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动地狱》 第1章 死亡前夜(上) “你给我滚!”过去对孩子的教育太掉以轻心,这位对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深感无能为力的父亲,愁眉不展、意志消沉。 他指着眼前戾气满满的少年,略带嘶哑的苦涩声音鱼贯地从口中送了出来,没有丝毫迟疑停顿。 年仅四十三岁的箫昊,因为尽心尽责操心儿子,头发似是一夜之间白首,道道岁月的痕迹,像被墨水染黑的蛆虫侵犯了白瘦的脸颊。 不但如此,这个自认为无能的父亲的鼻梁骨上还需时刻顶着一副镶着金丝边的老花眼镜,俨然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箫飒瞟了一眼为他辛苦为他忙的父亲,心头却是有些不爽,“财大气粗的老东西,早该下无间地狱,就淡淡地骂了我一句,脸就红成那样,对你自己做的事,如果你是问心无愧的,为什么这么脸红脖子粗呢?” 六年前,箫飒的母亲与箫昊带着双方的父母自驾游。 归途,箫昊喝了酒,不听劝硬要开车,毫无预兆又似早就注定会出车祸,一场不可避免的惨剧就这样酿成了。 车上一共六人,五人死了,仅剩箫昊一人活着。 箫昊活着回到了家里,尽管他相安无事地活下来了,在儿子这里却得到了比死亡还要冷漠的对待。 箫飒确信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车祸,即便这不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凶杀案,全部责任也全在父亲箫昊身上。 在那场横来之祸到来之际,箫昊是全身而退了,可是这并不是一件幸运的事,相反,这几乎成了往后所有灾祸的源头。 是他喝醉了酒,把一个个发自内心爱护箫飒的人赶尽杀绝,他休想再从儿子那儿得到好脸色。 箫飒忍耐不了,时常抱着不可原谅的眼光看待箫昊,让他原谅父亲,就像要求追名逐利之人放弃一切财富和声望,这根本就是办不到的。 母亲活着时,她常满脸带着幸福的柔光给箫飒讲从前的故事。母亲是个知足的妇人,经常对箫飒说她是个有福气的人,有一个这么能干的丈夫和一个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那时候箫飒也觉得这实在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家庭,他是个如此幸运的人。 结婚时箫昊对母亲口头承诺,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到头来连命都倒贴了,最终母亲得到了什么呢? 死路一条。 当时年仅十岁的箫飒还是一位乳臭未干的孩子,自从那场车祸发生以后,他性情大变,变得很偏执,脾气也很暴躁。 这一切改变也许始于两代人在解开某些心结上的失语。箫飒认定这场事故是父亲故意所为,因此与父亲箫昊的关系直剧下降。箫飒倔强地认定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仁至义尽的父亲,而是杀害他母亲却没有得到任何惩处的凶手。 由此少不更事的箫飒,一系列针对父亲的权宜之计就此展开,辍学、打架、进酒吧、泡网吧,像裹脚布一样冗长的岁月里,没少给箫昊捅娄子。 可在箫飒的心里,在这种叛逆的背景之下,仍旧渴望着箫昊能给他多一些关怀与关爱,而不是一味的教导或是训斥。 再次望着呛红了脸的父亲,少年依旧面不改色,倒是猛吸了一口凉气。对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粗糙男人,他很不以为是地摊开了双手,紧紧抿着一对薄唇,双颊倒是有些意外地浮现出两个显得可爱的浅浅酒窝。 哪怕箫昊被儿子这番评头论足,他也只是气得无话可说,剧烈的咳嗽让他差点儿倒不过气来。 有时箫昊也感到很羞愧,他也觉得全部错都得算在他身上,这个结果是他咎由自取的。 箫昊难过地想到,他和儿子的关系只会不断恶化下去,不会再得到改善了,这是他一生挥之不去的耻辱,他逃离不了这个诅咒。 箫飒总是给他平淡的生活踹上那么两脚,可他巴不得来上一场疾风暴雨,当暴风雨过去之后,一切将复归安宁。 箫飒轻蔑地挑了挑眉尖,向箫昊送去一个个极具挑衅色彩的眼神,那神情中的不屑和憎恨是如此的毫不掩饰。 一番“暗送秋波”后,箫飒摔门而出。 僵持的场面令箫昊有些愕然,待反应过来时,箫飒已不见了人影。 父慈子孝,这个典故似乎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在这对父子之间上演了。 呆呆地望着那扇摇摆不定的门,他缓缓伸出了食指,“你……” 箫昊无奈地摇了摇头,面对儿子的为难,他哑口无言。 是的,他醉驾,但他用金钱摆平一切犯罪事实,平平安安地回来了,甚至没走进警局大门就回来了。 可是,箫昊并不是为了他自己回来的,在这世上,只有他和儿子相依为命了。 箫飒误会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人的心理,不是他不认罪,他当时是为了照顾年纪尚小的他,才想从那场事故中全身而退,不是不爱他的妻子或是双方父母的缘故。 一夜之间,父母亲死了,岳父岳母也死了,不论箫昊是个多么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箫飒从来没有站在父亲的角度上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既过着与世无争养尊处优的日子又得提心吊胆地苦苦度日,随时做好提防父亲的准备,人便在这样的对抗中日渐消弱下去。 第2章 死亡前夜(下) “有魄力啊!”箫昊双腿一软,无力地坐在冰冷刺骨的瓷砖地上。 门外迎面呼啸而来的寒风吹得他哆哆嗦嗦,手脚止不住地颤抖。 身体倚靠着沙发,在儿子这里受到这么大的委屈,箫昊再也忍不住了,强装的坚强被打碎了,他双膝掩面,默默落泪,泣不成声。 这些年来,箫昊顶着巨大的压力,尽管家财万贯,仍然省吃俭用,拼命让存款的数额增大,就是怕一天他也不在了,箫飒没有了依靠,至少还能过上不错的生活。 用心打理基金,成为富甲一方的大人物,这一切都是为了箫飒做的,可是他还没有到能体谅他的辛苦的年纪,还得再缓个几年,缓个几年就好了吧! 箫昊曾去菜市场买菜,因为砍价而被人视作无耻,菜市场的大叔大婶们挑战似的说一个有钱人也好意思砍价,真是够臭不要脸的,因此,菜场没有一个菜贩子愿意降价卖菜给他,后来见他屡教不改,甚至没人愿意卖菜给他了。 有钱活得更好了吗? 不,没有。 别人哪怕给予他满满当当的批评,他都可以虚心接受或者不以为然,他在别人那里学会了含羞忍辱,唯独儿子发脾气时的谩骂使得他痛苦难受终日煎熬,沉浸于无尽的懊悔之中。 饱经岁月蹉跎的箫昊哭诉着老天的不公,为什么要将一个乖巧的孩子变成嚣张跋扈的流氓痞子,也在责骂自己当年的糊涂与不该,一个美满的家庭,在他手中家破人亡,冲毁成一片硝烟满地狼藉。 可箫昊不知道的是箫飒在尽力压制着多大的痛苦,可以确定的是在这个夜晚的是,刚从少管所保释出来的箫飒,也许很快又要进去了。 如果箫飒早日回心转意接受生活的真相,利利索索地叫他一声父亲——想到这,箫昊还算结实的臂膀剧烈耸动了。 带泪的眼时不时瞟向那张唯一的全家福,瘫坐在地板上的箫昊的心绞得更痛。 眼神里满溢着内疚与悔恨,拖着沉重而踉跄的步伐,他走向酒柜,颤抖的怀里抱着几瓶白酒,先是倒进小玻璃杯子里,后来举着整瓶酒闷头大喝起来,任凭蹿进屋来的厉风从他头顶急速掠过,吹乱他的忧愁。 门外,少年还在驻足。 闻着由门缝透出来的微弱酒味,箫飒轻声干咳了几下。 少年嘴角无意地咧了咧,似乎有着一抹自嘲的意味,眼睛接连眨动几下,顿时,泛红的眼眶里,方才竭力包住的泪水淌了下去,冻得发白的脸也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还要喝酒,难道害死妈妈她们还不够吗?” 少年握紧拳头,“那就把你自己也害死吧!” 也对,男人四十一枝花,何患无妻,他是个富有的单身汉,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会瞧上他呢?箫飒口硬心软,俯头擦拭了眼泪,旋即仰头带着哭腔嘀咕道。 箫飒再次紧握冻得有些臃肿的手掌,一个拳头重重地击打在那扇坚实敦厚的墙壁, 那个坚硬的拳头留下的凹陷并不太深,但已足以留作印记。 继续待在这个家里,形如囚犯,偎着楼梯,箫飒一路小跑。 车库,没有被任何东西遮挡的车库,阵阵寒风刮向箫飒,狠狠地将他皙白的脸剐得生疼。 风把衣服紧紧贴在身体上,将他瘦弱的身板儿突兀地显了出来。他几乎要被风吹散了,冷风犹如道道冰刃向他劈砍而去,脸上的泪水也风干了。 忽然间,少年像是换了个人,换上优雅从容的步伐,侧着身子行走,脚步交叉着走至摩托车旁。 箫飒明亮清澈的眼眸弯成残月状,卧蚕像是眼袋般躺在他削瘦的脸上,嘴角大幅度上扬,露出一排洁白无垠的皓齿。 箫飒向着四周挥了挥手,熟练地跨骑在摩托车上,正要戴上头盔,却是忆起了什么,眼角冷笑,双手使出全力将头盔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闷响,头盔裂了。 “啊!”箫飒拍了拍手掌,冷哼几声,“哎呀,这个头盔质量不好,不知道是哪个没眼光的人买的。” 摔了箫昊买的这只头盔,箫飒也算是解了心头之恨,开着自行改装过的机车,他准备去炸大街了。 闲逛了几圈后,闹得附近封建迷信的大爷大妈们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都用各类粗俗的字眼骂街了后,少年得意地吐了吐舌头,双手搓了搓冻僵的脸颊,骑着轰隆隆响的摩托车扬长而去。 行至中央广场,车停了下来,箫飒掏出手机,照着联系人列表的顺序,依次给那群和他兴趣相投朋友们拨通了电话。 听见朋友们的肯定回答,箫飒面露喜色。他嘚瑟地捋了捋头发,摸了摸鼻尖,整整衣衫——这都只是在一瞬间完成的事,熟练得像空姐职业性的微笑。 “敬候佳人,”箫飒左脚抵着地面,右脚搭在左膝上,怡然自得地从裤兜里摸出一双专业皮手套,缓缓优雅地穿戴上, 少年目光里划过一丝桀骜不驯,“接下来才是高潮!” “轰~隆隆~”远处持续传来巨响,少年一怔,仍然扬起笑容,清冷的黑色双瞳没有表情,眉宇间透着一股凄冷的孤傲。 此时,能让他感到满足的,除了母亲的重生——而这已是不可能的了,也许就剩下飙车了,“就算在春节的零点被抓去蹲号子,也不愿再看见箫昊那副丑恶的嘴脸。” 想起在家借酒浇愁的父亲,箫飒的心头为之一颤,双眼射出一股茫然的光,然而,瞬间就被膨胀的激情磨灭。 第3章 车毁人亡(上) “飒,怎么,又不开心了?”一位戴大耳环、睫毛长长翘翘、衣着时尚的女性摇下车窗,瞅见了少年那忧郁而带点血丝的双眼,朝他招了招手。 箫飒依旧目视着前方,红眼眶上眉头微皱,愣是没有回复车内那位黄毛短发的女子。 这是位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而又不失成熟女人韵味的姑娘,超大的耳坠在风中晃荡,有点凄凉。 樱桃小嘴拉成一条直线,梅苏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上车,我载你。” 梅苏向他投去殷切温和的目光,期待着少年的回答,“箫飒,上不上来?” 梅苏有仔细地看过箫飒的反应,她常常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些什么,虽然他少变的脸色是不会轻易把他的心事给透露出来的…… 只有在箫飒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才会主动召集大家出来飙车,而且他只能选择骑摩托车,因为他没到开车的年龄,也不会开车。 箫飒嘴角微微抖动,想说话但是又说不出来,就咽了下去,咽下的是身为一名疼痛的少年的忧伤。 漆黑如墨的双瞳快速滚动着,他恋恋不舍地扫了一眼摩托车,转而敏捷地跳入了副驾驶 。 梅苏笑容登时如花般绽放,向着各位朋友大喊一声,“出发!” 顿时全车沸腾。 “呜呼呼~出发了,”一名绿头发的男子将头探出车窗外,边将手伸入口中吹口哨,边起劲吹捧道。 “箫飒,为什么总是坐梅哥的车,是不是对梅哥有意思?” 一双奸猾的三角眼睛摆在瓜子脸上的这个人,是个喜欢瞎起哄的人。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实属瞎扯,梅苏和箫飒之间仅仅有的只是兄弟般的感情,但为了烘托气氛,众人都是哄堂大笑,好像这是真事一般纷纷附和道: “肯定是有意思。” 对于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玩笑,两位主角也是相视并投之以淡然一笑。 冷酷少年并不在意,也没发觉什么不妥,装作没有听见似的。 然而,对于这个玩笑,梅苏不置可否,心里登时笑开了花。 于是,在吵吵闹闹中,这群从不把生命当一回事的人上路了。 箫飒按了汽车操作盘上的一个按键 ,汽车的车顶盖随之消失,完完全全变成了一辆炫酷的超级跑车。 冷风彻骨,梅苏直打哆嗦,一股疑惑的目光投在少年僵硬的脸上,咬牙切齿,“大哥,你是很热吗?” 箫飒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而眼睛眉毛却挤在了一起。牙齿碰撞而发的声音也随着呼啸的风声,一丝不苟地送入了梅苏耳内。 梅苏的目光贪婪地在箫飒脸上扫了扫,望着眼前比自己小两岁的少年,心中暗自欣喜,红唇勾勒起略带情愫的弧度。 “真的好像小屁孩呀!好想捏捏他那冻僵的小脸蛋。”不知不觉中,梅苏俏丽的脸颊竟露出一片不易被察觉的绯红。 “轰、轰、轰……”跑车在高速路上飞快地奔驰着,下面熙熙攘攘的国道十分拥挤,有好几辆摩托车在横冲直撞,无一不在上演着速度与激情。 生死时速的边缘,总是那么令人心惊肉跳…… “呵,警车来了,”眼尖的箫飒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好几盏耀眼的红蓝光,交替闪烁。 虽然警车离他们还很远,被警察追赶也是他们习以为常的场面,但箫飒还是用兴奋异常的语调,催促着正在专心致志开车的女司机梅苏,“甩掉他们,加速!” 耳边响起了箫飒的话语,梅苏如刚从沉睡中苏醒般,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活动着筋骨,预备把油门踩到最大。 打了个哈欠,晶莹剔透的泪水就灌满了梅苏的眼眶,在两旁路灯的映衬下,隐隐发出钻石般闪耀的光芒。 不曾多想,梅苏将右手放于后脑勺上,扭动着皓腕,胡乱地挠了挠头皮。正是在这种漫不经心的状态下,梅苏用脚猛地踩油门,时速盘上指数狂飙。 两个年轻的躯体随着速度的提升,紧紧粘在座椅靠背,像被锁在了座位上,几乎动弹不得。 “嘿,飒,为什么这次警察来得这般快?我都还没玩够呢!”梅苏略表遗憾地说。 箫飒耸了耸肩,扁着嘴,否定地摇了摇头,心里也正纳闷着:“还有两分钟,就到春节了,他们是闲得慌?” 少年的脑海中此刻浮现出箫昊苍老的面庞,而他的影子也在奋力挥拳击打着箫昊,不知疲惫。 殊不知,他的父亲箫昊正坐在其中一辆警车上,他希望这次能和箫飒好好谈一谈,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去好好疼爱一个孩子。 鸣笛声越来越响,飞驰而来的警车想警告前方的飙车党们立刻停下车。然而这种无效的警告只会导致事态的恶化,急于逃逸的飙车党会愈加疯狂,有好几次他们的车辆就要相撞了。他们都是些心灵空虚的少年啊,有谁能拯救他们呢? 春节第一分钟,一辆警车倏然加速,把速度加到最大,赶超,改道,死死挡住了梅苏的车。 猝不及防地被挡了一道, 梅苏双瞳急速放大,浑身颤抖着,呼吸愈发急促,嘴角也在不停抽搐,俨然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 此时箫飒正侧着脸,疑惑地望着梅苏,自语似的喃喃道:“不会吧!自称对车技要领了如指掌的梅大小姐,也会如此紧张。果然,女司机的车还是要少坐。” 玩笑总该归为玩笑,箫飒的心不由地忐忑起来。他默默咽着口水,已有雏形的喉结也是随着吞咽口水的动作上下滚动。手心捏着一把冷汗,他好几次想伸手去拉安全带,却总是摸不着。 对于将要发生的撞尾事故,梅苏是无可挽救的了…… 箫飒也只能亲眼目睹这一切,慢速,撞击…… 猝然间,后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鸣笛声,旋即,一辆蓝色大货车疾驰而过,惊魂未定的箫飒与梅苏,又愣是被吓了一跳。 这一惊吓,可属实是害惨了这两位年轻人。 不详的事终究发生了,梅苏的心志经这接连不断的惊吓,早已是混乱不清。 光洁的额头布满汗珠,梅苏的双手不停地在向左打方向盘,柔软娇嫩的手在一次次与方向盘突起点的摩擦下,早已是泛红一片。 天色依旧是黑洞洞的,但是黑夜并不孤独,还有远方的一束束绚烂烟火点缀着它,不,与其说是人们在欣赏黑幕映衬下的烟火,不如说是在观赏多彩耀眼的烟火下的黑色天幕。 在这个世界上,大雪纷飞的夜里,谈得上孤独寂寞的,恐怕就只有这些少年的心了。 “不,”梅苏用尽全身气力在踩着刹车,但惯性使然,已经来不及停稳了,车在高速移动,不住地向护栏撞去…… 就在那一刹那,护栏裂了。车,飞滞空中。 第4章 车毁人亡(下) 路灯将跑车的轮廓照得发亮。雪花,依旧缓缓飘落,夹杂在飞扬的乌黑的头发中。静得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是偶尔一阵狂风,将雪花吹得七零八落。 未绑好安全带的少年倏地脱离座位,整个身体一片羽毛似的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啊……” 箫飒失了魂似的接连惨叫了几声,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场面。 直至死亡前的一刻 ,是人们最为恐惧的一刻,箫飒也不例外,原来死亡是这种感受,母亲在车毁人亡的那一刻也是这样直面恐惧吗? 他捂住胸口,他不能呼吸,他的心绞得生疼,他几乎要哭了。 没有一个人能够向他施以援手,没有一个人……能够办得到。 箫飒绝望了,眼角溢着一滴泪水,他奋力扑腾着愈显无力的双臂,幻想着他拥有一双能够飞翔的翅膀,然而这终归只是一种想象。 然而,他不能够,他只是一个人…… 无论如何,他,将直面死神…… “不,不,不,”箫飒的恐惧在这一刻放大了他的瞳孔,喉咙里发出的含混不清的声音,似呻吟,似呐喊。 风在雪里行,悔在心中流。没想到从十六岁踏入十七岁的这个夜晚,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来得及做,他就不得不把这一生草草了事了。 在许许多多惊愕的目光中,一条年轻的生命就此了结,没有一丝拖拉,于无助中消逝了。 一位沉重短促的呼吸中散发着浓烈烟酒气味的男人冲出警车,他推倒了一切挡在他眼前的东西,不顾一切的,纵然跃下了高架桥,追寻他的儿子。 (时间暂停,流转)高架桥上的人,拼了命想要拉住箫昊,但他们已经错过了救人的最佳时机。 箫昊脸朝天背朝地,在下坠的过程中摘下眼镜,扔了。 他的双眼没有一丝顾虑,没有一丝留恋,不再看天,不再看烟火。看着万花筒一般的回忆,他安详地闭上了眼。 迎接新年的鞭炮声与礼炮声交杂着响彻云霄。 箫昊的身影渐渐褪去,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中…… 警员们停顿了脚步,停止了劝告的呼唤…… 他们屏气凝神地打量着低处的地面,想要瞅见他们三个人的身影,但光线太暗了,他们看不清楚,只是知道地面上有三滩黑色的血迹。 在冰天雪地里,警笛长鸣,拼命冲向他们的医护人员,推着一张张惨白的病床。 “快、快、快……” 只要还有一丝机会,医护人员都绝不会放弃援救他们的可能。 空气突然凝滞了,好像死神在四周徘徊。 在血肉模糊的躯体之中,在斑驳的血迹之上,一位半透明的年轻人突然浮现。 单膝下跪的少年,恍若获得新生,强壮的身躯逐步挺立起来,他的一身行头遗世独立,他的孤傲无人得知。 少年挺胸抬头,骨关节处发出声声清脆的响声,炯炯有神的双眸微眯着,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一脸安逸淡然。 清秀稚嫩的脸上,豆大的汗珠盖满额头,几缕头发丝已被汗水浸湿,牢牢贴于额上,更是为其青春俊朗的面庞增添了几分霸气和阴柔。 少年潇洒地抹了一把汗水,淡定地摸了摸高耸的鼻子。 鼻翼猝然紧缩,伴随着气体的吸入,他的胸膛略略起伏,随即张开了口,排出了一道乳白色的浊气。 他宛如婴儿般的笑了,发出了和谐清脆的笑声,这声音中没有一丝丝的不愉悦。 他还是箫飒,是一个倔强而固执的青年人,却和从前那个放荡不羁的少年再无半点瓜葛,旧的箫飒已逝去,死亡给了他新生。 少年该回到属于他的宿命的轨道了,他从此不再是一个人,他是一个名为箫飒的新生的魂。 第5章 吸力漩涡(上) 只有魂才能遇见的奇异景象出现了…… 狂风大作,将箫飒的头发吹得有些许凌乱了。 四处狂刮而来的携带着黑色物质的风,不住地凝聚缭绕,迅速形成至龙卷风般,在少年周围旋转缭绕。 地表下方也在逐渐旋转,漩涡中心转动愈来愈快,地表立马就被侵蚀了,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隧道,一切物质都一直在飞速地旋转着。 频率稳合,幅度稳合,旋转方向稳合,待时机成熟之时,地表之上和地表之下的两条漩涡合二为一。 当两条漩涡融合之后,旋转的速度放缓了许多,形成了一条直达地底的黑色隧道。 隧道四周萦绕着的墨绿色的幽深的光,给予了每一个新生的魂极大的威慑力和震撼力。 不久,黑色隧道就发挥出了它巨大的威力,放射出它对于魂魄的巨大吸力。 这条黑色隧道的名字叫吸力漩涡,是每一个新生的魂从人类世界抵达地狱的唯一一条通道,是每个魂魄走向它的最终归宿的必经之路,无论是谁都逃脱不了它的强大吸力,即使是地狱最强判官阎罗王也被包括在内。 吸力漩涡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分为垂直通道,第二部分则是水平通道。 垂直通道为吸力漩涡主体部分,由暗黑磁气与暗黑磁粒混合构成,具有强大的吸魂能量,没人知道这条接通生死的隧道是怎么形成的。 吸力漩涡并不是谁主持修筑的传送通道,相传自混沌初开生命初始就自然生成了,算是一种自然物。 此外,吸力漩涡还具有非同凡响的稳定性、单一性,所以除了魂之外,不会影响任何人间或是地狱的任何物质,因此,悬浮于吸力漩涡上的尸体,不曾被扰动分毫,就连人世间皎白的雪花也未曾受其丝毫影响,飘飘落下。 箫飒透过黑幕,疑惑地看着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将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抬上救护车。 然而,这时身为魂的箫飒不会知道,他的脑海等一会儿,就会把这些给统统忘掉。 渐渐的,箫飒全身被黑黝黝的暗黑磁粒包围着,被暗黑磁气给裹紧了,结实得像一条碱水粽似的。 似乎有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抓住了他的一条腿,他的半透明的躯体被拖拽着掉入了吸力漩涡之中,就此,人间蒸发。 少年敛气凝神,不做任何挣扎,从他的脸上,也并未察觉出有些许不安与焦虑。 箫飒的脸色和眼神比先前都要更加坚毅,偶然间闪过一抹莫名的得意,似乎是为强壮的身体感到满意。 “我要回家啦!”少年痛痛快快地表达着心声。 空旷的隧道里倾刻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回声,几乎和原声一样嘹亮。 下降的速度逐渐放缓,缠绕于箫飒身上的磁气和磁粒也渐渐散去,那只操控着他的手掌消失不见。 终于站立于地面上的少年重重地跺了跺脚,叹了一口气,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世界,痛快地说道:“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周围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忽然间一股湿冷的阴风吹向了衣着单薄的箫飒,他打了个寒噤。 箫飒把双臂抱在胸前,刚才的锋芒立刻收敛了不少。 吸力漩涡的第二部分是一条漫长封闭的水平过道,尽管很暗,但又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构成这条隧道的暗黑石头墙发出阴森瘆人的微弱紫光。 相对于垂直通道而言,这是一条极其凶险的路,这是每个新生的魂所需要面对的第一道危机重重的关卡,即使这里没有暗器,没有生化武器,也没有任何的刻意伤害和侵略,但却能给予新生的魂巨大的恐惧和毁灭性的冲击力。 除了一些未被末影人(阎罗王掌管部队)及时清理的尸体、无尽的黑暗、孤独、空虚,还有饥饿,这里什么也没有,但恰恰是这些不起眼的危害,会在新生的魂无比脆弱的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四成以上新生的魂会丧命于此,这一数据就足以证明这条十分狭长的道路有多凶险。 另外,墙体是由至硬至刚至寒的黑曜石(也被称为暗黑石头)堆砌而成,密不透风,密不透气,是这个世界最为坚硬的物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将其击碎。 箫飒的手触摸在发出墨紫色微光的黑曜石构筑而成的墙体,一股凉意由掌心传送到心脏,他连忙把手撤了回来。 “太冷了,人都要被冻伤了。”黑曜石是不同寻常的存在,虽然隧道只有些许寒意,但与这些石头直接接触感受到的寒冷高于气温千倍万倍。 嘴角微微上扬,箫飒脸上已是势在必得的表情。“原来这是一条单行道,只要顺着这条道路一直往前走就好了,我一定能走出去的。” 箫飒不敢再与墙壁长时间接触,但为了探路,他还是用一只手不时地点着墙壁。 这条通道像一条窄小的产道,他修长的双手并不能完全伸展,无形中给予了他一种压迫感。 箫飒不敢大步迈进,免得被什么绊倒,可他已经意识到,在他之前,有多少新生的魂死在了这条隧道里,甚至死在刚刚开始的地方。 在铺满尸体的小道上行进尤为艰难,箫飒的身躯总是摇摆不定,时而踏在尸体上,时而被尸体绊倒。 在这段漫长的跋涉中,真正让箫飒感到为难的不是可怕的寂寞和无聊,而是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比如说当他不小心被横陈在地面上的尸体绊倒了,一会儿亲在男尸冰凉的嘴唇上,一会儿,趴倒在女尸的胸脯之上。 事后,箫飒都是一律站起来,双手合十,脸红着朝他们鞠躬,虔诚地向这些短命的死者道歉。 有一回,箫飒的脚不小心踢中一条人腿,那不是死人,是一个声音嘶嘶哑哑的老太太,就像撞了鬼似的,他忙跑不及。 事后箫飒好笑地想到,鬼还怕鬼,这是什么世道? 一天一夜过去了,箫飒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赶路这么久,他也是有些吃不消。 力不从心的他,把脚步放缓了。他有点儿气馁了,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抵达尽头。 因为体力不济,只能慢吞吞地走,对于他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走得慢但稳扎稳打的,他再没有摔过一个跟头,也没有再与死尸亲密接触。 低眉垂首,任凭双手自由摆动,就这样一眼看上去,箫飒实在是个颓废至极的魂魄,让人恨不得上去抽他两个耳光…… 急促的呼吸,愈发沉重的步伐,让箫飒看上去极像一个对生活失去了趣味,平日里总是唉声叹气、怨天尤人、虚度光阴的小老头儿。 可没有人可以看见他的内心深处,那是一块蕴含着强大能量的至尊之地,拥有强大到足以支撑他走完全程的信念。 那就是我要回家的信念,是属于每个新生的魂自降生之时就有的信念,是即使双眼看不见任何东西,就是死,我也要睁开眼睛的信念。 仅仅是依靠着这个有些痴傻的信念,箫飒,箫飒便会永久地走下去,直到他倒地不起的那一刻…… “哎哟,哎哟哟,你踩到我的脚了,哎哟喂!”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少年耳内。 第6章 吸力漩涡(下) 箫飒的心不觉咯噔一下,怎么又碰见鬼了? 如果真是鬼,应该是不会说话的吧?箫飒正在暗自嘀咕着。一路走来,被很多坐下来或躺下来的人吓到过,他的心理素质好了不少,不至于一听到同类的哀嚎撒腿就跑了。 循着这声音,箫飒蹲了下去,如果不知道这个老人情况怎样,他会良心不安。 一顿乱摸,终于,箫飒摸到了他的老腿, “老爷爷,你没事吧!” 老爷爷把嘴一扁,不管箫飒身在何处,对着空气一顿臭骂,“臭小子,你看我这样像没事吗?你没长眼睛啊?” “干嘛,我本来就看不清什么好吗?”饥渴难耐的箫飒,听着老爷爷的训斥,兴致本就不高的他,心头有点不爽,又不可对老人无礼,即在心里怒骂道。 少年回忆,恍然发觉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事故,前进时,他并没有太过用力踢到什么东西,反倒是某人的腿,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用力挥向了他的双脚,害得他一个踉跄差点就重重地摔个狗啃泥,害得他俊俏的脸也差点毁容。 “什么跟什么,这儿也会有碰瓷的吗?”箫飒的心怦怦直跳,脸色有些苍白。 “不管了!”他将一切可能的后果抛诸脑后。 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鼓起勇气问道:“对不起,老爷爷。” “年轻人,你这道歉未免太没有诚意了。” “你想怎样?”箫飒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 “单靠我这老胳膊老腿,恐怕是走不出去了,”老者的这番话有更多的言下之意,“死在生命的起点,这真让我有些死不瞑目啊!” “什么?”箫飒心里转动着许多想法,“我没猜错,这肯定就是碰瓷了。” 箫飒苦笑了几声, “老爷爷,你是想让我背你出去,用这种方式来补偿你吗?” 闻言,行为轻挑、出言不逊的老爷爷爽快地笑了几声, “年轻人,你真是个有觉悟的年轻人,你把我的腿踢坏了,我走不动路了,看来只好由你来帮我了。”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一般在一阵暂时的寂静之后,到来的不是永久无人打破的沉寂,便是那如火山爆发般的喷涌。 老手一顿浑摸,几乎把箫飒的身体摸了个遍,摸得很有章法,“少侠,你当真是骨骼清奇呀!” 老头像一只树袋熊缠绕在箫飒身上, “咸猪手,真不害臊,”箫飒心头有些许不悦, “哎!这什么世道,连地狱都会有碰瓷的老头儿,还偏偏让我给遇上了,唉,真是命~苦啊!” 老者当即有些不悦,仿佛获悉了箫飒的心理活动,但箫飒并不知情。 这位少年,有些调皮啊! “你叫什么名字?” “啊,你,你问的是我吗?我叫箫飒。”少年有些迟疑,有些结巴,却还是把真名实姓如实告知了。 老者点了点头:不错,人倒还是挺实诚,不会耍什么小聪明。 捋了一捋花白胡须,老者哂笑道:“箫飒,是吧!你就叫我格达爷爷吧!” 箫飒的脖颈被胡须搔得有些闷痒,想把他的胡子扒光却又不敢动手,无奈地长叹了口气,暗自想到, “唉!,格达爷爷,你可真是我心里的一块疙瘩呀!” “年轻人,你年纪轻轻的,为何要唉声叹气,难不成心里有块疙瘩?”格达疯狂地捋了捋胡须,有些挑衅地说。 箫飒一惊,不觉后背一凉,似有一块冰从上至下擦过他的后背,“这老头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事情有些蹊跷,不宜招惹他,也罢,行路难,多一个人一起走,也没什么不好!” 箫飒便也不再乱想什么,也不再和老格达争辩什么,半掩着头,扛着一只大包袱似的,沉着地向前走去。 格达是个故弄玄虚的人,箫飒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一路上尽在讲些好高骛远的事情,说他以后的宏图大志啊,说他的远大志向啊! 老格达所说的这些不切实际的梦想,连箫飒这个年轻人都是不敢想象的,何况他生来就是一个老者。 不过老格达的确是个巧舌如簧的人,他那些胸有成竹的解析,常常让箫飒听得神魂颠倒。老者一些精彩的妙论,更是令他这个年轻人赞叹不已、拍手叫绝,看来年龄尽管是个劣势,好口才也弥补了这一不足。 但在老格达说一些难听的大道理,什么年轻人不要沉迷于美色之类的,或交代生活上的一些琐事时,与老人有着超级宽阔的鸿沟的箫飒,插不上嘴,也不好叫老人家闭嘴,只能唯唯诺诺地答应,以此来敷衍了事。 最后,老格达说累了,就在箫飒的后背上安详地睡着了。 打呼噜、流口水、说梦话、乱踢乱打,甚至还要梦游…… 这位身心疲惫的少年简直要被半路上捡到的老人家折磨疯了,他想过当场把老格达扔下就不管了,任他野蛮生长,或者止命于此,哪怕他会寻找下一个碰瓷对象,变着法的祸害人家,这些都与他无关。 只是骨子里的人道主义,还有作为一个不太懂人情世故的少年,使得箫飒干不出这种略显荒唐的事情来…… 又一个二十四小时过去了,箫飒还在咬牙坚持着。在步履不停的前行中,他也曾双腿发软,他也曾倒地不起,可远方的家在召唤着他。在他意志薄弱的时刻,对于未来的无限向往,支撑着他熬过了这一个又一个艰难的转折点。 远处出现芝麻大的亮点的时候,这位一直盼望着快点抵达远方的少年始终没有抬起头,对于那道逐渐增大的亮光他也并不知情,他的注意力全用在保证他的步伐一直在前进上面。 箫飒继续行走着,一个背着野蛮且不讲理的老头的孤独行者,在机械的重复中,他没有发觉光线让地上的尸体变得清晰了,不知道他一伸手就可以看见五指的轮廓了。 少年晓得的是,此刻的他饥饿难耐,饥饿的胃肠在咆哮中折磨着他,他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他的反应力已经迟钝许多,也没剩余多少体力,时不时的,他会面临无法举步的困境,面前东倒西歪的尸体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箫飒觉得由他背着的老格达越来越重了,而老格达却睡得越来越香,命运第一次显露出了他的无常嘴脸。 “咚”的一声响,箫飒重重地摔了下去,因为他又一次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背上的老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脸上现出了痛苦状。 “又来……”心情极度不好的箫飒刚要破口大骂,却被一旁生疏的娇嗔给压了下去。 第7章 迷途的少女(上) 少女说:“对不起啊!” 他可以听得出来,这是一位年轻姑娘发出的虚弱无力而又悦耳动听的声响。 箫飒竭尽全力翻转身子,将压在他身上的老头推倒在地上,刚想问问这一摔老格达有没有事,却不曾想,人家还沉寂在梦乡里不能自拔,一脸陶醉地啜着手指头。 箫飒朝他翻了个白眼,怒骂道:“这样都还没醒,什么人嘛?心灵那么幼稚,为什么会老成这么冥顽不化的样子?” 从人类世界里的人转变为地狱的魂,大部分会变成16~18岁的魂,但也有少部分的人会长岔,类似于基因突变,变成老叟或是幼儿以及残疾人。 还有的人会从小孩变成老魂,或是从老人变为稚魂;还有许多更为无厘头的转变,某一环节出了差错,人类的魂与动物的魂混杂在一起,有什么猫人、狗人、狼人等,这些人统称为能人。能人要比正常人多一些非凡的能力,大都拥有超凡脱俗的能力与思维,是被地狱的人们所向往的。 但那些倒霉的人会因为先天条件的缺陷,其生命在地狱的发展就会受到严重障碍。 全身肌肉酸胀,箫飒依仗着墙,缓缓地站立。 箫飒随意地拍了拍衣裤,循着方才所听见的声音,好奇地朝后方望去。 这才猛然发觉,他的眼睛看东西已经相当清明,目光所扫视之处已变得清晰无比。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位面容清秀、装扮极其吸引异性眼球的少女,她优雅地依偎着墙,纤纤玉手不住地抚摸着左脚脚踝。 透进来的阳光照射着她水灵灵的脸蛋,她的脸上没有一点悲哀或忧愁的痕迹,一张红红的小嘴吹着气,略略张开,一股喜悦的光辉,陪衬着她的明眸皓齿,合成一种青春的光辉,显得十分耀眼夺目。 箫飒眼前忽然一亮,不觉开颜笑了,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少女刚才的道歉,他的双眸发出温暖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老格达即便在睡梦中,也察觉到了威胁,心中好不舒服,喉头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吐痰的声音。 这位名叫应与非的少女抬眼看了看箫飒,忽然间,她的嘴角挂上了微笑,但是她的眼眉间却笼罩上了忧愁,尤其是她那盈盈欲滴的眼眸,让她的哀愁也变得闪闪发亮了。 箫飒内心有点儿惋惜,她不该让一个像一朵花儿一样年轻的少女美丽的脸庞,笼罩上这般令人难堪的面容,这时候他是应该做点什么的…… 箫飒微微张着嘴,亲切关心地问道:“我伤着了你的脚吗?” 应与非再次仰头望向箫飒,正巧碰上那陌生少年投来的炽热目光,她不好意思低下头,纠结地拨弄了一下秀发,旋即点了点精致的下巴,过后又猝然地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支支吾吾地说:“其实,这跟你没有多大关系,是我之前就扭到的,你只不过是又踢了一下而已。” “哦,是这样,”听着少女嘴中发出的又慌又弱的声音,箫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双颊略微泛红,脸上浮现出友爱的笑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少女听见箫飒真诚的致歉,不觉抬起了头,想起自己刚刚也向他致歉过,便情不自禁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一旁躺在地上的格达,总算被他俩的声音吵给醒了,但他只是躺地上,没有做出大的动静。 老格达呆呆地听着年轻人你来我往、打情骂俏般的对话,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早已是看透了这一切。 箫飒有些不知所措,连眼珠子也有些犯迷糊,转个不停,不知道停在哪里好。本是无处安放的双手,机智地向少女抛出了橄榄枝,“撞上了就算是有缘人,我们一起出去吧!” 少女朝箫飒眨巴眨巴眼睛,不假思索地将双手搭放在了少年手上,借力,吃力且困难地站了起来。 “我搀扶着你走,”说罢,箫飒一手抬着少女的胳肢窝,一手托着她的肘关节,给她借力。 摇摇晃晃间他的手,总是会不经意间触碰到少女消瘦的身体,箫飒就像触电般,肌肉一阵一阵略微颤抖。 少女的行为动作更为大胆冒进,虽然本人有点害羞,路窄得两个人的身体像是要紧贴在一起,但是她并没有开口拒绝这样的邀请。 应与非清楚地知道,留在这里只是在等死,她是绝对不会死在这里等着末影人来给她收尸的,她绝对要活着走出去,那样才会得到一个确切的未来。 可她刚踏出没几步,脚踝处就传来一阵直钻心底的酸痛感,小腿不自觉发软。 应与非残余的体力不足以支撑她走下去。 幸好箫飒关键时刻拉住了她,让她没有狠狠地摔倒在地,但少女却被这一踉跄吓得低声哭泣起来。 应与非为自己的前程愁容满面,为拖累了的互不相识的少年感到深深的愧疚。她也想站起来大踏步走向这条隧道的出口,可是她做不到,她甚至不能够自己站起来。她感到了悲哀,感到了无助,所以哭了,只有哭能发泄她郁郁不得志的情绪。 看着这一幕,纵然是形如槁木、心如死灰的铁男子也不会对她不管不顾,更别说是当下爱心泛滥成灾的箫飒了。 “让我背你吧,我背着你就好了!”少女的无助以及其前途的渺茫,深深地揪动着箫飒在胸膛里跳动的那颗火热的心。 身后的老者脸色渐变,捋顺了胡子,有点生气又有点感到欣慰,认命似的叹了一口气,“我就这样了,还能咋的?” 第8章 迷途的少女(下) 应与非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那更为压抑的情绪,任其喷薄而出。她挣脱了少年的手,蹲了下去,俯下头压在双膝之上,低声痛哭。女孩两边肩头在披散的长发下面,随着抽泣的动作有规律的微微耸动着。 箫飒看得有些心如刀绞,但并不多说什么,一把抓住少女的双肩,将她拉起,正要将少女送上背,倏地,一个苍老的声音雷鸣般响了起来,给予箫飒勃发的善心当头一棒。 箫飒停止手上即将进行的下一步动作,回头,痴呆地望着老者,冷汗直冒,“我怎么把他给忘记了,唉!有些烦人,有些头疼。” 老格达有些幸灾乐祸,语气中也有些不悦,“臭小子,怎么?你要同时背两个人出去呐,瞧你那瘦身板,你有那能耐吗?” 圆瞪着惺忪的睡眼,砸巴着老嘴,格达又戏谑地说出了深长意味的两个字: “是吗?” 闻言,一时间箫飒有点懵懂,心里蹦出许多疑问:这老头什么时候醒的?这么大个人了,还有起床气?他说这话啥意思?咋?难道这老头想和少女干一架来争取我的后背? “我先把她背出去,然后再回来驮您,对,就是这样,好吧?”终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箫飒义正言辞地说道。 老脸划过一股莫名的诡异,冷笑道:“我看你小子是忘了我吧!见色忘友。” 谁跟你是朋友?碰瓷的老头儿。箫飒虽是有些不悦,但转念一想,对于这位古怪的老头,还没摸清他的来路,他最好还是要保持住一颗敬畏之心。 立刻换了一张拍马屁的脸,箫飒大献殷勤道:“哎哟喂,我哪敢呀,我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啊。” 忽然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了,箫飒傻笑了一会儿,收敛了语气继续说:“实在是抱歉,我看她太过可怜了,所以暂时把您老给忘了,要不,我就先背您出去,也是可行之举。” 老者否定地摇摇头,“箫飒这小子,本还以为他挺实诚的,没想到遇见了个小姑娘就露出了本性,竟这么——鬼灵精怪。总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呀!” 箫飒感到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耸了耸肩,有点儿无可奈何地站在原地! 老格达嗔怪中瞅了他一眼,“这出去了,可就再也进不来咯!你还是太年轻啊!” 少年身子为之一震,“好咯,年轻也有罪。”摸了摸额角,箫飒嘟着嘴赌气似的说道:“好啊!年轻,那我干脆把你们俩一起驮出去,左膀右臂各一个,反正这离出口也不远了。” “箫飒,在你小子的身上,我可看不出有一块结实的肌肉哦!而且凭你现在的体力和状态,恐怕只背这个身体虚弱的小姑娘都有点够呛!” 被老头当面泼了一瓢凉水,箫飒有些不甘。但面对老格达的强大攻势,他感到深深的无力,只得败下阵来。他极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少女眼看着这有点儿尴尬的场面,将一切问题的源头都包揽至她的身上,她想:我不该和老爷爷相争的,我应该主动弃权,我还年轻,还年轻…… 少女想,她还年轻,就有些绞心了。是的,她还年轻,可她却连一个老头都不如,她的心态已经老了。她不应该和一个老头争夺生存的权利——或许她年轻的生命远不及老格达的一条老命珍贵。 “你叫箫飒是吗?你不用纠结,就背老爷爷出去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少女涨红着脸盯着箫飒,用手揉着肿胀的膝盖。 少年长呼一口气,紧握住少女的手,他的声音仿佛一把长矛,要把感情全部刺入她的心脏:“休息什么?你在这应该呆了好几天了吧!难道你会不知道,继续下去会死魂的吗?” 说毕,箫飒就有些后悔了,他不该用这样不耐烦的语气和一位伤心难过的姑娘说话,便赶忙说了一些安慰的话。 “小姑娘,不用,你不必礼让。小子诶,你也不要挣扎,就背小姑娘出去吧!我自己也可以走,我不就是个碰瓷的吗?”听起来,格达的话似是有些赌气,但他是出于真心的。 老格达仔细观察着应与非,像是忆起了什么,和蔼地朝她点了点头,作为回礼,她也有礼貌地向他微微鞠躬。 老格达看她的眼神中透着一抹隐藏的深沉爱意,是不敢放肆的爱,是不敢表达的爱,是略感可惜和无助的爱,同样不是能够强求的爱。 老格达越是这样说,箫飒愈是为老家伙的处境感到心酸,对这个老头也愈是感到抱歉。 少女的眼神十分坚定,可那张泪花莹莹的脸只是更加明显地烘托出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来,看到她这张憔悴的脸的人,也是绝对不会铁下心来把她一个小姑娘留在这儿的。 老格达虽然说让箫飒别管他,可他说话的语气很傲慢,不乏对他的偏见,以及一些不能说出口的隐情。 互相推辞的两人,不但没有让箫飒下定决心做出选择,反而让其内心更为纠结。 第9章 水桥(上) 正僵持不下时,格达怒喝道:“你们怎么还不走,我不就是一个碰瓷的老头吗?你管我那么多,快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经这老格达一喝斥,两位小辈都是头皮发麻,他们也不希望一位年迈的老人如此动气地骂他们,万一气个好歹,那可不得了。 箫飒迅速背起少女,眼神坚毅,望着自由的方向,一路小跑而去。 