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痕》 第1章 虫卵 “心率在80\/min到120\/min之间反复波动,低于原预期下限,初步判断,体内r4含量为0.12mg\/l,血液中不存在结晶化阴影,疑似遭到溶解利用,外接拟心泵血能力开始恢复,原生心肌细胞正迅速分裂。” “体内温度12摄氏度,体表温度20摄氏度,且逐渐上升,细胞分裂异常,无法检测其内部遗传物质组成,表皮对光反射异常,实验体失去对光线的感知,对04号蛋白质产生排异反应。” 厚厚的口罩与护目镜下,一个略显粗糙的声音传来,男实验员放下握在手中的医疗器械,蓝色的无菌手套表面,出现了斑斑点点的暗红色血迹。 “肾上腺素,1mg,静脉注射,立即注射,记录实验数据。” doctor看着那颗被四只机械臂固定在手术实验台上的冷冻虫卵,眉头不由得紧锁,她的心脏仿佛被笼罩上一层阴霾,久久无法消散。 这是对r4原生级别爬行虫开展基因研究的第27天,经过不断的解析尝试,红隼实验小组拥有了一个极为惊人的发现,那就是几乎所有原生级别的r4节肢类生物都会对大部分人类激素产生反应,就好像它们体内本就拥有着类似甚至相同的基因一般。 起初,作为负责人的doctor并不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因为这些分明被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特殊物质感染,已经丧失其原本基因序列的生物,根本不应该会得出这样的结果。 但屡次测验,确认无误之后,也便只能接受现实,由此,开始进一步探究爬行虫的孵化条件,以及孵化过程,以便拓荒小队能够在接下去的任务之中提前预知并避开大型爬行虫栖息地。 “孵化速度加快了,生命体征正在逐渐恢复,博士,需要继续解冻吗?再这样下去,这只原生级别的爬行虫很有可能出生。” “1.2的肌肉密度虽然无法抵御绝大多数的电磁武器攻击,但它们的行动极为敏锐,危险性依旧很高。” 看着检测仪不断更新的内容,一旁的观察员有些担忧,虽然从未正面看到过r4生物,可毕竟作为实验参与者,了解相关信息是必需做到的。 “别在那里卖弄知识,继续实验,我有把握,不会让你丢掉自己的小命,一切按照doctor的指示来。” 实验室的特制机械门向两侧打开,一众研究人员同时扭头看了过去,要知道,如果不是极高的权限,是无法在这个时刻进出实验室的。 走廊上亮起的红光以及实验中的提示标志可不是闹着玩的。 “都不要分心,不然全从我的研究所里面滚出去!” 敲打两下手中的虚拟显示屏下端的投影装置,doctor显得很是气愤,她是绝对无法允许实验工作人员在这个节骨眼上分心的。 “鬼城,请先远离实验台,你身上的细菌很可能会影响我们的结果的,爬行虫的孵化条件十分关键,出半点差错都可能导致一个全副武装的拓荒小队全军覆没,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 “呵呵,那是自然,我有提前消毒过,还专门穿上特制实验服,这次来主要是保障你们的安全的,毕竟整个环卫者卫星巡航器上也没什么人比doctor您更有价值了。” 面具覆盖了下半张脸,两个特殊装置分居两侧,是定制的空气过滤器,自从上次误入了硫酸虫的聚集地遭遇袭击,鬼城的呼吸道遭到了较为严重的侵蚀,因由救治不及时的原因,目前仅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呼吸,防止被现在空气中随处可见的低浓度r4感染。 要知道,这种鬼东西,其目标可并不止地球上的低等动植物。 宽厚的肩膀靠在正在自主关闭的实验室大门边,漆黑的密布血丝的双眼轻轻合拢便陷入了假寐之中。 见此,doctor没有再多说什么,她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忙,时间非常紧急,为了防止爬行虫虫卵孵化,需要加快动作了。 “小星,手术刀,止血钳。” ...... 随着计时器上显示出01:25:34的数值并随后暂停,一众实验人员终于长舒一口气,他们以十分流利的动作将爬行虫虫卵重新封存到冷冻箱内,令其重新陷入沉睡之中,那些浮现在表皮的青色血管痕迹竟然逐渐消失退化,所有的一切都因此恢复平静。 “没有你的事了,还不走吗?” 当doctor脱下厚重的实验防护服后,她那盈盈一握的柳腰这才无法掩饰地从露腰短上衣下摆露出,金色的长发落在身后,美眸轻抬,看了眼一直都平静如常没有动作的鬼城。 “还有一件事。” “创始者让我告诉你,大量r4生命体产生异常暴动,似乎被什么特殊的东西吸引,大概率不是统领级别的感染生命散发出的信息素或激素,所以......”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拢过脑后的兜帽,将其拉到完全遮住那双诡异的眼睛后,鬼城这才打算离开。 关节保护器随着运动而发出轻微的机械声响,脊椎外侧辅助器处于收敛状态,可依旧有所触发。 “有一只生物,没错,一只生物!” doctor语出惊人,让鬼城的脚步为之一滞,他微微偏过脑袋,压低声音,沙哑道。 “这种话不要再说了,超脑上次出现的异动已经让我们损失惨重,那些掌权者若是听到了,不免会再做些过激举动,会对你造成很大影响的。” 低头看着自己刚刚换上的高跟鞋脚尖处闪烁着的金属亮片,淡漠的眼神深处,突然有一种坚毅从绝望之中涌出。 她低喃道。 “如果真的能够成功的话,那么r4将因此完全消失,末日会结束,生活......会好起来。” 第2章 菌类森林 “确认装备佩戴完毕,检查呼吸面罩气密性,全部作战人员分两队进入,搬运工人跟在后面,大型作战器械不要跟进,避免惊动地下的鼹虫,小心不要与r4感染菌类直接接触,抓紧时间到达建筑体地下四层,搜寻超结晶能源。” 中年人调试着耳机的通讯波段,使其将受到最少的干扰,随后端起脖颈上挂着的电磁枪支,示意身后的队伍跟进。 在一众拓荒队伍四周,尽是碎裂的混凝土,布满锈迹的路灯杆歪歪斜斜地伫立着,要经历很长的时间才会突然闪烁一下,不知道电力供给究竟来自何处。 几株硕大的近五米高的巨大真菌生长在不远处的地方,菌盖舒展,大颗大颗宛若蒲公英种子一般的孢子散发而出,随风漂浮,在根部的位置,都是些奇形怪状的巨大昆虫残骸,它们大多数已然完全失水,但也不排除小部分依旧会抽动两下,似乎还拥有生机的样子。 白尘透过护目镜观察四周,与其余一众人不同的是,在他的背后,附着着一根相似于人体脊椎的装置,肩胛骨,各关节部位都被包裹在特殊的机械结构之中。 这种被称为过载装置的东西是专门用来保护拓荒人员,防止其受伤的,但也并非所有人都会需要,如果随意让普通人驾驭,那么便会大大影响其行动能力,达到反效果。 唯有结晶化或过度结晶化的人类才会装配相似的器材,以避免其体内结晶的超额力量崩断骨骼。 “真的难以想象,现如今竟然还有这么密集的菌类森林,里面不会栖息有什么数量庞大的感染生物族群吧。” 他像是自言般念叨着,视线完全穿过那些废墟碎石的阻挡,凝视着后方数量密集到恐怖的宛若一朵朵盛开在被终结生命之上鲜花的蘑菇,不由得感到有些紧张。 “这么多啊,这得死掉多少感染生物啊,灵墨小姐,我感觉这次行动和你预估的危险完全不成正比。” 稍微等待片刻,才有一道清冷的女声出现在耳机内,由此推断,女子的年龄应该是二十出头。 “得了吧,白尘,你想加钱就直说,何必提及那些有的没的,况且又没要求你深入,只是在外围观察情况。” “说真的,您真的不准备加钱啊,其实,要是不为难的话,我也是可以直接下去取能源的,一个小时内保证完成任务。” 忧愁浮现在脸上,对于灵墨的意思,白尘实在有些苦恼,每每想到这次出来半个月才能拿到那么些酬劳,就感觉身上的每条肌肉都酸痛无比,摆烂的想法无法抑制。 “行行行,你和他们一起深入,小队收益让你多抽半成,不过注意安全,明白吗?” 可能是觉得他这个人实在纠缠不清,灵墨也就咬咬牙不再多说,她是清楚白尘作为拓荒战斗人员的性格的,要是报酬给得不够,还真有可能做出来划水摸鱼之类的行为。 倘若这些小动作发生在一般人员身上,那定然要纠察责任,严肃处理的,可白尘...... 便算了吧,就当是对结晶作战人员的优待吧,毕竟他们自身的身体素质,反应能力是完全不能够和一般人比较的。 “真的吗,那就算说好了,灵指挥您可不能反悔,不然我事后肯定把这些事情讲出去,添油加醋地败坏您英明绝美的形象。” 一瞬间就打了鸡血,白尘感觉整个人都好起来了,随着啷锵声响,六道刀柄从菱形的金属战术背包内探出,右手后探,抽出一柄色泽晦暗的长刀,污浊的痕迹遍布其上,只需要想象就能够知晓它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内到底经历过什么。 “你的装备质量已经远超正常状态了,算了,怎么顺手怎么来吧,我懒得管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把通讯器关掉,不想再听见你的声音。” 随着嘈杂的电流声消散,白尘知道,短时间内,灵墨是不可能再和自己通话了,撇了撇嘴,也便沉默下来,那双原本还算充满情感的眸子,刹那之间就变得冷漠无比。 “新鲜的抓痕,血迹,而且这里的东西明显被翻动过,是近期有人来到这里与什么生物发生了战斗吗?” “唯一的解释了。” 破损的窗户处,金属结构的周围还残存有几块落满尘土的玻璃,一条深蓝色的织物碎片挂在上面,似乎是有人经过的时候因为不注意而被扯破了衣服。 白尘靠近后,敏锐的目光下移,便有了新的发现,在砖石掩盖之中,半只爬行虫的遗骸抽动,几颗孢子附着在上面,抽出菌丝般的组织汲取着其中残存的营养物质。 爬行虫。 这种经过r4感染异变出的生物,和原本旧世界自然界的其他昆虫一样,身体分为头,胸,腹三个结构,胸部背后生有鞘翅,但不能够借此飞行,拥有六根健硕的足肢,末端尖锐,头部口器形式不固定,取决于其变异来源,主要以啃咬式存在的数量最多。 “灵墨,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点动耳机上的凹槽,轻轻的嗡鸣响起一瞬,代表信号接通,可以连线的状态,且对象为最高行动指挥。 “认真的?我记得你上次这么说还是自己捡到了之前其他拓荒小队的颇有价值的遗落物来着,好消息是你找到值钱的东西了,坏消息是和我没有关系。” 说真的,如果不是有些时候白尘正经得过分,灵墨简直是有不给他配备战术通讯器的冲动。 “好消息是这附近并没有超乎预测的危险,坏消息是周围可能存在其他幸存者,具体身份未知。” “不过我猜......应该是他们。” 第3章 爬行虫 “你是指......废土会吗?” 清冷的声音终止,似乎是摘掉了通讯设备向旁边的工作人员下达指令,凭借白尘的听力,捕捉到了“加强布控”“无人机”等词语,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滞,没再多言,跟上已然快走远的其他作战人员。 从记忆之中探寻,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白尘所知,废土会应该是一个地面残存的人类组建的特殊组织,不过其中最早的成员,是来自鹰国某处的大型监狱之中的犯人,他们在r4出现的时候并未遭受危险,反而在之后找到机会全都跑了出来。 由此可见,这个组织并不算什么善茬,从以往的情况来看亦是如此,他们曾组织自己的力量袭击过环卫者上下来的拓荒小队,虽然大多数时候都以被碾压作结,不过也少不了成功得手,抢夺到拓荒小队从危险区域带回的资源。 队伍继续向前行进,仅只是五十米的距离,便令得不少拓荒新人双腿颤抖,他们无法相信自己眼前出现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 那一颗颗从残骸之中拔地而起的巨大蘑菇,喷出的孢子令得周围的空气之中充斥着淡淡的猩红雾气,布满彩色斑点的菌盖边缘蜷曲,不少已经有了枯萎的迹象。 但由于其庞大的体积,就算因此萎缩也依旧带给不少作战人员以震撼,不过都在领队的提醒下迅速回神,握紧手中的电磁步枪,进入到这片庞大到看不到尽头的真菌森林之中。 “各五人小队注意,时刻保持联络,携带氧气量低于阈值的时候提前退出,由于我们也不清楚那栋建筑的具体位置,r4感染孢子不仅是扰乱了来自地面的视线,因此,多注意手腕上显示的定位,明白吗?” 粗犷的嗓音令得所有拓荒人员为之一振,他们迅速向着同一队伍的小队成员靠近,并时刻保持一到两米内的间距。 接过从搬运人员那里传递过来的防护装置,组装到自身原本就穿戴好的战术背心上,紧张的心情才不由得放松一点。 而白尘,此刻正站在真菌森林外围,抬头看着那些惊悚的变异蘑菇,不由得陷入沉思。 “你说,研究队那边有没有采集过这种东西的样本,我记得当初半途捡了一颗爬行虫虫卵都换了不少代换点来着,这个有没有更值钱。” 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发问,于他而言,人世间最为悲伤的无疑是有价值的东西和自己面对面对视着却并未被发现和带走。 “白尘!你再不务正业三心二意我就向管理队报告了,让你惦记的那点工资全部打水漂!” 灵墨终于是忍无可忍,在她像只母狮子一般咆哮完后,过了很久白尘的耳机中才再次传出声音。 不过听起来娇滴滴的,完全不像某人那么不懂得温柔。 “白将军,那个......灵指挥说让我来暂时负责与您的通讯,您有什么发现都可以第一时间告知我,由我来转告灵指挥。” “编号和姓名。” “编号h16,月兰。” “嗯。” 推了下护目镜,白尘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也就迈步前进,他感到周身的红雾正在逐渐加重,视野受到不小的阻碍,就连他那特殊的视力都无法发挥出一丝一毫的效果。 “嚓吱吱......” 细碎的响动从背后传来,即使不用回头白尘都知道是什么东西靠近了自己。 即刻转身刀尖前抵,便发现那只浑身包裹在绵密绒毛下的大型蜘蛛形态生物,因为只拥有六条腿的缘故,它们实际上更像是昆虫,虽然长相奇怪,不过也勉强算是爬行虫的一种。 毕竟旧世界的生物百科之中,形形色色的物种太多太多,而后世界关于此类由旧世界变异而来的生物的研究才刚刚起步,所以并没有太过于细致的类别划分。 尖利的毒牙探出,躯干缓缓压低,它正在等待一个猎物松懈而主动发起进攻的时机,脑袋上的多双眼睛从外表看上去毫无聚焦可言,不过有时却又灵敏得过分。 但还没等它接下来的动作,一道寒芒就自上而下地将其死死钉在地面,即使这只爬行虫怎样奋力挣扎,也完全无法脱离。 并没有再度抽出余下的五柄刀刃来彻底终结这只突然冒出的怪物,白尘静静地等待在一旁,半分钟后对方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后才拔刀离开,墨绿色的液体残留在尖端部分,那里的金属遭到侵蚀,隐约露出其中包裹的某种闪烁着特殊光芒的物质。 “看样子,这次任务结束,又要找人重新打造一下鸿雪了,用的刀多了,想要全部都升级成纯结晶的还是得花很多钱的。” 自顾自地摇摇头,从身侧的口袋中取出一小罐浅蓝色的溶液,旋开盖子,从刀柄的位置倒下,直到滑落在地,将刀身上粘连的污浊液体全部溶解殆尽。 与此同时,混乱的几声枪鸣从各个方向出现,这种依靠电磁驱动的武器在发动时总会伴随着极大的威力与噪音,对此,白尘倒是已然习以为常。 他自顾自地摇头,却也没什么心思去追究,在这荒诞的末日之中生活得久了,多次在地面驻足,探索,战斗以后,别说善良了,白尘清楚地知道,自己半年前是怎样的状态,那种麻木绝望感几乎令看不见希望的人自我了结。 “真是多亏了灵墨,谁晓得当初她一个忙里忙外停不下脚的指挥是怎么腾出时间来专门安慰我的。”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这个女人平常表现得和体贴不沾边,关键时刻还是蛮靠谱的。” 第4章 超越 背部紧贴墙壁,doctor感觉自己的脸和鬼城贴得很近,对方的手臂靠在耳畔,带来一种颇为强烈的压迫感,那双死鱼般的眼睛死死注视着面前的女人,其中流露的,仅只有淡漠。 “我没得选,那东西对于我们来讲,就是一个黑洞,最开始的时候,费尽心机尝试了所有的方法,可得到的结果是什么?” “r4这种物质,就好像完完全全来自于臆想,现实之中根本捕捉不到它们的存在,仿佛其本源长久地停留在更深层次的空间,想要触及,至少需要几个世纪的研究。” “我们根本撑不了那么久,崩坏的脚步逼近,它的出现,才是唯一能够拯救人类的钥匙!” doctor的声音有些激动,她很少见能够表现出现在这样的状态。 “重复的话我再说一遍,超脑的异动让我们损失惨重,放手吧,就算一意孤行也不会有人支持你的,那些活在末日里担惊受怕的幸存者,虚假的和平安好也能用最疯狂的态度去追求。” “你......会成为所有人类的敌人。” “灾难的面纱一旦被揭开,造成的后果是无法预料的。” 鬼城沙哑着嗓子,他感觉到咽喉有一阵灼热感出现,不由得低咳两声。 “结晶,爬行虫,r4感染体,你知道这几年下来,我经历了什么吗?” “违背能量守恒定律的能源,超脱理解范畴的基因,诡异变化的肌肉密度,和旧世界不同了,自从那大洋底部海沟内的枷锁被冲开,我们就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预知的道路,不作出改变,根本不可能搏取到唯一存在的生机!” 眸子里的坚毅近乎到了无法褪去的地步,doctor此时很清楚自己的言论有多么令人难以接受,可她依旧还是把所有都告知鬼城,所希望的,也只有面前的男人不再阻挡自己离开的脚步。 “但你知道这几年下来,我又经历了什么吗?每一次出去拓荒,收集物资,都有多少弟兄永远被留在外面,我能够看得到任务结束以后,那些家人手握身份牌痛哭的场面。” “这里是末世,是不可能存在希望的,过去是这样,未来同样如此,停下吧,就算是欺骗,也请给那些苦苦挣扎的人一条活路。” “我知道你是为了人类去追求希望,但你不能代表其中的大部分个体作出决定,因为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都会因为你而丧命。” 无力地摇摇头,鬼城不愿多说,他从胸口的卡槽处摘除自己的身份卡,放到一旁的办公桌上。 “如果还是执意,记得通知我。” 随着脚步声远去,甚至消失,doctor这才回过神来,她尽量支撑着身体坐下,深深叹出一口气,双眸微眯,不知道究竟在思考什么。 ...... “这里是第二小队,发现大量爬行虫,初步推断已经免疫真菌气体,请求清除。” “批准,即刻剿灭。” “a02,a03击毙目标,其他人做好战斗准备!” 当领队的命令传达到位,这支五人小队立刻开始行动起来,枪口平举,随着两声剧烈的电磁嗡鸣,不远处那只隐藏在红雾之中的爬行虫便化作一团液体爆炸开来。 (“环卫者”电磁武器的内部采用结晶材料,触发过程中,来自结晶本身的能量会部分流失,产生较剧烈的火光与响动。) 与此同时,四周悉悉索索的响动接连不断地出现,显然是方才的动静惊扰到了附近活跃着的r4感染生命体。 不过片刻,一条条形态各异的巨型昆虫便在视野范围内时隐时现,迈动的足肢踩踏地面,发出令人心悸的哒哒声响。 “保持队形,不要分散,注意避免爆破类武器的使用,否则可能引发真菌气体的大规模爆炸惊动鼹虫。” 小队队长通过通讯器示意,因由同行几人都不是什么初来乍到的新兵,行动很是迅速,相互背靠背站在一起,端起电磁自动步枪,枪托顶住肩膀,一刻都不敢松懈。 “开火!” 保险被扳动,电光四起,焦糊味随之蔓延,虫群像是突然被惊动一般终于露出自己的獠牙,它们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前赴后继地扑来。 大量火光被爆出,随之扬在半空的,还有暗红色的体液。 一只蚰蜒类爬行虫被击中,当场从中部断成两节,它疯狂蠕动着,因为浑身遍布的次级神经,即使变成如今这样依旧还能够活动。 挣扎半晌,暗红色的液体从断口处渗出,却依旧扭动脑袋,认定了方向般继续前冲,半截躯体弯成弓形,随后飞速弹起,竟直接落到了某位反应不及的战斗人员脸上。 “该死,那东西袭击了我!” 他一边恼怒地骂道,一边从大腿侧面抽出匕首,左手松开枪械,想要抓住那只隔着呼吸装置啃咬自己的爬行虫。 撕扯感从头部,颈部相继传来,但好在短时间内并未能够破坏战术装备,这只感染生物被很快限制,踩踏在地面,刀锋从脑后探入,体内血液溅射而出。 “a03,没事吧!” 旁边有人吼道,战场嘈杂无比,伴随着爬行虫的低声嘶吼,这是它们相互之间的特殊交流方式,在组织进攻或集体撤退的时候都会使用到。 “没事,等等,你......” 瞳孔骤然一缩,刚刚脱离了袭击的战斗人员还未等松一口气答复战友自己的状况时,便双手颤抖地托起挂在脖颈上的武器。 在他的眼中,分明地看到,那距离自己最近的人,在对方的腿部,已经露出了森白的骨骼...... 第5章 溶解液 “啊!” “这,这是什么?” 战斗人员想要拽动麻木的右腿,却发觉根本做不到,那里覆盖有一层褐色的粘液状物质,这种特殊的体外溶解酶不仅仅只会对肌肉组织产生效果,对于神经的水解同样有着催化作用。 他浑身颤抖着低下脑袋,终于看到那些隐藏在自己脚下的小型生物。 它们是后世界生态之中经过r4影响自然衍生出的分解者,与那些极端巨大的真菌相似,不过这并不代表其不会对人类产生威胁。 尖锐的口器会先扎入血管,释放出一种罕见的神经毒素,它能够麻痹部分神经,侵蚀其外层结构,令之无法正常透过两侧离子,短时间内或永久性地丧失传导能力。 随后向体外分泌强烈的消化酶,使得那些被视为食物的人体组织变作能够直接摄取吸收的脓水。 这就是所谓的鼹虫,也被实验人员叫做蚁类爬行虫。 一般情况下,种族数量在几万至数十万之间,行动速度极快,且目前为止,拓荒小队都没有能够有效防护其袭击的特别手段。 “是鼹虫,鼹虫被惊动了!” “a02的腿,他的腿!” “该死,b01,快去帮他处理伤口,剩下的人把石灰制剂拿出来洒在脚下,爆破手雷准备!” 白色的粉末洒在地面,一颗颗管状的特殊武器被投掷进满是爬行虫的红雾之中,剧烈的爆炸声响从中传出,令得周围的地面都因此一震。 大量土石被掀起,红雾就好像被点燃一般动荡起来,不过影响并不大,无数不知道来源的残骸纷飞,落入骤然升起的烈焰之中,火舌舔舐天际,留下的是凄惨的嘶鸣。 “a02,忍着点,伤成这个样子,你的腿,应该是没办法保住了......” 鼹虫因为石灰制剂的使用而暂时退散,不过这些形同蚂蚁般的生物还是有不少残存,b01小心握着手中的匕首,将那些依旧在分泌溶解液的爬行虫挑开。 “没,没事,只要,只要还活着......” 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之中打转,但害怕会沾湿护目镜,所以a02仰起脑袋,既避开自己已经受伤到无法直视的小腿,又勉强遏制住悲伤情绪。 紧咬牙关,腮部不受控制地颤抖,脖子上涌现出条条青筋。 “该死,该死......” 苍白的嘴唇开合,却只剩下哽咽的呢喃,这一刻,他甚至不敢想象以后的生活,那种瘫在轮椅上,被发配到手工生产间的日子。 “爬行虫只是短暂性退散,已经得到领队允许,现在我们退出去和留守的拓荒队人员会合。” “是!” “明,明白。” ...... “六队,六队遭遇到爬行虫袭击,请求,请求援助!” 慌乱的嘶吼从喉咙里传出,作战人员颤抖着坐在地上,他甚至连手中的武器都无法握紧,四肢并用地向着远处爬动。 身上的防护早已被不知什么生物撕烂,呼吸面罩也被破开,大量猩红的孢子顺着呼吸道进入肺部,不过此时此刻,他却根本不在意这些。 看着不远处的地方,一群爬行虫掩盖下的队友,大量液体从中飞溅而出,已然生息全无。 “领队,快,快来救我,我不想死啊,我才第一次拓荒,领队!” 不慎咬伤舌头,淡淡的腥味在口腔内蔓延,疯狂摇晃着脑袋,所有的思绪都在此时此刻变作空白一片。 “报告你的位置,敌人的具体情况,小队损失。” 终于,战斗人员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听着耳孔内沉稳的声线,连忙高喊道。 “我们小队是向正南方行进的,爬行虫,全是爬行虫!剩下的人,他们,他们都死了!” “啊!” 刺耳的尖叫声被红雾阻隔,在最后时刻,一只六爪蜘蛛爬行虫抱住他的面庞,冰冷的外壳和体表绒毛滑腻的触感以及淹没心脏的恐惧,都是生命消逝的征兆。 ...... “该死的,又有一个小队失联了!” 领队紧咬牙关,眉头皱在一起,看着这片红雾笼罩下的世界,莫名的压抑挥之不去,恍惚之中,似乎有一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内部向外窥伺,盯梢自己猎物的一举一动。 “秦安,你过激了。” 淡然的女声让这已经有些丧失理智的中年男人一愣,迅速立正站好,平复声音道。 “指挥,02,07小队遇袭,出现伤员,目前正向真菌森林外围前进,04,05,06,10小队相继失联,目前只剩下还未出现状况的08,09小队保有全部战斗能力,是否集合队伍,重新部署?” “不必要,加快脚步,时刻保持联络,十二架蜂鸟正悬浮在你们头顶,现在开始,不会出现信号消失的情况了。” “明白。” 点头应下,随后回过身去。 “全力搜寻!” ...... 托起表带,摘下定位腕表,白尘将其遗弃在脚边,他虚眯的双眼看向眼前这根布满青苔的巨型石柱,内心不由得紧张起来。 那种被召唤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 “不远了,真的不远了。” “似乎只要再迈出两步便触手可及,按照坍塌的固有坐标,应该是档案序列,逐影者的所在。” “看样子,缝隙已经完全被打开了......” “那么,更加恐怖的东西......” “也跟进来了。” ...... 第6章 joker “真是有趣啊,呵呵。” “看着那些人在类菌体聚集区里面挣扎,虽然已经免疫孢子的爬行虫的确令人感到恶心,不过这个时候,我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态度发生了改观。” “或许,今后遇到的时候,可以让它们完整一点。” 纤细的指尖搭在唇角,白皙到毫无血色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森冷的笑容,晦暗的瞳孔眺望远处朦胧的红雾,似乎在那里面有所发现。 淡粉的长发被拢在鸭舌帽下,红色的t恤印有古怪的骷髅图案,一件短夹克系起两侧袖口,搭在纤细的腰肢处,下身是沾染着淡淡灰尘的牛仔短裤,两条长腿包裹在黑色丝袜中,显得诱惑力十足。 “joker,收起你疯癫的心思,废土会随时有可能出现在四周,任务要是出现问题,唯你是问!” 将传出烦躁声响的通讯器从耳边摘除,丢在身旁的碎石堆中,在那里,还有半只已经腐化的爬行虫。 “爆破客,看到那十二台无人机了吗,红雾上面提供信号覆盖的。” “给我把最南边的四架......” “全部打下来!” “这次出来,我可是带了很多稀有金属呢,就是为了看这场盛大的烟火啊,爆炸,是世界上最具有艺术气息的事物......” ...... “虹膜扫描通过,指纹验证成功,dna测试结束,请权限所有者确认是否开启终极战术武器培养仓04:逐影者。” 淡淡的蓝光在幽深的隧道内亮起,镶嵌在布满青苔的石柱上的液晶显示屏浮现出是与否两个选项。 白尘将武器回鞘,在鸿雪战刀被插入身后战术背包的一瞬间,其外部包裹着结晶结构的金属便被层层回收,只剩下露出的刀柄。 不多时,随着一阵金属的碰撞声音骤然响起,刀柄回缩,这装载有六把刀具的金属背包就变成了最初菱形的样子,单从体积上来看,根本不可能有现实那样大的容量。 右手前伸,将早就做好的决定重复选择一遍并没有难度,仅只是指尖刚刚触碰到屏幕的一瞬间,面前的厚重大门便向两侧平移开启。 簌簌尘土落下,将内部洁净的无菌瓷砖地面污染。柔和的灯光透出,这在残酷的末世之中,无疑是极端违和的。 轻呼一口气,白尘迈步而入,倘若用旧世界的词汇来形容,那他此时此刻便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左侧的数据记录区摆放有四张办公桌,上面整齐排列着顺序编号的文件,标配的显示器处于待机状态,不知从何时开始便停止了工作。 右侧是六个特殊的培养罐,不明溶液浸泡着已然完全辨别不出形态的标本,一旁的活性监护仪上显示出已失去活性的字样。 “福尔马林?” “这可是种难以遇见的东西。” 鼻翼抽动,陌生的气息涌入体内,白尘过了很久才辨认出来源,不由得因此感叹,毕竟上次遇到,还是在旧世界的时候,这种溶液为医学的发展做出了极其杰出的贡献。 “白尘,你的位置一直没有变化,是遇到麻烦了吗,而且信号很差,发生了什......” 通讯器内的声音还未落下就变成了嘈杂的电流,强烈的轰鸣从地面上传入此处,信号因此完全中断。 “呵,还安排别人来联络,说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真不知道是不被信任还是太过关心了,灵墨指挥官......” “不过有些事情还真是不能让你知道,与裂缝内世界的沟通,得烂在心里,不然......所有人都会因此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不再停留,白尘已经来到了最后一步,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讲,他都不允许这件事出现什么差错,因此明确方向,继续深入这看起来有些像是r4生物研究所的地方。 ...... “指挥,南方信号完全中断,刚才的爆破使四架蜂鸟坠毁,六架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两架保持原状态继续工作。” 中年男子从眼前的台式电脑上移开视线,向身后的女子道。 不过此时,对方显然没有耐心听任何人多言,左手叉腰,干练的行动制服为她增添了一抹锐气,踩着靴子,两步靠近,严肃的话语不容半分迟疑。 “链接超脑,通过爆炸半径分析爆破物型号,出动两台超核能陆战辅助器搜索敌人坐标,把卫星地图调出来发给战术分析小队,让他们尽快锁定位置!” “难道是废土会?不,他们应该不会装备这么大威力的武器。” 失神片刻,女子突然转身,直奔指挥车外而去,顺手将桌面上的手枪装配在腰带上的相应位置,只留下一句“出现任何突发情况实时报告”便再也看不到人影。 “灵,灵墨指挥......” 作战期间脱离指挥室并不算什么正确的选择,但此刻的灵墨却完全冷静不下来,难以想象,就是是发生了怎样的事件才致使这位处变不惊的优秀指挥官一反常态。 将脊椎辅助器装备在身上,随着咬合机关就位,坚毅的双眸锁定在“探路者”纯机械材质的躯体上,薄唇微启,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拥有名称的超核能陆战辅助器都属于依靠结晶科技在巧合下诞生的不可复制品,独一无二的战斗方式,顶尖的武器装备,超强的战斗力模块以及......驾驶它的人工智能和优秀驾驶员。 在后世界,很多技术都因为末世的出现而发生回退现象,但有一点特例,甚至极端特例。 那便是...... 这种被旧世界命名为机甲的终极武器科技。 第7章 核辅器 超核能陆战辅助器简称核辅器,大部分都是类人型机械,高度3.5米到6米不等,一台完整体从作用方面来讲分为六个部分,驾驶舱,核心舱,外壳,钢架骨骼,武器模块,按结构分则为躯干,四肢,头部,装配物。 一般情况下,驾驶员进入到驾驶舱后,会通过神经连接其中配备的人工智能,完成对于核辅器每一个部位的操作以及武器模块的控制。 这些大型机械,外层全部包裹有厚重的金属外壳,关节处较紧密嵌合,既保障了其行动能力又使得防护更为到位。 行动时,能够像是人类般奔跑或跳跃,战斗时,使用重型热武器作战或特制冷兵器肉搏,通过心脏部位的核心舱提供能源,能够保持其永久性驱动(doctor口中违反基本物理定律的结晶技术)。 “虹膜扫描通过,身份验证成功,欢迎您,3级权限驾驶员,本核辅器代号探路者,总高度4.25米,重3.5吨,装配武器模块包括右臂关节处可延展式170mm口径过载动力加农炮,背部可替换式重型机枪,电力驱动长锯。” “战损程度分析中......” “目前无战损。” “战备状态载入中......” “载入成功。” “正在建立神经连接,机外摄像头同步中......” “准备工作就绪,“探路者”随时待命。” 钢架外层镶嵌防护钛合金,内部通过纯结晶或线路进行能量的传导以及信号的传输,关节处完美效仿人类骨骼结构,头部抬高,显露出底部摄像头。 停留在旧世界空旷街道上的重型机械被驱动,避开挡路的废弃车辆,竟直接跑动起来,它似乎早便有了认准的方向。 地面震动,踩踏过的地方崩碎开来,显露出条条裂痕,不少从高层建筑物上掉落下的建材废墟堆积在两旁的砖石人行道上,路灯杆歪歪斜斜,枯黄的杂草大片生长,掩盖住随处可见的已经完全风化为空壳的数量众多的爬行虫。 灵墨身处核辅器之中,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现在混乱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作为指挥官,似乎从第一只r4生物出现开始就没有任何一刻放松,战火连天,重武器的轰鸣总是伴随在耳畔,无数次听到作战人员绝望的嘶喊,看到他们的牺牲。 但那颗被末世浸润,冰冷麻木的内心却自始至终的平静,作为最后一道防线,是时刻都不能差错,必须保持冷静清晰的思维的,不论战场上出现怎样的情况,就算再出乎意料的恶劣,总需要有人来设法应对,而她,将这个人尽职尽责地扮演了十几年。 可此时此刻...... “滴!滴!滴!” 急促刺耳的警报声突然让灵墨一惊,她迅速回神,却根本来不及做好应对的准备,剧烈的震动和失重感很快出现,爆破的巨声响起的瞬间便耳鸣不止。 紫色的火焰汹涌而出,将“探路者”整个包裹在内,冲击波裹挟着气浪在半空掀起层层涟漪,随后,这台重型机械就被抛飞,直到落在一辆早已报废,连车门都脱落的悍马旁才停下。 浑身的刺痛使得灵墨狠吸一口冷气,她勉强控制“探路者”重新站起,少量电火花从核心舱的位置溅射出来,视线转移,很快便发现了不远处的袭击者。 那同样是一台超核能陆战辅助器,不过体型要大很多,从目测来讲至少在4.5米以上,背部装配有超过2.5米的狙击炮,右侧机械手掌扣在扳机上,左手则端起那把榴弹发射器的前端。 “爆破客?” 当看到对面的陌生核辅器的时候,灵墨眉头一皱,她分明看到那机器的胸口处的三个汉字,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后发现,并不是登记在册的环卫者超脑已知的核辅器。 ...... “想不到竟然还能运转,看样子不是那些批量生产的废铁,应该可以承受得住几次吧,不然可就太无趣了。” joker的长发盘起,被兜帽罩住,她嘴角咧出一个病态的笑容,神经链接迅速反应,“爆破客”的机体随之运作起来。 大量短截的柱状弹体从枪管内喷出,一道道白烟拖行,随后在碰撞地面的那一刻掀起汹涌的火光,各色的赤焰腾飞着,令得其中不及躲避的“探路者”连连受损。 感受到灼烈的高温正在从外界渗透而入,灵墨却没了先前受到意料之外袭击时的慌乱,“探路者”右臂后探,背部经过折叠的电驱动长锯节节展开,外部包裹的铰链转动,产生连续不断的嗡鸣。 轻触地面,被切碎的砖块四溅纷飞,踩踏着依旧没有熄灭趋向的燃烧弹火焰,结晶能量的乳白色光芒从钛合金下透出,似乎在发挥某种特殊的作用。 “不好对付啊,这台核辅器结实得犯规了,但......” “嗯?” 视线右移,joker能够看到从街道另一端匆匆赶来的两台核辅器,胸口处印有独属于环卫者组织的龙头图案。 天空之上无人机翻飞,搅动起沉寂了超过十年的空气,位于其下的电磁武器虽然顾忌到能源与后坐力的关系威力较小,但在后世界里,从来不曾有人小看过结晶能源科技发展后的武器。 黝黑的枪管轻轻架在矮墙之上,位于附近楼层顶端的狙击点迅速部署,作战人员的身影不时闪烁在旧时代的遗落物之间。 而此时此刻的“爆破客”俨然已陷入了被包围的处境。 因由战斗发生在距离指挥车不远处即真菌森林外部停留的战斗小队附近,不少作战人员在爆炸发生的一瞬便反应过来,凭借良好的战斗素养,由各个队伍的指挥相互配合,下达指令,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了如今的局面。 “未经登记的核辅器驾驶员,立刻开放限制,卸载机身武器,否则将会遭到环卫者组织所属的全力攻击!” “重复。” “未经登记的核辅器驾驶员,立刻开放限制,卸载机身武器,否则将会遭到环卫者组织所属的全力攻击!” 耳中传入的声音,只觉得喧闹,joker的神色很不自然,她脸部肌肉抽动,做出狰狞的表情。 口中仿佛是无意识地喃喃着。 “不,不要,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爆开了,全部爆开了。” “好痛,真的痛,我的血......” “可是,为什么。” “不,这些怪物,它们不是人。” “甲壳,对,爬行虫!” “它们......全都不是人!” “爆破客”因为驾驶员的情绪波动而随之剧烈颤抖,这不由得令两台已经到达近前的标配核辅器愣在原地,其中的驾驶员下意识开启武器模块,紧绷心神。 “快退后!所有人都退后!” 声音是从耳机或通讯器内传出的,来自熟悉的行动总指挥官灵墨,不过依旧迟了一刻,因为那台恍若陷入疯狂的“爆破客”已经运转起来。 大量白色烟雾从其身侧的风口处透出,六颗球状金属制物弹射到地面,保险弹开,同样的烟雾扩散开来,造成了很大空间范围内的视线阻挡。 与此同时,强烈的震感从脚下传来,特别是在场的另外三台核辅器,几乎在同一时间有所反应低头看去。 土壤鼓动,银色的钻头破土而出,下一刻,爆炸的轰鸣不分先后地响起,接近粉色的光芒即使通过摄像头的间接反馈也致盲了几位驾驶员,核辅器不受控制地被冲击波带动,嵌入身后的建筑物才真正停下,土渣掉落,电光迸溅,关节被紧急抱死,内部的结晶能源都遭受到不小的影响。 看到敌方突然发动袭击,周边完成布置的作战人员显然不会坐以待毙,就算没有得到指令,依旧动用了装配的武器,但由于烟雾弥漫无法锁定目标,一时间,大量枪火轰鸣从各个方向响起,弹痕在烟雾的掩盖下相互交错,不时出现几声无伤大雅的金属碰撞。 “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只有看到这样的爆破才能平复下悸动的心脏,真想,真想看看它究竟长什么样子,呵哈。” “现在......就终结这一切吧。” 晶莹的泪水突破眼眶,顺着惨白的面庞流下,但joker却丝毫不在意这一刻,她的瞳孔几乎变得像是野兽一般竖起,“爆破客”从背部取下那杆重型狙击炮,隔着周围能够完全遮挡视野的烟雾直接锁定目标。 “再见......” 第8章 目标确认 火星飞溅,从烟雾之中突破而出的电锯几乎在顷刻之间就将“爆破客”握住的重狙撕成两截,未经过高强度金属加固的武器在这把近战凶器面前显得脆弱不堪。 joker有些讶异,她实在想不明白面前这台与环卫者制式核辅器外貌不太相同的铁块是怎么拥有如此硬度的,不光先后的六颗爆破榴弹未能造成想象之中的损伤,就连钻机都无法突破。 不过此时此刻,却没有迟疑的时间,“爆破客”虚退半步,扭身出肘,钛金外壳包裹下的金属架构驱动起极大的力量,令刚刚发动攻击还未能站稳的“探路者”再度受到冲击。 但与先前的情况不同,灵墨早有预料般再度启动武器模块,“探路者”右腿内部的钢钉砸进地面,稳定机身,臂弯处过载动力加农炮已然就绪,随着崩裂而出的强烈火光,joker只觉得那种久违的体验再一次出现。 她想不起来上一次被轰飞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反正是旧世界与现世界交接的时候,那时的她,还是个被庇护在父母羽翼之下的乖巧女孩。 出乎意料的被引燃的火光在顷刻之间满溢,充斥了视线中的一切,恍惚中,她眼睁睁地看着熟悉的两道人影在身边融化,伴随强烈的失重感和浑身灼伤的痛苦,意识陷入了沉寂。 那一刻,她真的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就连现在也如此认为,人类的身躯,根本无法在那一次的意外中存活下来,但当joker又一次睁开双眼,所看到的东西,是永世都难以忘却的,也正是从那时开始,她脱离了原本的名字,改作“joker”。 “爆破客”抱死的关节重新恢复运动能力,这一设置能够避免其中的驾驶员受到损伤,这台高大的机器重新从地面站起,抖落身上的土石,这都是来源于旧世界废墟的。 “joker,任务结束,即刻返回!” 严肃低沉的声音从实时通讯中传出,可以听出对方正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你擅自行动,接触环卫者的账回来再算。” “切。” 冷笑一声,当她准备故技重施再一次丢掉通讯设备失联的时候,却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欣兰,回家......” “明白。” 轻咬红唇,当即接受命令,因为她知道,这声音的来源可不是那令人不屑一顾的指挥官,而是...... ...... “指挥,不明身份的核辅器目前正在远离,是否进行拦截。” “加派核辅器到这里待命,通知医疗小队开展救援工作,一队所有作战人员回到原岗位,蜂鸟重新部署,恢复通讯,确定秦安他们的位置。” “明白。” 随着不少身着医疗人员制服的身影穿梭在附近,抢救两台制式核辅器内的驾驶员,这类特殊作战人员的抢救工作从来都是放在第一位的,当确保他们安然无恙只是受些轻伤后,才开始关注起同样受到爆炸波及的其他作战人员。 因由未配备有效防护的缘故,不少人的状况非常严峻,甚至有重伤情况出现。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所有人员才撤离这片城市废墟,回到原来的部署位置,只不过同先前不一样的是,此刻的气氛多了些凝重。 “灵指挥,秦安小队已经找到目标地点,正在等待您的命令。” “立刻深入,任务结束后以最快的速度撤退。” ...... “柳南,孟烟然,把探照灯打开,这栋建筑内可能存在有爬行虫种群聚集,地下四层阴暗潮湿,符合红隼爬行虫习性研究报告对于爬行虫适宜生存区域的分析,所以行动过程中各自小心。” 秦安将电磁武器托起,右手打开枪管下的照明装置,随着身后的两道刺眼光线将面前的黑暗驱散,这才继续迈步深入。 地面上堆砌着不少乱七八糟的杂物,甚至还有旧世界的衣物碎片,破碎的瓷砖下探出些样貌怪异的植物,它们本身就能散发出淡淡的微光,电动扶梯停止运行,僵在不远处的地方,一颗颗硕大的孢子因为没有气流的关系沉积在角落里。 楼层索引指示牌落在地上,边框上的金属布满锈迹,玻璃碎片散落周边,甚至出现了干涸的血迹。 不过此时此刻的秦安并未显出慌乱,他带队通过宽阔的走廊,直接进入大厅之中,向上仰望的时候,能够看到二楼,三楼,四楼的廊道及其边缘处的扶手,一扇扇闭合的铁门出现在四周,部分的门把已经松动甚至脱落,细碎的声音若隐若现,可能是老鼠或者其他的什么。 “没发现爬行虫活动的痕迹。” 短发被扎起,纤细的指尖握在探照灯前端微微有些颤抖,孟烟然犹豫片刻后才开口。 “旧世界的建筑的确复杂,光是我看到的通向四面八方的走廊就不下十二条,而且门口的电梯没有下行的,现在要怎么才能到地下四层去啊。” 抓挠着杂乱的头发,柳南环顾四周,一下子泄了气,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 “确实,顶着那么大压力硬找,谁知道能在这鬼地方活多久,我一进来就浑身发毛,这地方看上去压抑,比外面还让人害怕。” 胸牌上写着“李航”的作战人员搓了搓自己露在挽起袖子外的手臂,声音都有些颤抖。 “呵,就你胆子小,烟然姐不是说了吗,没有爬行虫的活动痕迹,还在那里自己吓自己......” 推开这看上去健壮靠谱的男人,小队最后一位作战人员走到秦安身边,因为护目镜和呼吸装置的缘故,看不清长相,但通过音色与盘起的长发判断是位女性。 “所有楼层的布局我已经同步到你们的战术手表上面了,自己查看。” 没有苛责队员的闲谈,但这位领队依然表现得很严肃。 “楼梯间在右侧的通道尽头,我们从那里直达四层,期间尽量不要发出声音,因由无法确定这栋楼底下有没有鼹虫,爬行虫或者其他r4感染生物。” 第9章 逐影 走过寂静的甬道,直到来到那浸满培养液的透明培养仓前,白尘的视线透过高强度的钢化玻璃,所看到的,是一种介于生物与机械之间的东西。 “相信基因的无限可能,但这种东西所涉及到的东西太过复杂,从零开始编码一段dna,直到创造出新的生物,这近乎不可能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和结晶的出现一样。” “这个世界的人类所无法理解的事情太多太多,当他们还未能走出地球,踏入广袤宇宙的时候,所认识到的是平坦而无限延伸的土地,天圆地方,把自我限制于二维平面中,是由于未曾将视角转移到合理的位置。” “如今亦是如此,倘若不能够跳跃出常识的禁锢,从更高的层次接触自裂缝里涌出的崭新事物,r4也好,结晶也罢,等待他们的,也就只剩下毁灭一途了。” “不过还好,红隼的那位女士应该已经按捺不住自己了,她好奇那只生物,这已然足够。” “......” “真是感触良多啊,在地面上呆久了,就像是全身都沉溺进了绝望的海洋,难得如今的轻松,也许......这就是原因?” 没再过多纠结,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崭新的蓝牙耳机,嵌进耳孔,轻触一下接通某个方向的通讯,只是压低声音说出了四个字便将其关闭。 “解放逐影者的禁制。” “您好,权限者,这里是世界级档案序列研究所,我是ai助理翼,您同样可以叫我flying。” “主要工作是记录实验数据,模拟实验结果,负责实验室安保事宜,保障实验室内部与外界的通讯,同步机密数据信息等。” “现已接收到您的指令,即刻执行对实验体:逐影者的禁制解除,由于该实验体危险等级极高,是否需要安保力量设置?” 培养仓前的地面凭空拓开,闪烁着淡蓝色光芒的虚拟显示屏从中投影而出,机械合成音传遍四周的每一个角落,从中感受不到任何多余的情感。 “无需协助。” 白尘伸出手掌,按在屏幕上,随着指纹检测的结束,一阵类似于风机工作的噪音从脚下传出。 培养仓中的液体被迅速抽干,新鲜的空气将其取代,其中封存的实验体四足落地,湿哒哒的身上依旧有多余的水分落下。 流线型的躯干向后延伸,背部收敛有透明的薄翼,可以折叠进胸口凹槽的短臂沿两侧的滑轨分开至肩膀处,取代手掌的弯刀弹出,散发乳白色光华的结晶供能路径于其外侧分布。 虽然整体看来能够发现很多隐藏在合金外壳下的钢架结构,但不可否认的,“逐影者”的核心主体依旧是一只生物,确切来讲,是一只通过r4影响产生了基因突变的生物。 硕大的机械臂从天花板的缺口出探下,抓住培养仓的上端,旋动半圈后将其上半部分连带着钢化玻璃一同抬起,使得白尘可以与“逐影者”真正地面对面站立。 “doctor,wele.” (“博士,欢迎您。”) 它口腔上下开合,发声的却是外部连通神经的扬声器,不过那听来难以理解的语言使得白尘眉头紧皱,在他的内心,无比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但还是尽快平复心情。 “更新驾驶员信息,同步语言。” “收到,已从信息库中搜寻到现任驾驶员的语言字典,欢迎您,第4位驾驶员,本核辅器代号“逐影者”,系无人驾驶类型,高度1.9米,重0.4吨,无已装载武器模块,无可装载武器模块类型。” “强度2.4结晶钢,可维持24h超高能量输出,正常能耗状态实现永久驱动,飞行状态下的最高速度可达2马赫。” “......” “和已知信息没有出入,不过具体情况有待商榷,还是尽快去和那些人汇合,把“逐影者”交给德雷西,让他去头疼的好。” 低头喃喃道,没有将注意力一直放在这摆脱束缚的机械造物上,白尘迈动脚步,打算沿之前来到这里的路返回。 只是没有注意到的,正在他的背后,“逐影者”抬起镶嵌有四颗微型摄像头的脑袋,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极端恐怖的表情。 轻轻振动翅翼,将脚步声压到最低,刀臂折射出来自实验室顶部的灯光,几道槽口竟出现在上面。 ...... “混蛋,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擅自接触这里的人类,如果出现意外,后果谁来承担,追究谁的责任?” “joker,这次回来以后一周监禁。” “嗤,你以为自己是谁?只有戴着呼吸装置才能存活的蠢货罢了,价值评定下来,组织会支持谁不动脑子都清楚。” 抖开久经束缚的长发,joker已经从核辅器内离开,她盘腿坐在某栋旧世界建筑的楼顶,那双淡漠的眸子注视着从遥远的视线尽头落下的夕阳。 余晖洒在身上,同样映照着身后的“爆破客”,以及...... 这片荒芜的土地。 “你,你说什么!咳,咳。” “废物。” joker再次出言嘲讽,她就像是个无所顾忌的疯子一般。 “你,你完了!” 这是与指挥官的最后对话。 语罢,整个世界也就彻底清静下来,这一刻,joker只觉得自己的内心恍若空缺出一块,她感觉到空虚,却根本想不出方法填补,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病态的笑容,展现出一副令任何人都不愿接近的样子。 即使从外表来看的确美得毫无缺陷,但如此气质,的确一言难尽。 也许...... 这只是在危险环境之中形成的保护色。 不过又有谁会去在意呢? 于这个深陷末日的时代而言,如何活着,永远是所有幸存者最为关心的事情。 冷笑一声,面若寒霜。 但下一刻,她突然感受到背后出现种异样的触感,茫然回头,便看到“爆破客”的机械大手靠近,两根指头间竟笨拙地捏起一根唯有旧世界里才能出现的棒棒糖。 “给,给我的?” “驾驶员雯欣兰您好,这里是爆破客专属ai超浪,在您驾驶本核辅器的第274天,祝您......生日快乐!” 第10章 原生 “领队,这鬼地方真乱啊,不知道旧世界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大部分都是些乱堆乱放的杂物,甚至还有桌椅一类的东西。” 李航声线有些打颤,周围昏暗的环境显得颇为压抑,由于电力供给不足的缘故,楼梯间所有的灯光早已熄灭,再加上逼仄狭窄的空间,给予了正在行动的作战队员不小的心理压力。 “看样子是特意放在这里的,应该是为了堵死这条连接地表与地下的通路,如果继续深入的话,或许会相当危险。” 孟烟然表现得很冷静,作为小队之中的分析师,在洞察力方面拥有极强的能力。 “把这张办公桌推到这里来可并不容易,这种行为不可能没有意义,灾难发生的时候,幸存者可没有闲心开玩笑。” “能确认吗?有没有统领级的感染生物。” 秦安停下脚步,四下观察,即刻发现了墙角处的三道抓痕,它的存在极其隐蔽,况且在这样的环境中,自然令人难以察觉。 俯身靠近,指尖扣动附近的墙皮,白灰脱落,随后又捻起地上散落的混凝土块,放在鼻下轻嗅。 “原生级的感染生命,破坏力不强,但仅仅凭借这一点并不能够确定继续下行是否会遭遇无法应对的危机。” “柳南,把那东西拿出来。” 叹了口气,随后面向其余的四位作战人员,沉稳的声音令得几人不由得卸下紧张情绪,感到心安。 在他们的眼中,领队的存在便预示着绝对的安全。 不论怎样的情况出现,每一次小队的化险为夷所依靠的都是面前这个战斗经验丰富的男人。 毫不夸张地讲,如果01小队少了领队,那么人员配备少说整体替换十次。 取下身后的战术背包,柳南将其打开,从中端出一个黝黑的金属箱子,输入密码,核对指纹信息后,锁扣弹开。 海绵凹槽内静置的,是一只与一般爬行虫有九成相似的侦查机器人,不过此时此刻,因由处于待机状态的原因,六根足肢折叠,紧贴在躯干表面。 “地下四层的话,我不知道能不能全部搜寻完,不过即便信号一直保持稳定,t-01的效率也......” “只是做一些简单的预见性工作,记得保留照片,如果可以的话,采集气体样本,统领级别的感染生物一般情况下都会在停留的区域留下很多活动痕迹的,我们只需要确认大致的危险等级即可。” 摆摆手打断还准备再说些什么的队员,秦安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用意。 “明白。” 柳南点头,拿出装在口袋里的微型操作器,随着t-01表面的红色指示灯亮起,这只机械爬行虫便舒展四肢跳跃而起,足肢交错落地,以极快的速度沿着楼梯向下行进。 通过其表面装配的与操作器屏幕连通的夜视仪,操作t-01的操作员能够很清晰地看到其所处位置的周边情况。 “正在对周围气体成分进行分析,氧含量百分之14,其余气体包括氮气等,还含有少量的二氧化硫,初步分析可能是来自那些r4感染的荧光植物。” “很好,继续深入,时刻注意气化结晶物质的含量,尽量不要靠近野生的爬行虫,这些生物之间饿疯了还是会相互捕食的,特别是在地下生存资源匮乏的情况下。” “明白。” 此刻的柳南,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对t-01的操作上,毕竟不是自己亲身到环境之中,而且机械爬行虫的控制也并非如臂使指,在当前信号状况下,是存在有延迟的。 “诶,李先生,你不是说这次任务结束要存够代换点然后领证结婚吗?怎么样,事情有着落吗?” 也算是暂得清闲,这名女作战人员用肘部轻轻怼了一下旁边的李航,压低声音道,脸上带着几分调笑意味。 “切,整个环卫者上哪有我娶不到的漂亮姑娘,一听说我是巨蟹作战队伍01小队的队员,每个月能领取30代换点,想嫁的人能从北区一直排到总控制室。” 嫌弃地推开靠近的作战人员,脸上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道。 “哦?真的吗。” “我可是听说,你出任务之前还跑去表白来着,结果是哭着偷跑回来的,那个时候我碰巧撞到,都没好意思说认识你。” “怎,怎么可能?胡说八道!” 提起不久前那丢人的记忆,李航的情绪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他梗着脖子不愿承认,却不料脑袋上突然挨了一下。 “想聊八卦就先上去,看着别让一楼残留的爬行虫摸上来,柳南现在可不能受到干扰。” “是,领队。” ...... “呵,还以为多厉害呢,怎么样,要不我教教你怎么追女孩?” 被赶出来之后,这两人也没什么情绪变化,话题重新回到先前的时候。 “莫日疏,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原来你也是个女人,平常表现得那么粗犷,就跟个汉子一样。” 李航不屑地撇撇嘴,毫不在意地开始观察起四周的环境,依旧是熟悉的杂乱的大厅,破败随处可见。 “什,什么?!” “你刚才的话,敢不敢再说一遍。” 被称作莫日疏的作战人员伸出右手,拧住李航的耳朵,一时之间嘴角抽动,竟然感觉一口气没喘上来。 “诶呦,别,别用力,痛。” “等,等等,你看,你看那边,那是什么?” “我警告你,别想耍花招,今天,现在,必须认错。” “没,没有。” 按动耳边的通讯器,接通到秦安那里,李航完全变了一种状态,双目严肃无比,就连声音也没有了之前探索时的害怕和打趣时的无赖。 “领队,我刚才看到三楼处跑过去一个人影,对,虽然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但我很确信没有眼花。” “明白,我立刻通知其他小队加快速度集合。” 第11章 感染者 “莫日疏,领队让我们先去三楼看看情况,确认对方身份。” 李航偏过脑袋,看了眼呆头呆脑东张西望的女性作战人员,一把拍掉对方还拧住自己耳朵的手掌,这个时候倒是没有喊疼,方才的夸张举动也多半是装出来的。 “这......要不你一个人过去吧,我就继续守在这里帮你盯着,嗯,如果出现什么状况我就可以第一时间发现并且告诉你不是?” 眉毛轻挑露出一个自认为明媚的笑容,不过倒是忽略了脸上的呼吸面罩,隔着这层后世界人造装备,表情上的交流将受到限制。 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莫日疏对于这次的命令有种抗拒。 “你知道的,迟早要面对,红隼的doctor在咱们临行前就说过,就算大脑结构没有受到影响,我们也没有那么大的精力能够放在这些人身上,况且如今的医疗物资有限,更需要认清现实。” “莫日疏,这里,是末世,是一个泯灭了希望的地方,你把他们当做怪物就好,这个时候,你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绝对的理智。” 双手按住对方肩膀,此时此刻的李航完全换了种状态,有的时候,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准是不是真的害怕这片土地上的怪物,害怕一个不慎丢掉生命。 或许,只是担心那时的悲剧会重演,自己又会眼睁睁地看着重要的人被爬行虫袭击,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至今都难以忘却。 “可,我还是下不去手......” 微微低头,神色伤感。 “我不允许,不允许自己再做一次这样的事情,你知道吗,末世来临的时候,我的父亲是第一批被r4影响的人,而母亲,她为了保护我,她......” 紧闭双眼,防止泪水流出沾湿护目镜,身躯轻轻颤抖,此刻的她,竟完完全全卸下平日里作战人员的模样,遥想旧世界发生的一切时,这里所有人都一般脆弱。 那是一场......没有人愿意提起的凄惨悲剧,炼狱的花开在人间的土壤上,需要多少鲜血才能够成长? “我明白,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放心吧,领队,我,小队所有人都在你身边,我们之间是出生入死的战友,更是家人,你说对吧。” 在安慰人这方面,这位死板的男士可并不擅长,他只是通过代入他人的情绪,设身处地地感受对方的遭遇,然后一起分享悲哀罢了。 “真笨,怪不得没人要你。” “行了,把你的手拿开,咱们上去看看,要真是感染者的话交给你,我可不管。” 伸手轻推李航,莫日疏就像是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如今的样子般快步走开,她偷偷摘下护目镜擦拭眼泪。 因由已经进入建筑这种相对封闭场所的缘故,所以很少有外界红雾能够渗透进来,短时间与空气接触并不会对人体造成明显损害。 “哦,已经......没事了?” 李航还没太反应过来,抓着后脑勺愣在原地,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怎么一个人上一秒还在感伤下一秒就能活蹦乱跳的。 “赶紧跟上,消极怠工是会扣代换点的,小心我向领队告状。” 莫日疏回头瞪着眼睛,呼吸也有些急促。 “嗯,好,我来了。” 无奈耸肩,心下感叹女人真是难以理解的生物后这才迈动脚步。 二人按照手表上的建筑图寻找到连通楼上几层的楼梯间,一前一后到达三楼走廊,隔着一道护栏向外看,一楼大厅的布局一览无遗。 “你看到的人影在哪儿,这么多扇门我们总不能挨个找吧,真是头痛。” 鼓起嘴巴,莫日疏有些茫然地抱怨道。 “看门上的号码牌应该在304到310之间,对方要在出现到消失的这段时间内几乎避开我的视线捕捉,大概率是从一个房间转移到相邻房间,从大致的方向上判断......没错。” 双眼虚眯,李航很快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他能明显察觉到那是道行动速度很快的影子,虽然只是迅速晃过又消失,可依旧巧合性地被捕捉到。 不,不对! 心脏漏跳一拍,突然有种极端不安的感觉出现,细细思考,似乎那一刻的自己正被莫日疏拧着耳朵,视野固定...... “我觉得......莫日疏?” 刚刚回神扫向自己身后,李航便愣住了,他瞳孔肉眼可见地缩了一下,小腿一软,不由后退半步。 “怎,怎么不见了?” 当即紧张起来,背部紧靠墙壁,左右环顾,一刻也不眨眼地扫视空荡荡的走廊。 “才,才刚刚发现问题,怎么......”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此刻,没有注意到的,一只手掌竟悄无声息地从李航身侧视野盲区内靠近,以极快的速度扣住他的肩膀,那种冰凉的触感,即使隔着厚厚防护衣依旧冷得刺骨,冷得发毛。 “啊!” 事发突然,一声慌乱的喊叫几乎传遍整栋大楼,李航紧闭着双眼胡乱挥打双手,直到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入才冷静下来,茫然扭动脖颈。 “别叫了,没点男人样。” 莫日疏眼皮跳着,呼吸面罩覆盖下的嘴角咧了咧,这一刻,只觉得有些无语,自始至终,她从来都没有想到眼前的男人会出现这么大的应激反应。 “你,我......” “你单独行动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这......” “行了,快点进来。” 身形一晃进入这扇半打开的房门后,李航这才看清楚,对方竟然是从那里面出来的,也就难怪方才没有看到,但扫了眼门牌,忽然就觉得奇怪。 “301?” “我们刚不是说要从304开始搜索吗,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门轴发出咯吱的刺耳响动,生锈的门板被推开些许。 屋内摆置一张一尘不染的办公桌,旁边的书架上整齐码放着排排文件,笔记本的屏幕上亮起淡淡的光线,已然进入待机的状态。 “这里......是人类的活动痕迹?” 双眼圆睁,李航一条腿悬空愣在原地,步子迈出一半,甚至没有完全进到这间房间内就已经感到无法控制身体。 “不,不可能......这里,难道有活人?” “应该已经离开了,不然听到你刚才杀猪一样的惨嚎怎么会一点动静没有......来看看,这地方恐怕不简单啊。” 熟络地推开桌边的办公椅靠坐在上面,莫日疏倒是没什么防范,先前她消失的那一阵,便已经搜查过这里,虽然干净整洁得过分,还有正在运行的电子设备,却一个人都没有。 随手拿起旁边的文件拍在桌案上,上面的加粗宋体打印字扎眼无比。 “《r4受体数据记录及感染过程的研究》?感染过程......不是从r4一出现感染第一批生物开始就再也没有其他感染案例吗?” 李航震惊不断,到现在依旧心跳加速。 “谁知道呢,里面写的东西又看不懂,先装起来吧,等到回去以后再交给实验小队的人研究,嗯,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能狠狠赚一笔代换点。” 自顾自地推动椅子原地转了一圈,支架下的滚轮随之滑动,莫日疏显然对于自己的发现毫不在意。 “凝胶状......抗体激增,内分泌紊乱,体温,心率,血压偏高,血小板含量......注射,对人体激素有......实验体,感染者,排异反应,唔,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怎么还有英文的,这we......算了。” 尝试翻开那摆在眼前的纸质文件,李航却发现自己完全不能理解,每个字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就大脑宕机。 “还,还有电脑呢,里面有没有发现。” 不信邪的,他再次开口。 “喏。” 按下键盘上的空格,将笔记本扭了个一百八十度,直到逐渐亮起的屏幕映照在李航的双眼内。 “有密码的,你就那么好奇别人的隐私?没看出来啊。” “那我再去看看其他的。” “行了,你快算了吧,先执行任务,唉,别,别一股脑往包里面塞啊,待会还有超结晶能源要采集呢。” 好不容易拦住像个土匪一样想把这里所有的纸张都带走的李航,莫日疏迅速把他拽了出来,来到走廊才确认这家伙恢复理智。 “你知道吗,上面不让我们探寻的太深,各个小队职能不同是严禁互相干涉的,如果被发现,不光要扣除一个月代换点,还会被永久限制物资的配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就像是你无论如何也看不懂那些文件一样,明白我的意思吗?” “真是一如既往的冲动。” “赶快执行任务,做自己份内的事,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低下脑袋强行平复心情,过了很久李航才从刚才的状态走出来,他看着手中紧紧抓住的一把白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就像是传说之中的诅咒符文,既是诱惑,也是陷阱。 “我,我知道了......” 第12章 血鲳 “你说,刚才我看到的有没有可能不是感染者,而是......” 站在“304”门前,李航有些迟疑,他也并没有太大的勇气去推门,r4感染体的阴影很难抹除,这也就是为什么大部分训练有素的作战人员在面对这些特殊生命体时无法发挥出常规水平的作战能力。 “你也知道,除了少数突变体能够免疫孢子红雾的影响,活人是不可能在这里长时间生存的......保持理智,还是之前你告诉我的。” 兀自摇头,莫日疏叹了口气,她感觉肩头沉甸甸的,同时有种胸闷,压抑难以释放的感觉。 “快点结束这一切吧,不论怎样,终归要经历的,我们不能总活在旧世界的阴影里,如果不学会面对,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就会淘汰沦为被捕食者的生命。” “你现在倒是说的轻巧,要不你来。” 语气听来颇有些不满,李航有种让出位置的冲动,但上下打量了一下又向后退了半步的莫日疏,还是没有多做动作。 “行了,不扯这些有的没的。” 手掌按下门把。 ...... 因由感染者的神经受到r4的严重侵蚀,行动能力严重缺失的缘故,并不需要像清剿爬行虫那样时刻警惕。 ...... 锈蚀的铁门挪移,露出其后的景象,杂乱的室内,到处是散落各处的物品,水杯砸落地面溅射出的玻璃碎片,纸张被撕破或揉压成团。 两只明显发育不良的爬行虫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胸部略有起伏,足肢不时抽动两下,几簇菌丝从其尾部伸出,其上遍布纤毛。 “没有感染者,倒是有俩虫子,看样子,都快长成冬虫夏草了。” 终于是松了口气,李航小心迈步进入,神经紧绷,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 “冬虫夏草?没听说过......” 莫日疏跟上前者脚步,不过视线倒是一直聚焦在爬行虫身上。 “r4出现的时候你还是个孩子,不知道很正常,那是旧世界的一种......额,应该是生物吧,不过现在也没必要在意。” “行了,已经没有多少生命活性了,省得开枪费电,不然结晶配给又捉襟见肘了。” 放下原本被端平的电磁枪支,李航转身,作势要离开,继续去隔壁的“305”进行搜查工作。 “等等,有点奇怪,爬行虫腹部长出来的东西好像和外面的真菌不一样,菌丝很细,而且颜色也不对劲,很深的褐色。” 莫日疏面色严肃,伸手拦下李航动作,她抽出大腿外侧装配的匕首,独自向前,靠近爬行虫后便蹲下身来。 “或许只是变种也说不定。” “感染生物不会出现变种,培训的时候生物课上说过,r4附着后的基因会发生定向改变而不是旧世界里所谓的基因突变。” 头也没回地打断李航的念叨,心下知道这小子从来都是逃课嘱托自己帮忙签到的,也就出言解释一句。 随后精神高度集中,刀尖侧移,找准爬行虫的神经位置将其切断。 这样做虽然不能彻底令其失去活动能力但能够断绝对方主动发动袭击的风险。 即使这两个家伙看上去好像没了活路,但鉴于旧世界的一句老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少作战队员都保留有这样的习惯,毕竟近距离察看的行为,一个不小心可是会丢掉性命的。 没人会愿意以此来开玩笑。 “果然,已经扎下根了。” “扎根?捕食草!那东西不是只有热带或亚热带地区才会存在吗。” “看样子你的脑袋倒是没白长。” “你是做什么都要嘲讽我两句啊......” 将匕首收回,莫日疏这才重新站起,她依旧不忘和同队伍的作战人员斗嘴,气质也略带从杀戮之中磨砺而出的野性,因此语言之中充满枪火气息。 “你觉得呢?” “两种可能,一是刚才发现的人类活动痕迹,我猜测这里应该在先前的某段时间进行过r4生物的研究,而且专门培养过捕食草,储存方式不当,令对方将种子散播了出来。” “二是地底那东西,如果真是的话,不知道是什么等级感染生物的分泌物才能支持这些东西自然从r4中衍生。” 莫日疏问起,李航也就顺势回答,他也承认自己过去是没好好上课,但测试之前的恶补也不是没有效果的,一些常识性东西还算是清楚。 “所以还要继续吗,出现意外情况可以向领队申请终止任务的。” “还是算了,能连爬行虫都饿死,估计附近危险系数不高......不过报告还是需要的,这地方太离谱了,远比我们想象之中的要牵涉更多。” ...... 从“304”内走出,即刻来到“305”,不过与先前的情况相似,室内依旧混乱不堪,而且存在有爬行虫的残骸。 顺着走廊继续前进,一直将先前所确认的房间全部探查,都未曾发现什么感染者的存在痕迹。 “你确定你没有看花眼?” 感受到来自莫日疏的怀疑目光,李航当然不可能让步,但当他刚吸进一口气准备反驳的时候,隐约声响在耳边出现。 “311!” 二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猛然移动视线向着不远处的房门看去,斑驳的血迹染红了号码牌,不过依旧能够看得清下方掩盖的数字。 厚重的铁门被一脚踹开,来自外界的光线闯入进来,照亮了部分的漆黑。 “救,救我......” 脏乱的短发盖在脸上,女人跪坐在地,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干涸的口腔发出嘶哑虚弱的声音,她的腿被一张倒下的办公桌砸在下面,露在外面的双臂上还存在有大量依旧在渗血的伤口。 “幸,幸存者!” 李航在看到对方的时候,便有种想要上前去解救的冲动,但只是刚刚跨出一步,被紧紧拽住的背包就传来一股反作用力。 “你做什么?” 他带着质问的语气回头,看向身后的莫日疏,盯着对方平静的双眼,全身都是一僵,就像是在寒冷的冬日被人由上至下泼了一盆冰水。 “伤口,孢子,红雾,没救了。” 淡漠的语气陈述出现如今的事实,虽然悸动的内心充满了同情与怜悯,但还是咬紧嘴唇强行压下。 “我们,我们可以先消毒,处理伤口,孟烟然那里还有多余的呼吸面罩,连上过滤器,她就能撑过去。” 语气激动,声音也变得不受克制。 “我们的物资都不够,哪里有什么多余的,你能保证在之后的任务里不会出现呼吸面罩破裂的情况或者其他人员受伤的情况吗......” “真的没救了。” 看到莫日疏这样的态度,李航也就不再纠缠,他连通领队的通讯报告现如今的情况,并反复说明自己的救助意向,可得到的答复却更加难以接受。 “你难不成是疯了吗?我告诉你,现在,立刻回来,结束探查,要是你敢把医疗物资花在不确定身份的幸存者身上,今后就别在作战小队做事了,去手工厂里呆着。” “你是觉得这次的能源获取还不如一个陌生女人重要吗,那你把环卫者上的几万条人命放在哪里?脑子犯浑就滚回去。” “......” 沉默无声地挂断通讯,看了眼依旧在地上挣扎着的女人,她的双眼里蕴含的,是对希望的渴求与生命的企盼,无助地拖拽自己被压紧的右腿却根本无济于事。 太虚弱了,甚至即刻就想要睡过去。 “没,没事的......我们从来都不认识,不需要,救,救我,药,食物,水源,都,咳咳,都很珍贵......” 甚至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此刻的她,就像一只被天火包围的夜莺,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死亡的到来。 “我......” 茫然地摇动自己的脑袋,此时此刻,李航的脑子无比混乱,无数思绪冲撞在一起,可到了最后却变成哽在喉咙里无法说出的呜咽。 “李航......” 感受到一只手掌搭在肩头,却猛然将其甩脱,脑内的晕眩令他不得不靠在门框上,深呼几口气后才有所缓解。 “你,快走,别停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求你一件事,不会为难你的,我这个样子,也不需要人来拯救了。” “只是感觉好冷,浑身都好冷,能真切地感受到生命在一点点流逝,说真的,我不想死,好想,好想继续活着,活在旧世界那种安全的环境里。” “如果是那样的话,或许我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丈夫,哦,还有孩子,能看着他慢慢长大,从牙牙学语开始到考上大学,找到好工作,一次又一次找我炫耀成绩,等我年纪大了,又开始关心我......” “因为我就是这个样子的......只是,这次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吧,从灾难发生到现在的这么多年,我们都躲在城市的废墟之中苟且偷生......” “现在,我回不去了,她可能......没人能再照顾她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把这次出来收集到的罐头带过去给她,这样的话还可以多坚持一会儿。” “求求你......” 脑袋重重磕在满是血污的地面,女人的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流淌,她虚弱不堪,甚至放弃了生存下去的希望,眸子的光芒暗淡,即将熄灭的生命只剩下最后的景愿。 但再次抬头的时候,却有一件不知是什么质地的物品盖在自己的脸上,甚至还残存着余温,面前的年轻人,他的面容是那么清秀,和所有其他幸存者都不一样。 脸上很干净,没有一丝一毫的污垢,就好像并非活在满是恐惧的末世里,反倒和旧世界的人类一样。 “没事的,再坚持一下,我就送你回家,别怕。” 脱离呼吸面罩,有种轻微的刺痛在呼吸道蔓延,但李航并未在意,他扶正女人的肩膀,用尽量温柔的语气说道。 “李航,你把自己的呼吸面罩给她,那你戴什么......” “你真是......笨蛋。” 莫日疏的话语说到一半就软了下来,原地跺脚,因为此时此刻,她能真切地感受到内心隐藏最深处的柔软被触动。 “要犯错就一起犯错!” 取下腰间佩戴的消毒药剂和绷带,当她正准备迈步上前的时候,伴随着一抹寒光的出现,瞳孔骤然缩小,身体随之僵在原地。 “谢,谢谢,可是......我真的已经不需要人来拯救了。” 巨大的铰轮连接在粗重铁链上,从黑暗的角落之中甩出,伴随轰隆风声,空气都像是遭到撕裂,血光乍现的一刻,李航那双诚挚的眼睛之中就只剩下愕然,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对,对不起。” 这是女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铰轮落在地上,瓷砖碎开,眼前恍惚一片,全是白茫茫的虚影,无数的裂片冲击在身上,那种痛感却直击心脏。 “烂俗的戏码。” 一颗巨大狰狞类似犬科动物的头颅探出,接受到光线的照射反而觉得不适,嘴角溃烂,牙床裸露在外,肩膀处还坐着一名少女,她抱着怀里的布偶熊,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淡粉色的连衣裙穿在身上,上面印有碎花。 “唔,二位好啊,初次见面,我叫虎头鲳,是废土会的一员,这个大家伙是伥鬼,具体是什么生物我也解释不清楚......真讨厌,每次都因为这个介绍不到位。” ...... 第13章 荧惑 纯结晶铸造的刀身横架在身前,右手握柄,左手托锋,却成功堵截了“逐影者”的袭击。 这台不明出处的人类造物,此刻正位于白尘身后,探出的刀臂回扣,体内的肌肉同机械结构一起驱动强大的力量,想要将已经锁定的攻击目标一分为二。 经过运转后的鞘翅刚刚合拢,收纳起背部的可折叠翅翼,中心部分的结晶转换发动机不停歇地震动工作着,四条足肢像钢桩一般钉在地上,仿佛不论受到怎样的推力都不会移动分毫。 此时此刻,这台经过十多年时间研究,专为战争打造出的终极兵器才刚刚显露出其恐怖的一面,口腔微微开合,倘若沿着特定的方向直视,能看到类似于犬科生物的利齿和舌头。 感受到刃尖一点点向着自己的胸膛寸进,那种无数次伴随身侧的死亡体验再一次出现。 白尘却并未展现出丝毫的慌张,从一开始踏入实验室的时候,他就知道这里的凶险,否则创世者也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他来执行,甚至还配备有侦查,指挥小队从旁协助,就连特殊编号的核辅器都出动了“爆破客”与“饕”两台。 “别这么大火气,我知道你想要什么,r4泄露以后一直躲在这里,不就是为了找到彻底根治的方法吗。” “撑不了多久了,已经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吧,首先是器官的逐步衰竭,然后是视力退化,感官丧失,肌肉皮肤脱落,直到自主意识完全陷入沉寂。” “放轻松,也许我有办法也说不定,注意力量,不然一不小心碰碎了我这身体,就再也找不到如此难得的机会了。” 手腕已经麻木,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但白尘还是咬牙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他的双眼渐渐冷了下来,语气同样如此,毫无情感,甚至没有半点正常的思维,已经偏向于joker那样的疯癫了。 在末世之下,每个人都将被迫披上一层凶恶的外衣,它们是存活在绝望里最好的伪装,要知道,弱肉强食的法则运行中,最先被淘汰的永远是弱势的种族,唯有向上攀爬,到达食物链的顶点,才是唯一的出路。 “不,不可能,我在这里呆了三十年,整整三十年,要不是磁场干扰,甚至都活不到现在,r4对于基因的改变是不可逆的,况且它已经完全脱离物质的范畴,想要根治,除非你能握起一把来自更高层面的手术刀。” 经过翻译和变音的语言竟然从逐影者的扩音器内透出,细细辨认,来源应该是中年甚至老年男性,而且状态很糟糕,那种虚弱沙哑,很少能够从健康的人类口中发出。 “呵,看样子,裂缝另一端的人类同样渺小得可怜,不过能够交流是好事,原本还以为你已经失去自我认知了......“逐影者”的第三代驾驶员。” 腰部扭转,上半身随之半侧,由上至下的肘击以侦测摄像头难以捕捉的速度冲击在“逐影者”的面部。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内,白尘体内的血液恍若沸腾,大量细碎的结晶沿着血管流动,浸入各处细胞,难以理解的力量爆发,才得以脱离这台核辅器的控制。 “结晶,你的体内存在结晶?怎么可能......” 退后两米才重新稳定身形,不过“逐影者”却并没有继续进攻的意思,它像是陷入某种沉思,就连动作都随之停下。 “告诉我原因,否则我不可能相信你,更不可能相信治疗r4感染的方法存在。” “这是当然,合作需要诚意。” 看到沟通有效,白尘却也没展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他依旧保持着原本的状态,令人捉摸不透。 “我可没说过想要和你合作,你以为整座实验室被意外卷入到别的世界里我就孤立无援无法生存了吗?” “不,在虫洞的那一侧,我是最优秀的科学家,而在这一侧,我依旧是,只要愿意,在这个地方继续生活十年二十年都是可实现的。” “看到这台核辅器了吗,它是完美的杰作,作为驾驶员,将没有任何感染生物能够威胁到我。” “逐影者”一直保持待机的状态,而现在,正在与白尘交流的,正是不知躲在哪个阴暗角落里苟且偷生的驾驶员。 “既然如此......你觉得是凭借什么能让我听从你的指令,交代体内结晶的缘由呢?这台可笑的机械吗?” “饕,砸烂它!” 眼中仅只剩下狠厉,就像是最后一丝耐心被消磨殆尽,白尘已然放弃了温和手段。 而实际上,只是通过方才的交谈,认为友好交流不可能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 破空声几乎要撕裂耳膜,一道黑色的影子从他的身后电射而来,扩散出几圈音爆,如同在空气中掀起看不见的涟漪。 随着剧烈的碰撞声发出,“逐影者”坚硬的外壳被破开,异物深入核心发动机,转轮因此卡死,刃尖从背部透出,径直钉在地面,瓷砖碎裂开来,走廊内的警报灯骤然亮起,不断闪烁。 直到此刻,通过核辅器头部装配的摄像头,“逐影者”的驾驶员才得以看清。 就在刚才那短暂的时间内,一柄至少长达三米的长枪将“逐影者”贯穿,结晶转换发动机损毁,此刻正发出过载的嗡鸣,大部分体外装甲因此被震碎,已然完全失去防护能力。 沉重的脚步响起,一台至少有3吨重的核辅器出现在白尘身后。 它没有头部,反倒是通过胸口处的摄像头观察外界状况,手臂非常厚实,可以从外层防护的缝隙看到其中隐藏的复杂结构,肩头配置四道与方才掷出长枪一样的枪尖,或许是用来替换的。 “我劝你现在最好自己滚出来,不然等我把这整座实验室都爆破开,就算是挖也要把残骸给你挖出来。” 白尘就像是一只从沉睡之中醒来的猛兽,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几乎和感染生物一模一样,那种漠视一切的眼神,将带给被笼罩于其下的人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恐惧。 ...... “该死,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咳,咳咳,不行,现在绝对不能出去,不论是人类还是他身后的陌生核辅器都太可怕了。” 虽然嗓音听来像是个中年人,但他的脸上却依旧爬满皱纹,脊背不由自主地弯了下来,浑浊的双眼自始至终都死死盯在眼前的监控屏幕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柄奇怪的武器究竟是怎样加速到贯穿“逐影者”的速度的,还有运用在人体上的结晶技术。” “编号096的实验数据很清晰地表明人体会对注入到体内的结晶产生排异反应,甚至会被结晶辐射出的能量影响,不要说运用了,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 “可他......” “还有根治r4感染的方法,那东西,根本不是我们现在的认知能够达到的领域,如果是真的,又是怎样产生干预的呢?” “基因定向突变,不科学,所有的一切都不科学......” 抓挠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因为缺少纯净水的缘故,是根本没办法去清洗的。 现在的地面上的水源,大部分都已经遭到r4感染,普通人都无法饮用,更别说依旧生活在无菌仓内受到r4感染的他了,多摄入一点到体内,都将造成严重后果。 “还是这样吗......我的时间真的不多,唉,没办法了,饕,送他上路吧。” 听到耳边宛若魔鬼的宣判,看着那台陌生核辅器走近几乎完全报废的“逐影者”身边,拔出那杆纯黑色的长枪。 荧惑终于是慌乱了起来,连忙按下控制台上的通话按钮,连通到整个实验室内依旧能够工作的广播。 “等,等等,我需要着装防护服,不然会被彻底感染的。” ...... “两分钟,要是依旧不能出现在我面前,就用“逐影者”作陪葬吧。” 语罢,点动耳边的通讯器,白尘换了个语气,压低声音道。 “你真是我的祖宗,让你拆了“逐影者”你就真把它拆了?” “那我拿什么去找y小姐交差啊,用那么大的力做甚,只是吓唬一下懂不懂,也不知道烂成这样还能不能修好,发动机的摧毁程度应该超过百分之八十了吧。” “你......不是你说砸烂的吗,joker姐说跟着你来要绝对听从指令,不然回去以后就不再让我出来玩了。” 稚嫩的声音听来像个女孩,而且还带着哭腔。 很难令人相信的,“饕”这样高度超过3.8米的大型核辅器内会是这样一位驾驶员。 “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了,只是这一次的功点大概率又从我的账户划出去了,这样下去,我就是到了被感染生物吞掉的时候也攒不够把鸿雪替换成纯结晶刀的资源了。” “嘿嘿,白哥,要不你从我的账户里面支出吧,那个......就别把这事告诉joker姐了,她任务多,不应该操劳得太辛苦,我已经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了,应该学会帮忙分担,你说对不对。” “此话当真?” “我red从来没骗过人。” “成交。” ...... 短暂的等待之后,白尘微眯双眼,他看到漫长走廊的另一端走出一道人影。 对方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而且有些驼背,浑身包裹在刷着灰色涂料的隔离防护服下,脸上覆盖有特制呼吸面罩,能够过滤从外界吸入空气中的粉尘杂质。 虽然这样的举措对防护r4意义不大,但还是能够起到一定作用的。 “hello, visitors from outside.” “您好,外来的访客们。” 第一句话来自其本人,而第二句则是同声传译器发出的。 “看样子,你的状态比我想象中要糟糕很多,不过我现在只关心两个问题,第一,你的代号,第二,能不能修好“逐影者”。” 白尘回到原先的状态,完全没有之前和red对话时的轻松语气。 “哦,哦,我是荧惑,本名是莱德,姓切尔西,2149年在西部联盟出生,于2177年正式成为炎夏国的科学家,家住第二十三区第一大道b栋13层......” “干掉吧。” 还没等荧惑把话说完,白尘便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他对着“饕”下达指令道。 “哎,等等,抱歉,是我太紧张了,您刚才问了什么,对,能修好,我能修好“逐影者”的,刚才损坏的是发动机,我是专门研究这个的,别动手,别动手......” 看到那杆方才刺穿了逐影者的长枪转向自己,荧惑慌乱地摆手,他实在害怕自己还没因为r4失去生命就先被这台超出认知的核辅器解决。 “那看样子还算有点用处,“饕”,先停手,把“逐影者”带走,还有它的第三代驾驶员。” 活动手腕,视线重新转移到荧惑身上,通过一开始的接触,白尘心下知道这家伙不是容易安生的人,因为害怕对方作死,特意嘱咐道。 “创世者所认知到的东西,比你脑袋里的多得多,就算是我,有的时候也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恐惧,这算是忠告吧,多想想怎么好好活着,别把注意力放在乱七八糟的地方。” “创世者......我知道了,十分感谢。” ...... “那边的人快一点,要是把装备碰坏了就都丢出去喂爬行虫,虎头鲳领袖的作风你们比我更清楚,偷懒的人什么下场就不说了。” 端着自制手弩,黄毛站在越野车上高喊道,在他的身边,是一群穿着十分破旧的其他幸存者,他们三两成组,搬运着一些极为沉重的金属箱子,周围还活动有警戒人员,装配有各式各样的武器。 ...... 幸存者势力,废土会。 ...... 第14章 废土会 四面汇聚的电磁武器与旧世界武器的触发声响几乎透过红雾的阻拦。 那种浓重的硝烟和焦糊味,即使在如此浊劣的空气之中依旧能够分辨出些许。 这一刻,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什么爆炸物落在头顶,引燃起炽烈的火焰,发出振聋发聩的轰鸣。 想到此处,荧惑只觉得更加害怕了,他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悄悄向着旁边的“饕”移动两步,更加靠近这台核辅器后才觉得紧张的内心略微安稳下来。 虽然常年都只身一人呆在不见天日的研究所内,但上一次外出,看到r4感染生物的情景依旧仿佛发生在昨日。 那只挣扎着想要扑咬人类却被手枪打成两截的爬行虫就好像是刻在血肉里的噩梦,无论经过多久,荧惑都能清晰地想起当时看到的一切。 抬头瞄了一眼被“饕”背在身后的培养罐,不透光的钢化玻璃内,正是已经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逐影者”,先前受到的一枪可不是闹着玩的,倘若角度再偏离一点,别说是发动机损坏了,整个身体都能断成两截。 “那里面......应该比我现在的处境安全吧。” 隐隐的,脑袋里竟然还生出了缕羡慕。 “joker,怎么回事,你现在还在红雾外围吗?” 白尘的语气听来有些着急,但依旧不失沉稳。 他侧移两步,躲开原本爬向脚下的鼹虫,这些沉睡的小生物,仿佛在这一刻全部被惊醒。 感受到食物的吸引,仅有神经的身体因此下意识动作,钻出土壤,来到地表,向着所有能够触碰到的猎物发动攻击,而且越聚越多。 无论是爬行虫还是其他生物的残骸,无一例外被其分泌到体外的胃液消化,随后被悄然包围吞噬。 “是废土会,这帮家伙不知道今天又发什么疯,派遣了一堆侦查作用无人飞行器在天上,目前正在袭击滞留在附近的环卫者作战队伍......我现在依旧在指定位置待命......” 从通讯耳机内传出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有嘈杂电流,信号在此时变得非常不稳定,应该是遭受到干扰的缘故。 “你那边呢,没出什么意外吧。” joker停顿片刻,才略带忸怩地说道,很难想象,这不论和任何人都无法好好相处的女人会有如此一面,不久前才和指挥官对骂过,如今就表现得像是个小丫头般,甚至会害羞。 “出了。” 白尘的嘴角不知不觉带上了笑容,他的冷漠也少有地解冻片刻。 “怎,怎么了?!” “一不小心把“逐影者”干碎了,怕不是要被扣功勋。” “......你,你......我......” 听到从另一边传来的磨牙声,白尘偷摸着结束通话,暗道还好自己机智,没提供给joker发挥的空间,否则真不知道要被念叨多久。 “老白,为什么你和joker姐说话的时候会露出这么猥琐的表情?” 偏头瞟了一眼把黑色长枪扛在肩膀上的“饕”,白尘很确信就是位于其中的驾驶员red主动联通自己的通讯说的这番话。 但也并没有和对方多作计较,小孩子而已,心智不成熟是很常见的,找个机会打一顿就好了,毕竟要给予充足的关怀嘛。 “抱歉打扰,您现在有什么计划吗,我觉得此地不宜久留,那些鼹虫好像,好像现在全在往我这边爬,不好意思,只,只是有点担心......” 四处挪移躲避,甚至不敢双脚落地,荧惑抽空提议。 作为r4生物研究员与科学家,他本人也知道,这些可怕的食腐动物咬人可是没有痛感的,十分担心若是隔一段时间再低头,自己就能看到腿部裸露在外面的骨头了。 即使身着特殊防护服,但鼹虫消化酶这种连垃圾都能加速分解的鬼东西谁知道能不能抵挡得住,万一一个不慎...... 这可是关系到下半辈子能不能站起来的事。 “你体内的r4浓度比鼹虫都高,它们最多就是靠近一些,不会做出攻击举动的,现如今的自然法则,稳定在高r4浓度的被感染生物捕食或控制低r4浓度感染生物的情况下。” “低r4浓度生物基本不会袭击高r4浓度生物,虽然具体原因不太清楚,但这种现象是得到确切证实的。” 枕着双臂,甚至显得有些悠闲,白尘留下一句话后就踩着砖瓦碎石迈步前进,他似乎已经决定了接下来的目的地。 “等,等等我,别着急。” “或许我们可以把脚步放慢一点......” “诶,你踩到鼹虫了!” “那,那个影子好像爬行虫,要不要绕开......” “嘘,别发出太大动静,这个地方可能隐藏有其他感染生物......” “你听到外面的爆炸声了吗,那东西有没有可能在我们头顶落一颗下来......” 虽然只是迈出了五六步远的样子,可就连那身处“饕”内部的red都不知道自己身旁这个看上去就令人讨厌的防护服男士究竟说了多少句话。 从爬行虫到鼹虫再到天空落下的爆炸物,完全无法自制,根本停不下来,搞得她内心都开始怀疑,这家伙会不会是被关在研究所里一个人待久了脑袋坏掉了。 不得不承认,有种想要动手的冲动。 “要不......把嘴给他缝起来?” 脑袋里不由得冒出如此想法。 感受到来自附近的危险目光,荧惑心中警铃大作,只觉得全身汗毛倒竖,后颈渗出冷汗,僵硬地偏过脑袋后才发现,那杆曾经穿透“逐影者”的长枪已经被握得嘎吱作响。 “嘿嘿......” 尴尬地笑了两声,却不料下一刻,黑光在视野内乍现,锋锐的枪尖上甚至粘着不知何种生物的血迹,自上而下,猛然劈来。 事发突兀,根本来不及有所反应,荧惑张大嘴巴,双目失神,恍惚中,甚至已经感到难以忍受的痛苦从全身各处传来,喉咙失声,喊叫卡在了嗓子里。 “呵咔!” 长枪落在实处,激起一地尘土与血浆,可撕心裂肺的惨鸣却并不来自荧惑,当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向着身侧看去时,才发现那只被砸得稀烂的爬行虫。 体外包裹的虫壳全然碎裂,就连一根根细长的足肢都散落开来,躯干蜷缩一团,两根触角耷在一边,不时抽动着。 似乎就在刚才,它从自己的视线盲区发动了袭击,只不过被这台核辅器察觉到并阻拦下来。 “这......谢谢您,愿世间一切都保佑您,如果您是一位男士,一定是无人匹敌的神勇,如果您是一位女士,一定有神话之中的美貌与才华,如果您是一位老人,一定有澄澈清明的智慧与品德,如......” 想到这一点,荧惑连忙表示感谢,可以看得出来,他大概率是发自内心的,但red也同样是真的被吵得心烦。 “你要是再多说一句话,就把你丢进红雾里面喂虫子。” “是,一切以您的意愿为准,哦,真是令人难以相信,您竟然如此的年轻,实在优秀,能够熟练操作这台载人核辅器。” “......” 第15章 星烁之日 “伥鬼,别乱吃东西,听话,我们得继续深入,那些来自环卫者的家伙倒还有点用处,突然就改变主意了,被放跑的几只......就留给姐姐了。” 手指轻敲身后那庞大的生物,虎头鲳的嘴角浮现一抹单纯的微笑,她看了眼裙摆上的淡淡血迹,却丝毫没感到不适,反而很享受这样的过程般。 参差不齐的腥臭犬牙露在口腔之外,粘稠的红色液体从那里滴落,伥鬼像是人类般站立,双足行走,右前爪紧握一根铁链,拖拽着后方那沉重的金属绞轮。 暗淡的铁锈覆盖其上,尖锐的凸起到处都是,其中一部分连接在轮轴上,能够自由转动,可以想象,如果抡起这东西砸击,能够造成多么恐怖的破坏。 “不......吃,饿,伥鬼会难受。” 喉咙嗡动,这怪物竟然能够开口说话,只是表意并不算准确,而且还会长时间地停顿去思考接下来的发音,一直持续了近半分钟才算是结束完整的一句话。 “不听话的话,会更难受,我也会感到难受的。” 虎头鲳探出稚嫩的手掌,她晶莹的双眼倒映着眼前巨物的丑陋外表,却流露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 伥鬼见状,探出硕大的脑袋,令对面的少女能够抚摸到自己外表脏乱的皮毛。 难以理解眼前这一幕,恐怖的怪物竟然对一朵绽放在末日之中的美丽而猩红的彼岸花展露出如此顺从乖巧。 “伥鬼......不想,你,难过。” “我明白。” 听到耳畔沙哑的声音,虎头鲳合拢眼睑,闭上双眸,让自己沉入到一片漆黑之中,她的眼角,似乎渗出泪水,但又被莫名而起的冷风拂去。 “可我现在永远都会很难过,永远......你早就不是我的爱犬,我也早就不是那个杨倩,我能感受到那股隐晦的毒素正在沸腾,r4,它已经无处不在......正是这东西,毁灭了所有的一切。” “伥鬼,听......不,明白。” 浑浊的竖瞳显得颇为呆滞,此时此刻,伥鬼只知道眼前被视为珍重的人想要表达,但无论如何,它却根本听不明白,这使得猛兽内心暴躁,锋利的爪子猛然插进身旁的墙壁,挖出大块碎裂混凝土和白灰。 “伥鬼,听不明白!” 它颤抖着,将锁链缠在肩膀上,背负满是棘刺的绞轮,就算被误伤划破皮囊也毫不在意,脱毛的尾巴垂在地上,那里散落着部分类似爬行虫结构的机械碎片。 “行了,别磨蹭,我们得最先找到基因之契,否则会长那边可没法交代啊,狄摩......是叫做这个名字,对吧。” 没有理会伥鬼的异常,虎头鲳依旧平静如常,她漫步在漆黑的楼廊,踩过的阶梯上残留着玻璃碎片,弹壳以及......血迹。 挡路的障碍被锤砸在一旁,一只躲藏其中的幼年爬行虫被伥鬼揪了出来,撕成两截后一脚踩碎。 足肢抽动,嘶鸣不止。 “这位女士,如果可以的话,方便解释一下你方才所谓的狄摩吗?我对此突然升起了不小的好奇心。” “大哥,那只异类种与r4的嵌合度很高,而且生命力长期保持在旺盛状态,咱们还是快点跑吧,你不怕我怕啊。” 秀气的眉毛皱起,虎头鲳承认自己现在非常不快,前进的动作停下,口中发出咯棱棱的磨牙声。 回转方向,便看到不远处站立着的三道身影,昏暗的光线下,只能辨认得出其中那最为高大的,似乎是种被命名为“超核能陆战辅助器”的作战工具。 “你们......不知道打扰别人讲话很不礼貌吗,我本来真的没打算这么做的,可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面前......白尘。” “亦或者叫你创世者,鸿雪。” “别乱动,伥鬼,我怎么教你的,见到熟人不要太激动,并不是所有的熟人都是可以吞掉的。” 拦下正挪动后爪,托起绞轮的伥鬼,虎头鲳那原本纯净的瞳孔内尽是不善,她的恶意正不受控制地被放大,这是每每看到眼前的人时都会出现的。 难以言说的痛恨,是无论怎样都无法掩饰的。 “早就说过,杨明辉发生的事情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你被环卫者流放......” 将手中已经被腐蚀得几乎不成样子的鸿雪战刀入鞘,刚刚来到此处发现虎头鲳存在的白尘心情复杂,没有理会旁边悄悄往远处挪移的荧惑,才刚刚开口便被打断。 “可是......我有把这些东西怪罪到你脑袋上吗?别开玩笑了,哥哥,自始至终,我都是那个被蒙骗的懵懂无知的小孩子罢了。” 歪了下脑袋,这种在旁人看来还颇有几分淘气意味的可爱动作在白尘眼中却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回想起三年前的一切,哑然无言。 ...... 半小时前。 ...... 刀刃掠过半空,带起一只结晶虫的半边身躯,落在周边的废墟中,肥硕的腹足无意识蠕动,背部的结晶接连不断地闪烁起来。 这种形似毛虫的被感染生物不同于那些样貌“骨感”的爬行虫,它们的躯干软糯而富有弹性,体表的纤毛能够分泌粘液,让结晶矿或结晶块附着其上。 通过目前为止依旧无法探明原理的消化系统获取结晶之中的能量,供给生命活动,以达到减少进食频率的目的。 由此,环卫者组织的大部分结晶材料都是通过人工培育,释放结晶虫来进行采集与搜寻工作获得的,虽然这种危险生物的回收并不容易,可在极大的收益面前,如此风险就显得渺小不堪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啊,天快黑了,如果到那个时候还待在红雾里面的话,恐怕会很危险,啊,不,我没有要求您的意思,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荧惑避开结晶虫溅出的体液,在脚下的废墟上来回跳跃。 (因为体内存在高浓度r4的缘故,大部分感染生物的血液都是存在相对毒性和腐蚀性的,长时间接触,如果是人类的话,甚至存在被r4感染的风险,对器物来说,一般的金属都会因此遭到腐蚀。) 他表现得有些慌乱,四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察觉到能见度正在降低的现实,随着光线的逐渐暗淡,一股不安感时刻笼罩心脏。 “的确需要找个地方过夜,但提醒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正驾驶着“饕”握紧枪尖上挑切开一只突兀扑出的爬行虫的red开口道,她的话语中甚至带着一抹幸灾乐祸。 “会发生什么吗?如果很危险的话,其实待在这里也不是不可......” 只是说了一半便停下,荧惑抽动嘴角,他方才仔细地思考了下,再看脚下垒砌的爬行虫残骸,艰难咽口唾沫,只是觉得就算之后要去的地方多么危险也比不过这里。 “额......您能告知我一点信息吗?” “不能。” red一口回绝,显然没有那样的闲心,她抓起足肢紧钩“饕”外壳缝隙,疯狂扭动想要钻入核辅器内部的八足爬行虫,将其抛飞出去。 四周各种各样的感染生物正在汇聚,大量模糊的影子徘徊附近,令看到的人头皮发麻。 这种恐怖的数量,仿佛不论什么生物陷入其中都会被一口气撕碎。 外齿啃咬在金属上,却被崩碎开来,部分体型较小的爬行虫很容易地躲避开“饕”的致命枪尖靠近,它们攀爬在这台核辅器的身上,四处发动攻击,却根本制造不出有效伤害。 地表的鼹虫倒是能够顺着机甲空隙钻入,但又会被冷却设备不时喷出的水雾冲击出去。 (因由“饕”长时间大功率运转的缘故,除开配置隔热层和空调的驾驶舱外,其余部分的温度目前接近五百八十摄氏度,特别是核心处嵌入的结晶,附近的固定金属甚至采用钛金属合金打造而非一般耐热性能较差的金属。) 所以,如此状况下,周围的原生级感染生物已然对于“饕”而言不算什么麻烦,唯一要关注的,也就是旁边四处躲藏的荧惑别被袭击,出现意外。 “joker说废土会过来了......如果是她的话,我还真是不愿接触。” 白尘抽空开口。 强烈的电光从分开两侧的弹道之中散射而出,他使用的,是方才从地上捡起不知道哪位落难幸存者遗留的电磁武器。 在枪口喷出的子弹打爆最近的爬行虫后,侧转枪身查看剩余电量,警报的红灯闪烁,这是充能所存不多的提示,正预示这把电磁炮即将过载。 “当初那件事发生本来就不是因为你,我现在很怀疑环卫者的领袖,如果真的存在的话,那家伙身上的问题不小。” red专注于战斗,她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听来那么的不真实。 “环卫者......但愿你的猜测不是真的吧,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算作是我的疏忽......” 第16章 天灾 “什么疏忽,如果不是那家伙执意非要调查你,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环卫者上面的人才是最可怜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庇护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旋动枪杆末端的连接处,随着一阵气流释放而出,枪尖的锁定保险自主打开,已经遭到严重锈蚀沾满各色体液的刃锋脱落,砸在地面,震起一堆碎石,显然已经完全无法使用。 “饕”机械右臂向后,取下肩部的备用枪头,在短时间内完成更换安装的全部动作,基本没有搭理颤抖着左顾右盼的荧惑,再一次横扫,将那些疯狂地想要索取血肉的感染生物统统斩成两截。 虽然这些令人作呕的个体并不存在多麻烦的战斗力,可源源不断的数量依旧使red感到烦躁且难以忍受。 “还是别在那个话题上纠缠了,red......比起多年前的事情......” “唯一让我感到担忧的,是上一次从废墟之中找到的落难者遗骸,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正是环卫者上编号g206的人类,至少从那张腐烂一半的面容来看基本能够确定。” “电磁步枪过载了,看看导航还能不能用,尽快锁定目的地。” 散发着莹莹白光的结晶刀在昏暗的环境之中是那样的耀眼,就如同末日之中冉冉升起的骄阳一般,附着有灼热的温度。 锋锐的刀刃直插地面,将从身后视野盲区靠近的爬行虫贯穿,这只大体来看类似鼠妇的感染生物胡乱扭动身躯,却仅只是让自己受到二次创伤而已,足肢抓挠土地,犁出一道道深痕。 白尘有些不在状态,显然没有之前那样专注,不过战斗意识并不会因为分神而受到影响。 他的行动依旧迅敏,轻巧躲开四周包围的爬行虫的袭击并用手中的武器予以还击,这种反应能力与身体素质,已然超脱正常人类的范畴。 同“鸿雪”一样,这柄刀同样拥有称谓...... “摇光”。 听说是旧世界的北斗之一,当时制作武器的先生说,希望他能够由此明确自己的方向,不至于在满是绝望的旷野或溅射鲜血的战斗中迷失,毕竟在这遍地哭嚎的世界里,比那些感染生物还要可怕的...... 是自我本身。 “怎么?环卫者上面不一直有着用代换点衡量生命价值然后定期遗弃部分幸存者的传统吗,发现遗骸有什么可奇怪的。” “呵呵,自诩为人类最后的希望,可在我看来,还不如废土会那帮混蛋,虽然对底层人类态度苛刻,但至少会分配些食物,而非动手驱逐......” “导航信息同步到你那边了,废土会的袭击应该结束了,信号干扰停止,通讯恢复正常。” 说到“环卫者”,red表现得很不善,似乎是曾经发生过些不太好的事情。 “不,我的意思是......” “神经组织缺失,被某种分泌物水解,体内的次级神经里检测到异类基因残留,而且还存在有遭受高浓度r4感染的蛋白质,血浆内白细胞含量很高,血红蛋白却只有正常值的一半。” “这种情况......在“环卫者”那里还没出现过有记录的先例,如果可以的话,你这次回去交接,帮我查找一些相关方面的信息。” 白尘的表情很严肃,他对此有种极为不安的预感,如果猜想是真实的,那么“环卫者”的领袖或许会十分可怕。 “唔,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已经让“饕”记下来了,不得不说,y姐姐改装出的ai功能还蛮多。” red感觉脑袋有点混沌,什么“神经组织”,什么“血红蛋白”,估计只有每天窝在实验室里摆弄试管的y知道了。 看样子,要找y姐姐帮忙了,不过如果告诉她是老白嘱托的话,应该会很愿意的吧。 red心道,还暗自点头赞叹自己的聪明才智。 “那栋建筑就在正前方一百米处,如果加紧脚步的话马上就能到。” “真的吗,快点,哦,不,请快一点。” 荧惑插嘴道。 ...... “听着,离我远一点,否则真的不介意让伥鬼吞了你。” 秀气的淡眉紧凑,虎头鲳显得十分不悦,原本指示废土会的那些其他成员去干扰“创世者”与“环卫者”的两波人,以免派遣难以应付的力量进入这栋建筑,影响到原定计划施行。 但现在看来,那些不中用的手下似乎并没有剩余价值了,连点简单的工作都没法完成,还不如抛去喂感染生物。 “我还是很好奇......狄摩是什么。” 白尘将听到的警告置之一旁,他根本不在意面前这少女是否会真的动手,只是关心那个出自对方口中的神秘名词。 尖刺剐蹭墙壁,发出刺啦的沉重声响,伥鬼张开散溢血腥气息的巨口,它的竖瞳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铁链缠在手臂上,绞轮悬在半空,那浑身暴起的肌肉,就好像随时会发起进攻,撕碎虎头鲳确定的目标般。 “不怕死的话......就一起来吧。” “大狗,安静一会。” 拍了拍身侧的庞然巨物,少女略带挑衅地笑看白尘一眼,转身下楼,消失在黑暗深处,她正顺着楼廊前往地下一层,去寻找所谓的...... “狄摩”。 “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啊,难得老白你遇到克星。” 身旁的red出言调侃道,她倒是没多少心态上的变化,毕竟对发生在这二人身上的那件事,只是略有了解而已,她甚至没有参与其中,也自然不会因此被触动。 “......” 自顾沉默,片刻后才再次开口,没人知道,在这短暂的时间内白尘出现了多少想法,他只是声音平淡地说道。 “先找到之前进入这里的环卫者,他们很可能与虎头鲳杨倩产生过冲突,这里有电磁武器过载的焦糊味,看样子阵仗不小。” “那,那个,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倒是发现有一道血迹沿着外围电梯上到二楼去了,中途还有拖拽的痕迹。” 荧惑小声提醒道,这段时间里,他的存在感一直不高。 先是在外面左躲右闪逃避爬行虫的袭击,后面再看到那只与r4携带基因几乎完美嵌合的犬科生物。 战战兢兢一路,早就全身冷汗,肌肉僵硬,现如今,能够观察到环境中的异常,开口说话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哟,不错啊,小荧。” “饕”拍了拍身侧荧惑的肩膀,不经控制的力量使得后者一个趔趄,本就因恐惧而双腿打颤,此刻,差点摔在地上。 “老白,怎么说,你是先去找虎头鲳叙旧啊,还是先去看看环卫者的那帮拓荒小队?” ...... 第17章 降临 锯条转动,钢锯斜劈而下,将面前那台明显只是半成品的核辅器破成两段,随着沉重的上半身脱离双腿落在地面,殷红的血液从其内部渗出,骨渣与金属碎片掺杂着四溅开来,伴随有凄厉的惨嚎,地面随之震动,尘土纷飞。 “探路者”没有任何停留,通过神经链接与驾驶员的联系,手臂末端的加农炮炮口转动,炽烈的火焰喷发而出,爆炸的轰鸣以极快的速度传荡开来,同一时间,不远处浮空的四旋翼侦查无人机径直破碎成细小的零件,从空中坠落。 见此,正在策划下一步袭击的一众废土会成员不由得一愣,手中的各式武器都因为双手的颤抖而失去准心,他们分散开来躲避在最近的掩体后,或是早已报废的汽车,公交车,又或旧世界的建筑物废墟,不论如何,只要能够隐藏身形,不使自己成为最明显的目标,暂时保住小命即可。 “金牙,虎头鲳领袖那边怎么说,那台突然杀出来的核辅器根本没法对付,凭我们这次装配的武器,连外层的钛合金都无法突破,更何况“环卫者”那帮家伙们竟然给机甲配置反应装甲,该死的,这下连穿甲弹......也没一点作用!” 脸上的护目镜满是灰尘覆盖,拉起脖套遮住半脸,开口的人显得非常慌乱,如果不是害怕那个传闻在废土会内性格最难琢磨的疯子领袖之后追责,早便扭头逃窜了。 一脚踢开旁边抱住脑袋蹲下颤抖的幸存者,致使对方腰部受到冲击,不由得向着反方向跌去,直到趴在地上。 钻心的痛楚从膝盖处传来也依旧没有反应,嘴巴无意识开合,低喃一些混乱而没有逻辑的语言,身上的衣着很脏乱,布满新旧伤痕的双臂裸露在外面,干瘦的状态甚至像是轻薄的皮囊包裹着一副宽大骨架般。 “呸,没用的废物,真不知道会长怎么会让你们这些只能做搬运工作的垃圾浪费资源。” 他吐了口唾沫,心中那种夹杂愤恼,痛恨等各种负面的情绪膨胀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由得再度抬脚想要重复方才进行的事情,毕竟对于他以及那些废土会的一般成员来讲,这种行为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于此类人眼中,毫无价值的生命就应该被侮辱,欺凌,抛弃。 “够了!” “如果你还有怨气,现在冲出去和他们去拼,不敢的话,给我老老实实地缩着,听懂了吗,虎头鲳领袖那边发话,十分钟后可以撤退。” 听到耳机中传来的怒骂,他牙关紧咬,就连脖颈上都暴起一条条青筋,可直到最后,也依旧没有勇气真的再从躲藏的墙壁后探出脑袋,实际上,他也感到害怕,那一颗颗落在地面的炮弹,横飞的子弹,都像索命的无情厉鬼,只要简单的触碰,就能让所有为了末世求活的努力化作虚妄。 正是因为见证了死亡,知晓幸存的困难,才深刻记住生命的价值。 “明白......” ...... “灵指挥,“废土会”的所有无人机已经被限制,通过天空视角,除开四处逃难的底层人员,他们残存的具有威胁的战斗力只剩下两台目前位置不清的半成品核辅器。” “我知道。” 轻声应下来自指挥车的简略战场情况汇报,灵墨表情严肃,此刻,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身处“探路者”之中,通过外置摄像头看着眼前那名握着手弩,双手颤抖的废土会成员,对方满脸污垢,露出泛黄而打颤的牙齿,冷汗夹杂血液从发梢滴落。 “放,放过我吧!” “我什么也没做啊!” 双腿一轻,上半身下坠,跪在地上,将手中的武器狠狠丢弃,弓弦上搭载的弩箭滚落而出,锐利的尖端朝向“探路者”庞大厚重的身躯。 “求求你,我不想死啊。” “活着,我还想要活着......” 灼热的泪水从眼眶之中滚落,粗糙的掌心合在一起,指缝里满是泥沙和血痂。 对于如今的人类而言,哭泣真的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r4感染了大部分水源,从地下水向上到江河湖海,目前为止,甚至“环卫者”,“创世者”的底层人类都只能靠着满是铁锈味的过滤土壤浸出液,回收水或雨水生存,更不用说科技水平更低的“废土会”了。 “每一条生命......都有其存在的意义。”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愿意灾难里苦苦挣扎的人类向彼此挥起刀枪。” “但......因为你们的突然袭击,五名作战人员和十二名搬运人员倒在了这片土地上......” “你想要活着,难道他们不想吗?” “所以......” 金属骨架包裹的液压杆运作,“探路者”的金属右臂携带着一股极大的力量挥出,这台机械,被制作出的目的本来就是战斗,只是......它们原本的目标是爬行虫。 “啊!” ...... “剿灭,继续。” 闭上双眼,长舒口气。 此刻的灵墨,感觉内心无比的沉重,通过已经稳定的通讯传达命令。 从性格来讲,她是个理智与感性并俱的人,和虎头鲳那般疯癫不同,毕竟后者对伤人没有一点感受,甚至麻木的内心还会感到隐隐兴奋。 “明白。” “领队,最新消息,有一股很诡异的寒潮正在从正东方五十里外的地方涌来,而且空气湿度在短时间内升高很多,一个小时内随时可能出现降水,等,等等,为什么......天上的云,是红色的?” 灵墨突然回过神来,“探路者”抬起头。 大量暗红色的积雨云正在头顶上空蔓延,低沉的雷鸣贯彻,恍若一场恐怖的天灾正在悄然酝酿中。 ...... 第18章 地下一层 “狄摩演绎天灾,有人告诉我,它是个很特殊的存在,就这样,所以你不要再烦我了,同样的问题已经问过四遍了,真是折磨,我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不让伥鬼直接把你吞掉而要让你跟进来了。” 虎头鲳拨弄自己的长发,直到把它们弄得看上去乱糟糟得才罢休,她现在的脑袋里,两种冲突的想法正在强烈碰撞,理智与疯狂相互抵制,有时,就连自己都想不明白,对白尘恶劣的态度下的本质,究竟是怨恨还是别的什么。 即使屡次都说要让伥鬼动手,这只庞大的怪物也乐得于此,可直到最后,依旧没有实际上的动作。 “天灾可不能够吸引你到达这里,对吧。” “我知道你想要找什么,改善r4基因感染的楔子。” “你的大狗,和你自己,都是感染生命体,不过因为与r4的融合度非常高,导致排异反应并不明显,而由于基因改变受到的阻碍并不大,所以直到现在依旧能够保留有自主意识,神经系统未受到过大影响,遭根本性改变。” 在地下一层昏暗的走廊中,“饕”的前照灯开辟出难得一见的光明。 但这样的行为似乎也招惹到了此地的原住民,它们悄然游走在各个角落里,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响。 碎裂的瓷砖缝隙中探出一棵棵矮小的捕食草,这种感染生物的种子普遍存在于蓝星赤道附近的地域空气中,它们会随着气流飘动,接触到生物残骸后便扎根下来,分解并汲取腐尸内的养分,开放艳丽的大红色的花,爆出表面沾着绒毛的细小种子,随后枯死,化作滩烂泥,再也找不到存在的痕迹。 白尘走在一旁,指尖剐蹭墙面,久久注视着手上粘附的潮湿白灰。 先前的他淡然开口,回应虎头鲳的谎言。 这似乎很容易判断。 虽然那所谓的“狄摩演绎天灾”或许是真实的,但熟悉对方为人的情况下,白尘可以肯定,这断然不是虎头鲳来到此地的根本原因。 “呵,随你。” 对此,虎头鲳显得不置可否,伸手温柔抚摸着一旁长相狰狞丑陋的怪物,脚步却未曾停止,纯白色的运动鞋踏在满是污泥的地面,被清洁得亮眼的鞋带轻轻晃动。 这在如此末日之中很是少见,毕竟大多数幸存者都食不果腹的情况下,哪里会有人存在闲心在乎个人卫生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呢。 与稍带血迹的裙摆不同,她似乎更加在意自己的双脚,特别是鞋子,哪怕一点污秽都是无法容忍的。 ...... 并没有在虎头鲳的态度方面表现出不满或别的情绪,白尘低头,自顾自地减缓速度,蹲下身来,双指捻起一株朱红色的连根幼生捕食草,因由是刚刚出芽的缘故,只有两厘米长。 他神色严肃,淡然开口道。 “捕食草,原生级感染生物,寄生型,从红隼实验小队的研究报告来看,它们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植物,其叶肉细胞内部不存在叶绿体来进行光合作用,反而线粒体与核糖体的数量很多,细胞壁被一种无法分析组成的蛋白质取缔,曾经有作战人员口述,成熟体触摸起来的手感与人类皮肤几乎没什么两样。” “结合生长条件以及目前状况,周围不论墙壁,地板还是土壤中,应该都含有不少感染生命体的遗蜕或分泌物,包括但不限于爬行虫尸体,鼹虫粪便,甚至是......高等级r4感染生命体的信息素。” “那还等什么,原来您知道啊,我们......趁现在快点跑吧,哦,这只是建议,对没错,只是建议。” 荧惑缩在“饕”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他看着黑暗的走廊尽头,上半身不由自主地颤抖一阵,听到白尘的分析,连忙鼓足勇气搭话道。 “嘶......哈,嘶......哈。” 粗重的喘息声传来,在密闭的空间中回荡。 白尘警惕抬头,他已经完全不像在外面面对爬行虫那样随意了。 荧惑心脏漏跳一拍,差点高声喊叫出来。 虎头鲳嘴角一咧,怨恨的视线移动。 “饕”移动照明区域,随着破旧生锈的天花板与已经碎裂无法工作的顶灯出现在众人视野内的同时,一只奇异的生命也显现出其样貌。 最为突出的特点是悬挂在脖颈两侧的喉囊,其次是有如蛙类后腿般折叠而起的后肢,从表皮下肌肉轮廓来看,能够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极端的力量,口中没有牙齿以及舌头,口裂很大,几乎到达脑后的位置,全身覆盖有一层鳞甲,具体作用是隔热。 “火囊蛮,统领级生物,不过......受伤很严重。” 白尘似乎对于r4感染生命体有过很多了解,与那些因为“环卫者”规则限制而只是粗浅知晓这些生物的生存环境与习惯的其余作战人员大不相同。 他的视线下移,看到了这只“火囊蛮”腰腹部的巨大创口,长度甚至接近一米。 此刻,暗色的体液正从那里涌出,几乎不受抑制。 “呵,这东西的囊袋不是很值钱吗?” “你就在这里把它收拾了,我一个人去地下四层。” 虎头鲳闻声,略带不屑地上下扫视白尘一眼后才说道。 “有点危险。” “火囊蛮高压囊袋里面的液体接触到空气就会爆燃,而且火焰的附着性很强,r4感染生物的生命力旺盛,短时间内不会完全失去反击能力,就算已经受到这样的伤害。” “我可不想接近的时候这家伙突然张口攻击,然后被那玩意喷一身,这可是要命的。” “风险与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火囊蛮燃烧液体:白罴实验小组对野外采集到的保存不当的火囊蛮囊袋内的燃烧液体进行成分检验后确认,其中含有大量磷、硫等元素,与氧气接触时发生自燃且冒出白烟,一般储存于火囊蛮柔软顺滑的囊腺内,囊腺的表层为形态特殊的细胞,确认没有生命活动迹象,在显微镜观察下发现其边缘存在有异常阴影,原本猜测为类似细胞膜的结构,但经过确认后发现,属于某种未知分泌物,具体成分待检验。) 白尘会回应来自虎头鲳的每一句话,即使它们听来怀揣恶意。 他很认真地摇头,并告知对方缘由。 “呵,我还以为你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呢。” 冷笑着嘲讽,这少女还是一如既往的性格恶劣到极致,她似乎完全忘记如何向其他人表露善意,又或者在经历三年前的那件事后便对所有的除自己外的人抱有十足的警惕与仇恨。 “话说回来,那道伤口还真是恐怖啊,有想过是什么生物做得吗,统领级的感染生命啊,能被伤成这样,是你所谓的狄摩吗?” 白尘道。 “不。” 虎头鲳简单摇头。 “那,那个,我觉得可能是清道夫做的,看伤口的形态像。” 荧惑声线颤抖,他不安地环顾四周的黑暗。 原本在见到火囊蛮的时候就有够害怕的了,现在看到如此场景,更是几乎像只树袋熊般抱住“饕”的大腿,全然不知道其中的驾驶员red究竟有多么无语。 “清,清道夫是群居的感染生物,几乎什么都吃,动物遗骸,植物等等,有时甚至会吞进腐殖土来消化其中的有机物,它们领地意识极强,会主动攻击闯入自己视野中的陌生生物。” “合理的推断。” 白尘对此表示认同,随后视线转移到虎头鲳身上。 “到了这里,我就上去找那些“环卫者”的作战人员了,不陪你继续走了,再深入就太过危险,我的那台“诅咒灵”还留在“创世者”积灰呢,如果这次驾驶它过来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哦,对了,你没把那五个进来的“环卫者”的家伙怎么样吧。” “走就快点走。” 虎头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那些人,或许会受点伤,他们打伤了大狗,这算是讨债......我从来都不会随意杀戮其他人,除非......她阻挡到我求活的脚步......你还真是闲散,都开始关心不相干人的生死了。” 白尘点头后才说道: “这本就是个人人自危的时代,但从某种角度来讲,也是全人类共同面对的一次灾难,虽然很多时候都把自我放在第一位,可如果能够顺手帮忙,我还是乐得于此的,走了,还得把01小队的全员都带回去才算交代了“环卫者”的任务。” ...... 第19章 红雨 “雨,是雨!” 杂乱的街道上,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激动的嘶吼。 这里的硝烟味很浓重,大部分都是废土会在地面上搜集到的旧世界枪械被激发时产生的,弹壳随处可见,重型武器爆破后的痕迹几乎到处都是。 混凝土块与地砖碎搅在一起。 报废的车辆肆意停放,大多被损毁得只剩下空壳,发动机内部燃起火焰,冒出滚滚黑黢的浓烟。 残骸被血液浸透,从天而降的水珠正在洗刷整个世界的黑暗,但令人疑惑的是,半空中漂浮的云是红色的,浸润到土壤之中的雨丝同样是红色的。 这诡异的现象落入所有幸存者的眼中,不论是仓皇而逃的废土会成员,还是抢救伤员的环卫者作战人员,在这一刻,全都抬起脑袋,内心沉闷而压抑。 坍塌一半的大楼边,“探路者”将倾倒在面前的路标推到一旁,它跨步而出,庞大的体型带来不言而喻的压迫感。 厚重的外壳包裹,由于战斗受击的原因,这些钛合金与结晶的熔融后混合制成的防护物上留有不少焦黑痕迹或凝固的血液。 披挂在腰部,胸部周边的反应装甲有不少已经失去功效,其中填装的惰性炸药在遭到废土会剩余两台核辅器的联合进攻时遭到引爆。 但与此同时,也成功阻挡了来自对方的微型反坦克导弹袭击,最大程度上减小自身损伤。 风暴盘旋而起,大量轻质杂物被卷动。 包括各色的塑料,它们散落在这片灾难的土地上,就连感染真菌和可能少量存在的捕食草,清道夫都不愿意吞食这些化学合成的产物,获取其中不知道是否真正存在的能量。 在旧世界细菌同样难以分解的情况下,也就大量淤积,存在于废弃城市的各个角落。 松软的土壤下,一只只体型硕大的鼹虫从中破出,它们伸展开短粗的腹足,拖动肥胖的身躯向着最近的食物爬去,不论是爬行虫残骸还是剩下的什么,都不会挑食。 拥有充足脂肪的头部左右扭动,似乎被什么东西刺激到,展露出一副极为兴奋的状态。 夜伏昼出的爬行虫原本在这个时间点并不活跃,可竟然也从栖息地中爬出,它们很快锁定到废土会的残存人员,纷纷如同打了鸡血般急速飞扑而出。 尖锐的足肢末端刺入猎物的皮肤,健壮的口器疯狂撕咬,伴随着阵阵骤起的惨嚎,猩红的血液在黄昏的映照下飞溅。 “啊!” 慌不择路逃窜的中年男人感觉到小腿处传来的剧烈痛感,他惊呼一声,被某种不知来自何处的力量拽倒,摔在地面。 裸露在破旧上衣外的双臂被一旁散落的钢筋划伤,双眸之中的惊恐如同倾泻而出的山洪。 “嘶,嘶。” 额头的触须颤动,这只正在发动攻击的爬行虫与男人的距离不过一米,在如此近的情况下,甚至能够看得清楚那两颗复眼内的纹路以及碰撞在一起相互摩挲的双齿。 “不,不要!” 手掌胡乱在身前挥动,流淌泪水的双眼紧闭在一起,甚至连睁开缝隙的勇气都没有。 脑中思绪单纯,只剩下恐惧,但在真正面对死亡的一瞬间,又复杂到无法准确描述,短短片刻,男人回忆起自己一生的遭遇。 从幼年生活在旧社会到灾难改变世界,被迫加入废土会挣扎求生,难以吞咽的未知植物根茎,因为活命的企愿而被一一嚼碎吃下。 这是少见的能够入口的食物,是断然不能浪费的。 充斥铁锈和泥沙的液体被享受般摄入,干涸的口腔才得以感觉到难得的滋润。 流汗的感觉,已然不知道多久没有经历过,哭泣的滋味是最为奢侈的体验,在毫无希望的不断挣扎之中,麻木攀附包裹了萎缩的心脏。 底层幸存者们逐渐忘却情感,走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小巷中,脑袋里无比清楚在那看不到的尽头是怎样的悬崖深渊。 “咻!” 尖锐的破空声几近撕裂耳膜,当男人再度看清眼前事物的时候,那只原本正袭击他的爬行虫已经被一根金属长箭钉在地面。 某种特殊的物质涂抹在箭锋,使得这只感染生物只是简单抽动两下肢体便陷入沉寂,丧失生物活力。 见此,他什么都顾及不到,连忙扶住身边的杂物勉强站起,拖拽着已经受伤的右腿蹦跳着进入最近的一栋旧世界建筑物,想要凭借此来暂时躲避灾祸。 ...... “听说你和指挥起冲突了?呵,他可不像我们一样是y的人,要是把你不听命令一意孤行接触“环卫者”的事情报上去,难免造成麻烦。” 这台深蓝色的核辅器内传出驾驶员的声音,听来富有磁性。 头部自上而下分布有八个微型摄像头,即使在黑暗之中也能够敏锐捕捉目标位置并给予攻击。 外甲向下覆盖,背后凸起类似鲨鱼鳍的结构,具体作用未知,后腰横向配置箭袋,外围包裹一层锥形外附装甲,以保障为了灵活度而无法兼顾强度的腰部结构,手中握有一把接近两米宽的特制复合弓,能够随意展开与折叠。 “空行者”,创世者四台命名核辅器(爆破客,饕,诅咒灵,空行者)之一,擅长复杂地行作战,总高度3.98米,重2.8吨。 “呵,无所谓,隐瞒基因之楔出现的情报,就算我现在去把他轰成渣滓都不为过。” 爆破客迈动沉重的脚步从后方赶来,依旧架着那把榴弹发射器,其中的joker出言道。 “创世者内部的派系之争本来就是这样,也没必要挑到明面上来说,怎么,对白尘那么关心?他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有些时候,比我们都狠,不会不知道这件事。” “空行者”驾驶员继续说道,神经链接形成,信息迅速传递,机甲拉弓搭箭,伴随着音爆巨响,远处一道趴在幸存者身上啃咬的模糊黑影便被轻松击毙。 “知道的情况下还把诅咒灵放在本部?虽然有red守护在身边,可......毕竟是几乎没有配备任何装备的情况下接触......那只生物......真的很恐怖。” 与前者相反,爆破客没有任何多余动作,joker并未采取措施对那些落难的幸存者进行帮助,在这一时刻,她依旧冷漠地袖手旁观,并略显焦急地开口。 “只是刚刚苏醒就能能够引动天灾......唉。” 轻叹一口气,语气听来略显担忧,不过并没有像是joker那般失态,“空行者”时刻记住自己需要执行的任务,并不会在此分心。 “但愿一切顺利吧。” ...... 第20章 狰兽 “真是英明的决定啊,方才那样的情形,继续前进只会遭遇到无法预见的危机。” 荧惑自知逃过一劫,顺着台阶来到地上的时候便松了口气,周围的环境虽然看起来依旧昏暗,可却并不存在那些凶险的感染生物。 方才的走廊中,它们收敛獠牙,潜藏于各个角落,稍有不慎便会成为猎物。 在遭到突然袭击的情况下,单纯凭借普通人的反应能力根本无法做出有效应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灾祸的到来。 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没有配备武器,拳头是无法带给感染生物致命创伤的,反而还会激发对方凶性,让死亡提前来临。 “呼,还是这个地方好啊。” 叉开双腿,直接坐在地上,这位在密闭实验室内停留了几十年的科学家,此刻正感觉自己几乎到达心理承受极限。 先前在能够操纵“逐影者”的情况下都未曾外出离开半步,直面感染生物。 更何况如今只是个毫无反抗之力的羸弱人类,甚至还遭受到r4的感染,对爬行虫而言,完全就是一顿能够随意取食的自助餐。 由此可以猜测,这段时间,荧惑承受的压力究竟有多大。 满是污渍和尘土的地砖坐在屁股底下,冰凉的触感传达到大脑,可却仍然令他感到舒心。 “你,你们好。” 陌生的女声突兀从不远处传来,听来语气柔和,谨慎小心。 荧惑有些奇怪,不过倒也没表现出惊讶。 方才白尘与虎头鲳交流的时候,他就在一旁,虽然时刻神经紧绷,还是接收到部分信息,知道这里先前进来过一支作战小队,是存在有活人的。 视线转移,便发现了那正缓步靠近,毫不掩饰身形的人影: 齐耳的短发不经梳理,脏乱的衣着上沾染有大量潮湿污泥,右腿轻微变形,似乎遭受到某种重击,被迫拖行在地面。 “能,能帮帮我吗?” 泛红的双眼涌出点点泪光,似乎是因为看到其他幸存者而感到激动,喉咙哽咽着。 “我原本是来这里帮母亲寻找食物的,结果没想到,还没搜集到一半就出了意外,被那些大虫子追赶到这里,它们从灾难发生的时候就折磨我们,如果不是运气好苟延残喘了这么久,恐怕......早就被分食了,呜呜......” “现在腿受伤,没法行走,就算出去也......我想,你能不能帮我,把找寻到的药品,矿泉水,压缩饼干之类的送到我母亲那里,她真的很需要,求求你,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 荧惑听闻这样的哭腔,心脏不由得颤动,他品尝着口中泛起的淡淡苦味,回忆起自己的过去,那刚刚到达这个世界后的日子,不也像面前这位女士一样吗? 改善能源,运用结晶技术,过滤被污染的水源,破译资源储藏库的密码,都是为了活着。 多少次,都因为时间紧张差点死在那里面。 可尽管如此,也未曾踩上这片缠满诅咒的污浊土地,因为恐惧深入骨髓,在他的意识之中,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感染生物更加可怕的东西,就算是......死亡。 “我能够体会到你的内心,我曾经也有相似的经历。” “真的吗?那你愿意帮助我吗。” 脸部肌肉运动,尽量从苦涩的面颊上挤出感动的笑容,这名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幸存者捂住嘴巴,失声哭了起来,肩膀抽动,过了好一阵才胡乱用衣袖擦拭掉鼻涕,逐渐冷静下来。 “当然。” 荧惑连忙点头。 可当他刚刚迈出脚步,准备上前去轻拍后背,安慰对方的时候,电磁步枪被触发的轰鸣回响在耳畔,乍起的光芒在暗夜之中是那样灼眼。 双眼惊讶外突,瞳孔瞬间缩小,嘴巴微张,甚至无法相信眼前已经发生的事情,脑袋里尽是十几秒前的对话。 炸裂的血光至少飞溅到三米高的地方,女人的身躯无力抽动一下,径直僵硬地砸在地面,眼眶里的水分甚至都没有完全干涸,便全然失去生机。 “怎,怎么回事?!” 荧惑语气激动,猛然抬头,锁定到三楼走廊上的某个位置,脑袋无意识地左右晃动着。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那里会有一个人向这孱弱无力的无辜幸存者开枪,又为什么,悲剧总是找上苦命的个体。 明明,她只是想要让自己的母亲继续活着,可到了最后时刻,也没有实现的机会。 “01小队?” 见此,白尘甚至没有情绪上的变化,他是时刻站在一边,听着荧惑与女人交流的,却没有任何动容,反倒平静敲动耳边刚刚更换的通讯器道。 等待片刻,才继续开口。 “保持警戒。” “等,等等,刚才的事情,是进到这里的那支作战小队做的吗?他们,一群魔鬼!全都是魔鬼!” 荧惑跳脚,后知后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现在最好安静一点。” “饕”启动扩音器警告道。 ...... 一小时前。 ...... “李航,血根本止不住,受到疯子女孩身边的感染生物伤害后的创伤面积太大了,她的右半边身体没有一根肋骨是完好的。” 莫日疏看着面前的一幕,牙关紧咬,既是感到害怕,也处在难以言说的愤怒之中怕。 她的额头处还有干涸的血迹,却并非来源于自己,而是不远处那虚弱无力,被李航抱起,靠坐在墙壁上的女人。 “你,你还有什么想要做的,可以一并告诉我。” 眼中不由得涌出泪水,原本,明明已经打算要拼尽一切施救这名被办公桌砸伤腿部的陌生幸存者的。 可,那个神秘少女和巨型感染生物却突然出手...... 李航至今都记得清楚不久前的一幕: 重量惊人的绞轮挥下,就像是压扁一个充了气体和液体的塑料袋一般。 “该死,该死,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我,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想要拜托你,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我......” 