肉汤面便被端了上来。 “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寻常人家都吃什么。” 裴宴之看着热气腾腾的吃食,示意香凝坐下,话说完后,他抬手给香凝擦了下脸上的面粉。 香凝有些不适应现在的裴宴之,总觉得他温柔的有些过了头,叫她浑身上下都觉得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坐下,一起吃。” 裴宴之的手指微微弯曲,收了回来。 闻言,香凝乖巧坐下,两人坐在一起,用了这肉汤面和包子。 裴宴之吃的津津有味,也没觉得这寻常食物有什么不能吃的。 这倒是让香凝想起了刚来墨松苑那会儿,成华交代的事情。 说裴宴之是个极其难伺候的人,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 用过晚饭后,香凝正要起身,就听碧桃说,廖妈妈来了。 裴宴之抬手让廖妈妈进来。 “奴婢见过大少爷,这是大夫人给大少爷您送来的补汤。” 廖妈妈面上挂着笑,看到香凝坐在裴宴之身边后,心中一惊。 没想到香凝这般受大少爷喜爱,竟然都能和大少爷一起用饭了。 “跟大夫人说,我不需要这些,今后也不要送来了。” 裴宴之看都没看廖妈妈一眼,只说了这句。 廖妈妈面露几分难色,不由得看向香凝,想让香凝劝一劝裴宴之。 “看谁也没用,回去吧。” 裴宴之注意到廖妈妈的眼神,冷声落下一句。 闻言,廖妈妈只好拿着食盒退了出去。 “是不是觉得我很薄性?” 裴宴之的手落在香凝的背后,伸手摸了摸。 “没,爷很好。” 香凝身子轻颤,感觉到脊骨的位置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滑落又升起。 他手指的力道,一下重,一下轻。 “香凝,当初是你说的,心悦我,愿意跟着我,也不想去裴永成那里的。” “人不能得到了就想一脚踹开,天底下没有这样的事情。” 裴宴之凑近她,收回手。 她抬眼,对上裴宴之看来的目光。 “奴婢知道的。” 香凝如今也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裴宴之如此难摆脱,她便是死了,也不会去求他。 可偏偏,这个男人,能够察觉到她的所有心绪。 她便只能说了一个又一个的谎,直到现在,都圆不上了。 “乖。” 裴宴之没打算将人逼太狠,所以说完这两句后,又出声安抚了她一句。 他果然还是更喜欢曾经有所图时,她勾引他的模样。 当晚,裴宴之没留香凝守夜,她回了自己的屋子,将银子又盘算了一遍,心里却是犯了难。 不是没想过直接跑,但罪奴抓到,只有乱棍打死的份儿。 香凝不是奔着寻死去的,要是想死,当初她都不会进裴府。 可要想光明正大的要回自己的身契,就怕老夫人或者大夫人来问裴宴之。 到那时,她更走不了。 裴宴之是挺宠爱她,但他要是知道,打一开始她的目的就是为了离开他,只怕是不会放过自己。 任何敢背叛他的人,都没好下场的。 她得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让那捏着她卖身契的人,能够放手才是。 这夜,香凝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如愿离开裴府后,裴宴之将她重新带回裴府。 还说她既然说了心悦他,求了他庇护,那就一辈子都是他的人。 在梦中,男人面色阴沉,一改往日清冷,只有夹杂着乌云暴雨般的怒火。 ‘香凝,你逃不掉的。’ 骤然白光划过,香凝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额上布上一层冷汗,撑着身子坐起来。 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让她做了这个梦的。 但梦中,裴宴之的反应,让香凝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怪不得阿娘说,人活一世,少犯口业,这些将来都是要偿还的。 香凝现在都要还不清了,可是为了哄着裴宴之,她还得继续说这些谎话。 早知道当初,她是绝对绝对不会来招惹他的。 翌日清晨,香凝醒来时,裴宴之已经去上早朝了。 秋日的早晨总是覆着一层白雾,雾色四散,还有些看不清人。 香凝往外一走,就感觉到自己发上凝了些水雾。 “姐姐醒啦?” “爷什么时候走的?” 香凝觉得自己这大丫鬟倒是越做越不称职了,主子都醒了,她还睡着。 “寅时一刻就走了,说是宫中急召。” 碧桃出声回了句,香凝了然点头。 往常一般都要等到寅时末才走,去这么早,也只能是宫里出了事儿了。 “爷走前儿还说,他有两件衣裳坏了,要姐姐得空给他补一补。” 碧桃笑着走上前对着香凝说了一句,听到这话,香凝点头应下,朝着裴宴之的屋子走去。 此时的慈宁宫中,裴宴之跪在一旁,安平侯魏子骞则是跪在另一侧。 冯太后砸来的水杯就落在裴宴之身前,滚烫的茶水洒出来,浸透他的衣裳。 “裴宴之啊裴宴之,哀家如此信任你,你竟然将这差事办成这般模样!” 说罢,冯太后头疼的揉了下头,裴宴之跪在地上,也没回话。 “是你说的结案,哀家也应允了,那你现在告诉哀家,珍玉坊的那场火,让你逼出来人了吗?” 听到冯太后这句,裴宴之才开口说道:“是微臣之过。” “是你的过错,不是你的过错,哀家也就不让你来了。” “线索全断,你便是再想查也查不到了,哀家不罚你也不行。” 冯太后睁开眼看向一旁的内侍:“杖刑二十。” 一旁的魏子骞听着这话,面露几分笑意。 裴宴之害的他们如今唯一的线索也断了,即便亲自去了凌安又如何。 这一次,太后娘娘对他,定然不会那般倚重了。 第75章 床前侍疾再心动 裴宴之起身走出去,也没求饶,干脆利落的便跪在了大殿外。 “裴大人,若是打您的背,怕是承受不住。” 一个内侍好言相劝一句,裴宴之淡声说道:“无妨,给我留个体面。” 他都这么说了,内侍自然没有再劝。 宫廷杖刑用的木板,虽然很薄,但是一头宽,一头窄,抬高了打下去,只会疼的人受不了。 若是打在屁股上,养养也就好了。 但打在脊背上,内侍也怕这二十杖下去,裴宴之会没命。 只见男人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塞进嘴里。 内侍无奈,喊了句行刑,一共二十杖,打到第十杖的时候,裴宴之的衣裳便渗出血来。 他额上覆上一层冷汗,却没有动一下,喊一句疼。 等到二十杖刑结束,站在一旁的成华赶忙过来扶住他。 裴宴之伸手将那帕子收起来,对着殿门的方向磕头:“微臣受刑完毕,还请太后娘娘指示。” 说话时,裴宴之声音不卑不亢,只隐约透露出几分虚弱。 “回去吧,这几日就不要去大理寺了。” 冯太后的声音传来,裴宴之再次叩谢:“谢太后娘娘恩赏。” 说完,他将手搭在成华的胳膊上,站起身来,步子有几分踉跄的朝着外面走去。 殿内的冯太后伸手端起一盏茶,轻抿一口后看向魏子骞:“知道你为何永远也比不过裴宴之吗?” 这话让魏子骞一愣,但还是恭敬的回话:“微臣愚笨,还请太后娘娘明示。” 冯太后笑了下,收回视线:“他有傲骨,更有体面,知不可为而为之,他忠于的,是大庆的江山,而不是哀家。” 魏子骞听着冯太后这短短一句话,就像是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打在他脸上一样。 说白了,其实就是裴宴之这个人,太有能力了。 他的手腕,是魏子骞一辈子都学不会的东西。 正是因为没能力,所以魏子骞才只能谄媚讨好冯太后。 成了和裴宴之平起平坐的人,可这个位置,冯太后随时都能找人换掉他。 因为他可有可无。 “微臣受教了。” “哀家更想要的,是忠心。” 冯太后不愧是当政一把手,深知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道理。 在魏子骞说完那句话后,她又笑着说出这句。 只要魏子骞的忠心在,他的位置就无人能撼动。 这头的裴宴之回到裴府后,已经几近昏迷。 但还是撑着一丝气力对着成华说:“告诉明祥,可以回来了,若是我昏迷,墨松苑的事情,都听香凝和你的,若有违抗,乱棍打死。” 成华听着裴宴之气若游丝的话,连忙应下。 “爷,别说了,我晓得怎么做。” 有了成华这句,裴宴之才闭上眼,那二十杖打在身上怎么会不疼。 尤其是打在脊骨的位置,他感觉自己骨头都快断了。 可为了如今坐在这里的体面,裴宴之都硬生生扛过去了。 现在是真的有些受不住,要昏睡过去了。 香凝刚给裴宴之打扫干净屋子,就看到被成华背着走进来的成华。 “这是怎么了?” 裴宴之双眼紧闭,整个人都昏睡过去,成华将人背到床边,让他趴在床上。 “香凝姑娘,爷今日受太后娘娘处罚,挨了二十杖,我这就去请大夫来看,这边就劳烦您看着了。” 听到这句,香凝一愣,而成华已经朝着外面走去。 屋子里便只剩下香凝还有碧桃。 “碧桃,你去打盆水来。” 听到这句,碧桃点头,赶忙出去打水。 香凝看着趴在床上的裴宴之,伸手去揭开有几分破烂的衣裳。 只是没想到,刚一伸过去手,就被裴宴之抓住。 他睁开眼,眸光凌厉的看着她:“做什么?” “爷,是奴婢。” 香凝弯腰对着裴宴之说了句,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这才松开握着香凝的手。 裴宴之放下戒备,又重新昏睡过去。 香凝这才能帮他脱下染血的外衣。 背部上,是杖刑留下的痕迹,皮肤都被打烂,从里头渗出血来。 她简单帮裴宴之清理了下血迹,不多时大夫也过来。 看过裴宴之背部的伤后,给他上了药后,开了几贴汤药。 “里头脊骨好像是断裂了,这段时日就不要挪动他,若是觉得身子不舒服,便用干净的毛巾擦一擦。” “另外,这些药,早晚两次喝,伤布三日一换,尽量以清淡饮食为主,将养半个多月就好了。” 大夫的嘱托,成华和香凝都听了进去。 送走大夫后,成华便提出一人一夜的照顾裴宴之。 香凝自然是没问题,只是不曾想,成华照顾人就出了事儿。 男子到底是不如女子心细,给昏睡的裴宴之喂药时,尽管有竹管帮衬,依旧是流的哪里都是。 裴宴之刚换好的衣裳上满是棕色汤药的痕迹。 “我来吧。” 香凝上前接过成华手中的药碗,让他扶着裴宴之,碧桃拿着那根竹管,小心的将汤药喂进去。 这次倒是没洒出来,一碗药也被裴宴之喝了个干净。 喂完药后,香凝又将打成糊状的粥添了温水进去,用同样的法子给裴宴之喂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让成华将人放下。 “今夜我来守着吧。” 前面这几日最重要,成华也知自己笨手笨脚,所以他没推脱。 “我就在外头,姑娘有事儿吩咐。” 说完,成华和碧桃便走了出去。 香凝坐在矮凳上,替裴宴之掖了下被角。 忙活这么久,已经到了子时,香凝打了个哈欠,趴在床边。 裴宴之睡着时,整个人显得很乖巧,呼吸平稳,也不乱动。 那双令人感到压迫感的眸子合上,就连发丝都让人觉得柔软。 香凝歪头看他,整日面对这样一个男人。 说不心动,其实都是谎话,但也只有那么一瞬。 她一直都知道,在这世上,唯有握得住的,才是自己的。 裴宴之是她握不住的人,待在他身边,她就要学会隐藏本性。 可香凝委曲求全这些年,为的是能够获得一个自由身。 再多的宠爱,都不如让她跪下的膝盖从此再也不用对着任何人跪下。 真真正正的站起来。 第76章 给他院儿里添个人 香凝的手指弯起,而后展开,最后也闭上眼不再看。 前半生过得还算顺遂,香凝只想后半辈子,也安安稳稳的过。 夜里,裴宴之没再起身,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早晨。 成华进来看到趴在床边的香凝,也没出声。 等她醒过来,成华便说让她回去再好好歇着。 “见过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 还没等香凝回话,就听外头碧桃的行礼声。 房门被推开,裴老夫人有几分颤颤巍巍的走来。 身后跟着大夫人秦碧君和二夫人董妍。 三人见到昏迷不醒的裴宴之,神色各异。 唯有裴老夫人面上表情动容:“昨日怎么不说?” “昨日回来有些晚,爷说不让奴才们去叨扰您。” 成华站在一旁恭敬的回了句,裴老夫人气愤道:“受这么重的伤,还要瞒着我。” “大夫怎么说?” 回过神,冷静下来后,裴老夫人又问了句。 “大夫说无大碍,事情都交代好了。” 听到这句,裴老夫人才从屏风后走出来,只见她坐在软榻上,抬眼看向在那儿抹泪的秦碧君。 雷声大,雨点儿小的,也不知道是装给谁看。 “行了,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出殡呢。” 裴老夫人小声呵斥一声,秦碧君这才将那几滴眼泪给擦干净。 “我就是担心宴之。” 秦碧君低声回了句,裴老夫人转头看向一旁的方妈妈。 “宴之身边,如今是谁在照顾?” 听到裴老夫人问话,方妈妈恭敬的回道:“回老夫人的话,是成华和香凝,昨个儿夜里香凝守着的。” 闻言,裴老夫人看向香凝,她一身素衣,乌发上连个头饰也没有。 眼底还有几分乌青,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裴老夫人满意的点头,倒是个知冷知热的人。 “母亲,就他们两个,人手也不够,不如把我院儿里的扶柳送来,一起照顾,如何?” 没等裴老夫人开口,秦碧君便先说了一句。 听到这话,裴老夫人眸光变了下,但却应了下来:“可以,你来安排吧。” 她如何能不知道秦碧君这是想趁着裴宴之昏迷时,给他院儿里添人。 毕竟如今,裴宴之身边就香凝一个人。 香凝又是她看重的,想栽培起来,秦碧君可不就急了吗? 但裴老夫人想的是,一枝独秀,不如并蒂双开,多一个人照顾裴宴之,也不是什么坏事。 见裴老夫人应下,秦碧君便回了句这就去安排。 董妍关切的留下补品后,也离开了清逸居。 屋子里头,便只剩下裴老夫人和香凝两人。 就连康妈妈都出去了。 “香凝。” 听到裴老夫人唤自己,香凝上前一步行礼:“奴婢在。” “你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我同意那扶柳来墨松苑,你心里也别有怨气。” 她怕香凝有怨言,所以单独留下她谈话。 闻言,香凝摇头:“奴婢没怨言,多一个人照顾爷,是好事儿。” 说话时,裴老夫人就一直看着香凝的脸色,见她果真如自己所言,当真是毫无怨言,这才露出一笑。 “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放心吧,宴之身边,贵妾的身份,我不会给旁人的。” 老夫人深谙御下之术,拿着贵妾的身份,想钓着香凝为她办事。 奈何香凝所求本就不是荣华富贵,所以这话说完后,她依旧是那句乖巧的应答。 原本香凝是想求老夫人做主开恩,让她离开裴府。 但如今,她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没想到,大夫人还真是,一打瞌睡就送枕头。 那个扶柳,就是她离开的关键。 裴老夫人同香凝说完后,就起身离开了,香凝匆忙洗漱后,又回去照顾裴宴之了。 午时的时候,裴宴之醒了过来,简单吃了些东西,又昏睡过去。 香凝就一边在他身边做针线活,一边看着他。 傍晚时,琼华院的二等丫鬟扶柳便来了清逸居中。 她比青竹聪明,来时给这清逸居的每一个丫鬟小厮都带了东西。 见到香凝,也是甜滋滋的喊了句姐姐。 扶柳样貌比起青竹还要好,笑起来时,脸颊上还有浅浅梨涡,乖巧的很。 刚来清逸居第一日,她也没多说什么,就说要跟着香凝一起伺候裴宴之。 香凝别有目的,自然没有推脱。 甚至还主动告诉扶柳不少事情,扶柳听香凝说话时,目光还在不断的打量她。 香凝全当做看不见,说完后,她便提出,后半夜要扶柳在守着。 扶柳连连点头,这样的机会,她求之不得呢。 大夫人可是说了,她要是能够凭本事留在大少爷身边,将来就让她做大少爷的贵妾。 府中的少爷中,唯有大少爷是最令人敬仰的。 扶柳做梦都想嫁给他,哪里会拒绝。 “那就拜托你了,我去旁边歇着。” 香凝笑着说完后便起身离开。 扶柳想要跟裴宴之独处的机会,香凝就给她。 她样貌不差,又会来事儿,搞定裴宴之不是难事儿。 等裴宴之对扶柳有了念头,哪里还会在乎她。 到时新夫人再一入府,她就请人假扮家人,将她赎出去。 未过纳妾文书,她便只是裴家的丫鬟,无论是求老夫人还是大夫人,她都有说头。 香凝想着这件事,心情也好了不少。 此时留在房中的扶柳才刚一靠近裴宴之,就被一把匕首抵住腹部。 “滚。” 男人睁开眼,眸中含着几分阴沉山雨,吓得扶柳连连后退。 门口的成华听到动静,赶忙走进来。 “爷,怎么了?” “香凝呢?” 听到裴宴之的问话,成华连忙回道:“香凝姑娘昨日熬了一天一夜,去歇着了。” 有了这句话,裴宴之烦闷的心情才好了许多。 “让她滚出去,不许靠近这里。” 这句话,是对着靠在屏风上的扶柳说的。 “还不快出去,爷不想见你。” 成华扭头看了一眼扶柳,呵斥一声,刚刚被吓到的扶柳赶忙走出去。 房门被关上,裴宴之问了句:“她怎么进来的?” “是大夫人说咱们墨松苑伺候的人手不够,这才让她来伺候的。” 闻言,裴宴之嗤笑,他重伤未愈,他的母亲就着急忙慌给他塞人了。 第77章 他突然有些后悔教她了 “今后不要让她靠近我。” 裴宴之落下这句话后,又重新闭上眼。 成华了然点头:“爷这是只要香凝姑娘伺候。” 不知为何,成华竟然觉得有点儿小心酸。 自打香凝姑娘来了之后,他都得靠边儿站了。 “她又不想伺候我。” 裴宴之轻声呢喃一句,成华啊了下,也没听清裴宴之话里的意思。 “你出去吧。” 听到这句,成华有些担忧的说:“爷,您这跟前儿也不能离人,要不我留下照顾您吧。” 只是裴宴之坚持,成华也只好离开。 等他离开,裴宴之才睁开眼,撑着身子坐起身。 其实昏睡的时候,香凝和扶柳说的那些话,他隐约也听进去不少。 香凝字里行间的话都在告诉裴宴之,她的心思。 他就说她是骗子。 满口谎言,张口就来的胡话。 翌日,香凝好好休息了一夜后,刚走到裴宴之屋子门口,就看到坐在台阶上守着的成华。 “成华,你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和扶柳就行。” 成华觉浅,听到香凝的话后便清醒过来。 “香凝姑娘。” “昨夜有扶柳守着,你怎么不进去睡?” 这话一出,成华扭头看向一旁的扶柳,香凝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去,刚好同坐在另一侧的扶柳四目相对。 扶柳昨晚上被裴宴之吓到,到如今都还没缓过来神。 看到香凝,她扯出一个笑:“香凝姐姐。” “昨夜发生什么了?” 香凝关切的话一出来,扶柳竟莫名觉得自己很是委屈。 只见她起身朝着香凝走来:“爷昨夜醒来,见到是奴婢在伺候,狠狠训斥了奴婢一番。” 闻言,香凝点头,这个情况她不是没预料到。 “爷脾气就这样,等熟悉了就好了,别往心里去。” 香凝出言安慰一句,扶柳点头表示无碍,大少爷的脾气秉性,整个裴府谁人不知。 早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可她刚来清逸居,对于大少爷,不能表现的太过淡定。 毕竟男人都喜欢柔弱的女人。 香凝看着扶柳眼波流转,不知在想什么。 她没有多说,推开门走进去。 裴宴之背部有伤,还未结痂,怕染上血迹,所以他上半身裸露着,仅有腰腹以下的位置盖着一床锦被。 香凝进来时,裴宴之还没醒。 她打湿帕子,拧干后走到裴宴之身边坐下,温热的帕子刚贴上裴宴之的脸,他便睁开眼。 “爷,是奴婢。” 闻言,裴宴之嗯了声。 “爷伤的很重,大夫说您这段时日都不能起身,大夫人怕墨松苑伺候的人手不够,就派了扶柳过来。” 香凝一边说,一边给裴宴之擦脸,当她拉住他的手后,语气一顿。 “怎么了?” 本来阖眸不语的裴宴之出声问了句,香凝便说:“奴婢知道,大夫人送扶柳姑娘来,是想给爷做妾的。” 说完,香凝不动声色的看着裴宴之的反应。 “原来你知道。” 裴宴之淡淡说了句:“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所以才要将她留下。” “奴婢只是个奴婢,哪儿能干涉大夫人和老夫人的决定。” “若是拦着扶柳,不让她进来,怕是大夫人就该想由头发卖奴婢了。” 香凝说话时,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既然裴宴之这个反应,就说明,他也知道扶柳来墨松苑是做什么的。 而且昨夜醒来,他发了脾气,便是对自己不满。 不满自己没守在他床边,反倒是给了一个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 香凝不得不用话套话,再说几句真心话,让裴宴之放松警惕。 “她的手伸不到我院儿里来。” 说罢,裴宴之睁开眼看向香凝:“你就这么愿意把我拱手让人?” “奴婢不愿意,可爷又不是奴婢一个人的。” 香凝弯腰,对上裴宴之的眸子:“爷将来有了夫人,还会有其他侍妾。” 这么多女人,裴宴之也不一定非要她。 她只不过是第一个,仅此而已。 “我看起来,像是会贪图美色的人?” 裴宴之反握住香凝的手,将人拉近许多:“香凝,我要了你,你也愿意留下,我身边就不会再有旁人。” “娶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我身为裴家子孙,要尽的义务。” 他第一次跟人解释他做事的目的。 也是希望香凝能够明白,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有时候,裴宴之倒希望她是个张牙舞爪,仗势欺人的人。 这样,至少能让他放心,她有手段自保。 从前希望她乖巧,往后却希望她跋扈。 “若是旁人争风吃醋,我只会觉得她不懂事,可若是你,我倒是会开心几分。” 裴宴之说完后,松开握着香凝的手。 这番话的力量太重,重到香凝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垂眸,心跳狂乱。 这样的话,不亚于裴宴之在摊开了,表明她的地位。 他对她是喜欢的。 “扶我起来吧。” 香凝还没回过神,便听裴宴之的这句吩咐。 “大夫说您还不能下床……” “无妨,我的身体,我清楚。” 裴宴之坚持,香凝只好拿了一件衣裳过来给他披上,扶着他从床上起身。 “书桌上有几份折子,你帮我拿来。” “还要笔墨纸砚,你练字的字帖,一并拿过来。” 裴宴之坐在床边,手撑在凭几上。 不多时,他要的东西,香凝就给拿了过来。 “爷用了早饭再看吧。” 香凝出声说了句,裴宴之伸手接过,将字帖放到一旁:“你去传饭,不耽误。” 无奈,香凝只好让成华将早饭放到了内室。 早饭就一碗白粥并些野菜,都是好消化且清淡的吃食。 裴宴之也没说什么,很快便用完了。 而后他便让香凝坐在一旁练字,他则是处理手中的折子。 两人一时无言,只剩下狼毫笔划过纸张时,还有他翻动折子的声音。 香凝如今已经能顺利默写一首诗,比起之前,进步很多。 裴宴之忙完公务,给明祥写了折子后,抬眼看向香凝的位置。 她坐的笔直,就像是孩童在学堂上学一般,神色认真。 只是那一瞬,裴宴之想的是,她学的这么认真,是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摆脱这里,也安然无恙的过日子? 会读书,会写字,便是行路的根本。 他突然有些后悔教她了。 第78章 换个自由身 香凝最后一个字写完,感觉到头顶有道灼热的视线在看着自己。 她抬头,同裴宴之的视线对上。 “怎么了?爷。” 她脸上也没花儿啊。 “拿来我看看。” 裴宴之朝着香凝伸出手,香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写的东西。 字是工整了,但是她也有点不好意思给裴宴之看。 “同我还害羞?” 裴宴之面色有几分苍白,但和香凝说话时,倒是精神。 无奈,香凝只好拿起那张纸起身。 “如今倒是能看出来,是字了,练得不错。” 裴宴之笑着看向香凝,他这句实在算不得是夸奖的夸奖,让香凝一瞬脸红。 “爷,大夫人让廖妈妈来请香凝姑娘去琼华院一趟。” 门口传来成华的声音,裴宴之放下手。 他这个母亲自从回了裴府,就一直安安静静的,可裴宴之却不觉得她是个安稳的性子。 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事。 “香凝还要照顾我,去不了。” 裴宴之拒绝的很是利索,站在台阶下的廖妈妈自然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大少爷,大夫人请香凝姑娘去,是为交代些事情,这不马上要去闻府下聘了吗?等到婚期定下,就该给香凝姑娘抬身份了。” “大夫人多说些,省的到时候出了乱子,闹出笑话,您若是不放心,就让成华跟着去。” 廖妈妈声音拔高些,话传回到裴宴之的耳朵里,他突然笑了下。 “那就去看看,若是遇到事儿,不必顾忌什么。” 裴宴之将手中的宣纸放到一旁,伸手拉过香凝:“爷给你撑腰。” 他人还在裴府,大夫人应该也不会做什么过激的事情。 “奴婢去去就回。” 香凝的心中隐约能猜到大夫人叫她过去是做什么。 巧的是,她也有些话,想同大夫人说一说。 从屋子里走出去,香凝便跟着廖妈妈去琼华院。 在路上时,廖妈妈还感慨,这才过去没多久,香凝就成了大少爷心尖尖上的人。 “爷身边就我一个,但如今不同了,有了扶柳姑娘。” 听着香凝这句,廖妈妈步子一顿,而后拉住她的手:“香凝,别怪妈妈我多嘴,什么宠爱都不抵这一张肚皮。” “有了孩子才是倚靠,扶柳是夫人送过去给大少爷的,但大少爷如今对你正在兴头,铁定不会宠她。” “你就等过礼之后,安安心心给大少爷生个儿子。” 廖妈妈的话说的句句在理,香凝笑着点头:“我知道的,妈妈的话有理,只不过,夫人应当更想这孩子从扶柳的肚子出来吧。” 闻言,廖妈妈脸色一变,叹了口气:“夫人啊,心里有执念。” 在庄子上时,瞧着还有些疯疯癫癫,后来想法子给清远伯府去了信,收到回信后,倒是好了许多。 回了裴府,如今看着,正常不少,但是廖妈妈是贴身伺候秦碧君的,跟了她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清楚她的性子。 她对香凝示好,为的也是今后自己能够得到一个庇护。 “不说了,待会儿别管夫人说什么,你就当没听见就行。” 廖妈妈交代完,松开香凝,见她点头,才带着人继续去琼华院。 到了琼华院后,廖妈妈便让香凝一个人进去。 屋子里点着熏香,秦碧君抬手挥了挥,香雾便朝着她而去。 听到脚步声,她睁开眼,露出一笑:“是香凝啊,过来坐。” 秦碧君的态度,简直不要太友好,好的让香凝都不适应了。 “奴婢站着就行。” 听到这话,秦碧君笑道:“如今你是宴之的女人,照理来说,喊我一句母亲也不为过。” “你若是不坐,那便是在怪我给宴之的身边塞人了?” 闻言,香凝只好行礼后坐下,看到这一幕,秦碧君伸手端起一旁的茶盏。 “扶柳还算听话吧。” 她问了句,香凝点头:“扶柳姑娘很好。” “那便好,我送她过去,可不是让她当姑奶奶的。” 这句说完,就听秦碧君道:“香凝,我知道,老夫人看重你,今日喊你来,便是想跟你交个心。” “扶柳是我院子里的人,让她照顾宴之,我是放心的,但有你这个前者在,宴之必定看不上旁人。” 秦碧君端着茶盏又饮下一口。 这话说完,她唇角弯起,笑意深深。 “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秦碧君这番话,香凝其实早就听出是个什么意思了。 只是有些话,不能从她口中出来。 “帮我多带带扶柳,今后她不会是你的敌人。” 秦碧君担心香凝会用手段将扶柳赶出来。 她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安插进去自己的人,自然是不想自己的人被裴宴之赶出来。 香凝是个聪明人,她的要求也算不得过分。 “奴婢若是帮您,大夫人要许奴婢什么好处?” 终于等到秦碧君的话,香凝不自觉的握紧手,抬眼看向秦碧君问了句。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得到。” 香凝深吸一口气:“奴婢可以帮扶柳姑娘在大少爷身边站稳脚跟,不知大夫人可否应允奴婢,一个自由身。” 这是她唯一能够同秦碧君谈判的机会。 她需要扶柳在裴宴之身边站稳脚跟,更需要拉近和裴宴之的关系。 香凝愿意将这个机会给她,但她想要的东西,秦碧君也必须给她。 即便达不成目的,香凝也有别的后路可以退。 “你要卖身契?” “我倒是不知,你不愿意做宴之的女人。” 秦碧君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但是香凝的提议不错。 没有香凝,扶柳就是裴宴之身边唯一的女人。 老夫人的手也插不进墨松苑中。 香凝离开,对她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香凝,你就这么相信我一定会答应你?我若是真的不想看到你,有许多法子让你悄无声息的死。” 秦碧君侧身看向香凝,那是一种审视的姿态,香凝却是不卑不亢道:“夫人不会。” 因为裴宴之宠她,他的宠爱,就是她的底气。 秦碧君如今单独寻她,要她帮她提携扶柳,也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裴宴之喜欢她。 所以,没人敢动她。 “当初,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你的条件,我答应了。” “如此,奴婢多谢大夫人,这件事还请您保密,奴婢会想法子,让扶柳姑娘独宠的。” 第79章 当初追杀她的人? 不多时,香凝从屋子里走出来,秦碧君还差人给香凝拿了不少东西。 廖妈妈看着香凝面上的笑意,还有些诧异。 “香凝,夫人跟你说什么了?” 听到廖妈妈的问话,香凝唇角微微上挑:“没什么,夫人说让我照顾好扶柳。” “夫人让你照顾扶柳?你应下了?” 廖妈妈的反应倒是真实很多,香凝点头:“夫人所说,我也不敢不应啊。” “那你也得多个心眼,别被那扶柳牵着鼻子走。” 听到廖妈妈的话,香凝应下:“我晓得,夫人送了我些首饰,待会儿我让碧桃跑一趟,给您送来。” 毕竟是在琼华院中,要是被秦碧君发现两人私底下往来如此密切,只怕是要生气。 “你这孩子,什么都想着妈妈。” 廖妈妈自然开心,香凝机灵聪明,人情世故拿捏的也很好。 和她打交道,是很舒心的。 香凝从琼华院离开,走在路上时,就在琢磨该怎么完成这个交易。 裴宴之现在对扶柳就是一种防备状态,不允许扶柳到他身边去伺候。 这条路,看来要走很长时间了。 “秦三郎君,这边请。” 正想着这些事情,香凝便听到管家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她抬眼去看,眼眸顿时睁大。 怎么会是他? 远处的秦郎君感觉到有一道视线在看着自己,皱了下眉,转过头来。 “怎么了?秦郎君?” 管家看他动作,出声问了一句,而后就见秦瑞摇头:“无碍,可能是我看错了。” 说罢,秦瑞便离开了这里。 此时躲在假山石后的香凝,心跳却在不断的加快。 从家中逃亡离开时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香凝闭上眼,急促的喘了口气。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张脸上,还有那双眼中的轻蔑。 当初香凝因为一副绣图,招惹来了杀身之祸,从此她便过上被追杀的日子。 改名换姓,两次深陷花楼,到最后,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她,这才有了她自卖进裴府的场面。 裴府中,只有一个秦家人,那就是大夫人秦碧君。 刚刚那位秦郎君,是清远伯府的人吗? “姐姐,可算寻到你了。” 碧桃的声音传来,将香凝的思绪拉回。 “怎么了?” 香凝回过神来问了句,而后就见碧桃笑着回答:“爷这不是担心姐姐吗?怕您在琼华院受欺负,特意让我来寻您的。” 听到这句,香凝点头:“这就准备回了,对了碧桃,你知道秦三郎君是谁吗?” 管家称呼他为秦三郎君,应当是家中行三,莫不是秦碧君的三弟? “秦三郎?那应当是大夫人的表弟,大夫人是有个三弟,但已经成婚,外人只称秦三爷的。” “这秦三郎是大夫人姑母的儿子,只是年岁小,也就比大少爷大五岁,秦家很疼爱他呢,大夫人也是将他当做儿子一样。” 碧桃挽着香凝,一边走一边说。 说到最后,香凝也算是彻底了解了这秦三郎的来历。 秦三郎本名秦瑞,上头有两个姐姐,他年岁最小,很受家中宠爱。 如今在市舶司任职,他这个人,左右逢源,十分圆滑世故。 而且当初秦瑞出生,还冠了秦家的姓,说起来,他也是清远伯府的人。 所以清远伯府待他,视如己出。 “不过,我听说,秦大爷和秦三爷其实是看不起他的,毕竟他冠了秦家的姓,那就是秦家的人。” 碧桃没有继续往后说,但是香凝也明白什么意思了。 多了一个人分家产,秦大爷和秦三爷怎么会愿意。 “所以呢,私底下,那些个脏活累活,都是秦三郎来做的。” 与其说他是秦家人,倒不如说他是秦家的一把刀,还是最锋利的那种。 听完碧桃的话,香凝的心中也有几分沉甸甸的。 要这么说,这位秦三郎所做的事情,还和清远伯府有关系了? 新康县的追杀,是他派来的人…… “我不是让你滚出去吗?” 香凝刚吸了一口气,就听到屋子里头传来裴宴之带着怒气的声音。 她抬头看去,只见扶柳哭哭啼啼的从屋子里跑出来。 “她也是自作自受,明知爷不喜欢她,还要往跟前儿凑。” 碧桃愤愤不平的说了句,香凝对着她摇头:“小心隔墙有耳。” 听到这句,碧桃才闭上嘴,没再继续说下去。 “你去寻她,就跟她说,这几日先不要进来伺候,爷心情不好,避免误伤她。” 香凝的话让碧桃有几分不乐意。 “姐姐,她来,可是司马昭之心,谁不知道她想要取代您的位置。” “可她毕竟是大夫人送来的,若是受了苛待,到时候牵连咱们,得不偿失,快去吧,晚点儿让徐妈妈给你做糖包吃。” 碧桃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听到这话后道:“我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 说罢,她便离开了。 香凝抬步走进去,裴宴之已经坐在软榻上,面色冷凝。 他一侧肩膀裸露着,像是被人拉下来的一样。 看来是扶柳做的了,也难怪裴宴之生气。 “爷。” “她跟你说什么了?” 香凝的声音传来,裴宴之出声问了句,而后就听她说:“大夫人说,要我照顾好扶柳。” 闻言,裴宴之挑眉:“你怎么回的?” “奴婢说,会好好照顾她的,反正人现在在墨松苑中,大夫人的手也伸不进来,对不对?” 香凝走到裴宴之身边,帮他整理了下衣裳:“只是人毕竟送来了,爷也没必要跟她置气。” 她弯腰看着裴宴之:“不然奴婢很难做,爷就当看在奴婢的面子上,好不好?” 不得不说,香凝的劝说在裴宴之听来倒是舒心不少。 “你的面子不值钱,我要其他的。” 裴宴之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身上,香凝顺势搂住他的脖子。 “等爷好了,奴婢再偿还,可好?” 有了这句,裴宴之倒是没再多说什么。 香凝松了口气,裴宴之是真的很难搞定,她得好好想想怎么让扶柳在他身边站稳脚跟。 她和大夫人的交易,双方都能得到利益。 能不能出裴府,就看这次了。 第80章 给你个身份 裴宴之不喜欢扶柳,所以后面,香凝就让扶柳先在外间伺候。 反正不让裴宴之看到她就没事。 扶柳心中有些不甘,但也不敢不听香凝的话,将自己最后一条路给彻底堵死。 而香凝自从上次见到秦瑞后,心中就一直在记挂着这件事。 她想知道当初秦瑞为什么要追杀她。 这或许和阿娘最后留下的话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只不过没等香凝想通这件事,墨松苑中倒是来了个陌生的客人。 安平侯魏子骞。 见到他时,成华还有些纳闷,顺带着跟香凝说了下这魏子骞同裴宴之的关系。 两个人在朝堂上,大概就是魏子骞总是给裴宴之找麻烦,但是裴宴之从不搭理他。 成华说,裴宴之全当魏子骞是个跳梁小丑,对于他的挑衅,一向不怎么理的。 这也就导致魏子骞觉得裴宴之很嚣张,看不起他。 两人的关系,你要说好,那实在算不得,可你要说不好,魏子骞有时候还会帮裴宴之说话。 成华反正琢磨不透。 裴宴之听到魏子骞来探望他,倒是没把人拒之门外。 魏子骞是个穿着十分骚包的人,比起韩钧,他更像是那只开屏孔雀了。 香凝刚给裴宴之倒好茶水,便听到门口传来一道声音:“裴大人啊,死了没?” 这话说的,当真是让人有种想打死他的感觉,但是裴宴之却没搭理,只是端起手边的茶盏饮下一口。 魏子骞走进来,视线一下就落在香凝身上。 “裴大人在家中倒是好不自在,可把我害惨了。” 他也不客气,直接就在裴宴之对面坐下。 “你先下去吧。” 裴宴之开口,对着香凝落下一句,闻言香凝俯身行礼后离开这里。 待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魏子骞开口道:“你可是把我害的够惨的。” “裴宴之,你玩儿太脏了。” 人一走,魏子骞没忍住骂了一句,在以前,他可从来没想过,裴宴之这样的正人君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事实上,他不仅做出来了,还让魏子骞硬生生的吃了个哑巴亏,无处说理。 “安平侯自己揽的差事,怪我做什么?” 裴宴之微微抬眼看向他,魏子骞冷呵:“你就是故意的,用苦肉计,骗了太后娘娘,其实你早就知道,凌安那里,什么都没有。” “说什么办事不利,我就不该信你这句鬼话。” 魏子骞越说越激动,就差站起来指着裴宴之鼻子骂了。 他这辈子犯过无数次的错,倒是没想到,每一次的错,全都是栽倒在裴宴之身上。 还真是次次上当,当当不一样。 裴宴之会办不好差事?他要是都办不好,这世上就没有能办好的了。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魏子骞越生气,就显得裴宴之越淡定。 听到裴宴之的反问,魏子骞道:“总该让我有个话去回太后娘娘吧,你惹出来的烂摊子。” 要不是实在没了法子,就是打死魏子骞,他都不想来这里寻裴宴之。 “这案子已经结了,再查也查不出来什么的。” “不过,这就是安平侯求人的态度?” 裴宴之依旧神色淡淡,只是抬眼看了一下魏子骞。 这话一出,险些又把魏子骞气晕。 跟裴宴之斗了两年多,得亏他知道裴宴之的狗脾气。 “你想要什么?” 裴宴之的视线在魏子骞身上打量一番,突然笑了下:“安平侯应该不介意,多个妹妹吧。” 落下这句话后,屋子里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魏子骞才从裴宴之的屋子中走出来。 见到门口的香凝,他露出一笑,笑的香凝觉得心中有几分发毛。 “香凝。” 里头传来裴宴之的声音,香凝转身走进去。 “爷。” “过来。” 裴宴之的心情看起来很是不错,这倒是让香凝有几分捉摸不透。 不是说这安平侯同裴宴之的关系不太好吗? 怎么两个人谈完话后,心情看起来都很好? “怎么了?” 香凝笑着走过去问了句,听到这话,裴宴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之前为着纳妾的事情,我去问了四叔。” “四叔告诉我,可以给你寻个身份。” 他的话让香凝顿时一愣,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道:“那爷打算给奴婢寻什么身份?” “魏子骞没有兄弟姐妹,父母也早已故去,虽说有侯爷的名头,但却没什么实权。” 后面的话不必裴宴之再解释下去,香凝也明白了。 他给她寻的这个身份,和魏子骞有关系。 “可成华说,爷和安平侯不和。” 香凝的话惹得裴宴之笑了下:“没有永远的朋友,当然,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我和魏子骞,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 只是立场不同罢了,魏子骞既把他当做敌人,但是在心底,他也把他当做朋友。 朝中许多人都看不惯魏子骞的作派,明里暗里的,看不起他。 “他同意将你认作妹妹,到时候,你就是安平侯的妹妹,这样一来,就能将你抬做我的贵妾。” 裴宴之握住香凝的手,原本是想寻商户,但是他又担心将来旁人看轻香凝。 魏子骞这个侯爷的身份,倒是刚刚好。 “多谢爷为奴婢谋划。” 香凝笑着回了句,裴宴之握紧她的手:“你记得就好。” 他这段时日,一直在想的就是这件事。 魏子骞刚好撞上来。 如今事情解决,裴宴之心中也松了一半的气。 至于剩下的一半,则是在香凝的身上。 魏子骞离开后不久,就差人给香凝送了不少东西来。 以表达他这个‘兄长’的关怀之心。 他就知道,自己在裴宴之面前,永远没有胜算,如今倒好,还被他摁着头,认了个妹妹。 “他倒是有几分情深。” 魏子骞阖眸靠在马车车壁上,缓缓吐出这句。 不过他给的许多建议,还是挺有用的。 “进宫。” 他抬手敲了敲车沿,马车当即调转方向,朝着皇宫而去。 入夜后,香凝刚给裴宴之盖上被子,便他听他说。 “跟我讲讲你来裴府前的日子,我想听。” 第81章 她承受不起他的怒火 裴宴之趴在那儿,微微侧身看向香凝。 她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看着裴宴之,有些不明白,他怎么那么喜欢听她的事情。 不过香凝也没推拒,大概这就是权贵之子很想知道普通人的生活吧。 香凝隐去了一些事情,挑了些日常的琐事说给裴宴之听。 男人拉着她的手,闭上眼,不多时便睡去。 在他闭上眼时,香凝还听到裴宴之说了句。 “这世上,平凡最难得。” 对于他而言,香凝所经历的这些事情,那都是裴宴之从未经历过的。 在香凝看来,这些琐碎的小事,是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枯燥的日子。 可裴宴之却很愿意听。 他想多了解香凝,更想知道曾经的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也是这些事情让裴宴之明白了一件事。 香凝的爹娘真的很爱她,那她究竟是如何落到给人做奴婢的地步呢? 翌日,裴宴之醒来的时候,香凝已经起身了。 外面似乎还能听到她跟人说话的声音。 康妈妈和廖妈妈站在一旁,只听康妈妈道:“大夫人已经差人算好了去闻家下聘的日子,老夫人差我来看看大少爷的伤势。” 闻言,香凝乖巧回道:“爷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不知定下了哪日?我待会儿跟爷回话。” “三日后便是个好日子,礼单已经备好了,到时候请爷前去便是。” 康妈妈笑着说了句,香凝点头:“奴婢待会儿就跟爷去说。” 这次的事情,秦碧君办的倒是快,拟定的礼单送到老夫人手中的时候,老夫人还夸了大夫人。 简直和从前判若两人。 等送走康妈妈和廖妈妈,香凝便转身进了屋子。 看到裴宴之已经起身,她连忙伸手去扶:“爷。” “康妈妈来了?” 闻言,香凝点头:“康妈妈和廖妈妈奉命来看爷的伤势,说是大夫人选好了去闻家下聘的日子。” 她语气淡淡的说着,一边回话,一边伺候裴宴之穿衣。 看着香凝的态度,裴宴之心中突然就有些不舒服了。 “我去闻家下聘,你很开心?” 裴宴之抓住香凝的手腕,将人拉进怀中,而后就被香凝搂住脖颈。 “奴婢要是哭了,改日老夫人,大夫人就得找奴婢谈话,说奴婢僭越了。” “爷娶新夫人,奴婢心里不开心,奴婢也想爷身边只有奴婢一人的。” 有些话翻来覆去的说,香凝都快说烦了,裴宴之还没听烦。 香凝只觉得现在的裴宴之,就像是一个不安的,急切需要从香凝口中得到答案的孩子。 裴宴之听着香凝的回话,将人搂紧。 他心中有一种预感,一种将要失去香凝的预感。 “你最好没骗我。” “我不会骗爷的。” 香凝的头在裴宴之怀中蹭了蹭,果然,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 三日后,裴宴之就要去闻家下聘,而扶柳这段时日也从外间伺候,能够在裴宴之身边做些端茶倒水的活计。 她得想办法,尽快让扶柳能够单独和裴宴之相处。 只是香凝没想到,这个机会来的会这么快。 她病了,而裴宴之的伤还没养好,身边需要人贴身伺候。 裴宴之听到香凝病了的消息,就差成华去请大夫。 大夫给香凝把完脉,面色有几分凝重。 “成华,我突然想起来,小厨房还有给爷煨着的汤,麻烦你先给爷送过去吧。” 就在大夫即将要起身时,香凝握住大夫的手腕,看着成华说了句。 “行,我这就去。” 成华倒是没有怀疑什么,而是很利索的起身离开。 等成华离开,香凝看着大夫道:“李大夫,我的病怎么样了?” “姑娘,老夫要不先去回裴大人吧。” 这李大夫是经常来裴府中给裴宴之看病的大夫,同香凝关系还算不错。 “无妨,您告诉我,我去回爷也是一样的。” 在李大夫皱眉时,香凝就觉得,自己的病,绝不是风寒这么简单。 她心中隐约有些猜测,所以才拦住了李大夫。 听到香凝的话,李大夫面露难色:“姑娘,您就别为难老夫了。” 他叹了口气:“您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不然就不会拦住我了。” “是,避子药的事情?” 香凝出声说了句,李大夫点头:“那避子药虽然效用很好,但到底是伤身,姑娘又用的多,” “您要是再服用下去,只怕是将来再难有孕了。” 听到这句,香凝垂眸:“还请李大夫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爷。” 闻言,李大夫说道:“姑娘,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李大夫您知道爷的脾气,若是被爷知道,我会没命的。” 香凝声音哽咽,说的情真意切,当初裴宴之知道她用避子药的时候就说过,不允许她再吃。 若是真的有了子嗣,那就生下来。 是香凝自己不愿意,她要是有了孩子,就更难离开裴府了。 这要是让裴宴之知道她私底下偷偷服用避子药,她就真的没活头了。 她承受不起裴宴之的怒火。 “罢了罢了,我便只跟裴大人说,姑娘是感染风寒了吧。” “我给姑娘再开两贴药,不过,您可得记得老夫的话,切莫再糟践自己的身体了。” 香凝听到李大夫的话,连声应下,说自己不会了。 等李大夫去回了裴宴之后,他听到香凝是感染风寒,让成华去库房取了不少补品给她。 香凝病倒,扶柳便得了能够近身伺候裴宴之的机会。 虽说依旧是端茶倒水送饭这些活计,但总算是能够单独和裴宴之相处。 秦碧君得知这件事后,笑着说了句:“这个香凝,倒是有几分本事。” 别管她是真病还是假病,总之,扶柳现在能贴身伺候裴宴之了。 至于香凝说的要出府的事情,秦碧君当然会让她出府,然后,死在府外。 此时的闻府外,路江听着闻采芙身边绿枝的传话,点了下头。 “多谢闻小姐的话。” 说完,路江便转身离开。 “少东家,出事了。” 正巧他身边的人也在这时寻他,听到这句,路江顿时一愣。 “珍玉坊?” “对,老爷让您即刻返回凌安。” 第82章 给自己留条后路 路江离开上京返回凌安这件事,本就在裴宴之的预料之内。 那幕后之人在珍玉坊烧了一把火,险些毁了珍玉坊。 路为民此时还在庆王的府邸做客,一时走不开,只能让路江先一步回去。 “告诉明祥,多派两个人护着他。” 裴宴之对着成华吩咐了句。 “明大人问爷,要不要他再去凌安一趟,说是有很多东西都没弄明白。” 明祥也是不甘心,事情都没查清楚,自己就回来了。 “不必,留在那里也没意义了,路江这个鱼饵,足够钓出大鱼了。” 不用他们出手,自然有的是想杀了路江的人。 他作为珍玉坊的东家,像那个金镯子的分量,定然是经过他手验证的。 即便杀了制作的人,但背后之人,也怕路江真的知道点儿什么。 他们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一个。 成华点头应下,转身去回话了。 “爷,喝杯茶吧。” 扶柳端了一杯茶放到裴宴之面前,而后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 这两日她都是这么伺候裴宴之的。 香凝风寒一直没好,裴宴之也怕她再累着,病情加重,所以就让她在屋子里好好休息。 正巧,香凝也想趁此机会给扶柳和裴宴之制造机会。 每次送过来的药,她都是喝一半倒一半。 所以这风寒才一直没好。 直到拖到裴宴之去闻家下聘,香凝也没好。 裴家给闻家准备的聘礼已经高于上京许多人家的规格。 闻家感受到裴家的诚意,心中自然开心,两家相谈甚欢。 这场下聘下的很成功,老夫人得知消息后,很是开心。 “我听说,香凝已经病了好几日了。” 老夫人出声问了一句,康妈妈回道:“是,已经病了三日了,还是不见好,这几日都是扶柳在大少爷身边伺候的。” “身子这般不好,将来可怎么给宴之开枝散叶。” 裴老夫人心中有几分不满,她有心栽培香凝,奈何她是个不中用的。 “回头去墨松苑中看看,挑两个机灵的丫鬟顶上去。” 裴宴之的身边,总得有她的人才是。 秦碧君还有裴宴之在闻府待到快傍晚的时候才回来。 两家谈了不少事情,期间又有闻家的其他亲戚来,秦碧君便陪着说了会儿话。 原本闻家都打算留裴家人在闻府用晚饭,是闻采芙说裴宴之伤还没好,要他们尽快回去。 这话倒是惹得大家笑起来,直说这新妇还没入门,便开始关心未来夫婿了。 说的闻采芙脸色一红,有些尴尬,裴宴之倒是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 不过好在大家知道姑娘脸皮子薄,说了几句后也就没再说下去。 裴宴之回到墨松苑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寻香凝。 碧桃却是站在门口将人拦住道:“爷,姐姐今日有些不舒服。” 听碧桃这么说,裴宴之皱了下眉:“病情加重了?” “不是,爷今日不是去闻家下聘了吗?” 碧桃的话让裴宴之的眼眉舒展开来。 他知道香凝为什么不开心了。 “待会儿让小厨房多做些她爱吃的。” 也不知为何,香凝的难过,在裴宴之看来却有几分喜悦。 碧桃点头应下,面上却带上几分担忧。 她刚刚在外头听着,姐姐哭的可大声了。 屋子里头的香凝听着碧桃和裴宴之的对话,刚想反驳,但想到了什么,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话。 让裴宴之误会着,也挺不错。 她哪里是哭,分明是因为那药的口感呛到了,呛出了眼泪,止不住的干咳。 倒成了碧桃口中的对裴宴之下聘,心中难过了。 不过碧桃的话肯定也打消了裴宴之心中的疑虑。 这下他总不能继续怀疑她了吧,等扶柳彻底站稳脚跟,她就能出府了。 裴宴之为了让香凝养伤,就让扶柳伺候,只不过这在旁人看来,倒像是裴宴之已经腻烦了香凝。 扶柳也觉得是,心中很是开心,伺候裴宴之更加卖力。 香凝难得有了几日休息的时间。 依照裴宴之的想法,原本是想下聘后,定下婚期便在官府给香凝过纳妾文书。 只不过魏子骞为了在皇后娘娘面前得脸,竟然亲自去了凌安。 他不在,香凝认干兄的事情便搁置了下来。 裴宴之只能等着。 这日,裴宴之受诏前往皇宫,香凝便去了琼华院寻大夫人。 “奴婢答应夫人的事情已经办到了,不知夫人应允奴婢的呢?” 裴宴之刚进宫,大夫人就迫不及待的寻了香凝。 正巧,香凝也有话要跟大夫人说。 “香凝,扶柳如今可还没在大少爷身边站稳脚跟呢。” “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到。” 香凝听着大夫人的话,抿唇笑了下:“扶柳姑娘如今已经是爷身边,唯一伺候的贴身奴婢。” “近水楼台先得月,想来大夫人应该有法子能够让扶柳姑娘和爷的关系更进一步。” 秦碧君听到香凝的这句,笑意加深:“倘若我想,这个法子,是让你来做呢?” “奴婢做不了。” 这大夫人果然是精明,一句话便想着将事情推到香凝头上。 只是她要做的事情,香凝帮不了她。 她只是想离开裴府,不是想算计裴宴之。 “那真是太可惜了。” 看来她想让香凝死在外面的决定,果然没错。 她太聪明了,留在裴宴之身边,扶柳永远都没出头的日子。 但她要是离开裴府,死在外头,可就真是一了百了了。 香凝从琼华院出来,想着大夫人的话。 看来大夫人,没想让她活,幸好,她早就猜到了大夫人的目的。 “香凝姑娘,我家夫人请您去念慈堂一趟。” 她正准备回墨松苑,就听到这句,扭头去看,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那是婉仪夫人身边的丫鬟连枝。 “是五姑娘有事寻我吗?” 闻言,连枝摇摇头:“是我家夫人,姑娘请跟我来吧。” 香凝记得,婉仪夫人很不愿意和她见面,怎么这次的态度,这般反常呢? 莫非,她是想跟她说点儿什么? 她点了下头,跟着连枝去了念慈堂。 刚走进去,就见婉仪夫人握住她的手问了句:“你母亲,是不是叫赵兰?” 第83章 婉仪夫人赠信物 听到婉仪夫人的话,香凝顿时愣住:“您怎么会知道?” “我就知道,那日你离开后,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逃避不如主动告诉你真相。” 她松开握着香凝的手,叹了口气走到一旁坐下。 “我是从新康县出来的人,你的母亲同我,也算是故交好友。” “当初,没有她帮我打点,早在被抓进狱中的第一日,我可能就死了。” 婉仪夫人给两人倒了茶水,示意香凝坐下。 “无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坐吧。” 闻言,香凝才坐下来:“您说,我阿娘同您早就相识?” 怪不得那日来的时候,婉仪夫人会是那样的表现。 “是,我今日请你来,不为别的,是为偿还当年的救命之恩。” “我听人说,大夫人寻了她的表弟,要杀一个人。” 婉仪夫人的话让香凝心中压着的那块儿大石,更重了。 或许当初在琼华院中,大夫人心中就有这个念头了。 只要她出裴府,必定没有活路。 因为大夫人也知道,唯有死人,才不会造成任何波澜。 “那个人,就是我,对吗?” 闻言,婉仪夫人点头:“我不知道你和大夫人之间的矛盾,但我可以救你。” “香凝,我欠你母亲一条命,这是我该还的。” 即便是冒着被大夫人发现的风险,婉仪夫人都会这么做。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尤其人情债,是人这辈子最难还的。 只可惜,赵兰已经不在了,她能帮的,也只有她的女儿了。 “我跟大夫人做了交易,她不想我活着。” “不过,多谢婉仪夫人的好意,我已经都安排好了。” 香凝起身,婉拒了她。 离开裴府,就代表她和裴府中的人再无瓜葛。 她也不需要婉仪夫人帮她做什么。 “香凝,你同大夫人做了什么交易?” “秦碧君如今可是个笑面虎,你莫要着了她的道。” 婉仪夫人跟着一起起身,担忧的说了句。 从前的秦碧君,好歹还能看出心里的想法,可如今的她,将心思隐藏的极其深。 “我知道,多谢您的提醒。” 香凝面露一笑,她不过想借大夫人的手,拿到卖身契罢了。 没有这个东西,她就是逃奴,被抓到直接就能乱棍打死。 她想要的,是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见香凝这般,婉仪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拿了些银两给她。 “也算我的一点心意。你若不收着,我的心里就永远不安稳。” 闻言,香凝伸手接过,同婉仪夫人道谢后,起身离开了这里。 倒是不曾想,婉仪夫人同她阿娘的关系,阿娘广结善缘,这份福报,便应在了自己身上。 香凝回了墨松苑,打开那包裹一看,才看到里面放着一样东西。 “路氏商行?” 这是一枚商行的令牌,最底下压着一张纸,她打开看了下。 是婉仪夫人的字迹,上头写着,她当初派人回新康县寻过她阿娘,只可惜人已经不在了。 但是却在家中屋子的暗格中发现了这个。 能被她阿娘这么珍视,存放起来的东西,想来对她一定很重要。 所以婉仪夫人便做主,拿回了这样东西,并且收了起来。 如今见到香凝,这东西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姐姐,爷马上要回来了。” 碧桃见香凝回来后就在屋子里头,估摸着时间,她便去敲了敲门。 听到碧桃的话,香凝将东西收到匣子里锁起来,而后走出去。 “扶柳呢?” 这段时日不都是扶柳在照顾裴宴之吗? “姐姐,你再这么躺下去,那扶柳就彻底占了您的位置了。” 碧桃挽住香凝的胳膊说了句,她就是看不惯那扶柳嚣张的态度。 闻言,香凝笑了下:“她怎么嚣张了?” 听香凝问起,碧桃像是找到宣泄的口子一样,将这几日,扶柳做的事情一股脑的说出来。 虽然裴宴之待扶柳的态度依旧淡淡,瞧不出什么,但是碧桃就怕,某一日裴宴之会对扶柳心软。 要是香凝再不出现,那扶柳都得伺候到裴宴之床上去了。 听着碧桃的话,香凝揉揉她的头:“她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真能让爷收了房,也是她的本事。” “毕竟是大夫人送来的人,咱们也不好太过苛责,以免她去跟大夫人告状。” 香凝的话说的不无道理,碧桃自然也是明白的。 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觉得那扶柳还没被爷收房,就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真将自己当做这墨松苑的女主子了。 “碧桃,没必要跟她计较什么,她也不会影响你,她愿意做什么就让她做,切莫让她欺负你。” 香凝只怕自己到时候离开裴府,这个扶柳会欺负碧桃。 只要碧桃不去扶柳眼前晃悠,扶柳和她也没利益冲突,定然不会怎么碧桃的。 “我啊,有姐姐护着,才不怕她。” 闻言,香凝抿唇不语,只是心中依旧有些担心。 傍晚的时候,扶柳照常在门口等着裴宴之回来,却等到了有几分醉意的裴宴之。 成华对扶柳,就没对着香凝时那般恭敬,实在是这扶柳眼中的野心都快要溢出来了。 “爷,奴婢扶着您进去吧。” 扶柳笑着,刚伸过去手就被裴宴之挡住。 “香凝的病,好些了吗?” 这句话,是对着成华说的,听到这句,成华立马回道:“今日李大夫去看过,说是还没好全,又开了两副药。” “去看看。” 裴宴之的眼神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清明,直接朝着香凝的屋子走去,从始至终,都没看扶柳一眼。 扶柳看着裴宴之走远的背影,恨恨的跺了下脚。 “爷,既然您不喜欢扶柳,为何还要留下她?” 成华有些不解的问了句,听到这句,裴宴之沉默了下,没有回话。 留着扶柳,当然是因为香凝。 裴宴之不想说,留下扶柳,最大的用处,其实就是试探香凝。 尤其是这段时日,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香凝的心思。 但愿他的想法是杞人忧天,也希望香凝不要做,让他生气的事情吧。 那样的场面,他真的不想看到。 第84章 是要送她去地府 裴宴之和成华很快就到了香凝的屋子。 走近了还能听到香凝的咳嗽声。 听到这声音,裴宴之皱了下眉,推门进去。 香凝正捧着药碗在喝药,听到脚步声,她抬头去看,便对上了裴宴之看来的目光。 “爷?” “嗯,好些了吗?” 裴宴之上前一步,伸手探了下香凝的额头,微凉的手掌带来些许清凉。 贴在香凝有几分发烫的额头上时,便让人感觉到舒服。 “李大夫开的药不管用?” 裴宴之坐到香凝身边,说完这句后便对成华吩咐,让他拿着他的令牌去宫中请太医。 见状,香凝赶忙伸手拦住裴宴之。 这要是宫中的太医来看,一定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病的。 她可没什么本事让宫中的太医给她做伪证。 “奴婢没事的,李大夫开的药挺管用的。” 香凝一手拿着装汤药的碗,一手拉着裴宴之道:“不过苦是真的苦。” 也不知李大夫这药里面究竟开了什么药材,除了黄连,还有其他,反正苦的人简直反胃。 虽然香凝只喝一半,但也不能不喝。 听到香凝有几分撒娇的语气,裴宴之露出一笑,接过那药碗。 “这几日忙,没来看你,这药苦,你该不会都倒了吧。” “哪有。” 香凝顿时觉得有些心虚,裴宴之要不要这么敏锐。 “张嘴。” 裴宴之说完,直接盛出来一勺喂给香凝,勺子都递到她唇边,她只好张开嘴。 苦的香凝顿时皱眉,下一瞬,裴宴之俯身过来,带着几分酒气的气息拂面而来,他的吻轻柔又珍重。 香凝不自觉的伸出手拉住裴宴之的衣角。 就这样,一碗药被裴宴之用这样的方式喂了个干净。 事了,香凝口中还被他塞了颗蜜饯。 现在的裴宴之,简直温柔的不成样子,好似变了个人。 这样的感觉,让香凝都有些怕了。 用过药后,裴宴之让小厨房做了醒酒汤,还有一碗甜点送进来。 他坐在香凝身边,时不时的同她搭上一句话。 说到最后,只听裴宴之说:“明日我需要外出一趟,后日就回来了。” “香凝,等魏子骞从凌安归来,你就是我身边光明正大的贵妾了。” 听到这句,香凝吃着甜点的手一顿。 “爷,会不会太快了些?闻小姐还未入门,这样对她……” “香凝,闻采芙介不介意不重要,可我怎么听着,你好像有些不乐意?” 听到这句,香凝立马摇头:“奴婢只是怕闻小姐心中不舒服。”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和旁人共享枕边人的,这话,奴婢说这话,是不是有些僭越?” 她将手中的碗放下,抬眼看向裴宴之。 姑娘一双眸子含着水盈盈的光芒,让裴宴之看的有些意动。 “你在乎?” “爷要是不想奴婢在乎,奴婢也可以不在乎。” 她别过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兴许是这样的状态取悦了裴宴之。 他将手边的那碗醒酒汤一饮而下,而后朝着香凝走来。 “可是把你宠坏了,开始和我讨价还价了。” 裴宴之直接将人拦腰抱起,她双脚腾空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再然后他带着人离开了这屋子。 歪头的成华和碧桃看到这幅模样,纷纷低头,笑着不说话。 等裴宴之抱着香凝进了自己的屋子后,扶柳的一张脸都快要气绿了。 她努力了这么久,都不及香凝一句话。 甚至她在病中,爷还会主动去她屋子里寻她。 这个狐媚子! 隔着老远,碧桃就看到了扶柳那张气愤的脸,她笑意加深,对着成华说道:“成华哥,你看扶柳那脸都快要气歪了。” 这话让成华有些无奈:“碧桃啊,这话你可别当着扶柳的面儿说啊,不然可就气坏她了。” “我知道,姐姐可是特意跟我说了,怕她去大夫人面前告状。” 碧桃眼眉轻轻上挑,目露几分得意。 她年岁小,这样的动作做起来,反倒是多出许多俏皮可爱。 “你姐姐待你不错。” 成华笑着说了句,碧桃点头:“那是。” 香凝总是护着她,当初爷在外院儿挑人的时候,许多人都不愿意来,觉得香凝不过是个丫鬟,哪里用得着旁人来伺候她。 最后这差事便落到了碧桃身上,如今碧桃觉得这差事当真是哪哪儿都好。 也不知那些没来的人,如今有多后悔。 裴宴之将人带到屋子里,却什么都没做,香凝还在病中,他也没那么色中饿鬼。 只是他屋子的床宽敞些,香凝在这里能够睡得更舒服些。 更重要的是,裴宴之也许久没见香凝了。 这一夜,两人睡得倒是很安稳,裴宴之老老实实的,也没动香凝。 翌日,等她再醒来时,裴宴之早就出去了。 他说今日要外出办事,一大早就走了。 香凝从床上起来,刚出门便看到了婉仪夫人身边的连枝。 “连枝姑娘?你怎么来了?” 闻言,连枝走过来小声道:“我家夫人让我来跟香凝姑娘说句话。” 说罢,她左右看了看,香凝将她请进来。 “婉仪夫人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我家夫人说,昨夜里,秦三郎悄悄入府了,不知大夫人吩咐了什么。” 连枝目露担忧道:“夫人怕你着了大夫人的道儿,特意差我来这里跟你说的,要你小心些。” 这话说的香凝满面冷凝,她点头:“我知道了,帮我谢谢你家夫人好意。” 两人说完话后,连枝便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香凝想着她的话,再一想秦碧君的性子。 她还没提出要离开,大夫人便请了秦三郎秘密入府。 就这么想除掉自己吗? 到了午时,廖妈妈亲自来了墨松苑,跟香凝说,让她简单拿些东西,大夫人要送她离开、 “这么快?” “香凝,你跟大夫人说什么了?她怎么要送你离开?” 收到这个命令时,廖妈妈都是一脸不解。 但是大夫人的命令她又不能不从,只好来了墨松苑寻香凝。 香凝将东西塞进自己贴身的口袋里。 大夫人不是要送她离开,是要送她下地府。 不过,这也是她离开的好时机,她早就打点好了一切。 裴宴之不在也好,省的麻烦。 第85章 卖身契在裴宴之手中 不多时,香凝从屋子里走出来,廖妈妈看到她就拿了一个包裹,心中更是疑惑。 “香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廖妈妈问,香凝轻声回了句:“大夫人希望扶柳能得独宠。” 但是经过这几日的观望,大夫人也明白,只要有她在,那么裴宴之的心中就永远都有香凝。 毕竟香凝占据了第一的名头,她就是特殊的那一个。 这不是大夫人想看到的事情。 恰好,香凝也不想留在裴府,这对于大夫人来说是个好机会。 香凝猜,大夫人大概是想将她带出府后,再让裴三郎除掉她,伪装成她自己逃跑的假象。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就都能算到她头上。 廖妈妈听到香凝这句话,连忙说道:“可大夫人送你离开,要是让爷知道了……” 香凝笑而不语,裴宴之要明日才能回来。 等到时候,她估计就是众人眼中的死人一个了。 香凝还得谢谢大夫人呢。 “我现在,可没有选择的机会。” 只不过香凝对廖妈妈说的话却是模棱两可的很。 廖妈妈满心担忧,生怕香凝被大夫人给害了。 但是香凝说的却不无道理,她哪里有选择的机会,尤其是大夫人还挑了大少爷不在府中的日子。 两人各怀心思的到了琼华院,大夫人只让香凝一人进去,就连廖妈妈都被拦在外面。 香凝进去对着大夫人俯身行礼:“奴婢见过大夫人。” “香凝,你不是想出府吗?” 秦碧君看着香凝淡声说了句,香凝点头:“大夫人是要现在送奴婢离开吗?那可否将奴婢的卖身契归还。” 说完,香凝还掏出了一袋银子放到桌子上。 “依照规矩,钱货两屹。” 秦碧君看着那袋银子,轻笑道:“银子就不必了,这本就是你我之间的交易,香凝,希望你离开裴府之后,再也不要回来。” 闻言香凝勾唇浅笑:“请大夫人放心,离开裴府后,奴婢这辈子都不会回来。” 她好不容易才能离开,为此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她怎么会回来。 除非,裴宴之…… 香凝不敢再往下想,她和大夫人都选择裴宴之不在的时候做这件事,怕的就是裴宴之。 哪怕香凝再想忽略,可裴宴之看她的眼神,已经到了让人忽略不了的地步。 “待会儿从小门离开吧,我派了人接你,晚上的船。” “至于你的卖身契,等你到船上后,我自然会给你。” 秦碧君端起一旁的茶盏饮下一口,其实卖身契给了香凝最好。 但是秦碧君一时忘记了,当初裴宴之将香凝要走之后,那卖身契也被他拿走了。 也就是说,香凝如今的卖身契就在裴宴之手中。 秦碧君去哪里给香凝要卖身契。 不过等香凝上了船后,她也活不了,有没有卖身契,区别不大。 在秦碧君说话的时候,香凝也在观察她的表情。 直觉告诉香凝,秦碧君一定有事瞒着她。 “不如大夫人现在先将卖身契给奴婢吧,奴婢既然已经答应您离开,就不会食言。” 香凝的态度有几分不依不饶,秦碧君将手中茶盏重重放到桌子上:“香凝,我还会少你一张卖身契?” “也行,你今日若是不想走,那我们之间的交易就到此为止吧。” 说着,秦碧君就要起身离开。 “大夫人误会奴婢的意思了,奴婢也不过是想早日看到卖身契罢了。” 听到香凝的话,秦碧君冷呵一声,从一旁的匣子中抽出一张纸。 “看清楚了,这是你的卖身契,等你上船后,我自会让人给你的。” “只要你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裴府。” 香凝看着那张晃荡的纸,点了下头:“奴婢听大夫人的安排。” 那张卖身契,分明不是她的。 可现在,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不然等裴宴之回来,她更走不了。 想到这里,香凝直接朝着秦碧君跪下:“奴婢多谢大夫人放奴婢离府。” 看香凝这样乖巧的态度,秦碧君笑道:“去吧,有人会带你离开。” 香凝起身朝着外头走去,看到等在门口的廖妈妈后,她步子一顿,上前握住她的手。 “廖妈妈,夫人说要送我出府。” 廖妈妈听到香凝这句,顿时一愣:“夫人怎么会让你出府?” “我,我也不知,廖妈妈,多谢你这段时日的帮助,香凝无以为报,这些银子您收着。” 香凝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另一袋银子放到廖妈妈手中。 廖妈妈要的哪里是银子,她只觉得这银子,自己有命拿,没钱花。 她要的是将来大夫人做了什么过火的事情,有香凝在,好歹能给自己在大少爷跟前儿说说话。 这下好了别说让香凝给自己说话,她都要被大夫人送走了。 大夫人莫不是癔症了? 香凝在大少爷心中有多重要的分量,她不知道吗? “我这就去跟大夫人说说。” 廖妈妈说完,转身就要进去,香凝赶忙拦住廖妈妈:“夫人怕是不会同意,廖妈妈,别因为我再让你受到夫人责骂。” “可你,你这一走,大少爷回来,定然会跟夫人也争吵的啊。” “再者,你离开裴府又能去哪里?” 她的话说的句句在理,香凝笑道:“天下之大,总有我能去的地方。” 再说她和裴宴之,不过是一场意外,若非裴永成下药,兴许她和裴宴之也不会有什么纠葛。 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了,梦中的一切也就都消散了。 见香凝如此,廖妈妈也不好再劝什么。 “不过,你要小心些,大夫人的心思,可能没这么简单。” 廖妈妈的提醒不无道理,谁知道现在大夫人想做什么。 “我会的。” 跟廖妈妈说完话后,香凝便跟着人离开了。 小门看守的人不多,大夫人的人很快就带着香凝出了府。 恰好平安刚从外面回来,正巧遇到了香凝被人带着出府。 他觉得有些奇怪,便急匆匆的朝着碧然院走去。 “爷,我刚刚看到大夫人的人带着香凝姑娘出去了,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第86章 送你去见阎王爷 正在看账本的裴明修听到这句,抬起头来:“被大夫人的人带走了?” “对啊。” 平安将自己取来的东西放到裴明修的桌子上。 闻言,裴明修放下握着的笔。 听说大夫人送了裴宴之一个服侍的丫鬟,说白了,其实就是通房丫鬟。 这段时日,香凝病了,都是那个丫鬟在伺候裴宴之。 莫不是大夫人觉得这个丫鬟已经能够取代香凝了,所以就打算将香凝送出去吗? 可她这样做,就不怕裴宴之回来后,跟她算账吗? “寻个人去给大少爷传信,我们去看看。” 听到裴明修的话,平安愣了下道:“可是爷,这样,咱们不就暴露了吗?” 他们在这裴府之中忍气吞声,不就是为了蛰伏吗? 要是派人去寻大少爷,定会被大少爷发现的。 平安现在都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不跟爷说了。 “人命关天,万一大夫人是要杀香凝呢?快去。” 裴明修自然知道一旦暴露,自己势必成为裴宴之的眼中钉。 况且他也没必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帮香凝,可裴明修,却愿意这么做。 “香凝帮过我们很多次,这也是我欠她的。” 不仅是在自己本身就很艰难的情况下出手相助,况且后面发现自己的事情后,香凝也没跟任何人说过。 裴明修才更觉得,他要去救香凝。 有了裴明修的话,平安还能说什么,赶紧马不停蹄的去寻人传信救人了。 此时的香凝已经被大夫人的人带着去了码头的茶摊。 船是夜里开的,他们得在这里等会儿。 不过香凝也没闲着,刚刚在来的路上,趁机给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人传递了消息。 在登船之后,若是遇到意外,她会假装落水,皆是,有人会救她的。 至于有没有拿到卖身契,反正大夫人也不给她,她也只能借着大夫人的手,成个死人,到时候再去买个身份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溜走,香凝倒是在茶摊的位置优哉游哉的吃饱喝足。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那人便招呼香凝上船。 灰暗的天中,那艘货船就好似张着獠牙的,猛兽的嘴巴一样,要将香凝吞灭。 而墨松苑这边,碧桃见香凝去了琼华院一整日都没回来,心中不免担忧。 正准备出去寻找,就被扶柳拦住:“碧桃,你看爷的屋子里,摆这花儿好看吗?” 午时的时候,大夫人的人就来跟扶柳打过招呼。 说要是墨松苑的人想去寻香凝,一定要拦住了。 碧桃心中着急,去路却被扶柳给拦住,她看着扶柳道:“你再拦着我,我就当姐姐不见了和你有关系。” “碧桃,我知道你和香凝姐姐关系好,看我不顺眼,但是也没必要事事都往我身上推吧。” 扶柳一副不乐意的模样说了这句。 碧桃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今日我就将话放在这里,要是姐姐真的出了事,我一定会好好跟爷说的。” 说完,碧桃直接推开扶柳朝着外面走去。 扶柳手中的花落在地上,脸色很是不好。 但一想到大夫人的话,她心中不免染上几分喜悦。 只要香凝死了,今后这墨松苑中,她就是最得宠的那一个。 她一个奴婢能坐到贵妾的位置,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扶柳抬脚将那花枝踩在脚底下,转身回了屋子。 碧桃在外面寻了许久,实在没办法,只好去琼华院寻了廖妈妈,哪知廖妈妈也不在。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回去寻了之前裴宴之留给香凝的两个护卫。 “你们,赶快去寻爷,跟爷说,姐姐不见了,快。” 听到碧桃的安排,这两人也不敢耽搁,直接去外面寻裴宴之。 他们之前是裴宴之的私卫,自然是有跟裴宴之联系的办法。 只不过裴明修的消息要比他们的快许多,裴宴之早就收到信儿了。 “三少爷怎么会给爷传信?” 成华有些不解的问了句,只是裴宴之的面色却一片阴沉。 “去查查,大夫人最近让秦瑞做了什么?” 闻言,成华点头应下。 而后就见裴宴之翻身上马朝着上京的方向离去。 “爷?” 成华的声音越来越远,裴宴之早就骑着马离开了。 他这次不过是受邀,前来上京的军营替太后娘娘查看,一来一回也不过一日。 谁能想到就这,都能出乱子。 究竟是大夫人做的,还是香凝将计就计,裴宴之希望是前者。 香凝不知道裴宴之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她上船后才发现,这船上的人还不少,且看起来就像是普通人一样。 看来大夫人希望她的死,能够是再正常不过的。 这样才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尤其是裴宴之的。 香凝随意寻了个角落坐下,只是刚坐下没多久,便有一个人也坐了过来。 “香凝?” 他出声喊了一句,香凝的身子却是僵硬了下。 这是,那位,秦三郎的声音。 “你是谁?” 香凝没有回头,悄悄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滑落出来,准备时刻出手。 “当然是,取你命的人。” 秦瑞的声音压的很低,好半晌后才回香凝的话。 他起身拉住香凝的胳膊,想要将她直接推进水中。 货船距离海岸已经很远了,她要是掉进去,绝对没活路。 只是在看清楚香凝的脸后,他也是一惊。 “怎么会是你?” “原来你还记得我。” 香凝看着秦瑞的脸色,笑着笑着,眼角落下一行泪。 “反正我将死之人,敢问秦三郎,当年,为何要追杀我?” 秦瑞握着香凝胳膊的手渐渐收紧,抿唇不语。 “我没必要告诉你。” 在秦瑞落下这句话后,香凝手中的匕首直接刺进他的手背,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刺穿了秦瑞的手掌。 “这一刀,我替我阿娘还你。” “不愧是她的女儿,有魄力,你和我还真是有缘,只可惜,你今日必须得死。” 秦瑞将匕首拔出来扔到地上,而香凝也没给他将自己丢进水里的机会,她自己跳了水。 她赌一次活的机会,至于秦瑞,等她活下来查清楚,自然会来找他算账。 “爷,裴宴之带人来了!” 秦瑞才追出去一步,就听到手下这句。 “放小船,快点!你想死他手里?” 第87章 原来我才是那个傻子 秦瑞的话让那些本来还有几分呆愣着的手下立马反应过来。 几人慌张去放小船,等秦瑞上了小船后,就看到登船的裴宴之。 他面色也染上几分不解,来得这么快,看样子,裴宴之当真是喜欢这个妾侍。 “爷,这里有血。” 成华在甲板上看到血迹的时候,心间顿时浮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要是让爷瞅见…… 裴宴之听到成华这句话,竟觉得自己心头一震,他几步走过去,看到那血迹一路延伸到栏杆的位置。 “刚刚逃走的小船已经差人去追了,爷别着急。” 成华出声安慰了裴宴之一句。 “派人去水里搜,无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裴宴之双手撑在栏杆的位置说了句,那双黑眸就这般看着一望不见边际河水。 他不知道香凝有没有落水,还是被那人给带走了。 但裴宴之宁愿是后者,这样,至少香凝还有一条活路,可若是前者…… 裴宴之闭上眼,好半晌后再睁开,转身离开这条船。 秦碧君正在院子里休息,忽而听到廖妈妈急匆匆的敲了下门。 “夫人,出事了。” 听到这句,秦碧君有几分迷糊的睁开眼,刚起身就听到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大少爷,您这是做什么?” 廖妈妈的话让秦碧君一瞬清醒过来,裴宴之怎么回来了? “还请廖妈妈请大夫人出来。” 裴宴之站在院子中说了句,成华不知从哪里搬来一把椅子让裴宴之坐。 他坐下后,寻了个惬意的姿态,双腿交叠,抬眼看向紧闭的房门。 廖妈妈听着裴宴之的话,无奈的叹了口气。 正准备进去请大夫人出来,就看到秦碧君已经穿好衣服走出来了。 “宴之,如此大张旗鼓的,这是做什么?” 秦碧君一副被打搅了好梦的样子,裴宴之看到秦碧君出来,淡声问了句:“不知大夫人把香凝带到了哪里?” 听裴宴之这么问,秦碧君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回答说道:“是香凝自己来求我的,说她想出裴府。” “她说怕你发现不让她走,所以连卖身契都没要,急急忙忙的就走了。” “我念在她伺候你一场的份儿上,特意差人去送她的,宴之,你也知道,她如今不过是你的丫鬟,若是她自己想出府,按理来说,我们裴府是可以酌情考虑的。” 秦碧君走下台阶,叹了口气:“那孩子哭的泪眼婆娑的,看的我着实是难受,况且,她还拿了赎身的银子。” 说话时,秦碧君悄无声息的打量着裴宴之,似乎是想从他的反应中看出些什么。 奈何裴宴之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听到秦碧君的话,他笑道:“母亲,你知道我的脾气,我轻易不杀人,尤其是对着自己人。” 在裴宴之这句话落下后,他身后的成华上前一步道:“大夫人,前两日秦三郎秦瑞来了府中两次,刚刚我去了秦三郎常去的地方。” “那里的妈妈说,秦三郎说了,今夜有要事办,若是成了,回头就给那花楼的姑娘赎身。” 成华每说一句,秦碧君的脸色便黑下去一分。 “我再问最后一遍,香凝在哪里。” 裴宴之的耐心已经消失殆尽,他收回腿,站起身来。 “我说了,是香凝自己要走的,我哪里知道她要去哪里?” 若是以往,或许秦碧君真的会被裴宴之这幅姿态给唬住,但是这时,她必须咬死了是香凝自己走的。 要是香凝真的死了,看裴宴之这态度,都有可能让她给香凝偿命。 “好,大夫人最好记住你今日的话。” 说完,裴宴之留给秦碧君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便离开了。 秦碧君像是一瞬腿软了般,直接栽倒在地上。 廖妈妈眼疾手快的赶忙过去扶住她:“夫人,您这又是何苦?您把香凝的去处告诉大少爷,兴许大少爷还能卖您一个好呢。” 听到廖妈妈的话,秦碧君摇头:“你不懂。” 现在已经不是香凝去处的问题了,她所知道的事情,必须止步于香凝出府前。 “差人去寻一个三郎,悄悄的。” 秦碧君拍了拍廖妈妈的手,廖妈妈点头应下,转身离开这里。 此时墨松苑中,成华看着走来的明祥,忽而有种不祥的预感。 “爷让你去查什么了?” 听到成华的问话,明祥叹了口气:“这回,大人是要大发雷霆了。” 说完,明祥便走进去,成华心中咯噔一下,忙跟上明祥的脚步。 “大人,您要的东西。” 明祥上前一步将纸张放到裴宴之桌子上。 裴宴之伸手拿起,只看了一眼,而后抬头看向明祥。 “香凝姑娘之前确实在钱庄存过银钱,这笔银钱,在您,您前往军营后就被人全部取出了,不过,取钱的人,不是香凝姑娘。” “至于香凝姑娘的祖宅和田地,庄户说,没人跟他们联系。” 在明祥的话音刚落下,裴宴之放在手边的茶杯一瞬碎裂,有些滚烫的茶水顺着他的手,滴落在地上。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茶水滴答滴答的声音。 “继续说。” 好半晌后,才听裴宴之吐出这三个字。 明祥咽了下口水,将剩下的事情一股脑的全部说出来。 包括香凝寻人,想要离开上京,还有差人给自己准备马车及路引的事情。 她将所有的事情都打算的很好,甚至将自己的今后都安排好了。 裴宴之身子靠后,抬手盖在眼上,他突然笑了下。 明祥和成华对视一眼,却不知该怎么说。 “原来我才是那个傻子。” 裴宴之从未想过,自己将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换来的却是,一场从始至终都很清楚的欺骗。 他明知道,可他却还是在赌,赌她或许也有片刻的心动。 “爷……” “成华,拿上她的卖身契,去官府改成死契,明祥,拿上我的令牌,调兵去追,就说大理寺丢了个逃犯。” 裴宴之收回手,将那几页纸张揉成一团丢在地上。 骗他时,说什么真心无悔,一辈子都要在他身边。 走时,干脆利落,甚至怕他追上,还借了大夫人的手。 香凝,你想两不相欠,想都不要想。 第88章 是她不要裴宴之的 成华和明祥看着裴宴之恢复平静的脸色,一时之间不知要说些什么。 两人只好低头应下,转身离开这里去办。 将香凝的身契改成死契,香凝就只能是裴府的人。 爷这是铁了心的要将香凝留在身边了。 明祥走出裴府后,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没见过这位香凝姑娘,但是能被爷这般对待,想来,很是受爷的宠爱吧。” 闻言,成华点头:“只是我也没想到,原来她之前说的那些话,全都是骗爷的。” 不然爷不会这么生气。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位香凝姑娘也是头一个敢骗大人的人了。” 要是有机会,明祥还挺想见见她的。 此时的河岸,香凝被人揽着腰身送到了岸边。 “七娘,人还活着吗?” 岸边传来一个人说话的声音,被唤作七娘的女子从水中探出头来:“废话,收了人家这么多钱,我还能让人死了?” 说着,香凝便被拉到岸上,七娘翻身上岸,在香凝身上掐了下,她吐出一大口水,这才清醒过来。 “姑娘?姑娘,醒醒。” 耳边有谁在喊,香凝睁开眼,看到是七娘,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里是哪里?” “我们已经在上京城外二十里地了。” 货船航行了很远,秦瑞才选择对香凝动手的。 七娘夫妇便一直划着小船跟着他们,这才将香凝救下。 “救命之恩,无以言表。” 香凝再次吐出一口水,对着两人道谢,听到这句,七娘笑了下:“傻了不成?你付的银子足以救你这条命了。” “身上都湿了,先去马车上换衣裳吧。” 七娘将香凝扶起来上了马车,里头已经准备好了衣裳。 等香凝收拾好自己后,七娘问道:“我家那口子说,城中出事了,大理寺丢了个逃犯,如今在到处搜查呢。” “你要去哪里,我们再送你一程吧?” 七娘夫妇本就经营着一条货船,在海河上走,会比陆路省劲,还不容易被裴宴之发现。 想了想,香凝道:“凌安。” 听到这句,七娘笑了下:“巧了不是,我们正好有一批货要送到凌安去,走吧。” 三人在夜色中驾着马车朝着城外稍微有些远的码头走去。 而不远处的马车被人挑起车帘,裴明修看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 “爷,咱们回去吧,不然怕是要被大少爷发现了。” 平安出声提醒一句,裴明修道:“寻几个人,混淆下视线,保证她能走远。” 听到裴明修的吩咐,平安啊了一声:“这要是让大少爷发现,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说不定还会将他们苦心经营多年的东西全部搭进去。 “不会被发现的。” 裴明修出声回了句,平安无奈,只好按照裴明修的吩咐去办。 马车调转方向,朝着裴府而去。 其实一开始,裴明修以为,是大夫人出手,要将香凝送走。 因为想要巩固自己的势力。 可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香凝自己做的,为的是想从裴府中逃走。 也不知道裴宴之反应过来没有,裴明修还真是期待裴宴之气急败坏的样子。 他想看看那张向来无甚表情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情绪。 既然是浑水,那就搅合的更浑一点,真希望香凝能够跑的远一些,久一些。 这头的香凝早已登上七娘夫妇的船,朝着凌安而去。 她什么都没带,裴宴之送她的东西,还有多余的银两,她一分也没要。 只带走了婉仪夫人给的令牌,路氏商行和阿娘有关系,她想去看看。 况且阿娘说过她有个舅舅在凌安做生意的。 “阿娘,我一定会帮你完成遗愿的。” 找到唯一的亲人,将阿娘叮嘱的东西,交给舅舅。 - 裴明修刚到裴府门口,就看到了在门口候着的成华。 “三少爷,我家爷请您去墨松苑一趟。” 见到成华,裴明修便知裴宴之有话要找他说。 不过早在准备递消息的时候,裴明修就有这个预料了。 他抬步走进裴府,跟着成华去了墨松苑。 裴宴之坐在清逸居的凉亭中,手边放着茶水。 他的右手上缠着一圈白布,那是之前被烫伤和割伤的口子。 “大哥。” 裴明修走到裴宴之身后,俯身行礼,态度拿捏的十分恭敬。 “今日的事,多谢。” 裴宴之背对着裴明修,只开口说了这句,听到这话,裴明修出声道:“大哥言重了。” “坐吧。” 裴宴之伸手将茶盏端起轻抿一口,闻言,裴明修走过去坐下:“不知大哥深夜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三弟,能在那么快的时间内将消息传递过来,不简单。” 他的话让裴明修顿时心中一紧,他低头说道:“实不相瞒,我在外,的确有些生意在做。” “不是责怪你的意思,人要活着,总得找条出路。” 裴宴之放下茶盏,扭头看向裴明修:“你说,对不对?” 他的情绪很平静,丝毫没有裴明修所想的那种歇斯底里,就好似跑的人不是他的身边人一般。 “大哥说得对。” “想科考?” 这句问话让裴明修再次感慨裴宴之的敏锐,他明明什么都没表露,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有这个想法,若是大哥觉得不妥……” “无妨。” 裴宴之唇角微微勾起,看着裴明修道:“只不过,我希望,是以裴家的名头去考。” 他不管裴明修有什么心思,但只要是裴家人,裴宴之就能压得住他。 这次的传信,裴宴之当然感谢裴明修,但是他也能看出裴明修其他的心思。 他不是一个甘于一直藏匿自己的人。 甚至可以说,裴明修有可以和他对抗的能力。 过去,是他小看自己这个弟弟了。 “这是自然,明修始终都是裴家的子孙。” “三弟,香凝是我的人。” 在裴明修起身将要离开时,他听到了裴宴之这句警告。 “明修明白。” 裴明修态度始终恭敬,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说完后,他便离开了。 “爷,三少爷看起来,心思似乎很深,要不要我找人盯着他?” 第89章 我有个舅舅在凌安 成华的建议不无道理,只不过裴宴之拒绝了。 “他不怕我查。” 要是裴明修怕裴宴之查,他根本不会给他传信。 成华点头,没再多说,他觉得爷现在最想寻到的,应当是香凝姑娘了。 翌日清晨,裴老夫人才知昨夜发生的事情。 “当真?” 听到康妈妈说裴宴之逼问秦碧君,裴老夫人也是一惊。 “可有听到是因为什么?” 康妈妈低头,轻声说道:“好像是因为大夫人将香凝送出去了,还是趁着大少爷不在府中做的。” “大少爷为此很是生气,昨夜闹了一宿。” 闻言,裴老夫人闭上眼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秦碧君要是不折腾些幺蛾子出来,她就不是她了。” 那扶柳还没在墨松苑站稳脚跟,大夫人这就急急忙忙的要将香凝送出去。 “她该不会觉得香凝病的那两日,扶柳就已经取代她的位置了吧?” 裴老夫人想到这里,越想越生气。 气秦碧君的擅作主张,更气她如此不顾大局,只会将裴宴之越推越远。 “老夫人,您看这事儿,您要出面吗?” 康妈妈弓腰问了句,而后就听老夫人冷哼一声:“她秦碧君这么有本事,还要我这个老婆子出面做什么?” 这话听着是气话,但是这次,裴老夫人不打算出面。 事情是秦碧君惹出来的,裴老夫人也不能次次都跟在她屁股后面给她善后。 “你去给大爷传个话,这事儿说到底是他们大房自己的事情,就问问他,要不要管。” 裴老夫人侧着身子,无奈的对康妈妈说了句。 “老夫人还是惦记着大少爷的。” 听到这句,裴老夫人道:“那毕竟,也是我的孙子。” 只不过裴老夫人觉得,裴峰应该不会出手管这件事的。 他向来不会插手大夫人的事情。 果不其然,在康妈妈将话传过去后,裴峰只说了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大爷,这些话,本不该老奴来说,但老奴跟了老夫人这么多年,少时,大爷也是老奴看着长大的。” “老夫人年岁已高,这些年来,您扪心自问,有些事情,您让老夫人操了多少心,她这般年岁,本应是在家中含饴弄孙的。” 康妈妈说完后,俯身行礼:“老奴僭越,若是大爷要处罚,老奴自然受着。” 听着康妈妈的话,裴峰皱眉:“不是我不想管,他们两个,我哪个也管不了。” “大爷若是只想窝在这海棠苑,两耳不闻窗外事,将来等老夫人百年之后,这偌大的裴府,您觉得,还能有您的容身之处吗?” 康妈妈也算是裴峰的奶嬷嬷的,所以她才能对裴峰这么说。 这话说的在理,裴峰也拒绝不了,康妈妈不会害他,但要裴峰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去化解这件事,他做不到。 见裴峰如此,康妈妈长叹一口气,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这里。 “爷,要不你去看看大夫人?” 荣娘在屋子里听着两人的谈话,没想到这大夫人能跟自己儿子闹成这样。 还真是天助我也。 想到这里,荣娘便出来劝裴峰,不管裴峰去不去,她都表态,毕竟她是最善解人意的了。 “荣娘你不知道,我和他们母子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也不会听我的。” 既然如此,裴峰肯定是不愿意去自讨苦吃的。 “那老夫人那里,大爷,康妈妈说的很有道理,老夫人毕竟年事已高,这个家还是需要您撑起来的。” 荣娘有自己的心思,裴峰撑不起这个家,她和墨儿更没容身之处。 “大爷,就当为了老夫人,您去看看?” 见裴峰还在犹豫,荣娘又劝了句,裴峰这才点头应下。 只不过裴宴之不在府中,琼华院中,秦碧君更是不见裴峰,他吃了闭门羹,对他们母子更是不喜了。 此时前往凌安的水路上,香凝手撑在栏杆上,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河。 “赵姑娘,来吃点儿东西吧。” 七娘手中端着吃食走出来,招呼着香凝用早饭。 香凝用了自己母亲的名字,只对七娘夫妇说自己叫赵兰,被逼卖给员外郎做妾。 地主夫人看她貌美,趁着员外郎不在家,要把她丢进河里喂鱼,她提早得知,这才寻到七娘夫妇。 七娘和七哥也算是半个跑江湖的,最是嫉恶如仇,听香凝这么说,便说一定将她安全送到凌安。 “妹子,你是去凌安走亲戚吗?” 七哥一边吃饭,一边问了句,香凝点头:“我有个舅舅在凌安。” 虽然如今还不知他的身份,但是夭夭说过,如今路氏商行家主的母亲就姓赵。 再加上婉仪夫人给的那枚令牌,香凝决定到了凌安先去路氏商行打探下。 万一真的能打听到,她也不算白来。 到时候,香凝想着,再寻一处地方,买个身份,好好的过余生。 只是想到裴宴之,她的心却有几分刺痛。 但她想要的,唯一的东西,只有自由。 “问那么多做什么,赶紧吃,好好开你的船去。” 七娘拿筷子敲了下七哥的头,七哥乐呵呵的笑了下:“我的错,妹子别怪我多嘴。” 七哥匆匆忙忙的把饭吃完,便去掌舵了。 “赵姑娘,他就是个粗人,要是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话,你可千万别跟他计较。” 七娘是女子,观察更细致,那日把香凝从水里带上来,看她的穿着就知绝对不是一个员外郎家的人。 但是香凝给了钱,俗话说的好,给钱的就是大爷,七娘自然不会多问。 至于香凝要去凌安做什么,那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了。 “七哥为人爽快,您心思又细腻,当真是天作之合。” 香凝笑着说了句,七娘无奈摇头:“你们城里人说话,就是文绉绉的,其实我就是图他这个人踏实。” “你说人活一辈子,图什么,不就图个稳定吗?” 她也没想过大富大贵,只要她和七哥一辈子都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香凝点头:“您说的对。” 希望她这一辈子也能和七娘所说的一样,安安稳稳的过。 “七娘,你来看,那是官府的船吗?” 第90章 算是他的枕边人吧 七娘和香凝正在说着话,突然听到七哥这句,七娘有些疑惑起身。 香凝的心更是一沉,官府的船? 只见七娘走过去,透过望远镜看了下,而后说道:“是官府的船,估计只是例行检查。” 海运上,这种事儿他们遇到的也不少了。 “不对啊,我看这船不对劲。” 七哥接过望远镜再次看了起来,若是例行检查,那船上的人,怎么穿的是大理寺的官服? 闻言,七娘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看着追着他们的那条船,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随机应变吧。” 七娘突然想起在上船之前,七哥说官府在通缉逃犯的事情。 “赵姑娘,你……奇怪,人呢?” 她转过身,正准备跟香凝说句话,就见香凝已经不在了。 那碗盛好的粥,一口也没动。 七娘隐去眸中情绪,走过去将那碗粥一饮而下,然后将碗筷直接丢进水中。 “你这是做什么?” 七哥回过头来看到这一幕,疑惑出声问了句。 七娘摇头道:“没什么。” 说罢,她便坐到那儿,没多久,官府的船便追了上来。 领头的人正是明祥。 “官府例行检查。” 明祥上船后,看了下掌舵的七哥,而后又看向坐在一旁的七娘。 “官爷,这是我们的手续,您看。” 七娘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官府的人过来查看。 明祥接过七娘递来的手续,查看了下后,点头问道:“船上的人呢?” “大理寺最近有个逃犯越狱,有什么可疑的人,都带上来。” “若是窝藏朝廷要犯,那可是死罪。” 明祥从腰间抽出长刀,坐到刚刚香凝的位置上。 七哥皱眉,他们这一船临时上船的,只有赵姑娘一人。 “官爷,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还请您明鉴啊。” 七娘站在七哥的身旁,伸手拉住他:“还不快去请人来。” 见七娘如此配合,明祥也没打算太为难他们。 不多时,七哥就将人带了过来,七娘悄悄看了一眼,没看到香凝,她松了口气。 客人的名册也在明祥手中,只不过香凝是临时被七娘夫妇带上船的。 她的名字没在名册上,这些人里面也没她,倒是省去不少麻烦。 明祥带来的人将名册和这些人一一核对,而后对着明祥摇头。 被派去搜查的人也在此时回来:“大人,船上的人都在这里了。” “走吧。” 明祥也觉有些可惜,这艘船是他们搜查到的,唯一一艘昨夜从上京开往外面的。 只是没想到,依旧是无功而返。 七娘看着明祥带着人走远后,她才急匆匆的返回客房,香凝正躲在厨房的灶台下,用木柴掩盖着,没让人发现。 “赵姑娘,官府的人都走了,快出来吧。” 听到七娘的声音,香凝推开木柴探出头来。 “赵姑娘,咱们如今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这下,您总可以告诉我,您真正的身份了吧?” 七娘起初只是觉得香凝的身份有问题,但是没想到,还能和官府牵扯上。 那群人手中拿的画像,分明就是眼前这位赵姑娘,根本不是朝廷的通缉犯。 香凝叹了口气,看向七娘:“我,其实是裴府的丫鬟。” 她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七娘,是知道七娘不会做卖了她的事情。 若是她真的有这个想法,刚刚就会让官府的人将她抓走了。 “大理寺卿裴宴之所在的裴府?” 七娘听到香凝的话也是一惊,难怪刚刚来的那些人,是大理寺的人。 “你是他什么人?” 若只是跑了个丫鬟,裴宴之怎么会如此大费周章,甚至还动用了大理寺的人脉。 “算是枕边人吧,我不是跑出来的,我是给自己赎身出来的,只是他母亲骗了我,没给我卖身契。” “甚至还想杀我,我为了自保,只好跳河。” 香凝三言两语的便将事情解释清楚,七娘眼中不由得染上几分心疼:“原来如此。” “他抓我回去,也不是因为多喜欢我,而是因为他觉得,是我自己跑掉的。” 说完这句,香凝直接跪下来道:“七娘,我知道您是个好人,只需要您将我送到凌安,其他的事情不需要您出面。” “但我若是落到他手中,我就真的没活路了。” 七娘看到香凝跪下,忙伸手去拦住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我要是想将你交出去,那些官府的人早就带着你离开了。” 她拉着香凝坐下,伸手替她擦了下眼角的泪:“别哭了,都是苦命人,我能帮就帮你,到了凌安寻到你舅舅,也算是亲人团聚了。” 七娘语气柔和,香凝听的更是鼻头一酸。 “谢谢您,七娘,我知道给您带来麻烦了。” 香凝的话让七娘不由得开口说道:“其实我和你的经历差不多,当年我爹娘为了银子,将我卖给人做妾。” “七哥为了救我,抢了婚,带着我来了上京做了这一桩买卖。” “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既然已经逃出来,今后只管把眼睛朝前看,就不要再看之前走过的路了。” 她们都是苦命人,但也同样是幸运的,七娘遇到了七哥,香凝遇到了他们。 明祥带着搜查的消息回了大理寺,跟裴宴之说完后,他头也没抬,只是嗯了一声。 “大人,香凝姑娘一旦出了上京,怕是咱们就不好搜查了。” 朝外的路是四通八达的,谁知道香凝会去哪里,到那时,他们再去搜查,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没身份,必定会去买一个身份,让官府最近注意着点就行。” 明面上,裴宴之会制造一些恐慌来逼她,私下里,他会派出更多的人去寻她。 这辈子,还没人敢骗他,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路江那边怎么样了?” 在明祥将要转身离开时,裴宴之出声问了句,而后就听明祥道:“咱们的人一直在护着他,就等幕后之人出手了。” “安排下,我要去凌安一趟。” 明祥一愣:“凌安此时说不定都是眼线,不如让属下去吧。” “不,我要亲自去,去办。” 第91章 那是裴宴之的人 见裴宴之坚持,明祥没有再劝,而是下去安排这件事。 等明祥离开后,屋子里便只剩下裴宴之一人,他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香囊,只觉曾经香凝说过的话全是假话。 没有一句是真心实意的话,可偏偏他却甘之如饴。 裴宴之问过自己,一个如此不真心的女人,跑了就跑了,何苦去追。 可裴宴之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他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不敢想他也有今日。 他甚至都不知道,要是见了香凝,他要问什么。 裴宴之身子向后靠去,将头枕在椅子上,长叹了一口气。 经过三日的航行后,香凝终于到了凌安。 这三日,她和七娘聊了许多,两人也成了好友,七娘还说,要是哪日她想离开凌安,就给她写信。 他们在凌安也有朋友,可以帮忙照顾香凝。 只不过香凝知道自己身上背着什么,她怕裴宴之找到她,不跟七娘他们联系,才能更好的保护他们。 凌安这座城不算大,但是街道却十分繁华。 七娘跟香凝解释,说是凌安是瓷城,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这里的土和别的地方都不一样。 制作出来的瓷器更是深受贵人们的喜爱。 所以这里的商业很是发达,尤其是路氏商行。 七娘帮香凝找了个住处,托七娘的福,香凝在凌安也算是短暂有了歇脚的地方。 只不过七娘和七哥在凌安还有事情要忙,所以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帮香凝。 三人告别后,香凝在小院儿简单收拾了下便准备前往路氏商行打听打听。 路氏商行在凌安很有名,不多时香凝就寻到了这里。 她刚准备走过去,一眼便看到路氏商行对面的人,吓得她赶忙收回脚。 那是裴宴之的人。 这些人腰间挂着的腰牌,香凝在之前那两个护卫身上见过。 那是裴宴之的私卫,很少人能见到。 他的人,怎么会在路氏商行外? 香凝靠在柱子上,急切的喘了口气。 她之前似乎听明祥提过路氏商行…… 香凝再次探头看了下,见那些人还在守着路氏商行,她不得不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些人在凌安,是不是代表,裴宴之也会来凌安。 可她才刚到凌安,什么都没探听到,就这么离开,她真是不甘心。 但是香凝赌不起,万一真的在凌安碰到裴宴之,她就真的没活路了。 裴宴之对她的好,建立在她的乖巧听话上,倘若她敢欺骗他,那裴宴之绝对不会放过她。 “妹子,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门被人推开,七娘手中拿着吃食走进来。 看到香凝脸色惨白,七娘忙上前来探了下香凝的额头。 “呀,怎么都是汗?” 听到七娘的声音,香凝叹了口气:“我可能明日就要离开凌安。” “啊?你今日才到凌安,怎么这么快就要离开?” 听到香凝这句,七娘觉得有些奇怪,忙出声问了句。 “我今天见到了他的人,我怕他会来凌安,不如先离开,反正到时候也能再回来。” 既然离开了裴府,香凝也不想再见到裴宴之,更不想同裴宴之再有什么牵扯。 她不想再回去了。 “也行,那你想好去哪里了吗?” 闻言,香凝摇摇头:“暂时还没想好,明日一早我去问问,最快能出发的商队,只要不和他碰上,我去哪里都行。” 七娘叹了口气:“我记得,明日有一支商队,是要去兰州的,那地方远,不如你先去躲躲?” 天高皇帝远,那裴宴之现在不肯放手,估计是新鲜劲儿还没过去。 说不定香凝离开的时间长了,他就没这么执着了。 兰州那地方距离上京十万八千里,再往外走都到关外了。 “好,那就劳烦七娘您帮我联系下,若是真的被他查到了,一切责任尽管往我身上推。” “七娘,你和七哥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想让你们牵扯到这种事情中。” 裴宴之在外可是被称作阎罗王的,虽然他对香凝没说过什么狠话,但是香凝也明白,裴宴之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放心,没事的。” 七娘跟香凝又说了会儿话后,这才起身离开。 香凝看着七娘带来的吃食,心中一暖,只是她却没什么心思吃。 次日清晨,香凝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 “妹子,我刚刚问过那个商队,说是他们的货没装完,可能要晚两日才能走。” “近日,只有这一个商队要外出,你看,你能等两日吗?” 七娘的货也卸完了,明日就要离开凌安,这才急匆匆的来寻香凝。 “怕是等不了,越早离开越好,我去寻个镖队看看。” 这事儿,香凝是一点儿也不敢耽搁,生怕撞上裴宴之。 “我也打听过了,没人说那位裴大人要来凌安,你这才刚到,还没歇歇,又得走了。” 七娘虽然明白香凝的担忧,但是也心疼她这跟逃命似的奔波。 听到七娘的话,香凝笑着摇头:“要是真的等他来,我是一点儿也跑不了的。” “既然都出来了,哪里还有回去的道理,做妾可不自由。” 便是裴宴之的贵妾,世人都觉她享受的是荣华富贵。 可不也有人说过,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吗? “好吧,我是劝不了你,陪你一道去问问吧。” 