刚跑出不远,兴奋的少年,却又被踉跄而来的老格达叫住了,“小子诶,先等一下。” 说着,老格达将其戴在脖子上的项链取了下来,递给箫飒,“来,把这个幸运品戴上,这会助你一臂之力的。送你的,权当留个纪念。” 箫飒注视着格达老手的项链,有些疑惑,“给我,为什么?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越看越是喜欢这项链,就伸手接下了,戴在脖子上,像个奖章。 项链挂坠是由一个微型桃木剑、一个微型桃木魔方还有一个桃核制成的小篮子组成的。 他又看了一眼老格达,只见对方捋着胡须严肃地点了点头,箫飒心里很不是滋味。阳光照射着格达,就如照耀着应与非一般,不过应与非的脸上有一种青春的光彩,而老格达含愁的面容却泄露出空巢老人般的忧怨、孤寂。 这是箫飒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事实上他从前也可以这么做,只是他不想盯着他那张疲惫老态的脸看来看去。 “不就是个老头儿,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姑娘好看。”他之前就是这么想的,那样的注视并不会给他带来快乐。 黑黝黝的脸早已被岁月的痕迹深深烙印,可老格达却和箫飒与应与非一般,是一位新生的魂,可因为天生的“残疾”,他就变成了这般,仅此而已。 箫飒背着少女,走近格达身边,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在老头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加油,我相信我们会再次相聚的,呵呵,到那时候,你会变成一个需要我们保护的小屁孩也说不定。” 老格达俯下了头,偷偷揩去老泪,“我相信,不,我已经确定了,你肯定会再见到我,而我,不会再见到你了,到那时,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了,你会为你的选择感到骄傲的。” 仿佛有人在骂他:虚伪的人道主义者,伪善的…… 箫飒不舍地细细打量了老格达一番,这才缓缓离去。 少女为老格达的人道主义精神深深感动,趴在少年的肩上更加肆无忌惮地哭起来,黏糊糊的鼻涕和眼泪浸透了少年的衣衫。 俩人渐行渐远,背影逐步地消失在了光芒之中,从老格达眼里永远离去。 在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刹那,老格达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吸力漩涡中途,也有两副年轻的躯体在徐徐前行,他们就是箫昊以及梅苏。 吸力漩涡出口前,箫飒停顿了脚步,一只手乱摸着墙体,不知在干些什么。 少女有些疑惑,拼命伸展着脖子,左探探,右探探,想要看清楚箫飒的面部表情。 箫飒的行动总是让她摸不着头脑,而她总是迫切地想要了解他的心理。 少年最后瞅了一眼石墙顶,急中生智,嘴角勾起一弧轻谑,“黑曜石是吧!呵,地狱最坚硬锋利的物质是吧!” 说罢,箫飒从石墙上推推拉拉,毫不费力地抠下了五六块黑曜石。 他观察了一会儿吸力漩涡,确保它不会倒塌之后,便放心了。由于他还背着少女,黑曜石的质量又比较大,便认真挑选了四块较小一点的黑曜石。他单手拿了两块,请求应与非帮她拿了两块,又将剩余的黑曜石镶嵌回去。 神奇的是,黑曜石墙体被箫飒扣扣挖挖出来的空隙自行填补了,为了维持住吸力漩涡的稳定与通畅。 完毕告罄,箫飒把黑曜石当做宝贝似的捧着,脸上笑开了花,一时的得意忘形之下龇牙咧嘴起来,他嘟囔道:“再硬又怎样,不加混凝土,不——牢——靠的。” 见此情景,应与非震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地上了,不免咽了咽将要满溢出来的口水,“天啊,他是个什么鬼?箫飒,怕是他这奇葩的举动要名垂青史了。” 箫飒依旧背着少女,不同的是,他主观地感觉她的身体轻盈了许多。捧着两块黑曜石,箫飒悠然自得地吹起了口哨,踏着欢快的步伐走出了吸力漩涡浓雾一般的白色漩涡门。随即,吸力漩涡从身后消失了。 每一个新生的魂对于地狱现实状况了的解程度,都可以用一句歇后语来形容,正所谓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面前迎接他们的是一座由流水筑成的水桥,大概高三十米,长二十几米,宽都只有一米左右。 第10章 水桥(下) 桥体水平如镜,一旦有人踏上去,便会四处流动,需要魂克服对落脚处并不牢靠的心理恐惧,否则会在这一道关卡败下阵来。 这道水桥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拱形,而是一条水平的桥体,像一条丝带般横在两岸,略略蜿蜒起伏。 水桥的下方是奔腾的、涌动着的滚烫龙岩(一种热浆,就像是火山爆发时的熔浆,这里唤龙岩浆,简称龙岩,龙岩烧不穿这里的土地,却能把魂灵给活活烧死),魂一旦掉下去,将烈火焚身,会瞬间灰飞烟灭,掉落者必死无疑。 因此,有两成的魂会因为害怕水桥而掉入龙岩致死,最终成功抵达地狱的魂就只有四成左右。 水桥的那边,是一座亭,走过亭,新生的魂就会登上一艘艘船只,穿行在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中。 箫飒颤抖着走至水桥前,双眸出神地望着桥下滚动的龙岩,此时的他已被炙烤得汗流浃背。 他甚至想俯身喝口水…… 没错,他的确这么做了…… 一番酣畅淋漓后,箫飒捧了些水给应与非,她只是用水洗了把脸,没敢喝,淡漠且讥讽地说:“箫飒,你怎么会喝这里的水,这么多人踩过,难道不脏吗?” “啊!我没想到这点,你怎么不早说?”箫飒脸色大变,张开大嘴把手伸进喉咙里,哇哇哇想要催吐。 箫飒略显夸张做作的上吐下泻一阵,重新背起少女,却还是不敢往前小跺一步,唯一敢做的,就是静静望着对岸那座小亭。 看到箫飒踌躇不前,应与非就带着鼓励的语气宽慰道:“没关系,你肯定不会掉下去的,我相信你。” 有了少女的鼓舞,即使是简简单单的一句,也给了箫飒莫大的勇气,或许老格达是对的,每一个勇敢的少年身后都有一个会为他摇旗呐喊的少女。 箫飒试探性的在水桥上踮了踮脚尖,旋即,圈圈水纹自由荡漾开去。连续几次试探性的点击后,箫飒聚集了所有的力气,深呼吸,却不忍惊动什么。他把脚沉沉地提起来,轻轻放下。 一咬牙,一跺脚,箫飒终于硬着头皮伸出一只脚踏上了水桥。冷不丁一眩晕,他在水桥上颤颤巍巍地踩了几步,落地生花一般,水桥上顿时有几朵莲花形状的水纹荡漾开来。箫飒险些被眼前令人惊奇的景象吓到,身体差点儿在桥上失去平衡。 箫飒很快调整好重心,大胆地向前跨去。只要能做到处乱不惊,通过这座水桥并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 箫飒箭步往前走,水在脚底处加速涌动。他的双眼向上翻着,愣是不敢低头,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越来越快……箫飒不觉加快了行进的步伐,他的心里却不能不想着一些事情…… “脚下踩的是水,这简直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可这是一座桥啊,一座结结实实的桥啊!心越慌,水流动的速度就越快的。不要害怕,不要慌张。”箫飒像个碎嘴子,把心里的想法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 有时,箫飒的余光透过水幕看见了下方的火红色液体,身体不觉一阵剧烈摇摆,有好几次,他的潜意识在作祟,告诉他,他踏空了,马上就要掉进龙岩里了。 所幸的是,他身手不错,每次身体失去平衡的当下就给稳住了,只是他的身体在大幅度摆动中将一块黑曜石弄掉了,在沸腾的龙岩里没有经过一丝一毫的挣扎,一股白汽冒出,霎时间,那块号称地狱最坚硬物质的黑曜石化为乌有。 趴在少年肩上的少女并未因为箫飒身体的剧烈抖动使她受惊而生气、动怒,脸上反倒洋溢着异常顽皮的笑容,指挥箫飒该走哪里、要怎样保持冷静,好像这只是一场游戏。 快走到末尾,箫飒竟还有些不舍与留恋这座惊险刺激的水桥似的,一小碎步一小碎步的踩着。 抵达对岸之后,这座水桥消失了,箫飒并不在小亭多做停留,径自走过。 小亭消逝,两人站在了码头上,身后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前方同样是暗黑色的天空,是一片黑浊的无边无垠的大海,瞧上去十分瘆人。 第11章 死亡淘汰制,开始(上) 历经磨难,两位年轻的魂早已按捺不住躁动的心,想要尽情拥抱这个美丽的世界,不过在那之前,还得历经死亡淘汰制度的选拔,最后每艘船只能有两位新生的魂留下来,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死亡淘汰制由来已久…… 据说地狱原本是一片渺无边际的汪洋大海,魂即使顺利通过吸力漩涡来到地狱,得到的也只是必死无疑的下场,这里的生存率基本为零。 后来仿佛是自然界为了拯救天下苍生,海洋经过漫长的演变,中部凸起一块仅占海洋总面积万分之一的陆地,成为鬼魂们口中传诵一时的岛国和人人趋之若鹜的要塞。 这个传闻由来已久,不论真假,数以亿计的鬼魂拼了命地想要抵达那块巴掌大的陆地,为争夺自己的容身之所全力以赴,结果无不是以死献祭。 鬼魂们自相残杀,一个个血流如注的结局于刀光剑影中诞生,有那么一段时间,黑海的水一片通红,天地间笼罩着一种诡异的寂静,海风含着血液的腥甜。 因为没有陆地,在抵达海洋中央那座小岛之前,魂必须在海面上或洋流中生存下去。有一些特殊的能人,具有海洋生物的属性,这一优势能帮助他们在地狱存活下去。只是地狱的海水腐蚀能力太强,魂不可能长期浸泡在海水中,他们只能在海水引起身体不适之前,尽快赶到小岛。 之后,经过一段漫长的探索,越来越多的魂成功抵达小岛。在最初登岛的人中,能在一定时间里抵抗住海水侵蚀能力的能人占大多数,但也有一部分魂,并不具备水生生物的本领;不能在海洋中肆意徜徉的那些魂能够抵达小岛就说明他们的出身并不简单,他们是具有别的天赋和本领的,或是有贵人暗中相助。在那时,团结合作还是一种相当可贵的品质,魂不像现在一样处处针锋相对。 一些魂生来就有非凡的本事:有的手掌像刀片一样锋利,可以当斧头一样使用,也可以轻易砍断敌人的脖子;有的可以在码头上催生出一棵棵茁壮的大树,和手掌如刀刃的人合作,把大树砍倒,就可以用这些木材建造一艘结实的木船;还有一些人,天生对方向敏感,对方位的识别是他们所拥有的别人求之不得的本能,由于他们知晓抵达小岛的最短航线是哪一条,也因此成了小木船的座上宾。 生存成了第一需要,为了存活下去,很多魂成了谎言家,在各种看似融洽的合作中,往往少不了一些尔虞我诈。一些人会使用幻术,欺骗他们的同伴他具有这样那样的天分,事实上他们并不具备。结果这样的人不是被识破伎俩的队友赶尽杀绝,就是导致整艘船在大海中沉没,因为运载着他们的船只在复杂的海洋气候中迷失了航向。 即便地狱之海的情况错综复杂,魂的水平和能力十分有限,还是有越来越多的魂抵达了海洋中央那座小岛。 在远处那块巴掌大的陆地上,魂的衰老速度根本赶不上人间人类衰亡的速度。 当小岛上人口的数量上升到一百万左右的时候,管理层的人慢慢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再无限制的增加人口,这个家园就显得过于拥挤了。 小岛容不下太多新到来的魂,必须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难题,久而久之,地狱形成了一个口耳相传的明文规定,此规定依靠小岛有秩序地派遣一些船只到码头把那些经过了吸力漩涡和水桥的新魂拉到岛上为实施办法,只有那些船上的最强者才能离船上岸,可想而知,这种竞争是无比激烈而又无比残酷的。 每艘船运载两百个左右新生的魂,船上的这些魂灵,必须遵从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从残酷的淘汰制中幸存下来的魂,要控制在整体魂魄数量的百分之一范围以内,也就是说一百个魂中差不多只有一个能获得小岛的居住权。譬如一艘船上有两百个新魂,最终能活下来的只能是当中的两个。 木船是由小岛总部统一派发的,每一艘船的船长都是上一年通过死亡淘汰制存活下来的魂,虽然名义上他们已经获得了小岛的居留权,但是他们还得当一次新魂们的领航员才能正式在小岛上获得一席之地,这是他们必须遵守的规则。 这些船长前一年刚刚荣幸地成为一场场残酷竞争的优胜者,可是第二年他们仍要再次漂泊在这片宛如一片荒芜之地的汪洋大海里当一次新魂们的领航长,尽管这是一件让他们头疼不已的苦差事,可他们也只得接受下来。 这些船长的作用是维护船上的秩序,向新魂们传授从这场大乱斗中存活下来的经验,能否再次率领船只成功返航是这些已从严苛的规则中存活下来的人有没有资格成为小岛正式居民的第二道关卡,也是最终极的考验。 船长如果被新魂打败,他的居留权就转移到了新魂身上,正是由于这一点,很多新魂敢于大着胆子向船长发起挑战,但真正能打败经验老道的船长的新魂并不多,毕竟船长的实力曾经让他在两百人中脱颖而出,这种优胜劣汰的法则可不是儿戏。 每一只船上的船长都是上一批船员中的优胜者,但水手并不是魂,他们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末影人,是地狱里专门替魂收尸的,统一由地狱最强判官阎罗王管辖,是他的直系部队。 末影人长得和正常的新魂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反倒与人类在纸张上勾划出来的妖魔鬼怪的形象大同小异,一席烟雾弥漫的黑色斗篷,头部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睛,手似鹰爪,漂浮空中,神出鬼没,无所忌惮。 死亡淘汰制是一场有始无终的血腥而残酷的竞赛,当魂登上一艘船,就意味着进入了一个竞技场。一艘船上除了船长也就是领航员,就是数量不等的水手们了,新生的魂事事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水手会按时按需派发食物、水源等,每只船上设有固定食堂,每一个魂所得食物都是均等而足量的。魂灵们不用为吃喝拉撒睡等等事情发愁,也不必为一些生活里的小事情烦忧,一切都被水手们安排好了。 几乎可以说,每一场对抗中成为赢家的那位敌人,就是他们唯一需要认真对待的角色。 如果船上的魂生病了,船上一般不提供药剂,生死祸福自有天定,这也是符合优胜劣汰的生存规律的。 少数一些船只会有一位或多位船医,这些船医只可能是由天赋异禀的魂充当的,如果船员其他需要看病,要和他达成一项交易或签订什么协议,总之一艘船上船员之间很少会有真正的友谊。 因病致死,生老病死,互相残杀,暗杀……每天这样的事情都在发生,时时刻刻都有人在策划着刺杀或是暗杀同船的弱者,善良的人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也在孜孜不倦地思考着致人死地的办法。 只要船上新魂的数量还有两个以上,船就会一直航行下去,或是原路返航,或是在某地兜圈子。无论时间多长,无论航行的旅程绕了小岛多少圈,只要魂都数量没有控制在总数的百分之一以内,船就会一直航行下去。在此期间,那些晕船的魂都得一直忍受上吐下泄的漂泊生活,除非杀死对手,或是被人杀死。 这是个崇尚暴力和血腥的世界,病重的魂,哪怕再痛苦不堪、哀叫连连,也没有魂会来救你,在这场竞争中,不是你死,就是他亡,大家在生命面前都是冷漠的,他们只能顾全他们自己。 这是一个影响力不亚于人类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大型赛场,唯有果敢向前冲方能取得胜利,迟疑则死。 第12章 死亡淘汰制,开始(下) 长长的望不着尽头的码头是一片熙熙融融的景象,人潮拥挤,由一字排开的船只运送的从来都不是远洋货物或是本地商品,而是一批批天真无邪或是人性本恶的新生的魂。 现场人声鼎沸,各处人头攒动,持续不断发出的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偶尔爆发出的间歇性的呐喊,各类嘈嘈切切的噪音不绝于耳,让码头热闹得如同市井。 多么壮观的场面啊,箫飒和应与非简直看傻了,两个人一动不动地愣着。 不知该往何处去,他们像雕塑一般立在原地,直到后面的人叫他们让路,两人才略略挪动了一下下僵硬的身体。 污浊的空气不时颤动,是受到了扬帆起航时开船号角的鼓动。他们犹如身处于重污染区,喘一口气,吸进肺里的是夹着浓浓焦臭味的黑烟。闻久了这股气味,人的头脑就有些不清醒,好像吸了鸦片烟。 码头附近的水域停放着大小规格都无有不同的船只,只是桅杆上扬起的帆面上标明的姓氏不一样,那上面标注的是每艘船上船长的姓氏。 一批船只刚扬帆启航,就立即有一批新的替补船只靠岸抛锚,船只的离开和到来井然有序,如此大规模的转移,如果没有提前规划好,肯定每分每秒都会发生很多起船只相撞的事故。 远处一艘船上,在它向着远方行驶前,船上的船员们脸上还是一派宁静祥和,可船长刚一声令下起航后,船员们互相对峙的紧张局面就开始了,怕事的船员们畏畏缩缩地跑进来船舱宿舍里,冒进的船员们早已抄出刀枪棍棒…… 有人头落地的声音,有火枪发射的声音和冲天的火光,紧张的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空气都凝滞不动了,接着是一阵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 残酷的厮杀一触即发,女魂们在甲板上抓狂地跑动,如雷鸣似的狂喊起来…… “救命!” “救命啊……” 距离很远,但站在码头上可以听得很清楚,风把这些哀嚎刮上码头。其他开始向前行驶的船只上船员间的氛围还很暧昧,好像一艘艘运载着前来地狱旅游度假的游客的邮轮,殊不知在表面的嬉笑打闹之下,早已暗潮汹涌。就只有少数船只一开始阵仗就很大,船上强壮凶残的人杀心四起,大多数船只上船员还在相互试探着其他人的本事有多大。 箫飒头皮发麻,脖子上的皮肤紧绷绷的,背后冷汗一阵一阵地往外冒,像一棵棵具有旺盛生命力的小草。他时不时地望一下后面,生怕有人趁他不注意,拔出明晃晃的匕首由身后刺向他的心脏。在登上船只之前,箫飒就已经先行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坏了,即便他知道杀戮要在船上进行才是合法的。 岸上成千上万等候登船的魂灵脸上并无任何凶狠的表情,登船之前互相残杀是没有用处的,名额分配在船只上而非码头,眼下还不如保存好体力,蓄积能量,用在该用的时候,否则现在元气大伤,到时候无力抵抗他人的攻击,就很难幸存下去了。 魂灵中男性女性的比例相差不多,大家的年龄也比较贴近,差不多都是十八岁上下的年轻小伙子和姑娘。 也有个别新魂是小屁孩,像老格达一样背佝偻得个虾米的老人也有,只不过这些只是个别例子。 这些人和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对抗,完全不占优势,可能上了船,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就会成为大家攻击的首要目标。 不论在何种制度下,老弱病残一定是率先被淘汰的,他们的劣势就像一些人的优势,是与生俱来的。 在这些年龄身材各个方面都很正常的魂灵中,也不缺乏人与动物混杂而成的独特的魂,对于这些隐藏实力的能人异士,正常的魂往往望而生畏,你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异乎寻常的能力,能在眨眼之间手不血刃置人于死地。 人爱恃强凌弱、欺善怕恶,魂也一样,虽然这场战斗的性质不完全是这样的,但整体来说,欺负弱小的,敬畏强大的,是每个魂天生的法则。 看着那么多四肢发达的壮汉一上船就叫叫嚷嚷打打杀杀的,箫飒实在是有些头疼。他们年纪一般大,为什么偏偏他看上去瘦骨嶙峋,体格不够健壮?箫飒的身材虽不矮小,可是仿佛光长骨头不长肉,瘦得像劈开的木柴。 为了逃避那些瞧着就不好惹的硬汉聚集的区域,为了能够在登船的那一刻勉强捞回一条命,箫飒拉着应与非挤过人群中一个又一个小得可怜的空隙,大声劝让挡在前面的魂让开,一起往码头的下游走去。 其实恶霸无处不在,到处都是有的,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他以为飘在下边的硝烟味没有上游浓,但这不过是先入为主的错觉罢了! 箫飒委实不知道,能人往往都爱去这种清静的地方,他越往下走,发觉周遭的氛围愈加不对劲儿,很多脸色阴沉沉的人,低头颔首,双拳抱胸,仿佛在思索着一招招可以一劳永逸的锦囊妙计。 很难判断周围的硝烟味是散尽了还是正在四起,只不过附近无论男人女人,抽烟瞪人的人倒是挺多的,箫飒的脑筋拐了个大弯,然后才想通自己是进了贼窝里了。 那些骂骂咧咧的光膀子壮汉不过是些头脑简单、虚张声势的魂而已,真正厉害的人都是不声不响的,比如说旁边这些个戴个斯文帽子、把点着的香烟歪放在嘴角的人,他们才是值得敬畏的对手。 箫飒凭借个人的直觉走到这里,却发觉他早晚要被自己这个下意识的想法给害惨,如果给他一个发泄情绪的机会,他一定会委屈得像个孩子一样抱头痛哭,只要没人认为这个举动是丢人现眼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往码头下游走了老远,也没有力气再走回去了,箫飒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大不了和他们当中的谁拼个你死我活。 码头是向下无限延伸的,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而每天来往小船的数量有限,要想争取早日抵达那个每个魂都梦寐以求的罪恶小岛,那就赶快上船犯下一桩桩令人发指罪恶滔天的罪行,这才是制胜之道。 亲手杀死船上余下百分之九十九的陌生魂,或是坐山观虎斗直到不得不把他们之中的优胜者解决掉,是成是败,在此一举。 这就像是一场定时抢位赛跑,各自争夺有限的资源。如果连船都不敢上,又怎么成为强者呢?任何胜利之路都要披荆斩棘地走过去,任何成功都是来之不易的。 码头还在向远处无限伸展,可他们已经走到船只的尽头,这是最后一艘能载二百多船员的中型船只,帆上是一个大大的乌字,船长姓乌。 再往下走是空荡荡的海面,形形色色的高冷能人陆续从码头飞上船只,优雅地踱步在船上。 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孩,箫飒犹豫不决…… 第13章 出发(上) 转眼码头上的魂已寥寥无几,各人找到心仪已久的船登上,最后的集合号角已经吹响,阴暗的地狱之旅马上开始,与应与非对视一眼,箫飒硬着发麻的头皮狠下心咬牙上船。 码头上不时有几个魂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跑过来跑过去,可能是在玩一种游戏,也有可能是有人在追赶他们。 箫飒的眼神掠过海面,“喔,快看,那边有鱼,像美人鱼哦!” 应与非漠不关心地看了一眼,“骗人,哪里有鱼?” “刚才真的有,现在消失了,”箫飒坚持说。 每艘船都应遵循先来后到的原则,最后停泊的乌氏船排名倒数第一,必须等到其他船开出港口方可赶超,再说能否成为罪恶小岛的居民靠的不是速度,每艘船上的名额都是相同的。 远处的船早已不见踪影,近处的船只已经驶离,乌氏船只启动,船一摇一摆地出发了。 出发不到五米,站在船尾看风景的箫飒看见码头有两个跃动的身影,他总感觉在哪儿见过他们,但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是在哪里遇见过。 一个青年背着一位年轻的姑娘,赶上了这趟末班车,箫飒在心里思忖着,这是又多了两个潜在武功高强的对手啊! 这新来的两个魂看上去很平易近人,或许在不得不反目成仇之前,可以先拉为盟友——对他们的到来,箫飒喜忧参半。 双方都是彼此在地狱首次需要结识的新魂,箫飒立马展开拉拢行动,伸出手和他们握了握,“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你记得吗?” 箫飒此话一出,许多人笑了起来。 大家彼此介绍了名字:应与非、箫飒、箫昊、梅苏。 原来是同姓本家,说不定上辈子是亲兄弟呢!不出所料,新来的两个魂很好打交道。 就一会儿功夫,箫飒就与箫昊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两个人谈得不亦乐乎。 应与非愁眉不展地看着和其他人早已其乐融融的箫飒,心想这人的心可真是大。在船上结交盟友万万需要警惕,像箫飒这么爽快的性格,早晚有一天会掉进陷阱里的。想当初有多少魂是死于盟友手下的,一来就这么不分轻重,到时候箫飒定会吃亏。 在船上的每一天局势都是诡谲多变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尽管这艘船目前大家还相安无事,但不能保证明天和以后一直是这样的情形。 在远处,一开船,船上的几百人就哄打起来,奇怪的是,应与非看到一个满身伤痕的人,似乎刚从一场战斗中仓皇而逃,抡着铁拳的一捶砸破了甲板,船体渗水逐渐沉没,整艘船的人包括他自己都得溺水身亡,这又是何必呢? 箫飒举起手在遥望远方出了神的应与非眼前扫扫,看来这场残酷无情的游戏让她一开始就意志消沉了,好一会儿她才从那种大脑放空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晃了晃神,“怎么了?” “你不用害怕,我以后一定会保护你的,”箫飒认认真真地安慰道,随即又兴高采烈地说:“我们快跟着箫大哥去和其他人抢睡觉的房间吧!这肯定很好玩对。” 应与非抚摸额头,“我想我有些晕船,胃里有点儿恶心。” 箫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没有什么对付晕船的奇招,也分担不了她的难受。这几天太累了,休息是第一要素,过几天,熟悉了船上夜以继日的漂泊无定的生活,应该是可以战胜晕船这个恶疾的。在应与非的身体恢复之前,好好地保护好她就行了,想到这里,箫飒露出了一个暖心的笑容。 “我觉得箫昊箫大哥和梅苏姐有戏诶,”箫飒看着少女淡淡一笑,“你不这样认为吗?” “哦,是吗?”应与非望着箫昊和梅苏的方向,两个人正在向他们招手,其实她也认同这个说法,却还是说,“我怎么看不出来!” 箫飒用一只胳膊搂着三块黑曜石,拉着应与非的手向他们跑去。 船头站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戴着草帽的怪人,箫飒多看了他一眼。他们从船头的入口走进船舱,进入两排房间之间的过道,里边的状况混乱得无法想象。有很多房间里边闹腾腾的,一些少年太急于和其他人分出胜负,在体力恢复前就已大打出手。 不过仅是少数嚣张的人在与室友争斗,直到这时,死亡淘汰制才完完全全向四人露出它残忍狰狞的真面目。 第14章 出发(下) 过道血迹斑斑,缄默的水手末影人在收尸,然后抛尸入海。 应与非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魂的尸骸能堆积成另一座岛,而且看样子距离尸体岛屿形成的那天不会很久了,如果每天都有这么多伤亡的话。 房间要不就住满了人,要不就是正有人在斗个你死我活,到了尽头倒数第一间房时,在过道里脸色一直冷若冰霜的箫昊已站在门口招呼箫飒和应与非,说这间房房恰好还剩两个床位,他们可以住进来。 应与非睡在梅苏的下铺,在彼此热情地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后,立马心存芥蒂的分开,话不多说一句。在这即将展开一场场血腥的杀戮的船上,不太适合与人交心,不然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不知该如何做抉择?不管如何,在一个只认可实力的世界,交情甚笃只会导致两败俱伤的结局。与其将来兵戎相见,不如现在就将友谊扼杀于摇篮。 箫飒睡在箫昊的上铺,箫飒原是想陪着应与非睡下铺的,可箫昊说什么也不放弃睡下铺的权利,他不喜欢像只猴子似的爬上爬下的。 梅苏的想法正好与箫昊相反,她是一个身后拖着一条优雅的尾巴的猫女,有时候挺喜欢上蹿下跳的。 这间房是两间四人卧室的其中一间,对门是另外一间,室内的装置简单但是齐全,在前面房间抢床位的人估计不考虑住房的舒适性,只要能在大通铺里争夺一个宽敞的位置就行。 为了一张床位杀人的不在少数,很多能睡二十个魂的大通铺,最后只有几个甚至是一个魂住下,这都是因为经历了一场大混战的缘故。 梅苏消息很灵通,她走出长廊转了一圈,回来俏皮地对其余三人说:“各位,刚才统共死了三十个魂,我们少了三十个竞争对手。” 应与非翻着白眼“哦”了一声,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她很为那个不确定的将来烦心,想到这她的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奇臭无比,尽管末影人加快了收尸的速度,外边尸体的尸臭味还是很快弥漫了整间宿舍,梅苏立马打开窗户,这股气味太恶心了。 “嘿,你怎么知道死了三十个,第一轮战争结束了吗?还没正式宣布呢!”箫飒看着梅苏,饶有兴趣地问。 “还是让我来告诉你,梅苏不仅仅是猫女,还是猫头鹰女孩呢,你看她的眼睛瞳孔像一条线很奇怪吧,往后勤加练习她甚至能飞起来,猫的眼睛加上猫头鹰的眼睛,配上一双灵敏的耳朵,就是千里眼顺风耳,妥妥的偷窥狂,天下无双。”应与非像是打破了醋坛子,煽风点火一般没好气地说。 “嗯!”箫昊冷静地应了一声,内心有什么东西在欢蹦乱跳。 “喔喔,简直酷毙了,魂与一种动物混融在一起已是不易,更别说与两种生物融合了,对了,梅苏姐,我好喜欢你唇边的胡须。”箫飒摸着自己空无一物的下巴,突然很希望长出一把大胡子来。 “嘿,小女孩,你说的偷窥狂我可不喜欢,信不信我把你奇形怪状的衣服里的内幕告诉他们。” 应与非捂着小小的嘴巴,忽然在那里刁钻地嘿嘿冷笑,又傲娇又愤懑。 箫飒和箫昊稳重的表情中透着一丝轻浮之意,以为梅苏真的会把应与非衣服里边的情况告诉他们。 “呵!”应与非不乐意地发出一声感慨,随后躺在床上,用被褥捂着脸,想要好好休息休息。 箫昊也平躺在床铺上,闭目养神,他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波澜起伏。 突然间,一个声音响彻房间:本次战斗死亡人数为三十,船上剩余一百七十人。 “我就说嘛!”梅苏跳上床,海风习习吹来,让她两鬓的乱发轻轻飞舞。 箫飒很高兴有幸结识这三个朋友,同时也为有梅苏这样一个无所不知的姐姐而感到欢欣鼓舞,一切都在运筹帷幄之中,他沉沉稳稳地睡着了。 海风吹得头痛欲裂,应与非坐立难安,恨死了把窗户敞开的梅苏。 其实应与非也是一个拥有特殊技能的魂,她的逻辑分析能力很强,还有一点儿未卜先知的能力。 当然兵不厌诈,应与非并不想把自己独特的能力展示出来。在了解对方之前,最好不要将自己隐藏的技能统统泄露出来,否则很有可能被人视为强敌,从而引来杀身之祸。 等三人都睡着了,疲惫的鼾声响起来的时候,应与非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走下床铺把窗户关上了。 半梦半醒中,梅苏忽然睁开了眼,看见是应与非在关窗户,便又继续睡觉了,一点儿风吹草动,她也能立即有所行动。 在梦中,箫飒见到了一个女孩儿,那个女孩有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一样——箫飒这样梦想着,咧开嘴痴痴地傻笑着。 那与启航的黑烟一同冒出来的号角声,像是少年少女们殷红的血液被死亡淘汰染黑之后发出来的嘶鸣,那是死亡的集结令,响彻在没有归途的航船中。 第15章 基体元素(上) 一段日子以来,四人和睦相处,信任伴随着猜忌。在共同抵抗外敌时,他们优势互补,取长补短,保证他们中的任何人都不会惨遭毒手。集体生活中,他们秉持着一条信条,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尽管他们有很多时间弄清朋友的习性,但他们不敢担保对方是绝对忠诚的,不敢把生命当作玩笑。 几天以来,因为各种自然灾害或人为因素,船上又死了将近二十个魂,可能是以讹传讹的缘故,有些战斗简直成了一时佳话: 什么青蛙魂吃豆娘魂,狮子魂大开口吞入老虎魂,老虎魂死了,逍遥法外的猴子魂当大王,晚上月光洒下海面,猴子妄想捞月,一不小心脚滑捞到了月亮,忽然发现自己已坠落深海,船远走高飞,猴子魂才意识到死亡的降临,可是水手们并不会回来打捞他…… 各种魂互相牵制,弱肉强食,一些以强欺弱的魂以千奇百怪的理由和方法杀死身边比自己弱小的魂,又被比自己强大的魂当蚂蚁捏死。 船上的老年魂几乎死光了,幼儿魂也基本上被解决掉了,剩余的一百五十魂当中年龄层比较集中,多在十五岁至三十五岁之间,十六岁的箫飒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暂时还没有成为他人攻击的目标。 平时他们不常出宿舍去甲板上晃荡,这时候到人多嘴杂的地方去,很容易成为别人重点关注的对象。 新魂们正忙着修炼肌体,这是发育的关键时刻,没有人敢掉以轻心,发育的情况如何,对未来是至关重要的。 这艘船的船长名叫乌奈,神色庄重,无人胆敢与之亲近。新魂之间的战斗他和末影人都不参与,像幽灵一样神出鬼没。能成为船长的人是上一届的胜利者,实力自然不容小觑,与敬畏相比,船员们对他更多的是恐惧。 有一回乌奈领着末影人查房清点人员时,曾到过四人宿舍,当他看到箫飒脖子上挂着的项坠时,出神地看了好长一段时间,似是忽然想起了一个故交或是一段非常难忘的回忆。 船长心里藏着什么秘密呢?应与非本想发动特殊技能,看看船长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去是怎样的,但她的计划失败了。 船长盯着应与非看了一会儿,在这个专注的眼神中,应与非明白船长已经知道她的心思了,不觉脸红起来。 应与非毕竟还是个新人,与生俱来的能力还没有达到能窥视船长思想的高度。 每个房间乌奈都会定期去巡查,但从来不会耽搁太长时间。回过神来,看见箫飒一团糟的床位,私人物品在床铺上丢三落四地的,心酸地叹了一口气。箫飒糟糕的内务情况让乌奈想起从前他的样子,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乌奈船长一定是个相当有故事的人,从他脸上的一道疤痕就可以看出他过去经历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迹,他个孤傲不群的人,嘴角时刻叼着一支香烟,他一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吞云吐雾了。 船上身上最让人感到疑惑的地方是他的手臂,有一条袖子空空荡荡的,如果不是天生残疾,那条手臂不知是何时在何种状况下断掉的。 在长时间的相处中,三人很快摸清了应与非身上的变化,每隔八个小时左右,她的性格就会变得迥然不同,就连她自己也不了解她为什么一天会变换三次性格。 午夜至早上八点的应与非是一个娇生惯养、养尊处优、时而温文尔雅的、时而像个病娇的魂;八点至下午四点与非是一个水性杨花、豪迈泼辣、脾气大、冰火两重天令人望而生畏的魂;下午四点至凌晨应与非是一个心狠手辣、城府高、手段高明的歹徒之魂。 箫飒感到很奇怪,之前在吸力漩涡里的时候,应与非并没有这种变化,为什么登上了这艘船之后,她性情大变了呢?莫非是循规蹈矩的生活激发了她多重人格的本性,又或者这些改变是晕船带来的副作用? 在第一个阶段的时候,应与非并不怎么让人讨厌,因为这是睡眠的时间;第二时段的应与非则让人望而生畏,她的热情和她的冷漠都让人招架不住;第三时间段的应与非叫人避而远之,得提防她随时可能进行的攻击。 四点钟一过,兽性大发的应与非会把身边的一切物品当成武器,拿着以假乱真的“匕首”欲刺杀手无寸铁的三位室友。被当成头号攻击对象的人十之八九是箫飒,箫飒每次都一边躲闪一边大喊“命苦”。好在,在应与非动真格之前,箫昊和梅苏就联手将她逮住了,用绳子将她捆绑起来直到她变得安静下来。 因此,下午四点到十二点,应与非是寝室另外三人时刻监护的重点人物,这个时间段内,即便昏昏欲睡,徘徊游走在食物链低端的人——箫飒,也一刻不敢闭眼睡觉,生怕应与非这位姑奶奶又开始刺杀他。 船上的生活开始变得规律起来,天一亮,他们就各自醒来,开始盘腿练功。新生的魂要想在残酷的竞争中免于淘汰,首先得成为一个拥有真实肉体的人。 隐藏在“人”这个字眼里的深意,对于在地狱里争取生存权的新生的魂来说,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新生的魂若能在一个月内修炼好肌体的,此后他们便可自称为人,这是世代流传下来的传统,从“魂”到“人”的转变,像成人礼一样至关重要。 而要完成肌体的修炼成为人,并不是去深海抓妖魔鬼怪斩来吃,也不是蹲马步或者舞剑,或找个魂打一架这样子,要做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粗暴,但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目前船上的魂的身躯都是半透明的,他们需要吸收空气中能够构筑肉体的微量元素,才能不断让身体内部的肌肉变得紧实、让血肉变得滚烫、让筋骨变得强壮起来。 第16章 基体元素(下) 这种微量元素名为基体元素,新生的魂只有吸收足量的基体元素才能够修炼成人,到那时才算具有了一副真正的躯体。 基体元素原是一种矿石,产量极少,常见于龙岩附近。这种矿石虽然不是地狱最坚硬的石头,但很耐烧,不会立即溶化在龙岩中。 矿石被龙岩浸泡着,缓慢地向大气释放,进而向整个地狱弥漫。然而,矿石在这个过程中,固体体积永远不会变小。如同吸力漩涡里的黑曜石会自我修复一样,为什么矿石不会变化,至今没人能解释清楚。 在左边上下铺打坐的是梅苏和应与非,在右边打坐是萧氏两兄弟,他们已经完全忘记人间的是非。 早晨,雾气很重,船身进入茫茫白雾后,显得朦朦胧胧的,很不真实。团雾是在海面上随机生成的,像一张巨大的嘴巴,吞掉了这艘船只。要怎样摆脱团雾,只能依靠船长的经验。 如果船长的导航本领不够优秀,这一艘船就有可能会迷失航向,船只一旦偏离正确轨道,形势会变得很严峻。 团雾是一种行踪不定的危害,很擅长毁尸灭迹,经常有误入歧途的船只从此人间蒸发,故而人们给团雾命名为“白色杀手”。 海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夹杂着丝丝水汽,潮水般漫漶进来的雾气将房间笼罩得影影绰绰,他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驱赶浓雾,他们都在尽可能多的从空气中吸取基体元素,如果不能在一个月以内成功修炼肌体,迎接他们的就将是灰飞烟灭的结局。 进入房向间基体元素量的多少和风水以及船只的航向有关,运气也是相当重要的一个条件。空气中充斥的基体元素是微乎其微的,不可能同时满足所有新魂修炼肌体的需求,因此即便你每天都在很努力地从大气中汲取养分,在你体内循环着的也极有可能是被其他魂消耗殆尽的气体。倘若不能抢先一步从空气中攫取有利成分,无论付出多大的艰辛,也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吸取基体元素的方法有以下两种: 一、直接从空气中吸收,缺点是量极少,吸取困难,易受到地狱和风的流向的限制。 譬如在这间宿舍中,吸收到的基体元素的多少与个人能力无关,更多关乎的是他们床铺的位置,风向给了箫昊便利,先让他接触到基体元素,然后才轮到箫飒捡剩下的,这就是地理位置带来的影响。 二、这种方法事在人为,基体元素矿石很稀有,但在黑市上经常能见到,只不过售价很高。变成一个真正的“人”是新魂抵达地狱后为了存活下去第一个必须要尽快完成的任务,因此基体元素矿石成为一种炙手可热的商品,而且基体元素矿石没有被明文规定不许交易,罪恶小岛上很多富贾商人嗅到了商机,会花大价钱雇佣一支探宝队到各处去寻矿。可以把基体元素原矿投掷进龙岩中,矿石会源源不断释放出基体元素,魂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片刻功夫就可以完成肌体的修复。 梅苏额眉一蹙,她听见对门有一个小个子魂趁团雾全面笼罩船舱,像是想要到他们这里来偷窃什么,蹑手蹑脚地靠近了他们的宿舍。 梅苏眼巴巴地看见他推开门进入他们房间,在他准备动手的千钧一发之际,她大喝一声。 没曾想,梅苏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还是没把那个闯入者给吓退。 其他三人听到梅苏的呵斥都变得不淡定起来,不知道茫茫雾气中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耳闻小贼正在悄悄靠近下铺的应与非,箫飒从上铺跳下来,凌空乱踹几脚,希望能歪打正着把闯入者踹翻在地。 倒是被当成目标的应与非,出奇地沉着冷静,依旧不慌不忙地吸食空气中的基体元素,好像丝毫不在乎周遭发生了什么。 八点一过,她又热变得狂暴无比,霎时间从一个文文弱弱的女孩子化身仿佛可以拯救整个世界的英姿飒爽的女侠。 几乎是一个箭步,应与非就跳到了正在做些小偷小摸之事的皑离面前,使出了几招花拳绣腿的功夫,三下五除二,对手不战而败,继而落荒而逃。 此时诡异的团雾正好散去一些,应与非一招制敌的本领看得箫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瞪着牛眼的样子委实太可笑了,箫昊忍俊不禁。 梅苏两只颜色各异但都明亮透澈的大眼睛眨了眨,长长尖尖的耳朵动了一动,意识到船上第一个修炼肌体的人现身了。 此人独自站在船头的甲板上,身着一袭白衣白裤,是一个实力雄厚的忍者。 几天内这个忍者便高歌猛进完成了这对大多数新魂来说都过于艰巨的任务,可见他的天资与他们这些只能慢慢修炼的人不可同日而语。不过他能快速完成肌体修炼也是有客观原因在的,这几天海上吹来的都是逆向风,船速慢得如同蜗牛,急速掠过的风带来的基体元素首先是到达了位于船头的他的口鼻之中,进入他的体内循环了一遍。他的身体有很强的吸附能力,所有进入他的呼吸中的基体元素基本上都被利用到了极致,方圆几里的基体元素都被他的身体过滤了。游移不定的基体元素大量涌入他的体内,仅有少之又少的一小部分从他的气息中溜走了,而这微小的一部分就成了他对船上其他人员所剩无几的馈赠。 了解到这一实情的梅苏长吁短叹起来,道阻且长啊!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梅苏都开始躁动起来了,另外三人当即明白他们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麻烦,一个强劲的对手露面了。 第17章 争夺地头蛇(上) 许久不闻伤亡通知,大概是大家都不敢耽误正事,都在费尽心力修炼肌体。最紧要的事情摆在眼前,他们暂时对打打闹闹的事不感兴趣。任何人都知道能否成为一个人是他们当前面临的最大考验,他们只有正式成为一个人,才能为后续的激烈角逐打好基础。 魂起初来到地狱,腹部的皮肤是透明的,吸入一定量的基体元素之后,这种透明的肌体将逐渐变得浑浊,完成肌体的修炼时,柔软的腹部就会变得坚固起来,和来到地狱之前作为人间的人的时候的躯体无有差异。 虽然腹部久久不见起色,里面的脏器还像橱窗里的商品一样陈列着,但箫飒并不感到为难,因为这是对付性情无常的应与非的一大利器。 每当他掀起衣服,应与非就难以直视其恐怖的脏器,就不再有攻击他的想法。这个软肋成了箫飒最后的救命稻草,每次应与非杀心一起,他就脱掉上衣,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她即刻就会停止伤人。 要不是担心身体以后会化为乌有,箫飒倒宁可倒头大睡当一个不作为的人,毕竟这是对付非常时期的应与非的杀手锏。 登船的时间至今过去大半个月了,各人时常瞒着其他人偷偷摸摸掀开上衣查看腹部的进展,大多数魂的变化是微乎其微的。 在这间宿舍时,为这件事感到惆怅的不只有箫飒一人,看来大家修炼肌体之路走得都不太顺畅。在梅苏好说歹说的建议之下,他们决定到船头甲板去吸收更多的基体元素。到公共场所去修炼,被人打搅是在所难免的,可是从长远来考虑,此举势在必行。 浓雾席卷整艘船的时候,已有盗贼觊觎他们的物资,为防重要物资被人盗去,他们将一些私人物品随身携带。 几人穿过过道两旁密密麻麻的房间,一步一个脚印向着船头行进,他们的脚步轻得像猫儿一样,他们在尽量压低走路的脚步声,生怕打扰到一些图清静的厉害角色。 走至甲板,几人意外地发现这儿的人并不多。为了尽快修炼成为真正的人,船头定当是兵家必争之地,每个人都跃跃欲试,可能苦恼的源头也在这,人多难免嘈杂加之新魂提防心重,没几个胆大的敢只身前往这一重地,如此一来,本是硝烟弥漫的船头反倒成了整艘船最风平浪静的地方。 在前往船头之前,梅苏和应与非超乎寻常的感知力让她们提前得知船头仅有白衣忍者一人,她们把可能遭逢的情况和两人说了,像两只耗子一样畏畏缩缩的箫飒和箫昊才放下心来,愿意陪两个女孩子一块儿去那里。 箫飒从容不迫地走出舱门前,说了一番话,“他才一个人,没什么好怕的,一人咬他一口就得哭。” 箫昊负着两只手走在第一位时也是回过头来自信满满地对三人说:“以一敌四,他胜算不大。” 来到船头,箫昊洞察四周,目光睥睨到站在甲板上的另外一个人,表情不由地庄重了些。 这人是船长,他仅有的那只手举着一把实木外框的望远镜,正在了望前方海域。 