嘴唇蠕动,女人已经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任何时候都可能彻底失去意识。 她的腹部,大片皮肤不翼而飞,甚至能看到森白的脊椎与挤压在一起的器官,血液几乎流干,痛感全然麻木。 “你,你说。” 为了能够听清对方接下来的话语,李航半跪下来,毫无防备地凑近过去,吞口唾沫,勉强稳定情绪。 “能让我,吃掉你吗?” ...... “检查过了,她的中枢神经系统从形态来看就和一般人不同,像是被某种其他生物寄生后取缔了一样。” “记得之前让你去查资料的那个案例吗?” “神经组织水解,体内检测到异类基因残留。” (详见016章天灾,白尘说起自己所最为担心的事情是发现“环卫者”上某人类的can hai的异常) 看了眼已经搞懂一切后抱着膝盖独自坐在一旁思考人生的荧惑,白尘毫不在意。 他也乐得这家伙安静下来。 压低声音通过通讯与“饕”内部的red交流。 “难不成......这个人也是同样的症状?” “那岂不是说......不会吧?!” red一开始只是推测白尘话外的含义,但也很快意识到了些东西,虽然模糊不清,可也算是发现了本质。 “末日之后,应该诞生了一种能够控制人类精神的感染生物,而且智力不低,侵占宿主身体后甚至能够进行正常交流,自由动作和运用表情。” “它们......或许大量地潜藏在人类之中,扮演着正常的角色,从饮食到工作,和普通人表面上没有区别。” 白尘平淡说完这样一番无论任何人听到都会难以抑制恐惧的话。 “或许他们只是感染r4后不自知也说不定。” red打了个冷颤,她还是不愿相信很多身边熟悉的人都可能不是真正人类的现实。 “感染者的神经系统不会遭到影响,而且它们的智力几乎等同于零,连最简单的摄食都做不到。” “和目前这两例情况差距太大。” 白尘摇头。 “那也不能说明它们大量存在啊,也许这种生物只是个例呢?” red道。 白尘:“所以才说让你去查资料。” ...... 一旁的荧惑:我是谁,我在哪,刚才发生了什么,这个世界真危险,我想回去以前的地下实验室(颤抖ing)。 第21章 魔鬼蚺 “唔,临阵脱逃可不是明智之举哦,虎头鲳她没教过你吗,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女人身材高挑,面容清秀,深红色的长发披在肩头,如瀑垂落,光滑柔顺,甚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刘海从鼻梁侧翼斜切,拢到耳后,遮盖住小半张脸。 肌肤白皙而富有弹性,轻薄的嘴唇宛若初绽的玫瑰花瓣,娇嫩柔美。 米黄色针织衫的领口衬托着天鹅般的脖颈,显露的锁骨更添一份亮丽,修长的手指从衣袖下探出,一下又一下轻轻敲打在身旁的简易方桌表面。 大腿交叠着坐下,半身裙的下摆刚好抵达膝盖的位置,高跟短靴鞋尖翘起,在半空环绕一周,显得略有些俏皮。 “魔鬼蚺领袖,对,对不起,是我违背了命令,下达撤退的。” “但是当时情况紧急,我们的人死伤惨重,况且离虎头鲳领袖所说的撤退时间只差了一分二十秒,所以......” 这名废土会的作战人员紧张地站在一旁,低头交代方才事情的经过,他小心翼翼地抬眼,扫过两旁几位双手后背,全副武装的特级护卫。 艰难咽下口唾沫,就连平时粗犷的语气都尽可能轻柔,生怕惹怒面前这位看上去极为惊艳的美人。 “嗯......我知道具体情况了,别那么紧张嘛,姐姐又不会吃了你对不对?况且也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放心吧。” 歪了歪脑袋露出个温婉的笑容,魔鬼蚺肘部抵在桌面,面庞贴在手背上,用手臂撑起脑袋,露在发丝外的一只眼睛慵懒地微眯着。 “方便和我讲一讲“环卫者”他们的具体情况吗?包括装备的武器,参战人数,特别是用到的核辅器有多少台,分别是什么类型,配置有怎样的模块。” “如果因为刚刚经历战斗而感到疲累的话,也可以先下去休息,之后我再找你慢慢聊,没事的。” 看到面前这位领袖的表现,作战人员终于松出一口气,他十分庆幸自己能够遇到这样一位温柔的上级。 心中的担忧与恐惧转瞬消失殆尽,听到对方此刻似乎比较关心“环卫者”的武器状况,额头上的冷汗都来不及抹去,连忙摆手开口道: “不不不,不用,那样就太麻烦您了,汇报敌人情况本就是我的本职工作,是绝对不能拖延的。” “对方从我们发动突袭到战斗结束总共派遣过四台核辅器,其中三台都装配有重型电磁狙击炮,电驱动钢锯,肩甲式广范围轻机枪。” “另外,还有一台比较特殊,参照以前的作战情报,应该......应该是命名为“探路者”的中小型超级核辅器,搭载模块包括过载动力加农炮,电力驱动长锯以及重型机枪。” “其他方面的话......“环卫者”出动的是巨蟹作战队伍,总人数在一百二十人左右。” “拥有六台a类自研装甲车,一台指挥车,一架结晶驱动双旋翼共轴直升机。全员配置电磁武器......至于无人机,蜂鸟之类的......就不清楚了。” 魔鬼蚺听到这里,带着淡淡不满嘟起了嘴,随后自顾自地点点头,红唇微启,声音柔和。 “没看到装载声波武器,激光武器的核辅器或者白色的纯结晶外甲核辅器吗?” “您是说白虎吧,我们已经确认这台核辅器并未参与“环卫者”此次行动。” 作战人员反应很快,自作聪明地应答。 “原来如此......” 魔鬼蚺丝毫没有表现出不悦,将气质保持得很稳。 缓慢撩起耳畔的长发,露出柳眉下被遮挡的左眼,那浑浊的眼白之中,完全找不到瞳孔的影子,只有攀爬充盈在眼眶边缘的血丝。 很难想象她曾经遭遇过什么才受到如此创伤。 “那么接下来......你就放轻松好好睡一觉吧,记得......” “下辈子千万不要提前下令逃跑了。” “领,领袖,这个玩笑......” 作战人员脸部肌肉有些僵硬,他尴尬地笑着,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有种不好的预感正在升起,周围的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阵诡异的麻木感从脚底出现,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全身,等到有所反应的时候,却发现连眼球都无法转动,意识逐渐沉入黑暗,转为沉寂。 “噗通!” 身躯倒下,嵌入杂乱一地的旧世界杂物中时,依旧保持着原本站立时的姿态。 话未讲完,嘴巴张大。 “唉,真让人不省心啊,虎头鲳小妹,早说让姐姐来帮你的嘛。” 魔鬼蚺玩弄指尖的发梢,感受着它们熟悉的触感,自顾自地念叨着,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丝毫不在意,就像是随手碾死一只看不顺眼的渺小飞虫。 直到某个特级护卫走出,将那完全失去生命体征的作战人员拖走,丢到远处时,她才皱起眉头,抬头看着天空中与血液颜色相同的积雨云,神色复杂。 “狄摩,天灾,这将会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盛宴吗?” ...... 第22章 霍启 “超核能陆战辅助器简称核辅器,是种灾难发生后由前世界的核能陆战辅助器改装而成的战斗设备。” “自从新旧历交接,纳波海沟,蓝星地表最低处断开一道裂口,灾难级r4感染生命体从中源源不断地涌出,致使大量原生生物通过感染发生基因突变后,也为我们的世界带来一种极为特殊的物质。” “起初我们以为这只是种天然发光矿石,将其命名为萤石,随后,因为张川与夏伯森两位教授的深入研究,我们才得以运用起这份可怕的,超脱人类原本认知的力量,并正式为其命名:结晶。” “一台完整的核辅器由六个部分组成,分别是驾驶舱,核心舱,外壳,钢架骨骼和武器模块。“环卫者”所研制的核辅器,高度在3.5到6米不等,驾驶员通过感电神经同步仪传递电信号给到机载ai,随后同步控制整台核辅器。” “而地表组织“废土会”则不同,他们的半成品核辅器是仿人类结构的机械驱动,由外骨骼直接反馈驾驶员的动作进行操作,高度统一在2.4米左右。” 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是一名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他样貌普通,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深蓝色的衬衫外套一件羊绒背心。 这样的着装在如今的气候温度中显得有些特别。 深邃的视线扫过面前端坐着的一排排学生,直到锁定在那最后的两人身上才不由得轻皱眉头。 ...... “对,就是这样,把这条线接好,然后这里螺丝拧紧。” 少年右手上缠着一圈圈绷带,不知道因为什么受伤,不过此刻的他,目光灼灼,全然不在乎周边发生的其他事情,压低声音,害怕被讲课的教授发现。 “霍启哥,你小点声,咱们在理论课上组装运动元件如果被发现的话,老师会生气的,你可是好不容易才得到入学机会,如果因为这件事被退学......” 少女抱着一件金属材质的核辅器部件,原本应该位于运动关节附近,此刻的她,小心翼翼地握住手里的螺丝刀,打算将两部分外壳重新固定在一起。 “两位同学,不介意告诉我你们在做什么吧,现在是核辅器理论课,认真听讲。” 轻敲桌案,青年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情绪,他只是平静开口道。 在“环卫者”上,研究人员永远享受最高的地位和待遇,所有生活物资补给都从第一批次中抽调,和外出作战小队拥有等同福利。 也因此,不少接受教学工作的教授在授课过程中自始至终带着股高傲劲,甚至很多人自内心深处便歧视那些通过基因选拔加入学院的底层家庭的孩子。 但这个人却是个例,他并没有这种后世界已经成形且根深蒂固在大部分心中的思想。 通过判断人类可能创造价值的多少来权衡生命等级,低等级的底层幸存者就是蛀虫,就应该生活在最差的区域里,遭受歧视与贬低吗? 错误,大错特错! “诶呦。” 突然被前方的教授发现并提醒,少女慌乱起来,心跳很快,一不小心从椅子上跌坐下来,屁股与冰冷的地面来了次亲密接触,不由痛呼出声。 “怎么又是霍启,这个臭水沟里钻出来的老鼠每次都扰乱课堂秩序,真不知道陈北老师为什么不把他赶回去。” “就是,要我说,他在学院混日子,就是浪费“环卫者”上的资源,这种人最可耻,他们的家庭才创造了多少代换点?一年赚的能比我一顿早餐多吗?凭什么能在学院上学啊” “哈哈哈,老鼠就是老鼠,天天喝废液,脑袋里应该装的也是废液。” 不远处,两名身着校服的男学员出言嘲讽道,虽然交谈的声音并不算大,可似乎是故意要让霍启听到一般。 “你,你说什么?!你说谁脑袋里有废液。” 正把少女拉起的少年听到周围传来这样的声音突然就暴怒起来,甚至不在意现在依然是上课时间,径直向着那男学员吼道。 霍启,一年级03班的学员,母亲是“环卫者”上的底层居民,在手工制造厂工作,每月有标准的两天假期,收入却少得可怜。 至于父亲,在一次低等级生活区的意外失火后便再也没见过了,听说当时情况紧急,是为了救两个被困火场的孩子。 “老,老师,我刚才什么都没说,都是他在栽赃,而且无故扰乱课堂秩序,按理来讲应该要开除的。” 不敢直面霍启愤怒的眼神,先前说话的男生微微低头,连忙调转过身,向着陈北道,脸上摆出一副无辜表情,就像是完全不清楚目前的情况为何出现般。 “你,你什么意思,有本事再说一遍,看我不撕烂你那张嘴。” 霍启情绪更加难以遏制,他一只脚踩在椅面上,呼吸粗重许多。 “经检测,0349号学员公然违反课堂秩序,现已派遣督查小队前往核辅器工程学院,请各位无关者保持镇......” “行了,都坐好,还有五分钟下课。” 顺手将身侧的警报器强制中断并关机,陈北此刻也不免有些生气,可还是没有追究那名公然违反课堂秩序的学员的责任,只是板着脸严肃开口。 按照相关条例,这样的行为要是被ai督查器检测到,将会处以扣除0.8代换点,7天限制,永久减少浸出液或水源配置的处罚。 “嗤,寄生虫。” 冷笑一声,男学员连忙端正坐下,他略带挑衅地回头看了眼霍启,见到对方此刻完全压制了情绪时还显得有点遗憾。 “明明就差一点的,唉。” “霍启哥,你没事吧。” 少女轻轻拉了拉身边人的衣摆,小心翼翼地看过去,那张平静的脸此刻显得颇为吓人。 “没事,其实他说的也没错,我就是“环卫者”上最底层的人,也早就习惯了。” “霍......” “上课吧。” “哦。” 第23章 doctor “强制关机警报器的事,你准备怎么和督查那边的人解释,吕山把任何违规都看得很重。” “如果被他抓住,女生倒还好,扰乱秩序的男孩很可能会被强制放逐。“环卫者”的章法自始至终都透着股死气,完全不像是给活人制定的。” 陈北刚结束课程走出教室,就与倚靠在门框边的doctor撞了个正着,他轻扶镜框,上下看了眼后者,这才放缓声音说道: “总是这么抱怨,真不担心被处分吗?唉......我的事情还是不劳烦你了,这次来找我是因为什么。” “难不成是实验室那里太闷想出来透透气?这样的话倒是可以陪你走走,或者......一起去就餐?” “走走?” doctor将随身的实验服脱下,搭在手臂上递了过去,露出个不太自然的微笑,女士衬衫的领口一高一矮,却并没有在意,长发拢在身后,简单束起。 在那密闭的箱子里,她是令人敬畏,不苟言笑的doctor,现在出来了,虽然高跟鞋依旧踏在这名为“环卫者”的巨大飞行器的金属地板上,可已然换了一种气质,变成了那个慵懒的陈诗。 “那就走走,去低等级生活区不介意吧。” “当然,随意。” 熟练伸手接过那件散发着淡淡体香的外套,深知对方性格的陈北轻笑了一下,倒也没有多余动作。 “我听说,那只生命体又出现异动了......” 陈诗径直迈着脚步走在前面,她没有回头,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小声念叨着一般。 “是指使超脑产生异动的那一只吗?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它定位的搜寻目标究竟是什么。” “自从上次那件事发生以后,所有相关数据都被清除掉了,直接参与人员不管是所属研究小队还是作战小队全部不见踪影。” 陈北叹气摇头跟了上去,他对此也没什么看法,实际上,与其说是不存在不如说是不敢,“环卫者”高层的态度一直令人难以捉摸。 “我......想去看看,不论怎样。” 美眸闭起,深呼口气,就像是做了某种很难的决定,此刻的陈诗,贝齿接触红唇,内心情感复杂。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的,遇到这种事情总是没法镇定,但有的时候,事情并不像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换句话说......” 陈北左右环顾,见走廊中没有外人后才压低声音,凑近陈诗耳畔继续道。 “你以为双子作战队伍是因为意外导致全员牺牲的吗?” “那份报告是我接手的,资料显示,超过百分之四十的作战人员都是被结晶武器穿过喉咙后失血过多。” “这我知道,全体人员配备最高规格装备的情况下,没留下一点有用的情报,唯一的可能就是有“环卫者”高层介入,将所有信息越过超脑监视地清除掉了。” 陈诗的眼神略显落寞,但她的决定却未曾更改,那种探究未知的决心,就算是再大的恐惧也无法遏制。 “我必须去,那只生物,是r4与人类之间的桥梁,是基因牵绊的楔子,如果能够采集到血液样本,就能够真正看到r4的存在了。” “唉,这么多年来,你是一点没变啊。” 陈北无奈摇头。 二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长廊内响起,每隔十米一盏的顶灯将四周的黑暗驱散,钢化玻璃外能够模糊地看到满是黄沙覆盖的荒漠。 野风呼啸,枯萎的梭梭草遍地伸展,恍如绝望的濒临死亡的求生者挥动双臂,想要抓握不存在的救赎。 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几乎任何生命都无法生存,就连遍布全球各个角落的爬行虫的数量都大大削减,所以“环卫者”选择在此降落作为临时落脚点,等待派遣外出的拓荒作战队伍完成任务后再启动前往接应。 这架承载有四万幸存者的超大型飞行器原本是前世界所研制的用作太空移民交通工具的,由四台核能发动机提供上升推力,但经过多年的全力改造,加入了结晶系统,旋翼结构等关键设施后,便成为了幸存者们的可移动家园,当遭遇到天灾或者兽潮的时候,也不至于停留在原地等死了。 从高等级生活区前往低等级生活区的甬道漫长而逼仄,那些毫无价值可言的所谓的“寄生虫”们统统居住在“环卫者”的最外围区域,以家庭为单位或随机匹配的狭窄宿舍便是地位的诠释。 在那最靠近外嵌结晶功能发动机的位置,温度于一般人而言常常是难以忍受的,可对这些大多数都曾经挣扎在末日之中,眼睁睁见证了无数鲜血四溅的平凡人类而言,只要谈得上安全的地方,便能够称之为家。 陈北略感不适,手背横在嘴唇边轻咳两声,随后胡乱拽开衬衣的领口的两颗扣子。 他的身体本就不时处于失温或过热的混乱状态,这是一次研发核辅器结晶发动机时发生意外爆炸后落下的后遗症,那些遭受轰击,被碾碎为肉眼不可见粉尘的结晶通过他破损的口罩直入体内。 多年以来,若不是长时间申请免疫抑制剂,炭结晶吸附剂和透析,大概率是已经被送进火化处的焚烧炉里了。 “状况还是一点好转都没有吗?我也觉得有点太热了,真不知道把这种鬼地方分给低等级幸存者居住的提案究竟是什么人审核通过的......” 陈诗停下脚步,她踩着高跟鞋扶住陈北一条胳膊,抿嘴担忧道。 “我看还是算了吧,你这也太羸弱了,行不行啊,话说咱们这的那几位可是血液结晶浓度都比你高,甚至不止两三倍,怎么就你成了这个样子啊。” “咳咳,你是专门研究这个的,难不成问我......还要我自己说我对异类物质的耐受性差你才肯罢休吗?” 陈北翻了个白眼,轻拍陈诗靠近自己的一侧肩膀,示意他还没到走不了路的程度。 “唉,继续走吧,也不知道我这个样子,还能喘多久气,机会不多了啊。” “能咒你的可只有我......” 一把抢过陈北手中的实验服,陈诗将其披在背后,想了想却又拿下,搭在裸露于衣袖外的雪白小臂上,撇着嘴,作出一副颇为不悦的样子。 ...... 第24章 诅咒灵 “白尘小弟,为了把你这台核辅器偷偷运送出来,我可是废了好大劲啊,你难道没点表示吗?” “姐姐这两天很不容易审批下来新的库存,怎么样,到时候......去小酌两杯?” 粉白色的运动鞋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踩踏在地面碎开的瓷砖上,有种无法形容的轻快。 但女人身后的大家伙却恰恰相反,那是一台高度足有3.9米,浑身闪烁着淡淡光芒的机械。 替代外部装甲的结晶结构,在受到外界冲击的时候会释放内在能量,形成反推并减少自身受创的同时凝聚出一层特殊的缓冲光膜。 其具体成因虽然仍旧无法解释,可却并不影响机械师们将这种近乎完美材料用于核辅器的制造上。 撩动耳畔的银丝,这位新出现的神秘人样貌极美,宁静似水的眸子不时淘气般眨动两下,娇艳欲滴的红唇自始至终都散发出一种诱人气息。 除了那几乎毫无血色的面庞,不存在任何的缺陷。 长款风衣只是搭在裸露于连衣裙外的双肩,薄纱笼住修长的脖颈,娇嫩的肌肤若隐若现。 “任务还不是你提出的,要不是专门找到我说要绕开其他人的监视采集一份血样,我也不至于现在还在这转悠。” “还有,过量饮酒不是好习惯,容易影响注意力和判断力的,改吃饭或者看电影吧。” 视线扫过面前的俏丽佳人,白尘绕过一旁拍摄收集完地上幸存者残躯信息后刚刚站起的“饕”,在前进的过程中说道。 “刚才下去过一趟,路中间躺着一只火囊蛮,已经到达统领级别,没有两台以上特殊核辅器出手都难以镇压,不过运气好,几乎死透了。” “火囊蛮?” 女子眉头轻挑,嘴角勾勒狡黠的微笑,对这种感染生物展露出不小的兴趣。 “实验室那边可是太缺少统领感染生命体的素材了,如果能够取到几份的话......” “想都别想,这种事情我可不做。” 径直绕开这一提到自己的研究项目表情就变得像个痴汉一般的家伙,白尘一口回绝道,他来到那台核辅器的身前,抬头看着这坚实厚重的战争工具。 体型修长轻盈,外部几乎找不到武器模块的附加,流线型的胸甲从两肋下延伸到背后交接,肘部向后探出短刀般的凸起,机械臂的前半部分靠外镶嵌有一排银色的锯齿。 肩部被特殊处理,颈部活动区域外围拢有光滑到能够反射光线的合金部分,面部外置摄像头下的呼吸装置设置有辅助器,过滤器等设备,从外部看起来,不但不显得臃肿,反而多出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 “创世者”核辅器:“诅咒灵”。 “诅咒灵”外部结构自动拆解,向两侧移动,露出核辅器内部搭载驾驶员的驾驶舱,白尘没有多想,双手握住辅助柄,轻松攀爬而入。 随着周围的压迫感逐渐加深,身体感受也变得非同一般。 这一刻,就像是泡在某种未知的液体之中但却又不完全相同,皮肤表面覆盖上一层柔软物质,后脊的过载装置与核辅器内部的感电神经同步仪嵌合,以达到顺畅同步操控核辅器的效果。 可移动模块完全合拢,当诅咒灵变回到原本的状态时,一副光膜在其中的白尘面前展开,那上面显示有通过外置摄像头传导到机械内部的景象以及各类参数如驾驶员心跳,健康状况,武器模块参数等。 “您好,本核辅器代号“诅咒灵”,“创世者”本部001号结晶化核辅器,我是您的ai助理“灵”,欢迎您,驾驶员鸿雪,有什么我可以帮助您的。” 听到耳边熟悉的已然不知道响起过多少遍的机械合成音,白尘尝试着让“诅咒灵”左手呈掌右手抱拳对撞在一起,确认动作灵敏无误后才肯定地点头。 “调整各项数值,汇报核心舱供能情况,关闭高压灭火器,准备进入预热战备状态。” “明白。” ai助理“灵”音色空灵。 ...... 而与此同时,正在外面,“饕”的驾驶员red正与这带领“诅咒灵”到达至此的女人聊得火热。 “y姐姐,你刚才的意思是想要火囊蛮的组织材料吗?我能不能问一下能赚多少代换点......” red声音忸怩,与看到酬劳就必须要赚一份的白尘不同,她是很少去询问那些与主要任务不相干的外快的,所以此刻有些不好意思,驾驶舱中的小脸泛红。 “哦?你怎么会对这些有兴趣。” y怀疑地打量着因为战斗已经沾满灰尘污渍的“饕”,视线在其背后的不透光玻璃罐上停留一会儿,随后转身,对着已经调试好核辅器的白尘高声喊道。 “喂,小白,你不会连小孩子的钱都骗吧,这可有点不厚道了......” “在你眼中我难不成就是这样的人?” 外置扩音器开启,“诅咒灵”迈动脚步来到这一人一核辅器中间,崭新的墨蓝色涂装和“饕”的满身血污对比鲜明。 “快走吧,red,y姐那边还有任务要做,你把“逐影者”留下,待会joker会来这接应的,还有荧惑,也先待在地面上,你最好消停点,待会过来的那位大姐可不像我们这么理智。” 白尘虽然动作轻微,但“诅咒灵”却大幅度挥起了手。 与机械驱动的复古机甲们不同,这些脱胎于后世界的种种巧合之中的特殊核辅器已经不再需要让驾驶员的关节贴合到核辅器的关节内部同步操作了。 “是......我知道了。” 荧惑低低应了一声,蹲在地上放空心思,自顾自画圈,方才那件事可能要给他留下很长时间的心理阴影罢。 “诶?去,去哪。” red没太反应过来,“饕”也跟着摸了摸脑袋,疑惑着。 “我们......再到地下去。” “什,什么?” ...... 第25章 铁壳 与y简单交代后,“诅咒灵”“饕”两台核辅器便再次深入地下。 白尘,red二人沿着已经走过两遍的楼梯回到地下一层,看着周边黑暗压抑的环境,不由得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视线掠过一扇扇冰冷生锈的铁门,周围的空气温暖而潮湿,与已经入夜后温度大幅降低的外界完全隔绝开来。 脚步声在幽深的长廊里回荡,两盏探照灯将眼前的一切都暴露出来。 捕食草的幼生体到处扎根,抽枝发芽,墙灰脱落,露出底下满是划痕的混凝土,周边混乱不堪,杂物四处遗弃,碎布纸片浸水后揉成一团。 眼前的光屏流转,白尘前进的动作一滞,他似乎有所发现,“诅咒灵”来到某扇紧闭的房门前蹲下。 这里的密码锁已经完全坏损无法使用,显示屏上留有不浅的弹孔。 加厚的门板由金属与内层的隔音材料制作,明显与其他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防盗门不同。 “老白,有什么发现吗?” red的声音从通讯器中透出,“饕”的摄像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有些奇怪的“诅咒灵”。 “把它砸开看看。” 白尘声音平静。 “唔,砸开?” red明显不太乐意,“饕”把那杆长枪抱在怀里,连忙摇头,机械被驱动的异响传出很远。 “我这杆枪可是宝贝,当初光是设计就花费了不少时间,怎么能拿来破门,万一弄坏了怎么办?” “不就是换个枪头的事情嘛......” 白尘郁闷地念叨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red这小屁孩也开始对功点斤斤计较了,这可不是好习惯...... “切。” 轻哼一声,“饕”厚重的双臂摆开架势,一道黑影从上端斜劈而下,随着巨响传出,门轴被击断,电子锁崩出,碎成地上的一滩零件。 铁门向着屋内倾倒,砸在地砖上,浅浅的微光照耀而出,满是血污的地面躺倒有两名不知何时失去生命的人类,浑浊的双目无神圆睁,脖颈处的伤口完全凝固,身上的衣物破损不堪。 抽噎哭泣的娇弱声音入耳,一对赤裸的沾有暗红色痕迹的脚掌从房间的角落伸出。 由于光线无法覆盖的原因,只能看到有个女人独自坐在角落里,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把探照灯关闭。” 看到此番景象,在末日之中挣扎求生了多年的白尘很快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沟通到“诅咒灵”内的ai与red,率先关闭自己的探照灯,让刺眼的光芒在这片广阔的黑暗之中陷入沉寂。 “这,究竟是怎么了,那个人,她......” red声线颤抖,不安地抓紧手中的枪杆,她感觉大脑内有种晕眩,紧抿嘴唇压抑心中的愤怒。 “你觉得,末日里最可怕的是什么?” 白尘没有回答red的问题,同样不关心自己的问题,毕竟他很清楚地知道答案。 “诅咒灵”缓慢迈步上前,看到那抱紧双腿缩成一团的身躯,如同一只遭受暴力伤害后孤独舔舐伤口的小猫。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他不知道究竟是用怎样的口气说话的,只知道那女人此刻正抬起头,用痴呆的双目注视着面前这台外表冰冷的重型机械。 “晚,晚了,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被困在这里六天,整整六天,不,不对,今天是第几天......第几天......” 沙哑而混乱的语言从她口中传出,看不清面貌,看不清长相,整个人躲进黑暗里,后背紧贴冰冷的墙面。 “他们一开始会说,要相信希望,会,会有人来救......但是后面,后几天的时候,开始抱着虫子啃,那些干瘪的硬壳被塞进肚子里,我眼睁睁地看着!” “饿疯了,全都饿疯了......肚子很痛,我感觉自己要把自己消化掉了,也很渴,一滴水都没有,太可怕了,每天都住在黑暗里。” “他们急了,开始撞门,砸门,但是都没有办法,我被困在这里了,这我们一开始就知道啊......” “然,然后,就开始看着我,那双眼睛好像是狼,不,比那更可怕,抱住我的胳膊,指甲掐进肉里,我好痛,好害怕,他想,想撕我的衣服,就开始挣扎,可......我实在太害怕了,唔。” 女人无力地用瘦弱的双臂撑起身体,趴在地上呕吐起来,但空无一物的胃里什么都没有,她已经完全忘记上次吃东西是在什么时候了。 麻木的双眼向身后移动,却在看到某样东西的时候被吓了一跳,脚面与地砖摩擦着,疯了一样退后远离。 当白尘看清时才发觉,那是一把...... 水果刀。 可移动模块错位,显露出核辅器内部的驾驶舱,身穿作战制服的女孩轻盈一跃落在地面,red屈腿减缓下落的冲势,她的眼神透过“诅咒灵”的摄像头与白尘交汇在一点。 “呼。” 白尘深呼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沉重。 荒诞作乐的鬼怪感染生物,粉碎了人间大多数的情感,揭露表象外衣下的恐怖本质,这才是末日里最真实的写照。 “姐,姐姐,别怕。” red尝试靠近女人,她的声音亲和而富有感染力,伸出双手,发白的嘴唇被咬得渗血。 “呵,唔。” 嗓子里发出意味不明的杂音,墙角的女人依旧没有摆脱不久前绝望体验留下的阴影,她挣扎残存的力气,胡乱挥动手臂退后,直到看清red手中的东西时才略微安静下来。 轻轻伸手,见red不为所动这才以最快的速度将之夺过,用牙齿撕开压缩饼干的包装啃了起来,低下脑袋,下巴压住水瓶的瓶盖,动作半晌才仰头灌水。 吨吨吨。 ...... 第26章 幸存者 “如今的世界,一般幸存者已经很难再找到一杯洁净的水了,别看你每天都能够领取到充足的配额,那些“环卫者”上的底层居民们入口的可都是少得可怜的过滤浆,r4对一切事物的影响都足够大,大到让多数人类感到绝望。” 白尘从高处跳下,他脱离了“诅咒灵”,脱离了那种被绵软物质包裹的不真实感,踩在坚硬的地面,往往才知道行走的艰难。 “可......他们,太过分了。” red看着地上躺倒的两具遗骸,气愤地跺脚,她稚嫩的小脸染上红晕。 “是啊,灾难到来,包裹在求生欲望下的丑陋就变得无处可藏,记住我的话,永远也别对身边的人彻底放下戒备。” 白尘叹气,他的视线从未长时间停留在那女人身上,心中也从未提起过欲望的火焰。 和那些自暴自弃的家伙们不同,就算是真的到了绝望的那一天,也多半会选择安静地离开吧。 见证过无数人被掩埋在脚下的泥土里,才觉得对于这颗星球,这片宇宙来讲,单一的生命不过是其中的一颗尘埃罢了。 希望?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够找得到吧。 但眼下重要的,依旧是活着,即使麻木地活着。 感受到突然靠近的温暖,发呆的白尘回过神来,他看着抱住自己胳膊的red,看着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纯净双眸。 原本冰封的情感在一瞬间竟然遭到触动,抬手搭在女孩头上,下一刻就被不满地拍开。 “连你......也不能完全相信吗?” 接着,red开口道。 “是的,感染者,寄生生物的存在,或许会把人与人之间仅剩的温存全部斩断吧。” 白尘感到隐隐不安,现在的他,甚至在犹豫要不要将自己对于寄生体的发现公之于众。 这样的噩耗,或许又会在好不容易才平稳下生活的幸存者群体内掀起巨大的浪潮。 “不,不论在你身上发生什么,我都会完完全全相信你,你永远都不会害我的......对吗?在你把我从旧世界的废墟之中带出来以后......” red想得到回应。 不得不提起的是,她从来不知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从记事开始,陪伴在身边的就是脾气古怪的joker,时而严谨时而轻松的y,搞不清想法的白尘,是在与三人的相处中成长,也是在与三人的相处中感受到后世界难以追寻的温暖。 “或许......不,一定。” 白尘难得点头表示肯定,毕竟从某一方面来讲,他也算是red的半个父亲...... 嗯,对,事实就是这样,除了不知道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会不会被这小丫头吵死。 “老,老白......你去给那位姐姐盖件衣服吧,快去。” 在白尘的腰间推了一把,red撇过头去,她小心翼翼地擦拭去眼角的泪痕,想要赶快重新回到那副原本的样子,并不愿把脆弱的一面显露,引得某人不要脸地嘲笑。 “第一,我不方便,第二,我压根没带用来更换的外套。” 白尘知道小女孩的性子,此刻更是懒得再招惹,目前消耗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为了任务顺利完成不宜长时间停留在原地。 毕竟虎头鲳早已深入,如果因为她的举动导致意外的发生就不太好了。 “那把你的外套拿来我来盖。” red嘟起嘴,回过身来伸手道。 “我是先穿外套再装备过载装置的。” 白尘耸耸肩,表情颇为无奈,red的那句“永远”令他将沉重的情感完全放下,这样的情况,唯有在相知相熟相依的人面前才能够出现。 “谢,唔,谢谢,谢谢,谢......” 低喃从已经把一块压缩饼干和整瓶纯净水灌进肚子里的女人口中传出,开裂的嘴唇嗡动,发红的布满血丝的双眼已经渗不出泪珠,全身都在无法抑制地不断颤抖。 难以想象,当她被困于此时究竟遭受到了怎样的绝望,没有食物,没有能够饮用的水,身边甚至盘踞着眼色发青的饿狼,随时可能疯了般扑到近前。 “精神受到影响,到了外面也没有生存能力,我们走吧,red。” “如果回来的时候能看到她......那就把她带上......带到“环卫者”,或许能够在手工厂找些事做来换取一份安全狭窄的幸存者生存空间,或许......” 话音未落,“诅咒灵”重新启动,白尘率先离开这里,刺眼的探照灯将前路呈现。 在这条堆满杂物血迹遗骸的道路上,根本没人知道...... 它的尽头是怎样的绝望。 red也表现得很理智,因为她听到了白尘的后半句话,心里明白,那家伙虽然日常胡言乱语,可对她,每件事都能做到,一定能做到。 如今状况,资源紧缺,人人自危,能为那女人提供点生存物资,找寻庇护地已经算是最大的善良。 接下来的路程很平淡,除了墙上不时加深的红色莫名凸起的数量在增加外,所看到的景象与楼梯口无异。 如此混乱程度,猜测在那场灾难发生的时候,应该正有无数人从房间内涌出,汇入逃难的人流,他们惶恐,不安,只知道周边可能潜伏着从未见过的凶残猎手。 从沙城国度第一次发现纳波海沟异状,派遣一台“海妖”深海探测器搭载四名驾驶员前往调查开始,到南部大海域六岛联盟意外释放感染性r4为止。 短短半年时间,当人们认识到那种介于现实与虚幻之间事物的存在,无数只爬行虫已经破开土地从各个角落中涌出了。 事发突然,甚至不知晓目的地在何方,血液,嘶喊,挣扎,他们仅剩的唯一想法就是...... 向着反方向逃跑。 以最快的速度...... 逃跑! 第27章 心脏 墙壁内部透出道道青灰色的痕迹,结构塌陷,被狰狞密布的血管堆叠取缔,一条条流动着不知名液体的管道延伸的尽头,是颗依旧在跳动泵血的巨大心脏。 它镶嵌在地下一层通往地下二层的楼梯口,将通路完全堵死,隆隆的心跳和人类胸口的震动合拍,听来颇感震撼。 “前面就是沙城生态研究所的下一权限级区域了,不过中间阻隔的禁制门上怎么长出了这么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诅咒灵”内部的白尘犹豫不前,他能清晰地看到呈现在眼前的事物,可却无法理解,不论是“环卫者”的资料库还是“创世者”那边都不存在相关的记载,那撑满整个廊道空间的独立器官究竟能够作何解释,它的存在简直是不可思议。 虽然从人类接触r4之后,曾在历史上出现过许许多多前世界无法理解的诡异情况,但并不代表,当人类在面对这些未知时不会感到惊讶。 “这走廊高度超过四米,都接近五米了......” red倒算是胆子大,她缓慢移步靠近,合金手掌覆盖在那颗巨心表面,近似亲身感受这强劲有力的跳动,不由得心生感叹,下一刻,又如同突然反应过来,提出疑问。 “不过虎头鲳不是应该在我们前面吗?她是怎么过去的,那只感染生物,体量可比常规核辅器大得多。” “呵,以她的性格,想要深入很简单,让伥鬼把挡路的砸烂就好,那孩子向来如此,唉......如果,三年前......也不至于到现在这般情形。” 想到有某名开路先锋正在前方探路,而且周边没有残留战斗的痕迹,目前环境的危险程度应当不高,白尘并没有制止red的鲁莽行为,对不熟悉的未知生命体贸然主动接触,从任何角度来看都不算明智。 试想,就连渺小的昆虫遭到感染都能长出锋利的爪子,拥有轻松收割一名手无寸铁成年男性生命的能力,其余感染生物的危险不言而喻。 “嗯......” red肘起下巴,“饕”过长的双臂却做不到这样的动作,它笨拙地同步着。 “难不成把这鬼东西砸烂还能快速重生吗?不过这周围还真有液体飞溅的痕迹,不错啊,老白。” “这是一部分狄摩失败品的残骸,展现出的生命只是表象上的而已,也算是继承了本体的极速再生能力。” 两道强光从背后打来,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中正而富有磁性。 “我早就说过,你不用太过担心那小子的。” 代号“空行者”,抵达。 “死了才好,那样就不会永远让人感到麻烦。” 代号“爆破客”,抵达。 同一时间,来自“创世者”的四台核辅器竟然在任务计划外会和。 “joker,你听我解释,所有的一切都是y策划的,我就是执行而已,我保证!” 白尘(诅咒灵)拍着胸口保证道,他从方才爆破客驾驶员的语气中听出了些不对的情绪,此刻,正在想尽办法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以免自身遭罪,而至于y事后会不会被joker追债就完全不在考量范围内了。 “哦?真的吗,red......” joker(爆破客)早已经免疫这种伎俩,她拉长声线,改换对象,旖旎地问。 十多年的相识,早就熟悉白尘的秉性,这个人,嘴巴里吐不出一句实话的。 “额,呵,这......” red(饕)连用三个语气词,可就是说不出脑中早有计划,与白尘提前商量的给joker的答复。 从任何角度,joker姐都给她带来很强的压迫感,特别是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记忆里,至今都深刻的是上一次帮白尘掩饰然后被关进小黑屋一整天的经历。 见到此番场景,“空行者”没再多言,一是他本身并不想招惹到情绪不稳定的joker,二是正经死板的性格从不会在任务执行的过程中玩笑,更何况是眼下如此重要的目标: 获取狄摩之血。 独自靠近单侧墙壁,仔细观察起那些富有弹性的血管,富含杂质的液体在其中输送,清晰可见其运动轨迹,毫无疑问,这些组织仍然活着,但从意识方面来讲,它们并不能够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甚至没有多方位的运动能力...... 曾经被拥有的生命已然...... 彻底死亡。 “所以,白尘,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要不......我现在动手?” joker(爆破客)指尖卡住榴弹发射器的扳机,不善道,那架势,和下一刻就要真正动手没两样,就y的话来说,这是个随时都可能失控的人,几乎算是一枚恐怖的定时炸弹。 如果不是身体对神经同步的排异反应极小,同步率惊人得高,驾驶成绩是五年内预备人员的第一,也不能够使用核辅器这样的武器。 “使不得,使不得,咱们有什么话......等回到“创世者”本部再好好谈?先执行任务,任务重要。” 白尘(诅咒灵)赶快出手按住面前的核辅器,将那黑洞洞的枪管压低。 “好,你给我等着。” joker(爆破客)恶狠狠说着,已经绕开“诅咒灵”的阻挡,右侧机械臂接触到腰部佩挂的球形延时炸弹,总共四件,整齐码放在防爆盒内。 这些由结晶颗粒引爆的超级武器,拥有大到难以想象的破坏力,倘若不是结晶驱动,威力可控,甚至对使用者来说都有可能造成不小的误伤。 “......” 轻呼口气,一边想着等一切都结束了就赶快跑回“环卫者”销声匿迹,一边后退几步,防止在joker摧毁那颗诡异心脏时遭到波及,还不忘出声提醒: “别把楼炸塌了,克制一点,谢谢。” “切。” joker(爆破客)不屑。 没有爆裂的火焰,没有呛鼻的气味,那刺眼的光线,灼热的高温,让在看的各位统统明白,前世界已然成为过去,不复存在...... 第28章 永生的人 无法想象的高温消蚀结晶内部能量爆发后接触到的所有物质。 当刺眼的强光逐渐消失之后,墙面上凝固着大量已经近似枯萎,丧失生命活力的血管,其中流淌的液体大多数被蒸干,散发出腐烂物般的恶臭。 镶嵌在通道口的巨大心脏先是熔成脓水后化作地面上附着的焦炭,坍塌的墙面脱落下大块混凝土碎,露出后方褐色的土壤。 大量捕食草的根系盘踞于此,遭受到无妄之灾侵袭。 “警告,前方空气r4浓度数值异常,请驾驶员关闭外循环,开启内呼吸装置供氧,尽快离开。” “警告,前方空气r4浓度数值异常,请驾驶员关闭外循环,开启内呼吸装置供氧,尽快离开。” “警告,前方空气r4浓度数值异常,请......” 在核辅器ai接连不断响起的报警声中,爆破客(joker)收敛脚下打进地面的铆钉,腿部末端结构移动,分散成四个部分,金属支架探出,抬高核辅器的足部,避免其底部减震结构与过热的地面直接接触。 “但愿一切顺利吧。” 诅咒灵(白尘)迈步跟进,四台核辅器先后通过楼梯下到建筑物的地下二层。 与一般情况下的建筑方式不同,楼梯间并未连通所有楼层,仅只是上下两层之间的通路。 这样的布局,能够将沙城生态基因研究所的各个权限级区域分隔开来,避免一般工作人员接触到沙城核心机密。 “看上去和一楼也没两样嘛,不过门倒是加厚了很多,不知道现在这个情况砸不砸得开......如果硬来的话,真的会把我的长枪碰坏吧......” 听到red在身后小声念叨,她的通讯器只接通到白尘那里,并未连接公共频道,所以joker与“空行者”驾驶员是无法听到的。 很明显是在略带委屈地诉苦,就是不知晓根本目的是什么。 “得,这次任务结束以后我的结晶补偿维修配额你想要多少拿多少。” 白尘罕见地大方一回,或许是受了什么刺激,他这个能抱着功点卡看着里面的数额傻笑一个小时的人竟然能说出如此一番话,实属离奇。 “真的?白哥。” red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架势,脸都不红一下,直接改变称呼。 “白尘,我们过来的时候看到一只已经丧失生命体征的火囊蛮,它的腹部有抓咬,割裂的伤口,头部受到重物砸击......” “刚才与y沟通,她提到了“废土会”的虎头鲳,能详细说说那个人与身边的感染生命体吗?” “空行者”扭头,侧脸悬挂的强光灯随之移动,将外置摄像头能够拍摄到的区域照亮。 虽然很多核辅器可能配备有夜视仪等设备,但在一般情况下,灯光一直是驾驶员们的首选。 因为,大部分昼伏夜出的r4感染生命体都有避光避寒趋湿的特点。 “一个患有难以医治的胃病的小丫头带着一只统领级感染生命体罢了。” 白尘面对这个话题时,总是显得沉默,他对于虎头鲳有明显的回避。 “明白。” “空行者”驾驶员点点头,不再深究,半晌后才再度出言道: “这里应该都是存放文件的存档室......”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好像我们没有这方面的情报吧。” red存在感很强,作为一个孩子,她向来是如此,心直口快。 “你可以从地上捡张纸来看看。” 听到回应,饕(red)旋即半蹲下来,在地面上那些腐烂得不成样子的垃圾中捡起一张还算是保留完好的白纸,上面的文字经过时间的渗透已经难以辨认。 “永生......计划?” “据说,生命体的衰老与其染色体末端端粒的短截有关,永生计划就是通过自主修复端粒的方式来实现生物的超长时间存活。” “具体的我也不了解,你如果好奇的话可以去问问y,她们那些搞理论搞研究的在这方面也还算是蛮厉害的。” joker声音清冷,她的视线扫过周围的墙壁,那些血管状的组织仍旧在蔓延,而且密度要比地下一层的时候大得多。 一股腐臭味渗透进呼吸装置的过滤器内部,虽然被削弱很多但也令人难以忍受,成分分析仪几乎要发出危险提醒。 “唔......那我还是别好奇了吧。” 想到曾经那些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的生物课,red撇撇嘴。 倒也不是她不想专心听讲,只是...... 眨一次眼以后,一节课就已经过去了。 正常而言,对于一名合格的核辅器驾驶员来说,除了驾驶天赋与神经适配性这样的先决条件以外,语文,思想品德,生物结构与生物习性,结晶技术与能源,武器原理与作战理论,r4特性学,综合作战能力培养七门课程需要全部优秀才会准许取得驾驶资格。 因此,red私下里还是用了不少功,也对当年平静的学习生活记忆犹新。 “不过话说......既然我们知道它这个什么“永生计划”的原理,那岂不是说很多人都可以一直活着了?” 这小女孩的关注点很多,她的话似乎永远也说不完。 “曾经的人类,的确能够做得到,但现在,从科技水平的角度而言,我们退步了太多太多......” 白尘摇头,否定red的猜测,对于这只团宠,几人已经是有问必答。 “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以人类为主体的蓝星文明一直走在进步的道路上,环境在恶化,顽强地适应就代表生物已然进化。” ...... 第29章 居住区 “陈老师,谢谢您。” 霍启在身旁丫头(第022章与霍启在课上组装核辅器零部件的少女)的鼓动下鞠躬,实际上,其本人也是真心在道谢。 对于“环卫者”上的条条框框,生存十几年来再清楚不过,他出生的时候,前世界已经完全结束,后世界刚刚开始。 正常情况下,扰乱课堂秩序,本身还住在低等级居住区,家庭成员内不存在高贡献人员,如果被督查小队抓到,一定会遭到很严重的处罚,甚至被驱逐也不无可能。 好在当堂老师陈北强制关机警报器,并没有让那智能ai成功上报违规行为,从某种角度来讲,也算是救了冲动的少年一命。 “没事,以后注意,课堂上要保持专注,认真听讲,别再做无关的事情。” 陈北摆摆手表示无碍,语气平和。 他本人是很清楚情况的,当时那些学生们对于霍启的嘲骂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就算站在讲台上依旧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没有太责怪少年的意思。 只是如今“环卫者”上生活的人们,普遍歧视甚至敌视那些居住在外围居住区的低等级幸存者。 被视作“蛀虫”的待在手工厂内没有价值的存在,肯定会让本就稀缺的资源更加匮乏。 即使他们喝的都并非纯净水,入口的食物也和生活区高等级幸存者们完全不同,这样的态度仍然不会改变。 r4感染生物遍地横行,末日的灾难仿佛就是昨天降临在头顶的,人人自危的“环卫者”却还养活着很多既不能用于作战也不能用于科研领域的累赘,自然会遭受排挤。 特别是随着人口增长,低等级幸存者数量增加,连带高等级幸存者的每日食品供应都遭受削减的情况下。 “嗯?你叫灵林,灵墨指挥的妹妹......对吗?” 陈诗(doctor)原本是准备与陈北一同前往低等级居住区的,只是没想到路上碰到这两个莽撞冲出来的孩子。 起初的时候还没在意,直到看到那面容颇为熟悉的女孩。 思索一阵后,竟然与脑海之中的某位“环卫者”特级指挥官的面貌相吻合,这才微微偏了下脑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表现得很亲切,开口道。 “是的,阿姨。” 少女乖巧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身份,不论是上课还是放学,她一直跟在霍启旁边,半步不离。 也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原因,一位着装整洁的美丽女孩会对另一邋遢粗放相貌平平,还伤了条胳膊的男孩如此表现。 “阿,阿姨......” 手指轻轻捏了捏自己白嫩而富有弹性的面庞,陈诗突然感觉有些胸闷,她深呼两口气才得以平复下来差点爆发的情绪。 “不,不对,漂亮大姐姐,大姐姐好!” 感受到有种莫名的杀气出现在周围环境中,灵林瞬间就意识到不对,赶忙改口,她向着霍启身后缩了一步,有些畏惧地改口。 “呼,好吧,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两个人怎么一起跑到这里来了,离开教室以后要赶紧回家,难不成是老师留的作业太少了?” 陈诗一边说一边看向旁边的陈北,起初,她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对此,后者无奈耸肩,没有说话,虽然他们二人是兄妹关系,可大多数时候都是诗这位妹妹占据绝对上风。 “霍启哥说要带我去他家看看,所以......” 灵林抢先道。 “你们要去低等级居住区?那地方......” 陈诗沉默一阵,还是决定继续开口,不过委婉地把“非常”换成“有点”。 “有点乱。” “咳,不介意的话,我这位老师能不能和你一同回去?” 陈北轻咳一声,他的性格与陈诗不同,想到自己二人也同样是去低等级居住区,由此出言提议道。 “当,当然可以。” 霍启在面对教师,特别是即将要去家访的教师时更为紧张,可也不敢拒绝,只得硬着头皮。 而后,就因为这小小的偶遇,二人同行变成了四人,陈诗与灵林搭在一起聊天,陈北跟在旁边,霍启走在后面,总觉得自己是多余出来的那个。 走廊上的壁灯逐渐变暗,厚实的机械门挡在面前,这种专门设立的障碍就是居住区与生活区之间的阻隔,也是低等级与高等级幸存者的区别。 “几位,停下,出示身份牌进行登记......” 着装黑色制服,领口打理得整齐,肩上挂着“防护员”标识,腰上佩挂特制武器,迎面走来的人正准备毫不客气地拦下几人时,说出一半的话就停下了。 “陈老师,doctor,不好意思,实在抱歉,我马上去刷卡开门。” 霍启看着眼前的一幕,那对待自己从来嚣张跋扈的防护员竟然微微鞠躬后动作麻利地转身离开,手掌触碰在门禁系统的显示屏上,由ai侦测核对指纹。 “您好二位,方便的话可否告知来意。” 另一位防护员小心翼翼上前,他暗道同事的机智,抓紧时间跑去开门,登记的活也就只能落在自己肩上。 一般情况下自然无所谓,能够来此的都是些需要上学或得到特殊批准进入高等级区域的底层幸存者,鉴于身份的原因,都生怕惹得防护人员不快,不准放行。 可现在,眼前的是什么人,特等研究员doctor陈诗,在“环卫者”内享有最高权限,而且脾气......坏得人尽皆知。 浅绿色的光线自上而下扫过,随着“咔嚓”的轻响,厚重的金属门扉沿着滑轨向两侧移动,热风烘臭迎面,眼前出现的场景已然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那不方便又怎样?” 拉过身边灵林的小手,有些冰凉,陈诗率先迈步,她的声音清冷异常,听在防护员耳中却只是令得对方低头后退,不再言语。 倒是之后的陈北擦着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也被陈诗的态度搞得无奈,随口编了个理由解释道: “我有一项研究需要实地调查。” ...... 第30章 路途 穹顶上移,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混乱的间道,夹杂在大量堆叠而起的金属箱体之间,那些被命名为“居住仓”的高达2.4米的“铁壳子”,就是低等级幸存者们生活的地方。 整体类似于长方体,因为长时间的使用以及不清理,上面附着有各类污渍油迹锈蚀,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糜烂气味。 外部装配悬梯替代楼梯以尽可能缩小所需空间,在适当的位置,留下用来充当门窗的豁口,没有镶嵌玻璃或门板,大部分都只是在内部悬着破布帘分隔而已。 老旧的铁铲等工具挂在外面,方便随时取用,每一户都吸附有一只铁铃,通电的时候会发出吵闹的“叮当”噪音,具体作用未知。 零落的街灯发出暗淡的光线,在封闭环境内部,几乎无法形成规模性的有效照明,偶有蚊虫振动翅膀飞过,它们的影子被映得十分清晰。 有些衣衫褴褛的幸存者途径,一部分神情麻木,一部分平淡冷漠,一部分积极乐观,但当所有破旧靴子踩在金属网地面上时,又都变成了无一例外的“环卫者”上的幸存者。 两台核辅器在靠近门禁的位置站岗,手中的武器,是从拓荒作战人员那里淘汰下来的六年前的样式,这些高度不超过2.6m的机甲,甚至于依靠人体关节嵌合机械关节来实行机械驱动,年代比较久远。 陈诗抬起小臂用手掌捂住鼻子,有些受不了这里潮湿闷热而且发霉的空气,她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视线掠过横在面前的整条道路。 长度超过两百米,一垛垛八米高的“居住仓”之间却只留有两米不到的空隙,唯有停放背着巨大升降货箱的垃圾收集车的地方才显得略微宽敞一些。 在这里,生活垃圾将在每天晚上9点统一收集,运送去焚烧点处理,在这之后,清洁人员会对这里进行简单的消毒处理并抽查部分幸存者居所有无垃圾残留,如若发现,不论原因,都会遭受到严苛惩罚。 “这就是......居住区吗?” 陈诗楠楠开口,她的双眼略显空洞,一时间,竟被震惊得大脑空白。 无法想象,那些自上而下看去如同五子棋棋盘方格的地方竟然都住有人,这般脏乱的环境,究竟是如何长久忍耐的呢? “是的,尊敬的doctor,您面前的是低等级居住区a01,只有月代换点达到1的幸存者才能够入住,实行定期消毒,清理,属于条件最好的低等级居住区。” 机械驱动的响动很大,一台核辅器靠近,它的扩音器里发出浑厚的底音,驾驶员显然知道面前这看上去美丽实则脾气坏到没边的女人的身份,认真解释道。 虽然美腿加高跟鞋的组合的确足够少见,有魅力且吸引人,但就算透过外置摄像头也没胆子多看一眼。 只得偏转核辅器头部,看向陈北与穿着破破烂烂的少年霍启。 “对了,您需要安全保障吗?我们可以时刻跟随并提供安全保......” “去做你的工作吧,我自己就好。” 陈诗打断了这名防护员的话语,她拉过一旁好奇观望新鲜事物的灵林,迈步走下16阶楼梯,真正深入到这密布钢铁的居住区之中。 于此,陈北,霍启也只好加快脚步跟上。 “小子,不到前面来带路吗?” “霍启哥,你应该对这里比较熟悉吧。” 少年原本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前面传来两道女声,这才有所反应。 虽然很多时候,他的确会与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争吵,但这并不代表,在面对高等级居民或与之相处时不会感到自卑,特别是陈诗,陈北以及......灵林。 裹缠着绷带的手臂拿起又放下,上面已经黑得发亮,也许很多天以前就应该更换了,也不敢让那位暴躁姐姐多等,连忙跑上前去。 “我来带路吧,这个时间点,母亲应该已经回来了......” “别那么拘束,你实在有点太紧张了,那位陈诗姐姐,她......” 陈北叹了口气,连他都忍不住提醒这小子,一道走来,哪里还看得出上课争吵时的张扬。 “实际上很温柔的。” 后半句话出自很强的求生欲。 “就是,诗阿......诗姐姐可温柔了。” 灵林一个劲地点头附和,嗓音听起来像是只小百灵鸟,搭配上略带婴儿肥的肉嘟嘟脸蛋,实在有些可爱。 “那,那前面就是我家了,就在第二排,第一层,很近的。” 霍启梗着脖子,手指指向一个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铁盒,在这个地方,要想找对一个住址,需要的是第几排第几列第几层,也就是xyz三个坐标。 “嗯。” 陈诗冷淡点头,鞋底接触到黏糊地面,心中感到些不适,抬眼,最近的路灯杆下,昏暗的冷光中,正有两名幸存者女性在小声议论着。 她们很少能够看到穿着干净衣服的人来到这里,除了那些讨厌的每天都吵着大嗓门骂人的防护员们外。 “你看,皮肤真白啊,她是内部居民吧,长相真美,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人,就是鞋子有点怪,不过看上去还挺好看,脚尖点地,身高一下子多了不少。” “你懂什么啊,前世界的高跟鞋那可是美女的标配,依我看啊,那位大人一定职位很高,就是不知道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原来叫高跟鞋啊,唉,能为“环卫者”做出大贡献就是好,哪里像我们,工作半个月才能得到两天假期,一套宽口制服能穿一辈子,洗都洗不了......” “就是,我可听说了,“环卫者”内部是有商场的,那里面和前世界一样,卖各种各样的衣服,鞋子,化妆品。” “化妆品?那又是什么。” “害,你只要知道,有了它,谁都能变成美女,好看十倍。” “真的?竟然这么神奇,如果有一天,我能进入内部区域的话......” “快别做梦了,咱们哪有那种机会啊。” “......” 第31章 大黄 当霍启的手掌接触到在半空摆动不定的破旧布帘的时候,他加速跳动的心脏在很短的时间内平复下来,脸上的表情不再慌张。 这是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或许,对于少年而言,破旧的狭窄“居住仓”早已变成了所谓的家,无论在外人眼中看上去多么难以忍受,也改变不了如此事实。 褐色的锈蚀顺着门框向上延伸,粗糙的质感上存在有滑腻液体遗留,几个不同大小的黑色手印散乱分布着。 向上掀动,铁盒内部的空间就展现在几人眼前,角落里面堆着杂物,大多都是些箱子,积灰已久,还有工具,这里居民的标配。 两张旧椅子,一面破桌,地上打理得还算干净,不过也只是没有垃圾随处乱丢罢了,热水瓶立在旁边,零碎的核辅器小部件在那里几乎堆成小山。 “启?你回来了,这次......” 听到响动抬头的女人身着手工厂的工作服,变了色的袖口挽起,露出布满褶皱与黑斑的小臂,粗糙手掌提着叠被绳子捆扎在一起的金属饭盒。 胸前挂着纸质工作证,边缘严重磨损,胶水粘住的纸张散开成几层,中心位置写有一串很长的身份编号及所属居住区区号。 腰上是件半身围裙,渍着层很厚的油垢,裤管臃肿,一直坠到靴子底,行走时会拖在地面,所以被染得很脏。 “妈,这两位是......教我的老师,那是同学,他们过来......就只是过来。” 霍启一句话停顿了很多次,老实说,他并不知道陈诗的身份,也不明白诗,北二人来此的目的,所以只能胡乱搪塞。 “老,老师......您好,您好。” 霍母起初还有点呆滞,因为她看到进门的霍启身后跟着一位很高的姑娘,看上去起码有一米八的样子,而且样貌成熟美丽,穿得很干净,气质出尘,完全和自己日常生活中看到的那些年轻女人不同。 在这之后,是个戴眼镜的稳重中年男人,很活泼的女孩,穿着黑色底色的学员服,肩上的金色校徽泛着有些炫目的光彩。 不过毕竟是从前世界到现在的人,得到霍启的解释后很快反应过来,表现得拘谨,手掌搭在小腹前,连忙郑重地鞠躬问好。 高等级居民与低等级幸存者存在地位与本质上的不同,“环卫者”内部的氛围改变了很多人的思想 大多数低等级幸存者都会在高等级居民面前过分得卑微,不光是由于生活条件觉得自卑,还有因为贡献不足而自认为抬不起头。 这就是后世界真正的残酷面貌。 或许...... 它已经病了? 或许吧。 “阿姨好。” 陈诗笑着回应,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表现得苛刻,很多情况下,在面对这些在“环卫者”上艰难工作以取得安全的一席之地的幸存者们表现得极平和。 另外,不得不提及,作为“环卫者”上的特级研究员,红隼实验小队的总负责人,doctor陈诗的实际年龄却只有26岁,年轻得令人难以置信。 这很可怕,真的很可怕...... 偷偷白了眼那和灵林使用同一个称呼的“老女人”,陈北赶快转移视线,他怕陈诗感觉到不对,到时候质问起自己来,就算是占理都解释不清。 “您好,我叫陈北,现在就任“环卫者”核辅器工程学院的教授一职,也是霍启的老师,不知道这次突然到访,是否打扰。”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这地方,老师们能愿意来就好,哪里有打扰一说,家里面就是这个样子,有点乱,实在抱歉。” 霍母拢过脑门上有点黏腻的头发,连说话都不敢像是以前那样大嗓门,细声细气,小心翼翼。 陈北对此实在无奈,他伸出右手,皮肤发白,能看清下方的条条青色血管。 “这......” 霍母有些犹豫,却也不敢让对方等待,纠结片刻,赶忙用上衣内摆擦擦掌纹黝黑的手掌,握了过去。 虽然动作与前世界的握手相同,可到了如今,从对象到意味都已经发生改变,发起方大多是上级,发起动作代表认可或问候,接受方作为下级,接受动作就是感谢与尊重。 人类与人类之间的感情正在淡漠,逐渐被生存的压迫驱赶,黑暗取缔光亮,让所有的一切都沉寂下来...... 墙角卷着铺盖,被褥在这样的环境中难免发霉,居住区里没有太阳,无法晾晒,低等级幸存者们从进入“环卫者”生活到现在,都是靠着上下班的次数来确认自己究竟生活了多少天的。 霍母想要让二位老师落座,她让霍启去擦椅子,直到看见诗北二人并未嫌弃时才送出口气,实际上,对于她而言,这已经算是最大的尊重了。 虽说曾经也经历了前世界的生活,可那毕竟相距遥遥一十九年,那个温柔的时代早就离开,人类的观念会因此转变。 “这些零件是核辅器上的机械模块吗?霍启这孩子的确在这方面积极性很高,今天在我的课上还在开小差来着。” 从地上随手捡起一节几乎算作成品的核辅器机械手指,关节处渗出润滑油,端在掌心的触感非常糟糕。 可陈北对此毫不在意,他尝试用外力驱动,很轻松地令其屈起,指尖回勾,抱死固定装置并未触发。 “是,是这样吗?实在抱歉,老师,我有好好嘱咐他认真听课的,只是这孩子......” 霍母看上去慌乱而不安,她很严谨地站在原地,双手垂落在裤缝边,无处安放。 “唉,我说这些并没有要批评他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话,在监护人同意的情况下,我希望能让他进入高等工程学院学习,推荐书我来写。” 陈北摇头,他对这位神经敏感的母亲也是毫无办法。 “教育的根本目的就是发现人才,提供人才,以他的热情,更应当去做一名工程师而不是维修员,相比于按照已知的图纸进行复原,霍启应该更喜欢打造属于自己的杰作。” 因为身体原因,在结束了编号核辅器“白虎”的设计与制造后,陈北结束了自己的工程师生涯,退到二线担任起教师的职务。 这无疑是非常可惜的,对“环卫者”而言,它损失了最优秀的核辅器工程师,对其本人而言,也作为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所以,无论如何,陈北是无法看着这样的悲剧在自己眼前重新上演的。 即使...... 是在别人身上。 而从另一方面来讲,能够得到陈北的肯定,霍启在核辅器上的天赋及热情的确是足够高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当然同意,霍启这孩子,从小就对组装那些零件抱有特别大的兴趣,我和他爸看都看不懂的东西,到了他手里很快就能够组装出一个大样。” 喜上眉梢,霍母很激动,她甚至觉得耳中听到的话语是那样的梦幻,有朝一日,或许那混小子真的能出人头地,为“环卫者”,为人类献上自己的力量。 陈诗捂嘴偷笑,她倒是不觉得自己这位老哥去当教师是屈才,那些蹲在学院里面吃干饭的老秃子们可没那么大精力发掘手里的学生们。 大多只是年老成精混口饭吃罢了,这也导致了常年以来低等级居民中难以出现高职位年轻人的现状。 突然,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小腿处传来,似乎某种毛茸茸的东西正摩擦而过,有些发痒。 疑惑低头时,陈诗只看到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这,这是什么?!” 身体本能性地后靠,椅子吱吱作响,她被吓了一跳,完全没料想到会遭遇到这样的事情。 等到再次回过神来后,才发现自己面前蹲着一只黄狗,毛色驳杂,吐着舌头乖巧趴在那,尾巴连续摇动拍打地面,因家里来了几位陌生人而感到兴奋。 “狗......狗?” 前世界的动物,别说在居民区,就连上次在实验室看到都不知道是多久前的事情了。 很少有人能在“环卫者”上饲养宠物。 鬼城办公室笼子里的那只天天一个劲喊“早上好”的蠢鸟除外。 宠物会造成额外的资源消耗。 食物,水以及生存空间,对于每一位幸存者而言都是极为宝贵的。 “哦,实在抱歉,可能吓到您了,对不起,太对不起了,大黄它,它很温顺的,不会咬人的......” 霍母见此情形连忙解释,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大黄”应该就是霍启一家的成员之一。 前世界的人都喜欢把心爱的宠物放在这样的位置。 “没,没事的,我只是突然被它吓到。” 陈诗拍了拍因为呼吸而起伏更大的胸口,差点没保持住自己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形象爆粗。 沉了一汪秋水的眸子随着上半身的倾斜而靠近,她缓慢伸出右手,直到“大黄”亲切地主动凑近在掌心摩挲时才展现出明媚的笑容。 “很可爱。” 一旁的陈北,看着那条一脸享受的黄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沉默下来,视线在屋内的陈设上转移。 这些低等级居民的居住条件的确非常差,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占据了环卫者上所有人口总数的七成。 如果都给予高等级居民的待遇,那么这些幸存者所消耗的资源将会是一个天文数字,“环卫者”将在很短的时间后再无法继续维持运转。 根据贡献来判定是饮用纯净水还是浸出液,根据贡献来提供三餐......这样的规则虽然很残酷,可却是末日之中唯一的正途。 “你们为什么要养一只宠物呢?我没有干涉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询问,毕竟根据两周前的统计数据,正常而言,一名“低等级”居民一天的平均供水量是1155ml......” 陈北没继续说下去,他看了眼一旁已经开始抚摸“大黄”肚子的陈诗。 “前世界的灾难刚发生的时候,我们一家住在炎临区的南淮市,那城市是r4最早蔓延的地方,所幸事发的时候,家里人都待在家里,知道外面出事以后就不敢出去了,想要等着军警的搜救。” 霍母回忆起曾经的经历,她很清楚地记得那段时间的每一秒钟,难以忘却的场景,刻骨铭心的惊恐统统烙印在脑中。 “半个月了,先是停电,然后水管里面也放不出水来了,新闻里面之前说那水不能喝,烧开以后是苦的,我们也尝试了一下,到最后也没敢直接喝进肚子里,幸好之前的时候,家里还有一些矿泉水和饮料,才撑的过来。” “可家里没吃的了,实在饿得没办法而且依然一个人都等不到,收音机坏掉了,什么消息都没有,干坐着也不行,就只能出门,我和霍启他爸那时候还年轻,再加上运气好,冲进超市里以最快的速度拿上东西就跑。” “直到回去以后背后还直出冷汗,好在没被那些巨型虫子发现,不然估计只能凶多吉少了,那时候家里面养了条狗,瘦得皮包骨,很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但当时一条狗算什么,人都没吃的可以吃,它能活着不被下锅就算不错了。” “但就在当天晚上,我和霍启他爸也没注意,从超市里面抱回来的一包肉脯里面竟然有爬行虫产下的卵,当天晚上就有一只虫子跑了出来,要不是“大黄”机灵,把那只虫子咬死,估计......我们也活不到第二天了。” “之后,看着“大黄”,它到快饿死的时候都没有放弃主人,咱们人难道还能不如一条狗吗?” “什么饿疯了,饿死了,说再多的都是借口,要是连救了自己一命的家人都抛弃,那还算人吗......所以......它就一直陪着我到了现在。” 第32章 魔鬼的歌 “叫你偷配水,蠢货,看我今天不把你的整只手都剁下来!呸,骨头还挺硬,莽子,把老子那根钢管拿出来。” 粗犷的怒骂透过门帘传入屋内几人的耳中,霍启是第一个有所反应并冲出去的,他似乎意识到外面发生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很是严峻。 刚刚抬起头的陈诗皱眉,她简单整好衣摆,重新从座椅上站起,轻巧迈开长腿。 伴随着嘀嗒的清脆脚步声,来到狭窄居住仓外时,第一眼就看见那蜷缩着身体,浑身血迹的少女: 几个看上去颇有些壮实,穿着褐色背心,裸露肩膀的年轻人正围拢在一起,他们满脸胡茬,口中吐出些污秽言语,一边放肆大笑,一边毫不收力地踢打着弓起身子,抱住双腿,横躺在地面上的她。 那少女扎着长长的麻花辫,露在外面的手臂上全是或青或紫的淤肿,即使害怕得浑身颤抖,也丝毫不敢反抗,只能紧咬牙关,任由欺负。 怀里死死抓着个旧水杯不放,那上面满是磕砸出的凹痕,应该很有些年头,是前世界的产物也说不定。 “等等,你们在做什么?!” “居住区里禁止打架知道吗!” 此刻的霍启,冲进人堆里,他拼尽全力推开最近的施暴者,挺起腰板,尽量使自己显得更有气势。 “哟,还以为是谁呢,吓我一跳,没想到是个小屁孩啊。” 被推开的人刚刚准备发怒顺带教训这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来的不要命家伙时,一股火气便哑在喉咙里。 正常情况下,在居民区中,是严禁出现任何对于其他幸存者的直接伤害行为的,按照督查规则,涉事者会受到短则一日多则三日的紧闭处罚并且没收三天的工作代换点。 因此,当他听到耳边霍启的大嗓门时,不由得心下一慌,可定神之后,在见到眼前是一个只到自己胸口处的小屁孩时,不由得被逗乐了。 “哈哈哈,小子,电影看多了吧,现在跑出来英雄救美,我还当谁这么不要命,哈哈哈,弟兄们,都停一下。” 他似乎是这帮人的领头,吆喝一声令他们全都停手,狞笑着伸出右手,一把抓起霍启的衣领,将他拽到地上。 “你说我们这是违规行为对吧,那好,我就帮你问问看这小丫头片子,喂!” 说着,这人一脚踢出,狠狠踹在少女腹部,看着对方在眼前止不住地痛苦干呕,脸上的得意更加猖獗。 “是我们要打你的,还是......你让我们打的,我可警告你想好了再说,不然这件事没完。” 手里的铁棍落在地上,呯呯作响,一直生活在最底层,饱受压榨的他,今天竟然享受到了站在别人脑袋上的快感,心中那团火焰燃烧起来,神色和语气也愈加癫狂。 “快点说,别装死!” “咳,霍,霍启,你别管,是我让他们,让他们打的......” 少女艰难喘息,好半晌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的眼眶中全是血丝,舌头似乎被咬破,牙齿间染着一抹艳红。 上半身的工作装外套被扯坏,底下是件吊带衫,明显大一号的裤子上破开一个大洞,膝盖因此被擦伤。 “呵呵,小子,听到了吧,都听清楚了吧,快点滚到一边去,大爷我就发发慈悲,不和你计较......喂,你听清楚了吗?” 男人很激动地开口,却发现这被自己抓住的男孩无动于衷,他对此感到羞恼,只觉得自己在旁边的几个兄弟面前丢了面子,又伸出另外一只手,这次是冲着脑袋去的。 霍启拳头攥紧,他低着脑袋,有些呆滞地看着倒地不起的少女,喉咙哽咽,眼角湿润,甚至有些想哭。 “我,我听到了。” 吭哧出这些文字的一刻,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掉了。 “这就对了,快点夹起尾巴到......” “我只听到你一直在犬吠!” 男人被一肘顶在腹部,钻心的痛苦刹那间袭来,只觉得眼前瞬间一黑,身体就已经出现在两米开外的地方,挣扎着吐出口苦水,依旧没缓过劲来。 此刻的霍启,犹如一头发怒的小狮子,即使尚且年轻,那种气势也与一般的地面作战人员有几分相似了,要知道,和安保人员不同,那些战士们可是要与r4生物正面拼杀的。 “要欺负紫薇姐,先过我这关。”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假期看的那些影视作品,文学作品的影响,少年在这一刻下意识就吼了这么一嗓子,他把少女拉到自己身边,尽可能不触碰到伤口地将她扶起。 压低声音轻柔道: “没事吧,那只长臂猿我已经打倒了。” 霍启应该是认识少女的。 “咳,谢,谢谢。” 这样的伤势,几乎是每一次喘气都会感觉到火辣辣的痛苦。 “小,小子,你竟然敢动手?!” 男人终于从地上爬起,他用重新捡起的铁棍支撑身体,五官几乎扭曲。 “快上啊,动手啊,给我打!” 剩下的几名施暴者眼神不善,各个摩拳擦掌,咧着嘴迎了上来,他们的确是以方才那人为首的,不过具体的原因并不清楚,见到老大被打,自然不会在一旁干看着。 霍启额头浮现出冷汗,他看着身前如狼似虎的几人,紧张地把少女拉到后面,还没有自信到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同时对抗所有这些家伙们。 “怎,怎么办......” 脑袋里有些混乱,口中的呢喃只有两个人能够听清。 “等督查小队的人来吗,不,居民区没有自动警报器。” “旁边的人也不会通知防护员的,他们都害怕惹事......” “我......” “我看谁敢再往前走一步!” 威严的女声从后方传来,虽然这喝令听来并不雄厚,可进到耳朵里总有种畏惧的感觉,而那几名施暴者也是如此,他们的动作突然僵住,眼珠直直朝向那已经靠近过来的陈诗。 又或者说,她肩膀处的...... 红色证章。 在“环卫者”内,特别是低等级居民区,所有年满12周岁的居民必须要进行规则学习,而每一节课程上,都会出现一名非常严厉的长官,他叫做鬼守,现如今的所有低等级幸存者都印象深刻的名字! 他能因为听讲的人短时间走神而敞开禁闭间的大门。 而几乎每一天,都能够听到来自他的强调: “如果你们触碰到,没错,仅只是触碰,“环卫者”上的红色证章人员,我都会让你们下半辈子无时不刻做最繁重的活,吃最差的食物,受最糟糕的待遇。” “没有住所,没有代换点,没有身份牌,听懂了吗!” ...... “对,对不起!” 双膝发软,竟有一人瘫坐了下来,他瞳孔振动,几乎难以压抑来自激素的情绪,脑海里一片空白,年轻时的记忆被掀开,露出其恐怖的狰容。 “请,请您原谅我,对不起。” “那还不赶快滚。” 陈诗摆摆手,虽然讨厌这几个随意动用暴力的人,但却不愿再做追究,和霍启那莽撞小子不同,她的视线转移到受伤少女怀里的水杯上,叹出口气。 如果这件事被督查的人追究起来,虽然打人的几名幸存者会遭受处罚可在“环卫者”,禁止偷水也是重要规则。 “是是是......”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是我们做得不对,是我们做得不对。” 几人一边后退一边道歉,最后消失在整条道路的某处转折,也不知道是已经离开,还是躲起来了。 毕竟他们所谓的老大还正捂着腰蹲在那里,一声不吭,似乎是痛得厉害,喘不上气来。 “没事吧,需要我带你去医疗队那边吗?腿部的伤口不处理可能会导致感染。” 陈诗声音平淡,她双臂环胸,站在原地,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毕竟眼前的可能是一个偷水小贼,自然对待不如灵林这样有特级指挥官灵墨作姐姐的活泼学员。 “姐,姐姐,我,我不是有意要去偷水的,只是......“环卫者”他们不给60周岁以上的老人配水,就算有代换点也不行......” “我实在没办法,只能这样,不然的话,我姥姥她可能......而且他们那伙人以前经常欺负我,甚至抢我的盒饭,而且不光是我,我身边的好多人都被他们抢了很多东西,所以,所以我才......” 少女说到最后,有些委屈,口腔都变得酸涩,眼中泛起泪光,感觉到脸庞都湿润了。 她的声音真诚单纯,并不像是撒谎。 “对于你而言......一位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生活能力,被整个“环卫者”抛弃的老人就那么重要吗......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就算有正当理由也不会被准许。” 陈诗摇头,她表现得冷漠,未曾动容分毫。 “可是......就算您这么说,我也没法放下,像您说的,对我而言......” “无论一个人的身体状况究竟有多么糟糕,是高等级还是低等级,只要她拥有意识,那就都是最为独特的灵魂。” “人和动物不一样,我们存活在这世界,重要的不仅是活着,还有找寻生存的意义并将其实现,完善自我的意识并将其美化。” “所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地离我而去,那样的话......就,就只剩下活着......了,麻木地活着。” “更何况,姥姥对我而言,是仅剩的亲人,是唯一的,最重要的存在。所以......十分抱歉,偷水的确是我的不对......对不起。” 少女勾住衣襟,低下脑袋。 即使铁笼能困住山雀的躯体,可只要它们看得到空隙外的世界,就永远能记得住曾经自由的感觉。 人类的思想亦是如此,只是......不知道在如今的世界,它究竟算是一种拯救,还是一种...... “这些话,你都是从哪里看到的。” 陈诗终于是缓和语气。 她觉得,自己来到这片居住区的目的达成了...... “是一本名叫《化身幻影》的书,作者叫......冉希,是防护员定期发书的时候找到的,来自前世界......” 少女怯生生地答道,并不知晓眼前这位“戴着红证章的女人”对自己方才那番话态度如何,此刻,正因为一时冲动把内心想法和盘托出而后悔。 要是被督查小队的人听到......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吧...... “你刚才说那帮人经常欺负你身边的朋友,甚至抢过你的日常配备物资?” 陈诗深吸一口气,她的双眼转向某个方向,视线似乎穿过重重铁壳,到达荒野,到达绿洲,到达满是废墟的城市,那座研究所地下埋藏的秘密,那只......生物! “是,是的。” “那么,我会让督查的人追责的,水你收好,不用还给他们......” 话说一半,陈诗突然有所预感,毫无征兆地转身侧移一步,视线恍惚,一道黑影正向着她原本站立的位置劈下,几乎贴着鼻尖擦过,带起阵幽幽热风。 铁棍落地,发出沉闷的重响,原本捂着肚子的男人,此刻正凶狠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美女,上下扫视,贪婪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行,很行,防护员,督查小队,红证章,都不让我好好活,那就......呵呵,反正也不在乎了,被抓住之前正好尝尝这高等级居民的味道!” 但下一刻,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眼球骤然突出,视线转移到了一旁,剧痛从侧脸传来,脖颈几乎快要断裂,在还未曾反应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似乎撞在了什么坚硬的金属板上,全身各处都散了架。 “如果你还要一意孤行,那么我不介意让鬼守来处理这件事......” “我之后会通知防护员,倘若你和你身边那些家伙如果再做出“环卫者”规则之外的事情,我保证你会后悔很久的。” 陈诗保持踢腿的动作开口道,即使踩着高跟鞋也丝毫不影响单腿站立的平衡。 她现在想起了“环卫者”某位姓白的将军,那家伙教学的格斗术倒是还挺有用,至少令自己这幅已经结晶化的身体能发挥出几分战斗力。 “女孩子行走在外,要懂得保护自己......” 这是他说的原话。 “对,对不起,我一时鬼迷心窍,对不起......” 当男人真正感受到这来自全身的痛苦,他浑浊的意识才清醒,地上掉落有一颗浑着血液的牙齿,来自口腔内部。 瞳孔抖动,接连道歉。 只是...... “彭!” 这是电磁武器被触发的声音。 “意图伤害高等级居民,行为不可饶恕,无人类型编号核辅器“守墓人02”,得到超脑系统批准,立即执行!” 第33章 未曾结束的童谣 血液在眼前横飞,陈诗的眼中仅剩下一股莫名的伤感。 就在不久前,那台无人核辅器“守墓人02”触发了手中的电磁武器,伴随着结晶弹壳过电后激发的速度,多余的能量经过未知途径转变为光,热,声。 冰冷的子弹穿透炙热的肉体,将原本还不断高声道歉的男人炸得粉碎,对方身后的某居住仓也遭到波及,一整栋楼都在顷刻之间坍塌下来,烟尘扩散,化为乌有。 伴随着爆炸的轰鸣,黑烟与火舌瞬间腾空而起,它们吞噬一切可燃物,将来自“环卫者”的愤怒化作幸存者的哀嚎。 有人被波及,满身烈焰跑出坍塌废墟,有人满面惊恐,疯狂迈步飞奔远离,有人掩藏起内心深处的怒骂,瞪着浑圆的眼睛,咬紧牙关,有人目眦欲裂,抱头痛哭,因由家中的一切尽毁于一旦。 头顶的自动灭火装置触发,某种泡沫从喷头大量倾泻而下,盖在满是污渍的金属地面,将干涸的血迹掩盖得半点不露。 刺耳的警报声从各处电铃内响起,红光自头顶的节能灯中发出,金属残片四溅开来,位于高处的钢制居住仓主梁松动滑脱,砸落而下,在地面碰出一个巨大的凹陷。 恐慌蔓延,燥热无处不在......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完全符合“环卫者”上所谓的规则,与不菲价值的科研人员相比,低等级幸存者们就像是飞行器超重以后可以随意卸载丢弃的废弃物一般。 无用的东西,不论积累多少,都不如一颗珍贵璀璨的钻石。 在那些每当星痕会议就戴上面具,坐在方桌周围侃侃而谈的“环卫者”高层眼中,没有公平,没有同情,没有怜悯,没有底线! 仅存的...... 永远只是他们口中演绎出的更好的未来罢...... 陈诗没有说话,她也不愿说话,轻轻合拢眼睑,晶莹的泪光在无瑕的青春面庞上绽放,白色泡泡聚集在发梢,灰尘粘上洁净的面庞。 口中呢喃起一曲来自旧世界的儿歌。 虽然不知已经经过多少岁月,却依旧记忆得清晰...... “星灿烂,月明媚,地上的孩子唱童谣,尾巴短,痕迹长,天上的美好向下掉。” “我爱你,你爱我,水花的悦耳自天空,歌唱我,歌颂你,银河的小鱼在大洋。” “......” “我们,回去......我们回去吧,陈诗。” ...... “嗡!” 速度接近六马赫的子弹带起一圈涟漪波纹,结晶扩散出的能量化作彗星的焰尾,伴随着突兀响起的凄厉惨号,一只躯干臃肿的奇特生物捂住自己硕大的脑袋退后几步。 长时间生活在黑暗之中,额头上的眼睛已经退化,变为两个丑陋的凹坑,脂肪淤积在体表,从腹部下坠,粗壮的六根软体腹足狠狠按在地上,抵消方才受到的冲击。 电磁狙击枪的威力不可小觑,但对于这样一种浑身找不到要害,自愈能力强悍的感染生物来讲却制造不出任何有效伤害。 “我去,你打准一点,不就是不让你用爆破类武器,至于这么深的仇吗?” “诅咒灵”内的白尘心跳加速,方才要不是后置摄像头侦测的画面实时传达到眼前的屏幕,他也在第一时间闪避,估计那颗来自joker(爆破客)的子弹会先将自己的肩膀贯穿。 心中暗自发誓以后千万不能和那个粉色头发的女人开玩笑后,赶忙开口道。 ...... 五分钟前,四台核辅器在确认无异常情况后选择继续深入,却不料进入地下二层后不久就遭遇到了面前的两只清道夫。 这些嗅觉灵敏脾气暴躁的家伙,根本不关心打扰自己吃土的究竟是什么,在第一时刻就猛冲而上发动攻击。 “呵。” joker冷笑一声,也不回应,“爆破客”托起枪管,抵在锥形胸甲右侧,足足有2.4米长的枪体透出莹莹光芒。 为了给予出膛结晶弹更快的速度,工程师采用了强度非常高的结晶钢作为主材料,缓冲托设计得很厚,防止超额反推的产生。 “......” 白尘没再开口,“诅咒灵”右臂后拉,机械关节运作,在蓄力之后猛然出拳,一股白色水汽从机体缝隙中压出,庞大的力量全然被眼下另一只直扑而来的清道夫吸收。 软糯的嘴巴裂开,露出其中一圈圈细密的利齿,恶臭散发,黑洞洞的口腔内不存在舌头,倒是淤积有各种土渣或组织碎屑,它们的食谱很杂,几乎能够从外界摄取任何有机物进入体内。 当然,这只是夸张的说法。 脸部凹陷,却像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清道夫欺身而来,粗壮的肢体盘住“诅咒灵”外甲,将自身牢牢攀附其上。 “诅咒灵”被这只肥胖感染生物压住,背部紧贴地面,支架吱吱作响,瓷砖嘎嘣碎裂。 白尘手掌把住对方颌骨,强行与其抗衡,但同为统领级感染生物,即便没有火囊蛮那样难缠的自燃液体喷射能力,各方面的素质都并非一般核辅器能够对抗的。 “joker,救命!” 他连忙没脸没皮地求救,用尽全力,紧咬牙关,防止那张近在眼前的大口咬在自己胸膛,甚至还抽空看了眼那幸灾乐祸,冲着另一只清道夫发泄脾气的joker。 膝部抬起,抵住愈发接近的肥胖腰部,足下蹬地,勉强支撑。 (空行者)复合弓被径直拉开,结晶弦颤抖,绷紧后弹回,一杆尖端闪烁着寒光的长箭瞬息即至。 伴随着高频率的哀鸣,清道夫癫狂地左右甩动头部,爪子探出,按住眼眶内的箭体尾羽,妄图将其拽到体外。 “诅咒灵”抓住机会,手臂处覆盖的加厚金属移动,露出内部装配的链剑,白尘动作迅捷,抽身握住后柄,等不及结晶释放电力充能,猛然横劈,带出一股较低温的血液, 腐味直冲天际,如果不是呼吸装置存在的关系,几乎是无法忍受的。 “嘶额!” 清道夫再次受到攻击,被彻底激怒,褐黄色的骨爪伸出,不经阻拦地在“诅咒灵”表面留下一道道刻痕,高温随之产生,白烟升腾,这是结晶受到强烈外界挤压后产生的正常现象。 挥剑连砍,指尖运动,“诅咒灵”反手握住武器,强烈的电光终于乍现,在抵住清道夫的又一次袭击时,这只庞大的感染生物抽搐一下,浑身僵硬起来,肌肉不听使唤,无法动作,脑部一空,呆愣在原处。 白尘立身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推开,飞膝冲击,清道夫整个被砸在远处走廊的墙壁中。 视线移动,正在阻拦另一只清道夫的“饕”(red)被抵在门框边,手中长枪与对方爪尖硬顶在一处,正处于角力之中,而且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明显是清道夫更具优势。 来自“爆破客”(joker)的攻击不断对对方制造创伤,每一颗子弹的穿透都将带出大片的脓水,脂肪燃烧的滋滋声响接续不断。 倘若正承受这般痛苦的是其他非感染生物,那么一定会痛昏过去。 “诅咒灵”(白尘)毫不迟疑,迈步前冲,沉重的脚部在地面留下个个凹坑,砖块碎片四溅开来。 链剑自上斩下,却只是深入些许就卡在清道夫的骨缝之间,就连表皮都无法破开。 侧面受击,脖颈扭动,清道夫咧开血盆大口,螺旋排布的密齿不知数量几何,黏腻唾液横流,在放声吼叫时同步飞射,粘于周边各处。 电压击穿空气,流光溢出,电流向各个方向随机轰击,墙面焦黑,散发糊味。 手腕侧转,化砍为切,白尘跟进一剑,直到将清道夫的侧腹划开一道接近两米长度的伤口后才向前推进,将其击飞。 地面震动,当两只清道夫再次回过神来后,迎接它们的即是枪林弹雨的洗礼。 joker(爆破客)完全不担心充能与过载的问题,簌簌声连响,在短时间内形成了极为有效的压制。 就算是清道夫的生命层次相较于原生感染生物产生了质变却依旧抬不起头,不住后退。 对于这类物种,常规攻击手段虽然无法制造出有效伤害,可那种强烈冲击也不是肉体能够硬抗下来且毫无影响的,极大的动能被吸收时必然会得到转移,成为致使清道夫后退的推力。 此时此刻,它们指爪剜进泥土,头部藏在胸口脂肪下部,有根显眼的箭矢已然深入颅腔,几乎接触到大脑的位置,血液自伤口渗出,要不了多久便会干涸凝固。 但可以想象的是,这台名为“空行者”的核辅器到底拥有怎样恐怖的打击力度。 单论起针对高等级感染生命体的穿甲破防能力,所有装配在“创世者”核辅器上的武器模块都不如那把需求拉力极恐怖的复合弓。 聚合结晶丝韧性极佳,轻质耐用,属于当前时代最为先进的材料之一。 “老白,你才是真正的内鬼,我的内部ai差点关机了,你赔我维修费用!” red(饕)十分不满地高声喊道,停顿片刻后才拖枪前进,沉重的锋刃磕砸地砖,摩擦出阵阵火星。 她眼前的虚拟屏幕显示的包括外置摄像头捕捉画面,驾驶员生命体征信息等都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表面凝结了一层寒霜般,有种朦胧感。 “......” 轻轻甩动链剑,将上面还未因高温蒸发的脂液甩脱,白尘未曾答话,他也知道方才那次攻击时的放电可能会对“饕”产生误伤。 不过情况紧急,哪能顾得了那么多,如果不把清道夫击晕挑飞,鬼知道red还能撑住多久,要是没到地下四层就遭受损伤,那下面的任务还怎么执行。 原本因为对狄摩所知信息不多,就对成功采集血样不抱有太大把握,再减员一人半人的,不如直接打道回府,免得麻烦。 硬要继续闯入,确实不知道又会遭遇怎样的危机,火囊蛮,清道夫...... 或许...... 仅仅只是这场灾厄的开胃菜而已。 “超结晶充能准备,瞅准机会从要害部位攻击!” 枪尖与剑锋各自锁定一只独立目标,“诅咒灵”与“饕”的核心舱处同时乍现柔和的白光,冷却设备全力运作,让核辅器内置的辐射及散逸能量吸收屏障保持在常规工作温度,防止其过热。 “超结晶充能完毕,链剑充能完毕,随时可执行打击。” “超结晶充能完毕,冷枪充能完毕,随时可执行打击。” “立刻执行!”(x2) “收到!” 白尘(诅咒灵)靠近一只勉强向前爬动的清道夫,链剑高举,似乎有一股肉眼不可见的火焰正燃烧而起,灼烈的高温甚至引起空气波荡,不定晃动。 准确锁定目标位置,尽力刺下,暗淡的体液从伤口溢出,内部骨骼被轻松斩断,表皮焦黑皱缩,脂肪涌动,冒出大量气泡。 为防止对方重新愈合,“诅咒灵”横拉剑柄以造成更大的创面,探照灯闪烁几下,径直熄灭,外接电源开始供能,核心供能部分准备重启,在此期间,核辅器进入半待机状态,大多数操作都将无法进行。 red(饕)左手虚握枪柄前端把控方向,右手扣紧前推,使得冷枪以极快的速度刺击而出。 一切都在沸腾,万物同时氧化,碎石变作熔岩,这种难以想象的超额能量正在清道夫脖颈处大量爆发。 “饕”转动枪体,随后拔出,ai系统自动关闭,进入待机模式,部分关节及武器模块被锁死,除非核辅器恢复原本的运转功率,核心舱正常供能,否则将无法重启。 ...... 第34章 大群所念 “以后,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要是还开玩笑挑衅我,后果肯定会很严重。” joker(爆破客)轻拍白尘(诅咒灵)肩膀,终于是肯与后者说话,她冷淡地警告道,话语中没有任何一丝感情般,此时此刻,正如同按照固定程序运转的机器。 “其实......我觉得你跳脚的样子还挺可爱,至少......是有温度的。” 白尘重启“诅咒灵”系统,将链剑重新入鞘,侧锋折叠收起,内含于手臂外甲内部,平常不会被动用。 “你......认真的?” joker将迟疑的神色掩藏在核辅器驾驶舱内,没人知道她此刻的想法,这位古怪的年轻女人,思维总是容易变得混乱,因此在“创世者”中,鲜少有人会与她交流,甚至接触。 “那......我可以尝试一下,只是,可能有些困难。” “不需要勉强自己,如果重拾情感会对你造成负面影响,现在这样也挺好......一起执行过这么多次任务,不论怎样,不论何时,你对我而言,都是最好的,是唯一的,阿兰。” “诅咒灵”(白尘)摇头,他叹口气,少有的严肃认真起来,探照灯重启,照亮近在咫尺的清道夫残骸,大片血肉蒸发,生命彻底消散。 世界交替,灾难发生的时候,joker还是个站在恐惧边缘的孩子,她的精神高度紧绷,看着眼前的悲剧四处蔓延,甚至不知晓是否下一刻,就会有爬行虫锁定自己。 意外发生,不知道是怎样的爆破物在眼前被触发,炙热的火焰吞噬刺耳的惨叫,在那一刻,joker无比清楚的是...... 自己已经死了。 实际上也正是如此。 这就是导致她精神癫狂的根本原因:精神压力超过临界,脑海内部经常回闪曾经的画面,自暴自弃,无法接受当前现实。 “我明白......听你的。” 抽出已经打空的弹夹,joker(爆破客)将其更换,她的声音很低,脑中也产生难以忍受的撕裂痛苦,有种晕眩感。 “我们休息一下吧。” 白尘明显看到“爆破客”的动作迟缓下来,应当是同步仪的信息处理遇到问题,他知道此时的joker可能又进入了精神紊乱的状态,接通公共通讯,提议道。 “我觉得也是。” red跟着发话,“饕”的重启还未能完全执行,它的能源供应出现问题,现在已进入低能耗运转模式,部分可移动模块直接锁死。 “也不是我不愿意,只是目前可能出现了一些小状况。” “空行者”上箭拉弦,视线警惕地移向前方的黑暗,夜视仪开启,能够很明显地看到,在光线的尽头,那些体格庞大,臃肿的感染生物,它们缓慢移动,就像是正在埋伏猎物的捕食者,正在寻找一击毙命的机会。 “啊哦~” red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明显看到脚下那只已经被洞穿的清道夫的异常,淡青色的烟雾从表皮内渗透在外,散发出一种罕见的信息素,这会吸引附近的同类,同时使它们产生暴躁情绪,变得更具攻击性。 “几只。” 白尘(诅咒灵)链剑抽出,充能再次开启,他也不由得额头冒汗,当时应该提醒red下手快些,避免清道夫狗急跳墙,向其他个体求救。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首先应该确定的,是这个清道夫种群的数量以及危险程度。 “四只成年个体,两只幼年个体。” “空行者”凝重道,他看了眼自己的箭袋,能够对统领级生命体制造有效打击的特制长箭只剩下四支,深吸口气,压下紧张的情绪,双眼微眯,仔细捕捉那些新出现的清道夫的动作。 “白尘......” joker忍痛咬牙,电磁狙击枪已经抬起,但侧面警报灯的黄光是即将过载的征兆,之前无所顾忌地全力开火,压制清道夫,导致其内部结晶能源的严重损耗。 “你对我而言,也是唯一的。” “我明白......” 剑锋抵在地面,闪亮的电弧噼啪烁灭,白尘平静的眸子深处突然生出一种冷意,即使面对莫大的危机,依然不会退缩。 “诅咒灵”(白尘)迈开脚步,小跑起来,他的速度正在逐渐加快,机械运作之中传出的轻微摩擦声响变得更加频繁,冷却设备正常运行,为核辅器的长时间运作提供保障。 “嘶,嘶。” 领头的清道夫压低身体,发出威胁般的嘶鸣,它鼻翼翕动,六足不安地交替踩踏地面,硕大的脑袋左右甩动,张开深不见底的深渊巨口,那里漆黑一片,像是所有的光线都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很难想象,要是被那东西咬住,慢慢研磨,人类将会遭受到怎样难以忍受的痛苦。 嗅着面前逐渐靠近的味道,它终于按捺不住加速跳动的心脏,同时奔跑起来,速度很快,如同一辆踩下油门,全速奔驰的轿车般前冲。 缩在脂肪中的爪子探出,尖端部位磨损严重,几乎要断裂开来。 “嗡!” 瞬息之间,r4浸染的肉体与后世界结晶机械猛烈碰撞在一起,气流震荡出很远,掀起一阵呜呜风声。 感受到直面而来的巨大冲劲,白尘(诅咒灵)横剑挡住清道夫的两根前爪,防止其直扑自己的胸口,不敢让固定桩深入地面,否则可能将在固定机体的瞬间被崩断。 紧急情况之下,只能虚退半步,右腿在地面找到着力点后,“诅咒灵”并未继续与之硬拼,反倒是借势扭身,以一个极灵活的动作靠住背后墙壁,躲开清道夫接下来的扑击,双手合握剑柄,回收,下移,上挑,三个动作一气呵成。 尖锐的锋芒探入棉絮般的脂肪,那种液体样的触感令人觉得颇为恶心。 不过深入不到半米,就被某种特殊的类似角质层的结构所阻挡,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但白尘的本意便不是重伤对方。 他很快反应,扭转链剑方向充当杠杆,膝部前顶,作为支点,将这只庞大沉重的生物抛飞而出,重重砸在走廊另一端的墙壁上,破开阻挡,嵌了进去。 “嘶,呵!” 清道夫发出尖锐的痛叫,它短小的足部不断蠕动,想要挣脱下来,却并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做得到的。 这种形似毛虫的感染生物,最明显的弱点就是不够灵活,特别是被一些狭窄的建筑卡住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都需要消耗很长的时间才得以挣脱。 “老白,加油!” red(饕)退在一边,挥动手臂为白尘打气,举起的长枪几乎要捅穿天花板,枪尖上粘着粘稠焦糊的组织,散发出阵阵刺鼻气味。 方才的那一下全力攻击,就几乎报废掉她仅剩的两根可替换枪头之一,可想而知,那种调动起一台核辅器所有能量的运转方式几乎不存在连续使用的可能。 “快来帮忙,这下真的要死了!” 白尘(诅咒灵)抬腿,躲开另一头清道夫的突袭后猛然踩下,随着被压住的足肢飞溅出的大量乳白色脂肪液,一阵如图婴儿哭泣的惊悚声音从它咽喉中穿出。 此刻的这只怪物,竟然和前世界里某本记载异事怪闻的奇书中的某只生物有些相似了...... “诅咒灵”当然不会忽视掉这次难得的机会,肘部的外甲随着关节运动向前锤下,正中头骨中心,使得清道夫刚刚有所动作但还未完全张开的嘴巴撞击在地面,强行被合拢。 鲜血从口腔内溢出,大脑发昏,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再度站起。 “真是......难办啊。” 白尘咬牙抬头,他透过外置摄像头看到了那只正发动攻击,近在咫尺,飞扑在半空,面露狰狞的感染生物。 当下,已经不可能闪避开来,甚至连收臂阻挡都无法做到。 清道夫,虽然属于食腐类生物,但它们依旧是统领级感染生命体中最为麻烦的几种之一。 因为暴躁的脾性,和只知道张开花瓣,用香气引诱爬行虫,对人类丝毫不抱有兴趣的捕食巨触完全不同,每当有陌生气息进入到活动区域之中,便会立刻,主动,疯狂发动袭击。 也因为其群居的习性。 实际上,大部分高等级的感染生物都喜好独居,就连繁殖,掌控一大群爬行虫的爬行母虫,也只准许自己的巢穴内只存在自己一只爬行母虫。 倘若在野外遇到其他相同种族的个体,是一定会相互厮杀,决出生死,最后胜者独揽所有爬行虫掌控权的。 “彭!” 枪响的同时,joker(爆破客)已经将枪口瞄向下一个目标,对于这种重型武器,她向来是很少使用的,但这并不说明,作为“爆破客”的驾驶员,无法做到现在的水准。 一阵爆裂的炙焰爆发开来,距离白尘最近,几乎得手的清道夫口腔被打烂,下巴遭到贯穿,弹体差点透过上颚深入大脑,血浆喷薄而出,四溅到各处。 “右侧,躲开!” “空行者”驾驶员厉喝,他已经没有时间再表达得更多,弓弦弹动回收,长箭迅捷飞出,以极快的速度擦着“诅咒灵”肩甲而去。 尖端深入食道,搅进肺部,令这庞然巨物疼得连连后退,在地上打起滚,足肢拨动箭后尾羽,却卡得很死,只能徒造成二次创伤而已。 链剑充能,白尘趁此机会跟进。 他是知道的,别看清道夫此刻受到了足以致命的伤势,看似失去反抗能力,实际上,血液凝固结痂对于感染生物而言就只是瞬间的事情。 到了那时就算肺部受损,无法呼吸,也能依靠除了有氧呼吸以外的其他供能方式在短时间内正常活动,不受影响。 “red,拦住那两只小的!” 开口的同时,“诅咒灵”已经将这只差点扑倒自己的清道夫电击得麻痹。 它僵硬瘫倒,无法动弹分毫。 一刻也闲不下来,因为又有两只健硕身影奔袭至此,白尘咬牙,只得继续迎击,借助此处的狭窄地形周旋,寻找机会,避免被两面夹击,遭到重创。 “白哥,我不行了!” 在“诅咒灵”与其余清道夫交手的时候,red一直在限制两只幼年体,“饕”装配的长枪在狭窄的环境内不易施展,所以此刻的她也算是苦不堪言。 枪身抵住一只清道夫的腹部,将其按在一边,只能用肩膀撞向从另一个方向扑来的另一只。 因为先前供能受到影响,还无法全面恢复的缘故,力量有所不足,“饕”下半身一个趔趄,竟被扑倒,金属外甲剐蹭瓷砖,短时间内难以起身。 长枪滚落,另一只清道夫在重新获得自由的同时便张开充斥唾液的恶心嘴巴,扭动身体扑来,六条腿上的肌肉同时绷起,爆发出一股超脱一般生物的力量。 “救命啊,老白!我......我要夭折了!” 情急之下,red连忙喊道。 “就知道喊他,为什么不提我?red......” 话音未落,“爆破客”(joker)已经调整好方向,再次扣动扳机,熟悉的爆响是那样容易使人产生安全感,令得red本人下意识地忽略掉joker的冰冷语气。 “嘶,唔!” “饕”趁着清道夫中弹,卸掉力气抱住脑袋的瞬间抽身站立,捡起长枪,握在手中,斜劈过去,将其鞭飞。 随后自上而下砸落,又将剩余那只幼年体清道夫拍进地下,崩开块块碎石。 “果然,关键时刻还是得靠我美颜绝伦,英明神武,智勇双全的joker姐!” red连忙求生欲很强地补充道。 ...... 第35章 李航,终 “我不知道你是否会选择我,作为一个每天都在荒野之中挣扎的不知死活的作战人员,所以害怕向你诉说真实的内心。” “无时不刻都担忧着,当有人真正在乎我的时候,我却被那些到处都是的恶心虫子分食。” “说实话,一十九年前,我能够真正活下来就是一个奇迹,我的父亲,李魏,为了保护一家人,拼死堵住门,将那些感染生物抵挡在外,他害怕吗?” “害怕。” “是人都会对死亡感到恐惧,这是生物与生俱来的情绪,为了活下去,鹿会因为停下脚步就要被狮子吃掉而拼命奔逃,可那一刻,竟然还有人能够为了保护我......不顾性命。” “我趴在母亲背后,在她的怀里颤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可恶的鬼东西是怎么冲到家里,把我最亲爱的人撕开,啃得渣都不剩的!” “一秒钟,就被完全淹没,在生命的最后,甚至依然喊着快跑,把爬行虫按在怀里,任由攻击,却只想着吃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之后的两天一夜,我和母亲躲在不知道哪里的通风管道,她很害怕,抿着嘴,将我揽住,不断安慰。” “她嘱咐我应当怎样活下去,哪里可能会找到食物,碰到穿制服的人就去寻求帮助,躲着奇怪的东西,记得随身带着武器,睡觉前先要确保安全......” “我就那样待着,直到侧腰的胳膊逐渐失去本来的温度,直到......” “最后,我才知道,母亲早就撑不住了,失血过多,就像是跌进深潭一般,慢慢沉入底部,意识陷入最深的睡眠,她的后背,能够看到肋骨,血红的一大片,让我一度傻愣在那里,不敢有动作。” “活下来?的的确确是活了下来。” “可那又怎样,我失去了最爱我的人。” “一个月以后,被某个人类组织找到,其中一个姐姐待我很好,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这就是“环卫者”的前身,但当时只有二十几个人,跟着生活到现在,运气很好,成为了那百分之一不到的幸存者。” “她安慰我,说我的命是父母用生命换来的,告诉我无论怎样也不能轻易放弃。” “的确,我在替三个人活命,就算在这末日里,也得表现出坚强,我不会让他们的努力白费的。” “后世界历017年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进入到居民市场。” “也是在那里看到了你......小欣。” “只是一眼,我承认,有种特殊的悸动产生了,当时很不好意思地和你交流,最后一起到外台上吹风,你和我谈起各种各样的话题,和我说自己喜欢什么,爱好什么,和我说起曾经的经历,为了救一个孩子被爬行虫刮掉一半耳廓。” “你掀开短发,问我会不会嫌弃这,我还不明不白地回答,“怎么会呢”。” “自那以后,我们总是经常一起闲逛,你帮我买书,我和你分享那些从前世界的城市废墟之中带出来的零食,你会因为打扑克输了而闹脾气,也会因为我和你抢着吃把我推到一边,嘴里不停地讲着这几天又看到了怎样的故事。” “我喜欢你的样子,喜欢你的一切,虽然曾经不好意思说出口,每当你问起我为什么和你成为朋友时,总是很腼腆地摸着后脑。” “但现在,就在今天,我写下了这样的信件,下面都来自我最真诚的内心。” “梓欣,你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女孩,我爱你,深爱着你,无论遭遇怎样的凶险,都将站在你的面前,无论遭遇怎样的欣喜,都将与你分享,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你能够答应我吗......” “如果......” “你还在的话,会答应我的,对吗......” “母亲曾经告诉我,人死之后,灵魂会到达一个非常神奇的地方,那里铺着满地的鲜花,始终都是快乐幸福的,我现在真的无比希望,她说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所以,等我,一定要等着我。” “现在,我的的确确在为了四个人而活,可,走的人一走了之,活着的人却永远待在阴影之中,我实在太累太累了,在这样的末日里挣扎,又是怎样的痛苦,在这个冷淡的世界之中,再也没有能够在意的人,再也没有在意我的人,那么......”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活着......” 泪珠从脸颊滑落,莫日疏将信纸折好,重新塞进李航上衣的口袋内,在那里,还有一张边角泛黄的照片,上面印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年轻少女,头发盘起,右耳缺失一角,脸上始终挂着美好的笑容。 温暖,恬静。 这种强大的共鸣力量,能够让任何人在看到的一瞬间平静下来,抛却恐惧,抛却杂念。 “再见了......我的朋友,希望......你真的能和自己在乎的人,重新相会,在天堂,而不是......在这炼狱般的人间。” 手掌抓住落在地上的电磁步枪,重新站起,无力的双腿颤抖,只能扶住一旁的办公桌才得以稳住身体,避免摔倒。 指缝内全是血垢,手指被染成暗红色,她扭过头,看着那扇已经被巨力撞烂的铁门,门框松动,倒落下来,砸在走廊的地面上,没人知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烟然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全然崩溃,扑在一旁的孟烟然怀里,同为一支作战小队的队员,在末日里苦苦挣扎多年,早已成为了相互信任的家人,眼睁睁地,看着李航被一条虫肢插进眼眶,洞穿大脑,却无能为力,这样的心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没事,没......” 孟烟然声音哽咽,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安慰,虽然她仍然保持有表面上的冷静,可内心深处早已生出巨大的浪潮。 一旁的柳南低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间里的气氛非常压抑,当小队队长秦安扛着狙击枪重新返回的时候,不由得沉默下来。 他暗自摇头,心中也感受到沉重,方才虽然击毙了那名古怪的寄生体,也算是为李航报仇,可无论怎样...... 这都是一条生命的逝去,独特的灵魂,独特的思想,都将随之消散。 “白将军进入到这里,身边跟着某台未知代号的核辅器,等回去复命的时候,不要提及任何有关这事的内容,不然很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刚接到灵指挥的命令,我们现在就先等待在这里,明天早上的时候退出。” “回去以后......在葬礼上为兄弟送行,他......是为了自己的追求而死的。” 没有对李航擅自违反命令作任何负面评价,如果可以,秦安更希望他成为全“环卫者”上的英雄,而不是一个不听指令,不在乎局势的蠢笨之人。 将武器背在身后,原地坐下,视线一直停留在门口,外面很暗,几乎要看不清任何事物,右腿弓起,脚掌落地,左腿伸展开来,战地靴的边沿沾着血迹,斑斑点点,已经干涸。 “之后的任务......取消了吗?” 柳南像是不经意地发问,他姿势不变,声音压抑,双臂抱在胸前,手指发白,紧紧抓住胳膊,挽起的袖子上褶皱很多。 “那......李航不是白死了,什么都没做成,回去以后指不定被说成什么样子,某些人可就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呵呵呵。” 说到最后,竟然咧嘴笑了起来,表情苦涩。 “都到现在这地步了,你还关心那些?!” 孟烟然没好气地回头,她的音量提高,手掌轻拍还在哭泣流泪的莫日疏,柳眉皱起,不悦道。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把他复活吗!如果李航听队长的命令,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吗?他......他......” 柳南咬牙,几乎要吼起来,情绪难以抑制,转身一拳砸在墙壁上,关节处渗出血液,颤抖得厉害。 “几年的兄弟,说没就没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不像你这黄毛丫头,我在作战小队里待的时间比队长长,送走的队友......” “很多很多,伤的,死的,残的,一点办法都没有,看着他们痛苦的样子,却什么都做不了。” “......” 周围只剩下呼吸,整栋建筑都恍若沉睡,一层大厅,荧惑不知所踪,y同样早就离开。 安全出口的指示牌躺在地上,乱七八糟的杂物随处可见,骨骼残骸哪里都是,似乎演绎出前世界与后世界交织时那场灾难的场景。 偶有一些不知名的黑影闪过,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又不知所踪。 这一夜,将是不知道多少人的不眠之夜,他们抬起双眼,瞳孔中倒映着那轮血红色的圆月,心中满是担忧与恐惧。 天灾正在酝酿,一只可怕到难以想象的生物即将苏醒。 ...... “在他们眼中,我是罪不可赦的毒物,r4在冰冷的血液里沸腾,燃烧着残留不多的生命,体检报告里说,可能活不到明年,呵,基因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掉,器官开始衰竭......” “但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自从三年前的那一次之后,已经看清了那些人丑陋的面目,现如今,能真正让我关心的,只剩下你了......” “虎头鲳......你......” “能不能再叫我一声姐呢......” 魔鬼蚺露出只剩下眼白的左眼,这是绝美面庞上唯一的缺陷。 作为废土会的领袖之一,她正待在某栋旧世界的建筑中,端着纤细指尖捻起的照片,口中呢喃,视线透过满是灰尘遮盖的玻璃,看向远处弥漫的真菌气体。 等待朝阳重新升起。 等待,新的一天的到来......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四处都是碰撞在一起的废弃车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感染者迈着僵硬的步子前进,她的眼睛完全腐烂,破损的衣服搭在身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脖颈处挂着的金属项链反射出月光,是那样的显眼。 “我知道,自己可能伤害过很多人,引起你的反感。” “但......为了自己,为了你,能在这荒诞的世界里生存,我可以不在乎任何其他事情......” ...... “白尘,怎么跑到那建筑物里面去了......把之前我说的话当真了吗?” “不过,至少从秦安那里确定他是安全的,真是让人担心,以后得实时通讯,以免这个家伙再给我玩失联。” 灵墨坐在指挥车内,终于能够放下心来,虽然刚刚得到来自超脑的终止行动的消息,对未完成任务感到些失落,不过于她而言,这都不算是最重要的值得在意的事情,此刻终于能长舒一口气,紧张的内心略微放松。 “等他回来,一定要......” 牙齿磨得咯噔噔作响,这位美女指挥此刻正一个人自言自语着,估计要持续很久吧。 ...... 第36章 远行者 “哟,你小子哪里搞来的资源,我为了这可是天天往文资部那边跑,结果什么都没摸着啊,现在这些东西,查得严,和那个相关的都不让往出传......” 胳膊上戴着防护员袖标,中年男人胡子拉碴,一副很没精神的样子,他打着哈欠,来到另一名值守人员身边,靠着坐下。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都是去低等级居住区淘来的,那地方,啧啧,像这样的好东西还多着呢,各种类型,各个地区的都有,足够好几个晚上的了。” 应答的青年眉毛很粗,他手里抱着个木箱,很宝贝得不肯脱手,一边有些猥琐地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一边得意道。 “那什么,既然都是兄弟,就拿出来一起看看呗,别那么小气,今晚在这的就我们俩人,放心,不会有别人看见的,队长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中年人用胳膊肘向身侧怼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他搓搓手掌,很没形象地抬抬眼睛。 “那可不行,这种东西,还是一个人爽来得好。” 把头撇过一旁,青年并不喜欢分享,看得出来,他还是内敛型的。 “诶呦喂,又不搞你存档,真是的,上次的那个口袋怪兽2.0,要不是我提醒,你都搞不明白属性克制,年轻人啊,叔的经验可比你多,这玩游戏啊,不能意气用事,得靠脑子。” 自顾自地摇头,中年人叹了口气,他的视线移动到不远处的外舱门,手掌在杂乱的头发中挠了挠。 那里,是整个“环卫者”上唯一可以与外界联通的地方,近百米的甬道能够直接下降至地面或向一侧开启形成缓坡,以供作战小队的人员或车辆进出。 每隔五米设置有弦窗,都是加厚的防弹玻璃,能够很大程度上抵挡爬行虫的袭击,不间断的廊灯光线有些昏暗,只有侦测到行人时才会恢复到正常功率。 机械结构隐藏在墙壁内部,地板是折叠到一起的可移动设施,能够在外墙上升连通外界时向外平移。 “呵,也不知道是谁让我用火系怪兽去打水系,结果被一招给秒了,反应都没反应过来......我已经不相信你了,老家伙。” 青年重新站起,他伸了个懒腰,只感觉浑身疲惫,在这里无聊地待了十几个小时,就算中途很多次偷懒,也还是累得要死。 接着道: “你说上面那些人真闲,这地方让机器人守着不就行了,什么超脑,不是说功能很全面吗?最完善的人工智能,维持整个“环卫者”运行......” “谁知道呢,不过对我而言无所谓,在这守门总比下去和爬行虫拼命强,作战小队最近的死伤率高得吓人,咱们能有点太平日子过就谢天谢地了。” 枕着手臂躺在地上,中年人不自觉地就合上眼睑,他接手同样的工作已经很多年了,知道在这个时间段,是不可能有其他人来到这里的。 作战小队的人还没那么早回来,居住区生活区的幸存者们是禁止深夜外出的。 “我先睡会,实在是撑不住了。” “行,李叔,又是老样子,有事叫你对吧......我帮忙盯着。” 青年无奈耸肩,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叹口气,支起脑袋趴在窗口,思路飘远,想到了很多事。 作为接近后世界出生的人,并不清楚那场灾难真正的样子,只是听课的时候,有了解到,爬行虫究竟是怎样恐怖的存在,它们拥有很强的攻击性,会无差别袭击一切看到的会动的生物。 “如果可以,真的想去外面看看......” “城市,究竟是怎样的地方呢?也和这里的生活区一样吗,不,不对,前世界的时候,空间应该没有这样紧缺吧,那个时候的人类,还不像是现在这样,每天连水都要省着喝。” “唉,也不知道,老李说的那什么快乐水是个啥子味道,还有雪糕,冰棍,前世界真的有那么多神奇东西?还有游戏,比“枪斗魂”,“口袋怪兽”真实无数倍,身临其境的体感游戏,3d游戏,像是吹出来的一样啊......” “防护员人呢?擅离职守可是要被开除的!” 短暂的失神被女声打断,青年浑身一怔,连忙回头,只看到电子门向两侧平移,指示灯亮起,一道曼妙的曲线浮现在眼前。 对方外套暗色调的羽绒服,鼻梁上架着镜框,长发扎成马尾,起伏的胸口处别着象征身份的红色证章,迈开脚步,高跟鞋鞋跟发出清脆声响。 “我是红隼实验小队的队长,doctor,值守人员只有你们两个吗?” 女人靠近,斜睨一眼正躺在地上,睡得很死的中年男人,也没多说,径直开口问道,她双手揣在口袋里,表情冷漠严肃,给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额,是......是的,请问博士您有什么需求吗?” 青年有些口吃,一方面是被气势震慑,一方面是因美丽惊讶,磕绊一会儿才恢复过来,额头上冷汗直冒,低着脑袋,也不敢抬头。 “开门。” doctor只留下两个字就背身走开,她看向身侧悬挂在顶部的摄像头,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那,那个......队长规定,这里是不能随意进出的,需要有相关的证明还有最高层的同意。” 青年赶忙跟上,在一旁小心解释道,他十分害怕触了这位的眉头,但又不敢随便放人离开,真要是那样做,事后追责是肯定逃不掉的。 “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需要解释吗?” doctor从身侧取出一张身份卡,在对方眼前晃了晃,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总作战队伍负责人:鬼城”几个鲜明红字,光是看着,就感觉到紧张得难以自持。 “经过鬼城的准许,只是申请一个小时的外出时间去诱捕实验体而已,我现在去车库,再出来的时候要是还看见你俩在这里杵着,以后就去手工厂报道吧。” 面若寒霜,这成熟女人很清楚防护员们所担忧的,刻意提起并把“手工厂”三个字咬得很重。 毫无疑问,每月拥有代换点保障,还不需要外出面对危险,可以对着那些身份低微的低等级幸存者们耀武扬威,偷偷摸摸收取些额外过路费作为外快,如此职位,别提有多舒服了,自然来之不易。 而好不容易费尽心机地爬上来,如果因为自己怠慢了上面的大人物而丢了工作,被分配到其他岗位,那便是有苦难言,换成任何人也不可能愿意的。 “是,我知道了!” 赶忙立正站好,青年终于是拿出些魄力应道,也不敢再做迟疑,赶忙跑向另外一边的控制室,解锁第一道门禁,向上级发送申请。 “环卫者”的出舱审核非常严格,除却作战小队任务外,是几乎禁止所有私自外出的,就算是身居再高的职位也没有这样的权限。 正常情况下,想要开启外舱门,首先需要当日值守的防护员核对身份信息,向上发送申请,然后经过队长许可,再登记身份,查询权限,最后上报最高席才行。 “陈诗,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只是为了那个......值得吗,我知道你的目的,可很多事情并不是一味冒进就能够完成的,就像我当年的研究一样......” “明明知道活跃结晶在过电后会激发出难以控制的能量,某些特定条件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就能够供应整个“环卫者”满功率运转一年......” “但当时的我,实在是太急于求成了,如果不是事先有所防备,或许根本活不了这么长时间。” 耳孔内的通讯器响起沙哑的嗓音,陈北不知道身居何处,他透过面前的监控视角,看着正在远离的陈诗,心头涌出一层阴霾。 太了解自己的妹妹是个怎样的人了,也知道临行前的一番话不可能起效,可该说的还是要说,该做的......也还是要做。 “行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赶快把车库的门打开。” 看似不耐烦地敲敲侧脸,陈诗此刻已经到位,她仰头看着这扇高达10m的金属门扉,双眼虚眯,轻呼口气,低声沉吟道: “这一天......还是来了。” 沉重的轰鸣在宽广的大堂内响起,步道两侧的一柱柱石像,雕刻着无数瑰丽的图案,稀奇的神话,恐怖的感染生物。 没人知道,它们是从何时开始耸立在此地的,头顶穹顶,脚踏金属网面,就像是生硬分开“环卫者”飞行器,承担起这片属于人类的最后的安全空间。 惨白色的灯管嵌入各个角落,墙面,天花板上的壁灯提供主要照明,光滑的合金地板找不到任何接口处,轻微的风声从其下方穿出,可能是排风管道发出的,也可能来自别的结构。 附着有斑驳锈迹的电子门从中间部位分开,向两侧平移进墙体,在地面留下一道宽达半尺多的缝隙,那里面漆黑一片,传出机械运作,齿轮碰撞的压抑声响。 “彭,彭,彭!” 车库间顶部的强光探照灯由近及远一盏盏亮起,属于“环卫者”的所有武装载具通通展露峥嵘。 两排被打理得一尘不染的装甲车整齐停放,不错位分毫,平整的表面反射出晶莹光泽。 宽阔的引擎盖,加厚的外侧车门,特别装配的单面窗,车尾露出四根排气管末端...... 各个方向的特点,无一不在说明,这台品质精良的全功能载具,是专门为行走后世界荒野而打造的。 再向更深处的位置,是两栖型载具,战术多功能型载具,以及其他用途未知设计奇特的车辆。 直到最后...... 一台人形机械。 透亮的光芒自下而上地照射在光滑的机体表面,头部武装有类似西方骑士头盔的特殊设计,外置摄像头隐藏在防护玻璃内侧。 如此,虽可能会在某些时候影响核辅器驾驶员的视线,但也保障了脆弱的摄像设备的绝对安全。 右手持盾,其可同时向三个不同的方向伸展,扩大防护面积,外侧表面中心有半球形突出区块,喷涂着一个类似披甲战马头部的图案。 左手向下,握住一杆骑士长枪,枪头抵住地面,看上去异常沉重,枪杆很长,前端有一圈护手,上面雕刻有云团般飘逸的图案,那些柔美线条或卷曲或舒展,给予关注的旁人一种别样震撼。 (此核辅器设计惯用手为左手) 脖颈处防护较少,能够看清其中的承重柱以及三条包裹在黑色护套圈内的传输电线,肩甲非常宽厚,包裹住整个肩膀,三块棱形金属板自胸口的位置排开。 腰臀处围拢与“创世者”的编号核辅器“空行者”类似的外甲,就像是栓了一圈长条形且相同规格的骨片。 足底很宽,用来分散沉重机体带来的巨大压力,背部伸出两环推进器,嵌在防爆装甲内,以此适应全地形作战。 “鬼城的核辅器......巨骑士。” “高度4.9m,重达4.89t,几乎是常规核辅器的两倍......” doctor自顾自地摇头,早知道会有今天,那么说什么也要申请一台这种装备。 (核辅器很多都是为驾驶员量身定制的,就算驾驶舱能够调整也需要花费不小的时间精力。) 叹了口气,不再多想,她径直走向了一边的某台全地形轻型装甲车,将鬼城的身份卡按在车门处的身份认证槽处,随着一声“嘀”响,车内的灯光随之亮起,就连前方的大灯也调整为近光常亮模式。 锁定解除...... 准备就绪! “这一切,不过就是我的使命罢了。” ...... 现如今的“环卫者”,那些掌权的人无一不在争夺资源,却没人真正关心人类的未来,没人关注全体人类的处境。 他们天真地以为,当前的作战小队已经拥有了抗衡感染生命的能力,却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作战人员死伤率正在逐渐上升。 ...... 第37章 杨明辉(外传) (外传:次要人物延伸情节) “杨先生,这是本次谈话相关内容的文字记录,如果您有什么异议的话,可以现在提出,如果没有,请写下“同意上报”后在这里签字并留下指纹作身份核对。” “录音会在十五分钟后开始上传,由“超脑”直接接收全部内容,以防外泄。” “另外,关于您对第一十七条提问:“私自篡改居住区配水额度信息是否为您本人单独谋划及施行?”的回答,希望能够再做思考,这......很重要,真的。” “我想,作为“环卫者”巨蟹作战队伍的总队长,您应该比我这个小小的文职人员更清楚,此份材料如果提交到星痕会议上,到了某些高层的眼睛里,会对您本人及部分幸存者造成怎样严重的影响,到时候,恐怕就不是卸职这么简单了......” “那些正在为了争权夺势如同野兽般相互撕扯的家伙们,又将怎样看待您这只守着黄金而不知其用的老狼呢?我想......恐怕是群起而上,分之食之。” “您还有两个女儿在“环卫者”上吧,就算不顾及自身的安危,也请考虑一下她们......鬼守如果真的达成目的,拿到防护队伍总负责人一职,此事肯定不能善了,您以为......他是怎样的人。” “这将会牵连到很多人,杨倩,杨冉二人......” “首当......其冲。” 抬高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青年身板挺得笔直,他来到一张方桌前,不大的铁制桌面锈迹斑驳,点点暗红色的污渍附着其上,无论清洗多少次也无法完全去除。 光线很是昏暗,房间也狭窄得令人感到心中发毛,墙角全是不知名的杂物碎块,一扇厚重的铁门阻挡在与外界联通的出口处。 “呵呵,什么时候,我也老迈得提不动刀,抬不动枪了?那鬼守,不过就是个不敢下地的孬种,欺负自己人倒是有一手,面对爬行虫的时候,怂成个鸟样。” “哈哈哈哈......” 坐在一张冰冷的金属凳上,男人应该有五十多岁了,不屑地咧嘴冷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莫名的寒气弥漫开来,很是阴森...... 他双手背后,处于视野之外的地方,下巴满是花白的胡子,眼角布满皱纹与老年斑,声音沙哑沧桑,看上去,甚至已经到了正常情况下“环卫者”配水量归零的年纪。 可就算如此,裸露在白色背心外的双臂,依然青筋暴起,肌肉健硕,力量感十足,仿佛是完全避开了时间的洗礼,永远停留在曾经的某刻一般。 “小子,你......应该不是搞文职工作的吧,那些大部分都看不顺眼像只瘦猴的哪能这么健壮......” 鼻尖耸动,男人略微皱了下眉头,他抬起那双目光深邃,鹰隼一般的眸子,直视面前的青年,停顿片刻,接着说道: “我在你身上嗅到了那些感染生物的味道,很奇怪......以及......结晶特有的油脂香味,小子......你大概率叫做白尘,不是这次询问的真正工作人员对吧。” “那个就算血液r4含量超标,已经算是感染者,却依旧保留着自主意识的作战小队新人,预备将军,拓荒先锋,近年来资格测试成绩最优秀的核辅器驾驶员......” “原来刚才的问题一直是你在问老子,呵,没想到还装得挺像那么回事......要放在之前,我肯定要计较一番,但现在嘛......就罢了,也无所谓,问的资料算数就行。” “杨先生,先别避开话题谈别的,正题重要啊,不过既然您挑明的话,那我就直说了......” “鬼守如果得到更高的职位,能够调用更多权限,那么第23次星痕会议拟订的特别规则肯定会遭到许可,通过和执行......” 被识破身份,白尘也没特别的表现,他依然像是方才一般平静,只是把镜框从脸上取下,随手丢在旁边,整理好衣领,这才继续开口: “到时候,将会有大批次的低等级幸存者搬离原本住所,进入到划定的居住区内,那里的货箱,都是“环卫者”上装物资剩下的,原本不打算用来作幸存者“居住”用......” “而且接近结晶发动机的位置,不设置足够的通风口,气温有些过于高了,甚至可以说普通人较难耐受。” “如果可以......我不愿让他接手防护队伍,启动“幸存者参级分居”规则,如此行为,是那些人放弃低等级幸存者们的第一步......” “这......不论是我,还是杨先生您,应当都不愿看到。” “照你说的,老子可都自身难保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婆婆妈妈的,没完没了,要上报赶紧上报,该问的都问完了,我没义务回答多余的问题。” 男人不耐烦地摆摆手,就好像根本没听进去方才那一番话,他用小拇指掏掏耳朵,手腕前伸的时候,露出圆环状,表面光滑的金属限制器。 “您可能并不相信我方才所说的,以为是鬼守那边的试探,毕竟我这样一个自私的人,怎么会在意别人的死活。” “又或者,您暗中更改配水信息这一行为,也许不是出自同情与善意。” “更甚之......” 白尘将手中几页写满字迹的白纸从中间撕开,碎屑纷飞,落在地上,在对面男人愈发愤怒的眼神之中,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蓝色的身份卡,那上面分明写有两个字:“杨倩”。 “我不明白,她是怎么从一名作战经验丰富的队长那里偷走身份卡的,也不知道,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如何绕过防护员看守,对我而言,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都可以不在乎。” “当然,是在你答应配合我,一起针对鬼守并重新做一次提问记录之后。” “呸!该死。” 男人啐了一口,他的情绪不加遏制,几乎要原地站起,一拳糊在白尘脸上,在墙上穿个窟窿,将这年轻人砸到隔壁去。 可最后还是没发作,怒骂一声强行呼出口气,平复心情后才重新说道: “你难道不怕我把你非常规手段介入询问这件事告知上面的人吗?到时候别说目的了,鬼守肯定不会放过你,一名作战小队新人,对他而言,无非是只能够随手碾死的虫子罢了。” “好啊。” 青年语气平和,露出一个颇为明媚的笑容,这表情很富有感染力,如图春日的阳光般温暖,只是开口说出的话语却令人不寒而栗。 “那就......鱼死网破。” “我会告诉所有人,这件事不是你做的,而是你女儿做的,一切都是一名父亲的谎言。” “你也会告诉所有人,我想要阻断鬼守的计划......” “你......” 男人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坐在原地喘气,他无法相信,这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会摆出如此的态度。 就像是不在乎一切事物般,一心于达成自己的目的,最让他难以理解的,对方看样子竟然是在为了那些低等级幸存者们不被残忍抛弃而冒险。 要知道,现如今的“环卫者”,几乎没有人会在意“基本毫无价值的蛀虫”,大部分居民眼中能够看到的,仅只是这个月又因为人口增长减少了多少食物配给。 “我可以给你时间好好想想,但我性子比较急,也许会在杨先生答应之前改变一些手段,希望到那时......您的女儿不会有危险。值得一提的,她们现在,已经不在“环卫者”飞行器上了。” “我警告你,要是敢打她们的歪主意,老子第一个卸了你,就是拼了命,也拉你一起下地狱,不信就试试!” 男人听到白尘的最后一句话,突然高声怒吼道,桌椅倾倒,在地面翻滚。 “别表现得那么激动,只是希望你配合而已,她们本来就不算是目标之一,不会被如何,客观来讲,我也算是个善良的人......” 白尘道。 “行,你想再问一次就再问一次,我倒要看看你准备耍些什么把戏,听着,我杨明辉打了十六年的爬行虫,从来都不怕死。” “请注意尊重,杨先生。” “我当然......知道。” “现在,我们重新开始,再做一次自我介绍,我是本次的询问人员:灵黑土。” “此次询问非常重要,请务必按照真实情况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如果有异议可之后提出,我会按照情况来更改记录信息,本次询问将全程录音,请问没有疑问吧?” “那么,您的姓名?” “好,下一个,您的年龄,身份卡编号以及所在部门,担任怎样的职位。” “......” 白尘叹口气,心中暗呼一句“坏人难做”,听着耳机内熟悉的女性嗓音,不由得咧咧嘴。 ...... “白尘!你刚才说什么?好,胆子大了是吧,忍不了了,非得现在动手才行,黑土......亏你想得出来!” 灵墨只觉得自己快要炸毛了,她右手呈爪,用尽全身力气缓缓握紧,就好像掐住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般,恨得牙根直痒。 “欸,不是,就是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哈哈,调节一下气氛,不用在意,不用在意,快走吧,咱们还有剩下去的计划要继续呢,时间紧迫,都是为了低等级幸存者的生活质量工作,这时候可不能意气用事。” 白尘只觉得空气都快要凝固,刚想要偷偷开溜,就感觉自己的手臂与来自某人的冰凉软糯光滑的皮肤直接接触,还没来得及细品这难得的滋味,一种极强的压迫力便顺着神经直上。 “诶,别捏了,骨折了,真的骨折了!” 二人闹腾了好半晌,灵墨这才平复心情,她没好气地推开白尘。 “没有和杨队长说明情况,他真的会完全信任我们吗?只是在我看来,如果身份调换,我也会藏下后手的。” “的确没那么简单,但只有这样,我们的行动才能牵扯更少的知情人介入,这件事,关乎几万人的未来走向,由不得半点差池,怀抱敌意的利用要比诚心实意的合作安全得多。” “你这么做......实际上是为了杨的两个女儿吧,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保护她们,否则以鬼守的性格......” “唉。” 叹口气,白尘不再回话,他知道自己的真实目的根本不可能在灵墨面前隐瞒,这个女人,仿佛天生就能够勘破人心,洞察到思想行为的本质。 要不怎么说,年纪轻轻地当上总指挥呢? ...... 未完待续。 (设定集) 结晶:结晶是一种特殊物质,内部往往蕴含有庞大到难以理解的能量,最初的形成,来自于自然界部分矿石的莫名结晶化现象,于后世界004年7月13日被正式发现并命名为“萤石”,同年12月,由“结晶之父”张川,夏伯森率领的科研团队,成功将其运用于“人造永光”的供能,并讨论了把“结晶技术”运用于武器装备领域的可行性,以此进行初次尝试,自此,“萤石”正式更名为“结晶”。 