两人问了这周边的百姓,寻了一处镖局,不过镖局也说,最近没外出的打算。 “凌安啊,最近出了点事儿,大家都不敢往外走。” 镖师看着七娘和香凝,悄声说了下:“路氏商行的珍玉坊起了一场火,烧死不少人。” 这也导致城中这些商户人心惶惶的,没人敢外出,生怕自己出去,家里也会着火。 谁知道这是怎么起的火,那人连路氏商行都敢烧,他们也得忌惮着点。 从镖局出来,香凝满面冷凝。 “七娘,我今日必须离开凌安。” 既然商队,镖局都行不通,香凝就自己买马,要不就雇人,总之她得先离开凌安。 “我总觉得,有人跟着咱们,你觉得呢?” 香凝的话刚说完,七娘便拉着香凝,低声说了句。 “别回头。” 第92章 你见过这个香囊吗? 七娘见香凝要回头看,赶忙拦住她。 不过没想到,没等她们扭头,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姑娘,好巧,没想到竟然在凌安能见到你。” 路江的声音传来,香凝也是一愣。 她转过身,清风吹起幂篱的一角,露出她的下颌。 “你是,那日在宴席上的公子?” “我叫路江,还记得我吗?” 路江一身青衣,笑意盈盈的看着香凝。 原本他打算留在上京,寻到这位姑娘,问她些事情,但是不凑巧,珍玉坊出了事情,父亲要他连夜回凌安。 刚刚他从珍玉坊出来,看到香凝的身影,只是觉得熟悉,但是并没有想到是她。 要不是擦肩而过时,她说话的声音,路江险些又要错过了。 “你们认识?” 七娘看着路江,再看看香凝,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路氏商行的少东家,香凝竟然认识。 “不知能否请姑娘喝杯茶,我有些事,想问姑娘。” 路江也觉有些冒昧,斟酌了下道:“这些事,对我而言很重要。” “路公子,我想你找错人了,我同你并不认识,想必您要问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香凝和路江从未见过,在此之前,香凝也没听过路江,所以香凝不认为他想知道的事情,她会知道。 “妹子。” 还没等路江出声回答,七娘便拉住香凝到一旁去。 “这路江可是路氏商行的少东家,你不是想出凌安吗?兴许他有人脉帮你呢?” “他是路氏商行的少东家?。” 上次在庆王府,香凝跪在地上,根本没听清路江的介绍。 不过,她原本也想去路氏商行打听下的,倒是巧了,撞一块了。 “当然。” 七娘拉着香凝的手拍了拍:“只是去看看,我们也不亏,万一呢?” 有了七娘的话,香凝点点头:“好吧。” 路江等着她们两个商议完,而后就见她们转过身。 “路公子,你要问的事情,我不一定知道,但若是你如此笃定,我也不好拒绝您。” 听香凝松口,路江显得很开心:“好,多谢姑娘。” 说完,路江侧身让开位置:“姑娘这边请。” 香凝轻点头,跟着路江去了一处茶楼。 在暗处盯着路江的人看不清香凝的脸,但却依旧将这个消息传回上京。 说不定这姑娘也是个关键人物呢? 路江引着香凝到了一处茶楼,寻了一个僻静的雅间坐下。 七娘和路江的长随去了一旁的雅间,不耽误他们两个谈话。 “不知该如何称呼姑娘?” 路江伸手给香凝倒了一杯茶水,香凝取下幂篱,轻声回道:“姓赵。” “赵姑娘。” 客套完,路江从怀中掏出一枚香囊递给香凝:“赵姑娘,您看看,您认识这枚香囊吗?” 香凝接过那枚香囊,左右看了看,只觉得很熟悉,有些像是她之前学的绣法,可又不是。 “抱歉,我不认识,您找当初绣这枚香囊的绣娘,或许可以知道更多。” 她将香囊放到桌子上,路江眼中的光芒一瞬落下,有些失望的低下头:“实不相瞒,这枚香囊的主人,是我的姑姑。” “她失踪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找她的下落。” 路江苦笑道:“那次在庆王府,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和我姑姑很像,可惜……” 香凝听着路江的话,心中一瞬紧张起来,她握着茶杯,小心翼翼的问了句:“那,路公子的姑姑,叫什么?” “路华兰,她还有个女儿,叫朝光。” 他的话一出,香凝那颗狂跳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不是阿娘。 “抱歉,没能帮上您。” 香凝轻声道歉,路江摇头:“怎么能怪你呢,姑娘能坐下来帮我认这信物,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找了这么多年,其实我都在想,她们会不会已经不在人世了。” “又或者,是我记错了,姑姑的孩子,是弟弟,不是妹妹。” 但无论是什么,这么多年来,音信全无,不管他们怎么去打听,都没有消息。 “耽误您时间了。” 路江扭头看向香凝,恍然间,路江仿佛又看到了那副残缺画像中,明亮的眼眸。 不怪他认错,而是香凝的这双眼眸,真的很像。 “其实我也有事想问路公子。” 香凝深吸一口气:“我听说,您的祖母,是姓赵对吗?我阿娘也姓赵,想问问,赵氏族内,可有一名叫做赵兰的人。” “据我所知,没有,不过我回去可以查查,若是有,那我与赵姑娘也是十分有缘了。” 路江回答的很快,嫡系子弟中,他并不记得有叫赵兰的人。 但赵家也是个世族,说不准旁支中有呢? “那便多谢路公子了。” 香凝低头对着路江道谢,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在打听,若是这次再打听不到,香凝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两人谈完话后,从雅间出来,七娘忙上前小声问道:“你出凌安的事情,跟路公子说了吗?” “七娘。” 香凝拉住七娘,她也没帮上路江,反倒是劳烦路江帮她去查阿娘的事情。 这个人情她都没还呢。 “赵姑娘要出凌安?” 只不过七娘说话的声音有些大,路江已经听到了。 “无妨,赵姑娘想离开凌安,明日便随我的车队一起走吧。” “我正巧要出去一趟,不过不知赵姑娘想去哪里?” 路江十分好说话的问了句,香凝面露喜色:“如此,太麻烦路公子了。” “我可以付您银钱,就当我的路费。” 见香凝如此客气,路江也没说什么,他要是拦着香凝,不让她付钱,怕是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都可以,您方便在哪里停靠,就将我放到哪里好了。” 路江点头:“明日寅时,就在路氏商行见面吧。” 他留下时辰和地点后便离开了,香凝也松了口气。 “这路江在凌安可是十分有善名的,这下放心了吧,能离开凌安了。” “就是还要再等一天。” 香凝深吸一口气,要不是她没有路引,她早就自己出去了。 只可惜,身份和路引,她如今不能再用,她害怕被裴宴之发现。 “你啊,就把心放肚子里,一定会没事儿的。” 七娘笑着安抚了香凝一句,香凝点头:“我信七娘的。” 希望此行,一切顺利吧。 第93章 和他擦肩而过 事情谈拢后,香凝回到院子后,身心俱疲的她简单休整了一夜。 这一夜,她的思绪如同乱麻,在脑海中纠结缠绕。 她知道如今的处境极为棘手,每一步都仿若行走在刀刃之上,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不能被裴宴之发现,香凝的脑海中只余下这一句话。 次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香凝便早早起身前往路氏商行寻路江。 为了不被裴宴之的人发现,她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 香凝戴上了能够遮掩容貌的幂篱,幂篱的轻纱垂落,将她的面容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只隐隐约约能看到她那灵动双眸。 她还换了着装,一袭朴素却得体的衣裳,让她看起来宛如一位寻常的行路女子,毫不起眼,轻易便能混入人群之中。 路江今日也早早就来到了路氏商行,他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目光专注地看着手底下的人忙碌地搬运货物。 见到香凝,路江笑着跟她打招呼。 “赵姑娘,你来的真早。” 路江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热情地跟香凝打招呼。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和香凝相处起来,有一种股莫名的亲近自然之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春日里的微风,轻柔地拂过心田,让人心生愉悦。 “怕起晚了,耽误路公子。” 香凝轻声回应了一句,她的声音透过幂篱,略微显得有些低沉,但依然能听出其中的真诚与客气。 路江微微点头,思索片刻后说道:“待会儿,赵姑娘先跟着林管事离开,我还需要盘算一个账目,稍后再去追你们。” 路江的安排,香凝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她动作轻柔地拿出银子放到一旁,简洁地说道:“这是我的路费。” 虽然路江家境殷实,并不缺这点银子,但是这两次相处下来,他也明白了香凝的为人。 她独立自主,最害怕欠人情债,所以路江没有推脱,坦然地收下银子。 不多时,香凝便跟着那位林管事,悄然无声地先行一步出了凌安。 香凝离开不久后,裴宴之也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凌安。 昨日接到那封信后,他连夜出发,一路上风驰电掣,片刻都未曾停歇。 不知为何,冥冥之中,裴宴之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那个突然出现在路江身边的姑娘,很有可能就是香凝。 这种感觉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他的心,让他心情莫名有些烦躁。 “大人。” 负责接应的人见到裴宴之,纷纷恭敬地行礼。 “人呢?” 裴宴之翻身下马,动作利落而潇洒。 他的衣袍随风带起一阵烈风,那风呼啸而过,带着些许威压。 听裴宴之问起香凝,那几人不禁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惶恐与不安。 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说道:“她已经跟着路江的商队先一步出城了。”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生怕裴宴之怪罪下来。 “大人,我们只听路江喊她赵姑娘,且样貌也没看清,所以就没……” 这人小心翼翼地看着裴宴之越来越阴沉的面容,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后面的话也被硬生生地噎在了喉咙里,不敢再说下去。 明祥见状,心中恼怒,直接飞起一脚踹向为首的那人,怒喝道,“磨蹭什么,赶紧去追!” 那人被踹得一个踉跄,却不敢有丝毫怨言,连滚带爬地带着其他人匆匆离去,去追寻香凝的踪迹。 吩咐完事情后,明祥转身,满脸愧疚地看向裴宴之:“是属下失职。” 他的内心充满了自责,那位赵姑娘若是真的是香凝姑娘,他觉得自己简直愚蠢至极。 前日到凌安的陆路,他们早就布置了重重封锁,可谓密不透风,只有海上的那条船,他还特意亲自上去仔细查看,可没想到还是让香凝有了可乘之机。 “盯死路江。” 裴宴之面色冷峻,只淡声吐出这四个字,那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大人,先去客栈休息吧。” 明祥低着头,恭顺地应下,侧身让开位置,毕恭毕敬地示意裴宴之先回客栈休息。 他知道裴宴之此刻心中的烦闷与疲惫,不敢有丝毫懈怠。 没多久,派去追香凝他们的人垂头丧气地回来,满脸无奈地说道:“没追到。” 在裴宴之来之前,香凝和林管事就已经迅速出城,凌安的道路错综复杂,四通八达,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明祥这才恍然大悟,刚刚在外面,裴宴之那句盯死路江是什么意思。 这趟货,看样子,路江是要亲自去送的,只要紧紧跟着路江,就一定能寻到那位赵姑娘的踪迹。 “晚上安排下,我要见见造金镯的人。” 裴宴之微微皱眉,眼神中透着一丝冷峻,叹息一口后落下这句。 明祥不疑有他,连忙应下。 在拿到那个染血的金镯子后,裴宴之就已经顺着路江传回的信找到了那个工匠,并且派人将他照顾起来。 那场火,还有后来裴宴之传回上京的消息,不过是为了让幕后之人放松警惕罢了。 此时的凌安城外,林管事带着香凝一路前往扬州。 “扬州可是个好地方啊,赵姑娘要是不知道去哪里,不妨去扬州看看。” 林管事坐在马车外,笑着同香凝说话。 香凝扭头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景色,笑而不语。 出城之后,那股被监视的感觉就没了,看来,裴宴之的人是只监视着路江的。 “林管事,最近的城池是哪里?” 听到香凝的问话,林管事想了想道:“那还远着呢,不过过两日,咱们会在水镇休整一日再出发。” “好,那到了水镇,辛苦您将我放下。” “啊?赵姑娘不想去扬州看看?” 林管事刚刚见香凝笑着应下,还以为她要去扬州呢。 香凝摇头:“今后有机会再去看。” 她只是担心,裴宴之的人会在路江追上来后,发现她的行踪。 所以她才想,从水镇和林管事他们分别,然后再做打算。 “对了林管事,您知道,路引怎么能拿到吗?最好是不需要官府文书就能开出来的。” 第94章 她在世上真的还有亲人吗? 林管事听香凝这么问,微微歪着头,沉思片刻。 细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随后缓缓开口回道:“这玩意儿,有钱倒也不难弄到。”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沙哑,却又透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沉稳。 “水镇我认识个人,到时候帮你弄一张。” 香凝听到这话,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还需要个身份,对吧?” 没等香凝把话说完,林管事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扭头看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了然于心的笑容。 “您都知道,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香凝脸色一红,那红晕如天边的晚霞般迅速蔓延开来,一直染到耳根。 她没想到林管事如此老道,自己不过才刚起了个头,他就已经将后面的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又不是什么难以办到的事情,有钱能使鬼推磨。” 林管事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只要有足够的钱财,世间的一切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有了路引和身份,香凝就能从水镇离开。 到那时,即便被裴宴之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她也能凭借着这些准备不留痕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倒也渐渐熟络起来。 入夜后,四周被黑暗笼罩,唯有几个灯笼在风中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林管事站在队伍中间,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大家就地准备营帐,休息一夜后再离开。” 众人闻言,纷纷忙碌起来。 有的在搬运物资,有的在平整地面,还有的在搭建营帐支架。 一时间,人影穿梭,脚步声和物品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香凝坐在马车上,周围的嘈杂声被马车隔绝。 她缓缓拿起一旁的水囊,轻轻挤出几滴水,沾湿指头,在马车的小桌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水渍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仿佛承载着她无尽的思绪。 其实昨日跟路江谈完后,香凝的内心就泛起了层层涟漪。 她能真切地感觉到,自己不自觉地和路江有些亲近。 这种亲近感十分奇特,明明她从未见过路江,可那份亲近,好似与生俱来。 尤其是在他说自己姑姑叫路华兰时,香凝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揪了起来。 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心中充满了期待。 她渴望从路江那里得到更多关于亲人的消息,可现实却如同一堵冰冷的墙,无情地挡在她面前。 他们手中的线索和证据,全部都重合不了,就像两条平行的线,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交汇。 “阿娘……” 香凝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 她的眼前浮现出阿娘的面容,想起阿娘曾经说过的话,只觉得心里好似堵了一团棉花一般,沉闷得让人难受。 她在这世上真的还有亲人吗? 又或者说,阿娘的话,真的没有骗她吗? 可为什么,她四处打听了这么久,依然杳无音信。 每一次的探寻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一丝希望的浪花,只留下满心的疲惫与失落。 甚至香凝都想,不如就这样,不要再找了,她一个人在这世上也能好好过。 可那是阿娘的遗愿,香凝必须得去做。 - 此时,在凌安的一处幽静小院中,夜幕笼罩,万籁俱寂。 忽然,一盏灯烛缓缓亮起,昏黄烛火摇曳,映照出屋内的景象。 裴宴之静静地坐在屋子里,他身姿挺拔,神色冷峻,目光如炬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大人,您的人已经问过我许多次了,这金镯子里的东西,是谁塞进去的,我真的不知道。” 石浩满脸无奈,一边摇头一边急切地说,试图让裴宴之相信自己。 “想清楚了再回。” 裴宴之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话说完,他便不再多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就这么看着石浩。 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石浩的心在这种威逼下,渐渐变得不安起来。 “我……我真的不知,这镯子,他,他不是我做的。” 被裴宴之的人盘问了这么久,石浩也有些顶不住压力,这才道出这句。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明祥顿时一惊:“不是你做的?”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石浩无奈低头:“珍玉坊前些年生意好,少东家给钱也爽快,我为了多赚点钱,就揽了不少活儿,但我只有两只手,肯定做不完的,就,请了我老家的堂弟帮忙。” 石浩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懊悔。 “这金镯子就是他做的。” 说完石浩叹了口气:“我不想说就是怕这件事被少东家知道,我就没活儿干了,我全家可都指望着我这点儿银钱过活呢。” 石浩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无奈。 这也是为什么石浩一直不愿意说的原因。 路江最忌讳他们这些没有本事还私自揽这么多活的人。 “你堂弟呢?” 裴宴之满面冷峻,看向石浩的眼神中满是威慑。 他的声音冰冷,仿佛能让人感受到一股寒意。 闻言,石浩回道:“前两个月,得痨病死了。” 石浩的声音中充满了悲伤和无奈,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痛。 “他那痨病许多年了,之前帮我做首饰,就是想拿些钱治病,只是这病一发作,哪里还有活路。” “人嘛,得了病,治不了,不就只有等死了吗?” 裴宴之看着石浩,不多时,他站起身,只落下一句话:“放了他吧。” 明祥还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追查到的线索,为了救这个石浩他们不知付出多少。 如今就这么断在这里,明祥是真的觉得堵了一口气。 “大人,就这么算了吗?” “放了石浩之后,你亲自在这里等着。” 闻言,明祥抬眼看向裴宴之:“大人的意思是……” “隔墙有耳。” 说完,裴宴之走出此处小院,他来凌安,就是想见见这个石浩。 明祥跟了他两年,还没他撬不开的嘴,这石浩什么都不说,偏偏在他来问的时候开口。 只不过裴宴之现在决定留在凌安,是为了那个凭空出现的,赵姑娘。 第95章 好像我们家小姐 两日后,阳光洒落在水镇的青石板路上,泛起一层微微的光晕。 林管事带着香凝来到了这个宁静而古朴的小镇。 他们刚到水镇不久,便收到了路江那边传来的信儿。 信中说路江被一些事情给绊住了,还需要再等一日才能来到水镇。 林管事读完信后,眉头微微皱起,心中不禁涌起几分担忧。 稍作休整后,林管事决定先带着香凝去办她急需的事情。 他们穿梭在水镇狭窄而蜿蜒的小巷中,最终来到了一个略显偏僻的院子前。 院子的大门紧闭着,林管事轻轻叩响了门环,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出现在门口,他面容轮廓分明,眼神深邃而锐利,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却有几分肃杀之气。 男人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身着一袭深色的长袍,给人一种沉稳而内敛的感觉。 林管事笑着向香凝介绍道:“这位就是肖明,赵姑娘,肖明兄弟之前上过战场,是李世昌将军的部下。在战场上那可是战无不胜的猛将。只可惜后来腿受了伤,便退了下来,来到这水镇,干起了现在这种买卖。” 香凝微微颔首,向肖明行了个礼。 肖明也连忙回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 他将视线移开,对着林管事打了个招呼:“林老哥,稀客啊,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儿来了。” 林管事笑着说道:“老弟,这是我家少东家的朋友,想要个路引和身份,你看看。” 两人都是明白人,不需要把话说明白,彼此自然都是心领神会。 肖明微微眯起眼睛,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既然是老哥主家的贵客,这点小事儿,我必定给你们办妥当。” 香凝听到肖明的承诺,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是银钱,肖大哥拿着。” 她上前将之前准备好的银钱放到肖明手中。 肖明笑了下,也没推拒,招呼他们进来。 “既然来了水镇,今晚就让我招呼你们,快进来吧。” 林管事笑着走进去:“那是自然。”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打破这份宁静。 肖明走进屋子去沏茶,仔细看,似乎还能看到他一高一低的步子。 林管事和香凝坐在院子中,等肖明端着茶水出来,只听林管事开口问了句。 “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一个人?” 闻言,肖明坐下回道:“老哥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腿,就别耽误人家姑娘了,再说了,将军临死前,只有一个心愿。” “我就想帮他找到夫人还有……” 肖明话语一顿,而后摆摆手:“算了,不说了。” 林管事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他点点头:“将军都去了那么多年,难为你还记得他。”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香凝就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时辰将近午时,肖明便说出去买些菜,顺带叫两个人来,帮香凝去弄路引和身份,让他们在这里待着。 等肖明离开,林管事看向香凝:“赵姑娘,这里没外人。” 香凝戴着幂篱,谈话也不方便。 “听林伯和肖大哥聊天,他似乎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香凝伸出手,将幂篱摘下,听到这句,林管事叹了口气:“肖明这人,那是相当有情有义。” “李世昌将军含冤而死,临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到自己的夫人还有未出世的孩子,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打听。” “一找就是十几年,要是换做旁人,寻不到早就放弃了。” 林管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每次外出送货,几乎都会经过水镇,一来二去的,和他就熟悉了。” 香凝听着林管事的话,轻轻点头,这么看来,这肖明还真是有情有义的很。 “所以你放心,这路引和身份,他既然拿了你的钱,就必定给你办的妥当。” 听到这句,香凝点头:“多谢林管事帮忙,没有您,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话让林管事笑起来:“说实话,我见你,总有股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看到了我们家小姐啊。” 林管事面上笑意散去不少,带着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说出这句。 “是路公子的姑姑?” 香凝握紧茶杯问出一句,林管事点头:“不说这些了。” 林管事是在路氏商行干了几十年的老人了,自然是见过路华兰的。 有时候看着香凝,林管事就总能想到那个明媚恣意的姑娘。 路华兰总是唤他林爹爹,在林管事的心中,路华兰就是他的女儿。 所以对于香凝,林管事便多了许多耐心,也愿意出手帮她。 不是看在路江的面子上,而是看在她这几分熟悉的感觉上。 没多久,肖明带着两个男人回到院子里。 路引好办,只是身份却有些麻烦,毕竟要拿钱去打点,不过肖明说,明天一定能够办妥。 “那太好了,老弟,赵姑娘不想自己在水镇的消息被人知道。” 林管事低声说了句,肖明爽朗一笑:“您放心,今天我们就见了您一个人。” 肖明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知道要路引和身份的,都是原来身份不能用的。 所以他从不会往外多说一句。 “哥,你也没说这赵姑娘长得跟天仙儿似的。” 站在肖明身旁的一个矮个子男人说了句,肖明直接踹了他一脚:“嘴给我放尊重点。” “赵姑娘,还请见谅。” 肖明不好意思的看向香凝。 “无妨。” 香凝笑着摇头,肖明这才对着两个人说:“起火烧饭去。” 待那两个男人去了灶台,肖明看向林管事说:“我有个事儿想请老哥也帮帮忙,之前将军留下的那副画像,前些日子受潮,泡了水,能不能请老哥再帮我描下。” “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大老粗,也不识字儿,这精细活我可干不了。” “这好办,我当什么事儿呢,赵姑娘也进来吧。” 林管事起身,还不忘照顾香凝进去,怕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不自在。 跟着两人进去,香凝一下便被挂在正中间的一幅画给吸引了。 “这画也受潮了,我就挂出来晾晾。” “画上的,是蝴蝶兰?” 第96章 逃奴什么下场,她就什么下场 肖明小心翼翼地将那幅受潮的画拿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我不认识,好像是叫蝴蝶兰。” 他的声音平稳而温和,香凝听到肖明的话,缓缓转过身来,低头看着那张摊开在林管事面前的画。 那幅画因为收藏了太久,再加上受潮,颜料都混在了一起,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不清,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画中的蝴蝶兰曾经或许是鲜艳欲滴、栩栩如生的,但现在却显得有些黯淡和破败。 “这画,你都找我修补多少次了。” 林管事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调好颜色,低下头专注地修补着画。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认真和专注,手中的画笔在画纸上轻轻舞动。 肖明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林管事的动作,说道:“没找到夫人,这画啊,就不能丢。”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和执着,这幅画对他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您也知道,我这条命,是将军救回来的。” 肖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感激和敬意。 若不是将军,肖明早就成了翁达人的马下亡魂。 所以完成将军的临终遗愿,是肖明这辈子必须做到的事情,无论有多难。 香凝看着林管事将画修补好,肖明小心地将画放到一旁去晾干。 这一屋子的东西,似乎都不是肖明的,而是他口中那位将军的。 每一件物品都仿佛承载着一段故事,一段关于将军的故事。 “大哥,饭好了。” 就在此时,外面也传来刚刚那个矮个子男人的声音。 三人从屋子中走出去,饭桌上已经摆好了吃食。 凌安在南方,是以,这水镇的气温没有上京那般冷,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温暖和舒适。 几人在这长桌旁落座,肖明先给香凝介绍了这两人:“猴子,小四,跟了我许久了,赵姑娘放心,绝对不会把您的事情往外说。” “赵姑娘,刚刚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猴子向香凝道歉,脸上带着真诚和歉意。 香凝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并不在意。 大家围坐在桌旁,用了这顿简单而温馨的饭菜。 用过午饭后,林管事带着香凝离开肖明家中,约定好了明日午时来取东西。 香凝低头看着手中的路引,露出笑意。 “少东家或许后日就能到了,赵姑娘,你不等等他吗?” 闻言,香凝将路引收起来,摇摇头:“我有些急,明日拿到贯籍就得离开,不过等今后得空,我还会回来的。” 待裴宴之不再寻她,等她彻底获得自由,她还会来凌安的。 “好,那咱们有缘再见。” 林管事没有多说,带着香凝回了商队休息的地方。 湛蓝的天空澄澈而明亮,随着时间流逝,绚丽而浓烈的橙红晚霞,一点点地将湛蓝的天空渐渐吞灭。 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从天边的一角开始蔓延,逐渐覆盖了整个天空,直至最后完全消失,变成一片灰暗。 白天的喧嚣与明亮瞬间被黑夜的宁静与神秘所取代。 夜空中,只剩下繁星点点,如同无数颗璀璨的宝石镶嵌在夜幕之上。 裴宴之静静地站在窗边,修长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他的目光透过窗户,投向外面繁华的街景。 街道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然而,裴宴之的眸光却晦暗不明,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人无法捉摸他的心思。 他静静地凝视着外面的街道,不知在想些什么。 成华轻轻地推门进来,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当他看到桌子上一口没动的饭菜时,不由得叹了口气。 成华眼中露出担忧和无奈,看着裴宴之的背影,轻声说道:“爷,您多少也吃点儿吧。明日路江就要动身了,明大人说,已经安排好人跟着他了。” 成华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丝关切和劝说。 他知道裴宴之最近心事重重,但也担心他的身体会因为不好好吃饭而垮掉。 “距离凌安最近的城镇,都有哪些?” 不知过了多久,裴宴之的问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刚刚的宁静。 他缓缓转过身来,微微蹙起的眉头露出他的烦躁。 听到这句问话,成华微微一愣,随即迅速整理思绪,回道:“大大小小的城镇村庄,至少有十多个。” 成华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你知道香凝最聪明的地方在哪里吗?” 成华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 过了片刻,他犹豫的说道:“爷确定那赵姑娘就是香凝姑娘吗?” 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呢? 只是他也不禁去想,若是香凝姑娘,她又是如何在没有路引的情况下离开的? “爷,您说香凝姑娘会不会没出城啊?” 成华的话不无道理,毕竟在没有路引的情况下,想要出城并非易事。 只是裴宴之却嗤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和冷漠。 “秦瑞还没找到?” 裴宴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还没,这小子,太能躲了,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成华无奈地回答,要是找到秦瑞就好了,他们也不至于像是无头苍蝇一样绕来绕去。 不过秦瑞越是躲藏,就说明那天,他肯定也上了船。 成华也实在想不通,大夫人这才消停多久,又开始作妖。 “爷,那赵姑娘要真是香凝姑娘,您……” 成华叹了口气,不知该怎么问下去。 毕竟香凝是第一个敢欺骗裴宴之,还逃之夭夭的人。 他都不敢想,要是真的被爷给抓回来,香凝会有什么下场。 “逃奴什么下场,她就什么下场。” 裴宴之眸中划过几分杀意,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还没人敢对着他说这么多谎话,香凝的行为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什么心悦他,要一辈子待在他身边,全是谎话。 骗子。 只听咔嚓一声,握在裴宴之手中的筷子瞬间断裂。 让他抓到她,他定会先打断她的腿,再将她丢进暗牢。 “爷,有信儿了!” 第97章 要被抓到了 明祥急匆匆地推门进来,门扉撞击在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气还没喘匀,他就迫不及待地将一封信纸放到裴宴之面前,动作匆忙而急切。 “大人,您看看。” 闻言,裴宴之的视线落到那张信纸上。 仅仅看了一眼,他便立马起身,动作果断而迅速。 “水镇县令说,今日有人来上贯籍,来人不愿透露姓名,但,但是个姑娘,且使了银钱,绕过许多手续。” 裴宴之一早便吩咐明祥传信给凌安周边的城镇,严令若是出现身份不明的人,必须上报。 不然就以窝藏罪犯为由论处,这一命令让周边城镇的官员们都不敢掉以轻心。 这水镇的县令偏巧还是个胆小怕事的,他深知裴宴之的手段和威严。 生怕自己进了诏狱出不来,更怕被裴宴之扣上这顶大帽子,进大理寺的监牢被裴宴之审问。 所以在得知这件事后,他连夜就递了信过来,不敢有丝毫耽搁。 而这封信也被明祥拦在半路,直接送到裴宴之这边。 “去水镇。” 裴宴之没有丝毫犹豫,将信纸放到桌子上,动作干脆利落,语气坚决。 “大人,要不让属下先去吧,天黑路远,怕是要明日才能赶到。” 明祥面露担忧之色,急忙劝阻。 “若真是香凝姑娘,属下把人扣下,等您过来。” 从凌安到水镇,最快也要明日下午才能到。 两地之间走小路,是要穿过山林的,天黑行路,危险太大。 山林之中,野兽出没,路况不明,稍有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危。 “这是命令。” 裴宴之又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说完这句后,便越过明祥走出去。 跟在身后的成华拿起披风,脚步匆忙跟上。 夜色渐浓,如墨般的黑暗缓缓笼罩了整个凌安。 这座临山邻水的城镇,一到晚上,便有雾气从四面八方缓缓升腾而起,仿佛一层神秘的薄纱,渐渐地将前路都笼罩住。 那雾气丝丝缕缕,弥漫在空气中,使得周围的景物都变得模糊不清。 明祥小心翼翼地负责在前提灯开路,手中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在雾气中艰难地照亮着前方一小片区域。 裴宴之跟在身后,神色凝重而复杂。 他恨不得找到她后,将她的腿打断,好让她再也不能逃。 又或者直接乱棍打死,丢进乱葬岗喂狗。 一了百了,再也不见。 可一想到她满口谎言的欺骗,裴宴之又觉咽不下这口气。 谎言如同尖锐的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他这辈子最讨厌被人骗。 死了多可惜,得放身边日日折磨才解气。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不断盘旋,他既恨她的欺骗和逃离,又无法真的下死手。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日日忍受这种折磨?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薄雾,洒在客栈的瓦片上。 香凝早早地梳洗完毕,同林管事一起用完早饭后,便看到肖明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肖大哥?” 香凝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惊讶。 “老哥,赵姑娘,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肖明的神色有些凝重,他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这才坐下, 压低声音开口道:“贯籍可能拿不到了,县令不给签字,我旁敲侧击才知,是上头下了命令。” 闻言,香凝微微皱眉,能给县令下令的,除了裴宴之还能有谁? 他知道她没有身契,必定会想法子要寻一个。 没想到在这里露出马脚了。 “我知道了,多谢肖大哥。” 香凝出声对肖明道谢。 听完肖明的话,她当机立断,现在就得离开。 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一旦被裴宴之找到,后果不堪设想。 “你这是要走?这么急?” 林管事看到香凝起身的动作,连忙问了一句。 他的脸上露出惊讶和担忧之色,显然没想到香凝会如此匆忙地决定离开。 “这两日多谢林伯和肖大哥的照顾,我先出城,有缘再见。” 香凝的语气诚恳,眼中露出感激之情。 说完,立马转身回房间去拿东西。 时间紧迫,不能有丝毫耽搁。 要是那县令把这事儿回禀给裴宴之,依照他多疑敏感的性子,必定会亲自来追。 他不会允许一个欺骗背叛他的女人能够安然无恙的活着。 凌安距离水镇不算远,走小路,很快就能到。 她得赶在他来水镇前出去,不然,就要被瓮中捉鳖了。 林管事和肖明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没有多说什么。 “我派个人送你出去吧。” 在香凝拿着东西出来后,林管事起身对着香凝说了一句。 “不必了林伯,那我就先走了,麻烦见到路公子替我问安。” 水镇不算大,出镇子的门距离客栈很近,香凝戴着幂篱,那幂篱的纱幔轻轻垂下,遮住了她的面容。 她手中紧紧拿着包裹,努力让自己显得同这些行色匆匆的行人一样,不引人注目。 忽而,远处传来马儿的嘶鸣声,嘹亮而尖锐。 铁蹄扬起阵阵灰尘,如同一股汹涌的浪潮,迅速逼近。 熟悉的身影一瞬闯入她的眼中,男人神色冷冽,目光如炬,仿佛千年不化的寒冰,让人望而生畏。 隔着重重人海,香凝都能看到他眼底压下的,是极致的寒意。 一夜奔波,他的眼睫都染上些许霜白,如同清晨的寒霜,清冷孤寂。 “关门。” 明祥对着守门将领大声说了一句。 那人看到他的腰牌,立马照做,动作迅速而果断。 香凝来不及出去,就看到那道门一下合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关门声如同敲击在她的心上,让她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裴宴之来的速度太快,快到她即便是立马做出反应都没来得及。 她心若擂鼓,剧烈的跳动声仿佛在耳边回响,整个人都轻轻发颤,恐惧如同潮水般快要将她淹没。 而后,马上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轻压眼眸,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莫测。 就在他视线即将看来的那一瞬,香凝立马侧身躲在墙后。 “爷,怎么了?” 成华注意到裴宴之的视线,出声问了一句。 只见裴宴之抬手指向香凝躲藏的地方,淡声开口:“去看看。” 第98章 赵姑娘在哪里 裴宴之的声音平静而冷漠,那声音仿佛是从幽深的寒潭中传来,不带一丝温度,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成华不敢怠慢,立刻朝着裴宴之所指的方向走去。 眼神专注而警惕,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香凝感觉到有脚步声在步步紧逼,如同催命的鼓点,每一声都敲击在她的心上。 她紧张地屏住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心跳声不那么明显。 可她躲藏的墙角是一条死路,没有可以逃跑的地方。 她握紧衣角,柔软的布料在她的手中被揉成一团,仿佛她此刻混乱的心情。 香凝脑子里迅速想着应对之策,各种念头在她的脑海中飞速闪过。 是打晕成华,趁乱逃跑,还是就此妥协,是死是活全看裴宴之心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匹马仿佛失去了控制,疯狂地奔跑着冲向人群。 那匹马的眼睛通红,像是着了魔一般,速度极快。 “让开!都让开!” 马背上的人惊恐地大喊着,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他拼命地拉住缰绳,试图控制住马匹,但马匹却完全不听使唤。 人群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人们四处逃窜,尖叫声和呼喊声此起彼伏。 香凝趁机混入人群中,她低着头,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不知是哪里伸过来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带离人群。 马匹和人群踩踏,带起一片尘土飞扬,像是烟雾一样,将众人的视线模糊, 裴宴之抬手捂住口鼻,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有些不悦。 等到明祥将受惊马匹制服住,灰尘也四散,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勾唇浅笑。 “成华,去打听下,路氏商行的商队在哪里。” 他知道香凝和路氏商行的商队在一起,找到商队,也不一定找到香凝。 可水镇大门关闭,瓮中捉鳖,她跑不了。 那他就逼她一把,她会乖乖回来的。 香凝被人拉着一路狂奔,她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脚下的步伐几乎不受自己控制。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她气喘吁吁,双腿发软,那拉着她的人才终于停下脚步。 她惊慌未定地抬头一看,只见眼前是一处陌生的院子。 这院子看上去普普通通,却在此时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猴子?” 香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 “赵姑娘,没事儿吧?” 猴子气喘吁吁地问道,他松开拉着香凝胳膊的手。 看到香凝满眼疑惑,连忙解释一句:“大哥让我和小四来救你的。” 他只说了这一句,其余的也没多言。 刚刚拉着受惊马匹的人就是小四,猴子则负责趁乱将香凝带出来。 “快进来。” 此时院门在两人面前被缓缓打开,肖明站在门内,招呼他们两人进来。 香凝不疑有他,赶忙走进去。 看到香凝,肖明将手中的纸张摊开,说道:“赵姑娘,冒犯了,这张画像是你吧。” 她弯腰定睛一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你,怎么会有?” 那副画像上的人分明就是她,而画像的下面写着的是‘裴家逃奴’。 “这是县令身边的师爷给我的,其实今日在去见你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肖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但林老哥不知道,你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就想着帮你隐瞒。” 肖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逃奴一旦被寻到,是会被乱棍打死的。” 到底也是一条人命,他做不出眼睁睁看着香凝去死的事情。 这才让猴子和小四去救人。 “肖大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香凝低头,在将要跪下去时,被肖明伸手搀扶住。 “水镇现在大门紧闭,没人能出去,即便要救你,我也得知道,那大理寺卿和你的关系吧?” 若是一个罪奴,哪里能惊动裴宴之亲自来追,恐怕香凝的身份不简单。 “我,是他的通房丫鬟,原本他母亲说好给我卖身契让我离开的。” “肖大哥,我不能再连累你们了。” 香凝眼眶泛红,裴宴之的到来将她所有的期望全部粉碎。 如今她出不去,他找到她是迟早的事情,即便寻不到她,他也会想法子逼她现身的。 “别担心,有其他路的。” 肖明出声安慰了一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香凝摇头:“肖大哥,裴宴之不是好招惹的,落到他手里,我活不了,但是我不能继续连累你们了。” 听到这句,肖明笑了下:“帮人帮到底,你付了钱,贯籍却没帮你弄到,送你离开是应该的。” “肖大哥……” 她早知道肖明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没想到,到了这个如此危急的关头,肖明竟然还要出手帮她。 “这个院子没人知道,先去歇着吧,压压惊。” 肖明声音温和,出声安抚着香凝。 裴宴之没那么快寻到这里的,肖明还要出去打探下消息。 只要裴宴之找到林管事,查到他身上,也是很快的。 客栈中,裴宴之静静地坐在窗边,眸光冷寒,视线缓缓落到坐在对面的林管事身上。 “林管事。” “这位大人,不知您寻我何事?” 林管事的话音刚落下,成华便迅速摊开一张画像。 “认识吗?” 成华的语气生硬,眼中满是警惕。 相处几日的脸猛地出现在林管事面前,听到问话,他微微一愣,然后摇头:“大人,没见过。” 林管事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破绽,镇定自若的回着话。 站在一旁的明祥用拇指将剑柄顶出来一点,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眼神中充满了威胁。 “窝藏朝廷重犯,可是死罪,林管事,想清楚了再回答。” 明祥的声音冰冷而严厉,仿佛林管事只要说谎,他就一剑刺穿他一样。 “大人,即便您说这画像上的是朝廷重犯,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您要我怎么回您?” 闻言,只听裴宴之嗤笑一声,缓缓开口。 “那赵姑娘,如今在哪里?”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第99章 乖乖回到他身边 裴宴之在大理寺审过不少案子。 两年来,落在他手上的嫌犯,别管嘴巴有多硬,他都能审出来。 所以别人常说,在这世上,就没有裴宴之撬不开的嘴,审不了的案子。 他坐在林管事的对面,一身简洁而得体的官服。 虽未刻意彰显威严,却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种令人敬畏的气场。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伸出手,端起放在桌上的那盏茶。 清幽茶香袅袅升腾而起,在这略显局促的客栈中缓缓飘散开来。 裴宴之微微抿了一口茶,落下那句话后,再没开口。 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里,眼神平静地凝视着林管事,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时间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点一点地悄然流逝。 林管事则紧紧地抿着嘴唇,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一语不发。 明祥的耐心都快要被两人的对峙给磨没了。 就在他实在忍无可忍,即将要将泛着寒光的长剑架到林管事肩膀上,试图用武力来逼迫他开口时。 林管事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启唇说道。 “大人,赵姑娘不过是临时搭乘商队的马车,至于去了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想来我家少东家应该也在来的路上了,大人这般扣着我们不放,有些不大合适吧。” 听到这句,裴宴之那双黑沉似夜海的眸子中,悄然划过些许意味深长的东西。 转瞬即逝,难以察觉。 他微微顿了顿,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再次握住茶盏,送至唇边,轻抿一口。 片刻之后,他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在大理寺审过不少案子。” “所有人都试图用他们的背后之人,来让我害怕。” 裴宴之微微抬起头,目光中透着一丝讥讽,在他眼中,妄图用权势来压制他的人不过是跳梁小丑,徒增笑耳。 话落,他放下茶盏,站起身来,而后抬手抚平衣袖上细微的褶皱。 “只可惜,我这个人,最讨厌被人威胁了。” 裴宴之的眸中闪过凛冽寒光,如同一把出鞘利刃,冰冷刺骨。 话语间,他走到林管事身边。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可笑却并未抵达眼底,反而让人感觉如坠冰窖。 “我清楚她的性子,她太心软,是狠不下心来的。” 他轻声呢喃,平静沉稳的话语好似自那阴森恐怖的地狱而来,裹挟着势在必得的坚定,让人不寒而栗。 林管事听着裴宴之的话,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还未等他有所反应,就听裴宴之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拿下。” 他不会对林管事做什么过激的事情。 正如他刚刚所言,香凝是一个极其心软的人。 若是她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害了林管事,必定会陷入无尽的自责中,日夜寝食难安。 是不顾一切地离开水镇,远离这一切纷争与麻烦,还是乖乖地回到他的身边,结束这一场令人疲惫的追逐。 裴宴之想,她会有决断的。 林管事被明祥用剑抵着,离开客栈。 裴宴之身姿挺拔的站在客栈门口,余光瞥向转角处略显突兀的身影。 那人显然察觉到了裴宴之的视线,很快便转身匆匆离开。 水镇县令吴敏在得知裴宴之来到水镇的消息后,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匆匆地赶来迎接。 吴县令体态偏胖,圆滚滚的身躯仿佛一座移动的小山丘。 轿子一路飞奔而至,待落地时,发出一声敦实而沉闷的声响。 吴敏险些一个踉跄从轿子里甩将出来,模样甚是狼狈。 他此刻全然顾不得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着装,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客栈门口,对着裴宴之行礼。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打湿了他的衣衫。 “下官吴敏见过廷尉大人。” 吴敏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对裴宴之敬畏有加。 此时,身后的师爷见状,赶忙几步小跑着过来,手中捧着官帽,小心翼翼地给他戴上,并轻声提醒道:“大人,您忘了戴帽子了。” 那师爷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关切,似乎早已习惯了自家大人这丢三落四的毛病。 “吴大人,水镇进了朝廷要犯,你做的不错,及时传递消息,没让人逃脱。” 裴宴之的目光落在吴敏身上,语气平淡地说了句。 吴敏听闻此言,赶忙抬手擦了擦额角不断冒出的汗水,脸上堆满了惶恐与谦逊,不敢有丝毫居功自傲之意。 大家都知道跟在裴宴之身边做事,可谓是如履薄冰,很少能得到他一句夸赞。 吴敏此刻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他只怕这是裴宴之先给他一个甜枣,接下来便会毫不留情地给他一巴掌。 “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廷尉大人初到水镇,下官安排了住处给您,您这边请。” 吴敏强作镇定,微微弯腰,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眼神中满是讨好。 跟在裴宴之身后的成华,嘴角微微上扬,努力地别过头去,肩膀却因强忍着笑意而微微颤抖着。 怪不得之前收到赵姑娘的信儿后,急急忙忙就差人将消息往回传。 敢情是自家爷在官场之中的赫赫威名,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让水镇的吴敏怕成这般模样。 瞧他那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 “不必了,我就住在这里。” 话语刚落,裴宴之没给吴敏开口的机会,直接身形一转,大步流星地朝着楼梯走去。 吴敏望着裴宴之那迅速远去的背影,嘴巴微微张开后又闭上。 裴宴之的身影早已上到二楼,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吴敏咽了下口水,转过头,对着身边那一直默默跟随的师爷说道:“这廷尉大人可不好伺候啊,不过他要找的朝廷要犯,竟然是个姑娘?” 他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与惊讶。 “大人您可别小瞧了这姑娘,温柔刀,刀刀要人命的。” 师爷微微眯起眼睛,稍作琢磨之后,压低声音,神色凝重地提醒着吴敏。 “不过您也别怕,该做的咱们都做了,廷尉大人不会拿咱们怎么样的。” 师爷见吴敏依旧面露忧色,赶忙上前一步,轻声安抚着他。 有了师爷的这番安抚,吴敏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擦干净额头上那密密麻麻的汗珠,随后立马挺直了腰杆,大声说道:“让兄弟们打起精神来,要是遇到什么可疑的姑娘,抓起来!” 赶紧办完案,将裴宴之这尊瘟神给送走,他可伺候不了一点儿。 吴敏还等着明年卸任,告老还乡呢。 第100章 她一定要跑得远远的 裴宴之所住的房间,正是香凝住过的那一间。 踏入屋内,只见一切都被收拾得干净整洁。 床铺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桌椅摆放得规规矩矩,就好似她从未来过这里一样。 窗边摆放着的一盆绿萝,翠绿的叶片肆意地舒展着,生机盎然。 靠近盆栽,还能看到其中残留着一些已经凉透的茶叶。 裴宴之的手撑在窗沿的位置,目之所及便是一片繁华热闹的街景。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一幅人间烟火图。 裴宴之的心思却不在这街景之上,即便林管事未曾明言,他心中也已经笃定,那所谓的赵姑娘就是香凝。 若不是她,又怎么会如此害怕见到自己。 知道害怕,却还敢毅然决然地逃跑,裴宴之都不知该说她是胆大还是胆小了 “大人,已经都安排好了。” 明祥走进房间,对着裴宴之恭敬地说了句。 而后,便听裴宴之若有所思地问道:“如果你是她,城门大关,无路可逃,你会怎么办?” 这句有些莫名的问话让明祥一时愣住,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丝疑惑。 不过,明祥很快便反应过来裴宴之在问什么,他是在问香凝姑娘。 明祥微微低头,沉思片刻后,认真地回了一句:“若属下是香凝姑娘,无路可逃的情况下,也许只有妥协。” 裴宴之看似给了香凝选择的机会,但成华跟明祥说过,香凝姑娘是个善良的人。 而善良,有时候,恰恰是一个人最大的软肋。 心善,就注定做不了狠心决绝的人,也就不会不顾林管事的安危而独自逃脱。 裴宴之心中对此也是一清二楚,他知道香凝的弱点所在,所以林管事便是他给香凝的弱点。 “水镇应该还有通往外面的小路,带几个人去搜查吧。” 裴宴之缓缓收回手,淡声说了这句。 想要瓮中捉鳖,首先得有个瓮才行。 而这水镇的每一个角落,都将成为他捕捉香凝的狩猎场,他绝不会让她轻易逃脱。 更会让香凝明白,背叛的下场。 入夜,浓重的夜色如墨般浸染了整个水镇。 香凝静静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肖明、猴子和小四为了能更好地保护香凝,并没有选择在这处与她同住。 他们还住在之前的院子里。 自从早上将香凝护送到这里后,他们便匆匆离开了,说是怕被裴宴之的人发现端倪。 在离开之前,还贴心地为香凝留下了足够她食用多日的食物。 几人都在心底暗暗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本以为凭借着周全的安排,可以暂时躲避风头,让香凝安然无恙。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裴宴之此人,心思敏锐,洞察一切,他直接扣下了林管事。 刚刚在客栈外被裴宴之余光瞥见的那个人便是猴子。 香凝对此事全然不知,可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却莫名地涌起一阵不安。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依旧毫无睡意,无奈之下,只好坐起身来,伸手拿过放在床边的衣裳,披在身上走出去。 这处院子小巧精致,别具一番韵味。 庭院之中错落有致地栽种着不少花草树木,若是在繁花似锦的春日,想必定是一片姹紫嫣红。 可此时正值秋日,万物萧瑟,那些花草树木衰败落寞。 枝头早已是空荡荡的,只剩下寥寥几片枯黄的叶子在风中瑟瑟发抖。 横斜枯枝在天边残月的映照下,更添几分孤寂与凄凉。 香凝站在庭院之中,思绪渐渐飘远。 她知道裴宴之会找她,毕竟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自出生以来便高高在上,顺遂如意,估计从未想过有人胆敢欺骗他。 出身于世族大家,身份尊贵,在官场中纵横捭阖,又极具手腕,似乎,没什么能难倒他。 方妈妈曾经对香凝说过,裴宴之愿意捧一个贵妾之位给她,那是她天大的福气。 跟在裴宴之这样的人物身边,又深得他的喜爱,虽说不能成为正妻,但也能过上一生荣华富贵、不缺吃穿用度的好日子。 或许在旁人眼中,都会觉得,放弃这样的机会,肯定是疯了才会想要离开裴府。 可香凝心里清楚,自己没有疯。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是富贵荣华,而是自由,是能够真正地做一个独立自主的人。 她有手,还有手艺,世道再难,也定会有她的生存之地。 所以,香凝从不认为自己离开裴宴之就养不活自己。 裴宴之固然有诸多的好,可一旦成为了他的妾室,便意味着要永远跟在他的身边,仰人鼻息。 一辈子都处于卑贱的地位,成为一个只能依附于他人的侍妾。 受了他人的欺辱,也只能默默忍受;见到身份高贵的人,便要卑微地跪地行礼。 弯下了腰,跪下了腿,就再也直不起来。 倘若生来便是这样的命运,香凝或许会认命,可她偏偏不是。 想到这里,香凝仰头看着天边如钩的弯月,眼中透着一股坚定与决绝。 她不会回去,她一定要跑得远远的,逃离可以困住她自由的牢笼。 也不会再见裴宴之。 香凝深吸一口气,转身回了屋子。 肖明说会送她离开,但裴宴之如今就守在水镇,一旦被他发现,肖明也会有性命之忧。 所以她打算,自己走。 水镇她不熟悉,但肖明给她留下了水镇舆图。 她可以找一条合适的路线离开。 若是真的落到裴宴之手中,就当她命里有劫难,不连累别人,怎样都行。 打定主意,香凝沉闷的心情才好了不少。 翌日,她起身做了一顿饭,只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香凝放下碗筷,朝着门口的方向缓步走去。 “这不是那路氏商行的林管事吗?怎么还窝藏朝廷重犯嘞?” “上头写了,这可是死罪,要砍头的。” 路人议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香凝的耳中,她面色覆上惨白。 裴宴之抓了林伯,还要处死他? 她伸手扶住墙壁,猛地喘了口气。 为了逼她现身,裴宴之还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赵姑娘,赵姑娘,这信您拿着,千万别出来,外面现在到处是官兵。” 猴子的声音从墙角传来,香凝抬头去看,便见他丢进来一封信。 信上缠着一个石头,滚落两圈后,停在香凝脚边。 “林伯怎么样了?” 她急急问了句,猴子抿唇,而后开口:“别担心,他就算再权势滔天,没有证据也不能对林管事做什么的。” “大哥特意吩咐,让你千万别出来,裴宴之可是发了话,要是抓到你,先打断腿的。” 第101章 我可以既往不咎 说完这句,猴子左右看了下,而后便离开了。 香凝上前几步将那信拿起来,展开看完后,她只觉头都疼了起来。 猴子说的虽然没错,没有证据,裴宴之对林管事做不了什么。 他虽是大理寺卿,但定罪也是要讲证据的。 可香凝觉得裴宴之绝非是那种莽撞行事、毫无准备便贸然抓人的人。 又或者,他权势滔天,真的能够直接将林管事定罪呢? 香凝不敢拿林管事的安危去赌。 毕竟林管事是因为她才有此劫难的。 肖明在信上说了,有办法救林管事,要香凝躲藏好就行。 裴宴之不知道香凝如今躲在哪里。 拿下林管事,就是在逼香凝自己出来。 只要香凝稳住,裴宴之也没办法的。 等到时候风声过去,肖明便将香凝送出水镇。 此时,客栈之中,成华俯下身去,压低声音,极为隐秘地说了一句。 裴宴之闻言,唇角微微向上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李世昌的部下?” 成华点头回应道:“是李将军的部下,吴县令已经找人仔细询问过了,给香凝姑娘办路引和贯籍的,正是这个叫肖明的人。” “那日在外头监视咱们的,也是他的人。” 成华说完这句,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了一下。 “只不过,明大人带着人仔细盘查了肖明的住处以及他平日里常去的所有地方,可是一番搜寻下来,却都没能找到香凝姑娘的踪迹。” 裴宴之静静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整个房间瞬间被一种寂静的氛围所笼罩。 唯有放置在一旁的棋盘之上,偶尔会传来棋子落下时发出的清脆响动。 “肖明接触过的人,去过的地方,还有这城中较为隐蔽的院子。” 裴宴之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沉稳而冷静,有条不紊地吩咐。 “都去查一查,她那么大个人,总要吃穿的吧。” 即便肖明事先早有周全的安排,可如今被困在这水镇之中的人是香凝。 能够维持吃穿用度的物资,迟早有一天会消耗殆尽。 只要耐心地从这些方面入手去查,不愁找不到她的藏身之处。 “要是还没消息,过两天就把林管事放出去,传出我离开的消息。” 被困在这水镇的时间越久,人的心就更着急、 他就不信,唯一可以离开的机会明晃晃地摆在眼前,香凝会不跑。 那是人的本能与求生欲,在这种关键时刻,定会驱使她有所行动。 “是,我这就去办。” 成华神色严肃,领命之后,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裴宴之面前的棋盘上棋子错落有致,白子却早已被黑子蚕食掉。 香凝在院子里想了一日,在选择离开和救林管事间来回摇摆。 人是自私的,可林管事帮了她那么多,她要是走了,裴宴之真的对林管事下手,她一辈子都会愧疚的。 还有肖明他们,都是为了帮她。 她长叹一口气,起身走进屋子里,将东西简单收拾下,便准备出去。 昨夜本来做好准备,想跑的,东西都备好了。 香凝打开紧闭的院门,迎接她的是一把明晃晃的长剑。 剑身闪烁的寒芒在如水的月色映照之下,更添几分凛冽杀意。 香凝大惊失色,但她的反应也极为敏捷,迅速侧身一闪,躲避了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 可黑衣人来势实在太过迅猛,一阵刺痛瞬间袭来,香凝的胳膊便被锋利剑刃划过留下伤痕。 “你还挺能跑。” 蒙面的黑衣人看到香凝躲过攻击,发出一声带着嘲讽意味的嗤笑。 这声音传入香凝耳中,竟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顿时愣住,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秦瑞?!” 香凝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落到裴宴之手中,倒不如让我给你个痛快。” 秦瑞的声音透过蒙面的黑布,显得有些沉闷。 他的手将剑柄握得更紧,原本就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节此时更加突出。 猛地一用力,再次将长剑高高举起,朝着香凝毫不犹豫地刺来。 剑尖划破长空,发出一阵尖锐的呼啸声。 危急时刻,香凝反手用力推倒了一旁的架子。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架子上的各种物品纷纷散落一地,正好将秦瑞困在院子里。 比起落到秦瑞这个阴险狡诈的人手里,还不如落在裴宴之手中。 秦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踉跄几步,他手腕翻转,几下便将困住他的架子砍成两半。 木屑飞溅空中,在月色下如同点点寒星。 他抬眼再看向香凝时,目光中已满是杀意。 香凝此刻已然顾不得那么多,毫不犹豫地撒腿就跑。 只不过秦瑞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带来的手下迅速散开,将香凝围堵在狭窄的巷子里。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让她陷入了无路可逃的绝境。 “裴宴之在水镇,你就不怕他的人过来?” 香凝强作镇定,说话时,她的手中紧紧握住一根锋利的长簪,仿佛是她此刻唯一的依仗。 她的脸色因为紧张和失血显得有些苍白,原本整齐束起的乌发也在刚刚的逃跑中散落下来。 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她略显憔悴的脸颊上,更添狼狈。 秦瑞微微抬起手,将刚刚沾染到发上的木屑扫落下来。 “我怕啊,但你也必须得死。” 秦瑞没想到,秦碧君不过是让她去杀一个女人,却找到了当年从他们手中逃掉的人。 香凝今日必须得死,只有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香凝的目光慌乱地四处张望着,想要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逃出去的契机。 忽然,眸中映入一人的身影。 屋檐下,孤灯随风摇曳,光影晃荡不定。 裴宴之就站在那里,负手而立,身姿挺拔,一身月白色的锦袍更显清贵出尘。 他眸光清寒,犹如黑夜寒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香凝,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依旧是那个令人难以捉摸的清贵公子,就连抬起的眼眸中都没有多余情绪,平静得让人感到害怕。 “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再敢跑,我绝对会折了你的腿。” 第102章 想死?门儿都没有 裴宴之清冷而又有磁性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秦瑞身后传来。 伴随着声音的,是沉稳而有节奏的脚步声。 每一步落下的声响都精准地踩在秦瑞耳边,让他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些别样复杂的情绪。 说实话,在这世间,没人不畏惧裴宴之,是个人见了都会害怕得瑟瑟发抖。 只不过裴宴之此刻说出的话,却并非是对着秦瑞,而是冲着香凝去的。 “你还真是让我一顿好找。” 裴宴之在秦瑞身后缓缓站定,眸光幽深似海。 当他的目光对上香凝时,眼中瞬间落下如冰刀般的寒光。 平心而论,香凝能让他这般追着跑了如此之久,也着实算是一种本事。 倒是没想到,秦瑞的意外出现,竟还阴差阳错地让他先一步寻到了香凝的踪迹。 秦瑞听到裴宴之的话,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了一下。 他在这儿正准备杀人,裴宴之却像是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一般。 “明祥。” 裴宴之的余光敏锐地瞥见秦瑞微微抬起的手,那手上的青筋隐隐暴起,显然是准备有所动作。 紧接着,秦瑞便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浓烈杀意。 不多时,秦瑞就和明祥缠斗在一起,剑影刀光闪烁不停。 至于秦瑞带来的其他黑衣人,早就被裴宴之带来手下死死缠住。 香凝手中依旧紧紧握住那根锋利的长簪,手心满是汗水。 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裴宴之,看着他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 每一步都迈得沉稳有力,好似重重踩在她心上一般,让她的心跳陡然加快。 就连身子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恐惧与紧张交织在一起。 香凝再没丝毫犹豫,转身便要逃离这里。 只不过裴宴之的动作比她要快得多,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拉住香凝的胳膊。 而后用力一扯,她整个人便失去平衡,向后摔倒在他面前。 裴宴之看着跌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香凝,缓缓蹲下身来,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 手指的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香凝无法挣脱。 “看来我说的话,在你眼里,算不得什么。” 裴宴之声音低沉而冰冷,捏着香凝下巴的力道在缓缓收紧。 香凝仿佛能听到自己下巴骨头发出轻微作响的声音,疼痛让她眉头紧紧皱起。 “大夫人同意放我走的,我买了我的身契。” 香凝拼命挣扎着,试图从裴宴之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就连眸中都充满了倔强与不甘。 却听裴宴之哂笑一声,满是嘲讽与不屑:“你的身契在我手中,哪里买的?” 裴宴之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有件事儿,我得跟你说,你的身契过了官府文书,改成了死契,便是死,都是裴家的奴。” 听到这句,香凝眼眸顿时睁大,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你!” 她怎么也没想到,裴宴之竟然把她的身契改成了死契。 这意味着她这辈子都得在裴家待到死,永远都无法离开。 “我对你不好吗?你想要什么我没给你,香凝,你真的很让我失望。” 他想不通,香凝为什么要跑。 明明在他离开裴家前,她还说过会等他回来的。 “你所有的话,全都在骗我。” 他叹息一声,好似彻底确定了什么。 香凝仰头看着裴宴之,双眼因为愤怒和委屈而泛红,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原本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裴府,如果不是裴永成,我也不会闯进兰辉阁,更不会遇到你。” 她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 “我就是在骗你,不骗你,我根本活不了,我和大少爷难道不是各取所需吗?” 在香凝看来,她和裴宴之的相遇本就是一场意外,又谈何骗与不骗。 “你对我的好,是因为我听你的话,你想要的是一个乖巧懂事,能够永远都没异心的女人,可惜,我不是。” 香凝就这样直直地看着裴宴之,与他四目相对。 “真心话?” 裴宴之紧紧地盯着香凝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谎言的痕迹。 “死到临头,我没必要骗你。” 香凝的声音染上几分决绝。 话落,她猛地抬手,手中长簪便要刺进她自己的喉管。 她心中清楚,落到裴宴之手里肯定活不了,不如自己给自己个了断。 只不过,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反倒听到了利器入体的声音。 裴宴之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挡住她的动作,长簪深深刺进他的手掌。 幸好香凝本就没多少力气,不然这一下恐怕就要将他整个手都刺穿了。 “想死?门儿都没有。” 事到如今,裴宴之才说出这句带着明显怒气的话。 他实在是气不过,自己还没怎么着她,她倒是要死要活的,这让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 裴宴之面色冷峻,猛地用力,将刺入自己手掌的簪子拔下来,丢在地上。 紧接着,裴宴之站起身,大手一伸,拎起瘫坐在地上的香凝。 “你也知道落到我手里没好下场,却敢逃跑,胆子这么大,怎么不想想会有被我抓到的一日?” “我说了,死了你也是裴家的人,这么不想给我裴宴之做妾,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法子。” 裴宴之一边说着,一边扯下自己束发的发带。 他动作麻利地将香凝的双手紧紧缠住,一圈又一圈,确定香凝再也无法轻易挣脱。 以防她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反抗自己的掌控。 随后,裴宴之弯下身子,紧接着香凝便被他毫不费力地扛在肩膀上。 香凝的头朝下,血液迅速地涌向头部,她只感觉到一阵眩晕,仿佛快要窒息一般。 “你放开我!” 她的身体在裴宴之的肩膀上剧烈地扭动,试图挣脱他的束缚。 见状,裴宴之眉头微微一皱,毫不留情地抬手打在香凝的屁股上。 “老实点。” 裴宴之当然生气,尤其是香凝决绝的态度以及那番让他心痛又恼怒的话。 可气着气着,心里却生出些许畅快来。 那是一种有些异样,却又难掩的快感,比之肢体接触,鱼水之欢更让人雀跃。 他见到了真实的她。 第103章 我最近念佛,不杀人 香凝将原来戴着的假面撕下来。 此刻的她在他面前,毫无保留,无论是恐惧、愤怒还是倔强,都如此真实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这种别样的快感在他心中蔓延开来,让人竟然觉得整个人都舒心起来。 “你杀了我吧,裴宴之,我求你杀了我吧。” 香凝的声音中带着绝望与无助,她不知道自己被裴宴之带回去后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所以此刻唯一的念头便是求裴宴之给自己一个痛快,张口闭口便是要他杀了自己。 男人听了她的话,却只是朝前走了两步。 然后悠悠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与调侃:“我最近念佛,不杀人。”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扒了你的衣服丢床上,我看你怎么跑。” 他的话让香凝的心中满是恐惧与羞耻,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裴宴之还真是知道怎么折磨人。 生不如死可比死更让人难以接受。 不知走了多久,香凝只觉得自己脑袋昏沉得厉害,整个人都仿佛处于一种迷离的状态。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头脑发昏,意识模糊之间,被裴宴之毫不怜惜地丢到床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他拉着那打结的发带猛地扯到身前。 “你做什么?” 香凝惊慌失措地抬眼看向裴宴之,只见男人视线冷冽如冰,刺骨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身上衣裳在裴宴之的动作下,眼看就要被扒个干净,便听到一句。 “你当我跟你开玩笑呢?” 身前一凉,香凝身前便落下他带着凉意的手。 她不住地挣扎开来,再然后,便见裴宴之收回了手。 香凝的目光落在他手背上,伤口还没处理,只是用她身上的帕子简单地包了一下。 此时,血迹渗透出来,将素白的帕子都染成血红色,触目惊心。 香凝的双手被他提着,接着,裴宴之拿起勾床帐的钩子,勾住打结的发带。 她看着他转身走到一旁,拿过一封折子,而后摁着她的手就要盖下去。 “这是什么?” “纳妾文书。” 裴宴之站在香凝身前,语气平淡,却又颇有耐心地回了这句话。 听到这句回答,香凝的手开始不断地挣扎。 男人嗤笑一声,直接握着她的手指在自己受伤的那只手上擦了一下。 两人相抵的指节都开始泛白,香凝拼尽全力想要挣脱,可她的力道哪里抵得过裴宴之的力道。 手指最终还是摁在那封纳妾文书上,留下一片刺目的红。 然后,裴宴之将文书拿到香凝面前,让她看个清楚。 “你不想待在我身边,可惜,没得选。” 裴宴之的话语强硬而决绝。 “我和你从来都不是各取所需,香凝,你没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一开始闯入兰辉阁的是她,用谎言一点点堆砌起爱意高台的也是她。 凭什么她一句各取所需,求他放过,他就要放手? 他绝不允许。 看着纳妾文书上的名字,听着裴宴之的话,香凝整个人都如同失去所有力气一般,垂下了头。 “碧桃伺候了你那么久,同你感情应该相当不错吧。” 裴宴之的语气中带着威胁。 “我的话,从不说第二遍,今日破例,你若再敢跑,我不仅会打断你的腿,还会让碧桃也没有好下场。” 他将纳妾文书丢到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捏住香凝的下巴,眼神中满是警告:“想清楚你身上背了多少人命。” “这不关旁人的事情。” 她猛地抬起头,对上裴宴之看来的目光,那道视线好似要将她的内心都剖析般。 “觉得自己孤家寡人,我就拿你没办法?” 他松开香凝,带着寒意的手指缓缓下移,落到她身前挺翘,心口的位置上。 “若是我没猜错,你应当是想来救林管事吧。” 只不过被秦瑞抓了个正着,惊动了他的人。 这才被他抓回来。 “没办法,谁让我的香凝,心软呢。” 他面上带着嘲讽笑意,就这般看着香凝:“只对我狠心。” 落下这句,裴宴之起身,饱含深意的看了香凝一眼后便离开了。 她身上只留了一件小衣蔽体,半敞开的窗子吹进来些许寒风,让她瑟瑟发抖。 裴宴之从不说假话,所以他剥了她的衣裳,将她独自留在这里。 香凝抬眼看着钩子,无论如何也挣脱不掉。 此时客栈大堂的位置,明祥带着秦瑞走进来。 他本就有伤在身,行动多有不便,再加上要躲避裴宴之的视线,本就艰难万分。 所以,在与明祥的交锋中,他自然没打过明祥。 秦瑞带来的人本就不多,在裴宴之手下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早就被全部扣下了。 “秦三郎,稀客。” 裴宴之走过来看着身上带伤的秦瑞。 话落,就听到“噌”的一声,长剑出鞘。 裴宴之用长剑挑起秦瑞的下巴,嘴角微微上扬,却毫无笑意。 “果然是清远伯府的刀,还真是为秦家鞠躬尽瘁。” 裴宴之的话中满是讥讽之意,听得秦瑞脸色越发阴沉。 “裴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我?” 秦瑞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知道裴宴之的脾气,如今落到裴宴之手中,定然是没有活路的。 “一家人,说什么处置不处置的。” 裴宴之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不过我倒是有个事情很好奇,为什么非要香凝死。” 这话一出,秦瑞心中一紧,而后勾唇笑道:“想要她的命,需要理由?” 他没说实话,但也没将大夫人说出来。 裴宴之走近几步,直接抬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秦瑞吃痛的闷哼一声,而后笑着说道:“裴大人,按理来说,你还得唤我一声表叔呢。” “要是杀了我,怕是清远伯府和大夫人也不会放过你吧。” 闻言,裴宴之抬手,长剑下移,直接刺进他肩膀中:“我有没有说过,我最讨厌被人威胁了。” 他裴宴之要是贪生怕死的人,就混不到如今的位置。 “我怕过谁?” “你!你这个疯子!” 第104章 再次逃离他身边 听着秦瑞的话,裴宴之神色冷峻。 他转动了下剑柄,锋利剑刃在秦瑞的肩膀处搅动,剧烈疼痛瞬间传来,让秦瑞快要疼死过去。 秦瑞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回去告诉大夫人,再敢动我院子里的人,我不介意给裴峰换个夫人。” 说完,他松开手,那长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裴宴之的目光冷冽如冰,死死地盯着秦瑞。 秦瑞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 明祥走上前来,将秦瑞拎起来。 而后就听裴宴之说:“找个人,把他送回上京。” 明祥微微颔首,恭敬地回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明祥拎着秦瑞转身离去。 等明祥离开后,裴宴之对着成华吩咐了一句。 “爷,您觉得这事儿蹊跷?” 成华微微皱眉,疑惑地问道。 “香凝离开上京,大夫人的目的已经达成,秦瑞明知道我在寻香凝,又为什么要冒险来到水镇杀她?” 裴宴之双手背在身后,眼神深邃而凝重。 听裴宴之说到这里,成华好似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除非香凝姑娘身上有秦瑞不想要别人知道的东西。 但这东西是什么,怕是只有秦瑞知道了。 片刻后,他抬起头:“我这就去办。” 想明白这点,成华低头应下,然后转身离开这里。 做完这一切,裴宴之转身上了楼梯,只不过没等他走上去,便听到啪嗒一声。 像是想到什么,裴宴之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走到房间的位置推开门。 床上空空如也,一旁的窗户大开着。 用来束缚香凝的发带上沾满血迹,就连被地上都有一条蜿蜒到窗边的血痕。 散落的衣裳随着香凝的离开,不见踪迹。 看着这一幕,裴宴之突然笑了,好似在此刻,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她有多不想待在她身边。 香凝趁着裴宴之在楼下审问秦瑞时,用弯钩费力地割断发带。 只是在挣扎的过程中,细嫩手腕不慎被弯钩划伤个口子,鲜血滴落在地上。 万幸的是,这客栈二楼的位置不算高。 她咬着牙,攀着窗户缓缓下来,在落地的瞬间,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 这扇窗户对着的是一条寂静无人的小巷子,狭窄而幽暗。 香凝下来后,便毫不犹豫地朝着外头没命地跑。 脚踝处是钻心的疼,每走一步都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着一般,但这疼痛却抵不过她想活命的念头。 什么路引,贯籍她统统不要了。 就算成了裴府的奴,她也不要在裴宴之身边。 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让她一瞬惊讶。 在那些人追上来时,她被人猛地拉进一间宅子。 “就差一点,还好你机灵。” 肖明的声音在香凝耳畔传来,带着一丝庆幸。 她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们,你们怎么会来?” 香凝的声音颤抖着,满是疑惑。 “猴子和小四本来想趁着天黑给你送些东西,没曾想撞上了裴宴之,他们看着你被带走,觉得有些不妙,所以便来找我了。” 肖明快速地解释着,说完这句,他看着她散乱的衣襟,眼中不免有些不忍。 “还能走吗?” 他以为裴宴之对香凝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肖大哥,他已经查到你们身上了,你们还是快走吧。” 香凝焦急地说道,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无辜的人。 听到香凝的话,肖明笑了下,笑容中带着一丝洒脱和无畏:“都查到我身上了,我在水镇肯定也待不了,正好一块儿走。” 换个地方待一待,说不准能有夫人的线索呢?。 “猴子,带上赵姑娘,我们现在离开。” 肖明对着站在门口的猴子说了句,而后就见猴子快步过来,想要背起来香凝。 “没事,我还能走。” 香凝摇头拒绝了猴子的好意,要是让猴子背着她,走不远的。 她是脚崴,又不是走不了。 “林管事……” 香凝担忧地问了句,她放心不下林管事。 随后便听肖明说:“路江明日就能到水镇,有他斡旋,林管事会没事的。” 肖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笃定,试图让香凝安心。 “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香凝的声音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逃命的节骨眼上,就不说这些了,说实话,林管事之前跟我说过,说总觉得你有些熟悉。” “我这个人呢,见不得那些仗势欺人的狗东西,裴宴之算一个。” 肖明摇头说了句:“你说他逼你个姑娘家的做什么,这事儿,我还非要管了。” 说话时,他眼中划过几分狠意。 若不是那些整日在朝堂上勾心斗角的人,将军也不会死。 他这辈子,最看不起这些权贵了。 说完这句,几人从宅子后门出去。 肖明他们对水镇很熟悉,专挑没灯没人的小路走。 不多时就到了城门的位置,这个地方守着的人不少。 裴宴之原先是真打算将香凝困死在水镇的,秦瑞是个意外。 “大哥,这么多人,咱不好躲啊。” 一向沉稳的小四说了句,听到这话,肖明看向香凝:“借赵姑娘一个首饰。” 听到这话,香凝将头上的发饰取下来放到肖明手上。 小四会意,拿起首饰朝着一旁走去。 他丢出去首饰,出声喊了句:“大人有令,速速在城中搜查!” 原本守着城门的人不信他的话,但远处亮起一片橙红,几人对视一眼,刚上前便被猴子迎面洒了一把粉尘。 借此机会,肖明带着香凝拉开城门走出去。 熟悉地形的好处便是,肖明直接进了水镇一旁的山林,打算从这里绕道而行。 他从军时,做过斥候,知道如何隐蔽身形不被人发现。 一人高的灌木丛还未完全枯败,四人不敢耽搁,一路狂奔。 待裴宴之来到城门口,看着歪倒的守卫,心中生出无端怒火。 “大人,上京出事了,老夫人要您即刻回去。” 就在这时,成华骑着马一路赶来,将手中的信放到裴宴之手中。 “闻小姐被山匪掳走,生死未知。” 第105章 最恨仗势欺人的人 听到这句,裴宴之接过信件垂眸看了下,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信上说闻采芙陪闻夫人去相国寺礼佛时,在半路遇到了下山掠夺的山匪。 为了保护闻夫人离开,闻采芙主动吸引了山匪的注意,这才被山匪掠走。 “你带着人去搜,找到人,直接给我打断腿。” 裴宴之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揉了下眉心,满脸的疲惫与无奈。 他都没想到,人都被他带回来了还能跑。 成华低头应下,但也不敢真的找到人打断腿。 爷气头上的话,还是得斟酌着再做。 “爷现在要回去吗?” 成华出声问了句,再怎么说,这闻小姐都和爷定亲了。 闻小姐出了事,爷怎么都要回去看看的吧。 “剿匪是府衙和皇城司的事情,不是大理寺的。” 裴宴之将手中的信件折起来,淡声说了句。 但他又不能不回去,只有他回去了,香凝才会放松警惕。 没有他给的压迫,成华才好找到人。 还没有人能在他手底下跑掉。 “可算是出来了。” 猴子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要把这一夜的疲惫都随着呼吸给释放出来。 说着说着,他突然笑了下,那笑容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上次咱们这么跑,还是从边境跑回来吧。” 听猴子说出这句,小四点头应和一句:“是。” 肖明站在一旁扶着树,四处警惕地看了下,确认暂时没有危险后,才缓声道:“歇会儿就起来吧,咱们从水路走,直接去扬州。” 扬州距离上京可是真正的千里之遥,他就不信裴宴之在大理寺日理万机,还能腾出手来寻他们。 必须要尽快远离这里,才能真正安全。 香凝自然没有意见,脚踝处传来的疼痛已经让她几乎感知不到别的了。 钻心的疼一阵阵地袭来,可她强忍着不想给大家添麻烦。 要是因为她耽误了路程,她会愧疚死的。 小四看她脸色有几分苍白,出声问了句:“赵姑娘,你受伤了?”。 香凝摇头,逞强道:“我没事。” 话落,肖明却直接看向她脚踝的位置,说道:“唐突了。” 说着,他便蹲下身,伸手握住香凝的脚踝,入手只感到一片肿胀,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带着几分责备地说:“受这么重的伤也不说。” 听着肖明有几分责备的声音,香凝轻摇头:“没事的,肖大哥,咱们赶快走吧。” 她不想因为自己拖了大家的后腿。 闻言,肖明抬眼看向香凝,不知为何,从她脸上看到的倔强倒是有些让肖明哭笑不得。 他无奈地说:“咱们走的这条路,他要是追上来,怎么也要一整日。” 想了想,又对着猴子吩咐道:“猴子,背赵姑娘去码头吧。” 说完这句,肖明对着香凝语重心长道:“要是再走下去,你这条腿就废了,好好的姑娘家,总不能一瘸一拐的走路吧。” 香凝知道这是肖明关心自己,所以没再拒绝,任由猴子背着她离开。 四人一路朝着镇子上的码头赶去,到了码头后,肖明买了船票,四人登船。 去扬州的路程可不近,陆路加上水路都要走上大半个月。 于是,他又特意去码头附近的集市上买了不少干粮、水,还有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 最重要的是,他没忘了给香凝买了活血化瘀的药,想着能让她脚踝的伤尽快好起来。 香凝站在甲板上,看着船只渐渐远去,望着那岸边的景色越来越模糊,才将压在心头的那口气给吐出来。 “松心了?” 肖明走过来,将手中的药递给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香凝垂眸看向肖明递来的药,笑着点了下头:“松了口气,多谢肖大哥。” 要不是肖明带着她跑,恐怕她也跑不了这么远,说不定早就又落入裴宴之的手里了。 “咱们认识这么久,还说什么谢不谢的,生分了。” 肖明笑了下,将手搭在栏杆上,目光看向远方,又问道:“到了扬州,有什么打算吗?” 香凝抬眼看向远处,清晨的雾笼罩在波光粼粼的蔚蓝海上,还未落下的明月仿佛将天空分割成两个世界,她微微摇摇头:“还没想好。” 裴宴之的出现着实打乱了她所有的思绪。 她原本准备好的银子也在裴宴之手里。 甚至还被迫签下了纳妾文书,一想到那文书,她心里满是无奈与愤恨。 他用来威胁她的话,依旧在耳边回荡。 他知道她在乎什么,碧桃、徐妈妈,还有她最在乎的奴籍,都被他拿捏在手中,让她毫无反抗之力。 “无妨,要是实在不知道去哪里,不如,去边境看看吧。” 肖明想了想,给出了个建议:“或者你愿意在扬州待着也可以。” 他侧身看向香凝说了句,在他看来,这世道虽然艰难,但还没有乱到活不下去的地步。 而且他看香凝也不是那种好吃懒做的人,相信她不管在哪里都能生活下去的。 “肖大哥,其实你帮我,还有别的原因吧……” 香凝淡声说了句,她总觉得肖明如此尽心尽力地帮自己,背后应该还有别的缘由。 肖明身子一震,随后收起眼神,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我从军时,遇到个姑娘,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 香凝扭头,眼中划过几分不解,心中好奇肖明口中那姑娘。 “她是被抢来的,因为貌美,所以那个抢她的人打死了她爹娘,逼良为娼。” 肖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痛苦与自责,仿佛那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军营距离那个别院很近,她好不容易跑出来,藏进了军营中,却因为我的疏忽,让她被人发现了。” 肖明长长叹了口气,自责的情绪愈发浓烈,若不是当时他送她出去时被人看到,或许她也不会死。 一条人命,就那么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给打死了,而他却无能为力。 可抢她的人,是知州的儿子,更是当时宫中昭仪的亲侄子。 就因为权势,杀人偿命的道理都不管用了,人死了,那人却是安然无恙,依旧横行霸道。 所以肖明这辈子,最恨这些仗势欺人的人。 他们手中握着百姓一辈子都得不到的钱财,却又用这些东西,来欺压百姓,让无数无辜的人受尽苦难。 又因为争权夺利,害死了忠良的将军。 “不怪你的,肖大哥。” “你看,我不就被您给救下来了。” 香凝听完肖明的话,出声安慰了句,她能感受到肖明心中的那份愧疚。 也明白他是因为这件事才对自己如此相助的。 第106章 爷今日就强娶了你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虽然还有些怅然,但却满是重获新生的松快。 肖明在水镇待了许久,就想着将军临死前说,遇到夫人就在凌安。 本想着在凌安能寻到人,可这么多年,杳无音信。 将军留下的线索,他也去找过,依旧没有,就好似这个平白出现的夫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如今十几年过去,再想寻到,简直难如登天。 可肖明不想放弃,就算是找一辈子,他也得把人给找到。 离开水镇,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至于香凝,的确没想到要去哪里,只能在扬州先待着。 怎么也要赚些钱才好离开。 天地之大,总会有容身之地的。 在相国寺不远处的山林之上,隐匿着一处寨子,寨子的位置颇为隐蔽,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闻采芙被困在这寨子中的一间屋子里,她的双眼被一层黑布严严实实地覆着。 黑布贴合得紧密,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黑暗之中,她只能凭借着听觉、触觉等其他感官,去努力探寻周围的动静。 口中塞着的帕子,让她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些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双手双脚更是被绳索死死地束缚着,紧紧地勒在她的手腕和脚踝处,隐隐传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试着挣扎了几下,不过是徒劳之举。 寂静的屋子里,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嘎吱”打破了这份静谧。 老旧木门被打开,在这安静得有些压抑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且刺耳。 紧接着,铜钱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传过来,似乎还有铃铛的声音若有若无,丁零当啷的,倒是有些悦耳。 “你们还真是不要命,把裴宴之的女人给我绑来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骤然响起,听起来有几分爽朗,可话语里却满是不屑。 闻采芙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她心里满是慌乱,只想尽可能地离那声音远一些。 只是裙角却被男人给踩住,只能维持着狼狈的姿势。 “大当家的,绑来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这是裴宴之的女人啊。” 一个带着委屈的声音赶忙解释道。 “当时就瞧着她挺有钱的样子,想着估计家里能拿出不少银子来赎身,这才把她给带回来了。” 说话之人这会儿心里也是后怕不已,谁能想到随便绑回来的一个女子,竟和裴宴之有关系。 “那完了,他要是带人把我这寨子端了,咱们可都得喝西北风去。” 被称作大当家的男人似乎有些无奈,叹息着说了句。 闻采芙静静地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一颗心早已七上八下,紧张得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正忐忑着,便听到椅子划过地面发出的刺耳声音。 紧接着,他松开了踩住她裙角的脚。 可闻采芙压根没料到他会突然松开,身子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猝不及防地撞到身后的柱子上。 刹那间,一阵剧痛从后背袭来,眼冒金花,脑袋更是晕乎乎的。 “闻小姐?”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朝闻采芙逼近,压迫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随后,他伸出手来,动作算不上轻柔,将蒙在她眼上的黑布以及堵住她嘴的帕子一并扯了下来,随手丢在地上。 骤然间,强烈的阳光一下子照进来,光线太过刺眼,刺得闻采芙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丝毫不输裴宴之的脸。 透着一种野性,还有那桀骜不驯的气质,仿佛他本就不属于这山林之间。 而是生来就该驰骋在那广袤无垠、自由奔放的草原之上,让人难以忽视。 “我父亲是刑部侍郎,奉劝你尽快放了我,不然……” 闻采芙鼓起全身的勇气,大声说道,她企图用自己的身份来震慑住眼前这个男人,期望他能知难而退,放自己离开。 可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段灼便直接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度大得让她不禁微微皱眉,隐隐作痛。 他肆意地左右打量着她的脸,好似在审视一件毫无生气的物品一般。 随后,他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个有些恶劣的笑,那笑里满是玩味,还有对她威胁的全然漠视,透着一股张狂劲儿。 “你说我要是娶了你,裴宴之会怎么样?” 段灼戏谑地开口说道,他似乎对想象中裴宴之气急败坏的模样十分期待,觉得那会是一件极为有意思的事儿。 