看不见千山万水,看不到美妙绝伦的风景,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虽然偶尔能见到海市蜃楼,可在一无所有的地狱,海市蜃楼也只是另外一种平淡而已。 “望大海望得久了,谁的眼神都会塞满无法掩饰的疲倦,”箫昊吐露了心声,“我很佩服船长,他是怎么做到这么长时间目不转睛且津津有味地看着大海的呢?” 船长这个称呼,以新魂的视角来看是一个至高无上的称谓,他高贵的身份在私下也不是他们能轻易谈论的。 乌奈船长的沉默是有目共睹的,要不是登船之日他曾经用端正的语气叮嘱过一些事宜,当他静静地陷入思考时,肯定会有人怀疑他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曾有人在乌奈船长眼前挑起过战斗,可是他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把思维专注于自身,完全不理会船员间展开的那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只要没打扰到,他是不会劝阻一场公平公正的血拼的。 四人一字排开,齐刷刷端坐在忍者的上风口,以便吸收大气中有限的基体元素。 离开一连待了许多天的舱房,来到船头,他们的身心感到舒畅了不少,像烈日当空时刮来的一阵凉风,让人神清气爽的。 坐在船头能抢夺先机是一个因素,心态改变是一大因素,就连他们当中进度最慢的箫飒也发现了到这儿来修炼肌体的好处,基体元素围绕周身,在均匀的一呼一吸间,身体不断得到净化。 白衣忍者名为慕容风澈,这时他紧捏拳头,眼睛里冒着丝丝寒气,似乎他的一个注视,就能瞬间将人冰封。 慕容风澈从高处跳下来,尽管他落地很轻,甲板上还是出现了数道裂痕,让人疑心如果他没有控制脚下的力度,是否就直接把甲板击穿。 慕容风澈一把跳到箫飒眼前,指着众人,嘴唇扭动的幅度小得像没有动一样,硬生生挤出三个字,“给我滚!” 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驱赶弄得不知所以,呆呆地看着眼前用一块白布蒙住脸的忍者,显而易见,他是个身手不凡的人,很有可能他们几人联合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早上八点钟已过,应与非的性格调到了泼辣的一面,在身体修复的重要时期,竟有人敢打断的她修炼,还不得把他骂得跪地求饶不可。 “不能原谅,你明明完成了修炼,却还要和我们争抢基体元素,信不信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对,做人不能太贪心。”面对奇怪的白色忍者,箫飒弱弱地说了一句,算是和同样让他感到惧怕的应与非的里应外合,“你已经不需要了,何况这也不是你的私人财产。” 忍者低垂着头,他表情阴沉沉的脸陷入一片阴影中,他的脸藏在一块白布里,没人能看见他的神情,这种神秘感把他衬托得更加吓人。 慕容风澈的嘴角不自主地抽搐着,眼神透露出一股无处宣泄的怒气,慢慢聚积,等待爆发,像眼球里的一团火焰。 双手贴近半蹲的双腿,慕容风澈反手一捞,关节响动,十指硬如鹰爪,右腿往后重重地退了一步,摆开了进攻的架势。 “箫飒,小心。”梅苏预感到他会对无能的箫飒发起突然袭击,一个聚集他全身力量于一体的低扫腿。 没来得及把梅苏的话理解完,只见一个白色影子急速掠过身边,左腿受到猛地一击,箫飒像一个从蒂上断开的柚子轰然倒地。 等箫飒勉强撑着晕沉沉的身体坐起来的时候,额头有一种湿漉漉、潮乎乎的感受,伸手去摸脑门,放在眼前,看见出现在巴掌上的血迹斑斑的图案,他开始大惊小怪起来。 “你为了一己私欲,在起步阶段就不让所有魂吸收到平等量的基体元素,”梅苏瞧不起他的偷袭,对他冷眼相待。 “就是,你一人独吞,那我们如何是好?”应与非说,“如果你想公平竞争,就别趁人之危。” “她们说的没错,”箫昊也来搭腔了,“如果你是一个值得我们敬重的对手,至少也得等我们的肌体发育好了再说,那时出手才公平。” 面罩下慕容风澈的脸狞笑着,他冷冷地道:“你们没能力吸收足够的基体元素促进身体和天赋的进化与我何关?” “你凭什么阻止我们呢?”箫飒捂着还在往外渗血的额头,龇牙咧嘴地说。 “你们胆敢挑衅我,”慕容风澈的目光扫视着众人,”在你们之前惹我动怒的人可都被我收拾了。” “像你这样自大的人不会甘于寂寞的吧,”箫昊说,“现在打败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现在就让我来告诉你们,”慕容风澈声色俱厉地说,“这艘船是我的地盘,我就不怕落下个口舌,我就是要把方圆几里的基体元素全部吸收完,让你们一个个不战而败。” “你太无耻了。”暴躁的应与非恼火地说。 “无耻,这算是对我的一种褒奖吗?”慕容风澈从额前碎发的缝隙中不以为然地瞧着几人,说:“战胜你们,太简单了。” “你有种,就别阻止我们修炼,”箫飒一边说,一边用原地跺脚来缓解伤口的疼痛。 慕容风澈笑着说:“要不要你们的性命,是我一念之间的事情。” 梅苏有不祥的预感,在他们还没有什么实力的当下,慕容风澈必定是他们在船上所能遭遇的最强劲的一个对手,此人很不简单,能力足以秒杀船上所有人员这点不提,他的实力甚至强大到可以和船长斗上几个回合,而且谁死谁伤还不一定。 箫昊咬着牙根,慕容风澈言语行为上对他们的侮辱化作一股怒火,灼烧着他那颗忍受不了屈辱的心。他特别想和慕容风澈决一胜负,但幸而他不是个有勇无谋的人,在多方面的考虑和顾忌之下,他决定暂时咽下这口恶气。 白衣忍者是天之骄子,生来实力就很强悍,忍一步海阔天空,只是提前预知自己的能力不如他而放弃决斗,心里那种像个窝囊废的无力感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决定了要解决他们,白衣忍者绝不收手,这四个讨厌鬼必须斩草除根。这是慕容风澈的计划,要将随着气流飘来这艘船上的基体元素尽量吸收进入他的体内,基体元素的摄入是多多益善的。尽管只需要一定量的基体元素就能修炼好肌体,但愈多愈好,身体会愈加强壮。 把所有基体元素抢走,其他人便会不攻自破,在剩余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他们这些弱者便会陆续死去,届时眼前的四人也将消失得无影无踪,眼不见心不烦。 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就是这样,没有修复好肌体的魂肉身适应不了地狱的环境,在身体达到极限再也承受不住的时候会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甚至不用末影人来替他们收尸,这是一种最彻底的销声匿迹。 箫飒坐在地上捂着头鬼哭狼嚎,身为一个男的既然如此矫揉造作,慕容风澈下定决心第一个就除了他。 第18章 争夺地头蛇(下) 仿佛之前练习过了无数遍,慕容风澈熟练地将左右手上下一甩,指缝忽然插满了银色细小的飞镖,这几枚亮光闪闪的飞镖上有一个风字的独特符号。 应与非大喊一声道:“大家千万小心,预计一秒内会分别有两枚飞镖飞向每个人。” 应与非提前预感的动作正好和其想法类似,慕容风澈傲慢地把脖子一歪,“知道了又有何用,为时已晚,接招吧!” 力道恰到好处,从他的指间一共飞出八枚飞镖,两两重叠着对准四人的脖子旋转飞去,飞镖的刀刃锋利地闪着寒光,切割空气时发出一阵呼啸的声音。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几声密集传来的铁器相撞的哐啷响声,箫飒放下挡在眼前的双臂,睁开双眼,诧异地看到飞镖在半路被截停了。 飞镖和木器相撞的声音空灵而悠长,飞镖落地的声音则是清脆决绝的,前后两种声音迅速有机地融为一体,形成极其强烈的对比,让人久久不能从这样的震撼之重回过神来。 那是一把以比飞镖运行更快的速度疾驰而来的望远镜,精准打击慕容风澈使出的所有飞镖,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望远镜完成了它的使命,飞回至船长乌奈腰间那个黑色的皮包里。 慕容风澈愠怒地瞪着船长,咬牙切齿道:“你不会是有私心吧,难不成你铁了心要偏袒他们?” 船长照例一言不发,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四人惊魂未定,傻愣愣地望着出手相救的船长。 “我先前杀了数十个人,你不阻拦,偏偏遇上他们时你出手相救,你根本不配当船长,这是对他们的包庇,“慕容风澈指着船长恼怒地说,“你没有这样的资格。” 箫飒瞠目结舌地盯着这个差点要了他命的男人,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怨恨,船上数十条魂的生命竟只是死于他一人之手,他太可怕也太嚣张,妥妥的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我这么做并非出自私心或偏袒,我认为你做错了事,合理的战斗应保证彼此实力水平相当,而不是像你一样恃强凌弱,想靠自身的天赋而不是实力把全部基体元素占为己有,想不费力气击倒所有的魂,你觉得有意思吗?”乌奈依旧背对着他们玩弄着望远镜观看远处的海浪,言语鞭策入里。 他转过身对慕容风澈讲道:“我撑到了最后,我就有成为这艘船船长的资格,你们是我的船员,就要听从我的命令和吩咐,我不喜欢你这种倚靠天生能力而不靠后天努力夺取胜利的人。” “此外,”船长继续说着,“如果我的眼光没错,我想你应该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如果找不到势均力敌的对手,你会觉得很寂寞,那么在你寻觅到真正的敌手之前,你应该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强大起来,到那时你打败他们,就谁也不会质疑你的能力了。” 箫昊细细地打量着船长的望远镜,对船长的一些私事他早有耳闻,曾经船长就是靠着这支望远镜打遍天下无敌手,以黑马的姿态从二百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一时佳话。 他是如何单靠望远镜便能击败整艘船上的对手,成为唯一傲立群雄之人的呢?望远镜之于船长就如同宝刀之于剑客,是他们惯于使用的一门武器。 船长是当时上万个魂中最终平安到达罪恶之岛一百多人中的一个,每一个百里挑一的胜利者的实力都不容小觑,足以想象他当时舞动望远镜时的样子有多震撼。 像每一个最后抵达小岛的人一样,在抵达罪恶小岛之前,手上必定沾满了鲜血,这种血迹甚至可能来自于当初最好的朋友。 那只断掉的胳臂是被船长最亲近的同伴砍掉的,虽然现在船长早已习惯了一只手的生活,也强大到不用出手,便可以运动内功熟练操控两支望远镜,但一直以来,那种不能用双手握住两支望远镜把它们伸缩自如的哀愁却影随形。 “那好,我们年纪一般大,你不是老头,我不是孩童,身为船员,我有权和你宣战,我答应你,这一年内再不出手伤害任何一个人,我会努力自我约束,力争尽快赶超你的战斗水平,之后,别怪我出手不留情……”慕容风澈直言不讳地说,“——乌奈,我誓要将你挑落马,下一任船长我当定了,这艘船将会是我慕容氏的。”慕容风澈侧着身,眼睛里漫着杀气。 自古以来,新魂与船长这个摆渡人宣战的不在少数,成功的比例却很小,船长的对打经验很足,很少有人能单枪匹马战胜船长,而那些把船长打败的人,后来也都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战胜船长是有一定好处的,只夺取船长身上的腰牌晋升为新一届的船长,在这一次远航中的你就是船长了,就可以避免再出海几年去接新魂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和被天生强大的新魂杀死的可能,直接荣升为罪恶之岛正式居民。 像慕容风澈这种不参与社交、不交朋友、孤僻且狂妄自大、实力强悍的人,一定拥有很强的胜负欲,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卑鄙小人,但为了成为最后的赢家也一定会不择手段。 如今因帮助箫飒这事,船长与风澈结下了梁子,那么日后必会发生一场不可避免的船长之战。 因自己惹起的祸,就得自己亲手去解决,为了保护并非有意拉拢谁而出手相助的船长,在这一年的时间里,箫飒决心无论如何都得把技战术水平提升到最高才肯罢休。 慕容风澈体内蕴含着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磅礴之势,将来船长指不定会吃亏,他一定要出手相救。 慕容风澈摇身不见,梅苏率先抬起头,望着站在桅杆上那个圆形驻留台上的人。此时,白衣忍者慕容风澈正无声无息地凝视着波澜壮阔的大海。看来他已经敛旗息鼓,决心闭门修炼,不打算和船上的新魂们争夺基体元素了。那个地方是船上的制高点,也无疑是船上最为安静的角落。 这样最好,船长心如止水,慕容风澈的话好像没能在他心里激起任何波澜。白浪一般卷曲的头发迎着强劲的海风,船长黑袍加身,那只空袖子起起伏伏。好像所有人顷刻间就从他眼里消失了,他默默地抽着烟,嘴中吐出的烟圈立马被风打散成了千姿百态的形状。 第19章 侠盗援手(上) 几日下来,慕容风澈日日夜夜待在用于监测海面状况的驻留台,不动如山,像一座雕塑。 慕容风澈这些日子不吃不喝,安静得像死去了一样,据说,这种人是有仙风道骨的,能从风和阳光雨露中获取能量,能从月光和星辉里吸收养分。 散落在地狱各处的基体元素矿石默默地释放了一夜,早晨是吸收基体元素的最佳时间段。霸占了这块有利地域以来,四人盘腿坐在船头甲板上,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地修炼肌体,争分夺秒,不敢浪费时间喧哗打闹;也是因为害怕引起现在能轻易杀死他们的白衣忍者的仇恨,到目前为止,慕容风澈还是个很有诚信的人,说不出手伤人就不出手伤人,但要是把他惹恼了就很难担保他不会出尔反尔。 每一天船长乌奈仍旧背对着所有人鼓弄他的望远镜,随时监测海浪的状况,以便及时解决航程中突发的各种问题,在地狱之海航行,主要的风险是迷航、触礁沉没等。 慕容风澈、船长乌奈和紧紧抱团的四人小组,是船头三足鼎立的三支势力,他们从不过问对方,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就好像对方是不存在的。 只是虽然他们并没有给箫飒带来干扰,但箫飒不知为何总是静不下心来。 当初视作强悍对手的对门宿舍的人,最近总是不声不响的,好像是在商量什么秘密计划。 如今他们已经混得很熟了,不禁为他们及时行乐的宗旨感到万分讶异。 皑离是他们之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孩子,他说他们注定不会胜出的,与其痴心妄想取得胜利,不如趁有生之年在船上好好玩他个几百天。 对面的那间宿舍同样是两男两女的阵容,但人们很容易相信,整艘船上只有他们几人把平平淡淡的日子过得如诗如画,很像幸福的一家子来旅游度假的,再看看没有一天不在闹腾的箫飒几人,真是相形见绌了。 皑离先前趁着海上起雾到四人宿舍来行窃之事已得到他们的谅解,两间宿舍的人冰释前嫌和谐相处了,对门宿舍的人其实挺好的,熟识以来经常彼此串门玩。 这四人分别是小孩子皑离、龙凤胎佑希和佑溪,再加上皑离的母亲。皑离的母亲十分年轻,是个浑身散发着雌性魅力的年仅十九岁的女人,名字叫做沐木。 沐木成为魂时就是一个怀胎足月的孕妇,在吸力漩涡羊水破掉时,恰好遇上佑希和佑溪这对龙凤胎,在他们无微不至的帮助和照顾之下,沐木才得以顺顺利利地产下男婴皑离。 他们结伴同行,沐木抱着婴儿走出黑洞洞的隧道,小心翼翼地过了那座水桥,才得知皑离已经长成七八岁孩童的模样,成长速度快得简直叫人匪夷所思。 那么纯洁美丽的孤儿寡母和那么相似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龙凤胎,任谁也想象不出他们出手杀人的样子来。 皑离只知道母亲是谁,从他还是母亲腹中的一个胎儿至今,就不知晓爹爹是谁,这多悲哀啊! 梅苏和应与非觉得这个小孩子很可怜,平常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忘记分享给皑离。 他们都是热情好客的人,不止一次盛情邀请对面宿舍四人共赴甲板修炼肌体,他们推脱了几次,后来实在盛情难却,这才跟随他们穿过长长的两排宿舍来到船头。 除他们之外,他们不允许任何人踏入这片圣洁的领地,不时有几个奇形怪状的脑袋探出舱门,会被箫飒假装阴沉的眼神吓得退避三舍。 要是来者是个大块头或是很高深莫测的人,或是一个美丽的姑娘,箫飒就管不了了,不止一次,他对少女的纵容,让四人付出惨痛的代价,他们会发现有些女孩儿看起来柔弱,实力却胜过他们一大截,至少在吸收基体元素这方面,他们是甘拜下风的。 箫昊说不上反对或支持,在暴跳如雷的应与非和不讲道理的梅苏齐心协力的合击打压下,箫昊顺着她们的口风说箫飒的做法是不对的,可说什么他也不肯主动去劝退侵犯了他们领地的少女们,到头来还是她们两个人亲自出场唱红脸,才把甲板上越来越鱼目混杂的人清空。 箫昊的腹部率先起了变化,一种微弱的灼烧感持续了好几天,这种灼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直至他的肌体修炼完成。 在他们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梅苏、应与非、佑溪、佑希、沐木,乃至最小的皑离,陆续成为了地狱名副其实的人。 唯独箫飒的腹部,丝毫不见改变,透明得一如清澈见底的溪水,他也是急在心头,但好像越想办一件事做好,他就会把这件事办得更糟。 倒计时的几天里,七人使尽浑身解数想帮箫飒尽快完成肌体的修炼,但是直到他们使过各种办法黔驴技穷了,仍然不能见到任何效果。 过两天,一个月期限就到了,箫飒倘若不能在剩余的二十多个时辰里完成修炼,等待他的将会是一个灰飞烟灭的结局。 在同样的地方,拥有同样多的修炼时间,箫飒付出全部心血做了一个见风使舵的人,海上刮的是逆向风,他就跑到船尾去,是侧向风,他就走到船的侧边,天时地利人和,按理说,不该得到功亏一篑的结果,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呢? 失败给予人的教训总是严酷的,为了扩大这种不幸,一场暴风雨不期而至。满一个月期限前的最后一夜到来了,恰逢风雨交加、雷鸣电闪,好像天气也变着法儿欺负人。 一直以来对能否修炼成功取无所谓态度的箫飒,这时心情也或多或少地沉重起来了。箫飒觉得好不容易来地狱一趟,他不该就此认命,他不敢止步于此,他相信自己不可能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在他身上一定还能够发掘出更大的潜力。 在这个充满各种扑朔迷离的神话故事的地狱,他也许也可以创造出一个奇迹,让这个奇迹成为地狱人尽皆知的传奇故事。 虽然这里是象征着死亡的地狱,但没什么事是不可能茁壮成长的,皑离不也是从一个小婴儿瞬间成长了,可是一想到皑离的事情,只会让箫飒愈加烦恼,他这个将死之魂连一个小屁孩都比不过。 第20章 侠盗援手(中) 修炼肌体成为一个人以来,各人的本性初现端倪,箫昊是个人高马大的大个子,可他却有一些改正不了的小毛病,好几次他被另外三人抓到他偷盗别人的东西,一个大汉,竟然戒不掉偷东西的习惯。 尽管拿别人东西的行为很不好,三人对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键时刻每种天赋都能派上用途,即便是偷窃的陋习,在一些场合中没准也能发挥出很大的用途。 箫昊有这个独特的技能确实让人大跌眼镜,他这么个大个子能不着痕迹的进行偷盗,确实也挺难能可贵的呢! 闪电劈亮房间,船被海浪冲得摇摇晃晃,这是登船近一个月以来箫飒头一回感到坐立难安、辗转反侧,他感到有些儿晕船了,太阳穴上隐隐作痛,暴风雨来临的这个夜晚,他觉得整个衰竭的世界都失眠了。 对面是翘着尾巴熟睡的梅苏,对面下铺是穿着公主风格服装的应与非,他的下边喜欢悬空睡觉的箫大哥,没人打鼾,房间静得出奇。 电光闪闪,不时照亮房间,箫飒可清晰地观见他们的或俏皮或慵懒的睡姿,目光不舍得离开,总认为这是最后一眼。 箫飒心里很难过,难道他就这样被淘汰了吗?一切都刚刚开始,一切又都快要结束了。三个同伴早就入睡了,他要离开他们了,难道他们就一点儿也不觉得伤心吗? 猝不及防,一个高大的黑影立于床铺中间,箫飒立刻辨识出这是日常生活中十分袒护他的兄长箫昊,他在宿舍床铺间狭窄的通道里来了一个前滚翻又来了一个后滚翻,之后手忙脚乱地发出了一招花拳绣腿,他的眼睛是紧紧闭着的。 箫昊在睡梦中对他的目标从不遮遮掩掩,当他确定假装睡着了的箫飒和两位女生睡死后离开了宿舍,箫飒心里明白,如果他不干些偷鸡摸狗的活,整整一晚上他都会如坐针毡。 箫昊脚步轻盈钻出了宿舍门,走路轻手轻脚的,有意像猫女梅苏一样,不发出一点儿动静。 箫飒跳下床铺,打算让自己在接受死神的制裁前,当面将箫大哥老爱偷东西的情况捅出来,开开他的玩笑,当做给他留下的最后回忆。 箫昊定不会料到他会有这么一天,一想到箫大哥害臊脸红的样子,箫飒心里就快活起来。 两张上下铺中间摆有一张小桌子,箫飒熟练地点燃一盏油灯,本想举着灯依次推醒应与非和梅苏,请他们一起醒来看梦中人箫昊是如何偷窃的节目。 方到喊人时,识别出那两张浮动在烛光里的人脸,箫飒惊讶得险些摔倒,这才得知原来她们都没有睡着觉,她们也等着这一刻,箫昊回到宿舍时该有好戏看了。 不多时,门开了,一团黑乎乎的人影,跃入宿舍,箫昊偷盗的本领日益增强,速度快如闪电。 背对着桌子关上门,回眸一看,箫昊大吃一惊,手中一个小巧精致的方形盒子掉在地上,锁砸在地上开了,从盒子里溜出来一个冒着白气的矿石。 要不是落地的声音十分清脆,谁也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一块石头,因为它的样子奇形怪状,像一块被很多辣手摧残过的面疙瘩,或是一块从天外飞来的陨石。 三人分别落座在方桌边的三把木椅子上,三双拭目以待的眼神锋芒毕露,在黑暗的空间中璀璨如同繁星,他们摆着各种期待的表情看着刚刚钻进门来的箫昊。 有奸笑、有歹相,乱七八糟的眼光直直射到箫昊身上,他好似是乱入了一个冷冰冰的贼窝,冻得他瑟瑟发抖。 箫昊不知情何以堪,急急忙忙地捡起那颗表面凹凸不平的疙瘩装进那个精致玲珑的宝盒,仿佛想要好好珍藏它似的。 梅苏恨不得把内心潜藏多日的话发射一齐发泄出来,“想不到啊箫昊,你竟是这样一个人,长得这么高大学什么不好,老是觊觎人家物品怎么行呢?” 被抓了现行,箫昊傻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不置可否地笑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呀,这是他的天性,再说这次去行窃,倒不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某个心愿。箫昊此次出手是为了还没有完成肌体修炼的某人着想,他觉得他这种行为即便不是高尚的,也不怎么卑劣。 箫飒想笑,但又没能顺利笑出来,他使劲憋着,憋得五官挤在一起,整张脸庞都变了形,好像被人胖揍了一顿。 手举过背后挠挠后脑勺,箫昊自自然然地走去,举起手拍了一下死到临头还想着看他出糗的箫飒的脑袋,自得地坐下。 对面是幸灾乐祸的梅苏,右边是没个正形的箫飒,左边是穿着和白天的衣着风格截然不同衣服的应与非,看着穿着一身华丽公主服的应与非,想起穿着修身衣裤时的应与非,箫昊的心思活动了一些。 “这次我去偷东西,可不是为了我自己,”箫昊觉得只要不是为了自己去偷盗,他就可以把他的行为堂而皇之地说成是一种牺牲,“不信,你们瞧!” 一张桌子,四个人坐下来刚刚好占据四边,箫昊把盒子往桌子中央猛地一拍,其余三人目光闪烁,不知道他偷回来的是什么珍宝。 “就让你们过过眼瘾,”箫昊慢慢地打开盒盖,“你们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们可别以看一个小人的眼神看我这个品格如此高尚的人。” “莫非这就是……”应与非的眼睛闪烁着渴望的光芒,地狱像她这个年纪的女生都爱收藏稀罕珍贵的玩意儿。 “我跟你们说,这件东西可不简单,”箫昊来回看了三人一眼,好像从他们夸张的神情中获得了盛大的愉快,“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莫非是……”梅苏没有把话说完整,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快把应与非和箫飒乐坏了,因为她分明是刻意在给箫昊捧场。 “和你们想到的答案一样,这是一块如假包换童叟无欺的基体元素原矿,要挥金如土的富豪才买得起的。”箫昊的声音略有起伏颤抖,让人联想起他说悄悄话时语音中的战栗。 “我可没想到……”应与非是来砸场子的,“这会是一块基体元素矿石。” “哇!”箫飒的惊讶不是假装出来的,“我还以为这种矿石只存在于传说中呢!” “你从哪里弄来的?” 第21章 侠盗援手(下) 在灯光的照耀下,那块疙瘩一样的石头好像显得不那么寒碜了,箫飒想知道箫大哥是从哪儿搞来这么块宝贝,如果那儿还有,他也一定要千方百计偷来。 箫昊丝毫不露怯,压低了声音对他们说:“此物来自慕容风澈的床位。” 闻言,箫飒立即乱了阵脚,像突然被一个无冤无仇的陌生人捅了一刀,“什么,他的?”情急之下,箫飒变得结结巴巴了,“他的东西,你也敢去偷?不怕他报复你吗?” “这有什么,努力不需要天分,这需要激情。”箫昊得意忘形地说,他这句话的意思无非是在炫耀他异乎寻常的偷盗天赋,能在神不知鬼不晓的情况下把人家的贵重物品偷到手。 “很顺利吗?”梅苏冷静地说。 “哎呀,才不是呢,你们不知道这次偷盗把我的胆子都要吓破了!”箫昊提起水壶往木碗里头倒了一杯水,然后仰头把水一饮而尽,水穿过他的喉咙掉进他的胃袋里的声音清晰可闻。 “慕容风澈的房间笼罩着一层淡黑色的雾气,他的室友全死了,宿舍里空空荡荡、死气沉沉的,像荒郊野岭的一块墓地,我刚走进去,一股阴凉之气就穿透了我的心扉,我当时就想着溜回来了……”箫昊铺天盖地编故事,说这块矿石如何来之不易。 “刚才你不是说你天赋过人吗?”应与非无情无义地指出箫昊说话的矛盾之处,“怎么这会儿又说你是如何的费尽周折了?” “基体元素的矿石很难得一见我知道,不过房间空无一魂没什么好害怕的,不过,恕我直言,慕容风澈不是一直都待在了望塔那儿吗?”梅苏说。 “这……”箫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样子,你说谎了,箫大哥,”箫飒偷偷笑着说。 梅苏面带讥讽的笑,摇着头、咂着嘴说,“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哟!” 只意识到了他的话语里的矛盾而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手的应与非,最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箫昊被糊弄了,她气急败坏地瞪着他,一种被谎言玩弄的羞耻油然而生。 “这个嘛……什么人有什么我都知道……”见势不妙,箫昊赶紧转移话题,开始宣扬他舍生取义舍己为人的大无畏精神,“但我可不是为了自己开眼界去弄的这块矿石,”他把那个盒子往箫飒的方向推去,“给你的,箫飒,你是我的左膀右臂,将来我还指望你帮我铲除敌人呢,万一你明天就这么油尽灯枯了,我可如何是好?” “如此说来,你是为了我去偷东西的,这颗矿石是给我的?”箫飒爱不释手地握住那块矿石,兴高采烈地说。 现在看来不必要自己再冒险去偷一遭了,箫飒欣喜若狂地在左右手上来回抛玩那块原矿,笼罩在他头顶的那片灭亡的乌云快要散尽了。 “当然给你,我们是拆不散的四人帮,不能让这种小问题将我们拆散。我已经是一个人,这块矿石体现不出什么价值,对与非和梅苏来说也是一样,给你箫飒老弟享用,它才能发挥出实际意义。以后你们可别看轻我这个江洋大盗了,你们需要什么,我这个神偷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的。”得到了三人的认可,箫昊如释重负,但能把偷窃说得这么正义凛然的,天底下恐怕也就只有他这一个人了。 “好吧,这事被你转圜给圆回来了,不予追究。但是,你当小偷不是一日两日了,未必不见得没干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面对梅苏的当面质疑,箫昊唯有心惊肉跳,场面有些僵持,他咯吱咯吱地笑了,想以此来缓解现场的尴尬气氛。 “难道你们没有一个人对来历不明的慕容风澈感到好奇吗?”箫飒用手指捏着下巴,用一种老人般的沙哑低沉声音说道,“慕容风澈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你知道?”梅苏有点想睡觉了,精神昏昏迷迷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箫飒说道:“就是因为不明白才问你们的。” “你还有理了,”箫昊好笑地说。他分析说:“我相信,他的身份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首先他的天赋和实力远超众人,甩我们好几条街;其次,从他拥有基体元素原矿而不使用依旧坚持自我修炼这一方面说来,他是个有底线和原则的人,做事情也脚踏实地,并非是个单纯的好高骛远之徒。至于矿石的来历,这就很复杂了,在他身后一定有一个庞大的集团,那些人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人,说不定是他们在暗箱操作。” 听了箫昊的话,梅苏点头同意,没精打采地说,“有道理。” “箫大哥,下次你能顺手帮我从别的姑娘那儿偷几套裙子吗?我的衣服不够穿的。”应与非突然撩开沉重的话题,三个人同时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 偷裙子这个任务对箫昊来说是相当艰巨的,这个房间哪哪哪儿都堆放着应与非乱糟糟的衣物,这个姑奶奶还有脸说衣服不够穿。 事实上,应与非的衣物当然不够穿,因为到处都是被她扯破剪烂的衣物,她老是突发奇想,想把衣服的款式大刀阔斧地改造一下,但每件被她动过手脚的衣服,往后都只能当抹布用或用做拖把了。 三重身份,三重人格,就有三重变态心理,每次身份一转换,应与非都会神经兮兮地彻底摧毁上一个身份的她爱穿的衣服,理由是不合她现在的身份,她从来不穿那种恶心的东西。 应与非的前后矛盾之大让人难以招架。 箫昊脸色露出为难的神情,衣服对于应与非而言是有多少都不够的,她不是一个人,她是三个人,一偷则要偷三种风格迥异的服装。 箫昊觉得为他自己和箫飒偷几套衣服回来不是问题,但是给人家女孩子偷衣服,万一被人当场抓包,以为他是有特殊癖好的那种人,他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难道不肯帮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忙吗?”应与非正在犯公主病,撒娇的语气让梅苏倒足了胃口,精神上受到重创,睡意全无。 “箫大哥,你帮帮她,几套衣服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她要是没衣服穿,我们会被揍成死人的。”箫飒回想起应与非的不同面目,凑近箫昊的耳边心有余悸地说。 “谢谢你帮我说话……”应与非感激涕零地说。 没想到悄悄话被听见了,箫飒急忙地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转眼,梅苏已身手敏捷地躺在上铺上了,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以价值作为衡量单位,与金贵的基体元素矿石对比,衣服当然不算什么,但他宁愿偷盗可以彰显他的实力的贵重物品,也不要冒着被人捉住的风险去偷女性的衣服,他可收拾不了被人发现后留下的那些残局和烂摊子。 “可以可以。”看着应与非像两颗夜明珠似的闪闪发亮的眼睛,各种神奇的想法在箫昊的脑子中激荡好久,但为了摆脱她哀求的眼神,他只好承诺下来。 实不相瞒,话一出口,箫昊就后悔了,可说出的话覆水难收,自作孽不可活呀! 应与非一边手舞足蹈,一边不忘把她神补刀的独特本领发扬光大,“箫大哥,你今天和以往不太一样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沉着冷静的谦谦君子,没曾想……” 箫昊一惊,应与非说的话的确句句属实,简直像一把把直戳他心窝的匕首。今夜箫昊的一举一动都太常态,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儿丢人现眼,其实他也很想成为一个像慕容风澈那样在不管什么困难面前都依旧岿然不动的男人的。 箫昊一时气急站起身来,连走路都不怎么会了,三步并作两步歪歪扭扭地回到床位躺下,平时他睡觉是悬空的,像睡在一张吊床上,可今天他的背部也一反常态地和床铺接触了。 宿舍安静了好半天,箫昊望向左上方真正高冷的梅苏,好似心血来潮,大献殷勤道:“梅苏妹啊梅苏妹啊,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我不需要一个神偷给我偷衣服,我的每件衣服都得是干干净净的,”梅苏不屑一顾地说,心里却在偷着乐,“让我想一想,我缺的是什么呢?” 箫飒从梅苏的话语里闻到了一股硝烟味,立马扭头看应与非,只见她用手指绞着头发,好像漠不关心的样子,又好像正在生闷气。 “那你什么都不需要吗?”箫昊略表遗憾地说。 “我可没这么说啊,”梅苏着急地说了这么一句,“就是前一段时间修炼肌体忌嘴忌得厉害,口粮不多,饥肠辘辘,甚是想念雪花酥,事实上我现在特别的不想吃,你懂吗?” “好好好,遵命就是,”箫昊快活地说,虽然雪花酥比衣服稀有,但他就是更乐意去寻找雪花酥。 “不过我说,箫昊,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小弟箫飒吧,死期将至,肚子还透明的呢!”梅苏提高嗓音说。 沉迷于玩弄基体元素矿石的箫飒突然被梅苏增大的声音惊到了,仍坐在桌子边凳子上的他迷迷糊糊地扫视着已经躺在床上的三人,一时间竟不知所措起来。 过去一刻钟里,箫飒全心全意将自己置于一个幻想出来的迷幻世界里,手里这块小小的矿石疯狂地迷住了他的眼球,他知道要想活下去,只能放手一搏了。 “对呀,我该怎么办?”箫飒苦恼地问道。 第22章 人性的徘徊(上) 箫昊是听从梅苏的怂恿,拖着疲倦的身体为箫飒偷来那块矿石的。箫昊不知道梅苏对箫飒有着怎样的一种感情,也不知道梅苏对他的情感是怎样的。 如果梅苏不提及这事,箫昊也许就想不到他其实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帮助箫飒,虽然看到箫飒毫无进展,他心里也在干着急,有时候面对一个问题时,心理太紧张了,反而想不出解决之道。 空荡荡的过道尽头舱门已经关紧,海风刮不进来,悬挂在墙壁上的煤油灯正在奇怪的呼呼乱舞。 半夜鬼鬼祟祟地在空旷无人的地带溜达,是一场不要命的博弈,因为末影人会一整夜在这艘船的里里外外巡逻。 剩余的几个时辰箫飒得好好把握住,这是留给他修炼肌体的最后一段时间了,他必须争分夺秒,否则他将就此从这个世界蒸发。 应与非告知箫飒楼下练功房里,有一小坛用特制容器盛装着的龙岩,龙岩在小坛里沸腾翻滚。 梅苏为了避免分心,闭上眼睛,仔细地用感知力,最后告诉箫飒练功房的准确位置。 箫昊告诉箫飒,唯有速去速回方可万事大吉。 他们的房间位于船舱的顶层,下面一层是末影人的窝,船长的休息室,以及其他一些摆放着其他重要物资的功能性房间。 前面的房间有末影人在移动,他们可以穿墙而过,什么都阻挡不了他们前进的身体。 箫飒和箫昊屏气凝神,走到楼层尽头时,身上早已大汗淋漓。 两人顺势往右打了个拐,走下楼梯,下面二层的格局给人焕然一新的感受,明显要比上面一层的装潢要富丽许多。 头几间房是末影人的房间,两人咬紧牙关屏住呼吸,尽可能放轻脚步,生怕在宵禁令还没有被废除的时候惊扰到末影人。 顺利通过末影人的房间后,箫昊继续看应与非和梅苏联手画的那张稿图,上面标注着练功房所在的位置。 图纸上面显示他们距离练功房还远着呢,需经过杂物间、武器库等各种房间。 在走到这条通道快到尽头的地方,他们达成所愿,左手边是船长的休息室,右边就是他们要找的练功房,这间房的面积超大。 厨房也在附近,箫昊一想起食堂的饭菜时人的行动就变得磨磨蹭蹭起来,箫飒只好拉着他的手拖着他走。 箫大哥还说来帮忙,分明是来帮倒忙的,他长得那么高大,相比是很容易饥饿的,箫飒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箫昊脚软得走不动道了,敷衍似的偷偷跟着箫飒走了几步,随后扭头就跑,发挥他出神入化的神偷本领,在箫飒还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溜走了。 二人浑然不知的是,末影人正在倾巢出动,好像一窝受到挑衅的马蜂。 箫飒拿着不久前从箫大哥手中抢过来的图纸瞅了一瞅,不太确定,应该是右边吧?他回头想问问箫大哥该走哪个方向,这时才猛然发觉跑得比龙卷风还快的箫昊的身影一溜烟似的钻进了一道大门。 箫大哥可真是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人啊,没猜错的话,他进去的是衣帽间,敢情这是在完成应与非交给他的任务啊! 好吧,箫飒无奈地苦笑着,修炼肌体反正也只能由他本人单独完成,箫大哥单独行动就让他单独行动吧! 箫飒小心翼翼地扳住门把手往下一压,他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害怕前头会有什么暗器飞出来,就像很多故事里描述的那样,门一开启就会有个机关陷阱什么的。 箫飒多虑了,练功房冷冷清清的。他把门推开一道缝,当他费力地把半边身体硬挤进去时,因为太久没有休息而胀大的眼球在眼眶里一转,发现里面暗藏玄机。 “船……船长?”箫飒挠着后脑勺结结巴巴地说。 乌奈船长悬浮在半空中,在他的身体下面正是箫飒此行的目的,是那一坛可以加速基体元素矿石释放的龙岩。 紧张得手心冒汗的箫飒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口水像融化的铁水一样难以下咽。箫飒不情愿就这样无功而返,他的脚怯怯地往回退了一步。这儿静得连一根头发丝掉在地板上的声音都听得见,他急促的呼吸声略带嘶哑。 “既然来都来了,又何必退回去呢?”乌奈低沉的声音像手指拨弄着箫飒紧绷绷的神经。 箫飒顿时慌张起来,脑中琴弦一般的神经仿佛一根根被斩断了。 箫飒感到步履艰难,很难再往前走一步。 “想用矿石来加速肌体的修炼?”箫飒的情况,船长略知一二。“这可对其他魂不公平啊!” “可是我,”箫飒觉得现在落荒而逃的话就该丢脸了,回去也不好交代,便一鼓作气拉开门走进练功房里。 “上次在甲板,是事出有因,我破例出手相救,以后定然不会再协助你们了,”乌奈用能穿透人思想似的犀利的眼神看着箫飒,“不过你以为这次没有我的帮衬,半夜三更你能顺利来到这里吗?” “你根本不是不可以独立面对困难和那些让你感到无助的事情,你也不是没有相关的能力。听我说,你并不柔弱,你只是内心不够强大,你想要别人的帮忙,也不肯整日重复那些枯燥的修炼。你的心不够静。” “你无须再依靠你的同伴的那一天,你的竞技水平才能得到提高。勇气和毅力是生活在地狱里的每个人赖以生存的品质,唯有依靠自身的实力度过这场残酷的游戏,才能成为最终的强者。” “做事情不能急于求成,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以后在非必要情况下,决不要再靠额外的物品来度过危机。” 第23章 人性的徘徊(下)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与人交心是死亡淘汰制里最大的禁忌,一艘船只有两个名额,你确定以后,当你们不得不变成对手的时候,能对你另外三个好室友下狠手吗?” 船长乌奈的话裹着一种静谧的恐怖感接二连三地传来,箫飒犹如遭到了雷击,整个人僵在那儿,他的全身滚烫,像蒸笼一样冒着热气。 “我确定我不会亲自动手杀死他们的,我没有他们厉害。”除了这么说,箫飒实在想不到他还可以怎样回答。 “万一有朝一日你武功在他们三人之上了,船上又只剩你们四人,或者你们当中的优胜者才能得到那个唯一一个名额,你该怎么办?” 乌奈船长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到箫飒身上,在他的背脊上滋生出彻骨的寒冷。 一直以来,乌奈都是箫飒敬畏和崇拜的偶像,可是这个晚上他说的话让他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了,同时也有点为他这么快就把那个血淋淋的现实展示给他看而感到生气。 “到那时——”没到来的事即使是应与非也不能完全猜测对,对未来将会如何他更是一无所知,他不想认真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用那种经常能在重感情的少年嘴里听到的意气用事的口吻,对生命满不在乎地说:“我先自刎,他们随意。” “胡闹,你以为你是谁?”乌奈船长愤怒地说,“现在看看你的样子,能不能度过眼前这关都说不定呢!”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箫飒火冒三丈地说,双手咯吱响握成拳头,让他亲手把他们打伤乃至于杀死,这种事情光是想一想就很不可理喻。 箫飒快要压制不住内心燃烧的火焰,把这些怒火一齐发泄到船长身上,可他又一下子颓败下来,船长其实也没说错什么话,这个世界的规则既残酷又冷血,这样的生死抉择很有可能是他将来不得不面对的。 “看来我错估了你,原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软弱可欺,三两句话就能让人暴跳如雷。” 箫飒的心气与船长当时相仿,从箫飒这傻小子的身上他不止一次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对朋友的信任,让乌奈吃尽了苦头,虽然那已经化作一段有惊无险的历史,但那种被背叛的羞辱感早已在心头滋长。 每每想起那件事,乌奈船长就会感慨万千,他不愿再看见这样的悲剧上演,他只是给箫飒一个建议,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好心吧! “对,我不需要你的指指点点,我就要做我自己,我是废材又怎样,我是天才又怎样,这些事情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箫飒的叛逆心被船长的话煽动了,无论用心好坏,这个深夜他对船长产生了浓厚的憎恶感和抵触心。 忽而,两双冰冷的黑手拽住了箫飒的胳膊,两只黑手向上移动,他的身体随之升上半空。 箫飒口不择言,大骂乌奈使诈。 谁知,乌奈竟奇迹地露出为难的笑脸,这箫飒第一次见到笑,虽然这笑有点儿不自然。 “箫飒,这你可就误会我了,三更半夜,你们不好好睡觉,下二层楼是为何,你们的脚步声打扰到了末影人,他们不来找你兴师问罪,这可能吗?” 箫飒没再说什么话,手心脚心都是汗。末影人武功即便没有船长那么高,也不会差很多,和他们硬碰硬,吃亏的是他。末影人是地狱第一判官,也就是管辖罪恶之岛的岛主——阎罗王亲自任命的部队。传闻末影人的反应很灵敏,再细微的声响,在他们听来已是如雷贯耳,如今看来,此言不虚。 乌奈摆摆手,让末影人退下,帮箫飒澄清道:“他是我叫来的。” 末影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箫飒双腿安全着地。 只是别指望他的相救会使箫飒心怀感激,他知道这不过是船长想扮猪吃老虎。 手上下像结印一般摇了一下,乌奈手中立现一卷轴,把他交给箫飒。 船长给的东西还能不要,箫飒接过卷轴,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这是什么,给我干什么?” “上面写着你、应与非,猫女梅苏与箫昊各自的优缺点,你把这些内容铭记于心,日后肯定对你有所帮助,”乌奈解释道。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考验我对友情的忠诚度?”箫飒义愤填膺,把卷轴摔到地上狂踩了几脚,狂妄地说,“有本事你把慕容风澈的拿给我。” “箫飒,你是个机灵人,但切勿狮子大开口,说实话我手头上没有慕容风澈的资料,恕我办不到。” 不出一年,乌奈便要和那位神秘的白衣忍者决一死战。船长说的是实话,慕容风澈背后的势力太强大了,他不是他可以得罪的人。这种情况船长也是第一次见,他只能寄希望于实力,否则天时地利都不站在他这边,他的生命就在倒计时了。 “话说回来,你心中那位义薄云天、见义勇为的箫大哥也正遭到末影人的逮捕,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权且帮他这一回,下次记得提醒他,以后偷东西的活尽量在一楼干,二层的物品是不允许偷窃的。” 箫飒讶异地望着船长,事情好像变得棘手了很多,而且太可怕了,他们干的一切事情,他们的一举一动,好像都在船长的监视之下。 “我待会给你讲个故事,你就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沉沉稳稳地走至门口的乌奈,回头道了一句。 