沙城:前世界人类联盟之一,据说存在神话传闻,很多年前,蝎王在最为遥远的沙漠深处发现了一块绿洲,并在那里建立起城市,因此,“沙城之地”也被后世界部分人类用于比喻末世之中建立的与旧世界相似的生活区域。 火囊蛮燃烧液体:经过成分检验,其中含有p、s等元素,与氧气接触发生自燃且冒出白烟,储存于火囊蛮柔软顺滑的囊腺内,囊腺的表层为形态特殊的细胞,确认没有生命迹象但其边缘存在异常物质,原本猜测是类似细胞壁的结构,但经过准确观察后发现,确认为细胞分泌物,具体成分待检验。 第38章 腐食 核辅器,“爆破客”。 头部过滤器的设计与普通过滤器有些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特殊滤网分居面甲两侧,被向外凸起的外附结晶防护扣住。 肩部扛起四轮精巧的圆环状发射器,其中能够装备烟雾弹或爆破手雷等武器,制造近距离的视野盲区或爆破片区,带有弧度的防爆装甲覆盖其上,向后延伸并逐渐变窄,末端尖锐。 胸口没有明显防护,仅只是两面平滑轻甲覆盖,镶嵌一门高功率探照灯于正中间而已,如此一来,能够使得核辅器双臂的活动范围增加。 重型电磁狙击炮平举,扣住扳机的手指修长,关节处灵敏性很高,几乎不存在神经同步延迟,透过指节间的外壳缝隙,能够看清其中的黑色金属支架。 背部是用于携带电磁枪械的枪械托柄和自动固定锁扣,后腰斜置一条较长的宽式防爆箱,由机载ai连接移动模块进行驱动,前端可向外侧伸展,内层屉式结构便会被抽出。 类似生物脊柱的金属装备如同腰带般环绕周身,其中的每一节都是用于“钻头炸弹”供电的可替换式半结晶电池。 小腹处向下,逐渐出现的厚重结晶防护紧贴机体,足部设置有分离装置,能够起到类似支架的作用,避免除足底外的部分与地面的直接接触。 有些时候,高温可能对耐热性较差的核心材料产生不良影响。(第028章 永生的人 “爆破客”通过此支架抬高机身来远离结晶炸弹爆破后的高温地面) “白尘......现在怎么办。” joker俏脸满是红晕,额头也已经渗出细汗,她轻微喘息,呼气的声音顺着通讯一路吹入白尘的耳中,令后者一愣神,差点被身后紧随的清道夫拍倒。 “如果你的状态继续恶化,随时报告......记住,千万别勉强自己,只是几只清道夫而已,还不能把我怎样,临时撤退就临时撤退,任务失败扣除功点无所谓的,不过出去之后你可得补偿我。” “诅咒灵”将链剑插入地面,竖在自身与正在猛冲而来的清道夫之间,想要借此延缓受到的冲势,但感染生命的全力奔袭,又哪里是那么容易阻挡的。 在相互接触到的一瞬间,“咔嚓”声响从剑锋中段传来,随后一股巨力撞击在核辅器机身,就连表面的结晶都因此凹陷下去,伴随着刺耳的噪音,“诅咒灵”后撤步半蹲,防止上身倾倒。 膝盖按住瓷砖却仍旧被迫向后滑行,沿途留下一片碎裂狼藉,链剑自始至终都未曾拔出,推行六米,竟发出不堪重负的警报声响,这急促连贯的声音提醒,只有在装配武器严重受损的情况下才会出现。 “根本......没有能够正面抗衡的能力,这种鬼东西。” 此时,连白尘这般时刻冷静的人都紧咬牙关,恨恨道。 因为joker的身体出现异常,先前游走躲避的消耗方式显然不再适合当下情况,况且...... 一只被电击击晕的清道夫即将恢复,一只受困墙壁内的清道夫,它的上半身完全挣脱出来,正愤怒地嘶喊,口腔里黑洞洞的,也不知道发声器官长在哪里。 “补偿......呵,呼,你想要什么补偿呢?” joker继续对着通讯吹气,或许她本意并非如此,只是强烈的头痛使得呼吸粗重,但那诱惑力十足的清丽女声,再搭配上这,难免感到怪异,心弦颤动。 “......” 对此,白尘反正是不敢有意见的,他也不会在此刻分心,“诅咒灵”后跳一步,撞在墙面。 轰隆巨响传开,它身前一米不到的位置,清道夫正飞扑到那里,发了疯一般左右乱抓乱咬,粗糙的爪子在半空之中横移,带起阵阵强烈劲风。 抬腿挺膝,空余的左手扶住一边的门框保持平衡,没再使用不知还能不能正常放电的链剑,反而是一记飞膝撞在这怪物的下巴处,将那肥胖的身躯踢地向后仰去。 大量乳白色的脂肪液不知从何处渗出,四溅开来,令人颇感恶心。 “等一切都结束了......你到我房间来......” 白尘抽空回应,为避免joker分心,并未表露目的......告知后者那场旧世界爆炸的真相,以及,她......是如何从死亡线上活下来的。 “这......好,好吧,就当是补偿了。” joker略带忸怩地回应,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她纯净的眸子内敛疯狂,加速跳动的心脏竟逐渐平静下来,“爆破客”摄像头紧贴瞄准镜,眼前的景象随之放大多倍。 轰隆之音骤起,爆发出部分结晶能量以转化为动能的子弹脱离枪管,直射而出,带起一路火花电芒,轻松探入被白尘击退的清道夫侧腹。 强烈的轰鸣爆破,大量焦黑碳化物飞溅,伴随有清道夫痛苦的哀嚎,整条走廊都遭受波及,在晃动之中仿佛摇摇欲坠。 “诅咒灵”握剑的手臂向后蓄势,刚想要直劈砍出的时候,却注意到从另一个方向快速靠近的清道夫,这些感染生物的数量太多,当前的形式愈加危急。 无奈之下,总不能令其直冲本体,毕竟这一剑下去,能不能触发电击麻痹目标还两说,要是被清道夫全速攻击,核辅器极有可能遭受重创。 手腕扭动,锋利的剑尖在半空划过一道轻盈弧线,速度不减,刺向那逐渐提速,猛冲过来的清道夫,后者足部蹬地,仰头嘶吼,发出“呜呜”的难听叫声。 弓弦被再度拉开,转眼之间,“空行者”已经搭载上最后一支高强度箭矢,这意味着,在此之后,他都不再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对统领级感染生物造成有效打击。 但关键时刻可迟疑不得,迅猛的长箭如同划过云层的惊雷,尖端锐利无比,雕刻有倒钩和血槽,轻质的箭杆顺风而走,使所受到空气阻力的影响降至最低,顺滑的尾羽洁白得优雅,用于平衡方向,避免偏离。 仅只是短短的一瞬,这头清道夫的左半边脑袋就刺进一柄结晶剑,右半边脑袋插入一根合金矢,它还来不及反应迟来的痛苦,与“诅咒灵”强横碰撞在一起。 半刻功夫,白尘只感到自己冲撞了一辆高速飞驰的坦克,全身的骨头都快要碎开。 好在清道夫并未伸出爪子,而是将堆满脂肪的脑袋伸在最前方。 整个世界旋转起来,大脑的晕眩影响了判断力,“砰砰砰”的三声巨响,“诅咒灵”整台机械倒在地面,向后方翻滚,链剑脱手飞出,不知落于何处。 “打不过,这次是真的打不过,撤退,得撤退。” 好不容易在减缓速度停下来,白尘(诅咒灵)仰躺在地,探照灯直射天花板,一株株明显发育不良的捕食草从那里探下枝叶,叶脉纹路清晰无比。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他连忙从地上再次爬起,“诅咒灵”作为轻型核辅器的灵活此刻彰显无遗,没有武器模块和臃肿防护的附加,轻松重新站立,直面四只尽皆已经恢复大半战斗能力的成年体清道夫。 “joker,你那边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武器没拿出来吗?比如能掩盖气味......的?” 白尘额头渗出冷汗,他刚想要开溜,询问起joker那边的爆破武器配备,就愕然愣住,停顿一拍。 因为在视线之中,那群清道夫原本正跃跃欲试,暴怒无比,但突然得,毫无预兆,领头的感染生物个体一激灵,冲着身后的几只嘶鸣一声,竟直接向身侧逃离开去。 仅只是短短片刻,庞大的身影尽全都消失在黑暗的角落里,快速远离,不见踪影。 走廊内阴风阵阵,莫名的压迫感笼罩在每个人心头,“饕”(red)呆呆地望着刚才还和自己抱在一起,互相撕打的幼年清道夫以极快的速度打了鸡血般抱头鼠窜,低下脑袋看着自己沾满粘液口水的双手。 “老白,我感觉自己又行了,赤手空拳单挑打退两只清道夫,这我回去可以吹一辈子!” “得了吧。” 白尘咧咧嘴,他脑袋里莫名浮现出red挺起小胸脯,鼻子长得老长吹嘘自己的画面,连忙摇摇头驱散掉这乱七八糟的想法,“诅咒灵”扭头,外置摄像头转向一旁的“空行者”。 “能侦测到原由吗?” “应该是......狄摩,有一只感染生命,在使用超过人耳听觉频率范围的叫声传递某种信息,初步推断......等级已经到达......灾难级(又称天灾级)。” 复合弓两端向内折叠,可移动模块运作,弓臂弯曲以减小体积,弓弦被收弦装置拉回成卷,整体逐渐缩成一块菱形的类似小盾牌的样式。 “空行者”将其收进身侧空空如也的箭袋内,声音严肃,没有半点轻松之感。 “超声波?它在哪……” “诅咒灵”内的白尘皱起眉头,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因此停滞,怪不得“空行者”那边的回答这样艰难。 天灾级别的感染生物,其生命等级已经到达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层次。 在前世界的时候,似乎除了某些大威力的核武器外,根本无法对其造成威胁。 如若不是现如今,大部分的天灾级感染生命体都因为无法获取到足够的能量而长时间沉眠,人类将陷入更加难以想象的困境之中。 最大的可能,是彻彻底底地...... 灭绝。 “不知道,但想来应该不远,白尘,任务还要继续吗?此次的危险程度可能已经到达难以想象的地步,就目前状况而言,我们难以取得血样。” “空行者”摇头,内部驾驶员直视面前的显示屏,异样的波纹依旧在上下起伏,来自ai的提示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看到。 “的确,只是......” 白尘迟疑摇头,就算可能面对死亡,他的眼中也不存在有丝毫畏惧,林林总总的战斗参加了不知道多少场,关乎性命的危机早成了家常便饭。 “只是什么?你想要的补偿出去以后照旧给你就是了。” joker感觉脸颊有些烫,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搭了一句,她感觉,自己的状态似乎是有所好转,但很奇怪,那一口口呼出的气体依旧有些灼热,不一样的灼热,曾经从来没有出现过。 “就是,快点开溜吧,难不成是老白你害羞?都多大的年纪了,这样算怎么回事啊,大好机会摆在眼前,你别告诉我就这么放弃,joker姐这么高的颜值,又这么主动了......” red连忙在一边高喊道,她显然是和joker想到一块去了,天真的小脑袋瓜里总装着些离谱的想法。 “你们......先走,我一个人继续向下。” 从一开始的时候,白尘就知道joker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他并不迟钝,早明了这位声名赫赫的“创世者”核辅器驾驶员对自己的态度已经超过朋友,到达...... 一个新的高度。 当然,如果真的通过那样的补偿能够解决问题的话,倒是很好,只是现如今,唯有告知她一切真相,打开纠缠多年的心结,令joker重拾情感与热情,变回那个有温度,有热度的人,才是最想做,最重要的...... 或许,只是真心希望,这位在外人眼中无比古怪,易燃的少女,恢复成曾经最美的样子吧。 ...... 第39章 互斥 “为什么?” joker冷冷道,语气听来,有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在此时此刻,没人会清楚地明白她在想些什么,“诅咒灵”将电磁狙击炮回收到背后,被自动锁扣固定住。 这是仅剩的唯一一柄电磁武器,上一把备用枪械,已经在先前与“环卫者”灵墨驾驶的核辅器(“探路者”)对冲的时候断成两截,遗弃旷野。 左手拉开防爆箱,专心致志地检查起携带的武器来,不再开口一句。 “不知道,或许是在意到杨倩还在里面,如果出现意外,恐怕难以自保,那孩子......很单纯。” “又或许......只是想要完成任务,给研究所提供需要的生物材料,赚取功点维持生活罢了。” “其实也不需要担心我,“诅咒灵”的移动速度很快,几乎能够适应全地形作战,不会遭遇到太大的危险。” 白尘叹气,他的声音有些落寞,注意到joker的态度,仿佛突然就不敢说话了,连联通通讯的手指都随之轻微颤抖起来,。 “诅咒灵”捡回配备的链剑,这柄沾满焦糊物质的武器此刻正直插入墙面当中,结构关节松动,几近从中部彻底断开,就目前状况而言,应该是无法继续使用,更别说充能了。 咔嚓一声抽出,碎渣从天花板抖落下来,勉强嵌进小臂处的剑鞘内。 此时此刻...... red(饕)正尽量降低自身存在感。 以免满含怨气的joker敌视白尘的时候被莫名牵连到,她哪里清楚“老白”是怎么想的,明明大好机会就在眼前,怎么到临门一脚还退缩呢。 正常情况下,不该顺势拿下吗? 她打开枪头锁定,让血迹斑斑的枪尖脱落到地面,来自清道夫血液的r4甚至在这段时间内将其锈蚀得满是凹痕,特别是尖锐的锋部,坑坑洼洼,根本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砸下,安静的走廊内回响起这动静,“饕”从肩头抽出保留完整的用以替换,悬紧后扣住机械锁。 随后握紧长枪掂量重量,重新适应这熟悉的手感,敦实的质量,回想起先前那场战斗的危险,内心总算踏实下来。 “......” “空行者”静立一旁,其中的驾驶员盯着显示屏上的时间刻度发呆,他目前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任务基本宣告失败,接下来只能等待白尘的指令。 作为一名合格的专业作战人员,只要踏入荒野,就只剩下接受上级指挥并以此行动这一简单思想。 狄摩的生命等级远超预期,根据y那边给出的分析,就这片土地上当前的r4浓度而言,孕育出一只完整天灾级别个体的几率仅有万分之一不到,所以才能够申请下来这次的行动。 但是现在,通过方才的声纹采集以及清道夫族群的应激反应分析,已然能够肯定,单纯凭借现有的人类力量,几乎不可能达成取得狄摩血液样本这一任务目的。 “我......不可能让你脱离视线单独行动的,这次的风险太大,如果你执意前往,那么我就去陪着你,否则,与其死在感染生物的爪子下,不如死在我的枪口旁......别挑战我的容忍程度,说到做到。” joker(爆破客)从腰侧取下榴弹发射器,她自始至终都展现出诡异的疯狂,或许这女人早便不在意生死,只觉得令己身随时随地感到舒心即可,甚至不在意一些过分的行为发生之后将造成怎样的后果。 “joker......我......” 白尘一时间愣住,他实在难以开口,“诅咒灵”沾满泥土灰尘的外壳不复先前的耀眼。 结晶外甲遭受多次重击,部分位置产生轻微形变,特别是身居其中,同样遭受冲击的驾驶员,就算配置有缓冲装置,也还是关节疼痛,像是要散架一般。 “不......”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选择摇头,能够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为带出杨倩,取得血样,将其交给y姐,以完成对r4生命最终体的研究,却并不代表,可以毫不顾忌地答应joker的要求。 这二人之间,虽然存在有一层难以清除的阻隔,也是一起在生死线上奔波多年的战友,同伴,无数次经历浓缩成刻印在脑海内的回忆,又如何说不在乎呢? “你......我知道了,出来。” 轻薄的气流透过“爆破客”的肩头喷涌,可移动模块运作起来,胸口处的驾驶舱随着两侧舱门的横向移动展现出来,joker灵巧跃起,顺着核辅器的腿部肌肉滑下,稳稳落在地面。 离开之前,她还不忘带上自己那件夹克,揽过袖子,系在腰间,遮住衣摆下若隐若现的腹肌和细腻的后腰。 兜帽褪去,长发抖落,那艳粉的色彩实在是现如今难得一见的新奇,黑丝长腿伸展得笔直,那因为有些肌肉线条勾勒的腿部既不显得柔弱也不失柔和,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美感。 “joker姐,这里危险......” “小丫头闭嘴。” red见此,知道事情大条了,刚刚想要出言提醒,就不得不咽下之后的半句,小嘴鼓起,微微嘟着,显得非常不满,只是不敢说罢了。 “那就......试试。” 白尘少见的没有退让,他态度坚决,将身后配备的过载装置留在“诅咒灵”内,与其驾驶舱的特定凹槽嵌合。 唯有自己脱离核辅器,径直落地,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或许这一次......真的控制不住自身情绪了。 “这两个家伙......joker......” “空行者”驾驶员不免摇头,他深深叹口气,微皱眉头,欲言又止。 “希望这次,你能给出一个令我满意的答复。” joker迈开脚步,走得很平稳,胸口起伏轻微晃动,那件t恤上的骷髅图案弯出褶皱。 嘴角悬起一抹古怪的笑容,舌尖触及唇瓣,一舐即离,危险的双眸内,有种莫名的兴奋在绽放,不清楚意欲何为。 “你可悠着点......” “嗤。” 血液内的结晶闪烁起一阵莫名的光辉,joker脚步还未落下时速度便瞬间提升,足尖轻点地面,同一只骤然爆发的猎豹般。 很难想象常人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做出如此动作。 她似乎毫不留情,靠近到白尘身前的时候立即抬腿侧踢,由下至上,直击面门,修长的右腿在半空中带起一阵劲风,还掺杂有淡淡的血腥味。 从某一刻开始,四周已然遍地清道夫的血浆,它们逐渐凝固,消散,却留下来难以磨灭的气息。 周围破败不堪,土石扬起,碎纸纷飞。 构成整栋建筑的物质就如同被搅碎重组,如果不是承重结构依旧完好,估计位于上方的整栋楼都会因此坍塌,下来。 ...... 于此,白尘知道joker攻击向自己而来,只得侧身抬肩,用小臂挡住对方的脚踝,接受冲击的瞬间,也不免踉跄,向侧面迈步,重新寻找借力点才站稳身形。 joker的笑容愈加放肆,她收腿向前,借助这短短的间隙,白尘未曾反应时近身,看上去纤细的肘部破开静止的空气,毫无保留地袭去。 此刻,哪里还有一丝一毫原本的样子,就像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忘却关于眼前人的所有记忆,只当是只误入领地,惹怒到捕食者的猎物罢了。 深呼口气,白尘也不再退让,扭身侧移,极为灵活地避开擦着胸前而过的黑影,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比joker身高高一头,否则容貌不保的同时,手掌前探,停留于她肩头。 顺势回拉,即刻使来不及收力的joker短暂失去平衡,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 到了这个时候,这家伙也并不会真的动手,倘若其他情况下,生死博弈之类的,不说拔出配备的武器,也应当于这个明显的机会攻击对手脸部以造成有效打击。 “唔!” 情急之下,白皙的面部与满是尘埃的地面被迫接触,虽然没有遭到损伤,可还是令得灰头土脸的女人鼓起了气来。 joker抖了抖长发重新坐起,瞪视不远处的白尘,双手环膝,却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她双眸微眯,牙齿磨得咯噔噔作响。 “好了,好了,你可别挠我,我拉你起来......唉......” 白尘叹口气,他小心翼翼地缓步靠近,还颇为担心的补充了一句,自顾自摇头,实在对这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多年来,她总是这个样子...... 一如既往,从未改变。 “呵。” 白尘见到眼前一幕,不由得低头轻笑一声,joker现在的样子,哪有往日那番看上去难以相处。 冷面蒙尘之后,反而多了些柔美。 他伸出手去,作势要将对方拉起,此刻已经从刚才的状态脱离,所以毫无防备,甚至未曾注意后者逐渐伸到后腰的右手。 武器......脱鞘。 “好笑吗?” 寒冷到毫无温度的询问,再次抬头时迎接的,正是那对同样令人打颤的眸子,边缘充斥着猩红的血丝。 紧接着,一阵剧痛从腕后传来,神经受到冲击,更本来不及反应,白尘的呼吸更是霎时间凝固,感觉周围的空气阻滞,难以进入肺部。 ...... 闪亮的车灯在旷野之中开辟出一大片照明区域,陈诗正面无表情地把住方向盘,她透过防护窗看向外面的世界,数以万计难以辨别的影子在前世界的城市废墟中穿梭爬行。 它们或许是拆解有机物的分解者,又或许是寻找有机物的消费者,但无论如何,也不适用于曾经的生物学了。 车内的空间很宽阔,特别是驾驶座后的空间,那里一般用来放置作战小队的武器,大多都是枪械或弓弩,倒是没有任何一把电磁武器,这种高端装备可不是随随便便一次行动就能够审批下来的。 “现在,你必须要面对的,是从那里回来的时候,督查小队的追查,特别是鬼守,非常可能会借此刁难你,除掉一个麻烦,或者剥夺你身为实验小队队长的所有职权。” “鬼城已经开始行动,不过这掩饰不了太久的,纸可包不住火,或许很快,那些防护员就统统会聚拢到门口,会议上的高层也将谈论起此事并予以特殊处理。” 陈诗通过头顶的后视镜看了眼身后,在那里,斜躺有两个手提箱,虽然不大,但随着路途的颠簸撞击金属底盘内侧,发出沉闷的重响。 “你有这时间还不如帮我看着点导航,要是还没到目的地就走岔了,那才是最主要的问题。” 她轻点耳廓边通讯器的按键说道,方才的声音正是从中发出的,来自陈诗的哥哥...... 陈北。 ...... “你是属狗的吗?给我松开!” 白尘胡乱挥动胳膊,想把狠狠咬住自己的女人甩脱,只是没想到,joker似乎并没有任何要放弃的意思,她把住前者的手臂,贝齿从唇瓣下露出,印在对方的肉里。 “唔,不论如何,我今天必须和你一起进去!别想......唔,再骗我。” 抬起双眸,坚定决心,恶狠狠道。 ...... 第40章 生活区 “霍启哥,你怎么了,还对刚才的事情念念不忘吗?不用担心的,诗姐姐说她会处理好的......” 灵林轻巧迈着步子,她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跟随的少年,对方此刻,正减缓脚步,低着脑袋,视线一直停留在手臂处的绷带上,思绪复杂。 “我就是......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明明那些家伙非常坏,经常无缘无故地抢夺别人辛苦工作得到的物资,还会使用暴力,十几天前的时候,胳膊还差点被带头的打骨折。” 霍启叹出口气,他的内心突然变得担忧,反倒是并未因此感到任何或欣喜或安定,仅只是一瞬间,他甚至连子弹的影子都捕捉不到,活生生的人命便在眼前消逝。 曾经,作为低等级居民,无比清楚明白的,是无法为“环卫者”创造足够的价值,所以就应该接受最差的待遇,在居住区的铁笼子里苟且...... 麻木不堪,饱受冷眼地生存。 “他虽然很坏,可明明已经认错了的,按照规则,不应该只是那些已经标定好的处罚吗?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嘴唇发冷,喃喃自语,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先前血液飞溅的场景,那场波及范围很广的火焰,那些无辜的路人,被坍塌下的舱体压得变形,被汹涌的高温吞噬...... 轻轻合拢眼皮,耳边仍然能够隐约听到绝望的哭喊。 “霍启哥,那个人本来就是坏人,平常无恶不作,更何况他还想要偷袭林墨姐姐......你想过,如果灵墨姐姐因为这件事受伤,又或者说陈北老师和你在这件事中受伤了呢?” 灵林稚嫩的嗓音却像是仅只轰进霍启心脏,后者愣愣地抬起脑袋,那消沉的目光里仿佛燃烧起一团意味不明的火焰。 “我......也许......明白了一点。” 迟疑片刻,勉强点头,但仅只是再次向前走过两步,便压低声音沙哑道。 “还有件事......” “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伤的,不论想要伤害你的......是什么人。” “啊呜。” 旁边的少女一口气吸在嘴里,她颇有些出乎意料地闪烁着澄澈的眼眸,心脏扑通直跳,难以言说的甜度在舌尖蔓延开来。 “嗯,我相信你,霍启哥......” 再漫长的走廊也会有尽头,当二人来到两位值守在高等级生活区与低等级居住区之间的防护员面前时,被阻拦下来。 拨弄一下肩膀的袖标,这粗声粗气的汉子皱起眉头,很不满两个小孩跑来这里闲逛的事情,刚刚想要上前去牢骚一番,就被旁边的另一名防护员阻拦住。 看着同伴如同抽搐般接连不断眨动的眼睛,也不晓得为什么就将其一把推开。 “喂,小屁孩,这里不是你们玩的地方,赶紧滚回家里去,不要让我动手教训你们然后丢到禁闭去。” 手掌覆盖在拳头上,骨节被捏得作响,嘴角撇出僵硬的弧度,汉子笑得很难看,但仅只是两秒钟以后,他便毫无征兆地愣了一下。 双眼失神,朝向灵林的方向,确切的说,是...... 女孩白皙,漂亮的面庞。 迈开大步,径直向她走去,耷拉的眼睑毫无神采,被舌头触碰的干裂嘴唇浮现出细微的口子。 只是...... “你想做什么?” 这汉子还未去到灵墨身边,就被一道瘦小的身体阻拦,落满灰尘的衣服正好搭配不经清洗的面庞,不过那双眼睛很特别,它是如此的坚定,仿佛根本没有任何事能够令其退缩。 “哟,小子,你很能耐吗?滚开,别穿着肮脏的衣服来恶心你大爷我。” 汉子尝试挥手想要驱赶挡在身前的霍启,分明有些怒火怨气,再次撇到狠狠盯视他的弱小身影,难以抑制地伸出手去想要将后者一巴掌扇开。 “我叫你滚你是耳朵聋了吗?” “啪”的脆响传出,在走廊之中回荡,某一刻,霍启只觉得自己的侧脸蔓延着火辣辣的灼烧感,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倾倒,随后趴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手臂处的伤口遭到磕碰,传出刺骨的痛感。 “嗤,我还以为你多猛呢,哈哈哈。” 大汉见此,肆无忌惮地仰头大笑起来,他所喜欢的,就这这种踩在那些低等级幸存者身上的感觉,那些地位低下的臭虫,唯一的价值也就是舒缓心情了。 血腥的气味在唇齿间蔓延,霍启的此刻,也正觉得一股怒气正在肺部升腾,他呼出灼热的气体,凝视着那看上去高高在上,此刻毫无防备的防护员。 最终,还是压抑冲动,紧咬牙关。 但,当这少年看到,那家伙竟然继续迈步,向还未反应过来的灵墨走去时,干瘦的手臂一撑地面,竟然在瞬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速度。 无论是疼痛,还是其他的因素,此刻全都无法阻止住他。 几分钟前才说过要保护少女,几分钟后,当危险真正来临的时候,难道就袖手旁观吗? 某些时候,霍启的的确确是毫无价值的底层幸存者,但现如今,更多的,他是那个被叫做“哥哥”的少年。 “啊!” 他吼叫起来,张开双臂,想要抱住那名防护员,将其推倒,肌肉紧绷,宛若一头猎豹扑出,怀着不变的意志,以最本质的野性操纵最正义的理智。 不计后果...... 却也不会令得灵林遭受伤害! 但很快的,前冲的腿已然无法迈出,感受额头的冰凉,那把手枪正抵住脑门正中央,不偏离半分。 “臭虫就是臭虫,你继续叫啊,继续往上扑啊,哈哈哈哈。” 大汉的手指扣在扳机上,丝毫不担心走火,他笑得很放肆,很...... 不受控制。 “你......” 霍启声线颤抖,却并非来自于害怕,凶恶的双眼径直钉在面前人的脸上,不偏移半分。 “小子,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哈哈哈,冲撞防护员,知道要扣多少代换点吗?你知道代换点清零的后果吗?” “到时候,你的家人,包括你,就要被赶到荒野,然后被爬行虫捕食,哈哈哈,放心吧,到时候我会在“环卫者”上面看着的,不会有人为你们收尸的。” “那些感染生物,会把你们吞得连残渣都剩不下,哈哈哈哈,真是蠢货啊。” “彭!” 骤然响起的枪声让灵林颤抖一下,她只觉得就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浑身的热量全部流失,瞳孔颤抖,在看清眼前发生的事情后,这才缓慢恢复平静。 “这位先生,你在对两个孩子做什么,他们是“环卫者”的未来,更何况都是学院的学生,你看看你的行为,合适吗?” 把枪口还在流淌白烟的金色特制手枪递给身边的随行人员,这位身着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青年随和开口。 他从不远处走来,胸口别着一块轻制的闪烁淡淡红芒的金属身份牌,整理衣领的动作颇为优雅。 “鬼,鬼守队长,我,我只是......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汉子连忙收齐枪械,朝着那人鞠躬道歉,脑袋低得很低,连稍稍抬起一点的胆量也没有。 “真是的,你们这些人就是不让我省心,医疗员?快快快,问问两个孩子受伤了没有......我不是早就交代过吗,无论是高低等级的幸存者都不能摆出恶劣态度。” 扶着额头,青年显得很无奈,他叹出口气,走到霍启身边将他扶住,随后蹲下身,压低语气,尽可能平和地询问道: “孩子,没事吧,放心,这种事情我肯定会严肃对待的,不论这名涉事的防护员对你做过什么,都可以放心告诉我,我将按照相关规定进行处理。” 虽然被叫做“鬼守队长”,拥有红色的身份牌,却帮霍启扶正身体,拍了拍领口蹭到的灰尘,仅只是从这一点来看,就比那些态度跋扈恶劣的防护员好了不知道多少。 “我......没事。” 霍启低声回应,他喘着粗气,心绪复杂,此刻也难以集中注意力,作更多的回应。 “霍启哥。” 灵林跑上前,她的小手紧紧环住霍启的脖颈,面庞贴在对方胸口,甚至能够听到心脏的极速跳动。 少女也是被方才的一幕吓坏了,此刻眼角渗出泪花,嘴唇发白,抿在一起。 “灵林啊,你们是要到生活区去吗?那就快点走吧,时间晚了的话可就不能在外面活动了,唉......我代表督查队伍向你表示歉意,实在抱歉,还是我的监管不够。” 鬼守退开,重新站起,他不满地看着那站得端正,不敢吱声的汉子,只觉得怎么看都不顺眼,撇撇嘴后才说: “怎么,你不知道现在要做什么吗?” “知道,知道,鬼守大人。” 连忙点头,这位防护员似乎很是害怕,他拘谨地开口,生怕话语中出现半点不对,与方才的表现截然相反。 “二位,实在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为难二位的,对不起,对不起......” “谢谢你,鬼守叔叔。” 灵林没有搭理汉子,她深知对方之前的所作所为究竟有多么危险,此刻哪能给出一副好态度,反而是向鬼守道谢,态度真诚。 “没事的,你不觉得是我的失职就好,这些,都是作为负责人应该做到的......” 鬼守摆手,声音一如既往,毫无波动。 “那......鬼守叔叔再见。” 灵林摆手,她抱着霍启的胳膊将这傻小子拉走,径直通过这里,进入到高等级生活区中,走出了几百米远,还在回头张望,见无人跟来后,送出口气。 “霍启哥......谢谢你,刚才那么危险。” 灵林看着缄口不言的少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方才的一幕幕场景,在感到害怕之余,也体悟到温暖与感动。 “对,对不起......” 霍启听到这,非但没有振作,甚至把脑袋埋得更低,陷入深深的压抑。 如果......不是鬼守的到来,将会发生的......是什么呢? 他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也知道,自己什么都没能守护,在居住区,帮助他的是灵墨,在生活区,帮助他的是鬼守...... 终究只是一名少年,又哪里来那么高的职位与力量呢? 想到此处,霍启已经暗下决心,在不远的将来,一定要变得足够强大,成为整个“环卫者”上,没人敢欺负的人,也只有如此,才能真真正正地守护好身边的朋友,家人,真真正正地...... 好好活着。 “没事的,霍启哥,我相信你的,不论发生什么,只要身边站着的人是你,我就绝对不会害怕。” 看着眼神从颓败再次重回坚定的霍启,灵林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意志与难以言说的魅力。 女孩自始至终都相信,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将不会独自面对,因为...... 她们是两个人。 ...... “将军白尘,指挥灵墨,作战队伍负责人鬼城,红隼小队队长陈诗,物资负责人宋城林,核辅器工程师李杨......总共是六个人。” 擦拭掌心的血迹,就连镜框上都沾染斑斑点点的猩红,鬼守裂开嘴角,展现出一抹疯狂的笑容。 “这一次......就全部上路吧。” 第41章 长街 宽阔的街道向前延伸,一块块石砖紧密堆砌,楼体林立,仿前世界城市的建筑物分布得错落有致,道路被清扫得一尘不染,全自动机器小车正慢悠悠地行进,底部两侧绒刷旋转,擦洗着经过的地面。 植被在划定的区域生长,枝叶繁荣茂盛,肆意伸展,散发出阵阵清新,即使在很少经阳光照射的情况下,汲取了空气中的少量r4后,长势依旧可以说是非常不错。 浇灌喷头运作,从中涌出清澈的地下水,它们看似毫无杂质,甚至清澈得能够直接饮用,但肉眼不可见的r4早已将其渗透,如果将其喝下,便会导致腹泻,高热,皮肤溃烂等症状,甚至是感染。 ...... 头顶二十米开外悬挂着照明设施,淡雅的灯光投射向下,显得十分柔和,与低等级居住区内刺眼的探照灯有本质上的区别。 “这......这里就是生活区?” 霍启呆愣愣地站立着,他的这副痴样引起了几位过往路人的注意,那些长期生活在此处,已经十几年未曾接触,完全与低等级幸存者们划清界限的居民尽都捂着鼻子相互议论,更甚有嫌弃,厌烦的声音不加掩饰地传来。 “这就是那些被赶到“环卫者”外围发动机附近生存的老鼠吧,穿的这么破,身上还有股非常刺鼻的臭味,不会还带着细菌和病毒吧。” “他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防护员都是吃干饭的吗?这不是平白影响我的生活和心情......” “看着就恶心,想不明白“环卫者”的大人物为什么还要收留这些创造不了价值的人,体力不行,加入不了作战小队,脑子不好,也没法进行科学研究,半点作用都没有......” “垃圾,就应该被倒在外面,而不是留在这里乱窜......” “......” “当然了,霍启哥。” 灵林靠过来,双手背后,轻轻踮着脚尖,不过她并未多说,反倒扭过脑袋,看上去颇为恼怒地盯视着那些言语不加克制的路人,有如一只呲牙咧嘴的小奶猫,凶得可爱。 差点忍不住要扑上去,和那些莫名其妙的家伙们争辩。 “好了,灵林,我没事的,不需要在意闲言碎语的,等我们从学院毕业,成为真正的核辅器工程师,他们就再也不敢这样不加遮拦地口吐污秽了。” 霍启拽了一下灵林的袖子,令后者冷静下来,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依旧给人一种毫无退缩的感觉,于先前完全不同,却又找不到真正的变化何在。 “嗯,霍启哥,我听你的,我们快走吧,太晚的话那些笨蛋防护员就不让居民出来走动了。” 灵林亮晶晶的眸子看着这心思已经发生微妙变化的霍启,只觉得对方身上的光芒愈加耀眼,永远都相信,少年一定会成长到一个很高的地步,与任何人口中的都不相同...... 一定...... 环住他的胳膊,牵着他走在生活区的街道上,这里宽敞洁净,不时还有用途各异的机器人经过,它们会主动按照程序与靠近的人类问好,甚至可能递来一份各式各样的传单。 楼体耸立,两侧排开。 街道空旷,宽敞舒适。 脚下平坦干燥,仅只是踩在上面,就有种很是舒服的感觉,哪里像低等级居住区。 潮湿闷热,地上到处都是烂泥,根本不可能会经过按时的频繁清扫...... 咖啡厅,餐馆,图书馆,各种各样的建筑都从眼角略过,虽然占地面积都比较小,可看着里面或谈笑风生,或安静享受的人们,总是有一种重新回到前世界的错觉。 当然,不论的霍启还是灵林,在他们的印象里,前世界都是模糊的,或许...... 只要再过二十年,也便不会有人再记得,那时的一切了,留在人们意识中的,将仅剩下...... 末日。 “霍启哥,从这里往前走就是我家了。” 灵林小手一指,点在不远处的别墅楼上,很难想象,在如今这般情况下,还会存在有这样的居住地。 围拢的院子,门口处的喷泉,一盆盆新鲜的绿植,闪烁着彩光的红彤彤水灵灵的不知名果实。 无论以上的哪一点,都让从未见过市面的某位傻小子感到惊讶万分。 等到接近了,甚至还没有回过神来。 围栏是木制的,中间的空隙很宽,卵石路在草坪上延伸,一直到门口,抬脚踩着台阶走入,会看到扇很宽敞的门,它的表面洁净无瑕,半尘不染。 仿佛来自于另一个星球,一个没有r4,没有末日的星球般。 “小林,你回来了?” 中年女人靠在门框上,她身着一件纯白的旗袍裙,底摆一直垂到小腿的位置,那里绣有海浪状的纹路,正面看上去,只觉得温婉平和。 眼角的皱纹不算重,但时间带来的痕迹是难以遮盖和抹除的,未经修饰的面庞依旧明媚,五官挑不出瑕疵,可以想象,在年轻的时候,在r4未曾出现的时代,是如何的引人注目。 “这孩子是......你的同学?” “没错,妈,他叫霍启,和我在同一个班里学习。” 灵林很自然地回应,也透露出女人的身份,和霍启一同走到近前,那小子才反应过来,连忙鞠了一躬问好: “阿姨好。” 所有的一切都太过于梦幻,令他难以相信是发生在眼前的。 “你好啊,是小林邀请你来的吧,呼,每次都是这个样子,也不提前说一声,她的房间我都还没来得及打扫呢......” 指尖轻点下巴,灵母看似苦恼地念叨着,她总是喜欢和女儿开玩笑,即使是在外人面前,看得出来,二人之间的感情很好。 “妈!” “第一点,我是第一次邀请别人到家里作客,第二点,我的房间不向来是我自己打扫的吗?” 灵林脸蛋微红,她连忙提高音量抢道,实在害怕自己在霍启哥心目中的形象坍塌,也对母亲大人的表现愤愤不平。 “哈哈哈,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请进吧,不用客气,小子,就当作是在自己家也没问题的。” 自始至终,灵母展现出的形象都不太像是个不再年轻的女子,她的神情,她的音色,话语中的内容,分明是刚刚二十岁出头般。 对低等级幸存者没有任何歧视,平和优雅地侧开半个身位,脸上的温柔笑容始终不变,仿佛不只是心理,她的思想也停留在末日发生前的时候。 没有爬行虫,没有等级分划的时候...... 这一阵,霍启不由得抬头,他略带迷茫地注视着灵母,半晌,被灵林推了一把后才有所动作。 然而直到换上拖鞋,彻底顺着走廊进入客厅时,依旧未曾反应过来自己这段时间究竟做了些什么。 靠墙摆放的沙发很宽敞,看上去颇为松软,想象当中,只要轻轻一坐就能够将整个身体全部陷入其中。 坐垫是同样的纯白色,从上面找不到一丝污浊,和某人身上破旧的衣服有着极度鲜明的反差。 茶几的长度可能超过三米,桌面反射来自阳台的微光,那里的窗玻璃上是投影出的虚拟外景。 果盘随意摆放,艳红的苹果隔着很远都能够闻到其散发出的清香。 霍启驻足原地,视线偶然间扫到另一侧的某扇房门,不由得愣住,他能够看到的,是里面的书桌上斜躺的照片,上面的字迹十分清晰: “灵墨,特级指挥,007年6月15日纪念” ...... ...... ...... “joker,你能不能松口,我感觉手腕已经快要折了......” “把我咬伤了,难不成以后你养我啊。” 白尘用另一只手杵着脑袋,他坐在red长枪的枪杆上,空洞呆滞的视线看向走廊另一侧的墙壁,那里严重破损坍塌,甚至残留有焦糊的脂肪,血液干涸凝固,形成大片暗红色的沉积。 “我养你啊......” joker听到抱怨,下意识地开口,只是没想到,这边才刚刚松劲,那边的家伙就赶忙趁着她没反应过来,以极快的速度将手臂抽了回去,对着受伤的地方吹气。 舌尖轻巧抹过娇艳唇瓣上的淡淡血迹,倒并未再做计较,鼓气般询问道: “现在能同意让我陪你进去了吧,“空行者”和red已经离开,现在我是不可能独自出去找他们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晓得......你说了算,我现在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y曾经还说只有我镇的住你,哪曾想,现在看来,你这丫头还真是......咳咳,倔强啊。” 白尘苦笑,他已经默许了joker的意图,毕竟刚才那种情况之下,不答应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感叹,都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喜欢像个未成年孩子一样耍赖。 还动不动就是我要你死的那种。 “我只是希望......你就算死,也得死在我的面前,而不是在无人问津的地方悄然离开......仅此而已。” joker歪了歪脑袋,展现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她眨巴两下眼睛,哪里有话语里的疯癫样子。 “好了,开工干活吧,这次得注意点了,那几头清道夫要是扭头回来,免不了得开溜......不过话说回来,杨倩到底是怎么摸进去的,那头感染生命应该也就能单单压制一只统领生物的程度......” 重新进入到驾驶舱内部,奇异的触感包围在周身,白尘振作精神,核辅器探照灯再次进入高功率运作状态,将周围的黑暗尽数驱散。 “诅咒灵”启动,关节部分的锁定保护解开,流线型的身躯运作起来,布满划痕的胸口闪烁结晶特有的微弱光芒。 “你有关心她的功夫还不如关心关心自己,难道你心里除了我和你之外,还有别的人吗?” 伴随着咔嚓一声,“爆破客”已经调试好设备,joker的声音从通讯器另一端传来,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拉开防爆箱,整理不久前刚才整理过一次的爆破武器。 “咳,这种事情我们还是出去以后再说吧......” 勉强算是糊弄过去,白尘也不敢再停留,他生怕要是跑得慢了,joker再做出来些意料之外的离谱事情。 “诅咒灵”保持前进速度,经过一扇扇千篇一律毫无变化的金属门,不到两分钟就抵达了地下三层。 与之前的情况不同,深埋在墙壁中的血管和心脏已经全部消失,清道夫种群也不知去向,它们大概率是已经离开,去寻找其他居住地了。 倘若狄摩真的是天灾级生命体,那么一声不明意味的吼叫的确能够做到如此地步,高浓度r4生命在面对低浓度r4生命时永远拥有充足的压制力。 “跑那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joker抱怨着,“爆破客”紧跟一旁。 “这里又是什么情况,冷冻室?难不成是存放药品的地方......气温略有下降,怪不得捕食草全都不见了。” “嗯,那些东西的耐寒能力很差,正常情况下也只会出现在赤道附近,不过制冷是怎么维持的......倒是很奇怪。” 难得见joker回归正常,都开始关心这处建筑和捕食草了,白尘赶忙回应,免得那粉毛再产生类似于抱着他的手腕差点把骨头咬碎的想法。 “嘶,吼!” 骤然响起的凄厉吼声回荡开来,似乎是隔着很厚的隔音材料,从楼下传来的,很难想象,发出这种声音的生物此刻正遭遇到怎样的伤害。 白尘心下一沉,他隐约知晓发生了怎样的事情,甚至来不及和joker说一声去向,“诅咒灵”已经瞬间提速前冲,探照灯不受控制地左右晃动,在这条阴冷漫长的走廊内来回闪烁。 ...... 第42章 汝之殇 少女孤独地站立在依旧具有模糊形体的大块碎石上,她的目光,怔怔地停留在手掌心表面附着的鲜红血液上,舔舐漫布腥味的唇角,熟悉的甘甜逐渐化作溃烂的恶臭。 喉咙里粘黏部分血浆,有种隐约的痒感出现。 “咳,咳咳!” 虎头鲳已经不再顾及自己的形象了,她的头发散乱在脸颊两侧,身上的连衣裙被撕破开一道很长的裂口,白得扎眼的运动鞋脱下,拎在右手。 光嫩的脚丫踩在尖锐的石块残渣中,细密的痛感顺着神经清晰传导至大脑。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半年前,“废土会”随行医疗人员通过后世界的声光检验技术结合胃镜,在定期体检的时候递出一份标红的报告单,上面最为瞩目的,是胃部肿瘤四个可怕的字体。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都瞒着自己的姐姐,在想...... 应该用所剩不多的生命去做些什么。 完成曾经未完成的念想?弥补过去的遗憾?还是找个地方安静享受所剩不多的生活? 但几周下来,却半点头绪都没有。 念想早在多年前就化作飞灰,遗憾已然抛却脑后,享受倒是好的,可哪里来的兴致能在这片满是绝望的土地上用残破的身体享受生活...... 对于虎头鲳而言,短暂的生命之中最为厌恶的,就是那些曾在“环卫者”上逼死自己父亲的凶手们。 为了掌控更多的资源而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们,当目的摆在眼前,即可不择手段地摧毁挡路的一切障碍。 而第二厌恶的,其实是现在,自己这副病入膏肓,连几个月都无法维持的身躯,更准确地说......是被感染后的自己。 从那一次接触到感染者开始,大量r4顺着血管涌入身体各处,虽然刚开始并未出现任何异常,但很快的,各种各样的症状争相到来。 心跳过速,体温上升,头晕,浑身乏力,还有每天早上醒来,总能在指尖看到拢下的脱落的头发,胃部很难受,就像是胃液在侵蚀触及的一切一样,经常能感觉到莫名的饥饿却会在进食之后恶心到呕吐...... 如此种种难以忍受的痛苦持续整整一个月,终于有所好转,可当瘦弱到体重不足70斤的虎头鲳以为,她已经完完全全恢复的时候,仅只属于r4感染的症状再次出现...... 情绪在变得不受控制,脑海深处总会闪现出许许多多奇诡的画面,反应变得迟钝,行为习惯似乎有了改变,又似乎一直保持着原本的状态。 这样的过程,就像是有另一个灵魂正在逐渐取代她本人入驻身体,而且难以察觉,不可阻止。 实话实说,当今的现在,就连虎头鲳本人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曾经的那个杨倩,倘若不是,那自己又是谁,又能是谁呢? 因此,她不止一次地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却又不止一次地强迫着冷静下来,在苦苦挣扎的矛盾心理当中,突然被告知已经不再有多少时间了,于是...... 也便全都放下了,安静等待最后一天的到来。 深呼出一口冰冷的气息,只觉得包围身躯的空气里没有丝毫温度残留,这里,是研究所的地下四层,同样是阳光无法触及的地方。 “吼!” 凄厉宛若恶鬼的嘶吼从不远处传来,伥鬼狰狞的犬科生物头颅上多出了很多不断渗血的细小伤口,铁链缠绕在大腿上,怀里紧紧抱住一根粗壮的藤蔓。 那上面满是荆棘倒刺,且还在疯狂地扭动,想要脱离控制,仿佛拥有它的并不是植物,而是动物一般。 “嘶咯咯......” 藤蔓末端,上下割裂,外露六颗锋利尖锐的“牙齿”,口裂很大,内部还隐藏有另外一副可活动的颌骨,同样生长利齿,能够在捕捉到猎物之后施行第二次啃咬,牢牢嵌合之下,使对方再没有逃脱的可能。 此刻,这张“深渊巨口”已经瞄准钳制住自身躯干的大块头,类似肌肉的结构伸缩,朝着伥鬼那宽阔的肩膀咬去,仅只是短短片刻,血线便彪射而出,在半空中长时间停留。 “吼!” 伥鬼发红的竖瞳充斥了更多血丝,痛感逐渐激发出内心深处的疯狂,也不管会不会遭受到二次创伤,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径直向面前的植物组织咬下。 上颚被尖刺刮伤,绿色的枝叶也随之喷溅到各处,浓烈的清新香气扩散开来,蒸腾而起,弥漫得各处都是,令得虎头伥都微微皱眉,压低嗓音,森冷开口道: “把它从根部扯下来,让它脱离主体!” “我倒是想看看这样一来,这东西还能不能扭动得了。” 语气里仅有厌恶,很深的厌恶,对于万事万物的厌恶,甚至于包括自身在内。 “杀,杀了它......” 伥鬼嘻嘻低笑,甚至不在意浑身的痛感以及麻痒,更加失去理智地撕食啃咬起来,植物在双爪之间扭曲蠕动,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脱离这般困境,只能一点点被切断,逐渐失去原本活力。 大量的纤维被撕扯断裂,带有麻痹毒素的毒液从破碎的储存腔内渗透,与绿液混杂,自断口涌出。 “啪嗒。” 深入伥鬼体内的“尖牙”脱落,半截植物径直掉在地上,无意识地虚弱起伏,不过多少时间便再无声息,恍若死掉一般。 “扑通!” 伥鬼甩着脑袋,无力坐倒废墟之中,全身上下,不存在一块还算是完好的地方,呼哧哧喘着粗气,瞳孔逐渐放大,颤抖着闪烁起来,一阵睡意正在脑海内酝酿,显然是受到植物毒液的影响,精神萎靡。 将腿边的绞轮拉扯下来,拖于身边,硕大的肉爪在面庞上不住扒拉,眼睑受伤,突兀肿起,无法正常合拢,只能耷在那里。 “大狗......痛吗?” 虎头鲳迈动脚步,散乱的裙摆凭空浮动,她光着脚来到伥鬼身边,脑袋只能堪堪达到它的胸口下端,此刻,正踮起脚尖,细腻的手掌覆盖在粗糙的皮肤和杂乱的毛发上。 “不......吼!” 低沉的声音才道出一半,就裂开腥臭的口腔,扭过脑袋,压低上半身,鼻尖抖动,警惕地凝视着前方浓重的黑暗,在那里,所有的灯光都被吞噬,没有任何一盏廊灯完好无缺,早就破碎开来。 “还有吗......” 虎头鲳并未因此感到讶异,相反,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仿佛存在于意料之中。 捕食草属于极为特殊的感染生物,当它们成长到一定程度之后,便会被归入统领级感染生物的行列内,更名作捕食巨触。 擅长用异香吸引感染生命靠近,利用多到无法计数的腕足缠杀绞紧,随后向外分泌消化酶,把已经死去的猎物分解吸收。 窸窸窣窣的响动连续不断,几条相似的植物触体接继探出,它们沿着地面爬行,同蛇类般扭曲前进,自各个方向围拢而来,末端的“口部”打开,其中混沌一片。 “大狗......站起来,继续。” “别停下,除非......” “死了。” 虎头鲳嘴角浮现僵硬的笑容,她早就无法正常控制面部肌肉灵活做出表情,淡然的瞳目内容不下一线情感。 即使这头已经跟在身边五六年的“爱犬”同样不例外。 “是,是......是!” 伥鬼高嘶应声,口水顺着舌头滴下,它毫无顾忌地四肢落地,猛扑而出,拽着沉重无比的铰轮,在地面犁出一条极深的沟壑,径直靠近最为健壮的触体,抡动铁链,将铰轮自上砸下,掠起的劲风呼呼以动。 “轰隆!” 沉重的巨响暴动,捕食巨触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抵入瓷砖当中,它被首当其冲地断成两截,在这头凶猛的怪物面前毫无反抗的能力。 但与此同时,其他触体抓准时机,其中一条的损失根本算是无伤大雅,几十根绿色的植物蜂拥而至,即使伥鬼不断抽动铁链,飞起铰轮阻止,也还是疲于应付。 它无能狂怒,爪子猛然拍下,将缠住小腿的触体拍碎,一大片潮湿迎面而来,溅入眼睛,精神的朦胧感逐渐加剧,却是无可奈何。 扭身躲开伸向腰间的,尾巴抽开身后跃跃欲试,找寻机会的,在细密的攻击间穿梭,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划伤,皮肤随之瘀肿发青。 “呵,呵呵......” 见到眼前的一幕,虎头鲳丝毫不担心自己“宠物”的状况,她仍旧自顾自地发笑,即使是被两条捕食巨触发现,正在被接近,也还是捂嘴掩面,露出一副“可爱”模样。 “我早就成了一只怪物......” “从失去父亲的那一刻开始,杨倩她就已经死了,我不再是我,我已经忘记了悲伤是怎样的滋味。” 迈步走进危机重重的城市,扭头看到的,是那个曾生活了十几年的熟悉地方,“环卫者”飞行器默默停在那里,它是那样的发锈,又是那样的破旧。 真的很难想象,这东西会被所有人类视作最后的净土。 如果,真的有机会,那么她将毫不犹豫地展开自己的报复,但仅存的良知在不断提醒,不要将刀尖伸向无辜的幸存者。 本性的善良消磨殆尽,原来的意识也就不复存在,只有深入绝境,虎头鲳才真正算是明白一切。 “或许......从被感染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应该选择主动离开这世界,那时的我......是多么可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从痛苦中活下来。” “可......就算是真正熬过那绝望的经历,我又能找寻到什么,属于我的希望......我的父亲,我在“环卫者”上的家,我所有美好的回忆......” “都已经同云雾消散。” “或许这一次......是真的要说再见了。” “都......结束了。” 泪痕在脸蛋上延伸,黑色的眸子悄然合拢,麻木后是剧烈的痛苦,她听到耳边传来模糊的来自伥鬼痛苦的嘶吼,它正沙哑着嗓子,企图破开一切障碍来到主人的身边。 继续,成为杨倩最后的守护者。 实际上,虎头鲳想错了,她以为整个世界,已经完全不存在善意,却不知晓,某只被当做怪物的巨兽已经在接受r4后产生了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思想。 此时此刻,狰狞的犬牙被植物纤维崩断,沉重的铰轮就算误伤自身也毫不在意,暴起的巨力甚至扭断了被束缚的左臂,混浊的眼睛透过交织的触体形成的缝隙向外看去,竟然落出一滴滴液珠。 “主,主人......倩,杨倩!” “回来,回来!你要活着,活着!” “别,别丢下我......” 声带颤抖,终于能说出完整的话语,全身被缠绕挤压,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藤蔓的再一次用力,骨骼仿佛被碾碎,发酸的口腔缓缓闭合,意识沉寂,陷入深深的沉眠。 耳边被风声灌满,完全听不到来自外界的声音,包括伥鬼最后痛苦的挣扎,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杨倩只是觉得浑身都变得冰冷,僵硬,当她再一次睁开双眼,似乎又见到自己曾经的房间。 淡粉色的公主床,挂在房顶的轻纱,墙壁上悬挂的相框,一个体型健硕的男人爽朗笑着,抱着两个十几岁大的小女孩站在那里,背后是堆积成山的物资与两个亮蓝的集装箱。 杨倩与杨冉没有母亲,她们是作战小队在搜寻能源时偶然发现的: 两个紧抱在一起的婴儿,被篮子悬挂在房梁上,以避免感染生物的袭击。 那时,作为小队长的杨明辉自作主张将二人收养,当做自己真正的女儿来照顾,起名杨倩,杨冉。 ...... 漫长的黑暗里,谁也不知道,两个只能吃奶的渺小生命,是如何从绝境里活下来的。 这...... 从头到尾...... 都是个伟大的,属于善良的...... 奇迹。 第43章 吾所愿 当黝黑的长枪捅穿那条揽住虎头伥腰部的触体,救下这试图放下一切安然离开的少女时,她已经彻底昏厥过去。 伥鬼庞大的身躯被捕食巨触包裹在内,生死未卜,消化液顺着藤蔓滴落,神经毒素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无用的挣扎很快陷入沉寂。 这里混乱不堪,到处都是战斗留下的痕迹,大量绿色的植物汁液因为受创而残留于各个角落。 破败的组织,难以斩断的纤维,脱落下的棘刺......它们混杂在碎石泥土里,散发出阵阵莫名的芳香,淡然清雅,嗅闻起来,有些像是稀释后的百合花香。 “诅咒灵”的身影从楼道口的位置抵达虎头伥身边,生硬扯开依旧牢固捆在那里的捕食巨触,将残骸踢开,沿途留下几道明显的水渍。 随后半蹲在废墟之中,驾驶舱即刻解锁,白尘的借助辅助柄轻巧跃下,他小心翼翼地将少女从躺倒的地方扶起,看着对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庞,神情愈加严肃起来。 手指搭在纤细白嫩的脖颈间,感受到若隐若现的脉搏跳动时才略松一口气。 但现在并不是拖延的时候,即使伥鬼那边吸引了绝大多数捕食巨触的注意力,可仍然有小部分将目标转向这里。 更确切地说,是注意到此刻已经奄奄一息的虎头鲳,她体内的r4浓度过高,吸引到了这些植物体的感知器官。 此刻,一大堆触体正在逐渐接近,它们以与蛇类相似的前进方式在靠近地表的位置蜿蜒运动,发出些古怪的细碎声响,从黑暗中悄然向猎物靠拢,想要趁其不备发动攻击。 “你说你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做什么,找死吗?” 面对这样的状况,就连白尘也免不了爆出粗口,向来理智的他很少能说出这样不客气的话。 冷汗从额头渗出,后背微弓,警惕着周围那些感染植物的一举一动,思绪飞转,试图寻找出破局的办法。 “早知道你什么想法,也就不需要跑这一趟了......” “现在好了,没辙,玩完。” 嘴上这样说着,也知道虎头鲳暂时还未能清醒过来,扭头仔细观察捕食巨触的动向,双眼里的深邃仿佛能够看穿那未经光线照射的无边黑暗。 头顶的廊灯发出微弱的光芒,仅仅几盏能够工作的还在断断续续地闪烁,似乎要不了多久便会集体熄灭般。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吼叫从某个方向传来,还未等白尘有所反应,紧接着,那只硕大的,宽厚的手爪就从阴影当中伸出。 没人知道它的主人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捕食巨触蜿蜒在周围的触体于其而言就算是玩具般的存在。 仅只是横向一挥,便抓握住一大把植物,任凭它们挣扎扭动,却起不到丝毫作用,径直收回爪子,咯嘣咯嘣的咀嚼声响起,少量汁液顺着口腔溢出,从舌根滴落。 那股清香变得更加浓郁,甚至到了令人作呕的程度。 场面更加混乱,随着这头未知生物的介入,更多的捕食巨触从其本体周围离开,密密麻麻的腕足翻滚延伸,如同一片墨绿的汪洋要将这里淹没。 白尘扶住虎头鲳后背,揽住她的腿将之抱起,虽然原本的危机已经被化解,在更加鲜美的食物面前,无论是虎头鲳还是伥鬼,都已经不再是目标。 略一偏头,就能看见那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伥鬼,若不是宽阔的胸膛还有些起伏变化,当真辨认不出来是死是活。 头顶的天花板开始坍塌,大量碎石从那里落下,噼啪的电光四处闪烁,疯狂的捕食巨触汹涌着,雄浑的怒吼接连不断地响起,此刻,仿佛整栋楼都因此颤抖起来,即将坍塌。 因为光线的缘故,白尘根本看不到身边正在发生什么,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倘若再不从这个地方跑出去的话,一定会被倾倒的建筑砸在下面。 来不及重启核辅器,“诅咒灵”庞大的体型也并不适合在这种状况下带人逃生,危急之中,就只能按照记忆中离开的方向,在这几乎没有丝毫光线照射的地方奔跑。 仔细听闻耳边呼啸而来的风声,闪躲突兀出现在身边的掉落物或是捕食巨触。 预知般地扭过身躯,向侧面闪躲,硕大的已经断裂成四截的腕足就贴着手臂飞过,轰隆巨响从前方传来,应该是砸进了墙壁深处。 脚下的地面本就不平坦,各种异物到处都是,更何况是现在的能见度,实在难以提高速度,一路磕绊,甚至不清楚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 只能全力去迈步,避免被障碍物撞倒,也得避免被纠缠不清的战斗波及,人类的身躯本就脆弱,这也是为什么“环卫者”会集中大量资源去研制核辅器的原因。 从统领级的生命体开始,不要说是一般的作战人员,就连身处重型作战机械中的人都不能确保绝对的安全。 一盏明亮如同燃烧着的骄阳的探照灯恍惚亮起,光晕产生,耳边的通讯器内传来joker冷淡的声音。 “爆破客”站在楼梯旁,帮助白尘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同时,也确定先前选择的朝向并没有错误,也未曾在几经波折之下迷失。 “你跑到那里面去做什么,等等......” “你怀里抱着的是谁?” “咳,这些话我们出去再说好吗,事态紧急啊......” 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joker关心自己抱着谁比关心自己的性命优先级更高。 这后世界的女人,怎么一个个全是这个样子,这么...... 算了,为避免某个人的“报复”,白尘还是决定不再继续向下想,他的速度再次提高,突然跳起,跃过一团莫名的,已经不成样子的植物组织。 仅只片刻,就已经进入到楼道当中。 “这栋建筑的主要承重结构已经被破坏掉了,有一只体型非常庞大的感染生物此前一直沉睡在这里。” “这样的习性和特征,很有可能是最开始从裂缝另一端进入到这里的灾难级别生命体,而现在,它被某种不知名的因素唤醒,我们必须要赶紧离开。” 惊险刺激的半段路途,就算是白尘的身体素质,捧着近九十斤的重物跑下来也有些微喘。 他看了眼怀里靠着自己胸膛睡得沉稳的虎头鲳,后者此刻正感受着久违的来自其他人身上的温暖,毫无意识的状态下,小手攥紧,就像是要抓住某种极为重要的东西般。 “那你的核辅器不要了?” joker依然不忘把话题拉偏,她的视线一直保留在探照灯的照明范围之外,那里,无形的黑暗中,几道模糊的影子若隐若现,它们纠缠着一只趴伏在地面的怪物,却根本无法控制住其动作。 每当锋利的爪刃扫向捕食巨触的身躯,都能收割下大片触体,咀嚼之声连续不断。 光是想想都觉得,现在的捕食巨触应该很想长出一对能够用来逃跑的双腿吧。 白尘没有回应,他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沿着楼梯向上,很快便回到地下三层,这里墙壁倒塌,土壤翻动,俨然一副快要支撑不住的样子。 “joker,照明!” 话音未落,刺眼的白光就令得前方的事物变得透彻起来,混乱的倾倒的桌椅,堆在角落当中,地上的杂物很多,包括撕碎的文件,被摔砸得外壳破损的打印机。 但此时并不是顾及这些的时候,不敢再做停留,继续向前狂奔,身边闪过一扇扇毫无差别的铁门,重复的路径却从未给人带来过丝毫的熟悉感。 三楼,二楼,一楼。 当白尘再一次来到地面,他所看到的,是宽阔的大厅,这里没有照明,漆黑一片,显然此刻还没有天亮,夜依旧很深,看不到尽头的深沉。 “爆破客”尾随而来,沉重的机械并不显得笨重,反而在运作的中颇为流畅,腰部的防爆箱被固定,斜在那里,表面散发出纯净的金属光泽。 背在身后的狙击炮不见踪影,只剩下端在手中的榴弹发射器。 “看样子......我们还不算安全,对吗?” joker淡淡发问,她倒是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被埋在这里,有意无意地偷瞄着被白尘抱起的女孩,无法形容的情绪在心下蔓延。 “话说,她就是杨倩......之前“逆星”计划的时候你接到“创世者”那边的女孩?呵,当时我似乎刚好出任务,还是y亲自照顾的来着......” “不过那次的行动好像失败了,并没有能够阻止鬼守掌控“环卫者”的大部分力量,他现在......应该已经一家独大了吧。” 幽幽念叨着,听上去似乎是有点不开心......有点,一点点。 “对,她父亲因为那次意外离世,她被“环卫者”遗弃,和姐姐一起,几经辗转最后变成感染者加入“废土会”,你应该听说过“鲳”和“蚺”两个领袖吧。” “别停下,那只灾难级的生物如果真的苏醒,这里还不算是安全地带,我们先往外走,尽量远离,这个时间点,大部分感染生物都不活跃,小心些应该没问题。” 白尘脚步未顿,只是没有刚才那么急迫了,他深知joker的性格,所以一边思考接下来的对策,一边对着通讯耳机回应。 “嗯,那倒是略有耳闻,特别是“魔鬼蚺”,嘿嘿,听说......是个很凶残的人呢......” “和年龄确实很不相符,看来......所谓的“环卫者”和“废土会”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后世界的所有组织,基本都是那样。” “善良......是没有任何生存空间的,比如说......你,我的小白尘,“创世者”鸿雪。” “一台结晶核辅器说丢就丢,埋在那么深的地下,还有一只灾难级的感染生物,可不是说挖就能挖出来的喔。” “所以说......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joker魅惑的声线时常出现,白尘对此早就免疫了,遥想当初刚遇见这女人的时候,甚至还会脸红的黑历史...... 唉,年轻啊。 “或许......我真的是善良?” “也说不准,不过你倒是有一点出错了。” 他转过身来,直面“爆破客”这台庞然大物,语气平和,似乎还有些温柔。 “哦?” 见到对方这副样子,joker不免疑惑。 “我可没把“诅咒灵”留在那里。” ...... 第44章 恨杀 当joker回头的时候,在探照灯的光线下,她能很清楚地看到那台径直向自己走近的核辅器,熟悉的样式,流线型的光滑外置装甲。 正是原本被遗落在地下四层,捕食巨触旁无人驾驶的“诅咒灵”。 流光四溢的表面显得梦幻无比,将四周的阴影全部驱散,它安静地站立在那里,手里提着一把血迹斑驳的破损长枪。 刃部缺口密集,似是和某种极度坚硬的物体产生直接碰撞后被崩出的,已经几乎报废。 足踝处的关节缝隙涌出阵阵白雾,发出难以忽略的排气音,核心舱内的结晶发动机嗡鸣不止,上半部分的探照灯都开始如图呻吟般闪烁起来。 尘土密布,已经与刚来到这里时的状态截然不同了。 “嗯哼?” joker挑眉,血色的眸子里尽是好奇,“爆破客”也就一直保持着转身的姿势。 它的腰部非常灵活,可实际活动的角度范围比人类略大些,而且在先前与清道夫的对抗中,因为有白尘在正面抵挡,凭一己之力拖住四只统领级感染生命体的缘故,其并未遭受到丝毫的创伤,此刻保留有正常的运动能力。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ai已经到了能够自主自由驾驶轻中型核辅器的程度了?” “那倒是没有。” 白尘浅浅摇头,他此时感觉胳膊莫名的酸,特别是先前被joker咬过的那一条,再加上抱着虎头鲳一口气跑上来,中间毫无停顿,就难免如此,正呲着牙略勉强道。 “出任务之前,y让我把“诅咒灵”给她留几周,要升级系统,她最近一直把研究的注意力放在“记忆保留”上。” “这项功能原本是为了留存驾驶员操作记录。但现在,却多了很多奇妙的用法,比如让ai执行:无人驾驶复刻半小时前走过的路线以原路返回之类的......” “听上去很新奇。” joker双臂抱胸,自顾自地点头,导致“爆破客”同时同步了她的动作,那看似严谨还有些单纯的样子,脱离人物本身性格而言,的确是显得可爱。 “不过......我这边的ai“超浪”为什么没有这个功能......” “不知道......不,不对,肯定是时间紧迫的原因来不及加装的缘故。” 白尘可不清楚这女人会因为什么原因生气,即使他大多数情况下都能够摸清后者的思想。前半句刚刚出口,就意识到不对赶紧补充着。 轻叹口气,神情略显忧郁,又道: “我们,是时候出去了。” “嗯。” joker点头,她此时倒是颇为乖巧,微微颔首,不清楚在沉思什么,注意力全然被转移。 片刻后,通讯器中才重新传出声音。 “你......“虎头鲳”你打算怎么安置,感染者被算作危险人员的行列,不论是在“环卫者”还是“创世者”那边都对此很排斥。” “......” 白尘哑然,他只是摇头,并未再说一句话,看着眼前深沉压抑的黑暗,随着灯光将之照亮,迈步走入,毫不迟疑。 “爆破客”“诅咒灵”跟上,在混乱不堪的大厅内前进,这里到处是玻璃碎片,被核辅器踩中后更是四下里崩碎溅射到各处,弹动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动,于空旷的建筑内传出很远又在被阻隔后回到耳畔。 落满灰尘的发黑的骨骼,看不出原本形状的牙齿,被风干后只要轻轻一碾就化作粉末的不知名组织,爬行虫的外壳,前世界衣物被扯烂后的残存物...... 凡此种种,皆像是故事的陈述者,它们所演绎的,是一个人类无法抵抗的灾难的发生与进行。 走廊并不算很远,仅只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白尘与joker已经来到几乎坍塌的出口旁。 这里排列开一扇扇独立的破旧玻璃门,扭曲的外围金属结构掩埋在废墟里,已经遭到非常严重的损坏。 两个空空如也的灭火器罐子滚落在一边,大量骨骼堆砌在这,即使先前进入此处的作战小队已经清理过,也还是数量惊人。 它们或卡在门轴旁,或嵌入门缝处,又或被从上方掉落的混凝土压住,可以想象到,当爬行虫出现,当大量感染生命体开始疯狂捕食时,幸存者们究竟面对着怎样的绝望。 “尽快离开这里,先去外面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避免成为狄摩苏醒之后的摄食目标。” 白尘的状态有所变化,他完全没有先前的轻松,感受到靠在胸膛上那隐隐的温度,只觉得内心无比沉重。 毫无情感的双眸注视着前方,飘散的孢子红雾内几道模糊的人影隐约浮现并缓缓靠近,他们小心迈步,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惊动了鼹虫或是其他感染生物。 “怎么回事,“环卫者”那边的人?看样子......我需要回避一下咯?” joker询问起白尘,她明显是知道后者状况的,身为“环卫者”的将军却加入到“创世者”行列当中,也不知道那些围拢在“超脑”(“环卫者”ai智能)旁边的高层们得知此事后会作何感想。 “爆破客”稳稳扣住扳机,丝毫不担心走火的问题,榴弹发射器平稳端起,枪口摇指前方,冰冷的光泽围绕在金属管表面。 “要不直接灭口?似乎更加简单轻松哦,能够有效避免夜长梦多,这个成语,是这样用的,没问题吧。” 第45章 武广 “你觉得,这帮人来此的目的会是什么?“环卫者”可不会清闲得无缘无故到这里,指挥官那边的任务应该已经取消,狄摩的苏醒“超脑”不可能毫无察觉,也绝对会给出警告。” 白尘并未制止joker的举动,在如今的状况之下,莫名的心善只会带来难以挽回的后果。 恰恰相反,想要在末日中安稳地活着,所需要的是绝对的谨慎与冷静,毕竟潜在的敌人,可不只是那群爪牙锋利的爬行虫。 “哦?难不成是废土会......” joker动作保持不变,指尖的压力微微增加,隐约之间像是嗅到了熟悉的烟火味,她淡陌的音色从通讯器另一端直入耳中。 虽然精神时常不稳定,容易做出过激举动,却并不说明她不够机敏,对事件的分析与把控能力还是达标的。 “大概率,杨倩想孤身一人进入研究所探查,杨冉应该是不会同意的,至于现在到访的这一群......估计就是她手下的人。” 话未说完,白尘感受到胸口有种压迫,当他低头去看时,虎头鲳正在睡梦中缓慢调整角度,安稳地靠在那里。 经历了无数苦难的女孩感受着自周边融入的,来自他人的温暖,向上弯出弧度嘴唇微启时,能够隐约听到喃喃而出的“爸爸”二字,她稚嫩如白玉的手臂颤抖着,眼角也溢出一滴晶莹泪珠。 “来找虎头鲳的?废土会......唔,那岂不是无趣起来了......唉,现在,只要想想那种为防止他人泄密,然后反派一脸狞笑靠近念凶狠台词的电影剧情我就觉得兴奋,嘿嘿嘿嘿。” 清澈的笑声回荡,警惕却从未松懈,joker依旧在说些不沾边的话语灌进白尘的耳朵,视线紧紧锁定在前方,凝神注视,连眨眼的频率都是放缓。 ...... “我说,刚才地面都震动得那么厉害了,再进到那栋建筑里面去,不会塌下来吧,干脆就在外围转一圈然后回去交差算了,反正领袖也不会知道。” 刻意压低的声音也只有白尘,joker这类结晶化后的人类能够捕捉得到,这男人身着一件破洞的牛仔外套,边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边回头与同行几人道。 “无所谓,反正“虎头鲳”在我眼里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有一个个子很高却瘦得夸张的中年人把玩着手里的手弩,浑不在意地回答,那双眼睛里,充斥着血丝与阴狠,扫向周围时,甚至带着深深的冷意,仿佛所有的一切都生得不合心意般。 头上盖着一顶鸭舌帽,是纯黑色的,外表没有图案,上身的衬衣不太合体,过长的袖子被从中间部分剪开,露出布满青筋血管的小臂,脊柱弯曲,脑袋低下,驼着背,喘气很粗。 他叫做武广,于六年前主动离开“环卫者”加入“废土会”,原本作为低等级幸存者勉强维持生命,现在则成为一名跟随“魔鬼蚺”的最基础的作战人员。 “对,我赞成,到时候说我们进去了却没找到其他人,反正这么高的楼,我们这十几个人,搜寻不全面也很正常,就算后面“虎头鲳”领袖再出现,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一个看上去略有点发胖的青年应和,令周围的人都觉得有道理,他们全都赶忙开口表示赞同,混浊的眼睛抬起,只能见到朦胧的红雾,心里不由得发颤,哪里敢在此久待,谁知道那些爬行虫会不会突然从某个角落里扑出来发动攻击。 “等,等等......你们看,快看,就在那里......那里好像有人,不对,是核辅器!”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响起的声音惊动了整支队伍,当大家同时发现那盏透过层层孢子,放射到面前的探照灯时,全都被吓得双腿发软,更是有跌坐在地站不起来的。 白天的那场战斗,无论是谁都印象深刻,虽然主演是“环卫者”与“虎头鲳”手下的作战人员,但那震耳欲聋的爆炸与惨号就算隔着几千米都能听见。 “对,是核辅器,核辅器,快跑,我不想死,不想死,这里还有爬行虫,快点离开啊!” 个子很矮的幸存者抱着脑袋,连手里的武器都顾不得捡拾,用袖子抹着脸上的鼻涕,慌不择路地想要扭头逃窜。 一路走来,已经不知道承受了多少心理压力的人几近奔溃,那种迷失方向无法看清眼前道路的折磨感痛苦到无法忍受,就连自己什么时候可能会死都不得而知。 “太可怕了,“环卫者”,太可怕了......” 刚迈出脚步,就踩在一块石头上,他重心不稳,直摔在地,肺里有种火辣辣的灼烧感,手指扣进土壤,指甲缝隙里全都是不知名的稀碎物质。 “什,什么情况?!” 刚才那发胖青年此时才有所反应,他压低身体,小眼睛打量起周围,也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心理素质很好,并没有乱跑乱喊,因为这样只会在遇见危险时死的更快,反倒是询问起身边宛若蛰伏毒蛇的武广。 “废物的作用没有尽到,还可能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呵呵呵,你说应该怎么办。” 武广耸了下右肩,将手里的手弩丢在脚边,他从腰间取下一把手枪,阴森的面庞躲藏在黑夜之中,仅只过去一秒,伴随着崩裂出的枪响与火光后,平静再度掩盖了喧嚣。 ...... 第46章 蛮荒 “你们是……魔鬼蚺的人?” 白尘踩踏着松软的泥土,他能够感受到那已经渗透其中的猩红鲜血,平静地自不远处走来,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武广方才伤害同行者的行为般。 扶正怀中女孩的脑袋,这时才展现出一丝罕见的温和情感,红雾衬托的视线,依然紧紧钉住面前的这些人。 不出所料,他们来自废土会,那个充斥着残忍的地表人类组织。 “哟,这位小哥,看上去气场还蛮强的,应该也是有大本事的人啊,不过容不容我问一句……” “您抱着我们废土会的虎头鲳领袖,曾经却在组织里连您的面都没见过,究竟……是为什么?” 武广没有正形地拍着自己鼓鼓囊囊的腰包,他一边咧嘴假笑,一边轻车熟路地从中抽出排满子弹的备用弹夹。 那副对周围传来的声声惨号不为所动甚至习以为常的样子,着实是令人感到恐惧。 “问什么,答什么,那副表情最好收起来,我对此感到很厌恶。” 只是刚刚见面的三言两语,白尘就很清楚地知道眼前人的心性,那种肆无忌惮的冷酷,已经不像是一般的幸存者能够表现而出的了。 对此,自然没有好态度,况且他对待很多人时都一直是这副样子。 “哇唔,好凶哦,真是霸道呢,白尘先生~” 耳机内传来joker妩媚的低音,这女人似乎永远没有正形。 而“爆破客”严阵以待,表明态度。 虽然平时思想难以捉摸,一直念叨着白尘的死死活活,可是真正到这样的时候,却又是第一个紧绷心弦的。 她分明知道,自己二人对面的“废土会”成员当中,有人持有一把手枪,而身旁的白尘,此刻却并未身处于核辅器当中。 这也就是说,如果对方突然发动攻击,那留给她们的反应时间将会及其短暂,稍有不慎,甚至可能出现难以挽回的后果。 指尖搭住扳机,joker真的想直接结束对方的生命,心脏少有地加速跳动起来,一种复杂而陌生的情绪正在脑海中蔓延。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指冰冷莫名颤抖,轻轻咽下唾液,发红的眼睛里全都是血丝。 “真是......不舒服的感觉。” “很难受,非常难受。” “……” “啊哈哈,当然当然,我也不喜欢磨磨唧唧的人,我和这帮弟兄们的确是受魔鬼蚺指挥的,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深入研究所的虎头鲳领袖。” 武广摊开双手,他的额头渗出些冷汗,长时间生存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够很是清楚地感受到来自“爆破客”那端的压迫感。 此时更是尽量降低自身的攻击性,以免惹得对方误会,落个不明不白的死法。 真正作为一个冷血无情的“屠夫”时才明白,那类与感染生命体厮杀甚至都无所顾忌的“怪物”们的可怕。 伴随着嘎嘣的磕碰声响,枪械落在地面的血泊中,生锈的枪口旁沾染着深沉的红色,就如同罪恶的证明般醒目地摆在眼前。 “呵哈,别动手啊,有事好商量的,大家都是“废土会”的人,没必要把气氛搞得这么……这么紧张,对,对不对啊。” 发胖青年连忙走上前,即使他的腿已经颤抖得几乎提不上劲,脸吓得苍白,直到现在都依旧没从方才的惶恐中脱离出来。 他唯一知晓的,是小队的领头刚刚亲自出手解决了几个聒噪的队员,随后便开始与这个突兀出现在建筑物门口处的人与核辅器交涉。 单单从旁感受到的氛围来看,双方似乎相处并不算融洽…… 不,是相当恶劣。 那一台看上去就不像是劣质品的核辅器,手指就没有离开过扳机。 真的害怕,只是因为对方的一个疏忽,自己这帮人就连灰烬都不会剩下。 他小眼睛转动,虽然视野范围不大,但总能把一切细节都看得很清楚,作为“废土会”的一员,自然知道虎头鲳领袖的样貌。 而此时此刻,面前的陌生男人怀中,不正躺着那光是听说便令人闻风丧胆的小女孩。 由此判断,应该不会是敌人。 所以才连忙走出来,尽量用和善的声音道。 “看样子,你似乎做任何事情时都有自己的把握呢,不论面对什么……总是那样的平淡,还能把一切都猜得很透彻……啧啧。” joker的眼前,不知何时开始,出现了一副完全不同的控制页面,几个游离的红色光点分散在上面,且正在以缓慢的速度不断改变着位置。 完全忽略掉某人的打岔,白尘微眯双眸,他感受到双臂拥住的沉甸甸的质量感,不留余地地开口: “现如今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我并不希望你们的任务能够完成,而且也不想这件事令得更多人所知道。” “所以,为此……” “我又应当怎么做呢?” “来自“废土会”的……” “武广。” 第47章 人间鬼 “知道您的想法的,这位先生……那样的话,我和这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自然不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知“魔鬼蚺”,毕竟这么做也没什么好处不是。” “哈哈哈,俗话讲“在外靠朋友”,我武广可是最喜欢结交朋友的了,如果今天这位先生您肯把我当做朋友,避免嫌隙,我也不会自找麻烦的。” “多点相互帮助的友谊总比多个仇人好嘛,对吧……至少我觉得很对。” 武广生疏地控制着脸部肌肉,想要露出一个正常的表情,最后却只能僵硬地抽动两下嘴角。 毫无疑问,他的内心的确是慌乱的,可长久以来的猖獗作风并不允许他显露出太多的退让与懦弱。 没有出言威胁,更没有直接逃命,被joker用枪指着,梗塞地空空吞咽一下,像是将快要从嗓子眼跳出的心脏强压回去。 “看样子,这个人似乎并没像是方才表现得那么疯狂?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joker的贝齿印在唇瓣上,轻弹的肌肉微微下陷,她自顾自地眨眨眼,颇为怀疑地与通讯器另一端的白尘交流着。 虽然并不相信后者意识不到这样的问题,可还是特意嘱咐道,与先前表现出的那个只会胡言乱语的女人全然不同。 “你有什么看法。” 白尘回应道,他自始至终都很平静,似乎不会因为任何事的发生而动容,就算耳畔依旧飘荡着幸存者们的哀嚎惨叫,余光笼罩下的人们全在抱着脑袋瑟瑟发抖也未曾丝毫变化。 因为淡然的内心无比清楚,在当今这个充满危机的世界之中,没人能够成为拯救无辜者的天使。 生活物资的匮乏,安全生活区域的不断压缩,以及各种恶劣环境下催生出的残忍幸存者,各种因素催生出的,是充斥着废墟与血腥气息的土地。 或许有一种想法,是将那些遭受“废土会”贬低的人们带到“环卫者”上生存,起码还能够在手工厂中获取到一份微不足道的尊严与存活机会。 可不能够忽略掉的,是“环卫者”高层对待这些价值与消耗不成正比的幸存者时,那样的态度,可不比“废土会”好上多少…… 一股灼热的火焰不知道因何而起,炽烈的光芒在迷蒙的红雾之中肆意漫延,周围的气氛随之更加压抑,噼啪的爆炸声响从燃烧的正中心传出。 “我吗?” “这还真是少见的问题,难不成你想要参考我的意见……那倒是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哦,想要听听吗?” joker自然不会给予白尘想要的答复,她的本性如此,这是从前后世界交织时就已经被改变了的。 “爆破客”的摄像头未曾移动,周围蔓延的高温产生的空气流动致使所有人眼前都出现了一种模糊的不真实感。 “那这件事就此揭过吧。” 白尘摆了摆手道,看样子是再无心计较眼前的武广,也不论他事后会不会将此刻所看到的一切上报“魔鬼蚺”。 轻呼口气,单手稳托“虎头鲳”,重新佩戴好脸上用于过滤孢子的作战辅助装置,迈步选择离开,自此,来自外界的烟气便再也无法进入到体内,呛灼呼吸道了。 “嘿嘿嘿,核辅器大哥,刚才那位可是说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们这些人也没带着什么武器,对您又哪里有威胁呢?就别用枪指着我们了……” “您看看周围这些家伙,他们如果被吓得尖叫起来,惊动了爬行虫或是其他怪物,可不是件好事,处理起来也麻烦嘛。” 武广无奈摊开空无一物的双手,他的指尖在昏暗的环境中不住颤抖,牙齿打颤,传出咯噔噔的响动,胸口更加剧烈地起伏着,小腿肌肉紧绷,宛若一根拉紧的弓弦。 此刻的joker,自然不会听信这陌生人的一番言论,她看着逐渐走远的白尘,心中突然就涌出阵莫名的不安,在那一刻,仿佛前方的黑夜中,沉睡的巨兽睁开危险的瞳眸,露出散发腥臭,布满尖牙的口腔。 “不,不要,我不想死!” 就在这时,骤起的刺耳尖叫将这种情绪冲击到了高潮。 来自“废土会”的一群人中,竟然跑出个骨瘦嶙峋的男人,他穿着一件下摆被撕烂的破旧棉背心,脸上有条从额角贯穿到嘴唇的狰狞血痂。 此时,正神经兮兮地捂住自己的脑袋,像是受到惊吓般向着与白尘相反的方向连滚带爬地逃离,就好像在那里看到了某种绝对可怕的事物般。 “怎么回事?!” joker心头一紧,竟将视线移向了白尘的方位,“爆破客”明亮的探照灯将一道原本被黑暗覆盖的废墟彻底扫清,只是疑惑的,在光线的尽头,除了些废墟碎石,根本看不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武广凝固在脸上的笑容突然消逝,他趁着joker分神的时刻,竟突然蹲下身,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捡起掉落在地的手弩,目光迅速森冷下来,径直回转过去,锋锐的箭尖瞄准白尘毫无防备的后背。 他的…… 心脏。 “哈哈哈,让我找到机会了吧,“虎头鲳”!我早说会亲手办了你的,我一定要让“魔鬼蚺”尝尝,这同样的……痛不欲生的滋味!” 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痛恨瞬间爆发,在武广的脑海之中,一副稚嫩而单纯的面庞逐渐变得真实,清晰了起来。 …… 那是两年前发生的事情。 …… 天空灰蒙蒙的,那压抑的乌云实在难以令人产生什么愉悦的情绪,更何况是在如今这个遍布危机的末日里呢? 当武广再次踩上“废土会”地面暂住地的生锈铁制地板时,回顾四周,在这片遥远而无尽的荒漠深处,几栋难以掩饰形体的庞大高楼安稳耸立在已经具备了一定规模的沙尘暴之中。 它们,象征着前世界人类建造技术的巅峰,听说是几名来自各个国家的顶尖工程师协力设计的,施工的时候,甚至用到了市中心的那台名叫“超脑”的特殊计算机。 “很多时候,其实我是非常欣赏你的,穿着和前世界的人一样,表现得文质彬彬,仪表堂堂的,却又能狠下心来,甚至对待自己人也同样如此。” “有胆有识……” “这才是我需要的人。” “至少不像那些饭桶,连点简单的任务都做不好。” 高跟鞋踩踏的声音非常清脆,几乎从很远的地方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伴随着耳边响起的熟悉的和魔鬼一般的动人音色,武广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我这次调查得很清楚,是在“环卫者”“猎虫行动”的时候,逼问其中的一位中级指挥官得知的消息,就他当时的神色来看,应该没撒谎。” 武广焦急地迈出两步,他看着这名出现在眼前的年轻女人,并没有被对方那出众的外表惊艳,反而是颇为慌张地开口说道。 “领袖,“魔鬼蚺”领袖,我……我可以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但我弟弟,他现在还躺在病床上,那位医生说,再不尽快得到医治的话,会很危险的!” “危险?你被宁玉铮委托想在我的那盒软糖里下毒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危险呢?” “魔鬼蚺”咧开猩红的嘴角,露出一个极度危险的笑容,随后面色逐渐阴沉下来,眸子里是难以压抑的愤怒。 “那本来……是给我妹妹的礼物,生日礼物,你知道吗?要不是她非要我先吃才肯收下,现在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会是谁!” “我从小到大都让着她,希望把最好的都留给她,她可是……我一直宠着的妹妹,我现在,唯一的亲人,唯一……还在关心着我的人。” “可领袖,我当时也没有任何办法,宁玉铮,她用我弟的命来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照办的话,就……” 武广连忙大声辩解,希望借此令得“魔鬼蚺”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却不料适得其反。 “所以……我现在就要做相同的事情啊,没问题吧。别和我谈任何条件,把你知道的,我想知道的……统统说出来。” “魔鬼蚺”幽幽的目光掠来,就像锁定了兔子直扑而下的鹰,她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时刻被父亲护在双臂内,温柔呵护的懵懂女孩了。 完完全全…… 不再是了。 “来自“环卫者”的指挥官告诉我,在那个时候,“环卫者”内部存在有两方不同的势力,一部分是由“启明星”带领的“星痕会议”成员,也被叫做高层。” “而另一部分,则是由总指挥鬼城,将军白友和,总实验小队负责人陈北和总作战队伍负责人杨明辉为代表的部分核心人员。” 武广无可奈何,只得低下头,他深知自己当前的处境,甚至不能够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在对待由幸存者价值来划分幸存者等级,并将低等级幸存者逐步驱逐出环卫者的问题上,白友和与“启明星”出现了极大程度上的意见不统一。” “前者不论如何都拒绝这项内部规则的施行,而后者则认为,凭借“环卫者”当前的状况,根本不可能承受得起这样的消耗,不论是食物,水源还是生存空间。” “于是,双方的明争暗斗便开始了,最先,应该是当时的014督查小队队长鬼守设计陷害杨明辉,随后发生了一系列不明不白的事情,这位作战队伍负责人在接受某保密任务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鬼城顶替了杨明辉的职位,总指挥由一名叫做灵墨的优秀新人接手,白友和自此一蹶不振,将自己的那台核辅器“白虎”交给了另外一名新人后,退到后面,做了后勤队伍的总队长。” “原来如此……所以有关杨明辉的细节你一点都没查出来吗?” “魔鬼蚺”虚眯双眼,带着种无法言说的压迫感,她的视线,扫向远处漫逸天空的黄沙,这糟糕的鬼天气不知何时才能迎来一个结束。 “那……需要很高的权限,也许,参与行动的人中只有一位知道具体经过。” 对此,武广表示无奈,他有心按照“魔鬼蚺”的指示去查找那件事的经过,但毕竟是几位“环卫者”核心人物间的矛盾,那些细节对内保密,想要调查清楚是极为困难的。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那家伙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尽量从别的地方下手,这件事……你做得并不好。” “魔鬼蚺”转身准备离开,她表现得很是失望,虽然也对这次的调查结果早有预料,但还是不免内心烦躁。 “那领袖,我的弟弟……” 武广有些焦急,他捉摸不透“魔鬼蚺”的意思,连忙上前两步跟上那女人追问道。 “武竹?” “对,他再得不到及时的救助就……” “嘘……” “魔鬼蚺”扭头看向武广,她的食指放在唇瓣中央,露出一个安静而诡异的笑容,漂亮的左眼里,黑色的瞳仁在短时间内扩散,淡化,直至消失殆尽。 “你在做坏事之前,早该想到自己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的……” 第48章 噩梦将至 当虎头鲳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究竟身在何处。呆滞的目光扫过四周那些落满灰尘的家具,片刻之后才算是略微清醒。 陈旧的窗帘是拉开的,透过防盗网的空隙以及脆弱的玻璃,正午温热的光线渗透而入,令依旧坐在床上的少女感到有些熟悉。 “伥鬼……” 她下意识开口,心中惴惴不安,混沌渐渐消散,回想起之前发生的那一幕幕惊险,在那样的处境下,似乎……无路可逃。 “所以……终究又是你做的吗?” “白尘。” 呼出口气,释放出许些压力,虎头鲳轻轻皱眉,放在床边的小手用力握紧,将床单杂乱地揉作一团。 “你醒了?” “这样的身体状况,就算是侥幸活下来,估计也剩不下多长时间了,呵呵。” 房间的门被突兀推开,joker立在那里,她并未靠在布满斑驳铁锈的门框上,反而很端庄地站住,用带着莫名敌意的视线看来,话语中也是毫不留情。 “你……” “那个“创世者”的疯女人?” 虎头鲳警惕起来,眼神瞬间变得犀利,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实际上,对于面前这人,她并不算有多深的了解,只知道对方的情绪很容易失控,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般,而且对任何人都是那种冰冷的态度,因此也表现得谨慎小心,不敢放松。 “哦?” “你就这么称呼救命恩人吗……那还真是替白尘感到不值当,如果不是他现在就在楼下,说不准我会偷偷把你解决掉呢。” “这是一句告诫,最好表现得乖巧一点,否则,我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听懂了?” joker古怪的眸子里似乎隐藏着某种极端暴戾,她从后腰抽出一把光滑的长刀,锋利的刃部散发着莹莹光亮。 如若仔细辨认,便能够发现,这是白尘经常使用的那把被叫做“鸿雪”的武器,喻其挥动起来一尘不染,飞鸿轻点,洁净如雪。 “伥鬼呢?” 虎头鲳似乎根本没把joker的威胁放在心上,轻巧地下床,就像是未曾被捕食巨触弄伤般问道。 毫无疑问,相比于自己会不会遭受袭击,她更加关心伥鬼目前的状况。 “不清楚,可能是死了吧。” joker淡然耸肩,表现得多少有些不自然,指尖抹过手中被r4侵蚀后的粗糙刀锋,愣愣出了一会儿神。 于此同时,虎头鲳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呆滞地低下脑袋,凝视自己的双手,恍惚之中,似乎有着猩红而粘稠的血液遍布其上,心脏跳得飞快,嘴唇都跟着打颤。 “你……为什么非要跑到那里去。” 迟疑着,joker却依旧开口道,她说话从来都是这般直截了当,不喜欢拐弯抹角。 “你能不能把嘴闭起来!” 虎头鲳突然爆发着吼出声来,她稚嫩的脸庞上,两道混浊的泪痕正缓缓蜿蜒而下,晶莹的泪珠在空气中留下很长的残影,无声落地,不见踪影。 女孩无力地向后跌去,坐在柔软的床上,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种怎样的情绪,曾经,本以为早就能够放下一切,当几年前,那种温馨而幸福的奢侈生活彻底结束,就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 可现在…… “我……不再是杨倩,它……变成了伥鬼,明明,明明一切都改变了,但为什么,我还是会展现出现在这副样子……” “我们这些人,早就是一地的碎片,想要完完整整的,那根本不可能……” 剧烈且熟悉的剧痛从腹部传来,那种想要呕吐却又空荡荡的难受感觉再一次折磨起脆弱的神经,低声言语逐渐变成抽泣,肺里的阻滞感几乎要令她喘不过气。 joker不再言语,只冷冰冰地盯着手中的长刀,她眯起眼睛,情绪多少有些难以压抑。 “嗯?” 宽厚的手掌落在肩膀处,粉色的长发随着视线的转移在半空晃动起来。 “你不是在下面和“魔鬼蚺”聊得挺开心的嘛,怎么……这两姐妹你都不打算放过?” 知道来人是谁后,她挑衅般问着,眼神中说不出的敌意。 “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难道不能把注意力从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上转移开吗?实在是语出惊人得过分。” 白尘叹口气,他也是刚刚过来,看到joker停留在虎头鲳门口就知道要坏事,这女人对待后者,亦或者说对待任何人都拿不出好态度,因此想赶快过来拉走她,免得双方都被刺激到。 “呵。” joker冷笑一声,撇过脑袋。 白尘刚想说句话缓和下气氛,原本意识消沉的虎头鲳却诡异地抬起头,她的眼袋有些沉重,嗓音也变得沙哑。 “白尘……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做了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梦,我想要……和你单独谈谈。” “呵。” joker一把推过白尘,狠狠摔上门,迈开长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她什么也没有说,仅只是深吸一口气,指尖擦过“鸿雪”的长锋,牙关紧咬。 这一下,在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就只剩下白尘与虎头鲳二人,温暖的光在室内洋溢,虽然陈设老旧落灰,只是“废土会”魔鬼蚺随意选择的一处临时落脚点,可仍旧令人安心不少。 “呼……” 想到joker方才的神情,就连白尘也不禁感到紧张,他移步一张书写桌旁,抽出收在底下的椅子,待到坐下时才重新恢复,与对面颇为认真的虎头鲳对视,询问。 “你想要说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一个梦,虽然很荒谬,但感觉上,就和现实没有两样,它明晃晃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你也是,还有我。” “整个世界一片漆黑,我们都被困在化作碎片的镜子里,每一个人都可以被嵌合在一起,却又无法重组……” 虎头鲳还未从突如其来的悲伤中脱离,她的状态很不自然,说话时总会不时哽咽,但就算如此,还是尽量详细地叙述着自己那混乱而可怕的梦。 “什么意思……” 白尘问出口,他觉得虎头鲳想要告知自己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而他同样能够预感到,那所谓的“噩梦”“碎片”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产生非常大的影响。 “你……难道不觉得我是在神志不清醒的状况下胡言乱语吗?” 虎头鲳反而疑惑起来。 “继续说吧,我很好奇整个梦境的内容,如果你能够回忆起来的话。” 白尘只是摇头,他此刻倒成了名安静的听众。 “我当然能,因为在经历这一切的时候,我都是完全清醒的。” “我感觉,就像是沉入了一片连死亡都能淹没的海洋,手脚都动弹不得,有很多人,都像是铭刻在一面由天到地的大镜子上的图画,然后奇异的是,那镜子毫无征兆地突然碎裂开来。” “每一个人都是其中的一块碎片,我在上面看到了不认识的人,也看到了你,看到了姐姐,看到了joker,看到了宁玉铮(某废土会领袖,曾与魔鬼蚺敌对)……” “有的碎片很大,就像是很多块熔铸在一起,有的又很小,仅仅只能容纳进一个人,可令我感到异常的,是一个小女孩。” “她长得很有特点,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留着短发,她从天空一步步走来,赤着脚,走得很慢,很稳。” “她就这样来到我的身边,我的面前,托起容纳我的镜子仔细端详,随后,又像是发现了新鲜的玩具般咯咯笑了起来。” “她张开嘴,我能够看到她的嘴唇,牙齿与舌头,她告诉我,我马上就要因为疾病死了,像是陈述一个并不可怕的事实般,甚至还有些开心。” “随后,她开始将手伸向我,抓住属于我的镜子边缘,强硬地掰下一块咀嚼起来,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容纳我们这些人的根本不是什么镜子,反而是一种多糖。” “她取走了对于我极为重要的部分,塞进自己嘴里,落入自己胃中,被唾液与胃酸包裹,透过薄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细胞膜滚入那数量多到无法看清的细胞当中。” “你的意思是……那个女孩,“吃”掉了属于你的一部分?” 白尘此刻发问,他的神色不知从何时开始便严肃起来,陈蒙的记忆被逐渐唤醒,探究欲望正由内心最深处萌发。 曾几何时,他似乎也遭遇过类似的经历,但那已经是六年前了,所有的细节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对,没错,我能够肯定,她在我毫无反抗能力的情况下,拿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现在仍然能够感觉到,那东西还在她体内挣扎,但没有完全和她融为一体。” 虎头鲳点头,而后阴沉下来道: “我,我需要尽快拿回来,不管那究竟是什么,我得把它拿回来……” “它……对我而言,非常重要。” “是……不能失去的……” 第49章 未知苏醒 “伥鬼,是伥鬼,它就是我缺少的一块,它肯定还活着,我得回去那研究所的地下,我得尽快找到它!” 虎头鲳语出惊人,她就像是有些失控般喃喃着,双目失神,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啃咬单薄苍白的嘴唇,唯有刻骨铭心的痛感才能引导出一丝真正的清醒。 “我真傻,真的,明明以为已经放下了所有能够放下的东西,原本以为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我,原本以为……已经失去了所有能够失去的,变成了一具连身躯都不完整的行尸走肉。” “但到了现在,却又后悔为什么要去到那里,为什么要找寻狄摩的踪影,我明明就能安安静静地待到一切结束,可以回到曾经的日子里。” “它还在乎我,伥鬼一直都在乎我,即便它现在是一只丑陋的感染生命体,即便r4完全颠覆了它的意识,它也仍然保护着我,直到自己精疲力竭……” “我已经成为这般模样,连我自己都痛恨万分,却忽视了来自它的温柔……” 声音越来越小,逐渐从自责转变成了抽泣,这一刻,包藏在人格最深处的本真才完全显露,“虎头鲳”又变成了过去那个善良可爱的女孩,仿佛一切末日的浸染都在顷刻之间消失不见般。 泪水湿透衣袖,裙摆一直垂到脚踝,没有那双干净得扎眼的运动鞋衬托,也就不觉得眼前这个行走在废土之上的人有什么独特之处了。 “……” 白尘默然不语,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曾经的“虎头鲳”对他的态度极为恶劣,可大多数都是言辞上的残忍,多次接触了解下来,很容易就能识破这强装出来的淡漠。 倘若提及本心,那只能说这一次次可怕的遭遇并未击垮这同姐姐相依为命的孩子,她的性格或许改变了很多,但最为重要的地方从来都是那样柔软。 “白尘……对不起。” “虎头鲳”把脸埋在臂弯中,所以声音听起来略带沉闷。 “请……帮帮我。” “现在的我,完全没有能力去拯救自己的朋友。” 白尘不免愣神,遥远的记忆与现实发生勾连,几年前的时候,那张相似的面庞同样沾满泪水,红肿的眼中全是血丝,当她望向自己,用那满是祈盼的目光望向自己时,所说的,似乎就是相同的话语。 他沉沉叹口气,只觉得头脑有些发昏,不知道是否要再次答应女孩的请求,“虎头鲳”不是过去的杨倩,白尘也不是过去那个富有情感的善良的人了。 …… “杨冉就在楼下,我去叫她上来,如果她同意的话……我就陪你走一趟。” 终于,当白尘离开座位,推开房门的时候,还是选择了与几年前一样的抉择。 随着门轴传出的刺耳吱呀声,一眼就看到了正装作路过,在走廊上溜达偷听的joker,后者似乎也没觉得尴尬,闷闷不乐地鼓着气哼了一声转向楼道口,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现在这情况,还真是麻烦……” 无奈摸了摸后脑,白尘很多时候对joker那是无计可施,也就只能跟在后面下了楼,打算去告知“魔鬼蚺”她妹妹这边的情况。 …… “废土会”在一处居民小区选择了栋靠外的楼当做临时驻扎点,主要是领袖“魔鬼蚺”还未等到“虎头鲳”从研究所地下出来,又担心自己一行人的行踪可能暴露给“环卫者”的作战队伍,所以选择了较为隐蔽的地方暂时停留。 他们强行破坏了门锁,进入到这些早就荒废的房屋当中,适当的清理,腾出地方,令一部分人员提供后勤保障,一部分轮流巡逻,定时清理附近的爬行虫,以免被庞大的感染生物群围困。 而现在,当白尘绕了几圈居民楼,和一个戴着头巾正烧柴火加热罐头的废土会年轻人询问后,才找到安静抱着一本书,独自靠在床头偷懒的“魔鬼蚺”。 刚进到里屋时,还得到一句温柔的训斥,这位外表与内在严重不符的女人似乎还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队员擅闯了进来,正打算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手时才发现靠近的究竟是谁。 “白尘?你又过来做什么,难不成是几分钟不见……想我了?真是的,这种事情急什么呢。” 她装作娇媚地嗔怪道,手中的书也不读了,被丢在一边,托起下巴,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容来,虽然看上去温柔和煦,但很多事情往往都和表面展现出的不同。 “我当然急,杨倩(虎头鲳)刚才醒了,她的状态不算好,而且想回去找伥鬼,你最好上去看看。” “哦,对了,多注意一点joker,她们两个刚才好像闹了点小矛盾,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并没有将“魔鬼蚺”的话放在心上,白尘偶有兴趣多问一句。 “在读什么书,从这里找到的?” “我自己带的,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了很长时间,嗯……想看看吗,可能很适合你哦。” “魔鬼蚺”笑着摇摇头,相比于“虎头鲳”的冷漠无礼,她更加清楚几年前那场悲剧的详细情况,所以对白尘非凡没有疏远,反而颇为感激,态度良好。 当初那种情况,几乎是任何人都不愿意帮助几乎是必死的杨明辉及其亲人,除了白尘灵墨施以援手外,所有幸存者都当是躲避瘟神一般,害怕牵扯不必要的纠葛到自己身上。 “可能适合……我?” 白尘刚吐出两个字,就看到半空中有一道黑影直直扑来,随着一阵带着淡淡香气的清风从身旁吹过,才刚扭头,“魔鬼蚺”已经进入走廊,消失在视野之中。 直到现在,他才得以低头看着那本接到手中的书,《育儿手册》四个大字令这名青年频频感到头疼。 “这是什么意思……” “她原来在抽时间看这种书?” 随意地在房间中找到地方坐下,原本是想等待“魔鬼蚺”与“虎头鲳”交流过后回来,却不曾想硬是经过了三个小时才得以看到满脸泪痕的前者再次出现。 “怎么?” 白尘隐约有个猜测,不过还是习惯性开口问。 “没有,都是些私事,她的确想要尽快回去,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立刻出发。” “另外,作为姐姐,我还是想谢谢你愿意再次帮忙,她那个丫头,总喜欢惹事出乱子,很多时候……我也管不住。” “魔鬼蚺”明显有些不自然,可是丝毫不愿意多说,她抚弄着针织衫的袖子,不知道正在思考什么。 “哦,对了,她告诉你那个碎片一样的梦……” 白尘想转移话题,震耳欲聋的轰鸣突然从远处传来,隔着一根根生锈金属组成的防盗网,落满灰尘的玻璃顷刻之间碎裂开来。 残渣飞溅,地面晃动,金属被弯折的刺耳声,建筑物倒塌的沉闷砸落声此起彼伏,深不可见的裂缝从瓷砖蔓延到墙面,混浊的墙灰簌簌落下,隐约能够听到从外界传来的惊慌呼救。 “怎么回事!” “魔鬼蚺”心有预料般扶住门框半蹲下来,这才勉强保持平衡,她抬起头,凝视着窗帘的方向又或者更遥远的什么。 下一刻,跌跌撞撞地猛然冲了出去,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不自觉颤抖。 白尘虽然还不能理解当前的状况,可现如今,就连整栋居民楼都快要坍垮下来,自然不可能继续待在原地。 他艰难地迈出脚步,想要找个安全的角落短暂停留,等待这波强震过去,沉稳的心脏却突然不安分起来,扑通通地令血液都接近沸腾。 脑中涌现出一阵晕眩,双眼在不知不觉间爬满血丝,白尘只觉得,眼前的事物全都覆盖有一层血红色的渲染,变得虚幻起来。 “这是……天灾!” 感召出现于脑海,当他跨出身处的建筑,见到眼前如同炼狱般的景象时才明白,原来“创世者”内的有关记载没有丝毫夸大成分,是完完全全真实的: 低矮的建筑深深陷入地下,远处的土壤宛若泉水般不断翻滚,大量原本被掩埋的爬行虫外壳重见天日,这些坚硬的甲壳,的确不是那么轻松就能够被分解的。 “废土会”的幸存者们慌乱逃窜,有些被高空掉落下的重物伤到,有些正被逐渐苏醒的爬行虫追赶,更有甚者已经奄奄一息口吐鲜血。 眼前的景象似乎是变得开阔起来,又似乎还像曾经那般狭窄。 “魔鬼蚺”呆愣愣地站在附近,她凝望着视野尽头那片模糊的血雾,看着那只耸立而起的庞然巨兽,忽的双腿发软,跌坐在地。 天空满是压抑的乌云,清冷的雨丝唰唰降临人间,耳畔的嘈杂声响从来没有中断,白尘压抑着的脸上笼罩有一层莫测的阴霾。 他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喃喃道: “狄摩,苏醒了。” 第50章 熔炉 沉重的闷雷声响从遥远天际的另一端传来,席卷大量沙尘的风暴轻易地模糊了视野中一切事物,仰望那视野尽头的恐怖身影,此时此刻,所有人周身的鲜血仿佛全部冷却下来。 哀嚎连绵不断,经过长时间的混乱后,“废土会”的一众成员才逐渐回归秩序,拿起武器,反击那些从地下苏醒的模样狰狞怪异的爬行虫。 枪支被激发的声音被掉落物的轰然落地掩盖,地面的震动依旧在持续,强烈的摇晃感使得整个世界都旋转起来,“魔鬼蚺”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带着心脏都悸动起来,仅剩的那只眸子完全失神,瞳孔几乎要自发扩散。 超乎想象的压迫从天而降,那一瞬间,只觉得像是在死亡的边缘徘徊,稍有不慎,绽放的生命便会遗落深渊。 无法想象,二十多年前,当前世界第一次骤遇天灾,身处绝望中的人类是以一个怎样的心情来面对的。 探索纷繁复杂的基因,攻克来自寿命与时间的困扰,从与癌细胞的战役中胜出,在这个科技繁荣的时代,未来本应是开阔的,充满希望的,却从未有过任何一则预言提及如今这片土地如何变得荒凉与冰冷。 “我听说,它们的存在,已经不再被我们这个物质世界所限制,即使是核弹这样威力难以预估的超级武器,也难以造成有效伤害。” 白尘知道“魔鬼蚺”在看什么,因为他同样被那道身形吸引,抬头遥望,耳边会隐约传来镜面破碎的幻听,即使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依旧无比清晰。 “这就是……“虎头鲳”找寻的东西?伥鬼在那里,难不成是被它吃掉了……” “魔鬼蚺”强行咽下口唾沫,这才勉强压下难受,她不再能分心伪装出外表温柔的样子,几乎是嘶着嗓子道。 “按照感染生命体的习性而言,概率是这样,“虎头鲳”对梦境的描述之中提到,它正在与“伥鬼”融为一体,而它虽然原本的样子是个女孩,但比喻一下也不排除就是狄摩的可能。” “从这一点来看,很大概率那条狗现在就在“天灾生命体”的肚子里静静等待被消化。” 白尘对此并未表现出多余的情绪,即便对“虎头鲳”而言,伥鬼已经在她的心中占据了无法替代的重要地位,可某人看来,那依然只是一条与r4产生了良性反应的异类犬科生物。 这一点性格,倒是和joker有些相似: 同样的极端自私。 “不,不可能,你既然知道真相,为什么还要答应那丫头,没有任何生物能够在被狄摩的胃酸包裹的状况下活命,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剖开天灾的肚子,它们被冠以这样的称谓,本身就是不可抵抗的!” “魔鬼蚺”恼火地回头,却正好对上白尘冷得彻骨的眼神,她不知道后者此刻正处在怎样的状态,但猜测与预感的双重映照下觉得,这位大多数时候看不出喜怒的家伙…… 有点生气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魔鬼蚺”不知怎的,下意识就解释道,她变得有些紧张,就连额头都开始冒出冷汗来。 “她去不去拯救“伥鬼”是她的事,我答不答应帮忙才是我的事,对于我而言,没有什么纵容不纵容她的行为,那反倒是你作为姐姐的义务。” “昨天的那件事,希望已经给过你提醒,如果不是你,虎头鲳会只身一人深入研究所?为什么不阻拦她,难道你觉得,那样的鬼地方会很安全吗?” 陈天其实并不清楚昨天“虎头鲳”出现在研究所地下的原委,但他知道的,如果不是自己的及时出现,那么状况将会比现在更糟,那心灰意冷的少女,很有可能已经被捕食巨触绞杀得一干二净。 “……” “魔鬼蚺”原本以为,白尘是因为自己的态度而愤怒,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依旧惦念着昨天“虎头鲳”遭遇的危机。 这……的确是自己的问题。 杨冉(魔鬼蚺)如是想到。 毕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虎头鲳”对她的重要性,在失去父亲后再经历一次亲人离开的痛苦,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空洞的眸子逐渐变得明亮,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青年,一股特殊的情感油然而生,仅只是很短的时间,“魔鬼蚺”就重新理解了白尘话语中的深层含义,轻抿嘴唇,想要开口却又不知晓应当说些什么。 实际上,与其说白尘是责怪不如将其当做关心,有些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可是从来不会把语言放软。 咄咄逼人的语气,反而是成了不愿暴露真实想法的掩饰。 “我知道了。” 脸颊烧的红润,“魔鬼蚺”痴痴地点点头,此刻倒显得很呆萌,与曾经那个能够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开杀戒的领袖判若两人,或许是重新披上伪装,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也说不定。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难不成,你打算帮忙?” 白尘对此没有明显的讶异,仅只是询问。 “也不是不行,你知道我的身体状况,血液里的异种蛋白拥有类似蛇毒的神经抑制性毒性,就算经过稀释,也足以致使普通人丧命。” “这是那次被宁玉铮暗算留下的老毛病了。” “魔鬼蚺”挑了挑眉毛,似乎是完全忘记方才自己那番被狄摩震撼的样子,注意力已经完全从一只天灾感染生物身上转移开来。 她带着调侃意味对白尘说道。 “你不是最喜欢偷看别人的体检报告嘛。” “那我现在要是说没看过你会相信吗。” 白尘对此表示无奈,他似乎无论面对谁都会成为被调笑的对象。 “嗯哼,你觉得呢?” “真的怪了,我现在在考虑要不把你整只喂给狄摩,说不定就能够起到杀虫剂的效果呢。” 不痛不痒的回击再次勾起“魔鬼蚺”的兴趣,她很少能以这样的方式与他人闲聊,此刻提高声音开口,避免环境干扰: “你难道不知道我体内这种有毒蛋白质如果直接吞服就会被消化分解,直接变质失去毒性吗?就算靠谱一点也要采取些其他方法吧。” “……” 伴随着阵阵嘈杂,地面的震动终于逐渐停止,墙壁不再向上开裂,依然挺立的建筑物继续苟延残喘,不知还能够再坚持末日中的几年。 地表塌陷,到处都是坑洼,各种物件零落,不再单单是那些从地下挖出的碎片残骸。钢筋,碎砖,混凝土堆积掩埋,前世界街道上的车辆,公共设施也已经翻转到另一个世界当中。 简单举个例子: 肉眼可见且异常醒目的,是一辆落了漆的红色轿车正上下颠倒被半埋进松软的泥土里,生锈的金属框架多处断裂,稀碎的零件从腰折的引擎盖侧面流出,漏气的轮胎被扎破甚至贯穿。 猩红的痕迹到处都是,几乎比眼眸中蕴藏的底色还要浓重,前者,是受到爬行虫袭击的“废土会”成员的血液,后者则是天灾来临时的征兆。 几乎在很早之前,前世界的人类就已经有所发现,每当天灾生命体苏醒,那么方圆上百公里内的人类都将被一层似有似无的红膜覆盖视线,直到天灾生命体重新沉睡,这样的异常症状才会结束。 “完了吗,我……我活下来了!” 不知从哪里探出中年人的脑袋,他躲在仅剩三分之一的矮墙后,抱着手中的武器,轻呼一口气,颇为兴奋地开口喊道,同时拍打胸口强行令自己冷静,开始与同行的其他人汇合,去进行伤员救助与遇袭后的清点工作。 模样各异的爬行虫足肢颤动,它们游走在地面间,以极快的速度刨开泥土,钻入地下,陷入短期的休眠当中,除非被什么外界因素再次强行唤醒,否则将长时间保持这种低能耗的状态。 实际上,大部分爬行虫都经常处于这样的怠惰状态,很少进行外界活动,除非…… 被食物踩踏泥土的细微动静惊醒后张开血盆大口鱼贯扑出。 第51章 曙光 “诅咒灵”将合金制的登山镐砸进前方的陡坡内,借力轻松攀爬而上,稀碎的岩石感受到震动滑落下来,摔砸在结晶外甲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淡淡的光纹很自然地扩散开来,一般情况下,它们是肉眼不可见的,只有结晶受到外部冲击或挤压后才会吸收其中的动能以声波等方式将其重新散发,以减轻其本身受损程度。 不久前的地震致使方圆数里内的地面下陷,不少前世界建筑物随之坍塌,这也直接导致例如“核辅器”这样的大型作战器械寸步难行。 但好在,当初的工程师在设计武器的时候就曾料想过目前的状况,选择采用强度高,质量轻的钛等特殊金属作为“核辅器”主材料,加上辅助推进器点火后的推力,倒也不至于困在洼地里出不来。 “呼。” 难得达到一处高点,白尘才得以看清周围的环境,被尘土蒙蔽的外置摄像头移动起来,很快捕捉到几只潜藏在沙暴内的庞大身形。 周边有不少建筑体坍塌形成的废墟,断裂的钢筋斜插,某只硕大的爬行虫正被钉在上面,它的足肢疯狂扭曲挣扎,却是无济于事。 “我仍然无法理解,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尝试解救生死未知的伥鬼,这并不像是你能够做出来的……” “爆破客”紧随其后,每一个脚下落点都会留下固定钉的痕迹,joker的视线透过摄像头,扫过“诅咒灵”,忍不住发问道。 “其实,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复杂,只是因为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罢了。” 白尘隐约能够看到几团从沙暴之中缓缓靠近的影子,它们拖着肥胖的身躯,正在潜伏着靠近被锁定的猎物,恍惚当中,甚至自觉已经品尝到血液的甘甜。 “诅咒灵”目前的机体状况并不算好,而且配备的武器基本都已经损毁,只剩下背后那原本属于“饕”的长枪还算是能够使用。 “什么。” joker淡然询问,她知道白尘应该是意有所指,只是目前还不能琢磨清楚,布满猩红的眸子里流露出好奇的神采。 “那个梦,那个虎头鲳口中的漫长的梦境,所有人都被困在镜子碎片当中的梦,我也曾经经历过,梦境当中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白尘摇头,他无法理解为何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完全独立的人格会在不同的时间出现相同的梦境,这种已经超乎现代科学的状况的出现,似乎牵引出某些神秘的因素。 但具体是什么…… 没人说得准。 “那可有点意思了。” joker对此颇感兴趣,不过却没有多说,因为她同时也注意到某几只不安分的感染生命体似乎正在以包围的形式不断靠近。 它们正在试探自己的底线吗? 眉间轻撇,心中生出急躁。 “爆破客”的装配榴弹同样所剩不多,可这女人也从来不关心这些对于她而言细枝末节的小事,她的心里,现在也就只剩下毁灭所有感到不满的东西这唯一的想法。 第52章 重返,归来 难以计数的足肢被隐藏在腹腔外的甲壳下,两根细长的触须左右摆动,正探知着来自外界的气味因子。 狭长的眼睛只剩下感光的能力,完全无法正常视物,却丝毫不影响它们在沙暴当中寻找猎物。 这些长相类似前世界鼠妇的怪物因为狄摩的苏醒而变得极为活跃。 “又是爬行虫,不过这次的体型大得离谱,高度甚至接近两米,来自资料库的信息记录,高速移动时能够达到每小时六十公里。” “正面撞击的情况下,足以对一般核辅器造成摧毁性伤害。” “诅咒灵”取下背后的长枪,摩擦着枪柄处的锈迹,外置摄像头略过周围聚拢而来的庞大身影,就连白尘都不由得轻瞥眉头。 如果放在平时,他虽然也会因此而感到麻烦,可当下这种情形,却并不能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外界因素拖延太长时间。 否则,谁知道那只“虎头鲳”的狗能在狄摩的胃袋里存活多长时间,要是因此毙命,那岂不是说冒着如此风险再度返回的行为毫无意义。 “我还是觉得你没对我讲实话,你肯定知道那个和镜子相关的梦境的深层含义……对吧?” joker在这个时间点如是问道,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就内心深处的朦胧预感,白尘绝对是对此有所隐瞒的,只是不清楚他究竟知道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爆破客”停下前进的动作,足踝后方的长钉毫无阻碍地扎进地面,以防止周围暴风沙尘对机体的干扰,使之歪斜。 “这是为了你好,至少在我看来……” 白尘叹了口气,joker到底还是了解他的,相处几年的时光,多少次共同面对感染生物配合战斗,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默契,有些时候真的能够带来意料之外的洞察力提高。 没办法,既然被识破,也就只好坦白,却仍然未曾明说。 “先解决眼下的麻烦吧,爬行虫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开始狩猎了。” “呵,到底是谁狩猎谁啊。” joker没有过多纠缠,毕竟白尘很少能在面对一件事的时候表现得这样踌躇,很明显能够看出,“虎头鲳”所说的梦,并不简单…… “爆破客”将榴弹发射器倾斜,伴随着颤抖般的低鸣,一颗闪亮金属色泽的弹体就从枪口喷射而出,落在不远处的地面,激荡起猛烈的尘埃。 爆破的巨响随之到来,燃烧的烈焰被飞扬的砂石击溃,爬行虫痛苦的嘶吼淹没在狂风的呼啸当中。 相似的场景一次又一次出现,joker仿佛发泄心中的莫名怒火般企图将距离自己最近的庞然巨物撕扯成血肉模糊的残片。 前后六次密集攻击湮灭了爬行虫原本厚实坚固的甲壳,露出其下生长的艳红色的脆弱肌肉和内脏,大量鲜血自狰狞的伤口渗出,它们争先恐后溅落地面,淹没在炽烈火光里。 “吼!” 声带几乎要撕裂开来,由此就能够想象究竟是怎样的痛苦正侵占这感染生物的大脑,它仰起头部,张开满是粗糙“牙齿”的口腔,这些硬化骨质物,其实并不能够像是高等生物般咀嚼,只能起到研磨食物的作用。 “这么大怨气?” 见到眼前场景,白尘只得在心里小声念叨,“诅咒灵”依靠后背的辅助推进器悄悄远离了joker一些,着实害怕这女人要是真的发起疯来会不会无差别攻击周身一切能动的活物。 “我可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气,我现在心情很好的,你就算不告诉我和梦境相关的事情也没关系的。” 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如果不是那对几乎要幻化成野兽竖瞳的凶恶眸子,还真就相信了joker的鬼话。 她肯定在闹脾气,肯定…… 榴弹撕裂开巨型爬行虫的半边身体,无数足肢在半空纷扬,炸成碎片的身体组织辨别不出形状,各色的体液交织流淌着。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的话……” 白尘实在没办法,他本身也不太清楚,总是任由着对方的脾性究竟是关心还是别的什么因素,每一次都是如此,joker就像是个用耍无赖的手法向家长讨要玩具的孩子一样。 只不过就这种行为而言…… 属实有点过于残暴了。 “嘿嘿。” 眼见是阴谋得逞,joker很快放下枪口,令已经堆积了不少热量,散发出白烟的特制武器得以散热喘息。 她突然觉得已经不再仇视那些长相丑陋奇特的爬行虫了,自然也没必要非得令得它们死无全尸。 “实际上,就和那个梦境里阐述的一样,我们所有经历过那个梦的人,都是一块属于镜子的碎片,终究都会借由某些特殊的方式融合到一起,变成……” “完全统一的存在。” “虽然不清楚这个过程是怎样进行的,那种融合究竟处于什么层面,至于融合结束后,被融合的个体会受到什么影响产生什么变化。” “但这就是既定的事实……” 长枪高举,随后化作模糊的黑影径直砸下,呼呼的破风声响回荡在耳畔,一只如重卡般横冲直撞向前奔袭的巨物爬行虫便被强行截停。 它的脑袋混浊一片,埋没在脚下的土地当中,脖颈部分的甲壳几乎被尽数摧毁,化作簌簌落下的渣滓。 “比清道夫容易对付。” 白尘将谈话的中心转移到感染生物上,他实在不愿意再聊到这种完全浸泡在未知当中的话题,如果可以,甚至想要忘记有关那破碎梦境的一切。 特别是在自己也经历过同样的梦的情况之下。 第53章 切割 破碎的土石四下纷飞,爬行虫的脑袋变成稀烂的固液混合态,但它的后半部分身躯依旧携带着极大的动能前冲,顷刻之间几乎要撞击在“诅咒灵”前胸。 为了防止机体遭受重击,白尘只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反应,他平举小臂,令臂弯与肩膀的两处关节能够在碰撞的瞬间形成缓冲,随后收回足下的固定钉,踩住地面向后滑行,一直到依靠阻力自然停下为止。 整个过程听上去惊险复杂,只要出现任何纰漏都会造成不可忽视的后果,但就joker的视觉角度来看,“诅咒灵”的动作堪称行云流水,很自然地减缓承受了原本来自正面的强烈冲击。 强风裹挟尘埃,敲打在金属外甲上叮当作响,精巧的机械结构灵活运作,斜插入土壤内的长枪就被重新抬起,布满坑洼的枪尖前指,直对剩下的几头刚刚从沙暴中探出头颅的爬行虫。 白尘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进入状态,他双眸淡然,毫无惧意,“诅咒灵”接收到来自驾驶员的神经信息,旋即迈步前冲,背后探出的辅助推进器迸发出蓝绿色的尾焰,使得这台沉重的机械在分秒内即可加速到达极致。 触须颤动,某只凶猛无比的感染生物甚至来不及反应,它对于气味和气流的感知还未传达至脑海,坚实的金属锋刃便已经从天而降刺入到健硕的躯干内,与绷紧的肌肉纠缠到一起。 腹下的短小足肢疯狂扭曲,却根本无法作出有效的反抗动作,整个身躯开始无意识地颤抖,吞吐血液的口腔裂开到极限的程度,狠狠咬向“诅咒灵”所持长枪的枪杆。 与此同时,发觉同伴遇袭,其余爬行虫快速作出反应,它们寻找痛呼惨号的声源,同样发出愤怒的吼叫,扭曲的发声器官颤抖着,声音却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和蜂拥而至的烈焰吞没。 “到底是废土会,他们提供的弹药威力着实不够看,连收拾这些感染生物的底层垃圾都费劲。” joker磨磨牙,爆破物的质量达不到预期要求足以令她感到不快,下意识地在通讯器中抱怨道。 原本装配的特制结晶弹药在生物研究所的战斗当中几乎消耗得一干二净,如今只能使用“魔鬼蚺”提供的前世界榴弹武器来凑合,光是寻找适配的型号都是个大问题。 “讨厌,真的很讨厌……” “你之前不是抱怨过一次了吗,我记得“魔鬼蚺”听到这话时的脸色可并不怎么好看。” 提腿重踏,足下的长钉穿透爬行虫的脖颈,制止对方的挣扎反抗,“诅咒灵”重新将长枪抽出,甩干那些能够加速金属氧化的体液,未曾喘息,继续冲向下一只锁定的猎物。 无论如何,在面对这些凶残暴戾的混乱生命时,他绝对不会手软,也不知是末日的大环境感染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白尘很好地收敛甚至于忘却了自身性格当中的善良元素。 然而事情却不似预想当中的发展…… 就在“诅咒灵”即将接近另外的爬行虫时,地面上的一团黑影也在同一时间突然接近了过来,相比于陆生动物的肢体形状,它更加像是深海软体动物的腕足。 “退后!” 枪尖插入脚下,强行扭转前进的速度,推进器关闭,白尘通过这样的方式令“诅咒灵”在最短的时间内驻足,随后给予不远处还未发现任何异常的joker以提醒并迅速远离。 “什么状况?” joker粗神经地回头,相比于后退到相对安全的区域,她其实更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变故能够令得处变不惊的白尘如此紧张。 然而就在“爆破客”外置摄像头转移的下一刻,身高接近两米的巨型爬行虫已经被从天而降的腕卷动包裹,托举离开地面,淹没在混浊的沙暴当中。 “这是……狄摩!” “它怎么会在这个位置?” 竖瞳里尽是疑惑,但未曾流露出丝毫恐惧,或许joker一直是这样活着,从来不会对任何存在表现畏缩。 “爆破客”适当侧移,令“诅咒灵”得以在身边的空处停下而不是二者撞个满怀。 “应该就是那东西,猜测体型可能会达到二十,甚至三十米高,这就是天灾生命吗?” 透过朦胧的空气,白尘能够隐约捕捉到那副停留在高空的面孔,它的面庞被浓密的漆黑毛发覆盖,大张的口中满是直立的粗糙牙齿,一股脑地将方才捕捉到的爬行虫塞入口中,咀嚼起来。 口水顺着下颚流淌,其中还有属于爬行虫的甲壳残片。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这种东西真的就像资料记载的一样无法利用正常手段击杀吗,话说,我能用它来练两枪吗?” joker兴奋至极,她几乎迫不及待就想要尝试一下天灾生命体究竟是如何的特殊,“爆破客”握住枪械的手掌有些颤抖。 毕竟自那场灾变过后,几乎所有已知的天灾生命都陷入到沉睡当中,生活在后世界的人,自然大多都未曾见过。 “不用你主动尝试了,这家伙似乎已经盯上我们了。” 狄摩的视线转移,它完全品尝不出食物的味道,也就不再对此抱有兴趣,相反,脚下那两只看不清具体相貌的虫子则莫名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白尘在同一时间也有所感受,却做出来个出乎意料的动作,他意有所指地看向joker,回想起先前不久的记忆片段…… 第54章 索里亚戈长矛 joker为什么会那么好奇由镜子碎片构造的梦的含义呢? 这是白尘内心最重的疑问。 他的视线透过面前的影响径直看向“爆破客”的方向,又或者说那此刻仍然对此毫无察觉的女人。 “有些时候,我对她的防备还真是近乎于无,这么明显的事情竟然会看不明白……” 低声喃喃,更像是单纯为了讲给自己听,沉闷压抑的心跳声传入耳中,伴随着来自外界的风沙剐蹭核辅器外置装甲时的杂音,淡然的眸子里涌出压抑许久的戾气。 “终究只是困在局中的个体罢了,我们每一个人都可悲地演绎着自己的角色,殊不知自己早在某未知时刻就已经趋向极端,变得不再完整。” 白尘知道的是,在这个世界上,能让天灾级个体感兴趣的只有被梦境选中的人,而同样能够引起狄摩注意的joker究竟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她自始至终都在隐瞒自己也经历过碎片梦的真相,装作对此一无所知的懵懂样子,而实际上,这疯女人对此了解多少,或许更本没人知晓。 阴闷压抑的沉风被硕大粗壮的腕足拨开,它像是强行阻止天灾的持续,令整个朦胧的世界被撕扯截断,渗透入蔓延半空的灼热阳光。 粗糙的野兽面孔向下俯看,隐藏在浓密毛发内的不规则瞳孔也逐渐拥有聚焦,嘴角向后方开裂,露出被鲜血浸染的犬牙,涎水渗出,蔓延滴落。 双肩敞开的角度很大,末端关节的结构颇为奇异,臂膀扭曲畸变,被深绿色的植物纤维覆盖,两根类同捕食巨触腕足的肢体取代双臂,从清晰分明的肋骨侧面垂下。 如果非要用前世界的生物来比喻,那么这只缝合怪的主体更像是某种猿类。 而且除开丑陋怪异的上肢,其余身体部分倒还算是合情合理。 “想办法切开它的上腹……” “你的无人机该出力了,除却结晶外,没有其他金属武器能够达到这样的硬度要求。” 相比于质问与揭露,白尘选择将方才的发现隐瞒,虽然不知道joker的目的与态度,但下意识的,又并不认为她的行为是为了对自身不利。 只是放缓语气,平淡道。 “ok,我当然不会置身事外,另外,很重要的一点,请称呼它们的名字,“雷鸟”或者“钻头”,这些神奇的小机械在我这可一直都是功臣,至少我是尊重它们的。” joker慢吞吞地应下,似乎没觉得不对,也丝毫不认为当前的情况有多么严重,驾驶员面前的虚拟屏幕即刻在微缩地图显示上闪烁起由远而近的红色光点。 “y也是真的舍得把这样的武器用在野外作战当中,如果一“不小心”遗失了,她会不会直接哭出来啊。” 兴奋的情绪洋溢在嘴角,这时才能发现在如此白皙静美的脸庞上还拥有些不同的色彩: 红。 润湿的唇瓣的红。 “终极战术武器培养仓02,档案编号:索里亚戈长矛……开启。” 冰冷到毫无情感的广播语言从头顶传来,旋翼驱赶气流造成难以掩盖的翁鸣,“雷鸟”盘旋半空,从外层结构看不出有任何与鸟类相似的特征。 这是一台专属于“爆破客”配备的战术无人机,能够随时跟随并监测侦查周边地形及其他状况,在警戒工作方面能力卓着。 然而就在此刻,它的底端正镶嵌有用于搭载核辅器装备的黑匣,外层六段卡扣同时弹开。 顶部被掀起,内部空间敞开,一把沉重的裹缠着黑色布条的长柄武器从中滚落,径直向下,因由重力给予的速度化作迅捷的黑影径直砸进地面的沙土里,只露出半截末尾。 “已确认“索里亚戈长矛”抵达指定位置,本次申请使用此武器的时间为一小时三十五分,请在指定时间内回收终极武器培养仓02的结晶载体。” “重复一遍,请在指定时间内回收培养仓02的结晶载体。” 