男人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让闻采芙有些气恼。 “你!” 闻采芙顿时瞪大了双眼,猛地张口,用尽全身的力气咬在了他虎口的位置,似是要把所有的愤恨都通过这一口宣泄出来。 段灼皱了下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却也只是说道:“牙口还挺利。” 那语气里竟没有太多生气的意味,依旧带着漫不经心,仿佛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小游戏罢了。 “老二,收拾下,爷今个儿要成婚。” “今天就强娶了你,我看你怎么办。” 段灼抽出手,看着手上沾染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后将那血迹抿在了闻采芙的唇上。 红艳的血在她的唇上缓缓晕开,竟比平日里涂抹的口脂还要浓烈几分。 透着一种别样的艳丽与妖冶,却也让这场景显得越发荒诞和屈辱。 “你无耻!” 闻采芙冲着他大声喊道,眼中满是愤怒与屈辱的泪花。 可段灼却对她的呼喊置之不理,起身离开,身影渐行渐远。 只留下闻采芙一人呆呆地坐在那里,满心的绝望与无助。 走出房间后,老二看着段灼问了句:“大当家的,您,真要成婚?” “不然?” 就算是恶心,也能恶心死裴宴之了。 再说了,她咬自己这一口,疼死了。 不过谁让他教养好,从不伸手打女人呢? “我这就去准备,今日咱们寨子也热闹热闹!” 老二欢欢喜喜的应下,连忙差人去准备东西。 段灼掏出帕子擦着手上的血迹,眸光晦暗不明。 第107章 放她离开 没多久,闻采芙瞥见外面亮起一片耀眼红色。 她定睛望去,只见外面张灯结彩,红色灯笼高高挂起,五彩丝带在风中轻轻摇曳,好不热闹。 倒真像是要举行一场盛大的成婚典礼一般。 看着这副景象,闻采芙的脸色越发不好,原本白皙的面庞笼罩上一层寒霜。 段灼离开前,没有解开她双手双脚的束缚。 她被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心中满是愤懑。 鲜血的味道在她的口腔中蔓延开来,浓烈的铁锈味让她微微皱眉。 她只感觉到满嘴都是这种令人作呕的味道,仿佛在提醒着她所遭受的一切。 要是和这土匪头子真的成婚,她简直不敢想象那将会是怎样的噩梦。 干脆一根白绫勒死自己算了。 一想到这里,闻采芙便有几分急切,她扭头,视线便转向不远处的桌子上。 那上头静静地放着一碗水,瓷碗在她眼中正好可以当做割断绳索的利刃。 闻采芙挪动着身子,艰难地向桌子的方向移过去。 她靠近桌子,然后抬起脚,用尽全身的力气踹向桌子。 只见桌子剧烈地晃动几分,瓷碗在晃动中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一碗水四溅开来,染湿她的衣裙和鞋袜。 她低下头,将地上的瓷片咬住。 姑娘此时一身狼狈,原本华丽的衣衫变得皱皱巴巴,脸上也蹭了不少灰尘。 这样的事情,闻采芙从未经历过,在她以往的生活中,一直都是养尊处优,被人呵护备至。 可如今,闻采芙更明白,若是不能从这里逃出去,死的就会是她。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也顾不上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了。 能活着离开这土匪窝,都算她祖宗保佑,福大命大。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上天能给她一线生机,让她逃离这里。 瓷片被她丢在可以用手够到的地方,闻采芙握住那瓷片,将捆着手的麻绳割断。 她力气小,费了不少力气。 解除手的束缚,她连忙将脚上的麻绳解开丢掉。 段灼似乎是没想到她这样养尊处优的娇贵小姐能有能耐逃跑。 所以门口都没留人守着。 闻采芙将门悄悄打开一个缝隙,仔细看着外面。 到处都挂着红布,灯笼,还有人搬着酒坛子。 人太多了,正门出去肯定会被抓到。 闻采芙心若擂鼓,仔细想了想,将门重新关上。 她在屋子里四处转了转,而后打开了后面的窗户。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茂林,秋日凋谢了不少,枯枝残叶落了一地。 但这树木多,所以也看不出光秃。 而这,似乎也是闻采芙能跑的唯一一条路。 她没再犹豫,当机立断,搬来椅子踩上去,一跃翻过去。 临走时,她还用帕子包了一块儿碎瓷片防身。 树木茂密,将闻采芙的身影隐匿在中间,她头也不敢回,只能没命的往前跑。 “老大,不好了,新娘子跑了!” 不知过了多久,老二急急忙忙跑过来对着段灼说了句。 段灼手中拿着一个瓷碗,将最后一口酒饮下,唇角微微勾起,眸光划过几分危险。 “那还不去追,等着我吩咐呢?” 闻言,老二不疑有他,连忙带着人去追。 “大当家不是早就打定主意要放她走吗?” “老三,多嘴了。” 段灼身子靠后,微微抬眼看向坐在一旁的人,闻言,那人轻笑一声。 “便是落草为寇,你还是改不了世家公子的习性。” “放心吧,那条路很安全,她会没事的。” 听完这句,段灼身子放松许多,双腿交叠:“听说裴宴之最近在凌安抓逃犯?” “闻家和他有婚约,便是再重要的逃犯,他也得回来。” 此话一出,段灼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和裴宴之的恩怨,不牵扯旁人,放闻采芙离开,是他的涵养,而并非是屈服。 闻采芙沿着这条茂林一直跑,不知跑了多远,看到皇城司的人后,她才软倒下去。 “是闻小姐!” “快!” 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传来,闻采芙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开。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 熟悉的屋子还有安神的香气,让闻采芙感到一阵舒心。 “小姐,您醒了?” 绿枝端着水盆进来时便看到闻采芙睁开眼,她赶忙走过去。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听到绿枝的话,闻采芙眨了下眼,绿枝会意,给她倒了一杯水过来喂她。 “小姐,好些了吗?” 闻采芙喝完水,撑着身子就要起来。 绿枝扶着她坐起身后就听她问:“我,我是怎么回来的?” 闻言,绿枝低头,好半晌后才回道:“是皇城司的大人带小姐回来的。” “不过皇城司的大人也知道事情重要,带您回来的时候,一路都蒙着头呢。” 虽说上京城中有人知道闻家的人被掳走了,但并不知道是闻采芙。 这事儿,一直都瞒着人呢。 女子声誉何其重要,自然是不能有一丁点的差池。 “我知道了。” 闻采芙听到这句,默默低下头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庆王府中,陆嘉敏听到这句,顿时笑道:“你确定?” 莲香跪在地上回话:“千真万确,郡主,被掳走的就是闻采芙,听说那土匪头子还要娶她,喜堂都搭好了,但是让她跑了。” 陆嘉敏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首饰丢在桌子上:“倒是可惜了。” 她要是跟那个土匪头子有了收尾,裴家断然是不会让她嫁过去的。 不过,被掳走的事情也足够毁了闻采芙的名声了。 “你知道该怎么办的。” 陆嘉敏的视线对上莲香。 “奴婢这就去办。” 看着莲香离开,陆嘉敏眼中划过杀意。 敢跟她抢男人,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她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香凝和肖明他们坐着船一路朝着扬州而去,脚踝的伤早就养好了。 她问了肖明一些关于扬州的事情,心里也有了打算。 每每抬头看到一望无际的天地,香凝都觉得这像是梦一样。 不敢想,她真的跑出来了。 今后,她这条命就是彻彻底底握在自己手中了。 第108章 闻家退亲 肖明从略显昏暗的船舱中走出来,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带着一丝暖意。 他微微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后,看到坐在一旁安静绣着东西的香凝。 她神情专注,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肖明的脸上露出一抹笑,轻声打了个招呼。 “起这么早?” 听到肖明的话,香凝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微笑着点头应和:“肖大哥,咱们是不是再有两日就能下船了?”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似乎对即将到来的目的地有着无限憧憬。 “是,在金竹镇休整一日,从陆路去扬州。” 说完这句,肖明走到香凝对面坐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之色。 “这船坐到我实在是头晕,再这么坐下去,我也得病了。” 香凝听了肖明的话,不由得露出个松快的笑。 “这不是猴子的衣裳?他让你给他做衣裳了?” 两人说着话,肖明的视线下移,落到香凝手中的衣裳上。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这小子让你给他补衣裳?” 眼瞅着肖明就要起身,香凝赶忙说道:“是我看猴子的衣裳坏了,拿来补的,跟他没关系。” 她声音急切,生怕肖明误会了猴子。 “你们帮了我这么多,我只是给你们补补衣裳,算不得什么的。” 不过是补件衣裳,当时香凝找猴子要的时候,猴子还不给呢。 说什么,怕大哥知道了打他。 肖明是拿香凝当妹妹看的,所以猴子和小四对她也很是恭敬。 “你别说,你这手好绣活,出去开个绣坊都不错。” 肖明看着香凝手中的衣服,由衷地赞叹了句。 香凝顺着肖明的视线落到自己手中的衣服上,弯唇笑了下:“要不是缺钱,或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刺绣。” 因为刺绣招惹来杀身之祸,那是她这辈子都过不去的坎儿和心结。 说完这话后,肖明没再接着说下去。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秘密,香凝不愿意说,肖明自然不会多问的。 两日后,船只抵达金竹镇。 香凝戴着幂篱下船,四人前往客栈休息。 刚走进去大厅,便听到一旁的议论声,她听到他们说了闻小姐。 “听说那土匪强娶了闻家小姐,没了清白呢。” “可这闻家小姐不是跟大理寺卿裴大人有婚约吗?” 断断续续的话传进香凝耳中,她眼眸顿时睁大。 “赵姑娘,怎么了?” 猴子注意到香凝的动作,出声问了句,香凝摇摇头。 “没什么。” 话虽如此,但香凝心中却有些惦记闻采芙。 当初在庆王府,多亏了闻采芙出手护着她,这份恩情,香凝一直记着。 所以等肖明他们去二楼休息的时候,香凝便下来问了句。 “你问闻家的事情啊,这个我不知道,不过你可以问问那两个人,他们是从上京来的客商。” 客栈掌柜的摇摇头,但是对着不远处指了下。 那两个人就是香凝刚进客栈时,见过的,她也是听他们说。 香凝谢过客栈掌柜的,朝着那两人走去。 “两位大哥,你们刚刚说闻家怎么了?” 说话时,她拿出一枚银子放到桌子上,这还是她之前在船上给一个富商夫人补修图时,她给的。 听到香凝的话,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将银子收起来。 “姑娘你是?” “我家同闻家有些亲戚关系,正准确去上京投奔呢。” 香凝随意扯了个谎,听到这句,两人叹了口气:“你这时候去,闻家估计顾不得你。” “为何这么说?” “你还不知道吧,闻家小姐前几日被山匪掳走了,听说那山匪头子还强娶了她呢。” 说完这句,这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过外头都传裴大人定会退亲时,反而没有退。” “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了。”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香凝笑着对两人道谢,而后起身离开。 外头的流言蜚语,怕是能杀死闻采芙,但裴宴之没退婚,对于闻采芙来说,也算是一种坚定的选择吧。 此时闻府中,闻夫人听到闻采芙的话,顿时一惊。 “芙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闻夫人扭头看向闻采芙。 闻采芙脸色有几分苍白,脖颈处还有一道勒痕,她靠在绿枝怀中,有些虚弱的出声。 “母亲,我要同裴大人退婚,然后,去相国寺清修。” 说完这句,闻采芙闭上眼,没人知道流言蜚语是怎么传出去的。 只是事到如今,若是她拖着不肯退婚,对于裴宴之也不是一件好事。 他不在乎,那是因为在他心中,谁做他的妻子都可以。 可裴家在乎,即便有裴宴之挡在前面,将来她嫁进裴家,也会步履维艰。 倒不如趁着现在,给双方一个体面。 “芙儿,这又不是你的错。” 闻夫人低头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要不是她去相国寺,芙儿也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母亲,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同裴家退婚,裴大人会念着我们的好,若是将来闻家有难,他会出手相帮的。” 说完这句,闻采芙从绿枝怀中起身。 闻夫人刚要伸手去扶她,就见她跪在床上对着闻夫人磕了一个头。 “母亲,就当您全了女儿的体面,好不好?” 流言蜚语刚出来那会儿,裴宴之便回了上京,听到这些话,他抓了不少人。 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任谁也收不回的。 “我,我这就去和你爹说,芙儿,大不了咱一辈子不嫁人,你就在府里好好的,嗯?” 闻夫人听着闻采芙的话,早就哭的不成样子了。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哪里舍得她出去受委屈。 闻家又不是养不起她。 闻采芙起身,伸手给闻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娘,别哭,芙儿心疼您。” 话落,闻夫人再也忍不住,抱着闻采芙哭起来。 屋顶上的人,一袭黑衣,铁面覆盖遮掩容貌,剑柄流苏随风飘扬。 他抬手取下面具,垂眸看着下面抱头痛哭的两人。 真是麻烦,早知道当初他就不逗她了。 他就说,女人都是烫手山芋。 第109章 不如嫁我,如何? 等两人哭够了,闻夫人缓缓起身,她的眼眶依旧泛红,神色间满是疲惫与不舍。 闻采芙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随后出声让绿枝也下去。 绿枝福身,悄然退下。 闻采芙刚躺下,便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绿枝?”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来人没有说话,只有一声声沉稳的脚步声传来,那声音好似踩在闻采芙的心上一般,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 “你……” 姑娘才开口说出一个字节,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自纱幔外伸进来。 床帐周围的玉石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段灼那张令人无法忽视的脸出现在她面前,他面容冷峻,眼神带着玩味,自上而下,如滚烫火焰一般。 “闻小姐,许久未见,怎么病成这样了?” 段灼一袭黑衣,面具扣在头上,只露出一双锐利眼眸。 另一只手搭在剑柄上,身姿挺拔,姿态惬意,看着像是兴致突起,来此处散步一般。 只不过闻采芙见到他,脸色着实算不得好。 她眸中闪过一丝愤怒和警惕,手迅速伸到枕头底下,而后猛地向段灼刺去。 男人早就注意到她的动作,在她抬手的那一瞬,便以极快的速度握住她的手腕。 “再怎么说,你我也算差点儿拜堂的夫妻吧,你这是要谋杀亲夫?” 段灼语气懒洋洋的,带着一丝调侃。 他的手指在她手腕上轻点一处,闻采芙便感觉自己的手好似脱力一般,使不上丝毫力气。 匕首咣当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段灼一用力,将人拉到自己身前,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闻小姐不如考虑下,嫁给我如何?” “贼子!” 闻采芙被段灼握着手腕,动弹不得。 听着他的话,更觉满心气愤。 她的眼神中燃烧着怒火,怒视着段灼。 “我就是绞了头发做姑子,我都不会嫁给你!” 她的话语坚定而决绝,充满了对段灼的抗拒。 就连被段灼控着的手都在不断挣扎,他轻笑出声,而后一下松开她。 闻采芙身子朝后倒去,幸而这是在床上,没有磕到。 “我坏了闻小姐姻缘,赔你一桩就是了。” “不需要,你离我远些。” 段灼的话听起来嚣张至极,让闻采芙心中不满。 婚姻大事,在他口中倒成了可以随意交换的条件。 “裴宴之不是你的良人,没必要替他守身如玉。” 段灼微微挑眉,收回手站直身子。 闻采芙不愿意再跟他多说什么,别过视线不再看他。 “散布流言的人,是陆嘉敏。” 留下这句话,段灼便转身离开,那句话,似乎是他的补偿一般。 闻采芙扭头看向门口的位置,刚刚他握着她时,她好像感觉到他手上的笔茧。 一个土匪,常年握刀,留下茧子的位置,难道不应该是虎口吗? 想到这里,闻采芙赶忙摇头,将脑子里的思绪全部甩出去。 她想这么多做什么。 不过段灼留下的那句话,却让闻采芙心中有了打算。 陆嘉敏还真是为了嫁给裴宴之,不择手段的很。 闻采芙当然不会咽下这口气,她会让陆嘉敏付出代价的。 - 金竹镇中,香凝将手头的绣品交付给镇子上的绣坊,自然是得了一笔不菲的钱财。 这些钱,足够支撑她到了扬州之后,过一段安稳的日子了。 “妹子。” 香凝刚回到客栈,就见肖明满面凝重的走过来。 看着这一幕,香凝的心中也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肖大哥,怎么了?” “我们可能去不了扬州了,得去边境一趟。” 肖明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说了句,还没把人安全护送到扬州。 这个时候将香凝一个人留在这里,肖明的心中也有些不放心。 “我当是什么事儿,没事的,肖大哥,你们尽管去办自己的事情就行。” 闻言,肖明叹了口气:“那你一个人?” “放心吧,去扬州的商队您不是联系好了吗?明日我跟着他们走就是了。” 这一路上,香凝一直戴着幂篱,所以没人看清楚她的脸。 等明日跟着商队走,安稳到了扬州,就算是真的摆脱了裴宴之。 “行,这里有些钱,你拿着用,我们在边境耽误不了多久,会很快回来的。” 肖明听着香凝的话,这才露出一个笑意。 香凝看着肖明递来的银子,后退一步:“不行,肖大哥,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说完,香凝还将自己今日拿到的银子拿起来晃了晃。 “您看,我自己有能力养活我自己的,肖大哥您已经帮我许多了,这个银子我断然不能收的。” “边境路途遥远,哪里都是要用钱的地方。” 肖明朝前伸手,还想将银子放到香凝怀中,奈何香凝死活不肯收。 无奈,他只好摇头叹息:“好吧,听你的。” 香凝笑着点头:“我出去给你们准备些东西吧,多准备些总是没错的。” 话音落下,没等肖明再说话,香凝便走出去了。 一路来,肖明帮了她不少,能给他们准备些路上要用的东西,也是香凝感谢他们的方式。 香凝买了吃食还有一些成衣,最后用银子换了一张银票塞进成衣里。 “混账东西,你就带爷来这种地方?”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香凝身子顿时一僵。 这个声音,她只听过一次,但却记得很清楚。 安平侯魏子骞,也是裴宴之准备给她认的哥哥。 他怎么会在这里? 香凝没有犹豫的,躲到了铺子的角落中,将身形遮掩。 马车从布庄门口经过,最终在不远处的客栈门口停下,魏子骞伸手推开车门走下去。 “侯爷,委屈您今日在客栈住一日了,明日咱们就启程回上京。” 随从也是苦不堪言,谁能想到魏子骞为了追个逃犯,跑这么远。 偏他这人还养尊处优惯了,在路上,那是半分委屈也不肯受。 这可是苦了伺候他的人,一日里被骂上几次都是常事。 “次次都是这句话,本侯都懒得说你,行了,进去吧。” 魏子骞压下眸中不耐,抬脚走进客栈中,香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从角落走出来。 “赵姑娘?你在这里啊。” 第110章 意外的人 猴子的声音传来,险些吓了香凝一跳。 扭头看到是猴子,香凝才松了口气。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见香凝的反应,猴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 香凝摇摇头回了句:“怎么了?” “大哥看你出去许久没回来,让我来寻你呢。” “我们今晚就要走了,所以大哥让小二做了一桌子菜。” 猴子抬手挠挠头,对着香凝露出一笑。 要不是边境那边这么多年,第一次给大哥来了信,估计大哥也不会这么急匆匆的要去边境。 “行,那你拿着这些东西先回去,我去取别的东西。” 香凝顿了下才回猴子,她怕在客栈跟魏子骞撞上。 虽然魏子骞和她只有一面之缘,但香凝不敢赌。 只好先将猴子哄回去,她再从客栈的后门进去。 谁能想到,偏偏这么巧,在这里还能遇到魏子骞。 猴子不疑有他,抱着手中打包好的东西朝着客栈走去。 等猴子离开,香凝则是拿起其他的东西绕到客栈后面。 客栈的小二看到她从后门进来,还有些诧异。 “贵客怎么从后门进来了?” 说着还要去帮香凝拿东西,香凝连忙摆手表示不用。 “没事,我自己来就行。” 怀中抱着的食盒高度刚好可以将香凝的容貌遮掩。 尽管脸上戴着幂篱,香凝都怕被人发现。 小二收回手,替她挑起帘子让她走进去。 站在大厅中的魏子骞闻声扭头去看,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个身影好似有几分熟悉。 等香凝拿着东西回到房间收拾好,便敲门去了肖明他们的房间。 “妹子来了,这边坐。” 肖明笑着招呼香凝坐下:“你说说你,早知你买这么多东西,我说什么都不让你去的。” “路途遥远,多准备些总是没错。” 香凝笑着摇头,从金竹镇到边境那么远的路途,多准备些总是没错的。 “行,听妹子的,咱们这一别,估计要许久见不到了。” 肖明起身给香凝倒了一杯茶水:“今日就不饮酒了,以茶代酒。” “明日去扬州,戴好帽子,别让人瞅见你的脸,少说话,钱财不外露。” 香凝也站起身,听着肖明细心的叮嘱,点了点头。 “我晓得的。” 听香凝应下,肖明抬手将茶水一饮而下。 而后,他掏出一把匕首放到桌子上:“拿着,这把刀可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希望他也能护着你。” “妹子,既然你喊了我一声大哥,将来若是遇到麻烦,尽管传信给我,水镇还是有我的人,你把信传家里,有人收的。” 话音落下,香凝嗯了声,她唇角勾起,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肖大哥,猴子,小四,能认识你们,是我的荣幸,我连累了你们,但也谢谢你们一路来的帮扶。” 香凝将茶杯朝着三人送了下,而后一饮而尽。 “赵姑娘,您客气了。” 猴子和小四连连说着,香凝笑着从腰间拿出三枚平安符。 “在我们那儿,出远门,都要备着平安符的,我自己做的,希望能够护着你们平平安安。” 三人对视一眼,而后落在香凝伸手递过来的平安符上面。 “收下吧,拿着这平安符,咱们可得平平安安的回来。” 肖明率先伸手,而后就是猴子和小四。 四人坐在一起,说了好多话。 明明相识没有多久,可香凝和他们相处起来,就好似家人一般。 从肖明屋子出来后,小四跟着香凝去拿剩下的东西。 “晚上何时动身?” 听到香凝的问话,小四笑着回了句:“戌时就要走了,趁着天黑人少,好赶路。” 去边境的路全是大路,人少确实好走。 “注意安全,我就,不去送你们了。” 香凝深吸一口气,其实她不是一个太能接受离别的人。 这样的分别,香凝怕自己忍不住会哭。 “好,姑娘早些歇着,等到时候您在扬州落脚后,可以给大哥来信。” 听小四这么说,香凝点头应下,小四转身离开,房门在香凝面前合上。 做人,就总要经历分别的那一日。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香凝听到隔壁屋子传来响动,最终长叹一口气。 肖明他们在这个时候去边境,想来是出什么事了。 听肖明说过,他们之前就是在边境跟着李世昌将军驻守的。 只不过李将军遭受奸人残害后,边境守军就换了人。 肖明他们才得以从军营回来。 香凝翻了个身,却毫无睡意。 明日她就要启程前往扬州了,心中不免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等到了扬州,离上京远些,那些纷纷扰扰的事情同她就再也没关系了。 她可以在一个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忘却曾经的烦恼与纠葛。 忘掉裴宴之…… 香凝缓缓闭上眼,试图让自己的心境平静下来。 然而,不知为何,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裴宴之的脸庞。 他说过的话,就像是如何也挣脱不掉的诅咒一般,在她耳边不断回响。 那些话语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紧紧缠绕着她,让她无法摆脱。 没多久,香凝睁开眼,长叹一口气。 “客官睡了吗?” 就在她准备再翻个身的时候,忽而听到外面传来小二的声音。 香凝皱了下眉,觉得有几分奇怪。 这大晚上的,小二找她做什么? 她心中染上疑惑和警惕。 外头的小二没听到香凝的声音,抬手又敲了下门。 香凝坐起身,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她将肖明给的那把匕首握在手中,用衣物遮挡起来。 屋内依旧不出声,而后就听外面传来几声杂乱的交谈,声音模糊不清,也不知在说什么。 香凝的心一下卡在嗓子眼处,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紧握住手中匕首,小心地将衣服穿好,将换好的银子和银票贴身放起来。 这些钱财是她未来生活的保障,她必须妥善保管。 不多时,外面又响起了叩门声,香凝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心里想了许多可能,但当香凝打开窗户看到外面人的时候,心还是不免顿了下。 “香凝。” 第111章 我就当没见过你 魏子骞双手抱胸站在窗下的位置,见到香凝,他唇角微微勾起,轻笑一声。 “我就说那个背影看起来,怎么那么相熟。” “你这是怎么了?” 没等香凝再说什么,房门也被突然打开,小二急匆匆的说道:“贵客,厨房走水了,劳烦您先去大堂避一避。” 香凝的心跳随着他们的话,渐渐平复,最终归于平静,原来是自己吓自己,反倒暴露了。 不多时,客栈里的人都从客房下来坐在大堂中,等着后院厨房的火熄灭。 魏子骞就坐在香凝对面,伸手给她倒了杯茶。 “香凝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他握着茶杯,目光打量着香凝。 香凝抿唇不语,也没接魏子骞推来的茶杯。 “我听说前几日,裴宴之在水镇大张旗鼓的抓什么逃犯,那个逃犯不会就是你吧。” 魏子骞伸手撑着头,突然笑了下。 就算香凝不说,事情仔细联想下,他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抓什么逃犯需要裴宴之亲自去,还那般大张旗鼓的,生怕逃犯不知他裴宴之威名吗? 原来是自己的妾侍跑了,这才要这般大张旗鼓的去抓。 “侯爷若是愿意将我的行踪告诉裴宴之,请便。” 说罢,香凝起身便要离开,魏子骞身旁的随从伸手将她拦住。 魏子骞抬手饮下一口茶水看向香凝:“我为什么要把你交给裴宴之?” “他难道没跟你说过,我和他是死对头吗?” 听到这句,香凝表情有片刻松动,魏子骞伸手敲了下桌面:“坐吧,别搞得我好像要怎么你一样。” 香凝看着拦在她面前的人,知道没魏子骞的命令,她怕是走不了,所以只好重新坐下去。 “你回答我个问题,我就考虑放你走,今日就当做,从没见过你。” 魏子骞将茶杯重新放回去,笑着看向香凝。 他的手搭在桌子上,手掌撑着头,似乎对香凝很感兴趣。 “侯爷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和大少爷在一起吗?” 香凝将茶杯放到自己面前,抬眼对上魏子骞探究的目光。 “是,我很想知道,旁人都说裴宴之天之骄子,年纪轻轻便位列九卿,前途不可估量,做他的女人有什么不好的。” 上京城多少人都想嫁给裴宴之,怎么到了香凝这里,反倒是死也想逃离了。 “侯爷也说了,那是旁人。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香凝弯唇,露出一抹嘲讽,跟着裴宴之,她的确学到许多。 他教她读书写字,知道名姓的书写,明白书文里的词句所为何意。 可也仅此而已,感谢但不能爱。 “说的没错,那我今日就当没见过你。” 魏子骞眸光有一瞬的幽暗,笑着将手收回。 “怎么说,也是差点儿成我妹妹的人,你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不必了,多谢侯爷好意。” 香凝的话中还是对魏子骞有些警惕,况且她也没什么理由接受魏子骞的帮助。 只要他不将她的行踪说出去,她都算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眼瞅着香凝起身,魏子骞突然开口说了句:“我和裴宴之斗了这么多年,亦敌亦友,还是头一次见他为一个人这么谋算今后。” 香凝的步子只是顿了下,而后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魏子骞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裴宴之这一次,还真是栽在一个女人身上了。 只可惜,这个人女人,绝情的很。 “今日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往外透露。” 听魏子骞这么说,他身旁的随从有几分担忧的说道:“侯爷,咱们这么做,岂不是彻底得罪裴宴之了?” 既然裴宴之肯大张旗鼓,费尽心思的寻人,就说明这个丫鬟对他而言不一样。 要是今后这丫鬟落到裴宴之手中,知道是侯爷放走的人…… “本侯没义务替他寻人,他自己没本事放走的人,还能赖本侯头上?” 魏子骞冷呵一声站起身,他怕裴宴之? 后院厨房的火扑灭后,香凝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若是去扬州,说不定魏子骞会知道她的去向。 她赌不起一点儿。 翌日清晨,魏子骞醒来后,就听小二说香凝天还没亮就离开了。 至于去了哪里,小二不知道。 魏子骞低头笑了下,这是有多怕他知道行踪,天还没亮就跑了。 香凝坐在前去扬州的路上,打算半道上寻个城池先落脚。 这样,就算魏子骞知道她的去向,也只能查到她去了扬州,谁知道她在哪里。 裴宴之坐在大理寺中,手中拿着成华传回来的信。 不知所踪,寻不到踪迹,反倒是找到了肖明几人。 说是拿着路引去了边境,可是他们身边,没有香凝的踪迹。 他抬手揉了下眉心,只觉心中好像堵了一口气撒不出来。 “爷,有线索了。” 明祥几步走进来,看到裴宴之手边被揉乱的纸团,心中叹了口气。 “相国寺周边的山匪,姓段。” 听到这个姓,裴宴之一瞬睁开眼:“你确定?” “千真万确,的确姓段,是府衙那边传来的信儿,另外,在我们的人撤走后,的确有人见了石浩,现在石浩已经离开凌安了。” “继续盯着。” 裴宴之起身落下这句话,朝着外面走去。 “大少爷,闻夫人来府了,老夫人让您回裴府一趟。” 康妈妈刚到大理寺便遇到了要出门的裴宴之,听到这句,裴宴之皱了下眉。 从水镇回到上京后,裴宴之只去闻府看了闻采芙,而后便在大理寺处理事情,也没回裴府。 所以裴老夫人到现在都没见到裴宴之。 “知道了,这就回了。” 裴宴之接过下属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直奔裴府而去。 到了裴府后,门口的小厮见到裴宴之,赶忙恭敬的上前行礼。 “大少爷。” 裴宴之把缰绳丢给他,朝着老夫人在的宁福居走去。 “老夫人,大少爷来了。” “裴大人。” 坐在屋子里的闻夫人看到走进来的裴宴之,隐下眼中可惜。 “闻夫人。” 裴宴之沉声说了句,而后就听老夫人叹了口气,说了一句:“闻家要退亲。” 第112章 我只要香凝一个 裴老夫人说完后,反而松了口气。 闻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裴老夫人原本不想落井下石的。 可是外头的流言蜚语闹的沸沸扬扬,裴老夫人不能不在意裴家的名声。 但要是裴家先提出退亲,反倒是显得他们不近人情。 可这么一直拖着,裴老夫人心中也实在不愿意让裴宴之娶一个名声有损的女人做新妇。 裴宴之的新妇将来可是要撑起裴家的门面的。 如今闻家主动提起退亲,裴老夫人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闻夫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是闻小姐的错,退亲一事,我当初就已经说过了。” 裴宴之微微皱眉,出声说了这句。 闻夫人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看了一眼裴老夫人,而后才将视线转向裴宴之。 “是芙儿的意思,她说,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不能继续拖着裴大人,拖着裴家。” “裴大人,您是个好人,是芙儿和您没缘分。” 说完,闻夫人对着外面说了句,便有人进来将之前裴宴之去闻府下聘的礼单还有婚书拿进来。 “这是聘礼还有婚书,劳烦老夫人看看,若是没问题,就去官府过销吧。” 闻夫人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不忍继续说下去。 说实话,裴宴之不打算退婚,闻夫人就当做不知道这事儿。 可是闻采芙坚持,闻夫人也明白,她是怕将来进了裴府不好过。 但这婚事一旦退掉,闻采芙就再也没法议亲了。 “宴之,既然是闻小姐的意思,你就应允了吧,她是个好姑娘。” 裴老夫人翻看过过礼单,长叹了口气,听到这句,裴宴之没有多说什么。 好半晌后,他才点头应下。 只不过裴宴之圈出一部分的聘礼,跟闻夫人说不用退还了。 倘若不知山匪的名姓,或许裴宴之不会多说什么。 但是他知道了。 闻采芙所遭受的一切,兴许也是受他牵连。 “多谢裴大人。” 闻夫人露出个勉强的笑意,跟裴老夫人和裴宴之道别。 等她离开,裴老夫人看向裴宴之:“闻家退亲也好,那闻小姐是个识大体的。” “对了,你前段时日去了凌安,是去寻香凝?” 裴老夫人眼中划过几分不悦。 一个通房丫鬟,被发卖了就发卖了,若是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不然看裴宴之这态度,将来要是和裴峰一样,老夫人才该头疼。 “是大夫人赶走的香凝,我已经寻到她了,只不过她受了伤,暂且放在别院养着了。” “安平侯要认她做义妹,也过了纳妾文书,祖母,香凝如今是我名正言顺的妾侍。” 裴宴之冷静的说着话,听到这些,老夫人顿时握紧椅子扶手。 “宴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不过一个卑贱的奴婢,能在你身边伺候,已是三生有幸,你竟然还为她牵桥搭线,让安平侯认她做义妹,还要抬为贵妾?” 裴老夫人之前只知道裴宴之宠爱香凝,但不知道他是将她放在了心上。 果然,当初她就不应该让香凝在裴宴之身边。 就和当初的兰夫人一样,妩媚勾引,险些勾的她的夫君宠妾灭妻。 “我不同意。” 老夫人别过头落下这句。 裴宴之垂眸淡声说了句:“祖母,这是我房里的事情。” “你执意如此?” 老夫人满面冷凝,扭头看向裴宴之问了句。 “我只要香凝一个妾侍,不会再有旁人。” 裴宴之的话出口,老夫人气的手都有些几分颤抖。 茶盏摔落在他脚边,只听老夫人落下一句话:“你,你难道要重走你父亲的路吗?” “我不是裴峰,也做不出他那样的事情,这点,祖母可以放心。” “若是您不喜欢香凝,等将来她回府,我会让她在墨松苑不出来的。” 说罢,裴宴之微微弯腰,将碎裂的茶盏捡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向祖母讨要东西。” 裴宴之弯腰,轻声说了句。 从小到大,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开口跟裴家要过一样东西。 前途,钱财,裴宴之从没要过。 他走到今日,所拥有的一切,全靠自己。 回报给裴府的东西,已经远超他曾经所享有的一切。 如今,裴宴之只想要香凝一个。 尽管这个女人,满口谎言,心口不一,还总是想要逃跑。 可裴宴之依旧想要抓到她,留在身边。 “你长大了,如今也是雷厉风行的廷尉大人,祖母管不了你。” “你要向我保证,将来,香凝的位置,只会是你的妾侍,除此之外,她的孩子,不能拥有裴府的一切。” 好半晌后,裴老夫人才说出这句。 她不敢保证今后裴宴之会为香凝做到哪一步。 更怕裴宴之会走上他父亲的路子,也怕香凝会成为第二个兰夫人。 所以裴老夫人必须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为裴宴之今后的新妇争取到利益。 “好。” 裴宴之将瓷片放到下人的托盘里,只回了这一个字。 说完,他俯身行礼后离开。 裴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自己的心很不安。 或许今后,香凝不是第二个兰夫人,而是第二个婉仪。 而裴宴之也有能力,将她扶到正妻的位置上。 从宁福居出来,裴宴之便回了墨松苑。 一直不回来,就是因为在墨松苑中,他似乎能看到香凝的影子。 “爷,您回来?” 扶柳见到裴宴之的身影,眼中满是笑意,立马迎上去。 而不远处的碧桃却不敢上前,生怕裴宴之发火。 姐姐这么长时间不回来,碧桃心里隐约也有些不好的预感。 可她不敢去猜想是那个不好的事情。 如今见到裴宴之,碧桃心中更是不安。 爷回来了,可是姐姐没回来…… “爷,奴婢伺候您……” 扶柳刚要伸手去拉裴宴之,就被他抬手挡住,还没反应过来,他便越过她朝着碧桃走去。 “爷……” “进来。” 他上前推开香凝屋子的房门,对着碧桃落下两个字。 碧桃听着他这如腊月寒冬般染上霜寒的声音,身子都不由自主的抖了下。 她,她不会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吧…… 第113章 休想当做从未发生过 碧桃的心中波澜四起,忐忑不安。 即便心中有着千般不愿,她也绝不敢忤逆裴宴之的命令。 碧桃叹了口气,压下心中不安,抬步朝着屋子走去。 屋子里,裴宴之坐在香凝的床上,不知为何,碧桃总觉得他的身影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 他的手中拿着一张契书,那契书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显得格外醒目。 这是之前香凝在钱庄存钱时留下的存根,香凝以为自己走了不会再回来,这些东西自然也没必要再拿。 她将钱都取完了,这张存根已然毫无用处。 裴宴之的视线缓缓划过契书上的每一个字,一个个墨字仿佛化作了尖锐的刺,扎在他的心上。 他不由得冷笑一声,心中满是苦涩与愤怒。 香凝还真是个手段不怎么高明,却能将他耍得团团转的骗子。 可偏偏,裴宴之这辈子唯一认栽的,就是栽倒在她的身上。 这个认知让他既无奈又不甘。 “爷。” 碧桃走进屋子,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坐吧。” 裴宴之将手中的契书扣在床上,声音平淡。 碧桃胆战心惊,心中更是惶恐不已。 她哪里敢坐,在她看来,此刻的裴宴之就如同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让人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见状,裴宴之收回视线,不再看她。 “香凝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她要去哪里?” 裴宴之的话语突兀地响起,让碧桃愣了一下。 她缓缓摇头:“奴婢不知,姐姐从未跟奴婢多说过什么。” 裴宴之的问话让碧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爷问这话,难道是姐姐还活着?只是寻不到踪迹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野草般在她心中疯狂生长。 碧桃心中一喜,然而,她的面上却是丝毫不敢显露。 裴宴之的目光在碧桃身上扫视一圈,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让人无所遁形。 片刻之后,他出声让碧桃下去了。 碧桃没说谎,裴宴之看得出来。 香凝还真是想跑,她做的这一切从没告诉任何人。 没人知道她会去哪里,即便知道了,依照她的性子,也会在半路更改路线。 她想跑,她想和他从此再没任何瓜葛,想让他成为她永远的过去,想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但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裴宴之缓缓起身,将手中的契书随意地丢在地上。 而后,他朝着外面走去,步伐坚定。 “爷?怎么了。” 只见他朝着其中一个小厮勾了下手指,小厮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今后清逸居,不许她再进来。” 裴宴之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要是放人进来,你知道后果的。” 说这话时,裴宴之的视线是对着站在不远处的扶柳。 小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中一凛,低头应下。 扶柳听着裴宴之的话,心中满是愤懑。 她不明白,那个香凝究竟有什么好,能让裴宴之如此念念不忘。 她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与不甘。 但她也知道,此刻的她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只能将这份愤懑深埋在心底。 傍晚的时候,闻家将剩下的聘礼尽数退回,东西由碧桃点了数量全部入了库。 而裴宴之则吩咐了一件事,他让管家找了工匠将他的屋子同香凝的屋子连接在一起。 长廊下还要挂上铃铛和轻纱,今后在清逸居中,除了伺候香凝的碧桃还有伺候裴宴之的成华,这里不允许任何人再踏足。 管家听着裴宴之的吩咐,只觉得有些奇怪。 这看样子不像是要将院子翻新,反倒是要当个囚牢一样要关人。 只不过管家没敢说出来。 后面两日,裴宴之就在大理寺待着,也没回裴府。 而闻采芙在闻家将聘礼退回后,便决定去相国寺清修。 她留在闻府,父亲和母亲承受的压力比她大。 闻家还有未成婚的姐姐妹妹,她在闻家,便是连累她们名声。 族老都来家中问这件事要怎么处置了。 去相国寺清修是最好的办法了。 至于陆嘉敏,闻采芙也得想个万全的办法。 既能够让陆嘉敏身败名裂,也不会牵连到闻家。 “母亲,别送了,回去吧。” 闻采芙一身素衣,看着眼中含泪的闻夫人,心中也有几分不忍。 听到这句,闻夫人抬手擦擦眼泪:“芙儿,你就是留在家中,也没人敢说什么的。” “这一去相国寺,我何时才能见到你?” 闻夫人心中是万分不舍,她就这一个女儿,原本以为她这一生能够平安顺遂的过,哪曾想会遇到这种事情。 “母亲要是想我了,可以来相国寺的。” “离开上京也好,寺庙清净,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的。” 闻采芙伸手,绿枝将一枚香囊放到她手中。 “这是我自己做的,给母亲留个念想。” 闻夫人低头看着闻采芙递过来的香囊,伸手接过后,再抬头,闻采芙已经离开了。 马车在她面前行驶离开,闻夫人不由得跟上去一步。 “夫人……” 她身旁的丫鬟伸手扶着闻夫人。 小姐这一走,将来夫人想再见小姐,只能去相国寺了。 这世道对女子,向来苛刻。 马车中,绿枝没忍住哭着问道:“小姐,咱们今后是不是都回不去了?” “等风波过去,或许可以吧。” 闻采芙伸手替绿枝擦干净眼角的泪水:“好姑娘,别哭了,跟着我,你受苦了。” 决定去相国寺的时候,闻采芙原本想将绿枝留在府中。 毕竟她是去清修,不是去享福的。 没必要寻人伺候自己,可是绿枝非要跟着来。 所以闻采芙只好带上她。 “奴婢不苦,苦的是小姐。” 明明小姐回来后,李妈妈看过的,小姐分明是清白之身。 可外面传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对了,我让你送去裴府的东西,你给香凝姑娘了吗?” “小姐怎么到现在还惦记裴大人的妾侍?” 听闻采芙问起香凝,绿枝别过头说了句。 “她和我相识一场,也算缘分,只是没想到,我和裴大人如今退了婚。” “那东西本就是给她准备的。” 闻采芙无奈笑了下,她想着,香凝虽然安分守己,但裴宴之的宠爱对于她而言,是一把利刃。 往后裴宴之的新妇,不一定能够容下她。 有了钱财傍身,也算好过许多。 第114章 唤我名字吧 在闻采芙看来时,绿枝摇摇头:“奴婢没见到香凝姑娘,听人说,香凝姑娘受了伤,如今在别院养病。” “不过东西他们收了,奴婢见到了裴大人。” 绿枝顿了下,抬眼看向闻采芙说道:“裴大人说,那伙山匪,他会协助府衙一起剿灭的。” 听到这句,闻采芙面上露出几分复杂情绪。 段灼那张招摇的脸浮现在脑海中,闻采芙叹了口气:“我相信裴大人。” 剿匪原本就不是大理寺的事情,裴宴之这么做,或许是因为她识大体的退亲吧。 闻采芙靠在软垫上,闭上眼没再多说什么。 临近傍晚的时候,闻采芙便到了相国寺,主持早就接到信儿,给她准备好了住处。 就在相国寺的后山,是一座独立的小院儿。 前面的香客不会冲撞她,她也可以在这里好生清修,远离外面的流言蜚语。 就这样,闻采芙在相国寺住下来,而香凝跟着商队经历了七八日的颠簸后,终于到了扬州。 裴宴之教她读书写字的时候,曾经说过,三月扬州的景色是最美的。 只可惜,香凝到的不巧,如今已经快要入冬了。 但南方的天没有北方那般寒冷,香凝笑着将银钱结给商队,准备去寻个住处。 踏入扬州的街道,脚下是青石铺就的路面,两旁是错落有致的店铺。 不远处是飞檐翘角的楼阁,朱红色的柱子与黛色的瓦片交相辉映。 香凝伸手挑开幂篱一角,轻纱飞扬,她眸中满是笑意。 拐角酒楼高处的位置上,有人握着酒杯的手一顿,险些洒出酒水。 “裴老板,这是瞧见什么了?” 喝的醉醺醺的人上前来勾住他的肩膀,就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裴明修手一歪,酒水尽数洒在他身上:“李老板,对不住,手抖了。” 听到这句,刚刚那还嚷嚷着要看的人赶忙退到一旁。 “平安,带李老板去换身衣裳吧。” 裴明修出声吩咐了一句,平安连忙进来拉住李老板离开。 等雅间只剩下裴明修一人后,他扭头再看去,楼下哪里还有香凝的身影。 他唇角微微勾起,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几分松快。 她果然很聪明,竟然真的能从裴宴之层层围堵下逃出来。 “爷,李老板叫了两个花楼娘子。” 平安满脸尴尬的走进来回了一句话。 听到这句,裴明修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随他吧。” “他真的肯将丝绸生意给咱们做吗?” 平安有些担忧,自从上次爷去了墨松苑后,再回来,便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 也不再遮掩什么,大张旗鼓的做起生意来。 如今为了扬州这千金难求的浮光锦,更是亲自跑来扬州。 只是他们和李老板都谈了不知多少次了,他依旧不肯松口。 他们在扬州都待了十来日了。 “我刚刚看到香凝了。” 裴明修没有回平安的话,反而是说了另一句。 听到这话,平安先是愣了下,而后反应过来:“香凝姑娘?” “要我去查查吗?” 平安问完后,好半晌都没等到裴明修的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裴明修放下酒杯站起身:“不必。” 人都跑出来了,肯定不想再跟裴府的人有任何瓜葛。 他要是凑上去,反而遭人烦。 说完,裴明修抬步离开酒楼。 而香凝也寻摸了个客栈先住着,给了客栈小二银子,打听了下扬州闲置可以租住的宅院以及绣坊。 她决定明天先去绣坊看看,先接点活计,才能有钱去租住宅院。 入夜后,香凝躺在客栈的床上,心中却感到一片安宁。 她真的逃出来了,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她,她可以开启新生活。 翌日清晨,香凝还没醒,就听外头传来孩童打闹的声音。 “下雪了!是雪!” 闻言,香凝揉了揉眼睛,披上衣裳走到窗边。 纷扬小雪自天边飘落下来,在地上瞬间化作一滩水。 昨日还想着,南方的雪应是比北方要晚一些,倒是没想到,今年冬日的雪,来的格外早。 寒风吹来,香凝笑着将窗户合上,幸好昨日买了几件冬衣。 换好衣裳,又简单用过饭后,香凝便朝着昨日打听的绣坊走去。 这绣坊是扬州最大的绣坊,听说东家是皇商,有许多绣品都是直接送到宫中,给宫中的娘娘用。 “你寻谁?” 香凝刚走进这绣坊,就见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走过来问了句。 “我想问问,你们绣坊还用不用绣娘?” 她面上带着面纱遮掩容貌,厚重冬衣将她包裹起来,只余下一双灵动眼眸露在外头。 “我们绣坊从不用外头的绣娘,你走吧。” 此时在柜台后的女子走出来,上下打量了下香凝,眼露几分不屑。 又是个穷酸破落户,还真当他们这黄氏绣坊是难民所? 香凝察觉到这女子的鄙夷,没有多问,转身离开此处。 “还不快扫雪,看什么呢?耽误了贵客,小心我扣你银钱。” 走远了还能听到那女子斥责小姑娘的声音。 香凝无奈摇头,既然是皇商,自然是瞧不起她的。 无妨,扬州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家。 香凝在扬州街道逛着,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自己能做的活计。 小雪簌簌飘落在她肩头,远处的青衣男子撑着一把伞站在石桥旁。 伞面轻抬,露出裴明修的眉眼,他眼中划过一丝错愕,同香凝一样,似乎都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撞上。 香凝看着他抬步走来,她下意识的转身就想跑。 “你跑什么?” 只不过裴明修人高腿长,三两步便将人堵在拐角的位置。 “我又不会把你交给大哥。” 他伸手,油纸伞落在香凝头上,替她挡住落下的小雪。 “三少爷……” “你既已出了裴府,就没有三少爷,唤我名字吧,明修如何?” 裴明修面上挂着浅笑,就这般看着香凝。 姑娘抬眼,对上他后,又低下头去:“三少爷……” 一时的习惯难以更改,裴明修无奈摇摇头:“冬日寒冷,你怎么在外面?” 裴明修问了句,香凝抿唇不语,身子有些防备。 她还真是跟裴宴之身边的人有缘分,金竹镇遇到魏子骞,扬州遇到裴明修。 第115章 落脚扬州 裴明修看着香凝如此防备的姿态,无奈摇头:“异地他乡偶遇故人,我请你喝杯茶,总不算唐突吧。” 说着,他侧身让开位置,示意香凝去隔壁茶楼。 “三少爷,我还有事。” 香凝拒绝了裴明修,和裴明修想的一样,她不愿意再同曾经的人再有任何纠葛。 说完这句,香凝便要离开,而后裴明修伸手拉住她的胳膊。 “三少爷?” 香凝的身子瞬间紧绷起来,裴明修将手中的伞塞进她手中。 “雪要下大了,回去吧。” 话落,裴明修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不多时,飘扬大雪如裴明修所言落下,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大雪中。 香凝手中握着那把伞,这是裴明修第二次送她伞了。 上次是在雨中,她撞见了裴明修的身份。 这次是在雪中,逃跑到扬州的她,再次遇到了裴明修。 香凝握紧伞,最终还是回了客栈。 这场雪下了一天一夜,原本的小雪到最后也下大了起来。 香凝裹着斗篷坐在窗边看着厚重的雪洋洋洒洒的落。 手中的银钱不足以支撑她在扬州一直住客栈,活计要找,住处更要找。 翌日,她准备出门时,视线落在靠在墙边的那把油纸伞上。 香凝收回视线,将兜帽戴上离开。 黄氏绣坊作为扬州最大的绣坊,几乎可以说是垄断了扬州的绣坊生意。 所以香凝今日便打算走远一点去看看,兴许能有不同的发现。 “你这手艺,就别来献丑了吧,绣坏了贵客的衣裳,你赔得起吗?” 走了没多远,香凝便看到前面的道路有些拥挤,围观的人群将这条道路堵住,倒是没有地方能走出去了。 女子的声音有几分熟悉,穿透人群落在香凝耳边。 “既然你说是我弄坏了,我给贵客修补上去就是了。” 另一道声音带着几分爽朗大气。 “于娘子,就让她试试吧,没事的。” 这于娘子就是昨日瞧不起香凝的人,也是这黄氏绣坊的掌柜。 于娘子出身黄氏旁系,这么多年来,一直替黄氏打理着绣坊生意。 她倒也是经商的一把好手,所以黄家人很是敬重她。 也难怪看不上香凝。 香凝听着周遭人的议论,挤进人群。 只见黄氏绣坊门口,一个女子蹲下身子,绣线在她手中翻飞,不多时,原本被刮坏的裙摆便多出几朵栩栩如生的莲花。 莲花花纹好似在水波中摇晃一般。 原本有些不敢信的贵妇眼中也划过几分惊艳,她朝前走了下,莲花好似活了过来一样。 倒真成了步步生莲了。 “真好看。” 贵妇笑了下,蹲在地上的女子起身,将手中绣线收起来准备离开。 “哎,你是哪家绣坊的?” “绣的真好看,我也想做一条。” 七嘴八舌的话传来,将这女子围在中间,她摆着手,一言不发。 敢在于娘子面前说自己绣坊的名字,除非是不想活了。 双露本来是想来黄氏绣坊看看最近大家都喜欢什么样式的衣裳。 只是没想到不小心踩到了贵妇人的衣裳,这才有了这一幕。 裙子修补完,她自然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 香凝看着她从人群中挤出来,不由得跟上她的脚步。 而后在巷子的拐角处,被她一手拉住:“跟了我一路了,你也是要买我绣品的?” 双露看着香凝,有些纳闷,她看起来也不像是要买绣品的。 “我不是买绣品的,我是想找个活计。” 香凝的话说完,双露哦了声松开她。 “你会做刺绣?” 双露将头上的帽子戴好,左右看了看香凝。 “会一些,我是逃难来的扬州,再找不到活计,怕是就要饿死了。” 香凝眼中露出几分难过,双露看着她,眨了下眼。 虽然看不清香凝的样貌,可不知为何,双露觉得她绝对是个大美人。 只有美人才能有这般好看的眸子。 “行吧,就当我积善了,跟我来吧。” 好半晌后,双露出声说了句,听到这句,香凝眼中露出笑意,忙跟上双露的步子。 没想到,有时候,适当的卖惨,还挺好用的。 就像是她每次在裴宴之面前卖惨…… 香凝摇摇头,将突然冒出来的裴宴之甩走。 双露带着香凝去了一家开在巷子里的绣坊。 “我叫双露,你叫什么名字?” 她上前推开院门,忽然想到自己还不知香凝的名字。 “香儿,我叫香儿。” 赵兰那个名字,裴宴之已经知道了,所以香凝便随口取了自己之前的名字。 叫香儿的那么多,裴宴之哪里能知道这个香儿就是她呢。 “进来吧。” 双露点点头,让香凝走进去。 “阿娘,我回来啦~” 双露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着,而后就见一个手中拿着直尺的女子走出来。 “又跑哪里鬼混了?出去惹事了?” “阿娘,我又不是混世魔王,怎么能天天惹事,不过我在路上遇到个想找绣活的姑娘。” 说罢,没等妇人再说什么,双露冲着香凝招了下手。 “阿娘,她叫香儿,是逃难来的扬州。” 香凝上前,俯身对着妇人行礼:“见过夫人。” 苗娘看着香凝,皱了下眉:“香儿姑娘,我们绣坊不缺人。” “娘?万姑姑不是要……” 双露听自己娘拒绝了香凝,有些诧异。 只不过她的话没说完,苗娘便瞪了她一眼。 “双露姑娘,借你绣线一用。” 香凝没有多说,反而是朝着双露借了绣线。 在苗娘的视线中,香凝拿出自己的帕子,她手腕翻飞,绣线好似彩虹一般。 没一会儿,帕子上便出现一只憨态可掬的狸奴。 “夫人,我真的很需要一份活计,我不要银钱,有个吃住的地方就行。” 香凝态度诚恳,这一手好绣活,的确让苗娘很是纠结。 听她口音还有刚刚行礼的动作,想来也是有来头的。 “你是从哪儿来的?来路可得说清楚了,不然我不要你。” 听到苗娘有些挣扎犹豫的话,香凝低头回道:“是从上京来的。” “娘,香儿的绣活这么好,咱们就收了她吧,跟我住呗。” 双露看着香凝的可怜模样,心中有些不忍。 扬州今年的雪下的大,要是她们不收留香凝,也不知她会不会冻死在外头。 “行了行了,我收下你了,既然这丫头愿意让你跟她住,你就跟她一起吧,至于工钱,我自然不会克扣你的。” 苗娘说话时,视线落在双露身上,无奈摇摇头。 第116章 送衣遇故人 苗娘的确不想收下香凝,毕竟她看香凝的仪态,还有露出的那双眼,总觉得心中有股不妙的感觉。 但香凝的这手绣活又实在是难得。 更重要的是,她听双露的话,也实在不忍心让香凝就这么流落街头。 “香儿,我娘同意了。” 双露笑着看向香凝:“我带你过去吧。” “我回去拿东西。” 香凝面上也露出几分笑意,等苗娘进去后,她凑近双露说了句:“谢谢你,双露。” 陡然凑近的距离让一向没什么朋友的双露顿时愣住。 清香拂面而来,双露看到香凝用来遮掩容颜的面纱扬起。 她微微睁大眼,原来她的感觉没错,香儿当真是个美人。 她身上也好香…… 道完谢,香凝伸手摸了下双露的头。 今日还真是幸运,不仅找到了活,还有了住处。 等双露反应过来,香凝早就走出去了。 她抿唇,突然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香凝回了客栈将自己的东西取出来,去了双露家中。 双露早就给香凝收拾好了地方。 从她口中,香凝这才明白,双露家中的事情。 苗娘其实不是双露的亲生母亲,当年苗娘夫君去世,族中以她无子为由,将她驱逐出来。 也是这样一场雪,她捡到了被丢弃的双露。 从此她们便都有了依靠,苗娘有了个女儿,双露有了母亲。 这家绣坊也是苗娘一手办下来的,规模虽说不算太大,但也养了几个绣娘。 靠着这家绣坊,苗娘和双露才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 而且苗娘也跟双露说了,若是将来她想去寻自己的亲生爹娘,她也不会拦着的。 “不过呢,我没想去寻他们,当年他们扔掉我,估计也没想我能活。” “我现在就挺好的,等阿娘干不动了,我就继承这个绣坊,继续做绣活。” 双露在床上笑着翻了个身,而后对香凝说着。 “你把这些都跟我说了,就不怕我说出去?” 香凝坐在一旁收拾东西,无奈笑笑。 到底是年纪小,遇到个同龄人,就恨不得将所有的话全盘托出。 “我相信你,看你面相就不是个坏人。” 双露坐起身,歪着头看向香凝,看了一会儿后,她突然笑了下:“难怪你要遮着脸。” 不然就这幅容貌,怕是还没到扬州就先遭了难吧。 香凝笑而不语,将衣服放进衣柜里。 她能顺利来扬州,少不得肖明的打点,不然商队哪里会安然无恙的将她带来。 入夜后,香凝同双露还有苗娘一起用了饭。 吃过晚饭,苗娘让双露先回去,单独留下了香凝。 双露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乖巧应下。 “香儿,白日有双露在,我不好意思问你,但你得告诉我实话,你究竟是怎么来的扬州?” 苗娘见过许多人,形形色色的人,所以一见香凝就觉得她有些不同。 无论是样貌还是身段儿,都不像是一个普通人,绝对出自高门大户。 “我是府中的丫鬟,伺候过主子,后来主母觉得我是个狐媚子,要杀了我,我这才逃出来的。” “苗娘子,您和双露姑娘都是心善的人,我只求能有个住处,能吃饱饭,别的我都不求。” 香凝低头说了句,听到她的话,苗娘反而是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上京和扬州千里之遥,也难为你一路逃过来了。” 苗娘叹了口气说了句:“你也是个苦命人,算了,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我不会抛头露面给您还有双露惹来麻烦的。” 香凝抬眼看向苗娘:“要不是您和双露收留我,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话中带着真诚,苗娘笑了下:“行了,扬州离这么远,他们要是寻不到你,估计就当你死了。” “双露那孩子嘴上没个把门的,家里这点子事估计全抖落出去了。” 听着苗娘有些无奈的话,香凝点头:“我不会说出去的。” “回去歇着吧。” 苗娘无奈摇摇头站起身,香凝跟着她走出去。 等她回去后,双露已经睡着了,香凝弯腰上前给她拉了下被子。 在绣坊睡的这夜,是香凝来到扬州睡得最踏实最安稳的一夜。 有了落脚的地方,就好似前路,她都能够看清楚了。 翌日清晨,香凝醒来后,双露还在睡着。 她收拾好走出去,便看到苗娘手中抱着布匹走进来。 香凝忙跟上去:“我来吧。” 她接过苗娘手中的布匹,朝着绣坊里头走去。 “苗娘,这是?” 里头正在做事情的三个绣娘看到走进来的香凝,不解的问了句。 香凝将布匹放到桌子上,而后就听苗娘说道:“新来的绣娘,叫香儿。” 介绍完香凝,苗娘又介绍了这三个绣娘。 “晚娘,欢娘,还有王娘子,这都是在绣坊做了许多年的,你有不懂的可以问她们。” 听到这句,香凝对着她们三人行了个平礼。 三人看着香凝,都笑了下,王娘子上前说道:“你这是给我们行礼呢?我之前见过别人给府衙夫人行礼,就是这样。” “我们乡野粗人,没这么多礼节,快起来吧。” 晚娘捂嘴笑了下。 一旁的欢娘颔首示意,几人也算是相识了。 香凝用黄土在脸上做了伪装,还在唇边点了一颗痣。 她要在绣坊做活,总不能还日日戴着面纱,也不方便。 这样刚刚好遮掩住她的容貌,不会被人发现。 扬州的这场雪下了四五日才停歇,冬日来的早,做冬衣的人自然也不少。 苗娘的绣坊便是专做小门小户的生意,有钱人家全都去黄氏定做衣裳了。 虽说钱不如黄氏赚得多,但也没亏损,还有不少老主顾。 香凝跟着苗娘她们一起接客,也认识了不少人。 “香儿,林夫人的衣裳好了,你辛苦一趟跑去送吧。” 王娘子将衣裳打包好,对着香凝说了句:“林夫人最近病了,跟前儿离不开人。” “行,我这就去。” 香凝自然不会推脱,林夫人可是绣坊的大主顾,只是跑腿送个衣裳,她当然乐意。 拿了围巾围住漏风的脖颈,香凝抱着衣裳朝着外头走去。 林府距离绣坊不算远,她没走多久便到了林府。 “那便有劳林大人了。” “成大人哪里的话,应该的。” 香凝站在巷子口,看到成华的身影,连忙躲到一旁。 成华?怎么会是他? 第117章 他对你不同 香凝躲在暗处,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敢从暗处走出来。 成华早就翻身上马,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香儿姑娘?你是来给夫人送衣裳的吗?” 林大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香凝回过神看向他:“是,听说林夫人病了,跟前离不开人,我来给夫人送冬衣。” 香凝整个人都埋头在围巾里,有些看不清楚脸。 声音也是有些闷闷的,但是林大人听到这句却是笑了下:“快进来吧,外面天冷。” 听到这句,香凝犹豫了下朝着林府走去。 林大人不过是扬州府衙一个小官,如何会和成华有关系? 香凝有些想知道成华来扬州所为何事。 “香儿姑娘来了?辛苦你走一趟了,衣裳给我吧。” 林夫人身边的丫鬟刚好出来拿东西,见到香凝,上前打了个招呼。 香凝将手中的衣裳放到她手上,而后看向林大人。 “林大人,我刚刚看在林府门口的那个人有些眼熟,冒昧问下,他……” “你认识啊?” 林大人反问一句,香凝摇摇头。 “只是觉得有些眼熟罢了。” 听到香凝这句,林大人看向她说道:“那是上京大理寺来的大人,说是抓个逃犯。” “你看。” 说着,林大人还将成华给他的画像展开。 香凝看着林大人掏出一张纸,整颗心都像是卡在嗓子眼一样。 直到那张纸在香凝面前展开,香凝看着上面的人,好似脱力一般,后退一步。 那画像是个男人,不是她。 “能惊动上京的大人,想来这逃犯也挺重要吧。” 香凝深吸一口气道出这句,林大人笑了下:“谁知道呢,只是成大人说了,找到这个人,要立马去寻他。” “他,大人要在扬州住下吗?”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林大人愣了下,香凝意识到自己问的太多,忙说道:“我就是有些好奇嘛。” “林大人,若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香凝朝着林大人露出个憨厚的笑,随后离开这里。 林大人皱了下眉,不知为何,总觉得这香儿姑娘刚刚的反应,有些奇怪。 只不过林大人没多想,摇摇头进了屋子。 香凝从林府出来后便朝着绣坊回去。 既然成华说要林大人寻到人便去找他,那说明成华是要在扬州待着的。 香凝咽了下口水,将围巾往上拉了下。 裴宴之还真是阴魂不散,他是鬼吗? “香儿,你回来啦?” 香凝刚走进绣坊,就听到双露的声音,她抬头,目光同坐在绣坊大厅里的裴明修对上。 “三,少爷?” “你认识这位郎君啊。” 双露笑着拉住香凝的手,带着她往前走:“这位郎君说想做两身冬衣,还点了你的名呢。” 说着话,两人也走到了大厅中。 自从上次雪中一别,香凝和裴明修就再也没见过了。 本以为裴明修在扬州的事情办完,已经回去了呢。 “双露姑娘,劳烦你拿些布料给我看看吧。” 裴明修坐在那儿,手中端着一盏茶,抬眼看向双露说了句。 他长相俊美,说话时,更是温文尔雅,听得双露脸色一红,忙说可以。 等双露离开后,这里便只剩下香凝和裴明修两人,远处绣娘织布的声音响起。 她听他问了句:“在扬州住的可还习惯?” 来到扬州也许久了,其实裴明修一直都知道香凝在这里。 但想到她的防备,所以便没有来打扰。 今日前来,还是因为得知成华来了扬州。 他早上刚见过成华。 听成华说,他来扬州是为了寻一个逃犯,但私底下是不是来寻香凝,无人知晓。 “成华来了扬州。” 香凝抿唇不语,裴明修便开口说了这句。 “我知道,见过了。” 她这才有了旁的反应,开口回了裴明修。 “你见了成华?” 裴明修有些讶然,眼中露出几分不解,要是香凝见了成华,还能安然回来? 香凝看懂裴明修眼中的不解,出声说道:“我躲起来了,没跟他撞上,三少爷来这里,所为何事?” 她不愿意同裴家的人太过亲近,可裴明修也着实没有恶意。 香凝也不知他几次三番的缠着自己,究竟是要做什么? “来这里就是为了跟你说成华的事情,倒是不曾想,你已经见到他了。” 裴明修将手中茶盏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说出这句。 “多谢三少爷美意。” “你若是不想身份暴露,今后最好称呼我的名字,亦或者,唤我裴郎也可以。” 听着香凝一口一个的三少爷,裴明修压下眸中暗芒。 她对他很是防备,且有戒备心。 不过裴明修想,她这番姿态,应该是对着裴家所有人。 她是不想同裴家再有纠缠的。 香凝一愣,随后明白裴明修的意思。 没人知道裴明修的身份,她要是喊三少爷,岂不是不打自招。 “多谢三……裴郎君提醒。” 香凝才不会喊他裴郎,这称呼,是情人之间用的。 她和裴明修又没什么关系。 裴明修笑了下,余光看到双露走出来,便没有再说什么。 “您看看,这几匹布料您喜欢哪些。” 双露将手中布匹放到裴明修身旁,他看了下,挑了两匹布。 “就这些吧,听说香儿姑娘手艺好,劳烦你了。” 说完,平安上前将身量告诉香凝,付了定金,说了要做的衣服款式,裴明修便离开了。 双露手中抱着长尺,看着裴明修的身影在雪地里渐行渐远。 随后她转过身,绕着香凝看了下:“这裴郎君该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此话一出,香凝眼眸也不由得睁大许多。 “你说什么呢?” 香凝轻轻推了下双露,着实是要被她这大胆的话给吓死了。 “我的感觉一定没错,他要是对你没意思,怎么会亲自来请你做衣裳?” “而且他看你的眼神,不一般。” 双露晃了晃手中的长尺,啧啧两声。 男人什么德行,看他的眼神就能看出来。 那位裴郎君看香儿的眼神,是有几分不同的,好似是,占有欲一般。 香凝无奈摇头,伸手在双露额头上弹了下:“是是是,你双露姑娘阅人无数,定然是知晓这裴郎君的衣裳,我一人做不过来的。” “只好辛苦你帮我一起咯。” “人家是找你的,又不是找我的!” 两人嬉笑打闹的声音纠缠在一起,远处的王娘子她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118章 她杀人了? 裴明修要的衣裳倒是不难做,香凝和双露又是老手,做起来很快。 香凝也不敢赌成华在不在扬州住,所以这段时日,她就没出去。 雪不下了之后,冬日似乎就没那么难捱。 香凝和双露窝在绣坊,一边做着衣裳,一边说着话。 苗娘这几日不在绣坊,听双露说,好像是去收一些罕见的布料。 “浮光锦?那不是黄氏独有的吗?” 香凝听到双露的话,微微一愣,而后就见双露点头。 “黄氏几乎是将整个扬州的生意都给垄断了,再这么下去,咱们连普通老百姓的生意都做不了了。” 双露放下手中的东西,长叹一口气。 黄氏是扬州富商,除却绣坊的生意,吃穿用度,他们几乎涵盖了扬州人所有的生意。 如今那于娘子野心勃勃,推出了浮光锦,甚至还想做普通老百姓的生意。 要是真让她做成功了,他们这些小绣坊又该何去何从。 “所以我阿娘就想着,去外头看看,听说扬州的李掌柜手里有一批丝绸,是从西域来的呢。” 双露说完,重新将衣裳拿起来。 丝绸本就昂贵,这样的东西,穷苦人家也买不起的。 但苗娘子收丝绸,也是为了卖给富贵人家,好维系绣坊的日常开销。 香凝点点头,还没开口,就见一人急匆匆的进来:“双露,你,你快去黄氏绣坊看看吧,你娘和于娘子打起来了。” 听到这句,双露立马起身:“什么?” 她丢下手中衣裳,急匆匆的就要离开,香凝抬步跟上。 两人跟着那人到了黄氏绣坊,还没走近就看到周遭围了不少人。 双露扒开人群走进去,然后就看到苗娘子手中死死抓着于娘子的头发。 “你个小娼妇,敢骂我女儿?疯了你了。” “粗鄙妇人!” 苗娘子战斗力惊人,拉着于娘子的同时还不忘去扯她衣裳。 虽然她自己也很狼狈,但她是个寡妇她怕什么。 这么多年来,要不是因为她彪悍,她那绣坊早就没了。 “娘,娘你快松手。” 双露上前拉住苗娘子的手,生怕待会儿于娘子喊人来打她。 “你让开,我今个儿非得好好教教这小娼妇!” 苗娘子一把推开双露,还好身后的香凝扶了她一把。 “这是怎么了?” 香凝拉着双露,看向一旁围观的人问了句,听到香凝的问话,那人看了一眼双露,似乎有些犹豫。 另一个人直接开口说:“还不是这于娘子骂了你,你娘才找这于娘子的麻烦。” 黄氏绣坊一家独大,扬州其他绣坊的人一般很少跟她们发生冲突。 苗娘子当然也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原本没想搭理于娘子。 哪曾想,这于娘子也看上李掌柜手中的那批西域丝绸,两人原本是为了争夺生意。 到最后,也不知怎么,于娘子便说双露是娼妓生的。 这话一出,苗娘子哪里受得住,她只有双露这么一个女儿,如珠似宝的疼爱着,绝不允许旁人这么说她。 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别管谁来劝,苗娘子就是不肯松手,瞧那架势,好似不把于娘子剥一层都不罢休呢。 “娘!” 香凝听完事情的来由,刚一转头,就看到于娘子手中拿着一把金剪刀朝着苗娘子捅去。 双露上前想要拦住于娘子,可于娘子的力道比她大,眼瞅着就要刺进苗娘子心口的位置,香凝也是一惊。 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然上前拿起一旁的花瓶,朝着于娘子砸去。 瓷片碎裂的声音响起,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 双露手中握着金剪刀,鲜血淋漓,香凝拿着花瓶的边缘,胆战心惊。 “还不去报官!” 不知是谁说了句,周遭的人四散开来,立马去寻衙役。 苗娘子头发散乱,一手拉着双露,一手揽住香凝。 “别,别怕,有娘在。” 双露惊魂未定,但还是看向香凝,两人的目光落在倒下的于娘子身上。 府衙很快来了人,带人来的,便是林大人,见到苗娘子三人的模样,他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先把人带回去。” 林大人对着身边的衙役说了句,而后让人将围观的人都散去。 苗娘子手中护着双露和香凝,口中还不住的安抚着两人。 于娘子则被黄氏的人带去医馆看病。 任谁也没想到,只不过是一场口舌之争,竟险些牵扯到人命。 “没事的,香儿别怕。” 到了府衙后,林大人给她们三人行了个方便,让她们去整理仪容。 苗娘子给双露擦了手,用帕子包住手,又给香凝整理了下衣裳和头发。 “娘,我,我们会不会坐牢?” 双露的手都在发抖,说话时的声音轻颤颤,像是怕极了一样。 她怕于娘子死了,她们就背上了人命官司,可更怕于娘子没死,那黄氏的报复会更可怕。 她们同样在扬州会活不下去。 “不会,砸人的是我,若是于娘子真的死了,也是我的罪过。” 香凝很快反应过来,出声说了句。 “香儿你说什么呢,你是为了救我和我娘才砸的于娘子。” 这件事跟香儿本就没关系的。 “苗娘子,你们好了吗?” 外头传来林大人的声音,苗娘子伸手摸了摸两人的头:“没事,我们出去看看。” 说罢,她带着两人走出去,林大人看着她们三人,面露难色。 “我听人说,于娘子的情况不太好,花瓶的瓷片,有一片刺进她脑子里了。” “什么?” 闻言,双露一惊,随后便听林大人继续说道:“拿花瓶砸人的是香儿,我不能放她走,至于你们两个,可以暂时先回家。” “可……” 双露拉着香凝的手,摇着头:“林伯伯,你是要将香儿带进牢里吗?” “是,她是嫌犯,要收押的。” 林大人知道香凝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但香凝出手时,那么多人都看到了。 如今于娘子昏迷不醒,他若是放香儿离开,便是给了黄氏把柄,只怕对她们更不利。 就在几人默默无言时,香凝朝着林大人伸出手。 “林大人,有劳了。” 双露看到这一幕,拉住香凝:“香儿,你不能进牢里的!” 谁知道那牢里有什么,万一,万一害了她怎么办? “林大人,你还等什么呢?还不快把这杀人犯给押进去!” 第119章 求裴郎君救人 带着怒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几人转身看去,便见到一个身着黄衣的男人。 他面带怒火,看着林大人重复一遍:“怎么,林大人是准备包庇杀人犯吗?” 闻言,林大人皱了下眉道:“黄郎君,还未查清楚事情的缘由,香儿姑娘暂时只是疑犯。” 面前这位黄衣公子穿着华贵,头戴金冠,腰间佩戴着的也是千金难买的羊脂玉。 想必这位就是黄氏如今的少东家黄旭了。 “知道林大人是个廉政的好官,但你也不能是非不分吧。” 黄旭上前一步,目光在香凝脸上打量了下,而后目光下移,冷哼一声。 “到底是粗鄙的乡下人,有一把好力气,于娘子如今还昏迷不醒呢。” “我不管官府如何处置,但是我今个儿就把话撂这儿了,此仇不共戴天。” 说罢这句,黄旭走到一旁坐下,身旁的人忙上前给他端茶倒水。 都说黄氏富贵,在扬州可以说是横行霸道的很。 没人愿意得罪他们。 双露面上露出担忧,紧紧拉着香凝。 相对于有几分慌乱的双露,香凝显得要稳重许多。 黄旭的话说的够狠,威胁的意味十足。 只不过比起他,香凝早见过更狠的威胁,所以便显得镇定许多。 黄旭瞧着香凝这样,微微挑眉。 乡野村妇,有这般好的胆识,倒是有趣。 “若是黄郎君执意要论出个结果,我想林大人应该自有定夺。” “于娘子辱骂双露在前,这才激怒了苗娘子,我的确拿花瓶砸了人,但我是为自保。” 说完这句,香凝拉过双露的手示意林大人看。 “于娘子拿了剪刀要伤苗娘,我们本来不想伤人的,可这样深的口子,说明存心要杀人的,是于娘子吧。” 双露摊开的掌心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剪刀本就锋利,这样重的伤痕,足以说明,当时于娘子的力道有多重。 她的确存了要苗娘不死也伤残的心思。 只不过没想到,香凝下手更狠,这才报应到她自己身上。 “那又如何,你别忘了,如今在医馆躺着的,是于娘子,而不是苗娘子。” 黄旭冷笑一声,端起手中茶盏饮下一口茶:“至少于娘子生死未卜,而苗娘子却好好的站在这儿。” 他可不管想杀人的是谁,单看结果,这个叫香儿的,必死无疑。 “我也没有隐瞒我伤人的行径。” “林大人,将我押进牢中吧。” 香凝松开拉着双露的手,朝着林大人再次伸出手。 林大人叹了口气,给她扣上手铐,让人押着她下去。 “香儿!” 双露跟出去两步,却见香凝摇摇头。 而后双露扭头看了一眼黄旭,他趾高气昂的坐在那儿,仿佛已经预料到香儿会死一样。 黄旭同双露目光对上,看着她转过目光,头也没回的跑出去。 他不信她们还能搬来什么救兵,在扬州,没有人敢跟黄氏作对的。 苗娘子看着双露跑出去,同林大人颔首示意后连忙跟上。 双露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也不认识什么有权有势的人。 可香儿是为了保护她,保护阿娘,这才有了这一遭劫难。 她不会放任不管的,她一定会找到法子救香儿。 突然,一个人在脑海中冒出来,双露回了绣坊,找到当初裴明修留下的地址。 “裴郎君,他,他一定能救香儿。” 跟着回来的苗娘子听到双露的自言自语,出声问了句。 “裴郎君是谁?” “他看起来和香儿似乎相熟,穿着也是不凡,我打算去问问他。若是他真的能救香儿,皆大欢喜。” 双露手中紧紧攥着裴明修留下的纸张。 说完后,不等苗娘子再回什么,她便去寻了裴明修。 裴明修住的地方距离绣坊有些距离,双露到的时候,恰好撞见平安。 “哎?你是来给爷送衣裳的?” 平安没想到双露这么快就寻来了,而后便见双露扑通一声跪下。 “我,我来是想求郎君一件事儿。” 她哭着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平安。 话虽然说的磕磕绊绊,但平安也听明白了什么意思。 “香儿是无辜的,她绝对没有要杀人的意思,求小哥帮我转告给郎君,让他出手相助。” “此恩,我就是做牛做马也会回报的。” 平安连忙去扶她,想要将双露从雪地里扶起来。 “你……” “你刚刚说的人,叫香儿?” 没等平安将话说完,成华的声音便从双露身后传来。 见到成华,平安也是一惊:“成,成哥?” 这还真是命中注定,该遇见的,无论怎么都会遇见。 成华来了扬州,偏偏还撞见了双露求救,万一他起了疑心,顺藤摸瓜的查下去…… “是叫香儿,一直在她家做工,她和香儿关系好着呢。” 在双露出声回答前,平安拉着双露,将人护到身后。 双露一句话也没说,但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个人看自己的眼神,有几分探究。 “我寻三少爷有话要说。” 成华收回目光,对着平安说了句。 平安连连应下:“爷就在里头,您请。” 成华点头,抬步走进去,双露看到他进去,想出声问一问,就听平安说:“想救香儿,什么都不要说。” “对了,要是他问你关于香儿的事情,你就说香儿一直在你家做工。” 等成华走远,平安低声对双露说着。 听平安这般说,双露自然是连连点头。 两人站在外头等着成华出来,约莫一刻钟后,裴明修亲自送成华出门。 见到双露,他还有些诧异。 “大哥的吩咐,我自会好好办的。” 裴明修笑着说了句,成华俯身行礼,转身离开,只是在临出门的时候,却将目光落在双露身上。 双露往后退了一步,避开成华的视线。 待成华离开,平安急忙将双露的话转述给裴明修。 “什么?” 闻言,裴明修顿时一惊,都顾不上拿一件厚衣裳,便出了门。 见状,平安和双露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此时巷尾,成华看着裴明修急忙的身影,微微皱了下眉。 “去跟着三少爷。” 成华没想过会在这里寻到香凝,但心中一旦起了疑,好似不去查清楚,就真的要错过什么一样。 若真的是香凝,他也可以松口气了。 第120章 梦到他 裴明修一路走到府衙,值守的师爷见到他,态度很是恭敬。 他们知道裴明修的身份,虽说是个庶子,但这姓氏却是响当当的很。 “三少爷?您怎么来了?” “今日押进监牢的姑娘呢?” 裴明修开门见山的问了句,师爷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想起来裴明修问的是什么。 “三少爷问的是今日在黄氏绣坊行凶的女子?” 师爷有些不确定的问了句,裴明修轻点头,算是应下了这句。 “人呢?” “已经被收押了,冒昧问下,三少爷同这女子是何关系?” 师爷看着裴明修的脸色,出声问了句。 只见裴明修转过头来,眸中划过几分冷意。 “平安,先去把身后的尾巴处理了。” 闻言,平安点头应下,退出府衙,裴明修上前一步,看着师爷。 明明什么都没说,师爷却感觉到有股无形的压力压在了自己身上。 “我这就带三少爷过去。” 师爷转身,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不是说这三少爷只是家中的庶子吗? 为何他那周身的气度丝毫不输给家族精心培养的继承人? 刚刚那一瞬,他甚至都感觉到了杀意。 “林大人,今日押进牢中的那姑娘,三少爷想见。” 师爷带着裴明修走到监牢的位置,对着林大人说了一句。 闻言,林大人抬头对上裴明修的眸子。 “您请。” 他倒是没多问,只是觉得能让师爷都这般恭敬对待的人,想必大有来头。 既然如此,说不定能救香儿姑娘呢。 林大人带着裴明修走进监牢,里头哀嚎声一片。 有些潮湿的空气中混着各种难闻的气味,裴明修微微皱眉。 “香儿姑娘在这里。” 林大人朝前指了下,裴明修便看到了靠坐在墙边的香凝。 她身上还算干净,只有裙角和衣袖的位置沾染了双露手上的血。 姑娘双手被手铐束缚,就连脚腕上都锁着镣铐。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呢。 “香凝?” 裴明修出声喊了她一句,闻言,香凝扭头看来。 “三,裴郎君?” “我都听双露说了,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裴明修弯下身子,对香凝说了句安抚的话,听到这句,香凝皱眉。 “我没杀人,裴郎君不必卷入这些事情中。” 他们如今在扬州,黄旭若是想要他们死,简直不要太简单。 闻言,裴明修面上染上几分落寞。 “你是觉得我别有所图?” 他的话说的太过直白,香凝垂眸,想要摇头,但却发现自己不知该怎么解释。 若非别有所图,一个仅仅只是几面之缘的人,裴明修为何如此在意。 可要是有所图,香凝也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裴明修去图谋。 “我的确有所图。” 他突然笑了下,微微挑眉看向香凝。 “我图你。” 听到这句,香凝眼眸顿时睁大:“你……” “图你知道我的秘密,裴宴之已经知道我的事情,可我也有瞒着他的东西,我不想他知道。” “可是你知道,香凝。” 裴明修的话绕来绕去的,让香凝有些不明所以。 她知道的东西,裴宴之会不知道? “若是此次能够逃离,香凝,我带你离开扬州吧。” 他突然说了这句,香凝的唇微微张开,想拒绝,可却从他眼中读懂了些什么。 裴明修对她没情意,他的眼中,似乎只有和裴宴之一样的占有。 这份占有让香凝摸不透他真正的心思。 他怎么会对自己起了占有? “好了,我该走了,我会打点好一切的,放心。” 话落,香凝看到裴明修站起身。 他身形高大,却有些瘦弱,但垂落在一旁的手,却紧紧握住,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从监牢里出来,裴明修花了钱,托师爷打点好一切。 至少可以保证黄旭的手伸不进监牢,香凝不会受苦。 他要救香凝,但也得防着成华。 成华今日来寻他,其实只是为了让他帮忙寻一个人。 就是从凌安逃走的石浩,生意场上的事情,裴明修比裴宴之懂。 既然裴宴之打算让裴明修从默默无闻的庶子成为真正的裴家人,有些事情,裴明修就得做。 只是没想到,事情会那么巧,双露来寻裴明修救人,刚好撞上成华。 且裴明修来府衙,身后跟着的尾巴,就是成华的人。 世上叫香儿的有许多,可出现的太过巧合,成华就会怀疑。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不找到真相,成华是不会罢休的。 但幸好,香凝聪明,用黄土遮掩容貌,见过她真实容貌的人,少之又少。 她足不出户,同周遭的邻里相处的也少。 平安也说了,他叮嘱过双露,她是不会将香凝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的。 “帮我递上名帖,我要见黄旭。” 裴明修对着平安吩咐一句,平安点点头退下。 入夜后,有人给香凝送来了被褥。 虽说扬州的雪已经停了,可监牢本就在地下,十分寒冷。 微弱烛火在一旁摇曳,显得整座监牢都十分的阴冷。 远处值守的衙役喝着酒说着荤话,香凝裹着被子靠坐在角落。 她的心有些不安,这股没来由的恐慌,似乎总是和裴宴之有关。 就好像,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就要见面了一样。 香凝将头埋进被子里,挪动了一下,脚上的镣铐发出响动,提醒她如今所处的场景。 她叹了口气闭上眼,有些昏昏沉沉就要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清冷的月色在窗边消失,滴答滴答的水声突然响起。 近在耳边,就像是贴着香凝耳朵落下的一样。 随后是一阵脚步声,一步,一步,仿佛像是丈量好的一般,踩在她的心上。 这样的脚步声,让香凝想起了那个矜贵独绝的男人。 无论处于怎样的情景下,他永远都是这般的闲庭信步,从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 锁着的牢门好似被打开,有人拉住了她的镣铐,将她拖到身前。 ‘离了我,你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真可怜。’ 他的话让香凝猛地睁开眼,眼前依旧是阴暗的监牢,什么都没有。 她做梦了,梦到裴宴之来了。 他像是来救她的,却又好像是,将她打回地狱一般。 轻轻用手一推,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第121章 开个价吧 香凝喘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梦里的话,还真像是裴宴之会说出来的。 他只会觉得,她千方百计的想要逃离,结果却让自己落入如此境地。 实在是可笑又可悲,一点儿也不可怜,不值得同情。 香凝将被子裹紧,头埋在被子里。 没过多久,她听到刀剑相抵的声音,还有衙役惊慌失措的呼救声。 香凝抬头,长剑锋利的尖端距离她的眼睛只有一寸。 只差一寸,便刺进她眼睛中。 “有刺客!” 只是不知为何,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对香凝,没有杀意,更像是要确定什么一样。 意识到这件事,香凝心中更是紧张,她扶着墙站起身,看着他问了句:“你是……” 后面的名字还没说出来,就看到这人手腕翻转,长剑劈向了另一端。 不是成华,成华不会武功的。 可那双眼睛,却又十分熟悉,她一定在哪里见过他。 香凝走到牢房门口,看着衙役追着刺客跑出去,她的心却始终无法安宁下来。 黑衣刺客在衙役的围追堵截下,像是被逼到绝境一般。 而后他足尖轻点,翻过了府衙的高墙,不知所踪了。 府衙顿时灯火通明,只是刺客早已逃之夭夭。 距离府衙不算远的巷子中,黑衣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成华上前问了句:“明大人,是香凝姑娘吗?” 明祥突然笑了下,微微挑眉:“你说呢?” “虽然改了装扮,可我看的清楚,绝对不会错。” 他和成华本来是分头办事的,但是石浩逃的时候,途径了扬州,他便也跟过来。 成华心有疑虑,自然是会传信给裴宴之。 得知明祥距离扬州不远,他也给明祥去了一封信。 要想确定一个人的身份,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自去打探。 成华不会武功,夜探这种事情,只能是明祥来做。 待明祥说完话后,两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是香凝姑娘,一切就好办了。 “我去给爷传信。” “顺便将扬州发生的事情告诉大人。” 明祥听到成华的话,补充了一句。 成华点头:“这是自然。” 说罢,他转身离开,明祥扭头看了下府衙周围的人。 他将手中长剑插入剑鞘,眸光略带警告的看了他们一眼。 次日清晨,天才刚蒙蒙亮。 上京早已进入冬日,虽未飘雪,却是连下了几场雨。 寒冬腊日的,街道上的行人都少了许多。 自从和闻家退亲后,裴宴之便甚少回裴府。 墨松苑按照他的吩咐,已经全部修缮好,只不过他却没回去住罢了。 “大人,有您的急报。” 裴宴之在大理寺处理了一夜的公务,天刚明才熄灯。 烛火燃了一夜,他却不知时间。 门外有人敲了下门,说完后,裴宴之出声让他进来。 他推门而入,将信件放在桌子上,裴宴之的视线落在信封上。 看到是成华的信,他伸手拿起,拆开看完后,裴宴之面色染上冷凝。 “大人?” 那人看着裴宴之拿起衣裳起身,忙出声问了句。 “备马。” 裴宴之冷声落下两个字,黑色大氅在半空中划开一个弧度,等这人反应过来时,裴宴之的身影早已走远。 这人连忙跑过去备马。 扬州距离上京不算近,若是像香凝一样,水路加上陆路,怎么也得半个多月。 但是成华在信上说了,香凝被卷入了人命官司中。 虽说那于娘子如今还没死,但医馆的大夫说,怕是凶多吉少。 毕竟瓷片都嵌入脑子里了,这说不好是死是活。 黄家在扬州势力很大,他们要是存了心要折磨香凝,她就算不死也得去层皮。 裴宴之心里是有些想让香凝吃苦头。 可这苦头,只能是他给,而不能是旁人给。 她如今还是他纳妾文书上的人。 快马加鞭,可以将赶路的时间缩短许多。 此时在扬州的裴明修也得知昨夜刺杀的事情,听说那刺客谁也没伤到。 但是府衙为此也加大了防卫的力度。 黄旭接受了裴明修递来的名帖,要和他见面。 裴明修今日便要去黄府,会一会这黄旭。 听说黄旭是家中嫡子,自幼过得都是堆金砌玉的日子。 黄氏家大业大,养成了黄旭目中无人的性子。 裴明修的名帖,他原本是看不上的。 至于为何后来同意了,兴许是想见见打上京来的人是什么样吧。 “裴三郎君这边请。” 管家引着裴明修朝着花厅走进去。 “您稍坐,少爷待会儿就来了。” 管家的话听着倒是端正,裴明修坐在一旁,微微颔首示意。 可他们在这里等了快半个时辰,依旧没见黄旭的身影。 “这黄旭,该不会是想给爷下马威吧。” 平安有些愤愤不平,低声说了句,闻言,裴明修只是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没有多说。 黄旭傲慢无礼,那是黄家给他的底气。 只不过他这样的性子,想来待会儿的谈话,必定也不会愉快了。 “裴三郎君,久等了,刚刚处理了些事情,耽误了时辰。” 裴明修像是老僧入定一样的坐着,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后,便听花厅外传来黄旭的声音。 他垂眸,也没起身。 黄旭走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面色一冷。 恭维的话听多了,他还是头一个见这般不给面子的。 “少东家日理万机,理解的。” 只见裴明修将茶盏放到一旁,抬眼看向黄旭。 他这通身的气度,一看便是世家贵公子的模样,倒是将有些圆润的黄旭给比了下去。 “裴三郎君这是等急了,只是不知你今日登门拜访,所为何事?” 黄旭走上前坐下,目光带着探究的看向裴明修。 他听管家说了,裴明修来扬州许久,今日登门拜访,倒是有些不对劲。 “我想保那位香儿姑娘,少东家开个价吧。” 裴明修抬手整了下坐皱的衣裳,开口说出这句。 他知道黄旭和那位于娘子有私情,来黄府之前,这些事情,他早就打探清楚了。 不然,黄旭也不会如此纠缠。 裴明修当然也有别的办法可以将香凝捞出来。 可黄旭要是死咬着不放,只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更甚者,还会招来裴宴之。 那不是他和香凝想看到的结果。 第122章 他的私心 听到裴明修这句,黄旭突然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那笑容稍纵即逝,却仿佛带着几分嘲讽与戏谑。 “我还以为,裴三郎来我黄府,是为着生意上的事儿,倒是不曾想,是为女人。” 黄旭慢悠悠地将身子向后靠去,姿态慵懒而随意。 他的眼神中露出几分轻蔑,仿佛在他看来,为了女人而来是一件极为可笑的事情。 “不过恐怕要让裴三郎失望了,这个女人,我要她的命。” 这句话从黄旭口中吐出,带着决绝与狠厉。 他语气坚定,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这句话一出,裴明修眸中极快地划过几分杀意,那杀意如同闪电般一闪而过,快得没被黄旭发觉。 黄旭这句话说完后,眼中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他打听过这个裴三郎,知道他不过是家中不受宠的庶子。 庶子地位低下,不受重视,手中也没有多少实权。 裴家唯一让他忌惮的,也就只有在大理寺任职的裴宴之。 至于其他,黄旭没有放在眼里。 所以这样的狠话说出来,他也不认为裴明修能把他怎么样。 在他看来,裴明修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根本无法与他抗衡。 “我听闻少东家同于娘子的关系,似乎有些不一般。” 裴明修面上重新染上一抹浅笑,笑如春风拂面,却又让人捉摸不透。 这话说完后,他从容地端起一旁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云山普洱,是好茶,只可惜,少东家似乎品不到其中深意,用了最普通的井水来泡。” 裴明修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话中带着明显的警告之意。 任谁都能听出他话语中的不满与嘲讽。 在黄旭还没反应过来时,裴明修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了。 今日来黄府,裴明修其实做过谈不拢的打算。 尤其在知道于娘子同黄旭的私情后,裴明修更不抱什么希望了。 刚刚黄旭的话说得很清楚,他不会放过香凝,他要的,是香凝的性命。 所以裴明修也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同黄旭多做纠缠,浪费时间。 与黄旭这样的人争论再多也无济于事。 等裴明修离开,黄旭皱眉看向一旁的管家,满脸疑惑地问道:“他刚刚是不是骂我了?” 这裴三郎一句粗语都没说,可黄旭还是感觉到几分明晃晃的恶意。 一旁的管家低下头,沉默片刻后,只说了一句:“云山普洱要用山泉水来泡,且水要三滚三烫。” “听闻这样泡出来的云山普洱,饮用时便好似身处云山之巅一样。” 管家的解释让黄旭恍然大悟。 裴明修那句可惜,分明是在骂黄旭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 就算再好的东西送到这里,都是暴殄天物。 黄旭听着管家的解释,回过味儿来,脸色瞬间黑沉下来,如同乌云密布。 “去跟府衙的人打个招呼,就说那女人的命,我黄旭买了,但凡有人想放走她,就是跟我作对。” 黄旭的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他就不信府衙那些人,年年收着黄家的好处,还能转过头来卖了黄家。 也不想想,黄家养活了多少人,黄家在扬州是什么地位。 管家应下,转身去办这件事。 等裴明修从黄府出来,心中思绪万千。 他一边走一边思索着要用什么法子保证香凝能够全身而退。 这个黄旭不做人,为了一己私欲竟然要取香凝性命。 他得想个万全之策,不能让香凝陷入危险之中。 “爷,成华今日给上京去了一封信。” 裴明修刚从黄府回来,就听到自己的人这么说,他心中顿时一惊。 “给上京?裴府?” 闻言,暗卫点头表示肯定。 裴明修缓缓坐下,双手稳稳地撑在桌子上,神色复杂难辨,让人难以捉摸他此刻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看来成华心中的疑惑已然得到了确凿的验证。 如此一来,裴宴之应该已经在来扬州的路上了。 即便快马加鞭地赶来,恐怕也得用上十日左右的时间。 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解决掉这件事。 裴明修有私心,他不想让裴宴之寻到香凝。 那是一种难掩的,不可明说的感觉。 自从香凝被关进监牢之后,双露便心急如焚,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想法子进监牢去见香凝。 然而,那些人因为得了黄旭的好处,无论双露如何请求,他们都坚决不让双露见人。 不仅如此,原本裴明修费尽心思打通的人脉也被黄旭一一切断。 就连林大人也被暂时调离这里,无法继续护着香凝。 黄家在扬州只手遮天,府衙早已被其收买,如今人脉又被切断,林大人也被调离,香凝在监牢中完全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裴明修明白,要想救出香凝,首先就得打压黄旭。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裴明修果断决定从黄家的对手入手,他开始暗中仔细调查扬州与黄家有利益冲突的家族和势力。 苏家自然而然便成了他的首要目标。 只不过,苏家这么多年和黄家虽然一直明争暗斗,但却始终维系着表面的和平。 裴明修心中清楚,苏老爷未必愿意出手相助。 此时,双露本想通过裴明修给监牢里的香凝带些东西,而后便听到了裴明修提及要见苏老爷的话。 双露微微一愣,随后连忙说道:“抱歉,我不是故意听的。” 闻言,平安迅速扭头去看她,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你认识苏老爷?” 双露有些迟疑,她轻轻咬了咬嘴唇,思索片刻后回答道:“我见过苏老爷,但也只是远远地瞧过几眼,并不熟识。不过,苏家在扬州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与黄家的争斗也由来已久。如果能得到苏家的帮助,或许真的能有办法救出香儿。” 平安微微皱眉,看向裴明修。 “看来我们得好好考虑一下如何说服苏老爷与我们合作了。毕竟,苏家与黄家的关系错综复杂,苏老爷未必会轻易冒险。” 裴明修淡声说了句,心中不断盘算着各种可能。 要想让苏家出手相助,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和利益,让苏老爷看到与他们合作的价值。 可惜,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没有更细致的布局了。 “要是发现裴宴之进城,立马来回。” 第123章 谈判苏家 裴明修决定要和苏家合作后,挑选了一个合适的时间,准备前往苏家进行拜访。 苏老爷如今已至花甲之年,但精神还算不错。 他膝下仅有一子一女,而这两人如今都在苏氏商行中做事。 苏家的大儿子为人处世颇为精明,在生意场上,总能敏锐地捕捉到商机,做出明智的决策。 而且,他十分擅长与人相处,无论面对何种性格的人,都能游刃有余地交流沟通,可谓是生意场上的一把好手。 小女儿则相对更加圆滑世故一些,心思细腻,善于洞察人心。 苏氏商行中,哥哥在前头冲锋陷阵,开拓市场,妹妹则在后头精心打理,确保各项事务有条不紊地进行。 两人配合得相当默契,相得益彰。 所以,尽管这些年来,黄家一直野心勃勃地想要吞灭苏家,妄图让黄家能够成为扬州当之无愧的龙头。 然而,因为有这两兄妹齐心协力,共同应对,黄家的阴谋始终未能得逞。 不过,苏家也知道自己的实力。 他们明白,要是真的和黄家正面撞上,不一定能够搞得过他们。 因此,苏家一直以来都明哲保身的,从不和黄家的人硬碰硬。 苏老爷虽然不知道裴明修和黄家之间的恩怨纠葛,但却对裴明修的身份有所了解。 得知裴明修登门拜访时,心中不禁想着裴明修的意图。 可不见裴明修的话,苏老爷又怕得罪裴家,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在一番权衡之后,苏老爷只好让人去回了裴明修的拜帖。 收到回帖后,裴明修便前往苏家。 时至今日,他突然想明白个道理。 若他手中握着和裴宴之一样的权利,是否还会像今日这样,需要如此迂回曲折的去救香凝。 得到的答案自然是不需要。 倘若他手握权势,世上所有的难题便都不能称之为难题,自会有一条畅通无阻的路让他走。 裴明修心中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定一样。 苏大哥今日在家,招待裴明修的人便从苏老爷换成了他。 见到裴明修,苏大哥笑着上前伸出手来:“裴三郎君,稀客稀客啊。” 听到苏大哥这句话,裴明修露出浅笑,客套的说了句。 “听说三郎君在扬州待了许久,想要李老板手中的丝绸?” 苏大哥拉着裴明修一道坐下,而后让人给他上茶水。 他的态度倒是比起黄旭要好许多,毕竟为人更精明些。 “我不够聪明,比不得大哥可以出入仕途,也只好帮家中打理打理生意了。” 裴明修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出声回了这句。 闻言,苏大哥爽朗一笑:“三郎君说笑了,这生意场上的事情未必轻松。” “不知三郎君今日来苏府登门拜访,所为何事呢?” 苏大哥的话中带着几分试探的意思,裴明修抬眼看去:“是想和苏家谈一桩生意。”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无需多言,自然都懂。 尤其是裴明修这句话说完后,苏大哥轻笑,垂眸不语。 前日,裴明修才刚去过黄家,如今转眼就来了苏家,说没点什么心思,苏大哥可不信。 “若是三郎君这桩生意是和黄家有关,怕是苏家做不了您的生意。” 裴明修微微挑眉,放下手中茶盏,神色平静地说道:“苏家当真不考虑?黄家这些年对苏家的步步紧逼,苏兄应当比我更清楚。” “如今有一个机会可以一解苏家之忧,苏兄就这般轻易放弃?” 苏大哥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目光紧紧盯着裴明修。 沉思片刻后说道:“裴三郎君,并非苏家不想把握机会,实在是黄家在扬州势大,苏家若贸然与您合作,恐引火烧身。” 裴明修轻轻一笑,语气笃定地说道:“苏兄放心,只要苏家与我合作,我自会保苏家周全。” “黄家虽势大,但也并非无懈可击。我既敢来与苏家谈这桩生意,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毕竟您也知道,我身后是裴家。” 苏大哥仍是有些犹豫不决,这时,苏家小女儿听闻裴明修来访,也来到了前厅。 