箫飒看着空空如也的门口,看到地上乱七八糟的卷轴,怔在原地。 忽然,箫飒气急败坏地举起手,扇了自己一耳光,好确定这不是一个梦。 第24章 迟来的安慰(上) 箫飒平安无事地回到宿舍,他心事很重,却装出坦坦荡荡的样子来,这种伪装让他感到很不自在,特别是在大家都在尽力帮助他的这个夜晚。 同样的福气没有眷顾箫昊,他在衣帽间顺手偷了几套给应与非的衣服,又进入食堂偷梅苏要的雪花酥时被末影人当场捉住。 末影人从来不会提前发出警告,他们说出现就出现,像一伙神神秘秘的幽灵,箫昊是突然间发觉身边围着一圈末影人的,一时惊愕得没法把往下掉的下巴合上。 对面宿舍半夜醒来嘘嘘的小孩皑离过来看了一眼,应与非和梅苏一见到这个孩子就咿呀咿呀叫起来,他胖嘟嘟的脸被她们给捏得更肿了。 看到箫昊身上的伤痕和淤青,皑离很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三人逞口舌之争,在原有的故事上添油加醋,终于让这个小孩子知道了来龙去脉。 皑离给箫昊改了一个箫耗的名字,以后就耗子哥哥耗子哥哥的称呼他了。皑离和大家招手再见,迫不及待要回到自己的宿舍和母亲以及哥哥姐姐说这件新闻了。 梅苏抱着用防潮纸包着的几块雪花霜,吃得津津有味。梅苏的吃相并不雅观,囫囵吞枣,三口一块,前几日内力消耗大,看来她是真的饿坏了。 梅苏又从纸包里捡起一块雪花酥,问箫飒要不要。看梅苏吃得很香,箫飒就要了一块,张开嘴巴把向自己飞来的雪花酥接住,咬得咔嚓咔嚓响,像锯齿在切割箫昊的神经。只是箫飒的眼神有意避及众人,仿佛做了不得了的亏心事。 梅苏和箫飒正在愉快地交换赃物,但应与非和第一次因为偷盗得到教训的箫昊一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箫飒向左边看,应与非花容失色,像是一个哭得像鬼的少女,抱着一团衣服就像抱着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位亲人,失声痛哭着。 交代给箫昊哥的任务,他完成得并不出色,应与非很难过,为什么肉梅苏姐要的雪花酥完完整整的要回来了,她要的衣服却被末影人撕成这个鬼样子,真是天理难容——应与非一直愁眉苦脸重复着这个词。 好几次,梅苏从纸袋子里掏出一小块雪花酥,朝应与非的方向伸去,看到应与非痛哭流涕的样子,又默默地把手缩了回来,也罢,也罢,人太悲伤了吃什么都味同嚼蜡,那就不给了。 箫飒往右边看,夺来衣服和雪花酥的功臣箫大哥,正用酒水给伤口消毒,痛得呜哇乱叫。 端坐在床,耳朵里都是应与非的哭声和箫昊的呻吟声,梅苏的嘴巴鼓囊囊的,像远行之人的报复,抬起眼皮,漠不关心地问了一句:“箫飒?你、你有没有成人?” 这时,应与非明亮的泪眼,和箫昊填满哀愁的双眼,齐齐投向箫飒,他们虽然悲从中来,但还是很关心箫飒的。 箫飒的心咯噔一下,原来大家都很关心他,他岂不是在练功房中了乌奈船长的离间计? 箫飒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眉开眼笑了好一会儿,又惺惺作态地说:“懒得理你们。” 众望所归,应与非跳下床,打算和箫飒击掌庆祝一下,谁知,梅苏刷地扔块雪花酥把桌上的煤油灯给灭了。 应与非冲向箫飒的动作随着灯光熄灭的瞬间凝固了,箫飒有惊无恐地摸了摸心脏。梅苏姐分明是故意的,应与非狠狠地瞪了上铺一眼。 应与非不会忘记这个仇恨的,但暂时先吃下这个哑巴亏,她有点怕黑,既然灯灭了,那就有事明天再说,先上床睡觉吧! 困扰数人多日的疑难杂症终于得以解决,带着一个圆满的结局,箫昊也蜷成一团安心睡下了。 梅苏看得出来箫飒有什么事瞒着他们没说,他一定在练功房里遇到了什么事,因为在他那张神采奕奕的笑脸下面,隐藏着忧愁和顾虑。 箫飒坐起来,撩开衣物抚摸腹部。这个晚上,他不但精神上受到了强有力的冲击,过不了心里那关,肉体上的修炼他也失败了。他从裤兜里他掏出那块起初对他拥有致命吸引力、现在看来一文不值的矿石。 箫飒所做的蠢事,具有夜视能力的梅苏历历在目,她知道箫飒还没有成人,温热的泪水漫进耳朵,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乌奈船长离开练功房的时候,那份卷轴,再三纠结之下,箫飒拾起来了,掸尽上面的脚印和灰尘,从头到尾看完了。 然后箫飒又把卷轴重新卷起来,带着背叛了最信任他的人的落寞神情。 箫飒觉得他是个厚颜无耻的人,掉入了船长乌奈设置的陷阱,一直以来,他们那么帮助他,他却做了对不起他们的事情。 四人的优缺点箫飒了然于胸,但知己知彼并没有给他带来快乐,相反,一种烈日灼心般的痛楚袭上心头。 蓦地,朦胧的泪眼中隐隐约约出现了船长乌奈的身影。箫飒擦干眼泪看了他一眼,又听见他将练功房的门锁死的声音。门本来就是关着的,船长乌奈是突然现身的。 “不用觉得奇怪,门只是一个装饰,我能成为船长,不会连这点本领都没有,飞天遁地移形换影都是很基础的技能,将来你也能学会的。” 箫飒颤抖着手把卷轴送回给了乌奈,乌奈浅浅地笑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这是一次性的卷轴,一旦有人看了,上面的字迹会一个字一个字的消失,因此除了你之外没有谁看过,包括我也没有,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卷轴已成无字天书,这表明卷轴已被看过,反之则没有——箫飒在大脑里思考着这两种可能性,他知道真相是怎样的。 给了一段时间箫飒消化,乌奈接着道:“若你审阅了,你知道就好,不要告诉任何人,无论信不信赖,是不是同伴好友,天机不可泄露,我也不想了解你看了没有,但我希望你最好看过,放心,我不会害你的,不会说出去,反倒我还要消灭这一切罪证。” “你哭什么,生存一直是残酷无情的,倘若你看了,我还会对你刮目相看。”乌奈拍拍箫飒的肩,把卷轴往身后一扔,卷轴恰好落入后方那坛沸腾的龙岩里。 硝烟散尽,卷轴从此消失。 第25章 迟来的安慰(中) 箫飒对他的命运从来没有过一刻异军突起的幻想,与独霸一方相比,他更注重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如果为了成为王者,他要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像白衣忍者慕容风澈一样,那他宁可不要当那个赢家。 “可是我的良心扎我,我原谅不了我自己,”这是箫飒心中所想。 “好,咱们就事论事,你先清空你的脑袋,关于我的故事,你细细听我道来。”船长乌奈打起精神来准备对箫飒说起那些陈年往事了。 “说一千,道一万,我不能久站,坐下,咱们借一步说话……”船长无奈的亲切感让箫飒不知所措,他总觉得他的这种亲近是一种阴谋。 乌奈出奇地友好,与六神无主反应慢半拍的箫飒勾肩搭背向前走去,和他就像亲兄弟那么自然。 绕过一些提供给新魂使用的练习基本功的各式各样的台柱子,上了几级阶梯,在靠墙的龙岩池前——也就是龙岩坛边坐下,箫飒感到烫人的温度。 船长绝对不是一时兴起才对他讲起往事,似乎他也急于寻找一个合适的听众。 虽然任何人听到那样精彩的故事都会觉得大饱耳福,可箫飒并不觉得快乐,他依旧沉浸在因背叛同伴而带来的内疚中。 箫飒听完船长讲的抒情,感慨颇多,一些做人的原则也自然而然变动了些。确实,船长乌奈的话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烙印,但他还是固执地认为,无论如何,他不能做一个背信弃义之人。同时,箫飒深信不疑,他相信应与非、梅苏姐和箫大哥对他的感情都是真挚的,就像他对他们一样。 “船长,你到底要跟我讲什么?”乌奈的话说得过于隐晦,他半懂不懂。 乌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箫飒是故意假装听不懂还是脑子有点不好使,只好在那篇冗长的陈述之后说出以下几句大白话,“我是说你小子心地单纯,可不要被人蒙骗,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不得不防。” “听来听去,谈来谈去,结合实际情况来讲,船长哦,因为你是这样矛盾的一个人,我真的可以信任你吗?你喜爱的那个女孩儿公孙芦是被你亲手了结的,这是你的过错,妖竹是你亲自杀死的,手是你亲自砍断的,明明这些都是你的错,怪得了谁呢?”对于船长的那番长篇大论,箫飒的理解是这样的。 “嗯……你还小,不懂得情情爱爱。” 箫飒看到,乌奈船长的脸红得像蒸熟的螃蟹。 当时,心高气傲的乌奈认定妖竹横刀夺爱,因此恨不能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但几年后的今天,每每回忆起来,乌奈也觉得自己着实干了不少傻事,有些事情他有所保留,没必要全盘托出,把所有事情告诉少不更事的箫飒。 “慕容风澈记得吗?他绝对是个强劲的对手,或许不用太长时间,他的实力就会在我之上。一年后的比斗,我非死即伤,不过这也无可奈何,要是技不如人,我认了。新魂中强大到可怕的人不少,而且每年都在增加,比我们那一届可多多了。你千万小心,留心每一个人,这是我能给予你最好的劝告。”乌奈语重心长地说。 “多久一届?”箫飒不清楚。 “一天一届。” 每天都有大量新魂涌入地狱,更新换代很快。 对自己的往事,乌奈也是当局者迷,他承认自己心直口快,说的话可能与本身情况严重不符。 乌奈船长的那些话让箫飒更加坚定要维护好以后与他们三人的情谊的决心,他倒是想让船长看看,这个世界除了爱,剩下的并非都是背叛。 “我能把你的秘密告诉其他人吗?”箫飒一本正经地询问着当事人。 “我有预感,虽然你看似无心无肺,但我相信你会守口如瓶的。”乌奈船长是拐着弯地拒绝了箫飒的请求。 “哦,”船长抽烟,箫飒觉得现在的他看上去很颓败,嬉皮怪脸笑嘻嘻地说,“你看人的眼光真准,我就是一个什么都欠就嘴不欠的人。” 再厉害的人也有低谷期,箫飒深知盛极必衰的道理,但是他有信心相信发生在乌奈船长身上的事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没有谁需要箫飒去扶持,他是他认识的人中最弱势的一个,长久以来,是他们三人在帮自己度过难关,还为他愁得半夜睡不着觉,为了帮他修炼肌体,箫大哥还去慕容风澈的宿舍为他偷窃了一块基体元素矿石。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乌奈高深莫测地瞄了一眼箫飒脖子上戴着的项坠,嘴里说的故意绕开了心里所想,“我觉得你脾气秉性很像从前的我,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在这给你提个醒,就算是对自己好的人,你也不能百分百的信任他,重要的事情最好自己一个人单干。” “那如果是和你生死相交的朋友,你也不会无条件的信任他吗?你一定会吧!”今天的船长奇怪得很,好像很好讲话,箫飒说话也就不过脑子了。 “这……”船长深思熟虑着,但用其他话把这个问题挡过去了,“过去既然过去了,那就算了,世界上没有如果,没有重来一次的后悔药,即使有,我也不愿吞下。” 真是冥顽不灵,箫飒起身,拍了拍快要被龙岩的热度烫熟的屁股,屁股肯定像猴子一样红彤彤了,一想到这点他就嘻嘻笑了起来。 “我先走一步。”箫飒说完,快走不及。 跑到半道,箫飒在登上一楼的楼梯上顿住,他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一件事情忘了做。 箫飒愣在那儿想了很久很久,脑袋亮起的一盏灯照亮了边角的黑暗,糟糕,他把这件最重要的事给忘了,只要把木盒中的那块矿石扔下龙岩,在练功房好好修炼,那么他就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了。 这样狼狈地回到宿舍岂不是太没面子了,但为了在船长乌奈面前保全尊严和荣誉,箫飒觉得他不能回去,在船长眼里使用这块疙瘩一样的灵丹妙药,怎么样都说不过去。 何况,他的专注力总是不够好,使用矿石也未必就能得到已臻化境的圆满结局,箫飒愁眉不展又垂头丧气地向上走,那还不如早早休息,早上醒来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用来修炼,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箫飒回到宿舍,他是无功而返的,所以就有了先前宿舍发生的一幕。他们以为箫飒完成了肌体修炼,可事实并非如此。箫飒对此事不想再多说什么,还是把烦恼留给明天吧! 可箫飒说谎的功夫不好,虽然能把神经大条的箫昊隐瞒过去,但心细的应与非和梅苏都发现了他语气中的破绽。 第26章 迟来的安慰(下) 熄灯后,只有箫昊昏昏沉沉睡去,梅苏在悄悄流泪,她看见箫飒仍是一个没有影子的魂,只有把肌体修炼好了,影子才会出现,这是一个魂把肉身修炼好了的直接证据。 下铺的应与非也没睡着,当她知道梅苏哭了后,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应与非的右眼皮啪嗒啪嗒像缝纫机的踏板有节奏的欢跳着,她一闭上眼想要睡着,没过多久又难受地睁开,就这样陷入一个烦人的死循环里。 雷鸣电闪仍在继续,瓢泼大雨稀里哗啦作响,以至于梅苏哭得死去活来,宿舍里的人如果不认真听,也听不到她的哭声。 这是将近一个月以来,箫飒第一次没有坦诚相待而且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虽然他很不想做一个真挚诚实只流于形式的人。 手中的基体元素矿石遇不上酷热的龙岩不能释放出来,那就是一块废品。 “需不需要我传功力给你。”在雷声和雨点声变小万籁俱寂时,应与非问箫飒,她已经不打算隐藏她自己知道箫飒没有修炼好肌体的事实了。 梅苏自然懂得她这话是对箫飒说的,应与非这么做其实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她的功力并不怎么好,如果强行把体内的元气输送给箫飒,非但有可能传送失败,她自己也会面临毁灭的危机。 梅苏忽然想起应与非一个人办不到,但或许三个人联合起来就能干成这件大事,这个想法让梅苏惊喜地从床位上坐了起来。 箫飒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一眨,由于他有那么多的烦恼和忧愁,应与非和梅苏姐的对话他根本没用心听。 “你决定好了的话,我们把箫昊吵醒,我们四人共进退,如何?” 箫飒很久才意识到原来她们都没有睡着,又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她们在等待他的回答。 下雨天,大气中的基体元素极少,因为雨天龙岩停止沸腾,即使有少量的基体元素飘到大气中也会遇冷固化掉落,因此今夜同生共死是一个极冒险的举动,他们不应该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 箫飒怕出现什么意外拖累了他们三人,没必要把四个人命运当做一场胜算不高的赌博的赌注,他假装睡着,不与她们搭话,这个夜晚注定无眠了。 梅苏把一些话说了再说,应与非也变得狂躁,她们都知道事实上箫飒没睡觉,他却假装自己睡着了,她们怎么能吵醒一个装睡的人呢? 过了半晌,房间里没有应与非和梅苏的说话声之后,估计她们是睡着了,箫飒才轻轻地将基体元素的矿石放回盒子里。 把盒子放到一旁,箫飒想再训练一下专注力,箫飒从床上坐起来,傻傻乎乎地盘着双腿,双手结成特定的形状,胸廓起伏,呼吸变得规律起来。 一道道闪电照亮室内的时候,可以看见一个无影少年盘腿而坐,他专心致志地沉浸于穿针引线的想象中,这是他摸索出来的一个训练专注力的办法。 在箫飒的意念中先是出现了一根针,然后是一条细线,他用那条线穿过那根针,在不断穿针引线的过程中,箫飒的凝聚力果然增强了不少。 箫飒的举动让梅苏感到强烈的心酸和惊痛,穷极所能,手一挥,空中即刻出现了一只闪着绿光的萤火虫。 应与非看到,一只发出绿光的虫子向箫飒飞去。 在意念中,箫飒也置身于一个雷雨交加的黑暗世界里。那只萤火虫飞到箫飒身边,忽然钻进来他的脑海中。在箫飒意念的世界里,出现了一只萤火虫。 萤火虫绕着箫飒的头顶一圈圈打转,萤火虫发出的光虽然很微弱,但也足够了,有了萤火虫的帮忙,箫飒穿针引线时就不至于看不到针头在哪里了。 萤火虫从何而来,箫飒并不知道,他以为是他的意念给他的帮助。箫飒终于将一根细微的线穿入微小的针孔,喜得他欢蹦乱跳,像一只重获自由的笼中之兽,几乎要把床榻踏破。 要是有人知道箫飒高兴的缘故,可能还是搞不懂他为何这般高兴,大概他以为在意念中攻克了穿针引线的难关,专注力就会得到大幅度提升吧! 如果一个魂来到地狱第一个月脚下还没有出现影子,他会死亡。修炼肌体是魂前期发展的关键,就这点来说,即便箫飒最终能平安度过这一关,他也落后于人一大截了。对很多魂来说,来到地狱的最初那些日子是为以后打基础的关键时期,每天的进步都是突飞猛进的,如果肌体没有修炼,他们就会停滞不前,无法再在其他方面得到实在的进步。 箫飒闹出太大的动静,睡梦中的箫昊感受到了床铺的震动,一个美梦逐渐演变为噩梦,他梦见自己摔落悬崖绝壁,事实上,是他摔下了床。 末影人揍得他遍体鳞伤,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这一摔,戳中了很多痛处,箫昊哎哟哟的呻吟起来,手搭着床檐和桌边的椅子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箫昊腰酸背痛,刚才宿舍发生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知道。 箫昊骂骂咧咧地说了箫飒几句,例如:你成人了就成人了牛气神气什么?谁还不是个人!这么晚了赶快给我睡觉!之后他哀叫着用手扶着后背,躺回床板一动不动。 应与非看完这一场兄弟互掐的戏码,张开嘴巴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微微一笑,旋即又忧伤地蹙起眉头来,以后这样的场面只怕是看不到了。 梅苏的法力只能将那只萤火虫的光芒维持到现在,在她的指引下,一个绿点从箫飒的头脑中飞出来,飞出窗外,飞进暴风雨中熄灭了。 耳边响起的不再是雷声风声雨声,而是证明箫飒已入睡的均匀呼吸声,梅苏的眼皮变得很沉重…… 第27章 乌奈失意(上) 时间回到五年多以前,十六岁的乌奈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魂,当时天赋极高,只花了三天的时间便修炼好了肌体,大放异彩,是当年很少见的天才选手。 乌奈不免有些得意起来,船上有几个少女倾心于他,但他一概拒之门外,因为他觉得要长得倾国倾城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尊贵的身份。 一天,乌奈踱步在甲板上,发现海面有着异样的波动。走到船头,他仔细俯瞰着墨黑的海水,想看个清楚。 乌奈什么都没有看到,海面恢复了平静,一回头,身边不足五米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身着淡色青衣的少女。 少女名唤公孙芦,是人和芦苇之魂杂交的产物。这是个婀娜多姿的美丽姑娘,一眼就给乌奈留下了深刻印象,听说大部分和植物之魂混杂的魂的身材都不会很差,仅凭这一点就足以吸引乌奈的目光了。 能人总体分为两类,一种是动物属性的,一种是植物属性的。动物与人合成的魂常见,千百年来,植物与人合成的魂千百年来占不到总数的十分之一。物以稀为贵,人们看待拥有植物属性的魂的眼神自然自带滤镜。 可是死亡淘汰制不会怜悯任何一个人,很多像公孙芦这样的能人只适合当花瓶作摆设的用处,除了极个别强者,他们一般不如动物属性的能人强大,他们的属性天然处于劣势。 人与植物结合得出的新魂通常来讲生命属性涉及植物的范围较广,也就是说除了人的动作和意识外,公孙芦是一个无法启动或者激活其他天分的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面对攻击时就像植物人。 植物属性的能人中十之八九是废物,真正的强者只是少数的例外,而公孙芦很显然不是那幸运的一小部分,要依靠别人的接济和帮助才能存活下去。 乌奈眼前的公孙芦正站在船上作画,她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纹丝不动。 公孙芦可以依靠记忆以及对风向的掌控,精准地描画出船的整体造型。 是这样的,当风吹过航船时,风速会放缓,也会沿着木船的结构继续前进,对风的感知力是公孙芦最大的优势,仅仅是借由风穿过这艘船时的变化,就有一幅详细的稿图在她的脑海中生成。 心有所想,倾注到笔端,一艘船逐渐在笔下形成了,自始至终,公孙芦始终闭着眼,拿毛笔细细地勾勒线条。 乌奈当时大受震撼,那会儿他虽然完成了肌体的修炼,但和其他新魂一样,对地狱的了解十分有限,看到一个少女能闭上眼睛画出一条船的稿图来,觉得稀奇得不得了。 说来可笑,乌奈对这个少女的关注使他想更多的了解她,一种暧昧的情愫像蜘蛛网一样张挂在他的心上,心脏的跳动好像因此变得沉重了一些。 那种一见钟情的感觉来得十分离奇,就好像她闭着眼也能眉目传情一样。 又或者是因为普天之下所有意气风发的少年,都总是变着法子想引起异性的关注,最终希望这种欣赏的目光都变成恋人柔情蜜意的眼神。 为了招呼那位少女,乌奈使用了一点搭讪的小伎俩,他默默地往右跨了两小步,从她头上几片芦苇叶中撷取了其中一片,而后迅速地往左走了两步回到原来的位置,把芦苇叶含在唇间,吹奏了一首浪漫温暖的曲子。 少女的脖子略略扭了一下,睁开亮晶晶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乌奈。 公孙芦动人的眼神他已领略,此后她的万般风情,只能由他一人领受。 不需要开口,这时不管说什么都是言之无物,感情都被画进那幅画里了,在那艘船上,入画的是乌奈和给了他惊鸿一瞥的公孙芦。 随后两人的感情快速升温,为了让公孙芦平安无事地度过修炼肌体的阶段,乌奈把自身的成果传输给她。 为了让公孙芦成人,乌奈把自身功力清空了。在那之后,乌奈勤学苦练,开始重新修炼肌体。好几次,乌奈差点丧命。 船上很多人都知道乌奈是个天之骄子,他是很多人的心腹大患。当他为了公孙芦自毁肌体,身体变得无比虚弱之后,一些人私下勾搭,想在他修炼好肌体之前,借这个不可多得好机会把他给除掉。 虽然重新变回魂的乌奈体能下降了不少,但对付这些混混还是绰绰有余,尽管如此,有好几次,他差点儿丧命,但一想到公孙芦的笑脸,他就觉得这都不算什么。 乌奈元气大伤,第二次修炼肌体前后花了十天时间。这一次,得知乌奈又一次成功之后,少女突然堆起满笑容,兜着圈子告诉他她的肌体仍然没有修炼好。 公孙芦成了乌奈甜蜜的负担,看着她脚下那个飘忽不定的影子,他又一次自食恶果,把体内的基体元素全部输送到对方身上。 同一间宿舍相交甚笃的一个伙伴看到乌奈又一次从零开始,劝他不要继续做这种傻事,可乌奈不听劝,明知不可为,还是处处为公孙芦着想,两个人的关系就为了这件事疏远了。 修炼肌体的时间越来越长,第一次花了三天,第二次花了十天左右,第三次修炼肌体时,乌奈面如土色,整个人憔悴无比。 在第三次修炼肌体的过程中,乌奈走上了那些平凡之人走的那条无比艰辛、异常艰难的道路。 他就像一条鲤鱼,使尽浑身解数在干旱的泥地上打挺,始终不能跃过那道高悬于天际的龙门。 第28章 乌奈失意(下) 为了在一个月期限到来前成人,乌奈加倍付出心血没日没夜地修炼。 历时半个多月,乌奈终于结束了这段枯燥无味的日子,当时感受到不是兴奋,是解脱,如果说一开始他是个天生的幸运儿,那么在这三次修炼肌体的过程中,他把天资磨损得相当严重。 深陷爱情就像深陷泥潭,越是挣扎陷得越深,不管公孙芦有什么要求,乌奈都会尽可能满足她,生死不顾。 公孙芦在乌奈的帮助下顺利度过了登船之后的第一道关卡,此后他继续潜心修炼,他一个人修炼两个人的份,把那一份通过内力传输给公孙芦。 登船那天,乌奈分到了一个包裹,包袱里有两支随机分发的望远镜,这就成了他对抗敌人和保护心爱之人的武器。 公孙芦的平庸需要乌奈耗费极大的心血来扶持她。每一回见到乌奈为了她那么劳累,公孙芦都会泪眼朦胧地请求乌奈不要再出手相助了。可是她越是表露出大不了去死的决心来,他越觉得她可怜。 到了后期,船上的人数锐减,这些人每天都去练功房苦修技能,或去练功房旁边的擂台室打擂台赛。 一场场模拟赛和真正的决斗对身体状态一直没有恢复的乌奈来说是雪上加霜的,他的疲惫感一天重似一天。 公孙芦一直被乌奈细心呵护着,要是谁挑战公孙芦,那就先把他打败,若谁敢动她一根汗毛,他第一个诛了谁。 所有人都不理解乌奈的行径,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但是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自初次见面两年多以来,公孙芦从未请过乌奈到过她的寝室,他倒也不太在意。 有一天,乌奈当擂主,接受了十几个人的战书,他一连杀了这十几个人,脸上全是血渍,要想赢,必须这样做,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乌奈在休息的片刻功夫里,时常看着长袍上沾染的血迹发呆。有时他很想哭,想有人能够安慰他,给他坚持下去的希望和力量。已经有这样一个人了,公孙芦是他心目中无可替代的存在。 这天,杀人杀到脚步发飘的乌奈走到公孙芦所在宿舍门前,直接破门而入。 他一刻都不能等待,他实在太想见到她了。 可是出现在眼前的一幕,让乌奈痛苦地掩面而泣。 寝室里,公孙芦正与一个男性暧昧不清,那男的竟也是个人与植物魂的合体,真是难能可贵,极小的概率都让他们给碰上了。 弱者组成一个小团体共同抵抗外敌,这再正常不过,可是一年多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受到欺骗,已是成年的乌奈依然受不了这样的背叛。 在他面前楚楚可怜的公孙芦,私下竟有着一套丑恶的嘴脸,他可以忍受她的欺骗,但她不可以联合别人一起欺骗他。 与公孙芦同住在一个寝室的青年名为妖竹,年龄和他一般大,身材和竹子一样匀称结实。 如果不是植物属性限制了他的发展,凭着那副英俊的皮囊,他将成为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公孙芦走上前来,想和乌奈把事情解释清楚,可是他已经知道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也并不打算放过他们,报复的火焰在他心里越烧越旺。 终于理解从一开始,公孙芦所需的基体元素的量为何是平常人的两倍之多,乌奈用自己的内力和功法滋养的不是一个人,是两个。 公孙芦把妖竹窝藏在宿舍里,每次当乌奈把法力传输给她,她回过头来就把法力传给了妖竹。 解释是多余的,解释就是掩饰,公孙芦是乌奈深爱过的女孩,这让乌奈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恶气呢? 汲取别人的养分去帮助另一个人,这是比作弊还要无耻的行径。 看来这一年多来,自己的努力都白白赠送给了一对骗子,怪不得旁人说自己傻,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点让他痛不欲生。 乌奈撇了撇嘴角,苦笑里有着一抹自嘲的意味,至少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他亲眼看见了真相。 哪怕公孙芦及时离开妖竹身旁,前来拽住他的胳膊,乌奈也觉得这种亲近令人恶心。 乌奈甩开了公孙芦的手,他已经从梦中醒来,别再让他掉入那样的噩梦中去。 当初为了不值得他深爱的公孙芦伤害了挚友,一想到这点,乌奈的心就隐隐作痛。 公孙芦辩解的说她在船上先认识的魂是妖竹,他们是惺惺相惜的弱势群体,亲如兄妹,除了妖竹,她不会信赖任何一个人。 尘埃落定,乌奈不再犹豫,转身决绝地离去。 乌奈只是把这种愤怒留在了心里,并没有做出伤害两人的事情,从此以后他们自生自灭吧,他绝对不会再向公孙芦提供任何帮助。 打那天起,乌奈回到寝室潜心修炼,淬炼肌体,把红尘之事全然抛诸脑后,他只期待成为船上最后的赢家。 几个月以后,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的乌奈的功力达到了无人匹敌的程度。如果知道乌奈在哪里,船上的其他人皆会绕道而行。经过不懈努力,他已经成为人人口中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强者。 无人胆敢向乌奈下战书,他们知道和乌奈打擂台赛之日,就是他们的死期。 第29章 报复(上) 船上的擂台室是由特殊材料构造的,能有效吸取力量以防止人员打斗时给船体带来毁灭性的损伤,为此,修炼到了一定段位的人进行打斗,必须要上擂台方可开始。 如果没有专门的擂台室,恐怕很多船都在中途沉没了,木质结构的船只是很脆弱的。 擂台战有一个规定,为了保持整场比赛的公正性,两人对峙时无论强者多强弱者多弱,赛场上都不能进入第三个人。 其次,站上擂台成为擂主之人有权指定他希望单挑的对象,且被指定的人不能违拗,不然就地正法。 当时乌奈的实力强大到令人颤栗,若说这艘船他的实力排名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夸张说来,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强大是仇恨和苦闷带来的。对付任意一个人,他都没有丝毫压力,就像强者收拾一个喽啰那么简单。 一天来到擂台室,他跳上擂台,正在大家的吆喝声中打斗的二人慌不择路地跑下去了,几个胆小的人甚至跑出擂台室外,唯恐乌奈指名道姓要和他们打架似的。 剩余的人尽管没有转身就逃,呼吸也不由地放轻了许多,乌奈刀尖般锐利的眼神把众人细细打量了一番,他眼里的光芒让人噤若寒蝉,大家脊背发凉,像有一坨冰霜沿着后背滑下去。 是时候该请昔日的情敌出山了,公孙芦身后那个他用自己的功力滋养了他一年多的废材。 擂台上从未出现过妖竹的身影,因此乌奈把他要挑战的那个人的名字告知就站在人群中的船长,随后两个末影人拎着糊里糊涂的妖竹来到了擂台室。 完成任务后,末影人消失。在妖竹的身后,跟着走进来的是公孙芦,多时不见,她还是那么古灵精怪。一看到乌奈,公孙芦的表情就变了,突然间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被逼上擂台这件事,妖竹自然心不甘情不愿,固然被逼无奈,没有谁会开心接受的,而且对手是恐怖如斯的乌奈,更是让人想当逃兵。 妖竹的眼神怯弱得厉害,公孙芦的眼神清澈,却是覆盖着一层对乌奈的不满与怨恨。 站在台下的妖竹瑟瑟发抖,好像置身于冰天雪地里。若是有人认为自己能够表现得比他更勇敢,那就太狂妄自大了。面对这样一场实力悬殊毫无悬念的战斗,能毫不迟疑地跳上擂台就十分让人钦佩了。 乌奈缓缓地闭上双眼,在他吞咽嘴里味道发苦的唾沫时喉结上下滚动。 乌奈手一伸,隔壁练功房武器架上的一把大刀穿墙而过,飞到了这间擂台室里。 正当所有人以为那把大刀行将斩断妖竹的脖子时,他们惊讶地发现,乌奈左手接过那把大刀,他咬着嘴唇,眼睛没有睁开,满不在意地挥刀砍断了自己的右手。 乌奈不是一个左撇子,砍掉惯于用来操纵事物的右手,是为表明他甘愿为这场比斗做出让步,妖竹再不上来,可就是懦夫了。 乌奈的举动引起全场人员的惊呼,就连船长也没见过这种邪门事,他这一丧心病狂的行为,既让人摸不着头脑,也让人毛骨悚然。 有些人对乌奈涌起了崇拜的情感,有些人则迫切地希望他两只手都断,以后也许就有打败乌奈的机会,人们怀揣各种心思,为场上的乌奈欢呼着,一种只有借由最惊险刺激的打斗才能触发的混乱情绪在人群中爆发。 妖竹头皮发麻,把去与不去的结局在心里反复揣摩:被邀请决斗他不上去,是死路一条,且摆脱不了懦夫的称谓;谁也能看得出来,乌奈断臂是为了做出让步,他作为一个天生的弱者,也不好回绝他的战书。 思来想去,妖竹索性走上了擂台,场下人员唏嘘不已,公孙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道场上挂着两块姓名牌,乌奈挂在其左,妖竹挂在其右,战鼓一敲,打斗开始。 被他砍断的右臂血肉模糊,断口处殷红的鲜血持续不断地涌出,随着乌奈每一个进攻和躲闪的动作,在擂台上泼洒。被用来祭祀祖先的公鸡被切断喉咙时,它体内的血就是这样流干的。 乌奈眼神犀利,如鹰似狼,对胜利的渴望让他顾不上疼痛。 每想起公孙芦一次,他心里的怒火就越盛,下手也更重。 脖子和太阳穴上青筋暴起,乌奈又一次在怒火中沉默地冲向妖竹,对方手里的武器是一根竹竿。 乌奈抱着要让妖竹明白每一个躲藏在女人背后的男人都是垃圾的道理,向着这一沉甸甸的心愿迈开的每一步,都犹如一块千斤巨石轰隆隆砸在擂台上。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乌奈冲到妖竹身前,在对手还在犯迷糊的时刻,他果断地伸出指甲长长的左手,像一只猫科猛兽一样举起利爪划过妖竹的脸庞。 此举之后,乌奈一阵风般穿过妖竹,手撑地蹲在他的身后。 他坚定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围观的人群,吓得他们狂咽口水。 其实,乌奈没有下很重的手,像蝴蝶飞过水面一样,他的手只是轻轻掠过他的面容,就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五道血痕。 妖竹脸上的伤口像五根被切开的水管,先是出现了五条红色的细线,接着鲜血不断地冒出来,流成了五个块面,血流向下蔓延,面积扩大,五个部分快要汇合了。 众人可都把乌奈这一次突袭的结果看在眼里了:只见妖竹的脸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皮肤由白渐青,血液穿透皮肤渗出,血流如注。 公孙芦脸色骤变,心像被狠狠切了一刀,那种钝痛让她呼吸变得困难。 顾不得断臂上袭来的钻心疼痛,也顾不得生命力正随着血流消逝,乌奈再次向妖竹发起进攻。 第30章 报复(下) 被吊打了几个回合的妖竹几乎不战而败,他对乌奈五花八门的进攻毫无抵抗力,更别说还有还击之力了。 竹竿在妖竹的手里画了一个大圈,直直地指着乌奈的后背,由于他手里的劲道控制不好,竹竿在完全停住前轻轻抖动了几下。 乌奈用手指抹尽嘴角的灰尘,嘴角轻微上扬,浑浊的双眸冷光乍现。 乌奈敏觉地回转身体,与妖竹面对面站着,在他们之间,是点点滴滴像梅花一样绽放的血迹。 妖竹几斤几两,乌奈心里有底,一个曾经有一年多时间靠他的元气苟且偷生的男人如何比得过他。 熟能生巧,一件武器再多么简单,想要用得顺手,也得日复一日地去训练。妖竹是一个天生的废材,唯唯诺诺地躲在宿舍里数百个日夜,那根竹竿他压根儿没怎么碰过,因此那根被妖竹握在手里的竹竿,只是一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竹竿。倘若妖竹在这些日子里曾认真地钻研过如何使用竹竿,或许他会强大很多。 妖竹明白他不是乌奈的对手,他撩拨那根柔软的轻细竹竿,像一心寻死的孩子鲁莽地挥向乌奈。 甚至没有躲闪,竹竿打在他的右肩,乌奈面不改色,他断臂上的血依旧淌着。 乌奈给对手做了很大的让步,不止是断臂,他的计划是在体内的血流光之前把妖竹打败。如果妖竹能坚持一段时间,那么乌奈的生命将面临严峻的考验,他的身体分分秒秒都在虚弱下去。妖竹不是个傻子,就算他什么也不懂,也知道攻击一个人首要的是攻击他的软肋。 乌奈目无表情,人是怎么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用他的经历就可以阐释,多半和他一样,为情所伤。 乌奈左手拽住攻击他的右臂的竹竿,使劲顺势往下一拉,用内力聚集的掌心往前一推,借力打力。 那根竹竿回捅妖竹的腹部,力道之大,似乎一股冲击波穿透了妖竹的肉身,竟使得他飞出几米开外。 妖竹捂住肚子跪倒在地,众人看到他脸上扭曲的表情,纷纷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他们都知道他受的是内伤,他体内的脏器似乎绞成了一团。 与妖竹相比,或许乌奈兴许更能驾驭那根竹竿,那一招撩拨看似寻常,实则灌注了他全身的内力,比妖竹实力强悍十倍百倍的人被这样击打一回也是吃不消的。 台下公孙芦神经紧绷,满脸忧愁和担心。 妖竹单手撑地,一只手护着腹部,他很不经打,剧烈地咳嗽了一阵,竟把血也给咳了出来。 妖竹的血是绿色的,像毒蛇的胆汁。 温热的血液染绿了妖竹牙齿,他望向公孙芦的方向,看到她脸上担忧的表情,憨憨地笑了笑,这也许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微笑了。 不行,还不能放弃。“乌奈,接招吧!”妖竹疾言厉色,挑着竹竿再次杀过去。 乌奈事先看了一眼公孙芦,她只是、只是一直盯着弱势一方的妖竹,两颗绿宝石似的眼睛,清晰地映出妖竹快速移动的步伐。 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望远镜往上一甩,那支内部设有巧妙的机关、可以进行收缩的望远镜咔嚓响了两声,长度变为最长,迎面挑了妖竹的竹竿,又往莽撞冲来的妖竹脑袋上狠狠一敲,给了他致命一击。 妖竹的头颅随着崩裂的一声脆响,裂痕在他的头骨上像植物的根茎一样蔓延,他的头像一个被踩碎的鸡蛋壳。 妖竹的脸狰狞着,绿色的鲜血流进眼眶里,染绿了他的眼球,双眼幽绿得恐怖,像深夜里林中猛兽的眼睛。 场下人员叹为观止,对乌奈的忌惮心又更重了一些,他们知道这场战斗已经尘埃落定。 开打之前,乌奈是决定不使用武器的,可是公孙芦目光对妖竹的追随让他嫉妒,一时怒火攻心,没想到妖竹命比纸薄,这么一击就毙了命。 是的,就这一下,妖竹意识模糊了,他倒下了,就像一袋面粉,整张脸压在地面上。 末影人上前来收尸,被两个末影人拖着的妖竹身上完全没有了生命的气息,他的脚尖触地,他的双膝微曲,粘稠的绿血一路飘洒,像某种有腐蚀性的溶液,滴在地面上冒出烟气。 末影人抬着妖竹的尸体离开擂台时,公孙芦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她痛恨这个世界的规则。 站在公孙芦身边的人尽力拦住她,让她不要公然冒犯末影人,人已经死了。 船长是个糙汉,但也看不得如此悲情的场面,喊众人放开公孙芦,并且请求末影人等一下,先让她好好地跟妖竹告别。 乌奈望着自己的残肢,望着战场上红绿掺杂的鲜血,望着地板上那只浸泡在乌黑血污中的断肢。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聚成一股热流,像龙岩一样灼烧着公孙芦的皮肤。得到了船长的相助,公孙芦大步上前,将妖竹血流如注的脑袋轻轻地捧起来。 公孙芦最后吻了一下妖竹没有血色的嘴唇,乌奈扭头,不忍心再去看他们。 公孙芦又何尝知道,过去乌奈对她的爱意也有这么深,如今她也是他尽量避免思念的人。 乌奈心想,为了她的一句话,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为何他在她心里的份量那么低? 末影人挟妖竹的尸体远去,他的遗体被抛进了黑海。 公孙芦用衣袖擦干眼泪,指着似乎还不急着止血的乌奈说,“你太刻薄,太没有人性了。” 乌奈无话可说。 公孙芦大义凛然地走上擂台。 “给我下去,你走上擂台所为何事?”乌奈压低声音说着这些刻板的话,好像是只说给公孙芦一个人听的:“你要跟我宣战?” 第31章 屠宰场 公孙芦眼神里充满哀怨,说道:“没错,只要我上了擂台,和你宣战,你只得接受,这恐怕是唯一一件容不得你选择的事。” “别闹,你打不赢我的。”乌奈收起镜筒,准备离开擂台,“趁着话未出口,什么事下去再说。” “我偏不,”公孙芦笑吟吟地说,笑里的寒意比晚秋早晨还冷。 公孙芦知道此事宜速战速决,便伸出一根纤瘦的手指指着乌奈,扯开喉咙向船长和众人大声宣布道:“我要和乌奈单挑。” 已经打算走下擂台的乌奈惊异地走到公孙芦面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好像在询问她,“放弃吧,你打不赢我的。” 公孙芦的话惊艳四座,场下一片哗然之声,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们也不敢和势如破竹的乌奈正面对抗。 既然开了口,就不能撤回,两人的姓名牌挂在擂台之上,船长击响一只皮鼓,他们不可能不开战了。 长久以来,都是乌奈作为擂主挑战其他人,这是第一回有人主动和他单挑。姓名牌攻方在左,守方在右,这是唯一一次他的挂在右边。这一切都让乌奈感到新鲜,但也让他感到很为难。 乌奈虽然在这艘船上是个很可怕的存在,但他的武德是公认的好,但这一次,他第一次不肯向那些规则妥协,他拽住公孙芦的一只纤细的胳膊,把她从擂台中心拉走了。 众人看着乌奈惊人的举动,皆是不敢言语。 乌奈把公孙芦拉到擂台的角落,在公孙芦身上点了几个穴位,把她给定住了。 这一举动引发看客们的不满和骚乱,但他们不敢作声,乌奈看了一眼船长,只见船长也在摇头拒绝。 船员私自篡改规则,而且没有提前向船长请示,船长当然不认同。可是乌奈的战力水平可能已经超过了船长,为了保全自身的利益,船长除了摇头,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船员们想知道船长会怎么解决问题,但船长最终选择让步,他快步跑出擂台室,一步一步走得咚咚响。 航程到了后半程,乌奈的敌人已经不多了,很久他没有大开杀戒了,手有点痒。 一艘船分配的名额通常只有两个,在这间擂台室里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敌手,一想到这,他就杀心四起。 乌奈的目光像冰刃扫过众人,他们预感到事情不妙,脖子上仿佛出现了一条冰冷的切口。 一些人向门口走去,想要躲过这一劫,哪知,门刚被开了一道细缝,就被一股反向的力量重重关上了,是乌奈抛过来的一把望远镜。 开门的那个男人腿软倒地,接着慌乱的人群开始跪地磕头,从两个姑娘的嘴里发出凄楚的哭声。 乌奈对他们求饶的心愿置之不理,他并不打算手下留情,如果提前结束这些人的生命,这艘船就可早日抵达罪恶小岛。 一种疯子的快感在他体内翻涌,乌奈只想让他们都死去,保全他和公孙芦。 几位末影人在旁等候,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开门的男人,乌奈率先向他发起攻击,完全没有给他还手的机会。 乌奈脸色平静,像晴天时波澜不惊的海面,可是他却在做着一个有着恶狠狠的凶相的人才会做的事情,像厨子砍蔬果一样了结一个又一个人的性命。 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被末影人用法力控制着,他们像幽灵一般漂浮在空气中,就这样被运送到海面上,然后围绕在这些尸体周围的法力被撤除,化为海洋生物的食物。 擂台上十几人的血交融着,红色的、绿色的、紫色的、黑色的、蓝色的、黄色的,乌奈把擂台室变成了一个血腥的屠宰场。 乌奈站在擂台时,有几个胆小鬼溜出了擂台室,他赶到他们的宿舍,把他们一并歼灭,随后带着疲倦的神情回到了擂台室。 乌奈像个孩子一样兴高采烈,走到公孙芦身边为她解控,声音温柔地说:“只剩我们两个了,罪恶之岛的名额属于你我。” 乌奈从兜里掏出一只手帕,冷静地擦拭着镜片和镜筒上的血液。 刚才乌奈的屠杀,公孙芦都看在眼里,他不像是她当初认识的那个人了。公孙芦眼睛闪闪烁烁,泪水决堤,给眼球蒙上一层玻璃似的。 “小岛只属于你这种杀人不见血的强者,像我这种身份卑微低贱之人,还是不要去吧!”乌奈知道公孙芦说的都只是气话,目的就是为了激怒他。 “你别这样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况……”不知缘何而起的无奈和委屈将乌奈笼罩在一种低气压中,“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吗?”公孙芦的泪水夺眶而出,“你发发慈悲把我也杀了吧!”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我和你的未来充满无限可能。”乌奈伸手擦干她眼角的泪,公孙芦不屑他的安慰,把他的手挡掉。 乌奈抬眼发现她的嘴角还残留着一块妖竹的青血痕迹,想帮她擦掉,照例被挡掉。 “实话告诉你,你错了,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从来就不是我们。今日之事,你我有了不共戴天之仇,我们之间有了罅隙,这个罅隙只会越来越大,直到把你我都吞没。你大可不必拉下脸皮来恳求我会回心转意,因为那不可能。” 公孙芦的话伤透了乌奈的心,恍若被一圈一圈的银丝缠绕着。 “那你想怎么样?你要我做什么?”乌奈说,“你还惦记着妖竹是吗?我要怎样,你才会真心爱上我?” “我想杀了你。”说毕,公孙芦左右脚错开,身体半蹲,绿色的头发像迅速生长的芦苇叶子一般向乌奈发动攻击。 乌奈来不及反应,他也不想还手,无数片青翠的芦苇叶似针似箭穿透薄薄的皮肤层,径直射入他的心脏,他竟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他一点刺痛都没感觉到。 公孙芦的技能只能维持很短一段时间,过了时效后,芦苇叶不再锋利,柔柔软软的,从乌奈的胸口处脱落。 “你看到了,我杀不死你。”公孙芦起身,扬起头,高傲地走下擂台。 公孙芦向擂台室左边走去,乌奈的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公孙芦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不知道,但一个不祥的预感浮现心头,他立马跨步追了上去。 