球状探头在凹槽内转动,记录下观测到的影像,旋即这架“雷鸟”便掉头远离,沿着来时的方向消散在坍塌各处的前世界建筑物的遮蔽中。 “red才是用矛的行家,在这方面我可不算太精湛,更何况……” “诅咒灵”将身侧的“索里亚戈长矛”拾起握在手中,隐约之间,甚至能够感觉到那种与肌肤接触的冰凉,即使外部尽是不知名材料的包裹,看不出具体形象,也仍然能够被这特殊的冷意刺激到。 “别那么多废话,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人?” joker很不客气地打断白尘,她是一直想要见证天灾生命的真实能力的,况且也想不明白平常少言寡语的家伙怎么现在变得如此麻烦多话。 “爆破客”冷却的枪口渴盼变得灼烫,倘若没有烈焰的洗礼,驾驶员被平静折磨的神经将会逐渐变得崩溃。 渴血真的是这女人的一大特征。 “我只是希望,如果这次行动出现意外,你帮我接手red那边查出的资料,然后去找德雷西,就是这次逐影者行动的接引人,告诉他寄生型感染生命的存在。” “诅咒灵”自顾自地摇头,它掂量着手中的武器来熟悉重量,枪尖斜扫,淡色的结晶光芒随之闪烁。 “既然早觉得没有把握,又为什么要答应下来,你是真的想要探求那个莫须有的梦还是……” “单纯为了寻死呢?” 第55章 畸形病症 狰狞的裂口顺着地表蔓延,又似蜿蜒前行的巨蟒,大量土石被掀起,纷扬在半空,漫无目的地四散开来。 脚下的震感愈加强烈,更多沉睡着的爬行虫被如此动静惊醒,它们从阴冷潮湿的庇护所中游荡而出,向着同样的方向低下脑袋,呈现匍匐状态,随后毫无声息,一动不动,恍若彻底死去般。 沉重的腕足从缝隙深处抬起,表面布满丑陋的褶皱,还有光滑粘液附着,方才那次剧烈轰击力量十足,就连狄摩自身都感受到持续不断触电般的麻木痛感。 它张大嘴,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震慑的咆哮,只有病入膏肓者痛苦的咳嗽和喘息,对此,瞳孔内的怒火几乎要燃烧起来,迈开脚步前进,调整躯体平衡,再一次抬动肩膀,高举藤鞭肢体,毫无顾忌地猛然抽下。 “看样子,现在并不是闲聊的时候,还真是可惜,没办法听听你的遗言了……” “爆破客”通过背后的辅助推进器燃起的青紫色焰火骤然加速,它压低身形,下降重心,通过跳跃避开散落在四周的前世界建筑物残块,以求尽量躲避狄摩接踵而来的又一次进攻。 对于joker的言语,白尘并未给予回应,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这只感染生命体身上,“诅咒灵”握住索里亚戈长矛的手臂已经凝结出一层淡淡的清冷寒霜,存在有莫名的源头正在吸收周围所有形式的能量。 包括但不限于…… 热能。 “轰!” 强大的沙尘向着四周席卷,低沉压抑的风沙令得两台半弓膝弯的核辅器都不免被推动半个身位,不过好在已经完全避开那足以致命的腕足,仅只是受到余波的影响,无伤大雅。 “咔。” 爆破物装配的保险被拉动的声音接连响起,看不清形式的战场上,突然横向飞出两颗闪烁着微光的弹体。 它们以极快的速度突进,在靠近目标后自动引燃起爆,飘逸的鬼火附着在周围能够接触到的物体表面,造成持续性的灼烧。 “果真是皮糙肉厚。” “爆破客”高大的身影从尘埃中脱离,它紧盯着狄摩已经因为痛苦收回到面前的腕部,那上面除开微不足道的余焰外并未出现明显的创伤痕迹。 确切而言,就连表皮都没刮破。 再度回首搜寻,却不见“诅咒灵”的影子,当前的能见度低得可怜,除开还未应用的视觉加强装备,仅凭借人眼,只能够勉强看清十米内的事物。 “喂,你不是临阵脱逃了吧?” joker点动耳畔通讯器问了一句,即使在她的心中,白尘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般举动,可仍然是要这么说的,全当是开了个难以被他人接受的玩笑。 然而就在这时,某栋十几米高的半坍塌楼体顶部,忽然飞出半截金属质地的不明物体,眯起双眸仔细望去,竟然是曾经“诅咒灵”使用的登山镐。 它的末端牵引有一段坚固的铁索,锁链的另一端正在白尘的掌控当中。 锋利的镐尖刺入胸部肋骨下方坚韧的角质层当中,却仅只是深入了十几公分就被强行停下,这样的伤口,对于身高已经超过二十米的狄摩而言,根本微不足道。 然而白尘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他如此行为的目的,根本不是通过这把掺杂有结晶的合金工具击伤对方,而是企图创造一个着力点,一个能够接近的机会。 现在,他找到了。 辅助推进器以最高功率运作起来,“诅咒灵”径直从自身站立的高处跳下,借助缠绕在手臂上锁链的力量,向着面前这庞然大物的腹部荡去,索里亚戈长矛刃部前指,只要距离足够,它将毫不犹豫地刺进狄摩的身体,并在斩击时带出天灾的鲜血。 “爆破客”见到这般场景,即刻拉开后腰的防爆箱,凭借记忆连察看和寻找都不需要,娴熟地取出四段特制爆破物,右臂高抬,用尽全力将其掷出。 这些不起眼的小玩意最终全部落在狄摩的右腿处,它们引发的爆破动静很小,影响范围也实在出乎意料,不过伴随着其中隐藏的银色液体渗出,大量瘀血般的褐色斑块开始陆续浮现在狄摩的皮肤表面。 这是种来源于前世界的剧毒物质,在针对r4的研究当中偶然发现,它的存在,能够引起这些“病毒”的快速衰败,仅仅只是接触,更甚之靠近,都能够发挥出明显作用,因此被运用在某些武器的制作当中。 “嗬,嗬……” 狄摩发不出声音,它的咽喉处像是被异物堵塞,甚至连空气都几乎无法通过,大腿处奇痒无比,神经遭受到难以忍受的异样刺激,肌肉变得迟缓麻木,不受控制地紧绷着。 凶恶的竖瞳很快锁定停留在地面上的joker,壮硕的两根腕足几乎同时向着那个方向下落,根本来不及反应,几乎在下一刻就已经劈开宽度近二十米,深达六七米的恐怖凹陷。 某块弥留在此的前世界建筑遭到波及,竟直接变成残渣碎裂,停留在路旁的报废车辆被击飞或砸毁,街道表面的砖块尽都不见踪影,一只颤抖着趴在原地的肥胖鼹虫瞬间化为肉泥。 再度回神,“爆破客”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激起的烟尘内…… 单单凭借人类的反应能力,很难对这次突如其来的攻击作出有效应对,更妄论安然脱身。 “jok……” 白尘将一切看在眼中,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骤然停跳一拍,然而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因为“爆破客”将狄摩的注意力完全引走,“诅咒灵”已经成功接近到了后者体表。 索里亚戈长矛携带着最大的冲力狠狠刺入,原本使用任何手段几乎都无法强行破坏的皮肤,竟然同切豆腐般被径直刺穿。 冰冷的枪尖与肉体接触,令得所有有机物蕴含的能量都被汲取干净,最后分解成冻结的寒霜。 冰碴飞溅,机体溶化,整个世界正在因为天灾生命的受伤而沸腾。 恍惚当中,心脏跳动的声音回响,数以万计的感染生物同时望向那主宰般的存在,正遭受着苦痛的残忍折磨,随着“诅咒灵”下落,索里亚戈长矛紧跟着划动。 狄摩腹部的创口越来越严重,少量血液流淌出体外,凝结成粗糙的血痂,细胞分裂填补空缺的速度大大增加,它正在以不符合自然界正常逻辑的进程重新修复自身受损部位。 第56章 死亡乐章 (索里亚戈长矛:距今四年零三十日前被发现于s国格雷林区域并回收,回收者为创世者“鸿雪”。) 腕足回转方向,试图通过蜷曲的方式抓住“诅咒灵”以限制后者行动,避免自身遭受更加严重的损伤。 索里亚戈长矛不同于其他武器,它的锋利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呈现的。 即不论怎样的外界能量,都能够以极度蛮横的方式使之全部被获取到刃部。 也正因此,只要是与有机物相互接触,瞬间就会将其溶解吸收,这也是为什么就连狄摩那样恐怖的天灾生命都无法完全防护其袭击的缘故。 而不得不提的,此过程又与结晶无条件释放能量的过程正好相反,可能是大洋底部裂缝内另一个世界,也是r4的来源地的某特殊科学研究所产物。 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白尘眼神复杂地看向之前“爆破客”站立的地点,却发现除开破败的废墟与凹陷,什么都不存在。 冰冷的风掀动沙暴,其中携带有乱七八糟的纸屑或塑料垃圾,白色的雪花漂浮在空气当中,它们逐渐融化成看不见的细小水珠,彻底消散在这世界之中。 寂静降临。 死亡般的寂静…… “诅咒灵”扭动手腕,将长矛反握,这台核辅器的辅助推进器正在以从未有过的功率过载运作,随着头顶的黑影笼罩而下,一个特殊的灵活翻身动作被应用而出。 足底接触到狄摩袭击而来的前肢,同时压低重心保持平衡,手腕在其腹部支撑借力,半秒钟不到的时间,白尘就已经从先前的自然下坠改换成屈膝半蹲在粗壮腕足表面的姿态。 没有迟疑,他迅速迈步跑动起来,“诅咒灵”竟直接顺着这腕足而上,名为“负压附着协助仓”的特殊足部结构运作起来,它能够帮助增强核辅器在任何表面行动时的抓地力,当然也令得此刻的行动顺利无比。 索里亚戈长矛刃尖低垂,在踩踏后的地方留下一条漫长蜿蜒的血痕曲线,它柔美顺滑,自然延伸,透露出猩红的阴森感。 “嘶,哈。” 口中的浊气形成白雾被哈出,狄摩智力低下的大脑已经容不下恼怒之外的任何情绪。 它不明白自己明明能够凭借这具躯体轻松碾碎任何天灾下的感染生命体,却为什么在两个看似简单对付的铁疙瘩前缕缕受挫。 更是难以忍受如此激烈的挑衅,即刻甩动起白尘所在的那根触手,径直砸向身后某栋因为地震而斜立的高耸楼体。 坚固的钢筋结构被轻松破坏扭曲,大量玻璃与混凝土碎块翻滚着从高空掉落,轰隆巨响接连不断,如雨滴般的密集杂物,引发起剧烈震动,使得地面街道破裂开来,后又被彻底掩埋。 腕足几乎从中部横穿整栋建筑物,最后被自上方塌陷的废墟重压在其中,无法动弹。 白尘感受着“诅咒灵”机体表面遭受的冲击与阻力,将索里亚戈长矛收回至身后以防止其被意外破坏。 漠然的瞳孔聚焦在眼前的虚拟屏幕上的报警闪烁旁,一系列抗压数据几乎都已经完全超过极限,就连神经链接都遭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 外置摄像头有超过半数出现裂痕,能够继续工作的也反馈不出图像,布满驳杂的雪花,只能通过周边传递而来的摇晃感判断自身是否正处于移动当中。 全身的骨骼都剧痛难忍,几近断裂,如果不是过载装置的保护可能他早就因重伤昏厥过去。 这可不是玩笑,就算核辅器内部的缓冲装置再好,身在其中的驾驶员也无法安然应对超越承受极限的冲击,更甚之,人类脆弱的身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扭曲成“麻花”状。 坚固的结晶外甲被挤压剐蹭,即使外形保持不变也还是从“诅咒灵”表面脱落,石渣从关节缝隙涌入内里结构,使得不少精密运转被直接卡死。 核辅器腰腹以下遭到一条从楼顶脱落下来的加固承重梁阻拦,与其发生相撞,导致脊椎外骨骼断裂,几乎直接被截断成两半。 眼角渗透出鲜血,迷离的血珠顺着面庞滚落,当察觉到前进的运动逐渐停滞的时候,才将咽喉内的腥味尽数咳出。 “咳,咳咳。” 白尘强撑着环顾四周,核辅器的神经反应延迟很高,间隔近半秒后才开始运行,不过好消息是并未发现狄摩那根腕足的存在,方才的冲撞令二者彻底分离开来。 视线顺着“诅咒灵”来时破开的“窟窿”回望,狄摩丑陋的面庞几乎要从楼体外挤进来,窄到极致的瞳孔与撕裂到耳根的口裂都在说明这只庞然巨物的凶戾。 “看样子,我是得多来几刀了……” 嘴角浮现出冷笑,毫无惧意地迎面走去,因由平常使用的武器都大多为长刀的缘故,他更习惯于这样说。 索里亚戈长矛拖在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划动音,外表包裹的黑色布条完全破损脱落,露出这把终极武器的真正模样: 枪尖很长,附着有厚实的冰霜,在同幽黑枪杆的交界处,存在有一圈结晶圆环固定,球状未知物体生长镶嵌其上。 它的色泽红艳,有细密血管攀爬,仔细辨认,类似于人类的眼球,但又只是仅限于近似而已,半月形的副刃链接在眼球的瞳孔处,使其能够通过劈砍的方式造成伤害,切割部分透出阴森的光。 满是战损痕迹的“诅咒灵”稳定前进,它的后背弓起,脖颈缺损,外置摄像头脱落,上半身有明显的不平衡感,大量核心构造裸露在外,核心舱内固定的半块结晶散发纯净的辉耀,释放出柔和的能量。 “原本,我是来帮助“虎头鲳”的。” “但现在,为了她,我更想做的……” “是宰了你。” 第57章 极刃黑曜石 “嘶,嗬……” 狄摩将卡在楼体当中的腕足抽出时,这栋前世界的建筑物已经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它倾斜垮塌,断裂成三截掉落而下。 粉碎的建筑材料和杂物混合在一起,整片天空都被废墟遮蔽,伴随着持续不断的降雪,仿佛末日再次降临。 地表满目疮痍,只剩下崎岖延伸的裂缝和大量爬行虫抽动的残破尸体,它们被纯白的霜覆盖,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但仍然在诉说着一个未完结的历史性事件。 “诅咒灵”全速冲刺,其中的白尘也感受到周围的变化,他知道不能在原处久待,否则根本不存在任何一条活路,更何况从来都没有想过退缩。 无人注意到,索里亚戈长矛的瞳孔悄然移动,它平淡地看向狄摩的所在,与对方对视,在确定提不起一丝兴趣之后重新恢复到先前死气沉沉的时候。 庞然巨兽也有所察觉,不过狄摩并不清楚那把武器的来历,它也从不会花费多余的精力思考,大张开嘴,露出满口利齿,腕足向前抽去,牵引周边气流形成强劲的飓风。 雷云笼罩,发出焦躁不安的轰鸣,透明的水珠化作细线模糊了眼前视线,奔跑在磅礴大雨之中,如鹰般灵敏的眸子随时捕捉机会。 “诅咒灵”提身跃起,已然离开建筑体的边缘,余光能够看到空无一物的脚下,近九层楼的高度,如果失误坠落,那必然是一次惊悚且必定丧生的珍惜体验。 但白尘对此早有预料,他凭借着剩余的速度成功靠近到天灾生命的脸部,冷静凝望那硕大眼瞳中同自身没有任何差别的倒影,将手中的武器毫无阻滞地刺入其中。 狄摩来不及合拢眼睑,就算真的作出反应也不会带来任何影响,索里亚戈长矛正在它的眼眶中搅动着密集的神经,带来从未有所经历的剧烈痛楚。 仰起脑袋,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哭嚎,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又或为羽翼未丰的饥饿雏鸟。 “我可没说过,要在今后遇见感染生物的时候让它们死得完整一点……” 白尘开口喃喃,他自言自语道,神态竟逐渐趋近于发疯时的joker,瞳孔的面积缩小,由圆形化作只有野兽才会具有的竖状。 “诅咒灵”携带长矛下落,等到踩在狄摩右肩作为着力点时,已经留下一条近两米长的伤口,枪尖几乎令其大脑被冰封,冻结的鲜血凝固成硬痂流动不得。 这引发了后者的强烈反应,颤抖的躯体与迅速收缩的背部肌肉令其弓下半身,腿部发软,竟然直接压碎地砖,跪伏于水泥街道上,前肢下垂,无力摆动。 白尘也因此无法站稳掉落下来,他感知到意识正在消散,疲惫侵入神经,不受控制地想要睡去,勉强咬牙,令半损毁的辅助推进器再度开始工作,闪烁的烈焰在天空划过一道抛物弧线。 满是伤痕的“诅咒灵”正在加速下落,最后骤停在某处土坡旁,重响传来,潮湿的泥泞四溅,机械结构遭受严重损毁。 “嗬,嗬。” 狄摩的腕足抓挠颈部,它将嘴张到最大,想尽可能地摄取外界的氧气,可畸形的气管却直接令得气体交换的通路被彻底堵死。 挣扎,扭动,撞向周围所有能够触碰到的事物,麻木的神经竟已经完全察觉不到痛感,大量前世界残存建筑物遭受破坏,它们先后消失,被夷为平地。 “dim,flo,wer……” 几近融化的瞳孔颤抖,强硬地吐出几个不明意味的音节,它的身体紧贴地面向前爬动,拖拽沉重的腕足,犁出漫长的沟壑。 最后精疲力竭。 彻底…… 宣告死亡。 狄摩,新生天灾生命,存活时长一小时二十五分零四秒(1h25m04s),死因为个体基因不完善引发的窒息。 …… “所以说,这件事并不是想象当中那样滴水不漏,有些敏感的人已经发现问题所在了,寄生型感染生命体,这可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陌生的核辅器从水幕当中走出,它持有一柄结晶制作的长柄斧,不急不缓地靠向已然彻底无法启动的“诅咒灵”。 左胸印有鲜明的血色字体: “环卫者-极刃黑曜石” 头部拥有位于正中央的独立单个外置摄像头,两边是不明意味的深黑色图腾花纹,口部明显存在特殊设计,金属质地的野兽利齿交错外露,可能能够在战斗当中运用到咬合的攻击方式。 胸甲厚实而沉重,两肋处设置有尖锐的外突,它们以类似钩爪的形态扣住一整颗硕大的结晶,并以此作为第二层胸部防护。 双腿外固定多重液压装置,一条外附腿骨自上而下延伸,作为主要承重结构,足后经过加厚,垫入缓冲材料,以减少机体在运转时产生的震感。 “你能宰杀天灾生命的确是令人感到意外,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毫不在意地踢开滚动到脚边的扭曲易拉罐,双手前后握住斧柄,斧刃高举,猛然劈砍向下。 …… 第58章 灾难前夕 “当我真正苏醒时才发现,原来天灾的恐怖并非取决于外物,更加难以形容的恐惧,来源于我本身。” …… 白尘凝视着头顶的天花板,他保持仰躺的姿势已经有近十分钟了,却仍然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实,这样轻松的感觉太怪异了。 看过周围的陈设,确认是在一间足够安全,安静,整洁的房间当中后,也就彻底放松下来。 仔细回想着先前与狄摩对抗时的种种细节,最后的片段,停留在那台名为“极刃黑曜石”的核辅器高举长柄斧之时。 “看样子,我侥幸从必死的局面当中脱身了,或许是哪个路过的好心人的帮助?” 他不由得对自己反问,心中则是完全不相信的。 joker不见踪影,生死不知,周边有过交集的人,包括“虎头鲳”,杨冉,甚至灵墨,她们也未拥有这样的能力。 至于没有过交流的,又哪里会做出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举动,为了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狄摩四处破坏,避免在那样的状况之下丧命都存在不小的困难,妄论关心别人了。 这事情发生实在太过蹊跷,按照常理而言,“诅咒灵”当时的损毁程度已经达到警戒值,想要劈开它杀死其中的驾驶员简直是轻松无比。 就连使用简陋外骨骼机械的人都能够做到,更何谈一台做工精良的战争兵器。 但现在的状况…… 实在怪异且无从解释。 游离的视线终于开始移动,在经过墙壁上悬挂的挂历时停顿一下,白尘突然从床面跃起,他迅速来到那记载时间信息的纸张前,眉头不由紧锁。 “2190年7月3日……” “不太对劲,如果没记错的话,曾经回收索里亚戈长矛的任务时,在那个科学研究所当中也见过日历,难不成……” 若有所思地移动到床边,当厚实的不透光窗帘被掀起时,强烈的光线从外界直射进来,它使得白尘的意识恍惚半晌,视线所及全部是模糊的重影。 “这……” 居民楼下是一条宽阔的步行道,正有不少途经的人影晃动,特别是斜身靠在躺椅上的老大爷,手中的蒲扇轻微摇摆,驱散午后的暑气。 石砖铺得非常整齐,抬头能够看到停留在亮蓝色天空当中的烈日,这滚烫的天体仍然悬挂在那里,自始至终的安静闲适。 花坛里生长有来自前世界的各种绿植,夹杂有生命力顽强的杂草,繁茂的枝叶舒展,令鲜明的颜色填充入视界的正中心。 嘈杂的声音传来,隐约能够听见各种各样的闲聊话题,有谁家孩子今年高考又去了哪所大学,哪个住户家的水管破裂,房间全都被淹湿…… 甚至于中午吃了什么都能牵扯出不少杂七杂八的回应,实在是有种说不出的稀奇感。 “不是末日后的世界,这样的生活状态,更像是有过描述的灾变前的正常生活环境,在感染生命体,结晶,r4未出现时……” “我想,我可能抓住了某些线索。” 白尘意识到目前的状况,只是不敢随意定论,按照他的猜测,自己现在应该已经不在原本的蓝星,甚至原本的世界内了,他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一个充满平静的正常世界。 只是在面对怎样来到这里,这里又是哪里等问题时仍然毫无头绪。 “难不成,是前世界那些小说作品当中屡次提到过的穿越?” “呵,实在有点荒谬。” 苦笑着摇头,长长叹气,起码这是个好消息,令r4完全消失,灭绝感染生物,重新建立秩序,回到二十年前的那个世界生活,这本就是所有经历过灾难的人类的愿望。 而现在,虽说阴差阳错地来到此处,不还是将堪称幻想的美梦变作现实,又怎能从中挑出不好的地方呢? “总之,我得先休息一下,先前面对狄摩的时候,受伤那么严重,如果判断没错的话,肋骨至少断裂两根,现在倒是没有保留任何外伤……” 重新躺回到原本那张床上,白尘很是轻松地就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没有办法,连残酷到极致的末日都能接受,目前小风小浪何故大惊小怪呢? 抓住机会恢复精力,使状态返回到全盛时期才是最重要也是最明智的行为。 任何担忧与胡思乱想都显得不具有实际价值且多余。 眼睑合拢,还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已经陷入沉睡,呼吸放缓,心跳降速,僵硬的肌肉陷入柔软床垫的包裹,所有来自周边的细碎噪音全都消失在耳畔。 这一梦做了很长时间,一直到被清脆的敲门声吵醒,白尘活动着僵硬的脖子,好不容易才支撑上半身坐起,他看向关闭的房门,保持长久的沉默。 初来乍到,在不算熟悉前世界生活的状况下,更何况这个世界可能仅仅是与前世界的状况相似而已,还是减少不必要的动作为好。 “尘哥,你怎么还没起来?” “不是说好今天下午一起去喝咖啡然后看电影的吗,难不成是又忘记了?” 门把被压下,一张清秀单纯的面庞探了进来,少女的眼睛看上去很干净,水色的眸子里没有一点血腥气或是暴戾。 脸型完美,曲线柔和,鼻梁挺翘,嘴唇红润,脖颈雪白修长,身材匀称,如果十分是满分,那么她至少能够在白尘这里拿到接近九分的成绩。 实在是太过特别。 作为一个久经末日的人,真的很难得能够看到如此精致的容颜,甚至于比joker还要来得更加惊艳。 素色的卫衣不具有任何褶皱,看上去很是洁净,在胸口处装饰有一块梅花状的粉色徽章,又在乖巧当中透露着可爱。 百褶短裙遮盖下的双腿修长纤细,却并不显得柔弱,或许是因为不时锻炼的缘故令得肌肉的轻微轮廓隐隐浮现。 脚上是双轻便的运动鞋,方便居家时的很多行动,特别是在使用跑步机时,就必须如此穿着了。 第1章 浊世 “一个经历过灾难的人回到灾难的前夕,当他有预见性地看着所有的一切重演时,心中又在思考什么呢?” …… “在这待着,哪都别去。” 白尘留下这样一句话就草草离开,他终于意识到刚才在日历上看到的时间意味着什么。 没时间与面前的漂亮女孩交流,在经过客厅时,顺手将那里摆放的鱼缸端起,看着其中已经明显表现出感染体征,表皮浮现褐色斑块的金鱼,神色愈加严峻。 “想起来了,7月3日,在蓝星确实没有任何特殊,可这却是那道产生r4的大洋裂缝内世界爆发r4的日期……” 口中低声言语,逐渐发觉眼下的形式已经快要到达彻底崩溃的边缘,只是目前为止,他应当是唯一一个意识到异变也清楚未来将会发生什么的人。 “可能只需要一小时,一分钟,甚至下一秒,第一只感染生命体就会从地下爬出,此后……” “越来越多的爬行虫,爬行母虫,爬行者,火囊蛮,捕食巨触等等各类畸变个体相继出现,真正的灾难将会于难以反应的时间爆发蔓延。” “看样子,我这个出生在前后世界交替时期的人类,可能要亲眼见证,重新经历一次大灾变的出现……” “也算是变相弥补“遗憾”了?” 以自嘲的口吻说出这番话时,他已经远离之前的所在地,来到楼下的街道旁,顺手将鱼缸处理妥当,当前,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 “彭!” “你这臭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抱枕被丢在门板上,随着重力下落,最后被地毯接住,抱着双腿坐在沙发上的少女这才嘟嘟囔囔地埋头抱怨。 她直到白尘不见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期待了整整三天的二人世界,最后就只是得到了这么个敷衍的回应?在家待着?哪都别去?开什么玩笑。 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 愤愤抬起脑袋,口中含了一口气,腮帮撑得鼓鼓的,幽冷的目光凝固在不远处的电视画面上,看着其中正在播放的广告,只觉得眼睛逐渐变得湿润。 她陷入沉思或发呆,回想起曾经相处的记忆片段,那些画面如走马灯般重塑又流逝,泪水不由得沾湿衣领。 “尘,原来……不是这样的。” 时间过得很快,窗外不知何时变得灰暗,仿佛整个天空都被凝重的云层遮蔽,闷雷酝酿,一场普通又可能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而不再普通的暴雨即将降临在这平静安宁的世界。 真正到达那个时间点,没人说得准周围的一切将化作怎样混乱的地狱场面。 “据荧惑生态研究所的相关人士透露,针对被称为“狄摩之花”的新品种植物的研究即将结束,届时,所有相关发现都将被整理为重要研究报告进行封存。” “因此,截止目前为止,我们仍然不清楚的是,外界传出的从“狄摩之花”当中提取到特殊病毒的说法是否确切,又或许,这仅仅是吸引大众注意力的谎言也说不定。” “在这里,我希望在坐的各位观众能够提高自身明辨是非的能力,本节目也将继续为您提供相关信息,直到这值得期待的真相水落石出后。” “……” 身着正装的美女主持人通过话筒展现自己甜美的嗓音,她情感饱满地播报着题词卡片上的文段,尽量提升观众的节目观感,却丝毫不清楚,其中蕴藏的危机。 “这几天怎么全是“狄摩之花”的事情啊,一朵没什么特别的新物种而已,值得那么多人关注吗?” 握着遥控器胡乱地换了几个频道,相似的话题和节目越来越多,仿佛所有人都在近似的时间将注意力转移到这古怪的东西上,却也不确定原因。 扭头望向窗外愈加超出控制的雨势,天水源源不断倾泻而下,淹没了嘈杂的声响,其中夹杂着怒吼,嘶喊,哭嚎,以及各种各样激烈的情绪。 “尘离开的时候有带伞吗?” 擦干眼角的泪水,她已经移步来到阳台,空气潮湿而沉重,凝结在玻璃上的水雾彻底模糊了视线,向外界望去,只能看到交织的混浊的红色正在蔓延,却不能够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 心中莫名变得担忧,隐约觉得有一阵不安压抑在胸口,呼吸变得有些困难,现实涌入无法言说的恐惧,正走向崩坏的结局。 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决定推开面前的窗户,几乎在同一瞬间,刺耳的尖叫声就持续不断地从各个方向传来,它们可能来自所有还迷失在街道上的路人。 从五分钟之前开始,细碎的裂缝错综复杂地蔓延在地表,大量暗红色的类似孢子气体的浊雾从中涌出,紧接着,就是模样丑陋的各色爬行虫,它们种类繁多,却出奇相似。 那就是极端的残忍和饥饿。 依靠足肢移动时的哒哒音调编织出独属于死亡的乐章,这些看似脆弱的感染生命体,其机体强度甚至能够抵御部分枪械类热武器的袭击,长途全速爬行时能够达到每小时六十五到九十公里的恐怖速度。 “啊!” 手中提着公文包的男人尖叫起来,明显被眼前的场景惊吓到,看着那些疯狂扑向周边人类撕咬吞食的恶心虫子,胃里一阵翻涌,几乎下意识地弯腰呕吐。 来不及转身逃跑,就已经被尖锐的爪子洞穿胸口,它顺着肋骨的缝隙深入肺叶,最后从脊背伸出,结构复杂的眼睛里只剩下猎物,巨齿开合,轻松啃断一根骨骼,血液随之喷溅。 喊声戛然而止,外突的眼球僵硬扭动,直到盯住几乎与自己面对面对视的爬行虫,滚烫的红色液体充斥咽喉,堵塞气管,从口腔内外渗。 剧烈的痛楚折磨神经,在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里就直接导致了意识的中断昏厥。 火囊蛮体型很大,它在混乱的车辆之间跳跃穿行,就算是遭受到撞击也并不会受伤,反而尽可能撑开口裂,喷吐出的液体在接触到氧气的一瞬间就燃起熊熊烈焰,即使大雨滂沱也仍旧无法浇灭这灼热的灾难。 混乱在蔓延,越来越多的感染生命出现在视野当中,虽然绝大部分只有原生级别,可一旦存在统领,带来的破坏都是难以想象的。 密密麻麻的杀人蜂群分布在远处的天际,它们接收到声波信号,随即冲破某栋高层建筑的墙壁,混凝土碎块自高处尽数掉落,砸击在地面,形成不小的凹坑。 食尸鸟盘旋鸣叫,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抛弃食腐动物的身份提前填饱自己空空荡荡的肚子,漫逸血腥味对它们来讲是种强烈的刺激。 …… “这,这是……” 捂住嘴巴制止因恐惧产生的应激发声举动,眼中不再是沉闷的气愤,只剩下难以置信的迷茫。 将窗户重新关闭已经消耗了全身的力量,背靠墙壁,虚弱地滑坐在瓷砖表面,少女单薄的身躯颤抖起来,她移动到角落里,孤单地缩成一团。 天空划过刺眼的闪电,室内的灯光在瞬息间全部熄灭,就连电视机都啪嗒一声闪烁黑屏,其中的喜剧节目戛然而止,观众们开朗的哄堂大笑归于沉寂。 黑夜取缔白日,有时并不需要漫长的过渡,只是简单的眨眼,面前的清澈溪流就化作枯骨黄泉,沉着数之不尽的尸体。 感染生命体的狂欢仍然在持续,它们摄取到空气当中无处不在的天灾生命体信息素,对r4含量低下的生命体产生强烈的猎食欲望,本性遭受篡改,身躯变作麻木傀儡。 原本状况下,类似异类凤蝶,杀人蜂等非肉食物种攻击性很低,倘若并非主动招惹,一般不会遭受到伤害。 然而,正在现实,刽子手到处都是: 吮吸式口器自眼球侧面缝隙滑入,轻易破坏神经组织。 粗糙且布满倒刺的蜂针刺进背部,等这只蜂类抽身离开时,已经将这骇人利器与毒液留在外界。 它的腹部末端出现不小的缺口,内脏从此流出,在制造杀戮的同时,可能连自己的生命都一同失去。 鼹虫聚集,汇成一片白色的汪洋,它们扭动肥硕的腰部在腐物表面爬动,腺体分泌的消化液从口腔内吐出,又将被软化的有机物重新摄入身体。 …… 失控的车辆撞向附近的建筑,承重结构遭到严重破坏,竟直接坍塌下来,它倾砸在紧挨的高楼上,不清楚其中还剩下几成的幸存者。 相似的场景在整个世界的所有城市内上演,没人知道,这些古怪的生物究竟来自哪里,又为何会聚集如此大的规模。 r4的粒子风暴就已经扩散,它们能够极大程度地干扰电磁波的传播,也能致使部分的电子设备或电路,电器元件发生故障无法正常工作,甚至就连车辆点火器都可能受到影响。 天灾,以无法抵挡的态势降临了。 …… 第2章 交错灾厄 将眼前的塑料瓶拧开,大量气泡自含糖饮料内涌出,它们在接近水面的地方炸裂,也存在不少附着的瓶壁表面,保持相对静止。 白尘的指尖在手中平板上划动,他通过某些特殊的方法使得这台电子设备免于被r4风暴影响,失去工作能力。 其实也是偶然发现,在这个未知的世界当中,存在有名为“朱砂”的特殊物质,其中所含有的元素,猜测和先前能够对r4产生特殊效果的银色液体相同。 (“爆破客”曾经使用的能够对感染生命体产生特殊影响的爆破物,它将释放出某种银色液体,可以对r4产生直接影响) 而接下来要做的就很简单了,只要将朱砂手串当做挂件坠在平板的外装保护壳上,就能够极大程度地隔绝r4了。 不过在购买时听店家说,这种饰品本身不宜长期贴身佩戴,因为其中蕴含的化学毒性,对部分人群而言更是禁用,何况作为结晶化人类,血液内本来就含有低浓度r4,影响会更大,所以也就在先前随手丢弃。 (朱砂进入人体内后,易对肝肾造成损伤,可能造成中枢神经系统的损害) 反正,往后不会再需要了。 “接下来,我们请荧惑博士的助理来为我们介绍面前的这株被命名为“狄摩之花”的特殊物种。” 伸手点开已经缓存的视频,轻柔的女性嗓音在室内回响,听上去略带空灵。 这里应该是一处倒闭停业的咖啡厅二楼,周围的桌椅零落摆放,都闲置了很久,上面附着着不少灰尘。 吧台处立有空空如也的酒柜,所有的饮品都被清除,唯独剩下一只呆板的招财猫蹲在那,它的右手持续前后晃动,说明外界的地面仍然在开裂,还会有更多感染生命体在这之后来到此处,肆意破坏。 “果然……” 白尘若有所思地自语道,他的视线紧盯屏幕上悬挂的照片,其中的人,长相陌生,那对眼睛却能感到熟悉,好像不久前还与对方接触过。 “虽然那个时候他穿着防护服,不过这就是年轻时的荧惑,基本可以确定,但……” (荧惑:“逐影者”驾驶员,曾经负责设计其核心结构与供能系统,在白尘回收“逐影者”时与其产生过冲突) “那“狄摩之花”是什么意思,它和狄摩之间存在怎样的关联?” “看样子,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任何事都并不是巧合……” “狄摩在荧惑被发现的研究所周边苏醒,难道这朵花就是那只天灾生命体本身?不,应该不会。” “狄摩绝对是孕育于蓝星的天灾,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外来世界,就算因为那道裂缝导致两个世界产生纠葛和联系,也绝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唉。” “实在是头痛……” 冰冷的水通过喉咙灌入胃里,带走多余的热量,也令得思绪纷杂的大脑获得片刻清醒,微微叹口气,决定不再多想。 目前的所有猜测都仅限于猜测,只有真正去调查,才能察觉到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看这样子,我真得去找找那个第一个接触到“狄摩”的科学家了,这家伙,绝对不是他表现出的那么……” 第3章 鸿雪(外传) 行走于广袤无垠的冰川,“诅咒灵”机体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实的凝结物,飘荡的飞雪粘黏在上面,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个堆砌成的雪人般。 “创世者鸿雪到达指定位置,但仍然未能寻找到终极武器培养仓的踪迹。” 清冷的女声透过耳机传达到遥远的不知名方向,由无人机负责维持的信号十分不稳定,随时都可能中断。 这里的气温太低,雪下得太大,能够保持如今这样的简单通话已经是极限。 抬头仰望被浓厚乌云遮蔽的天空,残留在雪地上的脚印正在被迅速抹除,整个世界寂静而空荡,别样的孤独感甚至能够将人逼疯。 两年前,当创世者组织刚得到相关消息,派出核辅器前往证实实验室存在性的任务结束后,她见过那个返遣后的,双眼被纱布缠绕的驾驶员,那人的精神出现问题,虽然基本逻辑能力还存在,却再也无法进行外派作战。 有时,环境便足以摧毁人类的意志。 一个精神状态不佳的人,几乎不可能成为驾驶员,毕竟,当他们进入核辅器内部,掌控了这样的重型武器后,谁能保证不会因为疯癫的行为造成重大意外事故呢? “经蜂鸟的探测显示,研究所可能已经沉入冰层下方,此次任务将更改为危险程度较高的水下行动。” “请您在指定位置破冰并潜入寻找培养仓研究所入口,届时,相关人员将会为您提供技术支持和安全保障……” “收到,他们已经来了。” 通过外置摄像头,能够看到,几台平稳行驶的雪地破冰车正向此处靠近,缠绕铁链的后轮明显抓地力比不上平地行驶,在冰面上,无法带来足够强劲的动力。 踩下刹车后,滑行较长一段距离才最终停止,厚重的车门打开,副驾驶位置上的人员跳跃下来,左手按住头上的棉帽,高声对车内的人喊了句话。 随后跑回到车辆尾部,打开背箱,取出很多钢制的长短不一的硬杆,或许是用来搭建帐篷的。 短时间内,就接连出现不少穿着相同制服的身影,他们穿行在茫茫雪原,各自进行工作,搬运起各种机械装置,隐约能够听到粗重的嗓音和偶尔的笑骂。 气氛终于不像原本那样压抑了,起码算是有些人气。 一只鱼类模样的仿生探测机器人被握在某工作人员手中,正左右扭动身躯。 经过特殊涂装和安装保温防护的它既能隐匿在感染生命体族群内,也可以在极端环境当中完成作业,为接下来的“破冰计划”解决不少可能出现的麻烦。 钻头架设在最适合下挖切割的位置,目前正在进行多方面测算,以防止出现冰层大面积破碎或因其厚度过厚导致的破冰困难等意外出现。 而与此同时…… “德雷西先生,现在您应该待在车内接受专人保护,如果外界存在有残余的感染生命体,将可能对您的生命造成损害……” 女助理无奈地跟着身边的中年男人,她已经把能说的说了个遍,仍然无法阻止后者的行动,知道劝说无果,只能懂事地掩住嘴,减缓速度跟在紧紧后面,以免惹得这位本身脾气就不算太好的博士生气。 而这位德雷西先生,则径直离开看上去笨重无比的破冰车,前往“诅咒灵”站立的位置,他满是胡茬的僵硬嘴角隐约露出半个笑容,遍布的皱纹都因此舒展,这可是非常罕见的。 鼻尖冻得通红,眼角的黑斑和混浊的眼白其实并不应该在这样的年龄出现,它们往往预示即将达到尽头的生命。 “老家伙,别来无恙啊。” 驾驶舱平稳开启,冻结的冰碴随之脱离下来,一同落在雪地上的,还有那道优雅的倩影,她身材高挑,刚散开的长发直达臀部,外套羽绒服,背后嵌合一根脊柱状的辅助装置。 拉链敞开,内里却是件露肩吊带和教宽松的休闲裤,实在与周围风雪遍布的场景显得格格不入。 “穿得真厚,这么怕冷吗?” 将皮筋咬在口中梳拢青丝,澄澈的双眸略带迷惑地看向眼前的人,这种文静的美,能够令得很多人心跳加速。 先是给了女助理一个让其离开的眼神,确认她已经走远后才重新开口,德雷西语气严肃认真,显然很重视接下来提到的问题。 “好像我年纪真的很大一样,不过先不提这个,虽然你在行动当中没有汇报过,但我还是要说,一个小时前雪原上的那场战斗影响到了定位器,这就是我来到此处的目的。” “你遭遇到了怎样的敌人,现在也别藏着掖着了,和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真的有必要,我会帮你向创世者其他人隐瞒的。” “我说怎么屈尊亲自来一趟,就为了这个?您还是回去好好养老安度晚年吧,嘿嘿。” 吐了吐舌头,鸿雪试图以此蒙混过关,她扎好长发,露出一个甜美而单纯的笑容,这才重新开口道。 “不说了,厨房那边有带什么好吃的来吗,走了一天一夜,我现在就想吃顿好的然后一睡不醒。” “天哪,我实在太想念那道叫鱼香肉丝的菜了,真不清楚前世界哪位高人竟有如此智慧。” 大踏步绕开德雷西前进,却是一点没提起所谓“战斗”的事情,结果就是,刚刚甩开的手臂被某人握住,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下来。 “老爹啊,你的耳朵和眼睛是真的灵光……” 手掌抚在额头,鸿雪终于是决定坦白,她知道无论怎样也过不了父亲这一关,他在此方面一直表现得很是固执,就像在实验室里一样严谨。 “其实,也没什么,真的……” “没什么。” …… 长剑被牵动,在纷纷扰扰的大雪当中斩出一条漂亮的亮银色痕迹,宛如划过天空的彗星,用身体描绘优雅的弧度。 这把武器,具有的外观颇为特殊,它并非一般意义上的长刃,核心部分是负责运送结晶能量引发超声波震动的链形管状金属。 两条合金利刃固定在其左右侧面,末端嵌入防滑纹外柄,以供核辅器稳定抓握。 “锵!” “诅咒灵”的链剑预判到攻击到来的角度,将其稳定抵挡,右膝下沉,虚退半步,抽出空闲的左臂,自下而上猛砸过去。 刺耳的破风声响起的同时,一台纯白色核辅器向着后方滑行,最后停在十米外的雪原。 护目镜式的高强度玻璃装载于面甲为此特制的卡槽内部,看不清其中究竟设置有几个外置摄像头。 菱形胸甲嵌合在上半身前部,图腾般的龙头图案印画在正中心,它张开长有利齿的口腔,长须飘逸延展。 尖锐的环扣附着在双肩,在提供防护的同时,也是手臂结构与主干结构的二重连接,四杆剑柄从背后伸出,金属的暗色调显得阴沉压抑。 上腹装甲使用到纯结晶以保护内部功能核心舱,小块的钻石般的碎块堆叠,能够有效分散来自外界的直接冲击。 大腿外侧附加辅助推进器提供额外加速,由此产生的额外重量要求腿甲加厚以使得重心下移,便于驾驶员在使用核辅器时保持平衡。 “呵,“环卫者”的人,闲得没事跑到这里来溜达什么,你们是能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鸿雪冷笑后开口,“诅咒灵”的扩音器同时令这不善的话语向外传递出去,她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去战斗,在这连方向都分辨不清的鬼地方依靠导航走了一整天,早就觉得厌烦想要离开了。 “鲨鱼?” “优秀的比喻。” 漠然的声音有些熟悉,或者说不论经过多久的时间,他都不会发生改变…… 白尘。 以及…… 环卫者代号核辅器: “白虎”。 剑花舞在半空,只是手腕轻抖,“白虎”已经反手握剑向前突进,它的速度非常快,是前所未有的,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台核辅器能够超越。 手臂支撑地面,强行在积雪当中改变方向,眨眼间出现于“诅咒灵”前侧方,超音剑接踵而来,径直斜砍过去,刃尖振动,已经完全超出人耳能够捕捉的频率。 辅助推进器开始运作,鸿雪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承受这一击而无动于衷,她只是轻巧侧移,就彻底将之躲避,手中武器快速过电,空气当中弥漫着浓厚的焦糊味。 不等对方有所反应,立即前刺,对方忙于攻击,疏于防守,如此机会,自然不可忽视。 然而,出乎意料的,就在她已经觉得“白虎”无力抵挡时,视线突然就捕捉到一道暗紫色的残影,它就那么凭空出现,对准“诅咒灵”的脖颈直扑过去,随着啪嗒一声轻响,牢牢吸附在关节缝隙处。 “彭!” 爆闪的火星从手臂处飞溅,白尘早就知晓自己会遭受伤害,所以一直做好后退的准备,借此尽可能减轻核辅器机身受损程度。 不过这一切行动,都是为了“震爆弹”的百分百命中,他的眼中明显有寒芒闪烁,长剑刺进冰川增大阻力,滑行路径上冒出滚滚白烟。 “过载震爆。” “轰!” 无形的声波震荡开来,因为飘飞的雪花而显露踪迹,翻滚的浪潮一波又一波扩散,强烈的能量爆发甚至令得脚下的冰块都布满细密的裂痕。 “呵,小把戏。” 鸿雪终于是打起精神,通过刚才的交手,她能够看出对方同样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核辅器驾驶员,而且神经延迟很低,甚至低到惊人的地步。 否则,这反应速度简直就是非人类! (神经延迟是衡量核辅器驾驶员能力的第一项指标,“环卫者”苍铮实验小队推出的评级标准:只有延迟时间小于等于100ms才能够进入核辅器驾驶员预备选拔小队) 忽略耳畔的翁鸣,她可能要短暂性地丧失听力,所幸动作够快,没让那颗诡异武器在核辅器表面爆炸,真如那样的话,就不是这点可以忽略的影响这么简单了。 “看样子,这次回去,要让老家伙帮我想想办法了,“诅咒灵”对刚才那爆炸物的抵御能力似乎非常低……” “声波武器吗?” 口中低声喃喃,“诅咒灵”已经从腾起的雪浪中扑出,它宛如一只渴血的恶狼,忽视所有阻碍,眼中流露凶光。 “第二回合……” “正式开始。” (将续于 人物外传:白尘 当中) 第4章 狞灵 单手拎起斜靠在门口的背包,视线顺着门框镶嵌的晶莹玻璃向外望去,漆黑楼道内,头顶廊灯破碎,无法提供照明,重复的阶梯向下延伸,自这个角度来看,并不算平缓。 包带搭在左肩,以此支撑其所有重量,白尘轻呼口气,他长久地盯着握在手中的那柄长剑,它的做工精致,造型却偏向浮夸,有些类似仙侠剧中使用的作戏道具。 “这个硬度,能不能斩断爬行虫的伪脊椎都是问题……” 略作感叹,推门而出,当他再度来到这条街道时,所有熟悉的事物都已经发生改变,各种纸屑垃圾在回旋的气流内翻飞,复杂的裂痕交错出现于地面,它们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 车辆残骸仍然冒出滚滚浓烟,灼烫的火舌如群魔乱舞,鲜血汇聚在一起,沿着破碎的砖块缝隙流动,半具识别不出身份的骨架安静地扑倒在路边,红色的块状物从两根断裂肋骨间挤出。 感染生物们沉寂下来,绝大多数早已返回到原本栖居的地方,大概率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还有一部分迁移到城市之外的荒野区域。 那里的食物资源更多,环境也适宜生存,过不了太久,旧有的食物链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也预示着感染生命体将彻底融入到这里,成为此处的成员。 “感染者?” 迟疑自问,白尘明显有所发现,他所有的动作停下,因为就在不远处的位置,一具能够活动的“尸体”正摇晃着茫然前行,它似乎根本不清楚接下来的目的地,发白的眼瞳无法聚焦,腐烂的鼻子流淌出恶臭脓水。 从体态判断,应该是名女性,身上的衣服,只留着被撕破的衬衣与休闲裤,血液凝固后的暗红色沉积在上面,令本就诡异的场景再添恐怖。 “不太对劲。” “手。” 剑鞘与锋刃脱离,金属颤音透过耳膜,白尘严肃的面孔倒映在光洁如镜的剑刃侧面,他很少以如此正式的态度对待原生级别生命体。 折断的脚踝突然用力,“尸体”似乎是感应到了某种吸引,它猛然抬起脑袋,直勾勾地朝向对面那活人的方向,虽然略带迟疑,不过还是跑动起来,她明显与人类不同的双手抬起,指甲非常粗糙,呈现深紫色。 “来了。” 简单的两个字才刚从口中吐露,长剑已经顺利抹过其脖颈,准确无误地将主动脉切断,带出绽放的血花,紧跟着“扑通”一声,发动进攻快速靠近的感染者已经横躺在地,无力扭动挣扎。 “总是沾染血液,不知不觉我会不会也变成嗜杀且毫无理智的怪物呢?” 单膝跪在“尸体”旁边,很轻易地就判断出它的脊椎已经被砍裂,头部与身体,仅剩单薄的皮肤连接,不过对方刚才的行为令这经验丰富的环卫者战斗人员心生疑惑。 “感染者应当没有自主意识,它们的神经组织是遭受破坏的,连最基本的反射都无法完成,怎么会产生攻击欲望?” “而且这指甲是怎么回事,不像是底部瘀血的症状,它的基本构造应该发生了某种未知变化。” 原本回到灾难发生前的时间段,白尘是心中无感的,因为他知道太多关于感染生命体的特点,自信于无论遭遇到怎么的天灾之下都能够基本无风险应对。 结晶化后强大的身体素质就是资本。 但现在,意料之外的变故出现,心中难免浮现出一团压抑的阴云,抬头看着不透光的天空,下一场雨似乎很快就要到来。 “难道,是因为时间的问题?” 突然,别样的思路在脑海内闪现,白尘由此思考,片刻后,才离开原地,顺着延伸的道路向某个方向行进,他不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知晓了感染者发生未知变化的原因,但实际状况应当与猜测内容非常相近。 (注:白尘并非研究人员,仅对于感染生命体相关作初步了解) 灾难发生初期,环境中的r4浓度较高,加之这些感染者都只是刚刚诞生不久,况且在其异变前,体内并没有产生过任何相关抗体,这是和后世界人类在根本上的不同。 没有抗体意味着无法最大程度地杀灭或影响侵入身体内部的r4,这些病毒对于寄主基因的改造将顺利无比,对寄生生命本身的伤害也并不会表现得过大,甚至于破坏其神经结构等。 “也就是说……” “在这里,感染者也会主动袭击未发生异变,体内r4浓度含量较低的幸存者?” 长剑入鞘,心中如此想到,他终于抓住在第一轮灾难发生后,即使大多数制造破坏的感染生物都离开回归之后,人类文明也陷入长时间停滞的另一原因了。 并非只有r4风暴对于电子设备的严重破坏,城市人口数量锐减之类,愈加扩大的生存压力也是重要的一环。 “一座城市里的感染者数量不会少,如果它们成规模地主动攻击剩余的人类,又能存活下来多少呢?” 视线向左偏移,破碎的玻璃溅射得到处都是,就在某栋小楼的二楼阳台,一根麻绳从天花板上垂落,末端回转,被捆绑作一个绳圈。 从这副场景中都能透露出极深的绝望,行走在空荡寂静的城市里,极端的情绪不免影响本还算清醒的神志。 不过早都习惯了…… “救,救命!” 高亢的嗓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急促的踩踏,跑步声回响入耳,伴随着声带撕扯的沙哑低吼与粗重喘息。 并未回头,白尘不想被这些嘈杂的琐事分散注意力,即使那很可能是一名正在遭受凶险的活人…… 在这已经退化到弱肉强食的世界当中,连面对如今这个还未真正露出爪牙凶险的环境,都表现得如此慌乱,就算真的给予帮助,又有何种意义呢? …… 毫无疑问,这样的想法是极端的。 但。 脚下的土地又何尝不是更加极端的呢? 第5章 蛮蛮 “救,救我!” 手臂接连扶住一路而来的各种路边杂物,正在呼喊的青年胸口剧烈起伏着,持续高强度奔跑使得腿部肌肉酸痛无比,只要被不平整的地面绊倒便再无法站起。 他就以这样不快不慢的速度从白尘身边经过,恐慌的双眼当中包容着一抹窃喜,庆幸自己的好运气,遇见个连逃跑都不知道的家伙,能够拿来垫背,为自己争取到宝贵的逃生时间,简直是完美无缺的剧本。 听到身后不规律的脚步,下意识回过脑袋,那张布满血污的面庞出现在不足十米远处,行尸头发上结有血垢,双目通红,手臂前伸,扭曲的双腿不知疲惫地迈动,指甲呈诡异的黑色,底部血管密集异常。 然而,青年怎样也不曾料到,心中的庆幸未曾持续多久,眼前发生的一幕就使他完全愣住,脖颈后冷汗直冒,竟直接瘫软在地,无法动弹。 一刹那,只知觉所有的事情都超出认知,整个世界都变得极度不真实起来。 几秒钟前: 白尘原无心搭理与自己不相干的其他麻烦,可却无法阻止它们自找上门,见证过荒野中的种种人性,当然清楚那青年的想法。 用前世界的话来讲,叫做“祸水东引”。 以后世界的眼光来看,算作保全自我的正当途径。 微不可察地摇头,右手握住剑鞘一端,食指扣住剑柄,防止剑刃因碰撞脱离,随后感知自身后不断接近的气流,毫无征兆地猛然发力,甚至没有拔剑,只是利用刚猛强劲的后点冲击。 金属质地的外鞘精确撞击在原本追逐青年的感染者的咽喉,力量的传导几乎在一瞬间完成,这具拥有接近成年人体重的“行尸”就已经不受控制倒飞而出。 沉闷的砸击声响传出,已经被镶入辆报废的汽车中,连坚固的框架都因此弯折,它随之后移,轮胎摩擦出不短的辙印,感染者的颈骨断裂,头颅无力下垂,彻底安静下来。 冷漠的眼神扫过惊讶到颌骨接近脱臼的陌生男人,也并非打算记住对方面孔,只是以此作为警告,不想相同不知死活的行为再次出现。 淅沥沥的雨丝缓缓飘落,清凉与灼烧感开始在皮肤表面蔓延,它们被r4浸透,已经脱离可饮用水的范畴,而随着这第二场雨的持续,越来越多的自然水源也将充满这恐怖的病毒。 “快点找个地方避雨吧。” 他对自己道。 接下来的路上平静无比,遭遇的感染者数目也少得可怜,或许它们继承了爬行虫昼伏夜出的特性也说不定。 不过街道表面一如既往的混乱,这致使白尘将消耗更多的时间寻找合适的路径或穿行在淤积废弃车辆的道路上。 两声惊愕的鸟鸣从天空传来,类似于乌鸦,沙哑难听。 “我……” 白尘想说些什么,后又哑然失声。 突然觉得眼眶被泪水润湿,脑海内回想着那副足以记忆一生的画面,“爆破客”被狄摩摧毁,连遗骸都找寻不到。 舌尖滑过湿润的嘴唇,恍惚当中,忽然觉得正有一道虚幻的身影靠近过来,她淡粉的长发是那样瞩目,不喜欢好好穿着外套,非要将之系于腰间。 “joker,你……” 鞋尖轻点,躲避淤积的水坑,晃眼间靠近而来,僵硬的面容突然就流露出笑容,她瞬间绽放,像是藏在礼物盒中被拆封的惊喜。 “嘘,别说话。” “尘啊,伞都不打?” “那么喜欢淋雨吗……” 撑开一顶足够两人并肩而行的赤色雨伞,轻柔靠在白尘的肩头,纷乱的思绪中突然出现想要张口咬住对方脖颈的想法,似乎这样的动作正是她表达情感的工具。 不过还是强行制止,抬起美艳的眸子。 “我再陪你走最后一段路?” “好……” 白尘点头应答,他只是背影落寞地独行,可在沉寂的内心,涌出少见的温暖,唯一令人觉得可惜的,是经历了无数绝望以后,就连这缕最为可悲的懦弱都被抽取得一干二净。 最终停留在一扇门前,他伸手敲响,仅只过了短暂而又漫长的两秒钟,就看到同样呆滞站在门口的身影。 只不过…… 前者在门外。 后者则立于门内。 “尘,尘……” 少女哽咽着说不出话,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待在黑暗而幽闭的小屋内多久,只是耳畔杂乱的嘶喊声从来都没有平静,苦怨流转,侵入心间,甚至能够感同身受到那些不幸者逝去前的绝望。 贝齿咬在红唇,有股腥味在口腔内蔓延,泪珠从眼角滚落,顺着白皙的面庞落下,她忽然奔跑起来,无所顾忌扑在白尘胸口。 “你怎么能把我扔下……” “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扔下……” “……” 白尘被吓了一跳,长时间养成的战斗习惯,令得下意识就想作出防守动作,强行压下将剑鞘握得嘎吱作响的右手,无奈被如此投怀送抱,甚至连当前情况都未曾搞清楚。 他仍然在回忆与joker相关的经历,心中不由得涌出种激素带来的冲动,真的很想紧紧抱住近在咫尺的温香,真的很想用尽全力去守护仅剩的美好…… 可这终究是太迟了。 拎住少女的领子将其提溜到一边,以防挡住自己进门的脚步,对不熟悉的人,实在无法习惯如此亲近的举动,就算在对方眼中,自己就是记忆当中的恋人也同样。 “你……” 她感觉到一股无法摆脱的力量,自己已经被掌控命运的后颈,注意到那平淡而毫无波澜的眼神,心中不免觉得委屈,竟然低下脑袋,一口咬在曾经被joker留下齿印的手腕处。 虽然感觉不到太明显的触感。 可这疼痛…… 刻骨铭心! “我……” 白尘突然说不出话来,他的心脏跳动非常剧烈,极端的声响正迫切催促着接近混乱的大脑去完成某项意义非凡的动作。 少女松了口,她与面前之人相拥,感受彼此的温暖。 虽然立在对方怀中的,并不是所认为的那个对方,可两道相似的影子跨越时空交叠在一起,宛如两块缺口相同的镜子碎片相互融入…… “你……” “叫我,小温,或者蛮蛮。” 迟疑的话语换来恶狠狠的眼神。 白尘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口中蕴含的淡淡苦味却丝毫无从减少。 温蛮蛮,就是这靓丽少女的名字。 …… 第6章 异体共生 “杀戮的血液消散在身侧,当我从中走过时,分毫不得沾染,泪珠滴落,却于衣袖留下你的气息,无处躲避,无从摆脱。” …… 随着阳光逐渐消散,一场大雨随之落下,它洗刷着已经被染成暗红色的城市,掩盖了所有灾难后的惨痛哭嚎。 没人知道,在这短短的两天内有多少生命由此逝去,可那数目庞大的感染者群体,恰恰将灾难的恐怖演绎得淋漓尽致。 温蛮蛮站在阳台的窗边,屋内昏暗一片,并未开灯,她紧张地盯着楼下街道的地狱场景,又往白尘身侧靠了靠,泛着涟漪的眸子里溶解惊恐,声音听上去沙哑很多。 “它要去哪里?” “它们又要去哪里……” 火囊蛮仰起脑袋,易燃液体顺着两颊外溢,在接触到外界氧气的同时腾起灼热的火舌,包裹在多层眼睑下的瞳孔扭动,几乎感觉不到燥热,泪腺分泌的液体将其保护得非常充分。 后腿肌肉绷紧,在短时间内爆发出力量,踩着地表石砖弹跳起来,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就算有时失误踩碎感染者脆弱的头骨,引发小规模骚乱也毫无反应。 “不知道,但肯定不会在原地停留太久,再等待两天,所有的混乱都平息下来后,我或许得出趟远门了……” 白尘的话语中听不出紧张,即使在不具备核辅器的情况下,统领级别感染生命体已经转变成为不小的威胁后仍然表现得如此平静。 他知觉半边身体都变得僵硬,刚要抽身离开,没曾想竟然失败了,整条胳膊都被少女抱在怀中,像是放手就代表着失去般,一刻也不肯松懈。 “外面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要往外跑?” “不要命了吗!” 温蛮蛮对此表示不解,她眉头皱起,不免感到气愤,嘴巴里传出磨牙的声音,回想起不久前的那幕经历,一口气将腮帮撑得鼓起。 明明刚才才因为这件事争吵过的…… “毕竟……” “总得想办法活着。” “食物,纯净水,可用器械,可全都是消耗品,需要不间断获取。” 白尘浅浅摇头,他不愿将自己所知透露太多,实际上,只是找寻还算合理的借口。 如果单纯为了补给生活物资,只要找到市内中小型超市,商场的位置,定点收集就得以保障日常所需。 “沃尔图斯,必须要去。” “无论多大的风险。” 仅只在心中默念。 一个被赋予特殊意味的地名,它是荧惑研究所的所在地,更是那被称作“狄摩之花”的新物种最可能被安置的位置。 “也,也对。” “我冲动了。” “抱歉……” 瞬间泄了气,温蛮蛮经过提醒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场突兀发生的灾变真的已经改变了太多东西,所有的事物都陷入无法扭转的崩溃过程。 用余光看了眼平放在茶几上的背包,其表面附着的点点血迹是那样刺目,先前曾经好奇过,尘究竟从外面带回了什么,现在终于彻底明白。 他或许早就知道将要发生的…… 随后选择独自面对。 “……” 喉咙哽咽,完全失声,少女突然说不出话来,她现在脑袋里非常混乱,或许很多种不同的思绪全都冲击到一起,搅成乱麻。 自责,伤感,委屈,无助,恐慌。 “没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 白尘确实没想到会发生眼前这一幕,他向来学不会怎样去安慰,无奈叹口气,停下所有动作,隐约能听到低低的哭泣,衣袖已经被泪水粘湿。 时间分秒流逝,二人就这样站了很久,直到雨声稀疏,月华散落,所有嘈杂归于沉寂,只剩下夜风吹拂纸张,塑料的细碎浮音。 今天的月亮,圆得诡异。 “尘,我能帮到你的。” 细微的声音传来。 “尘……” “我能帮到你。” 她抬起那对波光粼粼的眼眸,流淌出不一样的坚定,语气当中听不出丝毫退缩意味。 关于心中存在的想法,可能仅有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最为亲近的人单独面对所有的危险。 温蛮蛮知道,脚下这片土地到底出现了多少异类生命,对于它们而言,屠戮的简单轻松不言而喻。 破皮,碎骨,食肉。 绝望者的哭嚎早已灌满耳道。 但,绝对不能够退缩。 一定要和身边的人站在一起。 即使背景是绝望的深渊,遍地鲜血的末日,怪奇凶残的感染猎食体,也将不同曾经那般,缩在角落当中,因无助害怕而颤抖。 “好吧,不过你还得多加锻炼。” 白尘只得答应下来,回过头想想也是正确的,无论如何,自己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将这姑娘庇护在身后,他并非这个世界的本来存在,总会有离开的一天。 再度叹气,看着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容,那副紧咬唇瓣的倔强模样,实话实说,竟然有点可爱。 “那我以后听你的。” 乖巧点头,似乎先前的负面情绪彻底扫空。 “那先去把厨房和洗浴间的下水堵死,然后检查供电保险丝有没有被烧断,统计目前家里剩下的食物,尽可能多地寻找储水容器,全都灌满……” 白尘无任何停顿地说出了很多接下来需要进行的简单工作,都只是目前能够想到的,之后应该还会有补充。 既然少女诚心帮忙,索性让她参与进来,在确保安全性的前提下,先做些无难度的必需工作。 “保证完成任务!” 温蛮蛮应了一声,刚刚转身准备展开行动,突然思维停顿,微眯起眼,小声念叨起来。 “话说……” “第一件事是什么来着。” “把下水堵死,以免感染生命体由此进到这里来,饰游虫,鼹虫等可能会栖息于城市的排水系统内,所以还是小心为好。” 白尘无奈,只能再度提醒道。 “哦,原来如此……” 自顾自地点点头,不知究竟听没听懂,连忙机灵地摆手解释道: “意外,都是意外,全都交给我吧,肯定没问题的。” 终于趁此得到片刻清闲,他移步到客厅,看了眼已经捂着鼻子在卫生间忙碌倩影,听着来自对方口中的碎碎念。 “我的天哪,这下水道也太臭了,怎么会这样呢?” 拿出装在背包夹层内的平板,刚刚解锁,点触桌面上的地图图标,耳边就捕捉到一阵缓慢移动脚步产生的异样杂音。 紧接着: “咚,咚,咚。” 剧烈的拍门声传来,手掌落在防盗门表面的重响或许能传遍整个楼道,中年男性粗犷的嗓音接踵而至。 “开门!” “我听到里面有人了,快开门!” “尘……这是怎么回事?” 温蛮蛮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尽可能压低声音,她明显被吓了一跳,说起话来带着沉重的不安,那名突兀至此的不速之客很可能怀有恶意,做出极具侵略性的举动。 然而,还没等反应过来,白尘已经离开先前位置,压下内侧的门把,将整扇原本能带来足够安全感的坚固房门向内打开。 外面,正站着一个身着花短袖,满脸散发油光,上臂粗壮的陌生人,穿着拖鞋的脚不耐烦地在地砖蹬踏。 见其中住户还算识趣地出现在眼前,很不客气地大嗓门开口道,同时将身体向前挤去,直到探入屋内,以此防止对方强行关门阻止自己接下来的行为。 “喂,你们家里都有什么吃的,不介意分些给我吧,让我进去自己拿就行……” 话说一半,泛黄的眼睛在不安分转动,寻找屋内食物的同时,无意瞟到温蛮蛮那张清纯唯美的面容。 虽然只露出半个身子,可那完美的曲线又岂是能够以此隐藏的,就是那胸小了些,不过在如今状况下也能将就将就。 “嘿嘿,原来这里还有个小妹妹,别怕啊,叔叔我就是太饿了,想借点吃的,外面现在什么样子,估计你们也清楚,邻居间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你……” 少女气得咬牙说不出话来,她顺手就抓起身旁的拖把作为防身,被水润湿的顶部自然垂落,看不出丝毫攻击性。 因此,这种举动,往往并不会令侵略者放弃原本打算,有所收敛,反而会更加激发他们的欲望。 当这些家伙们发现,被视作猎物的个体似乎并没有足够的反抗能力时,将变得更为猖獗。 “哈哈哈,还是只小野猫呢,吸溜,我刚好最喜欢这种类型了。” “轮到你,还不赶紧滚开!” 男人先是调戏着不远处的温蛮蛮,抹掉嘴边口水,脸上的猥琐表情令五官扭曲在一起。 随后面向白尘警告道,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吓傻了一样堵在门口,真是蠢货,若不是看在小美女的面子上…… 背在身后的右手紧了紧,一把水果刀正散发出寒光。 原本的想法,是通过力量挨家挨户搜索,将那些幸运逃过一劫的幸存者们储备的食物搜刮干净,如果有反抗强烈的,就拿出武器威胁。 反正只要能把其余人唬住,获取足够生存下去的资源,就能蹲在家里等待援救。 但现在,既然让他看到了机会自然不能善罢甘休,明明那么好的“食材”就摆在眼前,又怎么能够浪费呢? 至于世界末日,他可不相信就那么几只怪物能真的捣鼓出末日来,新闻上不是天天说研究所推出新的终极武器了吗,威力有多么多么强,总不至于连这些个歪瓜裂枣都对付不了吧。 肥硕的舌头在口腔里捣鼓,不停吞咽下过量分泌的唾液,体温不由自主地上升,激素引发的冲动已经彻底覆盖理智。 “我……” 温蛮蛮见此,只觉得像是被某只野兽直勾勾地盯住,她想要反抗,却又觉得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如果被抓住,能够预见会遭遇怎样无法接受的结果…… “看够了吗?” 平淡至极的声音打破了僵硬凝固的气氛。 白尘早清楚男人前来的意图,相似的行为,在灾难发生的初期是极为多见的。 “呵,我不光是看,还要……” 说到一半,男人望向面前青年那冷峻的脸,对方表情说不出的异常,似乎是在笑,但那种笑容,绝对不是在面对活物时应该拥有的。 小腿打颤,后退半步,甚至忘记原本的想法,如同被自上而下浇过冷水后的刺骨,大脑恢复清醒,仍然不敢动弹分毫。 “看够了,就上路吧。” 白尘没有开口,可空灵的女性嗓音却已经回荡开来,他的速度快到肉眼无法捕捉,锋利的长剑就已经形成黑影瞬息而至,并不具有感情,携带的仅剩下深沉的恨意。 “joker?” 刃端在最后时刻有所偏移,只差分毫就可能将男人的动脉斩断,好在仅带出一抹血光,溅落在洁白的墙面,渗透其中。 “啊,啊!” “杀人了!” 男人吓得瘫坐在地,迟疑片刻才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地重新站起,恐惧到达顶峰,捂着自己的脖子,无法聚焦的瞳孔倒映鲜红色泽,竟直接迈开腿,向楼道外跑去。 “joker,偶尔也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吧,如果你真的在的话。” 长剑横举,透亮如镜的表面倒映着白尘自己的面容,他并未因这场离奇的时空穿越而发生改变,但有一点不得不提。 总觉得,现如今这副模样…… 与joker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逐渐重合起来,随着时间推移,竟几乎找寻不到任何相异之处。 “镜子碎片……” “融合。” “我与她。” 按照本来性格,白尘顶多是会对这无知男人进行驱赶,而若换作joker,那可以断定是不会留下活路,结合之前对于镜子碎片的了解,已然有不小的把握: 这两位原本找不出任何共通点的独立个体,正在趋于同化。 “怪不得,白天在返回时会产生与joker相伴而行的错觉,现在看来,她可能从被“狄摩”杀死之后就已经侵入到我的意识当中了。” “没错的,所有的镜子碎片,它们会在生命终结的那一刻走向统一,只是这变化究竟隐藏着何种深层含义……” “仍有待发掘。” 第7章 杂糅 “尘,你没事吧?” 温蛮蛮跑上前来,她看着被遗落在走廊地面的水果刀,心中一阵后怕,回想先前遭遇,只觉得非常惊险而又离奇。 此刻,待解答的疑惑太多,以至于都不清楚从何处问起。 “你的动作,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快?” “而且刚才……” 确认白尘没有受伤后,少女送出口气,担忧仍未消散,继而再次开口道,不过话说一半,被前者摆手制止,这才察觉到不对劲,跟随着到客厅坐下后,终于得到回应。 “很多事情,就算现在告诉你也是一知半解,在之后的路程中,我会让你了解整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变故。” 单手按住太阳穴,那种强烈的头疼在持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后逐渐消散,或许是不同的意识在操纵相同的身体导致的后遗症。 白尘很确信的是,刚才几乎杀死男人的那一剑,绝对来自于joker,而非他本人意志。 也是由此,才断定作为碎片的疯女人已经和自己如影随形的现状。 从背包中取出两瓶纯净水,一瓶递给仍在愣神的小温,一瓶自顾自地拧开喝下一半,随着冰冷的液体接连不断涌入,他轻咳一声后才重新开口。 “你见过“感染者”吗?由人类接触到r4源头后引发出的基因定向改变产生的异类,就是方才游荡在街道上的那群活死人。” “嗯。” 温蛮蛮对此,只能乖乖点头,她知觉眼前人状态不对,为了避免制造麻烦,听得很认真,几乎一字不差地记下来。 “r4是某种特殊存在,你可以大致视其为某类病毒,它们可能感染接触到的各种生命体,包括所熟知的花鸟鱼虫。” “而随着近日的连续降雨,r4已经侵入到超过半数的地表水源内,所以,从今往后,不要饮用来自城市供水系统内的自来水,生水熟水都不行。” “另外,变异生物体内也会存在高浓度r4,尽量避免与其体液产生直接接触,如果它们溅射到开放性创伤表面,记得及时清洗。” “目前而言只有这些。” 白尘交代了很多自认为最重要的注意事项,都可以说是作为经历过灾难后才拥有的惨痛经验。 曾经的作战队伍当中,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因为爬行虫血液进入眼睛,鼻腔,口腔导致的变异案例。 自那之后,外出的作战队伍一般都会装配护目镜或防护面罩以及鱼腥酒精消毒洗液,医疗箱等。 (鱼腥洗液:主要成分为纯净水,酒精,用于清洗与r4有过接触的身体部位,为防止作战人员或搬运工,装卸工故意饮用,特加入来自捕食巨触体内的蛋白质,使其充满类似鱼腥味的浓烈气息。) “那你……应该早就知道这场灾难会发生咯?” 温蛮蛮道,神色趋向于平静。 “为什么这么说。” 白尘心中已经出现各种版本的答案,他在独自离开前遗留的疑点不少,但更想知道,少女会作何回答。 “你把玻璃缸里的金鱼带走了。” “它也会因为所谓的r4病毒异变,对吗?” …… 第8章 沃尔图斯 夜落日出。 早,7:44。 如果说,白尘算是正常人的话,说不定真能享受身侧的柔软,可他现在确实没太大心思去胡思乱想。 关于“狄摩”,关于“joker”,仍然存在太多疑惑未曾探明,光是苦恼于此,就消耗了绝大多数精力。 更何况外界已经彻底瘫痪,感染者,爬行虫成群,在未曾装配定制武器,连结晶铸刀都遗失的情况下,并不好对付,光是想想即会头痛。 忽然回忆起六个小时前的事情,无奈叹气,这几乎已经转变为习惯性动作,曾经的他,又哪里会遇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 正在昨天晚上,忙碌许久后总算收工的温蛮蛮即刻抱着自己卧室内的薄被蹲在另一间卧房门口,嘴里絮絮叨叨地重复着不敢独自睡觉的事实。 说起来,近日发生的一切虽然无法影响白尘麻木的神经,但对少女而言绝对是冲击力十足的,见过那般恐怖场面:鲜血横飞,碎骨四溅…… 晚上定然要做噩梦。 最令人害怕的还不止于此,只要是想到被惊醒后所见的是昏暗的室内,孤零零地坐在空旷的床上,脖颈冰凉,就能构思出那时的心情将会多么糟糕。 “她睡得很安静。” “不会像joker一样说梦话。” “鬼知道那女人为什么总在梦里骂人。” 白尘扭头看去,温蛮蛮的后背紧贴墙壁,双手隔着捂得严严实实的铺盖搂住某人一条胳膊,呼吸平稳,身体状况良好。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将房门半掩,径直来到阳台,望着视线尽头赤色的烈日,坐在那里,透过落地窗盯着地面上某只正在随着血腥味缓慢移动的感染者发呆。 “不知道这样的状况会持续多久,现时期r4的浓度与蓝星相比低太多了,感染者保留进食欲望,甚至会被感染生物的信息素影响发动主动攻击……” “这可不算是好消息。” 幸运的是,昨天夜晚徘徊在楼下的那群怪物已经消失,它们随着群落离开,只留下狼藉一片,血迹被暴雨洗刷,洁净的一尘不染的街道表面,实在和前世界有些相似。 杂草自石砖的缝隙当中生长,或许它们已经不算作原本的物种,但终归属于植物,并不会像异类真菌或捕食草那般释放硫化气或孢子红雾。 潮湿的空气能嗅到淡淡的酸味,混杂有肉块腐烂后的恶臭,森白的骨架攀爬蛆虫,正扣在滩脓水上方,几颗杀人蜂的乳白色虫卵附着其上,此刻却已经成为其他食腐生命的正餐,被逐渐分割取食。 一个小时过后,才看到温蛮蛮揉着眼从卧室走出,随着她双手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宽松的睡衣勾勒出优雅的弧度,那几乎完美的身体曲线,实在找不出半点缺陷。 随意打完招呼,就溜进卫生间搭理乱糟糟的长发,想起白尘昨天的嘱咐,从储水箱内接出杯冷水用来刷牙。 平静维持不到两分钟,慌乱的声音突然传出,少女惊讶于自身的变化,竟恐惧起来。 “尘,为什么我的漱口水会泛着红色?!我不会,真的被病毒感染了吧。” “那就是普通的牙龈出血,灾变后正常现象。” “哦,是这样吗?” “……” “蛮蛮。” “嗯?” “你知道从什么地方能找到还算称手的武器吗?种类随意。” “不晓得,那些东西似乎属于联盟的管制类物品,外面几乎看不到的,也只有官方武馆会批准使用。” “诶,等等。” 温蛮蛮出现在视野内,已经换成另一套更为轻便的着装,纯白色的运动服很好地贴合肌肤,却又不会在关键过程中影响运动。 拉链提到胸口处,如雪的脖颈最是吸引目光,她抬起鼻梁上的墨镜,迟疑着开口道: “从这里往北面走,应该四五公里外吧,好像是有间正元武馆,也许那里有你需要的,嗯,就只有这样了。” “难不成,你要过去?” “的确。” 白尘回应。 同时想起来到此处前的遭遇,当面对“狄摩”这样的特殊个体时,如果不是索里亚戈长矛的帮助,根本毫无办法能够创伤对方。 而手里的长剑,即使仍能正常使用,却终究非长久之际,同外观一样,相比真正的武器,更像件做工粗糙的工艺品,用作战斗用途,未免太过儿戏。 也不奢求结晶刀,超音刀等稀有后世界科技,只要保证能深入结晶虫的体表,沿着脊椎缝隙斩断它们的骨骼即可。 “那……” “我跟你一起?” “啪!” 温蛮蛮低头愣愣地看着径直落在掌心的面包,手臂微麻。 算起来,已经被持续不断的饥饿感折磨一整天,肚腹传来咕噜噜的轻响,只是先前都未曾在意罢了。 “如果连它都接不住,你凭什么能反应过来感染生命体的攻击,做出有效应对?” 再抬起视线,正好对上白尘那对冰冷异常的眼睛,他表现得过于严肃,甚至于令少女畏缩着后退两步,差点摔倒。 “我……” 刚想要解释,张嘴后又什么都说不出了,抿唇咽下口唾液,刚才表现的过分积极已经被打击得消失殆尽。 其实仔细思考,那句话的内容不存在任何问题,如果真的把自己放在那些怪物面前,又能使用出几成的力量来对抗,又能坚持几分钟,几秒钟呢? 或许,只需要短暂的瞬间,她就会变得和数以亿计的遇难者一样,死在血腥的撕咬,啃食,汲取,刺击,分割当中。 “可是,我想帮忙的,就算是像昨天那样简单些的也好。” 温蛮蛮表现得过于倔强,她身上的很多特点都与年龄或性别完全不相符。 白尘陷入沉默。 其实,刚才的举动偏过激了些…… 不久前刚经历过joker的悲剧,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想相似的事情再发生一遍,急迫牵引出愤怒,这才引发出那般举动。 “你真想跟着?” “嗯。” 蛮蛮毫不迟疑。 “那就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你会考虑答应我?” “也许吧。” “唔,牛奶啊,不过,尘你不吃吗?” “暂时不需要。” “好吧,都听你的。” …… 第9章 捕兽夹 街道上弥漫着潮湿的糜烂气息,当白尘踏出阴冷的楼道后,总能感觉到脚踩地面的粘黏,鼻腔里满是陈旧的血腥气,实在不太舒适。 未知的遗骸堆砌在角落,大都只留下骨架,被啃食的痕迹历历在目,光是简单的注视就足以牵动起内心的恐惧。 加之环境的寂静与阴云笼罩下的昏暗,仿佛令得整个人沉入到无底的汪洋,伴随绝望的出现缓慢坠落。 “尘,这是……” 温蛮蛮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她强忍着恶心呕吐的冲动,不时会冷颤一下,飘忽的视线扫过空旷肮脏的路面,掠过那些已经完全报废烧焦的车辆框架,艰难咽口唾沫。 “不必要惊讶,在这场灾难中丧生的人比想象中更多……” 避开被鼹虫蚕食得血肉模糊的组织,神情逐渐变得严肃,此时此刻,所有有机物都将化作这些麻烦感染生命体的培养基。 或许连一周都不需要,它们的数量就会呈现爆炸式的增长。 食尸鸟蹲伏在十几米远处的歪斜路灯顶端,它晃动着脑袋,鸟喙叼住的未知物于半空摆荡,看了眼突兀出现的尘,蛮二人,稍作迟疑后展翅飞远。 白尘对此视若无睹,也没时间在这方面纠缠,一只原生级生命体罢了,对方能主动离开,避免可能出现的麻烦当然是好的。 他可不想才刚擦拭干净的长剑又一次沾满鲜活的血液…… 回想起不久前查看过的城市地图,示意呆愣中的温蛮蛮跟上后径直向前走去。 眼瞳中泛起猩红的光芒,纠缠的血管隐藏在角膜的遮蔽下,余光时刻留意四周环境可能发生的变化,如果发生意外,他将因此第一时间反应并做出应对。 压下充斥鼻腔的腥味,焦糊,潮湿,蛮蛮清楚现在需要做什么,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耍小性子,更不会因为只是看到几具腐尸就退缩。 这不得不提起她曾经就读的专业,北核心医科大学,“结合武器精英培养项目”特设专业,法医学。 若是换成一般人,还真不一定能抗得下来,稳住发软的双腿站立可能已经颇具挑战性了。 (结合武器精英培养项目旨在为终极武器培养仓提供联盟内部最为优秀的青年人才。) (“荧惑”曾经以核物理学相关专业测验考核排名第四的成绩取得参与“逐影者”第二次研发实验的机会) “尘,我们现在出来,是不是太早了,那些怪物,哦不,感染生物可能都还没有完全离开,感染者大批量聚集……” 因为担心,少女不由得发问,她的神经已经在长时间的紧绷后变得敏感焦躁。 可惜,百灵鸟般清脆的嗓音突然中断,注意到白尘的噤声手势,连忙慌乱地捂住嘴巴,与前者同时压低身形,似乎在躲避某种生物的视线。 脚步交错,缓慢来到还没被完全摧残,仍然留有些绿植的花坛旁,视线透过交错的灌木杂枝向前望去,终于知晓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两株接近一米高的真菌正从半只爬行虫的体腔内抽出,它们表面的颜色呈现出鲜红或是湛蓝,在暗沉的环境内相当显眼,加之独特的体型,极容易注意到其的存在。 “绕路。” 白尘没有多说,一如既往保持严肃,在相似的环境当中生活过二十年的他无比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在意识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几十个小时,他还曾深入过异类真菌组成的森林,找寻“逐影者”的所在。 确切来讲,叫它们“霍格无褶伞”更为合理。 孢子有毒,聚集生长的地方存在大量鼹虫。放轻脚步,压低声响,不要靠近,是每一名“环卫者”拓荒战士对此的唯一印象。 往后的路途相对来讲要平静得多,凭借过往经验以及超脱常理的视觉与听力,如同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一般,白尘总能带着温蛮蛮避开疑似存在感染生命体的地方。 虽然连续不断地转换路径确实有够浪费时间,但如果能够避免战斗的发生,定然是种更为节省体力的选择。 与正元武馆的距离不断缩短,这是此次外出的第一个目的地,相比于其他幸存者极为在意的食物,白尘此刻的首要目的却是找到一把称手的武器。 “没记错的话,前面右转应该就到了。” 幽怨的眼神望向不远处两手空空的带路青年,少女略带不满地吭声,她独自背着颇为沉重的双肩包,额头已经满是细密的汗珠。 找到机会,一边气喘,一边再度开口。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下?” “不是一个小时前才休息过?” 白尘很平静地反问道。 实际上,并非他不照顾温蛮蛮的体力,而是当前环境中,能够确定安全,停留放松的地方属实不多,懒得在这方面与对方解释,所以就表现得如此敷衍。 经过街角,入目的场景与先前的混乱竟不大相同,虽然仍旧遍布血迹,相比之下,也肉眼可见的清净许多。 大部分报废车辆被推移至街道两旁,些许规律性的脚印直线向前延伸,根据稳定的步幅推断,明显是人类活动留下的痕迹而并非意识混乱的感染者。 “有问题。” 白尘觉得古怪,在他看来,这里大概是在灾难后被某些人专门清理过,而针对此行为,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意义的。 不管那些清扫街道的是谁,肯定拥有特别的目的…… “尘,你看那,那就是正元武馆,门口有一面告示牌。” 温蛮蛮突然说道,她表现得颇为惊喜,经历了长时间的神经紧张,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终于能微松口气了。 轻嗅空气当中的血腥味,仔细分辨其中是否掺杂有天灾生物的信息素,白尘这才回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完美的少女面容。 “在这里等着。” 没有过多交代,径直迈步向前,他仔细观察周围地面,特别是那些脚印,其中有男有女,甚至还包括一些儿童,这些人,似乎都因为近似的原因向相同的方向行去。 不出多时,终于见识到所谓正元武馆的面貌,这是栋特殊的建筑,从街道上看去,视线被高耸的围墙阻拦。 刷着朱红色染料的复古建筑,两蹲石狮子并列门前,它们睁圆双眼,张开被血液染红的口腔,坐下的石墩破碎缺损,不少渣粒仍在簌簌脱落。 “告示牌……” 一块木板斜靠在旁边,黑色的粗体字很是扎眼,笔墨看上去非常新,很大可能是今天刚立在这里的。 “这些人反应足够快,灾变是前天发生的,到现在为止不超过五十个小时……” “减少感染生命体暴乱活动的十一个小时,他们已经开始聚集幸存者了?” 白尘看明白其上书写的内容,大致意思就是得到消息的城市居民都可以前往正元武馆避难,这里会无条件接收任何人并提供食物和纯净水。 “连地下水源遭受污染的问题都察觉到了,不过也对……” “城市自来水煮沸消毒后口感发苦,饮用后会在短时间内出现发热,精神萎靡,眼球充血等显性感染症状。” “有点意思。” 抱着尝试性的心态上前两步,敲响紧闭的厚实铁门,心中的警惕却未消散半分,因为他已经看出其中的问题所在。 正元武馆,不对劲。 等待了将近三分钟的时间,一道试探性的询问自门缝中传出,听上去浑厚有力,安全感十足。 “总共几个人,有没有被“丧尸”跟着。” “没有,我们是两个人,就住在对面的住宅楼里,远远看到这里的情况,能不能帮帮忙?” 白尘很快调整状态,开口时夹杂着慌乱,恐惧与担忧,丝毫看不出说谎。 他很好地调度了面部肌肉,不管对方此刻能否看到展现出的表情,也还是表现得一脸紧张的样子。 话音未落,机械锁已经被打开,插销平移,伴随着嘎吱的刺耳声响,铁门由人力将之向内推动。 四名体格健硕的中年男人平稳站立,他们双手背后,神色严肃,至少看上去气势十足。 “哈哈哈,当然当然,我们这里欢迎任何朋友,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和你的那位友人得赶快进来,相信不会有人希望再被那些可怕的怪物攻击吧。” 为首的秃顶壮汉身着西装,他尽量表现得随和自然,只是划过半脸的旧伤看上去有点恐怖,脚上的皮鞋锃光瓦亮,顶端却有明显的灰尘残留。 “哦哦,她就在那边,我这就让她过来,实在不好意思。” 后背略微弓起,白尘的表现丝毫和先前的强硬不沾边,注意力早已透过几人间的缝隙向武馆内移动,里面是铺着整齐地砖的内院,正中心立着石制的兵器架雕塑。 他朝温蛮蛮的方向挥手,示意后者前来,眼睑低垂的右眼中隐晦地闪烁着猩红的光芒,那赫然是joker在看到猎物时才会产生的兴奋。 大致能确认,这些人只在身上隐藏了一些短刀等武器,不具备威胁性,如果事情真如我猜测的那样,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白尘心道。 第10章 哀恸 “我们武馆内部,现在加上你们二位也只接收了六名幸存者。” “因为那些怪物和“丧尸”仍有很大一部分在城市游荡,加上通讯设备损坏,消息的传递变得非常困难。” “不过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聚集起足够多的人手,到时候就可以前往设置在城市外面的安全区了,听说那里有军队驻守,是绝对安全的。” 摸着脑袋上为数不多的头发,秃顶男人和温蛮蛮并列走在前面,他详细地介绍着目前“正元武馆”内部的情况。 或许是因为白尘表现得太过软弱的缘故,几乎没人重视他,只能溜达着坠在后头,飘忽的视线在过道两旁摆放的绿植间来回游走,时不时被鄙夷的目光盯梢。 毕竟,相比于一个毫无气场,平平无奇的青年,这位手握长剑,气质出众的少女更能引起注意。 浅析一下。 头脑冷静,高颜值,身体素质不错,还携带有这种武器,并不是从家中厨房或商场内捡来的菜刀,虽然年纪轻轻还是女性,但仍然不可小觑,说不定是个高手。 这是剩余几名壮汉对小温的第一印象。 在他们三人看来,白尘只是个在末日中依靠别人才能生存的蠢货罢了。 “这小子大概是枚用来探路的棋子,可以随意丢弃,没看到连随身携带的物资都没让他背吗?” “怪不得……” “我看也是。” 窃窃私语的声音戛然而止,在走廊的尽头,是一间比较宽敞的训练室,正在里面的长椅上,坐着不多不少四个人,都是精神不佳的样子。 左边是个妇女抱着一名女童,靠右侧则是两个年轻女人,对于她们的容貌,白尘感到熟悉,仔细回想,好像是在刷视频的广告界面出现过,可能是某位明星也说不定。 “那姑娘你们就先在这里待着吧,尽量不要离开,角落的冰箱坏了,所以没放东西,里面那扇门进去是卫生间。” “我们还得出去看看能否接应到其他幸存者,差不多下午六点会回到这里。” “嗯,谢谢你们。” 温蛮蛮点点头,偷瞄了表现淡定的白尘一眼,径直走入其中,铁门轻合,外面响起阵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秃顶男人应该已经离开。 “唔,我都紧张死了,你刚刚怎么把我推到前面的……” 少女一边念叨,一边张开双臂抱了过来,她不太清楚白尘的用意,只是出于绝对的信任。 “那句话有问题,如果通讯设备出现异常,他们不可能得到城市外建立安全区的消息,况且感染生命体正在回归野外,安全区根本不会建立在城市外……” 白尘感受怀中的温软,靠在对方耳边轻声道。 “你的意思是,刚才那个男人在撒谎?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温蛮蛮十分惊讶。 “早知道不该让你跟来的,那些家伙不是善茬啊……” 微微摇头,白尘叹口气,他扭头看向进来时的房门,猜测应该已经从外侧上锁,现在就是想逃也没办法。 应该,没办法。 手掌摩挲着口袋中刚偷盗来的钥匙,心中道: “一点防备都没有,还是太嫩。” “你们好,认识一下,我叫艾露,那位是李菲姐,我们是今天早上从对面的住宅区内得知消息,到这里来的。” 被陌生人打扰,温蛮蛮不免有些害羞,她脸颊微红退后两步,随后才反应过来介绍道,表现得颇为拘谨。 “你好,叫我小温就行,这是我……” “男友。” 迎面走来的女人留有及腰的长发,她像是不久前才喷饰过香水,散发出青春洋溢的气息。 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上身是整洁的女士衬衫,包裹在黑色丝袜内的修长双腿自西装套裙下显露。 见此情形,艾露松了口气,她之前还在担忧,新来的二人会不会难以交流,目前来看,就只有那青年不曾开口,冷漠异常。 低头确认自己极具诱惑力的穿着,不免觉得奇怪,略作迟疑后再度开口道。 “不知道能不能帮帮忙,我的同伴似乎出现了比较严重的发热症状,如果你们有随身携带退烧药的话,不知道能否借用一下。” “当然,可以随意开价,只要在能力准许范围内,不论多少钱都可以,等这场灾难过去,我会立即支付的。” 眨眨眼,摆出一副可怜模样,艾露没有多余地关注白尘的反应,相比于此,李菲的身体状况毫无疑问更加重要。 她期待地看向温蛮蛮,特别是后者背后明显不轻的双肩包。 “这……还是让尘做主吧。” 蛮蛮受不了这样的注视,她躲到白尘身后,连脑袋都未曾探出,留下这样一句话。 “我建议你去把她的裤脚撕开,仔细检查有没有已经化脓的伤口,清理附着的异物,进行消毒,至于药品……没有。” 无奈看了眼已经把头迈进衣服里的女孩,白尘只好告知艾露接下来的最佳处理方式,在进入训练室前就曾注意到名为“李菲”的女人状态。 当时她正眼睑低垂,靠坐在墙壁旁。 身上没有任何血迹残留,结合如今得知的发热症状,很大可能是被几只幼体鼹虫寄生导致的。 “有没有伤口我和她难道还会不知道?真是虚伪,不想借的话您可以直说,没必要装成这样。” 不料艾露得到如此回应,竟直接炸了毛,狠狠剐了眼白尘,片刻都懒得耽误浪费,踩着高跟鞋径直远去。 “你什么意思?” 温蛮蛮作势要发作,却被阻拦下来。 “没必要,抓紧时间恢复体力吧,注意不要食用这里提供的任何食物,别距离我太远。” “可是她实在太过分了……明明是好心帮忙的。” “也就是提供一些常识和建议而已,先找地方坐下吧,你不是一早就喊着要休息?” 白尘表现得过于平静,波澜不惊,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蛮蛮时,他总能想起“joker”,那个麻烦的疯女人,同样需要时时刻刻的照顾。 或许,在内心深处,是想把“狄摩之战”时留下的遗憾在少女身上弥补,虽然二者世界不同,姓名不同,就连性格都没有任何相似点。 总也算自我慰籍。 “如果当时,能提前让她离开。” “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情形了。” …… “大姐姐,你那里有吃的吗?” 原本坐在角落里与母亲相互依偎的小女孩不知何时来到温蛮蛮面前,她稚嫩的嗓音令白尘从思考中回神,深沉叹息,有些惆怅。 “你怎么不和妈妈在一起独自跑过来了?” 温蛮蛮偏头露出个温婉的笑容,她不像是看穿人心险恶的白尘,对很多人,特别是孩子,都表现得柔和善良。 遥想后世界的某次经历,依稀记得当年的情况,那时候,灾难才刚刚发生,“环卫者”组织有没有建立都是个未知数。 满是残破肢体的道路中间,站着衣着褴褛的小姑娘,她抱着心爱的玩偶哭泣,声音传出很远。 有幸存者偶然路过看到这一幕,因为泛滥的同情心靠近过去试图救援,却未曾想,那孩子的周围,早就被人安置满了钢制的捕兽夹…… “为了抢夺生存物资,他们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白尘喃喃道。 再度抬眼,正见温蛮蛮将一包巧克力饼干端在手中递出去,微笑着抚摸女孩的脑袋,不知道在交待什么。 “怎么了?” 他迈步走过去,询问道。 “尘……” 蛮蛮欲言又止。 “没事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也乐于帮助她,再者说零食都是你沿途收集的,没必要总过问我的意见。” 白尘知道少女的心思,他也尊重后者的意愿与选择。 对于一般人而言,收集食物已经变得极为困难,只要小温能够意识到这一点,而非过分善良地分发或浪费。 足够了。 “唔,就是小孩子想帮妈妈找点吃的,她说妈妈因为把能吃的都让给她,已经一天都没吃过饭了。” 温蛮蛮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解释道。 “她母亲有没有将需求告知武馆的那些人,他们在告示牌上说过,会提供食物和饮用水。” 白尘意识到问题所在。 “这个……好像有,得到的答复是食物只会在中午十二点和晚上八点发放,她们比我们早来一会儿,大概是两点钟到的。” “果然啊,一个个都不怀好意,我们得早点寻找武器然后离开了,如果平常方法不行,就得动用点特殊手段了……” 第11章 阴霾笼罩 “她的妈妈睡着了,所以她才能偷跑过来,唉,真不知道,在得不到帮助的情况下,她们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多久。” “我感受得到,从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们,是多么想要寻找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庇护所,至少在没有感染生物威胁的地方,能够做个好梦。” 送走女孩,温蛮蛮感叹道。 对此,白尘不置可否,他原地坐下,不顾地板上积蓄已久的灰尘。 半天时间都用来寻找正元武馆,时刻留意周围情况,对精神而言也是不小的消耗,他现在需要休息,以便之后能保持良好的状态返程。 室内只剩下隐约的呼吸声,时间分秒流逝,从安装着防护栏的窗外透入的光线愈加暗淡。 直到眼前的事物全部笼上模糊的阴影,闭合的铁门轻响,秃顶壮汉顺利地侧身钻了进来。 “不好意思,各位,目前情况特殊,请恕我招待不周,旁边的柜子里有准备好的蜡烛,你们可以先点燃几根。” “张哥,李菲好像昏过去了,你能不能过来帮忙看看,她额头真的好烫。” 艾露匆匆小跑过来,慌忙道,她神色焦急,嗓音妩媚,胸口上方的纽扣不知是无心还是刻意解开,露出一抹颈下的雪白。 很自然地抱住壮汉的手臂左右摇晃,动作大致类似于撒娇。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 毫不迟疑地满口答应下来,被艾露牵领着前行,来到躺在长椅上,双眼合拢,眉头紧皱的李菲身边,后者仿佛正处在莫大的痛苦当中。 盯着近在咫尺且不省人事的美女,壮汉咽了口唾沫,他肥硕的舌头舔净将要淌出嘴巴外的口水,开口道。 “她不是发热吗,那我先把她的外衣脱了吧,否则体温过高说不定就得被烧成白痴。” 粗壮的手腕摆脱艾露控制,径直蹲下身来,还没等身边人反应,那双手已经向着某方向伸去。 但出乎意料的,在抓住纤细脚踝,想要脱下那双淡色运动鞋的下一刻,猛得缩回,身体因为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倒在地。 壮汉惊叫一声,向后爬过段距离才重新站起来,指头朝向李菲,吞吞吐吐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艾露见到这一幕,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她没来得及责备壮汉的举动,双手抓住李菲阔腿裤的末端掀起。 刺鼻的血腥味被释放,还混浊着肉制品腐烂后的恶臭,几条类似蛆虫的白色生物仍然趴在恐怖的溃烂伤口外吞食残余脓水。 “该,该死,怎么会有伤口!” 艾露难掩震惊,扭头看向白尘的方向,那个神秘兮兮的家伙仍在闭眼休息,而他身旁的少女,竟正端着台平板电脑,拉动弹弓,弹射屏幕内的红色小鸟。 感受到来自外人的注视,温蛮蛮抬起脑袋,她朝着艾露狠狠吐了吐舌头,又专心去做自己的事情。 这个单机游戏马上要通关,希望能在电池电量清空前结束吧。 “下次回家,一定要多坚持一会儿,让手摇发电机把它灌满。” “对了,清理附着异物,然后消毒……” 艾露反应过来,的确是自己的冲动错怪了这对男女,她口中低声喃喃,回想着之前听到的那句话。 “张强,你们这里有生理盐水吗?” 态度明显不像之前那样客气,秃顶壮汉不久前的所作所为,作为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 本以为对方做出收留其余人的行为,品德应当足够端正才对,没曾想过,却是这样一副面目。 “是想要消毒吗?医务室里有很多瓶瓶罐罐,我可以让手下的人先带着她过去,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先放心在这里待着。” 秃顶壮汉很快从震惊中恢复,看到艾露相对来说还算镇定,只觉得可能不算大问题,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 他向着门口招手,还是那三个曾出现过的男人。 武馆内部,似乎只剩下他们几个。 “在这里待着?张强,你现在是什么货色老娘一清二楚,我警告你,你要是再碰李菲姐一下,就等着蹲监狱去吧。” 艾露情绪有些激动,几乎是喊出几句话,她的神经,早已经因为长时间的紧张而疲惫暴躁,现在寻到契机,一股脑爆发而出。 “啪!” 清脆的击打声令室内其余几人清醒过来,全都扭头朝着声源处看去,艾露捂住灼烫的脸颊倒在墙角,她的双瞳只剩下恐惧。 “本来还想要装作友好等你们放松警惕再下手,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小丫头,嘴巴最好放干净点,你以为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世界末日啊!” 表情扭曲,神色癫狂,秃顶壮汉狞笑着俯身,粗糙的大手掐住逐渐失去意识的李菲的细腻脖颈,竟直接将其提起。 感受到呼吸愈发困难,双脚离地,李菲虚弱地凭空挣扎着,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一张恶鬼般可怕的面目,发白的嘴唇微微开合,像是想说些什么。 “嘿嘿,现在,还不是我想对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当然,如果还有人认不清楚现实,我也可以让手下的人把他打断四肢丢出去,都听明白了吗?” 环顾四周,看到所有人都表现出畏惧时才满意地点点头,刚抬脚准备离开,把没用的甚至可能消耗所剩不多医疗资源的垃圾丢弃到院外,突然感知到小腿处的阻力。 艾露的眼眶中积蓄着泪水,她拉拽住张强的裤脚,声音里带着哭腔。 “张哥,对不起,是我错了,你能不能把李菲姐放下来,她快要死了,她真的快要死了,我求你……” 话音未落,又是“砰”一声的重响,艾露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小腹剧痛无比,只能气喘,说不出半个字。 似乎是秃顶壮汉的耐心被消磨干净,采取了更加极端的手段。 “滚开,等老子处理完这女人再回来收拾你。” 张强拖拽着李菲离开,铁门被重重地关闭,平静与黑暗又一次笼罩在所有人心头,这将是团永远也挥之不去的阴霾。 白尘终于睁开双眼,注意到对面的中年女人似乎早就清醒,她紧紧抱着怀里被吓坏的孩子,不知所措。 “尘,刚才……” 温蛮蛮有些害怕,她环抱住白尘的手臂,感受身边人的温暖,这才稍微安心。 不想,真的不想再经历那样孤独寂寞的雨夜,那段被不安折磨的记忆。 …… 第12章 庞陀蠊 艾露的侧脸已经红肿,火辣的痛楚持续警醒她如今究竟陷入了怎样的境况,从地板上捡起眼镜,颤巍巍地重新戴好,这才向着白尘所在的位置靠近。 她表现得非常拘谨,但一想到可能面临危险的李菲,立即鼓起勇气说道,声音听上去有些发颤,毫无疑问,她仍然未从方才的恐惧当中完全挣脱。 “我觉得……我们应该联合起来,一起反抗张强那伙人,刚才你也看到了,如果不尽快想办法离开,远离正元武馆,后果不堪设想。” 温蛮蛮侧靠在最亲近的人肩头,没有作出任何回答,只是在等待白尘,这种情形,无论他有任何打算,她都将无条件听从。 信任就这样简单。 “联合?” “没兴趣。” 白尘没有耐心多作解释,从他的角度而言,如果答应与之合作,艾露本身也只能算是个累赘,提供不了任何帮助。 转而向旁边的小温道,态度完全不同,反差巨大。 “今夜还有很长的时间,别着急,感染生命体大多习惯昼伏夜出,我们明天再返程,后半夜去寻找合适的武器。” “你可以先睡一会儿,别玩游戏了,想通关等回去再说,周围环境又不能完全确保安全,丫头。” “嗯。” 蛮蛮轻声应下,突然觉得,自己就算是在这样的末日当中,也生得无比幸运,只要白尘还在身边,她大概再也不会感到害怕。 鼻翼抖动,空气里仿佛只剩下一个人的味道,低头撞进温暖的怀抱,枕着结实有力的手臂,已经足够满足。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种简单无聊的小游戏了?” “反正现在也没有可做的事情,干脆打发打发时间喽。” “还不如翻翻城市地图,过来的时候你连路都记不熟,我之前还下载过很多生物学相关的书籍……” “这不是有你在吗?嘿嘿,开玩笑的,我回去一定把每一条路都刻在记忆里,再也不会迷路了。” “……” 艾露觉得被忽略了,可她什么都做不了,看向温蛮蛮的眼神很复杂,也许是羡慕? 呆愣地站了一会儿,又回到原来的角落,孤独地抱住膝盖,沉默下来,悄然落泪。 “尘,你真的不打算帮帮她吗?那个叫李菲的女人,她不会真的被……” 蛮蛮叹口气,觉得莫名愧疚。 “如果顺手的话。” 鉴于说话人的缘故,白尘并未直接拒绝,但要他专门为不相知的陌生者伸以援手,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知道少女性格,又特意嘱咐道: “以后如果遇到类似的事情,不要插手干涉,先想办法逃脱,保全自身才是第一位的。” “哦。” 低声应下,旋即二人不再开口。 温蛮蛮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悠长安稳,她无意识地拽住白尘袖口,时不时颤抖着嘟囔两句含糊不清的梦话。 应该还沉沦在感染生物带来的阴影中。 圆月勾勒在窗外漆黑的夜空,日光落幕是狂欢开场,各种各样凄厉的嘶吼交织在一起放肆扩散,逐渐达到高潮处。 感染者游荡街头,抢食还未完全腐烂的遗骸,庞陀蠊啃食巨型真菌,爬行虫捕食庞陀蠊,捕食巨触绞杀靠近的猎物,清道夫吞入土壤与腐根。 隐约能听到某个男人的叫喊,很快被强烈的撞击声淹没,混乱如野火绽放,于城市所有角落点燃,随后一发不可收拾地扩散,燎灼文明留下的千年痕迹。 白尘担心这会对蛮蛮造成影响,第一次主动接触少女的面部,捂住她的耳朵,像个守护灵般庇佑纯净善良的灵魂。 如果可以,真希望能够主动承担所有的一切,但毕竟外界已经陷入漫长的灾难,小温必须学着去生存。 否则,她也会如流逝的时间般消失,至于是丧命于爬行虫之口还是幸存者之手,没太大计较的意义。 “活在后世界十几年,唯一的倚仗是清晰理性的思维,不过现在,我是越来越被情感所困了。” “joker,温蛮蛮……” “既然睡得这么沉,还是把寻找武器推后吧,武馆又不会长腿跑掉。” 第13章 开裂 钥匙顺利插入锁孔,咔嚓轻响后,白尘单手推开厚重的训练室铁门,他的双瞳,似乎能够穿透眼前的漆黑,行动未受任何阻碍。 空旷的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下几盆毫无存在感的枯黄植物,叶片耸耷垂落,嵌入干涸皲裂的土壤,显得死气沉沉。 “尘,接下来应该往哪走?” 温蛮蛮完全无法适应黑暗,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晰,主动牵住白尘的手掌,跟随着前进,心中酝酿的恐惧正在逐渐加重,压得少女几乎窒息。 “直行,二十米后右转,三十米后左转,楼梯口上楼,三楼走廊最深处,器具室。” 白尘低声回应,倒并非害怕行踪暴露,只是不想招惹麻烦,额外耗费体力,况且他不同于joker,并不嗜杀。 在普通人眼中,张强这类体格健壮,肌肉虬结的家伙或许会有些震慑力,但对于连天灾生命都屠宰过的“疯子”而言,根本无威胁可言。 完整的路线浮现在脑海中,不过三分钟,二人已经到达目的地,两盏暗淡的壁灯散发出微弱的呻吟般的光线。 自动感应机械门正尝试着向两侧开启,却因为内部电路损坏的原因无法正常工作,稍稍平移后卡顿死机。 仅留下一条十几厘米宽的缝隙,还不足以供成年人出入。 “看样子,有点麻烦了。” 白尘对此颇为无奈,此刻也犯了难,他未曾想过“正元武馆”内部的储藏室竟然会采用这种电子设备。 毕竟,从进入之后见到的一直都只有机械锁和生活中最常见的防盗门。 “粒子风暴把内部电路烧毁了,大概率是主板出现的问题,不过遗憾的是,我可不会维修这种东西。” “那,那怎么办?” 温蛮蛮就更没主意了,只能好奇打量着这扇门的全貌,向前走了两步,靠近过去,尝试着凭借自身力量想要将之推开,却没有一点效果。 “如果有一根撬棍,是不是就可以了。” 这也算是努力思考后唯一能给出的用于解决问题的方案了。 然而,正当此时,突兀响起的脚步声打破了压抑许久的宁静,正有另外一群人快步向此处赶来。 “看样子,两只老鼠不太听话啊。” 张强迈步离开黑暗出现在恍惚的光线中时,露出足够凶恶的笑容,他提着一柄古铜色的唐刀靠近,锋刃剐蹭地面,留下明显的刻痕。 “张哥,他们想要直接逃跑,我可是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你的。” 熟悉的嗓音响起,艾露向着秃顶壮汉邀功,同样身处训练室,在发现白尘二人径直离开的时候,她并没有选择跟随,而是找到正元武馆一伙人,告知情况。 先前发生的事情,已经令这个女人丧失所有反抗的勇气,再也不敢忤逆张强的意愿,只能丢弃所有底线地讨好对方,说不定还能为李菲换取一丝存活的希望。 “张哥,你看我做得怎么样,下午是我太冲动了,以后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言听计从的……” 没有急于展现自己的根本目的,艾露尽可能伪装得娇媚,她纤长的手指从脖颈下的肌肤掠过,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你倒是识相。” 张强满意地点点头,看着眼前魅力尽显的美人,差点当场失去理智扑上去,好在还能压抑下激素带来的冲动,面对白尘,特别是那对已经彻底平静下来的瞳眸。 “你小子,真是越看越不爽,算了,留着也没什么作用,干脆砍断手脚丢出去吧,至于那娘们,给哥几个享用了。” 三个旁观的同伙都兴奋起来,侵略的目光自上而下扫视温蛮蛮的身体,靠得最近的一人激动地搓搓手掌,眼球充血,直接冲了上去。 “大哥,哪用得着你出手,我来解决,让我来,嘿嘿,早觉得这怂包不顺眼,终于逮着机会了。” “尘!” 温蛮蛮颤抖着退后,直到后背紧贴冰冷的墙壁才借力站稳,她嘴唇发白,此刻也不免畏惧。 对方似野兽般快速靠近,剩余的目光全部虎视眈眈地集中在少女脸上,群狼环伺之中,无论定力再强也难免如此。 双目紧闭,喊出一个名字后眼角渗出晶莹的泪珠,她骤然沉入漆黑的世界,却看得更加清晰。 艾露的幸灾乐祸,张强的残忍好色,全部浮现了出来,绷紧的神经释放出被过度施压后的尖叫,回荡于整座武馆内。 “砰!” 重物倒地的异响无法掩盖。 当残破的身躯涌出汩汩鲜血,当地板上流淌有粘稠的液体,当长剑被折断,走廊内的灯光忽明忽暗闪烁,所有看到这番场景的人都震惊得难以动作。 “他,这……” 张强说不出话,只知道看不上眼的青年只一剑便结果了自己的手下。 那种巨力,那种速度,以至于后者脸上的表情都冻结僵硬,残留诡异的笑容,甚至在没有反应的情况下永远失去意识。 “哐当!” 唐刀从指缝滑落。 “你们不是正元武馆的人吧。” 白尘淡然开口,右手手掌已经鲜红。 “不,不是,我们是从外面进来的……” 张强老实交代,几乎已经完全被吓傻。 “听着,你们在这里为非作歹我管不着,但如果嫌命长,我甚至可以现在就帮你解脱,听明白了吗?” 握着仅剩一半的长剑,白尘走起路来很平稳,如无声的死神,在他的身体两侧,是两团大小形状相似的血团,真的难以想象,就在几秒钟之前,他还叫嚣着奔跑。 “唔,呕……” 艾露滑坐在地面,低头干呕起来,她还不习惯这种血腥的场面,即使见过尸骨铺成的街道,比如今的场景震撼得多。 原来,原来…… 这个自作聪明的女人双目失神,瞳孔颤抖,回想起之前对这白尘大发脾气的模样,又联系到只因为一个眼色就令她的脸肿痛至今的张强,瘦弱的身躯不断颤抖着。 “对不起,对不起。” 泪水涌出眼眶,或许是后悔。 又或许,是因为无能产生的悲伤。 但,都没有意义了。 …… 第14章 密室 “有没有除开正门外进入器具室的方式,这扇门卡死在这里,你手里的刀又是从哪来的。” 对于白尘而言,张强以及他背后还剩下的两名男人,完全不算是威胁,兀自捡起掉落于地砖表面的锋利唐刀,从质感与重量即能判断得出,是把经过精心锻造的武器。 “我,我……” 张强颤抖得说不出话,他茫然地看着被斩断成两截的那名同伴,后者的尸体还在不远处源源不断地向外流淌出鲜血,这样的震撼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根本无法从惊讶当中摆脱。 于很多生活在城市当中,从未看到过血腥的人不同,在见到白尘动作的一瞬间,张强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这副看似平凡的身躯内究竟隐藏着怎样恐怖的物理力量。 用一柄工艺品长剑从正中央切断脊骨分割活人,这究竟是怎样的魔鬼才能做得到的恐怖行为? “希望你在死前能组织好自己的语言。” 白尘抬起刀刃,将其抵在毫无反抗能力的张强的脖颈旁,手腕发力之下,来自体内结晶爆发出的力量瞬间压制得对方不得不半跪下来,重砸在地的膝盖与瓷砖齐齐碎裂,发出清脆的响动。 他深受结晶存在的困扰多年,但无法否认的是,正是凝固在血液内的细碎结晶微粒带来了与正常生命体全然不同的生命运行方式。 于此,才得以掌控远超人类极限的体力及耐力。 “等,等等!” 张强额头渗出汗水,他竟然强忍痛苦咬牙开口,仅只是闷哼出声而没有发出受伤后的惨号。 斜眼看向已经割破皮肤,沾染属于自己鲜血的唐刀,颤抖的大腿肌肉逐渐无法支撑住僵硬的上半身,向着另一侧歪斜过去,几乎伏倒在地。 “你,你先把刀拿开,我告诉你怎么进入器具室,你来到这里,是为了找武器的吧,器具室存在一道后门,我知道它在哪里。” “说。” 白尘没有任何表示,他平静冷漠的表现令得周围几人都不由得心下一颤,就连身后的温蛮蛮都能感受到体表的冷意滋生,更不用提直面这股压力的张强。 此时此刻,仿佛走廊之中站立的不再是拥有情感的活人,反而是急需获取食物且不择手段的凶兽。 张强只能用手臂撑住墙壁来稳定上半身的平衡,尽可能地缓慢倾斜拉远刀锋与脖颈间的距离。 “器具室与训练室连通有通道,只是需要钥匙才行,钥匙现在就在我的身上,您先让我起来,这样才能带您过去啊。” 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可张强毕竟是能够在r4彻底爆发的初期就在正元武馆内建设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幸存者庇护所的存在,不至于慌乱到说不出话来。 即使对于之前的李菲,艾露等人而言,这里同狼窝不存在任何区别,但至少,身处武馆内部,自身并不会遭受到游荡在城市内的感染生命体攻击。 这,对于大多数幸存者而言…… 已经足够了。 “蛮蛮,把刀握好,按照之前教你的方式,倾斜角六十度置于身前,标准预备持械姿态,随时都能前砍进攻或防守。” 白尘手腕抖动,将唐刀扭转,使得刀刃偏向自己的方向,而刀柄则递向有些不知所措的温蛮蛮。 相比于张强等几名暴徒的恐惧,更加令她陷入阴影难以自拔的,是刚才血肉横飞的场景。 “明白。” 温蛮蛮小心点头,颇为拘谨地握住残留血迹的刀把,掌心与防滑纹接触,入手时因为预想之外的重量差点向前跌倒。 “好重。” 少女惊呼一声,反应过来后却捂住了嘴,视线偷偷转向白尘的方向,见后者面露询问之色时才呆愣地摇摇头。 “没什么……” 张强扶住墙壁凭借一条腿的力量重新站起,他表现得非常沉默,自知目前的局面几乎无法反抗,况且就目前为止,白尘并未曾展现出危害剩余几人性命的想法,所以也就径直带路向训练室走去。 艾露则颤抖着抱住双腿,将身躯蜷缩在墙角处,直到白尘从旁经过后也不敢再度抬头。 直到此刻,一个生存在原本的平静时代的灵魂才逐渐明白,r4给人类带来的不光是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负担,无论是原有秩序亦或者人类生存痕迹都已经走在逐渐消散的道路上。 直到最后,残酷与血腥将会上升到难以想象的高度。 推开位于走廊右侧,距离器具室仅有二十米不到的一处铁门,门锁处留有明显的遭受人为破坏的痕迹,连把手都掉落在地面,附近散落有金属残渣。 “看样子,你是早有预谋?” 白尘进入训练室后才开口询问,也不太关心问题的答案。 房间的内部空间很大,四周充斥极多笼罩在黑暗中的模糊轮廓,应该是用于训练的各类器具。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额头渗出冷汗,这可把张强吓得不轻,前进的脚步一滞,颤抖的断腿流淌出的血液已经染红裤腿。 “你们是用什么工具撬开房门的?行动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通过此房间前往器具室内部,看情况,不光是对武馆内部的建筑结构足够熟悉,经验也足够丰富,行动干脆利索……” “咕,那是因为,鹿子是正元武馆的教练,他知道这里的各种情况,我们之前被困在这里,也是他提出要吸引外界的幸存者和从器具室内寻找武器的。” 张强艰难咽口唾沫,手指向前方探去,在该方向的尽头,伫立有一扇青色的铁门,它紧紧关闭,不留缝隙,无人知晓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 “通过那里,就能进入器具室了。” 第15章 病症 鲜红的血迹在昏暗的走廊内仍然刺目扎眼,张强拖拽已经扭曲变形的右腿,扶住墙壁艰难向前移动,他的牙齿咬紧,只觉得脑袋里的痛苦正逐渐变得剧烈且无法忍受。 “去,去医务室帮我找止痛药,快去。” 低声对着旁边一名手下人讲道,颤抖的眼球不时转向前方不远处的男女二人,只觉得像是见到野兽般心生畏惧。 “好,好……” 闻声,壮汉赶忙扭头跑开,他早就想要远离这里,此时得到机会,根本没有迟疑,确认白尘没有向自己看来,连忙迈开虚软的双脚,中途甚至差点摔倒。 “尘,前面好像有扇门……” 温蛮蛮眯起双眼迟疑道。 她似乎已经从先前白尘杀人时的阴影中脱离,虽然有时,心中或许会产生出现在的“白尘”与曾经自己所认识的白尘存在有很多不同,之类的想法,但事实是,自灾变之后,这位身边人对自己的关心不减反增。 正是因此,如非必要,温蛮蛮不会去询问关于白尘的事情,她所真正在意的,只是能否如不久前一般跟随在对方身后,听那平淡的声音讲述末日之中的危险,认真地教导她生存的方式。 只身上前,白尘径直推开厚重的铁门,他自然比温蛮蛮更早看到这矗立的门扉,经过短时间的观察,基本排除了此处存在危险的可能。 无论在何种状况下,他都不会完全相信张强,即使后者表现得并不像是拥有能够威胁到自身的模样,仍然需要保持谨慎。 万一那家伙在这里设置有什么后手,也好有所防范。 随着手腕用力,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四处回荡,白尘瞳孔微缩,他的眸中倒映着明亮的室内空间,那些陈列在此的各类器具,以及…… 一具因生满霉菌而呈现青色的跪坐在地板正中心的诡异尸体。 “退后。” 猛然将铁门重重闭合,白尘的神色更为严肃,温蛮蛮好奇前进的脚步几乎在下一刻停止,她有点呆愣地站在原地,也不清楚那房间中究竟存在着怎样危险的东西竟能令白尘做出如此反应。 肉状蜱。 一种大量积聚后会呈现出青黑色的微型生物,它们的体积只比一般的细菌要大一些,增殖的速度却几乎是现如今已知的自然界包括感染生命体在内的所有生物当中最快的。 不过重点并不在此,成熟的肉状蜱会向外散发出孢子,当它们沉睡的基因被激活且正好接触到哺乳动物作为载体时,能够很快引起所接触到的生物体产生病变,这一点,才是肉状蜱极度危险的原因。 白尘依稀记得,他曾经熟识的一位创世者组织的故人正是因由肉状蜱从呼吸道进入肺部引发的窒息及器官衰竭,被固定在手术台上,不断痛苦地扭曲挣扎却无声无息地离开人世。 “小温,把背包里的口罩拿出来戴好,一定不能留下缝隙。” 半句话结束,视线转而向正靠左在墙角处深深喘息的张强,语气瞬间冰冷下来。 如果不是心中仍然有所顾忌,不愿过多杀戮,恐怕这男人也活不到现在了。 “记住,别做任何呼吸外的动作。” “否则,你会和你的同伴一个下场。” 肉状蜱一类的新生物种的危险性不言而喻,对此,白尘自然不愿意让温蛮蛮冒险,但武器却是不得不寻找的。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单凭借双手在灾变后的环境当中生存。 所以,为了在确保少女安全的情况下,进入器具室找寻武器,白尘需要将大部分注意力都转移到听觉,时刻通过张强的呼吸频率及其他可能制造出的动静来警惕他趁机对小温造成伤害。 更需要警告对方,彻底令其内心的恐惧浮出,不敢再做多余的行为。 “尘,你做什么?” 温蛮蛮明显察觉出不对,她已经将随身的双肩包斜挎,医用口罩严丝合缝地戴好,手中动作不停,似乎正准备将口罩包的递给面前不远处的白尘。 “我不需要,你记得离远点。” 摇头拒绝,话音未落,已经迈步进入器具室内,房门随之紧闭…… 尸体。 干涩的眼球自头骨当中向外突出,腐烂的牙床镶嵌有发黑的牙齿,浑身被包裹在鲜活的肉状蜱之中,深沉的墨绿色将脖颈下的躯体完全包裹,粗糙的表面存在有意义不明的突起,好在这种生命体不会产生出刺激嗅觉的气体,仅只是看起来有些恶心而已。 一道较新的脚印从旁略过,印在光滑的地砖表面,在白尘到此前,应该有另一个人进入过这里。 大概是张强,他的那柄唐刀想来应当正是从此处获取的。 白尘并不会对一具感染了肉状蜱的尸体产生任何半分好奇,可他的视线却在余光捕捉到尸体靠近手臂的部位时戛然而止。 “那是……” 白尘尝试靠近并半蹲下来,他像是完全不在意会被肉状蜱感染般伸出手去,插入密密麻麻的柔软菌落,从中取出一把颇有点令人惊讶的武器。 这是一把明显已经激发过的手枪。 将弹匣抽出,其中空缺出两颗子弹的空间。 扳机附近的保险也有拨动过的痕迹。 作为另一个世界的来客,白尘实际上并不了解这里的各类热武器型号,但这并不代表他无法通过武器上留存的细节进行分析。 “像是环卫者内使用的那种92款” “弹药是……” “实弹。” 尸体的头骨处存在有极容易被忽略的塌陷,在肉状蜱的包裹下,连白尘都差点没能发现,应当正是这把手枪造成的。 结合室内的状况,很容易能猜测得到不久前此处曾经出现的场景: 在感染了肉状蜱后,一名无法忍受痛苦的无名人类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他浑身颤抖地跪在地面,缓慢地将枪口转向了自己。 …… 第16章 怪物 除却那具位于正中心的古怪尸体,器具室内仍然保持着灾难发生前的状态,这里陈列的武器,包括未开刃的训练器具,以及部分仅从外观判断就看得出做工精良的冷兵器。 白尘此刻并不着急,他四下观望,最终走向距离最远的陈列柜,在加固的玻璃柜门内,横向放置柄乌黑的短刀,刀柄末端存在有蛇鳞状的图案排列,半弧形刀刃锋利光滑,倒是一侧斜靠的刀鞘看似平平无奇,毫无特点。 “短刀?” 略带好奇地将其取出,已经损坏的电子锁几乎成为摆设,完全起不到防盗的效果,它斜坠在柜门边,内部散发出极淡的焦糊气息。 冰冷入手,白尘动作一滞,他实在没有预料到,仅只是一柄短刀,竟然在被握紧之后会显得如此沉重,以最为习惯的动作持刀时,白尘能感受得到,这黑刀的质量竟然和之前所使用的“环卫者”打造的战刀相差无几。 “奇怪,什么材料的密度会这样大。” 虚挥短刀做出劈砍或切割的动作,合理的重量分配与结构设计使得这把武器在使用时能够更大程度地发挥使用者的力量,同时也将更加顺手。 “不过这样的重量,对于普通人而言,倒是会成为一种负担,怪不得将其锁在展示柜里,黑刀的工艺不错,但一把没有人使用的武器,最终也只能沦为工艺品。” …… 铁门在不到十分钟的寂静后被推动,白尘平静地从中走出,他近距离地同感染肉状蜱的器具室尸体接触,但因为体内r4存在的原因并不太过担心肉状蜱的孢子会对自身造成影响。 “尘,里面怎么了?” 温蛮蛮见白尘似乎并没有遭遇到什么麻烦,松口气放下心来,但也少不了询问起器具室内的情况,站在她的角度来讲,自然不清楚白尘不让自己跟随进入器具室的原因。 “生存有一种极度危险的感染生物,不过于我影响不大,为保障安全,你就不需要进去了。” 白尘摇头,不愿过多解释,视线转向已经失血过多,神志不清,接近昏迷的张强,粘稠的血浆在地面蔓延开来。 那些主动离开装作帮忙去寻找药品的人,显而易见,没有一个选择再度返回。 他们可能正躲在正元武馆的某个角落之中,生怕再度面对拥有剥夺任何人生命的能力的魔鬼。 现如今的白尘,在所有周围幸存者的眼中,与那些追猎人类的凶残感染生物没什么不同。 “他好像……” “快要死了。” 温蛮蛮的语气当中,存在一丝担忧。 说到底,她的思想仍然停留在灾难发生前的时期,即使那名为张强的壮汉曾经做过不少伤害无辜者的行为,包括已经不见踪影的李菲,亦或者被迫与张强等人为伍的艾露。 更甚之,如果不是白尘出手阻止,说不定甚至就连她也将无法幸免。 细细回想,说是死有余辜也不为过。 但…… 人性毕竟是人性。 它没有野兽的残忍,更没有死物的冰冷,温热与理智才是其最醒目的标志。 “他只是不应该再继续活着。” 白尘收好随身的短刀和枪械,确认保险关闭之后整理衣摆将之遮盖,隐藏起两件随时都能夺取生命的危险武器。 “拿着防身吧,这把刀受粒子风暴的影响不大,结构几乎没被破坏,工艺和质量都称得上不错。” 唐刀入鞘,它本来的主人应该是张强。 “我……” 温蛮蛮突然迟疑了,她的手指颤抖地抓住那柄被平举着递过来的刀,一时之间,只觉得有股异样的重量压抑着沉闷的心跳。 “现在发生的很多事情,可能都是你难以接受难以理解的,但你应该知道,r4的出现是不可回避的,现如今的世界,已经没有秩序可言,所以,不要……” “对不利自己的人表现出丝毫的善良。” 白尘从低垂下头的张强身旁走过,能说的与能做的都仅限于此,能否真正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因此对白尘隔阂都已经不再是他所能够决定的。 说到底,二者终究是属于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类。 “尘,你……” “能不能等等我。” 温蛮蛮跟在后面,她摩挲着冰冷的手臂,控制被水雾浸染的双眼看向昏暗的前方,看向那道孤单的背影。 她不敢回头。 她感到害怕。 害怕那被白尘分割的男人出现在自己身后,害怕死在这里的亡魂悄然苏醒,用僵硬的手腕抓住她纤细的脚踝。 “冷吗?” 白尘很自然地停下脚步。 “有点。” 温蛮蛮小心翼翼地点头。 突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覆盖在肩头,熟悉的气息涌入鼻腔,驱散血液的甜腥,等到反应过来再度抬起脑袋,与白尘冷漠的眸子对视,一阵温暖瞬间自体内绽放。 “你不冷吗?把外套给我了。” “为了等你。” 白尘一语双关。 他所言及的等待,指的并不是行走速度上的等待。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回去吗?” 嘴角不自觉勾勒出微笑,温蛮蛮裹紧披在背后的外衣。 她对于灾变的恐惧直到现在才有所削减,记忆最为深刻的,是几天前呆愣地站在阳台边缘,眼睁睁看着大量半人高的爬行虫聚集成一团,粗暴地分食血肉模糊的残骸。 “回去,等待官方的救援。” “然后寻找机会,前往沃尔图斯。” 白尘在简述往后打算的同时猛然抬头,他能够隐约听到一阵来自人类的惨叫,同时伴随有建筑物倒塌产生的巨响。 地面轻微晃动,窗外一片黑暗。 “早知道,就应该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的,放走他们,真是个错误。” “尘,怎么了?” 温蛮蛮从没见过白尘如此反应,她不由得紧张起来,就连说话时的声音都压低一分,显得极为小心。 “轰!” 骤然爆裂的火光将走廊尽头的窗户震碎,大量玻璃残片向内飞溅,夜风灌入室内,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窗帘翻飞着,将过道旁枯死的盆栽推倒,瓷器开裂,能看到其中发白的土壤混有腐烂的根系。 “应该是有人逃离了正元武馆,引来了游荡的火囊蛮,这些生物的攻击性很强,破坏力也同样……” “恐怖。” 第17章 大梦魇 光滑皮囊包裹着的宽大骨骼落在走廊另一端的窗框处,体格壮硕的火囊蛮扭动臃肿的脖颈从外钻入,头颅挤碎窗框,整面墙壁都几乎坍塌下来。 白色的烟雾随火焰的烧灼弥漫开来,高温液体自嘴角处不断溢出,沿地面扩散流淌,当这只模样丑陋狰狞的怪物牵动下颌张开空洞的口腔时,爆燃而出的高温火舌令所接触到的一切都镀上一层深沉碳色。 “别发呆。” 白尘的反应很快,他几乎在火囊蛮出现在视野内的瞬间拉过温蛮蛮的手腕,沿来时的方向迈步奔跑,双眸当中萦绕有诡异的血光,血管内悸动的液体正因为结晶颗粒散发出的微光而沸腾。 事发突然,温蛮蛮在愣神当中感受到牵扯的力量,她的脚下趔趄,赶忙维持住身体的平衡,仅勉强地跟上白尘的速度。 充斥烟尘的空气顺气管涌入肺部,即使在口罩的遮挡下仍然能够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灼痛。 视野被朦胧所覆盖,连前探的手掌都看不清晰,脚下随时会踩踏到散落的障碍,甚至于根本无从辨别前进的方向。 根本来不及思考,不过短短的几秒时间,身周的环境已然发生了无法预料的改变,如果不是那与自己掌心相对的手掌仍紧紧相握,她定然将慌乱到迷失方向,找不到出路。 与温蛮蛮相比,白尘的表现则完全不同,他冷静地回过头,看向火囊蛮原本的方向,却发现那只怪物已经消失在原地,正爬向位于器具室门口的已经陷入昏迷当中的张强。 弧形的嘴巴开裂,伸出被唾液包裹和保护的舌头,鬼火于其上不安分地跃动,蒸发水汽溢出阵阵白雾。 火囊蛮的利齿位于口腔内较深的位置,由外向内看去,则无法发现它们的存在。 “它的进食只需要不到三分钟的时间,蛮蛮,听着,你现在回到训练室那里去,这是训练室的钥匙,拿好你的刀,照顾好自己。” 眼前的事物逐渐清晰起来,温度降低,白尘二人显然已经与火囊蛮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就当前的情形而言,可以说是争取到了短时间的安全。 但倘若等到火囊蛮结束进食,接下来被盯上的…… 一定会是他们。 没有被那只感染生命体当做第一目标,从某种角度来讲也算是种幸运。 “尘,你要做什么?” 温蛮蛮不免担心起来,汗水自额头渗出,脸上积蓄的灰尘暗淡了肌肤的光泽,她扶住墙壁大口喘息,可气管内的痛苦却不减分毫。 到了如此危急关头,即使已经对火囊蛮的出现感到沉重的恐惧,少女仍然没有听从白尘所说直接离开,独自前往训练室躲避灾难。 “从正元武馆向东,是金川大学的北校区,明天中午,我们在那里会合,记住今天一路走来,我和你提起的所有注意事项。” “远离无法辩识的生物,尽量在阳光下行动,遇到游荡的感染者,逃离出他们的视线即可……” “好了,没多少时间了,按我说的去做,不然你就是在给我添乱。” 白尘摆摆手,示意温蛮蛮尽快远离,他本人则改变方向,径直朝着还在仰起头颅,分泌口水以润滑食道,吞食食物的火囊蛮走去。 “我……” “我才不会给你添乱。” 温蛮蛮鼓气般鼓起两腮,眼眶却已经浮现出晶莹的泪珠,她完全明白白尘为什么会选择去直面那只凶戾的怪物,也明白,在灾难后的世界,在白尘的身边,自己就是一个毫无帮助的拖累。 少女的体力并不算好,想要在短时间内远离火囊蛮的最远感知范围几乎不可能,而这,正是白尘选择让温蛮蛮一人离开的原因: 必须得引开火囊蛮。 紧咬唇瓣,迈开双腿,原本拢在脑后的长发随气流的运转而散开,它们随风飘舞,仿佛构造出一篇韵律独特的乐章。 “我,不想成为拖累。” 此刻的温蛮蛮别无选择,她只能接受白尘冒着直面火囊蛮的风险争取来的确保她安全离开的机会,她讨厌别离,讨厌没有好好道别的别离。 但大多时候,灾变影响下的世界正是如此,它从来不会给予任何人道别的机会。 否则,怎么将之称为末日呢? 火囊蛮抬头吞咽的动作停顿片刻,它混浊的眼睛恰好能够看到从背后靠近的白尘,以及后者手中那柄乌黑的短刀,从墙面划过时,似乎残留于各处的火焰都随之熄灭,销声匿迹。 喉咙中发出示威的怒吼,却因为食物的阻隔只能传出咕噜响动,硕大的手爪支撑近三米高的躯体,在狭窄的空间内移动时遭受到不小的阻滞,撑裂墙面的情况下才得以顺利转身,直面不断靠近的白尘。 “现在,开始。” 简单四字传出,两种完全不同的音色相互交融,白尘的右眼瞬间转变为竖瞳,他的一侧面色惨白,另一侧却是原本的颜色,手中的力量增加,步伐随之加快。 如果没有猜错,joker再一次出现,而这一次,连带着她的部分意识,部分力量都将同白尘并肩,面对这只在灾变发生后臭名昭着的凶兽。 几十米的走廊仅消耗了两秒不到的时间,呼啸而至的劲风混杂有浓烈的焦糊气味,火囊蛮颤抖的双眼还未曾捕捉到白尘的身影,它微微抬起的下巴已经遭受到未曾预料的重击。 白尘屈膝抬腿,高速下的动能产生巨大的冲击力,竟然硬生生将火囊蛮从地面抬起,坚实的背部将天花板撞击出明显凹陷,痛苦在神经蔓延,愤怒的吼叫仍堵塞在食道处无法传出。 下一刻,高举的爪子猛然拍下,径直朝停顿在原地的白尘拍去,与此同时,重心向后移动,它凭借后足的力量直立而起,力量的传导更加顺利。 灰尘夹杂建筑碎块从头颅顶部簌簌落下,燃烧液体产生的白烟则更为浓郁,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消散。 “砰!” 掌面与墙壁接触,将其中混杂的钢筋冲击得弯折扭曲,作为统领生命体,火囊蛮的肉体力量已经达到了极为恐怖的程度。 正元武馆的整体建筑都因此剧烈晃动起来,一条条狰狞的裂痕四处攀爬,它们如挣扎的即将窒息而死的巨蛇,在烈焰的灼烧下绽放危险的光。 第18章 黑鸟 黝黑刀刃被抛飞至半空,腾起的烈焰被翻飞的冰冷刀花切割成四溅火星,当烟尘中伸出的手掌紧握刀柄,向侧面移动,猛然插入火囊蛮重击在墙面的手掌时,这恐怖巨兽的整个身躯都在同一时间颤抖起来。 它自然不能容忍自己被一只被视作食物的瘦小生命伤害,在暴怒当中抬起另一条手臂,短暂停顿后悍然挥动,牵扯出沉闷的风声,径直砸向白尘方才站立的位置。 只是,结晶驱使下的动作太快了。 几乎是瞬息之间,当白尘察觉到火囊蛮的动作倾向时,他已经提前拔出血液包裹中的刀刃,带着这一抹血光跃起,平稳踩踏在火囊蛮的手臂关节处,随后迅速翻越至其背后,顺着外突的脊骨向下方滑落。 同时,为减低冲势,黑刀又一次灌入火囊蛮皮肤,以此作为借力,也留下了深可见骨的狭长血线。 “轰!” 整栋建筑物在轰隆巨响当中几近坍塌,墙面蔓延的裂缝外已经能够投入外界的路灯光线,在这即将破晓之时,属于感染生命的狂欢不久后便会落入短暂性沉寂。 白尘清楚感知到脚下的震动,他从火囊蛮身上落地,只停顿了零点几秒的时间便闪向距离走廊最近的窗口,竟选择从此处直接离开正元武馆。 火囊蛮的身体力量到达一种难以理解的地步,与之有过几次遭遇的白尘对此有些了解,他明白,如果继续与它在狭窄的环境内纠缠,虽然对自己而言,能暂时凭借身体的灵活与敏捷占据些上风,但只要时间一长…… 一方面是耐力比不过对方,又没有能致对方于死地的能力,相互消耗下迟早会陷入不利局面。 另一方面是火囊蛮的破坏力惊人,可能只需要五分钟的时间,它便能使得整栋正元武馆完全坍塌,变成废墟,届时,留在此处的温蛮蛮很大可能遭遇凶险。 综合考量之下,将火囊蛮引导至看似危险的街道,才是目前而言最好的应对方式。 “呵,咔!” 上下齿摩擦的粗糙声响自火囊蛮喉咙内传出,它扭曲的面容下只留存有仇恨与怨毒,深吸一口气后,将混合有唾液,燃烧液和血液的才吞入一半的不成形食物猛然吐出。 熊熊烈焰在口腔内腾起,它们甚至灼烧至火囊蛮的嘴唇与隔热眼睑,大量白色烟雾顺两颊流淌,一滴又一滴的高温浊液从舌尖落下。 密布肌肉与血管的后腿用力,它用头颅撞破摇摇欲坠的墙面落至正元武馆后院的草丛内,焦黄的枯草被瞬间点燃,映照出不远处正不断远离的背影。 短时间内,白尘已经出现在近两百米开外的位置。 火囊蛮全速狂奔,它跳跃至街道上方,在因重力下落的过程中,将一辆家用车碾压得不成样子,油箱内漏出的汽油竟爆燃出汹涌的火焰,宛如一团烈日般绽放在喧闹黑夜。 一人,一感染生物。 一追,一逃。 引发出的动静吸引到了不少未眠存在的注意,特别是冲天而起的爆炸,甚至惊动了停留在高楼顶端昏昏欲睡的食尸鸟,它们嘶鸣着远离,生怕被暴怒的火囊蛮波及。 众多游荡的感染者停留在原地,僵硬的头颅转向同一方向。 某户人家的窗口,一张古怪的生长有鸟嘴的阴冷面庞一闪而过,看不清的猩红双眼内,不知隐藏有怎样的情绪。 正在附近居民楼三层进食的一只爬行虫被声音吸引,它爬行至阳台并从此扑出,正朝向经过的白尘发动袭击,却从没预料到,会被一把轨迹模糊的黑刀贯穿。 白尘继续向前方奔跑,他希望借助复杂的地形来甩脱火囊蛮,只是这生物跳跃的前进方式能够无视大多地形上的障碍,短时间内,双方的距离无法被拉开。 甩脱刀刃刺中的爬行虫,它未死透的挣扎划破了白尘的小臂,不过并不算严重,只是割断几条静脉血管的伤势对于体内拥有结晶与r4的存在而言只需要短短几小时便能够痊愈。 突然,天空当中一道并不显眼的正不断下落的阴影映入白尘眼中,当他在黑暗中捕捉到对方时,已经来不及做出应对,只能强行扭转身体平衡,向侧面前扑翻滚,正巧躲过一只覆盖在羽毛包裹下的鸟形生物伸出的锋锐爪子。 伸手从身侧拽出92型(暂称前文肉状蜱尸体的持有的枪械为92型),开保险,上膛,瞄准,射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枪火在黑夜中骤亮,两声连续的低鸣刺破黑夜,那只偷袭未果的感染生命体被一枪镶入翅翼,一枪贯穿右眼及大脑。 在“创世者”组织当中,白尘的近身作战能力比不上当年驾驶“诅咒灵”的鸿雪,核辅器枪术不如机敏的red,神经接驳程度不及joker。 但论起脱离核辅器后的作战能力,不论是冷兵器还是现代武器,他都能称得上是整个“创世者”当中最优秀的。 即使是92型刚入手不久。 即使是动态射击。 依旧令一只肌肉密度达到一般子弹都无可奈何的生物当场死亡,惊不起任何波澜。 但,这可不算好消息。 鼻翼轻抖,一股熟悉的烟熏气息灌入鼻腔,白尘知道,火囊蛮与自己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近到只要其张口,高温的燃烧液体便能够飞溅包裹至他的全身。 背后感受到的灼热即将抵达临界值,白尘只得扭身,伸出受伤的右手,拽脱身侧某辆废弃车辆的后门,横向抛出,在阻滞燃烧液体的同时也为得自身的逃脱争取到唯一一线生机。 “噗!” 腾起的烈焰在白尘的眼中迅速放大,当他再次向前翻滚躲避时,几滴危险之极的液体竟然溅落到了侧脸的位置,那股恐怖的温度瞬间如同死亡之花般绽放,留下猩红色的斑状伤痕和拖拽在空气中的焰尾。 “真是该死。” 