她盈盈一笑,向裴明修行了一礼,说道:“裴三郎君,久闻大名。小女听闻郎君欲与苏家合作,不知这合作具体是如何打算呢?” 裴明修看着苏家小女儿,眼中闪过一抹暗芒,并未告知苏家,他真等的目的。 “很简单,我要黄家在扬州的丝绸生意,苏家只需从旁协助,事成之后,黄家的一半丝绸生意归苏家。” 苏家小女儿与苏大哥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动摇。 她微微皱眉,说道:“裴三郎君,这条件虽诱人,但黄家又岂会轻易让出丝绸生意?” 裴明修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说道:“黄家自然不会轻易让出,但我有办法。只要苏家配合,这桩生意必成。” 苏大哥与苏家小女儿再次陷入沉思,片刻后,苏大哥说道:“裴三郎君,此事非同小可,容苏家再考虑考虑。” 裴明修点了点头,说道:“可以,我等苏家的答复。但希望苏家不要让我等太久,毕竟机会稍纵即逝。” 说完,裴明修起身告辞。 裴明修走后,苏大哥与苏家小女儿来到苏老爷的书房,将裴明修的来意告知苏老爷。 苏老爷听后,也是眉头紧锁。 “此事确实难办,与裴明修合作,风险与机遇并存。若成功,苏家可一解黄家之患,还能获得黄家一半的丝绸生意;若失败,苏家恐遭黄家报复。” 苏家小女儿说道:“爹,女儿觉得此事可以一试。裴明修既然敢来与我们谈合作,必然是有一定的把握。而且,黄家这些年对我们苏家咄咄逼人,我们也不能一直坐以待毙。” “就算事情不成,也有裴家护着,他来扬州,裴家会不知道?” 苏大哥也说道:“爹,我也觉得小妹说得有道理。我们可以先暗中观察裴明修的行动,若有机会,再出手相助。这样既可以降低风险,又能把握机会。” 苏老爷思索良久,最终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就按你们说的办。但切记,一定要谨慎行事,不可轻举妄动。” 而裴明修离开苏家后,也开始着手准备对付黄家的计划。 要想让苏家彻底下定决心与他合作,必须要让苏家看到他的实力和决心。 更重要的是,此事一成,黄旭会麻烦不断,到那时,他就有救香凝的机会了。 第124章 我是不是还得夸你 隔天,苏大哥经过深思熟虑以及与家人的一番商议后,便给裴明修回了信。 信中言辞恳切,表示苏家愿意冒险一试,与裴明修共同合作对抗黄家。 毕竟,苏家这些年来一直被黄家步步紧逼,如今有一个可能改变局势的机会摆在面前,他们也不想轻易错过。 裴明修收到苏大哥的回信后,心中也多了几分底气。 他随即也将自己的计划告诉苏大哥。 据裴明修所知,黄旭最近的姿态可谓是极其嚣张。 似乎是成功拿下了大生意,这让他得意忘形,行事愈发张狂。 都说人一旦开始得意,必定会顾不上其他事情。 裴明修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他也没急着动手,而是在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以便给予黄家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在监牢中的香凝日子过得极为艰难。 自从林大人调离监牢后,她便时常受到苛待。 黄旭为了报复香凝,花钱买通了人,特地压着这桩案子不审,就是想让香凝在牢里先受些磨难。 刚入夜,监牢里一片寂静。 香凝靠在墙角,手中紧紧握着之前林大人送进来的短刀。 她的被子也被其他囚犯抢走,此时她乌发散乱,本来涂着黄泥用来遮掩容貌的脸也染上了些血污,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不堪。 突然,一股冷酒从外面泼进来,将她的裙摆染湿,香凝往回收了下腿。 “喂,醒醒。” 昏黄的烛火摇曳不定,一名衙役抬手解开领子,满脸通红,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他蹲下身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香凝。 香凝闻到了浓烈的酒的味道,只悄悄抬眼看着这名衙役,便对上他不怀好意的目光,还有那张涨红酒醉的脸。 “别闹了,让人发现不好。” 另一名衙役显然理智许多,他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伸手拉了一把这名酒醉衙役。 “有什么不好?黄公子说了,她活不了,死前伺候我,也是她的福气。” 前面的人越是劝他,他便越来劲儿。 说着,他起身掏出钥匙将牢门打开。 香凝握紧手中短刀,不自觉地露出防备姿态。 她已经数不清自己在监牢待了多久,但她知道双露不会放任不管。 裴明修更不会,可这么长时间过去,林大人被调离,她就知道,或许外面是出了事儿。 毕竟黄旭那般嚣张。 “过来……啊!” 酒醉衙役身子有几分歪歪扭扭地走过去,揪着香凝的头发就要拎起来她。 下一瞬,香凝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她手中短刀毫不犹豫地刺进酒醉衙役的小腿中,而后便是他凄厉的惨叫声。 “臭娘们!你特娘的疯了?” 酒醉衙役疼得脸色煞白,怒骂道。 “我如今只是嫌犯,但若是在此处死了,你们也不好交差。” 说完这句,没等那酒醉衙役坐起身,就见香凝将短刀抵在自己脖颈上。 “滚出去!” 她站在那儿,原本遮掩容貌的乌发露出一条缝隙,将那张比明月还要绝色的容貌露出。 姑娘双眸中满是冷意,厉声呵斥时,竟让人感觉到几分威严。 那两名衙役被香凝的气势震慑住,一时之间竟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片刻,酒醉衙役在另一名衙役的搀扶中站起身,目露凶狠。 “快走吧,人要是真死了,咱们不好交代。” 本以为这人会被劝住,可酒劲儿上头,酒醉衙役哪里还顾得上。 他直接上前拉住香凝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她的手腕竟是被他掰断了。 “你做什么?!” 香凝痛得跪倒在地上,酒醉衙役伸手撩开她的发,听到另一名衙役的问话后,他冷笑一声。 “你出去等着,今天我就让她知道知道,爷我什么都不怕。” 另一名衙役面露犹豫,但终究还是不想麻烦,咬咬牙转身离开牢房,只留下酒醉衙役和香凝对峙。 香凝强忍着剧痛,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依旧倔强不屈。 她怒视着酒醉衙役,心中满是绝望与愤怒。 酒醉衙役看着香凝的模样,心中邪念更盛。 他满脸狰狞,伸手去拉扯香凝的衣服,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着:“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香凝惊恐万分,拼命挣扎着,然而受伤的手腕传来阵阵剧痛,让她根本使不出太大的力气。 她的心沉入了绝望的深渊,仿佛看不到一丝希望。 就在她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来人的步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踩得很实,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酒醉衙役听到这声音,心中涌起一丝不安,扭头喊了句:“谁?”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一把带着烈风的匕首。 那匕首如闪电般飞来,将他的手直直钉死在墙上。 剧烈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疼得他也跟着跪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现在后悔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无数个日夜中,他冷冽如寒冰的声音总会沾染上情欲。 将她送至顶端又不让她飞远,香凝怎么会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是裴宴之。 她本就惨白的脸色一瞬变得更加苍白,心中五味杂陈。 “这就是你费尽心思也要离开我得到的生活?” 他的声音恍若经年,穿透墙体,落在香凝耳边。 听到这句,她抬眼,看到玄色衣袍,再然后,他在监牢门口站定。 该如何形容裴宴之看向香凝的眼神呢? 古井无波,宛如一个陌生人一般。 数九寒冬的霜雪像是落在他眉眼上,他的手落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她。 那眼神中似乎蕴含着无数复杂的情绪,让人难以捉摸。 “你,你是谁?” 没等香凝回答,那名酒醉衙役看着裴宴之便问了句。 裴宴之听到他的话,甚至都没给他分一个眼神,只冷冷地说了句:“哑巴了?” 那语气中的威严和冷漠让酒醉衙役不寒而栗,他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绝非普通之人。 “是,我就算死了,也不会跟你回去。” “我为我追求的东西而死,没有错。” 香凝咬着牙,撑起身子,下一瞬,她将掉在地上的短刀拾起。 裴宴之几步走到她面前,将她的手踩在脚底上,制止了她的动作。 他冷呵一声:“我是不是还得夸你?” “如此烈性,我怎么到如今才发现?” 第125章 只问你一句 香凝伏身在地上,身躯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着。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裴宴之加重了踩在她手上的力道,那股力量透过肌肤传递而来,让她的手背传来阵阵痛楚。 她抬眼,目光撞上了裴宴之的视线。 裴宴之微微低头,垂眸看着她。 香凝本就惨白的脸此刻显得越发苍白,痛苦的神色在她的脸上蔓延开来。 她就那样倔强地沉默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答他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她的那双眸子,依旧如往昔般倔强,宛如任凭狂风暴雨如何肆虐都折不断的野草一样。 无论遭遇怎样的困境,都从不会轻易认错。 裴宴之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好似有一团燃烧的烈火,无法熄灭。 还有一口无论如何都无法舒畅地吐出来的气。 这种烦闷的感觉让他难受至极,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内心。 就在这时,裴宴之缓缓蹲下身来。 他抬起脚,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伸手拉过她的手。 香凝皱眉,试图将自己的手从裴宴之的掌控中抽出来。 “我只问你一句,跟不跟我回去?” 裴宴之紧紧攥着香凝的手,眸光深沉如潭水,直直地看着她。 比起之前在裴府时,她小意温柔、低眉顺眼的模样。 如今的她即便是狼狈不堪,也能让人清晰地看到她眼中闪烁着的,名为自由的渴望。 这种强烈的认知让裴宴之感到心里那团火,似乎烧得更加旺盛了,几乎要将他的理智都燃烧殆尽。 “裴大人赶到扬州,就只是为了问我这一句话吗?” “可我分明记得,我早就将答案告诉您了。” 她低声笑了下,那笑声中蕴含着无尽的苦涩。 接着,她反握住裴宴之的手,借着他的力道,缓缓跪坐起身。 “不愿意,我不愿意,就算裴大人问我千遍万遍,我的回答也一样,我不愿意。” 她的语气坚定而决绝,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她不愿意一辈子只是裴宴之的附属品,只能依附他活下去,过着没有自我的生活。 更不愿意一辈子都做一个卑躬屈膝的妾侍,在无尽的卑微中度过余生。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多,只是一份简单的自由,一份能够掌控自己命运的权利。 只可惜,上天从未眷顾过她,从未给过她一丝一毫实现愿望的机会。 “好,你好得很。” 听到香凝斩钉截铁的回答,裴宴之像是被气笑了一样,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若是黄旭不肯放人,你知道你的下场是什么吗?” 裴宴之的声音冰冷刺骨,满是寒意,就这般一字一句地吐出来:“依大庆律,杀人未遂者,流放幽州,终身为奴。” 他的话语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了香凝的心头。 “你想要自由,想要一个干净的身份,简直是,异想天开。” 甚至他这句话,也是在告诉香凝,如今她身陷囹圄。 能够救她的人,只有他。 倘若她愿意服个软,求个饶,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会出手相助。 其实裴宴之也只不过是想要一句服软。 可偏偏,香凝不愿意。 “何人擅闯监牢?”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负责看守监牢的牢头也被请了过来。 他不认得裴宴之,但看他穿着还有身上的佩刀,也觉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敢问这位大人是?” 牢头仔细斟酌了下,问出这句。 闻言,裴宴之微微侧身,落下一句:“大理寺。” 仅仅只是三个字,那牢头瞬间变了脸色。 大理寺来的? “能否请大人暂时到府衙大堂,我这就去请老爷来。” 牢头不敢怠慢,生怕裴宴之的身份大有来头,态度越发恭敬。 “把他带下去。” 裴宴之的目光落在一旁已经昏死过去的酒醉衙役身上。 牢头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闪动的杀意。 意识到这里,牢头连忙招呼着其他人将那昏死过去的酒醉衙役带了下去。 心中暗自揣测着这位来自裴宴之究竟所为何来。 而裴宴之则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香凝,眼神中复杂的情绪翻涌。 香凝迎着裴宴之的目光,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 她伸手握住牢门的木门,挺直脊背,尽管身处监牢,却依然有着一种不屈的傲气。 “世间事,并非都能如我所愿。” 香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裴宴之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这里。 香凝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自己的话没给他留一丁点的面子,自己与裴宴之或许从此便再也没关系了。 这样也好,这样很好。 随着裴宴之的离去,监牢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好似刚刚的变故从未发生过一样。 香凝缓缓坐下,心中思绪万千。 府衙老爷听说有位自上京来的大理寺大人来了扬州,心中也是惊讶。 待见到裴宴之后,他赶忙行礼:“裴,裴大人?” 他之前去过上京,见过裴宴之,自然能认出来他。 “您怎么来扬州了?” 裴宴之微微抬眼,神色冷峻。 “来扬州,自是有要事查办。” 府衙老爷心中一紧,连忙问道:“不知大人所为何事?下官定当全力配合。” 裴宴之目光幽深,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听闻扬州府衙近日关押了一名女子。我要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 府衙老爷心中暗自叫苦,他深知此事棘手。 但面对裴宴之的质问,他不敢隐瞒,只得将香凝杀人未遂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裴宴之听完,脸色愈发阴沉。 府衙老爷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答:“目前证据虽有一些,但还不足以定论。不过,依大庆律,杀人未遂者,理应严惩。” 裴宴之微微眯起眼睛,思考片刻后说道:“此案我要亲自过问,未做出决断之前,若是再让我发现滥用私刑……” 他的话没说完,府衙老爷连连应下:“是,下官遵命。” “我知道黄家在扬州只手遮天,府衙收了不少好处。” 裴宴之抬手将一旁的茶盏端起来,他看着府衙老爷,只淡声落下这一句。 府衙老爷却是满身冷汗,直接噗通一声跪下:“大人,大人明鉴。” 第126章 你凭什么觉得你能留住她 府衙老爷此时满心惶恐,战战兢兢地跪在裴宴之面前,身子止不住地微微发颤。 那颤抖的幅度虽不大,却足以彰显他内心的极度不安。 大理寺卿裴宴之,在大庆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他是太后娘娘的心腹重臣,大庆人尽皆知。 有时候裴宴之的态度,往往就代表着太后娘娘的心思。 正因为如此,府衙老爷才会这般紧张,一颗心仿佛被紧紧揪住。 他不断地在心中揣测着,生怕裴宴之此次前来扬州,是带着什么命令而来。 倘若稍有差池,自己的仕途乃至整个家族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我若是明鉴,朱大人这官路,也就走到头了。” 裴宴之微微扬起下巴,眼中满是威严与冷漠,嗤笑一声落下这句话。 声音虽不大,却如同一道惊雷在府衙老爷耳边炸响,听得他更是心惊肉跳,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的脸色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黄家,黄家在扬州的确只手遮天,这扬州如今不知有多少人都指着在黄家做生意呢。” “可下官真的没有贪图黄家的银子。” 府衙老爷磕磕绊绊地说着话,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慌乱与无奈。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裴宴之的神色,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线索,以判断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而后就听裴宴之说了两个字:“行了。” 这简短的两个字,却仿佛有着千钧之力,让府衙老爷瞬间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言。 “此案我亲自审理。” 裴宴之缓缓起身,身姿挺拔如松。 他微微抬起手,将衣袖上的褶皱一点点抚平,仿佛在整理自己的思绪一般。 闻言,府衙老爷自然是连连应下,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异议。 他的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口中不停地说着:“是,大人,下官一定全力配合大人审案。” 那恭敬的态度,仿佛面对的是一尊不可冒犯的神只。 裴宴之微微颔首,目光冷峻地扫过府衙老爷。 “朱大人最好记住你的话,若在审案过程中有任何差池,你知道后果。” 他的话中暗含警告,府衙老爷连忙应道:“大人放心,下官不敢有丝毫懈怠。” 裴宴之不再多言,转身向门外走去。 府衙老爷赶忙起身,恭送裴宴之离开。 待裴宴之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府衙老爷才长舒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他心中暗自思忖,此次案件有裴宴之亲自审理,看来想要做些什么,怕是不好隐瞒了。 “快给黄家传信去。” 听到他的吩咐,身旁的随从立即恭敬地侧过身子,连忙附耳过去。 府衙老爷微微凑近随从,压低声音,吩咐完,随从点头离去。 从府衙出来,裴宴之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成华和明祥。 成华手中拿着厚重的斗篷,一脸焦急地等待着。 看到裴宴之出来,成华赶忙上前,脚步匆匆,斗篷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摆动。 刚要给裴宴之披上,就听他问了句:“裴明修呢?” 成华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回答道:“三少爷如今在杨柳巷住,您现在就要见他吗?” 成华明白此刻裴宴之询问裴明修的缘由。 他问裴明修,想来也是知道裴明修在扬州瞒着他都做了些什么。 尤其是在明知香凝身份的情况下,裴明修竟敢擅作主张,这无疑是触碰到了裴宴之的底线。 裴宴之站在府衙门口,仰头看着天边又飘起白雪,洁白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如同他此刻纷繁复杂的思绪。 他的眸光凌冽,仿佛能穿透这漫天飞雪。 今日若不是他来了府衙,香凝会遇到什么,谁也不知道。 尽管裴宴之说了狠话,也听她说了那些抗拒的话,可他依旧不能舍下香凝。 要他看着她去死,裴宴之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牵挂,一种即便被她的倔强所刺痛,却依然无法割舍的情感。 “你明日去见朱章一面。” 裴宴之微微抬手,朝着明祥勾了下手指。 明祥立刻会意,上前一步。 而后就听裴宴之缓缓说道:“黄家手里必定不干净,问问朱章,他头上这顶乌纱帽,还想不想戴了。” 裴宴之的声音冰冷而威严,话语中充满了压迫感。 “是,属下明日就去办。” 裴宴之微微颔首,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成华连忙跟上,为裴宴之掀开马车帘子。 裴宴之坐进马车,成华也跟着进入,坐在一旁。 “去杨柳巷。” 马车缓缓前行,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 裴宴之坐在车内,神色冷峻,心中却在思索着与裴明修的见面。 不一会儿,马车来到了杨柳巷。 裴宴之下了马车,借着月色看着眼前的小院。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雪花飘落的声音。 裴宴之径直走向正屋,推开门,只见裴明修正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本书,似乎在沉思。 听到门响,裴明修抬起头,看到裴宴之,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他连忙起身,行礼道:“大哥?您怎么来了?” 裴宴之看着裴明修,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审视。 “三弟在扬州待了这么久,也该回上京了。” 他的话开门见山,丝毫不加掩饰,裴明修的手握紧手中书卷,就这么看着裴宴之。 站在门外的成华识趣的上前将门关上。 “大哥,我的生意还没谈完。” 裴明修落下一句,只见裴宴之上前一步,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桌上小炉中还烧着热水,他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白雾袅袅从茶盏中飞升而起,隔着这道白雾,裴宴之抬眼看向裴明修。 “你以为,你的心思,我不知道?” 裴宴之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笑意,他将裴明修从裴家的角落里拎出来,的确是有目的。 可裴明修自己也是有野心的。 “你不是喜欢香凝,你是想用香凝,让我感到难堪。” “我都留不住香凝,你凭什么觉得你能留住她?” 第127章 对峙 桌上的炉火仍在静静地燃烧着,跳动的火苗映照着周围的一切。 裴宴之静静地坐在那儿,眸光淡淡,仿若一潭平静无波的湖水,就这样看着裴明修。 清冷、疏离而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淡漠眼神,宛如寒冰一般。 裴明修在裴宴之眼中看到过许多次,每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他的心中都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裴宴之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在裴宴之的心中,他似乎永远都是那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裴明修轻轻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又夹杂着些许不甘。 他缓缓对上裴宴之的眼神,问了句:“大哥就这么自信,香凝的选择吗?” “至少我没有逼迫她,她就算是死,也不要跟你回去,大哥觉得是为什么?” 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中响起,两句质问,平静却又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 听到这句话,裴宴之的手指微微弯起,修长手指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白皙。 而后,他轻轻地在桌子上轻敲了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所以?” 裴宴之身子往后靠了下,看似随意的动作,却又透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 他的面上带上几分不屑的看向裴明修。 “你是想告诉我,香凝会选你?” “她不傻,会看不出你的目的?” 对面的裴明修听着裴宴之镇定自若的问话,只感觉到他的话中满是嘲讽。 那嘲讽如同一把利刃,刺痛了他的心。 “我自是比不得大哥的。” 裴明修的声音低沉,带着深深的无奈。 他从一开始就处于下风。 裴宴之所拥有的东西,是裴明修这一生都可望不可及的。 有人生来便拥有了旁人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 “我给你路了。” “在裴家,我从没觉得一个人的出身代表了什么,可你若是非要自己找死,我也管不了。” 裴宴之伸手将一旁的热水端起来,水在茶盏中晃荡了下,随后就见他站起身要离开。 裴明修望着裴宴之的动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炉火依旧在跳跃着,仿佛在诉说着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裴宴之走到门口,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 “好自为之吧。” 他的声音清冷,如同这冬日的寒风。 随后,他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去,只留下裴明修独自在这充满火光却又显得格外清冷的房间里。 裴明修站在原地,看着那依旧燃烧的炉火,心中满是苦涩。 他知道,自己与裴宴之的差距不仅仅是出身,更是那份气度与自信。 有些事情似乎已经注定,可他却始终不甘心。 他紧紧地握住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过了许久,裴明修缓缓站起身来,眸光幽暗。 裴宴之说的没错,他对香凝没多少喜欢。 一开始,他是觉得香凝这样纯粹的性子让他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后来,是因为裴宴之对香凝的态度。 他想的是,倘若香凝被抢走了,裴宴之会是什么心态。 可现在,他不想知道裴宴之是何心情了。 他不会就这样放弃,即使前路艰难,他也要为自己争取一次。 从院子出来,成华看着裴宴之上了马车,他什么都没问,只是让车夫赶着马车去歇息的地方。 等裴宴之回到住处,他穿过廊桥,看着外面的雪景,思绪却飘到了远方。 他知道裴明修的野心,但他从未想过要真正打压他。 只要裴明修不做出过分的事情,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这次香凝的事情,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弟弟。 翌日,晨曦初露,霜雪未融,裴宴之身着一袭玄色长袍,增添几分威严。 当他行至府衙门口时,却意外地瞧见了一个身影。 黄旭昨夜收到朱章的信儿后,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 他本想立刻就来,然而夜色已深,出行多有不便,只好强压下内心的焦躁,等到今日再来。 此刻,黄旭神色匆匆,眉头紧锁,仿佛心中压着千斤重担。 当他抬眼看到裴宴之时,微微皱了下眉,那神情中似乎带着几分不耐与厌烦。 他连招呼都未打,直接越过裴宴之,大步流星地就要往府衙里面走去。 成华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一抹怒色,随后又像是被气笑了一样 “这黄旭还真是张狂。仗着自己有几分权势,便如此目中无人。也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是不知,待会儿黄旭见到爷,还会不会露出这般模样了。” 裴宴之看着黄旭的背影,神色未变,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微微抬了抬手,示意成华稍安勿躁。 随后,他不紧不慢地也走进了府衙。 府衙内,黄旭站在一处角落,正与一位官员低声交谈着。 他的神色间染上了焦急与忧虑,眉头紧锁。 或许是所谈之事极为棘手,他的语气急切,手势也不自觉地挥动着。 当他眼角余光瞥见裴宴之时,脸上瞬间染上几分异样。 那是一种惊讶与警惕交织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镇定,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继续与那位官员交谈。 裴宴之走到正堂,不慌不忙地坐下。 他的身姿端正,气质沉稳,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峰,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目光则是平静地看着黄旭,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成华站在一旁,眼神中满是不屑。 看到这一幕,黄旭更是惊讶。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忽然,不知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眼睛睁大,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 府衙朱章朱大人昨日来的信里说了,上京大理寺来了人,要亲自审理这件案件。 当时黄旭没想明白,大理寺是怎么注意到扬州的事情。 更别提这件案子,放到府衙中不过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 大理寺平日里处理的都是那些疑难案件,哪有心思注意到这些。 “裴大人,您来了?” 就在此时,朱章从外面走进来,恭敬的说了句。 “还不来见过大理寺卿裴大人。” 第128章 你对她用私刑了? 朱章说完后,神色中满是恭敬,连忙招手让身后的人上前来给裴宴之行礼。 那些人得了朱章的指示,立刻快步上前,微微躬身,齐声说道:“见过裴大人。” 而在不远处的黄旭听到朱章对裴宴之的称呼,脸上瞬间失去血色。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突然踉跄一步,仿佛被人重重地击了一拳。 大理寺卿? 这个称呼如同一道惊雷在他的脑海中炸响。 他开始回想自己刚刚在门口的态度,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绝望。 该不会已经被他惦记上了吧? 黄旭抬手将额上不自觉冒出的冷汗擦了下,那汗水湿透了他的手心,让他更加紧张不安。 “小民见过裴大人。” 等上头的人都行完礼后,黄旭也忙不迭的上前对着裴宴之行礼。 他的动作有些慌乱,声音也微微颤抖,显示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安。 听到黄旭的话,裴宴之眼都没抬,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般。 他只是专注地手中拿着师爷递上来的卷宗,神色平静,眼神专注。 朱章扭头看了一眼黄旭,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而后快速收回目光,仿佛不想在黄旭身上多做停留。 “大人,这位便是苦主黄少东家。” 朱章的声音在安静的府衙内响起,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场上气氛冷凝,仿佛空气都被冻结了一般。 朱章忙说了一句,让裴宴之知道黄旭的身份,希望能缓解这紧张的气氛。 只是这话说完,朱章看到裴宴之换了个姿势,双腿交叠。 书页翻动了下,发出轻微的声响,可他依旧没说话。 “大人……” 朱章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苦主不是个女人吗?” 好半晌,众人才听到裴宴之问了这句。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浪花。 “这,的确是女子,只是于娘子如今还昏迷不醒,所以便由黄少东家来府衙问话了。” 朱章弓身回了句,黄旭连连点头:“对,是这样的,大人……” “我问你话了?” 黄旭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裴宴之问了一句。 而后他抬眼,就用那道冷漠的视线看着黄旭。 黄旭一抬眼便和裴宴之的眼神撞上。 不知为何,裴宴之的眼神中,总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杀意。 甚至让黄旭产生了一种,若这不是在府衙,怕是下一瞬,自己就要被五马分尸,凌迟处死了。 “下官多嘴。” 朱章悻悻的说了句,面露几分尴尬。 “这案子,也不难判,成华,去把苗娘子请来。” “再寻几个围观的百姓。” 裴宴之将手中案卷放到一旁,对着身边的成华吩咐了句。 听到这话,成华点头应下,离开这里去办。 待话说完,裴宴之看着站了一圈的官员,轻笑一声:“怎么不坐?” 闻言,朱章这才胆战心惊的坐下。 众人纷纷落座,可气氛依旧紧张压抑。 黄旭站在那里,手足无措,额头上的汗珠不断冒出。 他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生怕再次触怒裴宴之。 黄旭总觉得裴宴之想杀他,这认知让他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 刚刚在府衙门口的嚣张态度,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不多时,成华便带着苗娘子和几个围观百姓回来。 苗娘子面色苍白,眼神中虽然有些慌张,但整个人看起来还算镇定。 几个百姓也是神色紧张,小心翼翼地看着堂上的裴宴之。 裴宴之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苗娘子身上。 “那日,你为何对于娘子动手?” 听到裴宴之的问话,苗娘子扑通一声跪下:“大人明鉴,那日我原本只是想去收李掌柜手中的丝绸。” “可是却遇到了黄氏绣坊的于娘子,生意场上,有些龃龉很正常。” 说到这里,苗娘子扭头,狠狠瞪了黄旭一眼。 “若是为着生意,其实也没什么,可她千不该,万不该说,说我的女儿是娼妓所生。” “我是一个母亲,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能受得了别人这样诋毁自己的孩子。” 苗娘子声音中染上哽咽,后面的事情,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了。 苗娘子和于娘子争执间,于娘子想拿剪刀去捅苗娘子。 双露去帮忙,可是却阻止不了,慌乱间,香凝拿花瓶砸了于娘子,这才招惹来这么多的事情。 “香儿是为救我和双露,不关她的事。” “还请大人明察秋毫。” 苗娘子对着裴宴之重重磕了个头,磕的额头都发红。 香儿是被她连累,要是香儿真的要被斩首或者流放,她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裴宴之听完后,微微眯起眼睛,神色冷峻地看向黄旭。 “黄少东家,此事你作何解释?” 黄旭脸色惨白,连忙躬身道:“大人,于娘子她……她平日里性子是急了些,我没想到她会说出如此过分的话。” “可是她如今在医馆昏迷不醒,这件事,总要有个了断吧。” “我也没说不给你了断。” 裴宴之轻呵一声,堂上的气氛更加凝重。 围观的百姓们开始窃窃私语,纷纷指责黄旭和于娘子的过分行为。 裴宴之沉默片刻,而后开口道:“成华,去把香凝带来。” 不多时,香凝被带到了府衙,一身单薄的衣裳显得她身形瘦弱。 好似一阵风吹来就能将她给吹倒一样。 她跪下,对着裴宴之行礼:“见过大人。” 裴宴之微微颔首,目光在香凝身上停留片刻,见她这般,心情很是复杂。 香凝抬眸,听到一旁的朱章问她话。 “当日于娘子言语侮辱双露,苗娘子与之理论,于娘子却越发过分,竟要拿剪刀伤人。我见势不妙,若不出手,苗娘子与双露恐有性命之忧,这才拿花瓶砸了于娘子。我是为救人,并非有意伤人。” 香凝的声音有些虚弱,话音刚落下,她便直接倒了下去。 还没等朱章说什么,就看到裴宴之已经起身走到香凝身旁。 “去寻大夫。” 他面色染上些许慌张,探了下香凝的鼻息后,这才松了口气。 “你对她用私刑了?” 第129章 别惹我不开心 裴宴之揽着香凝,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朱章。 感觉到裴宴之的视线投射过来,朱章顿时一惊,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他连忙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神色紧张,语气急促地说道:“大人,您的吩咐,下官岂敢不从,昨夜已经给姑娘送去了被褥和吃食啊。” 听到朱章的回话,裴宴之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朱章的回应根本不值得他回话一样。 他抱着香凝起身,这一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顿时愣住,众人的目光聚焦在裴宴之和香凝身上。 惊讶、疑惑、揣测等各种情绪在空气中交织。 “成华,衣服。” 裴宴之微微启唇,对着身后的成华吩咐了一句。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成华连忙拿起裴宴之的那件大氅,脚步匆匆地走过来,动作娴熟地给香凝披上。 那大氅为香凝筑起了一道温暖的屏障。 “大人,她如今还是嫌犯呢。” 眼瞅着裴宴之要将人带走,一旁的朱章忍不住小声提醒了一句。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和担忧,显然是既不想得罪裴宴之,又担心自己承担责任。 闻言,裴宴之斜睨了他一眼。 那眼神中透露出的凌厉与威严,让朱章瞬间觉得如芒在背。 “你的意思是,我的妾侍要留在这里给你审问?” 裴宴之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质问和不满,强大的气场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此话一出,朱章还没怎么着,就见黄旭步子一踉跄,险些摔倒。 黄旭的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显然是被裴宴之的话语和气势所震慑。 他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妾侍?这个女人竟然是裴宴之的妾侍? 黄旭只觉得自己这次似乎,要死到临头了。 裴宴之带着香凝回了住处,成华便去请大夫过来。 房间中,唯有炭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裴宴之坐在床边,看着双目紧闭的香凝,眸光有几分幽暗。 她瘦了许多,原本圆润的脸颊如今微微凹陷,下巴也变得更加尖细。 许是在监牢中待的时日太久,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狼狈。 发丝凌乱地散落在枕头上,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身上的衣物也显得破旧不堪,处处透露着在监牢中所遭受的苦难。 不知想起了什么,裴宴之缓缓伸出手,拉过香凝的手。 她的手冰凉而粗糙,手背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 “你要做什么?” 没等大夫过来,香凝便突然睁开了眼。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疑惑,目光所及之处,却是裴宴之的身影。 她连忙抽回自己的手,仿佛那只手被火烫到了一般,身子往后靠了下,与裴宴之拉开了距离。 看到她如此戒备的模样,裴宴之嗤笑一声。 “我要是真想对你做什么,就不会把你带回来了。” 香凝抿唇不语,别过目光去,不再看裴宴之。 “谁对你用的刑?” 裴宴之侧身,将有些冷寒的目光落在香凝的发上。 听到这句问话,香凝将刚刚被裴宴之拉上去的袖子拉下来,遮住了手背上的伤痕。 “除了黄旭,也没其他人了。”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一瞬就能消散一样。 她不知道裴宴之是怎么跟府衙的人交代的,但是裴宴之离开后,便有人送来了一些被褥和食物。 直到今日凌晨的时候,来了个府衙的人,二话不说便是一顿鞭刑。 要不是香凝裹着被子,怕是这会儿都要没命了。 “嗯。” 长久的沉默之后,香凝便听到裴宴之嗯了一声。 不多时,成华带着大夫过来了。 大夫走到床边,仔细地为香凝把脉,不时地微微皱眉。 把完脉后,大夫留下了一些涂抹伤痕的药膏,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 他看着裴宴之欲言又止,裴宴之会意,同他一起走了出去。 “大人,敢问这位姑娘是否服用过大量的避子药?” 大夫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担忧和疑惑。 闻言,裴宴之皱了下眉,心中似乎隐隐有了猜测。 “继续说。” “那避子药虽然效用不错,可是却极其伤身。再加上她体内受寒,将来想要有一个子嗣,怕是艰难。” 大夫的语气沉重,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 “不过大人也不必太悲观,若是养一养,兴许还能养回来。” 说到这里,大夫还劝了句。 话音落下,裴宴之抬手让成华将人带出去。 他站在门口,看着外头被白雪覆盖的一片,突然有些想笑。 当初方妈妈领着老夫人的命令来,说是怕他还未娶妻,不能先有了庶子庶女,要给香凝用避子汤药。 裴宴之不想让香凝服用避子药,所以说了无所谓。 可他没想到,不想要孩子的,是香凝。 “爷,天凉,您进去吧。” 成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裴宴之却仿若未闻,心中思绪翻涌。 片刻后,他转身,走进屋内。 刚刚大夫和裴宴之的对话断断续续的传来,香凝都听到了。 她垂眸,没有去看裴宴之。 “明日回上京。” 简短的五个字落下,香凝猛地抬头:“我不……” 裴宴之微微挑眉,抬步走近:“不什么?不要跟我回去?” “你的卖身契,纳妾文书都在我手中,你有选择的余地?” 他俯身,伸手过去捏住香凝的下巴:“我心疼你,不愿意让你服用避子汤,可你为了离开我,不惜损害自己的身体也要这么做。” 裴宴之的眸中划过几分不易察觉的暗芒。 香凝被迫仰头看着他,在她要启唇说什么的时候,裴宴之的吻随之而来。 攻城略池,带着几分狠意,她似乎感觉到了口腔中充斥的铁锈味。 “你费尽心机想要得我庇护,我自然要让你得偿所愿,嗯?” 不知过了多久,裴宴之扣住香凝的头,松开她。 两人的唇上都染着一抹嫣红,他轻笑,吐出这句话。 “别惹我不开心。” 他用另一只手给香凝擦了擦唇角,而后站直身子。 香凝抬眼对上他,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裴宴之说得对。 她的所有都握在他手中,只要他不放手,她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把她寻回来的。 第130章 我有权也有势 等裴宴之离开屋子后,香凝在床上躺了片刻,心中思绪万千,无法平静。 过了一会儿,她掀开被子走下床。 只是刚推开门,便看到了守在门口的小厮。 那小厮面容恭敬,却带着一丝警惕。 “姑娘,大人让您在屋子里好生休息。” 瞧这样子,裴宴之分明是要将香凝软禁起来。 香凝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小厮挡在门口的手,心中涌起一股无奈。 她沉默片刻,重新关上门,转过身开始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 这里虽然是裴宴之临时的住处,但是却一点儿也不输裴府。 房间布置得精致典雅,家具摆放得恰到好处,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主人的尊贵与品味。 香凝的目光在房间里游移,心中却想着别的事情。 想到裴宴之刚刚的话,香凝垂眸,心中也有些闷得慌。 他那坚决的模样,看来是不带自己回去,誓不罢休。 香凝轻叹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如今也没有可以逃的路。 裴宴之把她看得这么严,毫无疑问是怕上次的事情再发生。 可香凝一想到回去,心里也是万般不愿意。 那个深宅大院,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牢笼,束缚着她。 看来,只能在回上京的路途中,寻找一下可以逃跑的契机吧。 裴宴之如今对她,也看不出什么情爱,无非是因为她是第一个敢忤逆他的人。 说不定等回到上京后,他对她也就没这种心情了。 可到那时,被困在深宅的人,是她。 香凝坐在床边,双手无意识地绞着,陷入沉思中。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那封纳妾文书,有了文书,她就算跑出来,做事情也不方便。 但跟着裴宴之回去,她也不一定能够销毁文书,然后再顺利跑出来。 香凝感到有些苦恼,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才能摆脱眼下的困境。 午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成华推开门,走进房间。 他手中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些食物和茶水。 “姑娘,爷吩咐我给您送些吃的来。” 成华面色淡淡,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然后恭敬地站在一旁。 香凝看着托盘上的食物,却没有丝毫食欲。 她的心思完全在如何逃脱这件事情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成华看着香凝的态度,犹豫了下,叹口气,然后说道:“姑娘,爷对您是真心的。” “至少我伺候了爷这么久,还没见过他为了旁人做到这种地步。” 这话,成华跟香凝说过,那时候香凝不信,现在她也不信。 裴宴之看起来像是会有心的人吗? 香凝冷笑一声:“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玩物罢了。” 成华微微皱起眉头,对于香凝的话有些无奈。 “姑娘,您真的误会爷了。爷他平日里虽然看着冷情,可对您却是不同的。” “自从您离开后,爷就一直在大理寺没回去,他怕旁人问起您,瞒不住人。” “爷有时候说话虽说不近人情,可他要是真想对您做什么,就不会千里迢迢来到扬州了。” 香凝别过脸去,不愿再听成华的话。 她若是指望裴宴之的真心,当初就不会费尽心思的从裴府出来。 成华轻叹了口气:“爷他身处高位,有许多不得已之处。但他对您,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这么多年,成华就没见过裴宴之对旁人这样。 香凝在爷的心中,定然是不一样的存在。 香凝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道:“我累了。” 成华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劝下去。 他或许能理解香凝的顾虑,可爷的心思又岂是他能左右的。 “姑娘,您再好好想想吧。爷他并非您想的那样无情。” 说完,成华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又只剩下香凝一人,她看着桌上的食物,心中却没有一丝波澜。 香凝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色,思绪却飘得很远。 裴宴之把她看得如此之紧,她几乎没有任何机会。 或许,她可以利用裴宴之如今对她的感情,让他放松警惕,然后寻找机会逃跑。 虽然这个办法有些冒险,但她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裴宴之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更何况有前车之鉴,他只会更不信她的话。 要想瞒天过海,她怕是得付出点儿什么。 此时府衙中,裴宴之去而复返,朱章和黄旭看着他的身影,对视一眼。 刚刚他们都知道了裴宴之和香凝的关系,哪里还敢要香凝死。 现在只要裴宴之不追究他们的问题,他们就得感恩戴德了。 “大人,我们,我们不告了。” 黄旭先站出来说了句,裴宴之侧身看向他:“不告了?她不是杀了人吗?” 莫名的,黄旭觉得裴宴之这话,暗含讥讽。 “兴许,只是,只是误会一场……” 黄旭如今的模样,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姿态,简直是判若两人。 裴宴之微微眯起眼睛,目光紧紧盯着黄旭,那眼神中的压迫感让黄旭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误会?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黄旭心中一慌,连忙低下头,不敢与裴宴之对视。 “大人,之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错怪了那位姑娘。还请大人恕罪。” 朱章也在一旁附和道:“大人,此事确实可能存在误会。我们定会重新调查,还那位姑娘一个清白。” 裴宴之冷呵一声道:“黄少东家在扬州不是只手遮天吗?说无论多少银子都不行,就要我这妾侍的命。” “大人明察!” 他的话中满是压迫,黄旭直接扑通一声跪下。 裴宴之抬脚,压在黄旭的肩膀上,微微俯身说了句:“这权势,的确是个好东西,你说,是吧?” 黄旭的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他声音发颤地回答道:“大人所言极是,小的……小的知错了。” 裴宴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收回脚,眼神中的寒意却丝毫不减。 “巧的是,我有权也有势,所以,别想背地里做什么。” 这句话便是赤裸裸的威胁,黄旭连连点头,哪里还敢再说别的。 第131章 阿凝,别闹 有了裴宴之这句话,黄旭只觉如芒在背,恨不得立刻逃得远远的,哪里还敢再来招惹他。 他心中懊悔不迭,早知道裴明修来寻他的时候,他就该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若是当时应了,说不定还能从中狠狠捞上一笔钱财呢。 裴宴之站直身子,从怀中掏出帕子,将手上染上的脏污擦干净。 “该赔的钱,我自会给你,既然黄少东家没什么想说的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说这话时,裴宴之神色冷峻,目光从未落在黄旭身上。 黄旭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着,连连点头:“不用大人赔了,小民,小民不要了。” 他哪儿敢要裴宴之的钱啊,除非是他活腻歪了,不想在这扬州城继续待下去了。 裴宴之压根儿没搭理黄旭的推辞,也不管黄旭怎么说。 该给的东西,他自然会给,容不得他人拒绝。 到最后,黄旭战战兢兢地拿了裴宴之赔的钱,模样颇有几分狼狈地离开这里。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得赶紧回去找自己老爹,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说清楚。 万一裴宴之后面想对付黄家,他们也能有应对的法子才是。 收拾完黄旭后,裴宴之又将那犀利的目光落向朱章。 “扬州在朱大人的治理下,当真是……” 他话音一顿,朱章不由得咽了下口水,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直觉告诉他后面没什么好话要说。 “乌烟瘴气的很。” 这几个字一出,朱章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差点就要跪倒在地。 “大人……” 他还以为,明大人寻过自己之后,自己头顶的乌纱帽可以戴得久一点呢。 “太后娘娘最厌恶什么,你应该知道的。” “从前扬州怎样,我不管,但今后,若是还有今日这样的事情,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裴宴之说完这句后,将手中的帕子扔到地上,而后抬脚用力碾压了一下,转身离开。 朱章俯身行礼,大气都不敢出,一直看着他走远后,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大人,您和黄家那边……” 师爷上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这裴大人的意思,不就是让老爷今后不许再同黄家有勾结吗? 莫非,裴大人下一步是想整治黄家? “黄家在扬州只手遮天的时间,也够久了,我没必要为了他们,把自己搭进去。” 朱章眼中露出几分狠色,只要他还是府衙大人,无论下头是谁顶上来,他都不会吃亏。 可要是他丢了头上的乌纱帽,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此时的扬州城,被一层薄薄的积雪覆盖,街道上行人稀少,显得格外宁静。 裴宴之从府衙离开后,便回了自己的住处。 成华早已在门口候着,见到裴宴之的身影,忙上前。 “大人,裴明修已经离开扬州了。不过,他之前和苏家似乎在筹谋着什么,咱们要不要出手?” 闻言,裴宴之的眼眸瞬间幽暗下来,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微微沉吟片刻,而后缓缓说道:“不必。” 裴明修谋划的事情,他心中有数,无非是为了打压黄家,而后救出香凝。 正好,他自己也有整治黄家的心思。 黄家在扬州如此无法无天,肆意妄为,无非是仗着有官府的人庇护。 再加上黄家财大气粗,年年供奉大量钱财,以至于对很多事情,官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不过,冯太后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她最厌恶的,就是贪污腐败之风盛行。 可朱章的确还有用处,若非如此,裴宴之也懒得多言。 成华转身推开门,裴宴之抬步走进院子,小院安安静静的,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只有雪水从屋檐滴答落下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裴宴之径直走到香凝的屋子前,小厮早已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见到裴宴之,连忙行礼:“大人。” “午时我给姑娘送完饭后,姑娘就在屋子里休息了。” 站在一旁的成华适时地说了一句。 裴宴之没有开口,神色沉静如水。 推开门走进去,就看到香凝背对着人躺在床上,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香凝听到脚步声,立马睁开眼。 带着寒意的怀抱从身后拥来,那一瞬,香凝好似闻到了霜雪的味道,清冷而纯净。 “你……” 她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裴宴之打断。 “别动,躺会儿。” 裴宴之满是疲惫的声音落在她耳边,低沉而温柔。 随后是靴子被脱掉的声音,裴宴之没有掀开被子,和衣而卧,连人带被紧紧地抱了个满怀。 “你想怎么处置黄旭?” 长久的沉默后,香凝听到裴宴之问了一句。 她没有说话,被他控住的双手握紧了被子,心中思绪万千。 “待在我身边,就这么让你难以接受吗?” 有些沙哑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嘲弄,含着热气飘来。 裴宴之闭着眼,感受着她身上的香气,还是那般好闻的味道。 她似乎清洗过,身上已经没有血污,药香的味道混着她身上独有的气息,让裴宴之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 他昨日到了扬州便去了监牢寻她,同裴明修谈完后,一夜未眠。 此时,裴宴之的身体已经撑到了极致,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寒风吹打在窗户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如同低语。 屋子里炭火偶尔发出轻微响动,为这宁静的氛围增添了一丝暖意。 不远处的桌子上,用炉火烧着水,水汽袅袅升起,天地间似乎都静了下来。 清浅的呼吸打在她的脖颈中,香凝有些痒,想推开他。 只不过换来的,是他更紧的拥抱。 “阿凝,别闹。” 亲昵的称呼无比自然地从裴宴之的口中唤出,香凝嘴唇轻启,最后也没说出什么,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不是待在他身边难以接受,是香凝接受不了她要一辈子都为奴为婢。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能够堂堂正正的做人。 香凝默默叹了口气,反正,只要她不死,她就一定会想法子逃出来的。 第132章 红泥火炉,晚来赏雪 被裴宴之圈着,香凝什么都做不了,屋子里热意上升,不多时,她倒是也跟着一起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时,香凝便对上了一双幽深不见底的黑眸。 裴宴之靠坐在床头的位置,换了一身衣裳,手中拿着本书在看。 香凝枕在他腿上,身上盖着被子。 她竟比他睡得还沉,根本没意识到他在她睡着的时候做了这么多事情。 他的余光落在她脸上,伸手将她额上的碎发拨到一旁。 “醒了?” 闻言,香凝撑着身子就要起来。 实在是裴宴之如今的表现让她觉得很奇怪。 除了上午那会儿,他对她放了几句狠话,后面再回来,说话便都是这种语气。 轻柔的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就好像,她从没逃跑过,从没离开过他一样。 他们就在墨松苑中。 “饿了吗?” 裴宴之合上书放到一旁,看了香凝一眼问出这句。 “你,想做什么?” 他的眼神看的香凝心里有些发毛,她想后退,可他揽着她的腰身,她退无可退。 听到这句问话,裴宴之倒是笑了下:“你问了两遍,我的回答难道不够清楚吗?” “跟我回上京,阿凝,我可以当做这些事从未发生过。” 说话时,不知裴宴之从何处掏出来一枚金镯子套上她手腕。 有些凉意传来,她不由得往后缩了下手,裴宴之拉着她,将人扯到自己怀中。 “上面有我的私印。” 换句话说,只要香凝戴着这个金镯子,但凡是见到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 不仅如此,这个镯子的闭合方式,除了他,没人知道,香凝取不下来。 说完这句,裴宴之伸手摸了下她的脸:“留在我身边,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除了自由。 他眸中含着温柔的笑意,香凝却觉得有一股冷寒顺着她脊骨的位置在向上攀爬。 镯子是他给她的枷锁,将她牢牢困在他身边。 香凝摇头,转身就要下床,她想离开这里,想离开让她感到害怕的地方。 裴宴之唇角笑意落下,只用一只手便箍住她的腰身,让她重新摔到床上。 “阿凝想去哪儿?” “疯子!” 她扬手,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没人跟你说过,我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吗?” 裴宴之对人从没耐心,对背叛和欺骗更是没有一丁点的容忍度。 可这些原则,全被香凝打破,他愿意多出耐心,多出容忍去待她。 “不过没关系,你是特殊的。” 话落,香凝的衣服系带也随之落下,她想挣扎,可裴宴之死死扣着她的手,不让她挣脱半分。 “言语记不住的东西,那就身体力行的记。” 若是说过的话不能刻骨铭心,那么耳鬓厮磨的亲吻,一定是忘不掉的存在。 久违的重逢让两人都觉有些难耐,帷幔内逐渐升腾的气温让香凝白皙的皮肤越发红艳。 绯红好似晚霞攀爬,他从背后拥着她,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脖颈上,而后是那只受伤的手上。 “疼?” 感觉到香凝的轻颤,裴宴之握紧她的手,她有些抗拒,似乎不太愿意同他亲近。 可腰间的那只手紧紧箍着她,让她无法挣脱。 裴宴之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环绕,滚烫的热意像是要将她灼烧一般。 隔着那层帷幔,她看到窗外簌簌而落的雪,一点一点的将整片天地都吞灭。 明灭的火焰在她眼中跳跃,呼出的热气像是仙人吐出的气息一般。 小炉上的茶壶仿佛已经抵达顶端,沸水将茶盖顶开,眼前晃过一片白,她听到了热气泄露。 有什么滴答在她颈窝的位置,她咬了下唇。 红泥小炉,晚来赏雪,窗外的那片素白在她眼中逐渐蔓延开来。 裴宴之始终握着她的手,柔软的指腹如安抚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划过那些伤痕。 偶尔情到浓处,他便唤她阿凝,挟裹他全部温柔,在她身上滚落一圈又一圈。 香凝不喜欢这样的亲昵,可她好累,推不开他,也无法让他住嘴。 于是他又哄着她,喊了不知多少次的阿敬。 “记住了?” 裴宴之揽着香凝,启唇咬在她肩头的位置问了句。 看她有气无力的点头,才肯饶过她。 意识昏沉时,香凝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被喂进口中,还有白粥的香气。 再然后,又是一场沉睡。 她没再做噩梦,只感觉到有一个滚烫的怀抱,让她挣脱不了。 沉稳的心跳仿若乐声,驱散走一切恶意。 翌日,香凝感觉到周身有些晃动,睁开眼便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裴宴之。 她躺在马车一旁,身上盖着他的黑色大氅。 这是,回上京? “醒了?” 吃饱喝足,如饕餮满足般的裴宴之显然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 香凝揉揉眼,将眼尾都揉红许多。 “这是哑巴了?” 她不回话,裴宴之便侧身看向她问了句。 香凝启唇,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她跟裴宴之没什么话说。 “回到上京后,你就在墨松苑待着,有碧桃伺候你。” “想要什么跟她说就行。” 他伸手过去,香凝后退一步,他的手在半空顿了下,而后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拉进怀中。 “避子药的事情,我不计较,慢慢养回来就是了。” 说这话时,裴宴之的手落在香凝的小腹上,轻轻揉着。 上京不缺好大夫,一定可以寻到给她调理身子的大夫。 “我若是有了孩子,是不是还得交给主母去养?” 香凝很想打掉裴宴之放在她身上的手,可她也知道自己反抗没什么好结果。 他有许多法子可以控着她的。 所以便淡声说出这句。 人是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改变,可她要想离开裴府,讨好裴宴之,是必然的。 “放在你身边养。” 裴宴之唇角微微勾起,抬眼看向她:“阿凝,我说过,你和旁人不一样,我们的孩子,当然是你来养。” “如今我也别无选择,所以我想了下,如果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以慢慢接受。” 她拉着裴宴之的衣裳,眸中还有挣扎,裴宴之的手落在她脸颊处,带着怜爱的抚摸了下。 “说吧。” 他也想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招。 能够像上次一样,哄着他,骗着他,再逃之夭夭。 第133章 你得适应我的存在 裴宴之的手指伸到她下巴的位置,轻轻挠了下。 那姿态、那神情,竟像是在逗弄一只乖巧的猫狗一般漫不经心。 香凝只觉得下巴处传来一阵异样的痒意,身体本能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不自觉地往旁边避开了几分,眸中闪过一丝羞恼与不安。 “在可行的范围内,给我一定的自由。” 香凝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她的心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紧张得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她知道“自由”这两个字在他们之间就像是随时可能引爆的导火索。 她怕这话说出来后,裴宴之会不假思索地一口拒绝她,那样她便再无可能挣脱这束缚。 可她又怎么可能跟他回去之后,就真的乖乖巧巧、逆来顺受地做他的妾侍。 裴宴之听闻此言,微微歪了下头,黑沉如水的眼眸中看不出太多情绪波动。 短暂的沉默后,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可以。” 他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如此爽快,反倒让香凝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可以?”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自语道。 “多谢爷……” 香凝微微垂头,想要将手从裴宴之的身旁抽回。 然而裴宴之却快她一步,顺势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宽大而温热,却让香凝感觉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枷锁锁住。 “前提是,你要听话。” 裴宴之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阿凝,这次的事情就此翻篇,可若是再有下次,你应当知道我的脾气。” 裴宴之从来都不是一个脾气好、能够轻易饶恕他人过错的人。 他之所以肯放过香凝,不过是因为他愿意给香凝一个认错改过的机会罢了。 但这机会,旁人是决然不会有的,这是他独独给予香凝的特殊,亦是一种警告与威慑。 威胁的话说完,他笑了下:“爷这个称呼不好,今后唤我表字,或者裴郎,嗯?” 听到这句有几分逗弄的话,香凝的面上却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称呼的转变也代表着某种关系的打破。 但香凝没有拒绝的资格,所以她轻声唤了他一句裴郎。 男人心情很好的应下她的称呼。 马车晃晃悠悠地朝着上京的方向行进。 来时,香凝满心欢喜,去时,却充满绝望。 一路上,裴宴之大多时候都在处理公文,香凝则在一旁休息。 只是偶尔裴宴之兴致盎然之际,他还会继续教导香凝读书认字。 他们之间的相处,表面上似乎和在墨松苑时并无太大差异。。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却多了许多难以言喻的无形束缚。 这一天夜里,马车稳稳地停靠在了驿站。 香凝下了马车,抬眼望着驿站中闪烁摇曳的灯火,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阵复杂的情绪。 裴宴之走在她的身旁,极为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姿态亲昵。 进入驿站房间后,裴宴之从容地坐在桌前,伸手斟了一杯茶,轻抿一口。 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香凝,声音低沉而又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 “阿凝,过来。” 香凝依着他的话移步前行,只是微微低垂着头,刻意避开裴宴之投来的视线。 他的目光炽热而滚烫,犹如熊熊燃烧的烈焰在肆意翻腾。 仿佛只要她与他的目光交汇,那便等同于一种无声的回应。 裴宴之放下茶杯,伸出修长的手指缓缓抬起香凝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直视自己。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开口问道:“出去一趟,胆子还小了?” 香凝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轻声说道:“我只是有些累了。” 闻言,裴宴之轻声笑了起来,而后猛地将香凝拉到自己怀中,让她稳稳地坐在自己的腿上。 此刻两人的姿态可谓亲密无间,他的手顺势落在她的后腰上。 隔着那一层带着霜雪气息的冬衣,缓缓摩挲了一下。 紧接着,裴宴之手指极为灵巧地挑开她的腰带,带着丝丝凉意的指尖就这样悄然钻进了她的衣裳之中。 香凝顿时感觉一阵异样,身体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想要逃离,可他却将她搂得更紧了。 “痒……” 被这股难以忍受的感觉侵袭的姑娘最终忍不住说出了这句。 裴宴之唇角的笑意愈发加深,凑到她耳边低语道:“阿凝,你得适应我的存在。” 无论是亲吻,还是拥抱,亦或是鱼水之欢。 他就像是执意要将这些所有的亲密举动全部深深融入香凝的骨血之中。 让她自此以后再也无法忘却他的存在。 分不清是谁的气息惊扰了对方,慌乱的吻最先落在了敏感的脖颈。 锋利的牙口好似野兽撕咬一般,可最后却也只是让香凝感到一丝刺痛。 她的手搭在裴宴之的肩膀上,不自觉的收紧,手指勾住他衣裳的配饰,惹来他轻笑。 不过裴宴之显然只是想让香凝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没想真的做什么。 等成华将吃食端进来时,就看到了香凝满脸绯红的坐在软榻上。 “爷,有明大人的信。” 成华也不敢抬头乱看,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他说完后,裴宴之抬手将唇角的莹润擦干净。 “出去说吧。” 落下这句话话后,他起身离开屋子,只剩下香凝一人在屋子里。 不过这次,香凝跑不了,驿站周围都是他的人。 和成华到了驿站大堂后,就听成华说道:“爷,庆王给了路氏商行不少东西。” “另外,石浩死了,不过他倒是聪明,留了后手,他堂弟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 成华将一封信拿出来递到裴宴之手中。 他拆开信件看了下,而后冷呵一声:“也算他死得其所了。” 信纸被裴宴之折好重新收起来,石浩帮幕后之人做了那么多事情,他也知道自己活不成。 无论是投奔幕后之人,还是将真相告诉裴宴之。 “大人,上京急报,建安公主失踪了。” 就在两人谈论事情时,裴宴之的手下急匆匆进来说了句。 太后懿旨,八百里加急传来,冯太后只有一儿一女。 谁都知道体弱多病的建安公主是冯太后的心头肉。 “知道了。” 第134章 你如今只需要在乎我 裴宴之出声应下,神色淡淡。 公主失踪,那可是大事,只不过冯太后怕影响到陆若瑶的名声,不敢大张旗鼓。 更何况,她最信任的人就是裴宴之,听闻他去了扬州办案,这才让他赶快回来。 就好像有裴宴之在,所有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一样。 同成华谈完事情后,裴宴之便回了屋子。 香凝躺在软榻上,和衣而卧,摆在桌子上的吃食只是动了几口。 他走到软榻旁坐下:“不饿?” 听到裴宴之的声音,香凝一瞬惊醒,她转身看向裴宴之, 刚刚在屋子里,她想了些事情,有点想问裴宴之,可又怕这些问题,裴宴之不会正面回答她。 反复纠结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我等裴郎回来。” 不知要说什么,香凝也只好露出个笑,回了这句。 裴宴之嗯了声,让她下床吃饭。 屋子里有炭火,他出去也没多久,饭菜还是温热的。 两人坐在桌子旁,默默无言。 “回到上京后,先去相国寺见一下闻采芙吧。”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裴宴之,听到这句,香凝夹菜的手一顿。 “闻小姐?” 她之前在金竹镇的时候听到过闻采芙的事情,她这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去了相国寺吗? 察觉到香凝的心思,裴宴之出声解释道:“是因为那些事,不过她倒是惦记你,给你送了东西。” 闻采芙的性子是裴老夫人肯定的,要不然也不会选她做裴宴之的新妇。 可惜命运弄人,出了这样的意外变故,也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缘分浅薄。 只是香凝怎么也未曾料到,在这样的情境之下,闻采芙竟然还会惦记着自己。 “好,我听裴郎的。” 香凝应下,她低垂眉眼,倒是比以往更乖巧听话了。 裴宴之看着她这样,也没多说。 两人用过饭后,裴宴之坐在一旁处理事情,香凝手中拿着裴宴之给她的书坐在他身旁。 孩童启蒙的书籍在香凝眼中都变得有些难懂。 但裴宴之倒是会时不时的腾出手来教她。 房间内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偶尔伴随着裴宴之的话音。 烛火摇曳几分,不知过了多久,等裴宴之处理完事情,扭头一看,香凝早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在马车上,她睡不好,裴宴之一直都知道。 她睡不好的原因,和他也有关系,因为他在她身旁,她不敢放松警惕。 裴宴之看着香凝熟睡的模样,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他知道香凝对自己的畏惧与防备,可他又何尝不想改变这种局面。 公主失踪之事迫在眉睫,冯太后的信任于他而言既是荣耀也是重担。 可此刻,他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身旁的女子。 他想起香凝刚刚的乖巧回应,低垂的眉眼,不知是真心顺从还是无奈之举。 明明从前,裴宴之从不会在意这些的。 他起身将人抱起来,她的手不自觉的拉住他的衣裳,像是依赖一般。 要是真心的,就好了。 翌日清晨,香凝醒来时,裴宴之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她看着自己身上衣裳的褶皱,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姑娘,您醒了吗?” 此时外面传来成华的声音,香凝起身拍了拍衣裳走过去:“怎么了?” “爷喊您下去用早饭,咱们要走了。” 香凝随着成华来到楼下,裴宴之端坐在桌前正同手下说着什么。 见到香凝,他仿若坚冰乍裂,悄然渗出一丝温度,幽暗眸光中似有点点星芒闪烁。 桌上摆放的早点精致多样,袅袅热气升腾而起,浓郁的香气弥漫在四周,肆意撩拨着人的嗅觉。 可香凝没什么胃口,落座后也是小口小口吃着。 裴宴之眉心微微拢起,声音低沉:“我们要赶路,路途遥远,中途不会再休息了。” 言罢,又补充了句:“多吃些。” 香凝乖巧地点点头,抬眸望向他,四目相对,又慌乱移开视线。 用过饭后,两人登上马车,辚辚车声中,继续向着上京城疾驰。 马车之内,裴宴之的目光似有实质,在香凝若有所思的面上划过。 不多时,终是打破沉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有话要问我?” 香凝心湖泛起层层涟漪,有些犹豫不知要不要问。 良久,她朱唇轻启,声若蚊呐:“我想知道,黄旭会不会欺负双露和苗娘子。” 话语中满是担忧与牵挂,她离开扬州时很仓促,甚至未曾与她们道别。 黄旭在扬州只手遮天,她怕他对她们动手。 裴宴之手中握着折子,头也未抬,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他此时,应该没心思去找别人的麻烦。” 有了他的那句话,朱章知道该怎么做。 黄旭如今深陷泥沼,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余力去招惹他人。 闻言,香凝如释重负,仿若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多谢爷……裴郎。” 裴宴之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突兀地说道:“我以为,阿凝要问裴明修呢。” 那声音,似一把锐利的剑,直直刺向香凝的心底。 香凝身形猛地一僵,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急忙辩解:“我同三少爷没什么的。” “没什么,他肯为你费尽心思,要是有什么,你岂不是要和他私奔了?” 言罢,折子啪嗒一声合上,仿若斩断了某种无形的羁绊。 他双腿交叠,而后侧身,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香凝。 “阿凝若是不提,我险些都要忘了这回事了。” 他也是男人,会不懂裴明修的心思? 裴明修怎么想的不重要,他只想知道香凝是怎么想的。 “我只是之前无意撞见过三少爷,他要我替他保密,兴许是觉得欠我人情,才想要救我。” 香凝说完后,伸手拉住裴宴之的衣袖。 她怕她解释的不周到,会让裴宴之对裴明修出手。 在她启唇还要说什么的时候,裴宴之捏住她的下巴,朝前俯身。 “阿凝,你在乎的人太多了,你如今只需要在乎我。” “他如何,我不管,可你千万不要生出旁的心思,明白吗?” 第135章 佛祖不会怪罪的 马车中,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裴宴之微微俯身向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香凝的下巴。 那力度虽不至于弄疼她,却让她动弹不得。 只能被迫仰起头来,迎上他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眸。 四目相对,香凝感觉自己仿佛被他的目光紧紧缠绕,无处可逃。 “我知道。” 香凝喉咙发紧,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裴宴之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微微上扬,弯唇笑了一下。 那笑容中透着一丝满意与玩味。 “很乖。” 他轻声说道,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宠溺。 赞赏了香凝一句后,裴宴之松开了原本钳制着她下巴的手指。 “不过你回到上京应该也见不到他了。” 裴宴之坐直身子,整了整衣衫,将那封放在桌上的折子重新拿到手中。 他的手指随意地在折子上轻轻敲打着,随后,淡淡地落下这么一句。 香凝心中猛地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 她心中有无数的疑问想要问,可对上裴宴之深沉的目光,却又不敢多问一句。 裴宴之如今对她的占有欲,是不会想从她口中听到她关心别的男人。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好半晌后,裴宴之才再次开口。 “他想科考,裴家或许不太适合备考,我让他搬出去了。” 他的语调依旧平淡,可香凝却听出了那话语背后隐藏的一丝别样情绪。 裴宴之到底还是舍不得看她愁眉不展的模样。 不过,他只会解释这一次,今后,他不会再多说什么。 随后的几日里,马车如离弦之箭,沿着道路一路疾驰,车轮滚滚,带起阵阵尘土。 只是偶尔会在驿站停歇片刻,让马匹得以喘息,众人也能稍作休整,随后便又马不停蹄地再度启程。 相较而言,香凝的状态显得轻松些。 而裴宴之则全然不同,他明显变得忙碌非常,送来的公文只多不少,他也没多少心思再去和香凝说什么。 十日光阴转瞬即逝,马车在一阵轻微的颠簸后,缓缓在上京郊外停了下来。 裴宴之率先一步从马车上下来,随后转身,向车内的香凝伸出手。 香凝将手搭在他掌心,借力从马车中走出。 “阿凝今夜就在相国寺休息吧。” 裴宴之微微侧身,靠近香凝,轻声解释了一句。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香凝听得真切。 说罢,他便自然而然地牵起香凝的手,迈步踏上通往相国寺的台阶。 相国寺作为皇家寺庙,声名远扬,平日里便是香火鼎盛,前来朝拜祈福的香客络绎不绝。 如今虽正值寒冬腊月,天气寒冷刺骨,可这丝毫没有影响香客们的热情。 寺庙内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香凝身上披着裴宴之的斗篷,黑色大氅质地柔软,却极为宽大。 将她娇小的身躯包裹其中,只露出一双明亮而灵动的眼睛在外面。 就在他们踏入寺庙之时,寺内传来几声悠扬而深沉的钟声。 钟声回荡在山谷之间,裴宴之的步子陡然一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缓缓抬眼,目光径直对上了站在台阶高处的人。 香凝敏锐地感觉到裴宴之握住自己的手瞬间收紧,她下意识地顺着裴宴之的视线看去。 这一看,便看到了站在高处的段灼。 段灼的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感,有怨恨,有不甘,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执着。 待两人走到相国寺门口,裴宴之停下脚步,转头对成华轻声吩咐了几句,随后让成华带着香凝先进寺内。 成华点头领命,带着香凝往寺内走去。 此时,裴宴之与段灼正面相对。 段灼双手抱胸,姿态看似悠闲,实则满是挑衅。 他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笑意,眼神中满是不屑。 “裴大人,别来无恙。” 裴宴之面色冷峻,眼神如刀,直直地盯着段灼。 “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就不怕我把你抓到大理寺?”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然而,段灼心中却清楚得很,裴宴之虽这般说,可实际上并不会轻易对他动手。 “段灼,你已经毁掉一个人了,若是冲着我来,就此打住吧。” 裴宴之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 “你欠我的,怎么能就此打住?” 段灼嗤笑一声,他的手不自觉地落在腰间的佩剑上,手指微微用力,剑柄上的纹路深深嵌入掌心。 在即将要拔剑出鞘的那一瞬,他像是突然改变了主意,猛地松开手,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裴宴之扭头看向段灼,眸光微动。 他的确欠段灼许多,将先帝最忠诚的臣子,段将军唯一的儿子,逼到落草为寇。 可世道如此,他只是选择了最合适的路。 收起情绪,裴宴之走进寺庙内,香凝站在大雄宝殿门口,神色淡淡,不知在想着什么。 远处走来一个小沙弥,怀中抱着檀香,身形不稳。 见状,香凝上前帮他扶住,得了小沙弥一句多谢。 不知他说了什么,香凝面上露出一笑。 待小沙弥走远,裴宴之才上前:“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听到他的声音,香凝扭头看他:“小师傅说我今日有喜事。” 她如实回了句,那小沙弥的原句说的是香凝有善心,将来必定得佛祖庇佑,今日也有一件喜事。 香凝也没觉得自己身边有什么喜事发生。 要真是能得佛祖庇佑,就庇护她早日离开裴宴之。 “闻采芙在后山,成华带你去,今夜你在相国寺休息,等明日我从宫中出来就来寻你。” “阿凝,听话些。” 裴宴之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伸手摸了下香凝的头。 他不在裴府,怕府中的人起幺蛾子,这才要将她留在相国寺。 里外都有他的人,她也跑不了。 “好,我在此处等裴郎。” 依旧是乖巧的应答,明明该欢喜她如此乖巧,可裴宴之却总觉得一颗心不满足。 轻吻落在香凝额头上的时候,她不由得后退两步。 “这里是寺庙……” 哪有人在寺庙行这种亲昵之事的? 裴宴之却满不在乎,他将人揽进怀中,只说了一句:“佛祖不会怪罪的。” 第136章 他有心护你 参天古树上堆积的白雪层层叠叠,在凛冽的寒风中簌簌而落,宛如梨花纷扬。 两人站在树下,寒意渐浓,裴宴之将香凝身上大氅的衣领向上拉了拉。 随着他的动作,衣领缓缓升起,恰好遮盖住她的眉眼。 也顺势掩住了两人紧密相连、微微颤抖的湿热唇瓣。 他身上似有若无地散发着雪松的清冷味道,此刻,那股气息好像越发浓郁了,萦绕在彼此周围。 香凝想要睁开眼,却被他轻轻咬了一口,他带着一丝揶揄的语气说她不专心。 周围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不绝于耳,香凝心中又急又恼。 她试图挣脱他的怀抱,然而他的手臂却如同铁箍一般,她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他快松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炽热压迫的感觉终于渐渐消散,香凝喘了口气,胸脯微微起伏。 裴宴之伸出手,指腹轻轻落在她红肿的唇角,温柔地擦了一下,声音染上些许沙哑道:“去吧。” 他微微侧头,远处的成华心领神会,连忙快步上前:“姑娘,跟我走吧。” 香凝一张脸早已红得不成样子,恰似熟透了的蜜桃,娇艳欲滴。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背影匆忙,看起来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看着香凝离去的背影,裴宴之唇角原本那一抹温柔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的眼神深邃而幽冷,旋即也转身,大步离开此处。 闻采芙在相国寺已经住了许久,寺庙里的日子宁静祥和,比起在闻家时的束缚,倒是让她感到轻松无比。 “小姐,你看,那不是香凝姑娘吗?” 绿枝手中抱着柴火,正准备走进小厨房生火做饭,一抬头便远远看到了站在外面的香凝。 正在专心烧火的闻采芙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怔,随即站起身来。 “闻小姐。” 香凝迈步走来,看到身着一身素衣、不施粉黛却难掩清丽气质的闻采芙,眼中不自觉地露出些许心疼。 “你,你病好了吗?” 闻采芙用一块干净的帕子仔细地擦了擦手,从小厨房走出来轻声问了句。 毕竟裴宴之之前跟香凝交代过,他对外宣称的是她生病了,需要静养。 所以闻采芙这般询问倒也合情合理,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闻小姐,爷今日有事,就让姑娘来这里休息一夜。” 身后的成华出声解释了句。 闻言,闻采芙轻点头:“快进来吧,外面冷。” 说罢,她上前将房门推开,香凝跟上她的步子。 屋子里的布置很是素雅,可简单的装扮却处处透露着温馨。 看来闻采芙在这里住的,并没有那么不开心。 “听说宫中出了事,裴大人应该是担心你,才让你来相国寺的。” 闻采芙笑着给香凝倒了一杯茶水,温热的茶水还冒着热气。 香凝坐在一旁,还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了?觉得拘谨?” “还是说,有话要问我?” 闻采芙倒是大大方方的落座,看着香凝欲言又止的模样,出声问了句。 听到这话,香凝启唇,但却摇摇头:“没什么。” “若是你想问我为何在相国寺的事情,裴大人应该都跟你说了。”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相国寺挺清净的,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闻采芙手中握着茶杯,笑着开口。 无非就是些流言蜚语,她已经不在乎了。 “闻家应该隐瞒了这件事,只是不知是谁……” “是惠和郡主。” 香凝有些担忧的说了这句,听到这句,闻采芙便回了她一句。 除了惠和郡主,也没旁人了。 只有她才想要让闻采芙死,也只有她不想让闻采芙嫁给裴宴之。 闻采芙轻轻放下茶杯,神色平静,仿佛在诉说着他人的故事:“她这般费尽心机,也不过是想嫁给裴大人。” “只是,她千算万算,却算错了我对这桩婚事的态度。” 香凝微微皱眉,疑惑道:“闻小姐,您这话是何意?” 闻采芙抬眸望向窗外那一片宁静的雪景,缓缓说道:“世家贵族的联姻,向来只有利益,没有情爱。” “裴家选我,是因为我父亲是刑部侍郎,我选裴家,是因为裴大人已是我能够攀到的,最高的门户。” “若是我心悦裴大人,或许会因为那些流言蜚语伤心,可我不在乎,所以他们也伤不到我。” 香凝心中一惊,她没想到闻采芙竟如此通透豁达。 闻采芙转头看向香凝,目光中带着一丝了然:“我早看出裴大人对你的不同。” “若是惠和郡主知道你的存在,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想来日后定还会有诸多麻烦。” 不过闻采芙觉得,有裴宴之在,惠和郡主一定伤不到香凝的。 “闻小姐,您能这么想,是再好不过了。” 香凝感慨一句,觉得闻采芙活的当真是通透,不过这样也好,她不往心里去,旁人说什么,就伤不到她。 闻采芙轻轻摆了摆手,又为香凝续了些茶水,说道:“裴大人并非寻常之人,他有心护你,定有他的筹谋。” 香凝轻轻握住茶杯,感受着那丝丝暖意传入掌心,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绿枝在门外轻声道:“小姐,寺中准备了斋饭,可要现在用些?” 香凝看向闻采芙,闻采芙道:“绿枝,你去斋堂将素斋拿来吧,我和香凝在屋子里用饭。” 外头的绿枝点头应下,带着成华一起去拿斋饭。 相国寺的素斋出了名的好吃,堪比外面酒楼的饭菜。 等绿枝拿回来素斋,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用饭,关系倒是近了许多。 用完饭后,闻采芙又让绿枝将隔壁的厢房收拾出来给香凝住。 午后的阳光落在瓦片上,香凝站在屋檐下,看着雪水融化滴落。 远处的鸟儿振翅而飞,广袤无垠的素白天地间,它的自由简直令人艳羡。 “我们家小姐没什么闺中密友,难得见她对谁这般热情呢。” 绿枝怀中抱着干净的被褥,笑着对香凝说了句。 香凝轻点头应下:“闻小姐当真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人。” 可这世间,好人向来是要经历坎坷的。 第137章 想你就来了 等绿枝将厢房收拾好,香凝便进了屋子去休息。 闻采芙每日下午是要去大雄宝殿诵经的,所以也陪不了香凝。 约莫半个多时辰,诵经结束后,闻采芙出了大雄宝殿。 “大嫂!” 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闻采芙皱了下眉。 “你来做什么?” 她快速走过去,眼神中带着几分冷意与警惕,成功止住了老二接下来欲说的话。 仔细一看,这人就是之前的绑了闻采芙的土匪二当家。 自从段灼将闻采芙放走,这老二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再加上段灼这段时日来相国寺也有些频繁,所以老二便以为段灼喜欢闻采芙。 这句大嫂叫的是毫无负担。 “大哥让我来给您传个信儿,过几日是皇家祭祀仪式,那个惠和郡主也会来相国寺。” 说完这句,老二便离开了,只留下闻采芙一人。 看着老二走远的背影,闻采芙若有所思。 将她逼到这个份儿上,这个仇,闻采芙一直记得。 可陆嘉敏是庆王的女儿,很受宠爱,她也不常出门,闻采芙找不到法子对她下手。 这次的皇家祭祀仪式,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香凝醒来后,闻采芙也回了院子,见闻采芙面露几分凝重,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不过她问,闻采芙却是摇摇头说没事。 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不想将香凝牵连进来。 此时皇宫慈宁宫中,裴宴之和魏子骞看着帷幔里太医忙碌的身影。 冯太后因为建安公主失踪的事情,病倒了好几日。 跟裴宴之说了会儿话后,就又晕倒了。 小皇帝坐在一旁,也是愁眉不展。 “裴大人。” 听到小皇帝的声音,裴宴之转过身来:“陛下。” “安平侯,裴大人,你们随朕前去议政殿吧。” 小皇帝也不过才十来岁,可此时表现的却十分沉稳。 两人点头应下,跟着小皇帝去了议政殿。 “两位爱卿,母后因着皇姐的事情,几日没有合眼了。” “再有几日就是皇家祭祀仪式,必须要在三日内找到皇姐。” 龙椅之上,稚嫩的面容满是忧虑与威严交织的神情。 三人在议政殿谈了许久,等裴宴之和魏子骞出来后,两人面上也满是凝重。 “我问过建安公主身边的宫女,她说公主那日原本是想出宫去戏楼听戏,可是宫女在外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公主。” 魏子骞双手抱胸站在一旁说了句。 谁能想到建安公主是在宫中消失的。 守宫门的将领也说过,当日进宫的人已经全部排查过了,就是没有公主殿下的踪迹。 “人不可能凭空消失的。” 裴宴之抬步走下台阶:“我想去建安公主的寝宫看看。” 魏子骞点头,冯太后对他们两人倒是信任,查案当然要去案发现场看了。 裴宴之与魏子骞踏入建安公主的寝宫,室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 宫女眼眶红红,看起来十分难受。 谁能想到一个大活人,竟然能在宫墙内消失。 裴宴之目光如炬,先在床铺周围仔细查看,被褥整齐叠放,并无异样。 魏子骞则走向书桌,桌上摆放着未写完的字帖,墨迹已有些干涸。 “公主当日只说要出去吗?” 裴宴之站在一旁看向抽泣的宫女问了句,那宫女点头说道:“殿下身子不大好,太后娘娘一般不让殿下出宫的。” “但是殿下听说那日玉香楼唱的是牡丹亭,所以便想要去看看,为此还求了太后娘娘许久。” 宫女抬手擦擦眼泪继续说:“我记得很清楚,殿下得了太后娘娘松口后,很开心,几乎一夜没睡,快天明的时候,殿下让我回去休息会儿。” “也就是那一会儿,等我休息好再进殿内,就寻不到殿下了。” 说完,宫女又开始低声哭泣起来。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任谁看了都奇怪。 冯太后知道后更是震怒,不仅杖杀了不少守卫,还处置了许多宫人。 听完宫女的话后,裴宴之若有所思。 “有什么发现?” 魏子骞走过来,一改往日纨绔模样,面色也有几分冷凝。 “太后娘娘不想此事声张。” 似乎是察觉到裴宴之所想,魏子骞皱眉说了句:“这宫女,带不回大理寺。” “我知道,不过我若是频繁进宫,有心人一打听,说不准会知道什么。” 裴宴之微微挑眉,抬步走到书桌旁给魏子骞留下一句话。 虽说两人有时斗起来也是你死我活,但如此关键时,他们自然是齐心协力的。 “那就,交给安平侯了。” 纸张被折好放进魏子骞怀中,裴宴之的笑意味深长。 魏子骞眉心皱的更厉害:“你笑的跟鬼一样。” 不过话说完,裴宴之也离开了这里。 魏子骞将怀中的纸张展开,一下便看到了上面的字。 “真有意思,合着脏活累活全给我干了呗。” 不过他这人有个优点,旁人说的对的,他一般是不会反驳的。 从皇宫出来,日头已经渐渐落下,裴宴之从早上到了宫里,还没用过饭。 也不知香凝那边怎么样了。 “爷,老夫人问您今日还回不回家。” 这段时间,裴宴之回裴府的日子屈指可数。 老夫人也知道他是对裴家失望,可这好歹也是个家,他也是要回的。 “明日吧,你先回去,让碧桃把墨松苑收拾好。” 对着小厮吩咐完后,裴宴之上了马车。 皇帝只给了他三日的时间,若是找不到建安公主,太后必定也会震怒的。 裴宴之靠在马车上,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疲累。 “去相国寺。” 待马车调转方向时,裴宴之对着外面说了这句。 车夫应下,朝着相国寺去。 香凝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只感觉到有一股寒意从身后传来,她皱了下眉。 窸窸窣窣间,一双手伸过来环住她的腰身。 她猛然惊醒,刚要转身,他的手便盖在她的眼上。 “裴郎不是说明日来吗?” 香凝嗓子发紧,睡意全无,谁能想到裴宴之会趁着夜色来。 “想你就来了。” 浓重夜色中,他嗓音发哑,染上疲惫,唯有她的身边,是安然净土。 第138章 是风动还是幡动 裴宴之的手带着丝丝凉意,但他刚刚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来的,就是怕冷到香凝。 此刻,怀中拥着温香软玉般,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 “用过晚饭了吗?” 裴宴之轻声问了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香凝的脖颈上,带着一丝亲昵与关切。 香凝微微颔首,轻如羽毛般的动作算是回应了他的询问。 “那你先睡吧。” 裴宴之将手从香凝身上收回,动作轻缓地为她重新掖好被子。 然而,就在他起身下床的瞬间,香凝却似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裴宴之的衣袖。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裴宴之的步子一顿,他带着些许疑惑扭头看向香凝。 “怎么了?” 窗外那轮残月余下几分微弱的光亮,如银纱般轻轻洒落在屋内。 借着朦胧月色,香凝瞧见裴宴之的眉眼染上几分从未见过的柔和。 “裴郎没用饭吗?” 简单的一句关切,却是自裴宴之找回她后,香凝对他说出的第一句关怀之语。 裴宴之听到这话,眼中明显地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暗芒。 “还没。” 他简短地吐出两个字。 香凝听闻,当即坐起身来,毫不犹豫地说道:“小厨房还有些吃食,我去吧。” 裴宴之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变得越发灼热,直勾勾地凝视着她。 香凝微微低头,避开那炽热的目光,将外衣披在肩上后,便走了出去。 裴宴之坐在床边,收回视线。 香凝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应该是有话要说,才肯放低姿态。 不然,以她平日里对他的防备,断不会这般主动。 裴宴之心中明了,却也不急于追问,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耐心等着香凝。 不多时,香凝端着一盘简单的饭菜走进房间,几样精致的小菜冒着热气,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她将饭菜放在桌上,轻声说道:“小厨房剩的东西不是太多。” 裴宴之站起身走到桌子旁坐下,拿起筷子,却并未急着用餐,而是抬头看着香凝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谨,有何事,不妨直说。” 开门见山的一句话,香凝微微一愣,这才明白,原来裴宴之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心思。 