公孙芦穷尽所学,穿墙而过,向她奔跑而去的乌奈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腕,她奋力一摔,他的手从她柔滑的手上脱落了。 乌奈紧随着公孙芦穿墙到隔壁的练功房,正好看见一心寻死的公孙芦纵身跳入龙岩,只是眨眼之间,公孙芦就化作了一缕青烟。 “不要,不要……”乌奈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 乌奈后悔极了,公孙芦的纵身一跃给他带来的疼痛何止万箭穿心。若是能重来一次,他不会向妖竹挑战,不会棒打鸳鸯,他会为公孙芦保驾护航。如果公孙芦能死而复生,他宁可自戕,把仅有的两个名额给妖竹和公孙芦。 公孙芦死了以后,乌奈茶饭不思,船上只剩下他和船长两个人,变得很空阔,一晃三个月时间过去,在这一百多个日子里他改变了很多。 船只很快抵达港口,他在罪恶小岛待满一个月时,就收到了上面发下来的通知,他要重新返回大海,去当一批新船员的领航员了。 乌奈已经不是昔日那个狂妄自大的少年,他说,凡是可怜可悲至极的人都有他的可恨之处。 第32章 砍杀怯弱的游戏(上) 天蒙蒙亮,箫飒醒来,修炼肌体的事情一直烦恼着他,这几日睡眠时间严重不够,他圆睁着熊猫眼,盘腿坐着,正在看窗外的日出,这是个暴风后宁静的好日子。 往常赖床的总是他,可今天无论如何箫飒都睡不着,这是关乎生死的一个大日子,他要抓紧在集会前的最后时光赶快吸收基体元素,好让自己具有一副实体。 可是箫飒总不能心无旁骛的练功,近旁的人翻个身的动作都能让他刚刚平稳的气息又杂乱起来。 第二个醒来的人是应与非,她也只是短暂的睡了一觉,同以往任何一个清晨一样,这个晕船的姑娘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哗啦啦地呕吐,吐出的全是发着恶臭的汤汤水水。 即便还没完全从梦中醒来,躺在上铺的梅苏就用法力将一只木桶从床底移了出来,刚好承接住应与非的呕吐物。 应与非作呕的声音彻底干扰了箫飒练功的节奏,“那好吧!”他放弃了,准备交代遗言。 “与非,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生老病死末影人不管的,不过你还有救,不要放弃治疗,我最近听隔壁宿舍的人说,船上有个老气横秋的中医,生来肩上就揩着一只装有祖传秘方的医药箱,戴一副老花镜,人不咋滴,可是妙手回春,尤其擅长治疗日夜飘荡在船上所引发的种种疾病,他给病人把脉的时候啊,那真是一摸一个准,号称庸医一把手,挺受人爱戴的,你这先天性的顽疾,虽然难断根,吃他几副药剂,减轻难受的症状应该问题不大,我们可不能指望药到病除啊……” 应与非闹起床气,拍着脑袋傲慢地说:“你给我介绍的是什么人?庸医一把手,一摸一个准,他是一条老色狼还是你用词不当,请问你把我当什么了?” “都——有——吧!”箫飒眉毛往上一挑,看到应与非不怒自威的样子,嘴唇颤抖,有点怂了,“人家说不定真是个很有水准的中医呢!” 梅苏眉头一皱,第三个醒来,她身体酸麻,很不舒服。梅苏把手背贴在额头上,她确信自己是发高烧了。 梅苏的感知力下降了不少,听觉好像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他们的对话她只是隐约听见了而已。 “怎么了,”梅苏看见箫飒的脸色不好,“起这么早,就是为了伤春悲秋吗?” 昨晚上憋住没说的话箫飒自个儿捅出来,他喟然长叹,“肌体没修炼好,死期将至,但我不想死那么快啊!” “你到底在开什么玩笑啊?” 梅苏看了一眼睡得死气沉沉的大懒猪箫昊,回想起昨晚上的事情来,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 有一件事情很有可能大家都不知道,只有晚睡的梅苏注意到了,夜晚从箫飒的心口那儿飘出一缕缕白色的气体,重又被箫飒吸纳,他的肌体也许就是那时得到了滋生和修复。 应与非判断箫飒是否完成了肌体修炼的方法很直观,就是看他有没有影子,影子是抽象也是具体,影子状态的完全与否是与修炼程度相关的。 很奇怪的是,昨晚箫飒还没有影子,一觉醒来,他的影子却出现了。 阳光将箫飒的身体轮廓打在墙面上,应与非指着那个影子,“呀”地怪叫一声。 三人的尖叫声持续跟进,箫昊终于从梦中惊醒,刚起床,又没休息好,他说话的声音像个糟老头,“你们大清早的又干嘛?” 晚上睡觉前箫飒还心事重重的,另外三个人都知道他没有修炼好肌体,只是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捅破这一层纸。 “箫飒他有影子了,真的有影子了,”梅苏喜出望外地跳下床,弯下腰伸出手拍了拍箫昊的脸蛋。 箫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但他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这样的痛苦他乐在其中。 “嗳哟,飒老弟你看你多金贵,有个影子就被捧得快上天了。”箫昊冷嘲热讽地说。 肯定是有一只醋坛子被砸碎了,箫昊的语气泄露出一股浓浓的酸味。 “我居然逆袭了?”当事人箫飒却很困惑,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在一夜之间,有这等好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这种幸运来得如此突然,一直就是个倒霉蛋的箫飒有点儿不敢置信。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别老犯花痴似的盯着飒老弟,他没你们想象中那么好,没事多看看我。”箫昊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 梅苏把嘴巴一噘,要让不好好说话的人知难而退,她伸出一根手指,倾注全身的力量点在箫昊的脑门。 箫昊把梅苏的手挡开,“我已经是个伤员了,就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了。” “真愁人,”,梅苏又用手指弹了一下箫昊的脑门,“你别说话。” 应与非与箫飒对视一眼,两个人把身体挪动了一下,让这对小两口有充分的空间打情骂俏。 “好了,这不就得了,又不是死人了,你们鬼哭狼嚎的干什么?”箫昊印堂发红,他用手指轻轻揉搓着。 第33章 砍杀怯弱的游戏(下) “箫大哥,你真是傻瓜,昨晚箫飒骗我们说他修炼好了,其实没有,他睡前还没有影子,今天早上就有了,”应与非说道。 箫飒脸红,原来昨天欲盖弥彰的做法没逃过他们的法眼,让他们陪着他一起担惊受怕,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这……这什么意思?”箫昊的智商在刚刚起床的时候最低。 “傻大个,这表示你飒弟临睡前还是个魂,一觉醒来就成人了,看他的影子多漂亮,不比我们的差吧!” 梅苏一记潇洒的扫堂腿,被横扫的箫昊倒床不起,差不多到了口吐白沫的地步。 应与非将箫昊扶起来,他佝偻着背,泪水注满眼眶。 这已是这个宿舍的常态了,众所周知,四人是非常爱瞎折腾的。 “这么说来,箫飒你——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确定你现在的影子不是虚幻的?” 箫飒在原地踏了几步,看样子是挺结实的,他又不会使障眼法,这能有假? “哇哦,兄弟,干得不错!”箫昊重重地拍了几下箫飒的肩膀,继续带着戏谑的语气声情并茂道,“敢问少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睡一觉肌体就修炼好了呢?睡觉可比练功舒服多了呀,我是多么地渴望我也能拥有这个技能。” “大懒猪,”梅苏说的是最晚醒来的箫昊。“箫飒,你昨晚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兜了一个大圈子,终于回到主题。 想起昨晚的一系列事情,箫飒眼睛明亮了起来,“体内的浊气排出,一种奇异的气体随着我的呼吸进入我的身体,腹部有一种很强烈的灼烧感,而且坚硬得像一堵墙,睡着睡着汗都出来了,但我也没觉得热,是很舒适的温度,我睡得特别好,但还是很早就醒了,为肌体修炼的事情发愁。 应与非笑了起来,像风铃被风吹动时,铃铛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 “飒,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在你入睡时,你胸前发生了点儿奇怪的事情,怎么说呢,它好像对你的成功起着很大帮助。”梅苏逐字逐句地说。 应与非听后饶有趣味地说,“你怎么观察得那么细致入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打的什么算盘?” 箫昊没说什么,又像个大哥哥一样拍了拍箫飒的肩膀,高兴得忘乎所以。 梅苏的尾巴在身后微微摆动,狡辩道:“我不过是晚上眼睛看东西的清晰度也很好罢了。” 箫飒什么都没有说,只有他知道如果昨晚他的胸口当真发生了什么诡异的事情,肯定是老格达给的那个挂坠有什么问题。 梅苏想起昨晚看到的事情,就在她侧着身体望向箫飒的那一刹,箫飒的胸口亮起一抹极其微弱的诡异光芒,那光亮眨眼便逝,随后他整个人就被笼罩在淡白色的雾气之中,他的身体正在自行修炼。 此时箫飒躲躲闪闪的眼神正好与梅苏的目光相遇,他忙忙慌慌避开,生怕对方一下子把他给看透了。 梅苏说起昨晚看到的事情,但觉得箫飒好像不太喜欢言论这件事情,就没有揪着不放。 “既然飒老弟也修炼好肌体,那我们宿舍四人小组就都万事大吉了,”箫昊爽朗地笑着。 箫飒红着脸走进浴室,为了迎接这个重大的日子,换了一套崭新的服装。 箫飒站在铜镜前,想起梅苏的话,才知道这个结果不是他在意念中穿针引线促成的,是生死不明的老格达给他的神奇的吊坠帮助了他。 这小小的挂坠拯救了他,箫飒意识到此物非同小可,他把这个在他衣物外晃晃荡荡的挂坠塞进了衣服里,让它贴近心口,冰冰凉凉的。 至于那个项链的来历,也见过老格达的应与非不会忘记,只是有好些日子没想起那个古怪的老头,一旦想起又甚是想念,从梅苏说的话来推测,那条项链很不简单吧! “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出来?”应与非打开浴室的门,看到箫飒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看。 箫飒的脸羞得通红,身体歪歪扭扭地走到门口,正好听见箫昊摸着梅苏的脸在温柔地说话,“你的脸一片绯红,像飘在天上的几朵红云,这是为什么呢?” 箫飒闭上了眼睛,他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让他看到这么暧昧的场面呢? 真是受不了,等箫飒把挡在眼前的手放下来了,果不其然,画风突变。 “把你的手给我放干净点。”梅苏拉开箫昊的手,狠狠地踹了他几脚。 “你脑子有毛病吧,我发烧了行不行。”梅苏火急火燎地说,寒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死死地盯着箫昊。 “箫飒,干什么呢?”应与非一把推开挡在浴室门口的箫飒,“别在这挡我的道。” 应与非听到梅苏的话,便说:“发烧了是不,跟我一起去庸医一把手那就诊呗!” 四人似乎把随时可能降临头顶的死亡淘汰制度当做一场游戏了,可是切莫忘记这是一场靠实力砍杀怯弱的游戏。 第34章 测灵屋 四人懒懒散散地歪坐在桌子旁边,双肘撑在桌面,用双手托着下巴,苦苦等待着集合的时刻到来。 箫昊正在大肆说皑离那小子如何是个机智鬼,如何前途光明时,突然宿舍的门被敲响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梅苏把门打开,看见是皑离他们来了,箫昊故有此言。 梅苏热情地邀请他们进来,两个宿舍的人一同坐在八仙桌旁,小小的一间宿舍显得分外拥挤。 皑离明亮而清澈的双眸望着箫昊,沐木和那对双胞胎的目光也不约而同地齐刷刷的在箫昊脸上聚集。 箫昊虚心接受了他们的审视,昨夜之事想必他们都知道了,也就没办法耍无赖了。 四人都认为他们应当盛装出席,唯有如此,才不算辜负这个特别的日子。 和他们一样,沐木等人也换上了一套体面的服装,他们也很重视这个决定新魂生死存亡的日子。 箫飒和应与非都更换好了服装,皑离等人也衣着光鲜,梅苏见状,赶紧找了一套时装到浴室里去更换。 真是人靠衣装啊,梅苏出来时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箫昊看着明艳动人、美丽绝伦的梅苏,惊讶得下巴都快要脱臼了。 箫昊也跑进浴室去更换衣服,他找了好几套衣服换来换去,想看一看哪一套衣服让他看起来最有精气神。 集合的时辰到了,这八位远近高低各不同的八位神仙,迈着统一的步伐浩浩汤汤地向船头甲板走去。 人头攒动,船上大约还有一百五十人,今天都聚集到了此地,大家看向其他人的眼神中都带着或多或少的警惕的成分。 如山如海的人群中,暗潮汹涌,强者恒强,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会吓到那些妄自菲薄的人。 不少有个性的人独自站在角落,表情冷静严厉,远离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乏脸长得奇丑无比的能人,不乏长得俊俏酷帅的少年,应与非的目光正落在远处一个少年身上,他独自一人,好像不屑于与人群为伍。 应与非撇开箫飒,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搭讪,和他嘀嘀咕咕了几句,又面无表情地回来了,对方好像是个惜字如金的人。 箫飒看到应与非闷闷不乐地回来,心里头委实乐开了花,不久之前,他还嫉妒那小子呢! 生硬而刚强地绕开落井下石的箫飒,应与非向梅苏走去,一起谈论哪个小伙子更风流倜傥。 等到应与非的魂魄被其它少年郎勾走的时候,箫飒把握时机急忙走到梅苏身边,神色紧张地问道:“与非和那个拿着鸡毛掸子的木头男说了什么?” “我不知情,与非只说她想和他晚上一起用餐,说是不见不散。可惜惨遭他无情拒绝,但她还是特别开心,因为他至少开口回答了他。与非说那男生的声音极富磁性,十分好听,你的声音就太稚气了。”梅苏毫无保留地对箫飒说,应与非说的这些话她一句都不想隐瞒。 “装深沉,欺骗无知少女,”箫飒咬着牙恨恨地说,“看来我以后得好好整治整治你这假道长。”箫飒目光如炬,面露狡黠之光。 箫飒越看越发不爽,气冲斗牛,摸着脖子上略有雏形的喉结,嫉妒地盯着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中长发少年,喃喃自语道:“我只是发育慢,以后我肯定会长得更高更帅,要比箫大哥更高,要比他更帅。 梅苏抿嘴浅笑,箫昊六神无主地看着因为发着高烧而脸红的梅苏,心思全在梅苏身上,十分担心她的病情。 人群前方有高于甲板的台面,两排椅子分列两旁,中间留有三尺宽的过道,每一把椅子后面有一把荷叶伞遮挡太阳。 高台上放置了被一黑色幕布掩盖着的房间,用于测验一个魂是否拥有了完整的肉体。 有的魂患有先天性的疾病,顺利度过了修炼肌体这道大关,脚下仍然没有影子,腹部仍是透明;有的魂则天生就有影子,他们脚下的影子与肌体是否修炼好了无关。肉眼所见未必真实,因此每个魂都必须进入测灵屋,来确定他们是否变成了一个人。 第35章 异魂(上) 天空中出现一团迷雾,几位衣着飘飘的长老从中现身,坐在测灵屋前的椅子上。 这些长老是地狱最强判官阎罗王手下的人,是议会成员的核心,地狱一共有将近三千来位长老,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监督船长的工作,确保死亡淘汰制的正常运转。 长老入座后,仍有几张椅子空着,船长乌奈站在台上,恭敬地向长老们鞠了一躬。 身份高贵、背景显赫的长老们的到来,让船上的气氛庄严到了极点,每个人都像被长矛指着,停止交谈。 两排末影人站在长老的身后,把长老和一百五十名船员隔开了。 击鼓三下,在这艘船上举办的第一场盛大的典礼开始了,船长说了几句开场白后,邀请长老上台讲话。 可是长老们都太傲慢了,好像雕像一样纹丝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也可能是连日来四处奔波太累了。 长老们这样不给面子,乌奈却也不敢顶撞他们,他拿出一本薄子来,开始叫起船员的名字。 箫飒的目光朝人群打量,一股慢慢蓄积的杀气直逼心口。 猛烈的太阳光直射甲板,有些一新魂影子全无,有一些残缺不全,也有一些能看出本人高矮胖瘦的特征来。 一旦某种疯狂的精神控制了人们的理智,就会在人群中引发骚乱,有好几个自知未修炼成人的魂由于各种不可言表的恐惧情绪而狂躁起来,肉身急剧增大,胸口、手臂和腿部硕大的肌肉撑破了衣服,他们变成异魂,在人群中展开杀戮。 一时间场面混乱失控了,倒霉总是少不了箫飒的一份,他正在被形如一头猛兽的异魂追杀,现场肃穆的气氛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了背运,箫飒暗暗责怪自己太爱多管闲事。事情是这样的,箫飒很早就发现自己身边有个人很不对劲。他面色苍白,嘴唇发抖,好像很冷很冷的样子。 箫飒再一细看,这人脚下只有半截影子,大概是害怕进入测灵屋。箫飒就问他是不是担心这件事,谁知对方根本不理睬他,身体还是一个劲地颤栗着。箫飒就继续目视前方,等待船长喊到他的名字,他心里也在打鼓,不知道自己的影子是否代表着他的肌体已经修炼完成。 忽然,一种诡异的笑声钻进箫飒的耳朵,这种阴险的声音让他冷汗直冒。箫飒扭过头,发现刚才那个面无人色的人的脸色变得很青,好像他难受得不能呼吸了一样。可是,他的笑声太怪异了,站在他身边的人都往后退了几步。 “你没有事吧?”只有箫飒还在关心他。 那人的笑声并没有停住,一个人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并不会发出这种令人齿寒的笑声,箫飒仍然不死心,关切地问他究竟是怎么了。 那人继续笑,这种笑变得越来越冷,在连续不断的笑声中,他的身体突然变异了,像爆炸一样,他的体格瞬间膨胀了好几倍。 异魂是一种突变,这种突变在每一个魂身上都有可能发生,就像河豚受到惊吓会把身体鼓起来一样,一些魂在极度的惊恐之下就会变成异魂。 混乱爆发了,长老身后的末影人,麻利地收拾起烂摊子来。不少船员沦为了异魂手下的牺牲品,即便他们修炼成人也难逃一劫。末影人一边以暴制暴降服异魂,一边抬起船员的尸首把他们抛入大海。 虽然每个魂身上都有可能发生这样的变异,但大多数魂要在特定的条件下才会变异成异魂。两个魂在相同的刺激下,一个变异了,另一个未必就会变异,变异与否,因人而定,有些魂哪怕面临酷刑也不会变异,也有些魂可能因为气氛不对就变异了。 异魂是一种威猛而恐怖的魂,他们的爆发力是惊人的,一般异魂首次发作都是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头,如果没修炼成人就得被淘汰,他们必须孤注一掷了。 这些魂变成异魂之后,会残忍地杀死船上已经成为人的新魂,将他的修为和影子化为己有,从而度过此回劫难。 异魂的能力是无师自通的,而且能变成异魂的魂经过一系列的严格筛选,可以成为阎罗王的左膀右臂——凋零,不过要想成为凋零,要通过层层选拔才行。 纠缠箫飒的那个异魂名叫初一,倘若他不能及时摆脱初一,被他杀死的话,初一就能获得他的影子了。 箫飒不知道该怎么对付那个怪物,当初一向他发动攻击的时候,他只是在不停地躲闪。 第36章 异魂(下) 登船的最初一段时日,是魂最脆弱的时候,这也就是为什么有那么多魂死在进入测灵屋前。 在混乱的打斗之下,甲板遭到了严重的损坏。异魂有了确切的目标之后,就不会轻易放弃。即便箫飒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依然摆脱不了他。 “倒霉,倒霉!”箫飒一边跑,一边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大声嚷嚷着。 跑着跑着,箫飒发现身后好像没有追赶的脚步声了。回头一看,他还真是把那个怪物给甩掉了。箫飒放慢了脚步,一回头,脸刚好撞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上。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箫飒定睛一瞧,怪物竟然跳到他面前来了。正想逃走,谁知怪物伸手一抓,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脖子。 “糟了,糟了,”箫飒心想,眉毛眼睛扭曲的挤成一团。怪物块头很大,力气也大得可怕,箫飒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公鸡,被他捏住脖子提起来,脸霎时间就变紫了。 见状,乌奈顿时腾地而起,一把跃到箫飒身后,使用法术攻击初一,再一次出手相救。 箫飒惊魂未定地望着被船长放倒的异魂,上气不接下气地喘起气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对于异魂这种东西箫飒一无所知,“看来晚上要找梅苏姐补补课了,希望我能活到那个时候吧!” 被乌奈船长制服后,初一短暂的变异结束了,身体泄气似的变回原形,突出的眼球瞪着箫飒,同时恼恨地看着违反规定的船长。 “可恶,你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动手杀我?”箫飒很生气,撸起袖子就要抡他几圈。 “不要意气用事,”船长乌奈制止了箫飒的下一步行动。 箫飒气鼓鼓地看着脚下奄奄一息的初一,松开了紧攥着的拳头。 除初一之外,这艘船上另有四个异魂,一般来说,一艘船上通常只有一个异魂,这艘船有五个,这个数字已经很吓人了。 得知自己刚刚成为异魂、并且成功屠杀了人、并将那人为人的资格取而代之的魂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刚才变成了异魂显然让他们很高兴。 现场重归平静,乌奈勉为其难地站上台面,他明白刚才和初一打斗把箫飒救下来违反了规则,势必会遭到船员们和长老们的诟病。 五位异魂出现后,八位长老已经按捺不住了,要是其中有条件好的,向阎罗王推荐,他们可是能得到一笔奖金的。 当得知乌奈竟从异魂手下救下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年轻小伙,导致一名异魂没能顺利成人,他们怒目圆睁地看着他。 乌奈万般央求,长老们依旧得理不饶人,此事危害严重,必须如实禀告阎罗王,只怕到时他小命难保。 箫飒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真想把长老们数落一通,但是箫昊动用全身的力量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这匹脱缰野马轻举妄动。 乌奈遭到拒绝后,不再向长老们求情,他知道说再多都没用,在这个世界上,越是强大的人越是冷血无情。 乌奈把真实情况跟诸位统一着装的长老们阐述清楚,他说等这场仪式结束后,他定会向阎罗王负荆请罪。 八位长老面面相觑,互相点了点头,没有人觉得这么处理不妥,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四位刚刚变成异魂的人已在长老面前站成一列,两腿分开,都是右手握着左手手腕放在身后。 一位为首的长老发出爽朗的笑声,看得出他很乐意为阎罗王寻找适合当凋零的人。 众多长老之所以不辞辛劳来到一艘艘新魂集结的船上,就是为了给阎罗王物色适合的人选,只有他们才有实力维护这个世界的秩序。 就第五位异魂初一的去留,长老们商量了好久,旋即决定将初一一并带到阎罗王面前,由阎罗王亲自定夺。 五个异魂随着众位长老从迷雾中消失了。留下的船员们为逝去的人扼腕叹息,羡慕天赋异禀的同伴,同时也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担忧。 箫飒双手紧紧握住斜挎在肩的包袱,望着那几把空椅子,内心五味杂陈。 手逐渐放松,举起来,伸展开来,拍了拍与初一一番厮打后染上许多灰尘的肩膀。 不是每个异魂都能成为阎罗王麾下部队的一份子,实际上凋零的选拔要比死亡淘汰制还要严苛得多,至今凋零的数量屈指可数。 未通过考验的异魂大半从事其它行业的工作,或选择成为比凋零低一等级的末影人。 第37章 消逝的灵魂(上) 八点的钟声一敲响,应与非的性格突然转变,她的各种毛病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声不响的又蹦出来了。 若不是箫氏两兄弟使劲拦住应与非,不知道她要得罪多少人。 梅苏事先留了个心眼,此次集会时间颇长,期间应与非性格必然也会大变样,站在后排是很好的选择。 时间一过,另一个人格猛然意识觉醒的应与非对身上的公主服一定会厌恶至极,无论如何都要穿上一套宽松的服装。 这一幕果然上演了,应与非很排斥身上的公主服,里三层外三层的服装被她一件件撕破。 幸而她穿的衣服比较多,箫昊和箫飒的速度够快,才没让她赤身裸体暴露在众目睽睽下。 箫昊取下背着的一床凉席,箫飒摊开一匹长布,两人合拢将遮挡物围在一起,将应与非困在里面,这时她的内衣正要褪尽。 箫昊环抱着敞开的凉席,箫飒环抱着柔软的布匹,兄弟两个的手指勾搭着,他们累得长吁短叹起来。 席子和长布都是临时找来的,高度比较矮,箫飒可以看见应与非的头,其他同样看得见。箫昊的个子比箫飒还要高一个头,如果睁开眼睛,他能把应与非的胴体一览无遗。箫飒和梅苏时刻监督着箫昊,如果他胆敢把眼睛睁开,他们势必会动手除掉他。 当他俩的工作完成,应与非把身上的衣服剥干净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梅苏的任务了,她将手塞入包袱,取出一套跟店小二的穿着差不多款式的衣服,抖了几下就往席子和布匹里边扔,扔进给应与非穿上,这个阶段的应与非十分喜爱这种朴素干练的服装。 应与非换好衣服,箫昊、箫飒便把那副简陋的屏风撤走,若无其事地分别把席子和布匹重新掮上肩膀。 好了,只要应与非没有赤条条地出现在大家面前,他们对她也就算尽人事了。 梅苏转身一看,吓了一大跳,即使站在后排,他们的动静也是令不少人回过头来审视他们。前面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四人,好像没人在看测灵屋了,他们脸上的表情写着匪夷所思。 梅苏羞怯地把头低下,贝齿轻咬红唇,看着地上应与非的那套公主服,咕哝道:“遭天杀的,我脸皮薄啊,下次你再当众上演脱衣秀,我就让你无地自容……” 箫昊心虚地吹着口哨,好像在说明这件事和他无关。 不知因何缘由,和箫大哥和梅苏姐相比,箫飒显得更为紧张和害羞,手指掐着大腿肉,好像一个认错的小孩子。 箫飒的目光没有落点,哪里都瞅瞅,当他瞄向空中时,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犹如一道惊雷,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慕容风澈居高临下地站在了望塔上,若是他睁了眼,铁定看见了一丝不挂裸体的应与非。 箫飒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头微微低着,似是在为应与非岌岌可危的贞洁诵经。 一个接着一个新人走上高台进入测灵屋,不出三秒钟结果便出来。那些修炼肌体成功的人开开心心地走出来,失败者一走出测灵屋,立即魂飞魄散。那种消散的方式是很可怕的,整个人都在开裂破碎,变成粉末随风而逝。 应与非与梅苏大概得知测灵屋的模样了,轻车熟路,剩下的无知少男少女愣头青,紧张得不行。 船长不厌其烦地念着每一个船员的名字,被叫到名字的人举起手来喊一声“到”,随即便分开人群向测灵屋走去。 越来越多的人进入测灵屋,在焦灼的等待中,箫飒的心脏七上八下的。他恨死了写这份名单的人,为什么把他的名字写得那么靠后。还没有念到他,这种煎熬真是让人遭罪,他头冒冷汗,双脚发麻。 全影的,残影的,知道必有一死的,不认命的,要死不活的,等待宣名的,各人的脸上摆着各种奇怪的表情,看到别人也和自己一样紧张,箫飒也就觉得没什么好忐忑不安的了。 “司徒莫测……”乌奈低头念出这个名字,而后等待拥有这个姓名的船员向他走去。 “竟是他,他叫司徒莫测?”箫飒大惊小怪起来,什么,他的姓竟然是个复姓。虽然很多人都拥有复姓,但这小子拥有复姓,却让箫飒有些不爽。 司徒莫测自然是那位拿着鸡毛掸子的家伙,他向测灵屋走去的步伐不急不缓,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只是手中挥舞的武器有点为他的霸气减分。 箫飒眼角闪过一丝愤怒的色彩,紧咬牙关,脸面竟抽搐。箫飒瞥见站在他斜上方的应与非瞳眸晶亮,一路追随司徒莫测。应与非在自言自语,可是箫飒听不大清楚她在说什么,估计是在赞叹那小子的名字如何的好听。 慕容风澈的影子歪歪斜斜只有一半,可他完好无损地从测灵屋走了出来,看来影子的完整度真的不能代表什么,强横的人也有可能只有半个影子。 箫飒看了看自己脚下相当完整的影子,竟有点儿焦虑起来,他很担心他走出测量屋就会魂飞魄散。 梅苏、应与非以及箫昊陆续通过测验,三个舍友都平平安安地出来了,这更加加剧了他的不安。 箫飒手心脚心全是汗,眼下他无疑是全场最焦急的人,他已经无心去听他人的谈话。 “箫飒……” 箫飒是被船长喊到姓名的最后一人,他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脸色发紫像个桑葚,他的脚步很软,像踩在绵软的云朵上,一只脚低一只脚高。 不知由谁开始的,一阵阵讽刺的笑声如雷贯耳,箫飒觉得场下的唏嘘声十分刺耳,但羊毛出在羊身上,他走路同手同脚,难怪别人要倒喝彩呀! 箫飒抬头看了一眼几米开外的船长乌奈,立马把头沉沉地低下去。忽然,有一个细小温柔的声音传来,让他不要怕不要怕。箫飒觉得很奇怪,以为那个声音是应与非发出来的,故而回头望了一眼应与非。 第38章 消逝的灵魂(下) 乌奈示意全场安静,众人才渐渐止住笑声。箫飒掀开黑色的门帘,进入密不透风的测灵屋。屋内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 具体该怎么做,船长一开始就向大家解释过。测灵屋内部空间要比外观看起来大不少,箫飒走至房子的中间,找到了那口古老的井。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箫飒从井口跳下去,稳稳当当地落地了。箫飒站在几米深的井底,感受到一股不知从哪儿刮来的冷气。箫飒闭着眼睛,掰着指头在心里默默数了三个数:三、二、一…… 时光仿佛停止了,三秒过后,测灵屋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箫飒像个木桩似的岿然不动地站在井底。 他睁开左眼,瞟了瞟身处的环境,暗无天日,算了,还是闭上眼吧! 测灵屋外,三人焦躁地等待结果。乌奈肃立一旁,从他略微吃惊的表情来看,测灵屋反应迟钝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 测灵屋其实只是个外壳,具有辨别新魂是否成人功能的是那口井。箫飒约约有种回到了吸力漩涡的错觉,这种感觉让他遍体发凉。 箫飒很担心脚下的土地会消失,他可不想体验那种失重的感觉。越觉得不可能的事情越有可能发生,箫飒身下的地面轰然倒塌。箫飒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船长事前可没有说过人在井里头会往下掉啊! 应与非预感到会发生这件不幸的事情,莽撞地跳到乌奈跟前,让他赶紧把箫飒给还回来。这个时候的应与非胆子真是忒大了,梅苏和箫昊虽然很想知道箫飒到底怎么了,但也是捂着脸装作不认识应与非。乌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淡淡的看了应与非一眼。 乌奈进入测灵屋,跳下井口,他用法力加快了下坠的速度,拉住箫飒的胳膊。乌奈虽然没见过这样的情况,但他知道下坠的终点是在哪里。魂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既然测灵屋排斥箫飒的身体,那么就会把他送回吸力漩涡去。 一股强劲的吸力把人往下吸,乌奈抓住箫飒,用尽全力与之抗衡。船长在狭窄的通道里成倒挂之势,脸呛得通红,青筋暴起。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乌奈施展不开拳脚,是在以命相搏。 好在乌奈还有一些看家的本领,他心念一动,移形换影用在这不会错,于是他和箫飒更换了位置。 位于下方的船长感受到了更强大的吸力,他设法把箫飒送上井口,当他一个人在深井里时,他就有更多逃离这里的方法了。 箫飒倒在测灵屋那口井前,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他用手敲击着脑袋,慢悠悠地走向井口。这已经是乌奈第三次出手相救,救命之恩,箫飒无以回报。 船长的身影从井口跳出,他拍拍弄脏的衣服,并不说一句。箫飒看到船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到他向自己走来,他歪着头,露出了迷惑的表情。船长的独臂伸向箫飒的脖子,沿着绳子把挂坠取了出来。 船长用五根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拧动着挂坠上那个魔方,突然“咔嗒”一声,魔方碎了似的,四散在箫飒胸前。 四分五裂的魔方悬浮在空气中,中间一支短小的蜡烛射出明亮的光线,每个四四方方的格子内都藏有一些乳白色的粉末。 乌奈取了一个方块,翕动鼻翼闻了闻粉末的气味,然后把方格放回原位,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点点头。 船长把手放在九个格子下面,那支蜡烛熄灭了,它们又有序地组成一个魔方,测灵屋又变得黑暗无比。 乌奈头也不回地走出测灵屋,箫飒痴痴地将项链塞进衣服里,有些惊疑,这是老格达给他的挂坠,为什么船长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箫飒从来都不知道魔方是可以拧开来的,他突然感到这个世界复杂了许多,这才刚刚开始,就有那么多谜题等着他去解答,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这种直觉,船长肯定不会告诉他真相的。 箫飒紧随船长走出测灵屋,他的影子是完整的,他的身体也没有消散,发生了这么多有惊无险的事情后,他终于是个名副其实的人了。 箫飒手脚酸痛,垂头丧气地走回同伴身边。尽管他的肌体确确实实修炼好了,但他似乎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要是他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兴许他就不会这么郁闷了。 人群中出现一些反对的声音,他们在讽刺船长的所作所为,乌奈根本不把这当一回事儿,他做了个解散的手势,就回他的船长室去了。 箫飒长吁短叹,即使箫大哥梅苏姐一个劲地安慰他,他就是高兴不起来,他知道凭借他个人的实力,他还不够资格当一个人。 一个梦想在箫飒心中形成了,他日后一定要勤学苦练,要当一个很厉害的人,曾经保护过他的人,他也要保护他们啊! 箫飒看到有末影人正在清理几具尸体,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死的。箫飒向箫昊问起这事,箫昊回答说他进入测灵屋的时候,外边发生了一场短暂的混战,死了好几个人。箫昊说这事其实不奇怪,大家都是少年郎,难免心高气傲,一言不合也许就会动起手来。 乌奈拧开魔方,就知道箫飒为何能在一夜之间修炼好肌体了,可是却找不出导致测灵屋失灵的原因。 想起场上之事,乌奈立马猜到这事应该找一个人算账。 司徒莫测与初一是挚交,宿舍里只他二人,同宿舍的人很早就被慕容风澈赶尽杀绝了,只剩他们两人相依为命。 方才箫飒在船长的帮助下躲过一劫,却险些害初一丧命,司徒莫测才趁机报复。 任何手脚都逃不过梅苏的眼睛,梅苏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将事情转告箫飒。箫飒放出豪言,将来一定要陪司徒莫测好好玩玩,他就不信他真的有通天的本事。 像司徒莫测那样特立独行的人实力自是不容小觑的,他设法将还未完全融入箫飒血肉的基体元素悄悄扫去五分之一,以至于箫飒差点儿含冤而亡。 乌奈由于在长老眼前救了箫飒一命,违反了地狱的规则,在结束这场大会之后,他暂时离开这艘船,往罪恶小岛去了。 一切灾祸皆因自己而起,箫飒希望船长不会遭到太多的惩罚。 一艘暂时没有船长的船只,会发生更多的动乱,大家的来往少了很多,每一次相见都像是一场试探。 箫昊一时看着黑黝黝的海,一时看着梅苏,觉得日子难以打发。 箫飒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成了宿舍里最勤快的人。 第39章 不要钱的交易(上) 箫飒对已经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下定决心痛改前非,他废寝忘食地修炼,希望他不再是宿舍里拖后腿的那个人。 对于没有死在测灵屋这件事情,是该载歌载舞地庆祝的,但是很多新的麻烦接踵而至了,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时间。 庸医一把手鲜少露面,只在集合那天见过他一面。没人能忽略他,因为他是个很引人注目的老头。如果不是实力强盛,恐怕登船的第一天他就死了。 这个老头拄着拐杖进入测灵屋的时候,人人都以为他不会走着出来,可是最后他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大家就知道他是个隐藏的高手了,心中对他多了一分忌惮。 梅苏的病情不见好转,自从结束那场测验以来,她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高烧不退已有好几天。 晕船的应与非依然整日整夜的“哇哇哇”呕吐,吵得人很难集中精神做一件事。 梅苏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说她之所以发烧,完全是因为应与非的呕吐声干扰了她的休息,免疫力下降了,故有此一劫。 应与非先是开心地大笑,笑得没心没肺的,突然表情僵硬,然后严肃起来。 应与非回味过来梅苏的话,气得脸都红了,胃里一直翻腾倒海,她已经很不好受了,梅苏还说她的难受是她生病的罪魁祸首,这都能牵扯上干系,真是没谁了。 “与非,你该去治一治病了。”箫昊觉得梅苏的话很有道理,认为应与非该去看看大夫。 “我不去,”应与非嘟起嘴固执地说,像个生病的孩子吵着要糖吃。 “我们来举手表决,”箫昊说,“同意与非去看医生的人举手。” 除了应与非之外,宿舍其余三人都把手举了起来,三票通过,少数服从多数,抗议无效,她只好认栽。 原本箫飒是约好了抽出时间去船尾和皑离下围棋,由箫大哥拎着两位姑娘前去庸医一把手那儿看病的,可是箫昊临时闹肚子,不时捂着屁股往茅房里窜稀,粪便稀里哗啦一阵一阵往外冒,他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宿舍里就只有箫飒身体无事了,他便主动承担起一人照顾三人的重任。皑离来到了这间宿舍找箫飒,听说他们要去看病,没人陪他下围棋了,吵着闹着要一起去。箫飒背着高烧不退的梅苏,应与非走在前面引路。 应与非牵着皑离的手,心想这个小家伙真是太喜欢胡搅蛮缠了,哭着喊着要和他们一块去庸医一把手那儿,不去就撒泼放刁。 其实不让皑离跟着,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他们病的病、弱的弱,要是此次出动遇上埋伏,很有可能成为他人攻击的目标,万一真有个好歹,该怎么和沐木姐交代呢? 还好他们这次行动没有遇到意外,时间一到,有三重人格的应与非是诡计多端的杀手,箫飒就不怕他们会死于贼手了。 不太清楚庸医一把手在哪儿,应与非就敲敲左门敲敲右门。要是门开之后出现的不是那个在测灵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头,应与非就很霸气地说一句“对不起,打扰了”。在错误地敲开了很多门、被很多人猜忌他们敲门的目的之后,他们这一行移动的活靶子终于找到了庸医一把手的宿舍。 应与非叩响这一扇门,屋里头的谈笑风生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应与非起初看到里边全是抹了胭脂水粉的少女,以为自己又要道歉了,谁知她们异口同声地说庸医一把手就在这儿。甚至在应与非自报家门之前,她们就猜到门外几人是来找那个老头子的,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去。 等到箫飒进入房间时,这些美艳绝伦的少女们又惧怕又惊奇。应与非怀疑地看着这些少女,又看了一眼表情木讷的箫飒,真心搞不懂这一群似青楼女子的少女在搞什么把戏。更让箫飒意外的是,那个眉毛胡子一把抓的糟老头竟真的住在这里,能在这儿独善其身恐怕很难做到啊! 皑离噘嘴,双手抱胸不足以表达他的悲愤,早知道这里全是要捏他脸的女流之辈,他就不跟着来了。 凭着一张稚嫩的脸庞,走到哪里都太受欢迎,让皑离十分苦恼,箫飒看到他要死不活的样子忍俊不禁,心里想道:你这小子真行啊,艳福不浅呐! 这些少女被过分纵容的热情让人手足无措,幸亏她们并没有纠缠太久,就把他们引进内间去会见庸医一把手。 里间本来是承担着储藏间、换衣间、浴室、洗手间、化妆室等用途的一个房间,只是在这间宿舍里,被庸医一把手开辟做了一间药房,一件挂牌营业的草药药房。 庸医一把手用尽一切可能的物件,把药房装饰得富丽堂皇,可见他在这艘船上身份之高贵,简直可以和皇家的御医相提并论。 药房里必然有一架药柜,可是这架药柜的样子实在令人不敢恭维,此外桌面上还摆放着各种稀奇玩意儿,大概是庸医一把手用来给病人治疗用的器械。 箫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间药房,心头不禁浮现出一个疑问,不知这个老头什么来历,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变出这么多药材来的,总不可能他一生下来,口袋里就放着这许多草药吧! 庸医一把手将药房开在一间住满了少女的宿舍里,他的用意实在是令人费解。不过生物中不乏互相成就的先例,例如大豆和根瘤菌、海葵和寄居蟹、切叶蚁和真菌。难说少女们和庸医一把手共存共荣,不是有这方面的考量。 少女总是这儿痛那儿痛的,庸医一把手可以给她们抓药,此外很多药材具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哪个少女不梦想着青春永驻呢? 作为交换,少女们自然也可以给予庸医一把手一些好处,如果有人想要伤害他,她们就使用美人计护得庸医一把手周全,这场合作是互惠互利的。 第40章 不要钱的交易(中) 箫飒走到里间的时候,庸医正坐在摇摇椅上躺着,嘴巴微微张开,定睛一瞧,还有一滩明亮的口水从嘴角流淌下来。 “喂!”箫飒不知该怎么称呼庸医一把手,就这么暴喝一声。 房间的静谧突然被箫飒的吼声打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只见庸医一把手身体猛地一抽搐,差点儿从躺椅上摔下来。 庸医一把手把架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一推,把几位访客细细打量了一通,瞪着为首的箫飒说,“俗人,俗人!” 要不是梅苏姐命悬一线,箫飒此时肯定会上前揍他一顿。 庸医往箫飒身后一看,看到了一身正气的应与非,他色迷迷的眼睛望着应与非良久,连连点头,好像很欣赏的样子。 皑离跳高,把箫飒的耳朵拽下来,跟他咬耳朵说:“箫飒哥哥,我早就知道庸医一把手不是什么好东西,特别喜欢少男,我们要小心,别被他揩油。” 箫飒露出为难之色,庸医一把手应该不喜欢男性的吧?可是如果庸医一把手没有特殊的爱好,他大概也不会和这么多年轻姑娘鬼混在一起吧!不知道为什么,箫飒身体僵硬了许多。 箫飒摸摸自己的脸,要是庸医一把手果真喜欢男色,他就可以马上庆幸来的人是他而不是箫大哥了,箫大哥长得一表人才,到这来被庸医一把手给糟蹋了,那可了得。 皑离的直言不讳,转移了庸医的注意,他的眉毛垂到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友爱地看着皑离。 皑离胆战心惊地拽住箫飒哥哥的一只胳膊,掩藏在箫飒躯体后的小身体瑟瑟发抖。 庸医一把手面露笑脸,这笑有点儿阴险狡诈的成分,与其说他像个大夫,倒不如说他像个精明的生意人。 庸医一把手长得圆头圆脑,土黄色的牙齿不时从长长的胡须间露出来,他笑意盈盈的,眼里的笑意却是极其冰冷的,“小朋友,看你气色不正常,要不要脱了裤子让爷爷帮你打针。” 皑离的五官因为害怕紧缩成一团,头使劲地摇着。 没个能主事的人,应与非站出来说他们不能在这里耗费太长时间。 “喂,老头,我们是来看病的。” 