白尘不得不紧闭右眼防止被烧灼并提前改变行进路线,在靠近街道一侧的位置,踩踏脚下的废弃车辆,翻越两米多高的护栏,落入某居民小区内。 “得想办法尽快甩脱它!” 第19章 猫 从侧脸渗出的血液散发着微弱的结晶光芒,当白尘刚刚踏足居民小区的绿化带,身后又一次爆裂出刺目的火焰。 火囊蛮紧追不舍,抛弃猎物的它正鼓动咽喉,肆无忌惮地释放出自己那无比危险的灼热液体,焚烧所有遮挡视线,阻拦身形的事物。 “借助楼道,走廊等地形大概率能够卡住火囊蛮的身体,至少也能减缓它前进的速度……” 白尘手腕撑地,外伤产生的疼痛已然被完全忽略,他又一次将92型抬起,黑洞般的枪口直对游荡于石砖路面旁的感染者,当火焰再一次迸发后,自小臂处传达出一种异样的麻木感。 时间紧迫,已经顾不得检查自身状况,见前方不再存在任何阻碍时,猩红的竖状瞳孔锁定最近的一栋居民楼并疾速向之奔跑而去。 “吼!” 火囊蛮发出高亢的吼叫,它泛黄的眼睛里,抛却难以熄灭的怒火外再无他物,掌心与背部的持续痛感实在算是不小的刺激。 即使那些由黑刀制造的伤口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甚至要不了半天便能愈合如初,但这只感染生物也绝不可能就此轻易放过白尘。 它紧追而上,撞断小区外围的护栏,爪子按压在浸满血液的泥土当中,留下边缘分明的脚印以及令空气不断波动的高温。 “它应该也快到达上限了。” 白尘微偏视线将火囊蛮纳入余光之内,在心中默数对方使用燃烧液的次数并计算着频率,能够粗略估计出后者的体温。 火囊蛮不可能连续不断地使用喉囊内储存的液体,每一次喷吐火焰,都将导致它的体温上升并大量消耗其体内的生物质能量,当体内温度到达临界时,将会对没有隔热层保护的体内器官造成无法估量的巨大损伤。 生物都存在趋利避害的特质。 经受感染过后也同样如此。 所以,几乎没有哪一只火囊蛮会因过度释放燃烧液反把自己的肉体内部烧出僵硬而干燥的碳化物。 “砰!” 在进入居民楼之后,白尘抬腿踢在向内侧开启的铁门边缘,一声清脆响动激起,已经变形的锁芯便镶嵌进门框当中,墙灰抖落,声控灯向上亮起到六层的高度。 他继续踩踏楼梯远离,可仅只是刚刚抵达二楼,闭合的铁门已经被火囊蛮粗暴撕扯开,宽大的骨架由外向内钻入,在被两侧墙壁卡住时,竟硬生生将之挤压到形变坍塌,裸露出皲裂的混凝土。 感知到脚下的晃动,却不会因此停留片刻,白尘感受到过量使用结晶能量后骨骼因不堪重负产生的痛楚,更是有些气喘与头脑晕眩,不得不暂缓速度稍稍平复高功率运转的心脏。 所有体内蕴含r4与结晶的人类,只要能够适应其存在并运用其能量的,无一例外都将拥有远超人类极限的力量,敏捷与专注力,感知力。 但就像是同魔鬼签订的契约,从隐晦的基因突变,到显着的免疫排异,各类危险症状都将无时不刻摧残契约签订者的身体,以至于在如此状态下生存的人,他们的寿命将无一例外地大大缩减,而至于缩减程度,则会因结晶能量的使用逐步增加,直至死亡降临。 正是这样严重的身体负担,令白尘选择在暂时甩脱火囊蛮的威胁之后先找寻相对安全的位置短暂休息,至于此刻,更是尽可能停止结晶的使用,他可不希望,在抵达沃尔图斯,找到此处的荧惑前早早丧命。 流利地抽出弹匣查看剩余子弹的数量,视线沿狭窄的空洞探入,在头顶昏暗灯光的照射下,大致能够确定在五至十枚之间。 抬腿横踢,强行破坏四楼走廊内某户的门锁闪身入内,白尘此刻也没有其他办法能够逃离,逼仄狭窄的廊道内不存在窗户,在下方入口被火囊蛮彻底堵死的情况下,他只能借助随便一户人家的阳台离开。 “火囊蛮能把墙体烧灼成岩浆,根本没办法把它彻底卡住,不过在频繁使用燃烧液,体温急剧上升的情况之下,应该还是能够短时间限制其行动。” 白尘重新装好武器,他用左手触碰到屋内顶灯的开关,伴随着一阵短暂的电流声响,灯光在亮起后又迅速熄灭,不再有任何动静。 不过凭借良好行动视力,白尘依然能够看清四周的大部分物体,双眸捕捉漫游的光线,握住黑刀的指尖上,浮现出青色的血管。 一声尖锐的猫叫几乎穿刺耳膜,干涸的凝固在瓷砖表面的褐色液体散发出浓重的腐臭气味,一具已经被啃咬得堪称惨不忍睹的遗骸躺倒于客厅正中间,它鼓胀的眼球破碎,流出黑色的脓水,嘴唇上的肌肉与皮肤消失不见,上牙床暴露在空气当中一览无遗。 白尘只是初步观察就能判断出,应该是因为r4扩散意外死亡的城市居民,死亡原因未知,或许是身体的免疫能力较差,无法抵御r4的冲击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而至于遗骸为何会转变为现在这副模样,大概是家养宠物猫在饥饿难耐之时,用那对看起来纯净可爱的竖瞳锁定了在昔日时光里无比善待自己的主人…… 没有太多时间能够浪费于此,相比关注逝者,如何在灾难与危机中存活下去才是更为关键的。 在确保此处不存在感染生命体活动后,白尘很快停留在厨房窗边,这里正好靠近着一棵接近十米高的形似椿树的植物,如果在适当恢复体力后,他应当能够借此离开这栋居民楼。 然而,正当白尘目测与椿树间的距离,考虑该如何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跳窗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声音。 这声音…… “有些像是核辅器在运转时,自发动机内发出的。” 第20章 沦陷 “姑娘啊,你是说,外面现在正有一只怪物,这……那我们,我们应该怎么办啊。” 发问的正是一直待在正元武馆训练室内的中年女人,当温蛮蛮重新回到此处时,她和紧紧相拥女儿还完全没有意识到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位小伙子呢,我记得他是和你一起的,应该不会是……不会吧。” 女人的眉间拧起,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担忧,即使与温蛮蛮同行的白尘对她而言只是一名偶遇的陌生人,甚至未曾交流过半句话,也还是主动关心道。 于她的视角,蛮尘二人到此时,曾经给予过自己的女儿一些零食,对此,在知道事情的始末之后,便一直怀有对这两位好心人的感激,所以,此刻产生这样的情绪波动也是合理的。 “他……他绝对没问题的,他的体力很好,速度也很快,如果只是把那只怪物引走,尘一定是没问题的。” 温蛮蛮锁好房门,用细腻白皙的手掌搭在胸口,希望借此抚平心中激荡的波澜,祈祷在末日当中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脚下的土壤里已经埋葬了数之不尽的尸骸。 “但愿……他能安全脱险。” 女人不像艾露那般心性恶劣,叹出口气的同时,开口道。 “姑娘,他是你的什么人啊,外面都已经这个样子混乱了,他还能为了你做这样的事情,他真的很在乎你啊。” 黑暗当中,一双混浊的眼睛望向天花板,两滴泪水沿脸上的褶子流淌,女人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经历,竟不自觉落下泪来。 “他是……我男朋友。” 温蛮蛮感觉全部的气力已经被抽空,她颤巍巍地迈动脚步,在女人的搀扶和孩子的注视下坐倒在墙边,握住唐刀的手上,看不出丝毫血色。 “大姐姐,你别哭,我爸爸以前说过,哭就不好看了,要是他以后来找我的时候正好看到我在哭的话,他会很伤心的。” 女孩出言安慰温蛮蛮道,她的声音稚嫩空灵,在漆黑的夜里,是那样清晰。 “你……爸爸。” 温蛮蛮显然是才注意到,她只是见过女孩的母亲,却并未见过女孩的父亲。 “在我们来武馆的路上,她爸为了沿途给我们娘俩寻找纯净水,被一条细长的黑影抓住拖走了……” 女人诉说着悲惨的现实,她终是哽咽到无法呼吸,即使紧咬牙关也能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直到此刻,温蛮蛮才明白。 原来,这就是末日。 原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完整无缺的。 “救,救我,救命啊!” 突然,慌乱的喊叫从外界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快速由远及近直达铁门旁,紧跟着,竟然抬起手臂,接连不断地重重拍击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动。 “怎么回事?” 温蛮蛮快速反应起身远离,她将唐刀紧张地斜横在身前,生怕已经锁好的房门因受到猛烈冲击而使得锁芯脱落。 女人也赶忙退至一旁,与蛮蛮的警惕不同,她惊慌地拉过孩子到身后,颤抖的瞳孔中满是对未知的恐惧。 “里面有人,里面有人!” “放我进去,这外面有虫子啊!” “求求你们,放我进去!” “我还不想死啊!” 明显是男人的喊叫声,可能正是之前消失不见的张强的同伙之一,而此刻,他应当是遭遇到了某种危险,以至于连理智都完全失去,不断用手臂锤击门板,开裂的痕迹顺着墙角向上方蔓延。 “怎么办啊,姑娘,这地方应该是撑不了太久了,外面应该是有怪物出现了,我们要怎么办啊……” 女人完全慌了神,想不出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该做些什么才能免于被不断加剧的危机感淹没,冰冷顺着脊柱直达脑髓,强烈的冲击令她如置身于深渊般绝望。 “要,要怎么办……” 温蛮蛮咬住嘴唇,思绪尽可能地运转起来,白尘仅仅才离开几十分钟的时间,她已经遭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麻烦。 从喊叫判断,门外的男人应该是遭受到了感染生物的追击与捕杀,在慌乱当中选择了训练室的方向,因为那里还存在有一扇看似安全的铁门以及几名幸存者。 而在此期间,他甚至没有思考过,这样的行为是否会为其他幸存者带来麻烦,更没有想过,就算是真的逃入训练室中,一扇铁门,一名中年女人和一个孩子又哪里能够帮助他脱离险境呢? 温蛮蛮的舌尖泛起了一丝腥气,她的视线快速略过位于十五米外的一扇大落地窗,在完全不透光的厚实黑色窗帘遮挡下,无法看到外界的任何事物。 “尘说过,那些怪物大部分都是昼伏夜出的,所以无论怎样,外界的危险性都不会小于正元武馆内部。” “现在离开这栋建筑的话……” “必死无疑。” 双手把住刀柄,温蛮蛮半蹲下身稳定重心,她的小腿略微有些颤抖,只是隐没在黑暗当中,无法显示,冷汗自额头落下,随着门板的巨响落于地面。 无论如何,温蛮蛮都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选择开门,即使她曾经也希望去帮助所有遭遇困难的幸存者,但在白尘的耳濡目染之下,在末日氛围的熏陶下,那颗温热的心脏正渐渐失去原本的温度,变得冰冷而安静。 “砰!” 巨响毫无预兆地出现,大量粘稠液体飞溅冲击在摇摇欲坠的门板表面,一声怪异的嘶鸣直刺耳膜,螺丝崩开,门锁掉落…… 当眼前的遮挡被破坏,走廊内的地狱场景出现在温蛮蛮眼中时,少女无法压抑心脏的悸动,无力地瘫坐在地,刀刃脱手,发出与地板碰撞的清脆响声。 “为什么……” 浑身包裹在血液中的半道身影在地面爬动,他混浊的双眼中,此刻只剩下深深的绝望与悲伤,随着最后一口呼吸的结束,彻底失去生命。 呆滞地看向温蛮蛮的方向,那双写满罪恶的眼。 第21章 曼拉尼亚蛇毒 “为什么……” 脑海中,似乎仍然在回响着临终者最后的话语,温蛮蛮长久地无法从呆愣的状态回神。 她已经不能理解,到底是自己的冷漠害死了这名想要求活的幸存者,还是那些沉迷于鲜血的感染生命体带走了这条无辜的生命。 “我……” “嘶。” 黑色的细长阴影蠕动光滑身躯,未能完全退化的瘦弱四肢贴地爬行,它拥有类似于蟒蛇状的形体与移动方式,只是那近乎三米的长度实在有些恐怖。 浑身的鳞片沐浴的鲜血中,鼓胀的腹部拖行在地面,一阵沙沙轻响单调且清脆,如果不是演奏出的是一首关乎死亡的乐章,那些蛇鳞的清脆音色还真是容易令人沉迷。 猩红色的蛇信吞吐,暗黄色的竖瞳透出难以描述的危险信号,它正优雅地蜿蜒着,不紧不慢地靠近几乎失去自主意识的温蛮蛮。 “姑娘,姑娘!” 中年女人只能在不断退后的同时发出呼喊,还能保持理智的原因,只是由于并没有看清走廊内的惨状,不过她终究属于普通人的范畴,在正面遭遇感染生命体时,颤抖的肌肉凝固收缩,动作变得僵硬且迟缓,甚至连用尽全力,扭头逃跑都做不到。 女孩捂住眼睛,从她的口中发出低低的哭泣,嘴唇旁的饼干渣被泪水湿润,能尝到一种苦涩的咸味。 “嘶!” 巨蛇没有等待猎物反应的习惯,它高昂额头,作出进攻前的准备,等到力量积蓄得足够之后,便化作一道模糊的痕迹直冲温蛮蛮的面部,张开角度超过九十度的上下颌绷紧,毒液沿尖锐的牙齿流动。 “不,不要!” 女人失声喊了出来。 孩子也从眼缝中小心地看着正在发生的一切,她想起自己的父亲,想起那名坚强的中年人在离开时留下的最后的话语。 “你们娘俩,保重。” 保重。 这实在太过沉重了。 “噗!” 响动和扎破气球差不多。 温蛮蛮抬起发胀的眼睛,死死盯着咬在肩头的怪物,她最终还是从内心的挣扎当中摆脱,做出了闪躲动作,虽然没有完全躲开巨蛇的袭击,可至少避开了要害以及被一击致命的结局。 骨骼与肌肉的痛苦随被注入的毒液一起抵达神经,温蛮蛮一时间竟难以说出半个字,她从来都没有这样疼痛过,那种撕裂的难以忍受的异样感觉,几乎令她分辨不出自己的肩膀是否被一口啃下。 失去知觉的左手连抓握都做不到,下意识地抬起手中的长刀想要向巨蛇的脖颈砍下,却愕然地发现,连对方的七寸位置都找寻不到。 嘴唇被咬出鲜血,留下她自己的齿印,当唐刀勉强接触到巨蛇的身体时,刀刃与鳞片摩擦出激烈的火星,巨大的反震力量抵达手腕,温蛮蛮的唐刀瞬间脱手飞出,消匿在黑暗当中,甚至没有造成任何有效创伤。 她的神智并不清晰,只隐约地知晓自己还没有因为巨蛇的啃咬彻底死去,但当那冰冷修长的躯体将她彻底碾压在坚硬的地面,无法起身时,她也便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她终究是无法与感染生命体的抗争,终究还是要像那些没入尘埃的不幸死者们一般,被空气中无处不在的r4淹没,不知所踪,不知所终。 如果,不是白尘的存在。 如果那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客人没有准时抵达。 又如果…… “砰!” 手中抵肩的自动步枪在一次开火后顺纯黑色的肩带摆至身后,滚滚白烟由灼热的消音器末端涌出,那股刺鼻的枪火气息,若是放在这名突然从窗外翻越进入的年轻女子那儿,就瞬间变成了家常。 “螣蛇”。 这是印在领口处银制身份牌上的娟秀字体,不知道,这两个字究竟是代号还是别的什么。 短发拢在鸭舌帽下,那双如星空般寂静的眸子里似乎隐藏有如星空般复杂的存在,她的身形很完美,腰腹的曲线既不失少女的柔和,又暗藏别样的刚毅。 外套的两条袖子随意系于腰间,其下摆如同裙摆般位于臀部下方却丝毫无法遮掩笔直长腿在运动服下散发出的优雅气质。 “可以收队了。” …… “咳!” 白尘靠坐在墙边,轻咳两声以使得弥漫血腥味的喉咙轻松些,手臂处的伤口仍偶有血液落下,那是一只爬行虫于死亡之前挣扎,撕咬导致的伤口。 “状态似乎不是太好。” 他开口喃喃,由侧脸上蔓延的灼烧感得知,自己大概率已经因为火囊蛮的出现而半边容貌不保,那种存在的危险性实在是恐怖,以至于曾经在地下研究所,驾驶“诅咒灵”时都不愿过多接触。 如果不是感染r4后导致的基因改变,皮肤构成同常人不同,恐怕早就因高温袭击变成失水的焦炭了。 不过,至少还算是有一个好消息存在。 成功摆脱了火囊蛮的纠缠。 “但也有不好的消息。” “这里似乎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白尘忽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黑暗,正在那里,在一扇木制房门旁,探出一张诡异的生长有鸟嘴的脸,它的两块圆形的镜片般的眼睛,正直勾勾地打量着正在休息,看似毫无戒备的白尘。 “为了找到你的所在,我走了很久的路,最终在小区的大门口找到了你的血迹,我猜测,你很可能正在这的某一户里。” 如破风箱发出的呼呼声,鸟嘴怪物说话时总会很大程度地呼吸,它漏风的声带颤动,一张一翕,令人光是听着就感到无比难受。 “你来这里做什么?” 白尘的问话很直接,并没有因对方的突然出现而感到畏惧,他甚至于露出一道并不算好看的笑容,冷眼看向鸟嘴怪物。 “为你治病,我是一名医生。” …… 第22章 鸟疫医 鸟疫医,白尘所知道的,是来自某所终极武器培养舱内的纸质文件信息,他曾经看过一段关于那群行走在末日当中的“医生”的记载。 这群无时不刻都佩戴着鸟嘴面具以及厚重防护服的人,其实都是在感染r4后仍然保留神智的幸存者,他们自发聚集到一起,并组建了一个极为特殊的组织。 组织内的所有成员,相互传授医学方面的各类知识,第一次大规模的爬行虫疫病爆发后,分散在联盟各地,在黑暗中悄然前行,在落难的幸存者因为感染虫疫病倒后突然出现,用各类办法帮助治愈他们,在最后离开时,将收取一种奇怪的报酬。 患者的鲜血。 当然,只是不危害健康的少量鲜血。 封装于洁净的采血袋内。 而至于他们收集这些鲜血的用途。 则无人知晓。 但是在此之外,也存在另一种说法。 鸟疫医的出现和虫疫的时间差不多,在感染生命爆发的初期,很多新成立的小型幸存者组织内部都存在一个共识: 是鸟疫医带来了虫疫。 而非虫疫引来了鸟疫医。 至于他们拥有如此想法的原因,只是由于对鸟疫医形象的恐惧。 在白尘的印象中,虫疫实际上来源于那些刚刚死去不久的爬行虫身上的寄生生物导致的。 那些类似于跳蚤的存在,会在宿主死亡后用尽一切办法寻找新的宿主延续自身生命,而当爬行虫感染了虫疫原生病毒时,它们身上血液内存在的病毒也会被寄生生物带至新选择的宿主身上。 当这名新宿主是人类时,第一名身患虫疫的幸存者便出现了,他开始出现精神不振,高热不退,腋下肿胀等复杂症状并在短时间内死去。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当虫疫在幸存者间大量出现时,经历无数坎坷而重新建立的秩序瞬间崩溃,幸存者以更快的速度陷入到了更深的绝望当中。 不然,为什么叫末日呢? 一个不存在希望的绝望之地罢了。 “你伤的很重,这放在一般人身上,早就死了,出血量750毫升以上就可能导致休克,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挺过来的,但毫无疑问,你是幸运的。” 鸟嘴开合,鸟疫医向白尘所在的位置靠近,他的表现,几乎可以说是肆无忌惮了,从白尘的角度而言,他可从来都没有说过可以让对方向前迈步。 现今,灾变才刚刚开始,鸟疫医组织应当还没能建立起来,从此推断,这位疫医,便是最早的一位鸟疫医了。 既然是鸟疫医。 那么一定是感染者。 “停下。” 白尘不再回忆那些信息,他对此没有任何多余的兴趣。 “我只是想要帮你,即使你选择拒绝。” 鸟疫医的手伸向防护服下摆,轻微的金属声传出,在模糊的黑暗之中,他似乎取出了某样金属质地的物体。 然而,正在此时,毫无征兆的,一柄黑色的刀刃骤然飞出,它毫无阻滞地通过鸟疫医的手腕,带出温热的血液,最后猛然钉入后方墙面,只留下刀柄表面的蛇鳞还泛着微光。 “我很讨厌你的态度。” 圆瞳逐渐转变为冒着凶戾气息的竖状瞳孔,此刻的白尘,他的气质已经全然改变,那种肉眼可见的疯狂,正在行为当中体现。 似乎joker又一次出现,并极为彻底地影响了身体的固有意识,白尘与雯欣兰的融合还在继续,当两块独立的随便彻底嵌合后,又将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铛!” 在鸟疫医的脚边,一支手枪落在那里,这正是他从自己身上取出的物件,由此可见,原本的打算应当是以此来威胁白尘,强行为他“治愈”伤口。 只是,joker明显比白尘残忍得多,她在鸟疫医有所动作前便将手中的黑刀掷出,准确无误地插进脆弱的手腕,令附近的骨骼几乎因此粉碎。 “我知道你不想接受治疗了。” “我知道你不想接受治疗了。” 鸟疫医看上去并不恼火,他的语气甚至没有丝毫改换,音色仍旧难听,如同一只老树上栖息的乌鸦般。 他仰起脑袋,张开那非人的狰狞口器,将断裂的手腕放置于嘴巴上方的位置,令动脉内不断涌出的血液一滴不落地重新回归体内。 喉咙不停滚动,腹部传出液体晃动的声响,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原本根本不可能恢复的手臂断口竟然逐渐止血,趋向于愈合了。 “这些,可都是我的东西。” “要是丢在这里,岂不是浪费了。” “只是完全恢复又需要很多的时间了,我早就发现了,我和常人完全不同,因为……这只手已经经历过一次重生了。” 用仅存的手背抹掉嘴角的血液,鸟疫医平静地看向白尘,已经完全失去了强迫对方的想法,那种非同常人的力量,仅凭借投掷就能精确砍断手腕的技巧性,实在有些超出他的理解范畴。 “我早应该想到,你和我是一类人的,准确地说,我们是一类怪物,哈哈哈。” 鸟疫医的口中发出尖细的笑声,他将左手搭在后颈位置,略一停顿,自下而上地揭开了脸上尘封着的鸟嘴面罩,一张丑陋到令白尘都瞳孔微缩的脸出现了。 红,已经不是表皮的颜色,那些蔓延在面目表面,坑坑洼洼的真皮正透出一种新鲜血肉的艳红色,外突的眼球满是血丝,嘴唇不翼而飞,只留下醒目的牙床和牙齿裸露。 “可是你并不像我,已经变成了这副恐怖的模样,我实在无法理解,我真的无法理解,一定有什么东西,它们跟随那些怪物一起来到这里,但它们不像是细菌,真菌,更不是病毒……” “那它们,到底是什么……” 第23章 无尽灾厄 两个小时前。 狂躁的火囊蛮不断抓挠着周身的建筑墙体,它的咽喉处已经无法涌出更多的燃烧液,随着体温的不断上升,没有任何毛发覆盖的光滑皮肤甚至浮出一层明显的烙铁色彩。 “嘶……” 它早已被愤怒彻底冲昏大脑,此刻更是不断挣扎着,将镶嵌进入楼道内的前半段躯体从中退出,抬起颤抖的瞳孔,死死盯住头顶某一层住户的阳台窗口。 然而,正当火囊蛮寻找合适的位置准备通过强悍的跳跃能力直达白尘所在的位置将那只可恨的猎物彻底撕碎时,一阵金属碰撞时才会产生的独特声音出现在后方不远处。 那似乎…… 是一台与核辅器完全相同的沉重机械。 腰后固定长形装置,中心处兽首探出,上下利齿咬合,口腔内镶嵌黝黑的粗糙转轮,在驱动与碰撞中飞溅出阵阵激烈的火星,将探入其中的刀刃打磨得透亮且锋锐,即使在黑暗当中,仍反射出阵阵刺眼的寒芒。 钛合金制造的外甲通过特殊的固定技术互相嵌合,覆盖于整台核辅器外部,即使遭受过激烈的r4粒子冲击,内部微观结构改变,其硬度仍然不是一般金属能够比肩的。 (在抗击粒子冲击时,纯度越高的金属一般拥有越高的抵抗力,因此,“环卫者”的编号核辅器所使用的大部分金属材料都是高纯度的稀有金属) 棱角分明的右臂抬起,搭在所配备作战斩马刀的刀柄位置,当这把足有三米长的巨型武器从后方抽出时,磨刀器停止工作并折叠收起,兽首拆分,沿滑轨平移,最后紧扣于腰甲两侧。 背部机械结构下降,遮挡住外露的环形磨刀石,伴随一阵白雾涌出,四只修长的机械足肢自此探出,它们轻巧地舒展延伸,直到抵达核辅器前段接近胸口的链接处才轻巧锁定,将背部防护模块与正面防护模块连接成为整体。 这样的构造,拥有极佳的缓冲外界冲击的能力,在保护内部驾驶员的同时,也能确保部分精密器件的正常工作。 “勾陈。” 白尘被核辅器出现时制造的声响吸引,此刻,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凝视着那台机械刻印在机体表面的红色字体出神,置于窗框处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 “代号叫做“勾陈”的核能陆战辅助器。” “或许是这个世界在灾难爆发之后仅剩的唯一一台能够正常使用的核辅器了。” “没想到,它会在这座城市里出现。” 供能核心运作,“勾陈”向前方迈步,它的速度比不过加装推进器的“白虎”,3.5米高度的身躯所制造出的威势却丝毫不会弱于后者分毫。 火囊蛮原地吼叫一声,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和眼前这块铁疙瘩类似的物体,不过那柄修长的佩刀很容易勾起了它不久前的回忆,那被白尘刺破手掌,划破皮肤的疼痛将永远不会忘记。 见威胁无用,“勾陈”的前进速度仍然平稳且富有节奏,火囊蛮恼火心生,后足用力,激荡起满地的沙尘,它向着的方向悍然核辅器扑出。 夜风呼啸,怪鸟嘶鸣。 “勾陈”预判火囊蛮落点,斩马刀压低,伴随上半身微屈,辅助推进器驱动方向侧移,竟瞬间改变前进方向,从火囊蛮的右侧划过,刀刃连点,几道不长不短的血花自其体表飞射,这些液体逐渐停止沸腾,在空气当中冷却,迅速凝固成岩石似的细小颗粒。 根本来不及反应,火囊蛮只是察觉到眼前一花,刺痛感已经遍布神经,它下意识地转过身,晦暗的视线捕捉到背对自己的“勾陈”,正欲前扑追击,斩马刀已经以回马式从“勾陈”肩部上方回击,准确无误地猛然深入火囊蛮柔软的面部肌肉。 “很快。” 白尘暗叹,知道是时候离开了,即使客观而言,那台核辅器的突然出现帮助他解决了目前面对的一大危机,但这并不表明,核辅器的驾驶员对他一定怀有友善态度。 又可能,“勾陈”的出现,仅只为了采集火囊蛮的生物材料,又或者其他复杂目的,搭救是顺手或巧合。 不过无论如何,这都和白尘没有任何关系,他从来不喜欢主动寻找麻烦。 …… 回身摆拳,“勾陈”坚固的肘外甲同火囊蛮的下颚碰撞,携带的巨大力量使得后者的头部高高仰起,将出未出的吼叫声湮灭在咽喉当中。 针对统领级感染生命体火囊蛮,它们最麻烦且难以与之对抗的原因主要存在两点,其一是能够制造高温的燃烧液体,其二是群居的习性。 但当前状况下,在白尘将这只落单的火囊蛮的化学武器几乎完全消耗的情况下,它不过只是一具拥有不小力量的躯壳,在“勾陈”高强度的连续进攻之下,很容易能够做到单方面的压制。 拳劲刚猛,运气流畅,“勾陈”的驾驶员似乎在操纵当中使用到了某种堪称精妙的拳法,轰隆巨响接连不断,火囊蛮的脑袋被多次冲击强硬地砸入地面,意识在短时间内陷入混乱,大脑几乎宕机。 当那柄锋锐的斩马刀自上而下贯穿它的口腔,从下颚带出血光时,混沌的眼睛里才涌现出痛苦之色,它疯狂地挣扎着,于两颊处流淌的燃烧液体几乎沸腾。 感受到来自死亡的威胁,即使过量使用燃烧液体会对体内器官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仍然有大量火星自喉咙内涌现。 一头真正的凶戾怪兽,正在苏醒当中…… 第24章 终极武器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结果到现在,我都快被困死在这地下室里面了,连口干净的水都喝不上,身上脏成这样都没办法洗澡……” 因为拉不动罐头外部的拉环,少女内心中压抑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而出,她无法忍受不见天日且食物匮乏的生活,更无法忍受周围的压抑与吵闹。 将盖在身上的薄毯又拢了拢,当视线转向身旁的青年时,那副几乎要凝出泪水的眸子转而变得尽是委屈,涂有甲油的手指没完没了地敲击着无法打开的罐头,口中诉苦不断。 “郑元,要不你去和那些穿军装的说说看,能不能给咱们多分些食物和纯净水,而且我实在不想和营地里剩下的臭气熏天的家伙们待在一起了。” 捏住鼻子嘟起嘴,回想起几天之前,自己还在几名富二代一同组织的酒会上品尝从南部群岛空运来的葡萄鲜榨,盯着手腕处金光璀璨的女士腕表发呆。 结果瞬息之间,混乱便彻底爆发,所有陷入恐惧当中的人无不慌乱逃窜躲避。 如若不是运气好和三个同伴在独立包间内躲藏了不知道多久后,恰好被官方组织的救援队发现,鬼知道现如今会变成个什么样子。 不过即使如此,少女也不会表现得像是那些在她眼中的“普通市民”一样对帮助自己的军警们感激涕零,要知道,她可是整个金川省首富的女儿,平常时间,要能够让她正眼去看的,似乎金川省内也没有几人。 被称作郑元的青年看上去很普通,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外套西装,打扮得颇有涵养的模样。 “赵正铭,钱朗,咱们去和那些门口值守的军警说说,不然他们还真以为谁是没有背景的,看看这两天过的是什么日子,连鳐鳐都跟着受苦,她可是女孩子。” 郑元同样一肚子火气,不光是因为自己过得不好,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心爱的少女也在一起吃苦。 “对,每天就发那仨瓜俩枣的够谁吃啊,等本少亮出名号来,那些个拿枪的还不得把我供起来,反正我是忍不了了。” 一头黄毛,口中叼着根牙签的钱朗本来便性急,他也是四人组中最早叫嚣着要“提意见”的人。 “我赞同。” 赵正铭只是点点头,并没有选择多说,他隐藏起眼中的冷漠,如同一块没有情感的背景板,仅只是立在那里罢了。 话音未落,三名受到少女林梦瑶挑唆的男性便先后从地面站起,拖着已经产生出不小汗臭味的疲惫身体向着不远处的两名持枪士兵走去。 “你们过来做什么,领到物资之后就老实在原地待着别动。” 值岗的士兵表现得非常警惕,他们在察觉到郑元等人的靠近意图后,身体壮硕的那名即刻开口高声警告道,态度虽说不上特别恶劣,但明显能够听出训斥意味。 “什么意思,我们还没说话呢就摆出这样一副臭脸,不就是手里头有武器吗,嚣张什么嚣张,信不信等这件事过后,少爷让你们滚出金川省?” 钱朗性格一向如此,他嚣张跋扈久了,在还未完全意识到现如今情势的状况下,竟然毫不畏惧地挺胸喝道。 “怎么,你们有意见?” 一直没说话的另一名士兵闻言后难免心生怒气,最近的糟心事已经够多的了,经历过几次对原生感染生命体的初步清扫,在强烈的精神及环境的双重压迫下,不论何人都会变得如此暴躁。 “当然有!” 郑元提高音量,钱朗都没有退缩,走在最前方的他便更不可能了,脚步未停,一直到进入两名士兵的一米范围内才继续说道: “至少,你们不应该把我们当普通人对待,让我们和那些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家伙们吃住在一起,连分配的物资都差不多。” “呵呵,这么说,你们的身份很高啊?” 士兵被气笑了,忍俊不禁地上下打量身高还没有一米八青年们,猜想他们的年龄应该只有二十岁出头吧,不然也不可能说得出这样一番话了。 “砰!” 正在此时,地下室厚重的大门突然被一道看似柔弱的影子撞开,刚刚抵达幸存者营地的螣蛇不敢迟疑,她双手横抱起已经因为遭受曼拉尼亚巨蛇袭击而陷入到昏迷的温蛮蛮将她安置在角落里专门为受伤幸存者准备的医疗床上。 “曼拉尼亚的特制抗蛇毒血清,她的情况很危险!” 幸存者营地的实际位置在中心医院的传染病隔离区,正位于门诊楼与住院部的地下一层位置,而至于为何要将此隔离区修建于地下,院方一直未曾做出任何正面解释。 不过在灾变发生之后,迅速反应的由代号“螣蛇”“勾陈”等人率领的金川省特别行动组迅速进驻此处,以此为营地,在掌控大量医疗物资的同时同步开展幸存者的搜寻和救助工作。 “明白。” 值守士兵见情况紧急,也顾不上搭理几名无端挑衅的“闲杂人员”,在通过按响已经经过修理的连通医务室的电铃后,不过多久便有三位身着白衣的医护人员急步走入。 “螣队,包括曼拉尼亚的抗蛇毒血清在内的大部分药品都因为保存不当变质,控温箱在受到粒子冲击后已经彻底失灵。” 得知“螣蛇”的要求,医护人员不免感到为难,实际上,需要恒温储存的药品当中,排除因为温度或r4粒子风暴导致变质的失效医疗物资外,仅存的并且能够证实仍拥有原本药性的药品数量堪称少得可怜。 “那就先想办法尽可能稳定她的情况,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名幸存者死在营地里。” 螣蛇握拳的右手逐渐苍白,她虽然为温蛮蛮做过简单的伤口处理,但与曼拉尼亚蛇的烈性蛇毒相比,这些行为根本微不足道,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清除扩散的毒液,后果将不堪设想。 “喂,我们刚才说的事你们还没解决呢,她的命是命,老子的命就不是了吗?” 钱朗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时,医护人员手上的动作未停,从随身的急救箱内取出药品及器械,两名远远围观不敢打扰的士兵心下一沉。 螣蛇则抬起冰冷的眸子,凝视着不知何时凑近的钱朗等人。 “闭嘴!” 她厉喝道。 第25章 杨戬 “呵,呼。” 粗重的喘息声自身后响起,当螣蛇意识到这声音并非来源于自己因愤怒而扩张的呼吸道时,一种奇异的情绪由心底产生。 “他,来了。” 还未转动视野,一道庞大的影子便在余光当中不断拉长,着地的四肢因光线的倾斜而显得纤细,但随着那东西不断前进,能够模糊地看出,披着毛发的躯体似乎是只巨大的狼形。 “呵……” 腥臭味在开合的口腔内翻涌,它晃悠着仿佛漫无目的地移动,随后巧合般来到温蛮蛮的附近,露出一副沾有肉渣的森白獠牙,径直冲着那张已经因为曼拉尼亚蛇毒而变得毫无血色的面庞。 “你到底要做什么!” 螣蛇不可能只是旁观,她向来不会做一名旁观者,黝黑的枪口在被抽出的瞬间指向目标所在的方向,直至此刻才得以看清,原来突兀至此的生物,真的是一只巨狼,近两米高的体格同一座亘在眼前的山。 “咳咳,抱歉,我只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幽默感罢了,如果小姐你不喜欢的话,换一种表达方式也可以,至少我想让你明白,我并不是一个无趣的人。” 巨狼停下动作,它在等待主人的到来,唯有接收到指令,才会执行接下来的动作,而所谓的主人,也正是开口应答螣蛇的声音,来自刚刚进入地下室的又一位“不速之客”。 “现在全联盟上下都找不到一处清净的地方,除了没有受到天灾影响的少数城市外,幸好终极武器培养舱,连号11,12,13被提前转移至此,不然恐怕都没几天活头了。” 年轻人步伐沉稳,黑色的风衣莫名浮动,将整个人笼罩在名为神秘的光辉之下,不过神秘感并未持续太久,他没注意到脚边散落的易拉罐,竟然因为踩中其中一个被绊倒,不出意外地仰面向水泥地面摔去。 螣蛇冷眼相视,即使相隔不足五米,仍然没有上前扶住对方的打算。 “嗡!” 一条末端链接钢锥的铁链迅速伸出,它在年轻人失去平衡倒下之前将之扶稳,传动力量的细密机械结构使得整根金属链都显得极为灵活,宛如软体动物的触手般。 “这,这都是什么怪物。” 赵正铭的瞳孔颤抖,退后两步坐倒在地,他已经彻底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震惊,哪里还顾得上维持之前那副嚣张气焰,连忙四肢并用地远离地下室的入口。 因为,正在那里,在年轻人之后,还有某种比之巨狼更加可怕的存在。 黑色的长袍拖行在地面,行进时悄无声息,周身缠绕有粗重的铁链,或将之拖动于身后,总计三根尖锐的钢锥锋利异常,在剐蹭到墙壁时竟能切割出明显的缝隙。 从外观来看,分辨不出它究竟是机械还是生命体。 “你是……11里的杨戬?” 螣蛇询问,她收起武器,检查保险,回想起年轻人提及的终极武器培养舱编号,随后不等待回答地补充道: “我们只是得到消息需要保护终极武器的安全而已,通讯在灾变后中断,更详细的任务信息也无从知晓。” “你说出了一位神明的名字。” 杨戬又使用起他那自以为是的幽默感。 “螣队。” 受到巨狼出现的惊吓的医护人员在知晓杨戬以及他的那头巨狼“宠物”并不是外界那些嗜血疯狂的感染生物后才松出口气,勉强开口: “这位女士目前的情况很不乐观。” “她都快死了,能乐观到哪里去。” 杨戬缓步靠近,看不出丝毫情绪的眼在温蛮蛮身上扫过时不动声色地泛起些浅红色的光芒,他的嘴唇轻微开合,只有距离最近的螣蛇依靠唇语读出了一个奇怪的字: “梦”。 “用你口腔内的改造细菌帮她中和毒性,这么漂亮的少女死在营地里还真是可惜了。” 手掌在巨狼柔软的皮毛上抚过,杨戬旁边的这头奇异生物,竟拥有识别人类语言的能力,它张开足以吞下人类头颅的幽深口腔,但仅只是动作轻微地划过温蛮蛮裸露在外的小臂,留下一道缓慢渗出鲜血的伤口。 “好了,那些细菌们会想办法使蛇毒变质失活的,不过她可能会出现过敏反应,没办法,这是不可避免的。” “我还得在中心医院修整一段时间,然后按照灾变前的规划,前往东部联盟和北部的交界处,那地方叫什么来着……” “对,沃尔图斯,听说那里可不是一般的冷,所以我可能需要一身抗寒效果不错的外衣和一辆合格的载具。” “哦,对了,旁边那三个家伙是怎么回事,已经站了不短的时间了。” 杨戬随即转向郑元等人,他的注视很容易地令晃神的三名青年有所反应,迟疑了很久,还是郑元提起勇气开口了。 “我们需要一块单独的生活区域,还有更多的食物和水,我的父亲是金川省的总管理人,所以我想我的这些要求并不算过分。” 实际上,终极武器的存在对于任何人而言都不是秘密,每一栋终极武器实验室的建立都将会是世界范围内最轰动的新闻。 所以,在郑元的眼中,他所看到的,也仅仅是一只体格稍大的转基因生物,一个名字古怪的也没什么特殊的人类以及一台似乎没有太大用的被包裹在铁索中的机器,自然不会被彻底镇住。 即使它们都属于“终极武器”的范畴。 “很有勇气啊,哈哈哈。” 杨戬像是听到了一生中最好听的笑话。 “别以为我怕你们,那个什么终极武器实验室,就在金川省内的,是我父亲投资建立的,不然你们这些怪物还哪里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郑元对于杨戬的表现有些恼怒,他从来都没有被人如此放肆地嘲弄过。 第26章 幸存者营地 “等等,等等!” 当郑元在慌乱当中不知所措时,那即将刺穿他身体的锥子才因为锁链的停顿而悬浮在半空当中,无声的机械保持长久的沉默,它甚至很少能够制造出声音来。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螣队和陈队的意思,你们这些人早被丢出去喂爬行者了,哪还能在这像是没事人一样活蹦乱跳。” 杨戬并不是善良的人,即使他怀有未知目的地搭救了温蛮蛮的生命,也不能表示在面对羸弱的幸存者时不会制造杀戮。 终极武器和那些军警们不同。 它们的诞生最初便是为了末日。 为了见证鲜血及死亡。 “螣蛇。” “我在。” 螣蛇答道。 “你是在什么地方发现这女孩的,能给我讲讲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现在的杨戬对温蛮蛮兴趣十足,他如同巨狼般灵敏的嗅觉从少女身上捕捉到了些不寻常的东西,那种混合有r4,混合有结晶,甚至混合了一丝并不像来自这个世界的气息。 都很值得深思。 而于他所知道的,唯一的能够与所有气息同时产生关联地存在是…… 天灾生命。 她绝对接触过与天灾相关的存在。 综合分析之下,杨戬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只是仍旧抱有很多疑惑。 第一,天灾出现了,但它似乎并未产生什么影响,甚至沾染其气息的人类正躺在自己眼皮底下。 第二,那股属于异界的气息非常奇怪,他能够从中分辨出种类似机油的气味以及些许香水残留。 第三,他感受到了“梦”的存在,而天灾生命根本不可能会被“梦”所选中。 “正元武馆,她当时和其他三名幸存者在一起,我因为听到尖叫声所以发现了几人的位置,但当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救出她和另外一对母女。” 螣蛇没有任何保留,她不知晓杨戬的想法,更是第一次真正见到这台人形终极武器,只因得到过保护终极武器的任务,才选择没有隐瞒,全盘托出。 “我记得……” “你似乎是和“勾陈”一起离开的。” 杨戬道。 “对,原本是为了前往金川大学,那里储备有部分特殊资源,在不了解危险情况的前提下,只能我们两个先行去探查,你也知道,如果遭遇到之前那种爬行虫种群袭击,会造成很多战士的伤亡。” “他们的反应能力不行,或者说,只要是正常人类的反应能力就都不行。” “我和“勾陈”沿途遭遇了很多不同种类的感染生物,最后发现了一只非常特殊的个体,拥有喷吐火焰的能力,“勾陈”提出,想要通过战斗来试探对方作战特性,收集它的相关信息。” “在确保他能够应付那只感染生物后,我短暂离开并尝试寻找附近的幸存者,希望能够顺手搭救。” 螣蛇用手势告知周围的医护人员离开,他们已经包扎好了巨狼牙齿剐蹭出的伤口,正在整理急救箱内的绷带。 “很稳妥啊。” 杨戬不以为意地笑笑。 “那你在搭救的过程中,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状况。” 巨狼来到螣蛇的身后,用庞大的身躯将其围拢在中央,幽绿色的瞳孔收缩,覆盖在黑灰色毛发下的侧脸靠近螣蛇的肩膀,呼出的潮湿气体混着她的鼻息。 血腥气凝而不散。 “你什么意思?” 螣蛇察觉到杨戬语气的转变。 “我觉得你在撒谎。” 杨戬保持着一个古怪的笑容。 身后锁链怪物紧贴地面移动,浮空的三柄尖锥朝向螣蛇脆弱的颈部。 “随你怎么想。” 螣蛇不可能没有脾气,更何况被如今这般直接威胁的情况下。 “带我去那里,现在。” 杨戬摇摇头,他自然不可能像屠戮感染生物那般将螣蛇毫无顾忌地直接杀掉,如果面前的不是金川行动组的队长之一,换作是个普通的幸存者,结果则会变得完全不同。 毕竟,二者生命的价值从根本上来讲…… 相去甚远。 “你现在还活着,只是因为仍然存在被利用的可能而已。” 气氛更加压抑,郑元趁着杨戬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螣蛇身上时带着几名同伴悄然远离,退回到已经不敢制造出任何多余声响的其他幸存者们当中。 “再问一遍,你发现过异常吗?” “想想再回答。” 螣蛇将头偏向一旁,不再与杨戬对视,她深呼一口气平复躁动的情绪,双眸虚眯时才出声道: “我们之前猜测,那头巨型感染生物在追赶某个人类,那人的速度很快,身体力量能够正面抗衡原生生命体。” “但那只是出现在夜视镜里的一道模糊身影,所以不能完全确定。” “就只有这些。” 杨戬自顾自地点头,他陷入到漫长的思考当中,周围如沉入死海般宁静,只能听到从幸存者那边传来的火堆中的噼啪声响。 不知道何时,有人在通风管道旁搭起了低矮石墙,碎步和少量木柴在其中燃烧,用来取暖和加热食物,同时还能给深陷恐惧的内心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你还要过去吗?” 螣蛇主动开口询问,她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完成,时间宝贵,不愿浪费在杨戬这样的末日“闲人”身上,与之交流的五六分钟,也许就能从城市中多寻找到一个活人或者更多的生活物资。 “去,当然要去。” 杨戬的回答不存在犹豫。 “去做什么?” 螣蛇下意识问道。 “去杀人。” 杨戬只是笑笑,仿佛“杀人”对他而言,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第27章 低谷 “或许,我们可以聊聊天,消磨下没有意义的时间,我们之间,也许可以找到很多共同话题。” 鸟疫医走在白尘前面,他沾满鲜血的空荡袖筒在半空随风摆动,断臂处缠绕绷带,覆盖下的组织不时产生不明的抽动,也许是因为剧烈痛楚又或者其他未知原因造成的。 “能有什么话题?” 白尘反问,他虚眯双眼观察四周环境,天空中阴云笼罩,气温因此下降,街道表面铺满碎裂的完整的组织与血肉,淤积腐烂之中,根本无法分辨它们究竟来自于人类还是感染生命。 报废的车辆在混乱当中发生过连环相撞,沾有肉丝的骨骼镶嵌进座椅的夹缝,安全气囊大多是弹出状态,只是找不到原本驾驶员的踪影,他们或许侥幸活命又或许已经经过一轮胃酸的消化代谢。 偶有蟑螂,老鼠在外活动,它们翻刨出一些嫩白的爬行虫虫卵,破坏表皮,吮吸其中富有营养物质的甘甜汁液,享受着从未曾接触过的美味食物。 “聊聊嘛,总会有的。” 鸟疫医已经完全将断手的事情抛之脑后,他回过头,看着警惕观察四周建筑物的白尘,破旧的鸟嘴里,发出嘶哑的叫声。 “聊什么?” 白尘确认楼体内没有躲藏统领级别的感染生物,这才稍稍放松,将短刀与手枪收回腰间,徒手破开身旁一辆被遗弃轿车的备箱,其中只遗落有几张充满不可言说画面的卡片,右下角留有多个联系电话。 “哦,这是什么?” “真是令人心跳加快哦。” 鸟疫医很好奇地凑近过来,他抽出其中一张横在眼前仔细观察,几乎不放过任何细节地品味了一阵,回过神来时才发觉白尘已经走远,这才连忙快步跟随过去。 “话说,我只是问问,如果你感到不高兴的话,千万不要做出暴力举动,毕竟,我只剩下了一只手。” “你……有喜欢的人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鸟疫医语出惊人,让白尘下意识做出回应,只是,当他反应过来后,竟真的经过认真思考后回答道: “有。” “那在你眼里,她是个怎么样的女生呢,或者简单点,比如身高,体重之类的。” 鸟疫医对此突然心生兴趣,着实好奇,一位能被眼前怪物所关注的女性究竟存在何种特别,虽然他本人在普通人看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感染者的本质仍是与凶戾的感染生物毫无差别的。 “她有多高?” “我记得好像差不多175厘米左右吧。” 白尘回想起曾经与joker相处时的经历,发现似乎从来都没有关心过类似的事情,不过与自身对比后,还是很容易估计出大致数字。 当鸟疫医用畸变的气管询问起“喜欢的人”时,白尘不知道为何,脑海中下意识便充斥了那粉色长发之下的惨白面容,美眸轻抬,猩红的嘴角勾勒残忍的笑容,但所有的一切映在他的眼中,却又透出种独特的气质。 “你得说得详细点。” “详细点?” “没错,关于她的一切,越详细越好。” “我们曾经一起去过很多地方,包括海拔八千米的高山,比北部还要北方的无人雪境,危机四伏的热带雨林,广袤的荒原,幽深的海洋……我们曾经算是战友,足以交付背后的战友。” “即使她的精神有时并不稳定,发起疯来,不光可能会对周围人造成伤害,甚至可能连她自己都不放过,这是种如梦魇般的病痛,缠绕在她脆弱的意识表面。” “五六年前的时候,她曾经握着一把锋利的长刀刺向自己腹部,当时我根本来不及阻止,但还是尽可能地想要帮她,最后,那把刀刺穿了我的手臂,好在因此在她身上留下的伤口并不算深。” “事发之后,我因为失血过多紧急抢救,我仍然记得,当我从昏迷中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她按在病床上,用生平最不理智的表情质问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告诉我一句话。” 白尘深沉的眼中,似乎存在有隐约泪光,只是随着两次眨眼,便彻底消散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他踩着脚下湿冷泥泞的血肉之路,只觉得心中压抑着一股沉闷,压抑着一阵颤抖,压抑着…… 灼热的怒火。 “她怎么说的?” 鸟疫医已经完全被白尘的过往吸引,他从来不曾设想,从白尘口中,竟诉说出如此故事,不禁对其中的主人公产生出好奇,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她到底说过怎样的一句话? “她说:只有痛苦才能证实我仍然还活着。” “她似乎从来都不知晓自己生存的意义,每秒钟的呼吸,每秒钟的心跳,都只是因为生物的求生本能,她说过,她想有意识地去感受气流通过气管的冰凉,有意识地享受血液充斥心腔的温暖。” “但我知道,所有的想法都是没有意义的,那一刻,愚钝的我才终于明白,她是个可怜的人,我更是个可悲的人,活着,就只是活着,活在满目疮痍的世界,活在旷野汪洋的孤独之中。” “……” “她最喜欢的,是看到吞噬生命的各类爆破武器所制造出的烟火,她会改造自己的榴弹或者手雷,让它们在激发后会爆裂出各种色彩的火焰。” “她不喜欢穿作战服,不喜欢化妆,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停留,不喜欢长有多条腿的虫子,不喜欢偏咸偏辣的食物,就连日常喝水时都必须要尝到甜味,经常随身带些冰糖。”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的随身包里,装的最多的既不是武器,药品,又不是食物和饮用水,反而是糖果,各种口味的糖果,她曾说过,甜食能帮助她思考,思考接下来要去做点什么除屠戮外的事。” “我习惯了身旁有她的时光,我也习惯了她古怪的交流方式,当我的手抓住她的肩膀,当我看到她赌气地扭过头,不愿直视我的时候。” “我应该抱住她的。” “我应该就在病床上抱住她的。” 第28章 她 “你再没有抱住她的机会了,是吗?” 鸟疫医的眼中,能看到的是,一只浑身伤痕的怪物,当它裸露出那颗几乎千疮百孔的心脏,那颗磅礴跳动的鲜红肌肉时,绽放出的,是与外表全然不同的美。 或许,白尘也只是披上了一层狼皮,或许,从某个独一无二的方面来说,他只是被围拢在生人勿近的荆棘内部。 但,没人能看透白尘。 就连他自己也不行。 “是的,她死了,那几天,甚至是她曾经为自己选择的生日,她死在对她而言最有意义的几天。” 白尘摇头,绝对的冷静要求他放下纠缠的牵挂,将一切注意力转移至潜藏危险的环境中,在按照先前同温蛮蛮约定前往金川大学的路上,决定暂时不去回想关于joker的其他事情。 “我们得补充物资了,真是奇怪,你也没有随身准备的食物和药品,难道真不怕发生意外?” 鸟疫医注意到,正在前方不远处,有一家小商店,只是闭合的卷帘门上,凝固有干涸如墨的血迹,悬挂在窗口防盗网的照明灯碎裂,只能产生不时的闪烁。 “你的话有点多了。” 白尘摇头,不愿再多说。 二人前后走近,而后才在堆积的粘稠血团中找到一具类似人形的模糊残骸,不论男女性别,他大概率是死于爬行虫的袭击,如若是其他感染生命,只会导致两个结果。 一,尸体完整,体表几乎无外伤。 二,连尸体都找不到。 “你能把锁撬开吗,看样子,应该是从内部锁住的,难不成里面还有幸存者?” 鸟疫医做沉思状,他尝试俯身去拖拉卷帘门的把手,那里并未挂锁,但依旧纹丝不动,只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们躲在这里,是因为这里安全,如果我们突兀破坏这份浮于表面的安全感,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白尘淡然摇头,对于身份不明的幸存者的态度,他更多的是受到“red”的影响,并不会怀有太多恶意,仅提防待之。 那年纪不大的女孩,驾驶和她的身高完全不成比例的巨型核辅器,却又能以那副冰冷的钢铁之躯拯救废土中落魄的灵魂。 白尘也算是“red”的家长,自然不会做教坏孩子的“恶行”。 即使,在灾变发生后,整个世界的道德准则都因此付之一炬。 “我怎么没见你对我表现得这么善良呢?你可真是奇怪。” 鸟疫医晃悠着断臂,都快杵到白尘脸上,对再生能力极强的特殊感染者而言,这类创伤就像手掌褪皮般,述说起来并无忌讳,不过是要多摄取些能量以供给体细胞高频分裂罢了。 “我没把你葬在脚下,已经足够善良。” 白尘可没忘记,先前和鸟疫医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尝试用手枪威胁的经历,而现如今,那把型号与92型一般无二的武器,正隐藏在白尘后腰间。 对于此类人,贸然留手可能会导致的后果,每一位末日求活的幸存者都清楚无比。 “砰!砰!砰!” “里面有人吗,没有人我们可就进去了,有没有人啊?” 鸟疫医在拍门的同时大喊大叫道,似乎生怕粗鲁的举动吸引不到沉睡于阴影内的爬行虫注意,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那些来自裂缝的恶心生物,大都不会对鸟疫医产生太大的兴趣。 白尘亦如此。 他们二人的体内,可都流着独属于感染者的血液。 包裹r4的血液。 白尘隐约捕捉到卷帘门内传出的阵阵低呼,应该来自数量不下于三名的女性,然后是沉重的脚步声,两道,夹杂利器与衣物剐蹭的杂音。 “情况不太对劲,你别死在这里。” “我还需要你的医学知识。” 白尘预感到,对方大概率不怀好意。 “咳咳,你们从哪里来,几个,让另外的人说话,来做什么。” 商店内躲藏的幸存者非常谨慎,也有些小聪明,听到来自“鸟疫医”的叫喊,开始试探起白尘他们的同行人数。 “想从你们这里……” “借点东西。” 刚刚愈合的表皮撕裂,侧脸处的伤口略显狰狞,短短几天,白尘已经彻底改换了模样,现如今的他,再也无法伪装得如当初正元武馆里那般无害软弱了。 “你们只有两个人?” 幸存者迟疑片刻后问道。 “是。” 鸟疫医原本便不准备纠缠,如果不是白尘正位于身边,还夺走了他面对普通人类时最有效的武器,可能躲藏在里面的家伙们已经遭到威胁了。 “那进来吧。” 商店内的幸存者似乎服软。 “咳咳!” 两声咳嗽之后,经过接近五分钟的时间,卷帘门下方才传来开锁的声音,过程十分顺利,当这道阻隔被拉起,一股恶臭弥漫的同时,室内的堆放有各类零食的金属货架出现于眼前。 “是恐惧的味道。” 鸟疫医喙部轻抬,镜片后的双眼压抑着兴奋,他偷瞄了眼平静如初的白尘,心知后者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 情况的确不太对劲。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发现鸟疫医的诡异扮相,手中的铜制钥匙竟直接掉落在地,正面对白尘的,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颤抖后退,瞳孔不住震颤。 他的上身披着件陈旧的灰色夹克,内里的t恤已经由蓝转黑,条纹暗淡肮脏,穿着人字拖鞋的脚落在地面,却像踩在沼泽中一般恐惧得无法抬起。 “我们?” “不过是两位疲惫的过客,偶然到此,希望能补充所剩无几的物资,如果你足够聪明,或许我们能够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鸟疫医作为感染者,实际上并不同表面一样弱不禁风,r4的存在与基因的改变所带来的体质提升…… 超乎想象。 第29章 艾萨克 瑞星(外传) “嗡!” 镶嵌紫宝石的胡狼手杖落在镀金地砖表面,容貌沧桑的老者正襟危坐于大厅正中央象征权柄的王座之上,沉默许久后终于发出声低沉叹息。 “瑞星先生,健康体检已经结束,由各项指标结合生态常规演算法,初步推断得出结论,您的生命仅剩213.6天,共计5111.448自然时。” “伟大的艾萨克,沙城国度与您同在。” 投影屏如水幕展开,空旷的室内掀动浪潮般的涟漪,一道道细密排列的电光向上方推动,耀眼的尾迹拖拽出书写端庄的复杂文字。 当它持续几分钟并彻底淡化消散后,瑞星才勉强转变坐姿,用混浊的眼睛看向不远处的正在向两侧开启的结晶门。 “你到底还是来了,阿努比斯,是来收走我这条垂暮的生命的吗?” 瑞星始终平静,有或许,他的身体状态已经无法准许面部肌肉做出更多的表情。 皮肤间的沟壑如同时光残留的烙印,将一直跟随着这位老人,直至高温的赤焰把一切都化为灰烬与尘埃: 沙城掌权者从不会留下尸体。 他们只会带着从自然中获取到的一切,重回自然。 “不,恶狗群侦测到东部出现了天灾的迹象,可能是那些主宰们从睡梦中苏醒想要补充一些营养,但这是个机会。” 贸然走进的男人步伐沉重,身上装配着奇怪的机械防护结构,它们的外观使它们看起来与“过载装置”(环卫者结晶作战人员常用的贴身装备的外骨骼器械)相似,但也仅仅只是相似,二者绝对不是同一件事物。 “解放。” 男人下达指令,位于右肩的接收器将取得的信息传达至处理中心,体表的防护装置立刻产生变化。 镶嵌在驱动关节外部的银色装甲折叠回收,它们在运作的过程中竟展现出流体一般的柔性,在某种未知外力的牵引下,向男人的背后聚集而去,随心所欲地改变外表,压缩成外衣上,形成一块银蛇环绕,紧咬自己尾部的沙城标志,同时散发出柔和的光辉。 沙城:纳米外装甲。 “东部,那里是环卫者组织的活动区域吧,如果真的是个机会,那就把它当成是个机会吧。” 老人叹口气,已经无力关心太多,他颓丧地闭合疲累眼睑,即使天灾再现的恐怖消息也无法唤醒老化的心脏肌肉,当鲜血彻底冷却,便丧失了沸腾的资格。 “我记得,你才是最想找天灾复仇的,怎么,现在又服软了?我早说过,你总会放下,放下你死于非命的孩子,死相难看的妻子。” 男人完全不理会瑞星的精神状态,冷淡的眼中只剩下讥讽与蔑视,沙城的领导者不应当如此软弱,伟大的艾萨克精神也不准许他们软弱。 “阿努比斯,离开吧。” 瑞星的脸上存在泪水划过的潮湿,握住手掌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动,在那胡狼眼中,镶嵌的紫宝石光芒暗淡,最悲哀的时间还是到来了。 “我已不再拥有带领整座沙城前进的勇气和能力,我老了,希望给这世界留下的记忆,是以前那个充满智慧与力量的沙城之王。” “既然如此,不如,把你体内的那块碎片交给我,让我来承担独一无二的神圣使命,” 男人耐心无余,他目不斜视地盯住瑞星手中的权柄,无比清楚地知道胡狼之杖在沙城国度中到底象征着什么,如果真的能够掌控这座位于沙漠中的庞大的幸存者组织,那么…… “阿努比斯,你太急躁了。” 瑞星却只是摇头,颓然长呼口气。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从你亲手杀死依娜的时候,便已经料想到今天这副局面了,她是你的“相依至亲”(沙城国度中对“爱人”“恋人”“妻子”的称呼),难道还无法阻挡你坠入深渊的脚步吗?” “她,一直都在。” 男人眯起眼,对瑞星的言语表示不屑,手指无意间抹过袖口内的某物,只觉一阵悸动直达大脑,随后又道: “碎片的融合只会让我们更加彻底地爱上彼此,这是对爱情的升华,是对赋予我们情感的天空的尊重。” “那塑造我们肉体的大地呢?” 瑞星质问,在他看来,阿努比斯毫无敬畏之心,罪不可赦,罄竹难书。 “肉体?真是可笑。” 男人神色鄙夷。 “你以为肉体是什么,我走在一条成为神明的道路上,只要成功,那么我将与天灾一般强大,我会用“瘴气”(沙城国度对r4的称谓)组成属于我的一切,届时,沙城国度才会迎来真正的荣光。” “够了!咳咳……” 瑞星拍案而起,权杖竟在地面砸出凹陷,几近消亡的躯体内爆发出一股微光,沉寂多年的r4和结晶不断颤抖,释放出庞大到足以粉碎常规核辅器的能量。 此时此刻,他从一位暮年老人变回昔日率领沙城无数征战的王者,气质透体而出,营造出空气中的沉寂与凝重,言语沙哑却直击心灵。 “你这是赤裸裸的谋杀!你对得起历代领导者,对得起沙城国度的子民们吗?为了吸收来自梦境的力量,你已经把多少无辜的人送入死亡囚笼,你知道吗?!” “你只是……在成为另一个天灾。” “天灾吗?我也许会喜欢这样的称呼。” 阿努比斯的表情极为诡异,他整张脸都阴沉着,像只不再被囚禁的野兽,后颈处的脑机沟通纳米外装,流水般的金属浪潮波澜四起,机械结构在分秒之间塑造,由虚至实的转换结束: 漆黑的面甲遮掩双目,背后象征沙城国度的标志分崩离析,抬起由银蛇状防护包裹缠绕的手臂,一块块银色蛇鳞绽放,被更加精细的纳米抓钩组装至皮肤表面,鳞片向手腕蔓延,又聚合成加强关节力量的压力结构,主压力杆能带来的力量提升,甚至能达到接近核辅器的程度。 “你应该庆幸,我会成为沙城的王。” “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在这光辉照耀的国度当中,我的想法从来都不曾改变,梦的出现,被梦所选择的人类,都是象征希望的唯一机会。” “只有杀死更多的碎片,融合更多的力量,让我更加接近于神的层次,才能将作乱的恶鬼们彻底湮灭。” “咳,咳咳!” 瑞星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身躯不断颤抖,只感觉有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正一点点压迫弯折的脊柱,终于还是坐回已经不存在任何意义的王座,颓然抬头,眼中空洞。 第30章 怪胎 “砰!” “哈哈哈,老魏啊,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就这么两个人,能吓成那副蠢样子。” 身后的卷帘门被猛然拉下踩在脚底,满脸疲态的另一中年男人忍不住发笑,他的手里拖拽有半截被磨过的钢筋,用一副挑衅的表情面对白尘与鸟疫医二人。 “不是说把他们骗进来就动手吗,但是他们身上好像真没多少物资,要不还是赶出去算了……” 头发凌乱的第三人从货架后走出,他握住菜刀的手轻微颤抖,眼中露出些许思索与迟疑,最后在距离白尘五米远处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后者侧脸处的灼烧伤痕。 “楞怂,怎,怎么怕成那个样子!不就是两个人吗,咱们可是有三个,还有武器咧,你到底怕个啥子。” 先前被鸟疫医的形象惊吓的老魏强装镇定,他因为被嘲笑而感到恼怒,此刻竟原地跳脚,大叫道。 “你行你上啊。” 被称呼楞怂,第三人明显感到不服气,他抬起手中的菜刀,指向呲牙瞪眼的老魏,大有一言不合就干架的气势。 “行了,既然一开始就决定要动手,干脆就把人做了处理干净,避免夜长梦多,世界末日都出现了,打死两个人算什么,不打死他们难道留着抢我们的食物吗?” 钢筋男人忍不住训斥两名同伙,他当先迈出一步,用钢筋打磨过的一端指向白尘,鸟疫医的扮相实在古怪,便准备先拿这看上去威胁明显要小一些的年轻人下手。 “不,不要!” 突然,自角落处的窄小楼体间传来一道慌乱的女声,紧接着,留有泪痕的清秀面容闯入白尘视线,少女的长发披散,颤抖的瞳孔直视白尘冷漠的眸子,竟一时间愣住,双腿颤抖地跌坐在地,哽咽半晌才再次开口。 “跑啊,白尘,快跑,他们要杀你!” “该死的,你在这瞎叫唤什么!不是让你滚到上面安静待着吗?” 老魏可能会被鸟疫医惊吓得脚步不稳,但从来不会对弱不禁风的女性表现出任何退缩,提了提宽松的裤子,大咧咧地迈着步子走了过去,一把拽住少女的头发,纵使挣扎不断,也还是硬生生拖着她到白尘正面才停下。 “怎么着,你这娘们认识他?” 他肮脏的手指指向仅只在旁观的白尘,心中莫名升起种欺凌带来的快感,他狞笑着,嘴边唾沫飞溅,准备将方才被嘲弄的怒火完全转移到这反抗能力低微的少女身上。 “……” 少女没有开口,被泪水浸湿的眸子转向别处,她银牙紧咬,不管不顾长发被拉扯的疼痛,几乎像哑了一般。 “老子让你说话!” 老魏举起干瘦的手掌,径直甩在少女的侧脸,白皙的肌肤瞬间红肿,留下清晰的指印,一声痛呼因此产生,随后紧接着颤抖的哭腔: “他,他是我弟。” “哈哈哈,真有意思。” 老魏肆无忌惮地笑起来,挑衅地看向仅只旁观的白尘,那副得意的神态,几乎使得面部肌肉扭曲,五官被皮肤的褶皱聚集在一起,显得恶心而丑陋。 “怎么样啊,挨打的感觉。” 正说着,老魏再一次抬起手臂,比上一次更高,他释放出了心中隐藏的魔鬼,只从侵害的行为中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快意,这种彻彻底底居于人上的体验,是从未拥有的。 “放在平常,你们这些个靓女,连正眼都不会看老子,现在呢,哈哈哈,这可真有意思啊,这世界末日,哈哈哈……” 话音未落,手掌挥下,少女只觉得眼前虚影闪动,脑内一阵晕眩,几乎快要昏死过去,无法反抗的情况下,发冷的四肢蜷缩成团,她如同一只即将冻死荒野的猫,用爪子抱紧柔软的尾巴。 但,一秒,两秒…… 痛感并没有再次出现。 同样的,老魏也没有感受到手指触碰柔嫩肌肤时的触感。 他疑惑地看向自己的胳膊,平齐的断口处正源源不断地翻涌出鲜红的液体,莫大的恐惧在愣神后出现,诱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剧烈的痛楚接踵而至,迟钝的神经在视觉的提醒下才察觉身体遭受的损伤。 “砰!” 天旋地转,双眼混黑。 一瞬间,连老魏的两名同伙都来不及反应,他们先是眼睁睁地看着一只手掌飞向天花板,然后就那样悬挂在吊顶的电风扇上,最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老魏碎裂的脑袋已经被镶嵌进瓷砖的碎片当中,遗骸抽动,或黄或白的体液缓慢渗出,惊悚之极。 “这,这……怪物啊!” 男人丢下菜刀,眼前发生的场景已经尽数摧毁心理防线,无论如何,曾经的他也想象不到,几秒钟前还表现猖狂的老魏,竟只是眨眼间便死无全尸。 魔鬼,那不是人类。 那是魔鬼! 想到下一个很可能将会轮到自己,便下意识地拉开卷帘门,从其与地面间的狭窄缝隙爬到满是腐烂物的街道,求生本能驱使松软的双腿,左摇右晃地钻进了沿途的某栋建筑内,不见踪影。 “咣啷!” 钢筋滚落,双手抱住脑袋趴伏着,突出眼眶的眼球充斥血丝,气管如同被无形的手掌掐住,连简单的呼吸都感受到困难。 “你们说,这是何苦呢?” 鸟疫医摇头叹息,很随意地迈步走到男人身前,蹲下身,用唯一的手掌敲了敲颤抖着的脑壳,他是没想到白尘的出手这样果断,就像是昨天晚上那般,仅几句言语交流之间就丢失了一只手掌。 可惜,可惜,他的手能长出来。 其他人可不一定啊。 “早应该告诉你们别惹他的……” 正在鸟疫医与男人“友好”沟通时,满脸鲜血的白尘已经将手臂从血泊中抽回,他略显讶异地凝视已是鲜红一片的手掌,按照常理而言,方才运用的力气应该还不至于直接击碎活人的头骨…… “是我的身体产生了什么异变吗?” “实质身体力量增强了很多。” 第31章 异变 “白尘,你,你把他杀了?” 少女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些恍如梦境,她从来没想过,刚才还猖狂无比的老魏,竟然已经变成一滩看不出形状的尸体,血液飞溅在脸上,说不出是温热还是冰冷。 “你认识我?” 白尘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随便找了些话题,尝试唤醒震惊中的少女。 既然后者知晓他的姓名,那么也应当知道些相关的往事,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这个时间,莫名其妙地碰到了温蛮蛮等人,却丝毫不知道这里原本的那个“白尘”的过去,也算是颇感到头疼。 “我,我认错人了,抱歉,你能不能不要杀我,他们做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被他们关在这里……” 至少,少女现在可以肯定,这能随意夺取的任何人生命的家伙,绝对不是记忆中熟知的那个“他”,所以胆怯地将脑袋迈在胸口,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因惹怒对方而死于非命。 “看看把人家姑娘吓得,我觉着吧,你到现在还单身一人多半是自己的原因,哦,对了,剩下的那个男的要不要处理掉。” 鸟疫医不知何时摸到白尘身后,探出尖锐的鸟嘴,试探着和少女挥手打了个招呼,似是生怕惊吓到她,心中惦念起不久前刚因为殴打少女而“猝死”的家伙,不清楚白尘对待少女的态度,自然不会做出愚蠢行径。 只是,意随心动,当鸟疫医用余光看向安静趴在地面的尸体时,突然发现它碎裂的肩胛骨正以某种频率抽动着,左手支撑躯干,双腿无力后蹬,正在尝试重新站起。 “我靠!” “什么玩意?!” 鸟疫医可从来没见过类似的场面,特别还是距离如此之近的前提下,就连他都因此震撼而心神动摇,连忙抓住白尘肩膀剧烈晃动,差点令某人心烦得抽刀。 不过白尘并不迟钝,他在鸟疫医出现反常举止时已经转身,但反应仍然平淡,只是看着老魏生息全无的躯体不断挣扎,最后竟真的用双腿支撑起上半身来。 “是那东西……” 寄生型感染生物。 白尘搜索记忆,立刻回想起之前多次提到过的一种感染生物,他曾怀疑过这种生物能够通过某些特殊方式对人类幸存者产生影响,但当前情况也属实夸张得超出预料。 “既然真的遇到了,那就把它取出来吧……” 白尘从来不会因恐惧胆怯,当他渴望探寻某些未知时,便很少在意它们掩藏在黑暗中的危险爪牙。 “咔!” 错位的骨骼被肌肉间产生的强大拉力纠正,肆意流淌的鲜血在短时间内逐渐干涸,凝固形成肿瘤般的团状血痂,丢失脑袋的“老魏”只是安静站立在原地,却能在白尘心中种下其在凝视自己的错觉。 突然,“老魏”有所动作,它提起弯折的腿,以某种对人类而言极度怪异的姿势前冲,半弓起的上身似是随时都可能失去平衡地剧烈晃动。 白尘神色严肃,他在“老魏”迈步的一瞬间便察觉异常,这具尸体的动作比想象中顺畅且迅捷,几米距离眨眼间缩短至零,干枯的手臂前捅,准确无误地锁定了脆弱的腰部。 “它能看见?” 白尘不由得产生如此想法,只是不过片刻就已经将之否决,来不及思考更多,腰间的短刀被快速抽出,以横架的方式格挡并抵消“老魏”的攻击力道,随后提膝抬腿侧踢。 随着强大的力量爆发,浑身是血的人影已经向后飞出,将并排安置的货架依次砸倒,摆放的各类物品滚落地面,或是玻璃瓶直接碎裂开来。 眼见满地狼藉,鸟疫医无声退后,少女不住颤抖,钢筋男人手脚并用地暴起,躲到最远的角落捂住双眼,他的精神受到了严重的刺激,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恢复。 只是,未等白尘做出更多动作,四肢着地的怪物已经又一次来到面前,它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活力,“老魏”的断臂在瓷砖留下斑驳血痕,在接近至一定程度后冲势不减地向上飞扑。 白尘只好压下身形向侧面闪躲,他深知这寄生生物控制下的躯体能发挥出超脱常人的力量,况且经过一次简单的试探后,心中知晓,“老魏”似乎通过常规的物理手段并不能轻松击杀,因此并不想与之正面对抗。 “老魏”利用长短不一的四肢落在地面,随后又一次转身,属实是不知疲倦的机器,盯死白尘的位置,无论多少次尝试都希望能破开他的皮肤,撕裂他的肌肉。 “既然如此,只能用排除法了。” 白尘反手持刀,压低重心站稳,仔细观察“老魏”运动时的每一处细节,他在寻找疑点,隐藏在身体内部的疑点。 既然先前认为,“老魏”尸体的异常来自寄生生命,那么当前情况下,让这怪物彻底死亡的方式,大概率是精准杀死寄生物以令得它无法再度驱使“老魏”的神经以继续不断的袭击。 “先从脊柱下手。” 白尘瞬间从地面重新站起,勾腿后旋,在原地转动半圈后猛然踢出,正处在高速运动下的“老魏”根本无法反应,它挂在脖颈的下巴受力,上半身高高抬起,颌骨几乎开裂成两半,飞溅的凝固血块粘黏在苍白的天花板。 “老魏”的状态,即使受次重创仍不影响行动,但白尘早有预料,自然不可能让它有喘息的机会,抬手按住下落中“老魏”的背部,整个残破身躯已经砸碎瓷砖,陷入其中。 它抬起还算完整的手臂,试图反击,可只是刚刚有所动作,已经被抓住手腕拖拽至脚下,白尘以足够碎裂任何骨骼的力量踩在其腰部,致命的伤势却完全被忽略。 “老魏”挣扎着扭动手脚,一根根白色的细长足肢刺破皮肉,它们攀附在肋骨表面,末端伸出网状的米黄色神经结构以及暗红血管。 “果然……是它。” 屈膝顶断其脊骨,白尘顺势半蹲,粗暴地控制住疯狂地想要挣脱的“老魏”,他是打算把“罪魁祸首”直接取出了。 第32章 偶遇 “老魏”的手臂被反扭在白尘胸口,刺入脊骨的短刀卡在骨骼间的缝隙当中,浸泡在血液内的手掌陡然前伸,在用膝部控制住“老魏”上半身的情况下,已经穿透皮肤,抓住一团触感怪异的组织。 白尘没有迟疑,顺势将之向侧面拉扯,在携带出肌肉,神经与血液的同时,一团网状物也随着飞溅至两米开外的地方,化成恶心的混浊脓水。 “老魏”终于受到真正的伤害,它挣脱的欲望变得更为强烈,一些类似于分泌物的白色浆液从背后渗出,突然,毫无征兆地,一根沾满白色颗粒物的足肢从肋间探出,猛然刺向白尘腰部,危机瞬息而至。 没有同寄生感染生命体接触的经验,白尘不会不小心防范其可能使用出的任何意料之外的攻击手段,但虫肢太过锋利,在没有搞清楚那些粘黏在表面的颗粒究竟是什么之前,绝对不能硬接,倘若意外被伤到,恐怕会非常麻烦。 白尘上身侧转,手掌支撑在地,同时抽出黑刀远离“老魏”,身形翻转,只看到那根足肢在空气当中胡乱挥舞着。 而“老魏”的尸体,反应依旧迅速,它强撑着支持躯干,用四肢着地的方式向商店卷帘门的位置爬去,顺着刚才被开启的缝隙挤出逃离,速度比先前扑向白尘时还要快,只是晃眼间已经消失。 “该死。” 白尘不曾料想到,这感染生物会选择逃跑,他生存在末日发生十多年后的世界里,与其他感染生物接触这么长的时间,还真的很少遇到类似的。 正常情况下,它们中的大部分都会在察觉人类存在的瞬间发疯,即使不惜被撕碎肉躯也想咬下后者的一块肉来尝尝味道。 “看好她!” “看好谁?” 鸟疫医知道这句话是对他说的,只是还没询问个清楚,视线中已然只剩下弯折开裂的卷帘门垂挂着,屋内恢复到原本的平静,斑驳的血痕随处可见,推倒的货架下,各种包装破损的零食饮料已经被液体浸透。 近百米外的街道上,白尘紧随留在地面堆积的血泥表面的足迹跟随,只是“老魏”的速度实在快到超乎常理,它活生生是只受惊的野兔,在撞击到挡路的障碍物后仍在不停狂奔。 或许是追逃间制造出的声响过大,道路两旁的建筑内隐隐传出细碎的杂音以及足肢磕碰金属时的清脆响动,粗重的喘息入耳,令白尘下意识将手掌搭在腰间,做好拨动保险的准备。 “不能再追了。” “这附近存在沉睡的感染生物。” 虽然距离灾变爆发已经不短时间,但城市内部仍残留有大量“暂住”的感染生命体,它们在阴影巷道内沉眠,一般地,只有在白日里的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后才会显露利爪獠牙,追杀,捕食一切能够入口的食物。 然而…… 异变再次出现,回荡在高耸建筑间的乐声透出股宁静与柔和,令正欲取出手枪的白尘为之一滞,脚步放缓,停留原地,抬头远望时眯起双眼,沉默中注视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右侧建筑物楼顶的人影: 美眸轻抬,玉指拨弄琴弦,怀抱琵琶,一颦一笑间透出股闲适与优雅,她仿佛活在尘世之外,又似画中仙女,琴音如粼粼水波,又涟漪起伏,清风不断,诉说起人间美好而风花雪月。 “很不对劲。” 白尘偏头看向不远处的“老魏”。 没错,不远处。 早于乐音出现的瞬间,“老魏”已经停下所有动作,它像一台完全死机的装置,在失去“大脑”后无法对任何外界刺激产生反应,感染生命苏醒的征兆消散。 它们永恒躁动的心脏在琵琶女的奏乐中平息,就连白尘都产生出血液降温的古怪感觉。 “这频率……” 白尘迈步走向“老魏”,在它丧失行动能力后,便精准地握住了那真正控制尸体运动的存在:一只结构既谈不上简单也不算是复杂的奇特生物,附着在肋骨内侧。 “这旋律,能对生物造成精神上的影响?至少它能静心安神是肯定的。” “环卫者”编号核辅器,也是唯一一台搭在多频段多形式声波武器的核辅器“白虎”,它的第二代驾驶员正是白尘,不过,即使如此,白尘也从未见过能对感染生命体产生类似影响的先例。 “到底是能产生“终极武器”的世界,“逐影者”,“索里亚戈长矛”,“创世的坚盾”……如果不是它们的存在,恐怕那“环卫者”所处的世界早彻底成为无人之境了。” 白尘转向琵琶女的方向,对后者微微点头表示感谢,他知道乐音的出现是种助力,如果不是这旋律的玄妙,恐怕现如今已经有数以百计的感染生物涌上街头。 一曲终了,琵琶女挥手示意后悄然转身离去,她的出现本也是一场意外,二人的偶遇到此也应该结束了,他们默契地没有开口,以免刚刚才平息下来的凶残“猎手”们再度被打扰。 原路返回,白尘观察手中的寄生体,它不存在头部,更没能长出感觉器官,肥硕的软体前端是坚硬的虫肢,末端则类似一团植物根系,纠缠着神经与肌肉,部分血管裸露体外,泵涌青色液体。 “脱离宿主后,它连自主呼吸都做不到吗?还是说,琵琶声出现时它已经死了……” 寄生体确认死亡,它僵硬收缩的足肢说明了这一点,白尘此前见过其上的细微颗粒,靠近后能够辨认得出,它们和爬行虫虫卵存在结构上的相似,内部都存在有微弱的生命活动迹象。 “如果不是回不去,真想现在就把它送给y或doctor解剖。” “但,刚才……“老魏”明显是遭受到了寄生体寄生,却没察觉出他的异常。” “是只有宿主死亡后寄生体才能夺取身体掌控权,还是它们的智力已经达到和人类相似的程度,又或者说……” “它们能借用人类的大脑完成思考。” 一切都细思极恐。 第33章 善后 “我还以为你会死在外面,没想到还能再回来,不过刚才那具尸体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脑袋都糊地上了还能站起来……” 鸟疫医一边碎碎念一边走向重新掀起卷帘门进入的白尘,他怀里抱着一瓶白酒,许是比较珍贵的原因,竟正往宽松的外套内里塞去,同时,一些饼干从鼓鼓囊囊的衣摆下漏出,落地时摔得粉碎。 “她人呢?” 白尘懒得搭理这家伙,他视线环顾四周,除开被鸟疫医翻过一遍后的倾倒货架外,只剩下遍地残破血肉淤积,凝固形成黑色的斑块。 “谁啊?哦,男的被我丢出去了,女的跑上楼了吧,你知道我这副模样,很容易吓到别人的,话说,你能不能把枪还我,总共也没剩下几颗子弹。” 鸟疫医摊手耸肩,重新搜罗起掉在地上的食物,撕开包装扯下鸟嘴后向口中倾倒,嚼碎后强忍喉咙的痛楚艰难咽下,腹中才出现久违的暖意。 客观来讲,他也算是个可怜人,经历了灾难后侥幸存活,却因为r4感染成了一副丑陋模样,不得不戴上面具四处流浪,还不幸惹恼了白尘体内寄存的joker的意识,不明不白被砍下一只手。 “你不需要这种东西。” 白尘摇头,直接拒绝鸟疫医的提议,他寻找到角落里的狭窄阶梯,一步步走向商店二楼,不足五米的走廊连通有四扇门,厨房,卫生间和两间卧室。 推向唯一闭合的房门,能感受到轻微的阻滞,应该是在内部被杂物堵住,那名陌生少女大概率正待在里面,只是不敢面对白尘与鸟疫医中的任何一人,她为数不多的勇气,早在“老魏”及其尸体身上消磨的一干二净。 回想起面颊处的疼痛,以及那具莫名站立的尸体,不由得捂住已经红肿的眼睛,坐在墙角抽泣起来。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白尘并不想暴力破门,即使这对充斥结晶的身躯来讲轻而易举,抬起暗红的手掌,凝视其上残余的血液,平缓语气开口道。 “你是什么时候到这来的,你和之前那些人似乎并不认识。”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觉得我们之间可以试着交流,至少,你应该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 “……” 屋内平静半晌,后才传出压低后的声音,少女对陌生人保留有绝对的警惕,可能是因为不久前的遭遇导致的。 “你……是叫白尘?” “是。” “那,你不认识我?” “我记不清的事太多了,灾难爆发之后出现的,不清楚缘由。” “那你总认识小温吧。” “温蛮蛮?之前和她走散了,但是我提前告诉她让她去金川大学会合,那条路我走过,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 “原来如此……” 家具被移动,与木地板剐蹭,不只是床头柜和木桌,连沙发也被移动至门口,过了好一会儿,才探出一张苍白脸孔,少女小心地靠近白尘,随时都准备转身逃跑。 她缓慢伸出手去,轻轻搭在白尘肩头,然后平移至自己的双眸前,似乎正粗略地估计双方的身高比例,知觉和记忆中一般无二后,总算松出口气。 “那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的。” 少女关心起白尘的状况,她言语间仍然存在一丝拘谨,即使已经能肯定站在面前的就是曾经心念的弟弟,心中的思绪也复杂如乱麻。 “在那些怪物出现后,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不是吗?你为什么在这里,刚才那一伙人对你的态度并不好。” 并不在意被触碰,白尘视线转向少女通红的侧脸,原本精致的面容就因为这样一点缺陷而不再完美,和白尘被火囊蛮造成的烧伤如出一辙。 “我本来……是想要到金川省来看看你的,谁能想到,才刚下飞机没有多久,街道上突然混乱起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了很多很多的怪物,我当时被吓得完全呆住了。” “是驾驶位的出租车司机最后把我拽下来,带我冲进了路旁的商店才侥幸活到现在,刚开始的时候,他对我的态度很正常,还时常关心我的身体状态,甚至专门为我找来加厚的衣服。” “但好景不长,商店的原主人和那位司机发生了改变,露出了本来面目,他们说,世界末日是没有道德约束的。” “于是就合起伙来,一起把我按在地上,我什么都做不了,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迫……” “在那之后,他们把我关在这里,直到你的出现,谢谢你,尘,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死在了这里,永远都没有人知道……” 少女捂住脸哭泣,她的泪水自指缝渗出,崩溃的神经在一瞬间解放,噗通一声瘫坐在地面,背靠门框颤抖着,声音在抽噎中消失,最后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唉。” 白尘无奈地摇头,如果是曾经的他,可能还会对少女的遭遇表现出同情,但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不知是否融入joker灵魂的缘故,心中只是觉得麻烦,除此之外,竟再无多余情感。 在无言中靠近少女,轻抚柔弱的背部,她如同布满裂痕的花瓶,可能随时都会彻底破裂成一地碎片。 没过太久,白尘突然捕捉到了一阵隐约的杂乱脚步声,像是很多人类或是其他生物同时行进时传出的。 “有人过来了,我下去看看,顺便帮你找些食物和纯净水,你先在这里待着。” 少女抬头,愣愣地盯着白尘远离的身影,没有再多说,强忍住眼中的酸涩,支撑虚弱的身体重新站起,她仍然清楚地记得,记得那些人丑劣行为时的言语: “你说你除了这身体以外还有什么,你既然想要活着,总得付出点什么吧,所以,用身体在支付食物的报酬很合理,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就把你赶出去。” 实际上,她还是向白尘撒谎了。 所谓的挣扎。 受尽感染生命体惊吓的她根本没有在遭到侵害时做出过任何反抗,甚至选择听从,选择服软,选择以麻木的状态接受发生过的一切。 因为她知道,她只是想要活着。 在大多数幸存者的眼中: 生存,比一切都重要。 而现在,她害怕了,她不知道曾经的选择是否正确,她更不敢将那些经历如实告知对于自己来说最亲近的人之一,她不知道白尘将对自己如何看待。 如雪般纯净的世界,在一滴从天而降的污水的侵染下彻底变得污浊不堪,再也无法恢复曾经的华丽。 第34章 狼来了 火囊蛮漫无目的地爬行在混乱的街道上,它低垂着硕大的脑袋,完全变形的鼻梁下陷,几乎完全丧失的嗅觉使其在双眼仅有感光功能的情况下再无法观察四周环境。 略带扭曲的四肢表面尽是遗留下的伤痕,结痂已经脱落,内部细胞重新分裂聚集,形成坑坑洼洼的粗糙皮肤,前爪处存在明显的红肿,可能遭受是利器贯穿后导致的感染。 凭借触碰掀飞挡路的限高架,将钉死在地面的金属连根拔起,心中的怒火才算略微平复一些。 火囊蛮的喉咙鼓动,吐出的却不是燃烧赤焰的“口水”,而是种古怪悠长的吼声,即使四周遍布高耸楼体,仍能传递出极远距离。 “看样子,你和你的同伴走散了,不过……按照这样的体格,那个能伤到你且顺利逃脱的人才算是有点意思。” 浮空的机械悄然运作,唯有尖锥拖拽时发出的异响,在黑色长袍的笼罩下,完全看不清外观,但那似乎是一台接近人形的终极武器,它平静地跟随着徒步向前的杨戬,如同一名忠心侍从。 “好了,你们回去吧,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无论是什么……” 杨戬佩戴的耳机并未因粒子冲击失去效能,它甚至能够自主向外传递或接收经过r4干扰的信号,以至于不远处自灾变发生后就再未使用过通讯设备的“螣蛇”不免行动一滞。 “你确定?” “螣蛇”早不愿与杨戬再有牵扯,不过毕竟涉及到曾经接收过的任务,保险起见,还是得到后者的亲口确认为好,否则,终极武器倘若出现问题,她承担首要责任。 “你如果不愿意离开,我很乐意为你处理后事,你知道,哮天最喜欢吃的是哪种肉吗?可惜你的肌肉组织太多,可能有些塞牙,不过口感应该能凑合,没有太多的脂肪。” 杨戬的幽默感从来都是自认为的,更拥有很多时间能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甚至并不很在意那头已经通过声音发现方位并向他飞扑而来火囊蛮。 “但愿你能应付。” “螣蛇”将已经沾满灰尘或血污的短发拢至鸭舌帽下,转身即刻离开,手中的武器则被擦拭得崭新且透亮,二者间形成鲜明的反差,对于她而言,最在意的并非外表,而是下一颗子弹在出膛时是否拥有足够精度。 “我当然能,可爱的小姐。” 杨戬咧嘴笑笑,火囊蛮化作的黑影在余光中逐渐放大,一股肉眼可见的空气涟漪随热浪席卷而过,地面上乍然腾起散发黑色烟气的火光。 它迅速引燃了一台从油箱内向下滴出汽油的车辆,在轰然爆炸制造的声音传播的同时,在模糊云气聚成一团扩散的同时,在机械抬起尖锥准备进攻的同时,一条大到足以占据半边视野的巨狼已经将火囊蛮的脑袋按砸在沥青路旁的石砖上。 火焰烧灼毛发,将它化作从地狱中爬出的火团,在锁定火囊蛮臃肿脖颈的同时张口咬去。 锋利的獠牙嵌入皮肉当中,瞬间爆发出一股温热的血液,在接连撕咬之下,大块大块的脂肪不断脱落,它们被高温熔化,又汽化成肉眼不可见的二氧化碳消失在空气当中。 火囊蛮弓起壮硕的后腿,它奋力扭动躯体,转换成正面向上的姿势,身下的砖块全部碎裂,升腾起的烈焰将破碎散落的骨肉灼烧殆尽,庞大的力量爆发于一点,踢踹向巨狼腰部,与肋骨接触时,甚至能听到折断的刺耳声响。 “轰!” 巨狼在顷刻间向后翻滚,它的背部焦黑碳化,爪子不断抓挠路面以减缓自身速度,最终还是撞入了爆炸后形成的建筑废墟当中,二层高的营业房小楼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内彻底垮塌。 “吼!” 火囊蛮的动脉裸露在体外,巨狼差一点咬破它的咽喉,虽然这样的伤势放在统领级别的生命体上并不致命,但放任继续被啃食下去,受伤创面扩大,失血量增加,任何生物都必死无疑。 燃烧液从两颊滑落,好在输液管完好无损,它仍然能够使用这对于火囊蛮而言最为强力的武器,只是在脖颈缺少表皮隔热层防护的情况下,很大可能会对自身造成不小的误伤。 “嗷!” 张口吐出血沫与碎肉,巨狼漫步在火海当中,它身负火焰,几乎不在意沿神经传递的灼痛,涎水被蒸干,散发出的恶臭又被焦糊味掩盖,舒展修长的四肢,断裂的骨骼和错位的内脏以超脱常理的速度修复与纠正。 巨狼又一次猛冲向火囊蛮,暗黄色的竖瞳尤为平静,看不出杀戮的欲望,更看不出疯狂或怒意,它只知要遵从命令将眼前的怪物粉碎,一口口吞咽入腹。 两只异类生物瞬间扭打成一团,尖锐的利爪一次次探入对方的体内,携带出炸裂成雾团的鲜血,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试图以一切能够利用的方式来对敌人造成肉体上的伤害。 巨狼的双眼无法承受长时间的高温炙烤,大量浊液聚集在瞳孔附近,鼻翼被烧焦,鼻腔内覆盖有将呼吸道彻底堵死的灰尘,它只能通过触觉判断火囊蛮的位置,血盆大口只要产生接触必然会撕下整块组织。 火囊蛮的力量占据上风,它总能在鲜血肆意喷薄的时候抽出空隙来踢击巨狼的下半身,将之抛飞至半空,但巨狼不知疲惫,即使脊椎被扭断也能短时间内恢复活力,又一次锁定目标,发动疯狂到无法形容的进攻。 烈焰扩散,爆破四起,整条街都遭受到波及,不少摇摇欲坠的建筑坍塌,激起的尘埃形成厚重的烟霾,闪光,高温,从一朵朵震撼的黑云中翻涌而出,溃逃的老鼠在尾巴上沾染的燃烧液的侵蚀下失去生命,此时此刻,连爬行虫都无法幸免,化作飞灰泯灭。 第35章 屠杀 “别浪费时间,我们还有其他人要杀,哮天,快点解决吧,摄取更多的结晶与r4会让你向天灾继续迈进的。” 杨戬静立在一栋建筑顶楼,他感受周身拂过的微风,抬起手臂时,指缝间似乎有什么物质流动着,嘴角抬起,露出冰冷的笑容。 背后机械运作着,红色的光芒自黑袍下透出,兜帽被吹动掀起,那竟是一只猩红的独眼,暗淡的瞳孔四下扫视,最后才没入衣物遮挡下的虚无。 “红瞳,去附近看看,仔细地看看,他到底去了哪里……” 话音未落,烟雾中骤然抛出一道缠绕火焰的影子,火囊蛮在翻滚中减缓冲势,外表已经不剩下任何一块完好的皮肤,或撕或咬的痕迹从头颅直到腿部,渗出的血液烤干,凝成隐约的褐斑。 巨狼没有放过其的意思,几乎紧随着狂奔出烟尘,它无法烧尽的皮毛仍蒸腾起澎湃的赤焰,通红的爪子如烙铁,在按压于地面时发出呲啦细响。 火囊蛮前肢抬起,试图以此接住不断加速的巨狼,它开合的口腔作出咬合动作,直立起的躯体上爬满变形外露的肌肉,林立森白色的骨骼。 只是这一次,巨狼放弃了硬碰硬的打算,它重踏黝黑柔软的路面,在陷入熔化沥青之前跳起,从火囊蛮上方飞跃,落地的瞬间,又扭转腰身改换方向,锋利的爪子扣入肩胛骨的缝隙,这头看似比巨狼壮硕得多的感染生物已经被死死控制住。 巨狼展现出从未使用过的力量,以至于火囊蛮根本无法再做出有效应对,它只能用模糊余光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肉体被逐步蚕食,神经的碎裂令它失去相应部位的感知,脊椎的撕裂则直接导致肢体麻木僵死。 白色的团状物被巨狼吸入吞咽,它极为享受这样摄入力量的过程,因高温沸腾的血液逐渐平复,汹涌的r4源源不断地自肠道注入体内,基因在发生潜移默化的异变。 经过炙烤的组织内部诞生出鹅黄色纤维状物质,新生皮毛则更为强韧,像是由内自外散发出淡雅的银色光辉,独立于枯朽的骨骸之上,眺望远处的平淡眸子内,隐藏有极为复杂的存在。 然而,仍不算结束。 金色的熔浆在楼体外侧流淌,当另外一头火囊蛮吞吐燃烧液体缓步靠近时,在它的身后,冲天而起的赤焰正在酝酿当中,这是第一只。 火囊蛮本就是群居物种,此时此刻,显然是之前的呼唤起了作用,导致在附近出现的四头火囊蛮同时抵达。 粗壮的腿部肌肉蜷起,按压在废弃车辆顶部,软化成为液体的金属自然塌陷,这是第二只。 手爪攀附在二楼的窗口,它从防盗网上滑落至地面,自两颊渗出的火舌蒸干泪腺不断分泌的泪水,双层眼睑下的瞳孔凝视巨狼高昂的头颅,这是第三只。 急不可耐地加速前扑,浑身腾起的炸裂火光接连爆鸣,第四只已经在眨眼间袭向巨狼腰腹,它粗糙的前爪在恐怖到难以想象的力量加持下也足以撕裂皮肉,直达内脏。 但是,巨狼于极度危机当中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镇静,正在它的体内,遍布的血管突然以极度剧烈的频率跳动起来,心腔内的肌肉疯狂鼓动,一条条肉眼可见的青色痕迹蔓延在皮肤表面。 鼓胀的肌肉以扭曲的方式不停生长着,动脉缠绕的骨骼几乎超脱原本限制,它们穿透皮囊,不断汲取巨狼体内刚刚摄取到的养分,每一个细胞都是能够自主供能的单元,每一个细胞,又都是能够独立完成分裂的奇异生命。 当它抬起那已经完全变形的肉爪,拍向火囊蛮前送的额头时,沥青路面顷刻间凹陷下深近两米的坑洞,暴涌的浆液自其中喷出,或红或白地沾染了新生的毛发,仅剩的,也就是那具丢失脑袋的尸体的无意识抽动。 从此刻开始,任何一只火囊蛮都只会是它的食物。 …… 另一边。 平静一些。 “小姐莫不是喜欢上了人家,这才选择相助的,我曾听过相似的说法,那叫做一见钟情。” 手握油纸伞的侍女捂嘴偷笑道。 “小鸢切莫乱说,什么钟情钟意的,你如今怎么也以这些事情玩笑,方才不过是顺手罢了,我并不愿看到那年轻人命丧于此,况且见他身手,许是那一类人,有所交集,不会是坏事。” 通过声音判断,女子大概二十岁出头,她扶稳怀中的琵琶,看向阴云笼罩的天空时,眉间不免生出些忧郁。 “又要下雨了,已经是第三场了吧,这么多年了,还从未有过此等异常出现,唉……看来,那些天灾导致的霍乱,还需要持续很久很久,如此下去,还不知又会有多少无辜者遭受波及。” “小姐也不要太过担心伤了身体,我们……终究会找到办法的。” 侍女撑开油伞的同时,第一滴雨珠已经在伞面上溅起点点水花,她站在楼顶俯瞰脚下的城市,滚滚黑烟从废弃的车辆间涌出,模样狰狞的怪物在黄昏中出现,它们甩动昏沉的脑袋,为又一次饕餮盛宴做好热身准备。 成群的火囊蛮破开赤焰行进,偶有踩碎脚下四处窜动的老鼠或爬行虫,六足着地的爬行者站在相隔百米外的另一栋楼体边缘凝视着两个孤独站立的身影。 越来越多猩红的眼睛在暗夜中闪亮,它们磨尖利爪,找寻那些躲藏在各处地方的食物,无论死活,即便已经爬满蛆虫,都不会影响胃口。 当血液的腥酸在口腔内扩散,饱腹感取代疼痛的饥饿时,前肢已经粘附满罪恶的鲜血。 “越到了这种时候,我越会感叹自己什么都做不到,针对那件事的研究已经进行了很久,可在面对入侵家园的怪物时,我仍旧……什么都做不到。” “感染生物的活动时间正在逐渐增加,可能过不了多久,随着裂缝的又一次不稳定扩张,不知道……又会跑出些什么东西来。” 第36章 矛盾 “呀呵?反了你了!” 鸟疫医抬高音调,扭动臃肿的躯体,十分不满在收集物资时受到打扰,之前白尘的出现得压抑住内心情绪,只是因为不想丢掉仅剩的一只手,却不代表对待任何人时都会语气和善,卑躬屈膝。 “你喊什么喊,我们只是想要收集一些生存物资而已,况且已经足够客气了,现在外面的情况所有人都清楚有多危险,反正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离开的。” 当白尘从楼梯上缓步下行时,看到正在门口位置,鸟疫医浑身戒备地与三名应该才刚刚成年的学生对峙争吵,而方才的动静,正是几人靠近时制造的。 至于为什么能够肯定其身份为学生,因为那双冷淡的眸子,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接近胸口处的证件标识,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他原因,金色的笔迹如河流蜿蜒,那正是金川大学的校徽。 “你们,要是敢再向前走一步,会死得很惨,非常非常惨。” 鸟疫医强硬地威胁道,脸上覆盖的面具扭曲成诡异形态,袖口内隐藏的断腕不住颤抖,沾有血迹的半身衣物和完全浸透腐烂物的靴子,似乎都足以说明它的凶残。 感染者。 终究是感染者。 它们或许能够暂时性压抑本性,却终究逃不过r4对基因与大脑组织的影响。 “你,什么意思?想来硬的吗!” 三人中体格健壮,样貌普通的男生丝毫察觉不到潜伏的危机,或许在冲动的他眼中,鸟疫医只是一名装神弄鬼的流浪汉,完全联想不到,对方的存在与那些张牙舞爪的爬行虫区别并不大。 “如果能够和平地解决问题,我们肯定是赞同的,但如果你执意要把我们赶走,那我们为了生存下去就只能明抢了。” 戴眼镜的男学生虽然外表斯文,说出的话却没有退让的意味,他似乎已经适应了足够阴暗的灾变末日,又留存着属于自身的底限,将同行的唯一一名女生护在后方,手中抓握的铁棍锈迹斑斑。 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女生明显有些慌张,她刚刚张口想要劝阻两名男生的行动,却又被眼神制止,无奈中只能沉默下来,不再开口。 “今天,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离开的。” 健壮男生向前迈步,明显是对鸟疫医的挑衅,他知道,既然想要从此处取得生存物资,那么根本避免不了一场武力冲突。 心中自信还是有的,从小在武馆学武练就的身体素质可要比一般人强太多,转而看向鸟疫医,仅只是身上那件宽松的外衣能显示出些虚假的体格罢了。 但,他错了。 错得厉害。 当鸟疫医压低身体,一些零食协同包装袋从衣服下摆露出时,面具后的双眼,只剩下凝视死物的平静,他的膝关节微屈,佝偻的脊柱被肌肉强硬拉拽,手指合拢,紧握成拳。 健壮男生察觉到些许的异常,他连忙撤出半步警惕起来,在微眯的视线即将锁定鸟疫医的身体时,意识突然毫无征兆地一阵恍惚。 紧接着,迟来的疼痛几乎击穿脆弱的腹部,一口苦咸的液体从食道上涌,肋骨与坚硬地面直接接触,身体高速翻滚,连抬起手臂保护头部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出,肌肉抽搐,撕裂般的痛楚伴随阵阵惨痛的哀嚎。 在不远处的两名学生刚刚有所反应转身看去时,健壮男生已经翻滚到了商店外的街道上,他浑身沾满血污,身体塌陷进烂肉当中,一时间竟面色狰狞,四肢颤抖挣扎,冷汗不断,呼吸困难。 “是把你的脑袋直接拧下来好呢,还是先把你变成我这副模样呢?” 鸟疫医站立在原本健壮男生所在的位置,他抬起清晰的手臂断口,意有所指道,狞笑在面具下持续,言语如魔鬼般冰冷恐怖,心中的戾气膨胀蔓延,绽放出荆棘丛生的鲜红。 “赵磊!” 两名同行的学生几乎同时间喊道。 女生惊慌地来到健壮男生旁边,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后者强忍痛苦,张嘴到达极限却仍然绷紧脖颈肌肉,剧烈的咳喘几乎取下了他的大半条命,如活体入锅的食材,被油锅内的高温灼烧到焦糊。 眼镜男生拦在鸟疫医与健壮男生之间,即使颤抖到几乎无法站稳也仍咬牙坚持,心中自然清楚,鸟疫医既能在眨眼间让赵磊变成如今模样,那自然也能在短时间内将他杀死。 怪物,简直是一只怪物! 鸟疫医背部抖动舒展,它的动作与鸟类如出一辙,抬起被血迹没过一半的肮脏裤管,慢条斯理地前行着,只是还没真正走出几米距离,突然感受到后颈的寒意,僵硬地回过视线,正好看到在翻倒的货架中翻找的白尘。 “如果你们需要生活物资,就自己进来找吧,那只鸟不会再动你们的,过不了多久就该下雨了,留在外面,只会把苏醒后的感染生命引到这里来,到时候就是自掘坟墓了。” 白尘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一眼鸟疫医的方向,不过只需要一句话来表示态度便足够了,鸟疫医可没有胆量去违背“魔鬼”的意思,更不可能为了几个无知无畏的学生站在白尘的对立面。 “算你们运气好,不然……” 鸟疫医转身,重新弯腰开始捡拾沿途掉落的巧克力和糖果,他像是个喜欢零嘴的孩子,即使那些甜食已经落入污秽,也是不可浪费的宝贝。 眼镜男生在松出口气的同时,知觉浑身的力量都已经被抽空,直面鸟疫医的压力可想而知,他毕竟还是个学生,能够在关键时刻顶上前来已经消耗了所有的勇气。 第37章 仅有的宁静 白尘没有随身携带用于更换的衣物,更无法清洗浑身粘腻的血污,他并不像躲藏在城市角落中祈祷平安的幸存者,反而因为大量的杀戮多出了种异常独特的气质。 “很多时候,你的想法都和我不一样,明明都是失了理智的怪物,为什么还会表现出令人作呕的伪善呢?” 拾起脚边翻滚的矿泉水,鸟疫医从口袋中拿出一瓶几乎见底的消炎药,仰头尽数倾倒入口中。 他摘下已经与面皮贴合的鸟嘴,露出鲜红的容貌,将药片压在舌根下,张口咬住矿泉水瓶的瓶盖处,很是费劲地完成了整个服药过程。 “没必要,他们只是学生而已。” 白尘有自己的立场,几名途经的学生和之前包括张强,老魏在内的两名死者不同,他们只是在如今的灾厄当中艰苦求生罢了,并未表现出太大的恶意。 况且,在面对危机时站在同伴身前,能做出如此行为的,大都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恶人,对于顺手帮助这类幸存者,白尘基本不会心生抵触。 正在两感染者简单交流的同一时刻,仰躺在地赵磊终于猛烈地咳嗽起来,在经历短时间的痛苦过后,又找回了曾经熟悉的呼吸感觉,不过身体仍然疼痛到无法动弹分毫,只有脸色稍微缓和。 “江林,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好像对我们没有恶意,他也帮我们解围了,我们要不要进去?” 女生拿不定主意,她环顾四周,天色愈发昏暗,头顶不知何时已经凝聚了大片的积雨云,从空旷的,只有残尸的街道尽头,能隐约听到一些不明意味的嘶鸣声。 几只食尸鸟落在地面,用鸟喙不断翻动破损的组织,企图寻找到些新鲜点的食物。 “我们只能去里面了,赵磊现在的状况并不算好,而且我们也没有能力在短时间内找到比这里更安全更有可能获取到生活物资的地方了,天马上就要黑了……” “既然那个鸟嘴人并没有继续对我们动手,不如就赌上一把,来雨桐,你从这个地方,帮我托住赵磊的肩膀,我们先把他抬进去。” 相比于林雨桐,江林更能认清现如今的形式,他掀开赵磊的衣角,能清晰看到腹部的淤青和浮肿,无奈叹出口气,小心翼翼地扶住赵磊起身,三人又一次进入这家看似普通的商店。 “记得把门拉上。” 白尘没有多言,重新恢复面前被推翻的货架,捡起一罐外观略有变形的水果罐头,随手装进透明塑料袋内,带着寻找到的东西走上二楼,正遇见徘徊在走廊中的“姐姐”。 “姐。”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这种称呼,因此听起来说不出的古怪。 实际上,经历了漫长的末日生活的人,语言交流能力(社交能力)都存在一定程度的退行,甚至有不少彻底丧失语言功能,变得孤僻且阴抑。 “尘……” “姐姐”想要主动找些话题,不过又不清楚应该说些什么,只能抿唇颔首,做出一个在外人看来有点忸怩的动作。 脚尖向内合拢,沾满血污的马丁靴已经失去原本色彩,浅色牛仔裤的裤腿因血泥的凝固形成细密褶皱。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吗?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军警来救我们吧……” 思考了很久,终于开口打破沉静。 “我之前可是说过,要和温蛮蛮去金川大学会合,你呢?是要和我一起还是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我不是很确定短时间内是否会有救援队抵达。” 白尘摇摇头,他向前伸手,直到靠近“姐姐”侧脸时才察觉少女的闪躲,撩起杂乱的黑发,红肿几乎蔓延至眼角,比之前更加明显了。 “等明天,我去最近的药房找找,也许能够找到些消肿的喷雾……鸟疫医那边的药品,我不太放心。” “哦,哦……” “姐姐”呆愣愣地应了两声,过了很久才恍若刚刚反应过来般,连忙开口道,她上前去抓住白尘浸润血液的手掌,生怕他下一秒便会突然消失不见。 “我跟你一起,以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别,别丢下我。” 泪水溢出眼眶,少女竟然因为一句话便哭了起来,声音哽咽。 “嗯。” 白尘点头答应下来。 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理,竟然能答应一名“陌生”女性极度“不合理的”请求。 要知道,在当初探索地下实验室,寻找狄摩之时,也意外发现过疑似遭受到侵犯的女性,甚至还答应过red,如果她侥幸存活,便在手工厂为女人找一份工作用以生存。 但现在回想起来,女人应该已经随着实验室的坍塌被埋葬,不存在一丝生还可能。 从中能反应得出,白尘并不是个善良的人,但在面对“姐姐”时,竟然能表现出少见的柔和,类似的情况,也只在温蛮蛮,以及joker,灵墨等相知相识身上出现过。 joker的离去,真的对他产生了很大的潜在影响。 “那个,您好……抱歉打扰一下。” 不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白尘自然听得见对方靠近时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已经站了很久,直到“姐姐”不再开口后才弱弱地尝试询问道。 “怎么?” 白尘回头,简单的话语却令得内心慌乱的林雨桐明显身躯一颤,经过鸟疫医的刺激,她原本的神经已经变得脆弱不堪,此刻更是表现得小心翼翼,生怕再惹出什么超出掌控的意外。 “你们是从金川大学里出来的?” “对,学校里的生活超市被埋在废墟里了,地下车库聚集的学生又太多,我们几个人只好尝试在白天一起跑出来搜集食物。” 林雨桐很诚实地答道,她拽住上衣衣角,表现得像是个犯错的小女孩。 “唉……离那只鸟远一点吧,不过,正常情况下,他应该不会再伤害你们了。” 白尘摇头,同时叹口气。 “那个……真的很感谢您刚才帮我们解围,我这次上来是想请问您,关于外面的东西,我们能不能……” 林雨桐迟疑很久,才说出她来寻找白尘的根本目的,虽然知道这样做非常不合适,可也是无奈之举。 “随便吧,顺便帮我整理一下,把东西分门别类地收拾好。” 白尘摆摆手,他不会为难几名学生。 第38章 幸免 “对了,金川大学的幸存者都聚集在地下车库是吗?总共有多少人。” 白尘叫住正准备转身下楼的林雨桐道。 “嗯,但是我也不是很确定,出事的时候太混乱了,我们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这些……不过地下车库里除过门晓教授和他的女儿以外,还有二十三名同学。” 林雨桐将知道的信息和盘托出,倒是没有隐瞒,她直视白尘那对深邃的眸子,总觉得能透过理智看到一股隐晦的疯狂,这是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我正好需要去你们学校一趟,明天就一起行动吧,中午十二点准时出发。” 白尘摆手示意林雨桐可以离开,他不打算征求后者的意见,选择的出发时间也比以前更晚,感染生物在适应环境的过程当中,其活动正在变得愈加频繁,这也导致了外界安全活动时段的进一步压缩。 “哦,哦……” 林雨桐不知道应该回应什么,白尘似乎也并不在意她的回应,无奈叹出口气,只能乖乖回到一层去,赵磊和江林正等待在距离鸟疫医至少有十五米远处的柜台后方。 “林……” 江林撑着墙壁从地面上站起,他很明智地没有动过散落在货架旁的任何东西,见林雨桐安然无恙返回后才开口询问情况。 从一开始白尘制止鸟疫医继续攻击自己几人时,这位年轻人便敏锐地察觉出了极为重要的一点,也瞬间明白二者的关系。 心中知晓,至少在此处,真正能对他们的生命造成威胁的,并不是那只样貌恐怖,浑身笼罩在死亡当中的鸟嘴怪物,而是凭借一句话便能令怪物停止任何攻击,直到现在都坐在角落里不发一言的年轻人。 “没事的,我没事的,那位……哥哥其实还算好相处吧,他让我们把下面的东西整理好,我们应该也能找些需要的。” 林雨桐对白尘,只有发自心底的感激,在她看来,虽然离开学校到充满未知的外界寻找物资并不算很明智的决定,但从结果来讲,至少现在,找到了更多活下去的机会。 “呼,没事就好,那就按他说的话来吧,赵磊刚昏过去了,我刚检查了他的受伤位置,除了淤青外没有血肿,不算太严重,不过需要休息较长的时间。” 江林点点头,他的视线扫过正从外套中掏出一瓶白酒,仰头不住灌下的鸟疫医,怪物已经卸下伪装,露出丑陋不堪的面目,它是只赤裸的鸟,失去羽毛的遮掩,只剩坑洼的皮肤。 酒液顺嘴角留下,灼烧喉管的痛苦甚至带来短暂的窒息,差点因此被呛到,不过也正是神经上无处不在的剧烈刺激,才能压制内心的烦躁,暖流在胃部翻涌,融入粘稠的血液,最后注入大脑,压抑活跃的思维。 “我们走吧。” 一瞬间,江林突然不清楚自己应当说些什么,似乎从一开始,无论是任何人,他们的选择都只是为了活下去,在这片孤寂的土地上活下去罢了。 “嗯。” 林雨桐点点头,她跟在江林身后,协助一同整理起凌乱的地面,收集起外包装未破损的食品和饮料,一件件自“老魏”的血污当中捡起,用湿巾尝试擦拭,扶起歪倒的货架,从一间储物室内找寻到不少的存货。 “对了,刚才他说明天要和我们一起回学校去,不知道是为什么。” 林雨桐偶然抽空提起白尘说过的话。 “一起?” 江林只是皱了皱眉。 “那就按他说的做吧,毕竟……他已经帮了我们两次。” 时不时地小声交流几句,又被从外界传入的异响淹没。 鸟疫医昏昏沉沉地靠坐着,他似乎隐约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只是刚刚想要聚焦去看时才恍然发现,原来周围只剩下了黑暗。 白尘坐在窗边,看向虫潮翻涌的街道出神,在怀有淡淡忧郁的瞳孔当中,倒映有一抹鲜明的红色,关于它的主人,还有太多记忆里的故事要回想。 枕在他手臂上的,是散落的长发和宁静的睡颜,她的呼吸均匀悠长,衣袖从微微抬起的手臂滑落,露出清晰的红色印记,终于能感受着温暖沉入梦乡,终于不用忍受漫长寒冷的折磨。 夜,真的很长很长。 …… 当白筱竹再度清醒后,她所看到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房间陈设,睁开惺忪的眸子,在看清四周的同时,一种紧张情绪也从心底生出,没有如预料般见到熟悉的身影,这无疑是道噩耗。 重新披上血污干涸凝固的女士长款风衣,原本的淡棕色早已如同风干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鞋面附着的碎肉,似乎出现有腐烂的迹象,不过一切都不算是重点。 急匆匆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商店一层竟多出了三位生面孔,虽然其中的女生,白筱竹曾在昨天见过一面,那也仅仅是一面罢了。 她并不知道那些人到此来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究竟是好是坏,都可以说是未知数。 “你醒了?” 正是他,这是他的声音。 白筱竹立刻锁定了一个方向,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他的面前,还差点不小心崴了脚,近在咫尺的,并非浓重的腥臭,反而更像是种来自阳光的清香。 “我出去找了套衣服,你可以去换一下,两个小时以后出发,目前还有些时间。” 白尘身上的血迹消失,他明显是清理了一番,也换了身不影响行动的衣服,至少比昨天那宛若恶鬼般的形象看上去要温和多了。 “啊?” 白筱竹有些没反应过来。 “小,小白……你是怎么确定时间的?” “习惯了。” 白尘摇摇头,不再多言。 第39章 路途与危机 当金属套筒与塑料组件摩擦,淡淡的枪油味已经逸散至被鲜血洗过无数遍的空气当中,白尘拆卸枪管,仔细检查包括复进簧,扳机等在内的各类金属器件,这样的行为,倒是令等待在一旁的江林等人感到吃惊。 无论如何,他们都未曾想到,能看到一支枪械被拆分的全过程。 要说起,在当前的环境当中,对于幸存者而言,最为有效的武器,那自然正是这一类只需要做出简单的击发动作便能对很多感染生物造成有效杀伤的枪支。 “真是难以想象啊。” 江林低声感叹道,如果不是说经历过昨天与鸟疫医正面相对时的恐怖压力,或许再理智的人都可能会把握不住内心的贪欲,试图夺走那堆散落在桌面的金属。 末日当中,一把精良的武器,一把威力足够的武器,足以换来数之不尽的求生机会,而当这样珍贵的事物明晃晃地出现在眼前时,可比任何东西都更有价值。 “你到底在做什么,如果不想要了,大可以还给我,现在拆成这样……” 鸟疫医无法理解白尘的举动,他抬头看了看已经完全愣在原地的江林和林雨桐,受伤的赵磊则正靠坐在墙壁上大喘粗气,两名男生几乎红了眼,只是在极力克制下才保持住理智。 当然,如果几人真的失控了,那估计又是一场好戏的开始,不知道那个一路走来沉默寡言的恶魔,会选择怎样应对,是将其击杀,还是…… “枪管的金属变质了,到时候可能会影响击发,这支枪基本已经废了,也只剩下子弹还能使用了。” 重新组装好散开的零件,白尘的动作流畅娴熟,当年在“环卫者”的拓荒行动当中,相似的事情也算做过不少,毕竟有关更换零件,维修保养等,都必须要亲力亲为才能放心。 (近几年以来,“环卫者”内部制造过一批威力巨大的结晶电磁武器,但也只有特殊行动时才会下发,正常情况之下,作战人员所使用的,基本都是几十年前的常规枪械。) 意外的是,弹壳是纯铜材质,受到的影响相对小一些。 白尘握住手枪抛给面色古怪的鸟疫医,他自己则是将拆卸出的子弹一颗颗推进92型的弹匣,直到压紧压实后才重新收回。 “变质……就和那些没办法使用的电子设备差不多是吗?” 在鸟疫医看来,白尘应当是没有必要欺骗他的,将手枪从领口处填入外套后才开口询问道,在他看来,这不知来自何处的恶魔似乎知道很多东西,以至于甚至产生了种对方来自未来的“错觉”。 而正当此时,换好一身崭新衣物的白筱竹从二楼缓步下行,她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 当那柔顺的黑发被扎起,脸上的污秽洗净,棕色长款风衣透出种独特的成熟美感,内里的衬衣勾勒出优雅曲线。 不光是胸口处那抹堪称完美的弧度,连上下半身的比例都恰到好处,白皙双腿外露,运动鞋脚尖点地尽显轻盈。 无论从何种角度去看时,一身校园风的装扮都是说不出的惊艳,至少在当下环境当中是如此。 “嗯。” 略一点头,白尘不再理会喋喋不休的鸟疫医,当他看到向自己走来的白筱竹时,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可能也是第一次为一名女性挑选衣物的原因。 “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白筱竹点点头,她温婉一笑,恍若瞬间回到灾难发生前的时段,想起了曾经为最亲爱的弟弟整理衣领褶皱的瞬间。 “那就走吧。” 白尘斜挎背包,里面仅仅只是收集到的少量药品与生活物资,他本人是没有携带太多东西随行的习惯,毕竟在面对某些感染生物时,任何多余的负重都可能导致幸存几率的降低。 “需要我们带路吗?” 江林倒是表现得非常主动,他搀扶起脸色苍白的赵磊,后者直到现在还因为腹部的疼痛而行动不便,甚至不时浑身颤抖。 “跟在后面吧。” 白尘自顾自地先行推起卷帘门,当外界的阳光照耀在那对冷淡的眼眸当中时,潮湿闷热的空气都似乎因此被冻结。 不远处的街道上,几只迟迟未步入阴影的爬行虫抬起啃食中的脑袋,宽阔的复眼沾满各色液体,口器边缘甚至残留有森白骨渣。 它们的感官算不上灵敏,可仍然精确锁定了几只出现在视野当中的猎物,当即抽出刺入血肉的足肢,在兴奋当中猛扑过去,争先恐后的样子,真是担心赶不上摄入一口鲜活食物。 “砰!” 鸟疫医将一根钢筋插入地面,恰好钉死了肉眼难以捕捉的黑影,几名学生包括白筱竹在内,甚至都没有看清危险到来的过程,一只爬行虫已经被戴着鸟嘴面具的怪物踩碎脑袋,死得彻底,死得通透。 白尘并不是很有耐心处理这些烦人的虫子,他连短刀都没有握在手中,抬腿侧踢,模糊的青色液体在半空当中拖拽出残留痕迹,一声轰隆巨响过后,墙壁上又多出一滩腥臭烂泥,只剩下些还算完整的零碎身体部件在抽搐着。 “啊!” 林雨桐见此一幕,当即尖叫着退后,直到返回能给予她微薄安全感的室内后,这才半捂住已经渗出泪水的双眼,胆怯地蹲下身,不住抽泣起来。 “小,小白……你没受伤吧。” 白筱竹担心大过恐惧,她虽曾目睹过白尘杀死“老魏”时的场景,可仍然不能真正转换思想,直到接近白尘后才被对方的手势制止,只能有些委屈地后退两步。 “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事。” “我知道,但血会溅在你身上。” 白尘平静道。 随后视线转向几乎缩成一团的林雨桐,眉头轻皱,一时之间都不清楚要说些什么。 第40章 银玉盘 “小姐,通信基站因为天灾的影响无法维持,所以当您得到消息时,可能已经很晚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呢,这我也不知道。” “中微子通信传递出的内容不会受到过多干扰,所以我会将目前所知晓的信息尽可能详细地告知您,首先,阿尔萨肯将这种扩散开的病毒称为r4。” “r4会通过一种超乎认知之外的方式感染接触到的一切原生动植物,并使其基因发生根本性的转变,甚至包括其固有思维及习性。” “经过感染的生物,排除低等植物以外,大多表现出强烈的外界侵略与攻击性,会通过多种方式对其他生命体,特别是未被感染的存在发动主动攻击。” “其最早被发现于南部极地。” “异常的地壳运动使得冰层破裂,那里的地脉研究员们通过封地卫星监控到,有一座不知被埋藏了多久的建筑物裸露在地表,起初那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 “对于那些家伙来说,再新奇的事物也比不过如何在冻土层播种转基因土豆来得实在,而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异常接连涌现。” “首先是混乱的气流,阿尔萨肯人迟钝地发觉,春季的潮湿海风被干燥平静的空气所取代,洋流反向运作,天空时常能够见到奇怪的极光出现,连原本频繁的降雪都变得匮乏,灼烈的阳光甚至使得海平面肉眼可见地升高了。” “再然后,通讯被干扰,外出的渔民常常因为失联的原因迷失在冰雾当中,很长时间才能寻找到正确的返航方向,海洋内的鱼群不知所踪,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些从来都未曾见过的物种。” “农业,渔业遭受到严重影响。” “为此,阿尔萨肯政府开始进行为期六个月的全方面的调查,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了无故出现的冰原建筑上。” “而当第一支专业探险队开启尘封的铁门后,却发现其中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未知金属设备和陈旧纸质资料,打印的油墨并不清晰,连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都令得他们感到无比陌生。” “之后,出于某种意外,信息向外流传,引起了耀日帝国领导者的关注,出乎意料的,耀日帝国立刻集合起一大批语言文字研究的专家,以高价收购了那些“废纸”,并使用最高等级的安保护送,甚至由领导人亲自出面邀请东部的魏延安教授参与到翻译工作当中来。” “没错,那些从冰原建筑里发现的纸质资料上出现的,赫然便是蓝星之外的文明所遗留下来的文字信息,而至于其为什么会被通过这样简陋的方式保存,便不得而知了。” “不得不说,倘若不是连续性的意外,我们可能到现在都不会知道,r4已经盯上了我们,而它的出现便是这样的证明,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它……” “去沃尔图斯,去沃尔图斯,去沃尔图斯,那里存留有一份魏延安教授留下的翻译原件,只有它才是解决这一切的钥匙,东部联盟会有终极武器去帮助你的,记住它的编号,026培养舱,龙渊。” “呼,我刚才讲到哪里了?对了,是翻译那里,那些文件里的信息我知道一点,排除一些与r4有关的基本信息数据外,那恰好是一名年轻人的故事,正巧还有点时间,我给你讲来听听吧。” “准确地说,他是一名感染者,一名保存有自身理智的感染者,这种情况是非常罕见的,因为大多数因为r4导致的基因改变都会摧毁其宿主的中枢神经,对脑部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区域造成结构性损害。” “但毫无疑问,他是幸运的,他曾参与过很多次与感染生物的战斗,直到一个新生的人类组织的建立,那个世界,应当并没有在第一轮的灾变中被摧毁,而幸存下来的个体,如星星之火般点燃了一簇难得的希望。” “组织被称作“环卫者”,因为他们将一架曾准备用作中远距离太空航行的飞行器作为落脚点,并使用名为“结晶”的技术为改装后的备用发动机供能,很多人猜测,“结晶”或许是核聚变反应堆的别称,但其中还存在不少疑点。” “故事的主角,那名感染者,他曾尝试与天灾对抗,用简陋的机械与武器对天灾生物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直到最后,甚至差点将那噩梦般的生物彻底杀死。” “但可惜的是,最终失败了,虽然天灾因为自身基因的缺陷而倒下,他最在意的人被天灾杀死,他也因为被那人类组织内的某人迫害,险些死于非命,从那之后,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寻找任何能够挽回一切的方法。” “直到一道不明信息的出现,令他几近疯狂:当碎片开始融合,便能抵达神明。为此,他开始主动寻找那些名为“碎片”的人类,利用在人类组织当中获得的职权暗中将那些人以最凶残的方式屠戮,毫无疑问,他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恶魔。” “但他同样在逐渐成为自己内心的神明,没有人知道他的结局,可在我看来,倘若真的存在那样一条道路,或许真的会是解决天灾的另一种方式也说不定。” “好了,小姐,我应该离开了,您的父亲命我传递一句话,他说,他为你买了一根发簪,就在您的座位下,临行前还没来的及告知您,除此之外,他相信您能照顾好自己。” “再见,小姐。” 当显示屏上闪烁的最后一行字结束,琵琶女的眼中悄然渗出一滴晶莹的泪水,她用衣袖遮住面庞,担心失态的模样被周围人看到,即使整架直升机上仅坐有两人。 她的侍女。 一名身着黑色风衣的青年。 “小姐,簪子。” 侍女小心地将刚刚寻到的发簪递到琵琶女的手中,金色的花藤末端展开几片柔顺的花瓣,维持永恒的绽放。 第41章 裴音 “裴音小姐,已经到了。” 青年拆下便携耳机,当他解开安全带缓慢起身时,机舱外螺旋桨的轰鸣正不断减弱,淅淅沥沥的雨声将迎来短暂的终结。 墨镜扣在鼻梁,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是在向琵琶女伸出手去的同时,轻微叹口气。 “对于令尊的不幸我深感悲伤,还请节哀,只是剩余的时间不多,如果不能尽快前往沃尔图斯,恐怕所有人都得死,希望你能够理解。” “我,我……” 裴音仍然无法从沉重的情绪当中摆脱,她抓着那根父亲生前留下的作为最后赠礼的发簪,一时间,只觉得从掌心传来的重量几乎到达无法支撑的程度,颤巍巍握住青年手腕的手指猛然用力,径直扑入对方怀中。 无法呼吸的心痛持续不断,回想起父亲生平留下的一言一语,回想起那些历历在目的过往,压抑不住的抽泣令柔软的肩头阵阵颤抖,沙哑而沉闷的音色从紧咬贝齿间透出。 “明明,您明明说过的,等这次行动回来以后,就好好听一次我为您弹奏的曲子,为什么,为什么要失言,我都已经准备那么久了,为什么连这样的机会都给不了我啊……” 当那曾经足以震慑所有感染生命体的乐器掉落在金属地面,琴轴弯折,梨木破损,琴弦断裂时,侧舱门已经向外开启,洋洋洒洒的雨滴向机舱内部掉落,直至将裴音的长发沾湿。 侍女无言地撑开油伞,她望向远处暗沉压抑的天空,翻滚的云层似乎很长时间都不再会主动消散,停机坪四周的地面布满水迹,即使有清洁器械反复打扫,仍然形成了如镜面般反射光线的积水。 朦胧之中,镜中的青年抬起手臂,轻轻搂住面前的女子,二者相拥时,一声轰隆巨响从天迹传来,闪烁的雷光在天迹蔓延出狰狞裂缝。 “龙先生,车队已经准备好了,按照已规划的最佳路线行驶,预测最快需要十九天的时间才能抵达沃尔图斯。” 一队身着黑色特殊制服的武装人员早早等候在此,自然目睹了包括直升机降落在内的全过程,只是当下根本无人在意裴音的举动,为首的长官上前两步,态度恭敬。 这里,曾是建立在人迹罕至的山地当中的终极武器培养舱,配备有联盟内部最为先进的保卫措施。 当灾难真正爆发之后,即使大部分设备都陷入到瘫痪状态,指挥者仍然迅速调动起为数不多的剩余资源,恢复秩序,清除感染生命体,派遣救援队将在外等待的裴音接回,同时倾尽力量组织一支足够将“龙渊”送达沃尔图斯的车队,以完成最后收到的上级指令。 “我知道了,现在就动身吧,再晚点,参与宴会的食客都要开始动刀动叉了。” 青年缓慢摘下用于遮光的墨镜,露出那对怪异的眼眸,角膜形状的透镜内部,是如同相机般的复杂结构,用于获取提供给脑机核心的视觉信息,仿生皮肤透出唯有血管才拥有的青色。 他,并不是人。 而是一台智能到比肩甚至于超越人类本身的器械。 “龙渊也应当要启动了,否则,总有些势力忘记了东部联盟原本的强大。” …… …… …… 回到白尘那边。 有关于感染生物的,其实并没有过多可以述说的,一路走来,虽说是在外活动的感染生命体显着增加,偶能看到些爬行虫活动,但只需要提前避开那些聚集游荡的感染者,倒也能够确保安全。 白尘将城市地图记得很清楚,仅耗费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兜兜转转,很快看到了那满是血污的字体横立着:金川大学。 生活在末日当中的人一般都拥有不错的记忆力,当然,事实情况是,那些能力不足的幸存者,早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于非命,曝尸荒野。 在一行人当中,也不是都像白尘那般能长时间保持状态。 白筱竹体力不佳,精神状态更提不上好,深一脚浅一脚地默默前进,口中蔓延着酸涩的气味,差点扶住旁边歪斜的路灯杆呕吐起来。 至于三名学生,江林与赵磊沉默不语,后者额头满是汗珠,几乎到达极限,每一步的前进都忍受着巨大痛苦的折磨,能撑到现在,也算极不容易。 林雨桐也帮忙搀扶赵磊,她已经渐渐适应了那些恶心恐怖的虫子,不会再失态到惊叫,只是眼前的场景,实在是种看在眼中的负担,时刻折磨着酸涩的肠胃。 “这就到了?” 鸟疫医拖着钢筋抵达一道敞开的电子门前,他探头看向旁边的门卫室,只是从防盗窗内发现一些模糊的血色碎块,警棍和防爆叉散落在地,甚至残留有被啃咬的痕迹。 “我总觉得这地方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 视线转向校园内部,几道斜躺的遗体已经残破到不成样子,只有半张腐烂的脸和落出眼眶的眼球朝向学校大门的方向,绿化带里有密密麻麻的黑影攒动,距离过远的情况下看不清晰。 林荫小道上有几辆被遗弃的自行车,一把沾有血迹的棒球棍静置在血肉当中,地面密布裂痕,连道路旁的照明灯和警报器都笔直陷进泥土当中。 “的确有问题。” 白尘也察觉出不对,特别是处在盲区当中的绿化树丛,那一片接近几百平方的灌木绿草地里,总时不时地产生异动,不像风引起的,更何况附近也感受不到风了。 “我进去看看。” 通过电子门径直向前走去,白尘并没有选择去询问那几名学生,肯定是无法得到有用信息的,也便不会浪费时间,接近到绿地十米远处时,能够嗅到一种若有若无的清香。 在抽出短刀悄然迈步后,终于看清灌木遮挡下的存在了,那些盘踞在绿草地正中央的,不过是一些身高不足十几公分的微小感染生物,可当它们察觉到其他存在的靠近时,竟产生出预料外的异变。 第42章 眼球 “整片土地都流淌着我的鲜血,你又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逃脱呢?”------艾萨克 …… 滚动的眼球在同一时间转向了神色凝重的白尘,它们似是一株株扎根在地面的植物,却又拥有着与动物器官相似的外形,不光是瞳孔,连神经与血管的脉络都清晰无比。 “眼球草?” 在白尘的记忆当中,这类植物很少能在热带以外的地区见到。 它们的生物结构非常独特,惊悚诡异的外观则属于一种特例独行的“保护色”,经推测可能是为了避免被来自空中的鸟类感染生物发现,优胜劣汰下渐渐衍生出了类似的性状。 眼球草对来自天空的威胁本不具备有效应对手段,而感染后的鸟类物种中又少有腐食个体,两种巧合之下,构造出了眼前的奇观: 广阔的绿草地上密布血色的瞳孔,它们随风摇曳,甚至能够感受到外界的声息并做出些许“反应”,恫吓靠近的生物。 “这又是什么东西,感觉比那活蹦乱跳的尸体好不到哪里去啊。” 鸟疫医背着手缓慢溜达到白尘身后,他梗着脖子前伸,看向前方的器官海洋,恍惚之间,沾满血液的草地变成了地狱中的无底深渊,一只只模样丑陋的恶魔从地底爬出,将挖掘出的枯骨塞入口中咀嚼着。 “声音小一些,眼球草的附近极大可能生活有鼹虫。” 白尘并不在意鸟疫医的靠近,只是为避免鼹虫受到惊扰对身后的几名幸存者发动袭击才开口道。 “眼球草?这名字真是贴切啊,不过它们长成这副模样又是做什么,鼹虫又是什么东西,生活在地底的蠕虫吗?” 鸟疫医怎么可能会保持安静,自从意外遭遇到白尘,知道他的身份同样为感染者后,沉寂已久的语言天赋就开始肆意发挥了。 “走吧。” 白尘没兴趣理会鸟疫医的问题,转身示意让白筱竹几人尽可能远离绿化带,避开潜伏凶险的主路,沿铺满砖石的小道前进。 “好吧,好吧,按照你说的做。” 鸟疫医并没有立刻行动,他停留在原地,直到白尘与白筱竹几人会合后才半蹲下身,隐晦撕扯下几颗草地内野蛮生长的“眼球”装入口袋中,深红的植物汁液在根茎断口肆意流淌,散发出独特的信息气味。 “别着急,我们总会找到那地方的……” 金川大学内游荡有不少感染者,但比街道上的情况要略微好一些,地底裂缝撕扯开的缺口致使很多建筑物坍塌形成废墟,阻隔道路。 倒是林雨桐等人对校园内的布局较为熟悉,很快便带路来到一处被铁围栏几乎堵死的停车场入口,这里更加安静,视线内甚至难以寻找到血迹或是遗骸,与先前门口处的混乱截然不同。 “让我来吧,突然看到陌生面孔,里面的其他人很可能会惹出事端的,他们几乎是蠢得无可救药的。” 江林深吸口气,能听得出话语间对躲藏在地下车库内其他幸存者的不满,他本应是个很少表露情绪的人。 拉开围栏旁用铁丝捆住的几块木板,主动向前迈步,顺倾斜的坡道走进昏暗的地下环境,周围的光线渐渐隐没,只剩下看不清边际的空旷车库以及同鬼魅般矗立的承重结构。 白尘并未多说,他抬头环视,主要观察的是附近几栋教学楼的情况,楼梯上的裂痕非常显眼,甚至有一团血肉模糊的存在卡死在缝隙的底端。 它也许曾经向外界求助,也许在扑咬无辜者时出现了意外,不过无论其身份如何,都已经是毫无意义的存在了。 “砰!砰!砰!” 剧烈的拍门声传出,在空荡密闭的环境内回响,白尘向声源处望去,凭借独特的视力,他看到了那扇镶嵌在墙壁正中部位的沉重铁门,即使表面密布斑驳锈迹,但也应当能够在爬行虫的爪牙撕扯下坚持段时间。 “你们学校内为什么会存在这样一处地方,那些学生又为什么在灾难发生后主动聚集到这里来。” 白尘开口询问,等待在原地没有动作。 “不清楚,只是几周前学校进行过一次全年级的安全讲座,当时有交代说学校新修建了一处避灾设施,就在3号教学楼地下,如果有突发情况,可以进行紧急避险。” 林雨桐一个人搀扶住赵磊,她的脸色并不好看,每秒钟的坚持都令得额头的汗水更为细密,但还是咬咬牙回答道。 女生一路跟随走来,精神与体力已经双双接近极限。 “避灾,什么灾难需要到地下去躲避呢,难道是核打击吗?开什么玩笑。” 鸟疫医背靠栏杆冷笑道,他厚实面具下的双眼透出股冷冽的轻蔑,显然是不相信林雨桐的解释。 “可事实就是这样的!” 赵磊强撑着开口帮助林雨桐辩解,他早与鸟疫医不对付,即使已经知道其属于怎样恐怖的怪物,仍然无法完全压制住心中的火气。 “现在的事实是,我想让你死,随时都可以,如果你再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我可能真的会把你的四肢一根根地折断掉,怎么,想试试吗?” 鸟疫医斜提起顶端尖锐的钢筋,刚准备借力直起脊背,手臂支撑的铁质栏杆就向内侧倒去,他也伴随着一声突兀的尖叫匍匐在枯黄的杂草地当中,外套里携带的各色物件因受到挤压而咕噜噜滚出。 “娘的,什么玩意啊?!” 挣扎着从地面爬起,鸟疫医抓狂地骂道,他也没想着,那栏杆看着结实,竟然连自己的体重都撑不住,害的现在还要重新捡拾落在地上的东西。 “呸,真是麻烦。” 第43章 门晓 “真是烦死了,等我找到机会,以后一定把你们一个个的全宰了,然后泡进盐水罐子里面去……” 鸟疫医一边念叨一边重新将一盒巧克力塞进衣领,只是不清楚在与体温的亲密接触下,那些高热量的零食已经融化成了什么模样。 他用凶狠的目光瞥了眼白尘,又有些色厉内荏地埋下头去,鸟嘴撇了撇,实在是不敢做出过激行为以免惹出麻烦来。 只是正在此时,一只白皙的手掌进入视线,再度抬头,那一直跟在白尘身后的女人正将方才从地上拾起的白酒小心翼翼地递还向鸟疫医。 “哼。” 鸟疫医气鼓鼓地哼了一声,随后接过玻璃瓶直接揣进口袋里,那件笼罩在身上的宽松外套明显下坠,几乎要超过膝盖的位置,由此可见,这家伙究竟在身上装了多少乱七八糟的物资。 白筱竹松了口气,心道鸟嘴怪物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的恐怖。 在少女的帮助下,二人很快收敛起散落的物资,之后则沉默下来,静静等待江林的返回。 而从始至终,白尘都未曾干涉白筱竹的行为,即使他深知鸟疫医那干枯外壳下包裹的是一道充斥危险的灵魂。 …… “锦秋的状态很差,按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可能要不了多久……她需要专业的治疗设备和医生,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刻也不能。” 两鬓斑白的老教授眉头紧锁,他艰难地咀嚼着口中的话语,充斥担忧与急切的视线停留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年轻女孩的苍白面容上,重重叹出口气。 “您甚至没有办法确定她的病因?” 旁边年轻人的神色同样凝重,他和老教授间的关系不错,接受过一年零三个月的教学指导,算是后者的半个门生。 因此,在看见教授的女儿,名为“门锦秋”的女孩在外界灾难发生不久后,高烧不退,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心中同样不会好受。 回想起那道记忆当中的熟悉倩影,藏在身后的手掌再次握紧几分。 “并不能。” “她的症状非常特殊,致病源几乎像是无处不在,既存在发热,炎症,腋下肿胀……还伴随有腹泻和呕吐,身体脱水严重,尽管我已经尽可能地在稳定情况,可研究室里本来也没有库存太多药品。” “况且这里没有专业的检测仪器,在不能确定病因之前,所有处理方法都只能暂时延缓锦秋身体的恶化速度。” 老教授默默上前,用颤抖的双手取下所剩无几的点滴瓶,当他俯下身,注视着女孩那对充斥泪光的晶莹眸子时,混浊的眼中,竟不自觉流淌出泪水。 “会好起来的,锦秋,别怕,一定会好起来的。” 将那条纤细的手臂用棉被盖好,露出在外的手背上除却留置针外还残留有几枚鲜红的针眼,它们在血管的跳动间呼吸着,不知何时便会被鼓胀的体压冲破堪堪凝固的血痂。 “门教授,也许,我们只需要帮锦秋争取更多的时间,她应该也接种过混合预防针,只是免疫系统还来不及响应……” 年轻人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老教授摆手制止了,他心中自然也清楚,女孩所感染的,无论是病毒,寄生虫还是别的什么,很大可能都来自于那些地表出现的裂缝,那些人类从来未曾见过的诡异生物。 而对于此类存在,即使是混合预防针也大概率无能为力。 “点滴液用完了,你顺便到药品储藏室取一瓶实验葡萄糖吧,调整浓度后,直接帮锦秋挂上就好。” 老教授摆摆手,示意年轻人离开,他的神色透出前所未有的煎熬和疲惫,搀扶着虚弱的身体靠坐在病床旁的地面上。 年轻人不好再说什么,但当他迈开脚步正打算按照老教授的叮嘱前往储藏室时,实验室的门意外地被向内推开。 当即皱了皱眉,在看清来人之后更是立即语气颇为不善地开口道: “实验室里有病人,不是说过让你们不要进来的吗?” 年轻人拉动背后的白帘,遮挡住女孩苍白瘦削的面庞以及那张带有滑轮的病床。 “我自然知道陈学长说过什么,所以之前一直很尊重你和门教授,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当面通知你们一下……” 走进实验室的应当是一名学生,只是经历了几天的末日生活之后,从那蓬乱刘海下的漆黑眼眸里,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光彩。 上身的天蓝色衬衫满是污渍与褶皱,蕾丝半身裙的边缘沾染凝固的血垢,赤脚走在遍布灰尘的水泥地面上,扬起脑袋,语气中隐约透出些异样的得意。 “阿成说了,从今天开始,储藏室里所有的药品都归我们所有,其他人以后想要进出储藏室,都需要得到我们的准许才行。” “你什么意思?” 年轻人面色阴沉。 “没什么意思,只是同学们已经认识到我们现在的处境了,所以经过商讨和投票决定,为了能够让更多的人活下去,就不应该把资源浪费在不值得使用的地方。” 女学生冷笑道。 “不值得使用的地方?你们知道储藏室的药品原本就是门教授本人出资购买用于实验教学的,那是属于教授的个人财产。” 年轻人明显是被对方的行为激起了怒火,他可不是个学得会忍气吞声的人,当即要按捺不住情绪。 “我知道陈学长这两天和我们有过不少冲突,但是很不好意思,这里现在已经是阿成说了算的,同样是采用投票的方式,我们一致认为,为了能让资源合理分配,就必须选出一名组长来管理食物和药品的发放。” 女学生并不很在意年轻人的愤怒,恰恰相反,对方的情绪起伏越大,在她的心中便越会出现一种骄傲与成就感。 “孩子……这么做,不对。” 门教授从病床后走出,刚才的对话他自然是听到了,只是与年轻人不同,老教授的脸上仅有一片平静。 “不对?教授,也许您还不清楚……” 女学生摇摇头,她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在面对门教授时,在看着对方那双蕴藏了深厚时光的眼眸时,再也表现不出先前的跋扈嚣张。 “不,孩子,成凌这些天的所作所为我看在眼里,只是没想过,他在私下里团结了一帮不太安分的学生以后,竟然会做出如此行径,你之前说的投票,其实不是学生们自愿的吧。” 老教授摇头,他似乎很清楚这里的情况,也清楚躲避在此的以成凌为首的几名学生于阴暗当中的小动作。 “徐,徐年年,江林那几个人回来了!” 交谈被打断,女学生回头看向背后的走廊,那里传来某人的呼喊声,从中能听得出慌乱,无奈叹了口气,留下一句话后闭门径直离开。 “但是我也没办法,这里已经是阿成说了算的,他和他的那几个朋友,在昨天就已经把不与他站在一起的同学们丢进一号教学楼里了。” “那里……一直留有一群会自主活动的尸体,而我也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被它们撕扯成断肢分食,所以,我建议你们还是按照阿成说的来做,来避免不好的事情发生。” 第44章 脚羊 “江林啊,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你知道吗,我们这里的很多人唯一的希望都只剩下你们了,如果时间再晚一些,我们怕不是都会饿死在这里的。” 阴暗的走廊正中间,站立着一道瘦削的人影,身上残留有斑驳的血迹,甚至存在一股腐肉才存在的恶臭。 爬满血丝的眼球转动着,聚焦在江林捆绑固定在腰间的编织袋上,只是看见鼓鼓囊囊的隆起,便已经能够猜出其中究竟装着些什么了。 “江林哥,你们快点进来吧,别待在外面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全都是没见过的怪物……” “这段时间里,人家可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危连休息都休息不好呢,黑眼圈又重了不少,你可得好好补偿补偿。” 躲在瘦削人影之后的,应该是名年轻女子,见来者明显是熟知的人,这才放下内心的恐惧向侧面迈出两步,露出她还算洁净的面庞。 “原来就是这样一处地下安全设施啊,通风倒是比我想象当中的要好,起码没有太大的异味,不然光是进来我都没任何想法。” 江林身后,被从内部开启的厚重防护门被鸟疫医轻而易举地推搡开,臃肿的身体缓慢挤了进来,同时还不忘开口讲两句话彰显自己的存在。 “江,江林,这位是……” 瘦削人影开口了,小腿不受控制地颤栗着,几乎要坐倒在地面上。 其实,鸟疫医本来的面目也不算多么恐怖,只是经历了r4灾变的幸存者们,他们的意识已经无法承受更多的冲击,在见过血腥的感染生物的厮杀屠戮之后,任何一点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导致神经的全线崩溃。 “几位好啊,贸然来访,实在是打扰了,哈哈哈哈。” 鸟疫医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声音都因此转变得更加模糊压抑,惊慌,恐惧,可都是他最喜欢看到的东西。 “既然来到这里,那么便是这里的客人,在灾难面前,所有幸存者都应当团结一致,所以我们会欢迎任何人的到来。” “嗯?” 循声望去,鸟疫医才看到那脚步轻盈,优雅走来的少女,赤足踩在地面,话音当中透露出一股真挚的友善,令旁人听来如沐春风。 “你是……” “我负责管理这里所有人的日常生活,包括制定安全守则,分配食物与药品等等,你可以叫我徐年年,亦或者年年。” 少女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她主动开口介绍道。 “有点意思,不过我可并不喜欢和你们这些连求生都堪称困难的底层蠕虫混为一谈。” 鸟疫医轻笑着,恍如顺手般在自己空荡的袖口中摸索着,下一刻,竟毫无预兆地抽出一柄沾有干涸血迹的剔骨尖刀,直刺向近在咫尺的少女。 乌黑的瞳孔骤然缩小,徐年年显然是没有预料到鸟疫医竟能做出如此疯狂的行径,她惊呼一声,小腿想要发力,却因为恐惧带来的颤抖而无法正常动作。 “不,不要!” 她慌乱地退后两步,径直坐倒在墙边,那柄刀刃的末端,倒是颇为幸运地只是破开皮肤,在她娇嫩的脸庞留下了一道由鼻翼延伸至额头的倾斜血痕。 “实在做作,令人作呕。” 鸟疫医阴沉的声音传来,使得徐年年还未从震惊中摆脱的精神为之颤抖,不过兴趣并不在此,他将尖刀丢弃在地,随后绕开满脸鲜血的少女,迈步向更深处的地下走去。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 徐年年在生死间挣扎一番,她即便已经尽可能地让自己表现得平静,恐惧还是从眼眶内溢出,看到鸟疫医逐渐远去的背影,看到遗落在不远处的刀刃,一时间,竟产生了不顾一切逃离避难所的冲动。 然而,半开的防护门又一次被无征兆地开启,一道冰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侵入进来,那双略显猩红的眸子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随后转移到了呆愣远处的徐年年身上。 白尘。 “这里有多少人,我需要他们的详细位置。” “你,你……你是谁?” 徐年年的大脑已经完全陷入停滞,只下意识地开口询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 漆黑的枪口内似是隐藏有嗜杀的野兽,子弹上膛的响动清晰在耳畔,当徐年年后背的冰冷在脊柱蔓延时,她已经被死亡压抑得无法喘息。 “年,年年姐!”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突兀响起,一个半大的小不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吓傻在原地的两名挡路者。 原本处在痴愣中的瘦削男人和躲藏其身后的女子皆因此回神,慌乱地跑开,只剩下刚刚到来的孩童仍站在原处,昂起脑袋,径直看向白尘冷然的面庞。 “你有什么事情冲我来,不要伤害我姐姐,不然我要你好看!” 童稚的嗓音听不出半点威胁意味来。 “不,小家伙,你快走,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所有人都在前面的大厅,他们都在,你放下枪,你不要伤害他。” 徐年年只觉得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胸中的恐惧再也压抑不住,更担心“小家伙”会因为自己的冒失而招惹到面前喜怒无常的怪物。 纤细的胳膊支撑起上身,抬起的手臂想要将白尘持枪的手臂抓住,却只是落空后令整个人都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年年姐姐!” 孩子的眉头都皱在一起,只见到徐年年似乎是受伤后便不顾一切猛地扑向了白尘,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以及口中冒出的阵阵粗气,都说明了他心中的愤怒。 与之相反,白尘只是在短时间内收起武器,动作流畅自然,随后淡然扫过周边环境,顺手抓住飞扑而来的幼小黑影,一把甩在徐年年身侧。 抛开温蛮蛮外。 他对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兴趣。 “你跟上我。” 这句话,是说给白筱竹的。 第45章 残害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连点在末日里生存的胆气都没有,众所周知的是,外界已经被数以千万计没有理智只知杀戮的怪物所淹没,而你们,只是运气好躲到了这里。” “但,你们觉得自己还能躲藏多长时间?避难所里面的食物储备已经捉襟见肘,昨天的时候,供水被未知原因切断,而现如今,绝境正在迫使你们所有人做出抉择。” 身着正装的年轻人正站在近两米的高台上,向下方一众精神萎靡的幸存者们进行讲演,说到情绪激动处,更是抬起肌肉绷起的手臂,更加几分音量。 在他的身后,是六名手持铁棍的健壮身影,他们一言不发,冰冷的视线持续扫视四周。 “我们,我们可以等待军队的援助,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够获救了!” 下方传来声音,道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窃窃私语的嘈杂扩散开来,场面因此有些不受控制。 “军队?早就没有那种东西了,现如今的情况,受到影响的不只是那些变异后的生物,连枪械能不能击发都成了问题。” “在这样的状况下,你竟然还蠢到想要等待军队的到来,简直是无可救药,不过,当今的情况,相信你们这些人里仍然存在不少侥幸心理。” “所以,为了使所有人都能够齐心协力,听从我的命令,我们就来进行一个能够增加团队凝聚力的游戏吧。” 正装年轻人微微偏过脸去,他的双眼暗沉下来,对身后六人中最左端的低声道: “这些蠢货,也只有在人多的时候敢讲这些废话,真是麻烦,去……把她带上来。” “明白。” 健壮身影点头,即刻听从指令翻身跃下高台,人群径自分开一条道路来,生怕阻碍了他的前进方向惹来什么麻烦。 在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世道和灾难发生前不同了,成凌已经揽获了很多人站在他的身后,并以此占有了避难所物资,因此,只要他稍稍皱下眉头,都可能有人因此丢掉性命。 而正在这样的状况下,更加没有人敢站出来反抗,他们都知道反抗者的下场,最幸运的也是被赶出避难所去,至于到了外面的世界,在爬行虫遍布的环境中,根本不可能存在任何生机可言。 两分钟不到,健壮身影已经返回,他推着装有巨大铁盒的推车,盒子表面,是仅有四指的血手印以及被抓挠后留下的清晰痕迹。 “我相信大多数人都知道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所以也不需要我过多解释了。” 正装年轻人向前迈步,他用手轻轻抚摸着盒子顶端的铁锁,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随后从口袋内取出钥匙,从容不迫地将其打开。 正在此时,围观人群中齐齐咽下一口唾沫,一种压抑的恐惧感蝗虫过境般蔓延开来,他们神色惊恐,浑身颤抖,却没有一个人敢走上前来制止。 他们明明知道,结合所有人的力量,反抗面前的年轻人,是有十足把握的,但所有人也都知道,第一个跳出来提出反抗的,一定会是第一个死亡,死得最难看的。 “来吧,让所有人都看看!” 年轻人脸上的表情趋近疯狂,他的手掌伸进盒子内,扼住了其中奄奄一息,处在昏迷中的女子的脖颈,随后将其提起,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苍白的皮肤表面,尽是猩红的痕迹,没人知道她遭遇过什么,但一个名字,从看到那女子的面庞的瞬间浮现在脑海中。 “门锦秋”。 “现在,听我说,我们来玩一个有趣的游戏吧,由我来介绍规则。” 正说着,年轻人将门锦秋重新扔进了铁盒内,宛如抛弃垃圾一般,随后合上铁盒的盖子,从推车上抓起一根顶端尖锐的钢筋,高高抬起。 “所有人都要参加,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式,只要让这盒子发出哀嚎或惨叫,就算你们获得游戏的胜利,注意了,机会可不多,如果这盒子中途就坚持不住的话,那很可惜,没有参与的人按照失败处理。” “失败了会怎样?” 有人颤抖着询问道。 “会……死。” 话音未落,钢筋已经从铁盒侧面的薄木板中插入,伴随木屑与鲜血飞溅,围观者尽皆陷入到耳鸣之中,连双眼都变得模糊起来。 “你,你在干什么!” 一个学生模样,戴着眼镜的人站了出来,他提高音量吼道。 “你简直,你简直就是只没有人性的畜牲,她是门教授的女儿啊!” 人群退散,生怕被他牵扯其中。 “哈哈哈哈,为了活命,我可不管她到底是谁,门晓,都已经末日了你还能指望他吗?还有他病怏怏的女儿。” “你以为你们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什么,如果不是我们这些人去教学楼超市搜寻食物,你们这些蛀虫还能在这里吠叫吗?” “没有价值的东西,我把她抛弃不是理所应当的吗?难道白白留着她消耗我们所剩不多的药品,哈哈哈,真是可笑啊!” 年轻人流露出病态的微笑,一步步来到眼镜学生的面前,他沾满血液的手掌前探,搭在对方的肩膀,另一只手将钢筋竖立在两人之间,以便更好显示其上沾染的罪恶。 “你明白……” “什么叫做优胜劣汰吗?” “我,我……可是我们也不应该,不应该这样啊,我们是人,我们不是怪物。” 眼镜学生腿脚发抖,他几乎已经站立不稳,视线向下移动,只敢看向年轻人的鞋尖,连说话都咬字不清了。 “好,说得好,我们是人,既然是人,就应该保留人的底限。” 年轻人露出思索之色,他反常地点点头,随后声音逐渐变得柔和。 “对,我们不应该……” 眼镜学生理解了年轻人的意图,认为自己有希望能够将之说服。 但,仅只是刚刚开口,瞳孔便骤然缩小,肩膀上传来的巨力使得他根本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看着一道黑色的物体不断放大,随后整个世界都因此昏暗下来。 剧烈的痛楚使得口腔内传出惨烈的嘶吼,消弭的意识却又令浑身的肌肉在短时间内绷紧,只有“喝哈”的细响从牙缝间挤出。 血浆飞溅,人群间传出阵阵惨叫。 第46章 生存之道 “那你觉得,那些怪物和人类相比,谁才更适合存活在这样混乱的末世,你们这些蠢货,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必要条件。” 年轻人环顾四周,无人敢抬头与他对视,伸手抹去侧脸上的鲜血,踢开脚下碍事的尸体,扭身返回。 “听着,为了唤醒你们这些蛀虫身体里所剩不多的兽性,所有人都需要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做,在我这里,废物将没有活到第二天的机会。” “现在……” “谁先来?” 沉默,长久的沉默,伴随有一阵啜泣或呜咽,畏惧在蔓延,特别是经历过种种血腥之后,人群中已经彻底感染上了同一种根深蒂固的毒素,它隐藏在人类的意识当中,逐步对大脑的基本判断产生隐性影响。 “我,我不想死,我来。” 瘦骨嶙峋的男人咽了口唾沫,几番犹豫下走了出来,他想要拔出插在地面尸体眼眶内的钢筋,尝试几次后才勉强成功,挪步至年轻人身旁,颤抖的瞳孔凝视着发出微弱惨号的箱子。 “去吧,你是第一个,却不会是最后一个,只有学会何为残忍,才能真正寻找到生存的道路。” 压抑住心底源源不断的兴奋感,年轻人开口鼓励道,他的视线真正产生出野兽般的嗜血,随后深吸一口满是杀戮气息洋溢的空气。 “我只给你五秒钟。” “五。” 男人握住钢筋的指骨狠狠用力,冷汗自额头渗出,他望了眼年轻人,又快速回头看了看人群中的某个方向。 “四。” 双手高抬,却又迟迟无法刺出。 “三。” 但计时不会停止,这恶魔般的低吟,仿佛直接在脑海之中回响。 “二。” 年轻人的眼中透出不耐。 “一。” 半空划过残影,手掌传来的触感极为奇异,心脏加速跳动,有种要离开躯壳的感觉,男人强忍住胃内的恶心感,腹部在颤抖,却又并不像是恐惧。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泛起了久违的激动,压抑许久的负面情绪井喷般爆发,最后只留下无限的享受与畅快。 “我,我做到了,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在整个避难所内传开,男人无力地摔倒在地,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在满地的血浆间蠕动,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我们,我们都会死的,算上我,我们全都会死!哈哈哈哈……” 年轻人冷漠盯视陷入疯癫中的男人,微眯起双眼,猛然一脚踩在后者的小腹,令其猛然喷出口胃液来。 “好,很好,看样子,你们已经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至少,现在还算是有个榜样了,对吧。” 男人四肢着地,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完全未曾发生一样,浑身的肌肉都抽搐着,眼球上翻并且渗出褐黄色的脓水。 恍惚之间,脑海内似乎出现了朦胧的声音,听不清那是什么,只是感觉到体内沉寂许久的原始本能正在诱发当中逐步复苏,他嗅到了血液的味道,已经空荡了两天的肠胃竟蠕动痉挛,诡异的进食欲望将仅剩的理智完全吞没。 “他,他们这是怎么了?” 白筱竹躲在大厅外的一处黑暗当中,她实在无法忍受眼前这场残局带来的视觉冲击,强忍住上涌的恶心感与接近无法抑制的恐惧,转向白尘,低声道。 白尘未作回应,实际上,他的注意力已经在半分钟前被另外一件事吸引,排除掉这间与走廊相通的宽阔内室传出的杂乱噪音,正在走廊的另一端,隐约能够分辨出细微的交流声。 “是那家伙。” …… 两分钟前。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走廊尽头的转角处,自鸟疫医的视线之外缓缓走出道人影,在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后才得意看清,那女人留有黑色的短发,鸭舌帽的帽檐遮住了小半张脸。 正在她的右手中,握着一把开过保险的警用手枪,而那危险的枪口,则正对鸟疫医眉心位置,不偏不倚。 “我是从外面进来的,怎么,这地下室里的老鼠都表现得这么热情吗,还真是准备充分的欢迎仪式。” 鸟疫医摊开双臂,正随着女人靠近的脚步后退,而他不安分的目光,已经捕捉到后者悬挂于胸口处的一枚铜色标识。 “你是……特别行动组的人?” “是。” 女人没有多余的言语。 “原来会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鸟疫医神经质地喃喃道,随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女人,毫无征兆地猛然坐倒在地,扬起面具上的鸟嘴,声音当中已经带上了几分哽咽。 “那你们可一定要救救我,你们都是军警,外面太危险了,全都是吃人的怪物,我现在还被一个变态给劫持了,他威胁我要杀掉我啊!” “快,快救我!” 伸手擦拭不存在的眼泪,鸟疫医向着女人的脚边爬去,他臃肿的身体与地面接触时,发出轻微且细密的碎裂声响,同一时间,正有一盒罐头从大衣下摆咕噜噜滚出来。 “这,这是……” 一时间,结合鸟疫医古怪的装扮,女人手上的动作停顿片刻,她似乎是在沉默当中判断,眼前这家伙到底是真的已经疯掉了,还是仅只在伪装。 并不希望浪费时间于此,但又不好让已经在满地打滚的蠢货又做出什么刷新下限的行为,也就只能收起配枪暗自叹口气。 “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只是现在,我还不能帮你解决那些问题,可以稍等一会吗,我好处理些重要的事情。” 女人自然不可能让鸟疫医这样的未知因素太过接近自己,因此,只得在对方的逼迫下下意识后退,直到鸟疫医经过转角,利用余光看到了另一条走廊中的场景为止。 “好,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在这里等着你的,你一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会安静地等待的。” 第47章 尽头 “门教授,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里,目前的情况您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只有在特别行动组的保护下,才能确保您本人以及亲属的安全。” “我明白,但是在那之前,我想见你们的队长,有些事情,我只会对他说。” 门晓抬头,深沉的目光略过身旁的陈,那名仍然跟随身侧的年轻人,最终停留在他身后背着的已经昏迷的少女身上。 “第一点,我们按照您的要求,帮您救下了您的女儿,至少,她完好无损地回来了,第二点,先前已经确认过双方的身份,第三点,我就是行动组队长,代号“勾陈”,本次营救行动由我全权负责。” 勾陈面无表情地摘下脸上的墨镜,那双平静而深邃的眸子里,却又隐藏有隐晦的锋芒,处在他锐利目光的笼罩下,门晓突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来自心灵的颤栗,不过,又被很快平复,外表看不出任何异状。 “好,我跟你们走。” 门晓看得出,勾陈那里,并未再留下拒绝的机会。 “螣蛇,你那边……” 勾陈向某个方向看去,正巧和趴在地上探过脑袋向走廊深处张望的鸟疫医对视,又将目光转向其旁边的螣蛇,他分明从后者的眼中读出了一个毫不客气的词: “傻子”。 “咳,如果没事的话,我们按照原计划撤离,动作尽量快,以免被那些东西发现。” 轻咳一声,勾陈转过身,与其余几名行动组成员交流撤离线路,装作并未看到已经算是陷入窘境当中的螣蛇。 “你这个蠢货……” 螣蛇被鸟疫医气了个不轻,抬起的拳头捏得嘎吱作响,不过她倒也是没什么办法,毕竟这家伙只是看上去有些精神问题而已。 “好好好,现在你是想离开这里,还是继续待着。” 螣蛇捂住发昏的脑袋,只是,出乎意料的,当她再度看向鸟疫医原本所处的位置时,那里却已经是空无一物了,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把闪亮的剔骨尖刀忽然自身侧袭来,直刺向要害位置。 惨白的廊灯之下,鸟疫医抬起那宽大面具呆滞无神的双眼,脸上扭曲的笑容将皮肤压缩出连绵褶皱,嘎嘎的嘶哑声音自喉咙内传出,像是漆黑森林中潜伏的乌鸦,等待捕食者留下的内脏以大快朵颐。 “蠢货。” 撇了撇嘴,螣蛇似乎并未太将这家伙的疯癫放在心上,她只是动作迅速地抬起手臂,肘部精准无误地重击在鸟疫医下颌,随后卡住其咽喉,腰腿发力,只听见噗通一声,连鸟疫医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被摔得四脚朝天的。 “该死的,我要弄死你!” 沙哑着嗓子刚刚喊出一句时,螣蛇已经将这疯家伙反扭手臂,稳当地按在地板上,无法动弹丝毫,那把闪着寒光的利器也被踢开到至少五米开外了。 “这不是你应该说的话,至少,也不需要我来教你……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螣蛇微眯双眸,她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冰冷的视线,令鸟疫医后颈处源源不断地渗出汗液来。 “哈哈哈,我想起来了,我们两个是见过面的,所以你才会这么提防我,否则我绝对能够得手的,我是绝对可以的。” 鸟疫医突然笑了起来,遥远的记忆在脑海内翻涌,他近一百八十度扭头,随后直勾勾地盯着螣蛇那张年轻的面容,脊柱不堪重负地噼啪作响而混不在意。 “哦,你还记得我?” 螣蛇的情绪恢复正常,语气也自然平静下来,上一秒还磅礴的海啸,在下一秒则已经转变为风平浪静了。 “是啊,上次我被抓去审判的时候,你就坐在不远处,我想起来了,我被那些军警抓住,也是你害的,是你把医院里面所有的医生都解决了,就是你!” 鸟疫医奋力扭动身躯,只是,在螣蛇的控制之下,所有的一切都徒劳无功,他面具下的眼中爬满了血丝,跳动的血管竟在血液的鼓动下彻底破裂,渗出接近黑色的粘稠血浆。 “你们管那些黑色地带的那些产业叫做医院……算了,已经无所谓了。” 螣蛇并不认为和鸟疫医闲谈有任何意义,现在的她只清楚,需要尽快完成眼前的任务,将门晓安全地送出避难所,等待上级下一步指令。 既然如此…… 她沉默着看向了腰间的枪套。 “呵哈,我就知道……” 鸟疫医的后颈传出骨骼断裂的清晰声响,他瞪圆面具下的双眼,此时此刻,那张覆盖在脸上的面具仿佛被灌注进入灵魂一般颤抖着,缝合在一起的鸟嘴逐渐张开,露出其中纤细猩红的长舌。 一根根黑色的羽毛在大衣下生长,那断裂的手腕处涌现出跳动的血管,一只新生的稚嫩如婴儿般的小手从骨缝间伸出,它发出乌鸦般的嘶哑鸣叫,猛然前探鸟喙向螣蛇咬去,似乎是想要将后者的脸皮整张撕扯下来。 …… “砰!” “砰!” 两声枪鸣间间隔了整整三秒,正在走廊内等待的白尘微皱眉头,他自然是不清楚鸟疫医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任谁都明白,平白无故地听到枪响都不算是好兆头。 特别是突兀响起的枪声还惊扰到了大厅中的众人: 那些已经排起长队,加入到施暴者行列即走近这场盛宴餐桌的食客们。现如今的他们,与几分钟前的畏惧模样截然不同,发疯的男人并不是个例。 在那之后,又有不少无法承受压力被迫上前,抬起已经被血液掩盖的凶器刺进木箱的,而几乎是无一例外,无以复加的兴奋在蔓延,一股从绝望当中滋长出的变态快感替代了仅剩的理智,压抑许久的恐惧在一瞬间得到彻底的释放。 疯魔在传染。 气氛在变得热烈。 不受控制的热烈。 第48章 亡魂 “我,我来,下一个让我来。” 一名身着保安制服的中年人伸出手,他自觉已经认清了现实,如果想要在这末日当中继续生存,则必须要打破旧有的限制,否则,就只能像那些街道上堆积的尸骨一样逐渐风干。 “好,很好,让我们继续这场游戏吧,不过我要提醒各位的是,剩下的时间可并不多了,等到猎物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凡是没有登场的观众都会被当做新的猎物。” 大厅内,年轻人诡异地圆睁着双眼,在他的引导之下,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排在那保安身后,他们盯着木箱的目光内,逐渐丧失了同情与怜悯,转变得冷漠,在这疯狂氛围的感染下,竟不自觉地兴奋起来。 “我感觉,感觉自己压抑的东西全都释放出来了,哈哈哈哈!” 钢筋扭曲地穿透薄木板,发出若有若无的闷响,飞溅的液体将视线完全覆盖,口中的话语含糊不清。 现在,如果真的存在有什么能够控制得住眼前的混乱,那也就剩下能够让所有生命在瞬间归于沉寂的力量了。 “快试试吧,快试试吧,这是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不要害怕它,你需要学会接受更多的东西,学会怎样来享受它,那些怪物的出现,简直是一种巨大的幸运,我从来没有想象过这种感觉。” 将钢筋递给同伴,保安用舌头舔掉嘴角的血块,他似乎十分享受这样的过程,就像是在品味鲜血的回甘。 然而,正在此欢愉时刻,两声回荡在走廊内的枪响打断了所有围观者的情绪,一双双血色的眼睛很快转变方向,当他们看向了大厅与廊道的连接处,当他们看到还没来得及躲藏到更深处的白筱竹时,独特的情绪被引燃了。 “她,她不是避难所里面的人,她是个外来者!” “可是,她已经把我们做的事情全都看到了,要是她说出去,我们所有人都逃不掉的,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在旁边看着的。” “不,抓住她,抓住她!” “只要我们把她也装进箱子里,就没人知道我们都做过什么了。” 事实是,根本没人在意本不该出现的接连枪响,转瞬间,仿佛所有参与施暴者同时做出了决定,他们凝视眼前女子的目光一变再变,直到真如野兽那般凶残时,连串杂乱的脚步声骤然响起。 “抓住她!” “捅死她!” “应该早些把那只断了手的鸟拧下脑袋的,这种抬起喉咙到处撒野的东西,最会招惹麻烦了。” 大厅里的幸存者盯上了白筱竹,不远处的白尘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此时此刻,他眼中那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红光已经变得愈加鲜艳了。 “尘,怎么办,他们,他们发现我了。” 白筱竹紧张地后退,直到肩膀抵住墙壁时,才勉强控制僵硬的舌头道,她从未见过眼前这般如炼狱的景象,更从未预想过,在那片由“怪物”组成的洪流下,要如何应对。 “跑,向外跑,告诉那些学生,这里发生的,然后……” 白尘眉头紧皱,他在短时间内动作起来,在此情况之下,伸手将发愣的白筱竹向反方向推去,自身则踏前一步,随之一同的,是斜向下斩去的乌黑刀刃。 不过,黑刀在压下一定角度后瞬间停止,只见在那人群当中,冲在最前面的保安,此时已经被抵住喉咙,举起双手,不敢动弹分毫。 猩红的血线自脖颈滑落,浸出额头的冷汗流淌过眼角的刺痛,紧张地吞咽下一口唾沫,这才能勉强发出声音来。 “不,不要杀我。” 只是,这样的威胁,终究只能控制的住一个人,在这保安的身后,可还有着不少双已经完全冰冷下来的眼睛。 “走,否则,你只能死在这里。” 白尘自然不可能对保安说出如此怜悯的话语,所以,即便他未曾有更多的动作,身后的白筱竹依旧是挣扎着站起,她几乎头也不回地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只留下走廊内空灵回荡的脚步,没留下任何一句话。 “您行行好,您放过我吧,我保证现在就走,我马上走……” 保安乞求道,他缓慢地移动视线,从锋利的刀刃到泛着青光的刀柄,直至手腕,肩部,最后到达那看不出情绪的面庞,以及那…… 已经彻底转变成为红色的右侧瞳孔。 “真该把你剁碎了喂狗。” 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当中蔓延,抛飞出的一团黑影才刚刚落在地面,便已经被后来者踩至脚下,随后而来的,只剩下淹没在海潮下的几声突兀尖叫。 “杀了他,杀了他!” 人群感受到了危机,却并未再出现多少曾经的恐惧,用年轻人的话说,所有参与游戏者已经发生了彻底的蜕变,迎来末日中的重生。 “嘿,哈哈哈。” 白尘并没有因此而慌张无措,恰恰相反,他诡笑着,发出一阵混杂有两种音色的笑声,直到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那柄沾有血的刀刃才再一次出现了动作。 它,没有再指向前方。 手腕翻转,黑刀斜指侧腹,竟直接刺向自身要害,不需要太深,只要稍稍划开动脉,就能创造出一朵无比绚丽的花火。 “joker!” 白尘唯一正常的眸子轻微闪烁,当前危急情况下,握住刀刃的右手不存在任何知觉,早已不再接受控制,无奈之下,也仅能侧身躲避。 “你告诉我……你都做了什么?!” 脑海之中,熟悉的女声在回响,而白尘,则趁着这短暂的得以喘息的时间,收起黑刀,向走廊的另一端,传出枪响的深处跑去。 几乎是下一刻,紧随其后的,嘈杂的大厅内,骤然涌出陷入疯狂的人潮。 第49章 乌鸦 “你等等,我能解释的,事实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白尘并不希望,这疯女人再控制自己的身体来制造什么别的麻烦,现在的他,身后正紧随着那群已经“无所畏惧”的野兽。 脑中的回响继续出现: “不,不,不,你可以继续欺骗我的,而我,则真的想要将你开膛破肚,让你体验记载中出血量最大的死法,结晶化的生物体,骨髓内的造血干细胞是不是更多啊……” 视野逐渐变得狭窄,洞察黑暗的双眼周边,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恍惚之中,白尘似乎能够看到站立在侧前方的红影,那里并没有人,只悬空着一道诡异的阴影。 世界仿佛正在颤抖,狰狞的裂痕在墙壁表面攀爬,走廊的顶灯结束最后苟延残喘的挣扎,竟在不明的影响下破碎。 残渣簌簌落下,地面似乎正在下沉,但好在所有的现象都不会对白尘产生直接的影响,他来不及多想,只是在不存在边际的昏暗之中凭借记忆奔跑。 此时此刻,看到眼前的混乱,甚至连大厅中涌出的人流都因此停下脚步,不清楚是谁在叫喊,直到大多数人都相信,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袭击了避难所并下意识地寻找角落躲藏。 推搡,踩踏,众人如同被蒙住双眼的蝗虫,乱了方寸,四下纷飞。 “你真的是疯了。” “我就是疯了!” 白尘几乎是咆哮着自语道。 深呼口气,尽可能排除杂念,既然视力在joker的影响下已经分辨不清前方事物,索性利用走廊坠落物无处不在的回声来确定前进的方向。 黑刀嵌入墙壁,震出大量碎块,脚步放缓,借力改变前进的方向,这条走廊已经抵达尽头,但他并未就此驻足,仿佛锁定目标般继续前进,甚至连旁边不足半米处那趴伏在地面的一团黑影都不曾注意。 空气当中弥散着消毒水的刺鼻气息,同时还能从中感知到血腥味,火药味,以及一股隐藏在烟尘深处的清新芬芳。 这是种很熟悉的味道。 白尘曾在joker那头粉色长发上嗅到过。 即使,在正常情况下,作战人员是禁止使用香氛,香水等物品的。 也正是它,像是一道用于传讯的安全信号,不断指引白尘向前,在愈加不稳定的建筑之中行进,直到一扇半开的厚重合金门为止。 睁开还无法适应的双眼,伴随强烈的刺痛感回头,原本空荡荡的走廊已经被大量杂乱碎块堆满,异动不再像先前那般剧烈,那股超越常识的力量正逐渐湮灭消失。 “走吧,走吧。” “我在走。” “那就继续走下去。” 穿过合金门,后方是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间,视野内的猩红色终于褪去大半,白尘不再犹豫,因为他已经看到位于地板正中央的豁口,边缘存在大量烧灼痕迹,那里直接连通地下管道,四周还分布了一些杂乱脚印。 “看情况,应当是人为破坏的,用的是什么,激光切割?” 白尘刻意压低声音开口道。 观察现有痕迹,有一群人刚刚离开此处,通过切割出的豁口进入地下排水排风系统,以此离开避难所。 “也应当是他们杀死了那只乌鸦。” 视网膜表面,攀爬上了血丝编织出的文字,字体工整清晰,却又从某种潜在的层面透出股混乱感,白尘知道,joker仍在,她一直都在。 自狄摩倒下后,从未离开过。 “乌鸦?鸟疫医……我还没看到过他,不过想来应该已经变成一具尸体被埋在后面的废墟里面了,那群人是怎么回事。” 白尘心生警惕,方才的枪响可不是能随便忽略的,即使对于结晶后的人类而言,那亦是致命的危险。 “我不知道,我只能感受到你感受到的东西,你都不知道,难道来问我吗?你还真是越来越混账了,蠢货。” 字幕再次出现,不过却令得白尘不由地无奈一笑。 至少现在,她还“活着”,这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你笑什么,再遇到那些家伙,宰了就好,那地板地下连光亮都没有,我不相信在这种情况下,你连跟下去都不敢。” “为什么非要下去,如果没有你的干扰,我们可以原路返回。” “不,绝对不能回去。” 脑海内的声音很坚决,joker很少会用到这样的语气,因此,它听起来更像是一种闪烁红光的警告。 “为什么,你知道什么?” 白尘眯起双眼,向着来路回望,现在,他能把黑暗之中的一切细节尽收眼底,甚至包括那走廊转角处一具浑身血污的尸体。 “有一只怪物,它在找你,准确地说,它盯上的是我,如果我还活着,一定转头就把它的脑袋拧下来,但换成你……会死的。” joker总喜欢把关键信息放在最不关键的位置,不过熟悉她作风的人却能够从此理解,那“会死的”三个字,是最不可能开玩笑的。 “它,已经,很近了……” “我知道。” 白尘不再停留,他已经知晓了joker让自己继续走下去的原因,不过却并不太在意那一直跟随的怪物,毕竟,当两块碎片真正结合到一起之后,新的存在就会诞生。 “知道就快点,你还在等什么,最好在我失去耐心并把你的心脏剜出来之前跳下去。” “好了,好了,另外,可别再用“死”来描述自己,明白吗。” 走廊内很快安静下来,就连一些小型节肢动物不时制造出的细微声响都消失不见,黑暗吞噬了整个世界,唯独留下一抹青黑色的光点,时隐时现地闪烁着。 那是一片连接在稚嫩手背处,处于新生状态中并逐渐硬化的鸟类绒羽。 第50章 恶狼与黑鸟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是和江林那群人一起从外面进来的,刚才,刚才全都跑出去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徐年年不断向后退去,直到肩膀抵住墙壁时才被迫停止,感受到逐渐逼近的巨大压力,她浑身都持续不断地剧烈颤抖着。 在避难所的离奇地震结束后不久,人群就已经从躲藏处再度汇集,走廊几乎被碎石覆盖,无法继续大规模地寻找白尘踪影,只由其中的几人带上电筒,缓慢向前摸索。 也正因此,他们一同来到此处,将恶意汇聚在同一个人身上。 “闭嘴!如果不是你把他们放进来,我们做的事情怎么会被外人看到,现在完了,现在全完了!” 从中走出的,是唯一站在最外侧的一名女性,当然,现在的她,在参与过木箱游戏后,也已经满手鲜血,几近癫狂。 快步来到徐年年的身侧,粗暴抓住后者的长发,向地面拉扯过去。 “你,你要做什么,我怎么会知道你们那时候在做什么!” 徐年年尖叫着反抗,很快与那名女性纠缠在一起,在人群的包围之下。 “掐死她!” 不清楚是谁在高喊,声音是从后方传来的,紧接着,所有看向此处的视线都转变了,它们透出一股莫名的兴奋,透出不加掩饰的赤裸喜悦。 “把她也关进笼子里去,哈哈哈,我们继续那个游戏吧,只要她还活着,就迟早会让我们被外人发现的。” 很快,嘈杂的叫嚣之中,又有几人紧跟着钻出,率先靠近徐年年身侧,将已经与女人扭打在地的她箍住脖颈,死死按在冰冷的墙壁上。 “呸!” 女人啐了一口,抬脚踹在徐年年腹部,随后,似乎又是觉得不够解气,走上前去,在那充满怨恨的眼神下抬起手掌,抽在已是血色全无的侧脸上。 虽然,还有人在犹豫,但他们也仅仅只会作为旁观者保持沉默。 徐年年仍想要解释,心中清楚,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从眼下的困境之中逃脱,只是,在咽喉被扼住的情况下,连呼吸都愈加急迫,就更不可能再说出些什么来了。 最后,在被人群簇拥着带往大厅之前,只能用长发遮挡下的绝望眼神,扫过那位于不远处的金属保洁柜。 她不想,也不敢让这动作,被四周的其他幸存者察觉到。 “哈哈,你们真的是疯了,你们真的是完全疯掉了!” 她毫无征兆地咧嘴笑出声来,嘶哑地吼道,几乎用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量,将手臂从某人的限制下猛然抽出,从无人注意的后腰处摸出一把锋利的剔骨刀,毫不犹豫插入身旁那女人的腰腹处。 半秒钟之前,后者还在因为率先出面制服徐年年而感到得意,半秒钟之后,就已经脸色铁青地摔在地上,浑身肌肉都因为体内剧烈的疼痛而彻底僵化。 “她,她身上有刀!” “哪,哪里来的刀,她身上怎么会有武器,快躲远一点。” 人群即刻如快速融化的冰川远离,他们以极快的速度退到了走廊深处,如同一只只被屠户靠近的羔羊般颤抖着。 “快,快去找成凌老大,让老大来救我们。” “成凌老大,成凌老大去里面找之前那个人了。” 他们口中的老大,正是先前推出木箱,强迫所有人改变,第一个抬起钢筋,令鲜血飞溅至地面的年轻人。 “呵,你们还真的是可笑啊!” 徐年年此刻的模样,活像是只披头散发的恶鬼,她支撑着虚弱的躯体,缓步向倒在地上的女人走去,刚想要效仿之前受到的那一脚也来上一下,却因体力不支仰面倒下。 她保持脸上的笑容,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只像是个笑话般,虽然不太清楚那群人要对自己做什么,可心中还是有个声音在说。 如果你不想死,就只能成为猎人。 凝视着天花板,头顶还有一盏随时都可能熄灭的廊灯,目光逐渐呆滞,等待着最后一刻的来临,现在,已经不想再反抗,也没有力气反抗了。 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曾经为了活下去,为了在这荒诞的世界上活下去,做出过努力的。 听着耳边女人不断的呻吟,以及人群逐渐凝重的呼吸,鲜血滴落的粘稠响动,和其他一些从未感受过的声音,只觉得,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如此的漫长。 “你们还在害怕吗,哈哈哈,为什么不动手啊,来,不是要杀我吗?” 徐年年深吸几口气,才高声喊道,只是,出乎意料的,人群竟完全安静下来,再也没有之前的躁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在转瞬间消失不见了。 费劲力气抬起脑袋,尝试几次后才做到,但与想象中不同,她没有再从那一双双眼睛之中看到残忍,恰恰相反,只剩下单纯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他们,是在发抖吗? 什么让他们害怕。 是我吗? 徐年年忍不住在心中发问。 只是,注定没人能够回答她。 “算了,无所谓了,你们随便吧。” 舌头舔过嘴角,一丝火辣的痛感在侧脸弥漫开来,方才未曾注意,握过尖刀的右手被女人的指甲抓烂,一条条血线在手腕处蔓延。 再次看向已经彻底熄灭的顶灯,徐年年诧异地发现,并不是廊灯熄灭了,只是正有一团阴影悬浮在自己的头顶,遮挡住垂落的光线。 “看样子,是我打扰了你们的聚会吗,没事的,只要把站着的全部杀光,就没人知道我来过了,对吗?” 巨狼在俯首喘息,杨戬随意拍打掉落在肩头的灰尘,在他身后,笼罩于黑袍下的未知器械才刚刚将暴力拆卸下的避难所大门丢弃在一旁。 来不及逃跑,甚至来不及惨叫。 对于巨狼来讲,杀戮永远只是一瞬间便能完成的事情。 杨戬跨过遍布鲜血的走廊,直达避难所大厅,他没有在意门口处已经彻底冰冷下来的残骸,只是沉默地看向摆在正中央位置的一个残破木箱。 在那里面,哪有什么人存在。 不过是一只来自学校实验室,已经血肉模糊,分辨不清原本模样的羔羊罢了。 这群人,还真是病得不轻。 对此,杨戬只是轻笑。 第51章 成凌 不知从何时开始,成凌总是觉得,他变得与原来不同了,无论何时,不分场合,或许在下一秒,那阵脑海内的呢喃声便会再度响起,一开始,那像是阵昆虫的嗡鸣,但逐渐变得不同。 他尝试去解读那些信息,开始适应它们的存在,并从未知的恐惧当中走出,却也没想到,最终竟真能理解其中透露出的信息。 “我是未来的你。” 这是那声音重复最多的一句话。 于是,成凌开始通过意识与那不明存在交流,他心中诞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兴奋,类似于发现自己竟然是天命之人的巨大喜悦。 那声音很快回复了他。 结果则令他大感震惊。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能够将那些碎片据为己有,那么就能够得到处在现实之外的能力,那是种什么样的能力?” 他对此极为好奇,只觉得自己已经获得到了一条来自未来的最为关键的预知,心中诞生出种预感,只要他能够在未来的指引下成功,那么便真的能够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就比如,和过去的自己对话的能力。 “永生,杀死所有你想杀死的存在,做任何你想得到想不到的事情。” 声音接着道。 “那么,那么碎片在什么地方。” 成凌表现出了渴望,真正的渴望。 “听我说,在转基因实验室-抗脑朊哺乳动物基因修复实验室的02号间,那里有一些之前用作病毒接种实验的裸鼠,找到它们,找到最大的那一只,只要处死它,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那里,那里是基因工程学院的实验楼,那里可是离避难所很远的,在这种情况之下,我可能很难到那里去。” “没关系,我能指引你。” 在半信半疑的情况下,成凌提着一杆从保洁柜取出的拖把,在凌晨时分独自离开避难所,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唯恐暴露了自己的隐秘。 “先去学校门口的绿化丛那里,去找到成片生长,状如眼球的植物,它们能够帮助你免受来自天空的窥视。” 成凌熟悉校内环境,加之精神紧绷脚步便更快,好在一路上并未遭遇到什么危险,也算是有惊无险,只是在初见眼球草的时候,险些吓得尖叫出声。 尝试了很多次,才按照那声音所说,从绿化带内挖出一大块草皮,交错的根茎混合着大量泥土,狠劲拉扯下足够笼罩住整个身体的一大块来。 其中还有些细小的状如蚂蚁的昆虫簌簌落下,不过它们仿佛是陷入到休眠当中,对于成凌的惊扰并未做出太多反应来,只有少数的几只像是想要顺着他的裤腿爬上,都被提脚抖落。 接下来,那道声音在前往实验室的一路中屡次让成凌改变方位,刚好避开些成群活动的感染者或爬行虫,最为惊险的一次,还是在已经进入实验楼后,差点与某只正在进食感染者残骸的生物撞个正着。 “刚才遇到的那东西,从背影来看怎么和人类有些相似,只是身上长了些鸟类的羽毛而已。” “不,那并不是人类,那只是一只感染者罢了,我们最好快点离开,不要再开口了,这里的爬行虫非常多。” 成凌连忙捂住嘴巴,找到最近的楼梯口,一步两阶向四楼奔去,每每路过遗骸与血浆的时候,脸色都更加惨白一些。 按照门牌号找到对应的实验室,门口还卡有一具残破骷髅,门把上沾有血迹。 成凌推门进入,在存放裸鼠的专区寻找起来,这里大部分的裸鼠都已经死去,仍然保持存活的也仅是奄奄一息的低迷状态。 对比标签上记载的体重,很快将目标从铁架上取下。 那是一只与正常裸鼠并不存在任何差别的小生物,此刻正不安地蜷缩在笼子的角落当中不断发抖。 “我要怎么做。” “我的推荐是,用一把利器杀死它,直接了当,不会太过浪费时间。” “但,我并不想……至少,我的手里还没有武器。” 抖掉身上的泥土,成凌四下寻找却毫无收获。 “闭上双眼,等你再睁开的时候,一切问题都会解决的。” 成凌连忙照做,相反,他并没有感觉到恐惧,反而更加证实了那声音来自未来的说法,眼前陷入绝对的黑暗,但与想象中不同,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奇怪的感受。 “然,然后呢?” “睁开双眼。” 成凌闻言,起初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看清手中那只已经被按住头颅,扯断颈椎,无痛死去的小鼠时才陷入到长久的震惊当中。 在这之后,他又在心声的指引下进行了更多次的行动,小到爬行的裸鼠,大到不知从何处跑到走廊内的绵羊,逐渐的,只是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他便已经不再会因为无处不在的尸体和异味而感到任何不适。 但意外情况还是发生了。 成凌离开避难所的次数太多,被一名矮小的眼镜男生注意到,对方特意寻找到一个角落,并拐弯抹角地暗示成凌,将外出时寻找到的物资分出一些来,否则便对外宣称他屡次外出,并且身上还藏有很多食物,只是不愿意拿出来罢了。 成凌知道,眼镜男生误会了他外出的目的,但他并不希望这件事被更多的人知晓,没有办法,他只好把避难所内由门晓教授每日分发的救济食品交给那男生,借此令其保守秘密。 不过,成凌没有想到,仅仅只是过去了不到三个小时,在他下一次外出回来之后,便被眼镜男生带领的三名身强体壮的学生堵住去路。 “你每天都出去那么多次,找到的东西应该很多吧,既然这样,那分给我们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大家都是同学,现在多多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只要你识相了把这次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都交给我们,以后这避难所里,我们来罩着你,怎么样?” 成凌知道,自己的再度软弱只会让几人更加得寸进尺,进而发展成为毫无底线的压榨,于是,他主动出手,一拳糊在眼镜男生的脸上,几乎把他的鼻子都打歪了。 在这之后,他自然也是被反应过来的四人按在角落里,拳脚相加,打得鼻青脸肿,直到这动静被其他坐在大厅内的人发现时,眼镜男生才拉开距离停手,随后,他满脸戏谑地看向成凌,向其他不知情况的避难所幸存者们解释道: “我观察很久了,成凌他最近经常偷摸外出,估摸是找到了能长期安全获取到吃的的地方,大概率是学校附近的商店之类的,不过每次总是空手回来,应该是害怕要是真的带回来会被我们看到。” “就这一点,我作为本校学生会的副会长,所有学生的代表,自然是要制止他这样的行为了。” “我们现在是一个活在灾难之中的整体,避难所的资源是大家的,我们每一个个体的东西,也都应该汇集到集体当中来,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不抛弃不放弃地带领大家走的更远。” “像这种在外找到食物却不知道告知大家,仍然恬不知耻地分着庇护所里所剩不多的救济食品的极端自私行为,我先前已经多次劝说他并给予警告了,只是他仍然不知悔改,打架也是他先动的手。” “所以,我自认为这样做是没什么问题的,相反,还能起到纠正成凌错误思想的作用。” 围观者内部传来赞同的附和,很显然,有不少人已经完全认可了眼镜男生的说法,甚至还有挤在前面的走近两步,低头说教已经受伤的成凌。 他们把这称为责任感。 对此,成凌只是咧开嘴,露出一个难看无比的笑容。 “你好,我需要这种能够杀死任何人的能力。” “相信我,那就闭上眼睛。” 成凌闭上双眼,转瞬间便全部安静下来,他等待了很长时间,但他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只是发生在一瞬间而已,时间对于意识而言是相对的,再度睁眼时,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成凌张开嘴,用尽全力发出惊恐的喊叫,那尖锐的声音,几乎刺穿避难所经过特殊加固的墙壁。 四具遗骸遍布在周围的废墟当中,然而并不只是这些,他还看到了,正在手中手电微弱光亮的照射下,位于走廊的转角处,一只人形的怪物正低头啄食着遗骸颅内的什么东西。 它背部长满黑色的羽毛,有些刺破身上披着的臃肿大衣向外伸出,听到来自身后的动静,便以一种超脱常理的速度直扑到成凌眼前,仿佛只是经历了一次眨眼,那只从面具内伸出的尖锐鸟嘴已经近在眼前。 “代我向以太联合会问好,可怜的虫子们,黑色的乌鸦会飞向全世界,将你们这些啃食灵魂的蛀虫吞噬得一干二净。” 下一刻,鲜血四溅。 第52章 鸟疫医:阿斯克勒(外传) “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座城还不叫这个名字,它有个更加骇人听闻的称呼:刻耳柏洛斯,人们都叫它地狱与人间的交界,整个世界距离死亡最近的地方。” 碰巧打了个酒嗝,老头也便顺势停下,抬起桌上的木桶,又为自己满上一杯色彩妖艳的酒浆,油灯内的烛火摇曳,伴随着屋外的暴雨更加热烈,将暖炉内木柴燃烧时的噼啪声响彻底淹没。 正在他对面,坐着一名相貌英俊的年轻人,他有着蓝灰色的瞳孔和几乎只能在贵族中看到的白皙肤色,满头金发如波浪起伏,仅只是平静而忧郁地坐在那里,都透露出一股独特的男性魅力。 他叫做阿斯克勒,是一名刚刚才寄宿到老头家中的“流浪汉”,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孩子,你要尝尝这里的葡萄酒吗,还没试过吧,都是酒庄在26年出产的,到现在已经有半个多世纪了,只是多少年过来,也就那年的葡萄长得最好,酿出的酒品质也高,真是白白浪费了这庄园里的土地了。” 老头并不见外,正说着,还展示似地将酒香浓郁的玻璃杯向外推了推。 “不了,谢谢,我还是更加好奇您刚才说的,关于刻耳柏洛斯的故事。” 阿斯克勒摆摆手道。 “好吧。” 老头惋惜地点点头,随后又是猛灌一口,直到整杯都下了肚,他仿佛是醉得更厉害了,要知道,相比于寒冷的极北方,这座还属于温带地区的城市里还真的少见如此嗜酒的人。 …… 故事开始于西方联盟还未建立的时代。 大概是一千三百多年前的时候吧。 有一名不知来自何方的商人,他拥有一艘全世界最大的船,能够轻易跨越整片的大海,船上的人也不会感觉到任何颠簸。 当他那艘全世界最大的船在港口处停下的时候,在城市的所有角落里都能看到它,它实在是太高,也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人们连天上的太阳都看不见了。 这个时候,全城的人都来到了大船旁边,他们仰望着这艘无与伦比的庞然大物,说它的船帆简直是比天空族的翅膀还要巨大,还要美丽。 很快,从甲板上降下了一条条闪烁着彩色光芒的银鳞鱼,它们仿佛从天空中游动而来,最后组成鱼群构成的台阶,就这样,商人第一次登上了刻耳柏洛斯的土地。 他说他叫做亚特兰,大家也可以叫他亚特兰商人,他手中拥有数之不尽的财富,那些金币已经多到只能终日堆在甲板上,偶尔被傻呆呆的海鸥顺走,扔进流动的水里,即使每天都会因此损失几百枚金币,亚特兰并没有在意过。 人们问他,那他要怎么才能推得动这么重的船呢? 他说,全靠海马来帮忙,那些海马,总共一百九十九只,也都是他的财产。 又有人问,那些金光灿灿的飞鱼来自哪里。 亚特兰又道,这是只有家乡才会有的东西。 有人想要亚特兰的鱼和海马。 亚特兰不同意。 有人希望亚特兰的施舍。 这位商人却说:我不远万里地来到这里,只是因为听说了这里拥有世界上最好的葡萄以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美酒,如果你们谁能够让我品尝到最好的酒,那么我就不会吝啬我的财宝。 人们回答说: 这里当然有世界上最好的葡萄和最好的酒,那是因为这里有最好的培育方式和最颗粒饱满的种子。 人群一哄而散,赶忙回到家去。 很快,在亚特兰面前,又拥挤了黑压压的一大片,街道上被蒙上酒香,大大小小的坛子被簇拥着,挤压或翻滚。 “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两名身穿金甲的卫士站在亚特兰身侧,他们抬起手中金光闪闪的武器,展示出威严与神圣。 亚特兰笑眯眯地接过最前面居民递来的酒浆,轻轻抿了一口,随后这笑容收敛了,他愤怒地说: “我可没有尝出来世界上最好的葡萄酒有什么特别的。” 那人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没有办法,他只好找来自己在旁边玩耍的孩子,打算先回去再酿些酒来,试着满足亚特兰商人的嘴巴。 轮到第二个人,亚特兰尝了他带来的美酒,喝得脸颊都变成了红色,不过正当他抬起头打算分出一些财宝来时,向地面呸了一口。 “世界上最好的葡萄酒应该是纯净到没有任何杂质的。” 很快,第二个人也悻悻离开。 “世界上最好的葡萄酒不会寡淡到和水一样流动。” “世界上最好的葡萄酒也不会粘稠得和麦芽糖一般。” “世界上……” 面对亚特兰的连连摇头,所有人都没能得到他的认可,只能贪婪地望着那看不到桅杆的大船,随后转过头,有的回家去寻找自己的亲人,有的则去到了街道的另一边尽头,在那里,一群流浪汉正一手抓着剃刀,一手举着缠有绷带的木棍坐在道路两旁。 夜晚很快到来,一头老牛在年迈老人的驱赶下缓慢走出了城,临到白天,又悠哉悠哉地慢慢走了回来,一些行色匆匆的人抱着昨晚新酿的酒浆快步经过,却并没有人注意这头毫无存在感的老牛。 而这一次,亚特兰又出现在了昨天的位置上,那两名卫士仍然站在他的身旁,他抬高了几分音量道: “我来自一个美丽的国度,在那里,岛屿是由金币堆砌而成的,每每下雨,都会有成片的银币簌簌落下,负责清扫的人都会一边捡拾一边愉悦地跳舞,如果不是为了追求世界上最好的酒,我才不会来到这里呢。” 很快,亚特兰又开始品尝那些特意为他重新准备的美酒,鲜红的酒浆就像是能够盛开出美丽的玫瑰,光是浓郁的清香就令人心旷神怡。 亚特兰一一试过,却迟迟没有点头,他只是说,酒的味道要比昨天好一点,很显然,相比于昨天,今天有更多的人排起了队,队伍里甚至还有些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品酒也结束得更晚些。 但就算如此,仍然没有人能够得到亚特兰的财宝,所有人都空手而归,他们像是昨天一样回了家或者去找找那些举着绷带的流浪汉,只希望明天准备的酒能换到那些金光闪闪的金币。 夜晚很快到来,一头老牛在年迈老人的驱赶下走出了城,它原路返回,折返一次,临到白天,又悠哉悠哉地慢慢走了回来,一些行色匆匆的人抱着昨晚新酿的酒浆快步经过,却并没有人注意这头毫无存在感的老牛。 城市里所有的人都来了,所有人都高高举着自己带来的红酒,他们排起的长队,甚至远远地达到视野的尽头。 亚特兰又道: “如果没有那些海马日日夜夜地顶起沉重的帆船,那么这整整一甲班的金币也就只能咕噜噜地滚落到海里,到那时候,或许又会在海洋里隆起一座金币堆积而成的岛屿。” 随后,亚特兰开始品酒,他消耗了比昨天更长的时间,人们等待答复的心情也愈加忐忑,但真的很可惜,亚特兰的品味似乎太高了,就算是已经悉心准备,依然没人能够得到认可。 夜晚很快到来,一头老牛在年迈老人的驱赶下走出了城,它原路返回,折返两次,临到白天,又悠哉悠哉地走了回来。 今天,来的人似乎比昨天要少。 亚特兰说:“财富,在我的家乡一文不值,我们使用的,都是金子制作的桌子,白银制作的椅子,住在那里的居民们若是捡到一块青铜,免不得要被羡慕太久。” 很可惜,亚特兰的认可像是比他的海马与飞鱼更难得到一般。 夜晚很快到来,一头老牛走出了城,它原路返回,折返三次,临到白天,又走了回来。 亚特兰看着稀稀落落瘦骨嶙峋的众人,他脸上的愤怒逐渐凝聚成一团压抑的阴云,从背后取出了一把黄金铸造的三叉戟,只是指向遥远的天空,雷光便汹涌地爆发,又指向无边的海洋,汹涌的海啸几乎高过亚特兰的巨轮。 “你们没有满足我的一点点要求,我不能交给你们我的数之不尽的财宝,恰恰相反,我要把你们变成一只只讨厌的老鼠,这就是对你们的惩罚!” 亚特兰一指众人,所有人都变成了黑色的大老鼠,惊慌地四处逃窜。 他转头踩着银鱼构成的阶梯,一步步向上走去,但是正在此时,一只黑色的乌鸦从树林当中飞出,它衔住了亚特兰脚下的银鱼,随后在亚特兰有所反应之前飞走了,那条珍贵的银鱼也被它贪婪地整条吃进了肚子里。 亚特兰一脚踩空,从它高得看不到桅杆的帆船上跌落下来,摔进海里,被翻滚的浪潮吞噬,卷到漩涡中的暗流里,再也不见踪影。 而那些所谓的海马,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 …… 讲完刻耳柏洛斯的最后一个字,老头便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酒杯被他打翻,咕噜噜滚到地上,飞溅出来的猩红液体,就像是那段惊悚故事之中亚特兰所追求的全世界最顺口的酒。 阿斯克勒知道自己应该要离开了,他拿过脚边的雨披,笼罩在自己的身上,打开房屋的木门,从外而内凌冽的幽风吹起飘荡的衣摆,使得原本消瘦的身躯也显得臃肿了。 “或许应该换个名字了,那只乌鸦啊,那只拯救了一切的乌鸦啊……” 阿斯克勒沉思着,同时也在等待着,当直升机的强光灯将他彻底笼罩其中,黝黑如深渊的枪口自雨幕当中探出时,所有藏匿着的爪牙全部现出原形来。 伴随着隆隆巨响,那架装配有机载机枪的“商用”直升机径直在草坪上着陆,厚重的舱门自动开启,从中走下了一名看不清样貌的男人,没有在意从天而降的暴雨,只是快步来到阿斯克勒对面,在他的身侧,是几十名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 “哈哈哈,暴雨啊,玩世不恭的神啊!我知道的太多了,我有扭转生死的医术,我就该死啊!” 暖融融的火焰映照着老头已经烧红的脸,他突然发疯般高喊了几句旁人听不出意思的谜语,随后又不省人事,睡得天昏地暗。 “你真应该看看你在和什么人相处,阿斯克勒,快些回来吧,到我身边来,“喀戎”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而这一步,只有你才能够做到,西部沉寂了太久,只有一台崭新的终极武器才能将压抑的阴云驱散。” 男人声线沙哑,他压下最近的直直瞄准着阿斯克勒的枪口,轻咳了一声后才开口: “孩子,对联盟的先驱尊敬点,就算他已经背叛了我们,但阿斯克勒是受人爱戴的,他是“喀戎”的孩子,更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你说对吗?” 雷光乍现,闪亮了半边天空,却怎样都无法照亮男人的脸,他是深埋在西部联盟内的隐秘,更是终极武器027“喀戎”的幕后策划人。 “你知道……” 阿斯克勒终于开口,他说得很慢,只是在自顾自地陈述,但周围的每一个人,全都在聚精会神地捕捉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第六次实验事故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是首次与“喀戎”建立内部神经连接,那实验本应该在终极武器非条件反射分析立项研究取得应有成果之后,但是,你贸然进行了尝试,用几根捡漏的数据线插进了脑子里,可以这么形容吧?” 男人略作思考,便准确地道出了当时的状况,对于“喀戎”,他的确是倾注了相当的心血。 “在那次实验之后,我昏迷了二十四个小时,在此期间,你们使用了各种现代医学手段都无法令我清醒,脑电数据一直处在异常的波动当中,这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那时的我,内心是怎样的兴奋,你不知道的是,我竟然成功地同喀戎建立了精神联系,甚至能够与它进行无障碍交流。” 阿斯克勒仰望天空,露出回忆的神色,在他的眼中,流露出浓烈的悲伤,雨滴拉长成丝线,浸入广袤的土地。 “不,这不可能,那时的喀戎还没有植入语言库,你只是因为电流的刺激而产生了幻觉。” 男人摇头,显然并不相信阿斯克勒所说的。 “喀戎告诉我,他的主体对我所说的语言有过了解,智脑内的寄生型爬行虫脑组织保存的信息他都能读取,他在实验期间了解到了很多东西,所以,才会如此急迫地呼唤我,让我通过外接的方式与他交流。” 阿斯克勒并不在乎男人说什么。 “那时的喀戎的确没有加载语言模块,也可以这样讲:它只是一台与寄生型爬行虫存在共生关系的量子计算机,不具备“说”的能力。” 男人暗自点头,不过仍在托腮沉思着,或许是还没有完全相信阿斯克勒所说。 “他只是告诉我,这个世界是存在神的,而在我看来,那个神……只能是我。” 阿斯克勒肩膀抖动,他应该是在笑,笑得投入忘我,笑得阴沉冰冷。 “你的意思是……你取代了喀戎?” 男人似乎有些无法保持冷静了。 “不不不,结果比你想象得还要有趣,我创造了一些新的存在,让它们为我服务,中途还借用了一些从喀戎那里拿到的技术,把我的脑子装在了它们的身体里,然后发送往全世界!” 阿斯克勒笑得直不起腰来,他忽略了所有人。 “不,这不好。” 男人摇摇头,面色如常,心中却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哈哈哈,现在,光是和我拥有同一个脑子的它们,全世界就有两千多个,我交给了它们任务,现在的我,是杀不死的,而杀不死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真正的神!” 阿斯克勒歪过脑袋,直勾勾地凝视着已经彻底阴沉下来的男人,欣赏着他那副宛如恶鬼的模样。 “告诉我,喀戎在哪里,你把喀戎藏到了哪里!” 男人褪去伪装,夺过身旁武装人员腿侧的匕首冲上前去,将已经彻底陷入癫狂的阿斯克勒按进湿漉漉的泥土当中,抓住后者的手腕,将刀刃从骨缝当中探入,随着噼啪作响的牙酸声音,大量鲜血从伤口处喷出。 “哈哈哈哈,杀了我,杀了我,黑色的乌鸦会飞向全世界,将你们这些啃食灵魂的蛀虫吞噬得一干二净!”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哈哈哈,你不过是想通过流感把那些强感染性虫卵传播出去,然后用喀戎控制所有人,任凭那些恶心的东西将脑朊分泌入人类的颅腔!” “闭嘴!” 男人打断了阿斯克勒,他拽住对方脑后的头发,将那颗恶心的满是泥浆的脑袋提到自己面前,匕首从手腕断口处拔出,猛然刺向阿斯克勒的舌根处。 “肉体终将死亡,唯有灵魂永生!” 第53章 寻找与坍塌 “啪!” 走廊内闪烁起一条映照出散落尘埃的光路,它四下里游走着,经过很长的时间才稳定下来,不再忽明忽灭,随时都可能彻底消失般。 “凭一群蠢货没办法追回那女人,他们多半是不敢外出搜寻,只会在门口徘徊,装模作样,同时看看能否找到几只得以承担起所有责任的替罪羊。” “今天负责安全事宜的,是徐年年,张涵,王晓桐三人,外人想要出入避难所,必须经过他们,至于跑进来的另外一人,迟早能见到……” 成凌把玩着手中的折叠刀,阴沉的视线扫过前方幽深的空间,跨过满地杂乱碎块,一步步向前探索,寻找却并不仔细,大多数视线盲区都只是随意掠过。 在他的身后,是那些一言不发的追随者,其中正包括了曾经在成凌的授意下将木箱推至大厅的青年,呆滞的视线左右游移,膨胀的瞳孔无法聚焦,宛如一具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脑朊寄生体。 这是以太联合会对这类存在的统称。 2180年6月20日,西部联盟“以太联合会”对于基因计算机“喀戎”的第七次主观意识沟通试验正式结束,同年7月通过终极武器序列号注册,将“喀戎”更名为“027:喀戎”。 2180年9月2日,“喀戎”使用重新破译编程后的dna信息,干预r4感染生命体样本的增殖过程,并成功培养出了能够通过主意识进行直接控制的1496条寄生型感染生命子体。 在植入智脑芯片后,该子体具有极强的感染性,环境耐受性以及自我克隆能力,体内基因通过严格的监管复制,能够准确克隆繁殖出与一代子体相同的二代子体。 注明:二代子体与一代完全相同。 子体一般保存在微米级的囊泡内,通过被寄生者的接触行为,消化道,呼吸道,血液,飞沫等各类途径进行传播。 主要感染对象为人类,在感染该寄生体后,患者易在二至三日后出现头晕,恶心,幻觉等各类不适症状,并随时间逐步加重,直至患者彻底丧失自我意识为止。 在此期间,子体将在患者体内迅速成长,利用“椎骨管”将患者的脊柱与神经完全包裹取代,同时,子体通过外分泌腺向患者颅腔内持续分泌脑朊物质,压迫脑组织与神经,抑制生物体免疫反应,以此加速其脑死亡进程,达成短时间内的意识取缔。 而现如今,整个地下避难所,包括成凌在内的所有人,无一不被脑朊感染,只是寄生体的成长程度不同罢了。 “距离门晓,金川大学教授的女儿,即门锦秋体内第三代寄生体的成形应该不足两天,就算因外来幸存者的窥探而导致隐秘暴露,对于原计划产生影响的概率低于百分之零点二,不必太过在意。” “很快,在东部联盟初步建立幸存者聚集地并开展各地重要研究人员的特殊营救工作后,便会发现这份来自西方的惊喜。” 成凌并不执着于白尘的踪迹,他带人前来寻找,只是单纯为了在安静的环境中集中精力分析计算当前情况。 “如果能够凭借脑朊在东部制造出短时间内的混乱,应当能成功拖延东部终武(对终极武器的简称)在粒子风暴后的重启速度,以及他们前往沃尔图斯的脚步,现如今,盯着那地方的眼睛实在太多了……” “嗯?” 带着疑惑扭头,手电狭窄的光路下,四条细长的影子浮现在地面,成凌,不,准确地来讲,是已经彻底将成凌“吞噬”的喀戎。 它(喀戎)微眯双眼,突然捕捉到细碎轻微的撕扯声,似乎来自不远处一块沉重石板之后,如果不靠近过去,则很难看清那里发生了什么。 “我们之中……少了一个人,我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它……死了。” 喀戎犹豫着开口,同时将折叠刀紧握在右手心内,隐约间,一股不详的预感自心底升起,它竟然,产生出了种难以形容的情绪,紧张?害怕?不,无论这是什么都绝不正常。 “你……到底是谁?” 喀戎传递意识信息,操控一具脑朊寄生体向着声源处缓步走去,它的精神高度集中,视线紧盯遮挡视线的石板边缘。 渐渐的,终于能够看清躲藏在那里的存在,它漆黑的衣摆拖曳在地面,背后长满了光滑发青的羽毛,尖锐的鸟喙从面部伸出,叼起一块沾有鲜血的内脏囫囵吞下,两颗混浊的眼珠里,倒映着已经被开膛破肚的残骸。 “阿斯克勒?” “阿斯克勒!” 喀戎的瞳孔骤然缩小,它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不是因为黑暗,更不是因为血腥,但那强烈的情感还是让它不断地退后,颤抖着,恐惧着。 “喀戎……不,你现在代表以太联合会,嘿嘿,你到这里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想把实验用的小虫子散步到东部来?那些家伙,难道真的不害怕藏在东方地下的……” “ultimate weapon,or……force for ending ?” (“终极武器,或者说……终结力量”) 不断残食面前的躯体,享受寄生型爬行虫划过咽喉的粘腻,身着黑色长衣的鸟疫医狞笑着讥讽道,现在的他,比曾经更像是一只杂毛的乌鸦,更加癫狂,也更加危险。 “你……变成了……这副样子。” 喀戎终于回过神来开口,这才注意到鸟疫医额头处那明显的弹孔,焦糊的皮肉内还翻涌着不知名的白色液体,场面实在是难以形容。 “哈哈哈,这具身体是后面改造的,当然,是为了避免和以前相同的命运,到时候再被以太联合会的会长砍掉手掌的话,也不至于当场失血过多,一命呜呼了,对吧?” 鸟疫医嬉笑着,脑袋内部的贯创伤对他而言并不致命,仅只是会导致原本就不算清晰的神智更加模糊,行为诡异,同时丢失些旧有的记忆而已。 “我能治好你,失血过多已经不会再成为你的致死原因。” 喀戎不敢与鸟疫医对视。 “但我会杀了你,恨不得……” “碎尸万段。” 第54章 结束 “我能嗅到你出现时的气息,随后,就能撬开颅骨将你摄食,我不会提前宣告自己的到来,但我仍然喜欢脑膜下那些柔软物质的口感,为了彻底杀死能够不断繁殖的你们,我只好斩草除根了。” 鸟疫医的长喙开合,他歪着头打量喀戎,那副藏在新生面皮后的脸,也许正癫狂地嬉笑着。 “外面那些寄生体都死了。” 喀戎眼眸低垂,他轻叹口气,只是缓缓摇头,对于那些制作不易的一代子体与脆弱的二代子体表现不出任何情绪。 “哈哈哈,你们终究是被终极武器盯上了吧,哈哈哈,你要死了,我也要死了,只要那到来的家伙稍微看我一眼,我的整个身体都会爆开吧,爆成一滩红色的黑色的东西。” 鸟疫医几乎笑得直不起腰来,他跪伏在废墟之中,用一只柔嫩的手以及一只粗糙的手重重拍击地面,甚至于令整条走廊都因此震动起来。 “哈哈哈哈,喀戎,你还有更好笑的事情要讲吗?哈哈哈,比我马上就要死掉还好笑的,也比你马上就要死掉好笑无数倍。” “我通过那些子体的眼睛看到了,确实是东部的终极武器,但这并不合理,那家伙原本被指派到此,应当也不是为了我才对,怎么现在……” 想起几分钟前见到的血液飞溅的场景,那从尸骨间走出的杨戬,甚至令喀戎感到发自内心的颤栗。 “哈哈哈,要死了,要死啦!” “不,别这样,阿斯克勒。” 喀戎摇头,眼神复杂地看向鸟疫医那副神经错乱的模样,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说些什么,又或做些什么。 “好了,笑够了,现在,告诉我,以太联合会制造寄生体的目的是什么,那些狗养的畜生,还想玩些新花样?” 鸟疫医重新四肢并用地爬起,他半弓下腰,扶住身侧的墙壁,一步步向喀戎缓缓靠近过去,语气低沉。 “这和你没关系,阿斯克勒,我看到的同样是他们能看到的,他们会知道你已经知道了什么,那时,不管你拥有多少具不同身份的身体,他们都不会放过你。” 喀戎严肃地告诫道。 “啊?我还会害怕这些吗,哈哈,不就是基因病毒吗,在我离开以太联合会之前就有了,那是他们最早的研究成果,起初是为了刺杀阿尔萨肯的领导者,但顺手也为所有联合会成员都制备了一份,防止背叛与异心的出现。” 鸟疫医表现得对此毫不在意,即使他深知,若以太联合会释放出与自己对应的病毒并使之扩散,那么他就算拥有再多具身体也没有了意义,只要基因是相同的,病毒便能够轻松识别出谁是需要歼灭的目标。 “阿斯克勒,不要触碰到底限,会长说过,如果你还愿意回到联合会,那么他将不计前嫌地接纳你。” “那只是他惯用的把戏,忽悠了一群无可救药的傻子,打算做些什么呢?哈哈哈,寄生体,谁又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人类还是一只已经感染了r4的牲口,又或者,会长才是真正的第一代子体也说不定。” 提起从废墟中摸出的剔骨刀,鸟疫医将之举起到与侧脸相同的高度。 “是时候结束这场无聊的游戏了。” 第1章 急速衰竭 在地下避难所那永无天日的生存之中,她或许真的已经忘记有多久没见过外面的阳光。 自从确认自己真正被那怪病侵染之后,门锦秋每日还算清醒的时间并不多,每一次睁开双眼,都觉得浑身如火烧般刺痛,没有比这更容易令人崩溃的了。 “爸?” “爸!” 勉强张开干裂的嘴唇,她在黑暗之中尝试着呼喊,身体上的触感并不清晰,昏沉的头脑也令得门锦秋根本无法判断身处的位置,甚至于是坐是躺都不清楚了。 “在,我在。” 直至耳边传来低微的声响,女孩紧张的内心才得以稍微放松一丝,至少,她现如今还能够暗自庆幸些东西,庆幸自己所拥有的,唯一的亲人。 “我,我什么都看不见。” 门锦秋意识到了身体的异常,实际上,类似的情况时有发生,因此,她的语气不算慌乱,况且也没有气力表现得慌乱。 “没事的,有我陪着你,等我们到了聚集地,就可以找到最好的医疗设备,到时候你肯定会好起来的。” 一段话语,落到门锦秋耳朵内的只有七七八八,能被听进脑袋里面的,或许仅剩下些分辨不出含义的嘈杂。 “爸,爸!” 喉咙如刀绞,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在,我在。” 在门锦秋心中,出现了一种从未拥有过的怪异预感,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那到底是怎样的感受,可仿佛是生物与生俱来的本能般,她开口讲道: “爸,我可能,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空白的思绪不能思考太多,更多想要倾诉的话语,等到达嘴边时,就只剩下无意识的呢喃。 “不,你还不能离开,你还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你的生命不应当草草结束的,坚持一下,千万别再睡着了,答应我,好吗?” 沉寂已久的触感在转瞬间被全部激活,门锦秋终于算是从朦胧如睡梦般的状态中清醒,她用尽全身所有力量,将身体蜷缩成最小的一团,只有如此,才能勉强驱散来自体外的冰冷。 她在脑海中回忆刚刚听到的那些话,总觉得那声音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陌生得一时无法想起它的主人。 “不,你不是我爸,你到底是谁?” 怀抱双膝,她无助地坐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等待时间在分秒间流逝。 “孩子,孩子,你能听得到我吗?” 一缕微光撕裂黑暗投了进来,门锦秋强忍内心的害怕缓缓抬头,当她发黑的双眼看到那在视线尽头闪烁的光明时,仿佛一切都随之定格下来。 金色的甲胄带给人的,并非那种战争的冰冷,恰恰相反,它柔和得能够融化心灵的黑暗,那逐步平稳行进而来的存在,长着四只如马的蹄子却又拥有和人类一样的上半身,看不清它的样貌,它的样貌也不应该被看清。 不知是不是偶然,门锦秋想起了幼年时期看过的那本希腊神话,她想到了那只被叫做“喀戎”的人马,想到它永恒的生命,想到它无所不能的神奇。 “答应我,不要离开,别再睡着了,不要做那迷了路的孩童,更不要……” 人马顿住了,透亮的目光下移,只看到一只蹲在它腹部,用爪子破开无坚不摧的盔甲,用鸟喙啄食它心脏的青黑色乌鸦。 …… “不,不要!” 门锦秋惊呼着坐起,与以前的痛苦不同,当她又一次从梦中清醒之后,还疑惑地盯着自己的双手观察,所有的痛感都奇妙地消失不见,现在的她,只觉得浑身都轻松得无以复加。 “锦秋,你怎么样了?” 距离女孩最近的,女孩的父亲,门晓,他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动静给吓了一跳,赶忙靠近仍然在发愣的门锦秋,径直来到她的担架旁。 “爸!” 门锦秋张开双臂抱住近在咫尺的父亲,这也是她在经历了末日之后第一次有这样的动作,在疾病持续不断的折磨当中,女孩千疮百孔的身躯连呼吸都变得迟滞,更别说抬起手臂了。 “锦秋,你,你没事了?” 门晓能感受到怀中女儿已经恢复正常的体温,他只觉得有种梦境般的不真实感,迟钝了很久后才因为内心涌出的巨大喜悦而流出泪来,干裂的嘴唇止不住颤抖。 “咔嚓!” 枪栓拉动的声音。 在两父女团聚,喜极而泣这副温馨场面之外,是螣蛇分辨不出情感的双眼,她在确保枪械能够随时击发之后才倒退着离开,进入身后的黑暗,按下胸口处佩戴的对讲机,信号遭受到干扰,杂音不断。 “勾陈,前面情况怎么样,另外,门教授的女儿醒了,她身上的病莫名转好了,我们需不需要……” “勾陈收到,先静观其变吧,老螣,到前面来,我们可能遇到更大的麻烦了,二组信号丢了,避难所排水系统里可能进来了其他东西。” “从哪进来的……我们能原路返回吗,至少在从外排水那边摸过来的一路还算顺利。” 螣蛇微微皱眉,她倒是没有预想到,在通过排水系统进入地下避难所时都未曾遭遇危险,怎么现在要出去了,能令得行动组的一整个编队同时失去联系。 “目前还不知道。” “会不会是西部的人,他们还有除开“喀戎”之外的其他手段来针对行动组的营救计划。” 说到此处,螣蛇抬起头,沉默地看了一眼已经从担架上站起的门锦秋,刻意将声音压低。 “老螣啊,神经敏感了,应该只是感染生物,排水管道内阴冷潮湿,对某些东西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我先去找找二组的行迹,你快点跟上。” 通讯的另一端,勾陈的语气从未改变过,就算是提起已经失去联系,生死未卜的行动组组员,也还是表现得极为沉稳,毫不露怯。 “明白。” “对了,银榴带了吗?” “别开玩笑,在这个地方爆破,你不怕误伤?到时候上面塌下来,靠你撑着!” 勾陈的处变不惊,至少令得螣蛇心中的紧张略微放松,她轻呼口气,用食指将枪械保险复位。 最近一段时间,在持久的精神重压下,谁都容易过分紧张,脑内的弦一直绷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影响到判断能力。 “老螣,到底有没有?别废话,这地方我初步看了,当初修建的时候应该也考虑过这种情况,上面总比我们想得多,还用不着操这些心。” “呵,那我现在过去,您的指挥还真是不留情面啊。” 螣蛇故意笑出声来,她把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 “额……” 勾陈哑然。 第2章 坠落 “通知下去,三组成员原地待命,出现任何异常情况优先保证门教授的安全。” 螣蛇匆匆下达指令道,虽然勾陈话说得轻松,但前方未知的危险还是令她感到些许不安,无论如何,那都是能在转瞬间“吃人”的存在,不允许被轻视。 “您好,是不是前面出现了什么问题,我们为什么偏要从排水系统内出去,谁知道这里都隐藏着什么?” 拦下螣蛇的,是满面严肃的门晓。 “门教授,请您相信,无论如何我们都会优先确保您的安全,至于其他事情,还请您不要插手,让我们双方都少些麻烦。” 螣蛇没有功夫耽搁,正说时便已经侧开身体,从门晓身旁经过,被阴风扬起的衣摆下,是那把静静插在枪套中的冰冷武器。 门晓伸出的手悬停在半空,这一瞬间,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颓然摇摇头,缓慢迈动脚步,回到门锦秋的身边坐下,凝视着某个方向的地下管道墙壁,一言不发。 “爸,爸……” 门锦秋小心翼翼地推了推父亲,有些担心地喊道。 “锦秋,你过来些。” 门晓轻轻揽过女儿的肩膀,让后者靠在他的怀中,美丽的女孩仍不清楚已经存在的危机,她很顺从地枕着门晓的肩膀,用那双单纯的饱含疑问的眼睛与门晓对视着。 “听我说……” 门晓用最低的声音开口道。 “哦。” 门锦秋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六个月前,为解决库房紧张的问题,金川大学校建委计划对东地下停车场进行改建,将全部区域作为解剖样本冷藏室使用。” “五个月前,这项工程被紧急叫停,但东地下停车场仍作为施工区域禁止人员入内,运送某些材料的车辆也经常在凌晨一点到三点频繁出入停车场。” “直到一个月前的安全讲座,校建委才发布消息,指明金川大学新建地下避难所的位置,而它的所在,也就是曾经的东地下停车场。” “那时,生学院的老师经常私下抱怨,他们觉得,所谓的地下避难所并没有实际意义存在,这样做,完全就是浪费空间,现在什么年代了,有什么灾难还需要避难所?” “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本来应该是避难所下方的排水管道,但你看看四周,相比于排水,这里明明就是一条预先准备好的逃生通道。” “以建筑冷藏室为由,实则秘密建造避难所,还准备好了这么一条通路,锦秋,你觉得,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门晓揽住门锦秋的手臂止不住颤抖,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正前方的地面上,那巨大危险的绳圈,只要失足踩入,便会坠下深渊。 “不知道,但通过你说的这些,至少能够确定,这场所谓突如其来的灾难,有些人是提前知晓的,还为此专门建造了避难所,而这场灾难发生后不久,爸你就在学校避难所内遇到了那些自称特别行动组的人。” 门锦秋眯起双眼沉思半晌,随后才贴到门晓的耳边道: “他们,和这座避难所,是不是专门为爸你准备的,那些早知道这场灾难要发生的人,和这些专门来带你离开的人,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隐藏在幕后的人,策划了一切。” “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每当我尝试询问一些东西的时候,行动组的成员总是一言不发,那一男一女,行动组的队长和指挥也从不作正面回答。” 门晓思绪有些混乱。 “爸,仔细想想,你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比较特殊的东西,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你接触过了一种导致了这场灾难或者能够阻止灾难的物品或其他的什么。” “最近,除了出差和上课之外,似乎也没有遇到……哦,想起来了,半年前,我是应邀去北部做了次科研,当时有很多各联盟的知名专家学者都参与其中。” “对,很可能就是那件事,爸,你还有没有印象,当时具体都做了什么。” “那倒是还没忘记,对一株植物进行基因信息鉴定,它叫做“狄摩之花”,最早是荧惑研究所那边在做,我当时还有些诧异,为什么一个物理研究所会进行疑似新物种的命名工作,不过有内部消息说,荧惑研究所一直在尝试生物机械的制造,似乎与某一台终极武器有关联。” “终极武器,这场灾难,狄摩之花,三者间应该存在有内在的联系。” “呼,很有可能,所以,正因为他们需要我,需要与“狄摩之花”相关的某些信息,才会专门准备好学校内的避难所,还修建了这样一条所谓排水实则用于逃生的通道。” “他们早知道灾难会发生,早知道那时地面上是不安全的,但还有一点比较可疑的。” “可疑?” 除却这地下避难所与逃生通道,目前为止,门晓倒还真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他仔细地想了想,这才朝向女儿摇摇头。 “嘿嘿。” 门锦秋有些得意地笑笑,她倒是没有表现得像门晓一般的忧虑,似乎反而为现在有特别行动组的保护而感到心安。 “避难所为什么会修建到地下呢?爸,你有没有注意到,当初灾难发生的时候,很多怪物都是从地底爬上来的,而为了防止避难所被地震损毁,就需要延长修建工期,使用一些来源稀缺的特殊建筑材料。” “也许是校内没有可使用的空间吧。” “可明明是这样恐怖的灾难,既然他们已经提前知道还没有通知市民进行提前转移,就说明它波及的范围至少是联盟四分之一的土地甚至是世界性的,缺少可使用空间这样的小事,实在微不足道。” “嗯,你想得可比我多得多了,结合避难所修建时对相关信息的隐瞒,和临近灾难时才进行相关通知的突然,幕后的人很可能是在躲避某双存在于暗处的眼睛。” 门晓的手轻抚女儿的长发,他抬起头,视线透过层层阻碍,看向几千公里外的天空,亦或者说太空。 那里,也许正飘动着来自各个联盟的机械幽灵,它们尖锐如鹰的眼眸俯瞰大地,对于它们来讲,大部分的秘密都不再是秘密。 “但,这可并不是好消息,与越多的存在产生联系,就意味着越多的凶险,锦秋,我……不,如果之后找到了安全的地方,你一定要尽快和我分开……” 第3章 黑魈 宽大的肉翼轻轻自管道顶部划过,只发出轻微的细碎风声,在这深沉的黑暗之中,它们才是如鱼得水的死神,掌控着行走在地面的生灵。 战术灯狭窄的光路扫过前方的区域,那些隐藏其中的黑影下意识四散远离,无声无息地沉入看不清深浅的“汪洋”,恍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螣蛇独自行走其中,从腰间抽出一张地图,将灯光咬在口中,凝神注视起密密麻麻的通路,许久后才重新抬头,取下战术灯,有些疑惑地按下胸口处的对讲机。 “勾陈?” “……” 回应她的只有微波律动的杂音。 此时此刻,毫无办法,只能盲目地继续探索,先前那支失去联络的队伍的所处位置应当相距不远,但一路走来,除了愈加不稳定的通讯,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哒,哒,哒。” 螣蛇立即回身,她似乎捕捉到一阵自背后接近而来的脚步,可又觉得古怪,灯光来回扫过隐约传出声响的区域,整齐排布的地砖表面残留有一层模糊不清的污垢。 也许,本就没什么。 不,那里应该有些什么才对。 螣蛇稳住脚步缓缓后退,视线仍然停留在原本的位置,现在倒是好了,至少能够确认,在搞清楚那阵脚步的来源前,原路返回绝对是危险的尝试。 “哒……” 仿佛是一种小心的试探又或者饱含恶意的戏耍,又是一只完全相同的脚掌踩踏在地面,又是响起在螣蛇视线盲区的背后。 “该死的,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螣蛇迅速转身,与上一次的空无一物不同,正对她的右眼与战术灯形成的延长线上,位于十几米远处,孤零零地立着一道毫无生息的身影,他穿着行动组的制服,背部的编号条被撕去,辨认不出身份。 一滴冷汗自额头滑落,螣蛇的瞳孔有些颤抖,她心中深知,站在那里的,恐怕已经不算是活人了,至少,也不能算是正常的活人。 “哒,哒,哒!” 螣蛇胸口一震,只觉得空气被阻滞在肺部无法排出,一股窒息的晕眩直冲大脑,她分明感知到脚下的振动,也听到近在咫尺的声音。 一定有着什么存在,它已经以某种诡异的前进方式来到自己身后,正盯着那对充斥猩红的眼睛,低头看向还未有所反应的猎物。 螣蛇骤然回头后撤,闪烁的灯光将空荡荡的廊道照射得晃眼,她深吸几口潮湿的空气,尽量压下狂跳的心脏,扣在腰间的手指微微颤抖,还未从恐惧之中脱离。 “见,鬼。” 手臂抹过湿漉漉的额头,剥开被汗水浸染的发丝,但也正在此时,在螣蛇即将卸下防备的时候,一滴粘稠的液体从天而降,落在鸭舌帽的顶端,隔着一层帽檐,轻微震动感传至皮肤。 “荷哈!” 沙哑的嘶吼自头顶传出的瞬间,螣蛇下意识压低身形向侧面翻滚,她手中的战术灯被甩落至远处,腰间的手枪被下意识地抽出,直指方才站立的位置。 模糊黑暗当中,体格庞大的黑影趴伏在地面,它张开一对健硕的双翼,前爪在地面抛动,轻易碾碎脚下的瓷砖,威胁式地抬起上颚,亮出两根细长的尖牙和那根藏在口腔下部的娇弱舌头。 “荷!” 它再度发出刺耳的尖啸,拍打沉重的翅翼,随后猛然向螣蛇扑来。 “呼。” 见到这般场面,螣蛇并未退避,相比于模样丑陋的感染生命,她还是更害怕走路无声,无处不在的幽灵鬼魂,既然已经确认所有的异常都只是眼前这只活物引起的,也算是能静下心来应对麻烦了。 “砰!” 枪管处喷射出的火光,照亮一张飞速接近的丑陋嘴脸,如果非要做个描述,那只能说这家伙长得如同蝙蝠般,鼓着那对覆盖肉膜的眼睛,收拢在脑后的硕大耳朵被重点保护了起来。 一股高压液体向上空飞溅,怪物的眼球闻声爆裂,但子弹没能直接穿入其大脑,搅碎触及到的一切,弹头卡在了眉骨正中的位置,被外露的骨茬死死咬住。 身体最接近要害的位置遭受攻击,即使是感染生物也无法完全忽视这样的伤害,它疯狂摇晃着昏沉的脑袋,不断后退,如此近的距离下,恐怕摆脱不了脑震荡的下场了。 螣蛇也趁此机会拉开双方距离,当她再度举枪打算继续射击时才发觉,随着那怪物的受创远离,已经退入了战术灯照射不到的黑暗,心中深知如果盲目射击,恐怕是无法造成有效杀伤的。 当下一咬牙,手掌撑地重新弹起,长腿迈动,向还在地面咕噜噜滚动的战术灯奔去。 “嘶,哈。” 钻心的痛苦自头顶传来,即使怪物的眼睛已经在黑暗当中退化得不成样子,但那种在生死线上转折一番的感觉唤起了它最凶戾的仇恨。 上下颚分离,发出无声的啸叫,紧接着,四只利爪并用地向正试图捡回战术灯的螣蛇急速爬去,双翼收敛,它行进的速度飞快。 “真是难杀啊!” 螣蛇自然能听得到怪物动作时制造的声响,可现在的她已经别无选择,要么提前取得战术灯,用一颗足够精准的子弹将那东西击毙,要么被它扑倒在地,成为一顿说不上丰盛的晚餐。 十几米的差距眨眼间被追平,一阵腥气十足的气流自身后袭来,怪物举起宽大的爪子,径直伸向螣蛇的后心,翅膀张开,飞扑而来,探出口腔外的尖牙在灯光的映射下剔透如水晶。 螣蛇迅速向前扑倒,在即将接触地面的那一刻转身,面向已经全部暴露在光芒下的怪物,它那如同吸血鬼般的狰狞模样,足够唤醒人类心中对于未知的恐惧。 枪口抬起,双眸中只剩下平静。 瞄准目标,射击的时候,什么都不要想,就这样简单。 “砰!” “砰!砰!” 三颗子弹的路径大致相同,其中的两颗先后没入怪物的眼眶,强大的动能将脑组织撕扯成乳白色的浆液汩汩喷涌,最后一颗确实是有些偏离,将那家伙标志性的一根尖长牙齿打碎成了两截。 或许,它已经在后悔,为什么要长出这么宽的一对眼眶,其实,那对眼睛,严格来说,也没什么用处的。 第4章 蚁穴 “噗通!” 怪物沉重的尸体在失去意识后坠落,正好压在还没来得及闪躲的螣蛇身上,那对宽大的双翼笼罩了视野中的光明与黑暗,随之而来的,是股刺鼻的接近某一种酯类物质的气味。 “真是该死的东西!” 用手臂擦去飞溅到侧脸的血点,螣蛇推开这具冰冷坚硬且散发出恶臭的躯壳,大口吞吸着四周潮湿阴冷的空气。 拾起已经因为磕碰而连续闪烁的战术灯,将之嵌合在手枪前端的卡扣处,一刻也没有迟疑,右手抬起,黑洞的枪口已经指向廊道正中心的某处。 她可还记得,仍然悄无声息站立的背影,身着行动组的制服,极可能与已经失联的行动组成员有关。 在搞清楚它身上的疑点之前,螣蛇绷紧的神经不会有任何一丝的松懈。 有关于r4存在的种种未知,都是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陷阱,稍不留神,只能落下万劫不复的后果。 缓步向前方靠近过去,同时在腰间取下一段橙色的细长柱形物,外部材质近似于凝胶,食指顶住其中间部分,只用一只手将其弯折成“u”形,随后放任其回弹,淡淡的微光便从柱形物的表面透出。 贴近地面抛远,直至滚动到那背影脚边的位置停止,螣蛇在心中有节奏地倒数。 “三。” “二。” “一。” 不知为何,随着数字的不断减小,一股庞大如海啸的压力自心底腾起,一浪高过一浪地袭来,几乎令她在这汹涌的灾难下完全无法喘息。 “零。” 时间不会停止,几乎永远匀速地流动着,在倒计时结束的同时,那截柱形物闪烁起柔和而温暖的橙色光辉,只在刹那间,螣蛇便已经看清了那道诡异身影附近的一切,也因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的瞳孔在颤抖,一股透彻的寒冷自脊椎深处攀爬,周围压抑密集的水气,化作一条条吸食鲜血的线虫,穿过皮肤表面的毛孔,向温热的血管内游走。 螣蛇的鼻息停滞了,四周出现了一些若有若无的细微响动,与人类皮肤相互接触并摩擦时所产生的分毫不差,嘀嗒的液体在滴落,悉悉索索的纷乱嘈杂肆无忌惮地扩散,即使刺穿耳膜,也无法阻断它们的无孔不入。 “该,该死。” 螣蛇在后退,苍白如纸的面庞轻微地颤抖着,她甚至不太能肯定,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究竟是来自想象的虚幻,还是已经发生的现实。 唯一清楚的,是那一只只收敛翅翼,倒挂在通道顶部的巨大怪物,在它们部分裸露的肢体上,缠绕有一些原本并不属于它们的东西: 扭曲的满是血迹的人脸,已经掏空的干瘪手臂,破洞的被粗暴撕扯下的皮肤,残留有少许桃红色的肌肉纤维。骨骼,内脏和血液不知所踪,只剩下栩栩如生的绝望挣扎。 “咕噜,咕噜……” 一双紧闭的猩红眼睛逐渐睁开,它歪了歪僵硬的脖子,同时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似是打了个刚睡醒的哈欠,随后不满地抬了抬脑袋,因为是处在倒挂的姿势,所以那散发橙光的照明棒自然是出现在它头顶不远处。 螣蛇意识到了自己面临的危机,但还没来得及转身远离,阴沉的来自一只只猎食者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锁定在突然闯入到领地当中并惊醒了所有怪物的无知受害者。 它们看不见,它们却“听得见”。 它们发出兴奋的喘息,它们如攒动的蚁群,拥挤着舒展身体,露出更多覆盖在体表的人类残骸,血腥的舞会因为一盏烛光的误入而被点燃,欢腾的纷飞的舞者前赴后继涌出巢穴,它们随身带着自己的舞伴,近乎疯狂地扑向螣蛇所在的位置。 事到如今,螣蛇心中清楚,即使开枪射击,即使每一颗子弹都精准无误地了结一只怪物的生命,她也将被扑面而来的浪潮淹没,成为挂在其中某一只或几只手臂上的鬼魂。 跑,没命地跑,因为跑得慢了,真的会没命的。 数以百计的怪物先后落在地上,在完全遮盖照明棒光线的同时汇聚成看不到尽头的汪洋,它们手臂处的人脸扭曲着,拥挤在一起,无法展开的双翼限制了怪物爬行的速度也给了近在咫尺的螣蛇短暂的反应时间。 “勾陈!你在哪?!” 螣蛇嘶哑着低吼,她能听到尖锐利爪剐蹭地面的声音在不断靠近,也能感受到阵阵潮湿的气流在涌动。 “你到底在哪!” 回想起那一个个如梦魇般缠绕在怪物体表的幽灵,一股绝望的寒意从心腔内涌出,跳动的心脏将失去体温的血浆压迫至全身各处,那一瞬间,仿佛所有感知都泯灭了,只有向前迈动的脚步如机械般重复。 说不清是悲伤亦或者恐惧,当人类见识到真正的炼狱时,来自情绪的强烈冲击足够撕碎所有精神力量,将一切思维能力搅乱成麻。 但,潜意识的驱使下,螣蛇抑制住流泪与颤抖的冲动,她没有按照原路返回,把危机引向门晓与其他行动组成员所在的方向,而是拐入另一条幽深岔道,一条被红叉标注的死路。 “嘶,哈!” 一道阴影飞扑至身侧,螣蛇下意识地偏过脑袋,那怪物正张开双翼趴伏在墙壁上,硕大的耳朵高高扬起,随后跳跃着猛冲而来,细长的尖齿从唇下挤出。 “砰!” 沉寂已久的枪管迸溅出灼热火焰,子弹在穿过怪物右耳的同时,旋转中携带的巨大动能将那块相对脆弱的血肉整个搅碎,它即刻发出一声似野犬的哀嚎,前扑的动作戛然而止,四肢并用地惊恐向后退去,与沿途的几道黑影相撞,纠缠着翻滚在一起。 与此同时,得到机会的螣蛇没有丝毫迟疑,在她的手中,是曾被勾陈提到过的: “银榴”。 一声清脆的响动过后,她拉出拉环保险,这颗状如手榴弹的爆破武器即将令半径十米内的所有感染生物感受生平从未有之的剧烈痛楚。 第5章 灼热燃烧 “我觉得,右转会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之前遇到岔路口都是在右转。” 白尘瞳孔猩红的那只眼睛不安分地跳动着,它的底色有些不一样的混浊,令原本在黑暗中清晰视物的特殊视力都因此受到影响。 “雯欣兰,你真的很吵!” “闭嘴,谁让你叫我的本名了,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再右转,我们又会转一个圈,排水系统里的道路太乱了,一条一条地尝试迟早得死在这里面。” 如果说,自己同自己发生争吵时的情况,那么白尘现在就是这样,他有些精神衰弱地捂着额头,但愿那疯女人能在颅骨内稍微安静一些。 “这么说,真的显得你很聪明,那你就想办法啊!大不了你也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轰!” 地面毫无征兆地震动了一下,一股微弱的火光和流动的空气浪潮很快席卷而来,它打断了还在絮叨个不停的joker,白尘这才听到一阵惨叫在耳边回响。 “黑魈啊,这下有好玩的了。” joker幸灾乐祸起来。 “……” 白尘没有接话,略一犹豫后靠近身侧的墙壁,随后在面前的岔道右转,和joker先前指出的方向相同。 “哟,怎么,听话了?” “我们过去看看,希望能找到出去的办法,你先前提到的主动进入排水系统内的人手中,不可能没有与这处地方对应的地图。” “切,归根结底还不是我指的路的功劳,如果你从头到尾都听我的,连辨别那爆炸的方向都省了,不过,你确定这一切是人为的?” “你指望感染生物能学得会玩火?” “也不知道是谁之前还被火囊蛮追得毁了容啊,难不成是我?” “呼。” 白尘深吸一口气,实在不知道这对话还要不要继续下去,不过,能在这样的灾难中找到个如此吵闹的灵魂,应该也算是一件足够幸运的事情了。 “这地方挺大的,哪是排水系统,更像逃生通道,但修建得这么复杂的逃生通道,我还是第一次见。” 偶尔能够看到,墙角的铁柜旁,是消防栓,沙桶还有些其他消防器材,无论怎么说,这些都不是应该出现在排水管道内的。 “比起这个,我还是对黑魈们更感兴趣一点,那些“吸血鬼”,可是稀罕生物,当初我还在实践课上解剖过一只来着,不过保存得不好,体表全是发黑的斑块,影响人心情。” 白尘脚步很快,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已经抵达了爆炸的影响区域附近,在前方视野所及的范围内,能看到些红黑相间的尸体,仍有几只在地面滚动挣扎,至于那些躲藏在同伴的身后,并未受到直接影响的家伙,也是一副陷入意识混乱当中的模样,扑腾着翅膀四处乱撞。 “该死的,是那东西!” 能想象到joker此刻的咬牙切齿。 “没错。” 白尘察觉到舌尖的金属味道,他忍住咳嗽的冲动,只觉得心脏跳得很快,一阵又一阵恶心感接连从胃部袭来,体内的r4在躁动,它们因为空气中较高浓度汞蒸气的扩散而颤抖。 “哦,忘记了,这东西现在对我没什么影响。” 听语气,joker是前所未有的兴奋,仿佛白尘的身体出现问题,对她而言如同天大的乐子般好笑。 “诶,可惜了,哪有什么活人呢,也许是下水道里的黑魈闲的没事干想合成点爆炸物出来作死,也算是为人类生存做出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白尘没有分神回应joker,他仔细扫过地面上斜躺的几具遗骸,放缓速度,向黑魈尸体最密集的位置逐渐靠近,与此同时,那几只受伤较轻,如犯了疯病般活蹦乱跳的怪物们并未对此做出表示,它们仿佛从未发现此处到来了新的活人。 “切,一堆蠢货,如果它们能对周围的环境更灵敏一点的话,也不至于被“环卫者”“沙城国度”之类的人类组织杀得近乎灭绝。” 血液在地面流动,汇聚成溪流,并没有因爆炸产生的高温而干涸焦糊,黑魈们也同样如此,排除表皮外层已经烧得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人类皮肤组织,最多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惊吓到。 至于黑魈的死亡原因…… 它们的四肢缠绕有人皮或其他动物的组织,能避免与液态汞的直接接触,却无法阻止汞蒸气通过呼吸道进入体内产生作用。 “这个世界的人,竟然能有这样好玩的玩具,我以前那些个榴弹炮弹无人机怎么没开发出这样的新玩法啊?” 白尘直到跨过堆叠在一处的两具尸体后才停下,正在距离不远处,一只耳朵消失了的黑魈趴在墙角处,它的双翼呈现出不自然的半合拢状态,胸腹处的皮肤向两侧隆起,似乎肋骨被强行撕裂扩张。 “就在这了。” 口中喃喃自语,白尘单手拎起那只彻底僵硬下来的黑魈,随着它轻飘飘的身体离开地面,大团脏器从胸腔前的巨大破口处涌出,而与此同时,剧烈的喘息声响起,隐藏在黑魈尸体下的一道人影终于脱离了腥臭密闭的环境,猛然从浑浑噩噩的昏迷当中清醒了过来。 头戴鸭舌帽的短发女人,也只能是危急关头借助黑魈尸体的遮掩,侥幸逃得一命的螣蛇。 “咔,砰!” 枪械被击发,脱落的弹壳抛飞而出,落在血泊里,乍现的火光照清周围的环境,既映出了白尘的冷漠,也令螣蛇脸上的慌乱再也无法掩盖。 “啊哈?” “砰!” 白尘眼中的红光被引出,joker在瞬间抢过了他对于身体的控制权。 控制螣蛇握枪手臂的力量更强,一声沉闷的重响过后,才刚刚借助短暂的光亮看清楚周边情况的螣蛇只感觉到阵强烈的窒息,便已经被悍然抽出的黑刀扼住咽喉。 如果不是刀背朝向声带的位置,也许螣蛇已经因为莽撞的开枪而遭到割喉。 第6章 唾液 “活,活人?” 螣蛇半眯双眸看着眼前处于黑暗之中的模糊人影,窒息感与浑身各处传来的痛苦都令她几乎无法以正常的方式去思考,但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感觉又恍若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现在,你可以冷静下来了?小姑娘。” 白尘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到joker,即雯欣兰将黑刀入鞘,随后又抬起手掌,径直用双指掐住了螣蛇侧脸的皮肤,向外拉扯几番后才停下这荒唐举动。 “咳,咳咳……” 借着重新得到氧气的机会,螣蛇当即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时间,也无法分神计较脸颊处那触电般的怪异感觉,只是用微弱的气息开口道: “我,我只是太紧张,枪才走了火。” “当然,看得出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主动钻进黑魈的肚子。” 雯欣兰退后一个身位,让螣蛇能看到她身后的景象: 在一簇簇燃烧于血肉之上的火苗中,原本自顾疯狂的黑魈仿佛重新找到了猎食的目标,支撑虚弱的躯体,四肢着地向此处缓慢爬行而来,外露的獠牙仍旧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总之,我向你道谢,否则,估计真的要死在那鬼东西的肚子里面了。” 螣蛇摇摇头,用尽了体内最后一丝气力般倚靠墙壁,滑坐在黑魈僵硬的尸体上,她盯着手中那把已经不剩下一颗子弹的手枪,略一犹豫后将之递向雯欣兰的方向。 螣蛇的眼中,透露出某种坚毅的情感,她一言不发,默默注视着廊道中的黑暗。 雯欣兰低头,泛红的瞳孔转向那只沾满血污的颤抖的手,突然毫无征兆地露出微笑,没有理会仍在靠近之中的黑魈们,仿佛更本听不到利爪末端血珠滴落的声响。 “你认识我?” “子弹在腰部右侧的口袋里。” 螣蛇答非所问,但她的意思非常明确。 “你和某些人一样无聊,如果我带着这些东西转身就跑,把你留在这里,让黑魈们享受血液的滋润,你会不会为此感到后悔呢?” 雯欣兰希望从螣蛇那里看到恐惧,她向来以此为乐,只是这一次,结果注定令人失望。 “那就跑吧,至少你活下来的几率比我要大一些。” 螣蛇的回应令雯欣兰感到无趣,非同一般的无趣,她暗地里磨牙,忽然听到尖锐的嘶鸣在身侧响起,一只扑腾着翅膀的黑魈正伸出焦糊的爪子缓慢向前方摸索试探。 仿佛是为了回应耐心的寻找,这只黑魈终于通过爪子前端的触觉感受器抓住了一块温热的血肉,它灵敏的鼻尖动了动,却被吸进鼻孔当中的黑灰呛得直打喷嚏。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已经找到了食物,那么下一步就是享用了,抬起上唇,露出尖锐的牙齿,兴奋地向还在跳动的肉块刺去。 “砰。” 与硬物发生碰撞,黑魈不大的脑子认为,一定是方向错了,于是换了个新的角度,又一次尝试着刺了下去。 “砰!” 伴随着一声凄厉惨号,黑魈四肢摊开被掀进了地面,空洞的右眼框内流淌着汩汩红白浆液,厚实的混凝土破碎飞溅,碳化的尸块四处抛洒,在幽灵般忽明忽灭的火光映衬下,雯欣兰鲜红的眸子再一次明亮了起来。 她半蹲着,抬手将黑魈颤抖的脑袋固定,找准位置,刀刃自其嘴角切入,轻易撬开下颌骨,切割取出某团位于舌根下的组织,那像是个用于储水的透明气球,表面蜿蜒些纤小的毛细血管,不时跳动闪烁。 几乎是紧接着,雯欣兰轻车熟路地将之撕开,略显粘稠的液体尽数向下滴落至黑魈大张的口腔内,与唾液鲜血混合在一起。 而与此同时,所有正在向此处前进的黑魈都似有所察觉般停下动作,如石像伫立凝固,它们仿佛在等待着一个关键要素的出现,那才是盛宴开始的摇铃。 “这真的……会很有意思的,哈哈。” 雯欣兰的笑容时刻透着一股病态,并不在意黑魈临死前的无力挣扎,抬脚踢向它微弱起伏的胸口,一声似有似无的哀嚎声响过后,这只已经接近于一具尸体的存在便翻滚至不远处的同类们之间。 但可以看到的是,在其它黑魈唾液横流的上扬嘴角处,两根尖细的獠牙正缓缓向外探出,它们结束了先前的平静,即刻陷入到死亡的狂欢之中,争先恐后地蜂拥而来。 只是两秒钟不到的功夫,那只被雯欣兰剖去下颌的黑魈已经转变成粉碎的烂肉,像促销商品一样抢手地被同类们撕扯,血浆大面积染红了墙面,廊道内的景象恍如一副描绘人间炼狱的生动绘画: 混乱。 “所以,你就知道碰到我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雯欣兰欣赏完她个人的艺术创作之后,又迈步走到了螣蛇面前,伸手摘下螣蛇头顶的帽子,细细打量起后者还算俏丽的脸,随后伸出手,拉下螣蛇作战制服胸口处的拉链,露出内里的运动背心和颈前的裸露肌肤。 “身材不错。” 而正当雯欣兰跃跃欲试打算继续深入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令她的行动暂且一滞。 “如果那些从它们嘴里分泌出的液体会吸引它们的攻击,那我想起来,之前确实有且只有一只怪物把口水滴在了我的帽檐上,所以,你可以把视线从我的腿上移开了吗?” 螣蛇的语气听来,略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嗯哼,你真的确定?” 雯欣兰很没有距离感地将手搭在了螣蛇的大腿处。 “呼,我确定。” 螣蛇终归叹了口气,微微点头,无奈道。 “好吧,你还算聪明,能看出来那些家伙是靠“口水”来标记猎物的,不然,我真会让你身上什么都不剩下的。” 雯欣兰有些兴奋地将螣蛇原本戴着的鸭舌帽抛向仍处在混乱中的黑魈们之间,随后从螣蛇身上粗暴拽下那件外套一并处理,让它们全都进了黑魈饥不择食的肚子。 “得了,我带你走,免得那群黑魈待会又追上来。” 第7章 侵入现实 “我的身体状况还在持续恶化,如果可以的话,你是否能背着我?” 即使在雯欣兰的搀扶下,螣蛇仍能感受到处于虚脱之中的肌肉在不断颤抖,她能感觉到脑海之中的晕眩感正不断加重,也不知是否汞蒸气中毒导致的后果。 “我希望你能知道怎么离开这里。” 雯欣兰很是直接地道。 “当然。” 螣蛇点点头,也算是试探出了眼前莫名出现的家伙搭救自己的原因,想到此处,又回头看向幽深的黑暗,似乎还能听到黑魈尖细的嘶声。 “我可以开灯吗?” “你是被那些家伙留下心理阴影了?随便吧,反正死的又不是我。” 的确,在了解到黑魈这种生物的奇特之后,螣蛇心中时刻都存在着些许警惕,毕竟谁又知道光照,声音,甚至是气味会不会引来新的感染生命体种群,如果,它们也像黑魈一般诡异,那结果会是…… 深吸口气,螣蛇清空繁杂的思绪,经过短暂的交涉,她已经初步了解了雯欣兰的怪性子,也算是能听懂后者言语表达的意思。 即刻抽出夹在腰带下的战术灯,按住开关,暗淡的光线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但也是凭借黑暗被短暂驱散的片刻,螣蛇终于接机看清了雯欣兰的样貌: 淡粉色的长发垂落至臀部,还是那件与遭遇狄摩前相同的上衣,也还是那件系在腰间的外套,阴冷的竖瞳在微微颤抖,原本娇好的容貌在极度苍白的肤色下显露出诡异的不真实感。 joker,她就是“joker”,她从始至终都不是别人,更不可能是白尘的癔想或人格分裂产生的怪胎。 “怎么,你很惊讶?” 雯欣兰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她双臂交叉环抱胸前,指甲有节奏地不断敲击身侧的小巧金属臂章,那是属于“创世者”组织的标志。 “不,并不。” 螣蛇摇头,可能是地下排水系统内的气温较低的原因,开口时连带着声音都颤了起来,特别是想到先前雯欣兰的种种非正常举动,内心更是感到一阵恶寒,冷得更厉害了。 “我很确定,我的样貌准确来讲是体型,在你的意料之外,看样子,你还记得我,怎么说呢……让我想想,是你帮助那个危险的家伙找到武馆去的吧。” 雯欣兰伸手,将螣蛇沾有血污的凌乱头发拢到耳后,她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后者颈部的皮肤,特别是能明显感受到脉搏跳动的位置。 “孩子,你不乖哦,他已经咬住我了,迟早会找到我的,我能察觉到他时时刻刻都在逼近,而这一切,都是你间接导致的。” “呵,我们本来没想与那只喷火的怪物做正面接触,如果不是发现了它正在追赶的人影,勾陈也不至于和它产生正面冲突,以至于核辅器都因此损坏,无法使用。” 螣蛇意有所指,她丝毫不惧joker身上摄人心魄的气场,血液与死亡早已不会对见惯了灾难的神经产生任何过分冲击。 “哦,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们了?哈哈哈,丫头,你还是过分的天真。算了,现在还需要想办法离开,趁你还有用,那只乌鸦是你杀死的?” 雯欣兰颇为无奈地摇头,随后背过身去,眼中的混乱悉数融合成一团罕见的平静与理智,那独属于野兽的竖瞳恢复作正常模样。 “呵,你的意思是……我带你出去以后,你就会杀死我?” 螣蛇毫不犹豫地靠近,将双臂搭在雯欣兰肩上,随后,能感受到joker环住她的大腿,也便将全身的重量都交付过去: 让雯欣兰背起自己。 “是啊,所以有些问题,需要在你死前问清楚,能独处的时间还长,让我们来慢慢梳理清楚,嘶……你胸口还真是软得过分。” “你想知道的,那戴着鸟嘴面具的家伙是我杀的,不过最多也只能算是自卫,实际上,我和他在灾难发生前有过接触,他曾经为开放区域的黑市培养器官容器,进行黑色交易。” “容器?我有些好奇了。” 雯欣兰并不太能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一种已经被禁止生产及使用的医疗手段。” “通过对患者进行骨髓穿刺采样基体细胞,随后利用病毒向基体细胞内植入被称为“海拉”的特殊基因序列,由基体细胞在极短时间内培养出一个独立,完整,成熟的人类个体,用于器官移植,替换患者因衰老或其他损伤导致无法正常工作的器官。” 螣蛇神色平静地解释道。 “联盟内部一直是禁止以包括修复,剪切,重新编程等在内的任何手段对人类基因进行改造,因为这之中存在极大的风险。” “所以,正规医疗途径为患者更换坏死器官的步骤较为繁琐,即为患者培养在基因,蛋白表达,遗传,增殖,分化能力等方面与胚胎干细胞相近的新型干细胞进行诱导分化。” “而完成整个过程需要两个月至五年不等的时间,特别是如果没有向联盟申请手术许可,通过移植体序列检验的话,移植手术很有可能无法进行,这就导致了很多病危患者都只能选择通过冷域冬眠来度过这段“漫长”的等待。” “而冷域冬眠的开销很高,是大部分患者都无法承受的,所以最后来看,他们只能沉默接受对于生命来讲最坏的结果……死亡。” “与之相对的,利用“海拉”来催化一个完整独立的人类个体作为器官容器,这样的行为虽然并不人道,但不可否认,它所需要的时间比正规途径少了太多太多,很多濒临死亡的患者都希望借此重新获得活下去的机会。” “也因此,在东,西部联盟之间的十二块开放区域内,活动有大量专门提供此类“医疗服务”的黑色组织,而你所说的乌鸦,也是其中的一员。” 第8章 提达克 “东部联盟公民信息里找不到这个人,他是提达克帮的成员,甚至这个组织内部的所有成员我们都查找不到他们的具体信息。” “只清楚这群人通过黑色交易聚集起了庞大的资金链,东部联盟内的几乎所有未注册医疗机构都曾同他们产生过合作,大批量地从他们手中购买远低于市场价格的各种医疗器械以及药品进行使用或外销。” “而近几年,他们从器官移植手术上又找到了赚钱的方法,给各省的特别行动组都添了不少麻烦,提达克帮成员的活动范围,大多集中在联盟管辖之外的开放区域,这就导致很难对他们实施抓捕,加上进行移植手术的位置多在联盟边界附近……” “好了好了,真是让我头疼,我们直接跳到和那只蠢鸟相关的部分吧,这些东西,放在该讲的地方讲,太浪费时间了。” 雯欣兰毫不客气地在螣蛇的臀部拍了一巴掌,她晃了晃已经发昏的脑袋,深深吸进口潮湿且充斥发霉味道的空气。 “那只……乌鸦,他是在西北无人区进行手臂移接的时候被我们抓获的,本来是认证物证齐全。” “不过,在押送过程中出现了意外,原本应用作易体移植的肢体莫名遗失,这也导致那家伙在录口供时钻了空子,矢口否认自己进行器官移植手术的事实,最后只能作违规行医处理,三年监禁。” “不过算一下时间,他差不多已经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地方遇到,可能……以前是被押到这里来受审的,打算“故地重游”了吧。” “嗯。” 雯欣兰点点头,随后又开口道: “第二个问题,那个想要找到我的怪物到底是谁?”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我知道,又为什么清楚是我把他带到武馆去的。” 这个疑惑,螣蛇一直都压在心底,无论如何也梳理不清。 “没事儿,我现在越来越从最开始的混沌之中摆脱出来了,只是突然想起来,你把他带去正元武馆的时候,我正巧在你们背后看着,虽然有些模糊,可那似乎是一只巨大的狼形生物或者狗。” 雯欣兰微眯双眼,她在模糊的记忆之中反复探寻,终于将纷乱作一团的思绪逐渐梳理开来。 “不,这不可能,杨戬在主动寻找你,如果你真的出现在那里,那疯子不可能没有任何行动,我见过他几次,看得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在追逐猎物时表现得如此兴奋。” 现在,螣蛇已经可以完全肯定整件事的前后经过,在她的心中,竟逐渐升起难以驱散的紧张感,似乎正有一团无法看清的迷离风暴正在四周酝酿着。 第一,雯欣兰正是她和勾陈从火囊蛮的追逐中救下的人,这一点,虽不清楚为何,但雯欣兰同样知晓。 第二,杨戬在寻找的人是雯欣兰。 第三,杨戬对雯欣兰一无所知,雯欣兰却已经看到过杨戬的联号终极武器“啸天”了。 第四,雯欣兰知道,她曾为杨戬带路至正元武馆。 第五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雯欣兰身上,似乎拥有着某种常理之外的力量,她如同常人无法察觉的幽灵,以至于连杨戬这般自诩为神的存在都会将其忽略。 “你……也是终极武器?” 螣蛇下意识试探问道。 “杨戬,到底是谁?” 雯欣兰的耐心有限,喜怒无常的眸子里又不受抑制地接连涌现出鲜血般的猩红,无形的指尖玩弄即将溃散的瞳孔,将它拉扯成想要的细长模样。 “杨戬,隶属东部联盟的终极武器,联号或称连号终极武器,总体分为三部分,人神,闸刀,天眼。” “他在接触了我从正元武馆内救回的幸存者之后以极其强硬的态度向我了解了正元武馆基本情况,我们和那火焰怪物发生冲突的详细过程等等。” “最后,就是以“杀人”为理由,让我带他去一趟正元武馆,至于这件事结束,我们不再有任何联系,他找他要杀的人,我救我要救的人。” “联盟内部对终极武器的信息是经过重重封锁的,所以,倘若你想知道更多与杨戬相关的,那我也无能为力。” 螣蛇表现得波澜不惊,恰恰是joker最为讨厌的那种类型,作为金川省特别行动组中最优秀的女性成员,忽视一切恐惧后的生命对于她而言只是种工具罢了。 “看样子,他已经知道那些寄存在梦上的碎片了,只要他们一经死亡,只要能够容纳一块碎片曾经所拥有的一切,就能在成为神的路途上不断前行,可……他难道不清楚,就算是神,也是会流血的吗?” 雯欣兰舔舐泛白的嘴角,她将纤细的手臂平举在眼前,低低的呢喃在愈加寂静的黑暗之中回响。 “只需要一点点的时间,我告诉过你的,如果是我,会把那只寻着气味追踪而来的野兽撕成碎片的,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的意识再清醒些,一点就足够了。” …… …… “再给我一点,一点就足够了,只需要最后一块碎片,我就能够触摸到那东西,可惜,让喀戎逃脱了,它的主意识能够任意转移至脑朊子体身上,可是过于麻烦了。” 在杨戬的手中,提着一团已经严重破损的面具,它被血液染红,在重力的作用下,一颗牙床裸露,眼眶深陷,彻底毁容的丑陋头颅从中脱落,径直掉进建筑废墟堆砌的废墟缝隙内,传出一阵格楞楞的杂乱碎响。 “但无法被杀死的存在,也只有神。” 锁链的末端嵌入墙体,支撑起机械的所有重量,它蜿蜒着伸出剩下的铁锁,展开链接在锁链末端的尖锥,形成一块呈现菱形的平面。 杨戬也正是借助这平面缓步行走在半空,在他的心中深知一个道理: “神”的威严,是不能染上灰尘的。 第9章 渡河 “来谈谈你知道的事情吧,比如,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来做什么,避难所下方又为什么会出现这些曲折的通道。” 当雯欣兰从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中挣脱之后,又重新向螣蛇询问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虽说其中的一部分信息看似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只要对这个世界多一点了解,便意味着隐形的危险因素会减少一些。 比如,正因白尘早清楚鸟疫医这群异端是以感染者的方式存在的,他会在接触的过程中时刻保持面对其他感染生物一般的警惕。 “可惜啊,那只乌鸦还没发挥点作用就暴毙了……” 想到此处,雯欣兰的表现才是切实的“兔死狐悲”。 “我们是金川省的特别行动组,主要承担与终极武器相关的区域性任务,六个月前,联盟最高指挥中心下达了一道三级任务,至于其中的内容,我不会透露。” “不过行动组今日到此,是为了营救被困于金川大学内的门晓教授,并将他安全护送至新整理建立的幸存者营地,在这之后,与终极武器“龙渊”进行护送任务交接,到时,他会带教授离开金川省。” “至于金川大学内临时修建的避难所,联盟所属区域内还有很多相似的,都是专门为在灾难中保护关键研究人员而提前建造的,省内避难所由该省特别行动组负责,所有行动组都已经收到过明确的救援任务,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寻找并确保这些研究人员的生命安全。” 螣蛇几乎是贴在雯欣兰的耳边强撑着开口,在短暂的十几分钟里,她的身体情况仍旧在不断恶化,不知是不是银榴爆炸产生的影响,她的意识正逐渐模糊,几近昏迷。 “如果我没听错,你还是没有告诉我这些地下通道的作用。” 雯欣兰可不太在意螣蛇是死是活,虽说她仍然无法凭借瞎逛找到离开避难所的路径,但“鸟疫医”已经死了,雯欣兰面对这种问题当然是无可奈何的。 “鬼知道她犯的什么毛病。” 这是雯欣兰的心里话。 “呵呵,看样子,你脑子里的信息还真是不多,我们要营救的人,也是西部联盟重点关照的,他们在想方设法地阻止我们,特别是“高加索之鹰”(西部联盟终极武器,与“宙斯”连号),它一直在高空俯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所以,为了躲避它的眼睛,我们只能在地下……” 螣蛇的声息减弱下去,终究是闭上了那对平静的眼眸,对此,就算是雯欣兰也只能耸耸肩,继续行走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之中。 “终极武器啊,似乎是要掀动起一场特大暴雨了,那些天灾倒安静得过头了。” “沙……通讯信号恢复,尝试重新接通至……第三小组。” “喂,那边有人吗,听得到吗?” 雯欣兰用左手扶住螣蛇无力垂下的胳膊,右手从后者腰间取下正传出细微电流声的对讲机,按下通讯键后,尝试着开口说了两句。 “……” 沉默,第三小组无人回应。 “意料之中了,破玩意。” 雯欣兰撇嘴,有种被戏耍后的无趣,正打算将它像垃圾一般随意找个地方丢了,一道急切的呼喊忽然从中传出。 “头儿,我们遇袭了!是勾陈队长,袭击我们的是队长的人……啊!” 一声痛苦的嘶吼过后,是粗重的喘息,雯欣兰隐约听到阵哭声,在激烈的两方交火间听得并不清晰。 “你们的头儿睡着了,有什么突发情况和我详细说说。” 将对讲机搭在鲜艳如血的红唇旁边,雯欣兰语出惊人,令另一边半晌都没能做出反应来,连带那哭声都戛然而止。 “睡,睡着了?你又是谁,你为什么有螣队的通讯器。” 无法判断雯欣兰是敌是友,第三小组的人在心中纠结了良久后才憋出这样一句话来,实在是没想到,在比避难所更深的地下,竟然还有除却行动组之外的其他人。 “是啊,可能是最近任务太多困得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至于我……让我想想看啊。” 雯欣兰撑着下巴,用指尖在侧脸有节奏地敲击几下,随后才现找了个身份。 “你就称呼我为“龙渊”吧,叫原名才不显得生分嘛。” “龙,龙渊……” 这下,是彻底把第三小组的人震住了,声线甚至颤抖起来,很难想象,对方现在的脑子得乱成怎样一副模样。 …… “轰!” 爆炸产生的轰鸣激烈回荡,抱着枪缩在角落当中的通讯员更加卖力地向墙角钻去,他的大腿根部已经绑上止血带,可被子弹洞穿造成的伤口仍旧将紧急包扎使用的纱布用血液浸染成暗红色。 地面在颤抖,墙体因为承受不住手榴弹的余波而开裂,火光乍现,是第三小组剩余成员在开枪还击,惨烈的哀嚎在不远处响起,在这没有掩体的环境下,要减少死伤实在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这也不是行动组成员准备不足,而是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会面对如今这般诡异的局面。 “啊!陈队,都是自己人啊,陈队!” 不知是忍受不住心中的压抑,还是腿部的疼痛,通讯员撕心裂肺地大哭了起来,要说他是新人,他也已经参与了很多次爬行虫的清扫,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未经历过死亡蜕变的新兵。 可……忍不住就是忍不住,哪有为什么。 “螣队,联系不到螣队啊。” 抓握着已经被视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对讲机,通讯员几乎要彻底崩溃了,他没办法再判断雯欣兰的话是对是错,在又一滩血液四下里散开之后,用尽全身气力嘶吼道。 “龙,龙渊将军,我们,我们在地图上标注的四号区域,我们遭受到了行动组第二小队的攻击,我,我会坚持到最后一刻的,我们第三小组,都,都会尽力保护任务目标安全的……” 通讯员抹掉已经流淌到嘴巴里的鼻涕,将那台对讲机缓慢靠在墙角,随后,他一边哽咽着,一边用枪托抵住地面强撑着站起。 第10章 鸟疫医:乌鸦 上(外传) 我承认,当我被他们那群人蒙上眼,捆绑住双手带进车里的时候,都已经想好了怎么和远在西部联盟的父母商量救我的赎金了,虽然这群不知来历的家伙可能并不太需要钱。 按理来讲,那些经常活动在开放区域的流浪汉应该都是富翁,犯不着绑架我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他们可能只是抓错了,也许我长得有点像东部联盟首富的儿子呢? 等到被他们发现了的时候,我肯定会被这伙凶神恶煞的妖魔鬼怪气急败坏地绑上石头沉进湖里面,或者是被喂给养在鱼缸里的鲨鱼当养料。 影视剧里面不都是这样演的吗? 想到此处,手腕上已经紧绷着缠绕几圈胶带,手掌青紫得像两块胀血的猪肝,陈玩在慌乱之中急匆匆地开口叫道: “你们绑错人了,你们绝对是绑错人了,快放了我吧,大哥们,我在东部的银行里还有二十五万联盟币的存款,我可以都给你们。” “你,你们也不需要麻烦给我送回原地了,随便找个道边给我放下了就成,我会自己走回去的,绝对不会暴露你们的,我什么都没看见,全都没看见,你们看这样成不成啊。” 沉寂了许久,车内才传出引擎发动之外的声音,一股呛鼻的烟味令还在心虚等待的陈玩不由得打了几个喷嚏,随后,蒙脸的遮挡物从外面掀开,迎面出现的,竟然是一名正俯下身同发懵的他对视的年轻女子。 柳叶眉,鼻梁高挺,嘴唇饱满红润,翘曲的睫毛微微抖动,波光粼粼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陈玩那张略有些稚气的脸。 “你多大了?” “美女姐姐,你这么问的情况下,该不会是要……咳,我虽然刚刚成年,但是还不考虑在感情方面……” 陈玩原本还打算继续废话,却不想那女子竟直接上手掐住了他的两腮,还没弄清楚情况的时候,就听见对方再次开口: “我早该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唔,你是要说对我的第一印象吗,其实我这人一般不这样,今天是有点紧张,这样吧,改天你到东部了,我请你吃饭,吃啥都行,到时候再深入了解一下……” 陈玩的嘴唇挤在一块,仍能讲出话来,趁着机会,他用余光扫视起车内的情况,发现还是辆内部空间不小的商务车,在那看不清晰的最后一排座位上,似乎也坐着两个人,他们一言不发,始终保持沉默。 “青虬,别把孩子吓坏了,你清楚规矩,他迟早会是我们之中的一员。” 正在此时,靠左侧的人影似乎是感受到了陈玩的视线,他轻咳一声,向那年轻女子道,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在声带里塞了团能吸水的棉花。 “可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他还一无所知,提达克是接受不了他的,狼崽子需要的是捕食技巧,而不是舒适的温床。” 青虬从身侧的金属箱内取出一卷医用纱布,在陈玩极度不满却又无法反抗的情况之下把他的嘴堵了个严实。 “算了,我们换个话题,李青山那边是不是已经到边界了,等手术开始以后,你要不要也参与进来?” 人影逐渐坐正了身体,终于能够凭借微弱的光线看清些东西,只是他的样貌实在是普通得没什么特点。 “我就算了吧,我是在开放区域里长大的,不习惯联盟的土地,就算是东部,也容易让我想起那些不太好的回忆,我记得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青虬摇头拒绝道。 “西部的压力很大,你得明白,在那可以预见的灾难发生之前,他们会试图清除所有隐患与威胁,况且,“喀戎”准备的“脑朊”迟早会到来,那时候,开放区域可不是那么好待的。” 人影还在尝试劝说,只是单就语气听来,连他自己也不对此抱有什么期望。 “提达克是阿斯克勒的后人,我们继承了他的身体,他的记忆,他的一切,那便要有尊严地去死,而不是被打上丑陋的标签。” 青虬抬起手臂,腕表泛起橙红色的微光,车顶天窗旁的投影仪开始工作,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在车内空旷处构筑起一套清晰的全息显示,数以百计的照片接连滚动而过,而其中的最后一张,正是陈玩。 “不,东部抓不到我们的把柄,青虬,你和我,我们只会在行动组那些蠢货的保护下避开“喀戎”与“宙斯”的眼线,这也是唯一能确保存活的办法。” “你还是不明白,乌鸦,我的意思是,在面对西部联盟那片隐藏着广袤黑暗的土地时,提达克的成员不会畏惧死亡,我相信,你也同样如此,只是……你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青虬转身,吻在后座那人的脸上,在她的眼中,陈玩分明看到了深沉的爱恋与不舍,除此之外,是隐藏极深的恐惧。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爱你了,你会杀了我吗,乌鸦。” “别这样说,青虬。” 乌鸦安慰道,声线有些颤抖。 显然,他也在害怕些什么。 “总之,你今后要记住,如果我还活在什么地方,那也就只有你的心中了。” “为换脑搭建的手术平台已经准备好了,李青山那边也如预料中要求现场进行手术,另外,用来迷惑行动组的东西在后备箱,一条替换手。” 