香凝微微咬了下唇,犹豫片刻后,开口道:“我在相国寺,听闻了一些事。” “闻小姐被土匪绑架后,上京城中的流言蜚语似乎与惠和郡主有关。” 她话还没说完,便看到裴宴之喝了一口粥:“你想帮她?” “闻小姐她曾经也帮过我,我不喜欢欠人情,可我现在也没能力帮她。” 香凝坐在一旁,面露难色,就算闻采芙什么都不说,可香凝也能从她的神色中察觉出什么。 惠和郡主嚣张跋扈,用一个女子最在乎的清白名声来陷害闻采芙。 是个人都咽不下这口气。 “你在扬州的时候,帮人打理生意,应当知道一件事。” 裴宴之唇角微微勾起,将粥送到唇边。 “裴郎想说什么?” 香凝的手搭在腿上,直觉告诉她,他口中说出来的事情,应当不会是什么好事。 “无利不起早,商人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你的人情我可以替你还,可是阿凝,你欠我的,要拿什么还?” 汤勺被他放进碗中,他掏出帕子擦了下嘴。 视线转移落在香凝脸上后,香凝看到他弯起的唇角,露出一抹明显的笑意。 香凝心中一紧,她知道裴宴之不会平白无故地帮忙,可她确实没有什么能与之交换的东西。 “裴郎想要什么?” 裴宴之轻笑一声,站起身来,缓缓走向香凝。 他站在她面前,微微俯身,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阿凝,我要的东西,你应该知道是什么。” 他只要她一颗真心,从此不再对他设防,全心全意地陪伴在他身边。 只可惜,这都是渴求。 香凝对上裴宴之的目光,好似从他的眼眸中读懂了什么。 “你答应我的事情能做到,我也会依照约定,去接纳你的。” 她伸出手握住裴宴之的手腕,在他的眼中绽出一个笑来。 迎着他的话说,才能让他相信,这是香凝悟出来的。 裴宴之收回手,反握住她:“夜深了,去歇着吧。” 说罢,他拉着香凝到了床边。 翌日清晨,香凝醒来时,裴宴之已经不见了。 闻采芙刚从大雄宝殿回来便看到出门的香凝。 “醒了?” 听到闻采芙的声音,香凝扭头去看。 “我晨起的时候遇到裴大人了,他说晚些时候来接你回裴府。” 闻采芙笑吟吟的走过来,即便她没有多说什么,也让香凝觉得有些脸红。 “闻小姐,惠和郡主是庆王爱女,凡事还请三思而后行。” 香凝走到闻采芙身边提醒一句。 她承闻采芙的人情,自然是不希望她出事的。 闻采芙先是一愣,而后微微点头,眼神中透着坚定:“原来你都看出来了。” “我知晓其中利害,只是此仇不报,我心难安。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莽撞行事。” 她身后毕竟还有闻家。 香凝轻轻叹了口气:“那我也只能祝你一切顺遂了。” 两人相视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晌午时分,裴宴之来到相国寺接香凝回裴府。 香凝点头应下,回房收拾了简单的行囊。 同闻采芙告别后,一行人离开此处。 重新坐上马车,香凝的心情不知为何,有些沉重。 街道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驱散了冬日的寒冷。 忽而吹来一阵清风,将车帘扬起,她看到车窗外酒楼的酒幌飘扬。 那一瞬,裴宴之的声音也随之落下。 ‘风吹幡动,是风动还是幡动?’ ‘我不知道。’ 长久的沉默后,香凝只听他回了了句,今后你就会明白了。 想到这里,香凝收回视线看向阖眸休息的裴宴之。 他似乎总是很累,却不愿意停下休息。 就好像,这世间的事情离了他就不能向前推进了一样。 “我脸上有字?” 那双黑眸猛然睁开,如黑曜石一般,划过些许光芒。 含着温和笑意,调笑出口。 香凝想收回视线,已经来不及了。 “你偷看我。” 第139章 他在警告她 裴宴之的话裹挟着丝丝笑意,随风飘来。 香凝一时没反应过来,瞬间愣在原地,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吓到了一样。 片刻之后,她才仓促地别过视线,双颊不自觉泛起一抹红。 恰似春日枝头初绽的桃花,娇艳又惹人注目。 所幸,马车在这时缓缓停稳,裴府朱红的大门映入眼帘。 裴宴之便没再打算揪着这些玩笑话不放。 只见他利落地从马车上下来,随后,长臂一伸,稳稳地将还在马车里的香凝抱了下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却把门口站着的小厮惊得瞪大了眼睛。 向来冷峻的大少爷,何时对人有过这般轻柔爱怜的举动?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香凝察觉到了小厮那诧异的目光,愈发觉得不自在,低下头,跟在裴宴之身后进了府。 裴宴之倒是满不在乎,径直把香凝带进了墨松苑。 阔别多日,再次踏入熟悉的墨松苑,香凝却惊觉眼前的院子和她离开时相比,已然大变了模样。 尤其是迈进清逸居的时候,变化更是明显。 一座崭新的连廊如同一条蜿蜒的绸带,连通着屋子两端。 原本横亘在那儿的木桥不见踪迹,只余下一条通往外院的通路。 更引人注目的,是连廊上的一串风铃。 微风拂过,风铃便晃动起来,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声响,宛如山间流淌的清泉。 只是落进香凝心里,却无端生出几分怪异的感觉,让她莫名有些不安。 “今后清逸居里,就只有你和我两个主子,伺候的人,也只安排了碧桃和成华。” 裴宴之微微侧身,将香凝揽进自己怀中。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带着几分宠溺轻声说道,话语间还夹着一声轻笑。 随着他话音落下,连廊上的铃铛像是受到了召唤,叮铃铃响起来。 可那声音在香凝听来,却如同冰冷的禁锢人的镣铐一般,令她的心猛地一缩,下意识就想要往后退,拉开与裴宴之的距离。 察觉到香凝的意图,裴宴之箍着她腰身的手收紧些。 “等明年夏日,我在这里给你打个秋千。” “你喜欢什么花草,就让成华带人来种。” 他每说一句,香凝的脸色反而苍白一分。 那些情人之间低声的呢喃,落在香凝耳中,好似遥远的诅咒一般。 裴宴之已经想到了今后,他在警告她。 “姐姐?!” 就在香凝想要后退时,碧桃正好从外面回来,见到香凝,她很是高兴。 可裴宴之环着香凝,碧桃也不敢靠的太近。 意识到这点,裴宴之才松开香凝,改为握着她的手。 “进去看看吧。” 香凝被裴宴之拉着进了屋子,屋内的陈设也焕然一新。 各种精致的摆件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彰显着主人的用心。 香凝的目光随着裴宴之的动作而移动。 碧桃跟在后面,小声说道。 “姐姐,您不在的这些日子,大少爷可没少费心思布置这院子呢,每一处都是他亲自过问的。” 香凝微微点头,却没有说话。 裴宴之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说道:“阿凝,你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香凝摇了摇头,轻声说:“没有,挺好的。” 就在裴宴之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成华进来说老夫人要见裴宴之。 裴宴之微微皱眉,心中虽有些不情愿,但也还是起了身。 他轻轻拍了拍香凝的手,温声道:“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香凝微微颔首,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 裴宴之离开后,香凝站起身来,在屋内踱步。 她环顾四周,这些精美的陈设此刻在她眼中却如牢笼的装饰一般,让她倍感压抑。 碧桃在一旁看着香凝,小心翼翼地说:“姐姐,这段时间您去了哪里?” “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出了事……” 香凝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好在如今回来了。” 她并不想多谈在外面的经历,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 碧桃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 “姐姐,大少爷对您是真心的,这次您回来,他把院子布置成这样,还赶走了好些下人,就是想让您住得舒心。” 香凝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真心又如何?她不要真心。 她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连廊和那串风铃。 如今身处于裴府,面对裴宴之的情感和裴家的规矩,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金丝笼中的鸟儿。 此时,裴宴之来到了老夫人的住处。 老夫人脸色阴沉,一见裴宴之便严厉地说道:“宴之,我知道你把香凝带回来了。” “裴家已经在为你的婚事筹划,与其他世家联姻才是对你、对裴家最好的选择。” “你也答应过祖母,不会逾矩的,对吗?” 裴老夫人只怕裴宴之的心思,在香凝回来后会发生改变,所以才要多敲打两句。 “我明白祖母的意思,说过的话,自然不会轻易改变,祖母放心。” 裴宴之站在裴老夫人对面,淡声说了句。 裴老夫人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裴宴之的神情。 “宴之,你莫要以为我是在为难你。婚姻大事,关乎家族兴衰,你将来是注定要做家主的人。” 闻言,裴宴之低头,恭敬地答道:“祖母,我自有分寸。” 裴老夫人的话翻来覆去无非就是那几句。 要他不要先一步有了庶子庶女,更不要太过宠爱香凝,让她生出非分之想。 但墨松苑是他的地盘,关起门来,谁又能管得住他。 从宁福居出来,裴宴之颇为头疼的揉了揉额角的位置。 “爷,安平侯那边有新发现,让您进宫一趟呢。” 成华从外面急匆匆的赶过来,对着裴宴之说了一句。 听到这句,裴宴之嗯了声。 “让徐妈妈晚上多做些吃食,我回来用饭。” 待走到府门口的时候,裴宴之落下这句,成华点头应下。 香凝一回来,爷倒是也愿意回来裴府了。 这世间,果然还是一物降一物,成华也没想到,裴宴之会被香凝给降住。 第140章 心为欲望燃烧 清逸居中,香凝和碧桃相对而坐说着话。 碧桃目光敏锐,瞧出香凝眼中满是挥之不去的疲累,像是一层阴霾,笼罩在她的眼底。 她心中明白,香凝是有心结没解开,犹如一团乱麻,紧紧缠绕着她。 “姐姐,如今你回了裴府,就把心放宽些吧,身子养好了,才能有力气去做别的事情,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碧桃微微倾身向前,对着香凝轻声细语地说道,语气里满是关切。 香凝抬眼望向碧桃,目光交汇的瞬间,不知为何,忽然觉得鼻头有些酸意。 唯有碧桃的关怀,如同一束温暖的光,驱散了寒意。 她待自己,真的如同亲姐妹一般,毫无保留地付出真心。 “好。” 香凝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见香凝应下,碧桃的脸上才绽出一抹笑容,随后起身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香凝坐在床边却毫无困意,屋子还是那个她曾经熟悉的屋子。 屋内的陈设布局未曾有太大变化,可感觉有许多事情都已物是人非。 那条连廊,连接的不仅仅是两间屋子,更是她和裴宴之如今紧密相连却又让她倍感沉重的关系。 如今她在裴宴之的眼皮子底下生活,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尽收眼底,没有丝毫可以隐藏的地方。 所有人都说裴宴之对她如何好,为她精心布置院子,事事亲力亲为。 然而,香凝只感觉到了无穷无尽的窒息。 如果裴宴之真的对她好,为何要将她当做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儿? 用深宅大院的规矩和他强烈的占有欲,将她紧紧禁锢。 不许她有一丝高飞远走、追寻自由的机会。 这真的是爱吗,是喜欢吗? 裴宴之所谓的好,带给她的不是甜蜜与安心,而是无尽的迷茫与痛苦。 她靠在床头的位置,长长叹了口气。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可要想离开,还是得和裴宴之继续周旋。 但愿她能够在裴宴之的敏锐之下,顺利逃脱吧。 裴宴之从裴府出去后便进了宫,魏子骞早就在宫道等着他了。 见到匆匆而来的裴宴之,魏子骞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那日一直在琢磨一件事。” “若殿下是被人掳走的,为何屋子里,没有挣扎的痕迹。” 无论是叠好的被褥,还是整齐摆放的文房四宝,就连殿内都没有一丝一毫拖拽的痕迹。 “那你查出什么了?” 裴宴之一副你现在才发现的表情,让魏子骞竟然莫名其妙感到一丝尴尬。 合着他早就知道了,就没跟他一个人说啊。 魏子骞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不自然。 “我查了那日在殿下殿外值守的太监和宫女,他们都说未曾听到任何异常声响,而且殿下失踪前,也并未见有什么可疑之人出入。” 裴宴之微微勾唇:“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掳走殿下,且不留下丝毫挣扎痕迹,你觉得会是谁?” 闻言,魏子骞皱眉:“这人必定不简单,对皇宫的布局和守卫情况也极为熟悉。” “极有可能是殿下熟悉的人。” 听完魏子骞的话,裴宴之朝前走了一步:“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殿下自己做的局。” 他的声音虽然压低,可魏子骞却听得很清楚。 此话一出,魏子骞顿时愣住:“你说什么?” “我不是让安平侯去打听了吗?” 裴宴之闲庭信步,好似今日只是来闲逛花园的一般。 听到这句,魏子骞步子一顿,像是自言自语道:“听闻冯太后要给殿下定亲……” “定亲的人是镇国公的孙子,一个在上京名声还算可以的文雅公子,可是殿下对他却很是厌恶。” 说完这句,魏子骞几步走到裴宴之面前:“殿下这是逃婚了?” 裴宴之嗯了声:“若非如此,又有谁能做到如此悄无声息的离开。” “人应该还在宫里,搜查一下,兴许可以找到。” 建安公主的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又在宫里躲藏了这么久,想寻到她,应该不算难事了。 事情到此,也算是有了进展。 魏子骞便看到裴宴之转身就要离开。 “你不去慈宁宫?” 这要是寻到建安公主,可是大功一件。 他不要这功名? “不了,家中有事。” 裴宴之淡声回了句,太后娘娘又不傻,会不知道这件事是他做的吗? “你不是要给我认个妹妹,怎么没信儿了?” 魏子骞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挑眉看向裴宴之问了句。 他见过香凝,知道香凝跑了,也不知道裴宴之找到人没有。 不过他估计,应该是没找到,要是找到了,就不会是这样了。 一张脸冷的简直比这冬日还要寒。 “过几日。” 裴宴之意味深长的看了魏子骞一眼,而后收回视线。 魏子骞看着他转身离开,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有些不对劲。 他看着裴宴之渐行渐远的背影,无奈摇摇头。 至少魏子骞从没想到过,裴宴之会因为一个女人有了改变。 裴宴之离开皇宫后便去了大理寺,同明祥商议事情结束后,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午时也没怎么用饭,裴宴之只觉得胃部有一瞬的痉挛。 “爷,喝口水吧,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成华看着裴宴之的脸色,担忧的问了句。 裴宴之喝过水后,披上外衣:“不必,回府吧。” 成华应了一声,扶着裴宴之走出大理寺。 上了马车,裴宴之靠在车壁上,阖眸小憩。 马车缓缓驶回裴府,一进府门,裴宴之径直走向清逸居。 炭火在火盆中不断烧红,暖意扑面而来。 香凝和碧桃坐在一起闲话家常,他看到她脸上的笑。 不知为何,裴宴之突然觉得自己刚刚还有些痉挛抽痛的胃,似乎没那么疼了。 “爷回来了?” 碧桃扭头一看,见到裴宴之立马站起身行礼。 听到这句,香凝抬眼,刚好对上裴宴之看来的视线。 “裴郎。” 香凝唇角微微勾起,出声唤了他一句。 那个笑虽然有些僵硬,却多出几分真心,至少不再是虚情假意。 可裴宴之刚刚暖热的心却随着她的笑彻底冷掉了。 我的心为欲望燃烧,你的呼吸使它清凉。 一瞬就回到了最初相识的模样。 第141章 就像我们这样 香凝站在一侧,与裴宴之隔了好几步的距离。 光线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落在两人身上,仿佛也拉长了他们之间无形的距离。 当香凝抬眸望向裴宴之的时候,只觉他眼中仿若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但稍纵即逝,叫人难以捕捉。 香凝微微咬了咬下唇,向前迈出一步。 伸出手,接过裴宴之递来的衣裳,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衣袖,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 “徐妈妈说,饭菜已经做好了,裴郎可要现在用膳?” 香凝声音轻柔,面上却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不自然。 嘴角努力上扬,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可笑却未达眼底,眼神中隐隐透着一丝紧张与期待。 裴宴之凝视着香凝,让人瞧不出他心中所想。 他并未对香凝的表现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开口:“成华,传饭吧。” 语罢,他抬手握住香凝的手,男人手掌宽大而温暖,将香凝的小手完全包裹其中。 香凝微微一怔,看向裴宴之,却见他神色如常。 一旁的碧桃恭敬地弯身行礼,悄无声息地退下去。 一时间,房间里便只剩下裴宴之和香凝两人。 “若是在家中觉着无趣,我差人给你寻些绣图来,你平日里也可解解闷。” 裴宴之坐定后,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 他微微侧头,看向香凝。 香凝听闻此言,却并未露出欣喜之色,反而伸手拉住裴宴之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我……”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想,自己开一家绣坊,可不可以?” 说着,她仰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裴宴之,眼神中透着几分殷切与渴望。 裴宴之挑眉,嘴角忽而扬起一抹淡笑,带着些许玩味,又似有几分讥讽的意味。 “我说你今日为何这般无事献殷勤,原来是有求于我。” 香凝听到这略带嘲讽的话语,心中微微一痛,但她并未反驳。 只是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她心中清楚,这个请求,在裴宴之看来,不过是一场别有用心的算计。 可自己想了许久才想出的这个可以走出裴府的办法,也绝不能就此夭折。 要真如裴宴之所言,要她日日被困在这墨松苑中无所事事,她迟早会被这无尽的沉闷逼疯。 不过她也明白,这件事裴宴之大概率是不会应允的。 正当香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裴宴之却猝不及防地直接拉住她的手,用力一拽,将她整个人拉到自己身前。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香凝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裴宴之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脸颊上。 “阿凝想要开绣坊,是为何故?缺钱了?” 裴宴之紧紧盯着香凝的眼睛,目光中透着一丝审视。 香凝垂下眼眸,避开裴宴之炽热的目光,轻声说道:“我只是想给自己寻个事情做。” 顿了顿,她又抬眼,凑近裴宴之。 “也是给我自己一个将来的保障罢了,若是裴郎将来的夫人不好相处,我至少手中还有银钱可以保障今后的生活。” 她的声音轻柔却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一丝无奈与心酸。 似是有所察觉裴宴之心中的疑虑,香凝微微叹了口气。 “我的身契,还有纳妾文书都在裴郎的手中,我又能去哪里?倘若你答应我开绣坊,这铺子自然也在你掌控之下,我不过是想寻个寄托。” 说完这句,她像是放下了心中所有的包袱,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落寞,“不过,我也知晓裴郎是不会轻易信我的。” 裴宴之听着香凝这一番话,久久没有言语。 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看穿。 屋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唯有那袅袅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若想在府中寻个依仗,阿凝该寻的人,难道不是我吗?” 裴宴之终于冷呵一声,松开香凝的手。 “况且大庆从没有妾室在外经商的先例,这要求在旁人看来,很是荒唐。” 他的态度模棱两可,让香凝分辨不出。 香凝的心猛地一沉,不由得握紧手。 “改日得空带你去挑铺子吧。” 裴宴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最终还是落下这句。 他手底下有不少铺子,挑一间出来给香凝不成问题。 她说的对,她的身契,纳妾文书,包括她如今想要的铺子,如今都在他手中。 “不过……” 香凝听到裴宴之话音一转,心中有股不妙的预感。 而后就听他说:“开铺子也是要银钱的,阿凝想拿什么来换?” 男人看来的目光那般灼热,即便没有明说,她也知晓他要什么。 “我定会全心全意的伺候裴郎的。” 香凝低头乖巧应下,她听到他笑了下,夸赞她一句真乖。 低头藏起来的情绪中,香凝却只觉嘲讽。 她和裴宴之永远也不可能相爱,因为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 裴宴之只会让她听话,让她乖巧。 那不是真正的她,而他在等她爱上他,真正的接受她。 只可惜,这样的关系下,香凝永远也不会对裴宴之敞开心扉的。 不多时,徐妈妈带着人将菜肴端上来。 她看到香凝,也是欲言又止,只不过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香凝和裴宴之一起用了晚饭,他让成华将公文拿到这里来。 看样子像是今夜就要在这里歇息了。 香凝坐在一旁,手中拿着裴宴之给她的书。 从扬州一路回上京,裴宴之教了她许多,如今这些孩童启蒙的书,她也能看懂了。 “阿凝之前给我做的香囊坏了,得空再给我做一个,嗯?” 刚刚沐浴回来的裴宴之站在香凝身后,他弯身环住她的腰身,将头放在她肩头上。 半干的乌发钻进她的衣领中,带来些许痒意。 香凝无处可躲,便点头应下。 “绣一只鸳鸯可好?” “就像我们这样。” 湿热的吐息擦着香凝的耳朵,她浑身不自在,却无法抗拒。 他好像醉了,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些许不清醒。 哪有男子的香囊上绣鸳鸯的。 第142章 我想嫁给裴大人 成华抱来的那批公文被搁置在原地,无人问津。 反而香凝面前小几上摆放整齐的书籍却散落一地,纸张凌乱地堆叠在一起。 窗外霜寒如利刃般,丝丝寒意透过窗棂的缝隙渗透进屋内。 一片清冷之中,裴宴之紧紧拥着香凝,他的体温比话语更加滚烫而真实。 他们相互依偎,紧密相连,彼此的呼吸交织、交融在一起。 温热气息萦绕在两人的鼻尖,似是要将对方的存在深深镌刻入骨血之中。 在这一瞬,时间仿佛静止,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阿凝。” 裴宴之带着叹息的话语传来,再次将香凝的身子给点燃。 衣衫凌乱,烛火摇曳。 当次日的晨曦透过轻薄的床帐,洒在香凝的脸上时,她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床帐。 香凝动了动身子,却惊觉身上并没有黏腻的不适感。 她心中微微一怔,有些疑惑地撑着手缓缓坐起身来。 这才留意到自己身上已经换上干净整洁的衣裳,柔软的布料贴在肌肤上,带着一丝暖意。 香凝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昨晚的种种画面如同潮水般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了,喉咙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屋子里铺着地龙,炭盆里的炭火也烧得足足的,就好似昨夜点燃她的那团火一样。 “姐姐,醒了吗?” 就在香凝准备起身去倒一杯水解渴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碧桃的声音。 听到这句询问,香凝清清嗓子,出声回了一句。 紧接着,门被推开,碧桃走进来:“姐姐这会儿要用饭吗?” 碧桃一边说着,一边给香凝倒了一杯水,然后端着水走到床边,递到她的面前。 香凝伸出手,接过那杯水,仰头饮下一口。 “爷……出去了吗?” 香凝放下手中的杯子,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 在裴宴之不在的时候,她还是更喜欢称呼他为“爷”。 或许是因为“裴郎”这个称呼太过亲昵,让她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总觉得这个称呼背后蕴含着太多。 听到香凝的问话,碧桃微微歪着头,想了想后回道。 “今早宫里来了人,看模样挺着急的,爷这会儿应该是进宫了。不过爷特意交代了,说是会回来用晚饭的。” 说完,碧桃坐到香凝的身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她微微皱着眉头,轻声问道:“姐姐这次回来,好像不大开心,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若是姐姐不介意,可以跟我说的。” 香凝扭过头,看着碧桃满是关切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但最终,她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淡淡地说道:“没什么。” 自己和裴宴之之间的事情太过复杂,犹如一团乱麻,还是不要再牵扯旁人进来了。 况且,在香凝的内心深处,她始终觉得自己是注定要离开裴府的。 就像一只被困在金丝笼中的鸟儿,虽有片刻的温暖与安逸,但自由的天空才是她最终的向往。 碧桃见香凝不愿多说,便也乖巧地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轻轻地将窗户推开一丝缝隙。 “那我让徐妈妈把早饭送进来,姐姐吃完后,我们再出去转转。” 听到碧桃这句,香凝点头应下。 此时皇宫中,冯太后坐在椅子上轻咳一声,小皇帝坐在她身旁。 魏子骞坐在下座,手中端着一杯茶。 不多时,门外宫女来报,说是裴大人来了。 裴宴之走进殿内,行礼过后,冯太后神色淡淡地开口:“裴爱卿,是你说建安没有出宫,还在宫中?” 闻言,裴宴之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回道:“是。” 冯太后微微眯起双眸,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审视与威严。 她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打破了殿内短暂的寂静:“宴之,你可知欺君的后果?” 听到这句,裴宴之便明白,冯太后这是不信他的话。 他微微低头,淡声道:“安平侯应该已经将事情禀告给太后娘娘了。” “还请娘娘下令搜查,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此话一出,冯太后看着裴宴之的目光越发幽深。 不过她也知道,裴宴之不是那种会说谎的人。 没有把握的事情,裴宴之也不会做。 思及此处,冯太后扭头看向一旁的小皇帝。 “母后,朕觉得裴大人说得对,不如就依照裴大人的意思吧。” 小皇帝沉声说了句,再有一日便是皇家祭祀仪式。 若是再寻不到皇姐,怕是要出事。 虽说皇姐身子不好,以往这些活动,一般也不会让她参加。 可是这次主祭是他,而皇姐则要带领女眷去一旁祭祀。 小皇帝此时也是颇为头疼,好久都没睡好觉了。 既然皇帝都已经发话了,冯太后自然不会驳皇帝的面子。 “既如此,子骞,搜查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吧。” 魏子骞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恭敬地应道:“臣遵旨。” 宫中的人都记录在册,搜查起来算不得太难。 对比名册之后,就能知道这没名没姓,没登记的人是谁了。 魏子骞领命后,便迅速着手安排搜查。 慈宁宫中,冯太后,小皇帝还有裴宴之都在等着。 比起小皇帝面上的焦急,裴宴之倒是显得神色淡淡。 午时刚过,就见裴宴之带着一个人进来。 陆若瑶一身宫女装扮,面色有些苍白,见到冯太后,话还没说,两行清泪便落下了。 “母后。” 见陆若瑶这般,冯太后的心顿时揪起来。 “这几日,你究竟去了哪里?” “母后,不如让皇姐先去沐浴更衣。” 小皇帝出声打断了陆若瑶的话,话是对着冯太后说的,可目光却是转向了裴宴之和魏子骞。 见状,两人起身行礼,离开了慈宁宫。 刚走出去,魏子骞便笑了下:“你预料的还真准。” “殿下就是在浣衣局找到的,原因和你说的,也差不多。” 闻言,裴宴之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待裴宴之和魏子骞离开后,陆若瑶便哭着说道:“母后,女儿不想嫁给桑瑞丰。” 虽然早就猜到原因,可冯太后还是有些不愿意从陆若瑶的口中听到这话。 “那你也不应该……” “我想嫁给裴大人。” 第143章 爷是不爱笑 陆若瑶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期待,看向端坐在上方的冯太后。 随后缓缓起身,走到冯太后身旁,趴在她的膝头位置。 仰头娇嗔地说道:“母后,您如此看重裴大人,女儿也觉得裴大人的确是一表人才,德才兼备。” “若是裴大人能够成为女儿的驸马,那岂不是一举两得?既成全了女儿的终身大事,又能让裴大人与咱们皇家的关系更为亲近。” 听到她这句,最先出声的是坐在一旁的小皇帝。 小皇帝微微皱眉,一脸严肃地。 “皇姐难道不知道,按照我朝的惯例,做了驸马就不能在前朝任职了吗?” 小皇帝顿了顿,接着说:“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为的就是防止外戚势力过大,影响朝堂的平衡。” 这也是为何世家大族都不愿意让自家最看好的子孙后代尚公主的原因。 毕竟谁愿意自己的儿孙将来都不能在朝堂上大展身手,实现自己的抱负。 即便有恩典,可以做个一官半职,可也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闲散官职,根本无法施展才华。 陆若瑶微微皱眉,轻声说道:“我知道,可我实在是不愿意嫁给桑瑞丰,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他。” 说罢,陆若瑶不禁想起之前见到桑瑞丰的样子。 那副看似温文尔雅、谦逊有礼的模样,和母后口中所说的完全不一样。 可这人实在是太会伪装了,把母后都哄骗得相信他。 总之,在她心里,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嫁给他的。 母后这般疼爱她,定会答应她所求的。 “胡闹!” 冯太后脸色一沉,大声呵斥。 显然,这一次她并不打算应允陆若瑶的请求。 裴宴之是冯太后特意留给皇帝的肱股之臣,将来百年之后,可是要靠他和魏子骞一起,尽心尽力地替皇帝守江山。 若是让他做了驸马,那朝廷便会失去一位能臣。 冯太后是不会由着陆若瑶乱来的。 “母后……” 陆若瑶眼中含泪,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和难以置信。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向疼爱她的母后竟然会不同意。 “若是母后执意要我嫁到桑家,我就一根白绫吊死,也绝不受此委屈。” 说罢,她猛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直接进了内殿,全然不顾身后众人的惊愕与阻拦。 “这孩子。” 冯太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却没注意到一旁小皇帝的表情。 “母后,朕还有政事,先告退了。” 小皇帝匆匆告退,离开宫殿后,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心里清楚,陆若瑶的事情若处理不好,怕是会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一边是自己的亲姐姐,一边是母后的安排和朝堂的局势,着实让他头疼。 冯太后虽然知晓利弊,但她特别心疼陆若瑶。 若是陆若瑶哀求,难免会招架不住,要是冯太后松口…… 回到书房后,小皇帝立刻召来心腹太监,吩咐道:“悄悄盯着皇姐那边的动静,有任何情况立刻来报。” 说罢,他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上露出几分凝重,他知道自己肩上担着的责任。 陆若瑶回到内殿后,趴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满心委屈,也觉得有些挂不住面子。 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冯太后都会给她。 因着身子骨不好的原因,就算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冯太后都会想法子给她。 可今日的事情,陆若瑶是真的不明白,有什么是比姻亲更能笼络人的。 反正她死也不要嫁给桑瑞丰。 冯太后在小皇帝走后,坐在殿中听着里头的哭声,也是心疼。 她虽然疼爱女儿,但在江山社稷面前,也不得不做出一些权衡。 “这孩子从小被宠坏了,怎么就不懂得为大局着想呢?” 冯太后再次叹息一句。 过了一会儿,冯太后招来身边的陈嬷嬷。 “你去公主那边,好好劝劝她,就说哀家会再考虑考虑她的婚事,让她莫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 陈嬷嬷领命而去,冯太后则揉了揉太阳穴。 来到内殿,陈嬷嬷看着哭成泪人的公主,轻声劝道:“公主,莫要再哭了,仔细伤了身子。” “太后让老奴来告诉您,她会再考虑您的婚事,您就别这般伤心了。” 陆若瑶听后,哭声渐止,抽噎着说:“陈嬷嬷,你说的可是真的?母后当真会重新考虑?” 陈嬷嬷连忙点头:“老奴岂敢欺瞒公主,太后是真心疼您,定不会不顾您的感受。” 陆若瑶坐起身来,心中虽有委屈,但也燃起了一丝希望。 就算不能嫁给裴宴之,她也定要趁着母后重新考虑的这段时间,让她看到桑瑞丰的真面目。 - 裴宴之从皇宫出来后,正准备回裴府,就见魏子骞厚脸皮的跟进来。 “做什么?” 他皱了下眉看向魏子骞,随后便听魏子骞说道:“本侯许久没见妹妹,这不是去看看?” 魏子骞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扇了下。 裴宴之看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有病。” 闻言,魏子骞顿时不乐意了:“不是你说给我认个妹妹?”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魏子骞和裴宴之之间的关系倒是有些改变。 两个人似乎对彼此都了解了不少,也没之前那般针锋相对了。 “你之前出去,见过香凝吧。” 裴宴之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而后缓缓落下这句。 听到这句,魏子骞扇动扇子的手顿了下:“不懂你在说什么。” 话落,他听到裴宴之冷呵一声:“你可以下车了。” 此话一出,魏子骞面上露出几分扫兴的表情。 “我是见过香凝,可我也不知道她是跑出去的啊。” “不过说实话,我还是头一次见有女人不想待在你身边的。” 说完这句,魏子骞将扇子收起来下了马车:“别整天板着一张脸,别说我妹子见了怕,我都怕。” 留下话,他便上了自己的马车,那动作麻利的,生怕裴宴之追上一样。 而裴宴之听着魏子骞的话,眉心微微皱起。 他何时一直板着一张脸了。 “我没笑过?” 马车外的成华听到裴宴之的问话,险些以为遇着鬼了。 长久的沉默后,成华回了句:“兴许爷是不爱笑……” 第144章 你该求的是她的丈夫 成华说完后还特意抬眼看了一下裴宴之。 不知为何,他觉得爷看他的眼神,莫名有些犀利。 背后也有点凉飕飕的,止不住的冒冷汗。 但裴宴之没有说什么,而是收回视线,让车夫驾着马车离开。 待马车走远后,成华才反应过来,他还没上马车呢! 裴宴之从皇宫返回裴府时,日光高悬,正值午时。 他步履匆匆,神色略显疲惫,只想回到墨松苑稍作休憩。 刚踏入府中,尚未抵达墨松苑,便被早已等候在此的廖妈妈给拦住了去路。 廖妈妈身形微微佝偻,眼中满含着几分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她赶忙走上前,恭敬地行礼道:“老奴见过大少爷。” 稍稍停顿后,又接着说道:“大少爷,夫人她……夫人她想见见您。” 自香凝离开裴府后,这偌大的府邸对于裴宴之而言,便似没了什么值得眷恋之处。 因而他几乎未曾在裴府怎么停留过。 再加上裴宴之带人深夜闯进琼华院,虽说众人并不清楚紧闭的院门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也是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说是大夫人彻底和大少爷闹翻了。 府里的人都在背地里嚼舌根,说这大夫人秦碧君活到这般田地,实在是可悲至极。 与丈夫之间关系冷淡,丈夫对她不闻不问;而亲生儿子又对她满心厌恶。 裴宴之听到廖妈妈的话,眉头微微皱起,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他毫不留情地说道:“我跟大夫人没什么好说的。” 言罢,便侧身越过廖妈妈,继续向墨松苑走去。 廖妈妈见状,心中一急,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 双手紧紧拉住裴宴之的衣角,哀求道:“大少爷,求您就去见见夫人吧。夫人她知道自己做错了。” “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都在悔恨之中,她也想过和您道歉,可您总是不在府中,她连个道歉的机会都寻不到。” 廖妈妈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 “府中的那些人,您也是知道的,惯会捧高踩低。如今夫人失了势,他们更是变本加厉,连个伺候的下人都不愿到琼华院去。” “若您再不去看看她,只怕夫人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廖妈妈声泪俱下,言辞恳切。 这些日子,琼华院确实是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除了她这个忠心耿耿的老仆还在伺候着,几乎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秦碧君虽然被这般孤立,可时至今日,她依旧觉得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 在她看来,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做出了自认为最正确的决定。 她只是在为儿子的前途考虑。 廖妈妈怎么劝,秦碧君都不听,无奈之下,她也只好放弃劝说。 但毕竟是伺候了这么久的主子,廖妈妈也不想看她真的走到孤苦无依的地步。 “她是大爷的夫人,不是我的母亲。” “你该求的是她的丈夫,而不是我。” 裴宴之声音越发冷寒,落下这句后,他没再管廖妈妈如何,直接走了过去。 秦碧君一巴掌打掉她和裴宴之的母子情分。 送走香凝,更是斩断了两人之间最后仅存的那一丝关系。 从此以后,他裴宴之不需要什么母亲。 说什么为他好,不过是打着这个名义,掌控他罢了。 廖妈妈看着裴宴之的背影,心中满是无奈。 墨松苑清逸居中,香凝手中拿着一本书,有几分艰难的看着。 昨日才让裴宴之松口,要她去开绣坊,自然是要多学学算账。 铺子要开,钱要赚,虽说裴宴之都能看到,但是香凝也不会白给他打工。 她还得瞒着裴宴之,悄悄的攒一笔钱。 “什么时候喜欢看账本了?” 裴宴之的声音突兀的从身后传来,香凝不由得有几分慌张。 “闲来无聊,随手拿了一本看。” 没等香凝转过头去,裴宴之便从后面将香凝拥了个满怀。 “上面的字都认识?” 这话说出来,香凝突然觉得自己脸有些烫。 “是有些不认识,但大多数还是认识的。” 说完这句,她先是垂眸,而后仰头去看他:“阿敬教我。” 短短四个字,带着些许笑意,就这般送到裴宴之耳边。 他心神一动,轻声嗯了下,而后将一吻落在她发顶。 “先生要收束修,阿凝自然也要给我束修。” 香凝听着他的话,感觉他今日有些不同。 裴宴之拥着香凝,耳鬓厮磨一番后,才让外头的碧桃去传饭。 两人一起用过午饭后,他又让香凝陪着他去午休。 今日天晴,阳光懒洋洋的照在两人身上。 屋子里有些燥热,裴宴之身上更热,跟火炉一样快要将人烧掉。 香凝听着裴宴之的呼吸声渐渐沉稳后,拉开他的手,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他很累,整个人都睡得很沉。 从屋子里出来,香凝缓缓吐出一口气。 “姐姐怎么出来了?” 碧桃看到香凝还有些诧异,随后便听她说:“爷睡着了,我不困。” “那姐姐要不要到我屋子里坐坐?” 听着香凝的话,碧桃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所以邀请香凝去自己的屋子坐一坐。 香凝点头,两人刚要穿过廊桥,就听外院有人喊了句二姑娘。 “我来给大哥送些东西,他不在吗?” 裴元容的声音稳重而大方,落在两人耳中更是有大家闺秀的仪态。 也不知外面的人说了什么,就见裴元容朝着清逸居走来。 香凝看着穿着素雅的女子也是一愣,而裴元容在见到香凝后,却是皱了下眉。 这便是她大哥要死要活也要纳的妾? 的确有蛊惑人的资本,貌美无双。 “再有不久便是除夕,这是母亲给大哥送来的东西。” 裴元容在清逸居门口站定,让身后丫鬟将东西交给了墨松苑的人后便离开了。 虽然没有跟香凝交谈,可香凝却感觉到她刚刚看来的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善。 这位只见了一面的二姑娘似乎,并不喜欢她。 香凝唇角微微勾起个自嘲的笑,世家大族中,没有什么闺秀会喜欢一个以色侍人的妾侍吧。 第145章 给阿敬生个孩子 碧桃站在一旁,显然也注意到了裴元容冷淡得近乎漠然的态度。 微风轻轻拂过,吹起她鬓边的几缕发丝,她轻咬下唇,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在翻涌。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香凝已经神色如常、满不在乎地朝前走去。 廊桥上,风铃在风中摆动,发出一连串叮铃铃响声。 香凝走在前头,碧桃却觉得自香凝重回裴府后,变了许多。 “姐姐,你,不生气?” 想到这里,碧桃几步上前,轻声问了句,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解。 听到碧桃的话,香凝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淡笑:“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眼神坦然,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香凝这般云淡风轻的态度让碧桃更加琢磨不透,她歪头,眼神中满是困惑。 “二姑娘没和我交谈过,我和她也是第一次见面,在此之前,我们对彼此的印象都是从旁人口中得知的。” 香凝顿了顿,神色平静地继续说:“若是你没见过我,只是听别人的只言片语,肯定也会先入为主,所以我又何必同二姑娘生气呢?” 说到这里,香凝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再者,脸面这种东西是自己给的,而不是旁人给的。” 若自己是在乎旁人怎么看的人,或许会因为裴元容那道目光而敏感自卑。 可她不是,事实如此,香凝也改变不了旁人的看法。 在别人眼中,她或许是个怪人,放着能待在裴宴之身边的机会不要,非要拼命跑出去。 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香凝从始至终想要的都是自由,而不是做深宅大院里,被困住的人。 没人理解她的执着,她也不需要别人理解。 “姐姐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碧桃听了香凝的一番话,心中豁然开朗,她上前一步,挽住香凝的胳膊,脸上也跟着绽放出一抹真诚的笑容。 “要是太过在乎别人,只会觉得心里难受,倒不如像姐姐这样,洒脱自在。” 两人相视一笑,朝着碧桃的屋子走去。 墨松苑很大,但清逸居并不大。 裴宴之虽然没说让香凝就在清逸居中待着。 只不过香凝也不愿意出去罢了。 当务之急是先将绣坊开起来,然后攒银钱,伺机而动。 同碧桃做了会儿绣活后,香凝估摸裴宴之也要醒来,便回了屋子。 自从她回了裴府后,裴宴之倒像是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屋子,东西都搬了过来。 他自己的屋子彻底冷了下来。 “去哪儿了?” 香凝刚推开屋子,就看到裴宴之靠坐在床边。 少见的慵懒模样,就连眉眼都染上几分惬意自得。 听到裴宴之的问话,香凝将门关上说道:“出去走了走,还遇到二姑娘了,说是给爷送东西的。” 香凝走到桌子旁给裴宴之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他接过茶杯轻抿一口:“见到元容了?” 香凝点头,裴元容一直都在凌安待着,很少回裴府。 听说是二夫人觉得她在凌安能学到更多的东西,毕竟裴府中的人各个都有心机。 倒不如远离裴府,日子也能过得舒心。 裴元容没见过香凝,可她对裴宴之这个大哥很是恭敬。 两人的关系也还算可以。 “元容性子耿直,不喜弯弯绕绕,若是她说了什么,不要往心里去。” 似是想起裴元容的性子,裴宴之出声安抚了句。 “二姑娘放下东西就走了,都没和我说上话。” 香凝将裴宴之手中的茶杯放到一旁,抬眼看向他,似乎是在等着他继续说。 裴宴之那双眼睛最善洞察人心,还能看不出香凝的意思? 只不过他却是闭上眼,没有再说什么。 香凝微微皱眉,率先开口:“阿敬是打算反悔吗?” “你昨日答应我了。” 她声音越说越低,也有些琢磨不透裴宴之的想法。 照理说,她现在没有和裴宴之讨价还价的资格。 他要是想反悔,她拿他也没办法。 香凝话音落下也没等到裴宴之的回答,她不由得叹口气,有些难受。 果然,希望不能放在男人身上。 就在她起身准备离开时,裴宴之伸手将她拉到怀中。 “你有求于我,还不许我装一下矜持?” 裴宴之环着她,闻着她身上好闻的气息,不由得叹口气。 说不准今后可就听不见她求人了。 香凝一愣,似乎没想到裴宴之会这么说。 她扭头,正好对上裴宴之的目光。 “铺子不着急,我让成华去找名册了,挑好再去看。” 这话一出,香凝便松了口气,也不知为何,心里的石头落地,倒是让她有些别扭。 他真的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 “爷,陈太医来了。” 就在香凝不知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外头传来成华的声音。 “让陈太医直接来清逸居吧。” 听到成华的话,裴宴之收起刚刚的笑意,沉声说了句。 “你,病了?” 环着自己腰身的手松开,香凝看着裴宴之起身下床。 闻言,男人侧身看她:“不是给我看病,是你。” 一刹那,往日他说过的话止不住的往香凝脑子里钻。 是来给她看病的…… “在扬州,大夫说你身子骨弱,将来不好有孕。” “陈太医是上京有名的妇科圣手,太后娘娘怀陛下时,便是他保的胎。” 裴宴之神色如常的看着香凝,他能看到香凝愣怔,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但他说过的,回到上京就会寻大夫给她调养身子。 他将香凝从床上拉起来,宽厚的手掌放在她小腹的位置,轻声说道:“阿凝,我们会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 就像是那根紧紧缠绕在风筝上的线,孩子,就是他们之间所有感情的证明。 裴宴之知道香凝的想法,她若是那般肯轻易放弃逃跑的人,他反而会觉得这不是她。 但没关系,他想留下的人,自有千万般手段去留。 “不开心?” 冷声吐出的三个字落在香凝耳边,她仰头露出一抹笑意:“没有,我也想调养好身子,给阿敬生个孩子。” 在没有能力离开裴府前,香凝不能暴露自己的目的,哪怕一丁点。 他是敏捷迅猛的猎豹,若是察觉到她的意图,只会将她彻底的拆吃入腹。 第146章 有病就去治 裴宴之伸手摸了下她的头,而后给她整理了下衣裳。 没多久,陈太医便被成华带了过来。 “见过裴大人。” 陈太医年过花甲,头发和胡子都花白了,只是一双眼却分外明亮。 身后跟着个小太监,手中拎着药箱。 “陈太医客气,内子身有寒症,难以有孕,但我求子心切,还请陈太医帮忙看看。” 裴宴之的话让陈太医的眼神都变了许多。 他可从没见过裴宴之这番客气,看来这外人的传言也不可信。 陈太医不是多事好奇之人,只是微微点头。 “还请夫人伸手,我给您把脉。” 说罢,陈太医坐到一旁,小太监将药箱放到桌子上。 裴宴之拉着香凝,让她坐到椅子上。 香凝知道自己逃不过,只好将手伸出来。 陈太医隔着一张帕子,将手搭在香凝手腕上,约莫半盏茶后,陈太医才将手收回。 “夫人的身子的确虚弱,想来应该时常会有心神不宁的时候,忧虑过多。” “癸水也是时来时不来吧。” 听到陈太医的问话,香凝轻点头。 “无妨,我先给夫人开几贴药。” 陈太医笑呵呵的说完后,裴宴之便让成华去取纸笔来。 没多久,陈太医就写好了药方。 “陈太医,我送您吧。” 裴宴之看出陈太医还有些话想说,但这话,是不方便当着香凝的面儿说的。 两人走出房门,行至一处偏僻角落,陈太医停下步子,叹了口气说。 “裴大人,夫人的寒症确实较为严重,并非短时间内可以根治的,需长期调养。而且,夫人似乎有心事,这心结不解,于病情的好转也不利。” “那药方中,还有几贴药,是药浴,两者结合,可以暂时抑制寒症,等这些药用完,我再来吧。” 裴宴之听闻,眉头紧锁。 香凝的心结无非就是她不愿意回裴府,而裴宴之逼迫了她。 “多谢陈太医。” 裴宴之谢过陈太医,转身回房,看到香凝正坐在椅子上。 他走到她身边,再次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陈太医说并无大碍,只要按时服药,好好调养便可。” 香凝微微点头,却并未言语。 既然陈太医要单独和裴宴之谈话,那说明她的身体,应是有大毛病。 或许再也不能生养? 对此时的香凝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两人各怀心思,但也算是短暂的达成一致。 晚上用过晚饭后,碧桃便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陈太医留了药方子,这里头的药,全是非常名贵的药材。 隔着老远,香凝都能闻到这一碗药汁的苦味儿。 她悄悄抬眼看了下坐在不远处的裴宴之,而后收回视线看向碧桃。 只不过还没等香凝说话,裴宴之便先开了口:“倒了一碗,还有另一碗。” “府中不缺这点儿药材。” 说完这句后,香凝看到裴宴之将手中的书放下朝着她走来。 几步走到她面前后,他朝着碧桃伸手:“药给我,你下去吧。” 碧桃眼中露出为难,只好将药给了裴宴之。 “怕苦?” 明知故问的一句话,香凝皱皱眉,也不知这药里是放了黄连还是什么,简直冲的她鼻子都想捏住了。 裴宴之站在香凝面前看着她露出这幅孩子气的模样,笑着说道:“怕苦也要喝,对你身子好的。” “那我慢点喝。” 说完,她要伸手去接药碗。 “慢点喝更苦,我让成华去买蜜饯了。” 裴宴之避开香凝伸来的手,眸光一瞬有些幽暗。 “还是说,阿凝想要我喂你?” 香凝听到这话,脸颊微微泛红,她总觉得这个喂药,和她想的应该不一样。 她接过药碗,紧皱眉头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香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下一瞬,裴宴之的手扣住她的头,清冽的吻随之而来。 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同甘共苦。 湿热的气息纠缠在一起,香凝听见裴宴之说:“是很苦,下次让陈太医换个药方。” 再然后,她便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那碗苦药最后留给香凝的印象,是裴宴之身上的雪松香气。 次日天还没亮,香凝便听到裴宴之起身的声音。 雾蒙蒙的天就像是被一层轻纱笼罩一样,他披上衣裳走出去。 隐约还能听到成华小声的说着什么,而后便是房门被关闭的声音。 “明大人说,那批银子找到了。” 听到这句,裴宴之不疑有他,直接朝着院子外走去。 卯时初,大街小巷都是沉睡一片,唯有大理寺的位置点着灯烛。 明祥看到裴宴之走进来,立马上前行礼:“大人。” “银子在哪儿?” “黄湾码头。” 说完这个地点,明祥继续道:“是市舶司的人发现的,说是那批货跟报上来的重量不一。” “船身明显很沉,问船上的人,也是支支吾吾,所以他们就扣下了船,我昨夜带人去看过一次,船底下的确有两箱银子。” 上面还刻着印记,绝对错不了。 裴宴之听完,微微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峻:“货原本是要运往哪里的?” 明祥摇摇头,面露难色:“暂时还未查明,不过那艘船的船主已经被扣押,正在审讯中。” 裴宴之沉思片刻,说道:“不要声张,秘密行事。” “顺便再去查查这艘船背后的东家,近期有无向外走过货物。” 他眉心紧锁,感觉有什么东西像是被疏漏了一样。 或许,这批银子已经被分成几份运往各地,又或者,早就熔银重新销赃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大人,还有一件事……” 明祥看着裴宴之欲言又止,而后在裴宴之的视线中,吐出一句话。 “昨个夜里,镇国公家的桑公子说,他丢了件东西,要大理寺帮他找。” 闻言,裴宴之面露几分不悦:“丢东西去府衙,来大理寺找什么?” 大理寺看起来很闲吗? “他说丢的这件东西,只有大人知道在哪里,所以请大人今日得空去镇国公府一趟。” 明祥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甚至觉得这桑瑞丰有病。 但毕竟是世家贵族,他也怕惹出麻烦,只好跟裴宴之说了这话。 “成华,去给桑公子请个大夫,让他有病就治。” 第147章 公主非他不嫁 裴宴之的话说的毫不客气,这要是传到镇国公府,不是给他拉仇恨吗? 成华低头问道:“爷,镇国公府如今可是太后娘娘看重的……” 闻言,裴宴之没有回他,而是瞥了他一眼。 即便不用裴宴之多说什么,成华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我这就去传话。” 说完,成华就要朝着外面跑去,裴宴之却是出声喊住他。 “跟桑瑞丰说,我在大理寺等他。” 听到这句,成华那张原本有些苦哈哈的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笑意。 裴宴之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边走边说:“查到剩下银子的去向后,直接来报我。” “切记不要被人发现。” 明祥点头:“大人放心,属下一定秘密行事,不会被人发现的。” 说完这句后,明祥便离开了。 黄湾码头那边有许多人都看见那船主被押走,所以他还得再去一趟。 裴宴之坐在屋子里看了会儿卷宗,外面的天也开始大亮,直到纷杂人声传入进来。 “爷,桑公子来了。” 成华几步走来,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而后就听见里头传来裴宴之的声音。 他伸手推开门,示意桑瑞丰走进去。 桑瑞丰面如冠玉,长相温润,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倒是让人觉得很好相处。 镇国公府有两子一女,桑瑞丰便是长房次子,他上头有个哥哥,如今在户部任职。 所以镇国公府才愿意让他尚公主,更好的稳固镇国公府的地位。 “见过裴大人。” 桑瑞丰是白身,见到裴宴之是要行礼的。 俯身行礼说过后,裴宴之便让他坐到一旁。 “听闻桑公子丢了东西,还说这件东西只有我知道在哪里。” 裴宴之眉眼间染上几分不耐,他原本都不打算见桑瑞丰。 但成华的话说的倒是有理,镇国公府如今正受冯太后看重,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要是桑瑞丰直接去见冯太后,到最后还是他来见桑瑞丰。 “裴大人可听过一句话,君子不夺人所好?” 桑瑞丰说出这句,屋子里的气氛一瞬变了许多。 裴宴之听到后,冷呵一声,身子靠后坐去,双腿交叠。 他抬眼看向桑瑞丰:“我夺桑公子所好了?” 桑瑞丰知道裴宴之的性子,更知他不会做出这种事。 但他赌不起,毕竟裴宴之是个例外。 比起镇国公府,冯太后更看重他。 “殿下说她不想嫁给我,她喜欢裴大人。” 桑瑞丰也不是那般藏着掖着的人,开门见山的说出这句。 在镇国公府,桑瑞丰虽然是长房嫡次子,但他的生母并不是大夫人。 大夫人的儿子才是将来继承所有的人。 他走到今日不容易,尚公主是他唯一能够翻身的机会,他不能错过。 闻言,裴宴之轻挑眉目:“这就是你浪费我的时间,在这里跟我说这些废话的原因?” 他毫不客气的吐出这句,桑瑞丰好似听到他嗤笑一声。 “尚公主对我有什么好处?” 没等桑瑞丰开口,裴宴之便又落下一句。 他能猜到桑瑞丰接下来要说的话,无非是拿镇国公府的权势和冯太后的威压来压他。 可他裴宴之何时怕过这些? 更甚者,他也知道桑瑞丰的心思。 别人觉得尚公主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可他需要建安公主的权势。 不过陆若瑶也不傻,兴许是看出桑瑞丰的心思,这才要伪装失踪,也不想嫁给他。 他的目光冷冷地扫向桑瑞丰,里面透着毫不掩饰的厌烦。 桑瑞丰被这目光盯得心头一紧,但事关自己的前程,他咬了咬牙。 “裴大人,你如今虽得太后娘娘赏识,可在这朝堂之上,多一个朋友总好过树一个敌人。” “我对殿下是真心的,还请裴大人不要横插一脚。” 裴宴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本就是你与公主的婚事,怎的?如今公主有了自己的心思,你不想着如何去挽回,反倒来劝说我?” “难道桑公子不清楚我的性子?我这个人,最厌烦旁人对我指手画脚。” 桑瑞丰面色有些发白,他在镇国公府本就处境艰难,若没了这门婚事,日后还不知会如何。 “裴大人,我也实属无奈,公主金枝玉叶,她既倾心于您,我又能有何办法?” 陆若瑶不肯嫁,冯太后又疼爱她,到时这门亲事只会就此作罢。 裴宴之双手抱胸,眼神愈发冰冷。 “与其在这纠缠于我,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讨公主欢心。” 再者,他的婚事,何时轮到旁人来插手安排? 冯太后只要不糊涂,就不会应允陆若瑶所求。 桑瑞丰还欲再言,裴宴之却猛地站起身来。 “送客。” 成华见状,立刻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桑瑞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奈地起身,朝门外走去。 待桑瑞丰离开后,裴宴之重新坐回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倒是不知,陆若瑶会把心思打在他身上。 成华送走桑瑞丰后从外头回来。 “爷,桑公子走前还留了句话。” 落下这句,他抬眼看向裴宴之,也不知这话该不该说。 “说。” 裴宴之微微皱眉,而后就听成华说道:“桑公子说,殿下跟他说过,太后娘娘会重新考虑这门婚事的。” “殿下还说过,她此生非,非您不嫁,若是爷实在没这个心思,不如想想法子让殿下歇了心思。” 说罢,成华抬手挠挠头,他应该没有失忆吧。 这建安公主和爷都没怎么接触过,怎么就非爷不嫁了? “非我不嫁?” 裴宴之唇角微微勾起,这事儿来的实在荒唐荒谬,竟然让他有些想笑。 “知道了,下去吧。” 好半晌后,裴宴之落下这句,成华点头退出去。 公主殿下这话显然是想让桑瑞丰知难而退,但万一是真的,说不定太后娘娘还真会考虑。 此时庆王府中,陆嘉敏听人说陆若瑶要嫁给裴宴之后,气的将桌子上的东西全扫下去。 “贱人!” 怎么人人都想跟她抢裴宴之! 莲香听到她的话,吓得连忙跪到地上,郡主是疯了不成,竟然敢骂公主殿下。 那可是冯太后的掌上明珠,真正的金枝玉叶。 第148章 就当拿钱砸水花儿 宽敞奢华的房间内,气氛凝重得仿若暴风雨将至。 雕花窗棂透进的光线,映照在陆嘉敏那张满是怒容的脸上,使得她的五官看起来愈发显得凌厉。 莲香瑟缩着身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地说道:“郡主慎言,若是让旁人听见……” 话还未及说完,陆嘉敏顿时怒从心头起,一脚便踹在莲香的肩头。 莲香瞬间摔在地上,却也不敢喊疼。 “怎么,陆若瑶收买你了?” 陆嘉敏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 莲香惊恐地瞪大双眼,想要辩解,却又不敢发出声音。 被踹倒在冰冷坚硬的地上,莲香强忍着疼痛,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不停地磕头。 她的额头上很快便红肿一片,口中不停地念叨着:“郡主,是奴婢说错了,是奴婢说错了,求郡主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陆嘉敏听着莲香的求饶声,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地坐到了那张铺着锦缎坐垫的雕花梨木椅子上。 她的目光中透着一丝阴狠,咬着牙说道:“闻采芙嫁不了裴郎,陆若瑶也不能。” 一想到裴宴之,陆嘉敏的心中便涌起一股强烈的占有欲。 能站在裴宴之身边,成为他正妻的人,只能是她陆嘉敏,旁人想都别想。 “明日不是皇家祭祀仪式吗?” 陆嘉敏微微仰起头,神色淡淡地问了一句。 莲香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是,明日便是皇家祭祀仪式,郡主想做什么?” 虽是问句,但莲香心里却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知道陆嘉敏的脾气秉性。 这个时候提起祭祀仪式,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陆嘉敏朝着莲香勾勾手指,莲香不敢违抗,跪着向前挪了几步。 陆嘉敏俯下身,在莲香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莲香顿时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震惊与恐惧。 她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可看着陆嘉敏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不敢再有半分反驳。 “我只不过是让她和她的未婚夫提前在一起,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陆嘉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 只是那笑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诡异,让人脊背发凉。 入夜后,裴宴之从大理寺回到了墨松苑。 明日便是皇家祭祀仪式,他身为朝中重臣,自然也要出席。 不过好在仪式在相国寺举行,只要事情一办完,就能回来了。 走进院子,裴宴之一眼便看到了屋内摇曳的烛光。 透过半掩的窗户,他看到香凝坐在桌旁,手中拿着绣棚,全神贯注地做着什么东西。 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她温婉的眉眼。 桌子上的汤盅放在小火上,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水汽。 氤氲的热气弥漫在屋内,给这寒冷的夜晚增添了一丝暖意。 也就这一瞬间,裴宴之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仿佛突然松弛了下来。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朝着屋内走去。 房门被打开,香凝抬眼看向走进来的裴宴之。 “裴郎回来了。” 听到香凝的声音,裴宴之颔首示意:“用过晚饭了?” 闻言,香凝点头:“已经吃过了,裴郎还没吃吧,汤盅里煨着鸡汤。” 说完,她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子上,然后站起身走过去接过他的衣裳。 裴宴之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香凝忙活。 她好像越来越适应侍妾这个身份,也知道要怎么伺候他。 裴宴之的心情有些复杂,但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明日皇家祭祀,我要去相国寺一趟。” 他坐下对着香凝说出这句,香凝微微一愣,而后转身:“那,闻小姐的……” 不用香凝继续说下去,裴宴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放心吧。” 说完这三个字,香凝也挂好衣服走过来,她给裴宴之盛了一碗鸡汤,又让碧桃将小厨房的菜端上来。 他在吃饭,她便继续刚刚的事情。 “在绣什么?” 听到裴宴之的问话,香凝将绣棚拿给他看:“不是裴郎说,想要一个鸳鸯香囊吗?” 香凝弯眸,露出清浅的笑。 她知道裴宴之不喜欢看她总是愁眉苦脸的。 再加上那样也实在是太容易让人猜到心思,所以香凝打算今后就照着从前一样。 只有慢慢让裴宴之卸下心防,她才有离开的可能。 她的笑一下撞进裴宴之的眼眸中,让他不由得愣了下。 有什么话已经到了唇边,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用过饭后,裴宴之去沐浴,香凝将那鸳鸯绣好,封了口,打算明天再添香粉进去。 等裴宴之从屏风后出来,成华便进来送了一个盒子,瞧着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送完东西后,成华离开屋子,裴宴之坐在软榻上,朝着香凝伸了伸手让她过来。 他当着香凝的面儿将那盒子打开,里头是各种房契,田契还有庄子铺子的契约。 “这三家铺子的地段儿还算可以,正好连在一起,也可以打通做绣坊。” 裴宴之从里面翻出来三张铺子的房契放在桌子上。 香凝眨了下眼看向他:“三家?” 裴宴之斜睨她后,将人拉进自己怀中:“既然要做,自然是要做最好的。” 香凝坐在他身前,看着小几上摆着的房契。 他满不在乎的语气仿佛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我也没这么大的能力能经营这么大的铺子……要是亏损了……” 香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本意可不是为了做生意。 裴宴之的手搭在一旁,手指绞着香凝的长发道:“那就当拿钱砸水花儿,听个响声。” 这些铺子闲置着也是浪费,不如给香凝做个生意,省的她胡思乱想。 香凝眼眸微微睁大,似乎是没想到裴宴之这般大方。 倒是让她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 “不过我有个事情很好奇。” 在香凝琢磨时,裴宴之出声问了句。 她扭头看向他,而后便听他说:“秦瑞为何要追杀你?” 他眸光幽暗,微微歪头看她,似乎是想从她的眼睛中看出些什么。 秦瑞是秦家的一条好狗,能让他咬着不放,香凝身上定然有他想要的东西。 第149章 他想强抢民女 香凝预料过裴宴之会问这个问题。 毕竟他跟着一路寻去,就一定会遇到秦瑞。 所以她只是装作有些犹豫和纠结的样子,随后出声回道:“他,他想强抢民女。” 此话一出,裴宴之不由得皱了下眉。 要是旁人说这话,他不信,但看着香凝这张脸,他还真觉得有些可能。 只不过裴宴之了解秦瑞,他不是好色之徒。 想到这里,他的手插入香凝的长发中,缓缓说道:“秦瑞不好色。” 香凝的心顿时咯噔一下,但她赌秦瑞要的东西,不会对任何人说。 即便是落入裴宴之手中,他也会守口如瓶的。 既然如此,理由那便是她随便说了。 “我和爹娘就是普通人家,爹打零工养我们,我和阿娘便会做些绣活来补贴家用。” “但是我娘身子不好,所以去镇上卖绣品的事情,都是我去做的。” 说到这里,香凝扭头看向裴宴之:“我就是在镇子上遇到秦瑞的,他说我长得和绣品一样好看。” “还说要将我带回家中,今后便有用不完的钱。” 香凝每说一句,裴宴之的脸色便黑下去一分。 “他真说过这样的话?” 听到裴宴之的问话,香凝点点头,她只是把秦瑞说过的话夸大其词一下,也不算是谎话。 “我不肯跟他,还当众拿绣品砸了他,他额角那道伤就是我打的。” “打了人后,我害怕的很,生怕他追上来。” 说到这儿,香凝眼眶泛红:“兴许是我家中穷,他也打听不到我,我也将这事儿给忘掉了,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是大夫人的表弟。” 泪随话落,她一下扑到裴宴之怀中低声呜咽。 “他,他在船上还要对我行不轨之事,所以我便拿匕首刺了他的胳膊,他就说,新仇旧恨要跟我一起算。” 这一番话说下来,也算是将这个事情给圆了过去。 香凝泪眼婆娑的从裴宴之怀中仰起头看他:“裴郎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他。” 姑娘环着他的腰身,哭诉着秦瑞的恶行。 裴宴之伸手揽着她,用另一只手替她擦了下眼泪:“我信阿凝。” 所以他把秦瑞带回来后,也没让秦瑞好过。 “裴郎信我就好,我也没想到他是这样睚眦必报的人,还要追着我杀。” “虽说我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但那日,也多亏裴郎来了。” 她指的是在水镇时,她被秦瑞追杀,裴宴之出现的事情。 若非裴宴之找到她,兴许秦瑞早就杀了她了。 “那不是你自找的?” 裴宴之捏住她的脸,淡声说出这句。 闻言,香凝鼻子一酸,又要哭出来:“裴郎若是再提这事儿,我就不理你了。” 她别过头,将他的手拍落。 “养你几天,脾气还越发大了是吧?” “你愿意看我整日畏畏缩缩待你吗?” 她翁声说了句,那声音小的像是要听不见了一般。 裴宴之眸光微动,心也跟着加快一下。 将人扭过来对着自己,他看着香凝哭红的眼睛道:“自是不愿,想通了,要好好过日子了?” 香凝抿唇,轻轻点头。 过了一会儿后,她才开口:“我是不愿意做妾的,可我想,若是离了裴郎,或许也不会再有这样舒心的日子。” 这话中倒是让裴宴之听到几分真心,只是不知掺着几分假意罢了。 “想通了就好好看看你的铺子,明日若是回来的早,就带你去看看。” 他的手落在她腰间,一双黑眸中染上些许柔和。 香凝看着他,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嗯了一声。 此刻他们好像放下所有的隔阂,宛如相爱的夫妻一般。 夜幕褪去,晨曦初照,细碎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悄然洒落在屋子里。 裴宴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从床上起身。 今日要前往相国寺参加祭祀大礼,所以他醒的格外早。 裴宴之刚一动身,身旁的香凝也睁开眼。 “天色还早,再睡会儿吧。” 说完这句,他站起身,刚准备去拿礼服,就听香凝说她伺候他穿衣。 香凝从一旁拿起祭祀要穿的礼服。 礼服的衣料是上乘的绸缎,色泽深沉而庄重,领口与袖口皆绣着精致繁复的金线花纹。 在晨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彰显着主人尊贵的身份。 她细心地为裴宴之整理好里衣,系好带子,拿起一旁的腰带,绕过裴宴之的腰间,紧紧束好。 裴宴之低头看着眼前为自己忙碌的香凝,眸光有些复杂。 在她起身时,他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在家等我回来。” 曾几何时,他从不期盼的东西,此刻竟然无比自然的从他口中说出来。 香凝乖巧地点头:“好,我等你回来带我去看铺子。” 听到她的回答,裴宴之颔首示意,转身离开屋子。 待裴宴之离开后,香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应对裴宴之不算轻松,但好在他现在对自己的话半信半疑,暂时也算是稳住了局面。 香凝踱步至窗前,推开窗户,寒风一下吹来,将人的脑子彻底吹醒。 她的目光望向远方,神情凝重。 裴宴之并非完全被他蒙蔽,他很聪明,也很敏锐。 “姐姐怎么站在窗边吹冷风?” 碧桃的声音将香凝的思绪唤回,她回过神看着碧桃笑了下:“屋子里有些闷。” “爷刚刚走时还说让姐姐多睡会儿呢。” 她伸手将窗子拉住关上,从门外走进来。 “要是姐姐吹了寒风冻着了,我也难逃其咎。” 碧桃笑着说完,上前将香凝重新拉回床边。 “碧桃,我今日想出墨松苑可以吗?” 香凝坐在床边,看着碧桃问出这句。 碧桃面露几分难色:“爷不让姐姐出墨松苑。” 说是怕人欺负香凝,但实则是因为老夫人如今特别不喜欢香凝。 要是见到她,肯定会生气的。 “这样啊,那算了,你帮我找些绣图来吧。” 本以为香凝会生气,可她却只是哦了一句,没说任何话。 就好像,已经坦然接受自己如今所受的一切一样。 “姐姐……” “好了,快去帮我找吧。” 香凝止住了碧桃的话,她不让碧桃为难,出去的机会,她会自己找裴宴之要的。 第150章 相国寺风波(上) 等碧桃将绣图拿来,香凝也起身洗漱好了。 用过早饭后,两人坐在一起做绣活,时不时的搭两句话,也算是打发了时间。 此时相国寺内,香烟缭绕,裴宴之与众臣一同参加祭祀大礼。 皇家祭祀仪式向来繁琐而庄重,小皇帝一身帝王衮服站在高台上,朝着神明叩拜。 这祭祀求的不过是风调雨顺,为的也是来年可以让国家更加繁荣昌盛。 他神色淡淡,眸中划过几分不耐。 只不过却在一转眼时看到了悄悄离开的陆嘉敏。 她左顾右盼,生怕有人发现她一样。 裴宴之突然想起香凝跟她说闻采芙的事情。 他向前一步,走到正在昏昏欲睡的韩钧身旁。 “谁?” 被人捅了下胳膊,韩钧彻底清醒过来。 “陆嘉敏今日有些不对劲。” 听到熟悉的声音,韩钧回过神来:“你看见了?” 他一大早起来,还没睡醒,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困倦。 “去看看。” 裴宴之抬脚踹了他下,韩钧那双眼也算是彻底睁开:“你自己怎么不去看?” 回回有这种脏活累活都找他,他不服。 “我要是去,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裴宴之手中拿着祭祀用的东西,斜睨了韩钧一眼。 闻言,韩钧认命地叹了口气:“做你兄弟是真难。” 不过谁让裴宴之也帮过他许多,这人情,他是还不清的。 韩钧跟上陆嘉敏,看着她朝着相国寺的后山走去,还有些纳闷。 陆嘉敏一路小心翼翼地走着,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 她来到了相国寺后院的一间偏僻厢房前,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道缝,陆嘉敏迅速闪身进去。 韩钧躲在墙角,待陆嘉敏进去后,他悄悄靠近厢房,透过窗户的缝隙向内窥视。 只见屋内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看不清面容,陆嘉敏正急切地与他交谈着什么。 见黑衣男子点头后,陆嘉敏才松了口气,从屋子里走出去。 韩钧避开,没让陆嘉敏发觉。 等陆嘉敏走远后,黑衣人才走出来,看着这道身影,韩钧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他垂眸想了想,抬步离开这里,在陆嘉敏回去时,拦住了她的去路、 “韩钧?” 见到韩钧,陆嘉敏也有些诧异,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好巧,郡主也觉得仪式繁琐,想出来散心?” 韩钧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嘉敏,那笑容却未达眼底,隐隐透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陆嘉敏微微一怔,脸上随即浮现出一丝不自然的笑意。 “是啊,这仪式冗长无趣,我出来透透气,你怎么也在这儿?” 韩钧双手抱胸,故意漫不经心地说道:“巧了,我也是出来透气的,不如一起走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盯着陆嘉敏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陆嘉敏心中一紧,这韩钧怎么还缠上她了? “我有些乏了,想早些回去休息。” 说罢,她便想绕过韩钧离开。 韩钧却侧身挡住了她的去路。 “郡主今日想做什么?” “你什么意思?” 陆嘉敏看着不依不饶的韩钧,微微皱眉。 怪不得她刚刚觉得有人跟踪自己,原来就是韩钧。 “你若是现在说实话,或许我还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替你遮掩一二。” 韩钧朝前走了一步,将陆嘉敏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见状,莲香伸手拦住他:“小侯爷自重。” 陆嘉敏听着韩钧的话,咬了咬嘴唇,心中权衡利弊。 韩钧既然已经看到了,就不会轻易放过此事,若是不给他一个交代,一旦旁人知晓,自己的计划必将全盘皆输。 犹豫了片刻,陆嘉敏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裴郎带了一个女子来相国寺,我只是想知道那个女子是谁。” 韩钧听到陆嘉敏的回答,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郡主这话说得未免太牵强了吧?就为了看看那女子是谁,值得你如此鬼鬼祟祟地来这偏僻厢房?” 他的眼神中充满怀疑,显然不相信陆嘉敏的这套说辞。 陆嘉敏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我……我只是不想有其他女子抢走裴郎,你又不是不知道。” 韩钧向前逼近一步,眼神紧紧地锁住陆嘉敏。 就在陆嘉敏想着该如何应付过去时,韩钧突然笑了下:“也是,不过你这鬼鬼祟祟的,实在引人怀疑。” 陆嘉敏不会跟他说实话,倒不如装作被她糊弄过去,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我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哼。” 她冷哼一声说道:“既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韩钧微微点头,侧身让开,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陆嘉敏的背影。 直到她消失在拐角处,他才收回视线,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刚刚虽暂时放过了陆嘉敏,但他心中清楚,她肯定还在谋划着什么。 韩钧回到祭祀现场,找到裴宴之:“她肯定不会跟我说时候,不如守株待兔看看。” 裴宴之颔首示意,没再继续说下去。 不多时,上午的大祭祀就要接近尾声,下午便是分开举行的仪式。 寺庙给众人准备了素斋,相国寺的素斋远近闻名,用过午饭后,朝臣和皇家子弟便要跟着小皇帝跪祭。 而另一边的宗府和贵女便由陆若瑶带领进行祈福祭祀。 约莫一刻钟后,成华找到了刻意跪坐在门口位置的裴宴之低声说了句。 只见他睁开眼,眼中划过几分诧异。 “既如此,那就不用管了。” 裴宴之唇角微微勾起,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陆嘉敏倒是帮了他。 身旁的韩钧闻言靠过来,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狗咬狗的一出戏,你要看?” 说完这句,他重新闭上眼,好似这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这让韩钧倒是越发好奇,百爪挠心。 待到跪祭结束,小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急匆匆来说了句,他脸色也是微微一沉。 不知他跟大太监说了什么,那太监又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等裴宴之准备离开主殿时,小皇帝出声喊住了他。 “裴大人,陪朕去后山走走吧。” 他眼神暗含深意,裴宴之俯身行礼应下。 第151章 相国寺风波(下) 其他朝臣听到小皇帝的话,有些诧异,但也没敢多留。 祭祀了一整日,所有人都是身心俱疲。 此刻只想赶快回去歇着,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小皇帝走在前面,裴宴之跟在他身后。 虽说小皇帝年岁不大,但通身的气度倒是有些像先帝。 冯太后奉先帝遗诏,垂帘听政,但并没有把持朝政,该让小皇帝处理的政务,都交到了他手中。 他也聪明,身上没有不好的风气,小小年纪,倒是有些老成。 “李德刚刚跟朕说,皇姐同桑瑞丰独处一室被人发现了。” 小皇帝说到这里,步子顿下,而后转身看向裴宴之:“不过,还有一件事,有人看见了衣衫不整的惠和郡主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裴大人,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小皇帝的贴身大太监李德看见了成华。 “是,微臣的确知道。” 裴宴之也没隐瞒,而是出声应下。 听到这句,小皇帝冷笑一声:“裴大人这般坦率,朕还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罚你了。” “昨日桑瑞丰来找过微臣,也告诉微臣,殿下的意思。” 裴宴之说完后,小皇帝侧身笑了下:“所以裴大人就想,借刀杀人了?” 仔细想想,这事儿最有可能就是陆嘉敏做下的,只是不知为何,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这下倒好了,皇姐和桑家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至于陆嘉敏,虽不知那个男子是谁,但被人看见衣衫不整的在一起,定然也会有不少流言蜚语。 “微臣是太后娘娘留给陛下的一把刀。” “裴家也只想尽心辅佐陛下,至于其他,那不在微臣考虑的范围内。” 裴宴之沉声回了句,小皇帝的脸上这才露出一抹笑意:“裴大人是个聪明人。” 落下这句,小皇帝转过身,朝前继续走着。 冯太后是他的生母,他本不应该有太多顾虑。 可比起从出生起就病榻缠绵的皇姐,他自幼得到的宠爱,其实并不多。 所以在听到皇姐的打算后,他的内心也会产生一丝慌张。 万一母后真的应允皇姐所求,到时,他又要怎么办。 但还好,裴宴之没有这个心思,一切都来得及。 几人走到厢房的时候,里头传来陆若瑶的哭声,桑瑞丰站在门口,眉心紧皱。 见到小皇帝来,他忙行礼道:“见过陛下。” “起身吧。” 小皇帝说了一句,而后走到厢房门口喊了句皇姐。 房门一下被打开,陆若瑶从里面走出来:“阿弟,本宫是被人陷害的。” “皇姐,这件事已经回禀给母后了,不如先回宫。” 小皇帝出声宽慰了陆若瑶一句,陆若瑶抬眼看到站在小皇帝身后的裴宴之,脸色顿时煞白。 “小民送殿下回宫吧。” 桑瑞丰知道这件事过后,陆若瑶只会更厌弃他,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听到桑瑞丰的话,陆若瑶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用你送。” 说罢,她抬步离开此处,桑瑞丰急匆匆的跟上她的步子。 “这件事,朕会处理,既然裴大人知道自己选了什么样的路,朕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言外之意便是,他不会计较裴宴之知情不报的罪名。 裴宴之目送小皇帝离开,眸光染上几分冷寒。 他若是不想让人发现,就不会有人看见,故意让李德看到成华,是裴宴之的吩咐。 江山是握在小皇帝手中的,只有让小皇帝明白他如今的想法,才可以一劳永逸。 即便陆若瑶回到皇宫中跟冯太后哭诉,小皇帝也会想办法阻止这件事的。 “回去吧。” 对着一旁的成华说了句后,两人朝着相国寺前山走去。 此时后山,闻采芙的住处,段灼握着她的手,半眯了下眸子。 “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听到这句,闻采芙笑了下:“你一个土匪还会在乎人命?” 她的话说完,段灼直接夺过她手中的刀:“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没必要再背上人命。” “况且,你也杀不了她。” 匕首被段灼轻而易举的拿走,闻采芙却是不甘心的上前一步:“我的事情,就不劳你插手了。” 说着,她又要去拿那把匕首,可段灼却侧身避开她的动作:“姑娘家家的,总是打打杀杀的可不好。” 仗着身高优势,段灼将手中的匕首高高举起,闻采芙踮脚去够,却撞入他的怀中。 “对我投怀送抱?” “你的话,真的很多。” 闻采芙一把推开段灼,知道自己已经失了下手的机会,没有办法再对陆嘉敏做什么。 她坐到一旁,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消息是我跟你说的,照理来说,你还得对我道谢呢。” 段灼手腕转动下,将匕首别在自己腰间坐下。 闻采芙手中的茶还没送进自己口中,就被段灼在半路拦住:“很好喝。” 他毫不客气,一饮而下,姿态优雅好看,此时饮茶的样子,和土匪这两个字倒是不搭边。 “你可以走了吗?” 闻采芙的手微微握紧,忍无可忍的说出这句。 “用完就把我丢了,闻小姐当真是好狠的心。” “我家老二可是险些被陆嘉敏给抓花了脸啊。” 段灼微微挑眉,一脸痛心。 “所以?” “还要我给你钱吗?” 闻采芙出声说了句,段灼突然笑了下:“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我还真是出力不讨好。” “我们两清了,今后不要再来找我。” 听到段灼的话,闻采芙冷声开口。 他毁她姻缘,却又帮她一起对付陆嘉敏。 这件事过后,他们之间也不会再有什么纠葛了。 段灼眸光染上几分压迫,而后收回。 若是旁人这么跟他说话,段灼定然是要生气。 他不跟女人生气,况且闻采芙说的也没错,是他害她在先,他认了。 闻采芙看着段灼起身离开,收回目光。 他这人,其实相处下来,就会发现,没有那么多的坏心思。 但初见的第一面实在是太过糟糕,她忘不掉。 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他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这样也挺好。 第152章 就在这里,好不好? 暮色渐浓,天边仅存的那一抹余晖也几近消散。 昏黄的色彩晕染开来,仿佛给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黯淡的薄纱。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街边的店铺琳琅满目,灯火辉煌,将街道照得亮如白昼。 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冬日的寒冷,似乎也被这喧闹的氛围驱散了不少。 “明日就是上元节了,今日就热闹起来了啊。” 坐在外面的成华感慨的说了句,听到这话,裴宴之收回手。 原来是要过上元节了,也难怪。 一年到头来,裴宴之几乎从未过过什么节日,所以自然也不会刻意去记这些日子。 “成华,你去府里带香凝出来吧。” 他出声让马车停下,对着外面的成华吩咐一句。 听到这话,成华恭敬应下,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上元节热闹的很,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宵禁就会解除。 这些摊贩从今夜摆到明夜也是有的。 成华回到府里去喊香凝的时候,她还有些诧异,似乎是没想到裴宴之会让她这个时候出去。 不过能出去,她也不挑,换好衣服后就跟着成华走出去。 裴宴之站在马车旁,在从相国寺回来前,他已经换上了常服。 黑色大氅套在身上,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住。 周围的喧嚣似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他的生活满是阴谋算计,在权力的漩涡中周旋,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即便是在裴府,他也不过只是一个用来巩固家族地位的傀儡而已。 旁人欢笑嬉闹的日子,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直至香凝的出现,裴宴之好似第一次明白,家这个字,原来是真的会让人心生期待。 不多时,香凝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锦缎披风,领口与袖口镶着洁白的狐毛,衬得她的面容愈发娇艳动人。 裴宴之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眸中露出几分柔意。 他朝前伸出手,问了句:“冷吗?” 带着暖意的手搭在他掌心,香凝轻轻摇头:“不冷,多谢裴郎记得我。” 香凝微微仰头,望向裴宴之。 他所处的这一片灰暗,因着她的到来,似乎也被点亮起一盏灯。 昏黄的灯盏连接到远方的彩灯,她握住他的手,弯眸浅笑。 “明日好像是上元节,所以这边才这么热闹吧。” 听到香凝的话,裴宴之嗯了声:“是,上京的上元节,一向都这样。”。 两人步入热闹的街市,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 有些摊贩已经收摊回去,但桥上的人却是不少。 香凝不说话,裴宴之便没有开口,只是顺着人群朝前走。 河水倒映着月色与岸边的花灯,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累了?” 裴宴之看着香凝停下脚步,出声问了句。 她摇摇头,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扭头看向跟在身后的成华和碧桃。 碧桃像是察觉到什么,拽着成华往后走了好几步。 “要跟我说什么?还得避开他们两个。” 看着香凝的动作,裴宴之不由得轻笑出声。 她踮脚,白皙的脸庞染上几分薄红:“裴郎低下头。” 闻言,裴宴之微微俯身,她歪了下头,一触即分的轻吻落在他脸颊处。 他看她眼神慌乱,那层薄红好像胭脂一般。 就在香凝想要离开时,裴宴之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将她箍在自己怀中。 “做什么?想跑?” 刚刚那一瞬,裴宴之都愣住了,他都没反应过来。 意识到这是她主动的亲吻后,他回过神,将她拉住。 “又想从我这里讨什么?” 他话语中含着几分揶揄,香凝靠在他怀中,摇摇头:“什么都不想。” 有些话,不适合现在说。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身,仰头看他:“看你不开心,今日祭祀不顺利吗?” 裴宴之垂眸对上她的眸子,应下她的话。 他从不与人说委屈,事实上,别人也不会觉得他会有委屈。 可是人就会累,他也不是铁打的。 面对香凝温声的关怀,裴宴之突然很想说,的确不开心。 “怎么了?” “建安公主想下嫁裴家,我不愿意,恰好陆嘉敏想对她出手,所以我就将计就计了。” 他抬手将香凝被风吹乱的鬓发撩到耳后,替她拢住了散开的斗篷帽子。 “陛下知道了这件事,但他说他不会计较。” 因为比起自己的皇姐,小皇帝需要的,是忠心的臣子。 自古帝王多薄情,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为君者,都是没心的。 “那和裴郎有什么关系,公主殿下金枝玉叶,也有婚约在身,却非要嫁给裴郎,是她的错。” “至于惠和郡主,那也是她自作自受,谁让她陷害了闻小姐呢。” 香凝想了想,说出这句,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裴宴之没错。 陆嘉敏的事情,肯定是闻采芙出的手,不过裴宴之答应过她,不会让闻采芙被发现,这点,香凝还是信的。 “你说得对,有人帮了闻采芙,陆嘉敏查不到她的,放心吧。” 也不知为何,香凝这听着像是十分无理的话,裴宴之却十分受用。 心情一瞬也变得好了许多。 “我知道,你答应过我的。” 香凝轻轻点头,眼中满是笑意。 橙黄的灯火落在她的眸中,宛如细碎星子一般,点起燎原之火。 他低头,在她话说完的那一瞬,吻上了肖想已久的红唇。 “今日吃了橘子?” “你……” 抽空问了她一句,却没给人回答的机会。 橘子酸涩又微甜的滋味,就像是裴宴之的心一样。 他现在有些分不清,香凝的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可此时他不想去计较,他只想这样做。 宽厚的手掌捂住了香凝的双眸,裴宴之将人抵在巷子中,让她靠在墙上。 外面喧闹一片,他们好似是背着人偷这一晌欢般。 他的呼吸很烫,掌心沁出一层薄汗,喉结滚动时,香凝感觉到他想做什么。 她伸手推了推他,却被他整个人用斗篷裹住。 “就在这里,好不好?” “没人会看到,只有你和我。” 第153章 月夜春好,花灯不灭 裴宴之落在香凝耳边的声音,如蛊惑一般,引诱她落入他的陷阱。 可事实上,虽说这是如恳求一般的话语,但她并没有拒绝的资格。 所以她顺从的将头枕在他肩上,点了下头。 这一片昏暗中,香凝好像看到了有一簇一簇的烟花在眼前绽放。 他的吻细密而轻柔,落在她唇上。 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让她也有种偷欢的感觉。 往日那只执笔的手成了点起燎原火的起点。 香凝忍不住呜咽一声,裴宴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 他们在隐秘的角落,嘈杂的人声中,极尽欢情。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外面烟花的声音落下,裴宴之将香凝抱在怀中。 他伸手拉下一寸斗篷,露出她那双好似水洗的眼眸一般,示意她向外看去。 香凝扭头去看,只见巷子外,一盏盏孔明灯从地面飞升到半空。 原本漆黑的夜也被这些灯盏点亮。 远处传来一阵钟声,裴宴之替她理了下有些褶皱的衣裳,轻声说道:“又过了一年。” 闻言,香凝回过神来,明日……现在应当就是明日了。 岁首是新年初始,过了岁首便是新的一年。 所以今日才会这般热闹。 “月夜春好,花灯不灭,岁岁年年,恰如今日。” 裴宴之想让她永远都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但冥冥之中,他也知道,这或许不太可能。 两人从巷子出来时,香凝被裴宴之抱着,斗篷将她整个人都裹着。 将刚刚的荒唐尽数遮掩,他将人抱上马车,朝着裴府走去。 香凝有些昏昏欲睡,到了府中也不知被裴宴之带到了哪里。 他将在外面没有做成的事情,又压着她做了一遍。 还要她许下今后每一年都要和他看花灯的诺言。 明知得到的答案是他的逼迫,可他此时却固执的像是一个索要糖果的孩子。 “阿凝和我,要永远在一起。” “再说一遍。” 他用发带绑着香凝的手,哄着她说了不知多少遍,永远在一起这五个字。 说到最后,香凝口干舌燥,整个人都困倦不堪。 有时候,裴宴之对一些事,当真是固执到了偏执的地步。 屋子里的灯烛亮了一夜,直至天明才熄灭,香凝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天将明一点儿,裴宴之便起身。 今日早朝过后,便开始了为期一月的休沐。 除去重要的大事,朝臣便可不用再去上早朝,也算是一年到头来,难得的休息。 裴宴之出去时,香凝还没醒,他刻意叮嘱了碧桃,不用喊她。 估摸等他回来,她也醒不来。 昨日折腾的狠,她这会儿正累着呢。 “奴婢晓得了。” 碧桃出声应下,看着裴宴之带着成华走远。 她昨夜守了一整夜,最是清楚,光是叫水就叫了三次。 想到这里,碧桃去了小厨房让徐妈妈做了些补气血的药膳给香凝。 此时皇宫中,裴宴之刚进宫就被一个宫女拦住去路。 “见过裴大人,殿下有话想跟裴大人说。” 这宫女便是建安公主的贴身宫女,之前查建安公主失踪案的时候,裴宴之见过她。 “我没有话要跟殿下说。” 裴宴之眸光冷寒,语气平淡的说了句。 听到这话,宫女皱眉:“殿下就在不远处,几句话的事,不会耽误裴大人上早朝。” 宫女听完裴宴之的话,依旧不依不饶。 裴宴之却只是瞥了她一眼,连话也没说,越过她朝前走去。 宫女转身要去追,成华伸手拦住她:“大人还要上早朝。” 说完,成华才转身追上裴宴之的脚步。 走在长长的宫道中,成华不由得问了句:“公主殿下突然找爷,难道是知道昨日的事情了?” “她知不知道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桑家本就是太后娘娘给她选的夫家,拨乱反正而已。” 裴宴之淡声说了句,即便太后娘娘知道,他也无惧。 顶多是在太后面前,被斥责一番罢了。 宫女看着裴宴之和成华走远,只好将裴宴之的话去转告给陆若瑶。 在寒风中等着宫女的陆若瑶在听到裴宴之的话后,顿时睁大眼:“他真是这么说的?” “回殿下的话,裴大人的确是这么说的。” 陆若瑶只觉心神一颤,她选裴宴之,只不过是因为在上京的人家中,裴宴之不仅是母后看好的人。 更是不少贵女的首选,大家都觉得裴宴之后宅干净,为人虽说清冷,但不是拈花惹草之人。 比起其他三妻四妾的公子哥,裴宴之简直是千好万好。 大家都想嫁个好人家,陆若瑶当然也想。 “殿下,太后娘娘已经在拟旨赐婚您和桑公子了,要是被太后娘娘发现您来找裴大人……” 宫女欲言又止,陆若瑶深吸一口气:“本宫不甘心。” 桑瑞丰看她的眼神,只有利益和算计,毫无真心。 陆若瑶也不想将自己交到这样的人手中。 “本宫再想想法子,总之,嫁给桑瑞丰,本宫不愿。” 说完这句,陆若瑶便朝着慈宁宫走去,宫女叹了口气,紧赶慢赶的跟上她。 上京今日热闹,这热闹中,陆嘉敏在皇家祭祀仪式上私会外男的流言蜚语更是漫天飞。 她在家中都哭了一上午,眼睛都哭肿了。 庆王陆永康进来时,看到一地的碎片,无奈摇摇头。 “本王的宝贝女儿这是怎么了?” 听到庆王的声音,陆嘉敏抬起头,而后哭的更凶了。 “父王,有人算计我!” 闻言,庆王走过来坐下:“不就是些流言蜚语,父王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你是本王的女儿,没人敢乱说什么的。” 陆永康出声安抚着陆嘉敏,听到这话,陆嘉敏抽泣道:“我咽不下这口气。” 明明该陆若瑶的灾祸,反倒是落到了她头上。 “便是没有这流言蜚语,你想嫁给裴宴之的心思,也趁早歇了。” “本王已经让你母亲给你挑了一户人家。” 陆永康半眯了下眸子,看向陆嘉敏的目光,暗含深意。 他和裴宴之是政敌,陆嘉敏和裴宴之也绝无可能。 原本以为陆嘉敏过些时日就会移情别恋,倒是没想到,喜欢裴宴之这件事,倒是钟情了这么多年。 甚至为了裴宴之,要对公主出手。 “父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154章 他喜欢这种感觉 陆嘉敏睁大双眼,似乎是不敢相信陆永康说了什么? “你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放心,你母亲定会为你选一位好夫郎的。” 陆永康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宛如一位循循善诱的和蔼父亲一样。 “父王你明知我的心思,我不会嫁给别人的。” 陆嘉敏扭过头去,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么多年,任由你胡闹也够了。” 好半晌后,陆永康说出这句,他站起身,用那道十分有威压的目光看着陆嘉敏。 陆嘉敏从未在陆永康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往日对她疼爱有加,和蔼的父亲在这一瞬,成了那个尊贵无比的庆王殿下。 “莲香,看好郡主,这几日不要让她出去。” 陆嘉敏心中一紧,她知道父王这次是认真的了。 待陆永康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莲香走上前。 “郡主,您莫要再与王爷置气了,身子要紧。” 陆嘉敏紧咬下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怎么也想不到,父王竟会如此坚决反对她和裴宴之。 甚至为了让她断了念头,还要将她嫁出去。 陆嘉敏可不愿意嫁给一个陌生人。 陆永康从陆嘉敏的院子出来后,转身便去了庆王妃刘氏的院子。 “王爷怎么来了?” 刘氏见到庆王过来,很是诧异,毕竟她和庆王已经许久没见面了。 王府的妾侍年轻貌美,庆王轻易也不会来她的院子寻她。 “敏儿也大了,到了该婚嫁的时候,回头你抽空寻一些合适的人家。” 刘氏听到陆永康的话,一瞬愣住。 “王爷怎么想起来给敏儿寻人家了?” 陆嘉敏虽说是刘氏亲生,但这个女儿和她并不亲近。 她太过有主见,有什么事情也不喜欢和刘氏说。 所以刘氏也不常和她见面。 陆永康神色未变,只是淡淡地说:“本王自有考量,你照做便是。” 说罢,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似是不愿再多谈此事。 刘氏见他这般模样,也不敢再多问,只得应下:“妾身明白,定会尽心去办。” 夫妻两个谈完事情,刘氏便开口问了句:“王爷要在这儿用饭吗?还是去姝妹妹的院子?” 见刘氏如此识大体,陆永康原本说要去别的院子的话,到嘴边换成了留在这里。 “许久没来看你,今夜本王留宿这里。” 说完这句,只见刘氏面上露出几分欣喜:“妾身这就去准备。” 待走出院子后,刘氏严重划过些冷意。 她和陆永康这么多年夫妻,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不喜欢她,他不来,刘氏倒也清净。 他一来,刘氏还得尽心伺候他。 “去飞花阁递个信儿。” 身旁老仆听到刘氏的话,顿时愣住:“王爷好不容易来一趟……” “还不快去?” 刘氏瞪了老仆一眼,她忙低下头:“老奴这就去。” 都说王妃娘娘不受宠,可没人知道,是王妃不愿意留宿王爷。 要不然飞花阁的那位怎么次次都能拦住王爷。 等刘氏从外面回来不到一刻钟,就听外头传来一道娇柔的声音:“王爷来姐姐院子,怎么也不跟妾说一声。” 只见一位身着艳丽罗裙、身姿婀娜的女子莲步轻移走进来,正是那飞花阁的姝姨娘。 刘氏垂眸,她来的还真是快。 姝姨娘先是福了福身,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看向陆永康。 那眼中的娇嗔与哀怨尽显无遗,仿佛在嗔怪陆永康。 陆永康微微皱眉,却也不好发作,只是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姝姨娘走到陆永康身旁,挨着他坐下,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柔声开口。 “妾听闻王爷来了姐姐这儿,心中思念王爷,便忍不住来看看。” “王爷都许久没去妾的飞花阁了。” 说罢,还拿眼瞟了瞟刘氏,眼神中尽是得意与示威。 刘氏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吩咐下人添了副碗筷。 姝姨娘貌美,但实在是没什么脑子。 她也不想想,没她的默许,她能进了这雅苑?对她耀武扬威? “妹妹来了也好,正好一起用饭吧。” 见刘氏还是那副软包子模样,姝姨娘娇声道:“王爷,妾今日新学了一支舞,想跳给王爷看,为王爷助兴。” “王爷~” 没听到陆永康的回答,姝姨娘不依不饶的拉着他的衣袖撒娇。 陆永康面露一丝不耐,但还是点了点头。 姝姨娘起身,在厅中翩翩起舞,眼神始终勾着陆永康。 一舞作罢,姝姨娘娇喘吁吁地靠向陆永康,陆永康却只是敷衍地夸赞了几句。 刘氏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中只觉无趣。 这王府中的恩宠情爱,不过是过眼云烟,唯有手中的权力和地位,才是实实在在的。 如今女儿的婚事交到了自己手上,她定要好好谋划一番。 为自己在这王府中谋得更多的利益与保障…… 到最后,陆永康自然是跟着姝姨娘走了。 她年纪轻,又舍得下脸面,正好刘氏也不想留人,在一旁说了几句,陆永康便跟着姝姨娘离开了。 老仆看着这满桌子的菜,再看看镇定从容用饭的刘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午后的阳光从窗边洒进来,香凝有些不舒服的翻了个身。 而后一下撞进一人怀中。 熟悉的雪松香混着酥油饼的味道,还有淡淡的,在霜雪中行走过的味道。 香凝睁开眼,同裴宴之含笑的眸子对上。 “睡醒了?” 他不知何时回来的,身上的衣服也没换,就这么陪她躺在床上。 “我睡了很久吗?” 香凝的脑子还有些不清醒,脱口而出一句话。 裴宴之替她拢上滑落的衣裳,遮盖住满身的痕迹。 “也没有很久,一上午吧。” “未时一刻了,再不醒我也要叫你起来用饭了。” 听到这句,香凝立马坐起身:“睡了这么久……” 可她还是觉得好累,昨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睡过去。 “又没人打扰你,想睡多久都可以。” “不过我听成华说,今夜城郊有花灯游船,想去看吗?” 裴宴之用手撑着头,看着她问出一句。 熟稔自然的语气,好似他们这不过是他们平常的日子一样。 他喜欢这种感觉,也好似体会到了老师口中,什么叫做回家便会舒心的话。 第155章 手可摘星辰 香凝听到裴宴之的话,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他继续说了句:“顺便带你去看看铺子。” 有了这句话,香凝点点头:“我想出去看看。” 得了香凝肯定的回答,裴宴之伸手揉了下她的头。 不多时,碧桃伺候香凝起身,换衣裳。 两人从裴府出去时,刚好和来墨松苑请裴宴之的康妈妈擦肩而过。 今日 这些东西,如果运作的好的话,不但可以弥补一个重大的损失,原先没能成功的复仇,也就变得有眉目起来了。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重,这就是帝都的黑暗,哪怕是要复仇都得让自己先堕入地狱。 看到副总指挥和陈司令两人脸上都露出了震惊表情,王平马上分析道。 那道士也没多问,说着赶紧将两扇大门推得大敞四开,恭恭敬敬将我们迎进了庵内。 眼看着两人剑拔弩张僵持不下,我心说无论怎样终归得先把两人拦开才行,不然估计一会儿就得打起来了。 话说到这儿,毛道长原本老迈的脸上更是尽显沧桑,悠然一声长叹,仿佛往事历历在目。 到现在,如果唐伟杰还猜测不出这个晚会真正的目的是什么的话,他也就白活了这个二十多年了。 “中国队也就先前的一次空中接力厉害嘛,和西班牙队这样的强手交锋,他们还是有点逊色。”美国主将奥登说道。 “你是说——”斯卡丽的脸色再次微微发红,接着神情却变得坚定起来,点了点头。 希尔曼的嘴角含笑,看着向自己走进的叶轩,缓慢闭上了已经将这世界看了半载春秋的双眸。 李青云转过头来,混天面具上之下看不清他的表情,渡劫弟子使劲儿揉了揉眼睛,面前的青衫少年郎仍未消散,如同一道城墙挡在了他和天劫之间。 才突破那夜,王朔有意不眠,便是想清楚自己辛苦修来的修为去了何处。果不其然,那夜灵根收缩,灵气皆顺着经脉流入骨中。 有钱人的眼光就是与众不同,别具一格,能看到普通人看不见的潜在商机。 这如今颠了个,苏子静一时竟不知是顺势接受,还是客气一下拒绝。 “搞得跟游戏刷怪似的。”王晓天嘟哝一声又躺下了,他要等曼筱璃自然醒后再告个别。 司芮说完,现场鸦雀无声,大家都在脑筋飞转,思考着这种可能性会有多大 何沐缓缓坐了下来,一边看着远处的沙尘,一边从包里拿出了一块真空包装的食物往嘴里塞。 苏子静接过看了一眼,灵石放在箱子中,一个箱子有十层,一层放了一百枚灵石,共记十一个整箱,一个半箱。 如今一下损失掉七八条生魂,光是想想,窦友泉就觉得呼吸不畅,胸口生疼。 “那虹儿昨天在午睡之前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或者,见过什么人”淑妃思索一下问道。 他挣扎着想要再站起来。可是,武昌陵却是抬起一只脚,踩在了他的后背上。 而她,不过是他手里的棋子,梅嫣然嘤咛一声,双手掩而跑开了。 唐心愣了一下,脸上还挂着泪,哇的一声直接冲进了苗春的怀中。苗烨被刚刚的一幕吓到了,刚刚才回过神来,看到父亲安然无恙,也是放声哭了起来。 前段时间打劫那些大宗门的时候,和一些超级宗门的强者也算是保持一种比较友好的态度了,让青山亲自跑一趟,也算是我对他们的重视了。 第156章 留在我身边吧 到最后,香凝是被裴宴之背上去的,剩了几层楼,她死活也不要上了。 整个人都快累死了,坐在楼梯上抱着栏杆。 裴宴之看着她这般小孩子气的模样,也是哭笑不得。 但这样的感觉,只会让他觉得,他的香凝,鲜活的可爱。 碧桃和成华在后面也累的不行,但没有香凝这样。 所以裴宴之只好弯身让香凝上来:“我背你。” 看到这一幕,成华也是一愣,爷竟然要背香凝姑娘? 香凝听到裴宴之的话,先是一怔,而后抬眸望向他。 姑娘明亮眼眸里还残留着几分疲惫的水汽,像是蒙了一层剔透的薄纱。 片刻的愣神后,她也不客气,伸出双臂环住裴宴之的脖颈,借力趴到了他的背上。 裴宴之稳稳地托住她,起了身:“平日里瞧着挺机灵,爬几层楼就成软脚虾了。” 香凝把脸贴在他的肩头,有些不甘心的回嘴:“这楼又高,台阶又陡,我可不像你,有使不完的力气。” 她的发丝从肩头滑落,轻扫着裴宴之的侧脸,痒痒的,带着丝丝缕缕的亲昵。 香凝知道裴宴之喜欢她的亲近,有人愿意背,她当然不会苦了自己去拒绝。 “我有使不完的力气,你也有哭不完的眼泪。” 裴宴之微微挑眉说出这句,一下便让香凝闭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成华和碧桃对视一眼,默契地放慢脚步,悄然坠在后面。 成华悄声打趣:“咱爷这铁汉也有柔情时,瞧把姑娘宠的。” 碧桃掩嘴轻笑,轻轻点头。 裴宴之背着香凝,脚步依旧沉稳,每一步都踏得扎实。 踏上最后一层楼梯,香凝看着面前开阔的视野,不由得睁大眼眸。 也难怪,有人愿意爬这么久,就为了看一看从摘星楼向下的景色。 裴宴之将人放下,拉着她朝前走去:“还记得之前教你的诗吗?”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香凝回的很快,裴宴之点头,摘星楼上的人不算太多。 虽说朝臣有特权,但要爬这么高的楼,还真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韩钧扭头看到两人,揽着夭夭走过来。 “香凝姐姐,又见面了。” 夭夭自来熟的打了个招呼,香凝颔首示意。 “我还以为你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呢。” 韩钧看着裴宴之那张染上笑意的脸,目光不动声色的落在香凝脸上。 “跟你香凝姐姐告别吧。” 听到韩钧这话,香凝不解的看着他们,刚来就要走吗? “春宵苦短,该看的我们都看过了,改日请你们来府中一叙。” 韩钧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爬这楼虽说费劲儿,但景色的确不错。 夭夭对着香凝道别,被韩钧揽着离开了。 没多久,陆陆续续有人也离开了。 这摘星楼上,只剩下伶仃几人。 裴宴之带着香凝去了另一处,那里有可以休息的椅子。 等他们坐下后,成华和碧桃便将带来的吃食和甜酒放上来。 “咱们今夜就在摘星楼上过。” 裴宴之坐在那张像是软榻的椅子上,将香凝揽在怀中。 厚重的斗篷在此时充当起被子的作用,将两人圈在这一方天地。 远处是不断升起又炸开的烟火,漆黑的夜在此时亮如白昼。 香凝窝在他怀中,时不时的还能被他投喂些吃食。 夜里风冷,尤其是在这样的高处,可他的怀抱很热,那颗滚烫的心在疯狂的跳动。 像是感应到什么,香凝扭过去头,他垂眸看她,将一吻落在她额头上。 “冷的话,我们就回去。” 听到这句,她摇头:“不冷。” 不远处的人声已经渐渐消散,摘星楼上好似只剩下他们。 偶尔有风吹过,再然后是底下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 她听着擂鼓响动,感受着人间烟火。 “阿凝。” 听到裴宴之的声音,香凝睁开有些昏昏欲睡的眼看向他。 可他喊了她的名字后,却是不再说话。 “怎么了?” “没事,困了就睡吧。” 裴宴之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香凝扭过头来,总感觉裴宴之刚刚,是想说些什么的。 她明明看到他欲言又止的动作了。 不过他不说,香凝也不会主动去问,省的他问出些她不能回答的话。 香凝闭上眼睛,半梦半醒的睡去。 裴宴之察觉到她呼吸均匀舒缓,把她往怀里又拢了拢,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 不多时,一阵更强劲的夜风吹过,带着烟火燃尽后的硝石味。 裴宴之担心香凝着凉,伸手紧了紧斗篷。 手指不经意触碰到她的脸颊,温温热热的,这才放下心来。 没多久,底下欢呼声渐歇,整个摘星楼愈发静谧。 裴宴之垂眸看了看怀中的人,见她呼吸平稳,是真的睡熟了。 他这才缓缓开口,声音极轻,似是怕惊扰了这夜色与她的梦。 “其实我想说的是,就留在我身边吧。” 说着,他自嘲般勾了勾嘴角:“不过我想,这话你也回不了我。” 就算能回,也不过是一句假言假语的欺骗。 香凝在睡梦中似有所感,往他怀里蹭了蹭,呢喃了几句含混不清的梦话。 裴宴之听着,脸上泛起些许温柔笑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当作回应。 翌日,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照在摘星楼上。 香凝一睁眼就对上裴宴之紧阖的眼眸。 感觉到她的动作,裴宴之也睁开眼来。 靠着裴宴之睡了这么久,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坐起身,理了理微乱的发丝。 两个人在摘星楼上过了一夜,倒也没觉得太冷。 兴许是屋檐下生的火,再加上前方有遮风的屏风,没有吹到他们。 香凝抬眸看向他,裴宴之伸手握住她的手。 “昨夜的烟火有些短,不过往后余生,摘星楼上的烟火、世间的万千风景,我都带你来看,与你共赏。” 香凝垂眸看着相握的手,心跳如擂鼓。 这话不亚于一句我想娶你,可他们都清楚,两人身份的差距。 裴宴之娶不了她,而她也不想嫁给他。 只是香凝没有说其他,点了下头:“好,那你可要记得今日说过的话。” 他想说,她就听,反正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片刻的温存。 裴宴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那颗雀跃的心,却在渐渐冷却。 晨光温柔,爱意缱绻,可他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 第157章 朝光的下落 裴宴之和香凝从摘星楼下去的时候,天光大亮。 走出摘星楼,还能看到护城河旁的游船,上面挂着熄灭的花灯。 香凝伸手打了个哈欠,裴宴之伸手将斗篷的系带给她系好。 待两人走远后,陆嘉敏才从暗处走出来,看着眼前这一幕,她险些将手中的手炉扔出去。 她找了这么久,这才看清楚,能让裴宴之留在身边的女人究竟是谁。 一个貌美到令女子都难以忽视的人,陆嘉敏见过她,就在她的生辰宴上。 可笑的是,当初被闻采芙拦住后,她竟没有多在意她。 “去查查她的身份。” “郡主……王爷……” 莲香担忧的说出这句,她知道陆嘉敏想做什么。 那女子既然只是侍妾,想必家中并无根基,倘若落到郡主手中,还不是任由郡主搓扁捏圆的欺负。 “你是我的侍女,还是父王的?” 陆嘉敏扭头看向莲香,那双眼眸就这么紧盯着她,莲香低头,再也不敢多说。 香凝和裴宴之回到裴府后,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葱油饼的味道。 昨夜她就闻到了,只是裴宴之没说,她就没问。 “爷昨日回来可是等了许久才买到的。” 成华笑眯眯的说完后,从徐妈妈手中接过这葱油饼。 虽说不如刚出锅的好吃,但这香味儿闻着,就知道是东安巷那家老店。 “听人说好吃,昨夜买回来忘了跟你说了。” 当时只想着带她出去,竟是忘了这回事了。 香凝笑着谢过裴宴之,拉着他一道坐下用早饭。 “裴郎和我一起吃。” 她弯眸浅笑,白雾袅袅升起氤氲她的眉眼,他在她眼中看到了人间烟火四个字。 裴宴之听到自己出声答应她,他如今已经有些不能拒绝她的请求了。 此时凌安路府,路江正准备去商行,迎面便撞上一人。 “少东家,有你的信。” 小厮急匆匆的跑来将一封信递上,路江看到信封上的字迹,忙接过来。 “是唐公子送来的?” 闻言,小厮点头,路江拆开信,看到信上的字后,他整个人欣喜若狂,直接转身去寻路为民。 “父亲,父亲!有姑姑的消息了!” 刚归家不久,路为民就病了一场,这几日一直在府中养病。 听到儿子的话,路为民从床上起身就要走出去。 “你说什么?” “父亲,唐兄打探到了姑姑的消息。” 路江走过来扶着路为民进去,而后关上门。 暖意袭来,路为民抬手将鬓边散落的花发撂到耳朵后,借着窗外天光,看起信件来。 “华兰聪明,改名换姓,随了你祖母的姓,这才查不到。” “只是我们找到的太晚,姑姑已经不在了。” 路江听完路为民的话后,有些心痛的说出这句。 “无论如何,我们都算是找到了人,华兰虽然不在了,可是朝光定然还活着。” “你再去一趟上京,亲自去寻,拿着信物,若是华兰跟朝光说过路家的事情,她一定认得这信物的。” 路为民拉着路江的手说出这句:“一定要找到你妹妹。” 这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 “父亲放心,我这就动身前往上京。” 说完这句,路江看着路为民道:“只是父亲,庆王那边……” “庆王那边,有我应对,无需你做什么。” 听路江提起庆王,路为民眸色一暗,没再多说下去。 路江也知路为民脾气秉性,他打定主意的事情,就不允许旁人再插手,哪怕他是他的儿子。 从路为民的院子出来,路江立马就让人去收拾东西,准备再去上京。 这一次,他一定可以将妹妹安全带回的。 岁首过去后,上京便开始了备年货,日子一天天的过,眼瞅着就要过年。 徐掌柜他们也将绣坊的装修图纸送来。 香凝趴在软榻上看着图纸,裴宴之坐在一旁处理公务。 窗外偶尔会送来些许清风,将屋子里的燥热吹散些许。 她的手指划过图纸上的东西,不由得抿唇笑了下。 “这么开心?” 一旁的裴宴之放下折子时,便看到她面上的笑。 “这可是我的第一家铺子。” 同样也是她离开裴府的媒介,她当然欢喜。 裴宴之听着她的话,心随意动,伸手握住她的脚踝。 微凉的指尖在她脚踝的位置摩挲了下,而后他俯身,同她一起看着图纸。 “这里加些装饰会比较好,回头你去库房里挑一些吧。” “裴郎都送了我铺子,再要你的东西,不合适。” 香凝感觉到他的呼吸喷薄在她脖颈的位置,酥酥麻麻的。 她不由得往旁边躲了下。 而后不知他从哪里摸出来个盒子放到她面前。 “这是?”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香凝看了他一眼,伸手将盒子打开。 只见里头静静躺着一支簪子,是那日去摘星楼时,她看过的那支。 玉兰花簪用的玉石算不得好,但工匠的手艺好,显得这簪子上的花瓣像是刚摘下来的一样。 “做工还算可以,还喜欢吗?” 裴宴之伸手替她将发挽起,而后把玉兰花簪拿起来别在她发间。 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更别提替人挽发这样的事情。 可他愿意为香凝做这样的事情。 裴宴之只是觉得,她千好万好,除了不爱他,哪里都好。 “喜欢,多谢裴郎。” 香凝面上的笑意缓缓落下,眸中划过几分异样。 他越对她好,她反而越想挣脱。 就像一只风筝一样,想要挣脱掉纠缠的线。 裴宴之将她揽在怀中,头抵在她下巴的位置出声说道:“阿凝,等你身子养好了,我们就生一个孩子。” “等到时候,我们就在墨松苑给她打一只秋千,再做个葡萄架。” 将他过往几十年,从未体会到的人伦情爱,一一体会。 再将这从未更改过的墨松苑,变成他们的家。 “那裴郎若是娶妻呢?” 香凝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将裴宴之所有的期待全部浇灭。 他箍紧她,只说了一句:“娶妻非我本意,裴家需要一个主母。” 操持中馈,掌管裴家。 “裴郎的意思是,主母料理裴家的事情,而我就陪你在墨松苑享乐?” 那做他的女人,尤其是他的妻子,还真是惨。 可偏偏,谁都想嫁给他。 第158章 婚事 不知为何,裴宴之从香凝的口中听到了讥讽的意思。 不过香凝倒在他怀中,仰头看向他:“如果是这样,别人会说我狐媚惑主的。” “你将我比作纣王?” 裴宴之微微挑眉,垂眸看向她。 只听香凝笑了下,伸手捏住他的脸:“那裴郎觉得,妲己是祥瑞还是妖精?” 天底下的人都说妲己是狐狸精,但纣王却将她比作祥瑞。 虽说误国,可王朝气数将尽,又怎么能怪在一个女子身上? 听到香凝的话,裴宴之拉下她的手:“你最近究竟都看了什么书?” 连纣王妲己都知道了。 “成华找的话本。” 香凝坐直身子,毫不犹豫的就将成华给卖了。 外头的成华还不知道自己待会儿要被罚,正乐呵呵的跟碧桃说话呢。 裴宴之眸光幽暗,到底是没再跟她继续讨论下去,纣王和妲己的事情。 不多时,外头传来康妈妈的话,说是老夫人有事寻裴宴之。 香凝推了下吻着她的裴宴之,顺便止住他作乱的手。 裴宴之眸中欲色还未退散,有几分不耐。 不过这是老夫人发话,他不得不去。 香凝起身给他整理了下衣裳,目光落在他衣领的口脂上时,却没出声提醒。 要是让老夫人看见,对她只会更不喜。 裴宴之从屋子里走出来,去了老夫人在的宁福居。 里头坐着二夫人董妍,还有面带病容的秦碧君,最重要的是,一向不受老夫人待见的荣娘竟然也在。 见到裴宴之来,秦碧君抬头去看他。 “祖母。” 裴宴之出声行礼,裴老夫人一下便看到他衣襟上的口脂。 她眉心皱起,却没多说,只是让他坐下:“老二媳妇,马上就要过年了,府中亲戚走动频繁,就让荣娘来帮你吧。” 听到这句,董妍没有说什么,谁都知道,大夫人被大少爷所厌弃,失了势。 老夫人病的时候,荣姨娘又贴心照顾,渐渐的也让老夫人改观。 如今竟是可以插手府中的事情了。 “今日让宴之来,是我托你二婶婶寻了上京几户不错的人家。” “前面那桩婚事没有定下,但也不能一直拖着不成婚。” 裴老夫人摆手,康妈妈拿着画卷走下去,那画卷展开,里头是两个各有千秋的女子。 “礼部尚书的女儿,还有一个是太傅之女。” “门第虽说有些高,但和你却是般配,你二婶婶也旁敲侧击过,两家都有这个意思。” 闻家的事情让裴老夫人也想通了,找门第低的,不如找个旗鼓相当的。 反正裴宴之将来辅佐皇帝,未必不能封王拜相,何苦委屈自家儿孙去娶小门小户的女儿。 “那就有劳二婶婶代为掌眼了。” 裴宴之淡声说出这句,董妍点头应下,视线却是看向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秦碧君。 裴老夫人自是注意到董妍的视线。 “宴之没什么要说的,那就这样吧,等你二婶婶看过之后,再给你去信儿。” 说完这句,裴宴之起身告退。 待他离开,裴老夫人扭头看向董妍和荣娘:“你们两个也下去吧。” 闻言,董妍和荣娘起身,行礼后退出屋子。 “碧君,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是看不明白?” “我自请下堂。” 老夫人的话刚说完,秦碧君便跪下来说出这句:“待我下堂,母亲就把荣娘扶上位如何?” “混账东西,我的话你是全当耳旁风了吗?” 裴老夫人听到她的话,气就不打一处来,那茶盏砸在她腿边,染湿了她的衣裙。 “母亲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我儿子的婚事,你交给二房来做,还让那个贱人登堂入室!” “裴家把我放在何处?让我如此难堪?” 秦碧君冷笑出声,说完后,她又笑起来。 她这一辈子活的失败,丈夫不喜,儿子厌恶,如今她还有什么脸面继续留在裴府。 裴老夫人看着她,长叹一口气:“你若好好的,大夫人的位置永远是你的。” 事情哪里就闹到要下堂的地步,真要是这么做了,到时外人会怎么看他们裴家。 宠妾灭妻?将正妻逼到下堂? 秦碧君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起身离开宁福居。 裴老夫人看着她,生怕她待会儿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找个人去看着,莫要让她生事。” 康妈妈点头应下,忙跟着秦碧君一起走出去。 外头的廖妈妈伸手扶着秦碧君道:“夫人您这又是何苦,您这样,岂不是让海棠苑的得意?” “我不想再看见裴府的人了。” 秦碧君满眼失望的说出这句,无论是他的丈夫,还是她的儿子。 听着这话,廖妈妈也不由得叹口气。 走到如今的地步,不都是大夫人自作自受吗? 秦碧君回到自己的院子,坐在窗前,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 她的心中五味杂陈,想着这些年在裴府的种种,不禁悲从中来。 回想当年嫁入裴府时,也曾对未来充满憧憬,可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 廖妈妈在一旁看着心疼,却也不知如何劝慰。 “夫人,您多少吃些东西吧,莫要伤了身子。” 廖妈妈端着膳食轻声劝道。 秦碧君却只是摇了摇头:“我吃不下,你且下去吧。” 说罢,秦碧君将廖妈妈赶出去,也不让任何人进来。 廖妈妈怕她做什么傻事,只好在屋子外守着不肯离开。 裴宴之从宁福居出来后,直接回了墨松苑。 他的脑海中回荡着老夫人说的话,对于婚事,他并无太多心思。 香凝见裴宴之回来,迎上去关切地问道:“老夫人找裴郎何事?” 裴宴之看着她,将老夫人说的婚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香凝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了镇定,笑道:“的确是好亲事,裴郎可要好好考虑。” 闻言,裴宴之却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声音染上几分不易察觉的异样:“阿凝听到我要成婚,难道不伤心?” 香凝靠在裴宴之的怀中,嘴角勾起一抹笑。 “裴郎不是说,婚事于你而言,只是人生必须要做的事情吗?” “不过,我也没资格去过问裴郎的婚事。” 裴宴之听出她话语中的酸涩,微微松开她,双手扶着她的肩。 他想说,若是她问,他定然会说,可她原本就不愿意问的。 第159章 共白头 这件事到最后被裴宴之轻轻揭过,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两人依旧如常相处,只是香凝却觉得,裴宴之似乎不是那么开心了。 建安公主陆若瑶和镇国公府的婚事最终定在了四月。 等春暖花开时,倒是个好日子。 听裴宴之说,陆若瑶为此还哭晕过去,但事情已经定下,也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她就是再不想嫁,冯太后也不会给她继续胡闹下去的机会。 至于陆嘉敏,听说庆王正在给她物色人选,兴许过完年就要嫁出去了吧。 香凝听到这些话,也只是点头表示知道。 她对旁人的事情不是太感兴趣,比起这个,她更想知道她的绣坊何时能够完善好。 临近新年前几日,韩钧纳了夭夭入府做妾。 韩钧为此还办了一场宴席,邀请了裴宴之和香凝去侯府。 在马车上时,裴宴之突然对香凝说,夭夭是韩钧名正言顺纳的第一个妾侍。 闻言,香凝扭头看他:“可……” “你想说,小侯爷风流名声在外,身边怎么可能没妾侍?” 裴宴之察觉到香凝想问的话,笑着说道:“事实的确如此,若你实在想知道,不如到时问问夭夭。” 说罢,他将香凝揽入怀中。 “我干嘛要知道小侯爷的事情。” 香凝靠在他怀中说出这句,她如今知道裴宴之爱听什么话,所以专挑他爱听的话说。 裴宴之垂眸看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宣威侯府。 韩钧的事,侯爷和侯夫人不多管,只要他别在婚前有了子嗣,其他的,两人都不会多说什么。 所以今日他为了个妾侍举办宴席的事情,两人也没管。 韩钧除了请裴宴之,还请了两个关系不错的世家子弟。 夭夭一身红衣陪在他身边,场面还算热闹。 见到香凝和裴宴之走进来,夭夭起身迎上去:“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无聊死了。” 夭夭拉着香凝坐在一旁,笑着开口:“这府里的人我大多都不熟悉,也只有你能陪我说说话了。” 香凝看着夭夭明媚的笑容,轻声说道:“往后日子还长,慢慢就会熟悉起来的。” “姐姐说得对,其实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能进侯府,得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倒也不错。” 夭夭弯唇笑了下,伸手给香凝剥了个橘子,而后露出手腕上的红玉镯子。 “小侯爷送的,价值千金呢。” 听着夭夭的话,再看她手腕上的镯子,红玉鲜艳,衬的她的手腕越发白皙。 都说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可夭夭却没想这么多。 她还觉得她幸运呢,能遇到韩钧,被他带回府中。 不然只能一辈子在花楼老死了。 “这是我送你的,一点心意,不是什么太贵重的。” 香凝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夭夭,她眼眸染上几分欣喜,笑着打开盒子。 里头放着一个雕花铜镜,周遭都是用金子雕刻的花朵,下面还有个手柄,拿在手中小巧精致。 “真好看,多谢姐姐。” “这是我今日收到最好的礼物了。” 夭夭扭头看向香凝,眼中划过几分感动。 裴宴之与韩钧及其他世家子弟说着话,目光却不时地看向香凝这边。 见她与夭夭交谈还算融洽,神色稍缓。 宴席开始后,众人推杯换盏,气氛越发热闹。 香凝不善饮酒,只是浅酌了几口,而夭夭为了迎合场面,倒是喝了不少,双颊泛起红晕,眼神也有些迷离起来。 “姐姐,你知道吗?我原以为进了侯府会有诸多不如意,可小侯爷他待我还算不错……” 夭夭凑近香凝,低声说道,话语间带着一丝庆幸。 香凝微微皱眉,低声叮嘱道:“即便如此,你也要多为自己打算,这深宅大院里,凡事都得小心。” “我知道,我都知道,姐姐,你待我真心,我好感动。” 夭夭扒着香凝,带着醉意的说出这些话。 韩钧见夭夭似乎有了些醉意,起身过去将夭夭揽入怀中。 夭夭靠在他怀里,眼神却看向香凝,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跟着丫鬟回了屋子,离开了宴席。 酒过三巡,香凝起身想去净手,裴宴之也跟着起身,陪她一同前往。 在园中的小径上,裴宴之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听到裴宴之的问话,香凝扭头去看他,而后摇摇头。 “没什么,就是想到夭夭说,小侯爷待她很好,她很开心。” “那阿凝觉得,我待你如何。” 裴宴之将她拉入怀中,看着她面上因为醉意而染上的绯红,不禁伸手摸了下她的长发。 香凝不喜欢戴珠钗,如绸缎般的黑发之间只有几根素净的簪子挽着。 他抚着她的发,听她说:“裴郎和小侯爷,不能比。” 即便香凝不想承认,可也要说,比起韩钧,她能在裴宴之的眼中看到爱。 裴宴之是喜欢她的,所以甘愿为她做许多事。 在他准许的范围内,她有属于她的自由。 尽管他曾说过,因为她的逃跑和背叛,要她付出代价,但他没有这么做。 偶尔,香凝都会觉得,自己要沦陷了。 可再睁开眼,她又清醒了。 她不否认心动,可她也不会就此妥协。 裴宴之看着她这双好似盛满星辰的眼眸,不由得低头轻吻了她一下。 落在她发上的手,托住了她的头。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注】 她可爱又可怜,他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香凝也喝多了酒,任由他吻着,到最后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出的侯府。 寂静的街道上纷纷扬扬的下起雪,她不肯坐马车,偏要拉着裴宴之赏雪。 成华和碧桃赶忙拿伞过去,还没撑开便被裴宴之止住。 两人只好跟在他们身后。 白雪落了香凝和裴宴之一身,她双手拉着他的手,将他的手全然包裹住。 “裴宴之,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他朝若是同淋雪……” 香凝走到他面前,仰头看向他。 裴宴之眸光微动,后半句话在他唇边打转,将要出口时,她伸手抵住他的唇。 “我知道。” 可是不能说,因为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他们不是可以共白头的关系。 她如今,只是他的妾,他的笼中鸟,金丝雀,一只永远也不能高飞的风筝。 第160章 他们的孩子 裴宴之眸光幽微,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她又出声喊了句裴宴之。 纷纷扬扬的雪洒落在她发上,那张白皙的脸已经攀上许多绯红,像是晚霞。 香凝一头扎进他怀中,听着他的心跳。 “你心跳的好快。” “你的发乱了。” “我想回家了。” 她闷声说出这三句,裴宴之喉结滚动,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应下。 他弯身将香凝抱起,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两人上了马车,朝着裴府而去。 今夜的香凝格外的主动,酒气拂面而来时,她环着裴宴之的手顺着他的脊骨下移。 缠绵悱恻,罗帐翻飞,她凑上来的吻,急切而燥热。 所以裴宴之回以她更热切的反应。 次日香凝再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都像是被碾压过一样,疼得很。 早知道,她一定不喝那么多的酒。 等香凝穿好衣服出去后,就听碧桃说,爷今日有事出去了。 应该是公务上的事情,所以他才走的那么匆忙。 香凝揉了下头,没有多说什么。 “还有件事。” 碧桃手中拿着东西看向香凝,欲言又止的说出这句。 “怎么了?” “荣姨娘那边说,今日天好,请姐姐去海棠苑品茶,正好看看墨松苑缺什么,还说这是老夫人吩咐的事情。” 说罢,碧桃坐到一旁:“不过爷说了,外面那些人的话,姐姐不用听的。” 左右如今的墨松苑,可没人敢来惹。 爷都发话了,那荣姨娘又能把香凝怎么样? “可是爷不是不让我出去吗?” 香凝手中捧着粥,出声问了句,碧桃便回她:“爷说奴婢跟着,姐姐就能出去。” 但也仅限于在裴府中,外出还是不可以的。 “那就不去,谁知道她是什么心思。” 香凝又不需要和裴府的人打交道,旁人怎么说,和他也没关系。 她放下手中的粥,靠在榻上,心中暗自思忖着荣姨娘此举的目的。 她与荣姨娘素无往来,这突然的邀请,恐怕没那么简单。 碧桃在一旁劝道:“这荣姨娘平日里就爱耍些心眼儿,今日这邀请,说不定是想在您面前摆摆谱。” “毕竟大夫人失势,她如今上位,可得意着呢,拒了也好,姐姐也可以在院子里清净下。” 香凝微微点头,她本就不是喜欢与人周旋的性子,更何况是面对荣姨娘。 碧桃应下香凝的话后,便出去了。 香凝从一旁拿过账本翻看着,今后管着那么大的绣坊,她自然是得多学学。 更别提,这其中,她还有自己的心思。 荣姨娘在海棠苑中等了许久,也不见香凝的身影,面上露出几分冷意。 一旁的丫鬟有几分气愤的说道:“这香凝仗着大少爷的宠爱,竟如此不把姨娘放在眼里!” “姨娘息怒,您也别气坏了身子。” 荣姨娘冷哼一声:“无妨,一个妾而已,等将来我成了当家主母,有她好受的,不来就不来吧。” 原本是想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如今看来,倒是不行了。 她大度,不跟她计较,男人的宠爱不过是一时的,哪里比得过真金白银的握在手中。 香凝这边,全然不知荣姨娘的算计。 她正与碧桃商量着在院子里种些东西,墨松苑里空荡荡的,看着像是个荒院一样。 想着短期内不会离开,不如多种一些东西,让自己开心开心。 花的又不是她的钱,不花白不花。 香凝和碧桃最后商量着种桃花,既能赏心悦目,又实用。 来年结了桃子还能吃呢。 商议完后,香凝让碧桃去花房拿些种子来,等碧桃的时候,香凝看着门口探头来的五姑娘裴妙菡。 她怀中依旧抱着那只白猫,乖巧的很。 “香凝姐姐。” 听到裴妙菡的话,香凝走过去道:“五姑娘怎么来了?” 说罢,她还伸手摸了摸裴妙菡怀中的白猫。 这猫倒是乖巧,敞开肚皮让香凝摸。 “二姐姐在招待朋友,没人和我玩儿,就来墨松苑了。” “你是要种花吗?” 裴妙菡许久没见香凝,府中的人都说香凝如今得了大哥哥的宠爱,嚣张跋扈,谁也不见。 可是裴妙菡不觉得香凝是这样的人。 她和香凝接触过,知道香凝的脾气秉性的。 “想种些桃花,正好有一处空地。” “冬天种花,种子会不会死?” 裴妙菡仰头看着香凝问了句。 听到这话,香凝微微皱眉:“我也没种过,要不我们看看?” “啊,我也能进墨松苑吗?” 裴妙菡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白猫,大哥哥可是最讨厌猫了。 “白团很乖,不会乱跑的,我就待一会儿。” 裴妙菡伸手拉了拉香凝的衣袖,香凝小声道:“那我们不让你大哥哥知道就好了。” 那块空地和屋子离得很远,裴宴之再是狗鼻子也闻不到这么远吧。 说罢,香凝拉着裴妙菡朝着那空地走去。 等碧桃将种子带回来后,三人便围着这空地看,从哪里动土好。 裴宴之处理完公务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一旁的石桌上趴着只酣睡的白猫,香凝挽着袖子,手里拿着花枝。 裴妙菡戴着手套正在一旁堆雪人呢。 “初禾,会弄脏手的。” 见状,香凝出声说了句,然后她将手中花枝放到碧桃手中,蹲下身去拍裴妙菡身上的泥土。 她仰头看向裴妙菡时,眸中满是柔意,那一瞬,裴宴之好似看到了她做母亲的样子。 如果他们有个孩子,她是不是也会这样,温柔的责备,然后再将孩子抱进怀中,为她掸去身上的灰尘。 轻声问她一句,摔疼没有。 这样的场景,裴宴之想起,面上不由自主的染上些许笑意。 最先看到裴宴之的是裴妙菡,她出声唤了句大哥哥。 香凝回头看到裴宴之,微微一怔,随即站起身来:“裴郎回来了。” 裴宴之走上前,揉了揉裴妙菡的头:“怎么跑到墨松苑来了,还带着白团。” 听裴宴之提起白团,裴妙菡紧张的上前抱住白团,生怕裴宴之对白团动手。 “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听到裴宴之这句,裴妙菡更是直接躲到香凝身后。 大哥哥不吃她,她怕他吃白团。 第161章 线索 裴妙菡躲在香凝身后回了裴宴之的话:“二姐姐那边有人,我就来墨松苑了,大哥哥你不会生气吧。” 在墨儿还没来裴府时,裴妙菡是整个府里最小的孩子。 平日里也没什么同龄的孩子陪她玩儿。 之前四爷将裴妙菡送到女子书院去读书,但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她再也不肯去了。 听说是书院的人因为婉仪夫人的身份,有些看不起裴妙菡。 姑娘家心思本就敏感,经过这件事后,她也不愿意和旁人打交道。 白团倒是成了裴妙菡唯一的好朋友。 裴宴之听到裴妙菡的话,而后看向香凝:“我不喜欢猫。” “白团没有乱跑的,一直在这里睡觉。” 他刚说完一句,裴妙菡就赶忙出声,而后裴宴之勾唇浅笑:“看在你香凝姐姐的份儿上,这次就算了。” 猫这种东西,他是不喜欢,不过香凝看起来还是挺喜欢的。 再者,若她能和裴府的人相处愉快,兴许也会改变她的一些想法。 裴妙菡能来墨松苑,香凝也算有人陪。 “我就说你大哥哥不会说什么的。” 香凝歪头看向裴妙菡,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这是要种花?” 听裴宴之问话,香凝点头道:“这院子太空旷了,种些花看着也舒心,就是不知道大冬天的,花种会不会冻死。” 香凝的语气很是熟稔自然,就像是在为他们这个家打算一样。 “若是种不活,来年春天再种便是。” 闻言,香凝垂眸,一年又一年,他像是在借着这不确定能不能活的桃花,来留住她一样。 裴宴之上前拉着香凝的手,轻声说:“手都凉了,回屋子吧,这些事,让成华他们来做。” “你若喜欢,把这院子怎么折腾都行。” 裴妙菡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人,有些诧异。 她可从来没见过大哥哥这样,就和母亲说的一样,香凝姐姐是不一样的。 “那等桃花种出来,我可以天天来墨松苑?” 听到裴妙菡的话,裴宴之故作严肃地说:“不行。” 小姑娘满眼期待,在听到裴宴之这话后,顿时垮掉。 可裴宴之威名在外,她都不敢问一句为什么。 “你也到了年纪,不能整日想着玩,多学一些琴棋书画。” 裴宴之的话有些出乎意料,香凝还以为他要说,他不喜欢人打扰呢。 这时看起来,他还算有个哥哥的样子。 “那我好好学,得空就来寻姐姐。” 裴妙菡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姑娘,在听到裴宴之的理由后,很是乖巧懂事的落下这句。 香凝将裴妙菡留下洗干净手,吃了些糕点才让她离开。 看着裴妙菡的身影消失在雪地里,香凝不由得露出笑意。 “她的确很懂事,四叔将她教的很好。” 裴宴之将香凝揽入怀中,说出这句。 看到裴妙菡,他的心中便对孩子多了期许。 “今日看到你和妙菡在一起,我竟有些期待我们以后的孩子了。” “像你一样好看,一样温柔。” 香凝靠在他怀中,心中有些意动。 “不说这些了,裴郎快去沐浴更衣吧,累了一天。” 她出声止住了裴宴之的话,将话头转移。 裴宴之眼眸中的柔意,一瞬消散。 他想和她有将来,可是她不想,她不愿。 “好。” 裴宴之松开香凝,说完这句后,他转身离开屋子。 香凝拢住衣裳,他的体温好似还停留在她身上,但冷风一吹便消散了。 此时的路江也终于到了上京。 他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赶来,就是怕错过消息。 这个时候已经临近新年了,唐彦君见他风尘仆仆的赶来,还有些诧异。 “怎么不在家中过了年再来?” “我心中着急,哪里还待得住,收到你的信儿就来了。” 听到唐彦君的话,路江笑着回了句:“倒是叨扰你了。” “和我还说这般见外的话,快进来坐吧。” 说完这句,唐彦君让小厮去收拾客房,准备茶水。 “说来也巧,要不是那日我去了新康县,还真查不到。” “或许就是天注定要你们一家团圆,只可惜,你姑姑已经不在了。” 唐彦君叹息一句说出这话,路江轻摇头:“姑姑虽然不在,但我妹妹定然还活着。” “我想今日就去新康县一趟。” 听到路江的话,唐彦君有些无奈:“你才刚到上京,歇息一日再去也不迟。” “再说了,你不先听听情况再做打算吗?” 知道路江心急,但是唐彦君没想到他这么急。 不过也是,找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消息了,能不急吗? “我险些被冲昏了头脑,多谢唐兄提醒。” 话说完,小厮也将茶水奉上来,而后唐彦君给路江倒了一杯茶水。 这才开口说道:“其实你姑姑去世后,新康县的人也不知道你妹妹的去向。” “没人知道吗?” 路江微微皱眉,很是诧异。 一个大活人的去向,竟是没一个人知道? 他原以为只要到了新康县,就能顺着线索找到妹妹,却没想到事情远比想象中棘手。 唐彦君看出他的失落,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我打听到,你姑姑生前似乎遭遇过追杀,哦对了,我这次问到了你妹妹的名字。” 路江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她叫什么?” “香儿,周围的邻居都喊她香儿。” “至于她父亲的名字,没人知道,邻里街坊的只知道喊他阿霖。” 听着唐彦君的话,路江低下头去:“陆霖是路家的护卫,没想到姑姑是跟着他来到了上京。” 不过总算不是无头苍蝇,有了姓名,一切都好查。 “还有一件事,听说当初你姑姑病重时,有人设计,将香儿卖进了花楼,再后来,就没踪影了。” 这也是唐彦君查到的,唯一一个和香儿有关的线索。 “花楼的名字叫什么?” “金玉楼。” 听唐彦君这么说,路江点头:“明日先去新康县,再去金玉楼。” 他眼中露出几分欣喜,这次,他一定可以将妹妹带回凌安。 让父亲在有生之年,没有遗憾。 “不过路兄,你要做好准备,那花楼里鱼龙混杂,兴许……” “我不管朝光如今是何境地,只要她还活着,我就一定会将她安然无恙的带回凌安。” 第162章 她的身份 唐彦君就知道路江会这么说。 这毕竟是他姑姑留下的孩子,也是路家寻了这么多年的存在。 便真是有什么不幸的遭遇,路江也不会放弃的。 “那你今夜先好好休息,咱们明日一早就出发。” “多谢唐兄,你实在是帮了我太多了。” 路江看着唐彦君,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唐彦君笑着摇头:“再说谢,可就生分了,若真是想感谢我,就先找到朝光妹妹。” “再跟我谈桩生意好了。” 听唐彦君这么说,路江笑着点头。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路江和唐彦君便去了新康县打听。 只不过时间隔得太久,新康县之前因为灾祸的事情,也死了不少人。 知道的人还真不多。 就连当初路华兰住过的地方都已经被推倒了,只留下一堆乱石。 路江望着那堆乱石,心中满是怅惘与酸涩。 往昔与姑姑相处的模糊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些为数不多的回忆如今也已无迹可寻。 只剩下眼前这一片荒芜。 唐彦君轻轻拍了拍路江的肩膀,低声道:“咱们再去周边问问那些老住户,也许有人还能记得些什么。” 路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悲戚,点头应和。 他们沿着街巷逐户探寻,然而得到的回应大多是摇头与茫然。 就在路江几近绝望之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蹒跚走来,她的眼神在路江身上停留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 “你们打听那户人家作甚?” 老妪的声音沙哑却让路江心中重新燃起希望之火。 路江急切地问道:“老妈妈,您知道那户人家的女儿去哪了吗?” 老妪眯着眼,沉思片刻后说道:“这倒是有些记不得了,不过前段时日也有人来问过。” “有人也来问过?” 听到老妪的话,路江也很诧异,还有谁会来问姑姑的下落? 姑姑隐姓埋名在这里,知道和认识她的人也不多。 难道是之前唐彦君提过的,追杀他们的人? “瞧着凶神恶煞的,很不好惹,就问问了祖宅和田地的事儿,我也是老眼昏花,看得不真切。” 路江与唐彦君对视一眼,虽这线索不算明晰,但总比毫无头绪要好。 他们谢过老妪后,便开始在新康县打听。 既然能让人记住,这些人身上定然有十分明显的特征,应当不会太难找。 本打算今日再去金玉楼一趟,但两人看这情况,估计是要在新康县继续耽搁一日了。 路江虽然走的有些累,可一想到能找到自己的妹妹,那股子疲累也就消散了。 傍晚的时候,裴宴之刚陪着香凝修改完绣坊图纸,就见成华站在门口,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他拿着帕子将手上的墨汁擦去,成华出声说道:“大理寺急奏,爷去书房看看?” 听到这话,裴宴之抬眼对上成华的视线。 “裴郎有事就先去忙吧。” 俯身在桌子上看图纸的香凝头也没抬的说了句。 听到这话,裴宴之嗯了声,带着成华朝着书房走去。 如今他的屋子已经成了他处理公务的地方,居住的地方反倒是香凝的屋子。 “什么事?” 走在连廊上时,裴宴之便出声问了句,能让成华欲言又止的,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 “路江来了上京,还去了新康县打听香凝姑娘的事情。” “咱们跟着路江的人察觉到不对,问了那里的老乡,他们说,路江在找自己的妹妹。” 成华的话音落下,裴宴之的步子停在原地。 连廊上的风铃随风而动,他脑子中好似有一根线,突然串联起来。 “他都问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问到,当初明大人去的时候,没穿大理寺的衣裳。” 成华自然是想到了什么,所以将裴宴之最想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听到这话,裴宴之垂眸,而后开口:“你去金玉楼打个招呼,告诉老鸨,香凝和香儿只能是两个人。” “爷不打算让……” 成华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裴宴之斜睨了他一眼。 森然寒意,比这冬日还要冷。 “她应该知道什么?” 闻言,成华低头:“我这就去办。” 待成华离开后,裴宴之侧身靠在连廊的柱子上。 不必查探清楚,他就已经知道,路江要寻的妹妹,是香凝。 天底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从裴宴之见到香凝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她这样的容貌,不应该是一个农女。 还有绣帕上相似的刺绣手法…… 不知想到了什么,裴宴之起身直接朝着墨松苑外走去。 秦瑞一定知道什么,所以才会对香凝穷追不舍。 他不信香凝的那番说辞,但他也不信秦瑞诓骗的话。 只有见到秦瑞,裴宴之才能验证自己心中的想法。 裴宴之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狂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要从他手中脱落一样。 香凝是路江要找的人,她是路家的女儿,她有名姓,有身份。 她叫朝光,有疼爱她的舅舅和哥哥。 如果路江知道她在裴府,知道她的身份,他一定留不住她。 裴宴之站在墨松苑的门口,那一阵冷风将他所有的燥热全部吹散。 他感觉到当头一喝。 这一刻,裴宴之心底的想法就像是参天大树一样疯狂滋长。 路江不会知道香凝的身份,而香凝同样也不会知道路江在寻她。 她是他的阿凝,仅此而已。 裴宴之承认,他卑劣且不堪,可他别无他法。 这一夜,裴宴之没有回来,香凝也不知他去做了什么。 不过他不回来,香凝还乐得清闲。 要不是晨起时,看到坐在不远处的人影,她还以为裴宴之要几日都不见呢。 天是一片雾蒙蒙的白,或许冬日的天总是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 香凝睁开眼,撩开帷幔时,便看到坐在软榻上的男人。 他还穿着昨日的衣裳,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却能感觉到有些低沉。 听到香凝起身的动作后,裴宴之才转过头来。 她见他起身,缓步朝她走来。 香凝不知他在窗边坐了多久,他的手很凉,身体更凉,像是带着无论怎样也驱散不了的寒意一般。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他的吻随之落下。 香凝身上单薄的衣裳也被他扯开丢出帷幔。 裴宴之托着她的身子,将头埋在她颈窝的位置,闷声说道:“阿凝,说你属于我。” “说你只会和我在一起。” 第163章 有人在阻止他查下去 香凝被裴宴之拥着,耳鬓厮磨间听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这句话。 像是醉了,又像是没醉,固执的想要从她口中听到这些回答。 你爱不爱我,又或者,你要永远留下来陪我。 两人在屋子里折腾了许久,直到临近午时,裴宴之才抱着香凝睡过去。 可香凝却没了睡意。 他这样一反常态,实在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莫非是有什么事让他心里觉得不畅快了? 香凝有些想不通,干脆闭眼和他一起睡过去了。 等她再醒来,天都要暗下来了,裴宴之已经起身去忙别的事情。 香凝摸着肚子,觉得有些饿,刚想到这儿,便看到房门被推开。 “醒了?” 裴宴之手中拎着个小巧精致的食盒走进来,看到香凝坐在床边,睡眼惺忪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下。 闻言,香凝揉揉眼,起身走过来。 “裴郎出去买吃的了?” “你上次不是说想吃红豆酥吗?” 裴宴之将食盒放到桌子上后,伸手将人拉进怀中。 她头发散乱,还有几缕贴在脸上。 也幸好完事后,裴宴之给她洗了身子,不至于身上全是汗。 香凝坐在裴宴之腿上,感觉到他给自己挽发,不多时,长发便被一根发带束缚住。 “吃吧。” 他松开香凝,看着她吃东西。 那道灼热的目光让香凝无论如何也忽视不掉。 怪怪的…… 今日天还没亮,路江睡不着便先来了金玉楼。 繁华退散后,金玉楼门前只留下一盏有些昏黄的灯,燃烧一夜后,最终也熄灭了。 路江站在门口,看见大门打开,一个打着哈欠的龟公走出来。 “这位爷,您这是?” 龟公看路江穿着不凡,是以说话的态度十分恭敬。 只是这一大早就来花楼寻欢的,倒是头一个。 “我找你们老鸨。” 路江丢给龟公一锭银子,直接走进花楼中。 龟公拿着那银子,再看已经走进去的路江,连忙跟上去。 这会儿金玉楼中可还有不少留宿的客人,要是冲撞了可是不好。 不过路江显然不是来寻欢的,他在大堂坐下后,就让龟公去喊老鸨了。 老鸨还没睡醒,听龟公说有人寻自己,皱了下眉。 “瞧着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说是有要事。” 听到这句,老鸨顿时清醒,不由得想起昨日来寻自己的人。 “你先去问问,他是来干什么的。” 听到老鸨这句,龟公点头离开。 不多时,路江便看到龟公独自回来。 “妈妈这会儿刚起,正收拾呢,小的伺候爷先用杯茶吧。” 龟公笑着说完后,又伸手给路江倒了一杯茶水。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路江一眼,出声问道:“爷这一大早的来,倒是稀客,不知您是来寻人,还是?” “爷别误会,兴许小的知道点儿什么呢。” 龟公长得本就讨喜,说完这句后,还对着路江露出个手势。 意思是,想知道消息,少不了银钱。 路江余光看着他的手势,不知是想到什么,出声问了句。 “金玉楼里,可有哪位娘子的花名叫香儿的?” 虽说来了花楼,大多会改名,但龟公本就是在里头伺候花娘的,自然是知道他们的本名。 那龟公听到路江的话后,摸了摸胡子。 还真是冲着香儿来的。 龟公眼珠子转了转,心中暗自思忖,他又瞧了瞧路江,见其神色间透着几分急切,便晓得这事儿恐怕不简单。 “爷,这香儿嘛,倒是有这么一位,不过前些时日已经被一位爷给赎了身,不在咱这金玉楼里了。” 龟公笑眯眯地说道,眼睛却紧紧盯着路江的反应。 路江一听,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追问道:“可知是被哪位爷赎了去?” 龟公却摊了摊手,说道:“这小的就不清楚了,只晓得是个出手阔绰的主儿。” 路江的脸色愈发阴沉,他从怀中掏出一锭更大的银子,拍在桌上。 “你再好好想想,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哪怕是一点线索也好。” 龟公眼睛一亮,赶忙将银子收入怀中,装作绞尽脑汁的样子回忆起来。 “那位爷看着非富即贵,不过听口音,不是咱们上京的人,有点儿像是南方口音,别的嘛,小的真就不记得了。” 路江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他的视线落在龟公脸上。 “若是今后再想起来什么,来唐府寻我。” 说罢,也不等老鸨来,路江便起身离开了。 从金玉楼出来,路江迎面便撞上了唐彦君。 “你怎么来这么早?” 唐彦君看路江脸色不算好,心中有些担忧。 “我们在新康县查探的时候,被人知道了,这金玉楼不会再有朝光的消息。” 路江神色冷冽的说出这句。 “你的意思是……” “有人在阻止我查下去,这个人,地位很高,很有权势,我猜,朝光应该就在他身边。” 听完路江的话,唐彦君点头:“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先留在上京吧,龟公想将我往外面引,那就说明,朝光还在上京。” 路江也不傻,那龟公看起来贪财,但实则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试探。 他想让他离开上京。 路江抬眼望向远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 “我会暗中查访,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找到朝光。” 唐彦君拍了拍路江的肩膀:“也不算毫无收获,至少我们如今也算有线索了。” 两人边朝着外面走去,边说着话。 路江来金玉楼的消息,裴宴之午时前便知道了。 老鸨说已经按照他的吩咐,说了香儿被人赎身走了。 可裴宴之的心中依旧有些不安,路江能掌管整个路氏商行,还很得商行管事们的尊敬。 看似温和有礼的面目背后,必定不简单。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裴郎怎么心不在焉的?” 香凝的手在裴宴之面前晃了晃,将他的思绪唤回。 他回过神,伸手握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 红豆的香气充斥在鼻腔中,他低头轻吻了下她的指尖。 “过完年,想不想再去扬州走走?” “去扬州?” 香凝手指不自觉的勾了下,听到裴宴之的话,微微歪头。 怎么突然提起要去扬州了? 第164章 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香凝的问话让裴宴之的心不由得加快许多。 不过他一向都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少有的情绪外露,也是因为香凝。 她没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还以为是他想换个地方散散心。 回扬州也不错,还能见到双露和苗娘子呢。 也不知他们如今过得怎么样。 想到这里,香凝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心。 “好啊,裴郎要是愿意去,我没意见的。” 香凝勾唇浅笑,裴宴之嗯了一声。 在扬州待上一段时日,让路江主动放弃寻找香凝。 “爷,琼华院出事儿了。” 就在裴宴之准备开口和香凝再说什么时,便听外头传来成华的声音。 “琼华院怎么了?” “大夫人绞了头发说要出家!” 听到这话,裴宴之微微皱眉站起身,香凝跟着他一起起身。 香凝感觉到裴宴之攥着自己的手收紧,他开口说道:“一起去看看。” 闻言,香凝没有多说什么,两人一起出了墨松苑。 到琼华院时,里头灯火通明,裴老夫人坐在一旁,周围还有不少丫鬟婆子。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啊!” 廖妈妈哭着喊着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一下就落到了香凝耳边。 香凝心头一紧,感觉裴宴之握着自己的手越发紧了。 “大少爷。” 不知是谁率先看到裴宴之,出声喊了一句。 闻声,裴老夫人也扭过头看来,人群自动散开一条通道。 裴宴之这才看到,在秦碧君对面站着的,是秦峰和荣姨娘。 走进人群,只见大夫人跪倒在地上,面容憔悴,发丝凌乱地散在肩头,手中还握着一把剪刀,地上散落着几缕断发。 她眼神空洞,口中喃喃:“我这一辈子,争来争去,到底图个什么……如今,倒不如遁入空门,落个清净。” 裴老夫人气得拐杖直捣地。 “胡闹!你身为裴家大夫人,怎能如此不顾礼仪,传出去,裴家的颜面何存!” “母亲如今也看到了,是裴峰要与我和离,是他要宠妾灭妻,扶持妾侍上位!” 秦碧君仰头看向裴峰,面露讥讽笑意。 “祖母。” 裴宴之上前对裴老夫人行礼,而后看向自己的母亲秦碧君。 说实话,他很少见到秦碧君如此失态的时候。 唯一一次,是她为了留住裴峰,不顾众人阻拦追出去。 那一回,秦碧君在雨幕中苦苦哀求,可即便她如此放下身段,却依旧没能挽回裴峰的心。 自那之后,她将所有的哀怨与落寞深藏于端庄威严的表象之下,在外人面前,永远是那个当家主母的模样。 只是今日,这层层包裹的情绪,终究如决堤之水,汹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正巧,宴之也来了,你自己说,这么多年来,你可曾管过他。” “他是你的儿子,可你对他不闻不问。” 说到这里,裴老夫人冷笑一声:“身为一个母亲,你是失败的,身为一个妻子,你更是失败。” 话落,裴老夫人看向被裴峰护着的荣姨娘。 她是觉得荣姨娘乖巧懂事,但她同样也知道,荣姨娘的野心。 妾不如妻,裴老夫人怎么会允许裴峰娶荣姨娘。 再者,裴宴之的身份,更不允许有一丝污点。 裴老夫人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荣姨娘,那眼神仿佛能洞悉她心底所有的盘算。 “荣娘,你也莫要以为自己耍的那些小聪明,旁人都瞧不见。裴家的规矩,容不得你随意僭越。” 荣姨娘吓得一哆嗦,赶忙垂下头,嗫嚅着:“老夫人,妾身不敢,妾身对大爷一片真心,绝无半分非分之想。” 裴峰见状,心疼不已,连忙开口替她辩解:“母亲,您误会荣娘了,她向来温柔和顺,从未有过逾矩之举。” 秦碧君在一旁听着,看着他们之间郎情妾意,发出一声冷哼,声音里满是嘲讽。 “谁爱做你裴峰的夫人谁就去做,我是不愿,寺庙清净,没有这么多的妖魔鬼怪!” 秦碧君如今一门心思想离开裴府,可她也明白,无论是裴家还是秦家,都不会准许。 从她嫁进裴府开始,她是裴峰的夫人,是裴宴之的母亲,唯独不再是秦碧君。 想到这里,秦碧君再次剪下一缕长发丢在裴峰身上。 “互相折磨了几十年,也够了。从今往后,我和你,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裴老夫人说得对,她无论是作为妻子还是母亲,都是失败的。 留不住丈夫的心,也留不住儿子的。 裴峰看着那缕飘落的发丝,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辩解,却又无从说起。 在这一瞬间,他或许也意识到,有些东西,已经不能再回到从前。 他和秦碧君,也算是少年夫妻,可最终,还是走到了兰因絮果的地步。 荣姨娘则悄悄往裴峰身后缩了缩,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她心里清楚,今日这场面,自己已然成了众矢之的。 即便平日里再怎么得宠,在裴老夫人的威严面前,也不敢造次。 裴宴之瞧着母亲决绝的模样,眸中划过几分异样。 裴老夫人坐在上方,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虽说平日里对秦碧君诸多不满,可毕竟是多年的婆媳,又一同经历了这么多风雨。 真要看着她遁入空门,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叹了口气,语气放缓:“碧君,今日之事,大家都有错处。” “我可以允诺你,无人能够越过你,你永远都是裴府的大夫人。” 说罢,裴老夫人看向裴峰,那眼神中满是警告。 裴峰脸色黑沉,今日这事过去后,荣娘在府中的日子,只会更艰难。 秦碧君也无力再跟他们闹下去,直接在廖妈妈的搀扶下走进屋子。 琼华院中顿时又恢复了宁静。 裴老夫人起身看着裴峰道:“无论她如何疯癫,裴家都只认她一个大夫人,至于旁人……” “绝无可能。” 说完这句,裴老夫人便离开了琼华院。 她心中是有些偏袒裴峰,可说实话,若非秦碧君拎不清楚,事情也不会闹到这一步。 但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旁人又能多说什么。 看到裴宴之那副模样,裴老夫人是真怕,将来有一日,他会是另一个裴峰。 裴家出情种,只是都出在妾侍身上了。 第165章 再遇路江 香凝和裴宴之回了墨松苑后,他一个人去了书房。 直到夜里要入睡时,他都没回来。 香凝隐约知道他是为何。 毕竟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如今闹到要和离,要出家的地步,对他而言,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到底还是起身披上衣服,穿过连廊去了书房寻他。 漆黑的屋子里没有点灯,清冷的残月挂在天边,洒进来些许银白的光芒。 香凝看到裴宴之坐在书桌旁,手中拿着本书。 只是走近后看,就能发现,那本书连第一页都没翻过去。 他的身影在这无端寂寥的冬日,似乎显得更孤寂了。 听到脚步声,裴宴之抬眼看过来:“怎么起来了?” “裴郎在想什么?” 香凝走到裴宴之身旁,歪头看了他一眼。 他将手中的书放下,而后点了桌子上的灯烛。 原本还有些灰暗的房间顿时被这一方昏黄的给驱散走冷意。 裴宴之伸手将香凝拉到怀中,给她拢紧了身上的斗篷。 “担心我?” 这三个字问出来,香凝心中一紧,随后便听他又说了句:“我很开心。” 香凝坐在他的腿上,感觉他的头枕在自己肩膀上。 这时的他,似乎是有些依赖她的。 “大夫人和大爷的事情……” “有这样的父母,也是可悲。” 香凝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裴宴之这么说了。 毕竟没人像他一样,母亲有这么强的掌控欲,父亲是个不闻不问的性子。 “裴郎是觉得自己可悲?” 香凝迟疑了下,出声问出这话,其实她今日本可以不来。 但夜深人静时,她的心,突然心软了下。 裴宴之闻言,沉默良久,手臂却下意识收紧,将香凝搂得更紧了些。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些许温暖,驱散心底的寒意。 许久,他闷声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在这世上,也很少有事情可以两全。” 即便早已不抱有期待,但裴宴之的内心,在看到今日的事情后,依旧还会感到几分刺痛。 他的声音渐低,透着浓浓的疲惫与无力,在这寂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香凝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即便她什么都没说,却已胜过千言万语。 “阿凝,如今,我只有你了。” 他垂眸,伸手覆在香凝的手背上,带着满心爱怜。 裴宴之是喜欢她的,他从未在别人身上找到过这样的感觉。 即便他知道,香凝不喜欢他,更不爱他。 她的所言所语,都是为了骗他,然后再顺理成章的逃跑。 香凝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颤,像是被人戳中了最隐秘的心事。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可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刚刚的表情。 “那,要不要回去休息?” 香凝转头,目光迎上裴宴之的双眸。 窗外寒风呼啸,吹得窗棂沙沙作响,屋内烛火渐弱,昏黄的光映照着两人的面容。 他没有说话,而是阖眸。 一遍又一遍的逼迫她说的话,是他也不确定的答案。 似乎只要能从她口中听到喜欢,留下这样的字眼,心就会很安定。 裴宴之点头,抱着香凝起身回了屋子。 这一夜,他拥着她,却是彻夜难眠。 翌日清晨,宫中急报,说是陛下召见,裴宴之只好起身进宫。 “她要是愿意出去,你陪着就行。” 临出门前,裴宴之对着碧桃落下这句。 也是正巧,徐掌柜今日送来了新的图纸,香凝得知自己可以出去后,就想着亲自去绣坊看看。 今日的天有些冷,兴许是临近新年,整条街都热闹的不得了。 香凝走进绣坊时,看着已经打通的铺子,不由得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会这么大。 “东家来了?” 最先发现香凝的便是徐掌柜,他笑盈盈的迎上来。 香凝微微点头,浅笑回应:“徐掌柜你费心了。” 她边说边环顾四周,眼中满是欣赏,虽说还没装饰,但打好柜台和架子都已经送了过来。 徐掌柜忙谦逊道:“都是东家您眼光独到,这设计图本就精妙,我不过依样行事。况且有您在背后指点,这绣坊想不兴旺都难。” 他言语间满是对香凝的敬重,倒是让香凝有些不适应。 “香凝姑娘?” 两人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路江有些惊喜的走进来,见到她在上京,有些诧异。 “你不是……” “说来话长,路公子怎么也在上京?难道还是在寻你的家人?” 香凝笑着说了句,路江却是实诚的点头。 “是,好不容易有些线索,却断了。” 他心里是有些失落的。 香凝面露同情之色,轻声安慰道:“路公子莫急,既已有线索,定能柳暗花明。” 路江找不到他的家人,香凝同样也找不到,不得不说,他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她声音轻柔温婉,如同一股暖流,让路江心头一暖。 路江微微拱手,感激道:“多谢姑娘宽慰。只是不知姑娘如今在上京可还安好?姑娘……” 他欲言又止,眼中透着几分担忧,他深知高门府邸规矩森严,怕香凝受了委屈。 香凝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 “劳路公子费心,我在裴府一切尚好。裴郎他……待我极好。” 说出这句话时,香凝的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裴宴之昨夜孤寂又依赖的模样。 路江微微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提醒:“姑娘若有难处,尽管开口,路某虽能力有限,但定当尽力相助,毕竟你我也是有缘。” 香凝看起来,真的很像朝光。 朝光和她应当同岁,若是他能寻回朝光,香凝和她一定会是很好的朋友。 想到这里,路江不由得笑了下。 “香凝姑娘,我能否请您帮个忙,帮我看看,像你这般年岁的姑娘都喜欢什么。” “我想着,若是我妹妹回到家中,看到我给她准备的东西,一定会很开心。” 说完,路江好似已经想到了朝光的神情。 她会哭吗?还是会说一句兄长真好。 可惜,他不知她容貌,连想都想不具体。 他言辞恳切,眼神真挚,这份情谊让香凝心中颇为感动。 做路公子的妹妹,一定很幸福吧。 第166章 发觉异样 香凝自然是满口,一旁的徐掌柜看着两人寒暄。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适时插话道。 “东家,我带您上去看看?” 他笑着打破两人之间的话,徐掌柜可不想绣坊还没开业,东家先没了。 毕竟上次裴宴之带着香凝来时,可是护的很紧。 路江一听,眼中闪过一丝兴致:“你这是要开铺子?这可是好事,不知是做何营生?” 只不过徐掌柜的话不仅没有劝退路江,反而让他多出些许兴趣来。 他好奇地看向香凝,眼神中满是询问。 香凝浅笑介绍:“是一家绣坊,我素爱刺绣,想着在上京寻个营生,便开了这家。路公子见多识广,若有什么新奇绣样或是经营之道,还望不吝赐教。” 她言辞谦逊,真心希望能得到路江的建议,毕竟他走南闯北,见识定然不凡。 能有路江的经验,到时她也可以知道许多裴宴之不知道的事情。 路江环顾四周,思索片刻后开口。 “依我看,绣坊想要出众,除了绣品精美,还得有独特之处。” “比如一些上京不常见的绣样,又或者是一些难以寻到的东西。” 总之,想要出挑,首先就要与众不同。 闻言,香凝轻点头:“路公子所言极是。” 两人聊得倒是越发投入,就连裴宴之何时来了都没发现。 若不是他将香凝揽入怀中,香凝还发现不了呢。 “裴郎?” “许久没回来,我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说完这句,裴宴之抬眼看向路江,只是这一眼,却满是警告和危险气息。 路江接受着裴宴之莫名其妙的敌意,却只是微微一笑。 “裴大人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香凝姑娘和我妹妹一样大,便想着多照顾些。” “少东家找妹妹,这是找到我头上来了?” 他勾唇,露出一抹嘲讽笑意,路江的脸色顿时一变:“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裴宴之说话,何时如此的尖酸刻薄了? 裴宴之冷呵一声,眼神冰冷:“阿凝就不劳少东家费心照顾。这上京鱼龙混杂,少东家还是多操心自己的事为好。” 他的手臂紧紧揽着香凝,似是在宣告主权,生怕香凝被人抢走一样。 在听路江说香凝和他妹妹相似时,裴宴之的心一紧,险些露出破绽来。 香凝见状,心中无奈,轻拍了拍裴宴之的手臂。 “裴郎,路公子只是好心建言,并无他意。” 她试图缓和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不想因为一场误会伤了和气。 只是香凝也没搞明白,今日的裴宴之,为何这般咄咄逼人。 裴宴之微微皱眉,看向香凝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暗芒:“阿凝。” 他低头看向香凝,在她耳边落下一句:“我有些吃醋。” 他的声音里透着委屈与不甘,让香凝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路江见此情景,轻叹了口气,拱手道:“是在下唐突,今日多有打扰,告辞。” 他不愿夹在他们二人中间引发更多矛盾,更不想让香凝难做。 在路江离开后,香凝扭头看向裴宴之,面露不解:“路江没那个意思。” “可我患得患失,所以阿凝就不能为了我的感受,不和路江接触吗?” 他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让两人见面了。 这次是意外,可下次呢,万一路江真的查到了什么。 万一路江知道香凝就是他的妹妹,到那时,他又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裴宴之就恨不得将香凝私藏起来,任谁也不能窥见她。 她是他的,永远都是。 香凝看着裴宴之眼中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他从不说这般直白的话,所以香凝听到后,一时竟不知怎么回。 只不过,香凝不想要裴宴之多想,尤其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 至少她不能引起裴宴之的猜忌和怀疑。 沉默片刻,她轻声开口:“裴郎,我明白你的心意,我向你保证,往后与路江往来,定会顾及你的感受,绝不让你心生误会。” 她的眼神真挚而坚定,直直望向裴宴之,似是要将这份决心传递给他。 裴宴之听着香凝的话,紧绷的神情稍稍缓和,他轻叹了口气,将香凝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阿凝,我心胸狭隘,容不下人,只要想到会失去你,我便乱了分寸。” 她是他唯一的失控,也是仅剩的沉沦。 裴宴之的双臂收紧,仿佛要将香凝融入自己的骨血。 香凝靠在裴宴之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她抬手回抱住裴宴之。 “既然你来了,不如一起看看绣坊?” 她试图转移话题,让裴宴之从这患得患失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裴宴之松开香凝,微微点头,他知道这是香凝在哄骗他,可是那又怎么样,至少她还愿意哄。 如今在香凝身上,他可真是一点儿也不计较。 两人在绣坊待了会儿后便回去了。 他们都没注意到,在绣坊对面的茶楼二层,路江坐了许久。 唐彦君赶来茶楼时,便看到了坐在窗边饮茶的路江。 “你可真是让我一通好找。” “唐兄,你能帮我查一查香凝姑娘的事情吗?” 闻言,唐彦君落座的动作一顿。 “香凝姑娘是?裴大人的侍妾?” “是,不过,若是为难就算了。” 路江微微摇头,眼中满是纠结,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我总觉得她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今日见裴宴之那般紧张,愈发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那一瞬,我甚至都怀疑,她就是朝光了。” 人的感觉有时候,往往比证据还要准确。 他抬头看向唐彦君,目光中带着几分恳切。 “唐兄,你人脉广,若是能帮我探听一二,我感激不尽。” 唐彦君眉头轻皱,面露难色。 “路兄,这裴大人可不是好惹的主儿,他对香凝姑娘的珍视咱们都看在眼里。你这般贸然去查,若是被他知晓,怕是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再者,香凝姑娘既已入了裴府,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咱们插手裴府内眷之事,总归不妥。”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斟了杯茶,试图以此缓解空气中弥漫的凝重。 “不过,既然是路兄所托,那我就试一试吧。” 第167章 她不是 唐彦君有些无奈,但还是笑着说了这句。 路江听到他的话,露出一笑:“多谢唐兄,你帮了我不少。” 闻言,唐彦君摆摆手,端起茶盏饮下一口。 “可别和我道谢,若说谢,便等找到朝光妹妹再说这些吧。” 唐彦君看着路江就这么一路找来,说实话,作为好友,有些话,他明知,但却不能说。 比如之前他就怀疑过,路江的姑姑路华兰已经不在了。 又或者,朝光妹妹已经遇到不测。 但这话说出来,显得他太过薄情寡义。 更别提路江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朝光的线索。 “等下,你该不会是怀疑香凝姑娘就是朝光吧?” 唐彦君只觉眉心微动,像是猜到了什么一样。 听到唐彦君的话,路江点头:“只是怀疑,我也不确定。” “她眉眼与我记忆中的姑姑有几分相似,但我也怕是自己病急乱投医,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里,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儿时的记忆已模糊不清,我实在不敢贸然断定。但今日见裴宴之那般紧张维护,愈发让我觉得事有蹊跷。” 路江听过裴宴之的名头,他不是情绪外露的人。 尤其是看向他的眼神,活像他要抢走他的宝物一般。 他放下茶杯,双手交握:“我现在,一丝线索都不想放过。” 无论是与不是,总要查探过,他才肯死心,倘若真的不是,他再去寻别的线索就是了。 唐彦君轻叹了口气,他是怕路江惹怒裴宴之。 路江知道这是唐彦君担心自己:“心结一日不解,我便寝食难安,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两人谈完话便从茶楼离开。 裴宴之在得知路江托唐彦君来打探自己时,不由得笑了下。 “爷,要不要我去……” “不需要。” 成华的话刚说完,就听到了裴宴之的回答。 他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的是一张秋千图纸。 落在窗外的视线带着几分暖意,将裴宴之的面色衬托的十分温柔。 “那唐彦君不就……” 爷既然想瞒着香凝姑娘的身份,为何不去阻止唐彦君? “已经都安排好了。” 裴宴之回了这句话后便不再多说,在知道香凝身份的那一瞬,他就已经去打点所有事情了。 作为常年和各种卷宗打交道的人,裴宴之在伪造证据这一方面,无人能敌。 他也没想过,自己的手段,有朝一日会用在香凝身上。 不过香凝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 她答应了裴宴之不和路江见面,所以后面再去绣坊,也只是看一看便离开。 路江知道她是有意躲着自己,他不想她为难,是以,也没多说什么。 两人心照不宣的遵守着这件事,一时之间,倒是相安无事。 这日,路江正在处理事情时,便见唐彦君走进来。 “唐兄?急急忙忙的,怎么了?” “有朝光的消息了。” 此话一出,路江赶忙起身:“在哪里?” “是,是香凝姑娘吗?” 听路江这么问,唐彦君摇摇头:“不是香凝姑娘,是我找到朝光了。” “她如今……” “如今怎么了?唐兄你快说,急死我了。” 路江皱着眉,恨不得钻进唐彦君脑袋里看看朝光的下落。 “她的确被人买走做了妾侍,只不过伺候她的老婆子说,那买主家中的正妻不准她进门,只能在外做妾侍。” “之前不肯说,也是这买主答应了自己的夫人,绝不会养着朝光,所以才让人遮掩消息的。” 路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手紧握成拳,身子微微颤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痛心。 “怎会如此……朝光她怎会沦落至此?”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他心如刀绞。 “这是真的吗?” 唐彦君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路江的肩膀,神色凝重。 “路兄,你先别慌。那老婆子还说,朝光虽为妾侍,却也未曾受太多委屈,买主对她还算客气,只是……始终不得进门。” “不过如今你认回朝光,她也不会再受苦了。” 他尽量拣着好话说,试图安慰好友。 路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悲痛,咬牙道:“无论如何,我定要将朝光带回来,不能让她再受这般苦。唐兄,那买主是谁,你可打听清楚了?” 唐彦君面露难色,犹豫片刻后说道:“路兄,这事儿棘手就棘手在,买主是朝中一位重臣,那老婆子不肯说。” 他眉头紧锁,知道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便会连累众人。 路江心急如焚,脑海中不断思索对策。 “重臣又如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朝光受苦。” “我要先见朝光一面。” 听到路江的请求,唐彦君点头表示可以:“这倒是可以,先见一见也是应该。” 说实话,唐彦君也觉得朝光的消息来的蹊跷,可无论是身份名姓,还是周围人的证明,都对得上。 他心里的那股怪异也就随之落下。 让路江见见也好,不都说亲人见面,定能相识吗? 万一路江能够分辨出来呢? 于是,在唐彦君的安排下,路江乔装改扮,跟着那老婆子前往朝光的居所。 一路上,路江的心如同被油煎一般,既急切地盼望着与朝光重逢,又害怕见到她受苦的模样。 不多时,他们来到一处幽静的小院。 院子不大,却收拾得颇为整洁,几盆花草在墙角静静绽放。 路江深吸一口气,稳步走进院子。 只见屋内一位女子正临窗而坐,背对着他们,身形纤细,柔弱的双肩微微颤抖,仿佛在压抑着无尽的委屈。 听到脚步声,女子扭头,身子猛地一僵,缓缓转过头来。 路江定睛一看,却瞬间如坠冰窟。 “她不是。” 简短的三个字让唐彦君都还没反应过来,路江的身影就不见了。 他皱眉,疾步跟上。 只见路江如一阵风般冲出院门,满心的悲愤如汹涌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唐彦君随后赶到,看着路江几近崩溃的模样,心中满是自责。 “她不是朝光,我知道,我能看出来,她不是。” 第168章 你不信我? 路江看着唐彦君说出这句,他怎么会不认得自己的妹妹。 即便素未谋面,他也是认识的。 亲缘的感觉,让他一眼就看出那是假的朝光。 闻言,唐彦君轻轻拍了拍路江的后背,缓声道:“这背后定是有人蓄意为之,故意引你上钩。” “可是会是谁,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彦君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那人甚至都想到要去新康县伪造证据。 这个人该是何等的严密谨慎。 路江猛地抬起头道:“朝光一定在这个人手里。” “而这个人,似乎很了解我。” 他握紧双拳,指节泛白,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可疑之人。 能知道这么多的事情,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恍然间,裴宴之的身影愈发清晰,但路江却没有开口说出这句。 只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难消除了。 唐彦君开口说道:“既然那人费尽心机阻拦,就说明真相肯定触碰到了某些人的利益,说不定朝光身上藏着不得了的秘密。” 路江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怒火,缓缓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我不能乱了阵脚。可眼下线索断了,新康县的证据是假的,我们该从哪儿重新查起?” 唐彦君眉心紧蹙,陷入沉思,片刻后才开口。 “既然新康县的线索是伪造的,那不妨反其道而行之,查一查是谁有能力、有动机伪造这些东西。” “他心思缜密,可我们也不是好糊弄的傻子。” 路江点头,表示认可。 谈完事情后,两人当即行动起来,开始秘密调查。 只不过,路江却瞒着唐彦君,私自去查了裴宴之。 他信他的直觉,就当是人黄粱一梦醒来时,最后的挣扎吧。 裴府内,香凝这几日都在研究路江说的独特之处。 他说的倒也不假,毕竟这绣坊是要开门赚钱的。 她是有别的心思,但总归也不能分文不赚吧,她也需要钱。 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手中的针线上下穿梭,绣布上渐渐浮现出一幅精美的花鸟图。 裴宴之从宫中回来后,就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 她不知道他已经站在她身后,更没有看到他眸中划过的复杂情绪。 “你的绣工越来越好了。” 他的声音轻柔,带着宠溺传来。 香凝回头,浅笑盈盈:“陛下这几日召见的似乎很勤快。” 她放下针线,起身走到裴宴之身旁,挽着他的手臂,“今日怎么得空过来?朝中事务不忙了?” 裴宴之微微摇头,将她拥入怀中:“可没人像我一样,得了空闲还要面圣。” 他低头,在香凝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路江已被假的朝光绊住,暂时无暇顾及香凝。 可裴宴之不知道的是,香凝这几日,总觉得裴宴之似乎有事情瞒着自己。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永远都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就像是要怎么将她彻底锁在他为她打造的牢笼里一般。 心中的疑虑如野草般疯长。 香凝很想得到一个真正的答案。 “裴郎位高权重,陛下自是看重你。” 香凝笑着将绣图收起来,裴宴之伸手挑起她的下巴道:“今日吃了蜜饯?嘴这么甜。” 说完,一吻随之落下,香凝不满的推了推他:“我要去绣坊了。” “这几日就别去了,有徐掌柜盯着。” 听到香凝的话,裴宴之眸光幽暗,落下话后,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 香凝的话还没说完,帷幔飞扬,她已经被裴宴之扔到了床上。 然后他身体力行的让她彻底忘了自己今日还要做什么。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香凝反应过来,他好像不想让自己出门。 香凝被困在裴府,心中的不安与日俱增。 他到底在做什么,又隐瞒了自己什么。 这天,趁着裴宴之进宫面圣,香凝起身去了他的书房。 可裴宴之的书房除了公文再无其他,香凝叹口气,只好离开。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她眼眸微微睁大,见无处可躲,只好佯装镇定。 门被打开,裴宴之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口,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香凝。 只是下一瞬,他突然露出一笑。 “阿凝在这里做什么?” 裴宴之的声音冰冷刺骨,寒冬腊月,森然寒意。 香凝强装镇定,挤出一丝笑容:“我……想来书房找本书看看。” 裴宴之缓缓走进书房,目光在香凝身上来回扫视,仿佛要将她看穿。突然,他弯眸浅笑,伸手抓住香凝的手腕:“想看什么?” 香凝心中一紧,也跟着笑起来:“这里的书我看不懂,还是让成华帮我买话本吧。” 裴宴之没有回答,只是将香凝拉到身边。 他贴着她的身躯,滚烫灼热的话语就这般送进她的耳边。 “或者我该问问阿凝,你想从书房找到什么?” 那一瞬间,香凝突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我只是想找书……” 香凝的声音微微颤抖,裴宴之的靠近让她倍感压迫,那股森冷的气息仿佛要将她吞噬。 裴宴之却没打算就此罢休,他的手顺着香凝的手臂缓缓上移,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动作看似温柔,却让香凝感到一阵寒意。 “阿凝,别骗我。” 裴宴之的声音低沉,透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被人欺骗。” 香凝咬了咬牙,决不能在此时露怯。 她强装镇定,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委屈:“你不信我?” 裴宴之盯着香凝的眼睛,似乎在探寻她话语的真假。 良久,他松开了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罢了,既然你想看话本,我让成华去寻些来便是。只是这书房,往后还是少来,这里都是些无趣的公文,别污了你的眼。” 说罢,裴宴之牵起香凝的手,带着她走出书房,一路回到卧房。 他为伸手倒了杯茶,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温柔:“等我处理完朝中事务,便陪你回扬州再看看。” 香凝轻点头,低垂的眼眸掩盖住了眼底的复杂情绪,她轻声应道:“好。” 待裴宴之离开后,香凝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能让裴宴之这般紧张的,会是什么东西? 第169章 忘忧草是他的私心 香凝心里清楚,裴宴之向来行事滴水不漏。 书房里既然找不到线索,那便只能从他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中再寻破绽。 这几日,香凝发现,裴宴之对她的看管好像越发严了。 除了成华能偶尔进出传递些物件,她几乎与外界断了联系。 若是问裴宴之,他也只会跟香凝说一句,等他得空就带他出去。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香凝又不傻,怎么能分辨不出来裴宴之的异常,还有他话里的敷衍。 而另一边,路江暗中调查裴宴之,却发现他的行踪并无异常。 如今官员正在休假,裴宴之每日也很简单。 他如今只去皇宫和裴府。 就算偶尔与朝中大臣的往来也都在明面上,未有任何可疑之处。 但路江没有放弃,他想起曾经与裴宴之的几次交集,那些看似平常的对话、眼神,如今想来,似乎都暗藏玄机。 路江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甚至觉得自己简直是发了疯一样。 只凭一个感觉就这样穷追不舍,可他又觉得,自己的直觉完全没有错。 这日,路江在街上偶遇成华,看成华神色匆匆,像是赶着去办急事。 路江心中一动,悄然跟了上去。 成华七拐八拐,最后进了一家偏僻的药铺。 路江便隐在街角,看着成华与药铺掌柜低语几句,掌柜便进了里屋,不一会儿拿出一个包裹交给他。 成华小心地接过,左右张望了一下,快步离开。 待他走远,路江才走进药铺,趁着掌柜的转身离开时,他找到了药铺的药童。 “我想要些珍贵药草。” 正在抓药的药童瞥了他一眼回道:“您要什么珍贵药草,总得给我个药名吧,不然我怎么知道是什么?” 路江见状,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 “实不相瞒,我知道刚刚那小哥买了什么,我也知道只有你这里有,就给我拿一样的。” 那药童在听到路江的话后,先是一愣,而后犹豫了一下。 “你……” 在药童这句话落下后,路江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将银子推到他面前:“有劳了。” 药童眼睛顿时睁大,左顾右盼看了下后,直接将银子放进袖子里。 “那小哥买的是忘忧草,这药不好找,寻常人也用不上,药效只对女子有益。” 闻言,路江心中疑惑更深,只对女子有益的药,成华买来,难道是给香凝姑娘用的? 在掌柜的要回来时,路江谢过药童,拿着忘忧草离开药铺,一路上却是心事重重。 这忘忧草他虽听过,却也只知其稀有珍贵,对女子身体具体有何效用,还得找个懂行的人细问。 正思索间,他想起城中有路氏的药铺,或许能解他心中疑惑。 路江马不停蹄地赶到药铺寻人。 药铺掌柜的见他一脸焦急,连忙让路江进来。 “少东家,您这般急匆匆,是怎么了?” “劳烦帮我看看这忘忧草,我想知晓它对女子究竟有何功效,此事关乎重大。” 路江急切地说道,听到这话,掌柜的微微皱眉。。 待接过忘忧草,仔细端详一番,又放在鼻下轻嗅。 “这忘忧草,有滋养气血、修复受损经脉之效,可若是用在旁门左道上,与其他几味药混合,能让人短暂失忆,忘却一些重要之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服用忘忧草的人,甚至会忘记自己的是谁,是以,才得了忘忧这个名字。” 路江听闻,脸色骤变,难道裴宴之是想让人忘掉什么? 如此处心积虑,定是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向药铺掌柜的道谢后,匆匆离开。 与此同时,香凝在裴府中,愈发觉得度日如年。 裴宴之对她的行动限制愈发严苛,连在府中花园散步都有丫鬟婆子紧紧跟着。 香凝心中烦闷,却又不敢表露分毫,只能佯装柔顺。 这日午后,香凝坐在窗前刺绣,阳光洒在绣布上,她却无心欣赏。 突然,窗外传来几声鸟鸣,清脆悦耳,香凝抬眼望去,那鸟儿却开口说了句姑娘好。 她歪了下头,这才发现,这鸟儿是一只鹦鹉。 “谁教的你说话?” 鹦鹉扑腾了两下翅膀,清脆地回道:“大人。” 闻言,香凝愣怔了下,裴宴之什么时候养的鹦鹉,她怎么不知道? 见香凝没有回话,鹦鹉又开口说了句姑娘好。 说完,鹦鹉张嘴又背起了古诗,摇头晃脑的样子很是讨喜可爱。 见状,香凝唇角微微勾起,却是没有多说。 “西洋的玩意儿,说是叫福宝华,一教就会。” 裴宴之的声音从外传来,香凝看着他,站起身来。 “陈太医换了药方,这次的药不是太苦。” 他抬手示意成华将药放到桌子上,香凝从那碗药里,的确闻到了些许清甜的香气。 香凝微微皱眉,只不过裴宴之没有给她犹豫的机会,说完后便将她拉入怀中一起坐在椅子上。 “想要我喂你?” 他伸手将那碗药端起来,盛起一勺放在香凝唇边。 药汁的苦涩被香甜的味道冲散许多,香凝拒绝不了,只好低头饮下这一口。 半推半就间,这药也就吃完了。 的确如他所言,药没有多苦,甚至像是放了糖一样。 裴宴之看着香凝将药咽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似是松了口气,又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他放下碗,抬手拂去香凝唇边残留的药渍,柔声道:“不苦对不对。” 香凝看他眸光温柔,心中却愈发不安,这药的味道虽不苦,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只不过表面上还是乖巧地点点头:“也不知道陈太医在药里放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不苦就好。” 裴宴之笑着揉了下她的头,看着她眸中的怀疑一闪而过,心中微微刺痛。 “阿凝。” 他出声唤了她的名字,香凝扭头对上他的目光。 “嗯?” “没什么。” 在香凝回完他的话后,裴宴之欲言又止,而后摇头。 “再有两日就要过年了,我带你去城郊的温泉住两日,好吗?” “你不在裴府吗?” 第170章 卑劣不堪,却又可怜 “府里有下人们照应着,无碍的,我只想与你二人独处,过个清净年。” 裴宴之的声音低沉而温柔,眼中满是期待。 香凝看着他,心中却警铃大作,裴宴之不会无缘无故这般安排,这背后定然藏着什么目的。 可她面上不敢露分毫破绽,只能轻轻点头应下:“全凭裴郎做主。” 裴宴之得到答复,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又叮嘱了几句让她好生休息,便起身离去。 待他走后,香凝便觉得那药有些让人头昏眼花,她撑着发软的身子,在屋内踱步,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那碗药有问题…… 裴宴之亲手拿来的,他知道吗? 又或者说,药里的东西,就是他放的呢。 香凝阖眸又睁开,她总觉得,去了城郊,似乎自己就回不来了。 后面两日,裴宴之每日都会给香凝送来药,让成华看着她用完。 她要是不吃,碧桃就会受惩罚,所以为了碧桃,香凝只好当着成华的面用完。 不过每次她都会将一半的药顺着唇角流到衣领上。 剩下一半喝完,让成华看到她的确在吃。 香凝不确定裴宴之给的药是什么,只能用这种法子,小心谨慎一些。 与此同时,裴府内也张灯结彩起来,新年的气息越来越浓重。 裴宴之这两日回来的时间都有些晚,像是在安排什么事情一样。 临近除夕那日,裴老夫人让裴宴之去用了一顿团圆饭。 除了秦碧君,裴府的人全都到齐了。 团圆宴上提起裴宴之的婚事,裴老夫人很是开心,说是最终定了太傅之女,名为汪柔。 比起闻采芙,性情虽然有些清冷,但这样的女子定然温婉大方,是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裴宴之没有意见,只说了句祖母做主就好。 他神色淡淡,似乎真的不想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 知道的,是他娶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旁人呢。 裴老夫人知道他的性子,也没多言语。 团圆饭吃到一半,裴宴之便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裴老夫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秦碧君和裴峰当真是伤到裴宴之的心了,所以如今,他连在裴府待着,都是度日如年。 香凝在自己房中,听闻下人们私下议论着裴宴之的婚事,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 他温柔缱绻,却独独不会只属于她,世家公子三妻四妾,她也不过只是他的一个妾侍。 除夕当日,裴府上下一片忙碌,红绸灯笼高挂,裴宴之入宫赴宴,如今还没回。 香凝独自在屋里,佯装歇息,实则等待着成华前来送药。 成华进门,神色略显愧疚。 “姑娘,今日这药……您还是得用。” 香凝默默接过,没有多说一句,依样将一半药洒在衣领,另一半装作咕嘟咕嘟的样子喝掉。 成华见状,嘴唇微张,似想说些什么,终是轻叹一声,未再多言。 裴宴之回来时,已经是子夜,香凝早就睡下,不过在听到房门响动后,睁开了眼。 “怎么还没睡?” 床头灯烛亮起的那一瞬间,裴宴之便对上了香凝看来的目光。 “我看裴郎还没回来,有些担心,所以便等着了。” 香凝还没睡醒,伸手揉揉眼,抬眼看向朝着她走来的裴宴之。 裴宴之的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他坐到床边,轻轻抚摸着香凝的发丝。 似是看出她的困倦,柔声道:“快睡吧,明日我们便去城郊,好好过个年。” 香凝轻轻点头,重新躺好,闭上双眼。 直到裴宴之吹熄烛火,躺下睡熟,她才又悄悄睁开眼睛,望着黑暗中的床顶,久久不能入眠。 窗外,烟花不时腾空而起,绚烂夺目,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可香凝满心都是对明日未知的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睡去。 待天色微亮,香凝便被唤醒,裴宴之已穿戴整齐站在床边。 “阿凝,起来吧,马车已经备好,我们这就出发。” 香凝应了一声,起身梳洗后跟着裴宴之走出去。 裴府大门外,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静静候着,成华站在一旁等着他们两人。 香凝在裴宴之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车内铺着厚厚的软垫,暖炉烧得正旺,暖烘烘的让人头晕。 马车缓缓启动,裴宴之坐在她身旁,偶尔就会跟香凝说几句话。 不过她好似没睡醒一样,上了马车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待睁开眼时,已经到了城郊。 裴宴之选的这座宅子很大,光是站在门外都能看见里面的景致。 “之前买的院子,一直没住过,前段时日派人来收拾时,才知道这里头还有温泉水。” 说罢,裴宴之拉着香凝进了宅子,丫鬟们早已候着,将他们引入内院。 屋内炭火正旺,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和茶水。 裴宴之带着香凝坐下,柔声道:“先吃些东西垫垫。” 香凝乖巧点头,伸手拿起一块点心,看似漫不经心地吃着,目光却扫向四周。 她发现这院子里的家丁丫鬟虽多,但眼神都透着一股机警,显然是被交代过的。 不过香凝没有多说,用完点心后,裴宴之让人准备的吃食也好了。 两人一同用了饭便去歇着了。 午后,裴宴之说要带香凝去泡温泉,香凝推脱不过,只得跟着他来到后院的温泉池边。 水汽氤氲,将姑娘的脸透红,裴宴之先一步踏入池中,转头看向香凝。 “是山上天然形成的,水温也是刚好。” 香凝犹豫了一下,缓缓褪去外衣,踏入池中。 温暖的水流将她包裹住,而后是裴宴之的怀抱。 “喜欢这里吗?” 听到这句,香凝轻点头:“这里景色很不错。” 话虽如此,可刚刚她在外面,其实什么都没顾得上去看。 毕竟心里装着事,难以安心。 裴宴之揽着她的腰身开口:“那我们在这里多留几日吧。” 他的话明明再平常不过,可香凝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裴宴之看到她皱眉,在她看不见时,唇角勾出一抹讥讽。 他承认,他卑劣不堪,可他也觉得,他真是可怜。 求而不得的滋味,比起万箭穿心还难受。 