老叟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木梳,仔仔细细地打理他白花花的眉毛,他不急不忙的样子,让应与非急得上火。 少女的咄咄逼人,惹得庸医一把手甚是不爽,好歹他是个有妙手回春本领的阆中,普天之下,又有谁人的医术可与之匹敌呢? “年轻人,肝火盛,”庸医一把手慢悠悠地说,“应该适当修身养性。” 庸医一把手走到一盏煤油灯前,用镊子夹起一只酒杯,温一温杯里的烧酒,似乎来客是来与他推杯换盏的。 “我们是来看病的,”应与非口气很冲,“不是来与你闲话家常的。” “说话放敬重一些,”庸医一把手狠狠地瞪了应与非一眼,目光却落在高烧不退的梅苏身上。 若不救活这姑娘,那个女孩可能就得把这闹得鸡犬不宁。“来,孩子,把她放到那把椅子上,”他一边指着那张躺椅说,一边从墙上的一个钩子里取下听诊器。 当庸医一把手把挂在耳朵上的听诊器放在梅苏的胸前听她的肺里和心脏有无杂音时,他认真严肃的样子与先前疯疯癫癫的那个他形成了天壤之别。 这个时候,对药房里的一切事物都颇感兴趣的应与非走来走去,不是碰碰这个就是摸摸那个。庸医一把手本人看起来邋遢,胡子老长了也不刮,可是药柜里的药材倒是被他码放得整整齐齐不说,药房也被他打扫得很干净。 “小姑娘,小心点,别碰坏了我的东西,”庸医一把手没好气地说。 应与非吐出舌头,眯起眼睛来笑了笑。 “光线还是太暗了,给我给一支蜡烛,”庸医一把手又说。 应与非把蜡烛举到煤油灯前点燃。 梅苏人躺在椅子上,温暖的烛光包裹着她,她嘴唇发紫,脸色苍白,体温忽高忽低,体表时冷时热,憔悴、疲倦,脸上痛苦尽显。 庸医一把手正如传言所闻,一双粗糙的老手在病人身上摸来摸去,而且还把理由说得头头是道。 “毒素留存在人的体内,人就会生病,作为一名大夫,自然要为病人打通脉络,以便排出毒素,”庸医一把手在梅苏的身体上下翻飞。 哪怕庸医一把手没看着梅苏傻乐呵,箫飒觉得他肯定会相信他的鬼话。 第41章 不要钱的交易(下) 一刻钟后,庸医一把手贪婪的老手才终于放过梅苏,把一只小枕头放在梅苏的手腕下。 应与非这时赶忙上前,将梅苏的衣袖往上扯一扯,省得那个老头在给梅苏姐掖袖口的时候又口水直流。 庸医一把手将几根树枝一般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梅苏手腕处,闭上眼睛细细地感受了几下,他晃着脑袋说:“脉象很杂乱。” 皑离不知道庸医一把手是哪个方面的专家,他一会儿用听诊器,一会儿又望闻问切的,他看病的方式真是奇怪得很,希望他是个很厉害的医生,能让梅苏姐姐快点儿好起来吧! 庸医一把手是个后背有点儿罗锅的矮个子,他从房间角落搬来一架木梯,虽然他熟知各个抽屉里边分别放着什么药,在几人面前取药时依然忙得上下翻飞。 庸医一把手一口气抓了三十几味药,终于按照药方把药配好了的时候,他看起来已经像一个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了,这种体力活让他一个老家伙事必躬亲,还是太艰巨了。 箫飒从庸医一把手手中取过用草纸包裹好的药材,他拎着几包药劝他说:“老头儿,你个子还没皑离高呢,以后这种事还是让别人去做吧,我看你也实在是受罪。” 箫飒抱起孱弱的梅苏欲离开药房,回头找应与非和皑离的时候,却发现他们两个人都消失了。 应与非和梅苏离开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刚才他们两个人的肚子都饿得叫唤起来,箫飒觉得他们应该是去食堂吃饭了吧! 箫飒将绑着药包的绳子挂在指尖,想着赶紧回宿舍叫箫大哥煎药给梅苏姐服用。没往门口走几步,庸医一把手就把他给叫住了。箫飒后背发毛,转过身,脸上挂着虚情假意的笑容,问庸医一把手还有什么问题。 “你说呢?”庸医一把手的语气很不好,他最讨厌那种不自觉的人,“小子诶,你没付钱就想走,你干嘛不直接来我这抢钱呢?” “嗯,这个……”箫飒支支吾吾地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我懂,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照懂,只可惜……看病的钱我……” 庸医一把手严厉地说:“我可从来不跟人客气,这药钱你付也得付,不付也得付,要么把药留下,或者把人给我留下。” 箫飒身上既没有金币也没有纸币,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钱是一种什么东西,他一点不清楚。 箫飒心急如焚,就差跪下来请他网开一面了。 “你别婆婆妈妈的了,”庸医一把手生气地说,“没付药钱你休想离开这里。” 箫飒投以炙热的目光,细声细气地央求:“老头,你要多少钱,我下次一定筹齐给你。” “别再叫我老头儿,”庸医一把手虎躯一震,怪声怪气地说:“这种形式主义的付款方式,我不接受。” 箫飒苦笑道:“我今天真的拿不出来。 庸医一把手指着箫飒的鼻子胡咧咧了一通,吐了他一脸唾沫星子,然后露出一个很狡猾奸诈的笑容,“小子,如果你实在拿不出钱来,那我们来做个不要钱的交易。” “什么意思?”看到庸医一把手脸上露出的不怀好意的笑容,箫飒的心凉了一截,他该不会是要他以身相许吧? “我是说日后若我遇到了危险或你要杀我时,我将以今天你的口头承诺逃过一劫。”庸医一把手淡淡的说道。 “你是说,药费就是你有性命之忧的时候我帮你一回吗?你确定有朝一日我真的会把刀凌驾于你的脖子上?”只要不是只能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箫飒快活极了。 “不不不,不是一回,药费是五百次。” “五百次,简直狮子大开口嘛,”箫飒激动起来,庸医一把手甚至以为他要把趴在他后背上的那个姑娘扔在地上再来跟他理论,“你确定你没耍我,五百次,你被谁天天刺杀啊?” “不是,我只是觉得数量越多我能活得越久。”庸医一把手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 “您今年高寿?” “方才九十九。” 方才九十九,真敢说,这个岁数很年轻吗?箫飒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很显然庸医一把手是个对自己的认知很有限的老家伙。 “那好吧,五百次就五百次,一言为定。”其实箫飒心里并没有把这个承诺当一回事,他不相信这个老头寿命能长到会遇到五百次暗杀,这次开的药就算是免费的了。 “还有一件事,你得答应我。” “说吧,什么事?”箫飒觉得和上一个条件比起来,下面他再有什么要求他都不会觉得奇怪,而且他很有兴趣知道他还想干什么。 庸医一把手就把那个不情之请对箫飒说了。 箫飒看着庸医一把手,很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咱们后会有期。” “那我们先告辞了,”结束了最后的礼节,箫飒背着梅苏恨不得赶紧逃离这间奇奇怪怪的宿舍。 在箫飒的身后,庸医一把手呵呵地笑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第42章 司徒莫测(上) 本来到性情古怪的庸医一把手那儿去一趟,箫飒是打算也让那个老头给应与非开一些治疗晕船的药物,这对她后续的修炼是有帮助的,一个人整天上吐下泻哪里还有精力去做其他事情啊! 可是应与非无论怎样都不要吃药,说晕吐的症状习惯了就好,再说那个老头太不招人喜欢了,就没有开药了。 庸医一把手开的药着实管用,几服药下去,梅苏的病情就好了大半,脸色如微醺,开始发出一种健康的红润,额头也不再烫手了,之前可是烫得和刚出锅的山芋一样呢! 答应了庸医一把手的事箫飒也没有反悔,每天上午六个小时,萧飒得奉命前往那个隐藏在莺莺燕燕之地的医馆帮忙。 仅因一次问诊,箫飒成了俘虏,庸医一把手看他年轻人手脚快,当有病人前来看病,就让他照着单子去捡药材。 清晨六点雾气未散尽时,箫飒就得到庸医一把手那儿去了,箫飒实在搞不懂怎么会有那么多体质虚弱的病人。 船上还有一百三十多名船员,箫飒不确定开船一个月后船上还有这么多人是不是正常的,近来船上相安无事,似乎大家都忙着生病,而没有心思打打杀杀了,不过他知道这样的和平只是表面现象,局势随时都有可能风起云涌。 很多人来治病,身上并没有金币,庸医一把手也和他们做了不要钱的交易。至于他们达成了怎样的协议,箫飒可一点儿都没有打听到,尽管他好几次鬼鬼祟祟地靠近他们。庸医一把手很注重隐私,也不是前来看病的病人他都接受,也许只有他有利可图的病人,他才请君入瓮。 拉开药柜,取药,把药柜推回去,这个简单的动作,箫飒一天得重复上千次,第二天胳臂就酸胀得抬不起来了,几天下来,他的胳膊足足粗了一圈。 一个小小的药房里就包含着数十种药材,箫飒忙得手忙脚乱,庸医一把手就在身后呵斥他快一些,一副急惊风撞着慢郎中的表情。 中午的时候,箫飒回到宿舍,疲惫至极,倒在床铺上,完全没有了去时的活力。箫昊见他那个样子,连连摇头,拿着一把铁锤敲他背部。这是箫昊给箫飒按摩的方式,肌肉的酸痛限制了箫飒的感知力,必须施于强劲的刺激。 “梅苏,你的药煎完了,庸医叫你下午去复诊一次,看看病情恢复如何。”箫飒突然想起临走前庸医一把手的叮嘱。 “你和我一起去吗?”梅苏忐忑地问。 箫昊扔下铁锤,用手肘狠狠地击打箫飒的后背,杀猪的声音鹊起。 箫飒血气全往头上涌,脖子和脸庞红彤彤的,“我身体抱恙,让箫大哥带你去吧!” “是的,飒老弟太辛苦了,还是让我领着你去吧!”箫昊诚恳地说。 “那好吧!”梅苏略微有有点失望的说,好像并不在乎病情怎样。 箫昊低下头,继续敲打箫飒的背部,脸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梅苏打开宿舍门,箫昊尾随。 “诶,箫大哥,为什么应与非中午总不在宿舍,每次我从庸医一把手那儿回来都没个人影。”箫飒说。 “啊啊啊,她不是跟司徒莫测那小子去食堂吃午饭了吗?”箫昊话毕,关门走人,与梅苏有说有笑。 “鸡毛掸子男”,等箫大哥和梅苏姐走远了,箫飒气愤地将门拉开,出现在他脸上的是愤怒的表情,他怒气冲冲地迈着八字步走向楼梯,“我让你鸡飞蛋打。” 第42章 司徒莫测(中) 下到二楼,食堂就在厨房右边,有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飘荡在空气中。 箫飒还在长身体,胃口特别大,一旦闻到香喷喷的红烧狮子头的味道,他的怒火就熄灭了,完全忘记此次来到食堂是为了做什么了。 箫飒目光如炬,忘了这次来食堂是为了寻找应与非和司徒莫测,刚好中午饭没吃,肚子咕噜咕噜叫,走到厨房与食堂间的那扇隔门前,鬼鬼祟祟地盯着各位人美心善的厨娘。 厨娘是另一种形态的末影人,比丑陋的水手末影人好看多了,做饭的手艺又好,箫飒觉得要是有人娶这些厨娘当老婆,那真是祖宗八辈修来的福分。 门口一张长桌子上摆放着许多木餐盘,一位负责派发食物的厨娘面带笑容走向箫飒,将桌上一份食物端给他。 “阿末,能否多给我盛些肉丸?”箫飒指着盘子里新鲜出炉的狮子头说。 阿末厨娘心肠好得不得了,笑起来像朵花儿,她端回箫飒手中的餐盘,叫正在分发食物的同伴多舀几个肉丸给他。 “谢谢!”原本每份食物只有两个红烧狮子头,看着餐盘里多出的三个狮子头,一共就有五个浓稠赤酱的红烧狮子头了,箫飒痴痴地笑着,诚挚道谢,“阿末,你最好了,你的围裙好漂亮。” 这个没有名字的女性末影人讪讪地笑着,阿末这个名字是箫飒自作主张给其中一个厨娘取的名字,因为她们是末影人,如果再有一个混得不错的厨娘,箫飒就会给她取一个叫阿影的名字。 箫飒想起这次来食堂的任务,背挺得笔直,端着餐盘昂首阔步走在食堂里,寻找着应与非和那个鸡毛掸子男的身影。 正是饭点,食堂变得热闹起来,人多嘈杂,人人都目标明确,只有他,像个无所依傍的孤魂野鬼。 司徒莫测会在哪里,箫飒有他自己的看法,他是个清高之人,为人孤僻阴沉,必会选择一处清幽之境默默饮食。 如此,难得准时来食堂吃饭的箫飒望着食堂的角落,他个子还没有完全长起来,为了让目光越过身边的人墙,他踮起脚尖昂起脖子,仔细地找寻那两位目标人物。 果不其然,这个方法奏效了,没多久,箫飒就找到了应与非和司徒莫测,他们就在靠近一扇圆形窗户的餐桌前。 应与非花痴地看着正在进食的司徒莫测,好像在欣赏一场精彩的戏剧。 那一刻的应与非多美啊,从窗外吹进来的和煦的风吹动应与非柔顺的秀发,初秋的暖阳铺在她宛如白玉般温润的脸蛋,她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 箫飒咬紧牙关,这么美好的少女怎能被一个不会说话的闷葫芦给毁掉。 正是这个司徒莫测差点害他变成野鬼的,他不是闷葫芦,他是烂葫芦。 “与非,我来了。”箫飒表现得热情奔放,但他举手投足间的做作之情溢于言表。 沉浸在美梦中的应与非晃过神来,看到是箫飒,黑着脸,这人来得真不是时候。 出于同住一间寝室的情谊,和想在司徒莫测面前维护形象的心理,应与非还是说出了这么一番违心的陈词,“你来啦,来来来,快来坐下。” 箫飒笑嘻嘻地坐下,如果可以,他真想坐在桌面上,这样就可以把两个人相视的目光隔断了,虽然司徒莫测一直只是埋头吃饭。 下了很大决心,箫飒用筷子挑起两个红烧狮子头给应与非,望着盘子里剩下的三个红烧狮子头乐悠悠地笑起来:香气四溢,这下鸡毛男羡慕嫉妒恨了吧!比他多,比他多,多到可以分给女生吃。 箫飒被狮子头的美味深深折服,他闭上眼睛静静地品味。 司徒看着矫情的箫飒,真想一巴掌把他扇醒,但是,他拼命克制住了自己这个冲动。 箫飒陶醉于红烧狮子头的美味,忘了夹饭,饭快入口,他抽空看了司徒莫测一眼,嘴角微微抽搐,饱满的米粒落回碗中,筷子噼里啪啦掉地。 箫飒所见:司徒莫测的餐盘子里多出两个又大又圆的红烧狮子头,他并不见外,提起筷子夹起两个红烧狮子头一起送入口中,用他恶毒的牙齿嚼啊嚼的,一脸享受和陶醉的样子。虽然司徒莫测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箫飒觉得他有这样的心理,他故意和他对着干。 “你犯法了,”箫飒拍案而起,当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司徒莫测轻蔑地哼了一声,似笑非笑,清冷的眼里仿佛挂着两把镰刀,不屑置辩,用他低沉的嗓音说:“犯法,可笑。” 第43章 司徒莫测(下) “你怎么能吃我的红烧狮子头?”箫飒心中有泪。 司徒莫测不以为然,举起他的鸡毛掸子扫了扫桌面,箫飒的话太可笑太天真,他充耳不闻,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你还我狮子头,还我,还我……”箫飒拉着他的衣袖,要是他不还回来,他就不准他走。 应与非看着耍无赖的箫飒,嘴角轻微地抽搐着,如果可以,她能不能假装不认识这个人呀? 司徒莫测无可奈何,箫飒让他身心俱疲,好多人看向他们,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他就会不安冒汗,他不喜欢被人盯着看。 应与非希望箫飒快点离开,要是箫飒惹得莫测不愉快,或许今天晚上就不能与他共度烛光晚餐了。 应与非驱赶箫飒的方法是大大方方地夹起盘中大鸡腿给他,“来,箫飒,给你鸡腿吃,补补营养。” 三个字从箫飒的牙齿缝里挤出来,“你真好。” 箫飒终于不抓着红烧狮子头不放了,司徒重重叹息,豁出半条命。 要不是规定食堂不能作为打斗的地方,司徒莫测早就出手和箫飒切磋切磋了。 箫飒张开嘴巴迅速地解决了那个鸡腿,端起餐盘预备把里边的食物一扫而光,“那好,那么你们慢慢吃,我打饭上一楼给箫大哥和梅苏。” 应与非给的那个鸡腿让箫飒很是高兴,从座位走到厨房门口不足十五米的路途中,他用筷子把素菜、肉和白米饭赶进嘴巴里,盘子光洁如新。 盘子和脏筷子扔进食堂门口一个大木桶,箫飒兴高采烈地站在厨房门口,轻声呼唤:“阿末,阿末。” 阿末这位厨娘脸上总是挂着赏心悦目的笑,因为末影人的说话功能是被封印的了,她的友善只能通过柔和的面部表情来传达。 “阿末,麻烦你给我打包两份食物,我要带回宿舍。” “箫飒,箫飒……” 耳边响起两声呼唤,是哥哥佑希和妹妹佑溪这对双胞胎在叫他。 “你们又是来给沐木和皑离带饭的?” 两个人点点头。 佑希说:“皑离一到中午玩累了,就在宿舍里呼呼大睡,放他一个人在房间不安全,沐木姐陪着他。” “哦,那我们一起走吧!”箫飒端着两份餐盘和他们一起走出食堂,往左拐。 三人一边走,一边快活地聊天。 “我下午有空,叫皑离吃饱饭来找我玩,我们去船尾下棋,每次都输给他一个小屁孩,这次一定要赢。” 佑溪欢快地笑了,很骄傲地说,“那是!皑离可是我们宿舍的未来之星。” 到了寝室门口,他们互相打了个招呼,各自回宿舍。 箫飒手举两盘食物,不好腾出手开门,粗鲁地扯着嗓子说:“有没有人在,有没有人在,开开门啊!” 将近一分钟后,门才开,差点儿以为箫大哥和梅苏姐去看病还没回来,箫飒胳膊本来就酸软无力,让他举着食物站在门口真是种酷刑,他的手发起抖来。 “你们在里边干什么?”箫飒觉得开门的人应该是箫昊哥,就这么吼了一句,然而不是,开门的是梅苏姐。 梅苏看到箫飒端着餐盘颤颤巍巍的样子,急忙从他手里接过一份,再等一会儿,他恐怕要将食物打翻在地了。 “这么生气?” “幸好你们看病回来了。”箫飒重重地喘了一口气,进门把另外一个均匀地铺满了饭菜的餐盘放到桌子上,甩了甩胳膊,“没有没有,我以为是箫大哥。” “哦,”梅苏坐下,轻轻应了一声,笑了。 箫飒将餐盘上盛有米饭的木碗从餐盘上放下来,推到她的面前,“这是饭,还有菜,你吃吧!” “箫大哥呢?没回来吗?”箫飒的眼睛四处滴溜,没看见箫昊。 “哦,庸医让他留下付医疗费。” “怎么付?” “下午留在那儿帮忙捡药。” “原来倒霉的不只有我一个人啊?”箫飒高兴地说,“我们兄弟两个真是苦命啊,一个贱卖上午,一个贱卖下午,代价可真昂贵,我们千万不要再生病了。” “其实这次庸医一把手把箫昊留下,和强行挽留你的原因不一样,”梅苏滑稽地笑了。 “那是什么?”箫飒不理解了。 “那些少女喜欢他呗,大高个,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响应少女们的请求,庸医一把手强行扣押了他。”箫飒开心得像个孩子,就知道箫昊哥是个抢手货。 “你的病怎样了?”箫飒又问。 “庸医一把手说喝完他这次开的药材煎的水就恢复得差不多了。”梅苏吃了一小口饭,胃口不是很好。 自从梅苏生病以来,房间里中药材的苦味就驱之不散,“挺好的,你会煎这药吗?这种活就该由我来干,我帮你。” “嗯!”梅苏幸福地笑了。 箫飒走进里间,为了给梅苏煎药,箫昊大张旗鼓在这里边弄了一个火炉。 突然一个疑问出现在箫飒的头脑中,为什么应与非会那么喜欢鸡毛男呢?对司徒莫测的好感,无时无刻没有消失。奇怪的是,无论应与非为三种性格之中的哪一种,她总能无限包容司徒莫测的冷淡。一说起司徒莫测那个怪物,应与非还笑得那么痴迷。 为了她节衣缩食的人都不喜欢,箫飒很苦恼地想到,司徒莫测那个人啊,有什么好的,闷瓶子一样,可是应与非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 正在煎药的箫飒想看看梅苏的进食情况如何,手扒住门框,只朝外露出一个头。 嗯?梅苏歪脸看向箫飒,面带微笑。 “你要好好吃饭哦,身体健康就可以对我们男的拳打脚踢。你吃饭不能一点一点的,要大口大口吃,才满足。如果不够吃的话,你就夹箫大哥的,夹完也不要紧,他一定不会介意的。” “好,好好。”梅苏脸上浮现笑意。 “箫大哥说,你不吃饭,尾巴就翘不起来,就显得不妩媚。”想不到他们男生私下说这些,梅苏白兮兮的脸蛋唰地红了。 呼——箫飒摸着慌乱跳动的心脏,坐回没有靠背的椅子看火候,要把五碗水煎成一碗,可要好些时候呢! 箫飒的话无疑给了梅苏巨大的力量和勇气,她扒饭将嘴塞得满满的,满嘴留香真的是很幸福。 也许造成幸福的不是以某种方式吃饭,而是有人注意自己的进食情况,连梅苏嘴角的米粒都洋溢着欣喜。 又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下午,陪皑离下棋,晚上狠狠地嘲笑被少女们包围的箫昊,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44章 藏经阁(上) 船长不在的日子里,船上终归不平静,谣言满天飞,说船长被阎罗王判处死刑,不会再回到这艘船上。 一些声音说船长将从船员中选拔出来,不少人梦想着当船长,到处找人拉架,在打斗时不幸身负重伤甚至于死亡,几天时间里船上又死了十多个人。 强者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弱者的背上和头上,看到此场景,众人也是不敢拉架。 终于有一天,船长回来了,人们从船长室外透过窗户看到了乌奈的身影。 毫无疑问,身居高位,乌奈思虑的东西要比船员们多得多,这艘船人心涣散,如果现在船只遭其他船只劫持,整体战斗力肯定不能与之比斗。 提高这艘船群体的战斗力,是事不容迟刻不容缓的。对于两船相争的事情,部分船员也听说过,因此在尽可能靠近罪恶小岛之前,他们中实力强横的人,也并不会动手把船上的人杀光。如果遇上一艘实力雄厚的船只,船上人多,能发挥很大的优势,以弥补实力上的不足。 一艘船上的全体成员聚则拳头,分则散沙,内敌得防,外贼更得提防,船上的生活本就是内忧外患结合的,一旦有了共同的敌人,同船的即是盟友。 这天箫飒好不容易得空不用去庸医一把手医馆帮忙,身心有种云开雾散的舒畅,想起那个老头也是个初来乍到的船员,也得排队去藏经阁,便有点儿惜老怜贫起来了。 “我看前面很多宿舍都取了名字,”箫昊向宿舍另外三人提议说,“不如我们也取个名字吧!” “取个霸气的名字,”箫飒点着手指头说,“霹雳,麒麟……” “太难听了,”应与非觉得箫飒列举的将近一百个名字里没有一个是有诗意的。 梅苏好像不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语气平淡的说,“清明节快到了。” “那就叫清明如何?”箫昊看着他们的反应。 “感觉很丧气的样子。”应与非说。 尽管如此,他们最终还是把宿舍的名字确定下来了,虽然很不适合,但想不到还有哪个名字比清明更好的了。 过去箫飒以为藏经阁这种地方只有少林寺才有,少林八绝引誉世界,这么一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船上有这么一个神奇的地方,着实令箫飒惊讶不已。 船上空间毕竟狭小有限,做什么都是人挤人,因此后面到的出门前稍微捯饬了一下下的“清明”宿舍成员,排在那条望不到尽头的长龙队伍的末端。 这次不同于上次进测灵屋前的精心打扮,吸取了上次王子公主套装的教训,他们觉得华丽的服装能免则免,不然他们将成为众矢之的。 纵然四人都认为清明这个名字不吉祥,对这个已经确定下来的名字有很多不满,看在这实在是四人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份上就不再更改了。 皑离看见隔壁有个酷炫的门派,嚷着母亲沐木他们也要给宿舍取一个名字,四人翻来覆去地想,最后确定了“心连心”这个名字。 排在末尾的是清明宿舍成员,四人中排在第一位的是应与非,倒数第五位是司徒莫测,再前面就是来自心连心宿舍的皑离等四人。 应与非早上八点一过是狂躁模式,箫飒不敢惹她不高兴,否则她会当众给她好看,但她对司徒莫测那小子又是那么热情,真让他看不下去。 藏经阁自然是船长很重要的一处场所,就位于船长寝室旁,在擂台室的对面。 箫飒性子很急,他就站在应与非身后,一看到站在应与非前边那个高昂着脑袋的人,他就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来。 司徒莫测半眯着眼,目光又是不知落在何处,他双手抱胸,仍然拿着一把鸡毛掸子。 箫飒看不惯司徒莫测那副高高在上样子,绕过应与非趁他不注意抽走他怀中的鸡毛掸子,随手扔到一边去了。 “箫飒,”应与非冷冷地叫了他一声,“你究竟在干什么?” 大事不妙,姑奶奶脾气又发作了,箫飒愕然地抬起手护住脑袋,免得被应与非揍得面目全非。 可没想到的是,应与非没有这样做,非但没有收拾他,甚至也没再说什么恐吓人的话。箫飒觉得应与非大概是瞧上人家司徒莫测了吧,否则怎么会变得这么体贴温柔了呢?可能每个姑娘都这样,想在自己爱慕的男生面前保留她最好的一面。 这么一想,箫飒觉得司徒莫测的存在也不是那么讨人厌的坏事一桩了,在他的帮助下,应与非绝对可以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都把他的宝贝鸡毛掸子扔了,箫飒转头好奇地看司徒莫测会怎么做,一副凑热闹看好戏的样子。 司徒莫测隐忍不发,气恼地看着箫飒,手对着被箫飒扔到墙角的鸡毛掸子一勾,那把鸡毛掸子就乖乖地飞回了他手中。 箫飒呆愣地看着司徒莫测,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他的恶作剧也就到此为止了。 要是司徒莫测必须弯腰去捡鸡毛掸子,箫飒就会趁人之危把他的位置给抢了,又或者对准他的屁股来上一脚。 排在箫飒身后的两人分别是梅苏和箫昊,梅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箫昊的脸色则诙谐得多。 进入藏经阁,所有人都是高高兴兴的,也有点儿兴奋和不安。出来时这些少男少女们的神情也就千姿百态了,有的人喜出望外,有的人丧着一张倒霉脸,有的手中紧握修炼指南或典籍,有的手中空无一物,这足以说明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获取藏经阁内的宝典。 箫飒看见了老庸医,他把书塞进腹部,鼓起的轮廓特别明显。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老庸医,说他做事敷衍吧又不全是,说他做事谨慎吧更说不上来。老庸医排场很大,走哪儿都跟着一群少女,但他本人似乎又喜欢神出鬼没的出行方式。 箫飒很犹豫要不要问候老庸医一下,很慢地把手举起来,跟他打招呼,庸医护住书籍快逃不及。 可因为怕别人打劫正想溜之大吉的时候,庸医一把手又不忘提醒箫昊下午别忘了去医馆帮忙抓药。 队伍变得越来越短,马上就到司徒莫测了,进入藏金阁前,他回过头来,双眸冷光流溢,挑衅地看了箫飒一眼。 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箫飒身体往侧边一闪,躲藏在应与非的身后。 不多时,司徒莫测淡定地拿着一本发着幽光的紫色书籍出来了,快步走开。 箫飒羡慕地看着司徒莫测,一百多名船员中,司徒取得书籍时间最快。船长乌奈说,综合能力越强的人,越能更快地找到适合他的武功秘籍。应与非望着司徒莫测远去的背影,依依不舍地进入藏金阁。 第45章 藏经阁(下) 应与非也很快就出来了,箫飒是下一位,他关上藏金阁的门后,心潮起伏。 船长乌奈凝视他时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箫飒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为他给船长造成许多麻烦感到抱歉。 放眼望去,藏书阁一排排高大宽阔的移动书架由眼前延展开来,这里的书籍不下百万册,种类繁多种类之杂令人应接不暇,很难想象,一艘船里的藏书就有这么丰富。 乌奈抬抬左手,示意箫飒站上一圆形平台,等待记载着适合他进修的功法的书简出现。 箫飒抬起脚步走上几级阶梯,走到船长乌奈指定的位置,登时一阵气流贯穿他的全身。 这股气流让箫飒感到难受,似是一种极度的冷,又似是一股极度的热,像有人把冷刀架在脖子上,又像是有人把他架在炭火上烘烤,要把他抽筋拔骨吃了。 就上去那么一小会儿,箫飒就因体力不支跪倒在地,这种虚弱感令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力气和勇气重新站起来。 “看来我没在这几天你并没有在刻苦训练啊!” “对不起。” 正因为说话者的话属实才让听话者感到难堪,箫飒手脚并用下了圆台,下了那个鬼地方,他的元气和力气立即恢复过来。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我老说强者都是独善其身的,你当真把这话听进去了吗?”乌奈阴沉着脸,像烟雨蒙蒙的天气。 也许船长前些日子受了罚心情不佳,哪怕两人年纪相差不大,箫飒也是绝对不敢在船长眼前举止轻浮的。 在箫飒心里,只比他年长几岁的船长是一个不能冒犯的长者般的存在,船长格外担待他,也对他尤为严厉。 “这段日子你无所作为,说明你今天可能什么都得不到,你就这样把这么好的机会给白白浪费掉了。” 听了乌奈船长的话,箫飒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不会吧,不会吧,他得不到藏经阁的任何典籍? 乌奈生平最讨厌别人辜负他,当年心爱的女孩公孙芦是如此对他的,箫飒这黄毛小子亦是如此。 “你别在我眼前掉眼泪,虽然藏经阁里没有适合你的典籍,但听我说,想要在死亡淘汰制中活下去,不一定需要依靠先人记录下来的武功秘笈,只要你足够强大,你照样可以在这个世界里称王称霸。” 箫飒垂着脑袋,眼眶湿润,感觉脸变得很烫很烫,在船长面前,他是既羞赧又惭愧。 “听我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乌奈船长的语气变得和缓了一些,“箫飒,你想有所成就,不照着老一套的技巧和办法来修炼其实更好,真正的强者是不会被条条框框限制的,努力开创你自己的门派吧!” 箫飒听到这些话,大受鼓舞,抬起头,呼出一个鼻涕泡,他掏出手帕擤了擤鼻涕,跟着船长一块儿笑了。 乌奈让箫飒取下他随身斜挎的那个包袱,里面放着箫飒最重要的物资,这是作为新魂那天放在他寝室床上的。 包袱里是很重要的作战物资,箫飒一般是人到哪儿包袱就到哪儿,放在宿舍怕被人偷去,但既然是船长发话,他就乖乖取下摊在地上。 箫飒的包袱里并没有什么金贵的物品,只有一支上头随机发放给他的钢笔,司徒莫测的鸡毛掸子也是这么得来的。 箫飒不知道船长为什么让他打开包袱,把几件物品随便看了一眼,就把那支还说得过去的钢笔递给船长。 乌奈摇摇头,“不用给我,我是好心告诫你,其他人都用上了配置给他们的武器,下面你也得抓紧时间了。” 箫飒幡然醒悟,转念一想,庸医一把手的医术也许不是天生的,他起家的药材或许正是来自他的包袱,可是他的医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得这么精湛,让人不得不叹服这个老头的用功程度。 “箫飒,和你住在同一个宿舍的人,住在你们隔壁宿舍的人,他们都不太清楚这方面的事情,你回去别忘了顺带提醒他们一下,我就不多说什么了。”箫飒没想到,船长看似漠不关心船员们的生活,其实把什么都看在眼里。 船长走到一堆装在箩筐里的破烂竹简前,随便抓起其中的一套丢给箫飒,“一份无足轻重秘籍,送给你吧!” 卷轴——书籍——竹简,由强至弱,虽然这回只得到了一份竹简,但箫飒已经感到很荣幸了。 他们这个小集体常常是同进同出的,箫飒出来后就等在门外,等他们一块儿回宿舍。 箫昊拿箫飒手里那份破破烂烂的竹简开玩笑,箫飒却敝帚自珍,“箫大哥,你真是一点儿品味都没有。” 箫飒问正在看书的应与非站上那个圆台有什么感觉,她说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筋骨变得很通畅,就是这么回事。 应与非的回答沉痛地攻击着箫飒脆弱的意志,他很想问一句为什么? 梅苏静悄悄地出来了,箫昊见她手里什么都没有,急忙上前询问,“你什么都没有拿到吗?” “没有。”梅苏有难言之隐,箫昊问她话时她盯着箫飒,箫昊那个问题的答案梅苏想说给箫飒听。 箫飒也殷切地看着梅苏姐,但看她的眼神就像雾里探花,什么都看不真切。 梅苏对箫昊说了谎话,她是个能人,她是猫女,她获得的秘笈寄存在心里。 箫昊进入藏经阁,不多时,手里拿着一份半生卷轴出来了。箫昊嘚瑟地把那份卷轴展示给三人看,箫飒摸着那份珠光宝气的卷轴,啧啧赞叹。拥有此物的箫昊立即成了四人中最有领袖气质的那个人,他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 箫昊不会忘了梅苏,他从箫飒手中抽回卷轴,双手奉上,“梅苏,你不是没有吗?给你,我们一起修炼这个!” “你的就是你的。”梅苏高傲地用手一档。 箫昊就像拿着逗猫棒逗猫,没曾想,这只猫根本不上钩,他只好讪讪地把卷轴藏进宽大的袖子里。 自打梅苏发高烧以来,她的情绪就没有高涨过,箫昊又一次热脸贴了冷屁股。 梅苏一个人魂不守舍地走了,三人快步追上。 箫飒逮住人就说:下午和心连心宿舍的朋友们开个小会,我要告诉你们一个惊天大秘密,有关我们的包袱。 箫飒要把船长说的话转述给他们,但是箫飒知道船长不喜欢别人提到他的名字,所以他要说这是他的最新发现。 第46章 天外飞客 天气晴好,箫飒躺在船尾的甲板上一边懒洋洋地晒太阳,一边无精打采地看着那份竹简。 竹简记载的是一个神奇的魔法,箫飒觉得这是哄小屁孩玩的,照理说学起来是很简单的,但箫飒觉得无从下手。 船头是兵家必争之地,船尾却无人问津,发现了这点以后,箫飒就经常一个人到船尾来溜达。 乌奈的训词应该字字句句记在心里,可如何付诸于实践,却让箫飒十分苦恼,竹简乱糟糟地写着一招唬人的魔法,他又是怀疑有无学习的必要,又觉得学这点东西很没有用处。 “箫飒哥哥,我来下棋了,”皑离端着棋盘和棋子来到船尾。 箫飒开怀一笑,正愁太无聊呢,“皑离,你来了,嘻嘻!” 看见箫飒脸上怪异的笑容,皑离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他停住了咿咿呀呀的脚步。 “不要怕,来来来,今天不下棋,我来变魔术给你看。”箫飒的笑容变得像狐狸一样狡猾。 “魔术?”皑离把手里的棋盘掐得更紧了,扭扭捏捏走上前,很怀疑地看着坏笑的箫飒。 “妈咪妈咪哄!”说出这句咒语,箫飒手中爆出一阵青烟。 皑离看到他的箫飒哥哥手中兀然出现一只死相惨烈的猫头鹰,它头断血流七窍生烟,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箫飒赶紧把那只不得善终的猫头鹰扔进黑黝黝的海水里,大大咧咧地说道:“不算不算,再来!”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箫飒变出了许多花花绿绿、色彩斑斓的东西,皑离每次都鼓掌喝彩,给了他充分的鼓励,只是不能看出来他在做什么。 真是一场好无趣的表演,皑离盯着搞怪的箫飒,笑容逐渐从他稚嫩的脸上消失,在他的笑容凝固之前,他最后一次捧场说,“呵呵,太好笑了,箫飒哥,你看,我也会变魔术。” 箫飒停止了他的魔术,兴致盎然地对皑离说:“请开始你的表演。” 皑离手中有一个密封好的竹筒,箫飒接过来爱不释手地玩弄着,皑离做出拿着竹筒上下摇晃的样子,箫飒就跟着他做,只是竹筒里边没什么动静。 放在耳边摇了许久,箫飒才听见竹筒内有水声回荡。“皑离,你怎么知道我口渴了?”说着舔了舔嘴唇,他打开盖子想喝水。 突然“嘭”的一声响,箫飒被炸得全身黑咕隆咚,只剩下一双眼睛还在闪烁,白白的牙齿干净耀眼。 “哈哈哈哈哈……”皑离指着箫飒大笑不止,“你和耗子哥哥一样都是傻子。” “呵!”箫飒仇恨地看了皑离一眼,两个人就在甲板上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来。 皑离个子小,自然逃不出箫飒的手掌心。箫飒捉到皑离,双手掐住皑离腋下把他整个人托举起来,让他在空中飞舞。皑离嘎吱嘎吱笑个不停,笑声明亮而温暖。 皑离不会魔术,他给箫飒的那只竹筒是个一拉开盖子就会爆炸的炸弹。研制火药是皑离的天赋,藏经阁赐给他的那份宝典也是和研发炸弹有关的。 两个人正盘腿坐在甲板上下棋,忽而一阵阴风袭来,云层厚积,太阳收起最后一缕光辉。 不知为何突然乌天黑地,狂风下,箫飒紧紧护住弱小的皑离,担心他被一阵风给刮走。 刹那间,又云开日出,风和日丽,一切复归安宁,没有遗留一丝丝刚才乌云蔽日的迹象。 这个时候,船尾板上坐着一位来历不明的生人,只有他的存在才显示出刚才的确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怪事。 那人将手中的鱼竿朝海里一甩,将鱼竿卡在船帮上,人一下子就移形换影到箫飒面前。 即使面对面站着,箫飒还是看不清他的脸,他将自己隐藏在斗笠的阴影下,神秘非常。 “怎么,多次护你周全的船长要走了,也不去看看?”一种属于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很抓人耳朵的一种嗓音。 “额?”箫飒不知此话怎讲,看到他干净素雅的衣着,对他说出自己的疑问,“你是长老?” 对方挪了一下帽檐,下巴上扬,脸庞从阴影中出现,箫飒这时才得以看清他的脸。 “是的,去跟你的船长告别了,也许以后你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那个男人说道。 “皑离,你快点回心连心宿舍。”交代完这句,箫飒奋不顾身地向船头跑去。 乌号船构造较为特殊,船体两旁没有多余的过隙,船头与船尾只有一条通道,箫飒跑在两排宿舍之间的那条过道上。 箫飒越过重重宿舍,走出舱门来到明媚的阳光下,他停止奔跑,脚步放缓了,看到船头已经汇聚了许多人。 乌奈立于人群中,胡子拉碴,像一个落魄的囚牢,许多船员围在一旁交头接耳。 箫飒还看见了刚才那位跑到船尾提醒他乌奈船长要离开这艘船的长老,他比箫飒更早来到这边。 原来离开这艘船的几天时间里,对乌奈的惩罚还没有确定下来,直到今天,他才被正式逮捕,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牢狱之灾。 箫飒慢慢地走向船长,他心绪不佳地望着船长。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讨论船长,同时也提到了箫飒的名字。箫飒一语不发,走到乌奈面前,给他的船长鞠躬道谢。 “以后你要刻苦训练,不要让我失望,”乌奈笑了,似乎并不把惩戒放在眼里,也并不后悔对箫飒出手相救。 箫飒揩去眼角的泪,“船长,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长老缉拿乌奈离去,众说纷纭,舆论的压力从此都得由箫飒一人背负了,是他的过失害得船长离开这艘船,没什么可以狡辩的了。 传言说船长回来的那天,恰逢他与慕容风澈约战的日子,箫飒的心不由地颤动了,恩重如山无以回报,如果谁要伤害船长,那就先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箫飒避开人们厌恶的眼神,失魂落魄地走在回船尾的路上,打开舱门,看到皑离还在,便说:“皑离,我们继续来下棋吧!来赢我啊!” 皑离放下手中的那支鱼竿,抓着箫飒的手甩来甩去,“箫飒哥哥,你的眼睛怎么那么红?你下棋整天输有什么好玩的,我来给你跳舞,或者你来钓鱼好不好?” 看到皑离清澈的眸子,箫飒就仿佛看到了希望,他多看了钓鱼竿一眼,因为那是那位长老留下的。 “我才不要看你扭屁股勒,小小年纪不学好,以后我找到你爸爸,叫他抽你屁股哦!” 皑离哧哧地笑,“我没有爸爸的。” “那我有父亲吗?”皑离的话触动了同样不知生身父母的箫飒。 “世上只有妈妈好,我有妈妈,我有妈妈……”一想起母亲,皑离幸福得像个孩子,不过他确实是个孩子。 “不想看我跳舞,那你钓鱼,可好玩了,我刚才钓到一串糖葫芦。” 箫飒噗嗤一笑,海上哪里来的糖葫芦? 皑离揪着箫飒的衣摆就往架在船帮上的鱼竿蹦蹦哒哒走去,想拒绝他都难,长老不把鱼竿收走,想必不是遗忘了,是他故意所为。 “我给你钓个红苹果,补充维生素,不得败血症。”箫飒收上他的第一竿,他大失所望,钩子上不是苹果,是一张湿漉漉的纸张。 纸面上有八个毛笔字:不必挂念、不必愧疚。 箫飒很肯定这句话是船长乌奈写给他的,这根鱼竿定不是一件平庸之物。 “箫飒哥哥别傻愣着了,说好给我钓大苹果的。”皑离双手展开比划,就好像他抱着大苹果似的,可爱极了。 “好!”箫飒潇洒甩竿,“这就来。” 箫飒咧开大嘴巴笑得腹痛,可是总是钓上不来苹果,皑离如果真的那么想要,不如叫箫昊去偷。 第47章 见证舍友的诞生 月明星稀,清风徐徐,灯盏通明。 经过几周持之以恒的努力,箫飒的理解能力和动手能力皆有所进步,虽然变化不大,但总归是在稳步前进。 乌奈的鼓励和乌奈的境遇好歹使箫飒成熟了一点,他觉得如果再把死亡淘汰制当做一场儿戏,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静心琢磨竹简,箫飒取得了微小胜利,他可以控制物体变大变小,如果他有悟性的话,将来这招法术可以派上很大的用场。 箫飒打算为宿舍的三人表演一下他新近学会的招术,箫昊开玩笑说,“飒老弟,把那张小钞变大钞!” 箫飒身体往后一倒,倒在了应与非的床铺上,喉咙被痰堵住了似的含混不清地嚷嚷说,“箫大哥,你这也太难为人了。” 塞满房间的不再是应与非那些风格迥异的服装,取而代之的是箫飒意外挥竿钓上来的各种奇形怪状的物品,囤积居奇,就算没用,他也舍不得扔。 “在哪儿?”箫飒眯着眼睛就是找不到。 箫昊走到门口,想撕下那张粘在门背上面的冥币,忽地门被人推开了,门板沉重地击打在他的脑门,两眼一抹黑,他倒在了地板上。 “啊!箫大哥,你怎么了?”刚从门外进来的应与非惊呼一声,上前拉起晕倒的箫昊。 “明知故问,你好意思说?”梅苏玩味地看着应与非。 “我又没问你,着什么急?”与非不想和梅苏纠缠不清,虽然语气不好,谈吐却很轻快。 箫昊误以为两个女生是为了他拌嘴,快快乐乐地拉开两人,“别吵别吵,我没事。” “事大了!”两个姑娘对着箫昊的耳朵不约而同地吼着,箫昊痛苦万状,捂住耳朵蹲下去。 应与非看到宿舍里的卫生状况,很壮烈地咽了一口唾沫,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真诚地看着梅苏:“梅苏姐,你能否让大海把这些垃圾给处理了呢?” 房间里不但许多应与非脱下来随手乱扔的衣物,还有许多覆盖在这些衣物上的箫飒用鱼竿从海里钓上来的古物,为了留出一条行走路线,衣服都被集中扔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不要啊,这些都是我的宝贝。”箫飒把身体压在那些陈旧的物品上。 “不行,就得扔,宿舍有了男生就是会变得一团乱糟。” “我可告诉你,你不要搞性别对立啊,请睁大眼睛瞧一瞧,”箫飒指着悬挂在桌子一角的文胸说,“你的内衣不也随处可见,真是贼喊捉贼!” 为了保全自身利益,箫飒继续勇敢质疑:“你一向不是个爱整洁的人,今天发什么神经病?” “嗯,”应与非理直气壮地说,“今天有客人来做客。” 梅苏坚决站在箫飒一方,认为应与非还是把宿舍的内务弄得乱七八糟的主力军,但是,如果有客人来,房间这么乱可不行,得顾全宿舍的体面。 再三斟酌之下,梅苏推开窗户,将箫飒从大海里钓上来的那些物品扔出窗外,忙活了一个时辰,宿舍终于不像个臭烘烘的猪窝了。 不适应宿舍如此干净的箫飒欲哭无泪,连梅苏姐都不帮他就没谁愿意聆听他的诉求了。 “客人是司徒莫测那小子吗?”箫飒恨恨地说。 应与非瞪了箫飒一眼,意思是希望他别老这么没大没小的。 “你刚才干嘛去了?”箫昊问应与非。 “烛光晚餐。” 为防止日后箫飒又钓上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占据她放衣服的空间,应与非抬膝一把将那根脆弱的鱼竿折成两半。 箫飒扎开马步,双手在空中乱写乱画一通说:“你和他一起吃完饭就算了,还叫他来我们宿舍干嘛?不如去他宿舍啊,一男一女共度良宵岂不妙哉?” “说得有道理,你真聪明。” 箫飒意识到那个提议很不对劲,当即矢口反悔道:“像司徒兄这种正人君子,我估计他是个不近女色的和尚。” “忘了告诉你们,确切的说,司徒莫测终于答应我的请求,今天搬来和我们一起住。” “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很显然应与非未经三人允许做出的那个决定,像一棒子敲在了他们脑袋上。 三人都知道应与非实在是太迷恋司徒莫测那小子了,要是不允许司徒莫测搬来,谁知道应与非会怎么样呢! “我的铺位不让给他。”想起司徒莫测的鸡毛掸子,再想到要和这个鸡毛掸子男一块儿住,箫飒就头痛欲裂。 “不用你的。” “我也不给。”箫昊以为应与非看上了自己的铺位,故有此一说。 “用不着你们的床铺。”应与非早料到他们会这样排外。 “事先声明,我也不会让出我的床位,”梅苏说。 门口传来敲门声,大家都知道是司徒莫测来了,那个好像没有七情六欲的人。 门开后,背着包袱走进这间宿舍的司徒咽了口唾沫,看到几个人扭打在一起的样子,心想男女混住的宿舍竟然如此奔放热烈。 司徒莫测懊恼地耸耸肩,不知道搬到这个宿舍来住是不是个明智的决定,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正经人的样子。 箫飒把松松垮垮的心收了收,心里想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说不定会找机会暗中刺杀他们,这个人沉默寡言,大概是个城府颇深诡计多端的人。 如果司徒莫测是个使用美男计勾引应与非从而混进他们宿舍的细作,那就得一整天提防他了,应与非真是太不谨慎从事,什么男人都勾肩搭背往家里拉,真愁人。 梅苏朝箫飒眨巴眨巴眼睛,为他的异想天开折服。 箫飒自然是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已被梅苏一望而知。 司徒莫测之所以同意与非的请求与四人同居,不是因为要杀人或喜欢上了谁,单纯出于想和人结伴同行的念头。 司徒莫测的宿舍只剩下他一人,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太过于清冷,尽管他不怎么喜欢闹哄哄的氛围,但那至少不是死气沉沉的。 