青虬很快从先前的状态中脱离,她有些嫌弃地一脚踹开陈玩,指尖在全息投影上划动,调出一张非常详细的建筑平面图。 乌鸦视线阴沉地扫过每一寸区域,随后才幽幽地开口道: “按理来讲,李青山作为金川省安全负责人,应当知道分寸,但我们还需要两手准备……” “青虬,发消息让他提前处理掉手底下所有知道相关信息的人,换脑手术这一消息绝对不能漏出去,再和行动组里的那个狼崽子通个信,对好行动组过来的时间,手术不能被打断,还得处理下现场……那群家伙可都不是傻子。” “嗯。” 青虬略一点头后才作出回应: “这些都已经提前确认过了,李青山那边放心,他和我们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交易,是我们在东部进行移植手术的唯一渠道人,所有通过他“介绍”,接受了相关手术的患者都是落在我们手中的把柄,无论如何他也不敢乱来。” “就怕把老虎勒得太狠,到最后换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啊……” 乌鸦暗叹口气,心中自然清楚,李青山与提达克帮之间的关系太过复杂,多年以来,依靠在东部联盟内为提达克与需要器官移植的患者间进行搭线从而获取利益。 同时,提达克也不断通过李青山搜集东部联盟官方医疗机构的内部患者信息,寻找那些被他们称为“阿斯克勒之种”的人来发展帮派成员。 二者纠缠至深,已经到了无法分割的地步。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要提及的是: 相比于难以渗透的东部联盟安全信息保护部,记录有几乎所有居民基因身份信息的医疗机构信息库则容易渗透,入侵得多。 再者,无论是出生还是患病,都会在联盟医疗机构内留下非常全面的个人信息,可以算是最为彻底的人口统计了。 综上,就是李青山与提达克选择此途径寻找“阿斯克勒之种”的原因。 “如果不是手只能伸到那些未注册的诊所,早就有机会把他剁碎了喂狗的,这家伙实在吃得太多了,以至于帮派内部还要为每一场手术倒贴钱进去,养不熟的白眼狼,时刻都得提防。” 青虬恨得咬牙,才能发泄出自己心中的不满。 “好在他分内的事做得不错,我们寻找种子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再等等吧,作为猎食者是要有耐心的,不能比猎物先露出破绽。” 车速正不断减缓,车内的全息影像也趋于暗淡,乌鸦轻拍青虬的肩以作示意,随后,车门自行开启,二人先后离开,等候在外的,是气质,年龄各不相同的四名提达克成员。 见乌鸦下车,距离最远的身着纯白羊毛大衣的中年美妇人仍在打理自己的围巾,抬头看了眼阴沉压抑的天空,嗤笑一声。 “呵,这还没立冬呢,已经要下雪了,看样子啊,开放区域是要变天了。” “不过是场雪而已,前几年又不是没下过,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旁边的少女有些不满地嘟囔着,她头上顶着经过彩色涂鸦的鸭舌帽,厚夹克上凌乱地挂着不明意义的金属吊坠,皮靴踩在石砖上一路小跑,发出“哒哒哒”的轻响。 “幺妹儿,你二姐倒也说得没错,但总得有场雪,不然那云越积越多,天就得塌下来了。” 青虬看着来到眼前的少女,抬手在她的头顶轻敲了两下,随后才浅笑着责怪道: “你也是,不要随便顶撞你二姐,她迟早是当家的,一定好好听她的话。” “青虬,我可听出来了,你怎么也能站在大哥那边呢,不是说好多劝劝他的吗?咱们提达克发展了这么多年了,也不是西部那些狗养的说除掉就除掉的,干脆就和他们拼到死,看看是谁的拳头硬一点。” 一名体格健壮的秃顶男人说道。 “我,我,我赞成。” 过于饱满的脸上横一副墨镜,身上的西装都被下坠的肚子挤得变了型,胖子结巴道。 “但,但是,我,我也相信老大。” “秃子,多少动动脑子,如果没有脑子的话,就不要反对乌鸦的计划,知道提达克这么多年过来,为什么一直没有你说话的份吗?” 这下,青虬是真的动了气,她瞪了眼秃顶男人,后者悻悻地闭上了嘴,即使那一身的肌肉表面上气势十足,却是一点也不敢出言顶撞青虬。 “青虬姐,别这样,四哥也是担心老大的安危嘛,大家都是一家人,可千万别这样。” 鸭舌帽少女说着,伸手抱了抱青虬,以期消除她的情绪。 “小幺,你不懂,乌鸦即将离开,提达克内的大半力量都要重新分配,到时候,除了二姐,你们所有人都会参与其中,胖子,也包括你,以后做事聪明点。” 青虬摇摇头,移步车辆后方,从自动打开的备箱内取出一个印有生物移植,医用,警示标识的密封冷冻箱。 “切,我可没那么大能力管提达克的烂摊子,年龄大了,难免心力交瘁,不像某些人,能到联盟去躲清闲啊,开放区域这块破地,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不明不白地蒸发了。” 妇人冷哼一声,连翻几个白眼,转身向周边荒野内唯一能够看到的建筑走去,留下一连串高跟鞋落地的哒哒声。 也许,那里就是乌鸦与青虬口中的换脑手术即将进行的地点,那栋孤独建立于荒野之中的别墅附近,已经散落停放了十几台各色车辆,它们大多挂着开放区域的车牌,其中大部分都未曾熄火,颤抖着吐出冷凝的白雾。 自北部袭来的寒风将断不断,陈旧的石砖道路磨损严重,落叶腐烂堆积,隐约能够嗅到干燥后的泥土内的血腥气息,在一棵年老的歪脖树上,还卡着半截尸骨,至于其主人是谁,则没有人记得。 第11章 鸟疫医:乌鸦 中(外传) “欢迎你们,自开放区域远道而来的朋友,主人已经在会客厅等候各位多时,庆功晚宴会在十一点后开始,这是主人特别嘱咐过一定要通知到的。” 所有人都步入这栋孤独的别墅内时,乌鸦,青虬以及其他四名兄弟姐妹的脸色都不好看。 正厅内灯火通明,摇曳的烛光在角落里颤抖,空气中满是清新剂的刺激味道,还有无论如何也无法掩盖的尸体腐烂的气息。 “真会找地方,李青山是在为自己挑选坟墓吗,希望他已经打好了尺寸适合的棺材,不要到了躺进去的时候,连翻身都困难。” 青虬皱眉上下打量着走近而来的那名女仆,后者衣着暴露,几乎可谓一览无遗,白得毫无血色的大腿上扣有某种结构复杂的金属环状物,其边缘处长有漆黑利齿,像是猎人们的捕兽夹般钳进皮肤,直达骨骼。 “这位贵客,请保持对主人的尊重,这是我个人的请求,否则,也只好将您束缚训导,以示惩戒。” 女仆双手交叉,微微躬身行礼,她的表情还如先前开口时的呆板,只是谁都能听出来,话中的威胁意味。 “……” 乌鸦缄口沉默,排除青虬,其余几位自然也不会在如此关键的场合多言,对外,提达克只会有一个声音:乌鸦。 “哈哈哈,我的小猫咪,是客人们来了吗,怎么不赶快请进来。” 气氛逐渐凝重,直到一阵爽朗的笑声打破沉默,身着正装的李青山扒住二楼走廊的扶手向下望来,在确认是乌鸦等人之后,连忙顺着楼梯来到那女仆身前。 伸手抚过柔顺的黑发,那女仆表现得真如一只黑白相间的家猫露出一副极度享受的表情,抖动的上半身隐有春光。 “有意思吗?” 乌鸦单手按住已经被激起怒火的青虬,对李青山的态度可以说是并不好,连最基础的称谓都没有,仿佛完全不将对方看在眼中。 “啊?” 李青山愣了一下,随后四下里看看,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身边那名女仆的胸口处,雪色肌肤同牛奶般细腻。 “一定是小猫咪说了不该说的话对不对,唉,实在抱歉,我……我现在就教训她,不尊重客人的,哪里是一条合格宠物。” 察觉到李青山的目光,那女仆主动地靠近,用脸颊贴上他的肩膀摩挲,却一句话都不说,只在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嗤。” 乌鸦的笑容有些僵硬,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确在笑,也正在话音未落时,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两次响起,它们来自女仆腿部的未知装置…… 一条血线凭空展开,羊毛地毯被染成了鲜红色,依偎在李青山身上的“小猫咪”并未察觉到什么,只是感受到奇异的坠落,没有痛苦,没有恐惧,两条齐根断裂的长形物体顺着切割方向径直倒在地上。 它伸出舌头,若无其事地舔了舔满是鲜血的手掌,探出脑袋至李青山脚边,又舐去了皮鞋上的灰尘,随后双眼渐渐合拢,留下绝美的安静的睡颜。 蜷缩的身躯,裙摆下空空如也。 “现在,能把驯化器取下来了。” 从血泥里捡起已经被触发的“捕兽夹”,李青山用衣袖将它们仔细擦拭干净,随后抬起那张笑容和善的脸,眯缝双眼道: “地脏了,快些让你的人收拾干净。” 乌鸦点点头,似是没听出其中的暗讽。 “幺妹,先出去,找两个人把尸体埋了,地毯也拆走……脏了。” 二姐挥挥手,幺妹立刻会意,捂着嘴急匆匆跑开了。 “厨师呢。” 乌鸦道。 “哈哈哈,当然是早处理干净了,然后晚宴,手术不是五点钟开始吗,现在休息半小时,十一点,就十一点,咱们准时结束开饭,一分钟可都不能多啊。” 李青山揽过乌鸦的肩,二人一同向楼梯处走去,沾满血浆的脚印一路延伸出去,直至视线不可及。 “早让他清干净手下所有知情的人,结果偏偏留下一个,这家伙在试探我们,他察觉到了,该死的东西。” 用鞋尖抬起地面上已经僵硬的脸,青虬只觉反胃,用尽全力将之踢到远处。 血团在地毯上滚动着,直到撞倒了金制烛台,染上散发黑色烟雾的烈焰才停止。 二姐微不可察一皱眉,却还是没对青虬的失态多说些什么。 …… “下雪了。” 赤色的眸子睁开,隔着车窗凝视外界飘动的雪花,她挪开脚边的油纸伞,紧了紧周身包裹的狐绒,唇瓣微动,吐气如兰。 “啪!” 陈玩的脑袋砰地敲在玻璃表面,吐出嘴巴里的填充物,他双腿齐并蹦跳,同时慌乱地呼喊着。 “救我啊,杀人了!” …… “最近几年,老爷子的情况是越来越糟了,现如今啊,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也只有你,能让他再多活几年,苟延残喘也好,重新恢复也罢,至少不能死在那场灾难前面。” 李青山在会客厅放置有一张茶桌,却还没来得及准备茶叶,二人面对面坐下,只得品着白水干聊。 “你的诚意不够。” 乌鸦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指揉捏鼻梁,他轻叹口气,这才摇头道。 “呵呵,不就是只宠物,弄死好了,至于破坏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吗,再说了,本来只想让她事后伺候你,结果呢,倒是你的女秘书不领情了。” 李青山摊开手,摆出了副无奈的表情。 “而且,总得先讲讲,有什么东西是瞒着我的,我才好像以前一样信任你们提达克,要是一无所知地被人卖了,说不准脑袋落地之前还在帮别人数钱,哈哈哈。” “东部盯得太紧了,只是为避免惹出别的事端,你大可放心。” 乌鸦神色淡然。 “只能骗小孩儿的谎话,东部就算是盯得再紧,你们提达克也是开放区域的帮派组织,除非是制造了实际威胁,否则联盟现在哪里有闲心搭理。” “自灾变的消息被破译,各方都如猎狗般找寻珍惜技术弥补或构造终极武器,到目前为止,提达克是唯一拥有实施全单位换脑手术能力的组织,难道不值得他们的注意吗?” “这样……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作为朋友,就姑且相信你一次吧,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李青山将两件环装“驯化器”放在茶桌上,它们乌黑的表面投不出光泽,复杂的纹路雕刻其上,时不时闪烁起代表信号传输的移动亮点。 “说。” 乌鸦言简意赅。 “让你那女秘书戴上它,跟在我身边,否则,整件事都免谈,我会与提达克终止合作,在老爷子临死前把所有事情公之于众,包括多年来与提达克的交易细节,相信西部那边对此应当甚为关注吧。” 李青山几乎是咬牙挤出几句话,说到底,他不会轻信乌鸦的一面之辞,虽不知对方如此谨慎小心于一场手术交易的目的,但未知,永远是最为可怕的陷阱,再多防备都不为过。 “驯化器,东部唯二令我感到反胃的物什之一,你身边的忠犬不少,有必要吗?” 乌鸦总算是抬头,与李青山对视。 “可是,我还是更喜欢这种独特的感觉,这种把你重视的人踩在脚下的感觉,也不需要太久,在你的手术结束前,我就能把她变成一条只会听话和摇尾巴的狗,到时候,我让她四肢并用,一边叫一边在地上爬给你看啊?这太有趣了,哈哈哈。” 在李青山的眼中,所有人都可以变成悬丝傀儡,只要他想,那些女人便会毫不迟疑地爬上他的床,只要他玩腻了,床上的玩具就没有丝毫犹豫地去死。 “对此,我有个更好的提议。” 乌鸦并未因此恼怒,他伸手至后腰,取下一把手枪,整个过程还挺稀松平常的,枪口正对李青山眉心,只需扣下扳机就能让他满地找牙。 “哈哈哈哈,杀我?没看错吧,扁毛畜生,你竟然还想杀我!” 李青山不住拍腿,笑得前仰后合,丝毫不担心自己是否会因突如其来的走火爆掉脑袋。 “你以为,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李青山怕死吧,你要是杀了我,你们所有人都会为此陪葬的,哈哈哈哈。” “荒派的行径,总是令人作呕,你们玩弄人心的方式,真和脑朊一般无二,同样的卑劣,不过,没用的棋子说扔便扔,能定时清理手下垃圾,016里的“八荒”倒比身后的寄生虫们看得清楚。” 乌鸦此言一出,李青山脸上的表情瞬间僵化,盯着乌鸦扣住扳机逐渐用力的手指,一滴冷汗自额头滑落,来不及迟疑,他赶忙开口道: “你从哪里知道荒派和“八荒”的,你难道也是荒派的人?等等,我们还可以再谈谈,我们还能谈……” “砰!” “啊!” 鲜血向外飞溅,一只断手被抛在半空,李青山握住腕口断裂处,森白的骨碴与破裂的动脉纠缠在一处,裸露的肌肉抽搐不停,失血速度也因此时快时慢,如过山车般令他时时都心惊动魄。 “准度有些差了,请多担待。” “砰!” 李青山只觉右侧脸皮一热一皱一轻,大块的软骨便被撕扯下来,在子弹的作用下,那只遭受冲击的耳朵已然碎裂成弥散的血雾,不见踪影,唯独剩下后脑焦黑开裂的死皮不住渗血。 “抱歉,太久没开枪了。” “砰!砰砰!” 接连的惨叫过后,屋内已是完全不成样子,乌鸦看了眼被清空的弹匣,倒也没再说什么闲话交代给地上的尸体,径直离开了。 正对的走廊内,一辆装有休眠柜的金属滚轮小车被青虬推进了手术间,随后,便是被束缚带捆在手术台上,奋力挣扎的陈玩。 他一路上大呼小叫,即使已经哭嚎哀求了不短的时间,仍在精力旺盛地向身边每一个能够看到的人卖惨求饶,只希望能知道自己的赎金是多少,好从提达克手中买回条命来。 …… 对于一场现代手术而言,其中大部分过程都并不需要医生与患者的直接接触,医疗用具被划分为体内与体外,或通过静脉注推或通过术中植入的方式将微缩后的手术器械输送至患者体内,形成里应外合的包围架势,最后达成目的。 换脑亦是如此,在根据目标基因催化出合适的载体身躯后,摘除一系列神经组织易体,当然做不到太过精细,综合来看,也只是将其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意识下载至新的更加年轻健康的身躯之中,借此回溯时间的流逝,逃脱近在咫尺的死亡。 实际上,在乌鸦心脏的最深处,还藏有另外的隐秘,他欺骗了所有人,甚至包括提达克中的几位。 “要想进入东部来躲避西方视线,总得付出些代价,行动组的人可能会蠢到完全配合我的这场以假乱真的表演,可那些嗅觉敏锐的终极武器却不会。” “又如已经被以太完全掌控在手中的喀戎,那些对碎片趋之若鹜的恐怖存在,是那样希望剖析现实,以至于根本就不择手段。” “对此,也只有通过这场策划已久的换脑,令幕后的猎人得以见清,碎片究竟寄存于肉体还是纠缠于灵魂。” “唯有将其中的种种未知破解,彰显出我个人的价值,才是换取东部终武“八荒”庇护的投名状。” “终于,结束了……” 当手术室内的灯光熄灭后,乌鸦拖行疲惫的身体直到陈玩的病床旁,他端起一盘完整的停止跳动的脑组织,嘴角压抑不住地颤抖着。 “原来……” “我们才是,真正的天灾。” 第12章 鸟疫医:乌鸦 下(外传) “有些血,只要沾上,就再也洗不掉了。” 乌鸦连续不断挤出洗手液来,他沾满斑驳血迹的手指已经被水泡得发白,但那些本应消失的血点仍如同附骨之疽般附着在皮肤表面,它们散发着红荧荧的危险光芒,似隐没于黑暗之中的猛兽睁开嗜血的瞳眸。 “越来越多了!” 粗重的喘息自口中传出,两只手掌相互抓挠着,指甲穿透皮肤,几近撕破肌肉或血管,眼中的红斑不减反增,更是令乌鸦的额头渗出冷汗来。 颤抖地举起双臂,凝视镜子中的自己,那一刻,他只觉得镜中映衬的相貌无比陌生,那被扒下表皮赤裸裸显示在外的面容,失去嘴唇后更是能清晰看到溃烂发炎的牙床。 “我是怎样都想不到,一个作恶多端的刽子手,竟然患有这样严重的恐血症,哈哈哈,乌鸦啊,你就像只丧家之犬一样滑稽可笑。” 又出现了,先前那对在车内睁开的猩红双眸,她悄无声息地靠近,在宽阔昏暗的走廊内撑开一把老旧的油伞,声音飘忽不定,如鬼火摇曳。 “说到底……鬼娘啊。” 乌鸦无力地坐在金属洗手台旁,背靠冰冷的墙壁,即使身体近乎虚脱,仍要强撑着开口: “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呢?对于八荒而言,你根本可有可无,估计在他眼里,你的分量还不如我啊。” 鬼娘轻盈迈步走向乌鸦,在此之间,一语不发,油伞微抬,随后乘风旋转,自由落下,而她的身躯,则在离开油伞笼罩的瞬间消弭不见,连曾经存在的痕迹都找寻不到。 “不如听我一句劝,帮我在杨氏插下根刺,八荒多多少少也能多看你一眼……呵。” 乌鸦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的双眼不自然地向外凸出,肤色涨红,却又艰难地从闭塞的喉咙内挤着嘶哑的笑声。 “乌鸦,你还没权力点评我。” 鬼娘就在附近,她就在乌鸦身边。 “那就杀了我。” “噗通!” 话音未落,乌鸦便被来自未知的力量钳制,头颅被按入满是泡沫和污水的洗手池当中,窒息带来的死亡危机令他下意识地扭曲挣扎,在临近意识遗失的边缘差些失禁。 “你以为我不敢吗?” 鬼娘戏谑地发问,心中自然清楚乌鸦此刻的痛苦,但她偏要如此,你既然想保持傲慢,那便用最粗暴的手法将你的傲慢彻底撕碎。 一股恶臭在周围的空气当中弥漫,乌鸦的挣扎逐渐减弱,四肢僵硬下来,而鬼娘未曾注意到,细碎的羽毛正在乌鸦的外衣下缓慢生长,它们浸润了体液,竟透出锋锐的光泽。 “噗!” 乌鸦仰躺在地板,污水顺着湿答答的头发滑落,他失去了所有的生息,却又在半晌的安静后猛烈地咳嗽起来,肺部重新工作,半死不活地上下起伏,呕吐出体内所有能吐出的东西后,才扶着身侧的墙壁缓缓站起。 “帮我在杨氏插下根刺,让八荒多少能高看你一眼,像你这般蠢货,迟早会被当做弃子随意处理,还不如你我合作,一举双赢。” 油伞在无形无质的力量作用下抬起,当它几乎要触碰到屋顶时,鬼娘的身形才再一次显现,原本庄重整洁的衣裙下摆,已经沾染了点点污渍。 “我不喜欢你,真的很不喜欢,但如果真的能稍微让荒大人多看一眼,所谓合作,倒也无妨。” …… “室外温度四摄氏度,空气湿度百分之二十,三级对流检测率百分之五,未检测到二级对流,西北风五至六级,强降雪预警,已停止系统自检,已停止单极仪展开,已全部回收气象气球,已与终极武器019“应龙”断开连接。” 在播报结束后,原本闪烁着各类参数的光屏由上至下地逐步熄灭,只剩下长桌上孤独的地形投影仍散发出蓝色的微光,在这片广袤的平原上,除了偶尔起伏的土地,什么都看不到。 “提达克本次手术选择的地点,是联盟西北部,河中平原第四边境区块正中心位置的一栋违规建筑,通过我们的初步侦查与比对,确认提达克头号人物:乌鸦,正在其中,所以,即刻展开行动,一定尽一切可能将他抓捕。” “明白!” …… “你说,挖这么深的坑应该是够了吧,反正到时候都是一把火点了,给一个死人忙前忙后的可不值当。” “应……应该也对吧。” 铁铲撑地,抬腿跨出已经挖好的深坑,提达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干瘪的烟盒,挑起仅剩的一根叼在嘴里,向另外一位还站在坑中的同伴尴尬地笑了笑。 “最后一根了,唐哥。” “害。” 那人混不在意地摇摇头,随后紧跟着开口道: “真是累得人腰疼,上面让咱们处理掉的尸体是哪个,你晓得吗?” “……” 橘色的火光在黑暗之中摇曳,细碎凌乱的风拍在脸上,已经麻木得知觉不到冰冷,深吸一口烟气,随后徐徐散去,提达克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叫嚣着“舒畅”两个字。 “不知道,从进入提达克开始,大姐头就让我少问少看少说多做,不该知道的别好奇。” “呵,没想到,你还挺老实。” 拍掉裤腿上的积雪,坑中的人爬上来后,径直坐在横放雪地的麻袋上,他身上包裹得严实,冬帽,围脖,护目镜样样不差,几乎像个粽子,不露出一点皮肤。 “诶哟,我的哥啊,你咋能坐人家身上呢,这不吉利的呀。” 提达克见此,连忙紧张得后退两步,四下里张望,冷汗止不住地冒,生怕哪儿飘出个红衣女鬼来,张牙舞爪地质问二人的不敬。 “怎么?怕啊,哈哈哈。” 趁着提达克自顾慌乱的功夫,他找到了麻袋的袋口,单手解开缠绕的绳头,微不可察地偏头向内望了一眼,动作隐晦且自然。 “你先歇着,我去找小刘拿汽油。” “好,好的。” 随意摆摆手,背对提达克离开,摘掉手套,撩起袖子,露出一块造型别致的腕表,表面光滑如镜,在向上抬起时,本凝固的时间显示产生了些许变化,一些由线与点组成的简单图案浮现而出: 东部联盟的联络密语。 “怎么能是那张脸,怎么会是她?” 他的声音颤抖,能看得出瞳孔内透出难以置信的震动,但还没来得及触碰腕表的显示屏,呼啸的风声掩盖脚步,一条坚韧的钢绳急速穿透黑暗,从眼前闪过。 脖颈被勒死,即生命消逝的开端,脸色瞬间变得青紫,无声的挣扎实在难以产生实质性作用。 “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永远闭嘴了。” 在青虬开口的同一时间,七窍渗血的脑袋已经埋入积雪,红白相掺,形成一副残忍的画作,制造杀戮的过程干脆利落,一分钟,不多不少,刚刚好。 “你,你为什么……” 神情茫然的提达克跌跌撞撞地跑到近前,他呆滞地凝视着青虬沾满鲜血的双手,嘴边的香烟早被肆虐的冷风卷得不知所踪。 “只是清理一下组织内部的……” “砰!” 青虬的解释没有结束,却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即使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那颗转动的狙击枪子弹仍准确无误地穿过提达克的眉心,可以想象一个装满了水的气球在不断充气加压时炸裂的过程。 雷声滚滚,有什么东西正在头顶的云层之中酝酿。 …… 乌黑光滑的球体推开阻碍其前行的积雪,留下条明显沟壑,很快,一颗相同的球体压过相同的路径,紧接着,又是一颗。 毫无疑问,这发生在雪地当中的一幕场景甚是奇怪,整齐排列的十二颗暗色调金属珠不紧不慢地蠕动着,直到最顶端的个体在撞到障碍后停止。 它们退后些许,确保留出足够的空间之后,首尾相连,环绕成圈转动起来,似一条追逐吞咽自己尾巴的蛇,随后,原本第十位的金属珠置换到首位,一股高压气团从球体底部喷出,在磁力的作用下,十二颗金属珠同时跃起,跨过了阻挡在前的障碍。 它们继续翻滚,直到被一对疑惑的视线锁定。 “这是个啥东西?” 擦了擦结冰的护目镜,倚靠在车门旁的提达克低下头,看着一队只有十二厘米长的不透光珠体组成的黑环,呆愣迟钝地挠了挠后脑,他抬起怀里抱着的冲锋枪,却不知该不该扣下扳机。 排列在三的金属珠作为新的首位,它的形态产生了细微的变化,表面出现低频率的波纹扩散,一些稀碎的针状物质如潮汐般连绵起伏。 几乎是同一时间,提达克的脑中产生了怪异且前所未有的晕眩感,他脚步不稳地晃荡两下,竟直接扑倒在雪地当中,粘稠的血浆自眼角流淌,尸体的温度尽皆消散。 相似的情况在各个方位上演,那些看上去没什么危险甚至有些滑稽的珠子正以极高的效率飞速收割提达克的性命,新鲜的腾起温暖蒸汽的血液随处可见,所有人都死得蹊跷诡异。 …… 斩马刀的刀刃横向穿过兽首的口腔,其中镶嵌的磨刀石在剧烈的撞击中迸发出激烈的火花,勾陈反握刀柄,感受自传感器同步至掌心的震动,视线穿过核辅器外的茫茫飞雪,锁定在那道缓步走来的人影身上。 她手持一柄油伞,却闲庭信步在混乱的寒风之中,仿佛存在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屏障,将那女子与周围的环境分隔,纵使乱流再狂躁,也无关紧要。 迎着3.5米高的勾陈,神色如常,声音清晰柔和。 “既然选择了荒派,那就专心为八荒做事,避免节外生枝,我会带走装有易体移植器官的冷冻箱,希望你能处理好剩下的杂事。” “鬼娘,上面需要一个解释。” 兽首拆分,勾陈单手挥动斩马刀,刀尖斜指向鬼娘,言语中透出极深的敌意。 “解释?那也要看我想不想给了,孩子,懂事些,自己去玩吧,这些事……那群人还不配知道。” 鬼娘撩了撩耳畔的发丝,打发无理取闹的孩童般摆手,做出一副驱赶的随意模样,全然没将勾陈的威胁放在心上。 “这是八荒的意思。” 勾陈自然不会因为鬼娘的轻视而产生情绪上的波动,他只是做需要做的事情,完成应该完成的任务,除此之外的任何行为都是多余的。 “好好好,临走前,那乌鸦突然提议说要合作,他告诉我,这次手术明面上是李青山为了延长李墨的生命,以继续在暗处囤积更多力量,最后顺理成章接替自己的父亲成为金川省的话事人。” 鬼娘摆出了一副无奈的哄小孩的态度,她叹了口气,略作迟疑,才继续开口道: “而我们所不知道的是,作为东部联盟中与乌鸦,提达克关系最密切的高层人物,李青山其实一直保持着与杨氏间的联系,实际上,他从一开始就是杨氏为获取提达克的内部技术安插的暗子。” “所以,那黑鸟的计划是想坑杨氏一把,通过李青山的联络器,把这次手术中得到的所有涉及梦,碎片,意识等的关键信息掺假后交到杨氏手中,借此戏耍他们。” “就这样,我讲完了。” 勾陈迟迟没有回应,似在沉思也似在等待下一步指令,许久后重新有了动作,收回折射锋锐的斩马刀,低沉道: “八荒的意思,我代为转告。” “乌鸦,提达克的这次手术,目的在于初步探究碎片与意识及肉体的联系,向荒派证明他本人的价值,你只需要完成分内的事,销毁手术证据,随后将手术成果带回给八荒。” “至于传递虚假信息到杨氏,只是乌鸦为了加深东部联盟两派间的矛盾,杨戬不是个蠢货,那些信息的真假他只要接触到同为碎片的存在便能够进行验证。” “综合来看,你只是被他给耍了,一涉及到讨好八荒,你的智商真的无限接近于零。” 第13章 背叛者 “爸,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门锦秋捂住发闷的胸口,她说不清这是怎样的痛苦,只是存在种怪异的感觉,心绪纷乱,似乎不尽快逃离就会有某些危险降临下来。 “怎么回事?” 门晓皱起眉头,只以为是先前的怪病复发,他搂住门锦秋冰凉的肩膀,以防止后者因身体上的虚弱而跌倒。 “不,不是之前的那种病,应该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爸,快跑,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不能待在这了!” 门锦秋神色惊惶,她看向四周模糊的黑暗,不自觉带了个冷颤,又畏惧地紧闭双眸,眼角有泪光渗出。 “锦秋,冷静,冷静一些,没事的。” 门晓赶忙抱紧行为异常的门锦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女孩一刻不停的颤抖,生平第一次这样的无助与茫然,仍旧不知道,不知道究竟应该做些什么才能帮助自己的女儿脱离末日的泥沼。 “爸,你相信我,我现在很冷静,我们不能继续原地停留了,至少要动起来,否则,祂会很快找到我的具体位置的,绝对不能被祂找到!” 门锦秋的眼中已经爬满血丝,她好不容易驱散了心中的惶恐,尽可能用最为严肃的语气开口,但难掩言语中的哽咽,是生命对于死亡的原始恐惧。 “锦秋,我明白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门晓认真点头,但也正是在动作之际,模糊的黑暗中似乎有一道类似于人的影子在缓缓摇曳,他伸出一只手来,四指上挂有一根银色的细绳,随后悄无声息地后退,直至再次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东西?” 四下里转头,只能看到周围几名神色随意,正聊得兴起的行动组成员,他们光是笑得前仰后合,哪还能分神关注周边环境中的异象。 但很快的,一阵难以忽略的来自金属与金属间的清脆撞击声突然响起,刺目的强光探照灯穿透几十米的空旷通道直射而来,满是焦损痕迹的核辅器正缓缓走来,拖曳在地的斩马刀似乎还燃烧着属于火囊蛮的体液。 在经历了一场艰难的斗兽之后,“勾陈”又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内,不过在此时此刻,无论是门晓,门锦秋,还是属于行动组的十几人,他们的呼吸都为之停滞。 “那,那是陈队的核辅器,不是说之前因为意外不能使用了吗?现在是……” 疑惑转为沉默,仍在开口询问的行动组成员半遮住微眯的双眼,他握枪的右手下意识紧了紧,便注意到正从“勾陈”肩头前探的炮管。 “轰!” 强大的后坐力使得“勾陈”的脚步因此停滞,呛鼻的烟气自已经向上抬起,运转到身后的炮口中涌出。 起先是瞬放绽放的火焰,紧接剧烈回荡的震动,蛛网般的裂痕被碎肉和骨质物填满,承重结构被破坏,墙体与通道顶部在同一时间坍塌,露出扭曲变形的外层支架。 “……” 核辅器内部,勾陈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外界状况,虽说满天腾起的烟尘将视线遮挡,但仍能通过屏幕上闪亮的绿色光点锁定门晓,门锦秋外其余人的位置。 那是行动组为其中人员配置的便携定位器兼生命体征监测仪。 “原本的生命保障,此刻,却成了被用作屠戮的工具,不知道那些家伙知道后会怎样想呢……切断外部通讯,别留下活口。” 通讯器内传出幽冷的女声,想想看,想想看这是谁的声音,对了,鬼娘,那个曾经在“提达克抓捕行动”中曾经出现过的家伙,她撑着一把诡异的油伞,差点将乌鸦溺死在洗手池当中。 勾陈握拳的手指明显紧了紧,阴沉的面色足够说明很多东西了,斩马刀被抬起,横架在身前,刀锋斜指向前方。 呼啸的音波扩散,大量从各个角度飞射而来的子弹落在核辅器的表面,却连凹痕都无法留下,看样子,行动组最后的反抗近乎于玩笑。 “最后一次……这是荒派最后一次越过我的底线。” 额头上的青筋绷起,脸色反常得泛白,勾陈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真的已经接近了愤怒的极限,又被内心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压迫得无能为力。 “也许,你在做完这件事后可以与我们决裂,但现在,为了保住你和你搭档的性命,还是把该做的做完为好,否则,你们便没什么价值了。” 只要离开了油伞的笼罩范围,无论凭借什么都无法发现鬼娘的身形,也许,她正站在不远处,表情戏谑地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又或许,她只是通过东部联盟临时建立的紧急通讯发出最后通牒。 对此,勾陈不敢赌。 “你们,真是群玩弄生命的疯子!” “我们,不过是在天灾脚下的卑微求生者,荒派与你一样,“八荒”也和你一样,我们……只是想继续活下去而已。” “好,好。” 勾陈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应,核辅器向前迈步,展现出一台真正战争机器的凶戾,它不受地形的阻碍,横冲向距离最近的行动组成员。 心中的罪恶感,正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灼痛着体内跳动的器官,对于不久前还一同作战的队友,经历了数不清的与爬行虫或其他感染生命体的战斗,现在却又要亲手,将他们的性命终结,如果说心中没有愧疚,那和恶魔有何区别。 原本,在行动组的眼中,无所不能的特战器械“勾陈”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守护神,在开辟城市主干道,搭建临时庇护所的时候,在面对那些成群的爬行虫与疯狂的感染者的时候,正因为勾陈的存在才使得大部分队友幸免于难。 这也是在看到“勾陈”出现的时候,他们表现得毫无防备的主要原因。 当然,信任是杀害他们的凶手。 他们似乎是忘记了,“勾陈”只是一团没有灵魂的金属,它的立场取决于其中的驾驶员,而人的立场,则取决于他是不是真的…… 怕死。 第14章 逃亡 “走,快走!” 迷茫混着泪水在淤积灰尘的脸上流淌,在门锦秋还没看清这张从黑暗中冲出的面孔时,一团褶皱粘糊的东西被塞进手中。 她目光颤抖着下移,耳边只能依稀听得到行动组成员沙哑的嘶喊声,除此之外是毫无意义的嗡鸣。 门晓同样没有从震惊之中完全回过神,但好在他的反应更快,拉住女儿的手腕,下意识向勾陈的反方向拽去,正巧躲过第一轮爆炸时从天而降的石砾与碎块。 二人伤势不重,至少还没有到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的地步。 “走,快走!咳咳咳……” “锦秋!” 同样的话门晓喊了第二遍,鼓膜随着心跳扑通通震动,他慌乱地挥动双手,企图将蒙住视线的尘埃驱散,却是无用之功。 摸索很久,直至呼吸困难,气管浮肿堵塞,才从一些碎石之中拖出几近昏沉的门锦秋来回摇晃。 后者终于从混沌中清醒,她在脸上擦了又擦,直到手背上的鲜血和泪水相互交融在面庞散开,才想起要抖开抓在掌心的东西。 “地,地图。” 纸张布满褶皱,被鲜血染了大半,再加上周边环境的影响与避难所地下通道的稠密复杂,连当前所处的位置都辨不清。 “别管,别管了!” 门晓察觉出身体在逐渐虚弱,体力随着鲜血一起向外流失,看不到伤在何处,他与门锦秋相互搀扶着起身,向自认为正确的方向挣扎。 枪火绽放的频率在减弱,勾陈如同嗜血的野兽般收割所有感知得到的生命。 核辅器没有再使用热武器,以防被意外埋在坍塌的废墟里,斩马刀收在背后,狭窄的空间施展不开,但依靠拳头,也就多浪费些功夫而已。 “你知道的,我们必须这样做,只有如此,才能挑起两台终极武器的争端,让杨戬无暇顾及其他,荒派才能完全掌控目前的局势,剔除异己。” 鬼娘不会因为无辜生命的逝去而自责,作为幕后指使,她只希望通过除掉特别行动组的方式来实现由“八荒”下达的指令,只要能得到“八荒”的点头,无论做什么都行。 “该死的,龙渊不会那么好骗,你们这样弱智的嫁祸手段一点意义都没有!” 勾陈重拳锤击在地面,双目紧闭,不敢看昔日队友的惨状,如果说,是什么支撑着他坚持到现在,那么只有被支开向其他地方去的螣蛇,为了从“八荒”手中保下一个人的性命,理所当然要付出代价。 “嘿嘿,安心啦,就算没有你,我也可以亲自动手的,不过……如果你连最后能使唤的价值都没有,离死也没多远了,活命嘛,就算要杀人也是合理的,至于能不能骗到龙渊让他站在杨戬的对立面……根本无所谓啊。” “嘎……吱!” 刺耳的响声在勾陈手中扭曲,仿佛恶鬼的尖啸,特制改造的枪支被轻易地揉捏成废铁,继续孤独地前进,破开挡路的障碍,行动仍在继续。 “生命体征检测系统启动,红外数据异常,声波数据异常,正在处理异常数据,正在搜寻侦查范围内的生命数据。” “被摧毁的已收录信息点数目:32” “已收录信号源:32” “信号源:34” “结束了。” 空旷的屏幕上,只有两个醒目的人形轮廓仍在缓慢移动,或许他们已经深陷绝望,以至于连求生的意志都薄弱了,微弱的萤火,在漫无边际的汪洋上飘荡,太渺小了,实在太渺小了。 “咳咳!” 门晓又咳出一口污血,急促地张口想要呼吸,肺部拼尽全力试图挤压残余的空间以创造负压环境获取到外界所剩不多的氧气。 “爸!” 门锦秋和门晓前后摔在地上,顾不得疼痛,即使受伤的手臂血流不止,尽可能扶起父亲的上半身,减缓呼吸时的阻滞感,这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急救办法。 “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泪水从眼眶渗出,门锦秋无助地靠在门晓身边,聆听濒临停滞的心跳,能清晰地听到勾陈的靠近,握拳的手掌更加用力,直到指甲刺穿皮肉,挖出血块。 突然在脑海中闪烁起朦朦胧胧的画面,在那些恐怖狰狞的虫子从地下涌出后不久,被病痛折磨到不省人事的她曾模糊看到床边忙碌的身影,除了那位姓陈的学生外,只剩下门晓憔悴担忧的面容。 明明,连最艰难的那段时间都撑了过来,明明好不容易从灾难里活了下来,为什么,又要面对死亡与恐惧,门锦秋不知道,她真的想不通,要怎样摆脱绝望的一切。 痛,真的好痛。 无法忍受的痛。 这时,她又看到了记忆深处的那抹金色光辉,它是那般耀眼,令注视的人都被染成炫目的色彩,“喀戎”,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能带来足够的温暖。 “孩子,活下去。” 门锦秋沐浴光芒万丈的希望,从它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浸润有振奋人心的魔力,滋润疲惫且伤痕累累的躯体,带来健康与安宁,灼尽一切悲哀。 是啊,这就是神明的力量,自己的古怪疾病,不也正是因为神明才好转的吗,喀戎啊,就是喀戎! 神,会拯救世人。 这就是神的恩赐啊! “在灾难之中,神不会抛弃。” 门锦秋呢喃着,她的血液凝固,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其中异物被新生细胞挤压出体外,一根坚韧细长的影子自背部抽出,缓缓向门晓那边伸去。 恍惚间,门锦秋发现自己被困在黑暗的狭小木箱内,她想要离开,浑身都用不出力气,木箱的盖子被掀起,一个人掐住她的咽喉,将她提了起来。 “神,不会原谅你们了。” 第15章 代言人 “现在,听我说,我们来玩一个有趣的游戏吧,由我来介绍规则。” “让盒子发出惨叫……” “我,我先来。” “我,我做到了,哈哈哈哈……” “我们,我们都会死的,算上我,我们全都会死!哈哈哈哈……” 周围,尽是嘈杂的声音。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这群穿着制服的家伙突然出现,父亲也不会面临这样的危险,如果不是这群明明答应了要保护父亲的蠢货们的失职……” 仇恨在胸腔燃烧,心脏内泵出的血浆滚烫无比,门锦秋背后的黑影毫无阻碍地伸进了门晓的喉咙,将堵死的气管撑开,同时生长出阻隔沙尘的滤网状结构。 “神,不同人类的肮脏,该死,则必须执行判罚。” 伸手抓向连接在自己躯体上的影子,门锦秋猛然一用力,伴随有剧烈的痛楚,一根虫肢从背后扯下。 它能在短时间维持住门晓的生命,只是这一过程并不那么温柔。 好在,后者已经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完成一切,她站了起来。 面向勾陈。 诵出一段平稳优雅的旋律: “唯有信仰带来光明,唯有光明孕育希望,唯有希望得以永存,唯有永存通向未来。” 而勾陈则并未注意到门锦秋身上的异常,扬尘未散,他看不清四周环境,仍在缓步靠近之中。 “听,那是地狱的哀悼,唱,悠久传承的回响。” “我们的同伴来了,他们像微风吹过。” “留下来,留下来。” “嘘,他们已经来了。” “呼!” 涌动的空气搅动混乱的漩涡,勾陈眼皮一跳,因为他看到了显示屏上产生的微小变化。 “信号源:37” “多了一个……谁?” “信号源:38” 勾陈皱起眉头,他下意识转身,正巧看到那片正在快速接近的由黑色翅翼组成的汪洋。 “信号源:64” “信号源:97” “信号源:128” “嘶,哈!” 体格最为健硕的领头黑魈直冲勾陈近前,它尖锐的爪子在核辅器的胸口位置阻滞,摩擦出激烈的火花,撕裂合金装甲,留下清晰的爪印。 勾陈的反应不慢,但也没能拦住黑魈的直接袭击,反手抓住斩马刀刀柄,用刀柄末端顶向黑魈腹部,同时侧开身位,躲避对方得寸进尺的撕咬。 “砰!” 黑魈只知一味猛扑,挨了势大力沉的一下,径直向后倒飞出去,胃液从口腔内喷出,宽大的肉翼减缓一些速度,也纠缠住几只来不及减速的黑魈,它们的身体遭受撞击,挤压成混圆的球体,随后惨号着四散落地。 此时,勾陈才得以抽空看向门锦秋站立的位置,他微眯双眼,心中产生了一个令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想法。 平白无故,这些怪物为何会突然出现,难不成是那女孩做的? “黑魈?快点解决。” 响起的,是鬼娘不合时宜的催促声。 “混账,一百多只,怎么解决?!” 勾陈产生了要骂人的冲动。 “不可能,那里怎么会有那么多黑魈。” 鬼娘矢口否决,看样子,她似乎并不在现场,否则,或许表现得会比勾陈还要焦躁也说不准。 “我没必要骗你。” “砰!” 斩马刀的刀锋劈向黑魈的头颅,没有如意料之中地破开颅骨,终结这只感染生物的生命,反而被碰撞产生的剧烈震动震松了武器。 后方源源不断的黑魈们乘势而上,露出尖细的口器,挥动尖锐的利爪,只是短短片刻,便淹没了这由金属铸造的庞然大物并肆意破坏着。 地面在颤抖,它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神的意志,即使那只是来自一个人的怒火,也足以在足够庞大的力量的指引下爆发出非常的威能。 “神,会救赎这个世界的。” 门锦秋点头,她由衷认可这句话的内涵,一根又一根的虫肢先后从身体内抽离,刺入附近随处可见的尸块,在饥渴中吸吮甘甜的浆液。 紧接着,脊背处撕扯造成的裂口在一阵噼啪声响后恢复原貌,新生的更强健的肢体突破血痂桎梏迅猛再生。 “来吧,向我展示你的挣扎,让我看看,你在绝望之中表现的样子。” 领头黑魈从撞昏脑袋的晕眩中摆脱出来,踢开压在身上的同类,朝向勾陈发出尖细的嘶鸣,四爪在废墟上方轻点,身形拉扯出狭长的黑影,它怀有很强的目的性,不断在覆盖了勾陈的黑魈群外游走。 终于,机会找到了,翅翼猛地一振,扰动空气形成四散流动的劲风,利爪向中心合拢,做出了这个种族从来都不会使用的进攻动作: 握拳。 口腔上下开合到极限,半瞎的眼里弥漫着兴奋的情绪,唾液向外飞溅,黑魈群在感应到领头的靠近后迅速沸腾着溶化退散,将勾陈淹没于其中的一部分躯体漏了出来,位置是: 胸口。 “嗤!” 对撞即刻发生,在强烈的挤压之中,似乎有一阵气体喷涌的声音出现,之后是金属刺耳的变形过程以及核辅器内部传动装置在受挫卡死后崩碎的异响。 高温瞬间迸发,在短时间内辐射出恐怖的热量,紧急冷却装置与自毁程序在自动感应下启动。 内置摆锤负责核反应堆的急停工作,两块类似钟摆的半球结构向中心合拢,摧毁内部燃料后完全包裹住反应堆精细的构造,隐约间,勾陈的外部装甲覆盖上一层雪白的霜冻但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曾经的猛兽,如今的羔羊。” 门锦秋的意识在同一时间浮现出这样一句话,看向已经完全报废破碎不堪的核辅器勾陈,看向在几只被绞死的黑魈尸体间弯折的斩马刀。 “我知道您的意思。” 她虔诚地开口,诉说神的旨意。 “r4能够辐射的扩散,也意味着对于我们这个羸弱的种族而言,最为有力的武器之一被宣告死刑,它们不惧怕高温,严寒,饥饿,甚至是……死亡。” 第16章 妖魔 “总觉得……” 门锦秋不得不承认,正是这听来实在惹人厌烦的声音打断了她与自己的神的沟通,但内心莫名产生的畏惧又阻止了其余情绪的滋长。 “总觉得,有股独特的气味出现了。” 来人是杨戬,他追踪梦的碎片而来,却正巧看到勾陈被黑魈包围的一幕,静等一切都彻底安静下来,才悠闲地靠近,巨狼跟在身后,警惕地环视四周,眼中透露出些许疑惑。 “喀戎,你是真的以为跑到她的身上,用门晓的命作要挟就能让我放过你?躲躲藏藏的真是一点意思都没……” “砰!” 骤然而起的枪响令门锦秋肩头一抖,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杨戬的脑袋已经消失了大半,骨渣溅出,他的笑容僵在脸上,血液自脖颈处的断口涌出,无端抽搐几下后,身躯无力地拍在地面,尘土纷纷。 “你给我闭嘴!要不是你在那里问东问西的,我们也不至于现在还被困在底下,那个女人醒过来的几率不大,衣服还让你给扔了,身上什么都不剩下,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争吵声先于那从黑暗中走出的人影被门锦秋感知,为了预防自己也变成杨戬那副到处都是的模样,放松的虫肢收敛至身前,护住头部胸部等要害位置。 击毁勾陈的领头黑魈都得到指令滑行至她的身前。 “该死的,你怎么敢骂我的?” “噗!” 门锦秋微微皱眉,如果真的不是产生了幻觉,那么一个人是怎么能拥有两种声线而且和自己对骂的呢?如果没听错的话,他好像在说到情绪激动的同时给了自己一刀?是利器入肉的声音没错。 “他,到底是谁。” “……” 看着刺进手臂的黑刀,白尘确实不知道还要说点什么,旋即悻悻沉默,颤抖着将刀刃拔出,伤口处立刻渗出源源不断的鲜血,由液滴排列成的珠串争先恐后落下。 “怎么不叫了,叫啊,你再跟着我叫啊!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少血够我扎的。” “还有,以后我做事的时候,你少啰嗦,要是再说教我,咱们俩都别活了。” “而且,为什么你随身现在连糖都不带了,我现在简直是要疯掉了!” 结痂的速度很快,还没待白尘走近杨戬,连疼痛都变得若有若无,无奈屏蔽了joker得意的叫嚣,看向那头正呆滞盯着杨戬尸体的巨狼。 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后者不断吞咽下口腔中的唾液,似压抑内心吞噬的冲动,爪子犹疑地刨开地上的碎肉,鼻尖耸动,一股甘甜无比而充满诱惑的气息通过肺部直冲大脑。 经不起太多犹豫,本能代替了主观判断,它立刻露出沾有血沫的腥臭利齿,一口咬向杨戬支离破碎后的尸块,舌头贪婪伸长,上面细密的毛刺清晰可见。 “嗡!” 一根铁锁蜿蜒数十米,在杨戬还没有被巨狼彻底吞入腹中前抵达。 锁链顶端的尖锥刺进杨戬的肋骨之间,将已经失去脑袋的可怜家伙从巨狼的牙缝间拽了出来,磕磕绊绊地一路拖行至笼罩在黑色长袍中的“红瞳”脚边。 “原来,杨戬是这么几个丑东西,啧啧啧,光是看着就觉得有意思啊,只可惜,刚见面就玩坏了一个。” 红色的丝线从动脉爬上侧脸,最后走过清晰呈现的血管通路涌入白尘眼中,joker表现出孩子发现玩具的欣喜。 “不,它们不一样,接下来可有你玩的了,你是真行,估计咱们是要死透了,前有狼后有虎,主动自投罗网,想跑都跑不掉。” 白尘在心中叹了口气,他仔细注视“红瞳”的一举一动,无声无息地,那台奇异的机械将延长的铁链收进衣摆之下消失不见,直到尖锥和挂在上面的半个杨戬都被完全遮盖在黑袍内时,意外出现了。 “幸幸苦苦找了你这么久,结果一见面就把老子的脑袋给爆了,还真不客气啊,怎么……是因为着急去死吗?!” 红瞳的体内,传出杨戬暴怒的声音,他掀开那件破旧的黑袍,完完整整地从中走出,连衣着都没有改变,只是已经失去了原先自以为是的幽默感,充斥血丝的眸子死死咬住白尘毁容的脸。 可惜,单靠视线还不足以撕下一块肉。 “哈哈哈……” 面对死而复生的杨戬的压迫感,joker完全压制不住笑意,她那肆无忌惮的猖狂,甚至令门锦秋听来都感到背后一阵冷汗。 “真是怪物,全都是怪物。” 门锦秋缓缓后退,试图带着门晓远离这处是非之地,无论是杨戬的凶狠亦或joker的疯癫都使得心中的压力在不断增加。 呼吸附带压迫,头晕得厉害。 “呵呵,你是要离开吗?你还不能走,至少要等我把门晓送到地方,上面的任务可以不管,但看到了,就不能不管了。” “否则,会有东西来找我的麻烦。” “该死的,真是痛啊,呵……我现在心情很差,如果你再麻烦我到处去找,我一定把你的脑袋拧下来踩塌。” 杨戬喘息粗重,还没完全从死亡的影响中脱离,虽说曾经也并非没有过经历,但每一次体验,都会在他的意识中用最能带来痛苦的酷刑来一遍凌迟。 门锦秋愣住了,呢喃: “原来……你和他,和他们,目的一样,那么,我是不是可以问一问,他们……是你指使的吗?” 语毕,她抬起神情复杂的双眼,与杨戬对视。 第17章 混乱 门锦秋的眼神变得坚定,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除自己与父亲之外的人,毕竟,如果不是行动组的突然到来,门晓又怎么可能会遭遇意外。 好在喀戎搭救及时,才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否则,对于门锦秋来说,那是相较于死亡更加恐怖的打击。 “我该如何?” 沉默片刻,在等待喀戎的答案。 “神说,你要死。” “嘶哈!” 黑魈群暴动了,它们对杨戬露出尖牙利齿,从地面弹跳而起,张开宽阔的翅翼,急掠中的身形难以捕捉,更何况上百道黑影汇聚成蝗灾般的浪潮,所过之处,引发出剧烈的震动。 墙壁上的细密裂纹在蔓延,混凝土层向内部倒塌,将散落的尸体尽数掩埋,也把几只倒霉的黑魈砸得灰头土脸。 仅仅是轻轻的一句话语,就能令数以百计的感染生命体为之行动,它们可不是脆弱的玻璃,而是连子弹都不会惧怕的钢铁,光凭飞行产生的风压,足以创造堪称灾害的飓风。 “哦,那丫头和养狗的之间有点恩怨哪,嗯……看样子,叫杨戬的人缘真挺差。” 如果说,以杨戬与门锦秋两点作一条直线,坏消息是,白尘处在线段的中点,当然也有好消息,那就是joker哪里在意她和白尘的死活,压根没把声势浩大的黑魈们放在眼里。 “疯女人,你傻不愣登地站在原地等什么呢?!” 白尘当然管不住joker,但在生存受到威胁的紧急状况下,还是勉强夺过身体的控制权,向通道的角落处奋力跑去,抬起半块不知道来自哪里的钢板,蜷缩着藏进后面。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你,还有白友和,你们都傻!” joker炸了毛,她最在意的还是智商问题,特别是在白尘在这方面诋毁她的时候,总会暴跳如雷地大吼大骂。 此间,黑色的“野火”瞬间烧穿门锦秋与杨戬间的距离,差点将白尘渺小的身形席卷其中,黑魈的嘶鸣震耳欲聋,其中每一只个体,都是组成火焰的一部分,至于每一部分,都是喜好扒皮抽筋的恶魔。 目的明确,要置杨戬于死地,只是,最真实的现实问题在于…… 自诩为神的存在,真的那么容易被毁灭吗? 三根衔接尖锥的铁锁从“红瞳”体内游曳而出,它们盘旋缠绕于一处,开枝散叶后向截然不同的方向生成复杂的运动轨迹,锁链重重叠叠,混乱分布,随后以某种独特姿态静止悬浮在半空。 无形无质的东西产生了微观的影响,但本可忽略的问题却是被推倒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拿链式反应作类比,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有越来越多的反应物参与其中,由一生二,由二生四,由四生八,最后指数爆炸至难以控制的程度。 “多少年了,西部一直很好奇,连号11,12,13身上究竟隐藏有怎样的魔力,为此,为了探究终极武器的特质,连高加索之鹰都无时无刻不在注视东部土地上的一切。” “现在,由我告诉你……” 杨戬紧咬牙关咧开嘴角,他笑得很是邪异,以至于在黑魈群失去意识成片坠落时,门锦秋仍未能从失神中脱离出来。 “相比于之前的傲慢模样,在失去一切手段后,表现得楚楚可怜其实更加讨喜一点。” 杨戬不紧不慢地踩在黑魈的背后,又拿出了引以为豪的“幽默感”,无往不利的感染生命体爪牙失去了与生命活动相关的征兆,尽皆化作暴风雪中的冰雕。 “还记得东部先前是怎样预警灾变的发生吗?在地磁产生变化的第一时间我们就已经在做应对一切的准备了。” “你难道不曾觉得奇怪吗?绝对有一个对磁场变化的洞察能力非常敏锐的东西存在,而你们自始至终都对它一无所知。” “2162年终极武器序列号注册,被编号进终极武器序列第十三位,红瞳,通过转变磁场环境,破坏生物稳定磁序列以产生影响其正常生命活动效果的能力结构。” “世界终极武器研讨组危险测试评定,东部联盟最危险的终极武器。” “在灾变得到确切证实后,作为能对特定目标造成毁灭性打击且不会产生其它不利人类后续生存危害的超级武器被内部存档。” 巨狼又一次跟上杨戬的脚步,来到其身后,而杨戬则混不在意之前巨狼的所作所为,抚顺后者蓬乱的额头毛发。 “档案内记录的终极武器总共有十八名序列,且对各方势力保密,其实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在那些天灾出现后,最难的不是怎样去毁灭它们,而是在毁灭它们的同时避免毁灭我们自己。” “不能被合理控制的力量不是真正的力量,而能够合理控制的力量不是神力又能是什么呢?” 门锦秋后退两步,扶起昏迷的门晓,让父亲靠在自己的手臂上,凝视在操劳中留下不少痕迹的面容,轻轻抬起手帮他扫散额头的灰尘。 既然,连喀戎都失去了对黑魈脑中的寄生脑朊的控制,那她一个只是受到光辉照耀的普通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神说,祂找不到关于“磁序列”的信息,但祂能初步推断出,那可能是生物磁场的另一种命名形式,只是,祂不清楚其中细节。” “哦,我当然知道,况且,这些东西是祂应该了解的吗?老是喜欢窥探不该窥探的东西,真该把你们西部的眼睛全都捅瞎才好。” “哒!” 杨戬一个响指,“红瞳”周身的锁链再次蠕动形成新的阵势,它们相互穿插,形似冬眠中的蟒群,不知怎的,门锦秋能感觉到逐步加深的心悸以及视力的劣化。 恍惚中,又陷入到充斥黑暗的噩梦,这一次,无论怎样彷徨,怎样寻找,喀戎带来的光辉都永远不会重现了。 第18章 磁序列 “r4的存在,导致感染生命体共用基因,包括已经成为行尸走肉的感染者们,在生理特征方面具有难以理解的相似性。” “通过对磁场参数的精准分析与磁场控制,专一地影响某种族半数以上生物,对其产生包括精神与生理方面在内的多重影响,即达到扰乱,改变或摧毁目标磁序列的效果。” “这或许是裂缝另一端的那个世界所保留的最后反抗手段,但很遗憾,即使凭借几台终极武器的联动以及各个联盟间的倾力合作,也无法使一颗已经被r4彻底侵染的星球重新恢复本来的面貌。” “文明最终被那些不死的天灾吞噬,大部分终极武器都只遗留下鲜少信息记载,尸骨掩埋进历史的尘埃,至于从灾变中活下来的幸运儿,则几乎全死在对航空船的争夺战役,消失得无影无踪。” “哈哈,其实,就算他们真的逃出了本来的行星,也只会看到更加令人感到绝望的东西……” 当白尘被“磁序列”一词牵动记忆回想起些不知出自谁口的话语时,雯欣兰终于找到机会踹开身前的钢板,如掀开伪装般露出本来模样。 淡粉色的长发散开,那对标志性的眸子里尽是野兽出笼的欢快。 “吼!” 巨狼一声咆哮,猛地扑到杨戬身前,它庞大的身躯,足以为后者抵挡微小到可以忽略的子弹,从中得见,雯欣兰与杨戬的初次见面,实在没给双方带来什么好的印象。 “红瞳,失效了?!” 杨戬的表情比地上躺成一片呼呼大睡的黑魈还要僵硬,按照常理来讲,如果雯欣兰本身算作是人类,那么她目前的情况应该与门锦秋相似,即使没达到双目失明的程度,也绝不可能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活蹦乱跳。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闭嘴!” 低喝一声,雯欣兰抽出贴身的手枪,接连向巨狼头部扣动扳机,面对将死的猎物,她才懒得讲废话,和先前一枪送走杨戬表现出的果断一模一样。 巨狼歪过脑袋,几颗变形的弹头从烧焦的毛发中掉落,它愤恨地重新睁开眼睛,在黑暗中散发幽绿色微光,嗷叫一声后踩着散落的黑魈直奔雯欣兰冲去。 声势之大,连地面都止不住颤抖。 “如果只有这种水平,它也不配被称为终极武器,小心点,尽量别被近身……唉。” 白尘本还准备提醒雯欣兰两句,没想到那女人竟在清空弹匣后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等待巨狼的靠近,丝毫没把他放在心上。 心中默数零点五秒,才抬腿迈出第一步,也正是这精准无误的一步,正踩中巨狼的鼻尖,紧接借力后跃,灵巧的空翻以墙体作为落点,足下真正发力,速度瞬间拔升到极限。 雯欣兰的动态视力比白尘强得多,这就代表她能更加迅捷地捕捉战局变化,针对不同情况判断合适的处置方式。 反观迟钝的巨狼,只是面上一麻,雯欣兰的身影已经从视野中消失,来不及减缓冲势,庞大的身躯突破墙壁,一头撞在坚实的钢板上,留下接近半米的凹痕和漫天烟尘。 “你还想再杀我一次吗?!” 杨戬暴怒的咆哮淹没在隧道坍塌的剧烈震动之中,雯欣兰在躲过巨狼正面冲撞的同时,投掷出一把乌黑的短刀,它在半空旋转着,划出捉摸不定的弧线轨迹。 “哗……” “红瞳”的锁链蜿蜒游动,紧贴地面爬过丧失意识的黑魈群,五十米的距离不过几次眨眼的功夫,抬起的尖锥已准确无误地挑飞刺伤杨戬侧脸的刀刃,随后不遗停顿地锁定正向紧随黑刀直冲而来的雯欣兰。 杨戬来不及后退,自始至终都将雯欣兰当做自己猎物的他到第二次死亡的临近才在极度愤怒之下清醒了些,似是有所察觉般抬起震动的眼眸,直视女人扭曲疯狂的笑容,在迷茫中下意识抹过嘴角滑落的血迹。 “你不可能只是一块碎片……” “绝对不可能。” “砰!” 雯欣兰在千钧一发之际空出一步,在她即将迈出脚步的位置,红瞳的尖锥完全没入其中,来不及调整转变方向,尖锥后腾起的锁链已经如锐利的斜月横甩至眼前。 抬起手臂,雯欣兰似试图阻挡这次的袭击,她血色的眸中闪烁着凶戾,眉间微微皱起,在劲风呼啸抵达的前一刻向下俯身,指尖虚按在某只沉眠中黑魈的肋骨处。 在背部紧贴避过锁链拦阻的同时,以腰为轴,翻身向前,两条长腿起舞般分离,又成为暗藏危机的闸刀,急速合拢锁住杨戬脖颈。 旋转,撑地,绞断,动作连贯,轻松写意,骨骼断裂声的此起彼伏之中,已经甩脱制造出的又一具尸身,难缓冲势地撞进碎裂的墙壁,留下肆意扩张的漆黑坑洞。 锁链轰击在地面,强大的动能撕裂黑魈丧失知觉的躯体,洋洋洒洒飞溅出大量混浊血液,被绝对疼痛刺激到神经,微微开合的口腔内隐约传出嘶哑的怒吼。 巨狼摇晃昏沉的脑袋,视野内一片苍白,鼻翼耸动,空气中只剩下不断突出的神血的甘甜气息,辨不出那美得惊心动魄的女人的方位。 尖锥自废墟内抬头,它慢慢悠悠地运动了起来,抬高到通道顶部的位置,将挂在一段外露钢筋上的杨戬摘下,肉体磕磕绊绊,不时被障碍物剐蹭掉小部分,都被紧随而至的巨狼舔得一干二净。 很快的,毫无血色的手掌拨开黑袍的遮挡,杨戬露出前所未有的平静,他从红瞳的体内走出,却又向那黑袍下神秘的血色瞳孔伸手。 五指合握,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很快,鲜红的,活着的,不断跳动的,似流体般变换形状的“蟒蛇”从中拖出,它缠绕住杨戬仅只拥有和常人一般无二力量的手臂,大口撕咬新生的皮肤,分散钻进各处的静脉。 “来吧。” 黑袍将杨戬包裹,一颗猩红的眸子在衣物遮挡所制造的幽深黑暗中睁开,三根原本停滞不动的锁链在新意识的掌控下颤抖着。 “我会把她做成一件由碎片装点的艺术品的,一定会的。” 第19章 根系 “这个游戏……逐渐让我感到乏味了,为什么他总能复活,到底是为什么呢?” 从墙壁中的凹坑内缓缓走出,抬起满是血迹的手掌,雯欣兰用舌尖品尝同金属味混杂在一起的甜腥,她撇了眼身处红瞳“体内”的杨戬,顺手扯下破损的夹克,露出内搭短袖。 “呸!” 抿嘴吐出随血液一起吃进去的沙子,冷眼看着正加速直冲而来的三柄尖锥,它们不会瞄准人体要害,避免妨碍艺术品的鲜活。 即使,在杨戬眼中,雯欣兰算不算作人类都属于未知数。 “要离开了。” 深吸口气,门锦秋默默背起门晓,身后的虫肢已经尽数折断,黑魈群作为最有力的爪牙被制服,如若不趁机会逃离,唯一的结果只是死在这里,被坍塌的废墟掩埋。 “不,不,我看到那东西了,它就在附近,锦秋,跑,快跑。” 门晓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但他的双眼始终没有睁开,微弱的声音如在迷梦中呓语,搭在门锦秋肩膀处的手臂猛然用力,拽住后者衣袖。 “神,沉默了。” “神,逃离了。” “神,不敢面对它。” “原来,它是让祂畏惧的存在。” 门锦秋停下了脚步,她清楚地知道,逃,已无任何意义。 整片土地,都被它的血液浸透了。 “嗡!” 尖锥在接近雯欣兰的过程中突然振动起来,几乎是下一刻,横躺在地的黑魈群尽数惊醒,它们还来不及发出习惯性的嘶鸣,一道从黑暗中飞出的影子已经击飞所有尖锥。 沉重的绞轮砰然砸落,伸出无数利齿的环形刀片仍在高速转动中切割空气,与绞轮连接的锁链以及与尖锥连接的锁链交错缠绕在一处,难以分离。 “吼!” 模样丑陋,长有狗头的直立生物不知何时出现,它裸露的皮肤没有毛发覆盖,只呈现诡异的死灰色,嘴唇遮不住牙床,参差巨齿向外突出,散发出阵阵腥臭。 从位置来看,方才的绞轮便是它所投掷的。 “伥鬼啊,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什么比看两条狗打架更有意思的事情了吧……呸,嘴里哪来那么多沙子。” 雯欣兰歪了下脑袋,躲过一只惊惶飞走的黑魈的翅膀,抹抹嘴,双手环胸,神色与杨戬如出一辙。 平静,同先前截然相反。 “呜……” 巨狼俯首,凌厉的视线不放过伥鬼的一举一动,它的喉咙滚动,发出威胁的低音,脏乱粘黏的毛发因气流的搅动而有节奏地轻抖。 伥鬼提前降低身体重心,放开手中锁链,四爪着地,毫不迟疑地猛扑向做出同样行为的巨狼,双方在狭窄的空间内狂奔,一经接触就爆发出所有的力量。 只是,相比于习惯野兽行径的巨狼,伥鬼拥有更为灵活的前肢,它粗暴地钳制住巨狼的双肩,不顾疯狂且不计后果的撕咬,将对方高高抬起,露出半裸露的腹部,后爪前探,一经接触便划破脆弱的皮肤。 巨狼能清晰地感知鲜血的流失,它深吸口气,伴随一股灼烧般的疼痛流动,从胸腔涌入咽喉,大量黑色的粘稠液体被喷吐而出,全数浇淋在伥鬼那张丑陋的狗脸上,粘黏住皮肉的同时,强效腐蚀性也在持续发挥作用。 伥鬼嗷叫着后退,双爪在面上抓挠,刮下一把又一把已经液化的烂肉,这其中,既包括了融溶的鼻头也有眼球爆开后溅射的房水。 骨骼上不断升腾起气泡,形成凹凸不平的坑洞,庞大的身躯无力坠落坍塌,等到雯欣兰因不满撇嘴的时候,桃红色的狗脑已经消失大半,散发出阵阵刺鼻酸味。 红瞳离地悬浮,它抽离了属于自身的锁链,尖锥将绞轮粉碎成残渣,化作巨蛇吞吐中的蛇信随锁链四处游走,探查周边每一寸黑暗。 “那怪物,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我能感受到属于它的磁场突然出现,形成一股从未有过的干扰,但这些都是完全没有预兆的……” 杨戬实在无法理解发生在雯欣兰身上的种种异常,那疯女人的身上,似乎逐渐弥漫出苍白的浓雾,它如飘摇的冷火,将所有与这个世界串联的真实尽数焚毁。 空气当中的冰寒从毛孔透入,呼出的水气凝结成霜,一瞬之间,整个世界都处在虚幻的崩塌当中,能看到倒地的伥鬼在消散,尸身绝对不可能是被巨狼的胃液溶解!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天灾?” 红瞳试探性地发出询问。 “或许呢?” 雯欣兰掩面轻笑,正在她的身后,又一头直立的犬类生物从阴影中走出,它提着沾满血液的绞轮,缠绕周身的锁链是那般醒目而令人心感窒息。 “咬死它,咬死它!” 红瞳声线颤抖,催促犹疑不定的巨狼主动攻击重生的伥鬼,那怪物,真的和恶鬼一样无法杀灭,无穷无尽。 “不,不,得想办法控制住她,这种超脱认知的力量,绝对是天灾所拥有的,届时,我只要能找到办法杀死她……” “就能让沃尔图斯彻底消失。” “杀了我?!” 雯欣兰摆出一副夸张的震惊表情,她嘴唇微启,伸出手指朝向自己那对竖瞳,还特意眨动两下。 “真的假的?” “轰!” 剧烈的震动在脚踩的地面中激荡,潮湿泥土从破裂的缝隙内上涌,红瞳不安扫视周围的一切,那股骤然出现的东西带来了新的变化。 令杨戬真正感到恐惧的变化: 磁场,被“撕碎”了…… 第20章 狄摩 “锵!” 藤蔓挑飞落地的黑刀,雯欣兰伸手接住,重新将其置于腰间,在她站立的四周,一簇又一簇细小的触体从开裂墙体或是地面涌出,它们无意识地抖动摸索,没表现出任何攻击性来。 “你身上,到底还藏着什么。” 红瞳已全然放弃磁场的维持,拖曳的锁链从沉睡中苏醒,利用尖锥粗暴扫断那些新出现,类似于感染生命体的细碎生物。 “别再浪费时间了。” 巨狼缓慢扭动脖颈,利爪抬起,在踩落瞬间灌注入庞大力量,身形猛地冲出,肉掌陷在泥泞中,立即迸射出墨绿色的浓浆。 不过,这些细枝末节根本不值得在意,速度一提又提,瞬息之间,已然张开镶满利齿的嘴巴径直咬向还未做出任何闪躲动作的雯欣兰。 “吼!” 伥鬼下意识举起绞轮,试图帮助雯欣兰抵挡,但红瞳的速度更快,三道锁链准确无误地近身,纠缠住它的上肢,令其不再能动作分毫。 “狄摩,刺穿它。” 雯欣兰的竖瞳一眨不眨凝视巨狼黑洞般的口腔,露出极度兴奋的笑容,匍匐的藤蔓即刻扭曲着聚集起来。 “噗呲!” 干脆利落的入肉声响起,在巨狼留下脚印的位置,数以百计的新生藤蔓盘绕在一处,共同熔铸成钢铁般的尖刺,它轻松突破巨狼位于斜上方的躯体,并在血肉当中绽放。 巨狼咆哮挣扎,它想要故技重施利用喷吐出的胃液溶化掉烦人的触手,却只是干呕几下后没了动静,面目狰狞地盯住雯欣兰顶在脖子上的脑袋,恨不得扯碎腹部扑过去将那东西活生生啃咬下来。 “原来,作为天灾,狄摩的能力竟然是这个,怪不得,它那么容易被杀死呢,哈哈哈……” 雯欣兰肆意地笑着,更多的藤蔓从先前被红瞳切断的位置探出,它们比刺进巨狼体内的部分表现得更强韧,重重叠叠地将巨狼缠裹成密不透风的一团。 抽空瞥了眼已无力抗衡红瞳的伥鬼后,面向红瞳开口道: “继续,你还没能杀死我。” 杨戬不恼,红瞳语气平稳: “该结束了。” 锁链扭断伥鬼的骨骼,双方摆脱互相挟制的局面,尖锥快速折返,猛向雯欣兰刺去,破风声响个不停,翻飞的锁链隐入光线之下,化作无芒的索命黑影。 雯欣兰嘴唇微动,像在呢喃些什么,不用想也知道是骂人的废话,她的瞳孔左右闪烁,躲闪开三柄尖锥的交错袭击。 随后迈开脚步,通过锁链与锁链间的狭窄缝隙,直冲红瞳方向。 尖锥即刻变道原路返回,摆动的锁链形成一个套环瞬间收紧,与此同时,巨狼的咆哮声也在藤蔓后传出,一只沾满鲜血与粘稠汁液的爪子终于粗暴地撕开包裹在外的藤蔓,踩进湿漉漉的泥浆中。 似乎只剩下绝境或死路,但对这女人而言,全都无所谓,她收拢的双臂与锁链撞击在一处,剧烈的疼痛感被忽略了,雯欣兰动作丝毫不受影响,她快速通过与锁链接触的位置借力起跳,屈腿在环扣上一踏,竟沿那扭动的锁链奔跑起来。 “又有什么用呢……” 红瞳闪烁的视线聚焦在雯欣兰扭曲的左臂臂骨处,它已经能够确定,凭借刚才的撞击,已经令对方双臂折断,没有了牙齿的老虎,不过是待宰的羔羊,活等被烹汤喝。 然而,当雯欣兰抵达近前,前伸的右手处突兀出现一抹黑暗时,红瞳刚刚放松的警惕瞬间拔升至顶点。 “真是该死!” “砰!” 袖口内滑落的黑刀被雯欣兰握进手中,她用尽全力劈向红瞳的脑袋,好在有锁链的及时保护,刀刃与金属摩擦,迸溅出闪亮的火花,雯欣兰紧咬牙关,但终究无法阻止黑刀被巨大的反震弹飞。 “游戏结束,来吧,投入我的怀抱,我绝对会把你全身的骨头都揉碎的。” 杨戬的语气中满是癫狂,他实在是太痴迷于碎片带来的力量,特别在见证到雯欣兰这样的怪胎之后,那种渴望则更加顺利地攀登到高潮处。 但是,尘埃还远未落定。 “那是……什么?” 红瞳分明注意到,那柄飞出的黑刀旁,骤然亮起缕白光,随后,向远处飞去的刀刃,突然改变原本轨迹,旋转着飞回。 “呵,你还算有点用。” “你定义的,怎么样算有用呢?” 雯欣兰唯一能用的右手抓住红瞳回防的锁链,纵身跃起,张开嘴稳稳咬住黑刀刀柄,在半空中完成交接,手握的黑刀直直刺进红瞳闪烁的眼眸。 “吼!” 灼烧感令跳动的心脏为之停滞,巨狼又一次将胃里掺和的东西一股脑地吐出,它的援助,及时地制止了雯欣兰对红瞳机体的进一步伤害,但和条狗大差不差的脑子却忽略掉了最关键的一点。 “沙,咔!” 为什么,自己的视线中会出现第二个人形生物呢?这是杨戬在被胃液吞噬前一秒,巨狼意识中仅有的想法。 “结束了吗?” 当雯欣兰扯出红瞳内藏匿的杨戬向身后抛去时,她分明看到后者脸上那诡异的笑容,一个人明知自己即将真正死去时,又为何能发自内心笑得出来呢? 确实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应该还远没有结束。” 巨狼用爪子在一滩模糊的腐烂物中翻找,它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声,也许是因为那么好的食物被糟践,而感到可惜与遗憾吧。 红瞳的眼中插着一柄黑刀,浮动的锁链缓缓落在地面,回归沉寂。 伥鬼哀嚎着,躺倒在地无法动作。 门锦秋早不知晓跑到哪里去。 逃窜的黑魈也没了影子。 雯欣兰捂住无力的手臂,靠坐在最近的墙壁旁,直到红肿的伤处被另一双手用布条和黑刀固定。 “走吧。” “去哪?” “至少先出去再说。” 劫后余生:退散 夜晚再度降临。 没人知道,已经被废墟覆盖的地下空间到底隐藏了怎样的隐秘,后世留下的资料里,也只依稀令观者有个模糊的印象。 末历001年01月01日,东部终武溃散于任务执行途中,特有编号011失联,无法确认是否自意外当中幸存。 但,这一天之所以被特别铭记,自然还存在其他更值得瞩目的东西: “不,不死……” “找到,青虬,前活,活下去。” 一具畸形的骸骨从狭窄缝隙间爬出,收敛在肋骨中的内脏哗啦啦地流淌到体外,皮肤作蜡油溶化般脱落,它歪斜脊骨,似凝视护在胸口的球状物: 那是一颗戴有鸟嘴面具的,已经干枯发臭的头颅。 “我,谁?” “青,什么?” “周围,什么?” 月光映射出暗红的血色,也照亮了仰躺在冰冷地面的骷髅,肺叶仍在呼吸,却只麻木地呆立在原地,静等着一只巨大爬虫从身旁经过。 这只感染生命体太久没有进食了,六条末端连接五根分指的肢体先后伸出,伏倒后吸吮舔舐破碎的肉块,期求填饱空虚的肠子。 “阿弥陀佛,无欲恶不为,施主慷慨,贫僧感激不尽。” 念珠碰撞而寂静无声,从阴影走出的僧人并未在意周围发生的一切,他仿佛早明确了目的,只向坍塌后的地下避难所偏西侧的位置走去。 即使一脚踩在活着的骸骨之上,惊走半饱的爬虫,仍无动于衷地迈步,直到弯腰拾起一颗白里透红的混圆珠子,串入有序的八位念珠中成为第九位后,才仰头看向天空,一眨不眨地与血月对视。 “善哉,善哉。” “善哉,善哉。” “善哉,善哉。” …… “咳,咳咳咳!” 一根中空的虫足被铁钳取出男人的口腔,重获新生的感觉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好,从喉咙内渗出的血液还没被完全吸收掉,仍有小部分滞留在气管内。 男人靠坐在床头,艰难地抬起手,在半空画出了一个古怪的图形,随后用食指指向桌面上烧完大半的摇曳烛火,似乎想表达些什么。 “爸,你现在需要静养,至于其他的事情,我能够处理好的。” 一旁的年轻女孩轻轻按住父亲颤抖的肩膀,在后者耳边尽可能地压低声音说道。 男人很是执拗,仍在画着。 主体应该是圆,一条曲线将圆分割成为相近的两部分。 “神,这类似于东部的太极图。” 女孩眉头紧皱,她凝视父亲充斥血丝的双眼,从中能够得到的,只剩下恐惧,令万物为之癫狂的恐惧,令整个世界扭曲的癫狂。 “神,求求你告诉我。” “面对这场灾难,我到底还需要牺牲什么来寻求救赎呢?” “沃尔图斯,那里真的拥有扭转因果的力量吗?” “可是,既然如今能出现一个杨戬,也可能存在成千上万的杨戬,如果他们选择了那条路……” “不,太极图,烛光的隐喻,这也许是个让孩童在深夜惊醒的鬼故事。” 第21章 冲突 “砰!” 朝向街道的玻璃门被暴力破坏,一根钢管插进旁边的血泥当中,在四溅的碎渣落地后,几名衣衫褴褛的逃难者才相继涌进充斥血腥与腐烂的空旷超市。 他们无一不是副紧张模样,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环境,生怕被视野盲区中钻出来突然袭击的爬行虫啃下块肉来。 “呵,呼,总算是熬到白天了,哥几个真是辛苦啊,不过好在老天开了眼,保佑咱们找到能吃的东西和还算安全的地方,哈哈哈哈。” 领头的长有一张还算有些印象的脸,他叫做郑元,之前一直呆在由勾陈带领的特别行动组创建的临时聚集地,现如今,虽不知为何出现在此,却已经是一副满面肮脏的疲惫模样。 “不不不,我认为,能有今天,当然是全靠老大的带领,那些把咱们关在地底下的混蛋,还有安于每天派发的一个半个罐头的蠢货,绝对想不到我们现在在哪,拥有多少他们做梦都梦不到的东西!” 染着黄毛的青年恭维了两句,连忙去一旁的柜台后抽出两条烟,弯腰嬉笑着递向郑元,那副谄媚模样,惹得后者更加心情舒畅,顺手搂住旁边的女子,低头咬在发干的嘴唇上。 女子似是嗔怪般想要推开凑过来的郑元,实际却根本没用力,双手握拳轻轻锤打在后者胸口,只换来更加粗暴的拥抱与亲吻。 “哈哈,赵傻子,你快看郑老大和林梦瑶啊,哈哈哈,老大,要不你今晚就把瑶瑶吃了吧,刚好找到个风水宝地,今晚正合适啊。” 黄毛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口中的赵傻子不见了,而那些原本还畏畏缩缩的跟屁虫们,已经争先恐后地跑向堆放食物的货架,一阵疯抢。 “该死的,老大还没发话,谁叫你们动这些东西的!全部都给我放下然后滚出去,听到了吗?你,你,还有你,之前被虫子追的时候都没跑到今天这么快。” 郑元闻声也看向正好停下动作的众人,他皱起眉头,不悦地推搡开将脸贴在肩头磨蹭撒娇的陈梦瑶,迈开脚步,很快抓住一个嘴里塞进面包的半大孩子,抬起手掌重重扇在发懵的脸上,孩子瘦小的身躯直直翻滚了出去。 “我看你们谁还敢再吃!带是我把你们带出来的,这里也是我先找到的,现在竟然敢擅作主张吃我的食物了?” 几人连忙放下抓在手里的东西,畏惧得不敢同郑元那双能吃人的眼睛对视。 躺在地上的小男孩捂住肿胀发红的脑袋低声哭泣,和面包一同被吐出来的,还有两颗沾血的牙齿。 “老大,你别这样嘛。” 林梦瑶见此,顾不得差点扭伤的脚,赶忙跟了上来,抚摸郑元的后背,帮他顺气,同时隐匿起眸中的阴郁与不悦。 明明在几天之前,还清晰地记得,那郑元面对自己的要求,百般讨好,像个傻子般被呼来喝去,只要稍稍嘟起嘴,自然就变成了蹲在主人面前摇尾巴的狗。 虽说发生了那件事,可性情也不应当变化太大才是。 “对了,还有赵正铭那傻子,跑哪去了,怎么没看到。” 揉着疼痛的手掌,郑元四处扫视。 出乎意料的是,并无所获,赵正铭恍如人间蒸发般消失,没留下任何痕迹。 “我刚,刚才,好像,好像看到赵哥在那个位置,如果没记错,那里应该是超市的活鲜区。” 郑元的目光,很快锁定在一名中年妇女身上,不再废话,回到门口拾起丢弃的钢管,扛在肩上向摆放有大小水缸的角落方向走去。 距离较远时不易察觉,等到靠近后,他忽然意识到,周边弥漫的腐烂味加重很多,瞄了眼正前方几个空空荡荡的水箱以及瓷砖表面残留的鱼鳞。 可能只是鱼腥味太重让嗅觉失灵了。 郑元在心中自我安慰道。 杀鱼的案板上插着一把生锈的砍刀,桌面上的血液早已干涸,只剩下一块无法分辨形状的肉块,在这之后,是一扇半开的铁门,门缝内渗出的黄水在地面留下明显的污渍,可能曾经被作为冷库使用。 “赵傻子真是长了个狗鼻子,这地方应该存着不少海鲜河鲜吧,而且可能还有冻起来没放坏的,老大,真的捡到宝贝了,那可是能吃的肉啊。” 抹了把嘴角的口水,黄毛急切地扑上去开门,探头探脑地往里面望了一眼,脖子上的汗毛乍立而起,即刻打了个冷颤。 “老大,里面,里面全是黑的,赵傻子可能不在这里,他要是听见我们说话,肯定早出声了。” “别说那么多没用的。” “啊!” “砰!” 郑元不耐烦地一脚踹在黄毛屁股上,结结实实地把他踢了进去,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却被骤然响起的轰鸣声震得心肝俱颤,飞溅在正脸的鲜血令得浑身都为之一僵,连忙丢下手中的钢管转身就跑。 “发,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下意识探头看去,只见血浆沿地砖流淌,随后猛地一声尖叫坐倒在地,四肢并用地向超市门口爬去。 也有人反应更快,早有准备的林梦瑶跟上完全慌神的郑元,她当然也在黄毛进入那扇门时看到了恐怖的血光,便下意识喊道: “是怪物,是怪物,冷冻室里面藏着怪物,大家快跑啊,死人了!” 一群人乌泱泱地涌上街道,大呼小叫地向同一个方向冲去,然而,在这之中,除却郑元之外,不存在任何一个人真正看清了冷冻室内发生的事情。 第22章 再见 “呵,呼。” 深喘几口气,逐渐停下脚步的郑元已经无法重新直起腰来,气管的疼痛与渗入肺部的血气持续刺激神经。 踩在血液堆砌的地面,脚下是诡异的柔软与虚浮感,加之酸痛肌肉的影响,总觉得下一秒就会失去平衡倒在四周遍布的肉泥之中。 “呵,咳咳咳!” 林梦瑶无力地跪下,双手捂住微肿的脖颈,泪水自眼角渗出,极度的悲伤,不时的抽泣,更是让本就缺氧且无法思考的大脑阵阵晕眩。 “呜呜,钱朗死了,他死了,他被怪物给杀了,我们也回不去那里了……” 郑元抹掉额头的汗水,扶住膝盖向身后看去,除开之前被他收拾过的男孩外,其他人竟无一例外跟了上来。 虽说都是副体力不支的模样,但可以料想,要是现在又从哪栋楼里跑出什么感染生物,这群家伙肯定窜得一个比一个快。 “郑,郑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没缓过劲来,性子比较急的人赶忙开口询问道,其实,也并不是关心黄毛的死活,只因为,刚才匆忙逃离的地方,堆满了食物以及各类生活物资。 面无表情地偏过头,郑元并没有回答的意思。 “郑,郑哥?” 那人又试探着问道。 “闭嘴!” 郑元的脊背逐渐重新挺起,严肃地望向先前前进的方向,在混乱的道路尽头,隐约出现两道人影,随时间推移,他们正不断靠近。 双眼挤成一条缝,才最终确认那是真正的活人,而不是见到鲜肉就会发疯般前扑的感染者。 “活,活人,想不到,这座城市里竟然还有和我们一样的活人,真是太好了。” “好什么啊,说不准那些人也找不到食物,和他们纠缠在一起,肯定会很麻烦。” “万一人家就是有吃的呢?” “你傻啊,他们有吃的怎么可能分给你,不如咱们直接先下手为强,装作友善地靠近,然后就抢了那两个倒霉蛋。” “要是他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你还抢什么去。” “呵,就算什么也没有,那也有可以抢来的东西啊。” 正说话的男人舔了舔嘴唇,露出危险的笑容,他自认为想法聪明,还撅着嘴,得意地看了眼仍然保持沉默的郑元。 “嘘,他们靠近了,别再说了。” “等等,好像,好像是两个女人。” “两个女人?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们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认出来了,她是那个什么队长,之前在临时营地的时候,咱们不是都见过她吗,身上还带着枪。” “是啊,是啊!” 人群一拥而上,既然知道是军警了,那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更不要说还能主动寻求帮助,末日啊,这可是末日啊。 …… 五十二小时前。 “她就是个拖油瓶,救她做什么,难不成说你看到那女人不穿衣服的样子所以一见钟情了,那更应该把她剁碎了喂狗。” “你知道她们为什么来这里,是来救人的,不过出现了些意外,既然所谓的终极武器“龙渊”会把所有营救出的人员送离金川省,那么我们自然可以想办法搭个便车,不然怎么去沃尔图斯。” “搞清楚狄摩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咱俩不如随便找个地方过过二人世界,然后等哪天运气不好了,再被那些成型的天灾随手拍死得了。” “我真是脑子有问题才和你讲这些,你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雯欣兰抱着黑刀,独自站在阴暗的角落中自言自语,在她的身后不远处,蹲坐着一只耳朵与天花板平齐的巨狼,正用舌头梳理杂乱的毛发。 窗外,是寂静的街道,报废的车辆拥挤成一团,将本还算宽敞的路面彻底堵死,天空中阴云密布,穿透一切阻碍投射下金色箭矢般的簇状光辉。 “呜,嗷。” 巨狼打了个哈欠,趴在地板上,用前爪遮住眼睛,呼吸声逐渐粗重,锁链在地面游曳的细碎响动并没有吵醒它,但吸引了雯欣兰的注意。 “她醒了。” 率先伸入房间内的尖锥重新收回,为跟随在后的赤足女人让开道路,短发收拢到耳后,平静的目光离开对外界毫无防备的巨狼转移至雯欣兰苍白的面容,犹豫半晌后才开口道: “你不是说,等出来后就杀了我吗?” “没什么杀人的兴致,改天吧。” “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杨戬呢?” “那条狗的唾液腺内寄存着用于释放汞吸附剂,清理无机汞的菌种,不过引发出的后遗症可能还不小,你最好躺回去,等千疮百孔的身体修复好后再关心别的。” “嗯。” 螣蛇点头,她其实并不在意雯欣兰是否会回答有关杨戬的问题,现如今,巨狼与红瞳都在这里,如果真的看不出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是头脑不清醒了。 “哦,对了,身上衣服记得之后找时间换掉,搭在床边衣架上的那件连衣裙,希望你还能接受。” “或许吧,我已经很多年没穿过那种东西了。” 等待忍受浑身痛楚的螣蛇在红瞳的搀扶下挪动脚步离开,雯欣兰随后翻身坐在窗台上,双手环胸,沉默不言。 淅淅沥沥的雨丝又在尝试洗涤遍布污浊的城市,这一下过后,空气也许只会潮湿得更加令人生厌。 “白尘,其实……” “什么?” “算了,陪我看看吧,后世界的雨。” 第23章 交涉 “杨戬,始终只是一个代号,如果你能杀了他,那你就是杨戬,至于失败者,能贪图什么好下场,去死而已。” 红瞳收回尖锥,插入眼中的黑刀早被白尘拔去固定雯欣兰骨折的手臂,声音淡漠无比,听不出任何情感。 “轰!” 记忆中的震耳雷鸣令雯欣兰回神,她的装束已经与先前在地下避难所时完全不同,原本披在红瞳身上的破损黑袍将她的上半身完全遮盖,只留下几缕末梢泛红的发丝垂落在额头前。 螣蛇背着一把缠裹黑布的步枪,漠然跟在后面,露肩露腿的长裙总是带来种古怪的清凉感,但随时间推移,应当也能慢慢适应,短发随意垂落,鸭舌帽不知所踪,单从外表来看,哪里像生活在末日后的世界。 “前面有人来了,红瞳能感受到他们,希望不会带来什么麻烦,否则,又要脏了自己的手。” 摊开手掌,面对苍白的掌心冷笑几声,这才将纷乱的思绪回拉,雯欣兰缓缓抬头,看向不远处已经停下脚步的一众人,仍然不徐不缓地前进。 直到那群人发现了她们。 直到那群人看清了她们。 直到那群人一拥而上,言语嘈杂。 “您救救我们吧,我们已经在外面流浪了好几天了,外面太危险了,到处都是虫子和别的怪物,已经死了好多人了。” 跑在最前面的中年人当即热泪盈眶地哀求道,他几乎跪在螣蛇面前,用充斥血丝的双眼注视着后者。 “是你们……还有那些人,你们是怎么跑出来的,临时聚集地发生了什么事?” 螣蛇反应很快,她当然记得面前一张张消瘦的脸,也下意识觉得,可能是聚集地里发生了什么意外,才导致这些幸存者无处可去,只得在外流浪。 但,问题出口,靠过来的众人一下子都有些茫然失措,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来。 螣蛇心下有些着急,如果按照原定计划,那么勾陈一行人此时也应当已经回到了聚集地之中,倘若那里真的出现了意外,无论如何她也会尽可能快地赶过去。 “说话啊,都哑巴了吗?!” “诶呀!女娃子,你吼什么啊,就算那聚集地里真的来了虫子,那你们也应该先在意我们这些人的安全啊,再者说了,明明是你们有错在先。” 说话的妇女年纪大了,额头白发稀疏,免不得唠叨,半天也没能提到重点,而恰恰因此,勾起了螣蛇心中的火气。 “把事情说清楚,都是废话!” “如果不是你们每天只肯给我们那么一点食物,根本吃不饱,郑老大也不至于带我们偷跑出来,现在死了这么多人,都是你们的错!你们怎么好意思的?” 跳出来高喊的年轻人原本一直站在妇女身旁,他可能是那妇女的儿子或者其他亲戚,情绪激动时,竟抬起胳膊,伸出食指,几乎点在螣蛇的脸上。 偷跑出来的…… 螣蛇暗松一口气,旋即想起,先前营救门教授的行动,的确把大部分队员都带了出来,值守人员疏忽导致十几名幸存者趁机离开也不是没有可能。 “呼,刚才有些着急了,抱歉,各位,你们先不要激动,听我说,我会尝试护送各位回到原先的聚集地去,只有那里才能确保你们的安全,希望各位能配合。” 深吸口气,平复情绪,螣蛇并没有将两个人的恶劣态度放在心上,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安顿好这些连最基本生存能力都没有的家伙们,免得一不注意,又出现危险。 语罢,螣蛇转向雯欣兰,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我们才不回去呢!之前在那过的都是什么鬼日子,我们刚才找到了一个满是物资的超市,你只需要过去把那里的怪物消灭掉,不比地底下好十倍。” 妇女先是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似乎是觉得自己幸运得很,随后,又打算继续数落螣蛇的不是。 眨眼间,忽然发觉,一直没怎么在意的,站在螣蛇身旁的奇怪女人,向她比划了个非常简单的噤声手势。 苍白的皮肤,诡异的笑容,凶戾的竖瞳,精致到无瑕的五官,组合在一起时竟令得妇女下意识退后两步,小腿发抖,站都站不稳当。 然而,当视线重新转回到螣蛇身上时,上涌的怒气压过理智,作势又要开口。 下一刻,螣蛇猛地察觉到腰侧枪套一空,清脆的金属件撞击声响起,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右手立即抓紧余光中若隐若现的黑色阴影,用尽全力上抬。 “砰!” 烟气自消音器涌出,被抓住左臂的雯欣兰没有征兆地捂嘴笑了起来,肩头颤抖,似乎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无所谓的打趣。 冷汗自螣蛇额头滑落,全身都不敢放松,如果不是及时将指向妇女的枪口推离,就雯欣兰的疯狂而言,造成的后果恐怕是难以想象的。 “你,你要做什么,杀人了,杀人了!” 一群人齐齐后退,特别是先前叫嚣的最凶的,在与真正的死亡擦肩而过后,更瘫倒在地,恐惧地惊叫着。 “嗷呜!” 巨狼的嗷叫不知从何处传来。 “哗啦啦……” 几条血迹斑驳的锁链从雯欣兰的黑袍中抖落,她斜睨了螣蛇一眼,重新扣上手枪的保险。 “行了,你不嫌累我还嫌累呢,放开吧,去找个制高点,这群人跑过来的动静不小,有东西被吵醒了。” 螣蛇只刚松开手,还没来得及动作,附近的某栋楼内,已经响起一阵干哑的嘶吼,面相狰狞的感染者们破开玻璃,从二楼或三楼的位置落下,爬起后,迫不及待地猛冲而来。 肉食。 特别是鲜活的肉食。 永远拥有意想不到的吸引力。 第24章 异体 锁链摆动,尖锥轻易刺穿感染者干瘪的躯体,直到将整具骨架缠绕钉死在地面。 期间,越来越多扭曲的身影从各个方向涌入街道,无视阻挡在眼前的障碍,在骨骼的噼啪断裂声中挤过墙体裂缝,不知躲闪地闷头撞向报废车辆或路灯杆,经此混乱引发出的强烈震感持续自脚下传来。 “我真不想亲自动手处理那些比蟑螂还令人生厌的有机垃圾。” 雯欣兰捂住发胀的额头,始终无法平静烦躁的内心,似乎是在杨戬被酸液浸透之后,一道潜藏于意识深处的存在被悄然激活,即使其本体无形无质,但无论运用何种感官,她都能感知到那种诡异的存在。 “基因不统一,镇静磁场难以大规模作用,请恕我无能为力。” 也许是不愿,也许是真的无法施展“沉睡咒语”,排除那些穿梭于感染者间,抵挡由异变肉体组成猩红浪潮的尖锥,红瞳并未施展出任何其余手段。 “真可惜,不是吗?” 雯欣兰咬咬牙。 “当初我的磁场对您失效时也是这样想的,真可惜,白白损失了一具那么完美的肉体。” “所以,这就是你咬在我身上的目的……为了能杀死我。” “不仅于此,杨戬的死不能毫无意义,至少说明先前对“人神”的保护存在疏漏,在寻找到下一个更加合适的继承人之前,我会吸取那次教训的。” “好吧,好吧,但愿你能保住我不值钱的小命。” 深呼口气,雯欣兰并不想太过纠缠,她尽可能地放空思想,仍然无法避免被头脑中蔓延的晕眩与疼痛反复折磨。 这间接导致了穿行在飞溅血块中的锥体几次错开目标,击中空处。 “您最好能集中注意力。” “那就滚下去自己控制!” 雯欣兰神色一滞,僵硬肌肉凝固作苍白的微笑,她举起颤抖的手臂,在红瞳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伸入黑袍的遮挡之中。 “咔!” 赤色的液体由内而外地溅射开来,大片污浊在黑色的布料表面扩散,满是腥味的血浆洒落,之后接触地面的,还有一条已经彻底断裂成两截的锁链。 “您扯断了两根肋骨,还差点把它们扎进肺里,相信我,自我伤害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或许我们可以考虑温和些的手段,比如……止痛药或镇静剂怎么样?” 红瞳有些郁闷,本还想抱怨两句,但又因为顾虑将话语吞咽回去,现如今,看清了雯欣兰的面目,才知道和这女人相比,没多少脑子的杨戬实在能称得上温顺了。 至少那个蠢货不可能无时无刻地犯傻。 “救,救命啊!” “救救我们,来人啊!” 与雯欣兰这边的烦躁不同,在感染者拥挤着冲进视线范围的第一时间,自临时营地内跑出的人们已经颤抖着靠拢,面对凶险毫无反抗能力的他们,如端上餐桌的活肉,除了无意义的哀嚎外再做不了什么。 螣蛇径直抢过被雯欣兰握住的手枪,沉默中调转枪口,消音器接连抖动,推出的钢制弹头精确击中几团血肉模糊的行尸,拖延其靠近的时间。 “快跑,去你们之前找到的超市,我帮你们开路!” 螣蛇用尽全力高喊。 她清楚地知道,如果继续留在这里,蜂拥而至的感染生物迟早会把所有人撕得粉碎。 在混乱之中注意到,有一对男女,正埋头向着某个已经确定的方向跑去,闪躲开临至身边的感染者的扑咬,脚步非但没有停下,频率反而更快了些。 “全都跟上他们,闭紧嘴,把头埋低,注意千万别被伤到或者绊倒了!” 视线在雯欣兰身上停留一瞬,在红瞳以及迟迟赶来巨狼的双重保护下,那疯子正有恃无恐地傻笑着,丝毫不在意周围正发生的。 螣蛇没时间顾及她,情况紧急,需要尽快扫清道路,确保幸存者的安全离开。 “跑,跑啊,快跟上郑哥,快点跑!” “拉,拉我一把。” “别,别挡路,跑快点!” 所幸,经历了不少事情,也见证过真正的死亡后,在肾上腺素的驱使下,大部分人都赶在感染者们扑到身上之前发足狂奔起来,即使体力几乎耗尽,也仍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救命啊,救命啊!” “别管他们了,快来救我啊!” “你快点开枪啊!” 尖细的叫声令正在扶起一名瘦弱孩子的螣蛇立刻扭头,瘫坐在地难以动弹的中年妇女正艰难地用手臂向后缓慢挪动身体。 在被雯欣兰的戾气与癫狂惊吓后,就已经双腿无力难以动作,再加上突如其来的血肉模糊的感染者们,更是令她浑身战栗不断,也就完全丧失理智了。 在那妇女身后,是之前一直同她站在同一阵线上的年轻人,此刻,后者正不知所措趴在那妇女身边,鼻涕眼泪在脸上一并流淌。 “妈,站起来,妈!” “快跑啊!” 嘶哑的吼声从喉咙内传出,也终于是稍稍惊醒了大脑一片空白的中年妇女,她颤抖着面向儿子,猛然振作力气,推向年轻人胸口。 “你,你先跑,快去,快去跟上,让那个军警保护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不,不要!” 年轻人倒在一地的血块烂肉里,他抖动的眼眸中,倒映着正扑向中年妇女的一张扭曲人脸,感染者干硬的皮肤布满褶皱,流脓的鼻孔里掉落出扭动的蛆虫,纠缠的毛发中,露出些米黄色的卵球,横纵黑色血管的面部遗留有死前的绝望表情。 “不!” 第25章 野蛮生长 伸出的右手似乎在无限延长的时间上成为静止,无论如何,年轻人已经来不及在那活死人扑在妇女身上之前拯救想要拯救的人。 其实,客观而言,感染者仅仅是一群受到r4感染的底层渣滓,依靠猎食的本能行动,无论在力量还是速度方面,糜烂的肌肉与腐朽的骨骼都无法与一名正常人类相比。 如果能握紧武器,哪怕是拳头,都能让它们身首分离,碎成一地骨灰残渣,死得彻底,死得纯粹。 “汩汩……” 似乎能够听到某种液体缓慢流动的声音,经验不足,年轻人无法分辨出究竟是血液在体内的流动亦或泪水自眼角涌出,此时此刻,脑海中只剩下近在咫尺间却即将消逝的面容。 明明,不久前还因为找到活下去的希望而兴奋,明明还以为已经摆脱了四处躲藏,食不果腹的危险生活,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在好转…… 呆滞的瞳孔忽然震动起来,幻想被现实粉碎,身体仿佛因寒冷丧失知觉,只能听到不断重复的喃喃低语: “妈,我们快点走吧,到了外面,我肯定能给您找到更多吃的,您就放心吧。” “我都打听清楚了,外面那些虫子白天全都不出来的,而且军警已经开始大面积清理怪物了,咱们就是得掌握先机,不然说不准以后的生活怎么过呢。” “放心吧,妈,外面真的没有想象的那么危险,拿枪的那些人就只会小题大做,要是他们肯带着我们出去的话,聚集地的人哪里还会挨饿。” 畏惧令他低下脑袋,头发间抖落尘土,无法抑制的自责与悲伤带来撕心裂肺般的痛楚,肌肉紧绷到无法呼吸。 “如果不是我的自作聪明,如果不是我的愚蠢,现在就不会……” “轰!” 一股夹杂火星的热浪骤然喷发,席卷了大量恶臭的残肢断臂四散纷飞,乍然闪烁的幽蓝似感染者透体而出的残余魂魄,在惨叫与哀嚎中绽放出短暂的光芒。 年轻人茫然麻木地缓缓抬高视线,只看到紧闭双眼畏惧地缩成一团的中年妇女以及焦黑在原地,帮助两名活人抵挡了高温侵袭的萎缩肉体。 “妈!” 赶忙脱下外套踩着湿滑的沸血前冲,帮妇女拍灭裤腿上的火焰,囫囵吞下劫后余生的庆幸,这才注意到,近百米的距离,大量感染者的尸体以各种方式凝固成扭曲的炭块。 发散高温的中心,是一只体格健硕的巨狼,而位于他们与巨狼之间的,是将锁链盘绕在身侧的雯欣兰。 “真是出人意料,不过很有趣。” 额前的血红发丝因冷热交互的空气而轻微抖动,雯欣兰张开手掌,去接从半空飘落的黑色粉末,忽而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正像是一种“环卫者”内已摒弃多时的习惯: 最早的时候,每当外出作战的拓荒人员意外死亡时,幸存者们总会自发地聚集到飞行器的外舱,端着火盆,去烧些东西,烧成漫天的纸灰,同寻不回的遗体消弭在无形的风中。 “这可不是纸灰,那条蠢狗出现的意外状况把我来不及从周围撤离的感知装置烧掉了。” “您手中的每一粒灰烬可都是高智能探测器和磁场制造机,短时间内我可能无法再通过磁场来给予您帮助了。” “那群人倒是幸运,如果不是我的孩子们隔绝了大部分热量,他们都得死。” 红瞳只觉得烦躁,甚至产生了想要分尸巨狼的冲动,不过相比之下,它还是更加好奇巨狼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等搞清楚未知后再动手当然不算迟。 “呵,咳咳!” 巨狼左右摇晃硕大的头颅,与唾液混合的无色液珠自嘴角滴落,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自燃。 浑身毛发都已经在高温中消失,裸露出干裂渗血的皮肤,它似乎正忍受无法言说的痛苦,不断扭动躯体,啃咬碳化的死皮,抓挠前肢的白骨。 “它是什么毛病?” “我可不清楚,也许是食物中毒吧,它不久前刚吃了点火囊蛮,可能是……把哪一只的喉囊给误吞进去了呢。” 红瞳摊了摊拖链,对于雯欣兰的疑问,无法给出确定的解答。 “咔!” 雯欣兰后退半步,她的一只眼眸回归了正常的形状,变得漆黑而深邃,几乎同时,巨狼的体内不断响起骨骼错位的噼啪声,一块肉瘤般的凸起物自肩部逐渐充盈,几颗粗糙的犬齿破开阻碍生长出来。 异变的速度非常快,隆起的骨骼表面覆盖鲜红嫩肉,在混乱中夹杂些许懵懂的眼睛缓缓睁开,随后吐出团在口腔内的舌头,摇晃脑袋,发出虚弱的犬吠。 “这是……伥鬼!” 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心跳过速,雯欣兰隐藏在黑袍下的双手因兴奋颤抖,她当然能辨认出,从巨狼右肩隆起的那颗脑袋与伥鬼几乎一模一样。 “咳,哈!” 伥鬼的口中渗出强腐蚀性胃液,巨狼的口中衔着苦涩的火焰,这仿佛缝合造就的扭曲怪物按住刚刚经过身边的一只感染者,快速分食撕咬起来,从前后两个位置下嘴,稍一用力便拉扯成两截,分不同食道咽进同一个胃袋里。 “它为什么非要两张嘴一块吃呢,我觉得,生肉应该是不如烤肉合口的才对。” “……” 红瞳没有回应,飘飞的锁链静止不动。 为什么? 第26章 地流 “啊,嚏!” 右首伥鬼摇晃脑袋,从鼻头两侧喷涌出橙黄色的火焰,飘逸在半空,懵懂的眼中逐渐多了些清醒。 左首巨狼仰起头颅,吞下一块自畸瘤虫身上撕下的柔软肉团,随后,又像是吃进了什么恶心东西般干呕起来,前爪用力,将掌下一只正因恐惧不断渗出脓液的肥硕爬行虫踩得稀烂。 从始至终,它似乎并未觉得两个脑袋有什么不妥,即使这已经导致了身体在奔跑时严重失衡,臃肿的肉体左摇右晃,几番倒地,顺带压瘪一只倒霉的感染者。 就像被挤破的气球,灵魂与液体透过皮肤破口汩汩流出,散发出发酵后的腐味,随后没了动静,和寻常尸体一般无二。 “跟上那些人。” “跟上做什么?” “他们会跑向之前遇到的超市,得找些甜食预备着,断掉的骨骼虽然能被杨戬的智械修复,但难免哪天你心情不好,把自己伤到无法治愈的地步。” “你真当哄孩子一样吗?” “你也就只是个孩子了。” 额头那缕血色的发丝被拨开,红瞳分散出的锁链迅速回归,黑袍将一切遮盖,只勾勒出雯欣兰偏瘦的身形轮廓。 她好奇地敲了敲先前断开的肋骨,应当已经从内部归位续接,可能还填充了某些未知物质,在裂口处留下明显的凸起。 巨狼勉强稳住身形,减速停下,四只眼睛同时看向已经打算离开的雯欣兰,焦黑的皮毛升腾短暂的赤焰,鼓动的喉咙里传来剧烈的似沸腾的恐怖声响。 被吸引而来的感染者源源不断,却先后从巨狼的身边经过,它们的肉体,在接触到扭曲空气的高温时腾起或黑或白的烟雾。 不过是任由r4驱使,只剩下进食欲望的傀儡,在苏醒的终极武器面前,要不了多少时间,便会化作飞散的粉尘,泛出点点火星微光,彻底消散。 “别回头,跑!” 螣蛇高喊道,一把拽起坐在血污里的中年妇女,而那女人则在起身的瞬间奔向自己呆愣的儿子,来不及做别的事了,二人只是靠在一块,下意识地跟上即将跑远的其他幸存者,躲避从其他方向靠近,免于陷入火海的零星几只僵硬行尸。 “真像一座喷发中的活火山,但愿它不会把自己烧死,八年前的时候,那年大演武的场地在东北白岭的主峰附近,我看到了火山口喷涌出的浓烟和纷落的火雨,与如今几乎一样,令我感到沉迷,对死亡的沉迷。” 雯欣兰背身迈步,懒得去看巨狼是使用怎样的方式销毁感染生物的,也懒得听来自红瞳的连篇废话,扩散的热浪一阵接上另一阵,周遭的温度转而闷热起来。 偶有不长眼的爬行虫试图袭击她,都被那柄乌得不透光的黑刀分割成碎片,不急不缓地踩在柔软的地面,总生出种踩在活物上的错觉。 它也许真的会呼吸,真的有心跳,也许哪个不注意就会张开不见底的深渊,将落入其中的一切尽数吞咽。 “这群人是要逃命吗,跑得还真慢,如果不是有个保姆在里面,早死完了。” 隐藏在身边的锁链化作阴影里的毒蛇,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直线飞出,遭遇重物的“噗嗤”一响后,浆液迸溅。 已经趴在敞开下水井盖旁的夹克衫青年面色煞白地喘着粗气,不敢动作,锋锐的尖锥与他的小腿相距不足半米,透过一只爬行虫坚硬的脑壳将后者钉死进破碎的地砖内。 方才,只顾着慌忙逃窜,哪还能注意到下水井里埋伏许久的危机,当那只蛰伏不动的爬行虫扑出黑暗,挥动锐利的足肢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原本,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刺穿胸膛,给活生生地啃掉器官,吮吸血汁,如若不是红瞳的动作迅速,也得不到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幸运。 “谢,谢谢。” 青年惊惧地抬头环顾四周,当即注意到几只兴奋无比,模样狰狞的爬行虫出现在视野内,顾不上起身,连忙四肢并用作势要向雯欣兰这里爬来。 此刻,唯一能给予他安全感的,既不是一路同行的同类,也不是真正用行动帮助众人的螣蛇,反倒是刚见面就差些杀人的…… joker,雯欣兰。 “滚,否则我把你剁了喂狗。” 然而,对于雯欣兰而言,救人顶多算是一时兴起,同理,杀戮也是。 “我,我……” 青年猛地一愣,终归没忘记不久前发生的一切,艰难咽下苦涩的唾沫,又觉得还是螣蛇给到的安全感更强,连停顿都没有,瞬间转身换了个方向。 “最前面的家伙进了栋建筑物,您应该能看到,有块超市的广告牌立在那,顺带提一句,我们最好快点和“龙渊”接触,要是那铁疙瘩等急了,还发现我们没护送回门晓,估计要出幺蛾子。” “闭嘴,话真多。” “只要您不做过激举动,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红瞳颤巍巍地回应道。 待雯欣兰同落在最后的夹克衫青年先后走进大门破损的空旷超市,守在一滩碎玻璃后的螣蛇仍神情专注地点杀渴求血肉的感染者或爬行虫。 “动手吧,动手吧。” 看了眼正面硬吃了颗子弹后还能活蹦乱跳的几只虫子,雯欣兰也只好摆摆手,让红瞳来处理这些巨狼漏下的残余。 “真是麻烦,都是麻烦。” 第27章 欲望 金属碰撞产生的嗡鸣回荡在空旷环境中,红瞳的一切行动都隐匿在不可见的黑暗下。 锁链自解脱落,形成散碎的环扣单元,它们在布满污渍的地面相互吸引,肆意穿插重组,状如“蛇群”,在纠缠间收紧体积,拼凑作菱形的未知物体。 猩红眸子逐渐于中心处亮起,五根保持旋转的立柱自其周边抬升,似手掌自握拳状态下伸展,在坚硬中掺杂柔软。 当百无聊赖的雯欣兰还拨弄自己额头的血色发梢时,忽生出种莫名的汗毛倒竖的紧张感,无形的波纹扩散,产生无形的影响。 “彭!” 一只身负甲壳的爬行虫闷头撞在旁边的门框上,脑袋被变形的钢铁卡住,立即没了动静。 它的肢体抽搐般轻动,同时发出低声的嘶鸣,仿佛无意识地梦呓,呼吸压抑到极致,俨然一副陷入冬眠的可怜模样。 “终于,得救了……” 待螣蛇解决掉最后几只感染者后,一众已经瘫倒在地,难以起身的幸存者们总算是稍微放松下来,虽说也不能确定这栋建筑内是否安全,但至少现在情况已经变得与当初大不相同了。 “来吧,小姐,回收我,我可不想一直与肮脏的东西作亲密接触。” 重组伸出一条锁链将咕噜到附近的感染者头颅拨弄至远处,红瞳人性化地向雯欣兰作招手动作,奈何确实没想到后者径直扭头离开,丝毫停顿的意思都没有。 “好吧,要我爬过去找您也不是不行。” 踢开踩在脚下的无头尸身,螣蛇试着用裙摆抹掉匕首上残留的腐败血迹,锋利的刃尖不慎将衣物割破,露出部分大腿位置的肌肤,她默不作声地看向门外已经完全陷入沉睡的爬行虫,深深叹了口气。 “我们,我们之后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躲着呗,难不成你能去弄死外面的怪物,闭嘴吧。” “你们难道忘记了吗,那个抢枪的疯子,刚才可是差点就杀人了,诶,好在赵大妈活下来了,得亏运气好啊,我们不能再待着了,不然大家迟早都会再遭遇危险的。” “那你滚出去得了,最好带上赵大妈一块,我觉得挺好,能清净点。” “对,还有她儿子,切,现在什么怂样子躲在角落里,刚才如果不是两个人大喊大叫,也不会引出那么多虫子,垃圾,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大家都已经一起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了。” “呵,你也一样,活着还不如死了,你也是垃圾。” “你……” 人群聚集在一块争吵起来。 同时间,有些瘸腿的夹克衫青年和一名瘦高的女人,偷偷坠在雯欣兰身后,不过也不敢制造出太大的动静,随着时间推移,似乎所有人都清楚了雯欣兰的性子,自然是小心翼翼,不敢接触。 “喂,她刚才是不是救了你。” “对,她身上的机器很厉害,把差点咬到我的爬行虫整个都砸扁了,你是不知道有多凶险啊,那虫子特别狡猾,还蹲在下水道里面偷袭我。” “呼,那就好。” 女人拍拍胸口,在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运动服上留下两个模糊的红黑手印,应该是慌乱逃跑时沾到的污血。 “喂!” 声色清冷而空灵。 二人身体骤然一抖,瞬间僵硬在原地,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被冰冻凝结,气氛一下子变得令他们喘不过气来,支支吾吾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舌头彻底打了结。 “你们清楚这里的布局吗,我想去找些糖来,最好是橘子味的,不然,可会精神失常的。” 从语气判断,雯欣兰少有的表现正常了些,在她转身看来的同时,头顶的兜帽沿垂下的长发滑落,那对危险的竖瞳也不加掩饰地暴露出来。 “在,在,在……” 青年指了个方向,耳边似乎响起了关节间骨骼剐蹭的牙酸声音。 “啧啧,走返了啊。” “你给我闭嘴。” “好了,好了,我会注意的,你能消停一会了吗,我记得你刚到这里来的时候,不怎么说话来着。” “哦,我真的好希望是因为我给天灾杀死了,你才自我封闭地变成个哑巴。” “嗯嗯嗯,等我抽着空一定把你的脑袋拧下来,一定。”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迈步从二人中间穿过,直至雯欣兰绕过货架离开视线,青年仍纠结地站在原地,犹豫半晌才向紧咬嘴唇的瘦高女人开口说了些什么。 女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救命啊!” 不合时宜的惊叫令除却雯欣兰外的所有人神色一怔,螣蛇下意识拔出收起的手枪,骚乱在人群内爆发,夹克青年与瘦高女人一齐向贩卖水产的区域看去: 斜插的锈刀将案板上的森白鱼骨斩成两截,散发浓烈鱼腥味的水箱内,则已经被各种骨骼堆满,表面存在明显的啃咬痕迹,任何一根肉丝的残留都找寻不到。 下一刻。 “砰!” 虚掩的冷库铁门被浑身是血的人影从内部撞开,狠狠摔在地上的林梦瑶嘶声高喊,疯狂地挥动双臂向前爬动,指甲在抓挠地砖的过程中折断,蓬乱的头发下是布满血丝的眼球。 然而,这仅只是开始。 一双看不清形状的模糊手臂从黑暗中伸出,张开细长的五指,猛地扣住林梦瑶奋力挣扎中的脚踝,将她的整个身体径直拖拽回冷库内,仅在地面留下几条清晰血印。 兴奋而诡异的尖细嬉笑与惨号交织,粘稠的血浆暴涌式地喷发出来,与礼花被拉动后喷射彩带的场景如出一辙,从天而降的粘稠液体浇淋在水箱玻璃表面,掩盖住其中堆砌的骨头。 第28章 恐惧 接二连三地接受到精神方面的震撼与冲击,现如今,这些幸存者们已经疲惫得难以复加,连恐惧的尖叫与逃窜都已经忘记,唯独只剩相互依偎着颤抖。 中年妇女失神地缩在角落里,紧紧拽住年轻人的手掌,浑身冷汗仍未干透,眼前画面还停留在伥鬼吞吐着的汹涌火焰掠过一众感染者尸骸直指眼前时的场景。 冷库内响起咀嚼硬物时才会产生的嘎嘣声,在光线无法进出的黑暗笼罩下,也许正匍匐着身形巨大的恶鬼。 它绿色的眼睛贪婪凝视不远处如羔羊般的人群,唾液与脆骨混合咽进胃袋,细长的手指不断将拆卸下的肉块塞进腮帮鼓胀的口腔。 事发突然,再加之类似的情况前所未有,螣蛇握枪的手迟迟无法放下,难以决断应对的方式,就只能停在原地犹疑。 乱七八糟的危机堪称环环相扣,只要存在稍微片刻的放松,蛰伏的陷阱总会被触发几个。 死亡,死亡,还是去死。 死的方式则一次比一次离奇,一次比一次诡异,一次比一次凄惨,到底哪里还有活路,到底要用什么方法应对眼下的意外! 外面有被惊醒的感染者和“被点燃引信的炸药”,里面是饥饿的厉鬼…… 想到此处,一股由恼怒,烦闷,紧张,迷茫等种种情绪勾引出的火焰逐步扩张,令螣蛇内心烦不胜烦,几乎当即要冲进冷库,解决藏匿的怪物。 “来颗糖吗?” 从旁经过的雯欣兰很随意地握拳抵向螣蛇腹部,直到后者因此趔趄两步差点摔倒,才将几块包装完好的糖块撒进空荡荡的手心。 “开心点,笑一个,听话的孩子有糖吃,不然你说不准就死定了。” 雯欣兰偏头隐晦地看了眼敞开的冷库铁门,随后才上手捏住螣蛇的侧脸向外拉扯。 “里面那东西,我们一般习惯叫它们丧小孩,只会猎杀被引诱后闯入其活动范围内的生物,你如果不想被缠上,就别摆出副难看的死人脸,那些东西吃人……可不吐骨头。” “吃人,不吐骨头?” 螣蛇闻言,没有太在意雯欣兰的小动作,只是下意识望向原本应该被林梦瑶的鲜血染红的水缸,一阵恍惚目眩过后,构成缸体的几块玻璃竟反常得清晰起来,其中堆放的骸骨也全部失踪不见。 “是我出现幻觉了?” 螣蛇瞳孔震动,她疑惑地低语喃喃着,燃烧中的情绪逐渐平复,可本也不算平静的思绪则更加纷乱复杂。 “也许呢?” 雯欣兰无所谓地耸耸肩,却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直到拽得螣蛇痛得下意识嘶出声来才缓慢放松。 螣蛇勉强咧嘴苦笑,然而,正当刚刚抬起唇角时,口中毫无防备地被塞进了某种冰凉的硬物,舌尖接触,极端的酸涩在瞬间遍布口腔的各个角落。 “唔……” 雯欣兰反手捂住她的嘴,让螣蛇即使反应过来想将那东西吐出也无能为力了。 “唉……” 螣蛇在心中无奈叹气,自然清楚,这仅仅只是雯欣兰的又一个无聊的玩笑,和那件被迫上身的纯色连衣裙没太大区别。 不知缘由,一直以来,她都难以将愤怒加在无端出现的竖瞳疯女人身上,除却对人类幸存者开枪射击的那唯一一次,所以,对于类似的玩弄,从未追究。 况且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无心在意。 “呼……” 酸味泛起得快,消散得也快,回过神后,只剩旷神怡心的清甜,多少能改善下绷紧的心绪,免得被持续不断的环境压力撞得精神恍惚。 “您可真心急,另外,如果您想随身带些甜食,我也可以帮您保存,反正现在也不需要空间来回收磁能力子了。” 红瞳宛如游走的蛇群,所过之处尽是摆动的锁链,也许,在杨戬还没被巨狼弄死之前,它在斗篷下时也是这样一副混乱模样。 “不是食人眬,你的结论太早了。” 脑海中的声音令雯欣兰尴尬地连续眨眨眼,又开始了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 将剩在掌心的糖块高高抛起,又用手背接住,反复十几次,最后终于是不慎掉进地上的血污里,捡不回来了。 “那又能是什么呢……算了,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来打赌吧,要真是丧小孩搞鬼怎么办?” “等等,别进去,里面有问题!” “我不信。” 红瞳趁机悄悄溜进雯欣兰的衣摆下,还没来得及依靠骨骼固定自身,已经被迈步的雯欣兰彻底拖进幽深的冷库内。 光暗交替,造成了短暂的致盲,正在此刻,破风声贯穿而来,时机恰到好处。 “砰!” “可惜的是,你没有足够伤害到我的力量,那为什么就非要晃到我面前来哩?就算是找到堪称绝妙的机会,也不过是块风水更好的墓地。” 黑刀精准抵挡横飞而来的撬棍,凶戾的锁链直抽在袭击者的腰部,一声痛苦的闷哼过后,雯欣兰也看清了正捂住肚子不断扭动身躯的家伙,以及…… 其他未露面的陌生面孔。 “哦,人还蛮多的。” “郑元!” 带着身上泼洒的血浆以及手臂处的清晰擦伤,林梦瑶第一个冲到受伤的郑元身边,跟在她身后的,还有黄毛以及面色阴沉的青年。 “演了出戏?想把外面其他人吓跑啊,其实也没必要,过几个月,运气不好过几天,你们还是死,不过……” 雯欣兰将注意力完全转移至眼角的余光,她隐约辨认出一道浮动的阴影,它具有类人的身体结构,却顶着一张不存在双目的狼脸,笔直地站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第29章 眬毙 随声音先后扭曲的,是无眼狼的身体,尖锥逐渐下压,突兀出现的怪物与其背后货架被齐齐切割成左右两半,残存不多的商品尽皆掉落,残渣遍布,凌乱不堪。 与此同时,虚无阴影似液体满溢,自那人形躯干破损处暴涌而出,浪潮侵袭,迅速扩散,吞噬光芒。 所过之处,仅残存一片描绘物体大致形状的扭曲线条,它们摇曳游走,有如渴血的线虫,不断向高温蠕动。 根本来不及躲避,意外发生得太过突然,铺天盖地的混乱淹没万物,只留下清晰入耳的阵阵喘息,在接触此古怪存在的瞬间,雯欣兰眼前的场景已经于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亮,亮起来了? 竖瞳内的凶光先是充斥疑惑,随后被狠辣的杀意取代,她永远是野性十足的猛兽,拿理智当可有可无的玩具。 一点没在意已经从漫布烟尘鲜血与死亡气息,转换到干净整洁,空气清新,人声鼎沸的周边环境,径直冲向重新在某个装满青色龙虾的水缸前凝聚阴影现身的无眼狼。 后者明显已经注意到雯欣兰无所畏惧的粗蛮,四肢着地,以极度不协调的扭曲姿态躲避开所有障碍,压低脑袋,遁入视线盲区后发足狂奔,几个来回间消失不见。 “不,等等,您先看看四周,我们好像意外进入到了别的时空,等等啊,你个白痴!” 红瞳破开瓷砖,将一根尖锥插入地面,附着在其顶端的几枚倒刺先后展开,试图借此令莫名发狂的雯欣兰冷静,却在女人差点挣断肋骨的巨大冲势下被迫收回。 “啊!” “这是什么东西?!” “快躲开!” “砰!” 被纷飞的玻璃碎片划伤了下巴,勾引出躁动不安的猩红色彩,各类水产被掀得满天都是。 鲤鱼挣扎弹跳,逃逸的螃蟹也不知顺手钳住了哪个倒霉路人的皮肤,狠狠发力,不敢放松,生怕摔落地面丢失性命。 “嘶,哈……嘶,哈。” “我一定是又快疯掉了,为什么能看到周围那些慌乱的眼睛,为什么能听到嘈杂的,吵闹的喊叫,为什么!人,怎么全是人!” 雯欣兰瞳孔震动,她拖着背身锁链,从一片狼藉中重新站起,黑袍浸透了充斥腥气的污水,瞳孔几乎紧绷作条竖线。 “够了!你这头犟驴,一头撞在玻璃上难道还不能冷静下来吗,老子要……” “砰!” 火花扬洒,环环相扣的锁链被硬生生扯断,显露出复杂的内部结构,溅出的血线直扑两米外的地面,升腾起若有若无的烟气。 “痛死我了,松开啊!” “跑,跑啊,疯子,疯子!” “梦梦,到妈妈这边来,快!” 满商场的人四下逃窜,完全失去了秩序,混乱一发不可收拾地迅速向外扩散。 “呵呵,呵呵呵,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找到它,给我找到它,你听到了吗,孩子……找到它。” 毫无征兆地,脸上若有若无的冰冷笑容竟逐渐放肆扭曲,在红瞳颤抖着抬起尖锥,向无眼狼逃离的方向点了点后,立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撞开所有阻碍,直至刺眼的阳光映在角膜才算有些收敛。 雯欣兰恍惚片刻,发觉自己已经身处在车辆穿行的街道,红瞳早早躲进衣摆,不见踪影。 抬起头,是足足几十层高的写字楼,两只喜鹊偶然经过,黑得发亮的羽毛折射出漂亮的彩光。 她尝试放缓脚步停下,很快被几名闲散青年尾随围观,还有个一头绿毛,身着夹克,自认为打扮很酷的小子凑上前来,张嘴道: “小妹妹,你是在搞什么行为艺术吗,刚刚就注意到你了,直接撞开门冲出来,穿得奇奇怪怪,额头还冒着血,连我也差点吓到,啧啧啧。” “是需要帮助吗,需要帮忙就直接开口吧,哥哥我可是这方圆百里内都有名有姓的大好人,你这样子,一看就是感情受伤,是被甩了,还是那人出轨了?” “要真是出轨的话,我可是最看不惯出轨的男人了,他人搁哪呢,是不是刚才那商场里,走,哥带着你去痛揍那家伙一顿,保证让他爬都爬不起来。” 雯欣兰放眼远处寻找无眼狼踪迹,顺手从贴身口袋里抓出把糖果,随意扯开包装塞得两腮都鼓了起来,甜味逐渐开始扩散,终于稍稍压制理智崩溃的节奏。 “嘿,你别光吃啊,你找什么呢,说不准我可以帮你找啊,我知道你好像不太相信我,但不是我吹,从小我妈就夸我眼睛尖,记性好,你要是告诉我,肯定比自己一个人找快多了。” 虽说雯欣兰始终有点疯癫,可她毕竟有副惊艳得无可挑剔的五官样貌,绿毛摆明了要死死粘在旁边,废话连篇,聒噪吵闹。 “快跑,我们快跑,听说商场里出现了一个攻击性很强的疯子,千万别被波及到。” “没多大事吧,刚才不是还有人专门想过去凑热闹吗,都上楼了。” 即使雯欣兰恢复正常,造成的影响也不可能瞬间消失,零星不明所以的男女此时才从她方才降临的商场内快步走出,几人脸上倒没有太慌张,仍在议论着。 有序宁静的城市,也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动静就波折出明显涟漪。 “你知道,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吗?为什么能把我带到这里来,这个世界……没有污染,没有灾难,死不掉了,也没意思了。” 雯欣兰深深叹气,其实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异常经历,她只怀有股很强的报复心理,既然被无眼狼无故偷袭,自然得找到后者来加倍偿还才能平息。 “啊……此话怎讲?” 青年愣神,觉得眼前的女人似乎并不是出现了情感问题,问题出在了脑子里,说不准是刚从里面跑出来的那种。 “也许和遗世之金有关系,它们的出现,造就类似索里亚戈长矛,创世的坚盾一类终极武器的出现,能力不可捉摸,是其一贯特性。” 红瞳的声线有些颤抖,不敢继续躲藏,如果可以选择,宁愿即刻脱离雯欣兰离去,一秒都不会多留。 “它叫什么,你怎么总知道些奇怪事情,我怎么不记得有这样的天灾。” 雯欣兰前言不搭后语,令红瞳都为之沉默,只心道倒霉透顶,没早早拦住杨戬那该死的畜牲,最后只得贪上个瘟神。 “珑壁?” “眬毙……毙命的毙。” “那眬是哪个眬,玲珑?我再也不认识什么左右结构的汉字啊,你可别逼我发火,我现在心情可不好。” “回去?怎么回……” 雯欣兰浑身皆是一怔,脚步悬停半空,她仿佛看到了足够震惊的东西,露出怎么都不该出现在那张精致面容上的表情,眼眶微红,眼角不自觉渗出泪水。 “不,不……” 抹去反光的泪痕,慌乱躲进身侧狭窄巷道,先是踩到摆动的黑袍,随后崴了脚踝,失去平衡扑在地上,还要赶忙抱腿缩成一团,生怕外露出去被发现。 “呵呵呵……不,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不,不可能,都是幻觉,但……万一是真的呢,万一……” 偷偷探头从接近地面的位置向外瞄过一眼,目光和十一二岁的女孩同样胆怯羞涩,心脏扑通通跳动,直到真正看清了那道对外界毫无防备与警惕的背影,前所未有的特殊情绪刹那涌进胸口。 “不,不不不,怎么会这样,就算你真的出现了幻觉,我应该不会同时出现吧,难不成我也疯掉了吗?” 和雯欣兰举止同样怪异的,是脑海中白尘难以置信的语气。 第30章 回忆 “你,你也看到了?” “当然,一清二楚,但你真确定我们看到的是一样的东西吗?” “闭嘴!你才是东西,我真想把你的脑袋转个三百六十度然后拧下来,像灯泡一样。” “好吧,好吧,不过如果那真的是你的话,我是说以前的你,灾难发生前的你,那至少你应该对周围的环境有些印象才对。” “我是觉得这条街看上去挺熟悉的,特别是刚刚那栋特别高的楼,只是一直都没说而已,还以为又是脑子里哪根弦不对劲。” 雯欣兰双手捂住心口,尝试平复呼吸,又时不时趴在地上,露头出去偷窥,行为的确是一言难尽。 “什,什么也看到了,您要拧谁的脑袋,这事我倒可以代劳,只是得稍微说清楚一点点,三百六十度,我会精确测量,一度都不会少的。” 红瞳弱弱地搭了一句,甚是担心延误可能是指令的胡言乱语,又不敢嫌人家智商低,它真的被疯女人给留下极深的心理阴影,半会片刻的估计是不可能好转了。 “闭上你的狗……” “大姐姐,你躲在这里做什么,是在捉迷藏吗,可不可以带我一起玩啊。” 雯欣兰伸向红瞳的手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停止,她慌乱地想要做些事情,却除了撩开阻挡视线的发丝外再想不到其他。 面对内心深处隐藏的最后一抹空白,竟也紧张得不知所措。 如果说,现如今的自己,已经坠入深渊无力挣扎,那踏入黑暗前沐浴的光明就显得可贵万分,生怕一点点的扰动乱了柔美的水波,生出恐怖的海啸。 “不,别靠近我。” 雯欣兰赶忙后退,也顾不得形象,丝袜与地面摩擦,绷开条条裂口,只差翻起身来,狼狈逃跑了。 “唔……” 女孩扶住墙壁,缩了缩脖子,她的小脸带点婴儿肥,眼睛乌黑发亮,目光清澈单纯,马尾辫在肩膀后散开,粉红色的上衣有只卡通熊映着,双脚有点内八,似是因害怕导致的。 也的确,joker的反应太大了,特别对于不到十岁的孩子,陌生人的奇怪举动很容易引起警惕与畏惧。 “你吓到人家了,哈哈。” 白尘难得能笑得出来。 “那……那我该怎么办嘛。” 雯欣兰停下所有动作,语气里满是委屈,她的疯狂被完全撕碎,但撕碎野兽的,不是恶鬼,反倒是天使。 “你不是要玩游戏吗,那你陪你玩啊,不是,我现在被绕的有点乱,你是你,她也是你。” “玩……玩?我……你,你想吃糖吗,姐姐这里有。” “你就是这么哄小朋友的吗?我都替你觉得尴尬。” 在与雯欣兰的交流中,白尘罕见能占得上风,现今,脑子里想到什么都直接往外吐,毕竟疯女人在面前孩子的注视下根本不可能出言回击或谩骂。 “糖,我想吃。” 女孩刚刚开口,便看到雯欣兰拿过她的小手,塞进各种口味的糖果,一时间开心坏了,急匆匆展开糖纸塞进嘴里用舌头包裹,没什么防备,有的只是无忧无虑的喜悦。 “别吃太多,当心牙痛。” 雯欣兰特意在t恤为数不多没被弄湿的位置擦擦手,连指缝都不放过,而后抚摸女孩的头发,全身放松,不自觉勾起唇角,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 “但是,妈妈说,好东西不能只向别人要,只有互相交换才能让大家都快乐。” 女孩将雯欣兰给予的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塞进口袋里面,特意要分开去装,不能装得太满,免得不注意弄丢,又摸出跟头绳来,靠近末端的位置有朵红黄交错的小花。 “姐姐,这个给你。”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有过一根同样的头绳,只是两年前丢了,是同一根吗?” 白尘瞬间回想起很多过往经历。 “谢谢你。” 微微摇头后,接过,散开如瀑的长发,重新将之束缚,看上去颇为幼稚的花,在光鲜的粉色里更透出些亮丽。 “我们的人生,都只是悲剧,对吗?” 雯欣兰声音很轻,轻到自己都听不清晰,听不真切。 “唉,以前你可不会想得这样多,你向来没心没肺地活着,成天打生打死。” 白尘叹口气。 “姐姐,我叫珂珂,你叫什么名字?” “雯欣兰,欣欣向荣的欣,兰花的兰。” “好美的名字啊。” “吱!” 刺耳的刹车打断二人间的交流,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恰好停在正对巷口的位置。 车门打开,接连走出两名身着西装的健硕男子,他们并不像偶然路过,反而不约而同将视线交汇在雯欣兰与珂珂身上,沉默不语,只抬腿靠近。 “做什么,你们又要做什么,别动我女儿,滚开,都滚开!” 雯欣兰还没回忆起眼前的状况,又一位中年妇人闯入视线,后者紧张地跑来,用尽全身力气将她从女孩旁边推倒,试图以单薄的身躯护住弱小的她。 “我早说过了,过载装置的研究是周铭的事情,和我们母女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什么都不清楚,快滚,都滚远点,不然我要报警了。” “周……铭?” 雯欣兰喃喃着,隐约记得,灾变发生之前,自己的养父应该是叫做这个名字,可除此之外的,则一概不清楚。 “真的是……回来了过去。” “我们也不想太难为夫人,只是周先生那边出了问题,他急于见女儿一面,所以,还请不要阻拦,否则,也只能动用些特殊手段了。” 为首男子开口时表现得平静异常,通过他的话语,雯欣兰至少明白了二人出现在此的目的,甚至已经做好挡在珂珂身前,避免女孩看到飞溅鲜血的准备。 真需要思考太多吗? 只要简单示意,红瞳的尖锥便能在顷刻间将目标切个粉碎。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眼前事物竟逐渐昏暗模糊,身体前所未有的沉重,意识如摇曳烛火几尽熄灭,诡异而毫无征兆,雯欣兰当即陷入昏厥,不省人事。 “带走,都带走,她们两个都和女孩有过接触。” “这女人看着挺瘦,为什么比江琴周珂加起来还重得多,也许……我们要找的,就在她身上,捡到宝了,走运,走大运!” “动作快,现在还在城区,少惹麻烦。” “嘿嘿,明白。” 在半梦半醒间撑开眼睑,雯欣兰隐约能感觉到手臂正在被外力拉扯到背后绑紧,无法苏醒,无法挣扎,是一种与死亡无比贴近的感觉,一种意识与神经间的撕裂感。 恍惚间,仿佛又一次看到那只没有眼睛的人形狼面,整个空间都被模糊的黑雾覆盖,怪物游走在意识的边界,贪婪仰起脑袋吸取甘甜可口的雾气。 随着它向世界中心靠近,那里,黑雾浓度最高,强烈的危机感升腾,几乎令心脏震出胸腔,也许,剩下的时间正以分秒流逝,直到所拥有的一切都被人狼吞个一干二净为终点。 “一只天灾,叫眬毙。” “是继001荆恶spines hunter,002阿鼻,003怖巨megalophobia等外被确认发现的第十三只天灾……其他九个不知道代号。” “与前两者不同,祂不存在实体,活动于虚幻之中,会纠缠被选中的猎物,并引诱猎物们进入一场特殊的游戏。” “唯有探索游戏并完成胜利目标,才能脱离,否则,便只能付出些代价来换取祂的仁慈,但能确定,这天灾似乎从来都没杀死过任何一个人,挺奇怪的。” “这里,应该就是眬毙创造出来的世界,而你我也并非仅有意识进入了这里,因为眬毙的世界是客观真实存在的,可不是做梦那么简单的,具体情况我不甚了解,毕竟我又没进来玩过。” “左右结构的眬,毙命的毙。” 第31章 拷问 茫茫雪原,风声入耳,喧嚣。 白尘神色淡漠地注视着正位于十米外的模糊阴影,蛛网装的裂纹遍布其周身,随时间变得暗淡,直至全部消失后,真实且不加掩饰的模样浮现: 抖落毛发末端的水珠,无眼的狼面咧开嘴,似是露出人性化地笑容,它直立躯体,咽喉振动,语气低沉地开口吐字。 “我们来个游戏,你能杀死我,我会停止伤害她的意识,三次机会,只剩下两次了,是生是死,都是你的选择。” “你总得给我点提示吧,在我们的理解中,天灾是无法被杀死的,所以游戏的结局只能是我失败。” 白尘呼出阵阵寒气,他不清楚自己位于何处,以何种方式存在,但雪片溶化在体表的真实冰冷却一步步侵蚀失温的身躯,肌肉不住颤抖,皮肤显露出无血色的苍白。 时间不多了。 如果在最后的机会里仍无法解决掉眬毙,那很可能如它所说,还会进一步影响雯欣兰的意识,至于造成的后果,谁都说不清。 “我选中你,还有她,只是因为嗅到了碎片,用你的碎片来杀掉我,是你唯一能赢的机会,当然,凭你的能力,杀不掉真正的我,如我所说,这只是一个游戏。” “咻!” 一柄长刀从天空中垂直掉落,直插进深厚的积雪,刀柄裸露在外,正好与白尘的右手相距不足半尺,他能看得清长刀的外观,是记忆里鸿雪的模样。 “来吧。” 当然不可能只在眬毙的提示下短时间破解开取胜方法,况且,也从来没认为作为碎片的自己拥有什么独特的力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已,现在并非退缩的时候。 迈开冻僵的双腿,抓住冰封的刀柄,白尘两手合握,屏住呼吸,不谈畏惧,锁定目标,欺身而上,弓步斜撩,锋刃几乎擦着人狼的脑袋划过,斩下几簇毛发。 眬毙向后仰躺躲开直达要害的攻击,它如同能看清周遭的一切,腰身扭转,轻巧地以四爪落地,诡异的体重,甚至没能压塌积雪,留下脚印。 “鸿雪”舞出刀花,回到白尘身前,刀尖前抵,刺向刚刚站稳的眬毙,它原本还能以更快的速度调整运行轨迹,可那主要取决于使用者的身体状态。 眬毙前肢抬起,使整条手臂都处在刀刃上方,随后迅速重击,竟将整个刀身全部锤进坚硬的冻土内,白尘的手指知觉全无,仿佛血液都凝固出冰渣。 武器脱手,眬毙最后一点忌惮随之消失,它寻到反击机会,便露出满口獠牙,这副牙齿对称且整齐,又像是玉石雕刻出的表面光滑,色泽乳白,见不到舌头,只有一片幽深的黑暗。 “咔,砰!” 骨骼断裂的背景音响起,在眬毙咬住白尘手臂的瞬间,大量彩色的火花从受伤位置向四周迸射。 痛感没有,伤口和血液也不存在,虽说声响和特效无一缺少,白尘还能正常活动,也许,此刻的他正顶着个看不见的掉了半截的血条后撤,尽可能远离危险的眬毙。 …… “别拖沓了,否则我可要尝尝这个小宝贝的滋味了,哈哈哈哈。” …… “噗!” “阿嚏!” 抖了抖被冰水打湿的头发,金属制的座椅硌得臀部生疼,雯欣兰迷茫地睁开眼后,思考很久才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一切。 没来得及左右扭头观察环境,后颈处突兀出现的力量便将她的上半身压下,来不及反抗,脑袋被整个按进水缸里。 事发突然,在作出应对,屏住呼吸前,水流已经顺势钻进鼻腔,达到肺部,产生的痛苦瞬间惊醒昏沉的神经,传达出急切的危险预警。 挣扎是生物的本能,但反常虚弱的肌肉以及紧缚在背后的双手令她根本无法反抗,体内的氧气逐渐减少,带来的窒息感虽不至于逼近死亡也还是种强烈折磨。 不知间隔多久,一分钟或者两分钟,那力量终于有所放松,雯欣兰也得以趁此机会摆脱控制,背靠椅背,抬起头剧烈咳嗽,大量吸取冰冷干燥的空气。 咧开僵硬的嘴角,竖瞳里燃烧的仅有残忍,视线锁定在始作俑者身上: 一个辨不出性别,年龄,全身都被羊毛大衣包裹的人,光线昏暗,加之宽大的兜帽笼罩,看不清脸。 “可别直视我的眼睛,除非你还想体验一下先前的惩戒,相信我,我处理过太多不听话的家伙了,他们最后无一不对我……” “言听计从。” 挑起雯欣兰的下巴,中性的音色听来竟有些熟悉,修长的手指后探,勾住旁边桌案上的铁环,转手一抖,铁环从中段打开。 左手按住雯欣兰的肩膀,令她不能动作,右手则将已经生锈的铁环按在白皙的脖颈处重新扣住,不仅于此,铁环与椅背处的凹槽嵌合,稳稳固定,无法抽离。 “怎么,把我捆成这样了都还不放心?” 铁环的限制令雯欣兰无法挺直腰背,只能保持半弯不弯的难受姿势。 没在意雯欣兰的挑衅,径直来到她的背后,指尖轻轻搭在肩膀处,有节奏地先后抬起落下,敲打骨骼的单调响动远不如黑白琴键上跃动的音符悦耳。 “周铭,江南省十方江市人,2000年在蛟龙县出生,父母都是农民,2023年毕业于江南大学,随后在当地一家生态保护机构任职,一次偶然的交流会后,获得加入沙城生态研究所成为研究员的机会。” “2029年五月份,与同在沙城生态研究所工作的江琴结婚,2034年,结婚五年后,领养了一个女孩,起名叫周珂,同年,生态研究所发布了沙城全面积沙漠绿地化完成的消息,作为其中的参与者,周铭可谓名利双收。” “他是个幸运的成功人士,确实能写本书来讲讲自己的美好人生了,若真是如此,我们也不至于一直盯着他不放,但重要的是,沙漠绿地化项目一直是沙城领导者高度重视的,沙城为研究所投入了大量资金与技术支持。” “正包括了与核辅器相关联的过载装置,那一直是我们自然之光求而不得的东西,特别是从内部渠道得知,周铭随身携带有一套之后,理所当然的,我们会动用特殊手段去争取了。” “所以……你们把我身上的机械取走了,是吗?” 雯欣兰撇撇嘴,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把耳旁蚊子般不停动弹的几根烦人手指全都咬下来。 “对,同你讲这么多,只是为了让你清楚目前的局势,虽然不知道过载装置为什么会带在你身上,但猜的出周铭信任你,所以需要你去劝劝他,他骨头硬的很,不算是聪明人。” “劝他干什么?” 雯欣兰表现得越来越烦躁,不为别的,正因那两只手已经越来越向下,跨过她的锁骨,几乎要越过底限了。 “劝他……加入我们。” 雯欣兰感知到,自己的耳朵被突然咬住,恶心感油然而生,她侧目看去,不知是离得近了,还是身体状况有所恢复,终于能看清那张隐藏的脸了。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面色苍白,同她的样貌有七八分相似的女人。 “相信我,你只要听话,我就能让你忘却所有的困扰,我能给你最美妙的享受,让你获得无穷无尽的快乐。” “对了。” “怎么。” “你们真的不知道过载装置长个什么样子吗,怎么就确定……我身上的真是你们要的呢?” 第32章 通过 横置的柱形容器内流淌有妖艳的血色,恍如刚刚斟出的红酒,又如醉酒美人迷离的眼眸,她绵软无力地伏在你的肩头,轻柔的带有玫瑰清香的气息不断吹向侧脸。 高脚杯里还有未喝完的琼浆,被裹在蕾丝内的纤长手指捻住托起,唇瓣印在杯口,透明的液滴流过嘴角,淌过天鹅般的玉颈,落入隐约透出晚礼服的饱满曲线。 但短暂的欢乐享受过后,看向它,只见到一张满布毛发的狼面,没有双目,却直勾勾地盯着你,仿佛下一秒就会露出獠牙,展示本性。 