第171章 我想娶你 听到裴宴之这么说,香凝的心突然猛地加快许多。 如今已经是新年,不管是年里还是年外,香凝觉得裴宴之都不会太轻松。 可他却说要留在城郊陪自己? “可是裴郎不需要回裴府吗?” 再怎么说,他也是裴府的下一任家主吧,裴家难道不需要他出面做什么事情吗? 听香凝这么说,裴宴之也没回她,反而是那只落在她腰腹上的手在不断下移。 “这里挺好的。” 好半晌后,香凝听到裴宴之这么说了句。 这里清净,无人来打扰,还可以避开路江。 想到路江,裴宴之眸光幽暗,他似乎已经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更甚者,裴宴之的心中总觉得,路江马上就要知道香凝的身份了。 若真是这样,待在城郊是最好的。 “阿凝,就留在这里吧,如何?” 他将头搭在香凝的肩膀上,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香凝抿唇,随后点头。 “好。” 话音落下,裴宴之的吻随之而来,急切又热烈。 就像是要通过这个吻告诉香凝什么一样。 水声不断响起,在水面上激起一层浪花,她寻不到支点,只能依附在他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香凝昏昏沉沉的睡去,感觉到裴宴之将她抱起来,出了温泉。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她睁开眼时,闻到一股烤橘子的香气。 房门敞开着倒也不觉得冷,外面飘起了小雪,裴宴之就坐在门口的位置。 他身旁放着一个烤火的炉子,上头放着柿子和橘子,还有一壶茶。 香凝起身披了件外衣朝裴宴之走去。 雪夜静谧,仿若画境,漆黑的夜里有了星辰的点缀,倒显得明亮些许。 裴宴之听到脚步声,侧头看来,见是香凝,眸中瞬间漾起几分柔意。 “醒了?” “有些睡不着了。” 香凝走近,在他身旁坐下,裴宴之伸手拿起一个烤好的橘子递给她。 接过那还带着温热的橘子,剥开后,橘香愈发浓郁。 “这雪下得倒是应景。” 裴宴之抬眸望向夜空,纷纷扬扬的雪花簌簌而落,天地间一片素白。 香凝也抬眼看去,轻声应和:“这是之前书里提过的,围炉夜话?” 闻言,裴宴之轻点头:“最近读书,又长进了?” “总不能辜负我交的束修吧。” 香凝手中拿着烤橘子,小声嘟囔了一句,毕竟为了让裴宴之教她读书写字,她可付出不少。 这束修可不能白交。 听香凝这么说,裴宴之轻笑一声:“夸早了。” 两人在一起说着话,气氛松快,也没往日的别扭异样。 他扭头看向香凝,姑娘的侧脸有些圆鼓鼓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吞咽。 挺翘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好似蝴蝶翅膀一样。 即便什么都不用做,裴宴之和她待在一起都觉得很舒心。 那是一种名为家的温馨,是世上任何情感也无法代替的。 他有些说不清,为什么非她不可,可他也明白,有些事,本就没理由。 裴宴之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香凝,许久,他似是下了某种决心。 “阿凝,待此间事了,我便寻个时机,光明正大地将你迎进裴府,可好?” 他的话一说出口,香凝手一顿,橘子瓣险些掉落,她抬眸,眼中满是惊讶。 “我……我身份低微,裴府容不下我。” 说罢,香凝垂眸,隐去眼中诧异,他怎么突然要娶她。 裴宴之伸手握住她的手,在香凝还未反应过来时,将她拉起来,让她坐在他腿上。 “我既认定了你,裴府上下自然也会接纳。” 再者,他靠的又不是裴府,现在是裴府需要他,而不是他需要裴府。 “可是老夫人不是给你选了新妇吗?” “我现在只想要你,阿凝,我想娶你,我想和你岁岁年年。” 裴宴之听出香凝话中的抗拒,闻言,他伸手捏住香凝的下巴,迫使她扭头看向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时,裴宴之就已经明白。 他动了心,可她将他的心挡在门外。 她不想嫁给他。 裴宴之的眼神闪过一丝异样,心中甚至生出了,她若不应,他便强娶的念头。 这样疯狂的想法,生平第一次有,失控的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你心中究竟在顾虑什么,还是说,你不愿意。” 闻言,香凝慌乱地避开他的目光,嗫嚅道:“我不想你因我与裴府起冲突。” 裴宴之放开她的下巴,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似要把她揉进骨血。 “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我爱你。” “我钟情你,我不愿意娶别人。” 他的话贴着香凝的耳朵说出来,耳鬓厮磨,缠绕在她心上。 “你……” 她不知该说什么,爱这个字,看似很轻,可一旦说出口,千万斤重。 “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裴宴之侧目看她,她的眼中有挣扎,却在他看来时,恢复清明。 长相厮守,岁岁年年,多好的字眼,只可惜,香凝不要。 他在说娶她的那一瞬,她的心有动摇过。 裴宴之是不需要裴府,可世俗规矩压在他身上,他又怎么可能娶她。 老夫人那般注重规矩,要是知道裴宴之起了娶她的心思,只会想方设法的要她死。 他和她之间,隔着鸿沟天堑,世俗的眼光,世家的礼仪。 香凝承认,她或许是期待着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可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能异想天开。 更不能,奢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香凝不语,裴宴之捏着她脸的手缓缓松开。 他已经知道她的答案了。 “爷……” 就在裴宴之打算说些什么时,外面突然传来了成华的声音。 “怎么了?” “裴府出事了。” 成华眼中露出几分无奈,裴宴之皱眉。 “裴郎先回去看看吧,没事的。” 香凝借机推开裴宴之,站起身对着裴宴之说了这句。 听到话后,裴宴之看向她,而后起身:“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若不是裴府出了大事,断然不会有人寻到这里的。 留下这句话,裴宴之抬步朝着成华走去。 “什么事?” “是七少爷,荣姨娘说大夫人给七少爷吃了些东西,现在七少爷昏迷不醒,有性命之危。” 第172章 扶妾上位 成华一边说着,一边跟在裴宴之身后朝外走去。 等两人走到宅院门口,成华的话也说完了。 无非是妻妾之间争宠的戏码,可偏偏大爷动了怒,说要休妻。 前段时日大夫人闹着和离要出家的事情才停歇,如今大爷又要休妻。 大房这日子,还真是一天都不停歇。 裴宴之坐进马车里,也没说什么,他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情。 休妻也好,和离也罢,若不是有老夫人在阻拦,怕是早就成了。 裴宴之也不想管他们,左右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只有生育之恩,却无养育之情,凭什么要他去迁就他们。 马车辘辘前行,裴宴之揉了揉眉心,对成华道:“不必讲了,听得心烦。” 成华应了一声,又忍不住多嘴:“可爷,毕竟是一家人,这事儿要真闹大了,传出去怕对您名声有损。” 裴宴之冷笑一声:“他们自己都不顾惜颜面,我又何必操心。” 他们闹起来时,何曾管过他如何。 如今想起来他是他们的儿子了,闹出事了,就来请他回去。 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好。 与此同时,裴府大院内,裴峰指着大夫人道:“今日这事儿,你必须给我个说法,否则这夫妻情分就此了断!” 大夫人冷笑一声,不甘示弱:“你整日与那妾室厮混,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正妻?和离便和离,谁怕谁!”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一旁的丫鬟小厮们吓得噤若寒蝉。 不多时,老夫人被请了过来,拐杖重重一顿,喝道:“都给我住口!成何体统!这大过年的,非要闹得家宅不宁。” 裴峰看到老夫人来,抢先开口:“母亲,她平日里善妒,容不得旁人,我从未多言,可她现在是要墨儿的命!” 若非涉及到孩子,裴峰本是不愿和秦碧君闹到如此地步。 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他的心里是有愧疚在的。 可偏偏,秦碧君永远学不会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若是想要他的命,岂会留他到现在?” 大夫人不屑的说了句,再者,若是想杀墨儿,她留下如此大的把柄,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吗? 秦碧君的态度让裴峰心中又是一紧。 他别过视线道:“我如今只想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借这件事小题大做,裴峰,你想扶妾上位就直说,我给你们腾地方。” “只是今后午夜梦回时,可千万别忘了,我和你之间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 秦碧君满含讥讽的对裴峰说出这句。 闻言,裴峰的手高高扬起,盯着秦碧君。 这件事又何尝不是他心里的痛,她就不能理解他吗? “你打啊,今日你的巴掌落下,我们之间从此恩断义绝。” 秦碧君朝前走近一步,两人之间的气氛更是剑拔弩张。 老夫人见状,怒喝一声:“裴峰,你敢!” 裴峰的手在空中僵住,缓缓落下,脸上满是颓然。 他不敢,多年夫妻,他知道秦碧君心中苦楚。 “你们这是要把裴府的颜面丢尽吗!闹成这般。” 说罢,他转头看向秦碧君:“你也是大家闺秀,行事怎如此莽撞?” 闻言,秦碧君忽然泪如雨下:“我嫁入裴府多年,他何时将我放在心上?如今为了妾室,污蔑我害他子嗣。” “在他心中,我本就是善妒之人,心肠狠毒,心胸狭隘,所以他问都不问就来了琼华院。” “既然我和他之间已经再无可能,不如就这样吧,省的互相折磨。” 她已经看透了,也不必继续和他纠缠着。 “你当真要休妻?” 好半晌后,只听老夫人突然问了句。 裴峰先是一愣,而后看了秦碧君一眼后重重点头。 “我要和离。” “好,既如此,康妈妈,请族老,开祠堂,将大爷从族谱除名。” 裴老夫人的话一出,不仅裴峰愣住了,就连秦碧君都愣住了。 “裴家容不下宠妾灭妻的人,既然你要为妾休妻,那我也只好将你除名,省的连累裴家名声。” 老夫人的目光转向站在裴峰身后的荣娘,满含杀意。 裴宴之到琼华院时,正好听到老夫人这句。 他微微一怔,虽料到此事会闹得不可开交,却没料到祖母竟会使出这般决绝的手段。 成华在旁倒吸一口凉气,低声道:“爷,老夫人这是动真格的了。” 裴宴之抬步走进院子,众人的目光纷纷投来。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裴峰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荣娘,扑通一声跪下:“老夫人,大爷不是这个意思。” 荣娘哭得梨花带雨,继续哀求。 “老夫人,大爷与大夫人只是一时置气,口不择言,求您开恩呐!要是开祠堂除名,大爷往后可怎么做人,他又该如何在众人面前抬头?” 老夫人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荣娘:“我当初一时心软,却不曾想换来你在大爷身边挑拨离间,那日我警告过你的。” “他既然愿意护着你,为了你要休妻,那我也不会再认他做儿子。” 荣娘吓得浑身一颤,却仍强撑着辩解:“老夫人,妾身绝不敢有搅扰家宅不宁的心思,只望大爷与大夫人和和美美,裴府阖家安宁。” 裴峰此时也回过神来,跟着跪下:“母亲,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求您别迁怒荣娘。” “这么说,你宁愿被裴家除名,也要这个贱人?” 裴老夫人听到裴峰的话,气的更是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幸好身边有裴宴之扶着。 “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杖毙!” 她绝对不能再留着荣娘,她当初真是瞎了眼了,让裴峰把人接进府里来。 闻言,裴峰将荣娘护在怀中:“母亲!” “闭嘴!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若是还认我,就给我松手!” “荣娘没有错,还请母亲网开一面放过她吧,您若是不想看到荣娘,我带她离开,绝对不会让您再见到她。” 裴峰为了荣娘,苦苦哀求,裴老夫人冷眼看着,满眼失望。 这就是她养出来的儿子,为了女人,连母亲都不要了。 “拖出去,杖杀。” 裴宴之扶着裴老夫人,冷声落下这句。 而后就见裴峰猛地抬起头来:“你敢!” “我有何不敢,挑唆主君休妻,按律法,杖十,重则打入军中充妓。” “你说我有什么不敢的?” 第173章 我的今日就是你的将来 裴宴之眼神冰冷,与裴峰对视,似是层层霜寒渐渐冻结一样。 成华见状,赶紧示意身旁的家丁上前,家丁们虽面露犹豫,但在裴宴之的威慑下,还是小心翼翼地靠近裴峰与荣娘。 裴峰抱紧荣娘,怒目圆睁:“你们谁敢上前!” 家丁们一时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裴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声音愈发虚弱却透着决然:“今日若不处置这狐媚子,裴家永无宁日!” 秦碧君站在一旁,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有对裴峰执迷不悟的失望,也有对裴宴之处置荣娘的诧异。 这个儿子,她从未真正的了解过他。 可如今秦碧君却不知,他是不是在为她出头。 她看着为了妾室与母亲对抗的裴峰,心中五味杂陈,曾经的夫妻情分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淡薄。 裴宴之见家丁畏缩不前,抬眼看向一旁的成华,成华伸手去拉荣娘。 裴峰见状,挥拳便向成华打去,千钧一发之际,裴宴之伸手扣住裴峰的手腕,用力一扭,裴峰吃痛,松开了荣娘。 而后成华借机将荣娘带出去,她惊恐地尖叫,被家丁拖出几步远。 裴峰挣脱不得,只能对着裴宴之怒吼:“你个不孝子,竟敢对我动手!” 裴宴之不为所动,冷冷道:“你为了这等女子,不顾祖母年迈,罔顾裴家规矩,才是真正的不孝。” 此时,荣娘见求饶无望,哭的梨花带雨的看向被控制住的裴峰。 她以为,只要自己徐徐图之,将来裴家的一切,她都可以得到。 可她万万没想到,裴宴之今日会护着秦碧君。 他的命令,在裴府中,无人敢抗拒。 荣娘满心不甘,却无可奈何。 她今日是不是就要这么交代在这里了。 “大爷,大爷您救救妾。” 裴峰听着荣娘的求救,想上前去,可裴宴之不松手,反而将他推开。 裴老夫人看着面前这两人犹如棒打鸳鸯一般的模样,气得一口气没上来,脸色煞白。 裴宴之眼神一凛,对家丁喝道:“还不动手!” 家丁们这才一拥而上,将荣娘拖出院子。 见状,裴峰瘫倒在地,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秦碧君看着这一切,心中的怨恨与委屈也在这一瞬,消散许多。 她缓缓走到裴峰面前,声音平静:“你我缘分已尽。和离之事,就按规矩办吧。” 裴峰抬起头,看着秦碧君,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裴老夫人缓了缓神,看着院子里一片狼藉,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年还没过,家里就闹成这样。裴峰,你若是还执迷不悟,就别再回裴家了。” “至于和离……” 裴老夫人的话还未说完,便听裴宴之说:“那就依照规矩办吧。” 他的话带着几分寒意说出口,在场所有人听到后,皆是一愣。 哪有做儿子的,插手父母姻缘之事。 “既然互相纠缠是折磨,不如好聚好散。” 省的两人将来再闹出些什么,一摊子烂事儿又要他出面。 “祖母,这样安排,可还妥当?” 不过裴宴之说完后,还是扭头看了裴老夫人一眼问询。 裴老夫人看着裴宴之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最终还是点了下头。 “那就依宴之的话吧。” 他说得对,比起让这对怨偶继续折磨下去,倒不如就这样,一了百了。 秦碧君听到裴宴之的话,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原本以为自己在裴家孤立无援,却没想到这个平日里鲜少亲近的儿子能为她主持公道。 只见裴峰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秦碧君看着曾经与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如今这般模样,心中竟无一丝波澜,有的只是深深的疲惫。 裴宴之见众人都没有异议,便转身对成华说道:“成华,去安排人,按照和离的规矩,准备一应事宜。通知秦家,告知他们此事,让他们派人前来接大夫人回府暂居。” 成华领命而去,脚步匆匆,不敢有丝毫耽搁。 裴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坐下,她揉了揉太阳穴,显得十分疲惫。 “祖母,早些回房休息吧。这里的事情,孙儿会处理妥当的。” 裴老夫人看着裴宴之,眼中浮现出几分复杂情绪:“裴家容不下宠妾灭妻的人。” “宴之,祖母不希望,你和你父亲一样。” 她的话暗含警告,似乎是在告诉裴宴之,有些事,从一开始就连念头都不要有。 裴宴之没有多言,只是微微躬身,扶着裴老夫人起身,亲自送她回了宁福居。 待裴老夫人安歇后,裴宴之才准备回郊外的院子,不过廖妈妈来请裴宴之去琼华院看看。 “大爷依旧那般呆愣着,像是傻了一样,大少爷,还请您去看看吧。” 裴宴之原本不想去,但听廖妈妈这么说,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转身去了琼华院。 听到脚步声,裴峰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恶狠狠地盯着裴宴之。 “你满意了?你母亲当真是没有白养你。” “所以呢?” “你根本不明白我和荣娘之间的感情。” 裴峰站起身,看着裴宴之说出这句。 裴宴之冷笑一声:“感情?她若安分守己,裴家不是容不下她。” “可她要取而代之,你觉得,祖母会允许吗?” 说到这里,裴宴之走到一旁坐下,淡声开口:“今日的事情,我本不想插手,不过过了今日,生育之恩我也偿还给你们了。” 让他们不再互相折磨,今后安生过自己的日子,怎么不算是偿还恩情。 裴峰听着裴宴之这番话,像是被触碰到了心底最敏感的神经,脸上的愤怒瞬间扭曲成了一种复杂的挣扎。 他指着裴宴之,突然笑了下:“你也有个爱妾,我的今日未必不会是你的将来。” “我的好儿子,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覆灭。” 听着裴峰的话,裴宴之神色平静,目光淡淡地落在裴峰身上,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 “我不是你,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护不住自己想要护的人。” 第174章 除非我死 裴峰听到这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干涩,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裴宴之看着他这副模样,微微摇头,面带讥讽,冷呵一声。 “你以为人人都如你一般,被情迷了心智,罔顾大局?” 裴峰跌坐在椅子上,像是陷入了无尽的悔恨与迷茫之中。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声音沙哑:“是,你不是我,你比我有本事。” 尽管裴峰很不想承认,可依旧不得不这么说。 裴家百年来都难得出裴宴之一人。 这也是为什么,有时他站在裴宴之面前竟会觉得自卑。 做父亲的,竟会在儿子面前感到无地自容,当真是可笑至极。 裴宴之站起身,不再多言,准备离开。 “等等!” 裴峰突然叫住他,眸中划过几分异样情绪。 “我想见荣娘最后一面,求你……” 裴宴之脚步一顿,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还有可能吗?” 裴老夫人跟裴宴之说过,不要让荣娘死,但也不会让裴峰知道她还活着。 有时候,活着比死,还要痛苦。 裴峰的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裴宴之离开琼华院后,径直回了郊外的院子。 马车朝着郊外而去,裴宴之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可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裴峰的话,他不是裴峰,更不会做出和裴峰一样的事情。 在裴府,没人能够左右他的想法。 但裴宴之也明白裴老夫人的意思,她不会允许他娶香凝的。 裴宴之只觉得有些头疼,疼的厉害,疼的心都跟着刺痛起来。 “罢了,回城吧。” 就在马车刚出城门后,前头的成华便听到了这句。 “爷,咱们不回去了吗?” “嗯,明日再去吧。” 他如今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香凝了。 香凝就这样在城郊的院子住了两日,除夕那日,裴宴之都没出现。 也不知裴府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不过香凝却很庆幸,幸好裴宴之没出现。 她如今一个人在这里,倒是乐得自在,清净的很。 除了有时,她总觉得自己的记忆似乎有些断断续续。 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不舒服的地方。 裴宴之不来,香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看成华带来的那些话本子。 旁人的新年过得热热闹闹,可香凝这里却是有些冷清。 直到大年初一那日,院子外来了个不速之客。 “路公子?” 香凝看着路江,有些诧异,毕竟路江现在的样子,和之前可完全不同。 面色憔悴,双眼泛红,看着她时,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讲一样。 “你,你是不是叫香儿。” “你母亲叫赵兰,住在新康县,对不对?” 路江站在门外,浑身颤抖。 怪他心中只想着朝光,忘了当初香凝来临安时的化名。 赵兰这个名字如此耳熟,他竟是一丁点也没想起来。 “路公子,你怎么了?” “你看这个香囊,你认得的,香凝,你就是……” 路江推开阻拦的小厮,朝着香凝走进去,她眼中满是茫然,可心却也随着路江的话紧张起来。 可下一瞬,她眼前一黑,便再也不省人事了。 …… “阿凝?” 不知过了多久,裴宴之的声音传来,香凝缓缓睁开眼,对上了裴宴之垂眸看来的目光。 “怎么在外面睡着了?” 裴宴之伸手给她拢了下衣裳,香凝皱眉,她在外面睡着了? “我回来时,你躺在屋子外的椅子上,倒是睡的香,叫都叫不起来。” 听到裴宴之的话,香凝微微一愣,她睡着了? 不,不对,她明明见到了路江,他有话要跟她说。 路江还问了她许多事情。 “我,还有些困……” 香凝别开视线,出声说了这句,裴宴之看着她低头,眸光一瞬幽暗。 “那你再休息会儿。” 说罢,裴宴之给香凝掖住被角,看着她闭上眼后,他才走出去。 后院的柴房中,路江被绑着,只能用一双眼睛愤恨的看着裴宴之。 “裴大人,你当真是好手段,你早就知道香凝就是朝光,就是我的妹妹,却刻意隐瞒!” 路江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将裴宴之千刀万剐。 听到这句,裴宴之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把朝光还给你!” 路江开口又说了句,一想到香凝经历过的事情,路江的心都被揪了起来。 若是他能够早日找到她,她就不用受这些委屈了。 裴宴之神色冷峻,目光如炬地直视路江:“我不会让她离开我的。” “你什么意思?她是我的妹妹,是路家的女儿,不是可以任由你随意欺辱的妾!” 听裴宴之这么说,路江不断的挣扎着。 “你要带走她,除非我死,否则,免谈。” 裴宴之就这般看着路江,淡声落下一句,他甚至在想,要如何处置路江,才能将香凝的身世彻底隐瞒。 杀了路江? 那的确是永绝后患的做法,可路家不会善罢甘休,更甚至会将这件事变得更复杂。 裴宴之微微眯起双眸,眼中闪过一抹冷厉,转瞬即逝。 “她留在我身边,过得很好。” “她是我妹妹,我定要带她回路家,让她恢复身份,过上应有的生活。” 路江咬着牙,眼神决绝,他找了她这么久,怎么会舍得让她继续在这里受苦受难。 裴宴之站起身,负手踱步,柴房内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滴出水来。 “路家如今的处境怕也不轻松吧,你贸然带阿凝回去,是想让她陷入新的危险?” 裴宴之看似漫不经心地抛出这一句,实则直击要害。 路江脸色微变,他心中清楚,近些年来路家日子确实不太安稳,各方势力明争暗斗,路家屡屡遭受打压,内部也出现了分歧与隐患。 若此刻将香凝贸然带回,无疑是将她置于风口浪尖。 可这也不是裴宴之隐瞒她真相的缘由。 “我可以答应你,等你解决了路家的事情,就告诉她实情。” “你让她吃了忘忧草,她什么都不会记得,对不对?只要你用心引导,她根本不会去信我。” 路江仰头看向裴宴之,冷笑道:“裴大人,大理寺卿,你当真是,好算计。” 第175章 他是你的亲哥哥 裴宴之神色未变,对于路江的嘲讽仿若未闻。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良久,才开口:“我所做一切,皆是为她着想。她在我身边,至少此刻是安全的。” 路江怒极反笑:“你所谓的为她好,是以剥夺她知晓身世的权利为代价?裴宴之,不要自欺欺人了。” 闻言,裴宴之微微皱眉,心中何尝不知路江说的是实话。 况且罗斯、梅森、坦普尔几名球员的攻防也非常不错,都能和马刺首发打个有来有回,火箭想要翻盘,除非有两个巅峰麦迪。 但韩信作为王者荣耀中追击能力最强的英雄之一,怎会放过眼前的逃兵? 因为是在公司里,并没躲到哪个角落,因此两人并没说什么秘密的事情。 但是奇怪的,他不怪她,她不吵不闹,给吃吃给喝喝,讽刺他却点到为止,有时候还很幽默。 一声大喝,把利昂震回了现实,然后他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用超人智慧思考这一切,继续,他看到了故事被改变,也看到了原来必死的命运。 他知道母亲有错,父亲也是带着气,所以俩人就跟那火星子遇到草垛一样,呼啦一下说着就着,可是他们不顾场合的闹终究是让人厌烦的。 不多时,那些收卷官过来,开始收试卷,当场糊名,秦观看着自己的试卷被放入竹箱,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为了让桑尼看到人类对强人工智能的态度,也看到云天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 “不行,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留给我们的训练时间已经不多了。”戚若烟的态度很坚决。 幕云瑶身前的那尊巨鼎,只是被红色身影轻轻一击,便发出一声哀鸣,躲在巨鼎身后的幕云瑶,此刻也是面无血色,眼神惊慌。 “哎呀,你咬我?!”这丫头真是狡猾,早就醒了故意闭着眼睛不吭声,专等林家仁过去给他接了口塞之物立马一口就过来了。 她略有所知,看来提出要求之前也查过龙烟华在武斗学院的事情,本想借此让龙烟华答应,却不想如今的她根本不需要借他人之手跟那些以前欺负过她的人算总账。 凝香满意的靠在未央的怀里吸取她身上的温度,沒有多久就慢慢的闭上眼睛说着了,这么多年來她从來沒有睡过一个好觉,现在她总算是可以安心的睡个好觉了。 一股无比强烈的危机,在慢慢的靠近,这种危机之中,竟然还有一种毁灭的气息,枯桑本来专注的控制着手中的黑幡,想形成一个阵法把陈飞锁住,可是这股危机感传来,双目一凝,对着陈飞之处看去。 换句话说,有些杯具是适合放在茶几上的,没洗干净的杯具说不定就是用来装那种塞牙缝的凉水的。兜了一圈又回来了,这种描述比较适合林家仁。 “蓬!”就在苏图疑惑不解时刻,楚阳和儒童终于强烈的碰撞在一起。 姚佳从冰箱拿了一罐可乐打开递给李昊龙,她在李昊龙的对面坐了下来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众人马上端起酒杯碰杯喝了起来,一杯酒喝完刘勇六人倒上酒站了起来说道:“大哥,我们兄弟六人敬你”。 当老唐再次反应过来时,当先的一名美军冲着老唐的面门就是一脚,老唐下意识用手中的50式自动步枪格挡了一下。 “那也好。”惠妃疲惫地点点头,在丁香的搀扶下又回了怡月宫。 第176章 牢笼 唐彦君的话音落下,香凝的目光随之而来。 裴宴之脸色瞬间转变,他紧盯着唐彦君,眼中满是警告。 唐彦君冷哼一声,满脸的愤慨:“身为大理寺卿,却做出这样的事情,裴大人就不怕旁人参你一本?” 闻言,香凝只觉脑袋“嗡”的一声,无数杂乱的思绪在脑海中翻涌。 她看看裴宴之,又看看唐彦君,而 这三架直升机里,有一架所属比特市最大的传媒公司,另两架是所属警局,任务是以高空探清园内的情况。 当夜,有四十五人丧命,包括恶魔岛监狱派来的十名随队导游,也不幸罹难。 荣汐帝后一席话,信息量爆炸,孙不同听完顿感五雷轰顶,思绪无比混乱。 你这套武功的优点缺点破绽,以及克制武功的办法,全都给你捋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血炼宗一行有扁月飞舟和顶尖的隐匿法术,加上秘境内黑云的高度有阻碍神识的禁制,自然在空中埋伏最佳。 这个犯人坐在床上,富有节奏地抖着右腿,歪着脑袋看着秦岩,眼神中满是轻蔑和不屑。 哪怕陆风凝聚真龙法相又如何,对方不过是太乙仙中期而已,他相信,以陆风的力量根本就奈何不了他,这才敢肆无忌惮的跟陆风对战。 萧羽鼻息轻轻一嗅,那股子犹如兰花般的体香,十分的好闻,并且,元淑恩的身子很轻,坐在腿上,并没有多少压力,不过,隔着两人薄薄的衣服布料,萧羽能清晰感受到,她娇|臀的那股子软|弹,好似棉花糖一般。 当然了,当初叶洛遇到的那个怪兽例外,连混沌之力都差点隐藏不住,就算那几个老圣人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唐嫣然抬起头来,想要用冷漠继续忽略唐浩的痴心,但是目光触及他那绝望的眼神时,唐嫣然浑身一震,几乎忍不住向身后的墙贴去。 和风活动了一下胳膊,轻描淡写的补充道,“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只是,接近之后,两者动作却不同,对面双手成爪,准备试探下林曜。 康康拉着母亲的手,两个眼睛叽里咕噜转动着四处打量,身上背着自己的画架,走到哪里画架不离身。 因是正午,那太阳正好立于林曜头顶,头顶大日,周身被光芒覆盖,此时的林曜更为神圣了,甚至有种无法直视的感觉,这也让普通人敬畏的更深。 孙悟空矗立在高空中,当着众人的面,将那染血的心肝吃入嘴中。 仿佛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壹乐瞪大了眼睛,不到十里,楼桑村方圆十几公里也不见能找到如此荒野的地方吧,不会是遇到拐子手了吧。 大家都没说话,母亲想说雯雯怎么办,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带着一个孩子再婚是件挺不容易的事情。 乌恒一噎,惊觉自己滑稽得要命,手里的白菜面具还拿着,她脸上的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三无一看香蕉被孙悟空吃得干干净净,心中更是生气,忙上去抓着他就开始打闹。 而且现在廖兮不过是十五六岁年纪,而曹操却是三十余岁了,实在是有些拐骗未成年儿童的感觉。 “如何就不公了,她们能够进宫都是她们修来的福气,而且进宫之后各自的家族都会得益,再有只要安分守己,宫里也不会亏待了她们去。”赵宴便道。 “你!”袁三爷一眼就认出,当天在天涯广场和她争执的孙德俊,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原本,连谷的这个请求很正常,毕竟马杜才是他们金麟军真正想要找寻的目标。 在巴黎他先给时装大师纪梵希当助手,七十年代学有所成,回到东京创立了世界级品牌三宅一生。 叶弦的功力比她强,又是大灵魂师,现在虽然只是炼气期十二阶,但实力足足能及得上筑基期的了。之后如果他再吸收信仰之力的话,还不知道能厉害到什么程度。 终于月影忍无可忍,遥空射进他喘息的大嘴里一颗药丸,他才象加了油的汽车重新跑起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吵吵嚷嚷容易出问题,一旦有人动手那就是热血灵感屋了。 他指挥巨人将一捧捧的湖底泥掏到碎石滩上,腥臭的淤泥上有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从越堆越高的“淤泥山”上屁滚尿流地窜回河里尖叫着逃命。 真衣说秀造是她家智商最低的,倒也没错,每次出手都弄伤自己。 “下官一心只为皇上为朝堂江山社稷所想,自是希望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慎王爷所言下官不敢受。”郭复沉声道。 左蓝的容貌实在是出色,虽然她的这一身职业装有些保守,不过,那一身剪裁得体却也是将她的身材给衬托出来了,可以想象,在那身职业装下的身材又是多么的火辣。 包恩大师告诉娜塔莎,他们三个找我还有事,纳斯也要跟着,让她等在家里,不要乱出去,估计我们不会回来吃饭了。 有时候钱多多要求过分一些,他都只是温和一笑,能做到的就去做,做不到的还会说句抱歉。 仓九瑶越听越觉得不敢相信,因为她竟然半点也不记得那些事情。 他虽然清楚仓九瑶的离开是为了什么,可这几日见越君正这样的状态,天衣也不禁在心中有些责怪仓九瑶了。 想到刚才霍执给他们机会解释的机会,他们却没有抓住,就感觉到心痛。 说话的同时,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的落在慕欢身上,心里暗暗猜测。 尚辞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他——黎师兄在施法诶!自己目前只是学了些理论皮毛,什么时候他才能像黎师兄这样随时随地地呼风唤雨? “大姐——”怎么就不觉得他吹牛呢,就他的烂成绩,还能以为换了地方就直接开挂了,哪有那么好的事。郁初四将行礼再往肩上扛一扛。 只见中间同学双手抱头,做金鸡独立状,不要说地上的那些,连手上的那个也不翼而飞了。“你们这些人,好歹也给俺留一个哇。”中间同学看着这些,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各做各事的室友,一脸悲愤的说道。 袁应物一怔,朱璃儿这样的反应这样的对答,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第177章 把柄 裴宴之就是所谓的溺亡之人,而香凝便是他如今唯一能够握得住的救命稻草。 多可笑的字眼,有朝一日,他会将香凝当做唯一。 当初留下她时,裴宴之从未想过,他会有今日。 一时心软,她成了他再也割舍不掉的存在。 “爷想如何解决路江?路江如今知道了香凝姑娘的身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在这极其保守的朝代,袁杰与杨雨露的姿势,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会引来纵人遐想的。 黄蒲柳自然是不知道,还以为父亲是真心同意,她心情大好,毕竟已经答应了叶青的事情,要是反悔未免太有损信誉了。 下午并没有什么课,吃完饭之后,叶韬便回到宿舍,午休了一会儿之后,便联系亡灵古戒。 后面几天大家各有事忙,到过年还是如以往一般,除夕那天中午良王宴请各地官员,晚上陪家人守岁吃年夜饭。 她的口气冷淡疏离,肖林正沉浸在相遇的喜跃之中,并没有在意,他上车之后看见阿玉对面有位,刚坐过去就接触到一道不友善的视线。 瑾瑜点点头,能够在斗体境界之中,让魏轩陷入苦战的人可不多。 急促的破风声传出,他头部条件反射地猛然一沉,千钧一发间一道光影掠过,再抬头魏轩已经消失不见。 一个很苍老的声音传进来,阿玉为避免尴尬,暂时也不打算下去了,坐车上默默听着。 观众们被威廉那抠门劲逗得哈哈笑起来,心想着威廉说的真没错,谁会不在乎几千万美金的损失,威廉有不是卖油额土豪王子出身。 我猜测他们肯定是在执行什么秘密命令时出了意外,只要你熟悉洋流的流动原理就能明白,船会自己顺着洋流往这个方位飘。 郑昱跟在后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经常来昌平别院视察。 不过方法明明是雷生给的,但丰世长老却不能讲出来,只能说是杂事院自己研制出来的,这么做其实是在保护雷生,毕竟独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王简是无所谓,但他很烦这位靖公主,无论是这个角色还是原型,都没丁点好感。 其实不仅仅是他,国内的网民都差不多,所以此时在网上是很安静的。 “光朋,看看他们兄弟两个的伤势,你可看清了罪魁祸首,不要连累了整个梧桐派。”沧河针尖对麦芒的说道。 王蛮正想着要不要告诉她真相,忽然,洞室之中尘土飞扬,整座石崖都随之震动起来。 警察厅的人要见郝仁还真让郝仁吃惊,平时这些人都高高在上,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郝仁心里也明白,这些人不会平白无故找他,肯定是有事情要找他去做。 天色不知不觉的已经暗了下来,土路上尤为安静,两旁是高高的松柏林,这个时候,连个鸟叫声都没有。 赫尔兰觉得乔修最近所做的几件事不止是在震惊全世界,还在潜移默化的改变这个世界,有的时候这才是最让人恐怖的。 唐明冲郑昱竖起了两根中指,他一整晚憋屈到现在终于找到了回击的机会。 由于早上时间宝贵,张霄不敢多耽搁,压下那些奇怪的念头,推门走出房间。 没办法,他雷衍天王太过于贫穷,财富无法支撑他炼制九阶顶尖的帝兵。 自己虽然不争不抢,但是也得提防别人想要害自己的心,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随着战场的白热化,许颜也更是迷茫,元君羡着急的同时更多的还是担忧。 从这个地方到落日深渊,全速飞行的话,也就是五天五夜的时间罢了。 在外面威风凛凛的简南风,顿觉在邢西洲的面前犹如一只缩着的蜗牛。 身体扭曲的不成人形,一条右臂与一条左腿,被扔在身体一旁。看其伤口,像是被生生扯下一般。而且,其腹部裂开一个大洞,内脏、肠子散落一地,上面还有被啃咬过的痕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遭到了虎豹的袭击。 而在另一处天空之上,一团血色雾气忽然出现在空中,并缓缓一凝,凝聚成一名少年弟子的模样。 “蓝蓝,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怎么提这么多东西?”祝玉脸上的表情十分担忧,自从俞思蓝流产之后,祝玉对她态度倒是改善不少。 张海生听张运居然冤枉他背后阴了他什么堂弟,羞恼的简直无以复加,对方堂弟是什么东西,什么身份值得他去阴,简直不知所谓,在他看来张运这就是借口,想要给自己扩张势力找的借口。 我见那些长柱子长一丈有余,金色的外表上绣着一朵朵好看的花,那花朵雕刻的栩栩欲生,如同一个活物一般,我一时被这柱子上的花纹所吸引,久久没动。 赵敢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的杀气,但却感到了一丝淡淡的危险气息。自从自己出了那个待过三年的村庄之后,还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种气息。 经过十几年的平静恢复,新一代的强者有相当一部分人已经从银星成长成为金一星。金一星强者越来越多,但是金二星强者还是不多,至于金三星以上则是少之又少。以上这些,只是局限于汉人世界的九天帝国之中。 第178章 非她不娶吗? 路江的话不无道理,如今也只能这样。 他们要是继续和裴宴之硬碰硬,鱼死但网不一定破。 只有避其锋芒,才可以徐徐图之。 路江从未像今日这样渴望权势,若是他有权势,或许就不会这般被动了。 两日后,裴宴之收到了路江的信。 信的内容倒是让裴宴之有些意外。 路江说路家如今的事情还没解决,此时让香凝回去,无异于把人带进火坑。 还说裴宴之说得对,香凝待在他身边的确很安全。 待他解决了路家的事情,再来商议香凝的归处。 这个意思便是说,短时间内,路江不会再来纠缠了。 裴宴之手中拿着路江的信,眸光晦暗不明。 路江究竟是如何在短短两日的时间想通的,裴宴之不知道,不过,他能不纠缠,有些出乎意料。 莫非是缓兵之计? “裴郎?” 香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裴宴之抬眼看向她,而后他将手中的信收起来。 “用完药了?” 裴宴之起身朝着她走过去。 这两日,裴宴之每日都差人给香凝送过去药,说是养身的药,不过却是忘忧草。 香凝的记忆偶尔会出现一些混乱,裴宴之便会在她耳边帮她去记一些事情。 久而久之,她发现,有些事在她脑海中变得很是模糊。 而裴宴之的话,她记得越来越清楚。 香凝微微点头,目光落在裴宴之藏起信的手上,心中闪过一丝好奇,但见他不想多说,便也没有追问。 “裴郎,这几日你总是这般忙碌,可要多注意身体。” 她轻声说道,眼中满是关切,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裴宴之看着眼前温柔的香凝,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用忘忧草控制她的记忆并非长久之计,可又害怕失去她。 他就像是一个藏在暗处,只敢用这样卑鄙手段去窃取她的小人。 “放心,我自有分寸。” 裴宴之微笑着安抚一句,伸手拉起她的手。 “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香凝蹙眉,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这处宅院,远离喧闹的人群,与世隔绝,很是安静。 虽说这样的地方能让人静心,可香凝却感觉到了一种死一般的静谧。 她在这里,不知年月,不知时辰,有的只是无限被拉长的时间。 时间久了,她甚至都在想,她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正因为这样,香凝对裴宴之的依赖也越来越重。 见到他,她会欢喜,她的直觉告诉她,不应该这样,可身体的本能却对他产生了渴求。 就好似,他们本就应该这样。 那是一种名为心悦喜欢的情绪,那不应该是她所拥有的东西,如今她有了。 “在这里待的不开心吗?” 裴宴之心中一紧,他握紧香凝的手问了句。 忘忧草的作用只是会让她忘记一些事情,剂量越大效果越好。 但陈太医说过,用多了,她就会像是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任由他操作。 损害的也会是她的身体,所以裴宴之不敢用太多。 只能慢慢来,这才导致香凝的记忆偶尔会发生错乱和偏差。 “我不喜欢这里,这里太安静了。” “之前不是说,等忙过这段时日就带你去扬州吗?” 裴宴之听到香凝的话,松了口气,他伸手将人揽进怀中道:“再等等好不好?” 几乎哄骗的语气,让香凝没法拒绝。 她只好点头,没再多说。 可她的心中却觉得,自己好像忘掉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自从那日晕倒之后,她就再也记不起来了。 新年过后,裴宴之每日往返城郊和城中去上朝。 裴老夫人隐约察觉出什么,裴宴之不能成为第二个裴峰。 所以她寻了二夫人董妍,提出要她去联系林家,也就是林太傅的夫人,商议两家的婚事。 裴老夫人与董妍商议婚事的消息,很快在裴府内传开。 既然是裴宴之的婚事,董妍自然是要请裴宴之回府商议的。 是以,这日早朝过后,董妍身边的春兰便在宫门口等着裴宴之,请他回府。 “大哥的婚事,倒是要母亲操劳了。” 许久没出来的裴永成不满的说了这句。 自从大房散了后,裴府如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董妍。 董妍手握大权,腾出手来第一个处置的不是妾侍玉珍,而是裴永成。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纨绔,有几斤几两,也没想让他取代裴宴之。 但是他不能做那个给裴府抹黑的人,所以她就将裴永成送进军营几日。 当初董妍摁着裴永成的头让他学,他也没学进去,董妍便放弃了,知道他不是个读书的料。 不如去当兵,省的在家里丢人现眼。 “在李将军手底下,还是没学会谨言慎行?” 听到董妍的话,裴永成默默低头,不再多说。 “如今母亲掌管裴家,大哥的婚事自然是要母亲来盘算的。” “不过大哥的那个妾侍……” 一旁的裴元容端起茶盏说了一句,眉眼间似乎有些担忧。 “妾是妾,妻是妻,旁人如你们大哥这个年岁,早就娶妻了,现在都晚了。” 董妍没什么意见,她和裴宴之没有利益冲突,再者,裴宴之如今也不需要裴家。 是裴家需要裴宴之来撑着裴家的门户。 裴宴之跟着春兰回到裴府,踏入大厅,便感受到了屋内有几分凝重的气氛。 董妍端坐在主位,裴永成和裴元容分坐两旁,几人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宴之,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这婚事可不能再拖。林家小姐温婉贤淑,与你门当户对,老夫人的意思是,这几日便上门提亲,你看如何?” 董妍率先开口,温和的笑着开口。 闻言,裴宴之微微皱眉,拱手说道:“二婶,此事我已有思量,婚事,暂且作罢。” “作罢?上次你不是说,全凭老夫人做主吗?” 董妍听到后,微微一愣,裴宴之这是改了主意? “莫非大哥不愿意娶妻,是因为香凝?” 裴永成有几分幸灾乐祸的说出这句,碍于裴宴之的威严,他说完后便不再多说。 “香凝?不过是个妾侍罢了,怎能与林家小姐相提并论。” 裴元容忍不住插话,语气中满是不屑。 裴宴之眼神一冷,看向裴元容:“香凝于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人,她的地位无可替代。” “大哥的意思是,非她不娶吗?” 第179章 我不愿将就 裴元容的话让大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闻言,裴宴之的眼神中划过一抹寒意,他是有想娶香凝的意思。 但他也知道老夫人不会同意,这件事要想做成,阻碍重重。 所以裴宴之才没有说出来,打算徐徐图之。 不过裴元容提出来,却是让他刚刚压下的念头再次冒出头来。 “元容,不许胡言乱语。” 董妍皱眉,出声斥责了裴元容一句。 听到自己母亲的话,裴元容扭过去头,有些不满道:“那个妾侍若是知分寸,就不该蛊惑大哥推掉婚事。” 上次见香凝,裴元容对她就没什么好脸色。 如今知道裴宴之要为了她推掉婚事,更是厌恶了。 裴元容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大哥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冷静自持的人。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他为了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 “你怎么知道是她蛊惑我?” 裴宴之斜睨了一眼裴元容,淡淡开口说出这句。 该说蛊惑的,是他,是他不甘心,贪婪又自私的想引诱她。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香凝说他的身边,是枷锁,是牢笼。 “大哥,她身份低微,根本配不上你!” 裴元容听裴宴之这么说,直接站起身来。 她不想看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哥成为第二个大伯。 “你也是女子,如何能说出贬低他人的话?” 裴宴之目光锐利,紧紧盯着裴元容,声音冷厉。 “身份地位,不过是世俗的枷锁,怎能用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 “便是要娶她,又如何?” 裴元容被裴宴之的话震得一时语塞,她呆立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从未想过,一向沉稳内敛的大哥会为了一个妾侍,如此言辞激烈地反驳自己。 董妍见状,连忙起身打圆场:“宴之,元容也是关心你,并无恶意。这婚姻大事,终究不是小事,你还是要慎重考虑。” “林家小姐温婉贤淑,与我们裴家门当户对,这门亲事若成,对裴家对宴之你,都大有裨益。” “再者,你想想老夫人的身子,若是知晓这件事,怕是……” 董妍的话欲言又止,说到这里后便不再多说。 于她而言,其实裴宴之娶谁都无所谓,这总归不是他们二房的事情。 但裴宴之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若为此一步错步步错,董妍也于心不忍。 所以这才多劝了两句。 裴宴之微微敛目,片刻后,语气缓和了些说道:“二婶,我明白您的苦心。只是婚姻乃我一生大事,我想自己做主。” 说完这句后,董妍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摆摆手让他们下去。 “宴之,你也知道,老夫人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娶香凝的,你四叔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身为你的二婶,有些话,其实不应该从我口中说,但你喊我一声二婶,我若不说,我于心不忍。” 董妍长叹一口气,她看向裴宴之的眼神,满是疼爱。 裴宴之也知道,在董妍的心中,她是真的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来对待的。 “我明白,可是二婶,人活一世,难道只是为了将就吗?” “如果是从前,或许没什么,可如今,我不愿意将就。” 他微微勾唇,说完这句后没有继续说下去。 董妍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后,到底是没有继续劝下去了。 人各有命,这或许就是裴宴之选择的路吧。 “那你打算怎么跟老夫人说?” 裴老夫人就是看出了裴宴之的心思,这才催着董妍去提亲的。 “不急,二婶就说我这段时间有些忙,腾不出手就行。” 裴宴之对着董妍行了个谢礼,董妍颔首示意:“你也知道,这样的说辞,拖不了太久的。” “我明白。” 落下这句,裴宴之转身离开,董妍看着他的背影,却是止不住的长叹了一口气。 离开裴府后,裴宴之的内心始终无法平静。 他知道,要想与香凝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绝非易事。 回到城郊宅院,香凝如往常一样,带着温婉的笑容迎接他。 可这一次,裴宴之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许多不同的东西。 刚刚在回来的马车上,裴宴之想,若是香凝恢复了身份,是不是他想娶她,也会更容易些。 但转念一想,她若是恢复了身份,路家是绝对不会把她交到他手中的。 风筝一旦挣脱了线,高飞离开,他就再也握不住了。 “你怎么愁眉不展的?” 香凝看着裴宴之说出这句,闻言,裴宴之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握住。 他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下,而后摇头:“有些累了而已。” 听到这话,香凝点头:“那裴郎先去休息下?” 裴宴之却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将她拉得更近,轻声道:“阿凝。” “我只是在想我们的将来。” 在想他们今后到底是分道扬镳,还是相濡以沫。 只不过裴宴之心知肚明,大概率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吧。 香凝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她微微低下头:“裴郎,我不敢想。” 她不敢想,也没想过,他们之间似乎,看不到将来。 裴宴之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抬起她的下巴:“你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存在。” 听着他的话,香凝只觉得这一切都有些不可思议,好似是泡沫幻影一样,一旦触碰,就会消散。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断断续续,也能感觉到自己似乎在遗忘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可她实在想不起来,唯有裴宴之告诉她的事情,在不断的填补她记忆的空白。 香凝很想问他,她究竟为何会这样,他在她的记忆里,似乎充当了不可磨灭的存在。 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座宅院就像是她的牢笼一样,将她困在这里,连带着她的存在一起锁在这里。 “老夫人不会接受我的,你也知道,这件事有多难。” 香凝缓缓抽出自己的手,蹙眉看向他。 她想告诉自己,她是喜欢他的,可有时候看着他的眼睛,她说不出喜欢这两个字。 她觉得,她是在将就他。 “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裴宴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我不舍得你委屈。” 第180章 赶出裴府 香凝听着裴宴之的话,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再次升起来。 可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附和着裴宴之的话。 两人也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下去,若不是陛下诏令,裴宴之大概也是不想离开这里的。 “阿凝,我要出去几日,让成华留下来照顾你。” 裴宴之有些不舍的伸手摸了摸香凝的头,话说完后,他长叹了一口气。 一旦离开,或许就会有变数,但裴宴之也不能抗旨不尊。 所以他才会将成华留下,有什么事,成华也可以应对。 香凝乖巧点头应下,目送裴宴之离开这里。 不知为何,裴宴之不在,香凝反倒是觉得有几分舒心。 裴宴之离开后的第三天,香凝如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散步,突然,院外传来一阵喧闹。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院门便被人用力推开,一群裴府的家丁簇拥着裴元容走了进来。 裴元容满脸怒容,眼神中透露出毫不掩饰的敌意。 “香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迷惑我大哥,还妄图破坏他的婚事!” 听到这声呵斥,香凝心中一惊,但仍强装镇定,福了福身说道:“二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并无此意。” 裴元容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冷笑着说:“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今日我就要带你回裴府,让祖母好好教训你!” 说罢,她一挥手,家丁们便围了上来。 成华见状,立刻挡在香凝身前,抽出佩剑,大声说道:“二姑娘,这是大少爷的宅院,您不能随意带人走!” “是祖母要见她,成华,你还不让开?” 裴元容也没多言语,说完这句后就让身边的人去拉香凝。 裴老夫人虽然不知裴宴之的打算,但那日董妍说裴宴之最近忙,无法去下聘后,心中便有了打算。 她当初留下香凝,是看她乖巧懂事。 可如今她狐媚惑主,裴老夫人是断然不能再留下她。 但裴宴之一直护着香凝,就算要处置,裴老夫人也寻不到合适的时机。 正发愁这事儿,陛下倒是下了诏令,要裴宴之出去办一件事。 成华听闻是裴老夫人要见香凝,更是震惊。 老夫人要见香凝姑娘,只怕是没什么好事。 他犹豫片刻,缓缓放下佩剑,却仍站在香凝身前,试图阻拦,想要借此拖延时间。 “二姑娘,即便老夫人要见香凝姑娘,也该让我通报一声,如此强行带人,实在不妥。” 裴元容不耐烦地瞪了成华一眼:“少废话,再不让开,连你一起收拾。” 说罢,家丁们一拥而上,强行架住香凝,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押往裴府。 踏入裴府,香凝被径直带到了裴老夫人的宁福居。 裴老夫人端坐在主位,面色阴沉,目光如刀般射向香凝。 “当初留你,是看你听话乖巧,倒是不曾想,你是个狐媚子,竟妄图迷惑宴之,今日,我定要好好惩治你,以正裴家门风。” 香凝被家丁们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却仍强自镇定:“我从未想过要魅惑任何人。” 她感觉自己有些头疼,有些记忆像是要破茧而出一般。 说娶她的是裴宴之,将她留下的也是裴宴之,为何她会背上魅惑的罪名。 裴老夫人冷笑一声:“你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女子,宴之留下你,你当感激涕零才是,但要是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就是你的错了。” 闻言,香凝抬起头,直视裴老夫人的眼睛,大声说道:“我何时有过不该有的念头?” “想娶我的,是大少爷,想留我的,也是大少爷,我何曾说过一句,我想嫁他?” 裴老夫人怒极反笑:“还敢嘴硬!来人,给我掌嘴!” 立刻有两个丫鬟上前,左右开弓,扇向香凝的脸颊。 香凝被人摁在地上,冰凉的地板贴着脸,她头很疼,火辣辣的巴掌更是疼的厉害。 成华在一旁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盼望着派去送信的人尽快寻到爷。 香凝被打得嘴角溢血,但她紧咬牙关,倔强地不肯求饶。 她本来就没错,为何要认错。 “母亲!” 得知消息急匆匆赶来的董妍看到这一幕,简直两眼一黑。 她狠狠瞪了裴元容一眼,知道这又是裴元容做的错事。 裴元容看到自己母亲的眼神,低下头去。 “母亲,再怎么说,她也伺候了宴之这么久……” “你也要为她求情?” 裴老夫人冷哼一声看向董妍。 听到这话,董妍轻声说道:“若是母亲看不惯她,不如将她送出去如何?” “兴许等时间长了,宴之忘了,也就不惦记了。” 董妍生怕老夫人怒火上头,要处死香凝。 裴老夫人听了董妍的话,沉默片刻,目光在香凝身上来回打量,仿佛在权衡利弊。 香凝要是死了,裴宴之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和她闹得不可开交。 可若是香凝自己离开,那就怨不得她了。 想到这里,裴老夫人半眯了下眸子看向倒在地上的香凝。 “我且问你,如今放你出去,你可自愿?” 听到这句话,香凝脑子中好像有一根弦彻底断裂。 脑子疼的好像要炸掉一样,她手指弯曲,仰头看向裴老夫人。 “我会还你一个良民的身份,从此以后你和裴家再无干系,若是自愿离开,就签下文书。” 裴老夫人不耐的又问了句,香凝点头,吐出一口血应下。 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似乎离开裴府是她一直都忘不了的事情。 她要离开,她不想再跟裴宴之有任何关系了。 见她点头,裴老夫人满意的点头,抬手让人去拿文书。 而后她环顾一周,出声说道:“裴府不会强迫人,既然是你自己求到我面前,我自然会应允。” “也是我这孙儿一厢情愿,遇到了个没良心的人。” 到最后,裴老夫人都不忘贬低香凝一句。 她被人摁着签下文书,而后又被人带出去。 离开时,还能听到裴老夫人威胁成华的话。 “今日的事,你知道该怎么跟大少爷说,是我让元容带她过来问话,是她求着要离开的,明白吗?” 香凝垂眸,已经顾不得其他,她只知道,能离开裴家,真好。 此时的凌安,路江收到唐彦君的信后,顿时一惊。 香凝竟然被裴老夫人赶出了裴府,他立马拿起衣裳朝外走去。 既然是被赶出来的,他接回来人,那就是天经地义的。 从今往后,香凝和裴宴之,再也没有任何干系。 第181章 哥哥 五日后,香凝醒来时,望着头顶有几分陌生的顶帐,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记得她从裴府出来后,想着去将自己身上的首饰变卖了,好换些银两支撑她离开上京。 裴老夫人为了不让裴宴之找到她,将她丢在了很远的地方。 她体力不支,只觉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但视线里一闪而过的那个人,她见过,是唐彦君。 “姑娘醒了?”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香凝撑着身子坐起来,便看到个小丫鬟手中拿着水快步走过来。 “姑娘先喝口水,奴婢这就去请大爷还有少爷过来。” 她眼中满是欣喜,见香凝接过水后,连忙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香凝都没来得及问她话,她就不见了。 她手中捧着茶杯,坐在床上,满脸茫然。 不多时,路为民和路江急匆匆的过来。 “小妹,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路江还没进来,声音倒是先传了进来。 听到这句话,香凝抬头看去,路江她见过,但是路为民是第一次见。 “回来就好,咱们一家人也是团圆了。” 路为民侧身站着,不想让香凝看到他泛红的眼,他抬手擦了擦眼角不自觉流下的眼泪,缓缓说出这句。 路江笑着开口:“爹,小妹回来了,你要开心才是。” 听到路江的话,路为民忙点头:“是,爹得开心。” 父子二人说完,路江看向香凝道:“你……” “路公子,你们在说什么,我有些听不太懂。” 香凝眼中的茫然不似作假,路江有些心痛,但也知晓这是忘忧草的作用。 于是他又将之前在城郊府宅时说过的话,同香凝重复了一遍。 “我查到的线索都指向你,所以绝对不会有错,你手上应当有你母亲留给你的证物。” 路江说完后,将随身佩戴的香囊拿出来给香凝看。 熟悉的绣纹映入眼帘,香凝皱了下眉,突然觉得头有些疼。 见状,路江赶忙收起来道:“没事的,记不起来也没事的。” “快去请大夫来。” 一旁的路为民抬手让小丫鬟赶忙去请大夫,香凝低头:“我记得这个香囊。” 只是当初在裴府的时候就被裴宴之拿走了,直到现在,他还没拿到。 听到这句,路江扭头看了路为民一眼,哽咽出声:“小妹受苦了。” “今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路江伸手摸了下香凝的头,他也不会让人欺负她的。 说罢,香凝抬头看着他们,心底多出许多亲近。 血脉亲缘,向来都是这般不讲道理。 哪怕没和他们接触过,香凝也不会怀疑他们话里的意思。 不多时,大夫过来给香凝看过后说她身子无大碍,只不过忘忧草毕竟已经吃了这么久,多少都是会影响记忆的。 “没关系。” 路为民松了口气,记忆没了可以再去找,身子无大碍就行。 就这样,香凝在路府住了下来,还有了一个新名字。 朝光二字做大名,唤做路朝光,小字凝。 路江便喊她阿凝,也更亲近。 路为民和路江给香凝置办了不少东西,除此之外,还将整个后院改成她的住所。 勒令府中下人,谁要是对二姑娘不敬,直接打出府去。 伺候香凝的小丫鬟春喜是府中的家生子,很是活泼可爱。 香凝也喜欢她,从她口中得知了路府不少事情。 “大少爷待姑娘可好了,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这么多年来,大少爷走南闯北带来的。” “少爷说姑娘若是待得无聊,也能出去走走。” 春喜搀扶着香凝在院子里散步,凌安的天比上京要暖和些。 没有那么厚的积雪,甚至还能看到花园里凌寒傲雪的各色梅花。 “阿凝,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路江从外面回来,看到香凝,笑着走过来。 “我不冷。” 香凝摇摇头,可路江却执意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给香凝披上。 “要是在府里待的无趣,明日我带你出去逛逛?” 路江走在香凝身边问了句,闻言,香凝停下步子,扭头看向他:“我,可以出去?” “为什么不行,你想出去跟春喜说就可以。” 听到香凝的问话,路江心中不由得浮现出心疼。 裴宴之怕她见到他,一直拘束着阿凝。 想到这里,路江脑海中又浮现出上京的消息,他唇边扯出一抹冷笑,没有多言。 裴老夫人将香凝赶出来,还说是香凝自请出府。 裴宴之发了好大一通火,却不知香凝的去向。 原本路为民想给香凝上族谱,但路江想着,她身子还没好,再加上怕裴宴之闹事,便打算再等等。 不过香凝的身份牌子早就送到路家祠堂了。 “当时你在上京还想开绣坊,正好我手底下有家铺子,你若是想,就交给你打理如何?” 两人说着话,走到一处凉亭,路江想起之前香凝要做的事情,提出个建议。 这样一来,她也能打发时间,不至于整日闷着。 “多谢,路……大哥。” 香凝抬眼看向路江,眸中划过几分感谢。 在路府住了这么久,香凝一直喊不出舅舅和大哥。 但路为民和路江从未逼迫过香凝,全凭她心意来。 这还是路江第一次听香凝喊他大哥。 他眼眸微微睁大,满是惊喜:“你,你刚刚喊我大哥……” “有些事,我的确记不起来,现在好像也在陆陆续续忘掉,但是我知道谁对我好。” “舅舅和大哥是我的亲人,我能感觉到你们对我的好,若我依旧不识好歹,岂不是伤了舅舅和大哥的心?” 那是香凝自从失去父母后,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别这么说,若是我们能早些找到你,你也不会受苦受难。” 路江只要想起裴宴之的态度,心中就不满。 不过如今他们一家团聚,从前的那些事,就不说了。 他会将香凝失去的,全部弥补回来。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让人欺负她。 “那我明日就能去那家铺子看看吗?” 香凝笑着看向路江问出这句,将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带过去。 路江点头:“你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明日我陪你一起吧。” 免得让那些个老油条欺负她。 香凝明白路江的意思,这也是第一次,她体会到了有哥哥护着的感觉。 第182章 记不得他 晚上等路为民回来,听路江提起这件事后,心中更是欢喜。 既然香凝改了称呼,就说明她已经在接受他们了。 这样一来,路为民也松了口气,他总是担心她在路家待的不自在。 “这下父亲可以安心了,阿凝是个好姑娘,经历了那么多,依旧没有变坏,就足以说明她的心性。” “其实裴宴之给她服用忘忧草,也是一件好事。” 路江在路为民身旁坐下,说出这句后,他伸手端起一旁的茶盏,饮下一口。 忘忧草可以让香凝忘掉一些事情,自打她醒来后,就没提过裴宴之一句。 他之前也旁敲侧击过一次,但看香凝的反应,像是全然不记得了一样。 路江巴不得香凝不记得呢,更不会跟她提起裴宴之了。 所以裴宴之这个人,似乎就这么从香凝的世界,彻底消失了。 “是药三分毒,等过段时日,还是等请大夫再来看看阿凝的身体。” 路为民担忧的说了句,路江点头表示赞同:“父亲所言极是,阿凝刚回来,身子本就虚弱,又中了忘忧草的毒,确实得好好调养。” “咱们路家不缺好药材,要多少都有,只要能让阿凝将身子养好。” 父子俩正说着,下人来报,说是晚饭已经备好。 路为民便与路江一同前往饭厅,打算叫上香凝一起用餐。 香凝来到饭厅,看到满桌的饭菜,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这些天在路家,路为民和路江对她关怀备至,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路为民笑着招呼香凝:“阿凝,快来坐,都是你爱吃的菜。” 闻言,香凝乖巧地应了一声,在路为民身旁坐下。 用餐时,路为民不断地给香凝夹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看你瘦的。” 香凝眼眶微红,轻声说道:“舅舅,您也吃,别光顾着给我夹菜。” 三人这一顿饭吃得温馨融洽,饭后,香凝刚站起身,想帮忙收拾一下,路江忙拦住她:“小妹,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你刚病愈,快去休息。” 路江剑见香凝动作熟练,心中更是难受,也不知在裴家,她都是怎么过的。 香凝拗不过,只好作罢。 回到房间,香凝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色,思绪万千。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闪过,虽然她失去了一些记忆,但在路家的这段日子,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 她不知道自己的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但她知道,此刻的她,已经有了新的家人,有了新的依靠。 忽而,一阵细微的声响从窗外传来。 香凝警觉地转过头,却只看到月光下树影摇曳,并未发现异常。 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便又将目光投向了夜空。 然而,就在她转身准备休息时,窗户突然被一股力量猛地推开,一个黑衣人如鬼魅般闪了进来。 香凝还来不及发出惊呼,黑衣人便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制住。 黑衣人压低声音威胁道:“不想死就别出声!” 香凝惊恐地瞪大双眼,心中充满了恐惧。 她拼命挣扎,却发现黑衣人力量极大,她根本无法挣脱。 黑衣人见她挣扎,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恶狠狠地说道:“再动,我现在就杀了你!” 香凝被迫停止了挣扎,心中不断思索着脱身之计。 此时,她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路江的声音:“小妹,你睡了吗?我给你送了些安神的药。” 黑衣人听到声音,神色一紧,手上的匕首抵在了香凝的脖子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香凝心中一动,她知道这是自己唯一求救的机会。 在黑衣人分神的瞬间,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踩了黑衣人一脚。 黑衣人吃痛,下意识地松开了捂住香凝嘴的手。 香凝趁机大声呼救:“大哥,救我!” 路江听到呼救声,脸色大变,一脚踹开房门。 黑衣人见势不妙,一把将香凝推向路江,自己则转身从窗户逃走。 路江顾不上追击黑衣人,连忙扶住香凝,焦急地问道:“小妹,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香凝惊魂未定,摇了摇头:“我没事,刚刚有个黑衣人突然闯进来。” 路江眉头紧皱,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 “竟然敢在路家动手,简直是太嚣张了!小妹,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是谁干的,绝不让你再受到伤害。” 此时,路为民也匆匆赶来,看到香凝安然无恙,他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路为民一脸严肃地说道:“看来,有人不想让阿凝安稳地待在路家。江儿,你加强路府的守卫,绝不能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听到这话,路江点头应道:“父亲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香凝看着路为民和路江为自己担忧的样子,心中既感动又自责。 她觉得自己的到来,给路家带来了麻烦。 路为民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阿凝,你别多想,你是路家的人,保护你是我们的责任。不管是谁,想要伤害你,都得先问问我们路家答不答应。” “舅舅,大哥,谢谢你们。” 香凝眼眶泛红,心中也很疑惑,究竟是谁想要对她不利? 路江看她皱眉,连忙让春喜扶住她:“阿凝,你先去休息,别担心。” 他怕她想起裴宴之。 但裴宴之此时应该还不知晓香凝在凌安。 路江在上京留了人,听说他如今忙得很,根本腾不出手来寻香凝。 此时大理寺中,成华看着裴宴之不眠不休的模样,上前劝说。 “爷,这都几日了,您歇会儿吧。” “无碍。” 裴宴之抬手揉了揉头,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他在大理寺已经有几日了,一直在追查剩下的脏银。 只有事情解决了,他才能亲自去凌安寻路家要人。 裴宴之当然着急,但也清楚,香凝在路家,反倒是安全的。 “可您这么熬着,身体是要垮掉的。” “刚刚老夫人派人来了,她……” 成华欲言又止,裴宴之止住他的话:“不必跟我说这些。” 裴家的事情,他一点儿也不想听了。 他们自以为是的擅作主张,已经将他最后一丁点的情意也给消磨完了。 第183章 好一个泼辣的娘子 成华听裴宴之这么说,无奈的叹了口气,可这又能怪谁。 老夫人那话一听都是破绽,香凝姑娘更不可能是自请出府。 纵使有老夫人的威胁,但成华还是将实情告诉了裴宴之。 所以裴宴之才会这么生气。 “你下去吧。” 裴宴之见成华还在这里,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在凌安的香凝不记得裴宴之,自然是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只知道后面几日,上京动荡了一波,好多官员被牵扯进脏银案中,下了诏狱。 香凝在凌安的日子也渐渐平稳下来,路江带她去看了那家铺子。 兴许是这一条街都是成衣店和布店,又或者是因为这家店开在巷子末。 总之生意算不上太好,但香凝很满意。 “阿凝若是不喜欢这家铺子,咱们还能换其他的。” 路江走进来看了看后,顿时有几分后悔,这样的铺子给了香凝,不是埋汰人吗? 但香凝摇摇头回道:“我挺喜欢这里的,大哥就把这家铺子给我吧。” 听香凝这么说,路江也没继续劝阻,大不了今后她想再换铺子时,他再来就是了。 路江带着香凝走到柜台的位置,对这里的掌柜介绍了香凝的身份。 一句妹妹让掌柜的立马恭敬起来:“原来是二姑娘,失敬失敬。” “刘掌柜,今后阿凝就是这家绣坊的东家,你不要看她年纪轻就欺负她,若是让我知晓,我饶不了你。” 听到这话,刘掌柜立马说道:“少东家放心,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欺负二姑娘的。” 路江满意点头,刘掌柜在路家做了多少年了,他知道他没这个胆量欺负香凝。 香凝也说了几句好听的话,算是彻底接下了这个绣坊。 或许是血脉中天生就有的,她打理起绣坊来,丝毫不露怯。 再加上路为民和路江的点拨,很快就上手了。 刘掌柜一开始的确不看好香凝,但有路江的话在,他也不想失了在路家的这份活计。 要不是后面出了一件事,他还对香凝抱有观望态度呢。 这天,一位衣着华丽的夫人带着丫鬟走进绣坊,说是要定制一批绣品,用作送给京城达官贵人的生辰贺礼。 她的要求极高,不仅针法要细腻,绣样也要新颖独特,且限期极短,半个月内便要交货。 正是因为这个要求,她几乎走遍了这条街的绣坊,都没人敢接。 刘掌柜面露难色,刚想婉拒,香凝却一口应下。 听到香凝的话,刘掌柜急得不行,私下里埋怨香凝不知深浅。 这怎么可能完成,到时候交不了货,不仅砸了绣坊的招牌,还可能得罪这位夫人。 香凝却不慌不忙,让这位夫人留下了绣样后,又仔细询问了她的要求,这才让她离开。 这位夫人也是病急乱投医,看这铺子开在街巷最末尾,起初是没在意的。 但看香凝面色镇定,问询的话也很有条理,不由得信了她的话。 待这位夫人走后,香凝先是仔细研究了夫人提供的绣样,又根据绣坊现有的绣娘手艺进行分工,还亲自设计了几样新针法,手把手教给绣娘。 绣娘们原本还有些担忧,但香凝却安抚她们,说这单做成,绣坊的名气也是彻底打出去了,到时还会给她们涨工钱。 大家一听这话,都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路江听说此事,也赶来帮忙,四处联络采购优质绣线,又安排人手加快绣品的后期整理工序。 半个月转瞬即逝,当那批绣品摆在夫人面前时,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绣品上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针法精美绝伦,每一处细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 夫人赞不绝口,当即付了双倍的工钱,还表示以后定会常来光顾。 刘掌柜这下彻底对香凝心服口服,对她的态度也从最初的怀疑变得恭敬有加。 经此一事,绣坊的名声渐渐传开,生意越来越好。 香凝自然很开心,这件事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她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就是你给我母亲做的绣品?” 有几分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香凝原本正在柜台的位置算账。 听到这话,她抬头去看,正好对上少年看来的目光。 那是一个约莫十七八的少年人,穿金戴玉,一身衣裳更是千金难买的绫罗绸缎。 仔细看眉眼,似乎和之前来过的那位夫人还有些相似。 “你是?” 听到香凝问话,少年上前两步倚靠在柜台上:“免贵姓商,单字言,你不是见过我母亲吗?” 他自报家门,说完后,打量着香凝。 “商公子此次前来,是那批绣品有问题?” 香凝忽略掉商言看她的目光,出声问了句,而后便听少年说道:“绣品没问题,只是我好奇。” “好奇?” “好奇能做出那样精美绝伦的绣品,会是怎样的人。” 商言说完,站直身子后,走到一旁坐下。 商家的生意不在凌安,主要是做西洋和蛮夷人的生意。 路氏商行的名头,商言自然是知道,但是不知他们家何时多了个二姑娘。 今日一见她,商言心中倒是觉得她和旁人不一样。 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但就是不一样。 “商公子过奖。” 香凝看不出他的目的,只能依着他的话往下说。 这话刚说完,外头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小贱人,就是你勾搭我夫君是吧。” 闻言,香凝微微皱眉,听到声音的刘掌柜也走出来。 “东家,我去看看吧。” 说罢,刘掌柜便走出去,可那女子上来便是一巴掌,打的刘掌柜整个人都有些懵。 香凝上前几步,让人带刘掌柜先下去。 “长得的确不错,有狐媚人的本事,也难怪让我夫君为你掏钱。” 前面的女子说话毫不客气,香凝抬眼看向站在女子身后的男人,这才想起来他们是谁。 这男子隔三差五就来绣坊定做衣裳,言语间对香凝的确不客气。 不过都被香凝用话给挡回去了,倒是不曾想,今日他还好意思带着自己的夫人找上门来。 就在那女子刚准备开口时,一杯温热的茶被香凝泼向二人。 “依照大庆律法,侮辱清白人家,可是要打十个板子的。” “你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咄咄逼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人,还阻碍我做生意,将你送到官府,你可不冤。” 香凝条理清晰的说完,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而后对着绣坊的绣娘道:“去报官。” 商言坐在一旁看着她这般,不由得笑了下,好一个泼辣的娘子。 原以为是个面团子呢。 第184章 合作生意 那女子显然没料到香凝竟敢如此强硬,一时间愣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也面露尴尬,嗫嚅着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你竟敢如此对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女子回过神来,色厉内荏地叫嚷道。 香凝冷笑一声:“我管你是谁,在我绣坊闹事,就得付出代价。” 这时,绣娘已经匆忙跑出去报官了。 那女子见状,心中有些慌了,却还嘴硬道:“哼,报官就报官,我倒要看看,这官府能把我怎么样。你一个小小绣坊东家,还能翻了天不成。” 商言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对香凝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他倒是没想到,在这凌安城,还能遇到如此有胆色的女子。 不多时,官府的人就来了。 为首的捕头进了绣坊,看了看众人,问道:“发生何事了?” 香凝上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清晰地讲述了一遍。 那捕头听后,转头看向那对夫妇,脸色一沉:“可有此事?” 女子还想狡辩,却被男人扯了扯衣角,男人低声道:“别闹了,咱走吧。” 他心里清楚,今日之事他们理亏,真要闹到官府,恐怕讨不了好。 再者,这可是路氏商行的铺子,得罪了路氏商行,他们以后还要不要在凌安混了。 女子却不甘心,大声道:“凭什么走,她竟敢对我泼水,还让人报官,我今日定要她好看。” 捕头皱了皱眉,道:“这位娘子,若真如这位姑娘所说,你无故闹事,侮辱他人清白,按律确实要受罚。” 女子一听,顿时急得哭了起来:“官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她勾搭我夫君,我才来理论的。” 香凝看向那男人,冷冷道:“你说我勾搭你夫君,那我倒是要问问这位大哥,我何时勾搭你了?” 男人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我……我娘子她误会了,实在对不住姑娘。” 捕头见此情形,心中已然明了,对那女子道:“既已知道是误会,还不快快离去,莫要再在此处闹事。” 女子见官府偏袒香凝,心中不服,却又不敢再闹,只能跺跺脚,恨恨地瞪了香凝一眼,跟着男人走了。 捕头转身对香凝道:“姑娘,此事便这样了,若他们再来闹事,你只管再报官。” 香凝谢过捕头,送他离去。 商言此时站起身来,走到香凝面前,笑道:“二姑娘,今日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没想到你不仅绣品做得好,应对这等泼妇也是毫不含糊。” 香凝微微一笑:“商公子见笑了,我不过是不想平白受辱,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罢了。” 商言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芒:“二姑娘如此聪慧果敢,不知可有兴趣与我合作?” 香凝微微一愣:“合作?不知商公子所言合作是指何事?” 商言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说道:“我家做的是西洋和蛮夷人的生意,时常会需要一些精美的绣品作为往来礼品或售卖之物。” “今日见了姑娘绣坊的手艺,我觉得很是合适。若是姑娘愿意,咱们大可一起赚这大钱。” 香凝心中一动,她正想着如何将绣坊的生意做得更大,这商言的提议似乎是个不错的机会。 但她也知道,商场如战场,不能贸然答应。 香凝谨慎地说道:“商公子的提议,容我考虑考虑。” 商言点点头:“无妨,二姑娘尽管考虑,我静候佳音便是。” 说罢,他告辞离去,香凝望着商言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晚上回到路府后,香凝便将这件事告诉了路江和路为民。 路为民倒是没什么意见,商家他也是知晓的,更别提之前香凝做成了商家的生意。 两家合作,也没什么坏处。 只不过路江却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商言虽然年纪轻,可是为人很傲,还没听说过他主动邀约旁人做生意的。” 自从有了妹妹,凡是牵扯到香凝的事情,路江都会多想。 路江皱着眉头,在厅中来回踱步,继续说道:“而且商家生意做得大,他们平日里合作的绣坊,哪一个不是在业界久负盛名。咱们这绣坊虽说经阿凝打理,近来名声渐起,但跟那些老字号相比,还是有差距的。商言突然提出合作,其中恐怕有诈。” 香凝听路江这么一说,心中也不禁犯起嘀咕,原本还有些心动的合作意向,此刻也被疑虑冲淡了几分。 她沉思片刻道:“大哥说得不无道理,我当时也是一时心动,毕竟这是个扩大绣坊生意的好机会,所以才没当场拒绝。” 路为民捋了捋胡须,缓缓开口道:“江儿,你顾虑得对,但也不能因噎废食。商家在商界的地位举足轻重,若真能与他们达成合作,对咱们路氏商行和绣坊来说,都是难得的机遇。” “阿凝,你这几日多留意商言那边的动静,再去打听打听商家最近的生意状况,看看他们提出合作是否别有目的。” 香凝点头应下:“好的舅舅。” 接下来的几天,香凝一边安排绣坊的日常事务,一边让刘掌柜和几个机灵的绣娘去四处打听消息。 刘掌柜人脉广,很快就带回了一些消息。 “东家,我听说商家最近在西洋那边的生意遇到了点麻烦,好像是和当地的一个商会起了冲突,导致货物积压,资金周转也有些困难。” 刘掌柜一脸严肃地说了一句。 香凝听后,心中暗忖,难道商言提出合作,是想通过绣品生意来缓解资金压力? 可如果是这样,他为何又偏偏选中了自己的绣坊呢? 就在香凝思索之际,商言又派人送来了一封请帖,邀请香凝参加三日后在醉仙楼举办的一场商界聚会。 说是届时会有不少商界名流到场,希望香凝能赏脸出席,顺便再详谈合作之事。 商言的话语间并没有因为香凝是女子便看轻,反倒是十分恭敬。 香凝拿着请帖,陷入了两难。 去,怕是陷阱;不去,又怕错失机会。 思来想去,她打算同路江和路为民商量下。 舅舅和大哥如今是香凝十分信任的人。 第185章 我的确不认识你 香凝拿着请帖去见了路为民和路江后。 路江看了一眼请帖,神色凝重:“我和阿凝一起去。” 路为民则沉吟道:“那你们多带些人手,见机行事,若有不妥,立刻抽身。” 香凝深吸一口气,点头应下。 三日后,香凝精心打扮一番,同路江一起,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和刘掌柜一同前往醉仙楼。 刚到醉仙楼门口,就看到商言身着华丽锦袍,正站在门口。 看到香凝到来,他脸上立刻露出笑意,快步迎了上来。“二姑娘。” 香凝也回以微笑:“商公子盛情邀请,我怎能不来?” 商言领着香凝走进醉仙楼的雅间,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凌安城有头有脸的商贾,且和商家都有合作。 众人看到香凝,纷纷露出好奇的目光,毕竟一个年轻女子在商界崭露头角,还是不多见的。 香凝落落大方地与众人打过招呼后,便在商言安排的位置上坐下。 聚会开始后,众人觥筹交错,谈论着近期的事情。 说的最多,频繁被提起的,就是上京最近发生的事儿。 这也是小皇帝亲政以来,做过最狠,最绝的事儿。 “裴大人不愧是雷厉风行,不到三日就抓了不少贪污的官员,如今朝野上下,动荡的很啊。”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说了句,另一人点头应和:“谁说不是呢,也不知我在上京的那批货会不会受影响。” 路江听众人提起裴宴之,眼中划过一抹异样。 他抬眼看向香凝,见香凝面上毫无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众人对上京之事议论纷纷时,商言突然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各位,今日把大家聚在一起,是有一事相商。”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露出好奇之色。 商言微微一顿,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香凝,接着说道:“想必大家也都知道,如今商界竞争激烈,咱们凌安城虽地处偏远,但也不能坐以待毙。我有个想法,咱们几家联合起来,共同拓展生意,扩大商路,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路江今日是乔装打扮来的,但商言见过路江,自然是认出他的。 今日的事情,说白了,是商家自己联合其他商家的生意,路江冒昧前来,本就不妥。 但商言口中的生意,路氏商行根本不会在乎。 所以商言也没在乎路江,只当他是担心香凝才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香凝心中是有些意动,她如今在路家只有这一家绣坊铺子。 舅舅和大哥也不管她将这铺子打理的如何,大不了亏损了,他们往里填补银钱就是。 但香凝既然接手了这铺子,自然是想大展身手的。 思来想去,她扭头看了路江一眼后,对着商言说道:“商公子,我愿意合作。” 听到香凝的话,商言眼中露出笑意:“二姑娘放心,我必定不会让你亏损的。” 其他人见香凝应下,也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纷纷应下。 待大家商议好事情后,商言便让人送这些商户出去,独独留下了香凝和路江两人。 “少东家。” 商言上前,笑着对路江说了句:“刚刚人多眼杂,不便戳穿少东家的身份。” “商公子说笑了,小妹既然已经答应合作生意,那你也是路家的贵客。” 路江伸手过去,皮笑肉不笑的道出这话。 如今他好像明白了商言要做什么,拉拢香凝,同路家合作,就不再是难题。 要不是路江不想让香凝伤心,怕是早就要戳穿商言了。 就在两人交谈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路江转身去看,眼眸顿时睁大。 “见到我,很意外?” 裴宴之缓步走进来,眸中满是霜寒。 他的出现,让整个雅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路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怎么也没想到,裴宴之会找到这里来。 香凝的心中亦是掀起惊涛骇浪,可她极力稳住自己的神色,只是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商言看到裴宴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这位是?” 裴宴之没有理会商言的话,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香凝身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 许久,他勾唇浅笑,出声道:“阿凝,在外待了许久,也该同我一起回家了。” 香凝咬了咬嘴唇,抬起头,平静的迎上裴宴之的目光:“这位公子,我不认识你。” 一句话说出,让裴宴之停在半空的手,不由得微微发颤。 “你说什么?” “我不认识你,还请自重。” 香凝说完前半句,就见裴宴之朝着她走来,他步步紧逼,直到被路江拦住。 而香凝也因此后退两步,被商言护在身后。 “自重?你和我说自重?” 裴宴之那双黑沉如水的眸子就这般死死盯着香凝。 她眼中的茫然和陌生不似作假,她当真不记得他。 这一刻,裴宴之突然觉得很可笑,他亲手喂她服用的忘忧草,到头来,她忘掉的人,只有他。 “裴大人,小妹说了不记得您,还请您离开这里。” “不然我们也只好报官了。” 路江伸手站在裴宴之面前,丝毫不畏惧他。 商言听到路江的话,抬眼看向裴宴之,恰好对上裴宴之眼中的杀意。 他想杀他,那是一种赤裸裸的,毫不遮掩的情绪。 “我就是官,你还要报什么官?” “说起来,我还没算你私自带走我的人,这笔账,怎么算?” 裴宴之毫不客气的坐到三人对面,目光落在香凝身上。 “若我没记错,贵府的老夫人已经给了解契,阿凝如今已经上了路府的族谱,不再是你裴宴之可以随意拿捏的人。” 路江态度更是强硬,他看着裴宴之,突然笑了下。 “裴大人是大理寺卿,掌管天下刑罚,应当知晓,良籍女子,若非自愿,强逼他人为妾,是死罪吧。” 此时路江无比庆幸,当初早早就将香凝的身份牌子放到了祠堂。 如今香凝是路朝光,是路家的女儿,不是他裴宴之可以随意欺辱的妾。 “阿凝,我再问你一遍,跟不跟我回去?” “大人,我的确不认识您,请您不要再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 第186章 旧相识 香凝避开裴宴之看来的目光落下这句,就像是一根利刃深深的刺入他的心中。 她说了三遍,她不认识他。 轻飘飘的五个字,像是有万斤重一样,将他狠狠的压倒。 裴宴之的手握紧椅子扶手,收回看向香凝的目光。 “裴大人,你也听到了,若无事,就请让开吧。” 路江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毫不客气的对裴宴之说出这句。 可裴宴之却充耳不闻,像个门神一样,堵在那里不肯离开。 颇有一种耗死到最后的感觉。 看到这一幕,路江不由得握紧手,就在双方沉默不语时,香凝身子摇晃了下,突然朝着后面倒去。 一直护着她的商言听到声响,连忙转身去扶香凝。 裴宴之也跟着起身,只是往前走了一步便被路江死死拦住。 “有劳商公子送小妹回去了。” 路江扭头对商言说了一句,商言点头,弯腰将香凝抱起,趁着路江和裴宴之纠缠之时,带着人走到门口。 只不过门口的成华却将人拦下。 “小妹自从裴府出来,身子就不大好,裴大人若是真心为她,烦请让路。” 路江压低声音说出这句,裴宴之听到这句后,抬手让成华让开位置。 商言抱着香凝匆匆离开,路江紧紧跟在身后,留下裴宴之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回到路府,香凝才睁开紧闭的双眼,看着这一幕,路江也有些茫然。 “阿凝你这是?” “装的,我没事。” 说完这句后,香凝从商言怀中起来,对着他行礼道:“多谢商公子。” 商言怀中一下空起来,还有些不大适应。 “二姑娘客气。” “既然你已经没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合作的事情,等你身子好些,再来商议吧。” 说完,他颔首示意,离开了这里。 待商言离开,路江坐到香凝身旁道:“阿凝你,是不是认出来裴宴之了。” 路江的问话让香凝顿时一愣,她抿唇不语,低下头去。 其实关于在裴府的一切,她都记得。 之所以跟路江他们说,她不记得,也是因为,她不想让路江和路为民担心。 对于她而言,在裴府,和裴宴之发生的一切,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既然来了路府,有了新的身份,她就不再是曾经任人欺负的那个小丫鬟。 她有了疼爱她的亲人,要和从前的一切都做个了断。 “没关系,就当你全忘了,忘了也好。” 香凝的沉默不语已经让路江明白了什么,他笑着开口说出这句。 看着路江眼中的关切,香凝点头:“大哥,我只是觉得如今的日子很好。” 一瞬的心动,终究是抵不过长久的心动,她想要的东西,裴宴之给不了她。 而身居高位的男人,永远也学不会如何去爱一个人。 她和裴宴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的。 路江听着香凝的话,伸手揉了下香凝的头:“哥哥很开心听你这么说。” 他和路为民生怕香凝受委屈,恨不得将这些年来亏欠她的全部给她。 能听到香凝这么说,路江的确开心。 兄妹两人在花厅又说了会儿话,这才让香凝回去歇着。 两人心知肚明,裴宴之不是善罢甘休的人。 路江更怕裴宴之暗中使绊子,所以为了让香凝的身份名正言顺,他便去寻了路为民商议此事。 路江匆匆赶到路为民的书房,见父亲正在桌前审阅账目,他走上前,将裴宴之到了凌安的事情说了出来。 路为民听完,放下手中的账本,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父亲,裴宴之必定不会轻易放过此事,我担心他会对阿凝不利。” 路江焦急地说完,路为民缓缓点头:“裴宴之在朝中位高权重,但也是朝臣,阿凝的身份名正言顺,他也做不了什么。” 父子二人商讨许久,最终决定,此时公开香凝是路家失散多年的二小姐,路为民的亲侄女,路江的亲妹妹。 如此一来,香凝便是路家正儿八经的姑娘,更是有了身份的人。 与此同时,裴宴之想起香凝那句“我不认识他”,就如同一把重锤,不断敲击着他的心。 她真是,将他忘了个一干二净,将往日情分,全然舍弃,一丝也不要了。 “爷,香凝姑娘如今在路家,被路家众人视为珍宝。路家对外宣称,她是路家失散多年的二小姐。” 成华说完后,低下头去,如此一来,香凝有了更好的身份,裴宴之自然奈何不了她。 “去查查那日护着香凝的人是谁。” 既然香凝有了身份,娶她这件事,身份就不再是他们之间的阻碍。 为今之计,是要如何娶。 路家定然不会将香凝交给他,而香凝如今也不记得他。 想到这里,裴宴之微微皱眉,眼中划过几分异样。 路江他们不知裴宴之的打算,自从公布了香凝的身份后,路府倒是热闹的很。 多少想要结交路为民和路江的人都趁着这个机会往上涌。 路为民挑了些合适的人家介绍给香凝认识。 一日,路为民邀请了几位生意场上的老友携家中适龄子弟来府中做客。 聚会当日,路府张灯结彩,宾客们纷纷到来。 香凝身着淡蓝色的锦袍,头戴珠翠,显得温婉动人。 她同路江一起招待宾客,与众人寒暄着。 那些年轻公子们见到香凝,眼中大多露出倾慕之色,纷纷上前与她攀谈。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路府的家丁们想要阻拦,却被侍卫们挡在一旁。 “裴大人不请自来,实在是无礼。” 路江看到裴宴之,脸色一沉,快步上前质问。 裴宴之却无视路江,目光径直落在香凝身上,勾唇浅笑。 “我与二姑娘也曾有过旧交,来凑个热闹,怎么算是不请自来?”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就直勾勾的看着香凝,话落下,他走到香凝身边,目光上下打量她一番、 “阿凝还在生我的气?” “裴大人,路府没有给您下请帖。” 香凝抬眼对上裴宴之的目光,被袖子遮掩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才稳住她风轻云淡的情绪。 “改日得空,我自会给大人下请帖。” “择日不如撞日,二姑娘不如今日就给我一个请帖,如何?” 第187章 给二姑娘说媒 听到裴宴之的话后,香凝微微皱眉。 他的话中带着明显的笑意,但香凝却感觉到了逼迫。 她垂眸,同裴宴之拉开距离。 “裴大人,请自重。” 裴宴之听到这句话,眸光微动,没有再继续威逼下去。 周围宾客的目光纷纷投来,路江见状,立刻挡在香凝身前。 他拱手作揖,对着裴宴之行了一个挑不出错处的礼节。 “裴大人,今日是家父宴请友人,您这般强行闯入,有些不合规矩吧。” 听到路江的话,裴宴之却仿若未闻,依旧紧盯着香凝,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即便他没开口说话,香凝似乎都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些情绪来。 只是不知裴宴之为何没有说出来,在香凝转身要离开时,他并未阻拦。 “既然二姑娘不欢迎,那我下次再来就是了。” 裴宴之微微抬手,说完这句后,留下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离开了此处。 背过身的香凝听着裴宴之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这才回过头来。 她以为他还要继续纠缠下去,却没想到,他走的倒是干脆利落。 香凝松了口气,而后便听路江招呼其他人的声音。 宴席似乎并未因为裴宴之的到来而被打乱什么,一切都继续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 可香凝却没了刚开始时的那种情绪。 也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像是塌陷了一块,再也补不上了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里,香凝时常会在不经意间想起裴宴之那意味深长的目光。 而裴宴之后面也没再来寻过香凝,这反倒是让她更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不过好在同商言合作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有了事情忙,香凝自然不会再被裴宴之所困扰。 这日,商言邀请香凝前往商家商议事情,怕路家不应允,还特意给路江也下了请帖。 兄妹二人打扮妥当后,便一块儿去了商府。 之前和绣娘一起给商夫人送绣品的时候,香凝去过一次商府。 这次再去,心境倒是有些不同,她是被邀约的客人。 踏入商府,雕梁画栋间彰显着商家的富贵气派。 香凝与路江被下人引至花厅,商言早已等候在此,见二人到来,忙起身相迎,脸上微微勾起一笑。 “二姑娘,少东家,请坐。” 