和几个人团结合作于人于己都十分有利,司徒莫测见到这间宿舍内务的第一眼就断定这是间风情万种的宿舍,也许往后的日子不会很太平了,但他也做好了迎难而上的准备。 应与非这个人性格诡谲多变,宿舍里三人谁都不敢招惹她,既然她自作主张让司徒莫测加入他们,他们自然是不敢拒绝的。 “莫测你来这边,纯木地铺,睡着可舒服了。”应与非亲切地呼唤着司徒莫测。 应与非挽住司徒莫测的胳膊,将慢热的他拽到木窗户下,这是整间宿舍光照最好的地方,日后他就打地铺睡在这儿。 司徒莫测先将鸡毛掸子放在枕头边上,取下行李扔在应与非整理好的地铺上,这个晚上他一句话也没对四人说。 安顿好司徒莫测,让他成为这个宿舍固定的成员,应与非安心地拍拍手掌。 “鸡毛男,你只在这里住一个晚上?”与其说箫飒这句话是个反问句,倒不如说是个陈述句。 司徒莫测斜着眼睛睥睨着箫飒,下定决心不吐露一个字一样,脸上出现别扭的表情。 “你再叫司徒鸡毛男,我就用针线缝上你的嘴巴然后再撕开,”应与非把司徒莫测挡在身后,继而继续对几人说,“你们谁要是欺负司徒,不好好讲话,休怪我不客气。” 箫飒回想起吸力漩涡的点点滴滴,为何岁月将当初那个知性优雅的少女打磨得如此不通人情,那么美好的一个故事发展成了这样,真是怪可悲的。 “好了吧,熄灯睡觉。”箫昊说。 梅苏看到大家都躺在了床铺上,转身用尾巴轻轻拂过煤油灯的灯芯,火焰熄灭。 箫飒倚躺在床,双手交叉在脑后作枕,想到今日的进步,心里很是受用,如果有朝一日,苦练本领的他能完全掌握把一样事物变大变小的本领,那可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这个晚上四人睡得很香,不过他们的新舍友司徒莫测辗转难眠,为什么这个宿舍总会时不时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不让人好好睡觉呢? 第48章 难过 包袱里的那支钢笔,是箫飒不能忽略的一笔宝藏,虽然他一直嘲笑司徒莫测的鸡毛掸子,但就体积而言,他的那支钢笔也没好到哪里去。 箫飒有一个心腹大患,就是待在船头制高点上的那位白衣忍者,他觉得此人胆敢冒犯船长,必然实力强悍,假以时日如果船长在与他的争斗中败下阵来,他必须得助船长一臂之力。 清晨的凉意变浓了,海上雾气腾腾,航船宛如驶入仙境。箫飒站在船尾,风吹动发梢,狠狠地拍打着眼睛,他时不时得用手整理凌乱的头发。 船在海上行驶了数月,船员只剩下百来号人。箫飒对日复一日平淡无奇的生活感到厌倦了,他有些急于求成,但事情往往欲速则不达。 两个月来,箫飒每天按照竹简上的指示练习改变物品体积的大小,如果他不能把那支钢笔变大,他就没有武器防身。 宿舍遭遇过几次洗劫,得靠箫昊、司徒他们来抵御外敌,而箫飒一直都生活在他们的保护之下,箫飒知道如果他不能快点强大起来,他就仅仅只是温室的花朵。 箫飒数月来的成长有目共睹,外表与内心变化都很大,不再那么咋咋呼呼的了,单看身高,这段时间他长高了将近十公分,这个高度已经逼近司徒莫测,但与箫昊比显然还差一大截。 箫飒有些青涩的脸庞有了些显着的改变,如今他的五官长开了,三庭五眼中有了一种清秀的英气,长相无愧于剑眉星目的称赞。 清脆的嗓音也渐渐被成熟的声音取代,梅苏说箫飒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时常令他脸红,但应与非老打趣他说话怪腔怪调没个正形,箫飒真不知道为何两人对他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心智方面箫飒也成长了不少,最起码他不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司徒莫测大打出手了。 可箫飒仍爱管司徒莫测叫鸡毛男,为此两人常常撕破脸皮,两人的矛盾依旧时常激发。 成长不是一夜之间的事,就如任何一样可感可知的东西都有一个积少成多循序渐进的漫长过程,这位十六岁的少年是被残酷的现实催促着成长的。 表面上风平浪静的箫飒内心早已风起云涌,人前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大男孩,爱逗趣,爱搞怪,人后他亦希望寻求一丝平静和安定。 遭遇现实为时过早的碾压,箫飒品尝到了瓶颈期的痛苦。他的防身术就一件武器加一份竹简那么简单,别人可以轻而易举舞刀弄枪,他暂时连那支钢笔都不能放大,一种挫败感像阴影一样覆盖了他。 “小伙子,干嘛呢,又睹物伤情,一起吃早餐去。”箫昊走来拍拍他愈发厚实的肩膀。 箫昊的生活也变得规律起来,他每天坚持去练功房锻炼两小时,拍打箫飒的肩膀时尽管有所收敛,但手掌的力道还是很大,箫飒觉得他一巴掌下来,不说五脏六腑大出血,也得穿破木板一头栽海里头去。 箫飒撑着虚弱的身子咳嗽了几声,心似狂潮,拍着胸膛顺了几口气,“吓死我了,你于心何忍。” 箫昊最近偷盗本领日益加强,所以走起路来没半点动静,“对不起啊,我是喊你吃饭去!” “箫大哥,下次拍我肩膀前,麻烦提前告知我一声。” “行行行,遵命就是,”箫昊没想到箫飒反应这么大,急忙点点头。 箫飒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我今早胃口不好,不想吃饭。” “这正是你长身体的关键时期,需要摄取大量营养,你不吃你的身高就永远赶不上我,”箫昊得意地笑着。 箫飒抬头看了一眼箫昊令他望尘莫及的身高,先叹息起来,“你天生长得人高马大,我吃多少都追不上你的。” “说什么丧气话,规规矩矩的生活早就过惯了不是吗?现在又有什么好埋怨的,骂自己不够争气?”箫昊双手叉腰,面对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他只能现身说法讲大道理。 “不是,我只觉得日子枯燥乏味,好像活着也不尽如人意。”箫飒慢条斯理地说。 箫昊着急地挠挠额头,“我不多说什么,有些道理得自己去感悟,有些难关得自己跨过去,别人说再多也没用,现在你只需要说一句去还是不去,他们都在等你呢!” 长兄如父,看在箫昊苦口婆心的面子上,箫飒不好爽约,“好吧,好吧,去就是了!” 烦透的日子总是从一顿吃厌了的早餐开始,可不吃又感觉这一天都没精气神,箫飒又一次点了配套的豆浆油条。 五人一起走到食堂的一张方桌前,箫飒立马退出往更角落那张空无一人的桌子走去,是之前他和应与非以及司徒吵闹的那张。 “别那么死板,一张长凳坐多两个人都没问题,你这位忧郁的少年,来和我挤一挤,”箫昊笑着招呼箫飒,对方连头也不回。 司徒莫测端着餐盘快走几步,挡住箫飒的去路,语气是终日不变的平淡,说的话也很简短:“你坐回去,我走。” “莫测,我想一个人坐坐,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箫飒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从前一起下食堂用餐都是司徒莫测喜欢一个人坐一张桌子,今日箫飒主动请缨,司徒莫测反倒有点儿惭愧了,虽然是箫飒自愿走开点,但就好像是他把人给挤走了。 箫昊把他拉回来按住司徒的肩膀让他好好坐下来,然后举着餐盘自己跟随箫飒的脚步走了,扭头小声对三人说,“箫飒今天心里不痛快,我去和他坐坐。” 梅苏心里头与箫飒一样有块石头不能落地,她愁眉不展地望着箫飒落寞的身影,有点儿忧伤难过地抓起横放在餐盘上的那双筷子。 第49章 理发 “来,箫飒,早晨和你说的,跟我去一趟练功房,挥洒挥洒汗水,心情就会高兴起来的。”箫昊全副武装,身上戴着护具。 箫飒的心结由来已久,他自己明白要想重新振作起来就得把压力给释放出来,如果他自我调节不好,就得需要人来引导,箫大哥是个不错的人选。 箫昊领着箫飒下了二楼,他推开二楼的门,对他说,“进去。” 练功房有不少人正在锻炼,箫飒这才惊觉,怪不得很少有人去船尾观赏风景或者喂海鸥,原来都在练功房里刻苦训练。 练功房里男性居多,很少有女性的身影,他们都光着膀子,身上的肌肉有棱有角,空气中弥漫着汗水的味道,三个月前这些人还是一副瘦弱的样子。 人群中几乎没有箫飒熟悉的身影,以至于矮个子皑离在人群中显得尤为突出,他在木制滚筒跑步机上快速地摆动双腿,他跑得脸红脖子粗,气喘如牛,可是他咬牙坚持着,汗水从他脸上像下雨一样往下流淌,他小小的身子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呢! 箫飒微笑地看着皑离,没有出声和他打招呼,怕打扰皑离的日常训练。 保护幼小的皑离不受他人侵害的人是佑希,如果让皑离一个人到练功房来,沐木是不放心的。 练功房里那些好身段的少年们不敢欺负皑离,也是因为见识过他竹筒炸弹的威力,其实即便没有人保护,皑离也是敢一个人来练功房里提高身体素质的。 “好小子,有这么一个弟弟连我都骄傲,就是有一点不好,好久不来和我下棋,我还没翻盘呢!”箫飒喃喃自语说。 箫昊对认真刻苦的皑离大加赞赏,说若他日后成长起来必定是位狠角色,说不定连他们都得忌惮他三分。 皑离要想真正成长起来,首先得确保能熬过死亡淘汰制,他现在这么努力用功,也许是想保护妈妈吧! 老骥伏枥贵在坚持,箫飒也要尽全力投入增强体质的大部队中,这股风是由谁刮起的不清楚,或许是雄性天生自带的危机感使然,总之如果不专心提升自我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练功房是船上最大的房间之一,这里有龙岩坛还有形形色色的锻炼器材,船上各种各样的人都到这里来训练,这里还有几个微型的打斗场,和擂台室不一样,那是用以比赛的正式场合,这儿只是用来进行点到为止的比斗的。 箫飒跟着箫昊上了一个打斗场,准备一决高下。墙上挂有专供战斗用的防护服,但箫昊怕那些衣物不抗打,在宿舍时就找了一些硬铁皮塞进衣服里,走起路来他的肢体就变得很僵硬了。箫飒也没穿上防护服,因为他和箫大哥说好了,箫大哥今天就只有挨打的份儿。 箫昊为守方,是一个任人打任人踹的人性靶子,戴上拳套的箫飒为攻方,对着装备齐全的箫昊快速飞拳飞腿。 箫昊即使站立不动,箫飒抡起拳头也未必能打中他,不过当训练的时间逐渐变长的时候,箫飒的命中率高了许多。 不到一个时辰,箫飒就累得没劲儿了,他下场休息,但箫昊还站在比斗场上,这是因为一位陌生的少年请箫昊也当一回他的陪练,箫昊同意了他的请求。 练功房人满为患,哪里都堆满人,唯有一个无人的清幽之地,就在龙岩坛那边,他走过去坐下,拿毛巾蒙住脸擦拭汗水,运动后心跳加速的感觉很好,他觉得身体清爽了不少。 箫飒闭上双眼,感受着毛孔的舒张、汗液流经之处皮肤敏锐的感触,以及用鼻子呼吸和用嘴巴吐气形成的那道美妙的循环。 “嘭……”铁器碰撞发出嘹亮刺耳的声音,箫飒眉头一紧,睁开双眼。 箫飒的目光把练功房环视一圈,只见有个冲冠一怒的少年愤然离去,刚才好像靠近了他,而箫大哥站在他面前,他的一只袖子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方才陌生少年看箫飒闭着眼睛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下了比斗场后身体正在缓慢恢复,那人起了歹心,欲趁人之危。 那名杀心四起的少年被正在比斗场上的箫昊看见了,他当即跃下打斗场向箫飒飞奔而来,那位少年见阴谋败露,自知不是箫昊的对手,便悻然逃走了,箫昊没想和人打斗,看到那个少年走了他也就不追究了。 这场争执发生在箫飒没看见的时机,在这艘危机四伏的船上,箫飒忘了曾经有多少次他差点遭人暗杀致死,他很感激舍友们的一次次挺身而出,又感觉每次都需要他们化解险情实在愧对于他们,日后他再不能游手好闲了,他希望有一天换成他来守护他们。 幸亏箫昊在衣袖里塞了一些硬物,否则帮箫飒挡掉那位阴险的少年的攻击时,他的那只手不废也残。 箫飒很担心地看着箫昊大哥,就是对方好像满不在乎似的,就只是嘟囔着说,“太惨了,我的衣服破了,穿针引线是你的强项,回去帮我补一补。” “哦,那好吧!”箫飒点点头,不管是在意念中还是在生活中,针他是穿过很多的,可是他没怎么缝制过衣服,希望他不要嫌弃才是。 “兄弟,你自个练着,”箫昊扭头向打斗场的人问候了这么一句,把衣服抖了抖,“坐着干嘛?屁股不烫吗?” “啊,好烫,”箫飒这才回过神来,“我坐在龙岩坛边呢,你不说我都没感觉到。” 从前为了修炼肌体和船长乌奈一起坐在这被烫过一回屁股的箫飒,又被同样的热度唤醒了记忆,他的身体猛地弹了起来。 箫昊噘着嘴唇往侧边一歪,“以后你要注意一点,把屁股烫熟了可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箫飒尴尬地摆摆手。 “上船尾甲板去,我们一起给你准备了一个大惊喜。”箫昊对这个各方面都很像他的弟弟说。 箫昊知道船尾有什么,依然想和箫飒争头名,箫昊大步走,箫飒大踏步快走,箫昊改小跑,箫飒大跑追赶,箫昊迈开腿百米冲刺跑步,箫飒加速超越,比谁先到船尾,掰着对手的肩膀拉后,又被对方这样做。 箫昊的每一步都迈得很长,箫飒想要追上箫大哥很不容易,最后两人路过宿舍挤在那扇通往船尾的木门前互不相让,后面梅苏来了,他们才没有继续小孩子气似的争斗。 船尾摆好了一张椅子和一张小桌子,箫昊让箫飒坐下,给他系上一条围脖,他举起桌面上一把锋利的剪子,咔嚓咔嚓剪了几下空气。 梅苏不与他们乱来,一个人靠在木板上笔挺地站立着,饶有趣味地看着兄弟二人争夺那把剪刀。 “你头发太长了,让我来给你理理头发吧!” “不行,箫大哥,我不相信你的技术,”箫飒咆哮如雷。 “你头发太长了必须剪短一些。” “我不要你剪。” “你不相信我的手艺吗?”箫昊坏笑着说,“你的头发太长了。” “那人家司徒不也这么长吗?”箫飒护住头发,惊恐万分地说。 “你能跟人家司徒兄弟相比吗,人家冷峻又坚毅,又爱打理,留那样的发型正合适,你看看你平时又不爱洗头,脑袋像个鸡窝,必须得修建一下。” “呵,你凭什么以貌取人,还不懂语言艺术。” “那你不想剪,我可不免费帮你了。” 箫飒转念一想,他是好久没有修理过头发了,在别人眼中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那好吧,箫大哥,你得答应我别把我的发型给弄坏了。” 五分钟后,地上积了一堆头发,理发后那种清凉的感觉袭来,箫飒迫不及待想要看一看他的新发型。 箫飒铜镜一举,想死的心都有了,这里一个豁口那里一个缺口,好像狗咬出来的发型。 箫飒一把抢过剪刀,眼里愤怒的火焰蹿起一丈高,箫大哥毁了他的发型,他和他势不两立。 “救命啊……”箫昊跑到梅苏身边请求保护。 箫飒担心误伤梅苏,把剪刀收了收。 “我帮你整理吧!”梅苏挪开箫昊放在她身上的手嫣然一笑,走到箫飒身边将他紧握住的剪刀取走。 梅苏姐难得一见的温柔让箫飒有点儿受宠若惊,他愕然地说了个好字,转身坐下来,等梅苏为他理发。 箫昊转身望着浩瀚的大海。 梅苏用梳子配合着剪刀,轻轻揪起他的一小撮头发,箫飒感觉得到他那些参差不齐的头发正在逐渐变得秩序起来。 梅苏见裁剪得差不多了,便放下剪子,双手拢了拢箫飒现在比箫昊没动手剪之前短了至少有六厘米的头发,用一把毛茸茸的刷子为他扫去脸上、鼻头和脖子上积着的少量碎发。 “梅苏姐,你太会修理头发了,以后就找你呢!”铜镜前,箫飒的发型令他满意了。 “你待会要洗一次头发,”梅苏顿了顿,“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不用麻烦你了,我拿脸盆装些水随随便便冲冲就够了。” “洗头发那么简单的事让他自己做就行了,别把他这个孩子给宠坏了。”像被打翻了醋坛子,箫昊怪声怪调地说,“梅苏,走,我们回去,司徒教授说好要给我们授课的呢!” “那好吧!”梅苏脸上的失落之情尽显。 “箫飒,你也来,以后你就跟着我,上司徒的课陶冶武德,去练功房增强体质,保你一月之内就能赶上我们。” 第50章 第一次战斗:劲敌(上) 箫飒希望自身的实力能尽快向上迈一个台阶,时常腆着一张脸找司徒莫测寻如何能在短时间提高修能的方法或技巧。 司徒莫测表面冷漠,可是心肠热着呢,既然四人都爱听他的座谈会,他就不辞辛苦的把一切技巧传授给他们。 可是司徒莫测讲课的时候并不把眼睛睁开,他每一回只是闭着眼睛授课,因为看着他们求知若渴的眼神,他会超级难受。 上了几节箫飒暂时还不能消化的课程后,他感觉理论基础扎实了,但是实践起来还有相当长远的路要走。 只有在危急的境遇下,人才能挖掘出自己的潜能,箫飒牢牢记住这一至理名言,他心血来潮,打算在船上找一个看上去就弱不禁风的少年打一架。 船头有位公子哥,眼球凹陷眼圈发乌,头戴一顶官帽子,身上没有武器,脸色比少女的脸颊更显白皙,病态得像一只暴露在阳光下的吸血鬼。 “朋友,敢来和我单挑吗?”箫飒觉得他肯定能打败这个对手。 公子哥欣然答应了箫飒的邀请,和他一块儿来到船尾。公子哥这人不仅瘦弱还很磨叽,嘴里对箫飒是一大段一大段的溢美之辞,“这位仁兄,劳您大驾,请和我到船尾一试高下,我相信你是个实力派,杀死我这么弱小的人就如捏死一只蝼蚁……” 公子哥的这些赞美话箫飒听了美滋滋,后来他才领悟,公子哥这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儿背景当真是无比幽美啊,阳光下仁兄你显得更为帅气俊朗了,无边无垠的澄蓝大海就如你宽阔的心胸,如果你能在这儿收拾我,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我对你的钦佩之情无以言表……” 好话听多了,箫飒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船上的人虽然千奇百怪,可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清风徐徐吹来,带来大海潮乎乎的咸味,两位少年分立阵地,预备一决高下。 公子哥站在原地,像一个读书人,双手一直交叉在后背。 “等一下啊!”箫飒临时乱了阵脚,他把那支钢笔从裤兜里掏出来,可惜变大不了,他还不太熟练这个操作。 箫飒满头大汗,既然那支钢笔没有按照他的心意变大,他就只好采取第二套方案了。箫飒跪倒在地,向那支任性顽劣的钢笔口头示意,请求它快点增长变大。然而在他眼前,那支钢笔还是纹丝未动。 这样还不行,箫飒想把笔盖揭开,使尽浑身解数,才拔萝卜似的把笔盖拔走,因为后劲太大,他往后踉跄了几步,以至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箫飒累得气喘吁吁,他终于将笔盖阖在笔头上了,他唰地举起那支已变得有长矛大小的钢笔枪,用笔尖指着公子哥。 公子哥是蛰伏的喋血高手,他先行上前对箫飒进行攻击,箫飒的防御显得怪可笑的,他还不能熟练掌握使用武器的要领,只是上下左右把那支短小的钢笔使来使去。 箫飒有点儿招架不住公子哥的进攻,手上的功夫尤为迟钝,脚如同钉在地上一般动弹不得。 箫飒迟疑的防御弱点漏洞百出,公子哥以快速进攻成功躲避笔锋。箫飒的愚昧让他的生命受到迫害,前所未有的危机即将来临。 公子哥几天几夜没喝人血,正愁食不果腹,这只到手的猎物他岂会轻易丢弃,他贴近箫飒身体后重重地撞击他的手,钢笔落地变回原来大小。 不知道公子哥的手为什么那么扎人,竟使得箫飒紧握住钢笔的手松开了。抬眼一看,公子哥的手长出了许多荆棘,箫飒恍然大悟,他这是招惹到了一个天赋异禀的能人,具有某种可怕的植物属性。 公子哥凶相毕露,移形换影来到箫飒跟前,一手拍在箫飒的脖子上,手中棘刺扎进箫飒脖子里,变成了一根根锋利的导管,就像无数只蚊子开始疯狂地吮吸他的血液。 在公子哥大饱口福时,箫飒的身体被他控制着,双脚离地,身体虚弱下去,眼神变得飘忽不定,到这时箫飒才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箫飒,梅苏姐找你帮忙穿针,她要给箫大哥补衣服,”应与非推开后舱门,看到面对对手的攻击毫无招架之力的箫飒,不免失声尖叫起来。 随着大量血液吸入体内,公子哥瘦削苍白的脸颊渐渐红润充盈起来,尽管有了个闯入者,他还是处乱不惊地继续吸食着箫飒的血液。 箫飒眼珠翻白,瞪着晴朗的天空,他的身体寒凉下去,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箫大哥,司徒,你们快出来啊!”箫飒脸渐渐变成紫色,应与非赶紧朝宿舍里边喊救兵。 情急之下,应与非站在门口把鞋子脱了,但这无济于事,公子哥依然贪婪地吸食着箫飒的血液。 箫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用手抓住食人花想把他的手从脖子上挪开,可他的力气耗尽了,他的目光无力地瞪着鸽灰色的天空。 就在气息奄奄的时候,箫飒感到胸膛开始发热,一阵一阵的热气扩散开来,似乎是死亡降临前的某种错乱的感受,但随之而来的奇迹证明,这并不是一种错觉。 应与非看到一把木剑从箫飒体内钻出来,不偏不倚插入公子哥的心脏。公子哥嘴里吐出几口深绿色的鲜血,他跪倒在地的同时,箫飒也摔倒在地。公子哥想要把那把刺入他心脏的木剑拔出来,但已经办不到了,他倒地身亡。 更奇怪的是,公子哥吸食的箫飒的血液从他的体内流出来,殷红的血液在空中汇成一股,重新回到了箫飒体内。 血流干后,公子哥成了一具干尸,倒在墨绿色的血泊中。 第51章 第一次战斗:劲敌(下) “啊……”应与非向身后一看,舍友们都来了,看到眼前的一幕,他们都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情来。 刚才应与非的大叫大嚷把心连心宿舍的皑离也叫来了,他看见箫飒哥哥被人欺负,气冲冲地上前向像一朵食人花的公子哥的遗体扔了一个炸弹,那朵干花儿再一次枯萎了。 箫昊和司徒莫测一同上前,把虚弱不堪的箫飒搀扶起来,把他驼到庸医一把手那儿去看病。 算上梅苏,箫飒是清明宿舍里被老庸医摸遍了全身的第二个人,如果箫飒清醒之后知道了这点,一定会哀嚎不止的。 大家怀着焦急迫切的心态等待问诊结果,只比皑离高一点的庸医一把手将鼻子一擦,破口大骂:“好你个小家伙,每天早上不来帮我抓药跑去打架装死给谁看呢!” 庸医一把手唾沫横飞地训斥箫飒的时候,大家的身体像波浪似的齐齐往后仰,庸医果然不是好惹的,对一个伤员说话口气都这么冲,不过看到从老庸医嘴里冒出这样的话来,大家也就放下心来,相信箫飒的伤病不致命。 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箫飒,盼望他能快点从这场昏迷中清醒过来。箫飒偷偷地睁开一只眼睛,看见众人审问罪犯似的欲火难耐地望着他的眼神,他决定再也不要睁开了。他们灼热的目光让箫飒战栗起来,简直比看见牛头马面和过奈何桥还让人恐怖。 “箫飒,你还装?”应与非捏住箫飒的鼻子不准他呼吸,“我都看见你睁开一只眼睛了,你都快要吓死我们了你知不知道?” “我真的才醒来嘛!”箫飒见装不下去了就把两只眼睛都睁开,由于鼻子被人捏住,他说话的后鼻音很重。 司徒莫测虽然不喜欢箫飒这小子,但是应与非这样做真的会让一个伤员一命呜呼的,他就掰开应与非的手,让箫飒喘息喘息。 “你小子得好好养身体,醒得过来不代表你就安全了,你身上的血液混有食人花的血液,那是有剧毒的,我也想不到办法清除这些毒素,你自己看着办吧。”扫兴的话一定要说,哪怕会把人吓坏,这是庸医一把手一直以来的行事准则。 箫飒站起来,“谢谢老庸医,起码现在我很正常,现在毒不死我,我就不信以后这毒素能拿我怎么样?” “随便你吧,这种毒素说不定有很长的潜伏期,指不定哪天你就活蹦乱跳不起来了。”庸医一把手表情严肃,希望箫飒能认真对待这件事情。 突然,梅苏一把扑进箫飒的怀抱,哭得催肝裂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吓死我了。” “没事,没事。”箫飒脸唰地通红,一只手僵硬地拍打着梅苏姐的后背。 梅苏一边嚎哭一边把头发都吃进嘴里去了,箫飒怪笑着说,“梅苏姐,你别吃头发好不好,这么难吃的东西,为什么你们女生一哭就要吃头发呢,沾上鼻涕和眼泪,头发也是不好吃的呀!” 箫昊义愤填膺地嘟着嘴,委屈得像个孩子,他不想看这场闹剧,手捂住的却是皑离的眼睛。 皑离笑出眼泪,眼睛偷偷地从箫昊风指缝里看他们,大人的世界真令人费解。 “要不我们……回……宿舍……去吧!”这里女流之辈众多,司徒待一会儿就受不了了。 箫飒对庸医说:“再见!” “你这个样子,以后就不要随便打架了,到我这里来抓药多安全啊!”庸医一把手不耐烦地说,“身体有什么异常立即找我。” “与非,我发现你头发短了一点呢!” “这都被你发现了。”应与非向后挽了挽一头柔滑的青丝,“梅苏姐刚帮我剪的,多亏你告诉我梅苏姐手艺好。” “谢谢梅苏姐。”箫飒嘴抹了蜜那叫一个甜。 梅苏看看应与非,又看看箫飒,想不明白她帮与非剪头发,要箫飒的感谢有何用。 路上,大家继续拿箫飒打趣寻欢作乐,责怪他害得大家那么担心。 “箫飒哥哥,你连我都打不过,怎么敢和那么强大的人打架呢?”皑离压低声音说。 箫飒捏住皑离肉嘟嘟的小红脸,“你学坏了,学会讽刺我了啊!” 应与非说:“皑离说得有道理。” 箫飒解释说他找公子哥干架是为了摸摸自己的底细,想看看自己这么多个月以来有没有长进,谁能想到文文弱弱的公子哥实际上是一个这么强劲的对手。 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提到那把将公子哥的心脏刺穿的木剑,也没有提到为何箫飒身上被吸走的血液还会回到他自己身上,仿佛其中的玄机大家都心知肚明。 “谁知道他打起架来像个恶魔呀!” “你以后不要找人打架,可以找箫昊当你的陪打,我们宿舍最危险的人就是你了,注意加强戒备,答应我好吗?”箫飒点点头,梅苏激动得尾巴扭上扭下。 食人花是强劲的对手,司徒要想打赢他都得花很大功夫,那么箫飒怎么做到的呢,他忍不住提起这回事儿,“箫飒,你是如何击败他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自个儿慢慢参透,”箫飒的傲娇令司徒无语,拿着鸡毛掸子快一步走开,应与非挪步追上。 箫昊说:“你也真是的,明知实力悬殊还不赶紧跑,大老爷们没个分寸儿。” “我怎么跑,要是知道他这么厉害,我就往海里跳了,扑嗵……我就淹死啦!”箫飒挠皑离胳肢窝,皑离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不管怎样,人都活着回来了,管他发生了什么?”能隐约猜到一些内幕的梅苏漫不经心的说,她早就知道箫飒的挂坠非同小可。 面对大家的询问过于紧张的箫飒习惯性地握住吊坠,他惊觉吊坠上只剩下两个装饰物了,魔方和篮子在,桃木剑已经不见了。 空中积雨云越积越厚,箫飒离开众人快步跑向船尾,这时末影人正抬起公子哥的尸体想往海里扔,箫飒走上前将那把沾染了公子哥血迹的木剑拔出来,木剑在他掌心变回尾指大小。 取下挂坠,箫飒小心翼翼把木剑放回,木剑拯救了他一次,不管以后这把木剑还会不会保护他,他都不想把它弄丢,它和桃核篮子以及那个魔方是永远不能分开的。 所以说,箫飒想着,不久前是这把桃木剑杀死了公子哥,那个桃核雕成的篮子将食人花吸入体内的血液收了回来,认为事实必然如此的箫飒有些伤心,白白浪费了一次被老格达的桃木剑拯救的机会,这还只是起步阶段啊! 箫飒没想到公子哥会下如此狠手,如若他的实力能凌驾于公子哥之上,他是只打算点到为止的,迄今为止,他还没杀过人,而如今身上的利器捅杀了一个要致他于死地的人,他身上也背负了一条人命。 天有不测风云,阴沉沉的天空下起了雨,箫飒流不出泪来,冰冷的雨水拍打在他脸上,他很悲哀,为又一条生命因死亡淘汰制逝去感到难受,哪怕他们在今天以前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 箫飒不想当杀人狂魔,可因为他,一个人死掉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收拾乱糟糟的心情,尽管他知道如果日后他想要活下去,他就要屠杀更多人命,甚至是身边最要好的朋友。 箫飒讨厌死亡淘汰制,要是地狱有辽阔的大陆就好了,这样互相残杀的悲剧就会减少很多很多。 食人花公子哥死去,既成事实,这是因箫飒死去的第一个人。 第52章 预言(上) 箫昊的偷盗行动频繁,为清明宿舍搜刮来许多奇珍异宝,不仅女生爱不释手,就连箫飒对一些物品也手不释卷,仿佛在看一本构思奇葩的书籍。 司徒莫测永远冷冰冰的板着一张脸,对什么都不闻不问,盗来的东西他一概不碰,怕玷污高尚的品德。 梅苏的识心术止步不前,正思考如何度过目前的瓶颈,在藏金阁里获得并在她心里消融的那本名为读心术的书只有闭目才能看见。 箫飒进步很大,他能轻易控制钢笔变大变小,算是达到了心笔合一,虽然脑子不够专注时,钢笔的大小还是不能随心所欲的改变。 应与非的进步尤为突出,各位看官也许无法弄清,一个一睡着就说梦话的女生怎么就比他们长进更多呢? 事情是这样的,应与非修炼功法达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每天睡觉前必会抱着那本从藏经阁得来的典籍来回翻阅,就连睡着了觉也舍不得离手,她说那本书对她能力的提高十分重要也十分有用。 可是假如大家问司徒莫测他得到的秘笈有什么作用,他一定会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绝不像应与非一样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份宝典上。 司徒不跟三人瞎闹,不参与今晚由箫昊发起的盗窃行动,可他不能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只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梅苏本也不想加入这个犯罪团伙,但扛不住箫氏兄弟的蛊惑,正处于困难期的她,也想学个一技之长。 就在今天晚上行动。 夜里,应与非还没聊够,大家却匆匆结束了交谈,没人和她说话,她迫不得已早早入睡。 午夜时分,应与非又开始说梦话。 吉时已到,墙壁上出现三个准备为非作歹的影子。 司徒莫测每天晚上都不是躺着睡觉,而是以跏趺的姿势,他的这个举止令心术不正的三人感到呼吸难受。 梅苏轻盈地从上铺跃下,擦火柴点燃煤油灯安坐一旁,经梅苏和箫昊一致商议,在这场行动中,笨拙的箫飒自始至终坐着就好。 组织上分配给箫昊的任务艰巨,应与非在梦里也紧紧搂抱着书本,这时候就需要箫昊发挥强大的偷盗本领了。尽管箫昊是个偷窃的行家,这一次也犯了难,好几次眼见快要得手了,关键时刻却又错失良机。应与非的转身和叹气让箫昊定住了一样不敢再轻举妄动,终于在试探了多次之后箫昊得手了,三人兴奋不已。 油灯下,三人围桌而坐,箫昊从应与非怀里抽出来的那本书就在桌面中央摊开放着,应与非快速进化的秘密就藏在这本书里,他们怀着忐忑而激动的心情,发誓要认真将书中内容尽收眼底。 这是一本封面没有名字的秘笈,三人心想此本没有书名的书果然不同凡响,恐怕要打开书本后才能见到真章,梅苏伸出一根葱葱细指,把书翻动了一页。 一行一行整齐工整的蝇头小楷出现,他们捂住彼此的嘴巴担心对方大叫,等三人都把激动的心情按捺下去之后,他们才一起松开了手。 他们看书几乎达到一目十行的速度,一页过后箫飒也不知书中在讲什么,箫飒抬起眼皮看了眼梅苏姐和箫大哥,只见他们也正在这样做。 “这第一页写的不就是与非自从拥有这本书以后第一天晚上说的梦话吗?”梅苏细声细气地说。 箫昊点头,他把书挪到离自己更近的位置,快速把书翻动了十几页,“不得了,这本书写的都是她说梦话的内容。” 箫飒好奇地抢回书翻开最后一页,空白无字,他又往回翻到有字体的最后一页,发现这本书的内容正在逐字逐句的增加,而且更为诡秘的是应与非说一句梦话书上就多一句话。 三人愁眉苦脸地互相用疑惑的眼神对视着,怎么会这样,这本书不是用来看的,而是用来记载应与非的梦话的,本以为能找到什么修炼的诀窍的他们大失所望。 凄楚的笑声响起,三个人着实被吓了一跳,大家举目看向正在角落打坐的司徒莫测。 司徒刚才做了个噩梦,他张开眼来,看见三人幽怨的眼神,红着脸懊恼地说道:“我狂笑了吗?” “是的,你把我们半条命都给吓没了,”箫飒笃定地说,“你大半夜大笑不止所为何事呀?” 司徒莫测不屑与箫飒置辩,重新闭上眼睛进入睡眠之中,箫飒嘀囔一句,“切,你以冷血为荣,我不予置评行了吧!” 应与非怀抱里没书,睡不踏实,她浑浑噩噩地睁开眼,那三个鬼鬼祟祟地望着她的秘笈的人被她当场抓获。 “切,”这是司徒莫测迟来的祝福,是与箫飒针锋相对的“切”。 箫飒忿恨地将头一扭,用力过头,脖子发出让人心慌发怵的嘎嘣声,他立即用手护住脖颈,好像生怕脖子断掉了似的。 “干什么,吵我睡觉,你们良心不会不安啊?”应与非走至桌前,一脚踩在箫飒坐着的长板凳的一角,手奋力一拍桌面,打算好好和三人交涉交涉。 “睡不着,”箫飒的心不会跳动了,好像也被应与非的鞋子踩着,眼神在箫大哥和梅苏姐脸上瞟来瞟去。 “我也是。”箫昊的声音颤巍巍的。 应与非不理他们,反而歪头看向左边的梅苏,“梅苏姐,你也是吗?”这是义正言辞的讨伐。 “我不是,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燃灯。”梅苏煞有其事地说。 应与非躺回床上去,两只小腿一甩就把鞋子脱掉了,将两条腿缩上床铺,“既然你们都睡不着,我就给你们讲故事,关于我和这本书的故事。 第53章 预言(下) 应与非详细讲述了一些细小琐碎之事,没有创造性的赋予这些故事一些旺盛的生命力,以至于他们听着像和尚念催眠经,配合着幻想中敲木鱼的咚咚声,快要沉沉入睡。 “怎么没有点反应,请问各位有在听吗?”应与非就像一个说书先生,可是她讲的故事并不使人激动,听众没有任何反应,这使她感到无聊。 唯有闭着眼睛的司徒莫测在静静聆听应与非的话语,就知道她有故事,见应与非不说了,便快速进入睡眠。 全场没有回应和答复的声音,只听得到他们鼾声如雷,“好吧都睡着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道明了,听不听是你们的事,本公主也昏昏欲睡了,养足精神明天起个大早习武吧!” 司徒莫测在入睡前分明听到了为什么应与非每天都会性格大变的原因,应与非说她登船那天领到的包袱里有一个人格分裂毒蘑菇,当初应与非不知道吞服这个蘑菇会有什么下场和后果,就把那个鲜艳斑斓的毒蘑菇一口吞食了,后来她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应与非从藏经阁得到的那本书籍就是用来记录她梦话的,这些梦话自然不是普通的梦话,而是对于未来的预言,在这些不成章法的句子中,有对于第二天将会发生的一部分事情的预言。 由于应与非预言的实力只达到了初级水平,她的猜测或者先知并不完全精准,梦里说出的话往往与第二日的实情实况严重不符,闹出一些牛头不对马嘴的笑话来,这也就是几人在此之前为何没有发现她的梦话对未来之事有参考作用的原因。 每天早上醒来应与非都得抱着书详细查看昨夜梦里所说的话,她总结出一条规律,这些长长短短的梦话中,至少有一件事会在第二天如实发生。 当应与非放下戒备心踏实安稳地酣睡时,相应的预知能力便会加强,她确信日后随着她能力的增强,她未卜先知的准确性会更高。 箫飒与食人花打斗得那天,书中就有提及他会遇到血光之灾,是记载在书中那一页荒唐无稽的语录中比较真实的一小段。 在应与非的梦话里是用这样简洁的语句描绘那场激战的:翌日上午十时,箫飒与一位能人有一战,箫飒性命垂危…… 那天由于各种原因导致应与非不能一早就起床看书,九时左右她才有时间翻看昨晚的梦话。那时箫飒已不在寝室,但应与非才不相信箫飒会去招惹别人,并和对方一决胜负。像往常很多梦话一样,这个预言被应与非当成了一个笑话。 箫飒那天不是很想在人多嘈杂的练功房待着,来到船尾想找皑离下棋,皑离人又不在,想钓鱼,鱼竿又被应与非给折断了。 那时刚能随意控制钢笔大小不久,箫飒心头是有一些高傲的,他来到船头,想物色一位对手比试比试,在寥寥几个人中就公子哥看上去好对付一些,他就邀请对方到船尾和他比试一番。 公子哥是人与食人花之魂融合发展成的植物系能人,实力天生就很雄厚,力压当年曾让船长乌奈心碎的公孙芦。 箫飒与公子哥在离宿舍只有一墙之隔的船尾决一死战时,正打算缝衣服的梅苏心隐隐不安,虽然她的心思全用在穿针引线上了,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感知周围的躁动,可她的心不知为何乱成一锅粥,总是不能把那根线穿过针眼。 箫飒为了提升专注度,特地练习过穿针引线的功夫,找他来帮忙肯定事半功倍,梅苏就让应与非去找一下箫飒。 虽然箫飒喜欢四处游荡,但多数时候他人是在船尾甲板上练功的,应与非甚至没想过有其他可能,在直觉的指点下当机立断往船尾走去。 刚才从预言书上看到那段话,说箫飒会和人决一死战,虽然没有重视,但也让人心里老大不舒服,箫飒的安全一向是个大问题。 既然梅苏发话,她就不妨走这一趟吧,如果这个情报是虚假的,就当特意来找箫飒一趟了,不过她确实是有点儿担心箫飒的安危的。 应与非打开后舱门,不管如何先把梅苏的话带到,至于箫飒要不要回去帮忙就是他的事情了。 走到门口听到外面传来的异响,与非心里已经有些紧张了,推开门看见箫飒被公子哥吸食血液时,应与非简直心如死灰。 应与非仿若遭到了当头一棒,原来那个预言是真的,箫飒真的和人约架了,从这时起她就明白有些事情应当义不容辞尽早告知舍友们,为这个集体作出应有的贡献。 第54章 开启新生活 天寒地冻,冬季时令,这几天雪压根儿没停过,船上的屋檐挂上了冰柱。 前些日子宿舍几个小伙子还起早贪黑跑到船尾堆雪人打雪仗,如今玩厌了就没那个心情起早床咯。 一个崭新的日子,天刚蒙蒙亮,天空难得放晴,有人敲响宿舍门。 应与非还在被窝里做着起床前的挣扎,寻思昨夜梦话里有哪些值得斟酌的问题。 箫飒从梦中惊醒,对梦中之事意犹未尽。箫昊的床位离门最近,大家伙催促他赶紧去开门。箫昊心有不甘地离开温暖的被窝,雪是没下了,可是气温依旧寒冷。 打开门,一团黑影出现在门口,箫昊大吃一惊,“大清八早的,末影人怎么来了?” 应与非煞有介事地多看了末影人一眼,根据书中最新记载,大清早有末影人找箫飒,没想到今天这第一件事就被预测到了,真是怪稀奇的呢! “箫飒,有人找你。”若是别人来找他,箫飒绝对不起床的,既然是末影人,如果不及时领命,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箫飒丧魂落魄地爬下床,看见来找他的末影人是厨娘阿末,整个身体都抖了一下,人仿佛也借由身体这一震完完全全清醒了过来。 阿末是末影人中难得眉目清秀的,作为对阿末的敬重,箫飒赶紧整理了一下睡衣,笑嘻嘻地挠着后脑勺。 冷风从门缝钻进宿舍,箫飒一个劲地哆嗦,只好把阿末拉进来,把门关上。 这是阿末头回离开二楼上一楼来,箫飒对她表示了热烈欢迎。阿末会心一笑,箫飒粲然一笑,两个人都有默契的没有说话。箫飒知道末影人都是不会讲话或者不能开口讲话的,阿末是个哑巴。 梅苏伸了个懒腰,长时间卧床不起,致使她的尾巴有点发麻,她转了个身,刚好看见萧飒和阿末旁若无人似的招呼着,身体又转了回去。 箫飒谦卑地请阿末坐下,她纤细的手上端着一个装有一碗豆浆和两根油条的餐盘。 箫飒很高兴地把阿末给他捎的这份早餐接过来在桌子上放好,打手语和阿末交流,说他刚起床要先去里间洗漱一下。 走到司徒莫测前边,箫飒朝他做了个鬼脸,心里想这人整天坐着睡觉,也不裹一床棉被,总有一天会被冻死的。 阿末把宿舍里里外外看了几遍,她觉得这间宿舍的格局很熟悉,却又说不上来曾经是在哪里看见过。 应与非还躺在床上,不过人像只乌龟一样,头已经从被窝里探出来了。箫飒打扮得花枝招展,衣领别了一朵鲜花,可不是平时的邋遢样了。穿得人模狗样的,应与非看到箫飒这个样子,忍俊不禁。 阿末没见过这样俊朗的箫飒,又是笑笑不说话,开心得站起来。 箫飒与阿末面对面坐着,他嬉皮笑脸问:“阿末,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阿末点点头,举起一串钥匙。 “钥匙?做什么?” 阿末用手把嘴一封,表示这是秘密,她又把餐盘推到箫飒前面,意思是让箫飒吃完再说。 “豆浆油条还冒着热气呢,是的,豆浆凉了不好喝,那我现在就吃。”箫飒看着豆浆油条,心里很是感动。 每次去食堂,都是阿末给箫飒打饭 ,阿末会偷偷给他盛很多肉,箫飒的个子不像竹子一样蹭蹭蹭往上长才怪呢! 油条沾豆浆,是最好的早餐搭档。第二根油条正要入嘴,面对大门坐着的箫飒眼神无意看了右边一眼,看到应与非正饿狼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箫飒闭上嘴巴,把油条举到她嘴前,“你要不要,送给你吃啊,还暖乎乎的。” 应与非看了阿末一眼,脸上露出端庄的微笑。阿末人心地挺善良的,可她就是不想吃。 “不要。想吐。” 时日久了,应与非晕船症状有所缓解,可一旦见到肉麻的情节,就犯恶心想吐,特地拉出床底的自制泔水桶大吐特吐,吐饱一顿。 “阿末,你别介意,我们宿舍的人就是这么奇奇怪怪的。” 阿末打手势说自己蠢只带了一份上来,箫飒又安慰,“别这样,不怪你,他们自己饿了会去食堂找吃食的。” 应与非看在客人的份上,姑且把怒气压着,等阿末走了有他好受的。 箫昊这会儿肚子正饿得咕咕叫,可又不想下食堂,人高手长,揪了一下箫飒的衣服,“亲爱的飒老弟,在下不适,请将你吃剩下的豆浆油条赐给我,谢谢你了。” 箫飒立马将油条和豆浆吞进肚子里,他把碗倒扣,一滴豆浆都没有了,“对不起箫大哥,没有了。” 箫昊不甘心受这般屈辱,毅然决然起床,要用拳头把箫飒打得眼冒金星。 人急了不怕冷,他要找回尊严,于是穿着草鞋身着一袭飘飘睡衣就要下楼下食堂去。 可是被从门缝里刮进来的冷风一吹,箫昊立刻以幽默诙谐的方式倚门回首,觉得披上厚厚的保暖外套再出发也不迟。 箫昊的报复只是把箫飒悉心打理过的发型弄乱了,离开前还拿走了箫飒的饭盒,帮箫飒把猪都吃不了那么干净的餐盘送到食堂去。 箫飒心满意足,阿末来了感觉每个人都很尊重自己,毕竟事关宿舍的整体形象,这回真是沾了阿末的光。 走之前,箫昊再一次倚门回首,他的身高太高了,弯着腰站在门口,“梅苏,我给你带早餐。” 梅苏眼帘低垂,面容凝重,箫飒叫与非吃早餐,可是箫飒把她给遗忘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她心里头会有一种心如刀割的难过。 梅苏承认自我矫情,可她的矫情是只给自己看的,表面上她是古井不波的人,但事实上她也只是一个青春年少的姑娘罢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钥匙是干什么了的吧!”箫飒双眼发直地盯着钥匙。 阿末的笑容很是温婉柔和,起身走到司徒莫测床位的左边,这里有一道终年没有被打开过的门。 箫飒曾经多次因为好奇,想知道是什么东西藏在这扇门里,终因没有钥匙而不了了之,此次阿末的到来让他得偿所愿,他笑得很是阳光灿烂。 阿末举着一圈钥匙,取下其中的一枚递给箫飒,她将剩下的钥匙摇撼出悦耳的声音,指了指外面。 这个手语箫飒容易理解,阿末说要把这串钥匙一一分配给其他宿舍,之后她再回来找他玩。 阿末一走,宿舍的里的人立刻起床,挤在箫飒的身后东瞧西看,他们已经顾不得寒冷了,都想知道有什么秘密藏在那间房里。 这个房间据说得在恰当的时候才能打开,箫飒将钥匙送入钥匙孔,顺着顺时针一扭,门锁发出咔啦一声响。 几个人争先恐后地往里边挤,被他们挤在后面的应与非气愤地躺回床上。梅苏看到这个房间又脏又乱又差,像个垃圾场。蜘蛛网和灰尘是这个房间的统治者,摆放在这个房间的一些潜水器材上蒙了很厚的一层灰。 现在是寒冬腊月,一行人对这些潜水设备并不是很感兴趣,唯有箫飒笑开了花,笑容满面地抱着一块冲浪板。 很显然,这些东西会被放在一个独立的房间里,就说明它们有着非同小可的存在价值,哪怕只是为船上尔虞我诈的生活增添点娱乐消遣也行啊! 几人在房间了待了约有一刻钟时,阿末走了进来,司徒莫测出去了,随后梅苏也离开了这里。 “梅苏姐,你想要哪一套?”箫飒像找到宝藏的海盗首领,正在给手下分赃。 迟迟等不到回复的箫飒直起腰回头一看,露出惊喜的微笑,“咦,他们都走了,阿末你回来啦!” 阿末打手语说想看箫飒玩这些娱乐项目,箫飒摇了摇头说,外面的风嗖呼嗖呼的,听着就瘆人。 “我也很想玩啊,可是外面海水冰冷刺骨,”箫飒眼神真挚,“你也别玩吧,会把你冻坏的。” 阿末拼命摇头,她的信念是很坚定的,让人觉得她是个不可理喻的傻子。看到阿末脸上不言而喻的哀愁和忧伤,看得出来她过得很不开心,于是箫飒点头答应了她。想到天寒地冻的画面,箫飒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 第55章 挑战不可能 箫飒站在船尾望了望,波浪整体起伏稳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箫飒从宿舍的储藏室带出两种器材,一种是让人能够像风筝一样在天上飞的“蜻蜓点水”,一种是供潜水用的潜水镜和脚蹼。 脚蹼是兽皮制成的,护目镜是琉璃,镜框是木材,绑带为橡胶,箫飒把这些全都穿戴在身上,就变成了一个花里胡哨的人。 箫飒决定先尝试“蜻蜓点水”,他把那只大风筝的骨架和防水布组装好了,将末端的一截大粗麻绳系在船尾一个洞眼里。 怕高空的风太大,会呼吸难受,箫飒也提前戴了一件呼吸器。呼吸器像一个面罩,内含一块随时都可制氧的神奇木头。一个古朴的盒子里放有好几块那样的神奇木头,箫飒只取了其中一块较小的。 阳光刺目,可没有什么温度,箫飒使劲抽了抽鼻涕,浑身都在战栗。男性末影人的基础体温是很低的,但女性末影人基础体温较高,箫飒不知不觉靠近了阿末。阿末感知到箫飒的核心体温正在下降,继续下去手脚也有冻伤的风险,便主动把手放在箫飒胸前,把热量传输给他。 箫飒为被一个女性做这种事感到难为情,不过一股暖流从头至尾传遍他的全身,他舍不得离开这种温暖。 蜻蜓点水像滑翔伞一样需要类似的升空条件,全速前行的航船为此提供了便利条件,箫飒绑好了绳子,握住蜻蜓点水上的一根横杆往前猛冲了几米,双腿下压使劲一蹬,他的身体便随着蜻蜓点水飞升到了空中。 箫飒判断风向和何时起跳的时机不太准确,他用很大力气去操控蜻蜓点水才没有掉进海里,穿着脚蹼的双脚在空中乱晃显得很是滑稽。 风变得平稳了,箫飒稳定地逗留在空中,他欣赏着海上的风景,望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海鸥群,不时有几只海鸥在他身边飞来飞去。 