白尘心中很清楚,眬毙创造的类似于“血条”般的虚拟存在,虽能在很大程度上消除受伤后对身体活动能力的影响,究其根本,却是种致命的慢性毒药。 他不再有准确判断当前状态的能力,更不能通过疼痛带来的危机感激发出极限的爆发力。 “该死的!” 屈臂钳制住眬毙的脑袋,白尘试图借此来拧断它可能作为要害的喉咙,长刀被震落后,赤手空拳的情况下,面对一只长有爪牙的怪物,还能通过怎样的方式取走其性命呢,无非以命相搏,仅此而已。 “你还是没有想过,通过其它方式来杀死我,为什么呢?我猜,你在恐惧碎片带来的力量,你就是被懦弱屈从的可怜虫,最终会被我活生生撕成碎片,哈哈哈。” 眬毙挥起前肢,刻进白尘血肉,刮下纷飞的彩色火花,与腾空的雪雾混杂于一处,放射出璀璨的光辉,它如胜券在握的猎手,不紧不慢地蚕食着对手所剩不多的力量。 白尘紧咬牙关,他的身躯正因为透彻骨髓的寒冷而颤抖,喷出的白汽糊在人狼脸上,凝结成细碎的冰砾,却不敢作任何放松,即使面对眬毙嘲讽的诡笑,与它剥皮割肉式的玩弄。 “该死,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我的刀,为什么你能复刻出我的刀来,还有她,你说我在恐惧,我在害怕,为什么?!” 终于,满腔愤怒一呼而出,他在眬毙耳边高喊,发疯似的捶打后者面部,释放似闷雷滚动的巨响,终于停止纠缠,将人形的躯干按进积雪,抵在冻土上。 “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碎片,我知道伥鬼,知道狄摩,知道你在那个世界都经历了什么,我拥有入侵一切记忆的能力,就像狄摩拥有的无法被一次杀死的能力,也像你所谓的碎片。” “怎么,别露出副杀了你亲人的表情,那女人对你来讲真的很重要吗,可我只看到你的怯懦,真是有意思啊,你因为一块特殊的碎片来到另一个世界,然后正好把她也带了过来,而她拥有了身体,你的身体又去了哪呢?” “闭嘴!” 白尘一拳正印在眬毙的颧骨处,竟令它半张脸完全塌陷,很快,滚动的皮毛下渗透出细密的血珠,鲜红的眼球暴突而出,尖细的瞳孔里,反射出青筋绷起的毁容人脸。 “你在害怕,你从始至终都不敢探寻关于碎片的一切,你始终都因此恐惧,恐惧所有对碎片的猜测都只是臆想,甚至恐惧……连我都是臆想。” “你就是单纯的疯掉了,或者被爬行虫寄生进大脑里了,从来没有碎片,从来都没有雯欣兰的复活,从来都只是你在绝望前自欺欺人的愚蠢。” “她早被狄摩埋进了土里,你不也确定了她活不下来吗,就算她又出现了,那她真是她吗,还是一个由你的记忆组装出的没有灵魂的人偶呢?” “你害死了她。” “砰!” 抬起皮开肉绽的拳头,眬毙新长出的眼睛被径直砸回颅腔,它的爪子重新锁定到白尘的身体,每一次挥动,都能勾连下成串的组织,游戏暂停了,又回到原始的厮杀。 “其实,你早想到了答案,我来帮帮你,每一块碎片,只要它们是“王”,都拥有独一无二的“神咒”,属于你的“神咒”,被叫做……” “牺牲。” “知道什么叫牺牲吗,这可不是为什么所谓正义失去生命,而是为了祭祀宰杀的牲畜,你祭祀多少,就得到多少,明白了吗。” “愚昧的白痴。” “呸!” 血沫吐在白尘脸上,终于令失去的理智重新回归,他恢复到原先处变不惊的冷漠,但行为仍然疯狂,就差用牙咬下眬毙的耳朵或鼻子了。 实际上,与碎片相关的事情,长久以来,都只是隐藏在心中的迷,白尘不曾尝试去探寻它,因为不能排除全部是臆想的可能,在凭空出现的梦境上乱费工夫,只有傻子会做。 直到虎头鲳与joker出现异常,所有能得到的信息全部指向同一种存在时,他终于生出了不安感。 最后,令不安变为恐惧的,则是…… 无故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自己,紧随而来joker意识的苏醒,以及她的真正出现。 “呵,呼……” “如果,我的猜测是假的,即使死掉了,也没什么可惜的,毕竟雯欣兰也回不来,我又有什么可惜的,没有了,真没有了。” “但,猜测若是真的,雯欣兰活着,我死了,那似乎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况且,我的猜测能自圆其说,如果碎片真的存在所谓的“神咒”,那也能解释我到此的原因。” “索里亚戈长矛,它一直都是活物,它应当也是块碎片,拥有的不是“牺牲”,是“回溯”,就和把狄摩变成糖水一样,不过用在我身上的回溯比较温和,还没把我变成出生前的模样。” “你以为我不敢面对,只是觉得我害怕死在这,实际上,就算你不提,该做的我还得做,我不会让你伤害她,我都“牺牲”了肉体,哪能便宜了你呢?” 暖流遍布四肢,最后回归停止搏动的心脏,为濒临死亡的身体重新注入生机,血液回流,伤口复原。 眨眼间,眬毙已经与白尘相距百米,它晃了晃伸出的三根爪子,收回其中两根,示意游戏重新开始,机会只剩下最后一次。 从天而降的长刀差点砍下白尘的肩膀,落在相距不足十公分的手边,沉默中握住刀柄,将刀刃抵在要害位置。 当然不是眬毙的,是他自己的。 “你的愤怒是真的,我还以为是被我说急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有可能欺骗我,就是因为怕死才畏畏缩缩。” 眬毙摆出看戏的模样。 “的确是真的,所以我现在要弄死你。” “噗!” 利器入肉,声音淹没在风雪中。 白尘要做的,是最后的“牺牲”了,如果说活人除了肉体就剩灵魂,那就牺牲了灵魂,什么都不剩了,也就是死了。 “砰!” 与此同时,眬毙的胸口撕裂开惊悚的切割痕迹,在它的身后,整片雪原也上下分离成两部分,混浊的天空,混浊的土地,正如先前所说的,“牺牲”能摧毁这场游戏中的人狼,自然也能摧毁一个世界。 “他没告诉我他为什么愤怒。” “但我能猜到。” “其实他在欺骗我,他从来不因为碎片或未知而恐惧,他害怕的,只是我像复制“鸿雪”一样重现出一个虚假的他来,或者是……” “重现出一个虚假的雯欣兰。” 抓住外层皮毛,眬毙扯下脸上覆盖的狼面,她的皮肤白皙至毫无血色,竖瞳注视已经消散成沙,无影无踪的那人,抖开粉色的长发,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他是“牺牲”,我是“重现”,无论怎么想都算是般配了。” 第33章 调查 “真是无趣,你的身体总是给不了我期待的反应,我真的很好奇,你还算是个正常人吗?啧啧。” 伴随一声无奈的叹息,女人兴致缺缺地短暂放过了丧失所有反抗能力的雯欣兰。 她迈步绕到后者身前,毫不在意地压下体重,坐在两条露出白皙肌肤的大腿上,双眼盯住那对危险的眸子,竟直接伸出手将之捂住。 什么都看不到了。 接下去要做什么? “怎么,你害怕了,不敢让我看?” 雯欣兰似乎并不在意这女人生有一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容,只是嗤笑一声挑衅道。 “呵,呼……” 呼吸吹进耳道,举止更为放肆,女人没急着开口,仿佛是对雯欣兰的冰冷态度产生出不该有的执念,执拗极了,非得通过些不正常手段刺激,令她转变,促使她屈从。 “别拿你的脏手乱摸,不然迟早把你整条胳膊都剁下来。” 雯欣兰微微皱眉,尝试挣脱手腕处的束缚,遗憾的是,身体虽保持逐步恢复的状态,速度却较为缓慢,导致直至此刻,仍是以脖颈被箍,脊背微屈,无法动弹分毫的狼狈模样坐在椅子上。 作为充满野性的家伙,怎么可能接受关进笼子的禁锢,甚至被随意欺辱侵犯,心情自然糟糕得不成样子,不过,她也不会破口大骂,那只是正巧遂了这变态的意。 烦死了! 真是烦死了! “可以啊,只要你求我,哈哈哈哈哈。” 女人宠溺地在雯欣兰头顶拍拍又揉揉,像在奖励半点大的孩子。 “之前,听说你同周铭领养的女儿走得挺近的,那孩子一路都在喊姐姐,姐姐醒醒的,我倒是知道些东西。”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别动她。” “啪!” 雯欣兰眼部肌肉一阵抽搐,旋即低下头,不再与女人对视,呼吸压抑沉重,几乎处于随时爆发的边缘。 “哦,不好意思,打疼了吧,我只是想警告你两点,一,别打扰我讲话,二,别命令我做事。” 前半段的语气透露出关切与担心,后半段则只剩下威胁,女人狠狠拽住雯欣兰的长发拉扯,令她的后脑紧贴椅背,不得不抵在冰冷的金属表面。 “其实,提到周珂,我对她有不少了解,那女孩从小没见过亲生父母,不知什么原因,明明长得可爱,也没有难治的遗传病,却被抛弃,最后是十方江孤儿院收留了她。” “在那里,她被护工扶养长大,认识了很多关心她的同龄人,大家都是没有爹娘的孤儿,聚在一块之后又重新组建了一个家庭,每当过节的时候,院长和老师们以及其他孤儿院的工作人员都会为孩子们举办联欢会。” “联欢会的活动很多,而年纪小小的周珂则最喜欢分享自己画作的环节,周珂这丫头很聪明,特别是绘画方面,她似乎拥有一种独特的与生俱来的绝佳天赋。” “别的小孩上相同的课,可能连一个完整的图形都作不出,她已经用各色的水笔把自己印在白纸最中间了,周珂画的所有画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然后再补上别的。” “她画过小猫小狗,画过大树小草,也画过自己的小伙伴们,她说,她很喜欢朋友,她说她讨厌孤独,和伙伴们相处的时候,她会忘记所有烦心事,会感觉到快乐。” 眼前的事物覆盖上朦胧,雯欣兰的回忆被重新激活,心中的愤怒悄然平息,正努力回想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恍惚间,视角似乎下降了,能看清扑在地面的红毯。 孤儿院,护工,朋友们,陌生的词语竟显现出熟悉的人影,他们簇拥在舞台下,无论成人或孩童,都坐着塑料材质的小板凳,不约而同地注视自己,目光中,是温柔,鼓励,或者,羡慕。 “这幅画里,画的是爸爸,妈妈,还有我,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是什么样子的,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但……” “在我眼里,这就是爸爸” 珂珂指向白纸上那个健壮高大的男人,他的腿很长,几乎占据了大半张白纸,手臂很粗,被黑色的线条排满,显得坚实有力,左手抬起,作出展示肌肉的动作,右手则抱起一个穿着裙子的小女孩。 “珂珂的爸爸真厉害。” 不知道是哪个孩子说了句,所有人都鼓起掌来,令处在关注焦点的孩子感到些羞怯,小脸不自觉地泛起红晕。 “还有呢,珂珂,旁边那是妈妈对吗?” 照顾珂珂的护工担心珂珂紧张,她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继续听珂珂讲画作的内容。 “是妈妈。” 在珂珂的画里,妈妈应该打扮得很漂亮,她将能够想到的所有突显女性魅力的饰品,服饰全部画在那高挑女性身上,给她点上口红,描出睫毛和长发。 “好了好了,该我了。” 一个莽撞的男孩匆忙冲上台,他同样抓着一副画,只是明显比周珂的要差得远,涂着乱七八糟的颜色。 “珂珂还没讲完呢。” 即使被男孩推搡,周珂也不愿意离开,因为在她的画中,竟然还有一个女人,属于她的身份还没有介绍。 “哼,破画,破画!” 男孩气得一跺脚,伸手去扯周珂的作品,他油污的指头触碰一尘不染的背景,留下污浊的指印。 因为害怕失去,周珂与男孩争抢起来,嘴巴嘟起,眼泪在脸蛋上流淌,无故被弄脏珍视的宝贝,让谁来都会感到难受,更何况是个刚刚描绘出了全部世界的孩子。 “洋洋,你放开,不能抢别人的东西!” 老师害怕孩子们受伤,连忙高声道,只是,还没等待她采取行动,刺耳的刺啦声响之后,珂珂的画作被撕扯成了两半,画中的家人全部被“腰斩”,那一瞬间,她的心仿佛都渗出血来。 “畜牲养的小杂种!” 雯欣兰颤抖着,直到被铁环扼住咽喉差些窒息时才清醒过来,平复情绪,努力回到方才的思路中,眉间皱得更紧。 “不准骂人,珂珂。” 老师从男孩手里拿回了周珂家人的“下半身”,她正想帮珂珂粘好撕毁的画作,就听到了“傻瓜”“笨蛋”之类的坏话,当即板起脸来。 “你们两个,互相给对方道歉!” 语气严肃,不容置疑。 小男孩低下头,胆怯地用几乎听不到的音量说了句: “对不起。” “不,珂珂不要!” 周珂抹去泪水,扭头跑出了教室,跑过几经转折的走廊,脚步越来越快,她甩开追逐的几名老师,直到从铁门的缝隙离开孤儿院,直到跑上宽阔的亮着昏黄路灯的街道。 喧嚣的城市偶有宁静,不时有高速运行的车辆穿过马路,商铺尽亮着灯,行人匆匆而过,却根本不在意“离家出走”的孩子,他们或满身酒气,或心力交瘁。 她孤独地走着,旁边黑黢黢的绿化带里传出沙沙的诡异动静,里面说不定有一条蛇在爬行,更说不定正躲藏不怀好意的人贩子,周珂害怕地咬着手指头慌忙避开。 她想起从来没见过的父母,想起从来没得到过真正亲情的悲哀,怀里抱着四个“人头”,委屈地大哭起来,入秋的凉风划过细腻皮肤,也许会留下开裂的痕迹。 可怜的孩子没穿外套,茫然,漫无目的地前进,不知道前面等待的是什么。 “阿嚏!” 周珂打了个喷嚏,又吸了吸鼻涕,她找到处台阶坐下,背靠墙壁缩成一团,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却把画抱得更严了。 第34章 我是谁 冒着热气的馄饨被两根筷子小心翼翼挑起,又意外倾斜滑落回碗中,噗通一声没入底部,与油光相映的紫菜,虾米,肉沫随汤水晃动,蒸腾出更多朦胧水雾,在暖黄灯光照射下生出别样的温馨。 周珂大大的眼睛里期望闪烁,她紧紧盯住面前的瓷碗,再次捞起馄饨来吃,抓住筷子的手指怎么看怎么别扭,但好在总算把热乎乎的食物塞进嘴里,露出满足的笑容。 “呵呵呵,这孩子真乖,而且年纪不大,竟然筷子握得还算好,简直可爱死了。” 女人温柔地摸摸周珂的脑袋,她就坐在女孩身边,从容貌上看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模样,脸上没有皱纹,化了淡妆,明显烫过的卷曲长发,穿米黄色高领毛衣。 “我妈以前说,我小时候筷子抓得迟,上幼儿园以后才开始半尝试半学习,而且一直用不好,吃饭只能使勺子,哈哈哈,真不如这孩子,来,这碗给你,没要香菜。” 男人的年纪应该比女人大不少,从餐馆的柜台那接过老板端出的馄饨,稳稳放在女人手边,随后扭头说道: “我们应该待不了多久,你先收拾吧,不好意思啊,老赵,大晚上还过来麻烦你,待会我帮忙。” “哪的话啊,你现在是在国外大公司工作的大人物,能来店里吃饭,话怎么说……” “对,简直让小店蓬荜生辉,而且,从小一块长大,认识几十年了,哪有麻烦不麻烦的,还计较的多,一个词,矫情。” 老赵摘下围裙,乐呵呵地开口,他掀开后厨门帘向外探头,混不在意地摆手,随后又抓起抹布挨个擦拭陈旧的桌子,抚去些许污渍。 “哈哈,阿铭向来这样,面子太薄,唔!” 女人本来还笑得气喘,却被高温的馄饨汁水烫到舌头,赶忙呼呼吹起气来,手忙脚乱地,完全失了本来特意塑造出的优雅形象。 “你慢点啊,急性子,你也不如小朋友,小朋友可比你懂事多了。” 男人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包药片,翻过倒扣在铁盘里控水的洗净玻璃杯,这一幕正好被忙碌的老赵瞧见,停下手中动作站在原地,疑惑询问: “周铭,你是得了什么病?还是咋滴了,身体出状况了?” “唉,不是好事,要是其他人,我也不愿意提,回国就是为了做手术,后面可能得申请器官移植,都成功的话,应该能多活一二十年吧。” 水流将药物顺进胃里,周铭无奈叹口气,他现在已经是个临近危险的病人,如果没有主动提起,除了目光略带忧愁,根本看不出来。 “你,你是在开玩笑吧,怎么可能呢?” “没有,阿铭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太好。” 连一向老实的老赵都能问出“是不是在开玩笑”,可想消息的冲击力有多强。 女人的回答打消了最后的侥幸,她没有去解释原因,那涉及到沙城生态研究所内部的隐秘,如若透露,影响很大。 众人陷入长久沉默,女人闷闷地咀嚼鲜香的肉馅,却尝不到原本期待的口味,吞咽时忍耐哽咽与阻塞,差点当场哭出泪来。 当覆盖了血痂的伤疤撕去所有掩饰,重新暴露在视线,更多的血液会趁机涌出,即使拼尽全力想要忘记痛苦,也无法改变站在悬崖边缘的残酷现实。 “叔叔,姐姐,我吃完了,谢谢你们。” 周珂从长凳一端跳下,饥肠辘辘的她没吃过晚饭便跑出孤儿院,幸运地遇见了一对善良的夫妻,由于担心女孩冷到,把大衣披在她的背后,还带她来到这里,吃得肚子饱饱的。 “没,没事。” 不动声色地擦掉眼角泪痕,女人勉强控制住情绪,她放下只剩汤底的瓷碗,顺手抽出纸巾帮周珂擦掉脸上的点点油花。 “我和周叔叔现在带你去警察局吧,我倒真得等着看看,你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样子,能把孩子都弄丢,而且还穿得那么少,到底有没有心啊。” 提起周珂,女人最先想到其父母,她当然不清楚孩子的身世,只是依照思维惯性,将对孩子的关心全部转化成对两名不知存在于何处的周珂亲人的愤怒。 “原来小孩不是你和弟妹的啊,是我想多了,想多了。” 老赵夹了一句,也许是玩笑,倒是彻底打破凝固的气氛,大家不约而同露出笑容,甚至包括完全没听懂的小周珂。 “父母就是爸爸妈妈,可是珂珂从来没见过爸爸妈妈,珂珂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周珂乖巧道。 “孤儿院?” 周铭眉头皱起。 “珂珂,你告诉姐姐,你是怎么跑到世纪广场的,之前都发生了什么,如果谁伤害了你,一定要告诉姐姐,姐姐会帮助你的。” 显然,女人又想多了,她的确如周铭所说,是个彻头彻尾的“急性子”,思想紧跟情绪走,难免影响到判断。 周珂诚实将十方江孤儿院内发生的一切全部告知了女人,虽然孩子在某些事的描述上有些模糊,但还是能还原出大致的经过,包括她的画被撕毁以及逃离孤儿院两件事。 “孤儿院的管理也太松懈了,是不是过节把所有保安都叫了去了,而且那老师太过分了,明显的区别对待。” “骂人怎么了,有时候对待没有礼貌的野蛮人还需要和他们正常讲话吗?反倒那混小子,做的是人事吗,没有父母教育,怪不得……” 话说一半,女人反应过来,立刻双手捂住半张脸,尴尬地啃咬嘴唇的口红,用眼角余光观察周珂反应,见她好像并没觉得伤心或自卑后才松了气,继续开口: “最近的孤儿院就是“十方江”,怎么办,把小女孩送过去吗?可是……孩子真的有些可怜了,哦,对了,珂珂,我能看看你提到的画吗?” “当然。” 珂珂很大方的,也是她喜欢向观众分享自己作品的原因,她希望能得到认可,仿佛更多的关注能令画中的内容来到现实,成为现实,取代现实。 “成为……现实?” 雯欣兰短暂地回神,似乎捕捉到极为关键的东西,她抓到了某种存在的尾巴,却被对方扯断后逃脱。 “咔,咔,咔……” “你在干什么?” 被怪异的噪音打扰,挤着左眼抬头,正巧看到那和她本人样貌相近的家伙,拆开盒印有英文的巧克力棒,边咬边送,察觉到视线,还特意抽出一根,戳戳她白皙的肌肤。 “你要不要试试……” “你要不要试试和我们一起住?” 女人被周珂的作品完全吸引住,难掩心中惊讶,发掘出黄金般向老赵与周铭展示,脸上莫名其妙的自豪,完全和家长炫耀孩子特长时的骄傲神色一模一样。 “江琴。” 周铭语气责怪。 其中含义很容易猜测。 “和我们一起”,其实也就是从孤儿院领养珂珂。 抛却所有客观因素,就算二人符合条件,真的让珂珂成了两个人的孩子,从任何角度考虑,对双方都不是正确选择,目前,他们毕竟还需要着眼麻烦的疾病。 “稳重,你稳重一点。” “哦。” 女人只得点头,她只是性情急躁,容易冲动和乱讲胡话,是非对错还拿得稳。 “不过,如果我的病真的治好了,那真的可以考虑领养珂珂,一个孩子如果没有父母,她就难以理解真正的爱与亲情,而且珂珂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我也挺喜欢她的。” 周铭话锋一转,作为丈夫,无论如何也会考虑江琴的想法。 “真的吗?那珂珂可要跟着你姓了,周珂珂,不错,不错,非常不错。” “你不问问孩子的意见?” “珂珂,你……” “愿不愿意让我们做你的爸爸和妈妈。” 第35章 爸爸妈妈 “不过,如果我的病真的治好了,那真的可以考虑领养珂珂,一个孩子如果没有父母,她就难以理解真正的爱与亲情,而且珂珂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我也挺喜欢她的。” 周铭话锋一转,作为丈夫,无论如何也会考虑江琴的想法。 “真的吗?那珂珂可要跟着你姓了,周珂珂,不错,不错,非常不错。” “你不问问孩子的意见?” “珂珂,你……” “愿不愿意让我们做你的爸爸和妈妈。” …… 事后,周珂被送回了孤儿院,周铭江琴夫妻二人见到头发花白急得差点报警的老院长,也等到了匆匆赶回的老师们与几名年纪普遍不小的保安。 院长当面教育了导致珂珂出跑的那名老师,随后严肃地告知周珂外面的危险,直到周珂睁着纯洁明亮的大眼睛保证不再随便离开孤儿院后,脸上的皱纹才有所舒展。 看得出来,院长的确很担心孩子出现意外,抱住周珂的双臂都不受控制地颤抖,显然还没从害怕中缓过神来。 “孤儿院的孩子们都是我一直看着长大的,最喜欢聪明听话的周珂,几乎当成了自己的孙女,但之前因为临时有些事得办……” “唉,要是当时我就在珂珂身边,事情也不会如此发展了,总而言之,还是谢谢你们二位,谢谢你们。” 院长郑重地向周铭,江琴鞠躬道。 “老先生言重了,实在是言重了。” 周铭上前扶住院长颤巍巍的身体,原本,他还担心珂珂住在孤儿院里,说不准会受到不太好的照顾,不过,在见到老院长本人后,相似的疑虑完全打消,反而是彻底放下心了: 他是个真心爱孩子的慈祥老人。 “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的话,那我们也要走了,院长……和姐姐说再见,珂珂,以后有机会,我们一定会来看你的,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还有其他要事傍身,江琴只好有些不舍地与小女孩道别,但她心里始终记得,在2030年的十月二十三日,认识了一个乖巧懂事的可爱孩子,和她度过了段不错的愉快时光。 “叔叔,姐姐再见,等珂珂下次重新画一张画送给你们,珂珂一定会认真学画画的。” 江琴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得到周珂回应的瞬间,觉得酥酥麻麻的,简直恨不得立刻将孩子抱走。 …… “他们和我道别后就离开了,我却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去问过院长,院长也是摇头,但我始终记得那个约定,并把它记了二十多年。” “也多亏了你,我才想起来这么多。” “呵呵。” 当雯欣兰开始对某个人知无不言,无话不说时,哪能是好情况,简单地讲,类似于发出张写着笑话的死亡通知单,她咧嘴低笑,把表情埋在胸口。 “刺啦!” “嗯?” 还没开始动手,怎么那恶心家伙开始主动寻死了,奇怪,真奇怪,杀过太多的白痴,白痴得过头的还是头回见。 雯欣兰手臂一轻,纠缠束缚在上面的绳索被匕首划断,自然也就脱落而下。 她活动活动僵硬的关节,当见到道道清晰勒痕时,刚刚被疑惑压下的极端情绪一次眨眼后充斥瞳孔。 而女人动作继续,也不知哪根神经出现问题,竟连固定在椅背上的铁环也取下解开,只见到原本白皙精致的脖颈处亦然留下挤压后浮出的血色。 “别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我受不了,现在你完全自由了,想做什么都行,要是想反过来折磨我,随你便,反正我对你了解得很,比那个姓白的混蛋更了解你。” 说完后,女人径直将摘下的铁环扣在自己的身体上,随后捡起散乱的断绳,张嘴咬住,并拢肢体装模作样地缠绕几圈,明显是没打结收紧,却还要专门抬起来向雯欣兰展示展示。 “如果我真有姓白的脑子,也不至于活得不清不楚了,你把你知道的都交代了,我估计也就没有弄死你的心思了。” 一番古怪操作过后,竟然真的驱散了雯欣兰难以遏制的疯狂。 她翘起腿径直坐上桌面,伸懒腰舒展脊背的同时顺手从旁边拆封后的巧克力棒中抽了几根,从唇角伸进,用舌头卷住,任由浓郁的醇香沁入口腔,倒吃得很自然。 “我能知道多少呢,而且也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你的那只跟屁虫马上又要赶过来,快些准备好去救过去的你吧,我躺在地上就挺好的。” 女人作势要躺下,还没等屈腿,便感受到脑后传来的力量,为避免长发拉扯产生的疼痛,只好顺从地跟随着,直到雯欣兰将她如法炮制地死死固定,半身弓起,坐在冰冷的铁块上,难以动弹。 “喂,疯女人,说你那,你简直比我还要过分!我现在要怎么离开,不,别走,别走我求你了,刚才就是跟你开了个玩笑。” “拜托,至少待会通知下别的什么人,好来救我,好吧,好吧,我指不定得待多久呢,说不准三五天的……” 女人比雯欣兰更清楚,她不可能挣脱束缚的,以至于在发现后者有离开的意图时,语气赶忙软下,苦苦哀求道。 “和你的巧克力棒一块待着吧,呸,真是难吃,苦的要死。” “砰!” 昏暗的房间内,唯一一扇铁门重重关闭,从时间方面来讲,雯欣兰应当已经彻底恢复到完全状态,现如今,能真正阻拦她的可不多。 “哦,您的身体还完整呢,我感知到您意识苏醒,快马加鞭地爬过来了,啧啧啧,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还好受伤不重,不对……” 红瞳以蛇群的形态在屋顶倒立爬行,它如同一团从地狱逃脱的恶魔血肉,蠕动间,张牙舞爪地挥动锁链,沿途顶灯尽数熄灭,无一盏幸存。 “您刚才,是不是在里面进行不可告人的奇怪游戏了,怎么能在肩膀往上脑袋往下留下伤痕,像是戴了个……” 好奇地偷偷伸出尖锥,试图挑开紧闭的铁门探个究竟,却被雯欣兰的眼神制止,从衣摆下依附至阴影内,完全蛰伏。 “女孩在哪,带我去。” 有点奇怪,心里莫名空落落的,总觉得好像少了些很重要的存在。 “不可能是他出问题了吧。” “它?” “是哪个谁。” …… “咔,砰!” 修长的手指在扣住铁环的瞬间,便将其揉捏得变形,虽说,野蛮的拆卸方式可能会加剧压迫与窒息感,可总是有人不在乎痛苦。 女人在确认了雯欣兰离开的脚步后,轻易从椅子上挣脱,先是取走了曾经遭到嫌弃的零食,后抚摸酸涩的肌肉,指尖搭在下巴,缓慢向面中移动,纯黑色的浓墨渗出皮肤,丛生的毛发在混乱中显露。 都是发生在几秒内的过程,飞溅的水花向四周扩散,骤然伸出张狼吻,双目下沉消失,两只灵活的三角耳忽而翘起,利齿开合间,又吐出压抑阴沉的言语。 “我得仔细想想,在拿到了牺牲之后,要给我们可爱的小宠物设计些怎样的游戏情节呢,红瞳的出现,真是个始料未及的麻烦,到底是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情,雯欣兰怎么和杨戬搅在一块了。” “唉,如果我当初也能早早取代杨戬得到红瞳,也不至于活得凄凄惨惨,乏味无趣了,啧啧啧,听说红瞳背地里喜欢讲讲冷笑话,也许符合我的口味呢。” “切,连黑巧都接受不了,天天抱着那孩子吃的糖,她真不如我,我早戒掉了。” “咔嚓!” “咔嚓!” “咔嚓!” 第36章 未来与现在 飞溅的水花向四周扩散,骤然伸出张狼吻,双目下沉消失,两只毛茸茸的三角耳忽而翘起,微微抖动。 经此,哪还能不清楚女人的身份。 眬毙。 结合白尘对碎片相互吞噬摄取吸收的理解,则是已经取得了“牺牲”的眬毙。 …… 雯欣兰只一心希望尽快找到周珂,避免孩子遭受到不该出现的侵害,却并不知晓,让她出现于此的天灾眬毙还没玩得尽兴,正专注于接下来的游戏。 左转经过交叉的走廊,前方不远处连通宽阔大厅,迈步进入,来自几盏华丽水晶吊灯的璀璨光芒便将整个人完全包裹。 视野瞬间向各个方向拓展,抬头便能看到透明的玻璃穹顶以及其他楼层向外伸出的环形廊道。 瓷砖在脚下延伸,大厅正中心位置占据有一处喷泉和空无一人的前台接待处,宝石镶嵌的球形雕塑矗立在流动的水波间,承重柱旁堆着几盆枝叶茂盛的龟背竹,花盆表面镶嵌金纹,描绘出类似于胡狼脑袋的特殊形状。 “等等,很奇怪,我察觉不到那女孩的存在了,不,不止于此,磁场,所有磁场都消失了,连干扰信息都不见了,怎么可能?!” 红瞳讶异的话语在雯欣兰身后响起,三条锁链自黑袍中翻动,它们尽皆伸向半空,试图侦探外界信息,却在几秒后缓慢收回,沉入阴影,重新隐匿。 “你连最后的剩余价值都不剩下了,寄生虫。” 雯欣兰观察四周,面色逐渐阴沉,她分明看到,几台亮银色的人形器械正从一扇闪烁着警报灯的安全门后走出,动作流畅,整齐划一。 包裹复合材料的外壳不存在丝毫缝隙,浑如一体,明明透出独属于金属质感与光泽,却又在弯曲的关节处形成柔软褶皱。 行走体态,头身比例与人类相同,唯独缺少五官等细节构造,取而代之的,是光滑的过渡平面。 “应该是楼内的安保措施,不具备高硬度高强度以及高杀伤武器,妥妥的“三无产品”,西部向来喜欢设计类似的安保机器人,偏觉得光溜溜的很有美感似的。” “不过民用高危险性机械通常都会被施加强制程序,划定活动范围,避免与执法机械产生冲突,影响正常执法进行,我猜,它们根本无法离开这栋建筑。” 红瞳选择性忽略了雯欣兰的蔑视,尽职尽责地作出分析,它一直受限于保护“杨戬”的职责,在找到比这野蛮疯子更合适的人选前,肯定不会贸然离去。 毕竟,说到底,算上持武器的狗头怪物,即伥鬼,之前见过的能限制住巨狼的触手,即狄摩,已经死去的上一代“人神”,即上一代杨戬。 保守估计下,雯欣兰身上,至少聚集了三块碎片,还不包括可能也作为碎片的她本人。 抛开脑子不谈,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神了。 前提很重要,抛开脑子。 红瞳心中刻意强调道。 不,不对,她在杀死杨戬前,曾以不可预知的手段改变了物体的运行轨迹,让已经被击飞的黑刀违反既存在的物理规律,重新返回手中。 她拥有一项特殊能力。 她是碎片。 也是…… “王”。 什么能力? “意念控物”吗? “砰!” 黑刀与一台安保机器的手臂相接触,只留下道不深不浅的刻痕,甚至没能击穿其外部防护,足可见情况与红瞳凭借过往经验作出的预估出现了差池。 “用于安保的器械怎么可能比我还结实,该死的,我还在原来的世界吗,难不成不是回到了过去,而是……” 红瞳没有继续耗费算力细想,无意义地白费功夫,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去应付。 迅速伸展开所有锁链,利用飞出的尖锥阻挡住剩余三台机器的冲势。 锥体以百米每秒的高速与它们相撞的短暂瞬间,凝聚于一点的能量扩散传出,经过细致雕刻的瓷砖尽数开裂,安保机器径直嵌进缺口里,地面剧烈震动。 尖锥失去控制向反方向弹回,差点令红瞳携着雯欣兰一块倒飞出去,为防止疯女人事后借此缘由砍了自己,不得不快速反应,躯体触地,展开蛇群形态,稳住巨大的反冲作用力,拽停差些插进墙壁的尖锥。 “砰!” “砰!” 与此同时,雯欣兰与安保机器的正面相抗也接近终结,二者已经以近身格斗的形式接触了十几次,作为人类而非机械,体能在连番消耗下逐渐展露颓势,动作仅只略微迟缓半拍,便被不断放大的拳头直击面门。 “该死!” 红瞳已经来不及收回带有尖锥的锁链,唯一能做的,是尽可能稳住雯欣兰身形,帮助她在退后倒地的过程中不至于摔得太惨,至少别到再也爬不起来的程度。 然而,在监测到目标受到伤害后的下一秒,安保机器突然产生出不正常的异变,坚固的手臂宛如溶化般形成柔顺的流体,在未知外力引导下,如贪食的猛兽前扑,骤然大面积地冲击覆盖雯欣兰口鼻,胶水般粘黏其上。 “干他娘的!” 疯女人直率地骂出口,声音隔着阻碍传出时显得压抑沉闷,忽略背部的磕碰,她只想尽快将阻碍呼吸与视物的粘稠团块剥离下来,手指不断在脸侧抓挠,却始终难以受力。 这半液半固的物质仿佛被施加了魔力,不光难以强行取下,竟还在特定部位产生极端灼痛的高热,肌肤发出“刺啦”惨号,令雯欣兰怒意升腾的同时猛然抬手重击地面,直到鲜血与裂缝接连绽放。 只剩下三截肢体的安保机器再度靠近,跃跃欲试地又抬起另一条胳膊,如果让它得到机会继续,势必还要再演绎方才的场景。 红瞳意识到,如果再无法解决掉所有麻烦,等待雯欣兰被那玩意侵入体内,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得彻底玩完,只是,力不从心,它所有能利用的手段无一被死死压制: 因阻拦其余安保机器无法立刻回防的锁链。 消失的磁场。 被巨狼烧毁的微型磁场制造机。 雯欣兰发狂似地来回翻滚,甚至开始撕扯身上的衣物,皮肤表面,随处可见指甲留下的血印,她罕见地闭上了向来话多的嘴巴,也意味着金属流体已经在向体内过渡蔓延。 撑住颤抖的前胸,趴伏着阵阵干呕,甚至产生了割破气管接触空气以呼吸的极端冲动。 “不不不,千万别死了,不然让我还上哪里找其他人神去啊!” 红瞳顾不得其他,蛇群分解,十几道锁链环绕距离雯欣兰最近的安保机器,倒刺伸出,固定两端,死死将之纠缠住,大有一副要去拼命的架势。 “嘘,伤的是她,你急什么。” 高跟鞋踩下的轻响在走廊内回荡,眬毙恢复到与雯欣兰相似的那张脸,当她清冷地开口时,所有安保机器死机自解,各类零碎部件簌簌分离,滚得到处都是。 “你想跑,我可还没玩够呢。” 眬毙扣住肩膀拉起虚弱的雯欣兰,液态金属团便失去进攻性退化成无害的小兽,整块脱离雯欣兰掉落在地,还原至本来形态。 “怎么样,我又给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特别棒的礼物,我可是对此感到满意得很呢,把你揉捏在手心随意调教玩弄的快感,真是屡试不爽。” 眬毙自口袋内取出块化妆镜,摆在雯欣兰仅能撑出一条缝的双眼前,光线反射,能清晰地看到,原本白皙的面容上,精致的五官间,清晰的黑色焦痕正好画出类似眬毙无眼人狼模样的图案。 “你……永远都是我的。” 第37章 没有未来的人 “怎么样,我又给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特别棒的礼物,我可是对此感到满意得很呢,把你揉捏在手心随意调教玩弄的快感,真是屡试不爽。” “你……永远都是我的。” 指尖感受血管搏动的生机,眬毙换了个更加喜欢的姿势,扼住雯欣兰咽喉,以单手力量轻松写意地将之举起半空。 歪头欣赏自己在那张美丽脸蛋上留下的深入皮肉的灼烧“涂鸦”,对猎物的戏弄与完全掌控令她痴迷到为其颤抖的程度。 “怎么样,红瞳,要不你以后跟着我做事吧,这女人的性格,可是讨厌得很,我非得把她蹂躏成听话的玩具才好。” “咳,咳,您说得对,您说得对。” 以红瞳的处事方式,向来最在意的,并非达成目的的手段,它要结果,要一块高度凝聚了力量的碎片,如此,才能走出打造真正人神的第一步,最关键一步。 飘荡的锁链形成旋转的飓风,翻涌的蛇群在凝聚与重组中变回到最初时的模样,只是缺少黑袍的掩盖,露出了全部结构: 独瞳闪烁亮起,黑色重铠披挂在肩,尖锥化为身后竖立的三角靠旗,腰陪宽刃大刀,下肢仅一粗壮蛇尾,鳞片翕动,尽显厚重感。 “乐意为您效劳。” “哈哈,哈哈哈。” 眬毙的动作透出放肆与癫狂,甚至“好心”地主动为雯欣兰整理撕坏的衣衫,紧了紧已经穿过很久的凌乱夹克,以免走光。 “你该换套衣服了,全都脏掉了,我为你准备一套我喜欢的怎么样啊?哈哈哈哈。” “弱智,你以为……你赢了?” 雯欣兰撑开沉重的眼皮,却只是蔑视般瞅了眼镜子里被打上耻辱烙印的自己,混不在意,咧嘴笑出声来。 “你难道还像个孩子一般,连幼稚的玩闹都能带来荣耀感吗,换成我,会把整张脸撕扯下来,然后把你固定住,以更残忍的方式缓慢消磨意志,而非捆绑,调戏,刮花脸亦或者……哦豁。” “吼!” 话还没完全讲完,凶狠的咆哮便在眬毙脑后响起,眸中,满是未消退的失败的屈辱,回想起,似乎眼前这该死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正眼与她对视过,便有种抑制不住的烦闷涌现。 “混蛋……” “砰!” 交错的犬齿猛然合拢,一张丑陋的犬面占据雯欣兰的全部视野,同样的位置,原本应该是恶心的得意神态,不过似乎也都大差不差,二者间可以说半斤八两。 腥风扑面,眬毙身形完全消散,当然不可能是被巨狼的伥鬼脑袋直接活吞进肚子,否则雯欣兰早便得被溅得满身是血了。 “我,会……救你。” “勉强算你做得漂亮。” 雯欣兰径直坠落,半跪在地,深吸口久违的空气,敷衍地拍拍伥鬼额头,算是前所未见的褒奖。 而反观伥鬼呢,自然沉溺在享受当中无法自拔了,它倒从来没在意新主人的态度,只知晓心中存在强烈的依赖及顺从,于是,在第一次重新苏醒后,产生了奋战至死的忠诚,仅此而已。 “红瞳,你为什么不帮我挡住那蠢狗,为什么能放它接近我!明明差一点的,差一点我就能彻底拘禁joker!” 幽幽的话语自宽阔大厅内传出,红瞳扭头看去,它旁观了全部经过,先是长有伥鬼头颅的巨狼毫无征兆地自阴影钻出,随后,多亏眬毙的迅速反应,动作连贯,蹲,趴,翻滚,移出好十几米才敢重新站起。 否则,估计性命不保。 “唔,当然,当然,我杀狗的欲望可是已经积攒了很久很久啊。” 红瞳扭动蛇尾,瞬间贴近,磨拳擦掌后拔出佩刀,双手合握,径直向巨狼脖颈砍去,迅捷,凌厉,阴狠,直击要害,下手极快,动作堪称无懈可击。 “哐当!” 如果眬毙没看错的话,那把本应该锋利异常,吹毛立断的深邃兵器,似乎,大概,也许是在接触到巨狼骨骼之后就高高弹起,直接插进天花板里。 “我靠,完了!” 红瞳大喊一声,距离过近,根本来不及退走,被打扰愉悦心情的巨狼即刻抬起肌肉密集的爪子,诡异的燥热在体表流淌,愤怒催生力量达到极致。 轰隆震动下,大量碎渣与灰尘自蛛网般裂缝内迸溅,连光芒微弱的顶灯也携拽电线滑脱下来。 紧接着,红瞳揉成团状的机体坠了几条断开锁链,扑棱棱地滚出,缩进墙角,与花盆残骸,种植土,龟背竹混在一块,动静全无。 “该死,该死,该死!” 眬毙气得原地跺脚,她其实最为清楚,红瞳作为终极武器,其能力即使完全抛开主要的磁场控制不谈也绝不可能低微得像个马戏演员,跳出来搞笑。 “墙头草,好好地给我看戏!” 闪烁寒光的尖锥挑起破损的灯罩,遮住冒出红光的眸子,红瞳表示,完全要置身事外了。 你们俩打架关我屁事。 心中腹诽道。 谁打赢了跟谁走便是,正好还能角逐拼凑出更好更完整的碎片……嘶,不知道哪能搞饮料喝,安保机器里应该能抽点润滑油出来,等干起来了,趁乱偷摸开整。 “还有别的手段吗,或者你爬过来学两声狗叫,我考虑放过你,你应该是眬毙,本来也是狗,不算难为你。” 雯欣兰勉强扶住墙壁撑起身躯,意犹未尽地摩挲起光滑肌肤间的粗糙灼痕,抬脚踩住眬毙落在原地的化妆镜,直到碾得粉碎为止。 “你又得意什么,我要弄死你,随时都可以,别神气了,你以为自己是谁!” 眬毙指向雯欣兰,面色涨红,安保机器掉落的零件接受指令得以激活,溶化形成的液体团如渴血的水蛭,从各个方向锁定在场唯二的活人之一,它们蠕动攀爬,甚至是扑跳,灵活且灵敏。 但,情况改变。 红瞳会摆烂,巨狼可是不放过任何威胁到雯欣兰生命的存在。 深呼吸,肺部隆起,热流擦过舌根,扩散出汹涌的赤潮,红宝石般的流光几乎覆盖走廊内所有空间,高温蔓延下,混凝土内传出彭彭的鼓胀异响,熔化,熔化,所见皆在熔化! “干死她,干死她!” 雯欣兰缩在巨狼的庇护下,竖瞳里酝酿兴奋,痛快地挥拳比划,恨不得火海一熄灭,赶紧冲进去鞭尸。 “啊,啊!” 灰烬散去,余烬未息,眬毙嘶声尖叫,在她身边,熔融的通红金属正辐射出恐怖的高温,喷泉停止工作,水花飞升出不可见的蒸汽,地面下陷半米,呈现死寂的黑色。 “我的,我的手!” 两根丧失知觉的碳化物摆在眼前,已经辨认不出原本模样,发丝糊住头皮,烧伤随处可见,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号,直至吸进裹挟高温的气流,痉挛一阵,声嘶力竭。 “啧啧啧,你还真是在意形象呢,不好看了吧,况且对于你而言,一具用于活动的肉体哪里重要,说到底,少玩场游戏而已吧。” 雯欣兰撇撇嘴,不太尽兴。 “不,眬毙的身体只有一具,而且我已经确定了,眬毙是未来的你,呵,呵……我们,我们得想个办法,把眬毙救回来,别,千万别让她死了。” “否则,无论如何也杀不死……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的她!” 循声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二楼走廊外侧,白尘死死握住腹部伤口,眼中血丝密布,鲜血源源不断地外渗,他几乎拼尽最后的气力挣扎,差点连撑到语毕的时间都不剩下。 第38章 悬崖 “你怎么搞成这副可怜模样?” 雯欣兰迈步绕过焦炭般的眬毙,踩在附着有粘糊胶状物的塌陷地面,双臂环胸,眸子直勾勾盯着呼吸逐渐微弱的白尘,没什么表示,反而露出平静的微笑。 “不,不能杀死眬毙,她……” 白尘试图再交代些东西,完全失去意识之前,血液在行经的道路留存鲜红痕迹,长时间的创口外露已经等同烛光般不断燃烧残存的生命,斜靠在栏杆上,喘息由粗重转变到微弱,由微弱即将步入尾声。 “好好好,我听着呢,眬毙是过去的我,别杀死她,还有呢?” 面对可能算作最后分别的悲哀场景,雯欣兰只态度敷衍地练练点头,应声答是。 她扭转回头,用眼神制止了已经大张开嘴,差点咬住眬毙,发出嘎嘣脆咀嚼声的巨狼,也正好在白尘的视线外,第一滴泪水自眼角渗出,又被偷偷抹掉。 “我……” “咔,咔,喀。” “该死。” 雯欣兰一拍脑门,当然清楚打断白尘话语的异响来自何处,巨狼终究是忍不住馋意,偷吃起不该入口的存在。 但……刚刚与味蕾接触便察觉出古怪,刚忙重新吐出团凝固的硬块物质,相比于外焦里嫩的可口肉体,它苦涩得很,还硌牙,味道与金属相差不多。 “等等,这玩意不是眬毙!” 目及于此,雯欣兰哪还能被蒙在鼓里,视线转向二层的白尘,脸部肌肉微微颤抖,心下生出疑惑。 “没人能在眬毙的世界里找到她,我们得赶快离开这栋建筑,只要找到出口,也算通关游戏,能返回现实,快点,别愣着,来帮我。” 白尘咬牙忍耐痛苦,多年以来,还是少见受伤如此严重,对于能否依靠结晶带来的体质支撑并恢复,存在不小的未知。 “行行行,我上去。” 雯欣兰在大厅晃悠半天,终于找寻到上楼的台阶,噔噔噔地来到白尘身边,竟突然扑身上前,拢过对方双腿,抬起手,以公主抱的方式将他搂进自己怀中。 “靠,你想间接弄死我吗?蠢女人。” 疼痛触电似的麻木全身,白尘嘴角一咧,脑袋受惯性影响撞在雯欣兰胸口,与富有弹性的脂肪接触片刻后,赶忙尽可能地远离开去。 “怎么,不是想给你惊喜吗,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也没办法,只好让你滚下去自己走了。” “那还是算了,挺好的,不过,你也许要抽空洗个澡了,身上有股鱼腥味。” “你要是再发表意见,我把你从楼上扔下去,要是没死成,抱上来再扔,直到彻底不出气为止。” “咳咳咳。” 雯欣兰带着白尘回到一楼,随意选择一扇挂有安全出口的应急门,抬腿顶开进入其中,头顶的声控灯随即亮起,散开昏沉的光。 看不到尽头的廊道响起阵阵回音,走下去,沿仅剩的方向走下去,强烈的预感告知她,路的尽头大概率便是出口了,只要能离开眬毙的世界,便能回归现实。 “对了,眬毙带你进来都做了什么,她是不是把恶心的手段也用在你身上了?” 雯欣兰似随意问起,打发无聊的时间。 “什么叫恶心的手段……” 白尘一时无语,他枕在雯欣兰的手臂,触感不是肌肉便是骨骼,并不觉得舒适,况且还存在股无法消散的刺鼻腥味,堪称精神,肉体的双重折磨。 “我进来以后,看到的就是雪原,天上飘着雪,很大,地上也全是积雪,然后眬毙出现了,它说,唯有用碎片带来的能力,我才有杀死它的机会,抓到机会,游戏胜利。” “咔,吱!” 巨狼硕大的身躯挤进通道,用于阻隔火势的应急门严重变形倒塌,连门框都撕裂成两半,嵌进一米厚的墙壁,喉咙里发出不满的轻哼,燃烧不可见烈焰的涎水滴落,腾起嘶嘶灼热烟气。 “哦,我倒是被恶心坏了,你知道吗,那混账东西竟然还啃我耳朵,把口水糊在上面,如果不是蠢狗出现,她跑掉了,我肯定得把她剁了……” “打住打住,说的我头疼。” 白尘抬手捂紧雯欣兰的唇,血都沾在了侧脸与鼻尖,轻轻抚摸丑陋狰狞的烧伤。 不知道眬毙留下的痕迹,是否会在离开后消失…… 应该吧。 “别乱碰!” 雯欣兰摆出严肃威胁的表情,以隐藏心弦颤动的奇怪感觉,震动的手臂却出卖了她,差点给白尘抛出去。 “还疼?” 白尘皱眉。 “等回去以后,我们找个遇不到天灾的地方待着吧,至少,还能过段时间的平静日子,呵呵,还是眬毙让我清醒了些,否则,难以认识我的愚蠢。” …… “超过四十八个小时了,杨戬仍然没给予回应,至于金川省特别行动组由勾陈螣蛇带领的队伍,也踪迹全无,我有理由怀疑,他们大概率是死了,该撤离了,小姐。” 龙渊鼻梁上老样子架一副墨镜,他斜倚在加装了各式防护的越野车车门,脚下是雨后潮湿的泥泞,地面遍布鞋印和车辙。 “也许,还可以再多等一会儿,万一,只是因为意外延误了点时间呢,杨戬毕竟是联号终武……” 裴音指尖拨弄琵琶琴弦,这与她之前的那一把完全不同,乐器奏出段低沉哀伤的旋律,举止端庄地坐在车内,盘起的长发间插一根金簪,着贴身的纯黑翻领旗袍,旁边是正专心抖落水珠,收起油伞的侍女。 “他毕竟是联号终武,所以除了天灾,没有能真正阻挡他的。” 龙渊抬手打断裴音,有些时候,小姐似乎还没能适应如今的情况,所以有必要作出提醒。 “至少,我们需要对门教授负责,二十四小时后,再行动吧,到时再穿过城区,前往下一处补给点。” 裴音语气坚定道。 “龙先生,有人想见您一面。” 二人间的谈话被打断,龙渊只好先行随走来的士官离开,他无奈地摇头,谁让小姐实在善良得拿不出轻重呢,二十四小时,也不算太过,由着便由着了。 “那人是谁?” “假行僧,他说能提供关于杨戬失踪的线索。” “他那里,有几颗念珠。” “他希望能当面告诉您。” 手握念珠的僧人光脚站在漫天的雨雾里,口中不知在念诵什么,见到龙渊已站在面前,才撑开虚眯的眼睛,向对方郑重行礼,声音空灵道: “贫僧体尝世间疾苦,同时也肩负普渡众生的责任,日前与杨戬施主有过一面之缘,却只是见到……唉,阿弥陀佛。” “他死了?” 僧人不作回应。 “谁杀的,告诉我现场都有谁,另外,门晓教授呢,见到了吗?” “阿弥陀佛,当日情况,贫僧并不清楚,但贫僧猜测,杨戬施主可能并非死于天灾之手,闸刀与天眼尽在,许是已经择出新生的人神。” “新生的人神,呵,不论他是不是原来的杨戬,都不该无视上面的安排,这一点,天眼应当会提醒他,找人,主动联系天眼,获取他的位置,我倒真得看看,新生的人神是什么东西。” 杨戬的死亡,其实不算重要,只是他的身后,毕竟还存在着杨氏这一庞然大物,如果不提前加以干涉告诫,龙渊担心,新生的人神很可能会掀起搅动局势的漩涡。 危机在即,所有的隐患都需要提前扼杀在摇篮中,免得酝酿太久,最后露面时,已然转变成一场不可挽回的腥风血雨。 “等着吧,杨戬……” 第39章 让他们聊聊 “呵呼……” 当白尘从昏迷中清醒,首先便听到淅沥沥的水落,天花板残留有干涸的血迹,一直延伸至铺开的窗帘,视线透过黑色的半透明薄纱,隐约辩识出街道的混乱,以及三两只行动缓慢的伤残爬行虫。 忽而意识到什么,思维由迷蒙的迟钝瞬间转变得无比清醒,他掀起盖在身上的毛毯,以最快的速度穿好折叠整齐,堆放于床头柜的洁净衣物,仍伴随有宛如活在梦境里的不真实感。 凝视愈合了所有伤痕的双手,又看向床前的半身镜,侧脸处清晰的烧伤依旧存在,所有已经发生的,足够刺激麻木神经的过往经历通通浮现在脑海,尽皆被覆盖一层碍眼的腊质。 水声平息了,飘渺的白雾从推开的浴室门口散出。 湿漉漉的长发拢至白皙娇嫩的右肩前,睫毛轻颤,气吐如兰,光滑柔顺的吊带睡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完美身段,也透出股前所未有的独特魅力,赤足踩在木地板,留下一路水渍脚印。 “雯,雯欣兰。” 白尘不自觉有点口吃。 “哦?” “你想说什么?” 雯欣兰径直走到白尘身边,一同坐在床沿,相距更近,细节更清晰,竖瞳内红黄相汇的色彩,身上残留的晶莹水珠,嘴角浮现的微笑,淡淡的玫瑰花香。 “呼,没什么,只是庆幸,总算摆脱眬毙,而且从她的世界回来后,竟也多了副身躯,你的脸也没被真的伤到,哈哈哈哈。” 白尘向后仰倒在一片柔软中,眯起双眸,放松所有肌肉,享受难得的安逸与舒适,同时也引起了床垫的大幅度震动,令正歪头打量他的雯欣兰随之被弹起而又落下。 “就……只有这些?” “没别的?” 雯欣兰扑闪眼睛,许是在暗示,她撩起耳畔的青丝,舔舐娇艳欲滴的唇瓣,趴伏着凑上前来。 “还有,如果你能现在出去让我一个人安静睡一会,我会很感谢你的。” 枕着手臂,白尘的心境异常平静,于他而言,雯欣兰出现前,也能猜出对方心思,只是,相比于疯女人究竟穿了什么,行为举止又怎样做作,更加在意的,只是二人在另一个世界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并非以意识沟通的形式。 真正的面对面。 但话音未落,莫名凝重的气氛却刺激得他不得不连忙盯死雯欣兰的表情,生怕要是再装睡,很快就会有一把刀给自己抹脖子放血,到时候估计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起来。” 低沉的语气里显然隐藏了陷阱,雯欣兰的脸色骤然冰寒,猛地抽出白尘压在身下的毛毯披在背后,遮盖住曼妙的曲线,将整个人裹了个严严实实。 “做什么?” 白尘警惕地站在那,作好随时逃离的准备。 “帮我把头发吹干,冷。” 顺着雯欣兰视线看去,梳妆台上已经摆好了插在电源上的吹风机,还有些开封使用过的化妆用品,粉底,口红,甚至睫毛夹,睫毛刷,美瞳一类。 “还有电?” “有,你快点,磨蹭什么。” 雯欣兰瞪了眼迟迟没有动作的某人,收起外露的小腿,盘坐起来,在毛毯下紧缩成团,似乎她真的已经冷到需要帮忙的地步一样。 “噗呼……” 不满地吹口气,也管不得是不是真的会吹头发,白尘只得抓起吹风机,按下开关的同时,温暖的气流扑打在手心,在雯欣兰主动转身后,一缕缕捧起粉色的长发,仔细地拂去沾染了幽香气息的潮湿。 “咳,对了,你之前说,要找个好地方,让咱俩平平淡淡地把剩下日子过完,我可不答应你,你这人一点意思都没有,说话还总当放屁。” 白尘的服务也算是贴心,令雯欣兰勉强感到满意,她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道。 “你想去哪,我陪你一块,除了沃……” 前所未有的专注,竟然被用在了照顾别人身上,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沃尔图斯,红瞳告诉过我,杨戬之前也要去那,只是被门晓的事耽搁了。” “你去沃尔图斯干嘛,找狄摩报复?快算了吧,我从眬毙那得到的信息,作为碎片,我的能力是“牺牲”,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你怎么说也算我的财产吧,怎么可能放任你去送死。” “你的……财产?这话我爱听,以后可以多说几次。” “爱听你个头,你不如多把注意力放在重要的事情上面,别光想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可事先说好,我从来没把你当做过女人,甚至没把你当人,别勾引我。” “重要的事情,吹头发算吗?” “勉强能算吧。” “哦,对了!” 雯欣兰摇头,令长发挣脱白尘手掌,随后又噔噔噔地跑下床,从抽屉里取出件黑白交叠的裙装,在后者还未搞清楚情况前将他推进浴室。 “你先去洗澡!” “我觉得我不需要。” “你需要!” 无奈之下,白尘捡起雯欣兰丢在地上已经彻底脏透的衣物,一股脑丢进角落里,浴室空间不大,浴缸与淋浴器倒还都有。 用于隔断卧室的玻璃是磨砂的,些许光亮透过,一道窈窕人影模糊地映在上面。 …… 十二分钟后。 …… “这具身体,状态停留在我刺伤自己的动用“牺牲”的时候,而那具身体,状态则停留在凭借“牺牲”唤回雯欣兰的时候。” 虽说并不太需要清洗,但至少让白尘搞清了身体目前的状况,衣服本来便是新换的,应该是雯欣兰挑选的,平常普通,没被她奇怪的审美污染是件幸事。 推门走出,正巧见到刚刚换完全身衣物的雯欣兰,粉色的长发间,猫耳耳饰十分显眼,往下,则是件设计有泡泡袖,彼得潘领与蝴蝶结的女仆装,蕾丝边摆由裙撑支起,腰间系一条小巧的方格围裙,脚上是棉质长筒袜与低跟皮鞋。 “雯欣兰,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 话刚出口,白尘知道,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终究是没能逃跑,被雯欣兰扼住咽喉拖到床边,窒息带来天旋地转的痛苦体验,事到如今,挣扎无用,想办法怎么死得体面点才是唯一能做的。 “我看你是真的欠打了!” “砰!” 窗扇破碎的异响并不是雯欣兰造成的,因为一条锁链已经自外界突入,顶端尖锥插进墙壁,阵阵白灰抖落。 “希望没有打扰二位的雅兴。” 蛇人形态的红瞳甩动粗壮的尾部攀爬而上,它腰间的宽刃大刀,如墨般漆黑,战甲与鳞片,折射出散碎光线,颤抖的复杂传动结构,象征澎湃的力量感。 “我看你才是真的欠打了。” 雯欣兰松开白尘,竖瞳里残余凶恶。 “不不不,您别激动,是东部所属龙渊将军希望我帮忙找到二位,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带路人,恳求您把所有的怒气都转移到那家伙身上,别连累我。” 红瞳摆手解释道,它向来秉承只看戏不参与的原则,珍惜有限的能源,尽量能不动手就龟缩着,还得保持距离,免得殃及池鱼。 “红瞳,若你依旧是这样的性子,我看还是直接回炉重造更好些。” 随风飘动的窗帘被割裂成两半,龙渊步入室内,仍旧架着墨镜,还是那副形象。 “你也该回炉重造的。” 雯欣兰喃喃道。 “红瞳告知我,你是新一任杨戬,既然曾经的杨戬已经死了,我不会追究你袭击终极武器的责任,只是希望你能按照灾变前的安排,完成你应尽的事宜,仅此而已。” 第40章 众生苦 “红瞳告知我,你是新一任杨戬,既然曾经的杨戬已经死了,我不会追究你袭击终极武器的责任,只是希望你能按照灾变前的安排,完成你应尽的事宜,仅此而已。” 龙渊淡漠道。 “如果我说……” 雯欣兰将眸子转向一边,其中空洞至情感全数消弭,顺手挽起碍事的泡泡袖,露出雪白肩头,作沉思状啃咬吮吸食指。 “说下去。” 龙渊扶正镜框,主动开口,语气严肃,示意别再拖沓。 他的耐心并不多,到此的目的唯有纠正杨戬留下的错误,消除可能成为隐患的第二代人神。 时间紧迫,前往沃尔图斯的路程遥远,如若再遇意外或天灾,横生事端,只怕,联盟内部的多年规划都会付之一炬。 “呵,噗!” 升腾的高温转瞬便近在眼前,大量流动的宛如岩浆般的高粘度流体自脚下的街道喷涌而来。 淡青色火焰汹涌闪烁,在空气中升腾,幻灭,化为腾云的应龙,无形勾爪撕扯所触物体,将之打散熔化,只剩蒸气膨发。 红瞳的惊叫被热浪淹没,它猛然抬起蛇尾,鳞片弹出,汇聚,展开,附着于两道墙壁间,形成一张金属质的细密织网,随后赶忙翻滚远离,勉强躲开穿透了蛇鳞的燃烧液溅射。 至于龙渊,很遗憾,他的莽撞到来得到了雯欣兰的记恨,也得到了伥鬼的特殊关照,换另一种描述方式,袭击红瞳的仅只是余波,旁边那位才是主要目标。 “两千多度的火焰吧,啧啧啧,难以想象,伥鬼到底是吃了什么玩意才能分泌得出这东西来。” 活动了下发酸发麻的口腔,白尘只知道自己的下巴差点被扭得脱臼,雯欣兰的臂力实属意料之外,否则无论疯女人怎样勾引,怎样做作,在骂出口前都得多考量几番。 “可惜了,沾到浮灰了。” 飘散的灰烬不免停留在雯欣兰的发丝间,她拉展裙摆看了又看,那里留下烧灼后的孔洞,边缘处布料焦黑萎缩,对此深深叹气。 “你这条不够好看,之后给你重新找一条,前提,注意,你别再想着要弄死我。” “切……” 雯欣兰心中虽兴奋窃喜,可面上却仅仅对白尘哼了一声,翻着眼皮远离几步,鞋跟清脆的落地声颇有节奏感。 也许,她早该是这副模样,至少,也能表现出丰富的情绪,而不是难以预料的癫狂以及不断溢出的毁灭欲望。 白尘暗道,神色如常。 然而,还没等到烟尘散尽,异常的嗡鸣令二人先后警惕起来,黑眸深邃,竖瞳绷直,微弱的银光隐藏于剧烈的爆炸中心,数十种有机物纠缠,吸纳氧气进行反应,场面混乱不堪。 与扩散的冲击波不分先后的,是几乎无法捕捉到的锋利丝线,一端分离瓷砖,另一端割裂吊灯,不受阻滞,斜向斩来。 “躲开!” 白尘下意识喊道,即使清楚的知道,雯欣兰的动作,反应无一较他落后。 俯身侧扑,直至银丝划过身侧,才得以自另一个角度发现,它的本质并非丝线,而是首尾连贯相接,样式几近相同的“s”形薄片刀刃。 在未知力量作用下横推,便轻松写意,由外及内经过整间卧室,贯穿完成后的一息,梳妆台向两侧倾倒,大小不同的两块镜面碎片在落下后粉碎成渣。 “众所周知,近似真空能在很大程度上阻断热传导,如果二位真的头脑清醒,也能减少我需要处理的麻烦,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扯下外套丢弃在旁边,正好杀死苟延残喘中即将触碰到下一件可燃物的摇曳余焰,龙渊的周身,忽而显现出数以百计的光亮细线,如若不集中注意,仔细分辨,则很容易疏忽这些足以致命的危险存在。 “投降了吧,连他裤子都没烧掉。” 白尘无奈耸肩,伸手向雯欣兰腰间摸去,隔着条方格小围裙,只抓住团软肉,稍用力一扯,富有弹性,手感不错,惹得后者面色古怪地望来,眼中充满疑惑。 “咳,你把刀放哪了。” “只有你才会把刀别在腰带上,蠢货。” 雯欣兰左手手腕翻转,材质独特的黑刀已经在半空被白尘稳稳握紧,不经犹豫,径直刺穿自己小臂,鲜血汩汩。 “啧。” 雯欣兰眉头皱起。 “你一定是疯了。” “别吵,我试试看,“牺牲”怎么能用出来,按理来讲应该是……” 刀尖原路返回,但按照常理而言应该止不住喷溅的鲜血却始终不见,恰恰令人觉得诡异的情况在,刀刃逐渐退回,伤口竟贴合刃部迅速恢复,直至最后连皮肤都平滑如初。 “咔,喀……砰!” 与此同时,龙渊身上则突兀出现扭曲与破碎的响动,他的手臂,几乎与白尘下刀“自残”的对应位置,有机组件破损崩裂,连内部机械结构都未能避免,润滑剂渗漏,甚至一颗小巧部件滑脱弹出。 “……” 迟疑中摘下墨镜,露出与人类大不相同的双眼,隐藏于仿角膜透明铝下方的摄像机连番旋动聚焦,才确认了一件极度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受伤了,不知道为什么。 “碎片,能力……” “难道,你是……” “王?” “又一位王,怪不得,杨戬会选择死在你们手里。” “奇了怪了,真是奇了怪了,牺牲是怎么个玩意,你怎么能做到……不是,太神奇了,怎么可能哪!” 雯欣兰拽过白尘肩膀,端起他的胳膊来来回回地认真观察,仿佛真的发现了件稀有款玩具,只差剁下来珍藏了。 当然,剁下来是玩笑。 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白尘呢,右手握刀垂在身后,竟在以冰冷淡漠的目光俯视雯欣兰毫无警惕,完全暴露的后颈,肌肉颤抖,呼吸小心翼翼地减轻,生怕惊动这只上半身塞进他怀里的野兽。 “来来来,过来让我打一巴掌,然后让我这巴掌扇在对面那个混账脸上。” 只是,意外打断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雯欣兰揪过白尘耳朵,反手便是一耳光,力道很大,是否留手说不好,但长时间的耳鸣以及火辣痛感是结实的。 “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吗?你的伪装。” “嗡!” 来不及开口辩解,两条组装飞刃分别瞄准各怀心事的二人,危机感促使寒毛乍立,雯欣兰面对咫尺间的锐利,不得不暂避锋芒,也给了白尘摆脱耳廓被拉扯难以闪避分离两半的悲剧。 “等我先杀了烦人的苍蝇再找你算账,到时候非得给你大卸八块了。” 雯欣兰的裙摆消失小半,她侧身贴在浴室玻璃上,才勉强躲开飞刃的追击,气喘的同时开口道。 “等等,等等,你找我算什么账,我杀你正常,你表现得……不对,你不是眬毙吗,难道不能控制周围的一切吗?” 白尘感受到雯欣兰即将溢出的杀意时明显一滞,瞳孔猛地紧缩,忽然完全明了眼下状况。 原本,他侥幸通过牺牲伤到了眬毙的身体,可惜没能完成击杀,拖着重伤身躯离开一扇立于雪原正中的木门后,便见到了刚刚借助伥鬼力量杀死眬毙的雯欣兰。 但很快,眬毙的尸体被伥鬼证实是虚假的,所以,白尘心下生疑,他预感到,眬毙很可能通过伪装雯欣兰的方式试图欺骗他,至于目的,应当并非要杀死自己,否则,早动手了。 所以,便将计就计,试图在眬毙认为伪装成功,卸下防备后一击毙命。 观雯欣兰,在杀死眬毙,白尘巧合般出现,伥鬼巧合发现眬毙未死亡,两相巧合叠加下,自然下意识认为眬毙借伪装成白尘的方式在欺骗她,试图等待她放下防备,给予致命一击。 第41章 谋算 雯欣兰只记得,当伥鬼用汹涌的热流吞没眬毙后,那家伙还曾抬起手臂嘶声尖叫,只是,几乎在白尘出现的同时,她悄无声息地“死去”了,甚至留有干枯的碳化尸体。 如果不是某条蠢狗无法忍耐馋虫的诱惑,趁无人注意悄悄靠近啃咬下一块来尝试口感与味道,还真是被瞒天过海,偷梁换柱,落入早已准备的圈套。 心中警惕陡然提升,才生出了怀疑,特别察觉到白尘在自己视线外异常加快的呼吸频率与涌现出的莫名杀意后,越来越多的细节填满脑海。 “不,不能杀死眬毙,她……” 为什么不能杀死眬毙? “不,眬毙的身体只有一具,而且我已经确定了,眬毙是未来的你,呵,呵……我们,我们得想个办法,把眬毙救回来,别,千万别让她死了。” 他为什么那么了解眬毙,为什么说眬毙是未来的我?目的可能是干扰我的判断…… “没人能在眬毙的世界里找到她,我们得赶快离开这栋建筑,只要找到出口,也算通关游戏,能返回现实,快点,别愣着,来帮我。” 他为什么在发现眬毙诈死消失后如此急切地想离开,难不成是害怕我的继续调查抓住些来不及收敛的尾巴? “咳,你把刀放哪了。” 他不清楚我的日常习惯。 “白尘,你看着我的眼睛。” 虽说穿着一身乖巧的女仆装,踩青春靓丽的小皮鞋,伸出对柔软猫耳,可如今的雯欣兰,颤抖的竖瞳里,透出股癫狂的危险,令本还有些怀疑对方的白尘下意识冷颤后,重新找回了被完全支配的熟悉感觉。 除了她本人之外,还有谁会让我真正害怕的?独一无二的性格,哪能轻易模仿。 不过…… 白尘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场景: “吱!” 暗红色的木门被推开,门外是飘零的风雪,以及被刺骨冰冷折磨得几乎失去意识的单薄人影,他紧紧捂住鲜血流淌的伤口,艰难迈出脚步,踏入明明不存在供暖设备,却始终保持恒定温暖的室内空间。 在那里,同样身受重伤的眬毙已经摘下毛茸茸的无眼狼面提在手中,明明有和雯欣兰几乎不存在区别的面容,却始终将之隐藏得密不透风。 “你说过,你什么都知道,你知道碎片,知道伥鬼,知道狄摩,还说,你拥有入侵一切记忆的能力……” “真是入侵一切记忆的能力吗?” “或者……你是未来的她。” “所以清楚所有。” 也正因此,在见到伥鬼与雯欣兰后,下意识喊出那句“眬毙是未来的雯欣兰”,随后,也是下意识的,开始猜测这只雯欣兰的真实性。 “你等等,我现在脑子很乱。” 白尘免不了精神恍惚,目前,既难以证实眬毙的真正身份,更难以找到它的本体,它的能力太过诡异,制造游戏,控制游戏中的一切。 “通!” 质地柔软的黑色长形物体砸在胸口,从雯欣兰的方向上抛来,下意识伸手抓住,竟然是只刚刚拽掉,专门用来砸醒呆滞的他的低跟皮鞋。 “干你娘的!” 雯欣兰叫骂道,同时把剩下的另一只一并丢出。 旁观了二人间毫不避讳的“打情骂俏”,龙渊深知自己已经被忽视了,可平稳得容不下任何波动的情绪直线,仍旧未起波澜。 相隔透光的透明铝材质的眼部摄像头捕捉并锁定目标,闪烁银光的飞刃一根根浮现在身侧,横竖相交,编织成间隔不到十公分的恐怖捕网,以无形阵势笼罩而来。 “从侧面挡开那刀刃,然后瞎了他!” 白尘抛下纷乱思绪,无法相连的信息繁多且杂乱,哪里还能顾得上,赶忙加速后退,尝试减小自身与飞刃间的相对速度,借此争取更多的反应时间。 “我知道,废话!” 雯欣兰没那么多复杂想法,在发现自己与白尘都将对方认作眬毙后,怀疑打消得七七八八,况且还有个更想弄死的站在眼皮子底下,先把龙渊连着红瞳一块拆了后再烦恼别的也不迟啊。 “到时候我得给你四肢打断后吊起来。” 原地站立,竖瞳盯死飞刃的所有运动细节,在即将接触的短暂瞬间,迅速提肘通过刃间间隔,重击飞刃侧面,随后又借助与飞刃相触后的反冲,手背抵开另一条飞刃。 受到外力影响斜向偏离出的两道银丝又引起了其余飞刃前行方向的改变,角度倾倒,划开床下的柔软地毯,消失不见。 “你真是我的祖宗,祖宗啊!” 白尘急匆匆跑到雯欣兰身后抱头躲避,正好她已经把旁边的威胁彻底清除,安全得很。 “刀给我!” 难以预测飞刃几时返回,重新组合后再度袭来,雯欣兰决定尽快处理掉碍了好事的龙渊,她的身形迅捷矫健,甚至在专注的奔跑中分神接住旋转飞过的黑刀,刀柄处,有白尘留下的余温。 刀尖插向龙渊眼球,后者抬手格挡,手臂对撞,力量倾泻,雯欣兰一时难以动弹。 龙渊上身前倾,黑刀与额头接触,随雯欣兰的手腕颤抖,勉强破开皮肤,却不可能更进一步深入。 沉默不言,运势后反手架住雯欣兰关节连接处,随后更进一步抓牢其肩膀,猛然用力一震,弹开握刀的右手,清晰的骨骼错位异响后,已经将她腾空过肩摔出。 然而,正在雯欣兰腾空之时,龙渊那条被白尘伤到的手臂再出意外,起到支撑作用的,与尺骨桡骨结构相似的主干金属竟忽地弯折扭曲,旋转一百八十度后彻底变形,搅乱了所有内部部件的排列位置。 “还真是受罪颇深。” “咔!” 白尘面无表情地复位脱臼的骨骼,揉搓肿胀的右肩,“牺牲”在短时间内接连动用两次,分别以扭断伤和右臂为目标。 “砰!” 雯欣兰右手反握黑刀,稳住平衡后足尖轻点地面,她的伤势完全消失,自然又盯上龙渊的眼睛,说要“瞎了他”,那一定得“瞎了他”。 “你敢!” 薄如蝉翼的飞刃断开瓷砖斩来,几乎紧贴龙渊后背,另有几条从各个方向交汇向雯欣兰脖颈,倘若她真的偏执地继续挥刀,那等待的结果则可想而知。 “退后!” 雯欣兰闻言弹腿后撤,却前抛黑刀,向已经接近至龙渊两米范围内的白尘,顺带在躲过最近那条飞刃后,提起只剩下双棉袜的脚踹在龙渊腰部,借力后退的同时也进一步缩短了他与白尘间本就不远的距离。 “我敢了,你怎样啊!” 刀尖上挑,爆发出的极端压强瞬间破开较之钢铁更加坚固的铝质角膜,刺入摄像头后回挑搅动,部件撕裂,火花飞溅,保证一干二净地摧毁其中所有装置。 龙渊抬手,一拳印在白尘腹中,他咳出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倒飞,又一道飞刃穿透墙壁,即将与一触即溃的肉体接触,且根本无法避免。 雯欣兰在后退中踩到破碎的玻璃片,脚心划破后,心脏漏跳半拍,忽而生出了要失去重要存在的危机感。 “闸刀!” 千钧一发,巨狼庞大的身躯攀至窗边,浓重的酸味与腥臭融合作墨绿色的粘团,在飞刃片开白尘身体前接触,当即发挥出强烈的腐蚀作用,构成飞刃的物质本也不多,顷刻间便化作烟气腾飞,消失不见。 “我靠,差点小命不保啊了。” 白尘仰面躺在已经支离破碎的床垫上,深深喘口气,庆幸还好巨狼动作够快,才捞回条小命来。 第42章 无往不利 千钧一发,巨狼庞大的身躯攀至窗边,浓重的酸味与腥臭融合作墨绿色的粘团,在飞刃片开白尘身体前接触,当即发挥出强烈的腐蚀作用,构成飞刃的物质本也不多,顷刻间便化作烟气腾飞,消失不见。 “闸刀,伥鬼!” “杀了他!” 雯欣兰目睹白尘所遭遇的危机,竖瞳闪烁,猫耳竖起,当即怒不可遏地嘶吼下令道,踩在玻璃碎渣上的双脚齐齐颤抖。 全然没顾及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白袜与地砖,小打小闹的皮外伤疼痛哪里比得上“个人所有物”差些成了等份的两半重要。 “呜……” 伥鬼低吼一声,飞扬的余焰在嘴角流淌,鼻翼赤裸的灰白皮肤皱起,露出在高温中显示出莹莹光芒带有浓烈焦臭味的利齿。 巨狼俯首,阴沉视线锁定于龙渊失去双目的机械脑袋,涎水渗出,翻涌的酸液更进一步激发出变态食欲,无论是怎样的材质,只要让它咬住,都将在短时间内消化殆尽。 “嗡!” 正在伥鬼与巨狼准备借助高压下喷涌的浆柱彻底了结雯欣兰指定的目标,再满足地享用战利品时,一条被瞬间拉伸的飞刃突兀自龙渊后心处飙射而来。 凭借生物的反应神经,根本不可能在毫秒间作出有效规避,恍如被极度锋利的长剑贯穿后肆意切割。 所有组合形成完整飞刃的“s”形刀锋在巨狼体内迅速拆解分散,向各个角度旋转,弹射进入墙壁或天花板,形隐迹消。 “扑通通……” 落地声先后响起,胃酸与燃烧液溢出,火光四起,酸腥弥漫。 “凭你们?” 龙渊提腿转身,眨眼间已经出现在雯欣兰面前,分开五指扼住咽喉与下巴,径直提起后者至半空,崩碎的右臂彻底罢工,可丝毫不影响另一只手的动作。 三条飞刃悄然透过墙体,未留存任何痕迹,悬浮着逐渐靠近,尽数瞄准雯欣兰要害部位,也许下一秒,便会交叉刺穿她,在神经信号传递前,化作与如今巨狼完全相同的凄惨模样。 “我只是希望,你能延续杨戬未完成的任务,届时,我不会再限制你,我与你讲理,因为东部的每一件终武都价值千金,不应当损失,一分钟,再考虑考虑,时间紧迫,不便浪费。” 稍稍放松限制,至少需要令受到压迫的声带还能说出话来。 “我去你的。” 谁曾想,雯欣兰执拗得很。 “那抱歉……” 龙渊已经做好回收人神的准备,可却突兀地感应到某种熟悉的存在,是从阴影里爬出的,浑身包裹扭曲空气的火焰,发力抬起粗糙的爪子,照着他的头顶粗暴拍下。 “砰!” 身躯被砸到楼下,原地只剩朝坑洞不断吠叫的巨狼与伥鬼。 是的,它出现了。 在已经确认它死亡后。 它模糊得分辨不出形状的残骸堆在不远处,鲜血肆意扩散,甚至漫过窗框,滴落在外界街道,与路面的腐物交融。 与此同时,龙渊在尝试起身的过程中动作停滞,胸口崩裂,抛丢出大量散碎零件,无力摔倒,再无声息。 “果然,雯欣兰作为碎片的能力……” 白尘刚刚拔出黑刀,打算在“牺牲”后松出口气,眼前场景骤然一暗,仿佛坠入深渊,失去对肢体的掌控,耳鸣回响,口鼻渗血。 虽说只是片刻的意识消弭,可重新回神勉强稳住后,已经枕在雯欣兰怀中,浓郁的玫瑰花香牵拉住昏沉的精神,清凉的指尖捧起苍白侧脸,然后才看到标志性的竖瞳。 二人,一拥一靠,站在混乱的废墟中,街道上沉闷的风,穿过破损的玻璃。 “这下,你总算没法反抗了,哈哈。” 雯欣兰露出诡谲的微笑,眸中饥渴难以复加,她仿佛等待眼前的机会已经很久很久,她要的,就是一个清醒且虚弱的人,一个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法挣扎的人。 “真不错。” 睫毛低垂,舌尖舔舐嘴角,不经犹豫低头吻上干裂的嘴唇,完成了多年来的唯一夙愿。 白尘表现得平静也配合,他眼角有泪水划过,在雯欣兰闭眼的同时,握住黑刀的右手缓缓抬起,刃尖朝向后者伴随激动心脏震颤的动脉血管。 “可惜,你不是现在的她。” “别演戏了,好吗?” 语言含糊不清,却引得正沉溺入甘甜的雯欣兰猛地回神,刚想要推开白尘逃脱,那对竖立的猫耳已经被牢牢抓紧,难以动弹,正常来讲,它们应当仅仅是一对用于装扮的头饰,可如今的情况…… 是雯欣兰在被控制住耳朵后,无论如何也难以挣脱,毛茸茸的,类似于猫耳的狼耳,竟然是她身上本来便存在的! “眬毙,你想取代她,对吗?” 鲜血喷溅,眬毙说不出话,神情惊疑。 “你得知道,过去的你,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穿上类似的衣服的,她向来霸道得很,而且,你藏漏了东西。” “咔,砰!” 镜片破碎,在无尽的黑暗吞噬所有感官前,只看到眬毙僵硬且沾染污沉地躺在那里,紧咬嘴唇,泪水横流,压抑不甘与委屈高喊: “白尘!” “明明,我就是她,为什么不接受我?” “没有我,没有我你会死在未来的,她只是个大脑空白的傻瓜,她保护不了你,她没有能够保护你的力量,别走,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第二次,求你了!” 深呼吸,感到些许哽咽,白尘道: “如果你答应我,别把我永远困进你的世界,也别恨过去的你,那就来现实找我,把一切都讲清楚,你想吻我,我答应你。” “你是雯欣兰。” “你们都是。” …… …… …… 白尘下意识伸手,牵动诅咒灵遭到重创的机体,他眼前的场景翻天覆地地扭转,狄摩死气沉沉的庞大尸体压垮高楼,瘫倒在废墟中心,极刃黑曜石森寒的长柄斧,做好即将劈砍的准备。 时间倒退回穿越以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觉,没有碎片,没有“牺牲”,没有杨戬,没有龙渊,更没有眬毙,幻觉,全是幻觉! “轰!” 从崩溃中脱离时,索里亚戈长矛捅穿了极刃黑曜石的核心,阴沉云雾间,飘落翻飞的雪花,一台代号核辅器,在几秒内浸透低温,冻结在冰霜内,驾驶员顷刻压缩成脓水凝固,死得干净彻底。 “不,不会的……不!” 手动开启诅咒灵的外舱门,白尘手脚并用自驾驶舱爬出,长柄斧高悬于头顶,却根本不在意它还存在断裂掉落的可能。 一段长距离的奔跑,耗空残余体力,他喘着粗气,冷汗遍布额头,忍受肋骨断裂的巨大痛苦,来到记忆中joker遭受狄摩攻击后消失的位置,跳入凹坑胡乱地翻找着。 喉咙里泛起甜腥,血液从肺部反涌喉咙,呕吐的欲望超过艰难的压制,嫣红涂染建筑碎块与弯折金属,杂乱衣领抖落簌簌灰尘,绝望酝酿爆发,冲垮最后一线坚持。 失去。 失而复得后失去。 折磨。 残忍的折磨。 哭? 哭不出。 “雯欣兰,你到底在哪?!” 粉色的长发间凭空点缀猫耳,向后披散下来,黑白交替的女仆装,蕾丝边摆由裙撑支起,腰间系一条小巧的方格围裙,脚上穿双棉质长筒袜外套低跟皮鞋。 不…… 雨幕朦胧。 脚尖轻点,躲避淤积的水坑,晃眼间靠近而来,僵硬的面容突然就流露出笑容,她瞬间绽放,像是藏在礼物盒中被拆封的惊喜。 “嘘,别说话。” “白尘啊,伞都不打?” “那么喜欢淋雨吗。” 再等等…… 第43章 狄摩之花 一台表面暗黄的核辅器,沙漠的颜色,区别于传统的人形外观,更像只趴伏在地的毒蝎,顶着锋利的结晶尾钩,自白尘余光内悄然爬过,径直向狄摩靠近,头顶由金丝构筑专属于沙城的胡狼标志。 “……” 白尘站立在原处,沉默不语,淡然凝视其一举一动,谈不上好奇,仅只神经下意识抽搐的结果,也许是希望借此分散活跃于脑中的剧痛,削减那难以忍受的残忍折磨。 透过阴霾与飘雪的阳光照亮了流线形的机身,由结晶外甲折射出迷离的彩色,白玉般的组件紧密扣合,组装出末端尖锐的光滑足肢,无声插进坎坷废墟,踩在狄摩坚韧的触手,走过最后一段路途。 镶嵌钻石的双钳高举过四只分散排布的圆眼,缓慢压低身形,跪伏在天灾的胸膛前,贡献出纯净的虔诚,随后,竟能破开皮毛阻滞,根根撬掰卸下宽阔的肋骨,裸露出庞大的停止跳动的心脏…… 一颗晶莹剔透的,灌满琉璃的珍贵宝物。 “哇!” 忽地,刺耳的啼哭声将周围千米内埋葬于土石下的感染生物尽数唤醒,奄奄一息的爬行虫挣扎出最后的单薄力量,拖拽残躯聚集于地表,形成一片茫茫汪洋,呆滞的复眼内,首次浮现出复杂的神采。 烟尘四起,嘶鸣不止。 紧接着,蝎形核辅器屈膝上前,自狄摩的胸腔内,小心翼翼地轻柔捧起一个紧闭双目,赤身裸体的男婴,遍布褶皱的手臂胡乱摆动,反复抓握,头发还是润湿的绒毛,玫瑰色娇嫩皮肤下隐现细瘦血管。 “他……” “是谁?” 嘴唇嗡动,瞳孔震颤,白尘不敢置信地喃喃自问道。 阴云汇聚,沉闷干燥,会再来场冻雨。 “行走的天灾,狄摩之花,拯救沙城人民的唯一契机。” 核辅器与白尘茫然的视线相撞,浑厚的宣告回荡扩散,惊走了所有匍匐等待的卑微存在,无论原生级的爬行虫群,亦或统领级的清道夫,食尸鬼,血虻…… “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 白尘绝望摇头。 从脚边捡起了根还算顺手的钢筋,回到只残余不及一半的诅咒灵旁,在它暗淡的肩膀处耐心打磨,火花铁屑纷纷扰扰,伴随讨厌的刺耳噪音。 “你还真闲啊。” 无奈地好笑道。 “滚。” 白尘专注于眼下的事,冰冷回应。 十几秒后,才惊醒般转身,钢筋脱手滑落,掷地无声。 “磨呗,接着磨,我看看你想做什么。” 雯欣兰扎住止血带的左臂血肉模糊,踢开碍事的破易拉罐,她凌乱的堆满灰尘的长发垂在瞳前,眼口鼻处是凝固的血迹,却饶有兴致地掐着下巴,嘴里发出不屑的啧啧。 “你,你……” 哽咽到失语,白尘磕磕绊绊地跑向记忆里无处不在的女人,靠近熟悉的可爱可恨的家伙,疼痛钻心,可绝对不能在此时昏倒,他需要用最直接的方式传递情感。 “抱我,雯欣兰,抱我……” “如果你是真的。” 视物模糊,处在极限的边缘,下一秒,下两秒,三秒,赶不及,支撑不住。 “切,你简直是个需要妈妈怀抱安慰的小孩。” “得得得,听到了听到了。” 雯欣兰傲娇地翻着白眼,可也没慢下动作,单手环抱气息微弱的白尘,调整角度,叫他尽可能舒适。 二人,交换体温。 “行了,乖,睡吧,睡醒就不疼了。” 还想趁机摸摸脑袋的。 雯欣兰叹口气,无奈晃了晃失去知觉的手臂,伤口狰狞透骨,触目惊心。 “唔!” 感受到一只手抹过腰间,取走了揣在那里的东西,侧脸很烫,惴惴不安。 “……” 白尘盯住从雯欣兰那里摸来的一条捂得熔化的巧克力,即便经过强烈睡意侵袭的大脑也弄得清楚摆在眼前的事实情况。 不过…… 还好,眬毙是真的,还好…… 所以雯欣兰也没有死于狄摩,还好。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东西了,小心长胖,腰上已经能抓到圈肥肉了。” 失而复得,白尘已经全然放松下来,笑意浮现,压也压不住。 他没有选择揭穿眬毙拙劣的伪装,而是用颤抖的双手耐心剥开包装,中段掰开,一边品尝醇厚的苦涩,一边塞进雯欣兰欲言又止的唇瓣间。 “最后一次了,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唔,知道咯。” 眬毙舔掉被白尘抹在嘴角的部分,连口红一块,随后含糊不清道。 …… “嗡!” 雯欣兰抬手抓住红瞳向后方刺出的锁链尖锥同时,无眼狼面的身影已经自行破碎,如纸片散落,沉入周边环境,消失殆尽。 “幻觉吗……” 竖瞳内流露出些许疑惑,拨弄额头的一缕长发,思索片刻后迈步离开昏暗的冷库,仿佛寻找般在超市内货架间闲散地晃荡起来。 独留郑元,赵正铭,钱朗,林梦瑶,没搞清状况的四人在原地紧张地眼神交流,被红瞳重击打出理智后,哪还敢再找麻烦,不抱头鼠窜都算得上胆子大了。 “白尘。” “白尘?” “白尘!” 自言自语中,雯欣兰暴躁地踹翻了堆放饮料的货架,疯癫的架势令红瞳无奈叹气,它哪里知道疯女人又是哪根弦断了,一天到晚都念叨个名字,简直有病。 “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雯欣兰拳头紧握,不安感正膨胀到填充满所有思维,胸闷,心烦,下意识又被饱满的破坏欲掌控,发泄体内强横的结晶力量。 “切,不说就不说。” “我以后肯定永远都不会和你聊天了。” “永远……” 竖瞳轻抖,她仿佛忽然意识到什么,连续不断地抓出糖块含在舌下,企图压制住古怪难言的颤栗感觉。 “为什么,我还想找你谈心呢。” “哼!” 雯欣兰偏头轻哼,耳朵动了动,似乎熟悉的声音并非响起于脑海,而是在…… 身后。 “别动。” 刚想扭头验证,困惑地皱皱眉。 “一会儿就好。” 有东西顺过长发压在头顶,整理好执拗扬起的几根发丝,发箍内部,有细密的小齿,挠来挠去,痒得很。 “滚啊!” 知道白尘两句屁话是什么目的后,雯欣兰不再等待,况且那家伙扣也扣不好,弄得难受,当即摆身回踢,脚印留在对方袖口,踹倒滑行出两米开外。 “你真讨厌啊!” 看到躺在地上呲牙咧嘴的白尘,雯欣兰只觉得好笑,抬手触摸脑袋上的发箍,本还在浮想联翩地猜测会是多么符合心意的漂亮玩意,便抓住了两只柔软毛茸的猫耳。 “该死的!” 我就知道…… 白尘一拍脑袋,雯欣兰已经把猫耳发箍摘下来狠狠踩断,直到已经彻底分辨不出本来形状后,才咬住嘴唇恼怒地看向他。 “你是想把我当宠物是吗,是不是还要再栓上条链子啊?” “回答我,白尘!” “咳,我只是验证一件事,你先别着急,还有别的呢,咳咳。” 赶忙出言解释道。 “别的?” “如果没法令我满意的话,我会把你剁碎了喂……” 雯欣兰话音未落,已经看到白尘藏在背后的黑白裙装,蝴蝶结,泡泡袖,蕾丝点缀的边缘,领口还绑有铜色小铃铛。 “听好,你要能活过今天,我雯欣兰以后跟着你姓。” “不,不是,这不是给你准备的。” “难道是给你自己准备的吗?混账!” “还,还有……” 白尘急于解释,左肩毫无征兆地一沉,一只洁白无瑕的修长玉手显现全貌。 “我很喜欢。” “谢谢你的礼物了。” 第44章 尾声 “我现在已经彻底搞清楚了……唔,好好,行了行了,刚才说到哪里来着?” “你对作为“王”的碎片能力的理解,其实我所知晓的,还是“你”告诉我的,所以不算太多。” 双眸低垂,雯欣兰拳头握得嘎嘣作响,压抑内心接近于熊熊燃烧的愤怒。 她咬紧牙关抬头,便看到身着女仆装的眬毙正顶一对可爱猫耳,挽住白尘手臂,脑袋靠在肩头,眼神迷离依恋。 一根根挑出纸盒内的巧克力棒喂进后者口中,还时不时略带挑衅地望来,精致的面容扯下眼皮浮现个鬼脸,嘴里咀嚼得咔嚓咔嚓。 “一唱一和的,挺开心是吗,白尘,你到底为什么能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怪女人亲昵到这般田地,说啊?!” 雯欣兰撸起袖子,红瞳沉重的锁链随即掉落,在瓷砖表面砸击出细密的裂痕,双手握拳,冷冷迈步,正准备莽上前来,给二人一个接一个按顺序做掉。 “我不是说了吗,她叫眬毙,以后会和我们一起走段路,接下去的计划是,先去个地方找人,再想办法赶往沃尔图斯。” “哎哎哎,你要干什么!” 白尘隐瞒下雯欣兰与眬毙间的关系,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某人野兽般的飞扑按在地上,眬毙哒哒哒地赶紧后退,避免波及到自己,无奈地叹口气,显然也是拿雯欣兰的糟糕性格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打你一顿,发泄不出来!” 雯欣兰发恨地吼道,当即提起拳头捶在白尘护在眼前的手臂,直到觉得累了,才气喘地起身,似是仍有些胸闷难以排解,又抬腿踢翻了旁边的货架,大小玻璃瓶碎得到处都是。 “我们现在出发?” “砰!” “你说了算。” 缩了缩脖子,白尘揉着疼痛的部位瞄一眼幸灾乐祸的眬毙,示意她先一步离开,随后赶忙追上去,半点犹豫都不存在。 “靠!” 红瞳见势不妙,锁链运作,瞬间离开雯欣兰身体,撤出两米远。 下一刻,白尘已经从背后环抱住雯欣兰看似娇弱的身躯,感受久违的三十六度的温暖。 其实,早便想如此做了,即使又被按住欺负一通也完全值当。 当然,被抱过后的雯欣兰揍人的时候难以察觉地微笑着,力道也明显小了很多,脸上甚至有点若隐若现的微红。 “你不是现在要走吗,快点啊,我都准备好了,不然过会天黑了怎么办。” 雯欣兰拖拽白尘,一路走向超市门外,伥鬼与巨狼正踩在焦黑的血泥油污中,伸出舌头试探性舔舐眬毙的手心,好奇地轻嗅女人四周的清香,粗长的尾巴左右摆动,有些欢快。 勉强恢复平静的人群已经分散开拿取需要的食物与饮用水,特别将郑元,林梦瑶几人孤立在外,还有胆子大的,正就他们自导自演的事情大声谩骂,气势足得很。 “你们不会是想把所有人都吓走然后独吞吧,你们几个人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依我看,平常很拽的那个怂受伤了,大家伙干脆直接把他们都丢出去自生自灭算了。” 一名赤裸上身的年轻男人一边野蛮地啃咬面包,一边找来把剔骨刀装模作样地挥舞。 “就是,我赞同!” 立马有迎合的声音。 “不,不要,呜呜……求求你们了,别赶走我们,不要。” 黄毛钱朗本还很不服气地打算回怼几句,见到正泪水横流,失魂落魄跪坐在地的林梦瑶的可怜模样,当即怒火上涌,心一横,猛冲过去,与年轻男人扭打在一块。 “你干什么,白痴东西,老子砍了你!” “干他,干他,别怂!” “离远点,我们快离远点,一个个的简直都有病。” “找点吃的,不然都被分了。” “……” 除了专注戒备的螣蛇外,哪能注意到眬毙,雯欣兰等的消失。 众人可都畏惧那瘟神,恨不得尽可能跑远些。 “那,那个,您能不要走吗,至少别把我们全都留下,如果可以的话。” 见到曾经掩护大家侥幸逃回的行动组螣蛇竟转身准备离开,几名幸存者已经顾不得在意其他,丢下手里物品,连忙汇聚起来,或是双手合十作乞求状,或抓住其衣摆,手臂态度偏强硬。 “你不是军警吗,跟一堆疯子混在一块就算了,难道帮助我们这些普通人,保护我们的安全不是你们应该做的吗?” 快要被逼疯的女人摊开手,崩溃地喊道,外凸的眼里血丝密布,发黑的眼周略显肿胀。 “喂!你要留就留下,红瞳说不需要你再带路,它认识龙渊,能证明身份。” 在螣蛇左右为难时,白尘令雯欣兰开口,给予了她选择的机会,但有一句话,却是在决定留下后不得不去做的。 “希望你能给聚集地里的人留个信,告诉他们,如果勾陈回去,到这里找我。” “当然当然当然。” 因为不愿在一个死人身上浪费时间,敷衍回应。 “走吧走吧,找地方过夜。” 眬毙的高跟鞋沾不到灰尘或熔化尸油,恍如存在于幻梦,也闻不到沉闷的焦糊与灼热。 她兴奋地倒过来,准备粘住白尘。 “滚开,别靠近他!” 雯欣兰忍无可忍吼道。 “哟哟哟,我不光靠近,实话告诉你,他之前可吻过我呢,唔,真是回味无穷的美妙啊,而且他只抱过你一次,抱了我可好多次了呢,啧啧。” “咳,你快别说话了,到时候雯欣兰说不准真把我弄死就好玩了。” 白尘拍额。 “她可不会,她一直只是说说,她对你可宝贝得很呢,说白了,都是傲娇,嘴上不说,心里可比谁都喜欢呢。” 眬毙扭动纤细腰肢,身形化作流淌的阴影,朦胧成黑雾扩散消失,随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下巴搭在雯欣兰右肩,耳朵抚过后者脸颊,露出僵硬冰冷的笑容,语气倒不含癫狂。 “是不是呀,小可爱。” 她可对过去的自己痛恨得很哪。 如若不是白尘的存在。 早要下手制造杀戮了。 雯欣兰猛地向眬毙脑袋抓去,却只握住团空气,迅速转身,余光捕捉到脱逃的黑影,追赶两步,眬毙已经躲藏在白尘的身后,撅起嘴吐出舌头来,实在活泼得没边。 “你……白尘,抓住她!” “切,他肯定是维护我的,谁让你经常对人家拳打脚踢的,如果也和我一样温柔的话,也不至于被讨厌。” “话说……你性格反差还挺大。” 雯欣兰与眬毙的矛盾,白尘不愿参与其中,他向后方耳语几句,询问道。 “怎么说呢……” 眬毙的活跃冷了下来,神色前所未有的落寞,不愿回忆痛苦的过往,只是沉闷地叹息,犹豫开口: “人,只有失去以后才清楚,有些存在多么重要,你知道吗,我像是掉进了沼泽,挣扎,呼吸,都做不到,嗯……再遇到你,我,我……” “我只想弥补遗憾,而且,我是自私的,我不想和她分享你,我的整个世界,只有你的存在才存在意义,否则,我眼前的都是恍惚的轮廓,我看不清东西的。” “你的死亡,让我摆脱了折磨许久的疯病,可是……我宁肯被切割成碎块的那个人是我,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有了机会,我可以向喜欢的人说爱,无论说多少遍。” 眬毙贴在白尘耳边,交谈的内容雯欣兰根本听不到,竖瞳颤抖,只觉得被忽略了。 她真的好多余,或许,对于白尘而言,喜欢的就是听话的,可爱的,能穿带有诱惑力服饰的,会撒娇的,能一起搂搂抱抱的。 “白尘,你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 “我做。” 雯欣兰咬牙,生涩且强硬道。 剧目,丧小孩,寄生者 “识趣的,最好别想着靠近我,滚远点,明天早上要是再看见你们几个,别怪我真的下死手。” 抹了抹嘴角处的撕裂伤,啐出口血沫,年轻人一脚踢开躺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动弹不得的钱朗,恶狠狠剐了眼前来制止双方斗殴的螣蛇,自顾自地离开现场,扬长而去。 几名原本还围观得起劲,只差摇旗呐喊助威的幸存者见状四下散开。 好事的则赶忙快步跟去,点头哈腰,谄媚逢迎,目的显而易见地摆在脸上,不过是趁早站队在高武力者身后以谋求庇护而已。 “切,还扑上去打架,人少对人多,没打死你算轻的。” 一直被称作“赵傻子”的赵正铭双手抱胸,摆出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嘲讽两句,语气淡漠,听不出情绪。 “螣,螣队,您帮帮我们,我们不能离开啊,要是真的出去了,会死的。” 林梦瑶离开沉默不言的郑元,心中清楚,如果不是螣蛇出面,拦下正单方面捶打黄毛钱朗的那人…… 恐怕如今的她们,连最后一晚的停留喘息也无法得到,已经被驱赶至危机四伏的街道。 “我会尽可能安抚幸存者的情绪,他们应当也只是在生存带来的精神高压下产生了极端行为,如果真如他们所说去做,无异于间接杀人,我不可能容忍类似的事情出现。” 螣蛇扶起仍跪坐着擦拭泪水的林梦瑶,拍拍后者肩膀以示安慰。 随后去找寻出几名身体状况还算不错的男女,协力将超市内货架一类的重物推至破损的玻璃门处,借此阻挡外部可能出现的威胁。 收银台在布满血污的瓷砖表面留下清晰划痕,大件小件的健身器材也胡乱堆砌在其后方。 铁锁扣住变形的门框固定,杂物遮掩住所有可能通过爬行虫的狭缝,再铺盖一层防水布,喷洒些气味刺鼻的消毒液便算是完工了。 “各位,我们不能待在一层了,我去看过,二楼有单独的房间,分类存放货品,今晚大家在那里过夜,给不在场的其他人传达一下,入夜后不要发出声音,更不要下到一楼去。” 螣蛇气喘的同时说道。 “我倒是同意你的提议,只是他们那几个呢,您怎么安置他们几个人?” “你叫什么?” “苏鸿,草字头的苏,大展鸿图的鸿,不是宏伟的宏。” 开口的正是方才与钱朗起冲突者,听到挪移货架的动静,不知从何处又绕了回来,带几名刚结识的“兄弟”,也不上手帮忙,只悠闲地把玩手里染血的剔骨刀。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消除隔阂,而不是无意义地……” “我要说不呢,停手是给您面子,可您也得给我些面子才说得过去吧,大家互相体谅体谅嘛。” 苏鸿轻笑,摆出副很为难的表情,在衣摆处擦亮刀刃,抬起后冲螣蛇遥遥比划几下,彰显所谓的“凶狠”,并试图借此恐吓对方。 “你算什么东西。” 螣蛇声音低沉,冷冷注视苏鸿戏谑的双眼,不知其何来的底气,也许是觉得,拥有了些见风使舵的蠢货支持,便能掩饰愚蠢。 “那你算什么东西,小娘们,抛开有把枪外,屁都不是。” 一众人哄笑。 “螣队长……” 林梦瑶犹豫道。 “你们上去吧,单独找一间,天色要暗下来了……” 深吸口气,螣蛇收敛中烧怒火,身份原因,她不可能与幸存者们起争执,况且,仅只是口舌之快罢了,何必过多在意。 “我说……” “咔嚓!” 子弹上膛。 “你说什么。” 苏鸿咬牙沉默,黝黑的枪口虽未真的朝向他的脑壳,可仍然不由自主地颤栗着,在不断见证凶险后,笼罩内心的死亡阴影已经留下了难以祛除的后遗症。 “没什么。” “那就好,所有人快点上楼,抓紧时间,否则我无法保证大家的安全。” 不论男女老少,此刻都有些慌了神,随手抓了些东西后,尽皆走进装有防火门的楼道,来到二楼狭窄的走廊上,二十几个人拥入为数不多的房间,挤挤攘攘的总算安定下来。 “呼,真痛啊。” 郑元靠在墙角,倒抽凉气,终于能开口,却只抽搐着脸,露出扭曲的表情道。 “没事了,没事了,多亏了螣队的帮助,不然,结果不敢想象。” 林梦瑶心有余悸,铺开条厚实的羊绒被,里面装有几瓶矿泉水以及火腿肠,方便面等长保质期食品。 “也谢谢你了,钱哥。” “没什么……” 正撕开包方便面打算生硬地干啃的黄毛动作一滞,接过林梦瑶递来的拧开的水瓶时,还有些难为情。 毕竟他自认为也没做什么有用的事情,一对一的情况下还被痛揍一顿,属实丢人。 “该死的货,下次肯定锤爆他。” “我出去看看楼梯间的门锁好没,不太放心。” “赵傻子”推门而出。 “别管他,事多,死了才好呢。” 房间内,只剩下三人。 …… “喂,知道那个女队长去哪了吗?咱们趁机会处理掉她,再做了郑元,应该可以像那家伙以前一样当老大,到时候整个超市的物资都握在我们手里了。” 黑暗,深邃的黑暗,除了断断续续的言语外,仿佛再无其余存在,脚步声,呼吸声,然后是隐约的类似于指甲剐蹭墙壁的噪音,被忽略了。 “知道知道,我盯好了,女队长在楼道里守着呢,只是不清楚她睡没睡着,话说看她其实还挺漂亮,要不先打昏然后……” 猥琐的奸笑。 “走走走,诶,你们听见啥动静了吗,悉悉索索的,好像是哪间房里面传出来的,明显了明显了,快听。” “是……有人在吃东西吗?诶哟!” “噗通!” “怎么了,小宋,连路都走不好吗?” “嘶,疼死了,有什么东西给我绊了一跤,就……就在,怎么摸不着了?” “两个蠢货,别浪费时间了!” “哒哒哒!” 在此诡异动静后,所有声息默契般消失殆尽,寂静里,似时间随之停止跳动,空气都凝固成块。 “嘘,刚才是脚步声吗?快走快走,千万别把人惊醒暴露了,否则哪还有这么好的机会让苏哥当老大的。” “听着不像脚步声啊……” “别多事,跟上。” “哒,哒,哒,哒。” “啧,总觉得除了咱们三个外还有第四个脚步,奇了怪了,后面谁啊,撞我一下。” “念叨什么呢,小宋,跟上啊,我和苏老大都到门口了,你赶紧来把挂锁卸下来。” “你们……都在前面,那后面的是谁?!装鬼了。” 一道刺眼的光芒忽然亮起,走廊空空荡荡,只有唯一的身影站立着朝身后望去。 “啥也没有,搞毛啊,滚过来开锁。” “哦。” 明显是松了口气。 “咔!” 屏住呼吸,脚步压到最轻。 若有若无的咀嚼萦绕耳畔,幻想尖锐锋利的牙齿,切割肌肉,压断骨头,吸吮髓质的怪物,它正捧起张女人的脸,用自认为的浪漫爱意强加于对方。 “呵,呼……” 足够近时,摸索到模糊的人形轮廓,当即抬起闪烁寒光的刀尖,猛然刺下。 “砰!” 虚掩的防火门被粗暴踹开,手电筒的光线撕扯下覆盖周围一切的神秘面纱,伤口遍布全身的郑元跪在二楼走廊处的楼梯口,数之不尽密密麻麻的灰白色幼虫顺血液流淌。 苏鸿低头,他看到张无法形容的模糊孩童脸庞,后颈处插着柄尖刀,正咧开直至耳根的嘴角,露出丑陋的笑容。 “啊!” 第1章 林雨茉 “砰!” 虚掩的防火门被粗暴踹开,手电筒的光线撕扯下覆盖周围一切的神秘面纱,伤口遍布全身的郑元跪在二楼走廊处的楼梯口,数之不尽密密麻麻的灰白色幼虫顺血液流淌。 苏鸿低头,他看到张无法形容的模糊孩童脸庞,后颈处插着柄尖刀,正咧开直至耳根的嘴角,露出丑陋的笑容。 “啊!” …… “那还真是巧了,你和老师的名字相似得很,林雨桐,林雨茉,只差一个字,起初还以为是听错了。” 开口的青年语气温柔,面容消瘦,可精神却极好,眸中仿佛时刻燃烧着团火,只要它还旺盛闪烁,便永远蕴藏有股难以磨灭的信念。 身上衣物打理得还算整洁,双手白皙,皮肤细腻,手指修长,完全不似一双属于男人的手。 “是吗,雨林雨林,有雨方成林,听来的感觉也好,有股生机勃发的美丽,论谁都会喜欢这两个字吧。” 林雨桐抱膝坐在沙发上,久违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被血液与腐肉浸透的鞋袜尽数褪去丢弃,露出双洗净后略有些发白的脚丫。 几日前,她同江林,赵磊,白筱竹三人逃离地下避难所后,意外遭遇到小群感染者的追杀。 幸运的是,作为最底端的感染生命体,其身体机能退化严重,几经辗转终于摆脱后,阴差阳错地与外出收集资源的李溯,林雨茉撞个正着。 “如你所说,林雨二字自有独特韵味,但当初父亲为我定下林雨茉而非其他还有另一些原因,不便相告。” “说回正事,我与李溯过段时间便会离开,到时,此处居所,剩余物资以及练功房内的刀剑兵器便留给你们了。” 声色清冷,迈步而来者,凤目柳眉,簪束长发,身着一袭劲装,长袖长领,上衣裁剪贴身得体,袖口处则宽松许多,如半截水帘低垂,露出白藕般的小臂,腰间配柄长剑以及一小巧荷包。 包面纹辨认不出种类的四翼飞禽,底部吊有紫色流苏。 “你们……要走?” “昨天早上,雨茉在楼顶练剑的时候,看到只很丑陋的乌鸦正抓着具火囊蛮的尸体降落在不远处进食,不久后,尖啼一声向北方飞去。” “更早,见过位自称神的使者的女孩,打过个照面后离开了。” “我们……正要去寻找它(她)们。” 李溯作出解释道。 依据他对林雨茉的了解,自然知晓后者不可能给予回应,只可能是句“不便解释”甚至一语不发径直沉默无视。 “好,好吧……” 见到林雨茉已转身离去,进入卫生间时,背身用靴根轻推关门,林雨桐只好点点头,不再自讨没趣地多番追问。 “她向来如此。” 李溯摇摇头,无奈道。 “我不介意的,毕竟还是雨茉姐和您好心收留了我们几人,不然恐怕现在还因为找不到安全的地方落脚,流浪街头呢。” 林雨桐开了个玩笑。 “等等,别说话。” 李溯忽地皱起眉头,快步来到窗边,赤红的朝阳正放射出刺眼的光线,正巧避开所有遮挡,穿过高层建筑间的狭缝,将位于下方的几道影子拉扯得细长。 “呵……碎片,终极武器,还有……天灾的组合。” “灾变才发生多久,不到两周时间,竟然已经出现有如此力量了,还真是出乎意料。” “雨茉,来看热闹了。” …… “龙渊,你到底也算前辈,没必要非得为难我的人神吧,说不过去的,我可正经地警告你,你但凡敢动她,信不信我用磁场让你停机。” 红瞳浮动的尖锥在半空指指点点道,由于它的“孩子”已在伥鬼巨狼出现的异变中全数化作粉尘,所以并未察觉到头顶四楼处正安静注视着在场几人的眼睛。 “你给我闭嘴!” 雯欣兰一拳敲击在红瞳在自己肩头亮起的独瞳上,随后才摆出副嚣张得没边的表情,嘴唇几乎快撅到鼻尖,由无缺容貌营造出的绝美形象瞬间坍塌。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希望你能遵照上一任杨戬与我作出的约定,跟随我前往沃尔图斯,路途遥远,而随行的裴音小姐也需要全天保护,所以,参与进来的终极武器越多越好。” 龙渊的模样,与眬毙游戏中塑造的一般无二,她也许是和对方见过,但肯定是处在未来的龙渊,而非现在。 “如果,我不去呢?” 即使,本也有前往沃尔图斯的计划,可雯欣兰毕竟是雯欣兰,没事时也得费尽心机去制造点麻烦,否则,不多找些有趣的东西来分散注意力,迟早得被脑袋里的病根折磨死。 “那我希望,你能交出红瞳,放弃人神,红瞳所属毕竟是东部联盟,不合适成为你的个人财产。” 龙渊语气平稳,毫无波澜。 “只是去沃尔图斯的话,可以去。” 白尘推开废话连篇的雯欣兰,他可不如龙渊,能面不改色地同个逻辑能力近乎为零的弱智疯女人言语缠斗几个小时或者更长。 “啊?不是……” 雯欣兰失去平衡坐倒在地,也不起身,先是眼巴巴盯着白尘,后是盯着眬毙,表情怪异,道不清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她听我的。” “那合作愉快了,跟我来吧。” 龙渊懒得计较多余事情,获取雯欣兰,红瞳,巨狼,联号核辅器的加入是唯一目的,除此之外,都被统合归为浪费时间。 “去哪?” 白尘问道。 “不远,八百米,金川省特别行动组建立的临时聚集地,所有准备好的武装车辆都停在那,过去就能直接出发。” 龙渊调转方向,只留下背影。 “走了,雯欣兰。” 白尘俯身想把这家伙拉起来,顺便帮她拍掉灰尘以示安慰。 实话实话,方才使用的力量并不大,心中知晓,多半是雯欣兰又要搞鬼点子,可还能怎么办,孩子心性,只得由着。 “滚,跟你的眬毙好去,你现在在我鼻子里只有她的味道了,破香水,撒那么重,人也该死,嗲得要死,作得要死。” 雯欣兰一扭身子躲开,当场仰头躺下,四肢张开,嘴里面又飞出几句脏话,主要针对眬毙,剩下没办法针对她的,都拿来攻击白尘。 “说,你怎么着能走。” …… 如龙渊所言,距离不远。 绕过几条经过彻底清扫的街道,中心医院的正门处,停放有几辆黑红色的特殊车辆,窗口只有半平米左右大小,外层包裹厚实的复合材质装甲。 顶部伸出一根信号接收天线,安装有几乎能进行三百六十度转动的机枪,前端并列两根短粗发射管,相对来说沉重许多,体积更大的尾端则全部包括在宽阔的顶棚下,没入黑暗。 “啧啧啧,为了跟他靠近些,你还真是不择手段,怎么,不装了,不矜持了?你不是挺那啥的嘛,诶哟喂,之前不知道是谁说我手段卑鄙下贱来着。” 眬毙一边脸翻白眼,一边发狠地嚼碎已经完全尝不出味道的巧克力棒,反复按捺压制还处在酝酿过程中的不快,自我劝说雯欣兰毕竟是过去的自己而已,没必要计较太多,没必要。 嗯,没必要。 “呵,闭上你的狗嘴,长着一对狗耳朵,也就只会狗叫了,怎么,你很不爽吗,我就是让你不爽的。” 雯欣兰的双臂在白尘胸口处交叉,仍旧没有放过眬毙的打算,屡屡出言嘲讽,明明已经哭闹打滚令某人不得不将她背在后背,还得管住两条长腿,避免拖在地上。 第2章 再也不见 雯欣兰的双臂在白尘胸口处交叉,仍旧没有放过眬毙的打算,屡屡出言嘲讽,明明已经哭闹打滚令某人不得不将她背在后背,还得管住两条长腿,避免拖在地上。 …… 龙渊一经返回,驻扎于此的近四十名 行动组成员同时接到命令,按照分配后的任务即刻散开,将安置在中心医院围墙内的各种设备迅速回收装车。 几顶搭建没多少时日的军用帐篷则挨个拆除,锅碗瓢盆,低矮折叠床以及各类生活物资早已整理完毕,武装载具随时待命。 全部过程不足十分钟,高效,迅速。 在白尘刚刚背着负担了红瞳体重的雯欣兰经过立有路障栏且着重防守的卡口时,正与一台接近四米高的纯黑核辅器对面。 厚重的金属外甲虽无结晶那般光华流转,却独具沉稳感,二者错身而过,无事发生。 “还真是壮观,我开始想念爆破客了。” 雯欣兰假惺惺地抹去并不存在的泪水,竖瞳观察四周环境,倒无警惕,单单是好奇,特别是看到被放置在担架上移走的便携灶台后,竟失神地幻想起来。 “我还没吃饭呢……自从到这鬼地方后,一顿好吃的都没吃过。” “那正好,我们有充足的食材储备,也能利用低温凝胶储存技术长时间保鲜,如果你有什么需求,尽管告知炊事员,或者也可以找我,由我代为转告。” 盘起的长发间插一根金簪,着贴身的翻领旗袍的裴音在龙渊与侍女的陪同下缓步走近,她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用轻柔来形容,点头施礼后,才微笑开口道。 “小姐,您不该与他们几人见面的。” 拳头敲着前额,龙渊表现得很困扰。 “我曾与这位先生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才想来打个招呼,先前看到他为了追逐一只类人的怪异生物,差点深入险境,便主动施以援手,没想到竟还有再见之日。” 裴音看向白尘,视线最后停留在雯欣兰垂在其身前的两条手臂,病态的惨白,皮下似乎不存在血管跳动,如若不是轻微抽搐的指尖,实在与尸体无异。 “唉……有我在,他们还没能力对您造成伤害,我只是担心,时间可能会更加紧张,您却表现得一点都不着急。” 龙渊无奈叹气,正在他身侧,准备完毕的车队已经在四起的烟尘中开始逐渐通过,最前方负责开辟道路的两辆并排行驶,装载物资与各类装置的大型车辆紧随。 其后,依照顺序应该是裴音即将乘坐的黑色越野车,以及两台装配有重型武器的装甲车。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做来着……” 这下,连裴音都脸颊微红,略带些不好意思地压低嗓音开口。 “什么事,快些做完出发吧。” 难得,龙渊能表现出情绪。 “至少也要向留在此处的普通民众说明情况吧,大不了我快点跑过去跑回来就是了。” 裴音仿佛自言自语般念叨,随后,便是对白尘几人道: “你们要一起吗?还是说先上车。” “您快去快回……” 白尘刚打算拒绝,雯欣兰幽幽的低语响起耳畔,她报复式地连番吹气,跃跃欲试轻启唇瓣,比划着要狠狠咬住耳垂。 “你那叫做温蛮蛮的小女友也在里面,不清楚活没活着,如果没记错,忘了红瞳告诉我的还是之前没有身体时看到的了,你知道我不记事的。” “嘶,去看看吧,我的一位朋友可能也在聚集地内,如果能见到她……就道个别吧,至少,我们也算认识不少时间了。” 咧嘴呲牙,白尘感受实在不好,他一向讨厌雯欣兰作出类似举动,可女人偏偏屡次三番故意为之,也许等哪天习惯了,又会换种法子来折磨人。 “我不去了,哪台车,我去车上等着。” 雯欣兰蹬腿摆脱掉与白尘的身体接触,大大咧咧地晃悠至龙渊面前,上下打量起这位由金属构筑,根本不能归为人类的特殊存在。 “哪辆车都行,你随意。” 龙渊敷衍一句,紧跟裴音脚步离开,他们通过百米长的步行道,进入被拆卸得一干二净的宽阔正门,萧条的大厅,除了两条延伸至各个科室的走廊外,只剩下空荡的药房与挂号处。 未曾停留,侧面安全门后,有径直通往地下的楼梯,应急灯光线微弱,灰白色的水泥墙壁与没来得及安装的扶手带来种荒废的孤独感。 又过几步,终于听得见人声吵闹,等到进入拥挤了上百人的房间,细缝狭长的铁窗透过些寒冷的阳光,空气潮闷,掺杂有较浓的难闻气味,呼噜,叫骂,孩童的哭闹交叉传开,令白尘下意识皱眉。 “对普通人而言,这地方虽然不舒适,可总归能得到安全保障,他们都被感染生物惊吓得不轻,所以即便之前有考虑过将居住地移动至中心医院住院部内,也还是遭到了所有人的强烈反对。” “我还记得有个姑娘说,她担心早上醒来后,发现窗户或门口又趴着怪物,相比之下,还是地底住得安心,起码出入口只有一个,危机不会出现在其他方向。” 裴音眼中,存在股强烈的悲伤,如果存在希望,她当然会义无反顾地拼尽全力去改变所有幸存者的生存现状,可如今,即便东部联盟所属,超过八成终极武器经过修复,重新启动,也难以挽救陷入绝境崩溃局势。 “天灾一出,所见皆是赤地,繁荣不再,沃尔图斯,也许真的有转变一切的办法,如果连他都不行,只怕……” “诸位!” 龙渊开口,中气十足。 “我们会在今天离开聚集地,赶去执行其他任务,也无需担心,在离开前,我会留下几人保护大家的安全。” “而且,最多只需要两日,便会有军警到此,在此之前,请各位不要无故离开聚集地,以免吸引到城市内活动的感染生物。” 幸存者间低声议论,有担忧亦有不满。 白尘尽不在意,跨过满地杂物,床褥,绕过呼呼大睡的人,专心吃饭的人,埋头哭泣的人,双亲丧生的人,失去孩子的人,在混乱中放眼寻找,寻找记忆中的少女身影。 “她是谁?” “真值得你在意吗?” 眬毙的表情充满厌恶,虚幻的高跟鞋踩进污渍,裙摆下的双腿光洁美丽,吸引到很多由下而上的轻佻视线。 顶着头乱发,或坐或躺,露出猥琐阴险的笑容,许久的压抑沉闷与百无聊赖,早已将某些欲望成倍放大,终于,有人猛然伸出手抓向眬毙纤细的脚踝,亦有人站起身,意图掀开她的衣物。 粉嫩拳头捏得嘎嘣响。 只是,在真正动手前,几个由激素支配的蠢货已经躺在地上翻滚,哀嚎个不停。 “滚!” “滚开!” 刚揽过眬毙至怀中,白尘忽而在前方不远处发现对由惊喜转变至震惊的眼眸。 那眸子究竟属于谁呢? 他生出种极度不安的预感。 “尘。” 直至眸子的主人以复杂的情感沙哑道出一个久违的字。 “温……蛮蛮。” 包裹在宽松大衣下的瘦弱身体已经虚弱到无法站立,四肢僵硬麻木,皮肤溃烂后的脓液四处外渗,飘逸的长发脱落殆尽,绷带几乎缠绕住整张脸庞,难以想象其中是怎样一番可怖景象。 嘴唇干裂发绀,止不住颤抖。 激动,委屈,绝望,堵塞了咽喉,发不出声音。 “不是。” 直至最终,剩下淡然失神的摇头否认。 第3章 眬毙的拒绝 包裹在宽松大衣下的瘦弱身体已经虚弱到无法站立,四肢僵硬麻木,皮肤溃烂后的脓液四处外渗,飘逸的长发脱落殆尽,绷带几乎缠绕住整张脸庞,难以想象其中是怎样一番可怖景象。 嘴唇干裂发绀,止不住颤抖。 “没事了,都结束了。” 白尘将温蛮蛮揽入怀中,看着纱布包裹外裸露的灰白头皮,心中忽得被剧烈跳动的情感震摇得晕眩难耐。 自责,悲伤,凡此种种,皆纠缠于愤怒。 发白的手掌紧握成拳,与地面相抵,深深吸气,才能勉强排解些情感。 明明,在离开前的映象中,那是清纯可爱的面容,明明,她开朗美丽,即使面对天灾横行的末日,也能向喜爱的人微笑,明明,她懂事乖巧,体贴善良,明明…… 她还只是个知世未深,不懂如何面对绝望的孩子,就算已经二十出头的年纪,可在毫无怜悯,危机四伏的城市废墟中,所有人都成了无助的婴童,仅仅哭泣,便耗费了残余的力量。 虽说二人只经历了几天的相处时光,可在雯欣兰苏醒前,少女一直作为唯一的精神寄托存在,于白尘而言,发生何事,都不可能背叛真正的感情,无论,这份感情交到了哪里,总会被重视。 “典型的,由曼拉尼亚蛇毒入侵造成的皮肤溃疡的严重表现形式,发生在皮肤表面的组织缺损症状,庆幸吧,她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被曼拉尼亚巨蛇咬伤的死亡率近乎百分之百。” “说来也巧,当初帮她脱离生命危险的,正是已经被与你同行的女人所替换杀死的杨戬,那家伙的目的并非救人,否则凭借巨狼的能量,祛除蛇毒难度不大,但现在,伤口感染,多器官衰竭,她的时间也许只剩下三两日了。” 龙渊分开拥挤的幸存者们,进入白尘周边两米,不存一人的真空地带,为裴音开辟出足够她与侍女通过的宽度后,平淡开口。 “聚集地内,没有还能进行医疗工作的仪器设备与医护人员吗?还是说你们根本没想过救她……只因为,她的生命抵不过那些珍贵的装置。” 白尘抬头凝视欲言又止的裴音,如果,能够以质问的语气,把所有的错误推向其余的,凡是直接或间接导致了温蛮蛮受伤的家伙身上,至少还能令伤感稍微平复些。 可……习惯了灾变后的生活,白尘清楚地知道,责怪不存在意义,终究还是他自己的错误决断葬送了年轻的生命,葬送了这位曾在他记忆中留下鲜明色彩的少女。 “眬毙,用重现,你作为“王”的能力不是能够重现吗?” “啊?我什么时候说过类似的话。” 眬毙无奈摊摊手,摇头表示否认。 “在你把我拉到雪原上,让我杀死你之后,在我重伤动用牺牲后,别以为我真没听到,你得帮我,救她的命,无论你事后需要什么。” 白尘伸手抓住了眼眸躲闪的眬毙,现如今,一切补救手段都太迟了些,唯一能够想到的,只剩下刻印在碎片表面的“重现”。 终极武器,索里亚戈长矛的回溯,能伤到不死的天灾,甚至扭转流逝的时间,那么,眬毙被冠以天灾之名,难以想象,她的重现,到底达到了怎样可怕的程度。 “也不是我不想救你,只是我和雯欣兰已经见了面,同一个时空,重现只能存在一个,只有她的重现才能生效,我的不行哪。” “谢谢,那我先去找她,你帮我照顾好温蛮蛮。” 迅速起身,白尘对眬毙的额头轻轻一吻,后者刚有所反应,脸颊微红,他已经飞扑出去,撞开因好奇不断汇聚的人群,重新回到医院门诊部一层。 只是,在踏出楼体的第一步,刺眼阳光的照耀下,忽然无征兆地提声大骂道: “雯欣兰!” “你个白痴!” “滋!” 刺耳的刹车声与明显的车辙印同时延伸,高速行驶中的车辆猛然打滑甩尾,险险避开方向导引指示牌,碾过花坛中半数枯萎的绿植后,终究还是与墙壁亲密接触,冲势未尽,又滑行出几米后才勉强停止。 不用思考也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白尘几步上前,粗暴拽开车门,与正在解除安全带的雯欣兰撞了个对脸,女人还保留有尴尬的笑容,缩缩脖子后捂住发昏的脑袋,长发飘散,呢喃道: “不开了,再也不开了……” “诶哟!” 雯欣兰被拧住耳朵提溜下来,她不服气地试图反抗,却在拉扯下失去了平衡,径直扑倒在白尘胸口,挣扎不成。 “你要是再敢碰不会操作的东西,我……唉,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 本还想寻找些胡作非为的后果警示雯欣兰,迟愣片刻,仔细思考,竟难以抓住疯女人的弱点,叹口气后,彻底放弃。 “他不是,他龙渊说想上哪个车上哪个,我寻思问问那驾驶员能不能开着兜两圈,还告诉他这是得到龙渊默许的,他点头就下了车,一点犹豫和怀疑都没有。” “我能怎么办,我难不成告诉他我其实不会开吗,我寻思应该和核辅器区别不大才对啊,没想到破油门给劲太大了,直接弹射出去,我本来要踩刹车,结果左脚垫在右脚上面,就没踩稳……” 雯欣兰扯着脸解释起来,自认为有理,腰板挺得笔直,连点做错事后的后悔都不存在。 “你下次再敢坐上驾驶位,我打断你的腿,你刚才怎么不直接上来撞死我,你这混账家伙。” 强忍立刻揪着雯欣兰狠揍一顿的冲动,白尘告诫道,之后又不得不转换为温和些的语气开口: “温蛮蛮受伤了,她需要你的帮助,你的碎片,或许可以重现她的健康。” “切,你先求我,说雯大人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凶你了,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求求你原谅我。” “诶哟!别,别拧了,痛,痛死了,我去,我现在去,我现在就给你的小情人重现,让你俩表演出久别重逢的戏码。” 雯欣兰气哼哼道。 “事成,我答应你一件事,任何事。” “你答应我一整天的事,当天提出的所有要求你都要去做,不然不去。” “行,答应你,行了吧。” “好像是我无理取闹一样。” 雯欣兰翻个白眼,扭着灵活的腰肢,率先走进门诊大楼,只留下如瀑粉发妆点的靓丽背影。 “你想到办法了?” 龙渊见连雯欣兰都来到此处,意识到什么般陷入沉思,裴音则退后两步,有些好奇地安静观察。 “简单!” “啪!” 雯欣兰凌空一个响指,周边的气氛似乎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眬毙与躺在他怀中落寞流泪的温蛮蛮几乎同时神色一怔,女仆装表面的光影恍惚波动,头顶的狼耳抖了几下后,“噗”地笑出声来。 “咳咳,不好意思。” “你……” 白尘略显怀疑地盯着雯欣兰,从表情便看得出来,他在责怪对方拿温蛮蛮性命当作玩笑的行为,假装重现,实则任何变化都未发生…… 除了眬毙更加不合时宜的轻笑。 “笨蛋,她耍你哪!她干啥你都信!” 雯欣兰当场炸毛。 待白尘回头,已经顾不得故意发出笑声欺骗关心则乱的他的眬毙,只是眨眼间,在场所有观察者同时眨眼的瞬间。 本奄奄一息的温蛮蛮,本已经在绝望的浸没下接近沉沦的少女,忽而视野一亮,茫然无措地抬头,与眼前空洞的白尘相视,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如何诡异的事情。 第4章 启程,未知 “笨蛋,她耍你哪!她干啥你都信!” 雯欣兰当场炸毛。 待白尘回头,已经顾不得故意发出笑声欺骗关心则乱的他的眬毙,只是眨眼间,在场所有观察者同时眨眼的瞬间。 本奄奄一息的温蛮蛮,本已经在绝望的浸没下接近沉沦的少女,忽而视野一亮,茫然无措地抬头,与眼前空洞的白尘相视,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如何诡异的事情。 …… 一袭劲装,英姿飒爽,青丝束作高马尾随风飘逸,林雨茉眸光凌厉,手中长剑恍若蛟龙腾空,猛然前刺,势如破竹,无可阻挡。 可寒芒乍现又迅速收敛,手腕翻抖,招式变换,左右连斩,卸力归鞘,收势站稳,身形坚韧挺拔,也不失彰显女性魅力的窈窕柔美。 看似起承转合,一应俱全,实则算是毫无章法,几段乱刺,林雨茉的心有些乱了,连平稳悠长的呼吸都不复曾经,她迈步至空旷练功房的窗边,沉默地注视着自脚下街道驶过的车队,缓缓摇头。 “她什么都不缺了,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碎片聚集完整,已经摸到了天灾的界限,况且,重现的能力实在诡异莫测,若连未来的事物都能再现,难以想象,会对当前局势产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影响。” 调侃的话语传来: “可惜了,我们一个“审判”,一个“预知”,作为碎片中被选中的“王”,实在糟糕得一塌糊涂。” 李溯推门而入,无礼的举动令林雨茉不由得皱眉,面色当即浸没冰寒,理了理衣领处的褶皱后,才漠然开口: “你难道不会敲门吗?还有一点……” “叫我老师。” “雨茉,别老师老师的了,称呼而已,为什么老在意得紧,况且我肯定不会在你更衣的时候闯进来的,敲门也不必了吧。” 表现得颇为无奈,李溯径直上前道。 “哼,走吧,该离开了,所有的“王”都在蠢蠢欲动,行动需要尽快,否则,延误了工夫,便不容易狩猎他们了。” 轻哼一声,林雨茉先行离去。 “也对,毕竟,现如今,也只有吞噬同为“王”的碎片,才能尽快延长“命数”,与即将降临的两只天灾抗衡,我可不希望早早丢了性命,毕竟,和你相处的时光……” “真的蛮愉快的。” …… 漆黑的阴影游走于街道,羽毛驳杂的巨大鸟类以四肢降落在高楼边缘,单薄的皮囊包裹一副宽大骨架,脖颈扭动,寻找城市内所剩不多的猎物。 “该死,越来越少了,我还需要更多鲜美可口的肉食,为了保住这对光亮的翅膀,也为了……” “能找到青虬她们,不……” “痛,好痛啊,痛死我了!” “又要失去理智了,不,我忍不住啊!” 十根细长的手指扣住颅骨,乌鸦边低吼边持续颤抖,鸟喙开合,呕出胃酸与鲜血,瞳孔分裂成渣,暴涌的眼白与血丝吞噬掉最后一点垂死挣扎的意志。 下一刻,它嘶鸣一声,振翅横冲至路边正隐藏街角内,小心翼翼打量周围环境,多番确认安全后,喜出望外,刚刚迈出脚步的倒霉幸存者。 “怪物,怪物啊!” 刺耳的尖叫下,双腿发软,坐倒在地,四肢并用地挣扎远离,却只眼睁睁看着似人非人的存在用似爪似手的前肢抓牢自己肩膀,猛然拖拽向高空。 …… “锦秋,你真的决定要去沃尔图斯吗?太远了,真的太远了,灾难已经发生,感染生物遍地都是,危险无法预料……不,绝对不行,我不允许。” 门晓将手按在门锦秋右肩,表情严肃,语气更是不容置疑,当他得知女儿下一步的目的地后,担心完全不足以描述这位父亲内心的情绪。 眸光暗淡的少女正假装并不上心地玩弄起背后伸出的几根坚硬足肢,与它们互动配合,来完成指甲刀等小巧工具的使用,以尽快适应并完全掌握。 “神说,祂不会平白无故给予恩赐,善良是丑陋与可恨的,如若接受,则必须承担,接受越多,承担越重,末日下的基本规则即是如此,任何人都不可更改。” “我……要死的人是我,它救的是我,凭什么让你来偿还,要去沃尔图斯,也是我去,我去难道不行吗?” 实话实说,在门晓眼中,如果世界真的存在一位神,只有创造了天灾的神,毫无疑问,他对神没有敬畏可言,更多的是愤怒,为即将被夺走的女儿愤怒。 “爸,祂不会允许我提前死去的,而祂是神,我们哪有反抗的权力,祂要杀死我们,或许单凭借意识便能做得到了,如果我们真的还想活在末日里,除却依靠祂的力量外,别无他法。” 门锦秋冷静得多,耗费了很多时间思考利弊得失,特别在混乱中生存的几天,城市的废墟里,到处是饥肠辘辘的爬行虫,感染者,碎骨食人,凶残暴戾,更令她清晰认识到,普通人的渺小与无助。 “我需要时间,给我点时间。” 门晓捂住额头,大脑空白一片,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思考,疲劳,烦躁,担忧时刻冲击濒临崩溃的神经,思维搅动得乱七八糟。 “你更需要休息。” “对,等我躺一会,你别走,别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开溜,我不允许你独自抗下所有,否则,作为父亲,我永远不可能安心的,听到了吗,锦秋。” 勉强服软。 不可否认,他的确需要休息,好好地休息段时间了。 “好啦好啦,我不会走的,我不还要照顾你吗,哪里会走啊。” 在门锦秋的搀扶下,门晓终于平稳躺在房间内的单人床上,如释重负地合拢眼睑,深呼几口气,紧紧抓住少女的手臂,生怕后者被夺走般,一点不敢放松。 “爸,你像个孩子一样,我记得我小时候似乎也是,因为害怕一个人睡觉,所以非要缠住你来讲故事,只有听了故事后才睡得踏实,否则,就肯定做噩梦的。” “对,故事,锦秋,你去找本书来念,只要还能听见你的声音,我就知道你一定还在,快去,不然我真的睡不踏实。” “好好好,拿过来了,那今晚,我们讲“愿望花瓣”吧,嗯……开始吗?” “开始吧。” 话音未落,门晓的呼吸愈加粗重,不过几秒时间,便沉沉睡去,布满沧桑皱纹的面庞与斑驳的白发无一不令锦秋心疼不已。 父亲老了,父亲老了太多。 “很久很久以前,小木匠的家住在一片大森林旁边,小木匠喜欢跟随父亲,最有名的木匠去找伐木工们寻合适的木材。” “但是,当小木匠又一次进入森林后,竟然意外迷了路,他看到一只灵巧的兔子,在大人们进入林中木屋讨论价格问题时,兴奋地追了上去。” “等到回过神来后,天已经快要黑下来了,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他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当他坐在树桩上大哭时,林间的精灵出现了,它们扇着翅膀飞出来后,交给小木匠一朵有七片不同颜色花瓣的神奇花朵,并告诉小木匠,每一片花瓣都能实现一个愿望。” “小木匠很开心,他揪下一片来,许愿能找到回家的路,再睁开眼,已经能看到自己家的大木屋了,小木匠回了家,告诉母亲遇到的一切,母亲感到惊讶,她也撕下一片花瓣,许愿拥有更年轻的身体。” “果不其然,她变回了十年前的模样,变成了一位年轻美丽的少女。” 第5章 黑色童话 “小木匠很开心,他揪下一片来,许愿能找到回家的路,再睁开眼,已经能看到自己家的大木屋了。” “小木匠回了家,告诉母亲遇到的一切,母亲感到惊讶,她也撕下一片花瓣,许愿拥有更年轻的身体。” “果不其然,她变回了十年前的模样,变成了一位年轻美丽的少女。” “第三个愿望,我希望,我希望爸爸能永远都不需要锯木头,这样他也就永远都不会再因为忙碌,没办法陪在我身边了,小木匠天真地说。” “不,孩子,太浪费了,把花给我,我们应该想些更有价值的愿望,母亲急切道。” “在孩子希冀的眼神中,年轻漂亮的母亲抢走了只剩下四片花瓣的鲜花,认真思考片刻后,忍不住内心悸动,急匆匆地开口。” “她许愿了。” “我希望,能永远不为缺少金钱而烦恼,请求伟大的上帝能帮我实现愿望。” “又一片花瓣逐渐枯萎,轻轻一碰后,化作看不见的粉末,母亲连忙扭头观察四周,却什么变化都没有出现,简陋的家具仍安静地摆在那,都是用木匠用剩的废料制作的。” “小木匠觉得很奇怪,疑惑发问。” “母亲茫然摇摇头,忽而莫名愣住,她的手指阵阵颤抖,竟然忘记了上一个许下的愿望,无奈地叹口气摇头。” “我希望自己能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母亲闭起眼,继续道。” “我希望自己能永远不生病。” “我的最后一个愿望,我希望自己能再说出七个新的愿望来实现。” 门锦秋暗暗发笑,看多了类似的戏码,用一个愿望许愿得到多个,着实有点自以为是,贪念过剩了。 如果所料不错,很快,小木匠的母亲会得到惩罚,大概率是许下的愿望全部无法实现,然后在镜子里看到自己重新苍老的面容并因此后悔万分。 可…… 情况果真如此? 当视线重新下移,原本简洁工整的打印字体毫无征兆地蠕动起来,它们如苏醒的线虫,逐渐透露出与鲜血无二的猩红色彩,编织出蠕动的诡异语句,将门锦秋的眸子刺得生疼。 “小木匠的父亲嘶喊着回到家。” “他的双手消失了。” “他不需要再锯木头了。” “母亲试图睁眼,却什么都看不见,拥有了过目不忘的本领。” “小木匠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溶化了。” “她既不能生病也不能许愿了。” “神说,万事万物皆有规则束缚,你既已接受恩惠,则必然需要偿还,得到越多,失去越多,否则……” “刺啦!” 门锦秋惊慌地撕烂已经异变的故事书,她浑身发冷地缩成一团,逐渐意识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它已经超脱常理,比死亡更加可怕,可怕得多,可怕得多。 “否则,否则什么?!” “小木匠得到了吗,又失去了吗?那他到底失去了什么呢?别让我主动提醒你,否则,神终究会让你为此感到后悔,别害怕,毕竟,你永远也逃不过。” …… “又下雨,天天下雨,下个没完,让不让人活了还,我受不了了!” 雯欣兰在临时搭建的军帐内发飙,踩踏脚下的水洼,直到将湿泥溅在在场几人的裤脚或衣摆后才停止荒唐的举动,来到摆放有各色菜肴的长桌旁,满不在乎地大快朵颐起来。 四菜一汤,两荤两素,还有热气腾腾,颗粒饱满的米饭,简直是末日里难以想象的奢侈,也难怪连雯欣兰都把持不住,忘却疯病,一心饱腹。 腮帮鼓胀,还在硬填,就差上手去抓了,油渍甚至沾在侧脸,冒出白光。 “诶呀!” “冒冒失失的,你怎能如此无礼?” 侍女神色不悦道,她径直蹲下后,用手帕擦拭裴音旗袍下摆的脏污,厌恶地皱紧眉头,对粗鲁与野蛮感到愤怨。 “擦都擦不掉,亏得小姐还嘱咐过要好好招待你们的。” “小鸢……” 裴音责怪道。 “她向来随性。” 白尘象征性解释一句。 “无妨,小事而已。” 微笑摆手,示意无碍,随后才郑重其事地向侍女交代道: “小鸢,切莫再说出类似的话来,现如今,外界天灾横行,灾祸四起,形式上的东西不再重要,也无需在意。” “我且问你,当物资匮乏,遍地危机,秩序崩塌以后,谁还会同你讲礼?你是否了解过幸存者们经历过的苦难。” “你如果真的知道,无论如何也做不得这样过分。” “雯小姐既然习惯随意直接些的生活方式,便随喜好来做,偏偏要约束人家,你凭何干涉?” “先出去反思反思吧。” “呼……” “恰恰看到雯小姐对精心准备的一餐如此满意,我才由衷觉得高兴,我也喜欢她的直率,爽朗。” “来吧,实在抱歉,各位请坐。” 小鸢不敢反驳,抹掉眼角泪水,撅起嘴,委屈巴巴地低头离开。 “其实没什么,雯欣兰没心没肺的,哪里在意她说的话,估计已经和吃的一块咽进肚子里消化了……哦,她吃啥都合口的,很好养活。” 白尘抬眼略过雯欣兰,抽出折椅,坐在后者身旁,眬毙自然是赶忙粘着坐到心上人另一侧。 然而此时此刻,竟还有位少女,怯生生来到他身后,分别看了看左右二位性格古怪的家伙,略带尴尬地扶住椅背,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眬毙,走开。” “过来,蛮蛮。” 赶走了表情幽怨的眬毙,拉起少女稚嫩光滑的小手,牵引对方坐下,奇异的是,由曼拉尼亚巨蛇造成的创伤已然不见踪影,乖巧体贴的小丫头又如先前那般步入荧幕。 她的肌肤比较之疯女人健康温暖得多,性格也远强过狡诈的危险天灾。 身着简约的运动装,长发与兜帽搭在背后,衣领处别有一副墨镜。 “我说过让你照顾点她的。” “那谁来体贴我?诶诶,喜新厌旧哪。” 眬毙一屁股落在白尘大腿。 “咳,你们几个到底吃不吃?” 龙渊实属忍受不住。 “呐,主要还是她……她,温蛮蛮和裴小姐吃完就可以动身了。” 眬毙应答道。 “那我尽快。” 裴音面色微红,对龙渊道,随后才开始动筷。 “龙先生,有几名幸存者找到了我们寻求帮助,可能是在灾变前来此露营的,似乎只是车子坏了,而且并不清楚城市目前的情况,我们要不要……” 外面,传来道粗犷的男声。 龙渊旋即离开。 “我去看看情况,你可别趁机会欺负蛮蛮……裴小姐,失陪一下。” 白尘紧跟出去。 “喂,你把裴音单独留那,也不怕我们动点歪心思,大小姐可脆弱得很,普通人都脆弱得很。” “说正事。” 脚步未停,龙渊道。 军帐外,蒙蒙大雾弥漫,几顶遮雨棚下,是一群正添置木柴,加热速食的队员,偶尔说笑,倒也没有太过严肃,仿佛在他们眼中,爬行虫或其余感染生物与一般面对的敌人并无区别。 “关于沃尔图斯,为什么要去那里,那里有什么,是否能改变目前的情况。” 白尘早便好奇,东部联盟如此大动干戈护送关键科研人员前往沃尔图斯,甚至令龙渊,杨戬总计四编号力量(龙渊,杨戬,红瞳,啸天)的终极武器配合行动,目的究竟为何。 “以天灾对抗天灾。” 龙渊平淡答道。 “以天灾……” “对抗天灾?” 白尘重复。 “你或许知道天灾的存在,即无法被消灭的,具有影响一片地区,一个国家,甚至一个联盟的能力的感染生物。” 第6章 降神终焉 “我去看看情况,你可别趁机会欺负蛮蛮……裴小姐,失陪一下。” “嗯,没事的。” 裴音点头道,指尖按下,优雅地挑起筷子。 白尘紧跟出去,临走前甚至不放心地瞥了眼沉迷进食,狼吞虎咽,满嘴油光饭粒的雯欣兰,与知书达礼的大小姐相比,简直不忍直视。 “喂,你把裴音单独留那,也不怕我们动点歪心思,裴小姐可脆弱得很,普通人都脆弱得很,比不得感染后的生物。” “说正事。” 脚步未停,龙渊道。 “关于沃尔图斯,为什么要去那里,那里有什么,是否能改变目前的情况。” 白尘早便好奇,东部联盟如此大动干戈护送关键科研人员前往沃尔图斯。 甚至令龙渊,杨戬总计四编号力量(龙渊,杨戬,红瞳,啸天)的终极武器配合行动,目的究竟为何。 “以天灾对抗天灾。” 龙渊平淡答道。 “以天灾……” “对抗天灾?” 白尘重复。 “你或许知道天灾的存在,即无法被消灭的,具有影响一片地区,一个国家,甚至一个联盟的能力的感染生物。” “粒子风暴对于各终极武器的影响,不过是多花些时间重新启动,单凭借羸弱的感染生命体,也根本不可能造成堪称末日的全球范围毁灭性打击。” “但天灾不一样,天灾的力量神秘莫测,同碎片难以预测,无从解释,已知手段无法摧毁。” …… 经年累月的风沙侵蚀下,这条沟通两座城市的道路已经遍布坑洼积水。 低矮的杂草与灌木铺满地面,覆盖有一层深褐色的枯叶,绿地向两侧蔓延不出三十米,临时军帐便驻扎在此片区域内。 帐篷附近有挡雨棚和正用于煮饭的灶台炊具,石块围作一圈,中心的方块状固体可燃物烧得还算旺盛,不少行动组成员借火取暖,就着热汤闲聊,配枪斜放身旁,较远处是耸立的茂盛针叶林,或有感染生物栖息。 在潮湿浓雾中微眯双眼,水汽冰冷,持续带走体表的温度,即使体质经过结晶与r4的双重影响,仍觉得寒凉不适。 “以天灾……对抗天灾?” 白尘思绪纷乱,驻足沉默。 即使龙渊已经见到了两女一男三名浑身泥污疲惫不堪的幸存者,同对方交流半晌,得知几人在露营时车辆故障,无法维修,迫不得已寻求帮助。 “程洋,先分配些吃的给他们。” 初步判断其身份真伪后,便呼唤近处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后者身着制服,单手端个空碗,正准备咬住撕开随身携带的速食包装,得到命令,未曾迟疑片刻,立即停下所有动作,快步而来。 “是,龙先生,交给我,您放心。” “你为何如此在意,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无论天灾还是终武……等到沃尔图斯,便和其他几个女人离开吧,红瞳我会带走,事先告知一声,免得后面麻烦。” 龙渊自然不知晓白尘心中所想,却也毫不关注,只原路返回,掀开门帘进入帐内,独留下喃喃“天灾”的呆愣身影,被雨雾沾湿包裹。 程洋见状,先取了桌上本属于自己的食物交给几个露营人填腹,随后去掀开锅盖,盛出有鸡肉,土豆,萝卜,洋葱等熬煮的浓汤,一一递向颤抖的双手。 他们似乎在雨中走过很久,在摇曳的火焰旁坐下后,苍白的嘴唇才染上些橘红,逐渐恢复本来颜色,呼噜噜一股脑咽下到手的吃食,赶忙向周围正准备收起桌椅瓢锅等用具,再度启程的队员道谢。 白尘听到动静,下意识望去。 “没事,都是小事,应该的。” 程洋摸着后脑腼腆地道。 “多亏了你们呐,不然我们估计真得饿死在外面,车子过水的时候熄火了,结果再启动不来,加上本来就没带多少吃的,所以才想碰碰运气,好在最后还是找见人了,太幸运了。” 开口的人鼻音很重,有一脸浓密的胡须,戴顶款式过时的棕色针织帽,脖颈间是条陈旧围巾,整个人都透出股“土味”,正与三人中的某一女性形成极端强烈的反差。 女人的年龄也许不大,拍在面目间的修容妆很厚,眼线粗重夸张,成簇粘贴的浓密睫毛上翘,唇彩开出更宽的嘴角。 深蓝色的卷发,两根细长龙角头饰,点缀浪花图案,稍显怪异的修身连衣裙,覆盖类似鳞片形状装饰的长靴。 “大哥,你怎么一副奇怪的表情啊,没听说过cosy吗?角色扮演……那你总玩过游戏吧,我这是游戏里角色的服饰。” 察觉到白尘视线中的疑惑,女人主动解释道,不需要再担心饿死或冻死在森林内的问题,加之身体状况的确好转许多,甚至能提起心情打趣。 “怎么样,现在下载一个眬界域,让耶星露本人陪你一起玩,是不是听上去就有趣得很啊?哦,不对,手机没有信号的,唉,真可惜。” “有趣?我似乎也不认为有趣。” 白尘只是摇摇头兀自打算离去。 最为重要的事情是,雯欣兰需要时刻盯住,自从她被牺牲救回,杀掉了杨戬,疯得是越来越厉害了,指不定已经搞出新的幺蛾子需要善后。 除此之外…… 没意义,浪费时间。 “嗡!” 低沉嗡鸣在天际回响,它仿佛跨越了亘古,自第一只野兽的骸骨制作的号角内传出,压抑且沉闷。 莫名出现的诡异情绪引起贴近旋律的心脏悸动,贯穿在场所有人类的胸膛。 抬头,血液的猩红吞没万物。 呼吸停滞了,时间静止了,几亿年的无尽长河里,个体的生命比一开即合的昙花短暂无数倍。 弥漫的雾气在巨物呼吸造成的气流中散开,压抑整片森林的云层尽数粉碎,化作阵持续数秒的雷雨宣泄。 山川轰然倾倒,又炸裂成纷飞的残片。 视线扭曲,一点深邃的黑芒刺入太阳,如病毒迅速锈蚀其内部,后完全包裹躯壳,令高悬一个天文单位处的明亮小球彻底暗淡。 白尘感觉脚下的地面似乎在转瞬间活了过来,震撼着皲裂出渗“血”的伤口,古怪的气味从中溢出。 感染生命体兴奋的嘶叫唤醒刻入骨髓的恐怖回忆,在挣扎中突破障壁,在混乱交织的前调内酝酿万众瞩目的重头戏。 “不,不……” 他看清了太阳。 可太阳已经不再是太阳。 因为他发现。 太阳在盯着他。 准确地说,是一颗黑色的瞳孔在盯着他,那颗取代了太阳的瞳孔,拥有难以形容的巩膜,更拥有挤占满天空的庞大躯体。 原来,天空映出的血色,是它光滑的皮肤,承载有太阳大小瞳孔的躯体的皮肤,一只无法以语言描述的存在,一只无法想象的天灾! “怖巨。” “megalophobia.” 不同初生的狄摩。 一只真正的天灾。 “吼!” 烈焰喷涌,火光四现,强酸与物质接触的瞬间刺啦作响,伥鬼与巨狼从密林中探出脑袋,交错的犬齿间流淌出淅沥沥的口水。 与此同时,零星的爬行虫终于挣脱束缚,自裂缝钻出,它们兴奋异常,猛扑向受到怖巨影响,还未回神的行动组成员。 …… …… …… “黑色,黑色的乌鸦会飞向全世界,将你们这些啃食灵魂的蛀虫吞噬得一干二净!”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哈哈哈,你不过是想通过流感把那些强感染性虫卵传播出去,然后用喀戎控制所有人,任凭那些恶心的东西将脑朊分泌入人类的颅腔!” “肉体终将死亡,唯有灵魂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