伸手示意两人入座后,商言便切入正题。 香凝认真听着商言的话,不时提出自己的见解,其敏锐的商业眼光和独到的想法让商言频频点头称赞。 路江在一旁,虽未多言,但目光中对香凝的赞赏却是毫不遮掩。 交谈完正事后,商言看着香凝说道:“已经午时了,不如二姑娘同少东家就在府中用饭吧。” “恰好我母亲也在家中,上次二姑娘的绣品送来后,母亲一直念念不忘呢。” 那批绣品送到上京,让商家打开了不少门路。 虽说绣样是商家提供的,但能够做的比绣样还要出色,是香凝的本事。 商言自然是想和香凝好生相处的。 路江微微皱眉,但到底是没有不给情面的拒绝,反而是看向香凝。 香凝刚和商言达成合作,自然是不愿意做这种拂面的事情,是以,她轻点头,算是应下了。 见香凝应下,商言便抬手让下人去准备。 商夫人听说香凝留下用饭,很是开心,还特意让厨房多做了些菜来。 席间,珍馐美馔摆满一桌,商夫人同香凝相谈甚欢。 饭用到一半,突然听商夫人问了句:“上次匆忙,倒是忘了问,二姑娘如今,可有婚配?” 香凝听到商夫人的问话,手中筷子一顿,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隐去眸中情绪,轻声说了句:“回夫人的话,尚未婚配。” 商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嘴角含笑,转头看向一旁的商言,眼神里满是深意。 “二姑娘样貌家世都是数一数二的好,就是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 路江察觉到了商夫人的意图,他放下手中的碗筷,笑着打断商夫人的话。 “阿凝年纪尚小,婚姻大事我们路家也不想操之过急,一切都等她自己愿意。” 商夫人微微点头,却又话锋一转。 “路公子所言极是,只是二姑娘如此出色,若是能寻得一门好亲事,也是美事一桩。我倒是认识不少青年才俊,若是二姑娘有意,我倒是可以牵线搭桥。” 她如今对香凝很是满意,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若是能够成为她的儿媳,她是一百个愿意。 香凝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时,商言开口打破了僵局:“母亲,婚姻之事还是让二姑娘自己做主吧,我们这般谈论,倒是让二姑娘为难了。” “姑娘家的脸皮薄。” 有了儿子的话,商夫人这才不再提及此事,话题又转回了家常琐事上。 用过膳后,香凝和路江便告辞离开了商府。 在回家的马车上,路江不由得笑了下,他看着香凝说道:“这商夫人看起来,像是要撮合你和商言。” “旁人不知,大哥难道还不知道我的曾经吗?” 香凝无奈摇头,情爱的事情,她没想过。 她给人做过妾,这件事她可以不在意,可是别人会在意。 会说她不是清白之身,会借此发难路家。 所以香凝没想过成婚,更没想过嫁人。 如今她有爱自己的家人,还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她觉得这样的生活,挺满足的。 “大哥只知道,我们阿凝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倘若你愿意成婚,大哥一定给你找出来凌安最好的男儿。” 路江满不在乎的说了句,在他心中,他只觉得,香凝配得上一切。 在凌安,路家要什么有什么,招个赘婿上门,轻而易举。 “我没想过成婚,我现在啊,就想把绣坊经营好,除此之外呢,就没别的了。” “想着有朝一日,我能赚到足够多的钱,来回报舅舅和大哥。” 又或者,她有能力可以去游览山外山,天外天。 将她时常挂在嘴边的自由,彻彻底底的实现。 去行万里路,去体会真正的自由,海阔天空。 第188章 抗旨 路江的眼中划过笑意,他一直都知道香凝是一个有主见的人。 作为她的哥哥,他只需要做到无条件的支持她就够了。 无论她想做什么,路江都不会反对。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没再多言。 商夫人打的什么主意,他们也不管,他们不去应和就是了。 此后几日,裴宴之都没出现,就好似彻底从香凝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再得到他消息的时候,是有人说,裴宴之要成婚的消息。 “姑娘。” “见过姑娘。” 两个下人趁着今日日头好,正坐在花园的凉亭中说着闲话。 香凝不知不觉间,在凌安也待了许久,转眼间,一个冬日已经就这么过去了。 厚雪缓缓消融,有些嫩绿的枝丫也在抽条。 所以今日香凝便没去绣坊,反而在府中,打算歇息一日。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两个下人见是香凝,顿时吓得脸色煞白,连忙跪地请安:“姑娘恕罪,奴婢们不该在背后议论是非。” 其中一个胆大些的丫鬟哆哆嗦嗦地回道:“回姑娘的话,奴婢也是听府外的人说的,说是大理寺卿裴大人要成婚了。” “娶的乃是礼部尚书家的千金,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这门亲事,京城里的人都在传呢。” 丫鬟说完后便低下头去,当初裴宴之为了香凝,追来凌安,在路府逼迫香凝下请帖的事情,她们是知道的。 所以自然而然的觉得,自家姑娘同这大理寺卿裴大人是有什么关系的。 如今见了香凝,两人不敢妄言,说完话后就低头不语了。 香凝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击中。 不过她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成婚了也好,这样,他也不会再来逼迫自己了。 路江得知这件事后,生怕香凝伤心,连忙赶来。 只不过香凝的反应却是有些出乎意料,她神色平静的在盘算账目,丝毫没受到影响。 “阿凝……” 听到路江的声音,香凝抬头去看:“大哥怎么来了?” “我,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一时之间,路江倒是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了,只好有些尴尬的说出这句。 “大哥是为了裴宴之成婚的事情来的?” “若是这件事,不必担心我,我和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香凝淡定的说了句,路江松了口气上前。 他知道这门亲事竟是皇帝亲自赐婚。裴宴之虽满心不愿,但圣命难违。 只不过路江知道,裴宴之还没接旨。 但圣旨既下,岂是他能违抗的? 既然阿凝已经不在乎裴宴之了,这些事,他也不会再跟她说了。 几日后,京城突然传来消息,裴宴之在朝堂上公然抗旨,引得龙颜大怒,已经被革去官职,不日流放。 裴老夫人得知这个消息后,直接晕死过去。 董妍虽然心焦,但如今她是府中唯一一个能够做主的人。 若是她也晕倒了,整个裴府就没主心骨了。 董妍强撑着操持裴家的大小事务,既要安抚下人的慌乱情绪,又要想法子搭救裴宴之。 裴宴之被革职的消息传开后,那些曾与裴家有利益往来的人,纷纷担心裴家失势,都跑来落井下石。 就连二房四房经营的生意也因此受到动荡,短期内要赔付大笔的钱财。 裴府库房里的财物在短短几天内被搬空了大半,董妍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最要命的是,裴老夫人这一晕,竟是再未醒来。 看过的大夫都说老夫人这一下,没几日好活了。 裴府上下沉浸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董妍差点因此也病倒。 裴元容见母亲如此操劳,只能从董妍手中接过重担来。 “元容,你明日动身,去凌安寻你外祖父,让他拿些银钱出来,就说我急用。” 董妍靠在床头轻咳一声说出这句,有了银钱,他们就好办事了。 裴元容听着母亲的吩咐,点头应下:“母亲放心,我这就去。” 若银钱实在不够,大不了她再去求路大哥。 她和路大哥青梅竹马,一定可以借到的。 而此时,裴家的那些旁支亲戚,平日里受着裴家的荫庇,如今见势不妙,纷纷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有的暗中转移裴家产业的资产,想要趁机捞一笔;有的则开始与裴家撇清关系,生怕被这场风波牵连。 裴府的下人们也开始人心惶惶,不少人见裴家大势已去,偷偷卷了细软跑路。 董妍虽然强撑着维持秩序,但面对如此混乱的局面,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她四处奔走,拜访京城中昔日与裴家交好的权贵,希望能有人出面为裴宴之求情,然而得到的大多是冷漠的回应。 那些人或是害怕得罪皇帝,或是认为裴家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纷纷闭门不见。 在这期间,董妍偶然得知,此次皇帝对裴宴之如此震怒,背后似乎还有一股神秘势力在推波助澜。 这股势力不知为何,一心想要将裴家置于死地。 董妍心急如焚,她知道,如果不尽快找出这股势力的真面目,裴家恐怕真的要彻底覆灭了。 一时之间,曾经让人高攀不起的裴府,竟这样渐渐落败下来。 只是牢狱中的裴宴之,却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韩钧使了银钱来看他时,他还有闲心看书呢。 “我以为你在这牢里快要被人折磨死了,着急的不得了,你倒好,有如此闲情雅致。” 听到韩钧的话,裴宴之头也没抬,只是翻动了下书页。 “什么事?” “如你所愿。” 韩钧留下这意味深长的四个字后,走到他身边坐下。 “只是这样一来,裴家注定是回不到往日光辉了,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他言语中满是关怀,说完后,裴宴之眸光微动,将书合上。 “非釜底抽薪才可。” 平淡冷静的声音,让韩钧无奈的摇摇头。 不过也确实佩服他的运筹帷幄。 裴家辉煌了这么久,应是知晓树大招风的道理。 如今这么一闹,倒是给了裴府喘息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韩钧觉得,香凝要是知道裴宴之落魄了,兴许会来。 也算是一出苦肉计吧。 第189章 不会帮裴家 而这边的裴元容日夜兼程赶到凌安,一路风尘仆仆,未作丝毫停歇便直奔外祖父家。 然而,当她说明来意,外祖父却面露难色,虽有心帮忙,却也因家中产业近期遭遇变故,拿不出多少银钱。 裴元容满心失望,却也只能无奈告辞。 她想起自己曾说过若银钱不够便去求路江,可到了路府门前,却又踌躇不前。 如今自己是以这样落魄的姿态前来,所求之事又非小事,心中不免纠结。 也不知这样求路江,他会不会应允。 裴元容深吸了一口气,还在犹豫时,就见路府的大门打开。 路江看到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裴元容,一时有些讶然:“元容?” 此时再见到裴家人,路江的心情也很复杂。 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但他和裴元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此次前来,应当是为了裴家的事情前来。 不然她也不会来路府的。 “路大哥……叨扰你了。” 裴元容此时并不知香凝就是路江寻找了许久的妹妹,而路江也不知,裴元容是导致香凝离开的人。 “你这是怎么了?” 裴元容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路大哥,若非实在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求你。” 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绝望,将裴家遭受的种种劫难一股脑地倾诉出来。 一桩桩一件件,听得路江眉头紧锁。 路江沉默片刻后,说道:“元容,你先别着急,进来说。” 他侧身让开位置,领着裴元容来到花厅,吩咐下人沏上热茶,试图让裴元容冷静下来。 待裴元容情绪稍缓,路江开口问道:“那你可知,这背后针对裴家的势力究竟是何人?” 裴元容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和母亲四处打听,只知道好像与朝堂之上的争斗有关,但具体是谁,毫无头绪。” 这时,香凝恰好路过客厅,听到他们的谈话,不禁停下脚步。 裴元容扭头时,同香凝四目相对,她手中的茶盏直接落到地上。 “你……” 路江看到裴元容的反应,也觉得很奇怪,但香凝一言未发,只是同路江颔首示意后便离开了。 只是没想到,已经回过神来的裴元容会率先一步追上香凝的步子。 “香凝姑娘。” “你叫错人了,我不是香凝。” 被裴元容扯住衣袖,香凝微微皱眉同裴元容拉开距离。 听香凝这么说,裴元容有几分不可思议的绕到她面前。 “你就是香凝,你为什么要说你不是?” “大哥如今因为拒婚身陷囹圄,你为什么会在路府?” 裴元容满眼疑惑,见她还要上手去拉香凝,路江忙上前挡住裴元容的动作。 “小妹,你先回去歇着吧。” 听路江这么说,香凝点头,转身离开了这里。 裴元容微微皱眉:“小妹?她,是你一直在找的朝光妹妹?” 闻言,路江嗯了声:“是,香凝就是我一直在找的妹妹。” 裴元容呆立当场,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那些曾经对香凝的刁难与误解,此刻如潮水般涌来,令她满心懊悔。 “路大哥,我……我对不起香凝姑娘,是我当初听信了旁人的话,才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 她声音颤抖,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听裴元容这么说,路江面色凝重,心中五味杂陈。 “若是因为你曾经对香凝做过不好的事情,我不会原谅你,但如今,你求的是我和你之间的情分。” 她对香凝做了不好的事情,原谅她,那是香凝的决定。 但路江和裴元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若真要他不管,他也做不到。 “只是很抱歉,我没法帮你。” 路江的话有些残忍的说出口,裴元容听到这个答案,也不觉得有多意外。 “在见到香凝姑娘之后,我就知道了。” 裴元容强忍着泪水,挤出一丝苦笑:“我明白是我自作自受。但裴家如今危在旦夕,我不能放弃。” 说罢,她俯身行礼,转身离开了这里。 独自一人走在凌安的街头,裴元容满心迷茫。 但她骨子里的倔强让她不愿就此认命。 路江看着裴元容离开后,有些担忧,但一想起香凝受过的苦,又压下了这些念头。 他若是出手帮了裴家,就是对香凝的伤害。 而香凝看着路江脸上的情绪,目光中不由得浮现些关切。 “大哥,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帮裴二姑娘,我很感谢大哥,但我不希望大哥因此而不高兴。” 她走到路江身边,看着路江道:“哥哥,我想你开心。” 虽说帮了裴元容,就等同于是在帮裴家,帮裴宴之。 但香凝也不是那种会揪着往事不放的人。 尤其是路江还在因为这件事,心神不宁。 只不过路江在听到香凝这么说后,却是摇摇头。 “我不会帮,即便我和元容有情意在,但这是裴家的事情。” “既然裴家命里有此劫难,那便是他们应得的。” 说完这句后,路江垂眸苦笑了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上,我觉得裴宴之也不会是轻易就被困住的人。” 甚至在得知裴宴之下牢狱后,路江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会不会裴宴之借此要做什么事情。 只不过没有证据,路江是不会这么去怀疑旁人的。 “既然大哥已经有了决定,那我就不再多说了。” 香凝唇角微微勾起,对着路江露出一笑。 后面几日,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再提起裴家的事情。 香凝在忙绣坊事情时,也从来往客人的口中得知了裴宴之的事情。 小皇帝这次的态度很坚决,任谁来劝都不行。 三日后,他将要被流放,千里之遥,苦寒之地,怕是还没到就要丢掉一条命。 香凝拨动算盘的手却没有为他停留一刻。 只是默默的将这些话记下来。 等到了流放这日,董妍带着裴元容还有裴永成前来送裴宴之。 裴家乱作一团时,是成华拿着裴宴之的银钱来帮忙的。 “西北苦寒,我做了些御寒的衣物,还有这一个包裹,是,香凝送来的。” 听到后半句话,裴宴之原本平淡的眸光忽的一下划过些许异样。 “香凝?” 第190章 政变 董妍点头,拍了拍包裹上面:“还有一封信。” “宴之,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老夫人如今昏迷不醒。” “你们是亲祖孙,再有什么仇,也应该放下了。” 听董妍这么说,裴宴之没有应,而是伸手接过包裹,微微颔首示意离开了这里。 裴永成看着这一幕,握紧了手:“明明裴家这次的灾祸是因他而起,他倒好,跟没事人一样。” “住嘴,你大哥在朝为官时,你没享受过他给你带来的好处吗?” 之前裴家全靠裴宴之撑着这个家,旁人是看中裴家吗? 那是看中了裴宴之大理寺卿这个身份。 听到自己母亲这么说,裴永成只好低头闭嘴,没再继续说。 “母亲,难道我们就这样……” 裴元容垂眸,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说。 大哥这一流放,裴家是不是就彻底倒了。 “不会的。” 董妍看着裴宴之走远的背影,好半晌后才说出这句。 裴宴之被衙役带着走出很远,才从包裹中拿出信件来看。 上面的字迹很熟悉,是香凝亲手写的。 他亲手教她如何读书写字,她的字迹,裴宴之再熟悉不过了。 “裴大人,怎么了?” 前面的衙役感觉到裴宴之停下步子,所以转身看去问了句。 “在此歇息下吧。” 裴宴之左右看了下,出声说出这句后,朝着一旁走去。 衙役点头应下,同裴宴之拉开距离,好让他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在打开香凝写的那封信前,裴宴之的心中其实是有期待的。 可想到香凝的性子,又觉得,这些期待,似乎并不应该有。 因为他所想的,必定不会是香凝所想的。 她不会在信件里说关切他的话。 裴宴之垂眸,将信拆开,信纸上只有几个字。 此一别,山高路远,她给的东西,是为了偿还之前在裴府时,他给的东西。 ‘从此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信纸被裴宴之攥在手中,险些揉碎。 她说一别两宽,他说她好狠的心。 在她的心中,同他的过往,当真是没有半分情意可言。 所以这句话,她轻飘飘的写,可他却只觉沉甸甸的痛。 裴宴之紧攥着信纸,许久之后,才缓缓将其展开,试图抚平褶皱。 他的眼神中满是痛苦与不甘,往昔缓缓划过他的眼眸。 从初次相遇,到教她读书写字时的专注认真,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如昨。 可到如今,却只换成了八个字,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裴大人,咱们该走了,不然晚些,怕是到不了驿站。” 衙役的催促声打破了他的沉思。 裴宴之深吸一口气,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收好,起身继续前行。 所有的事情都恢复如初,香凝同商言的合作很是完美。 两人之间的关系,好似拉近不少。 值得一提的是,香凝去扬州进一些布料的时候,还见到了双露和苗娘子。 两人得知她寻回亲人,有了自己的生活,很是开心。 香凝原本以为,这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而去,只是动乱却比她想象的来得快。 上京传来消息,说小皇帝病重了。 都说病来如山倒,不过短短五日,从病发再到昏迷,快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在这节骨眼上,惠和郡主陆嘉敏却被庆王安排出嫁汀州。 就连夫家都不知是谁,可她却这么被送了出去。 香凝察觉到有些不同,让刘掌柜将铺子里值钱的东西都先安置妥当。 而后又去寻了路为民和路江商议。 两人更是敏锐,早就收拾好了一切。 “朝廷怕是要变天了。” 路为民叹了口气,默默购置了许多吃穿用的东西,还加高了院墙。 香凝听路为民这么说,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 庆王兵变那日,上京城陷入一片混乱,烽火连天。 百姓们纷纷四处逃窜,哭声喊声交织成一片凄惨的乐章。 路家在收到上京递来的消息后,就已经紧闭府门了。 早就听到风声的一些商户也都做好了准备,凌安的街道一时之间便没了人。 此时陆嘉敏还在前往汀州的路上。 她以为自己的父王是要送她去汀州嫁人,还在不住的挣扎。 陆永康便派人给她绑住了手脚,以防她挣扎。 “放开我,我要回上京。” 外面的侍卫听着陆嘉敏的挣扎,都有些无奈。 他们被陆永康安排送陆嘉敏离开,这可是个苦差事。 但凡有心之人想要挟持陆嘉敏,用来要挟陆永康,他们都得没命。 “郡主,属下们奉命将您送往汀州,待到了汀州,小的们便给您松绑。” 听这群人这么说,陆嘉敏更是火大。 她是郡主,不是嫌犯,这群人是要做什么? 只不过没等她再开口说话,前面便传来刀剑相加的声音。 等声音渐渐停歇的时候,陆嘉敏刚要探头去看,便被一把剑挑开帘子。 段灼那张无法忽视的脸映入眼帘,陆嘉敏微微睁大眼。 “老大,这就是惠和郡主?” 听到老二的话,陆嘉敏不由得往后缩了下。 见她如此害怕,老二摘下面具,凑近陆嘉敏:“郡主,你不认得我了?我们可是在相国寺见过的。” 熟悉的声音传来,陆嘉敏抬头去看他,正好对上老二的眼睛。 “你!” “今日遇到还真是凑巧,把你抓回去给我家夫人消消气。” 老二笑了下,直接上前用陆嘉敏的衣裳堵住她的嘴,将人拉下了马车。 出来后,陆嘉敏才看到外面狼狈一片。 陆永康派去护送陆嘉敏的人全被段灼带来的人杀了。 她挣扎了下,想出声问老二,她何时得罪了他们的夫人。 可老二根本不想和陆嘉敏说话,直接扯着她离开了。 段灼看着这些尸体和车队,抬手让人全烧了。 陆嘉敏被老二一路拉着上了山,当看到闻采芙时,她顿时睁大眼。 “闻姑娘,你看这是谁?” 老二还是知道分寸的,当着闻采芙的面可没说她是段灼的女人。 一声闻姑娘出声,闻采芙扭头看向陆嘉敏。 她也睁大了些眼眸,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 “你这是在哪里抓的她?” “我们今日本来是出去准备打……采办些东西,恰好遇到了,老大吩咐的。” 打劫两个字话到嘴边又被老二收回,他露出个憨厚的笑看向闻采芙,那态度,别提多恭敬了。 第191章 再遇刺杀 闻采芙微微皱眉,心中虽疑惑段灼为何要抓陆嘉敏。 老二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段灼是为自己才抓的陆嘉敏。 想到这里,闻采芙扭头看向正在擦拭手中刀的段灼。 察觉到闻采芙看来的视线,段灼抬头对上她的目光。 “有事?” 段灼出声问了句,闻采芙收回视线。 她知晓段灼做事向来有自己的考量。 兴许把陆嘉敏绑回来有自己的想法呢? 她走上前,看着被堵住嘴、眼神中满是愤怒与不解的陆嘉敏。 陆嘉敏拼命摇头,呜呜地发出声音,想要表达自己的不满。 闻采芙却不再理会她,反倒是朝着段灼走去。 段灼擦完手中的刀,抬手让老二将陆嘉敏带走。 “多谢大当家在危难之际将我带来这里,但我想问……” 闻采芙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段灼直接坐下道:“闻家没事。” “哦……谢谢;。” 说完这句后,闻采芙转身便要离开。 段灼看着她的背影,半眯了下眸子。 “陆嘉敏是庆王的女儿,庆王如今兵变,抓了她或许能成为日后的一个筹码。而且,庆王此时送她去汀州,背后定有深意。” “当然,老二说的没错,抓她来寨子,的确是为你。” 听到这句,闻采芙步子一顿,侧身扭头看向他:“为我?” “她如今在你手中,你可以报仇了。” 段灼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点了下,似乎是在告诉闻采芙。 当初他拦着她没让她对陆嘉敏动手,如今他还给她了。 “既然大当家的留着她有用处,我不会对她动手的。” 说完话后,闻采芙没有犹豫的抬步离开这里。 段灼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眸中划过几分不耐。 “老大,人关柴房了,咱们还去城中吗?” 老二拍拍手走过来,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猛喝了好几口水。 “不去了,以后说话注意点。” 段灼有几分嫌弃的看了老二一眼,而后起身。 老二看着段灼的视线,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衣襟上的水。 他以前也是这么喝水的啊,老大也没说过自己。 这是闻姑娘在,老大开始注意形象了? 陆嘉敏在寨子里被关了两日,自从第一次她打翻了送来的饭菜后,段灼就不让人再给她送吃的了。 她在柴房里,又饿又渴,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救命,救,救命。” 陆嘉敏有气无力的声音从柴房里传出,恰好路过柴房附近的闻采芙听到了这微弱的呼救声。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推开了柴房的门。 陆嘉敏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会是闻采芙。 “你来做什么?” 她别过头去,闻采芙走进来坐到一旁,就这么看着她。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闻采芙不语,陆嘉敏便又问了句,听到这话,闻采芙突然笑了下:“我和郡主不一样,至少我不做落井下石的事情。” 听到这句,陆嘉敏心有不忿,可她此时已经被饿的没力气,什么也做不了。 “你放我出去,我父王定会重赏你的。” 陆嘉敏靠在柱子上,有气无力的说出这句。 闻采芙看着此时狼狈不堪的陆嘉敏,却是摇摇头。 “我救不了郡主。” “再者,我哪里知道,郡主是要重赏我,还是要重伤我。” 她可不信陆嘉敏会是什么好人,她如今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 想的必定也是要自己死,定然不会是什么要放过她。 陆嘉敏听到闻采芙这番话,心中涌起一阵绝望。 闻采芙见陆嘉敏不再言语,默默起身,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小包干粮放在地上。 “吃点吧,别饿死了,这里可没人给你收尸。” 说完便转身离开柴房,留下陆嘉敏望着那包干粮,心中五味杂陈。 上京城的动乱越来越让人无法待下去,不少人都从城中逃了出来。 难民四散,段灼也收留了不少人。 而庆王的军队追出来,看样子,倒是要 段灼为了山寨里的人,他决定亲自带领一队精锐,趁着夜色去偷袭庆王的营地,打乱他们的部署。 出发前,段灼去寻了闻采芙。 他深夜前来,闻采芙还有些讶然,但段灼却没有进来,只是隔着一道门同她说话。 “我离开后,山寨的防备会减弱,若是遇到危险,就从后山离开。” “门口给你放了一把刀。” 话说完后,段灼便离开了,闻采芙打开门。 男人的背影渐渐与夜色重合,而后彻底消失不见。 那把小巧一点的刀被他放在了台阶上,闻采芙认得,那是他时常带在身边的武器。 子夜时,香凝在屋子里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春喜见自家姑娘毫无睡意,便上前点了灯。 “姑娘心里装着事,睡不着?” 听到这句,香凝坐起身,微微点头:“许是白日里睡多了吧。” 此话一出,春喜不由得笑了下。 自从全城戒严之后,现在凌安城的街道里都没什么人了。 香凝也不过才忙了一段时日,又被迫闲下来。 倒有些无所事事,睡觉的时间的确多。 “帮我把之前没看完的那本书拿来吧。” 香凝披上衣裳坐到书桌旁,对着春喜吩咐了句。 春喜点头,不多时便将书拿了过来。 香凝摊开桌子上的书,却没了看下去的欲望。 只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很急切的拍窗声音,香凝微微皱眉,而后便见黑衣人直接从窗户进来。 也不知为何,香凝觉得这个黑衣人和上次没得手的黑衣人是一伙的。 黑衣人进来后,二话不说便朝着香凝刺去。 那一剑直逼心口的位置,像是要将她刺穿了一样。 香凝拉着春喜退后一步,拿起手边的砚台砸过去。 被墨泼了一身,黑衣人眸中划过凌厉杀意,再次朝着香凝刺过来。 好在她砸下去的砚台惊动了路府的守卫。 听到响动,守卫纷纷过来,黑衣人见势不妙,想要离开,却被路江一箭射穿了肩膀。 “阿凝,没事吧?” “大哥?你来的刚好。” 听到路江关切的话,香凝轻声说了句。 黑衣人被路江那一箭射到,只能痛苦不堪的倒在地上。 路江见香凝无碍,便上前去摘下黑衣人的面具。 看着这熟悉的面孔,香凝不由得睁大眼眸。 “你……” 第192章 藏宝图 听到香凝的话,路江扭头看向她:“阿凝认识?” “你是秦瑞的人?” 香凝微微点头,算是承认。 也不能说认识,只能说太熟悉了,这人是跟在秦瑞身边做事的。 看来上次那个黑衣人,也是秦瑞派来的了。 “秦瑞是不是在凌安。” 香凝出声问了句,黑衣人抿唇不语,颇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看到这一幕,香凝冷呵一声,朝前走去,而后握住了羽箭的尾端。 路江以为香凝是要拔出来,却没想到,她手腕转动,硬是让箭矢的尖端在刺客的肩膀里转了一圈。 刺客疼的忍不住哀嚎起来,香凝冷声道:“堵住他的嘴。” “我说……” “可惜,我现在不想听了。” 刺客正准备开口全盘交代,便听到了香凝这句。 他微微睁大眼眸,再然后,一个疼也喊不出来了。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这个女人还真是狠。 “先关到柴房吧,别让人死了。” 吩咐完守卫,香凝看向站在一旁的路江。 从始至终,路江都没多说什么。 “大哥也觉得我太过狠心?”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说的那个秦瑞,是谁?” 路江疑惑的出声问了句。 毕竟上次他去追查黑衣人的时候就没查到。 但刚刚香凝的话已经告诉了路江,她认识。 “秦瑞是秦碧君的表弟,之前我离开裴府时,他就想杀我。” “他说,我身上的东西,不能被任何人拿到,包括最早之前的追杀,也是他……” 香凝也实在想不通,她的身上,能有什么东西值得秦瑞如此大费周章。 “可我身上也没宝物……除了我阿娘给我留下的一枚香囊。” 听到这句,路江也面露疑惑。 “是一张藏宝图。” 路为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香凝和路江都抬头看向他。 “当初华兰离开的时候,跟我说过,路家有一张藏宝图,被她一分为二,一半在她手中,一半在江儿手中的香囊里。” 香凝和路江闻言,皆是震惊不已。 路为民缓缓走近,神色凝重,继续说道:“华兰本想待局势安稳后,再将藏宝图拿出来,却不想后来遭遇变故,她也失去了音信。” 听到路为民的话,路江将香囊从怀中拿出来。 “我原以为这枚香囊只是姑姑留给我们的信物,却没想到这里头竟然藏着这么重要的东西。” 香凝看向路江手中的香凝,轻声说道:“这么说,秦瑞一直追杀我,就是为了这半张藏宝图?可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这香囊里的东西是藏宝图,按理来说,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母亲定然也不会乱说的。 路江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说:“看来秦瑞背后定有人指点,父亲可知道这藏宝图上藏的宝物是什么吗?” 听到这句,路为民倒是笑了下:“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路江一愣:“这么贵重的东西……” “便是再贵重的东西,若是能换回华兰的性命,我也愿意。” 路为民心中很是难受的说出这句,只可惜,这张藏宝图并不能换回路华兰的性命。 路江伸手拆开香囊,只见里头果然有一个折叠好的纸团。 他掏出这个纸团,展开后看着上面的东西,他微微皱眉。 “这东西看起来,怎么像是一张绣图?” 香凝凑近,仔细端详着那张所谓的“绣图”,只见上面错综复杂的线条交织,看似毫无规律,却又隐隐透着不同。 “这真的是藏宝图吗?怎么一点也不像我们常见的舆图。” 路为民也走上前,盯着图纸看了许久,这才缓缓开口。 “这的确是路家祖传的藏宝图,只不过绘制的方式极为特殊,需要特定的方法才能解读,华兰当年走得匆忙,并未将解读之法详细告知我。” “这张藏宝图是你们的祖母留下的,她只告诉了华兰一个人。” 三人正陷入沉思时,柴房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路江神色一凛:“不好,怕是刺客出事了!” 说罢,他和香凝迅速朝着柴房奔去。 待他们赶到柴房时,只见守卫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而那刺客早已不见踪影。 “这刺客定是回去给秦瑞报信了。” 路江听到香凝这么说,微微点头:“加强府中的守备。” 守卫听到这话,应下后便去部署了。 “大哥,我的那个香囊,还在裴府。” 香凝面露难色的说出这句,路江有些讶然:“裴宴之抢走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只是担忧这张藏宝图事关重要,可如今上京城中……” 路江自然是明白香凝未说完的后半句话。 上京城中如今乱作一团,东西就算是在裴府,他们如今也拿不到。 “无妨,等平稳下来,我们再去上京。” 路江见香凝心情有些不好,忙出声安慰了句。 香凝点头,没再多说。 此时距离上京有两座城池远的汀州,原本要接陆嘉敏的人没接到陆嘉敏。 反倒是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裴,裴宴之?” 长剑抵在这人脖颈间的时候,他看着来人抬手将面具摘下,露出一张极其熟悉的脸。 “任大人,你不在上京,在这里做什么?” 任辉脸色煞白,颤抖着声音说道:“裴大人,这……这都是庆王的命令啊!我奉命来汀州,说是要接应一位重要人物,可没想到会是您。” 裴宴之目光如炬,冷冷道:“庆王倒行逆施,妄图谋朝篡位,你确定要继续做这个乱臣贼子吗?” 任辉扑通一声跪地,求饶道:“裴大人,卑职也是身不由己啊!还望大人饶卑职一命。” 裴宴之心中盘算着,任辉或许能成为他获取庆王情报的突破口。 他收起长剑,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听到裴宴之的话,任辉忙不迭地点头:“不知裴大人想让卑职做什么?” “庆王在汀州的部署。” 裴宴之收回长剑,冷声吐出这句话,任辉听到裴宴之的问话,眼眸顿时睁大。 “卑职也想告诉裴大人,但实在不知道,这些部署,庆王从未跟卑职说过的。” 第193章 放妻书 裴宴之闻言,脸色一沉,周身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气息。 他的手抵在剑柄上,勾唇浅笑道:“想清楚再回答,说错了,可就没命了。” 裴宴之的话一出,任辉吓得浑身发抖,额头冷汗直冒。 “裴大人,卑职真的所知甚少。只是听闻庆王在汀州有几处隐秘据点,具体位置和用途,卑职实在无从知晓。” “那还不带路。” 裴宴之收回目光,示意任辉带路。 任辉起身擦了擦额角的汗,转过身的那一瞬,眼中哪里还有对裴宴之的畏惧。 他说自己要回书房去取一样东西,裴宴之带着人跟在他身后。 只不过刚进书房的任辉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趁着裴宴之没有防备,直接将桌子上的砚台朝着他砸过去。 裴宴之眼神一凛,迅速侧身闪躲,砚台擦着他的衣袖呼啸而过,重重砸在身后的墙壁上,摔得粉碎。 “找死?” 话音落下,任辉得意一笑,直接将手中的东西从窗边丢出去。 青紫色的烟火冲天而起,裴宴之微微皱眉。 “拿下。” 身后的人立马上前去抓任辉。 裴宴之手中长剑瞬间出鞘,剑指任辉咽喉。 任辉却不慌不忙,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裴宴之,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就被你拿捏?实话告诉你,你别想活着离开汀州了。”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涌出一群手持利刃的黑衣人,将裴宴之和他的手下团团围住。 裴宴之神色镇定,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我当你有什么本事,就凭这些人也想困住我?” 说罢,他身形闪动,长剑在手中挽出一道道剑花,瞬间便有几个黑衣人倒在血泊之中。 裴宴之的手下们也不甘示弱,纷纷拔出武器,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任辉趁着混乱,偷偷朝着书房的暗门退去。 裴宴之眼角余光瞥见任辉的动作,他将手中的长剑朝着任辉丢过去。 长剑瞬间被钉死在柱子上,也拦住了任辉的去路。 “想跑?” 只见裴宴之上前几步,伸手抓住任辉的衣领,将他狠狠甩在地上。 任辉惊恐地看着裴宴之:“你……你别杀我,我可以告诉你庆王的所有秘密。” 就在这时,一道暗器从窗外飞速射来,直奔裴宴之面门。 裴宴之连忙侧身躲避,暗器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竟是一支淬了毒的暗器。 待他再回头去看时,任辉已经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大人,现在要怎么办?” 裴宴之带来的人看着已经咽气的任辉,紧紧皱起眉头。 这下好了,任辉死了,他们手中的线索又断了。 “搜一下这里。” 落下这句,裴宴之用手中的长剑将任辉的衣裳划开,而后在他胸口的位置发现了一本被刺穿的册子。 他用剑挑起来,拿着这本册子离开了书房。 裴宴之拿着那本册子来到书房外的空地上,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查看。 册子被鲜血浸透,字迹有些模糊,但仍能辨认出一些关键信息。 上面隐隐约约记录着一些人名和奇怪的符号,似乎是某种暗语或密码。 此时,裴宴之的手下已经解决了大部分黑衣人,清理完了战场。 裴宴之冷声吩咐了句:“把这些黑衣人身上的东西都搜一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手下们领命而去,开始仔细搜查。 不一会儿,一名手下在一个黑衣人的身上发现了一块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庆”字,背面则是一些复杂的纹路。 裴宴之将令牌与册子放在一起对比,试图找出两者之间的联系。 突然,他发现册子上的一个符号与令牌上的纹路极为相似,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 裴宴之心中一动,他觉得这些线索可能指向庆王在汀州的某个重要据点。 汀州和上京离的可不近,但陆永康却要将陆嘉敏送来汀州。 这里一定有陆永康的据点,亦或者说是退路。 只不过他刚刚大意了,让任辉传了消息出去。 想到这里,裴宴之眸光越发幽暗,他抬手示意身后的人上前来。 只听他对那人吩咐了句,那人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这里。 裴宴之将册子和令牌收起来,也离开了这里。 此时在凌安的香凝却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成华?你怎么在这里?” 香凝看到成华,神色有些复杂。 成华笑了下道:“爷说的没错,姑娘的确没忘了我们。” 听到这句,香凝启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成华将手中的盒子拿上来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这是爷让我转交给姑娘的东西。” 听到这句,香凝低头,看到这个盒子,她皱了下眉。 “姑娘不必讶然,这些东西,爷早就准备好了。” 成华看香凝眼中划过疑惑,他深吸一口气,将盒子打开。 “这些原本就是爷给姑娘准备的,钱庄的钥匙,还有一些地契和房契,虽然姑娘如今也用不着了。” “还有这枚香囊,是爷在收拾东西时找到的。” 说完这两句,成华便不再多说,香凝上前拿起那枚香囊。 她以为很难拿到的东西,结果没想到就这么拿到了。 “多谢,我只要这枚香囊,剩下的东西,烦请带回去吧。” 听到这话,成华摇头:“这是爷给姑娘的,属下无权拿走处置。” “属下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告辞。” 说完,成华便离开了,香凝看着那个盒子,眸光微动。 里面的东西都是裴宴之给她准备的,按照成华的意思,这些东西应该是在她说出那句不认识他后,他准备的。 香凝阖眸深吸一口气,正要盖住盖子时,便看到了盒盖上的一封信。 她皱了下眉,伸手拿过。 裴宴之的字迹很好认,龙飞凤舞的字,和他这个人全然不同。 香凝看到上面的阿凝亲启四个字,手不由得顿了下。 她拆开信,映入眼帘的三个字,是放妻书。 那一瞬,香凝的心像是被击中了一般,传来些许刺痛。 ‘吾爱卿卿,见信如晤,若你看到这封信,兴许于你我而言,都是一种解脱。’ 他写,你恨我也好,忘我也罢,不想念我,不想见我,怎样都可以。 ‘我只希望你能够过得开心。’ 他从未这般恳求过,也没有这样的期盼过。 如果忘了他对她来说是解脱,如果这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第194章 同去汀州 信纸在香凝手中被揉成一团,她用尽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说全然不在乎裴宴之,那是假的。 就算不是爱,她对他也是有恨的。 恨他禁锢她的自由,更恨他能想出下药这种卑劣的行为。 可事到如今,香凝看着这封信,心中却也有瞬间刺痛的感觉。 那不是放妻书,反倒像是他的遗书。 抗旨不尊是假,假意流放,实则是前去汀州寻找证据才是真。 裴宴之说他这辈子没爱过任何一个人,但香凝是例外。 因为没爱过人,所以便固执的认为,只有将人留在自己身边才算是圆满。 当裴宴之看到香凝眼中的不喜和陌生后,他突然明白。 爱并不是占有。 那是他在书房枯坐一夜,看着窗外残月,想了许久才想到的答案。 只是香凝并不会再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 而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到上京。 “阿凝,怎么了?” 今日路江正巧出去办事,这会儿回来,看到香凝有几分愣神的样子,还有些诧异。 “大哥回来了?” 香凝露出一笑,将手中的东西藏了起来。 “这些东西是?” 路江一眼就注意到了放在一旁的盒子。 “是裴宴之差人送来的,我让成华拿回去,他不肯,只好先收起来了。” 说完这句,香凝将手中的香囊拿出来给路江:“不过,有个意外之喜,阿娘留给我的香囊,我拿到了。” 有了这话,路江原本还想询问这些东西的心思便被一瞬勾走。 他知道香凝不想让他多问,所以他也没多说什么。 “这应该就是剩下的半张藏宝图了。” 路江的目光落在那枚香囊上,他看着香凝将纸张拿出来。 “我去请父亲来。” 看着这半张藏宝图,路江不疑有他,忙去请路为民过来。 路江匆匆离去,脚步声在回廊中渐渐远去。 香凝独自站在花厅中,目光落在手中的半张藏宝图上。 不一会儿,路江带着路为民快步走进房间。 路为民的眼神中透着急切与期待,一进门便直奔主题:“阿凝,快让我看看那半张藏宝图。” 香凝将纸张递到路为民手中,路江也凑了过来,三人的目光紧紧聚焦在这神秘的图纸上。 路为民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图纸的纹路,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这……这图纸与我记忆中的路家藏宝图丝毫不差。”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内心十分激动。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一名侍卫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老爷、少爷、姑娘,大事不好!府外突然出现大批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将府邸团团围住,看样子来者不善!” 众人脸色骤变,路江立刻抽出佩剑:“阿凝,你和父亲先躲起来,我去会会这些人。” 待路江走出去后,却迟迟不见他回来。 香凝心中担忧,便出去寻他。 只听府外传来他们的交谈声,为首的人,是在向路江要人。 “只要交出路二姑娘,我们不会为难路家的。” “休想。” 路江反驳的话不带丝毫犹豫,为首的人听到这句,突然笑了下:“敬酒不吃吃罚酒。” “庆王殿下只要路二姑娘,识趣的,交出来,你们路家还没事。” “既然你如此不识趣,那我自然是留你不得了。” 说完,为首的那人抬手便要让身后的人来攻破路府的大门。 香凝躲在门后,心脏砰砰直跳,这群人她都不认识,却要抓她回去。 她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远处的路江带着守卫眼瞅着都要抵抗不住。 再这么下去,路府肯定会被这群人给攻进来的。 想到这里,香凝刚准备出去,就听远处有人说了句二姑娘跑了。 为首的那人听到这句,也顾不得和路江继续纠缠下去。 “快去追。” “你们几个,留在这里,不许路府的人离开。” 香凝听到这话,心中一惊,瞬间明白这是有人在暗中帮她制造逃跑机会。 她来不及多想,只是对着春喜说了一句后,趁黑衣人分神之际,转身从侧门溜出,隐入小巷的阴影之中。 身后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香凝在狭窄的小巷中左冲右突,身形灵活如猫。 一旦被这些黑衣人抓住,后果不堪设想,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路家也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即便有人暂时引走了这些黑衣人,待他们反应过来后,还会返回路家的。 所以从路家出来,那群人寻不到她,也不会对大哥和舅舅他们做什么。 心里想着这些事,香凝看着前方出现的死胡同,心中一沉,脚步却没有停下。 她飞速扫视四周,发现旁边有一处低矮的院墙。 来不及犹豫,她纵身一跃,双手攀住墙头,借力翻了过去。 落地的瞬间,香凝听到墙外出现了脚步声和交谈的声音。 “人呢?” “肯定翻过墙了,追!” 香凝不敢停留,快步离开这里,不知跑了多久,一匹骏马从旁边的岔道冲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起头,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成华?你没走?” “姑娘先上马,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再说。” 说罢,成华示意香凝坐上另一匹马,带着她疾驰离开。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后,香凝在马上颠簸的腿都快要疼死了,这才被成华带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里是凌安城外的一处荒庙,看起来十分的破败不堪。 成华扶着香凝下来后,开口解释了句:“原本是要去汀州寻爷的,只是在出城的时候看到了那群人。” “是庆王的人,他们知道你和爷的过往,所以想抓走你,用来威胁爷。” 他一边解释,一边牵着马往里走。 “路家,姑娘恐怕暂时是回不去了,不如同我一起去汀州寻爷吧。” 香凝听到成华的回答,刚想启唇说些什么,却发现,他的提议,已然是当下最佳的提议。 倘若庆王非要抓到她,那么路家,她定然是回不去的。 单独一个人流落在外,她身为一个女子,恐怕受到的威胁,只多不少。 想到这里,香凝轻点了下头。 有成华在,多少也算是安全有保障了。 听到香凝的回答,成华低头笑了下,他刚刚去而复返,还真是一个明智的抉择。 第195章 阿凝不是弱柳 两人稍作休息后,便再次踏上了前往汀州的路。 一路上,成华时刻警惕着四周,生怕庆王的人再次追上来。 香凝坐在马上,心情也有几分沉重,她心里担忧路家,还对即将见到裴宴之感到莫名的不安。 毕竟她对裴宴之没说过一句好话,还说了自己忘了他,如今和成华同去汀州。 香凝实在是觉得心里有几分怪异。 但此时她也不能反悔回去了,要不然会给路家带来灾祸的。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不大,却十分热闹,人来人往的,丝毫没受到上京政变的影响。 成华找了一家客栈,准备先住下,明日再赶路。 两人刚走进客栈,就听到周围的人在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庆王正在四处抓人,好像是在找什么人,都下了悬赏令。” “是啊,还说谁要是找到了,重重有赏呢。” 香凝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低下头,拉了拉斗篷,遮住自己的脸。 成华见状,连忙将她带到房间,关好门后,才松了口气。 “姑娘,看来庆王的人已经将消息散布开来了,我们得小心行事。” 香凝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忧虑:“我不能连累你,要是被他们发现你和我在一起,你也会有危险的。” 成华摇了摇头:“姑娘放心,爷给我下的死命令,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护好姑娘。” “而且,爷要是知道我没保护好姑娘,肯定不会饶了我的。” 裴宴之将成华留在这里,本就是为了护着香凝的。 早在要做局时,裴宴之就想到庆王陆永康可能会用香凝来威胁他。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成华警惕地抽出匕首,走到门前,低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店小二的声音:“客官,您要的热水和饭菜来了。” 成华这才松了口气,打开门,接过店小二手中的东西。 用过饭后,香凝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路家被围的场景,还有裴宴之的那封信。 就在香凝辗转反侧的时候,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她立刻坐起身来,警惕地看向窗外。 只见一个黑影从窗前一闪而过,速度极快。 香凝连忙叫醒成华,成华也察觉到了异样,他拿起武器,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户。 窗外空无一人,只有微风吹过,吹得树枝沙沙作响。 成华皱了皱眉头,正准备关上窗户,突然发现窗台上有一封信。 他拿起信,回到房间,和香凝一起打开。 信上只有一句话:“小心客栈老板。”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成华沉思片刻后,说道:“看来我们被人盯上了,这封信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不过既然提醒我们小心客栈老板,那这客栈老板肯定有问题。” 香凝点了点头:“我们还是小心为妙,今晚别睡太沉了。” 两人一夜无眠,第二天一大早,成华和香凝便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客栈。 他们刚走到楼下,就看到客栈老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客官,这么早就走啊?不再多住几天?” 成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了,还有要事在身。” 说着,便拉着香凝往外走。 就在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客栈老板大喝一声:“来人,把他们给我抓住!” 瞬间,从四面八方涌出一群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成华连忙将香凝护在身后,抽出武器,怒视着客栈老板:“你果然是庆王的人!” 客栈老板哈哈一笑:“识相的就乖乖跟我走,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成华冷笑一声:“就凭你们,还想抓住我们?” 说着,便和那些人打斗了起来,但成华毕竟不是行伍出身,很快就应对不来。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他带来的人,三两下就解决了那些敌人。 香凝定睛一看,竟然是路江。 “大哥,你怎么来了?” 香凝又惊又喜地问道。 路江擦了擦脸上的血,说道:“我担心你的安危,一路追了过来。没想到你们果然被庆王的人盯上了。” 成华也松了口气:“幸好路公子及时赶到,不然我们还真有些麻烦。” 路江看了看香凝,又看了看成华,说道:“不辞而别,你知不知道我和父亲有多担心你?” 听到路江的话,香凝刚要启唇,就被路江塞进怀中一个包裹。 “大哥知道你有主见,留在路家,的确也不安全。” 包裹里是路江和路为民为香凝准备的衣物还有金银。 路江在见到成华之后,心中隐约就有了些想法。 成华在这里,而不在裴宴之身边,想来,裴宴之应该是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既然如此,相对于凌安,裴宴之的身边,才是安全不少的。 他深吸一口气:“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大哥都支持你,我们阿凝从来都不是弱柳。” 所以自然不需要有风来扶。 她是坚韧的蒲草,无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她都可以茁壮成长。 路江不会去干涉她的任何想法。 “大哥……” 听着路江的一番话,香凝的眼眸中不由得泛起些许红。 家人就是这般,无论何时,都是她最坚强的后盾。 路江知道她离开凌安是不想给路家招惹来杀身之祸。 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路江说他会留下来扫清这些尾巴。 香凝同他告别后,再次和成华踏上去汀州的路。 成华看着香凝有些不佳的脸色,开口道:“姑娘只有离开凌安,才能让路家安全。” “如今爷在汀州城外召集了兵力,一定可以护着姑娘安然无恙的。” 说罢,他扭过去头,其实他没跟香凝说实话。 裴宴之说过,若是遇到危险,可以将香凝送到安全的地方,也并非一定是他的身边。 是成华觉得,若是香凝见了爷,去了他身边,说不准两个人有机会和好如初。 “这次是我欠裴大人一个人情。” 香凝十分客气又疏离的说出这句话。 闻言,成华欲言又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196章 赔你一桩姻缘 两人一路奔向汀州,路上遇到了几次庆王的人。 只不过兴许是这里距离上京远,这些人没有之前查的严。 阴差阳错的,倒是被两人给糊弄过去了。 只是离汀州越近,香凝心中的那股异样就越发重。 听成华说,裴宴之假借抗旨的名头,被皇帝流放。 但实则,他却是在半路上,拿着密令召集兵力,绕道来了汀州。 陆永康的王妃刘氏同汀州就有些关系。 刘氏的表哥是汀州当地有名的世族,陆永康选择在汀州做些什么,也是情有可原。 不然他也不会将陆嘉敏送来汀州。 只是陆永康在汀州做了什么,裴宴之并不知道。 那日任辉传出消息后,裴宴之立马便派人去拦截了消息。 所以汀州此时的事情还没传出去,也给了裴宴之时间去准备。 两人一路风餐露宿,终于踏入了汀州地界。 香凝的心跳愈发急促,那股莫名的不安如影随形。 汀州这个地方同他们所熟知的地界还有些不同。 他有内外两城,裴宴之如今所处的便是外城的城郊。 任辉死时,他带走了他书房的许多东西,这些东西多多少少都能证明庆王的罪证。 将来拿到上京,全都是处死庆王的东西。 “爷。” 这日,裴宴之正和人在商议事情,突然听到成华的声音。 他转过身去,视线却是越过成华落在了站在外面的香凝身上。 见状,成华上前解释了一番,而后道:“姑娘留在凌安实在不安全,所以我便私自做主带姑娘来了。” 闻言,裴宴之只是嗯了一声:“先下去吧。” 只见他摆摆手,让周遭的人都先退下。 这群人点点头,纷纷离开了这里。 裴宴之看着外面的香凝,抬步走出去。 成华见他连斗篷都没穿,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连忙拿起一旁的斗篷追上去。 “阿凝。” 站在门口的香凝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愣住。 她侧过身,目光对上了裴宴之看来的视线。 “裴大人。” 香凝俯身行礼,她的眼眸中满是疏离和客气。 好似裴宴之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再陌生不过的人。 可他的眸中,却满是汹涌的爱意,是翻滚而又热烈的期望。 “抱歉,没想到会连累你。” 裴宴之在香凝面前停下脚步,出声说了一句。 他知道她什么都没忘。 因为她若是不记得,根本不会同成华一起来这里。 虽然当初,他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才将成华留下。 “大人收留我,我感激不尽,不算连累。” 香凝对裴宴之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一般,深深的刺在他心中。 而且看香凝这样,想必那封放妻书她也已经看到了。 裴宴之望着香凝,心中五味杂陈,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香凝冷淡的态度堵了回去。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声道:“先进去吧,这里风大。” 香凝微微颔首,跟在裴宴之身后走进屋内。 成华看到这一幕后,便自觉退下,带上了房门。 屋内烛火摇曳,映着两人的身影,气氛有些压抑。 她不言,他不语,屋子里一时静谧的可怕。 “汀州如今也不算安稳,待查出庆王的罪证之后,我便带你回上京。” 好半晌后,裴宴之才说出这句。 他向来身居高位,多年权势养成他孤傲的态度。 这还是头一次面对人,会说这样的话。 只不过他软下的态度却不能让香凝的想法更改半分。 “你早些歇息吧。” 在看到香凝轻点头后,裴宴之起身离开了这里。 走出房门后,他看着外面的景色,深吸了一口气。 汀州地处南方,没有凌安和上京那般寒冷。 只是他的心,却仿若处在北方一般,寒冰寸寸冻结。 此时上京的山寨中,段灼夜袭陆永康的军队,不仅成功阻碍了他的进程,也保住了山寨。 他趁此机会采买了足够山寨使用的东西,砍掉了最后一条上山的路。 如今的山寨,易守难攻,便是陆永康寻到了地方,也绝对攻不上来。 只是段灼也受了伤,闻采芙听老二说他伤的很重。 本着吃穿都在人家这里,再怎么也要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切,闻采芙便带着东西去看段灼。 “大当家,弄疼你了吗?” 不过刚到段灼的门口,闻采芙便听到一道温柔的女声。 她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食盒,便要转身离开。 “闻姑娘?你这是去哪里?” “大当家在会客,我不便进去。” 没曾想,闻采芙刚一转身就遇到了前来看望段灼的老二。 老二听到闻采芙的话,挠挠头:“寨子此时都进不来人,老大见……” 话还没说完,一个穿着桃粉色衣衫的姑娘哭哭啼啼的出来。 看到门口的人,她神情更是委屈,很是怨恨的看了闻采芙一眼后跑走了。 闻采芙眸中露出几分不解。 “别管她,她是寨子里一个管事妈妈的女儿,一心想飞上枝头……” 老二说到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 闻姑娘刚刚说老大在会客,该不会……她吃醋了?! 想到这里,老二简直是眼前一亮。 闻姑娘若吃醋了,那就说明她在乎老大了。 老二的猜测并非毫无根据,闻采芙看着那桃粉色衣衫姑娘离去的背影,心中的确泛起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但她很快压下这莫名的情绪,随老二走进段灼的房间。 段灼见她进来,眸中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只不过伤口疼痛让他面色有些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倒是不同于往常。 闻采芙将食盒放在一旁,有几分别扭道:“听说大当家受伤了,我来看看您。” 听到闻采芙这番话,段灼微微挑眉:“你今日怎么这么乖巧?” 往日里见他,可没什么好脸色。 今日瞧着倒是乖巧多了,像个闺秀了。 “大当家这话是在讥讽我吗?” “我可没这么说。” 闻采芙别过目光,对着段灼留下这句。 她还以为他已经伤重到起不来身了呢。 “既然大当家无碍,那我就先走了。” 说罢,闻采芙就要离开,但段灼却是伸手拉住她,将她拉到了怀中。 “说实话,我毁了你一桩姻缘,赔你一桩如何?” 第197章 戎装换红妆 闻采芙像是被段灼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脸颊瞬间变得滚烫。 她挣扎了下,却发现段灼的手臂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地箍住她,动弹不得。 “段灼,你放开我,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闻采芙又羞又恼,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段灼却没有松开的意思,他凝视着闻采芙,眼中满是认真:“我是认真的。” “你就当我是无赖吧,这个问题我问过你两次,如今,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他从未觉得,自己也需要一桩姻缘,一个女人。 毕竟如今他的身份,没必要再去祸害谁。 当初抢闻采芙上山,本就是阴差阳错的事情。 段灼原本没想坏闻采芙的名声,当初那番话,也不过是威胁她。 他只是想给裴宴之难堪,却忘了名声之于女子而言是重于一切的存在。 段灼以为闻采芙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会寻死觅活。 可她却在想通一切后,主动远离了这些纷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段灼也会主动在意闻采芙的一切。 他有些说不上来,似乎是在看到她杀伐果决,温顺的外表下,是一种无法言明的感觉。 不同于世俗强加的在女子身上的枷锁,闻采芙的名字本应是最温和的花朵,可她不是。 所以段灼的视线一次又一次的被闻采芙吸引。 直到在她身上,不自觉的越陷越深。 闻采芙心中又气又乱,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根本没想到段灼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大当家这伤莫不是伤到了脑子?” “你不回答,是觉得我的身份配不上你?” 她不明说,段灼自己多想了许多,而后反应过来后,眸光一沉。 也是,他如今只是个落草为寇的土匪。 “我没说过。” 闻采芙扭头看他,却发现段灼此时凑的很近。 他的呼吸打在她脸上,湿热的触感让闻采芙的脸不自觉的染上一层薄红。 “那你,是如何想的?” 段灼的声音微微发沉,那张原本十分有攻击性的脸,如今却染上几分不甘心。 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闻采芙咬了咬下唇,深吸一口气道:“我只是从未想过此事。”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被风轻易吹散。 段灼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有裴宴之在前,我自然是比不过他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这身份,确实配不上你。” “不是的!” 闻采芙急忙反驳,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她深吸一口气。 “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的开始,太过荒唐。” “我不了解你,更不明白你为何会想娶我……” 她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段灼炽热的目光。 段灼沉默了片刻,而后松开了闻采芙。 “那从今日起,你我慢慢相处和了解,如何?” “至于我的身份,乱世出枭雄,戎装换红妆。” 闻采芙心中一震,她抬起头,看着段灼认真的模样,心中的防线开始动摇。 她想起了这些日子,段灼对她的种种照顾,虽然表面上是个凶狠的土匪。 可他从未伤害过她分毫,甚至在乱兵闯入相国寺时,还救了她。 乱世出枭雄,戎装换红妆……难不成,他是打算从军吗? “让我想想……” 闻采芙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 “好,我等你。”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许,“无论多久。”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二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看到屋内的场景,瞬间瞪大了眼睛,尴尬地愣在原地:“呃……我……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段灼这才松开闻采芙,脸色恢复了些许严肃,问道:“出什么事了?” 老二连忙回过神,说道:“老大,陆永康又派人来了,这次他们好像带来了更厉害的攻城器械,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应对!” 段灼脸色一沉,立刻起身,不顾伤口的疼痛,大步朝外面走去。 闻采芙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的担忧油然而生,她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起到了了望塔,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士兵,顿时皱起眉头来。 “陆永康这是想拿下寨子?” 闻采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段灼听到后,转身去看。 “你怎么来了?” 不等闻采芙回答,段灼便出声让老二带闻采芙下去。 老二刚要伸手去拉闻采芙,却见她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坚定。 “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走。”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段灼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担忧:“这里太危险,你先回去。” 闻采芙微微仰头,直视着段灼的眼睛:“我虽不懂打仗,但我有脑子,能帮着出谋划策。在相国寺那次,不也帮上忙了?” 她想起乱兵闯入相国寺时,自己虽害怕却也帮着出主意,段灼也因此对她另眼相看。 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妥协:“那你跟紧我,千万不要乱跑。” 闻采芙用力点头,心中涌起一丝暖意。 她和段灼并肩站在了望塔上,俯瞰着山下的敌军。 只见那些攻城器械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士兵们排列整齐,士气高昂。 陆永康如今分出兵力来攻山寨,想必是看中了如今山寨的兵力。 且山寨下的路,是前往上京时,最便捷的小路。 拿下山寨,对于陆永康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们这次准备得很充分。” 段灼神色凝重,低声说道,“这些攻城器械看起来能轻易攻破我们的寨门。” 闻采芙看着那些器械,脑海中飞速运转。 突然,她眼睛一亮,悄声对着段灼说了一句。 段灼眼睛微亮,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这主意不错。” 他立刻转头对老二说:“你马上带人去挖陷阱,动作要快!” 老二连连点头,忙带着人去了。 寨子易守难攻,就算陆永康再想拿下寨子,也得费些心思。 只是他手中有强兵,还有兵器,这样高强度的攻击下,再是易守难攻的地方,也很容易被他攻破。 所以他们必须一次让陆永康知道,耗下去,对他而言,也没好处。 第198章 他的过往 陷阱很快就挖好了,上面覆盖着精心伪装的树枝和茅草,看似平常的地面下实则暗藏危机。 他们对山寨的地形很是熟悉,借着伪装,倒是没让下面的人发现端倪。 段灼和闻采芙在了望塔上密切关注着敌军的动向,随着敌军的攻城车缓缓靠近,整个山寨的气氛愈发紧张。 看着这一幕,段灼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刀柄,目光紧紧盯着下面的敌军。 闻采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尽管她的心跳在不断加速。 她的目光在敌军和陷阱之间来回移动,心中默默祈祷着计划能够成功。 当下面的第一辆攻城车踏入陷阱区域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车轮瞬间陷入陷阱,整个攻城车失去平衡,向前倾倒。 车上的士兵们惊慌失措,纷纷跌落下来。 再然后,山上射下来不少长箭。 一时间,箭如雨下,敌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阵脚大乱。 然而,陆永康的军队训练有素,很快便稳住了局势,开始组织反击。 “他们像是要攻上来了。” 闻采芙紧张地说道,看着敌军士兵举着盾牌,朝着寨门冲来。 段灼脸色一沉:“准备滚石檑木!” 随着他的命令,土匪们将早已准备好的滚石和檑木推下山坡,砸向敌军。 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战场上硝烟弥漫。 下面的人见这山实在是不好攻,无奈之下,只好退回去。 可没曾想,老二早就带着人守在后面,只等着这些人后退。 这一次,陆永康派来的人不仅没有攻下山寨,还全部折损在这里,无一人生还。 得知消息的陆永康怒不可揭。 “王爷,既然我们攻不了,不如招安他们如何?” 陆永康听到幕僚的话后,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茶水溅出,打湿了他的衣袖,他却浑然不觉。 “招安?他们也配!本王岂会让一群土匪骑在本王头上作威作福!” 提议招安的谋士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抖如筛糠,头压得极低,不敢再言语半句。 陆永康在营帐中来回踱步,靴子踏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片刻后,他停下脚步:“不过,招安这主意倒也可以琢磨琢磨。先假意招安,等他们放松警惕。” 就如段灼他们所预料的一样,陆永康想攻下寨子,本就是为了拿下寨子下的那条山路。 若是被旁人捷足先登,摸进上京,他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盯死了那条路。” 陆永康对手底下的人说了一句,那些人点头应下。 此时在汀州的裴宴之已经依照计划顺利找到了陆永康在汀州藏着的东西。 距离庆王兵变已经过去快有一月的时间。 裴宴之也不知被困在宫闱中的冯太后同小皇帝此时如何。 所以他决定分出一股兵力前往上京。 但去往上京的大路全被陆永康设了关卡,若要这么多的人悄无声息的进京,就得求助段灼。 裴宴之知道段灼和自己之间有仇,但也听说他不肯归顺庆王的事情。 是以,裴宴之便书信两封,一封给了段灼,一封则是给了魏子骞。 魏子骞虽然性子有些吊儿郎当,但是在关键时刻,却是护住了皇帝和太后。 如今庆王撬不开皇宫的大门,又不想落一个谋逆的罪名,只能同他们耗着了。 段灼收到裴宴之的书信时,正和闻采芙、老二等人商讨着应对陆永康招安的对策。 他展开信件,唇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闻采芙见他神色有异,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倒是也有求我的一天。” 不过段灼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是关于国仇的事情,家恨此时摆出来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再者,段灼想做的事情,还得靠裴宴之。 段灼将信递给她,沉声道:“裴宴之请求我们帮忙,让他的兵力借道山寨,去往上京。” 老二一听,皱着眉头说:“裴宴之?他不是和我们有仇吗?咱们凭什么帮他?” 段灼沉思片刻,缓缓说道:“虽说我们与他有旧怨,但如今看来,他与陆永康是敌对的,敌人的敌人或许可以成为盟友。” “而且,若能助他一臂之力,说不定能解京城之围,也能让我们山寨少些麻烦。” 大家心里都清楚,帮助裴宴之意味着要与陆永康彻底为敌,风险巨大。 但不帮的话,山寨也难以在这局势中独善其身。 许久,老二率先打破沉默:“大哥,话是这么说,可裴宴之这人向来心思深沉,谁能保证他不是利用我们?万一他过河拆桥,我们可就惨了。” “那你可以放心,至少他从不做过河拆桥的事情。” 段灼清楚裴宴之的为人。 有了段灼的话,其他人虽然心有疑虑,但也算是应下了。 段灼便挑选了几个身手敏捷、头脑灵活的土匪,交代了一番后,让他们带着自己的亲笔回信,前往与裴宴之约定的地点。 待人都走后,段灼看着闻采芙道:“你一直看着我,莫不是想说什么?” “我就是觉得,你好像同之前有些不一样。” 听到闻采芙的话,段灼双腿交叠,身子靠在椅背上,歪头笑道:“哪里不一样。” “你应该,也不是什么穷苦人家,被逼落草为寇的。” 闻采芙轻声说了句。 若真是什么大字不识几个,因为吃不上饭才被逼上山的,他身上不会有…… 她想了想,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军人身上才会有的。 段灼懂谋略,看兵书,就连握刀的姿势都是军中常用的。 有时候,闻采芙看他用饭,也同这些土匪不一样。 “这么想了解我,等此间事了,再同你说我的过往。” 毕竟,那实在算不得什么好的过往。 “好,那我等着。” 闻采芙轻点头应下,正准备离开时,突然问了句:“对了,陆嘉敏,你打算怎么处置?” “如今陆永康并不知道她在我们手中。” 不然也不会存了要炸毁山寨的念头。 “到时候给了裴宴之,让他带进上京,一定有大用处。” 第199章 求之不得的人 裴宴之收到段灼的回信后,露出几分笑意。 段灼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的,至少没有借题发挥。 而且他还说,陆嘉敏在他手中,到时他回上京,可以一并带走。 这样一来,裴宴之手中便又多了一个把柄。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得松快许多。 同身边的人又商量了些事情后,裴宴之转身走出营帐。 过两日,他们准备夜袭汀州,秘密拿下汀州后再前往上京。 给陆永康来一个瓮中捉鳖,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走出营帐后,裴宴之看着外头有些刺眼的阳光,不由得半眯了下眸子。 而后再一睁眼,视线里便出现了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衫的身影。 香凝穿着简便,满头乌发上也不过插着一支简单的素簪。 她站在枯枝古树下,伸手想要去触碰枝丫上刚冒头的嫩芽。 风吹来,将她的裙摆扬起,那一瞬,裴宴之从她身上看到了她一直想得到的东西。 她所祈求的自由。 那是他无论如何强求,也留不下的东西。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所以就连风都那般偏爱她。 轻柔的风不敢高声言语,恐惊了天上之人。 “爷……” 成华的声音从裴宴之身后传来,同样也传到了前面的香凝耳中。 她回过神来,看到站在营帐门口的裴宴之,俯身行礼。 “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裴宴之抬手示意成华待会儿再说,而是上前走到香凝面前。 步子停在距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 “多谢大人关心。” 香凝待裴宴之的态度,同她待旁人的态度没有丝毫变化。 仿佛裴宴之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存在。 让裴宴之感觉,他们之间一同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她已经放下了。 轻描淡写的,毫不在意的,将他当做了一个,和旁人没有一丝差别的人。 这种感觉让裴宴之的心中出现了一股恐慌。 爱和恨都可以告诉他,香凝的心中还有他。 可她若是不在意,不在乎他,他又要怎么才能留住她。 香凝说完话后,就不听裴宴之回她的话。 她微微歪头,有些奇怪的看向裴宴之。 “大人……” “再等两日就能回去了。” 裴宴之听到香凝的称呼,扯出个勉强的笑,落下这句话。 香凝听闻这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却也只是轻轻点头,应了声:“好。” 两人做过最亲密无间的人,自是最明白对方的反应是什么。 他的眼中有期许,她的心中无波澜。 裴宴之望着她,心中五味杂陈,很想再问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下。 如今无论问什么,香凝都只有一句,大人多想了。 香凝的余光看到裴宴之唇角那抹自嘲,悄然别开了视线。 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两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一名士兵快马加鞭奔来。 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急促禀报道:“大人,汀州内城传来消息,庆王似乎有所察觉,加强了防备。” 裴宴之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倒是警觉。” 原本打算夜袭汀州打对方措手不及,如今计划恐怕要生变。 “去传周大人来。” 士兵听到裴宴之的吩咐,赶忙去传人了。 “阿凝,我先去处理些事情。” 听到裴宴之的话,香凝点头,而后就见男人转身离开。 望着裴宴之的背影,香凝觉得他好像消瘦了许多。 刚刚近距离接触时,她甚至能看到他下巴处还未来得及处理的,刚冒出头的胡茬。 比起在上京,此时的裴宴之,可以用狼狈二字形容。 他如今所担的责任,是庆国的未来。 一旦失败,整个庆国都将陷入危机之中。 香凝有时候醒来,还能看到裴宴之的营帐亮着灯。 对于他而言,或许此时的他,不敢松懈一刻,唯有忙起来才可以让自己的心安宁吧。 她虽一直表现得对裴宴之毫不在意,可那些共同经历的过往,又怎能真的轻易抹去。 只是她心中所求的自由,让她不敢再对这份感情抱有期待。 他们从来都不是可以并肩同行的人,哪怕她的心,的确为他而喜悦跳动过。 裴宴之同人商议要事,营帐内的灯火,又是一夜未曾熄灭。 外面的人整装待发,走来走去的,香凝自然也有些睡不着。 香凝披衣起身,走出营帐。 月色如水,洒在这片临时扎营的土地上,四周静谧,唯有偶尔传来的士兵低语声。 她下意识地朝着裴宴之的营帐看去,那四周都是守卫的士兵。 似乎是不太想让人窥听到其中交谈的话语。 就在此时,营帐的门突然被打开,裴宴之走了出来,他面容憔悴,却在看到香凝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阿凝,你怎么出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又藏着几分惊喜。 香凝垂下眼,避开他的目光,“睡不着,出来走走。” 裴宴之看着她,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换了其他的话。 “汀州的事棘手,原本的计划怕是行不通了。” “也只能委屈你在汀州再待两日了。” 香凝微微点头表示无碍,她来汀州,是为了避开庆王对路家的威胁,也没那么急着要回去。 反倒是裴宴之,似乎怕她误会什么,总是会强调这些事情。 这时,周大人从营帐中走出,看到两人,微微欠身行礼。 “裴大人,我等已商议出几个应对之策,只是还需再斟酌。” 裴宴之应了一声,又看向香凝,“你先回去休息,此处也不算太安全,有事就来寻我。” 香凝启唇,却没多言语一句,她转身离开,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前几日匆忙,下官也未曾问过大人,这位姑娘莫不是大人的……” 周大人看裴宴之面色有几分凝重,便抛出个轻松的话题。 裴宴之没有回答,只是说了句:“她是我求而不得的人。” 比起爱而不得,求这个字眼,似乎让周大人也愣了下。 裴宴之出身名门,自幼便是天之骄子一样的存在。 裴家仰仗他,贵女爱慕她,这世上,竟然还有让裴宴之求而不得的人? 第200章 你是在乎我的 周大人意识到这个话题不能继续说下去,便转了其他的话。 两人一道走进营帐中,谁也没再提起这件事。 等他们商议完事情后,已经是寅时四刻了。 天都开始泛起雾蒙蒙的白,倒春寒吹来一阵凉风,让裴宴之有些不大清醒的脑子,一瞬醒来。 他原本想去看看香凝,只是还没迈出去步子,就听远处传来一阵嘶吼的声音。 马匹踩踏在地上,带起一片尘土飞扬。 裴宴之握紧手中的剑,让身旁的人去喊人前来。 他们没去突袭,反倒是让旁人抢占了先机。 嘶吼声愈发逼近,裴宴之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尘土飞扬的方向。 不一会儿,一群黑衣骑手从雾霭中疾驰而出。 为首的是个身形魁梧的大汉,脸上一道狰狞的伤疤在朦胧天色下更显可怖。 “裴宴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大汉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裴宴之神色淡然,将手中的剑一横,摆出迎战的姿态。 此时,营帐中的士兵们听到动静,纷纷赶来,迅速在裴宴之身前列成方阵。 周大人脸色凝重,低声道:“看来对方早有准备,我们怕是中了埋伏。” 裴宴之微微点头,“周大人,你且退到后方,带人撤出,这里交给我。” “成华,带香凝离开,她若出事,我饶不了你。” 说罢,他脚尖轻点,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敌阵。 刀光剑影闪烁,喊杀声震得人耳鼓生疼。 陆永康的确是个难对付的人,这么快便反应了过来。 他应该是想将自己围困在这里,但好在,他提早部署,此次并不算损失太过严重。 前方厮杀的声音传到后面,香凝立马起身。 自从来到这里后,她睡觉从来都是和衣而卧,生怕出现这样的场景,到时拖累了旁人。 成华在营帐外说了一句香凝姑娘,而后就见香凝走出来。 “出什么事了?” “陆永康的人打过来了,爷让我带姑娘先离开。” 听到这句,香凝抬眼看了下前方的场景,她点头,跟上成华的步子。 周大人已经率领士兵撤退,香凝看着这大规模的撤退,心突然有些不安。 “你确定裴宴之身边有人?” 成华被香凝拉住,听到她的问话,他脸上也露出几分为难。 “爷只说让我带姑娘离开……” “姑娘?!”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香凝夺过一旁的弓箭,往回走去。 成华来不及思考,赶忙跟上去。 “姑娘不能去,前方危险,你若出事,我难逃辞咎!” “再说了,姑娘你也不会射箭……” 听到成华的话后,香凝步子一顿,手指搭上弓箭后射出一箭。 虽不说百步穿杨,却精准无误的射在了高坐马上的士兵身上。 “谁告诉你我不会的?” 香凝看着成华,冷声说出这句。 不过她的确不会射箭,只是幼年时,弹弓玩的比较好。 她做不到看着裴宴之一个人孤军奋战。 毕竟他将成华还有卫兵分给她,要是他出了事,他的命,是算在她身上的。 “你去跟裴宴之说,汀州的护城河外,可以做隐蔽地形,把人引过去。” “他要是出了事,庆国就真没救了,快去。” 香凝再次搭上弓箭,凝视着成华说出这句。 这一瞬间,成华突然在香凝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从前,他们都以为她只是个弱女子的。 “是,姑娘,属下这就去。” 成华拉过旁边的马匹,翻身上马,香凝手中射出的箭矢为他做了掩护。 待他跟裴宴之说完后,裴宴之也明白了香凝的意思。 见周大人带人已经完全撤出,他不再犹豫,让人撤退。 看到裴宴之和成华安全冲出包围,香凝一直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这把弓箭在她手中此刻仿佛有千斤重,她能撑到现在,已然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每一根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裴宴之骑着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朝着香凝奔来。 他来到香凝身边,俯身而下,将她拦腰抱起,而后调转马头,朝着远处奔去。 身后的黑衣人怎肯轻易放过,他们骑着快马,穷追不舍。 马匹在崎岖的山路上来回颠簸,裴宴之抬手,护住香凝的头,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他带着她穿行在茂密的林间,树枝划过他的手臂,留下一道道血痕,但他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带香凝远离危险。 香凝所言不假,汀州的护城河外,有一片十分复杂的地势,他们之前从未勘察过。 黑衣人紧跟着他们进去之后,就已经掉入陷阱之中。 裴宴之抬手,射出手中弩箭,一旁的几名弓箭手很快跟上,压迫对方。 很快黑衣人便察觉到自己掉入了他们的陷阱,只是身后已经绕上了人,他们无处可躲。 “抓活口。” 看着黑衣人已经是深陷陷阱,裴宴之冷声吩咐这句,而后带着香凝离开。 “阿凝没事吧?” 待到了安全的地方,裴宴之低头关切的说了句。 香凝的手落在自己肩膀上,对他摇摇头。 “我就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想到刚刚成华的话,裴宴之面上露出几分欣喜的笑。 香凝躲开他的目光,淡声说道:“若是大人是因为分出人来保护我而出事,我便是庆国的罪人了。” “那我就当你是在乎我,才折返过来的。” “我很开心。” 裴宴之此时像是一个得偿所愿的孩童一般,伸手环住香凝。 她却因为他的触碰,痛呼出声。 听到这句,裴宴之赶忙拉起她的手:“伤到哪里了?” 说完后,他突然想起那几道射来的箭矢。 “这里疼?” 他低头说了句,落在她肩膀的手带着轻柔的力量,像是怕弄疼她一样。 “不劳……” “裴宴之你做什么?” 宽厚的大氅罩住了两人,他的眸光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强势。 “我看下你的伤势,也好对症下药。” 说罢,裴宴之解下他的发带蒙住香凝的眼:“怕疼就当看不见。” “听话些,不然今后会落下病根的。” 娇小的身躯能够完全嵌入到他的怀中,将她包裹住的大氅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气息。 香凝感觉到他的手挑开她衣裳的边缘,她浑身颤抖,推开了他。 “我自己来!” 第201章 不要两不相欠 香凝伸出去的手被裴宴之抓住,她抬眼,隔着这一层布料,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还会医术?” 她听他似乎轻笑了一声,而后蒙眼的束带被他解下。 待香凝反应过来后,那束带已经蒙住了他自己的眼睛。 “那我不看,我只是想确定下有没有伤到你的骨头。” “弓箭很重,若是伤到内里,今后落下病根,会很难受的。” 他声音轻柔,带着几分诱哄。 男人冷冽的眉眼被这一根发带遮掩住,驱散了不少霜寒。 香凝的耳边只能听到他温柔的语气。 “我不会医术,难道裴大人就会了?” “我们已经脱险,外面也有大夫可以帮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宴之打断:“不巧,学过。” 他唇边的笑落下,将手搭在香凝的手腕上。 此处又无城镇,能给香凝看伤的,也只有军中的军医。 难不成要那群大老粗来给她看? “你!” “男女授受不亲,裴宴之你松开我。” 香凝看着即便蒙着眼也能精准无比的摸到她肩膀的男人,伸手推了推他。 可他一手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圈在怀中,一手落在她肩膀上,让她动弹不得。 “便是授受不亲,你同我也耳鬓厮磨多少次了。” “莫不是二姑娘寻回亲人后,便不认裴某这个人了?” 裴宴之唇角微微勾起,掌心输出些内力,替她缓解了长时间搭弓带来的疼痛。 听她小声轻呼,裴宴之反倒是松了口气。 这便证明,他的判断,没有错,她的确是伤到了筋骨。 万幸的是,不算太严重,到时拿药敷上两日就好了。 “裴宴之,你不要脸!” 香凝整个人被他的大氅拢住,密不透风的空间内,她的衣裳被褪下一角。 微凉的手指像是在她身上点火一般,可他的掌心却传来几分让人贪恋的温暖。 “那你就当我是不要脸的登徒浪子,不过阿凝,省些力气骂,下山还要走很远。” 裴宴之揶揄一句,待给她揉开那些紧绷的筋后,将衣裳给她拢住。 兜头的大氅被拉下来,露出她一张脸,红的好似熟透的苹果,那双眸正怒视着他。 “大人收留我数日,我也还了大人的恩情。” “想必庆王此时应该正想法子对付大人,路家应该安全了。” “就此别过。” 香凝系好自己的衣裳,想要从马上下来。 裴宴之听着她的话,将那根发带扯下来,环住她的腰身。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独处?” 他喉结滚动,圈着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别人都说他没什么怕的东西,可其实,他最怕从香凝的口中听到绝情的话。 “难道我的表现,还不足以让你看清楚吗?” “对,我不愿意同你独处,我更不愿意见到你。” 香凝挣扎着,白马像是受到惊动,不安的踢了下前蹄。 “我知道我做错了事情,我可以改……” “你可以改,但我忘不了,从你得知我身份那一刻,到隐瞒我,企图用忘忧草更改我的记忆时,就应该想到,我们会有今天。” 香凝垂眸,淡声说道:“我承认,我有过动心的时候,可比起片刻的欢愉,我想要的,是一世的安宁,而这些,你给不了我。” 她和裴宴之,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之间也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棋落此间,最好的解局之法,是放手。 “我可以给你,尊重你的想法,给你,你想要的自由。” “阿凝,我已经在学着,要怎么去爱一个人了。” 裴宴之看着香凝的发顶,落下这一句恳求的话语:“给我一个,能够去爱你的机会,好不好?”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祈求的模样。 就像是一个刚开六识的人,宛如一个孩童一般,固执又不肯放手。 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去问,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得她垂怜。 “裴宴之,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今,我不欠你什么。” “当初利用你得到的庇护之恩,我也已经还给你了,我们……” 香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宴之伸手捂住嘴。 他低头,靠在香凝的颈窝:“不要,不要两不相欠,我欠你的。” 长久的相处让裴宴之一下就猜出了香凝要说的话是什么。 她要两不相欠,从此以后,再无瓜葛,可裴宴之不要,他不要同她做陌生人。 有什么东西滴落在她颈窝的位置,滚烫又灼热。 他的哀求,卑微到了尘土之中。 倘若他依旧凉薄,依旧无情,倒也好了。 反正情爱,自古只杀有情人。 这一瞬间,香凝觉得,那是裴宴之的眼泪,灼伤了她这一片肌肤,渗透到她的骨血之中。 让她这颗冰冷坚硬的心,好像又为之轻颤了起来。 “等事情都解决了再说吧。” 好半晌后,香凝才吐出这句话。 她今日若是不服软说句话,裴宴之看样子是能将她困在这里,直到她应下他的话,才放她走。 “你在哄我。” 他抬起头,露出一双泛红的眸子,说了一句笃定的话。 “我不哄你,难道你要在这里同我掰扯清楚过往吗?” 香凝的视线落在下方,成华已经带着人打扫干净了那群黑衣人的尸身。 他们这番话要是再说不完,裴宴之这般可怜祈求的样子,也不知要被多少人看到了。 “那你答应我。” 裴宴之握住她的手,将两人的手指勾缠在一起,香凝点头应下。 反正也无字据,到时她回了路家,裴宴之也不能逼她做什么。 他看着她的神色,虽然知道她的话是谎言,却也没戳破。 无妨,至少她现在还愿意哄着他玩儿。 两人很快收拾好心情,香凝本想将那个黑色大氅还给裴宴之。 可他却直接给她系上了系带,不肯让她归还。 无奈,香凝只好披着满是裴宴之气息的衣裳。 反正挨冻的是他,冷了自然就会找她要衣裳了。 一行人从山上下去,可汀州周边的镇子很少,同周大人汇合后,便决定就地安营扎寨。 “既然陆永康已经发现了,那不如,先夺下汀州,断了他的后路。” 听到周大人的话,裴宴之点头:“周大人之前领过兵,不如就由你来挂帅吧。” “拿下汀州,让他断尾也不能生。” 第202章 汀州之危 周大人自然是不会多说一句,领命之后便去安排了。 这边的士兵也将营帐扎好了,只是营帐搭好之后,怎么分配却成了难题。 他们撤离的时候太过匆忙,有些东西都落在了原地没带过来。 所以这营帐便少了许多,士兵挤一挤倒是可以,只是裴宴之和香凝的住处却不好分。 一来是没人愿意和裴宴之住一起,同自己的长官挤在一起,他们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但又不能让香凝一个姑娘家去跟这群士兵挤在一起住。 所以最后,也只能由周大人出面,将两人分到一起了。 毕竟上次裴宴之那话,意有所指,周大人也能听出来些许端倪。 “事情就是这样,只能委屈大人同姑娘暂且先住两日了。” 香凝听着周大人的话,微微皱眉,而后扭头看向裴宴之。 “好,就这样安排吧。” 裴宴之倒是无所谓,很快应下来。 一转头便对上了香凝看来的视线。 “阿凝该不会觉得,这是我有意为之的吧。” 裴宴之挑眉,看着香凝说出这句。 香凝抿唇,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裴宴之刚刚一直都和她在一起,况且香凝也觉得,裴宴之应该是做不出这种事儿来的。 此时士兵营帐中,成华将一把肉干分给他们:“多谢了啊。” 那群士兵看着手中的肉干,有些不解道:“咱们干嘛骗大人说营帐不够住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没看咱们大人的视线都快把人家姑娘看穿了啊。” 另一个士兵咬下一口肉干,一脸你不懂的模样说出这话。 “哦~所以成华你这是,想要撮合大人和那位姑娘啊,不过那姑娘什么来头啊?” 旁人听到这话后,纷纷起哄,想要从成华的口中得知裴宴之同香凝的过往。 成华一愣,挠了挠头道:“这个嘛,我也不太好说,不过将来大人若是抱得美人归,到时候一定请大家喝喜酒啊。” 有了成华这话,众士兵听到这话,更是起哄。 成华从这包围圈退出来时,刚好同站在圈外的裴宴之四目相对。 “爷……” 他出声唤了句爷,裴宴之嗯了声。 本以为要被裴宴之责罚,结果却听裴宴之说了句不错。 “啊?” “做的不错。” 裴宴之落下四个字,转身离开了,成华低头险些笑出来。 他还以为自家爷有多不在意呢,没想到这也是想找个可以同香凝姑娘同处的机会。 夜幕如墨,缓缓落下,将整个营地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裴宴之与香凝的营帐内,气氛有些微妙。 香凝躺在床边,却毫无睡意,睁着眼看着头顶的帐篷。 裴宴之手中握着公文坐在条案上,看似认真的动作,实则他的视线却落在香凝身上。 见她一动也不敢动的样子,他垂眸说了句:“早些歇着吧,明日我们要先行撤出汀州地界。” 到时汀州守军同周大人带的人交战,汀州地界便不安全。 所以让人撤回去,才能最大程度的保障他们的安全。 香凝听到裴宴之的话后,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同自己说话。 “我知道了,你,你也早点休息吧。” 犹豫了下,香凝到底是没说出那句让他上床来睡的话。 这话一出口,反倒成了一种莫名的邀约和关切。 不多时,裴宴之便听到了清浅的呼吸声,他放下手中的书,缓缓起身,悄声朝着床的位置走去。 裴宴之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看着香凝熟睡的面容。 月光透过营帐的缝隙洒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他的眼神里满是温柔,轻轻地为她掖了掖被角,生怕惊扰到她。 做完这一切,裴宴之才回到条案旁,重新坐下。 只是这一次,他的心思全然不在公文上,目光时不时地飘向香凝。 子夜,营地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裴宴之猛地站起身,警惕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他迅速走出营帐,只见周大人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裴大人,不好了!汀州的追兵似乎发现了我们的踪迹,正向这边赶来!” 裴宴之脸色一沉,立刻下令:“全军戒备,准备迎战!” 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纷纷拿起武器,在营地周围布下防线。 香凝也被这阵喧闹声惊醒,她匆忙整理好衣衫,走出营帐。 看到士兵们紧张的神情,她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裴宴之看到香凝,立刻走上前:“阿凝,你先躲进营帐,千万不要出来。” “护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叮嘱完后,裴宴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片刻后,远处尘土飞扬,马蹄声越来越近。 裴宴之紧紧盯着前方,手中的佩剑闪烁着寒光。 不过还好,周大人已经带着人顶上去,本就已经打算先攻汀州,所以就当是打他们的先锋军了。 “裴大人,这里有我顶着,你带人可以先回上京了,若是我此战顺利,咱们就在上京见。” 周大人折返回来,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笑着对裴宴之说了这句。 裴宴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京见,保重。” 说完,两人在此分别。 裴宴之带着香凝和一小队人马,在夜色的掩护下匆匆踏上了回上京的路。 一路上,马蹄声急促,众人都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追兵再次追上来。 然而,祸不单行,他们刚走出没多久,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道路瞬间变得泥泞不堪,马匹行走起来十分艰难。 裴宴之见状,眉头紧锁,他担心这样的天气会让他们的行程更加缓慢,也增加了被敌人追上的风险。 “小心前行,注意脚下!”裴宴之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有些模糊。 就在众人艰难前行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条湍急的河流。 河水因为暴雨的冲刷而水位暴涨,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裴宴之看着眼前的河流,眉心紧皱,如果强行渡河,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但如果绕路,又会耽误更多的时间。 “分头去寻其他路,无论有没有找到,半个时辰后,回到原地集合。” 若真不行,便只能强行渡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