风时而没有秩序,杂乱无章,把箫飒吹来吹去,他的手得紧紧握住横杆。 好几次眼见箫飒就要沉重地摔进海水里,阿末捂住双眼,简直不敢再往下看了。 箫飒狼狈不堪地驾驭着蜻蜓点水,狂风鼓得他的双颊像波浪似的一圈圈颤动。 箫飒手臂上的肌肉在抽搐,这是用力过猛的缘故。好几次,手臂上的经络在抽动,箫飒想放开蜻蜓点水跳进海里。 在箫飒正犹豫不决时,他发现连接着船只和蜻蜓点水的那根绳子快要断了,真不知道是多少年的老古董了。 箫飒身体笔直地掉进海水里,断了线的蜻蜓点水被北风刮了好远一段距离,最后掉进了海水里。 阿末放眼四顾,拍打着床板,很焦急地寻找着箫飒的踪迹。末影人的视野是很开阔的,能穿透海水看见水下几米的生物。 末影人的视野之所以这么好也是有原因的,过去在罪恶小岛上发生过一件轰动一时的新闻,好几个人在距离罪恶小岛不远处弃船,避开了很多眼线,游到罪恶小岛。 两年后,治安大队挨家挨户核实人口,才发现罪恶小岛上有这几个黑户,他们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从那之后,海边每隔一段距离就设立一座岗哨,派末影人值守,但凡发现有人企图偷偷登岛,严惩不贷。 看见箫飒鼓起腮帮子像鱼儿一样在海水里欢快畅游,阿末长舒了一口气,她不希望箫飒有任何闪失,自从她成为末影人后,这是她结交的第一个朋友。 虽然海水很冷,但游着泳运动起来身体就逐渐暖和了,因为戴着护目镜,箫飒睁开眼睛,可以清楚地看到欢快的鱼儿,但当看到一具悬浮在水中臃肿的尸体时,也免不了被吓出一身冷汗。 箫飒想起船长乌奈被几位长老带走的那天,遗留在这艘船上的那根钓鱼竿,那根钓鱼竿绝非什么平常物品,海里无论什么东西都可以钓上来,都怪应与非一怒之下把钓鱼竿给折断了,不然日后还可能从海里钓到什么宝贝的。 箫飒知道船上的阿末正在专心致志地看他游泳,为了让阿末更加高兴,他做了几套花式动作。 说来很是奇怪,箫飒好像天生就会游泳,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天分的,不过他很开心他不会被海水淹死,会游泳在这个世界大概是个十分必要的技能吧! 箫飒洋洋得意地在水中翻了几个跟头,忽然他感到海水动静突然大了起来,还有一种异样的声音震动了空气。 在海水里身体飘忽不定的箫飒看见远处出现了一个曼妙的身姿,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条闪闪发亮的尾巴拍击着水面。 那条尾巴消失了,紧接着是一张姑娘的脸出现在箫飒眼前,头发上的水滴在阳光下像瀑布一样流淌着,他很确信那是一条正在唱歌的美人鱼。 美人鱼的歌声像一阵阵波浪荡漾传来,就像陆地上的冲击波一样可以将人轻易击晕,传说中美人鱼的歌喉有迷惑人心的作用,箫飒像见了鬼一样,慌里慌张地向木船游去。 可他的速度无法与声浪匹敌,又一次被声波震中的他顿时有些头晕目眩。箫飒神智不太清醒,几乎接近于昏迷的状态,整个身体沉入海水。 在应与非的预言书中出现了这么一句话:今日诸事不宜,如有违者将遭遇不测。如果应与非知道箫飒正在面临的挑战,一定又会后悔没及时把那个预言告诉大家。 突然,美人鱼的歌声停止了,箫飒又瞬间清醒过来,头部先往下沉的他在水中来了一套鲤鱼打挺,害怕美人鱼又来索命的他尽快浮出海面,请求阿末帮他回到船上。 箫飒像青蛙一样蹬着两条腿,双手在头顶合拢又往外凫水。 由于过分担心美人鱼不怀好意,箫飒回头望了一眼美人鱼,他发现美人鱼眼睑充血,像人类的上半身悬浮不动地立在水面上,皮肤白皙,活像一个死人似的。 被冷风一吹,箫飒浑身一哆嗦,腿也开始抽筋,他以为自己要死在海里了,那个美人鱼纹丝不动,只是表情十分僵硬,好像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刹那间,箫飒的身体仿佛坠入了真空,往没有知觉的秘境刺探,像长矛般锐利,又像有盾牌般钝重,像身处于冰冻三尺的严寒,又像置身于融铁火红的炎热。 容不得箫飒想太多,看到美人鱼那个愁云惨雾的样子,他心里打鼓,说不定美人鱼是真遇到了危险。箫飒拨水游到美人鱼身边,凑近一看才发现,美人鱼的尾巴已变成两条修长的人腿。箫飒贴近美人鱼大致了解了一下美人鱼的情况,美人鱼命若琴弦,没了呼吸,身体冰凉。 一瞬间从鲜活的美人鱼变为将死之人,箫飒不明白期间发生了什么,美人鱼的歌声或许是她想要引起他人注意的方式,他拆下呼吸面罩里的造氧木块放进美人鱼嘴里。 箫飒的身体已不大受他的控制,怀里抱着美人鱼,却一点知觉也没有,他明白他得赶快回到船上去,不然事情会变得很糟糕。 憋着一口气游了十几米,箫飒浮出水面,阿末迅速地拆下船尾的一块挡板,放下一道阶梯。 箫飒感到大脑缺氧,身体虚弱,意识模糊,阿末变成了他眼里重重叠叠的影子,他清楚该往哪里划水,就是浑身使不上劲。 箫飒使出吃奶的劲往阿末的方向爬,等他终于把美人鱼和自己一块儿扔上阿末放下来的登船阶梯的时候,他已经眼球泛白,嘴唇乌紫。 阿末做不了什么,赶紧跑到清明宿舍,给他们通风报信。看到阿末紧张的神情,他们就知道箫飒遇到了什么事情。这个没脑子的箫飒总是惹事生非,几个人快速地来到船尾。 他们赶到船尾时,一群末影人也正翩然而至,阿末在楼上待了太久,他们要带走阿末。 阿末眷恋的眼神目不转睛地望着箫飒,像姐姐爱护弟弟,姐弟分离,眼角噙泪。 船尾几人忙着搭救箫飒和那个美丽动人的姑娘,两个人湿漉漉的身体表面像鱼一样黏糊糊的。 只有梅苏注意到了被接走的阿末,听见了她的心声,她好讨厌这种感觉,低下头,睫毛接连地弹了几下。 第56章 美人鱼的身世之谜(上) 箫飒昏迷多日,生命体征微弱,梦里他常常撞见一头要杀他的美人鱼,美人鱼有一个男性化的名字——元起。 就连在虚幻的梦境中,他也被美人鱼伤得惨不忍睹,为了报仇雪恨,他将这头美人鱼剁成大块,放入大锅里加入葱姜蒜煎炒烹炸,熬成一锅香喷喷的美味鱼汤补身子。 轮流照顾病重的箫飒的几人看到他口水直流的样子,脸上又满是痛苦不堪的表情,都十分怀疑他的病是不是装出来的,如果一个人正在经受极大的痛苦,那又为何会像一个饿死鬼见到了一桌满汉全席一样流那么多口水呢? 在庸医一把手无微不至的诊疗下,那个美丽优雅的姑娘比箫飒更早苏醒过来。姑娘看到有这么多人在照顾自己,便给这些恩人鞠躬。大家都很想知道她的身世,姑娘就给大家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元起的来历浮出水面: 六年前元起九岁,身为人鱼混合体的她行动自由,地狱的一切规则都限制不了他们这些美人鱼。 虽然地狱的主宰阎罗王没有明令禁止美人鱼这个种族参加死亡淘汰制,但他们从来不屑于参加。 美人鱼是天生高贵的物种,他们不用生活在陆地,罪恶小岛也不是他们的必争之地。 只要还能驾驭身躯,整片大海都是他们的家园。他们的生活不受限制,爱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 九岁的元起是一条无拘无束的美人鱼,在大海里游泳嬉戏,她原先是有一群朋友的,后来走散了。 美人鱼这个族群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他们的族民数量稀少,好多年以来她四处寻找同类,可是一直找不到一个可以结伴同游的伙伴,一个人的日子是很孤独难熬的。 元起经常浮出水面观看过往船只,这是孤寂生活中唯一的乐趣了。身为美人鱼,元起不担心会被逮捕,捕捞美人鱼是犯法的,这是阎罗王亲自颁布的法令。 由于大多数人都觉得美人鱼太像一个久远的神话,当元起唱起歌来希望能得到人们的友谊的时候,却没有人愿意亲近元起。 元起越来越觉得,美人鱼这个身份把她变成了一个被命运幽囚在漫无边际的地狱之海的囚徒,虽然很多人表达了他们羡慕他们身为一头美人鱼的看法,但如果在机缘巧合之下他们真的能变成一头美人鱼,大多数人肯定是不愿意的。 无事可干的元起过着既逍遥快活、无忧无虑又形单影只、寡淡无味的生活。 生活百无聊赖的元起开始追逐过往的游船,喜欢太阳照在船上映下的影子,也喜欢潜入海底在寻找大海的影子。 这一天兴致勃勃的元起早早醒来,对漂浮在海面上的船只进行新一天的追赶。他们这一艘船是元起追逐了十个月的船只,元起这么做是为了完成一项壮举,也就是见证那艘满载着两百人的船上如何削减到两人。不时的,元起会在追逐中撞上末影人抛下的尸体,有时甚至是四分五裂的尸体和残肢断臂。 元起扭动尾鳍,和船一同前行,保持着匀速,她一边划水,一边低声轻轻哼唱,只有这样,生活才不空寂得令人感到乏味。 忽然一个黑影闯入,防御意识极强的元起认为这是一个侵犯者,趁他还没攻击她之前,她计划先游到他周围,用她的歌声吓走他。 受到人影的惊吓过于激动的原因,元起的身体形态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这是她所始料未及的,没想到在这种惊吓之中,她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这是元起九岁以来第一次变回人形。 元起懂得身为美人鱼的使命,不允许做出任何超纲的行为,不允许做出有损这个家族尊严和教养的行为。 如果元起变成了一个人,那么她这天很有可能做错了什么事情,以至于遭到了大海的驱逐。 从前和伙伴们一起生活的时候,元起就听说一只美人鱼变成了一个人的老故事,也听他们说起过这个族人重新变回美人鱼所经历的曲折离奇的事迹。 要想化作美人鱼重返大海的代价是高昂的,元起要做的是:在一艘船上度过一年时间,不能受伤,不得对凡人产生任何情愫。 这个故事是不是真的,元起很难从其他渠道打听,那么既然元起只知道这个方法,接下来一年就必然需要仿照那位族人的方式活下去了。 既然来到了这艘乌氏船,元起自然得一心一意地在这艘船上生活一年。 第57章 美人鱼的身世之谜(下) 还是美人鱼时,元起在海水里无时无刻不在游动,很是累人。拥有人身的元起甚至不想变回高贵的美人鱼了,可她自知如果不变回美人鱼,又怎能在凭实力取胜的死亡淘汰制中成为最后的幸存者呢?自身实力不允许元起有其他的念头,到最后她只能回归大海。 元起自抵达地狱之日起就响应命运的号召,跳进大海成为了一只美人鱼,像所有远离竞争生活安定的美人鱼一样,心思单纯,并不能理解船上的许多是是非非。 元起变成人形后就不能生活在水里了,当箫飒靠近她之前,她在海水里浮浮沉沉已呛水窒息,后面把堵塞住呼吸道的积水排出来,元起很快就醒过来了。 庸医这几天忙得烂额头,情绪分外糟糕,指着不醒的箫飒说,“你呀你,早提醒你与其打架不如来帮我捡药材,这下好了,架是不打了,也还是不来帮我,自作孽去救一条美人鱼。” “对不起!”元起诚恳致歉,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没关系。”箫飒开口说了一句梦话,箫昊赶鸭子上架扇了他几耳光,见他还是不醒,明白箫飒说的真是呓语,讪讪地把手收了回来。 元起挽起袖子,扭动皓腕,手背轻探在箫飒额头上。 “这是可以煎鸡蛋的温度了。”梅苏刚刚也用手背碰了碰一下箫飒的额头。 箫昊承担起责任,他知道箫飒不会让一个女生为他痛哭的,他拽住元起的手走出医馆,远离与庸医一把手同居的一群为他尖叫的女生,走出宿舍。 “你不要哭了好不好,箫飒不可能轻易死去,他看见你哭会无比内疚的,他醒来要是看见你哭,会讨厌现在的你的。” 但是元起的愧疚之情一时不能消散,皓白贝齿咬着红润的嘴唇,双脚急得跺个不停。 这个模样太可爱了,箫飒会舍得死才怪,箫昊像个温柔的大哥哥说,“元起,你放心,我保证飒老弟会醒过来的。” 若几天前看见潜水玩乐的箫飒不那么激动,稍安勿躁,若不把他当鬼看待就好了,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元起面对着墙壁很懊悔地想到。 箫昊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将肩挎的包袱取下,掏出一本书递给元起,“收下吧,送给你的见面礼哦!” 箫昊把那本书硬塞给似乎正在面壁思过的元起,一溜烟跑回医馆。 箫大哥的举动让元起很受感动,那本书可以留着以后潜心研究,可箫飒如果不醒来,她说什么都于心不安。 箫昊双手抱后脑勺,噘着嘴唇吹口哨,大摇大摆地走回医馆。 迎面对上的是梅苏疑惑的眼神,箫昊腼腆地笑了笑,“没什么,给了元起一点鼓励。” 话一出口,大家对他的凝视都中断了,又都心急如焚地担心起箫飒的身体来。 箫昊递给元起的礼物也是偷盗来的,是他从已经死亡的公子哥的宿舍顺来的,食人花武功那么厉害,想必他的遗物也不会很差劲,他将书送给元起,希望元起能顺顺利利度过这一劫。 元起是人与动物结合的能人,公子哥是人与植物结合的能人,箫昊也觉得把他的东西给她似有不妥,但想想他们都是能人,大概多少是有一些互通之处的吧! 梅苏帮箫飒敷上拧干水的湿毛巾,毛巾马上热气腾腾,她忧心忡忡地问庸医一把手:“老庸医,箫飒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醒来?”好像被质疑医术一样,庸医大发雷霆,“没死都算他命大。” 司徒莫测走到窗台边,抠了一块冰,放在梅苏摊在箫飒额头的那块毛巾上,大家的目光一齐聚焦在他脸上的时候,他表情害羞地走了。 应与非看着慢慢消融的冰块,心里对司徒莫测的喜爱又多了一分。 箫飒的额头滋滋啦啦响,好像融化的不是寒冰,而是一块黄油。 庸医还在无缘无故的发火,好像不明白他们这些人脑袋里装着什么牌子的浆糊,“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司徒莫测还在前头走着,箫昊、梅苏和应与非在后面尖叫着往外跑,因为庸医一把手抄起一把扫帚就迎上来要追着他们打。 应与非先一步走出老庸医和少女们的宿舍门,看见司徒莫测的手搭在元起的肩上,元起对着墙壁磕头,大呼小叫道:“你们干嘛呢?” 司徒莫测神情一时变得恍惚,他六神无主地收回手,往宿舍走的时候,脚步落地特别不自然,就像偷盗行动失败了的箫昊,又像裤裆里夹着排泄物一样。 后面箫昊与梅苏也冲了出来,刹不住车,推着应与非,三人一起往墙上撞。 庸医一把手挥舞着扫帚尾随而至,藐视地看了撞得七荤八素的三人一眼,对在一旁磕头的那个小姑娘说,“元起,你跟我进来。” 三人龇牙咧嘴地走进宿舍,欲偷窥生气的庸医如何百般折磨和屈辱元起,想要在必要的时候给元起帮助。只见老庸医还没说什么呢,元起就泪流不止了,真是个脆弱敏感的姑娘啊。 美人鱼潸然落泪的场面,看得几个人心如刀绞,应与非和梅苏两个大姑娘也快跟着哭起来了。没曾想被老奸巨猾的老庸医发觉了,劈头盖脸一顿骂,屈服于老人家能淹死人的唾沫星子,几个人悻悻地回宿舍了。 第58章 元起的宠物 船只日日夜夜漂泊不休,天气随着到达的海域不同,时冷时热、忽高忽低的浮动,船上积雪融化,水汽蒸发。 昏睡了大半个月的箫飒醒来了,身体不疼不痒,睡得饱饱的,精神饱满,但人瘦了一大圈。 看到箫飒生龙活虎的样子,应与非遗憾地摇头,亏得大家为他保驾护航劳顿了好长一段时间,亏得元起被庸医一把手骂了那么多天,谁曾想他只是一口气睡了这么久。 庸医一把手斜着眼睛睥睨角落里一夜未眠的元起,仍旧没给她什么好脸色,一个人坐在柜台上,对谁都不理不睬。 箫飒和应与非以及元起一起回到清明宿舍,“我回来啦,各位!” 梅苏睁开眼睛,眼里五彩缤纷,满是惊喜和快乐。 箫昊站起身,像一头棕熊一样往前晃荡了几步,要把人揉碎似的和箫飒抱在一起,“太好了,飒老弟,你终于醒过来了 真是担心死我们了。” 上次和公子哥打斗的时候食人花的毒液进入了箫飒体内,不过箫飒命大,又送医及时,没有毒发身亡。 这一次箫飒身体里的植物毒液遇到海水冻结失了活性,血液流通受阻,氧气不能循环供应,致使他晕厥过去,身体发热,是自身免疫系统在起作用,想要把毒液融化,这是庸医一把手的诊断,但他没有向任何人解释。 昨夜看见箫飒脸色活泛,庸医一把手就知道他很快就会清醒过来,不仅没有半点后遗症,他的本事还得到提升了,他的血液里蕴含着毒液,谁要是想喝他的血都得完蛋,算是因祸得福吧! 唯有一个缺憾,他自己也碰不得自身的血,如果嘴唇干裂渗出血来,他不能用舌头舔舐,否则也会中毒,只不过毒性较之他人食用会轻一些,谁也说不准他本人不小心喝了自己的血究竟会怎样。 箫昊对箫飒的离奇经历和古怪身世,以及数次及时给他施以援手的人感到好奇,若不是福大命大,被上天眷顾得一丝不苟,他不知死了几回。 这是箫飒和元起第一次各自问好,想起美人鱼的歌声和差点死在海里的往事,他心有余悸地和对方打招呼:“你好。” 元起眉眼带笑,不是很确定的说:“箫飒,你好,我们握个手,这是人类的礼节吧?” 不用他们介绍,箫飒就很确定眼前这个名叫元起的亭亭玉立的少女,就是当日他见到的那条美人鱼,“方便把那日发生的事情告诉我吗?” “行!”元起爽快地答应了。 箫飒很快把手从元起的手中抽了回来,因为元起的手是冰冷的,美人鱼的血液也是冰冷的。 箫飒和元起还有箫昊坐在桌子边,宿舍其余几人坐在床铺上,大家都在认真地聆听元起讲话。 元起的身世,箫昊等人摸清了底,箫飒不清楚的话,那就静静地陪他再聆听一遍,毕竟总有一些地方是要补充的。 元起把故事从头说起,箫飒听得很是入迷,但有一点很煞风景,听过元起的经历的众人闹泱泱的,你一言我一语,就连司徒莫测也时而用淡漠的口吻说几句。 箫飒恨不得把他们的嘴巴全用针线给缝起来,这些人听过一遍就不能静下心来了吗?舍友们说起别人的人生好像在谈论自己的心得体会一样自然,他们插嘴插得元起统共没说几句话。箫飒觉得元起的故事成了成语接龙,每人一句一句往下串。 “哦,原来这样,你把我吓个半死。”话是对元起说的,可箫飒正幽怨地望着正在说个不停的箫昊。 箫昊回了他一个怨恨的眼神,“干什么这么看我,我说得都是事实耶,不信你问元起!” “我就是这样来到这的,无意中伤害了你,我很抱歉。”元起内疚地说。 箫飒哇哇大笑,“没事的,我没死,生死一线间我还英雄救美了呢,就算死也死得其所。” “嘿嘿,你真幽默!”应与非冷笑。 司徒莫测近期发言踊跃,“元起,宁可和明白人吵架,不和糊涂人讲话,箫飒本就是个冒失鬼,你不必太过介怀,宁可和明白人吵架。” “你说谁呢?”箫飒火冒三丈,明知还问。 “我说谁,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那位呗!”司徒莫测说。 “你、你、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恼羞成怒下,箫飒一时文采大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司徒怼回去。 箫飒无话可说了,斗智商斗蛮力他都比不过鸡毛男,大病初愈不宜动怒,他嘀咕一句:“说话藏头遮尾的,你的思想停留在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吗?” “好了,别吵,我还有话没问呢!”箫昊像个大哥哥一样慈爱地看着元起,“你的能力达到什么水平了,能保护好自己吗?” 元起一笑而过,把攥紧的小手伸到桌面上,缓缓地张开,只见她托着一捧泥土,大家的目光好奇地聚集在她手心。 许久不见动静,元起尴尬地笑笑,看来是这次法术失效了,她握住手掌再次摊开。 大家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蓬松的黑土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竟是湿漉漉黏糊糊的蚯蚓啊! “你们想测测这些小家伙的实力吗?”元起举手往前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圈,他们往后仰着身子,满脸是拒绝的神态。 大家都盯着被元起选中的箫飒看,却不知道司徒莫测从地铺上站了起来,好像是要毛遂自荐的样子。 元起大手一挥,指挥蚯蚓爬到箫飒的身上,这些蚯蚓在空气中就像在泥土中爬动一样敏捷,终于来到被箫昊按住肩膀不能动弹的箫飒这个可怜的宿主身上。 蚯蚓来到箫飒身上,这些冰凉的小生物正很温柔地在箫飒的身上爬动,箫飒左挠挠右挠挠,身体痒得不得了。 见大家都没望向自己,碰了一鼻子灰的司徒莫测又在地铺上重新坐下了,角落的他是不起眼的。 “元起,你快点把它们撤走,这是涂了痒痒粉的蚯蚓吗?”箫飒笑得涕泗横流,恨死了这群让他如此遭罪的人。 元起怕又伤害到箫飒,便把她的那些宠物们撤回,蚯蚓们在桌子上向着她的方向爬动。 箫昊上前仔细瞧着这些黑不溜秋的小虫子,有所顾忌地指着问:“这到底是什么?” “想必大家都看到了,这就是我的宠物,可以像水蛭一样吸食人血的曲蟮,不过我暂且还没训练好,它们一时半会儿还不懂得怎么吸食人血。”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梅苏看着这些可怕的蚯蚓说。 “喂,你一条美人鱼上在陆地不会旱死就奇怪了,居然还会操纵泥土里的吸血蚯蚓?”箫飒被这些蚯蚓吓得想要小解,赶紧跑去茅房,又很快地跑了回来。 “多亏了箫大哥的帮助,”元起将手中黏腻的泥土消失,痛快地拍拍手。 箫飒不明白元起为什么要感谢箫大哥,因为他不知道箫大哥偷偷给了元起一本功法书。 当元起把藏在身上的那本书掏出来的时候,大家才恍然大悟。 “你们不要奇怪,这本书是公子哥的私有物品,这不他死了,我觉得也不要浪费嘛,何况元起也是一类特殊的能人嘛。” “元起前些年活得挺孤单的,现在来到了我们船上,和我们交了朋友,是我们的荣幸,朋友有难了,我觉得我们应该施以援手嘛,船上人心叵测,她必须有点三脚猫功夫护身。” 元起站起身,贴着桌子挪动了几步,挨着箫飒坐下来。不知为何,看到元起,箫飒就会想到公子哥。一想到公子哥,箫飒嘴唇微微发颤,欲言又止的样子。 司徒莫测走出宿舍,应与非看到后,也起身跟着走出去了。 “箫大哥说你喜欢黏人的女生,那我就得这样,”元起笑起来是很天真无邪的,“你昏睡的日子,我可是日夜待在你身边的。” 箫飒的额头转瞬间就冒出很多汗珠来。 “你不喜欢黏人的女孩子吗?”元起问。 “他不喜欢。”梅苏见缝插针地说。 箫飒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箫昊手撑着桌子艰难起身,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心里压着一件对箫飒来说很重要的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元起看到了箫昊为难的样子说:“箫大哥,你帮了我很多,让我也帮帮你,这件事情,就让我来说吧!” 像被风吹散的一朵薄云,元起的脸上忽然没有了一丝表情。 元起露出一个笑脸,这笑容却承载着太多的辛酸,这样一种笑出现在一个少女脸上,让人觉得很惋惜和可怜。 六年以来,元起背负了太多,她是一个对自己异常狠心的女生,和她给人的亲切不一样,她是个性格执拗的女孩子,内在和外在有着天壤之别。 这是之所以寡言少语的司徒莫测尤为注意元起的原因,他知道他们骨子里是一类人,表现略有不同而已。 司徒莫测看上去要比元起的个性更为封闭,近期他话多了起来,主要是想引起元起的注意,为了帮助对人生不抱有多大信心的元起,拾回她的快乐。 宿舍其他人总把司徒莫测当做一个特别的另类,在司徒莫测眼里,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末了,元起还是没有勇气把那件也许会让箫飒心情跌落谷底的事情说出来,那件事和阿末有关。 “断头台——阿末!”干着急,箫昊抓着头皮抢先一步说出。 第59章 告别(上) 元起心潮起伏,新魂登船那天,她与正在码头徘徊的箫飒有过一面之缘,可能他忘记了,可能他真的没有看见海里有一头美人鱼。 “阿末?”箫飒疑心是自己听错了,“阿末怎么了?” 地狱规章制度的严苛无人不晓,那块巴掌大的陆地只属于强者,那些暗地里帮助船员的末影人也会遭受致命的惩罚。 “我才刚刚醒过来呢,你们别说这些话来刺激我成不成?”箫飒嬉皮笑脸地说。 箫昊双手抓脸,“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要行刑了,随便你吧,你们的关系那么要好,如果你不去看看阿末,到时候你一定会后悔的!” 箫飒脸色骤变,他难过地摇了摇头,眼眶湿润,他去看梅苏,梅苏闭着眼,他又去看元起,她的眼神在逃避。 箫飒愤怒地推开想要安慰他的箫昊,撒开两条腿向船头跑去,泪水流下嘴角。 梅苏与箫昊追上去,独自留在屋内的元起肩膀抖动,泪如泉涌,她趴在桌面抽泣,以泪洗面。 元起很愧疚,都是因为她的出现,才掀起这场风波,给箫飒和他们造成这么大的困扰,害得那个叫阿末的末影人命都没了。 元起的自责不是没有理由的,如果阿末不帮助箫飒和元起登船,两个人恐怕都会死在海里,但是阿末帮了他们忙,让他们免于一死,就这样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处境当中了。 箫飒咆哮着冲出舱门,船上的人差不多到齐了,在他之前走出宿舍的司徒莫测和应与非也到这儿来了,他的心更痛了。 是啊,这种事是非常罕见的,在许多船只上,末影人都像幽灵一样,末影人是没有情感的,可末影人自相残杀的现场,谁会不来凑个热闹呢? 箫飒鲁莽地撞开挡路的人,跑到人群最前端,看见阿末正跪在地上,头放在一架刑具上,身体都在发抖,在她的脖子上悬着一把磨得锃光瓦亮的铁具,一群末影人在她身边围成一圈。 箫飒想到了乌奈船长,要是他在该有多好啊,他一定能主持公道的,说不定能救回阿末的命,但现在的他太羸弱无能了,谁都救不了。 死亡淘汰制的道路都是污血横流的,箫飒突然间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义。 人命关天,箫飒义愤填膺地冲向断头台,可刚跑出不到两米,他的身体忽然被一股力量贯穿。 司徒莫测紧紧拽住箫飒的胳臂,“箫飒,不要过去。” 应与非也在劝说箫飒,“箫飒,阿末是为了帮助你才受到这样的惩罚的,如果你公然违反规则,阿末就失去了这么做的意义。” 箫飒失魂落魄地扭过头,憎恶地看了她一眼。 这是应与非与箫飒自从在吸力漩涡结识以来,第一次被箫飒这样仇视,她突然就不作声,眼眶泛红,快要哭出来了。 应与非委屈且识相地闭上嘴巴,她知道这种时候箫飒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分明还是一个满腔热血的少年啊,哪里忍受得了这样的分别和屈辱呢? 箫飒全身无力,唯有用怒焰一般通红的眼睛来表达他的愤怒,阿末不能发出声音,可他分明听见了阿末的哀嚎。 那是他每天去食堂打饭都会给他加菜的阿末阿,也是唯一一位笑容永远挂在脸上的末影人,可他以后再也不能看见阿末的各种笑容了。 司徒莫测的双眼被长短不一的头发遮住,他侧身站立,头微微倾斜,怕箫飒做事过激,迟迟不敢松开抓住他的手,哪怕他把他当成仇人,他也不能让他去干傻事。 箫飒的臂膀被掐紫了,司徒的手劲很大。箫飒知道自己是个做事情很冲动的人,可是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啊!箫飒心里也清楚,正因为他能力有限,遇到挫折时他才会这么冲动。 这一次解救了阿末又如何,他又不能带她到一个没有残酷和罪恶的地方,那样的地方是不存在的,谨记这里是地狱,他逃离不了,任何人都逃离不了。 每一张青涩的脸到达这里,无一不抿着嘴咬着牙,一边愤恨着地狱的残忍,一边又屈服于现有的规则。 去死吧,这该死的体制趁早滚蛋吧——箫飒懒得动了,忽然发疯似的大笑起来,人生浮沉,他当笑看这些云烟。 这个世界从来不曾公平不曾怜悯,少年想要谋求一种绝对的公正,只是一厢情愿的理想主义情怀在作祟。 断头前,阿末潸然泪下,黑色的泪珠滴到了甲板上,这个黑色的印迹一直到这艘船破碎之前都还存在。 箫昊和梅苏一抵达船头就到处搜寻箫飒的身影,脸上是不言而喻的愤慨与哀伤。 箫飒拉回被司徒拽住的左手,双膝跪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的脑袋抵在甲板上,两只手抡起拳头一拳拳砸在地板上,颓败笼罩在他的头顶上。 第60章 告别(下) 时间已到,一个男性末影人高高举起那把明晃晃的闪着紫色荧光的大闸刀。那把削铁如泥的大闸刀,切断阿末的头颅就像砍瓜一样容易。很多姑娘在阿末的脑袋被砍断的一刹那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目睹这可怕的一幕。 那一瞬间,箫飒盯着甲板的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血气充盈着他的眼球,血丝像蜘蛛网一样雕刻在他的眼球表面,一直以来,阿末都像是他的亲姐姐,那份沉甸甸的情感,在这一刻几乎把他压垮。 箫飒眼前的彩色世界突然朦胧,天旋地转起来,一片灰黑,所有人所有事物都失去了色彩。 阿末死后,尸体当即蒸发,消失在大气中。 伴君如伴虎,大概这就是为阎罗王效命的可怕之处吧! 云水禅心的阿末与世长辞,箫飒站起身,险些摔倒,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无力感,像被酒精迷乱了大脑。 箫飒沉肩侧膀,掏出他的钢笔放大,他用钢笔枪的刺刀戳进一个末影人的心窝,这位末影人消失了,他显然没料到箫飒竟敢攻击他。 拿着钢笔乱比划,场上十几位末影人见已有一个同伴死去,一时间都有些慌手乱脚,但凭借他们的实力,对付箫飒还是绰绰有余的。 “真是不要命了!”箫昊急忙上前把醉汉一样的箫飒摁倒在地,省得他再对其他已有充分准备的末影人动手。 箫飒被箫昊制伏,他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箫昊抬起头,双眼竟也有些红肿了。 人群惊愕得说不出话,他们也没想到箫飒居然敢刺杀末影人。 茹毛饮血的时代,越是挣脱,越是会越陷越深,这是苍凉本身所在。 箫飒的行为无疑冒犯了末影人这个群体,人群主动让出一条道路,让末影人走近箫飒。 末影人押着像小孩子一样哭得快没有力气的箫飒走进舱门,箫昊和梅苏等人跟上,甲板上其他船员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议论此事。 走到楼道口,末影人想把箫飒扭送下楼,可是他阴沉着脸,身体像被人抓住的泥鳅一样扭动着,想要挣脱他们的束缚。 箫飒转身往船尾的方向跑去,可是末影人再次上前逮捕,箫昊跑上去,拦住了他们,费尽口舌说服末影人,先给一点时间箫飒消磨他的脾气。 箫飒一路跑回宿舍,走到桌子前将椅子踢了一脚,椅子飞出去几米之后歪倒在地。 元起一个人留在宿舍里哭累了就倒在桌面上睡着了,被箫飒制造的动静吵醒了,两只眼睛肿得像大血包,细腻披在潮乎乎的脸颊上。 出乎意料,元起看到箫飒哭了,两股泪从脸上滑落,流到嘴角、流到下巴、滴到地上。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箫飒生气地说,“为什么你要追踪我们这艘船,我为什么要救你呢?” 箫昊站在走廊上,背靠着墙壁,听着那位血气方刚的少年发泄怒火。 元起无可厚非地闭嘴,箫飒的号啕大哭令她心棘不已,心被篱笆栅栏围起来了。 “你别让所有人跟着你一起伤心难过!”司徒莫测一个箭步上前,愤愤不平地说。他挡在泪流不止的元起前边,用鸡毛掸子狠狠地抽了箫飒一下。 箫飒感觉不到疼痛,对只有一只眼睛从头发中间露出来的司徒莫测举起右手,五指岔开又合拢,岔开又合拢,像一朵妖异的花。 箫飒心想他没有权利责怪任何人,他只想扇自己,他一巴掌掴在自己脸上,在击打声弱去之后,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个红色的掌印,“是我该死,行了吧!” 司徒莫测心硬得像块石头,他不想看到任何人伤害元起,哪怕是箫飒这个幼稚鬼也不可以。 箫飒狂奔出走廊,无视刚刚抵达宿舍门口的梅苏和应与非。 被末影人抓住,箫飒颓丧得像一个自废武功的废人。 司徒莫测捏住元起的肩膀,她的身体在他的手下又剧烈抖动起来,好像感受到了某种强烈的恐惧。 和人类走的太近,阿末的死亡早已注定。 阿末这个美丽的厨娘受到委派,去给船员们分发钥匙。阿末端了一份早餐,先来到清明宿舍,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箫飒为了拯救受到惊吓落难的美人鱼,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阿末对两人进行了及时有效的救援,又喊来清明宿舍的人帮助箫飒。 如果没有阿末的帮忙,或许元起和箫飒都成了死人,这也是符合这个世界的规则的,任何反其道而行之的做法都是违法的。 事后箫飒会给元起道歉的,他责怪她,只是因为他年轻气盛一时冲动。箫飒看到阿末死了,心里很郁闷。 箫飒被司徒莫测骂醒了,祸根是他,祸因他起,跟谁都没有关系。 这十几天以来,元起坐立不安,陪伴着昏迷不醒的箫飒,主动把照顾他事的往身上揽,累了就把头靠在箫飒的身上休息,希望他能尽快醒来。 司徒莫测希望这一年时间里给元起营造一个舒适的居所,他敲开心连心宿舍的门,请求他们收容元起,他们很愉快地答应了。 司徒莫测给元起的地铺垫了好几床厚棉被,睡着软乎舒适,床位铺好后,皑离牵着元起的手,把元起领到她的铺位前。 第61章 会说话的死人(上) 箫飒被关半个月禁闭,在一个无窗的房间,光线阴暗。 “杀死末影人没什么了不起的,”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只不过你被当成垃圾似的扔了进来。” 光线透不进来,他的眼睛看不见那个说话的人,箫飒惶惶不安地问:“你是谁?” “迂腐,你不会动脑子的吗?”这神秘的男声再次发言。 “噢,你也是囚犯,”箫飒说,“你也因为犯了错被关在这里吗?” “我说的是如果你想知道我是谁,房间那么黑,你不会点蜡烛吗?” 箫飒摸摸脑袋,罪犯待的地方条件哪有那么好。 “你能不能别怀疑我说的每一句话?”那个声音不满地说。 “你是谁啊,有蜡烛干嘛不自己点?”箫飒顶回去。 “笨蛋,蜡烛摆在墙角木柜上,我要能点早点啦!”他拼命摆动手脚,铃铛声和铁链声震耳欲聋。 箫飒将左右手的食指分别插入左耳右耳,“够了,我知道你被铁链捆住了,我这就点蜡烛。” 箫飒点燃一支蜡烛,用手护住虚弱的火焰,倒了几滴烛油在地面上,将蜡烛固定在那儿。 火光中,出现了一名中年男子,凌乱的头发和潦草的胡子长得垂到地上去了,四根碗头粗的铁链将他死死锁在那里,铁链上还系着许多铜铃。 在杂草一般茂密的胡须之上,一双被烛光映照着的眼睛蒙蒙亮,他的胸口处有一大团黑色的污渍,箫飒认为那是干掉的血迹。 “大叔,你叫什么名字?”看到男人的样子,箫飒问道。 “我没有名字。”他的嘴巴掖在胡须里,哪怕说话,也看不见他的嘴巴在动。 没有一丝迹象表明这个魁梧壮硕的人还活着,箫飒觉得他在和一个死人对话,一个会说话的死人。 看到男人有些粗犷的外表,“那我叫你糙大叔可好?” 男人点点头,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称呼他,不过终于有了一个名字,他还是感到很高兴。 “小子,你迁怒于人是你的错,你可是连流落街头的资格都没有的犯人。”糙大叔黄褐色的眼睛有那么一秒钟变得漆黑一片,吓得箫飒连连后退。 “一上来就讲大道理,烦不烦啊,糙大叔你一定是孔子的再传弟子,”箫飒怔了怔,不明白糙大叔是怎么知道他的事情的,他用手在空中胡乱摆了摆,“你说的都对,我都懂,可是我一难过的时候就把这些全抛诸脑后了。” 箫飒走到糙大叔面前,拽了拽他的胡须,看看是不是真实的,“糙大叔,你的胡须好硬,我可以拔几根剔一剔我指甲里的污垢吗?” 人家还没答应,箫飒上手就拔。箫飒拔胡子的时候,糙大叔惨叫了一声。糙大叔长相吓人,但箫飒不怕,因为他被铁链绑着。 一直在糙大叔身上搞小动作的箫飒不知道对方在耳边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他自得其乐地用糙大叔的毛发清理着指甲。 把指甲剔干净了,箫飒仍旧一心扑在糙大叔的胡子头发上,给他的胡须编辫子,给他的头发扎小辫子,没想到糙大叔既不生气也不伤心。 “糙大叔,你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不动了,一年?”箫飒很好奇糙大叔的来历。 “哦,也就二十多年吧!”糙大叔语气平淡的说。 “你是什么人啊?” 既然小子诚心诚意地发问了,好久没和人说过话的糙大叔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糙大叔原是这艘船的水手,当初与其他水手们起了争执,一不小心杀光了他们,后来被捕入狱,被囚禁在这个监牢里一直到今天。 其实末影人的数量很有限,当末影人分配完之后,跟随船长出航的水手都是人。罪恶小岛四面环海,居住在岛上的男丁主要从事捕捞作业,而任何一个万众参与的工作,都将变得平庸且不赚钱。一些穷苦人被迫出海,在航船上当水手以换取微薄的酬劳。 这艘乌氏船只是全部水手都由末影人充当的几个例外中的一个,其他船上都或多或少由人做水手,箫飒原本以为所有船上的所有水手都由末影人充当,现在才明白原来不是这么一回事。 当时大家听说这艘船上有糙大叔这个险恶的人在,就没有哪个人愿意到这艘船应聘水手的职位,水手自然全由末影人来充当了。 听了糙大叔的往事,箫飒心灰意冷,他不会也被关在这里一辈子吧! 糙大叔原来不可能没有名字,箫飒觉得,糙大叔只是太久没有和人交流,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你不用担心,你杀死末影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关个十天半个月就好。”糙大叔很肯定地说。 “为什么你杀人得关几十年,我杀末影人关禁闭半个月就行了呢?”对啊,箫飒觉得这差距忒大了。 第62章 会说话的死人(下) “末影人是不死之躯,如果不用特别的器械斩杀是杀不死的,你杀了等于没杀,但是杀了就关禁闭。” “啊?你的意思是……,”箫飒用手指着自己结结巴巴地说,“我等同于没杀末影人还要被关?” 糙大叔笑得把后槽牙都露出来了,“这么说还是你比我悲惨。” “可是我不相信,末影人明明烟消云散了。” “末影人没死就是没死。” “可是你不会把我杀死吧?”箫飒的身体唰啦啦地往后一跳,弓背屈膝,双手颤巍抱拳,“我胆子小,糙大叔你可要老实一点啊。” 糙大叔不屑地吐了口水,他说作为对他滥杀无辜的惩罚,他的生命与这艘船上的末影人绑定了,不管末影人受到怎样的伤害,真正遭罪的都是他。 “什么?”箫飒没想到这都可以。 那时末影人极不满足船长给糙大叔判的无期徒刑,如果不是他把那么多人杀死,他们就不必出动这么多的力量到这艘船上来。 糙大叔说,“这个世道是很奇怪的,小子,我相信你登船这么久了,也正面感受过死亡淘汰制的惨无人道之处了,但是如果你将来有机会,成为这艘船上剩余的两个优胜者,当一回船长,成为罪恶小岛的正式居民,到那时你会发现,法律变得多么严谨,这个世界变得多么和平,你可以因为邻居的一个眼神举报他,但是破坏了和谐的人都会受到惩罚,你现在可以杀人如麻,到那时你就是捏死一只蚂蚁,也要考虑一下后果。” 二十多年前,糙大叔因杀人锒铛入狱,当初的船长念旧情,不顾反对,改判他无期徒刑。 可对糙大叔来说,比起死刑,无期徒刑是一种更为残酷的刑罚,他的生命与末影人绑定了,他会承受所有伤害。 糙大叔身上的疼痛是真实存在的,这次箫飒把钢笔枪捅进一个末影人的心窝实际上是捅进了他的心窝。末影人的工作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悠闲,作为最强判官阎罗王麾下的部队之一,他们有时也需要和人战斗。 一旦末影人在战斗中受伤了,真正遭罪的人是他,箫飒用钢笔枪刺中的那个末影人并没有死,而糙大叔的心口在流血正是这个原因。 “那么那位末影人到哪儿去了?” “末影人是阎罗王最厉害的一支军队,末影人不算法力无边,但也像猫一样有九条命了,我想那个末影人是回房间休养去了。” “那怎样末影人才会死?”箫飒想起阿末,心里再掀波涛,断头台可以杀死末影人,为什么他的武器不能杀死末影人?。 “女性末影人主要负责处理一些杂物,身份要比男性末影人低一级,纵然如此,普通人也动不了他们分毫,唯有他们的上级或道高一筹的人可以将他们斩杀。” 男性末影人一般出身较好,平民水手出身是不好的,即便成为了死亡淘汰制的佼佼者,也很难在罪恶小岛上生活下去。 船上的生活是很野蛮的,陆地的生活却是十分文明的,很多人在船上那是风光无量的,然而那也只是他们一时的巅峰,此后他们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了。 在小岛上,有一些女性堕落街头,如果不想做风尘女子或叫花子,就可以成为较低等级的末影人。 箫飒想起整天笑笑眯眯的阿末,要不是糙大叔说起这些他根本暂时接触不到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阿末有那么屈辱的过去,现在阿末应该不会再那么痛苦了吧! “你不要担心我会伤害你,我被铁链锁住了,”糙大叔勉强笑了一下,“杀死我,我真的不会恨你,还会非常感激你。” “这次我真的要死了,二十年了,我被关了二十年了,终于、终于……”糙大叔摇摇头,遗憾地说,“二十多年来,我没有见过太阳,我再也见不到了。” 望着糙大叔胸前的伤口,箫飒觉得那一定很疼,他告诉自己不能哭,为了活下去,以后还要杀好多好多的人,还要夺走好多人的生命,总不可能每次都哭吧! 糙大叔眼角有层层叠叠的皱纹,语重心长地对箫飒说,“小子,我提醒你一句,柳条看似软乎乎,却十分柔韧,反倒是那些坚硬如铁的树干,更容易在风中折断……” 箫飒擦干眼泪,搔了搔后脑勺,“糙大叔,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男末影人和女末影人成亲,他们生出的孩子是什么?” 糙大叔瞪了箫飒一眼。 第63章 箫飒认错(上) 箫飒和糙大叔的遗体一起在牢房里待了半个多月,糙大叔死而不僵,从第一天到现在,他的尸体一点变化也没有。 糙大叔死去前,一直在和箫飒说话,好像是为了抵消死前的寂寞,时至今日,那些话还萦绕在箫飒的心里。 末影人将牢房的铁门打开,光线进入房间,席地而坐的箫飒利落地跳起。箫飒揪了揪他给糙大叔编的小辫子,算是和他的告别。是箫飒间接终结了糙大叔的生命,但糙大叔说他不怪他,想必揪一下他的小辫子,糙大叔在天之灵是不会怪罪的。 半个月以来,箫飒的性情有了很大的转变,他把糙大叔讲的那些话铭记于心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接连有两条生命因为他死去,自责也没用,对生死,他看淡了很多。 糙大叔的尸体只是稍微有点发臭,末影人会在放出箫飒之后将其抬到船头,到达船头然后将其扔进海里。 想起半月前出格的行为,箫飒还是有些胆战心惊,上了楼梯后他的脚步变缓,走到宿舍门口,他更是静止不动了。 蹲大牢期间没人来看望他,就连平时厚爱他的梅苏也没来,好,熬过了这段日子,出狱,好事,他们还是没有出来为他接风洗尘。 宿舍里安安静静的,箫飒把耳朵贴在木板门上听不到一丝声音。无声无息的场面最是可怕,看来箫飒不在,他们过得并不怎样热闹啊! 终归是要走进去的,太久没见到大家了,箫飒竟有点儿近乡情怯的意思,做了三次深呼吸,他鼓起勇气走进房间。 不得了,清明宿舍加上心连心宿舍一共八人在场,把房间塞得人满为患,箫飒倒有种身陷囹圄的感觉了。 他们一个个看着天花板,就是不看箫飒。司徒没忍住看了箫飒一眼,随即将脸一侧。 半个月过去了,他们还在怄气,箫飒笑不起来,他踌躇不前,僵着的脸直抽搐,赶快把门轻轻关上,正在酝酿着情绪。 箫飒知道要想再次融入这个集体,他必须学会服软。 “我错了。” 箫大哥对不起、梅苏姐对不起、高深的莫测对不起、与非对不起、皑离对不起、佑希对不起、还有佑溪对不起、沐木姐对不起…… “对不起,我错啦,我认错了还不行吗?”箫飒委屈巴巴地说。 八人同时张开嘴巴哈哈大笑。 飒用嘴巴包住嘴唇,被他们耍了,好可恶。 心连心宿舍的人却不干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对箫飒说,“你跟我们说对不起干什么,你犯不着对不起,你该道歉的对象是元起。” “噢,不!”想起欺负女孩子的龌龊行径,箫飒对自己骂骂咧咧,这可是比偷鸡摸狗还要猥琐可耻的举止啊,箫飒拍着脑门,那个追悔莫及哦! “心连心宿舍,请你去!”八人齐齐站起,做出送客的姿势,脸上忍住不笑。 箫飒离开清明宿舍叩叩对面心连心宿舍的门,“哎呀~元起,我那天不是故意的嘛!” 这边宿舍的人四仰八叉的黏在门板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漏掉箫飒说的每一个字。 元起正在潜心修炼箫昊给她防身用的功法,对于门外之事并不知情。 大家打开宿舍门,支使箫飒进门去,开门关门,人就消失在心连心里了,心连心宿舍的格局大致上是和清明宿舍一样的,但他走起路来还是非常谨慎,好像生怕给什么东西绊住双脚。 八人一路小跑,来到心连心宿舍门前,全变成了壁虎,贴在心连心宿舍的门上窃听风云。 皑离个子矮,扎不进大人堆,一个人抱着胳膊在旁边生闷气。 “好不好嘛,我请求你原谅我的错误。”箫飒看着元起真诚地说,又为可能打断元起的修炼感到愧疚。 元起终于听见了箫飒讲话的声音,既激动,又未免有点儿排斥。 萦绕在身体周围的是四散开来的黑色泥土,元起覆手收回,手在翻覆之间,泥土消失不见。空气中仍然漂浮着湿润泥土的气息,有一股血腥的味道。 元起进步很大,一边双手往下压制气流,一边呼气,在这呼吸吐纳之间,他的心便是静了下来。 “你来了。”元起冷淡地说。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箫飒抬头眼睑内翻,糙手抓住大腿。 “我原谅你了。”元起脸上的严肃神情顿时被一个暖阳般的笑容驱散了。 箫飒有点懵懵的,不知道谅解怎么来得这么快,“怎么,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真的。”元起爽快地说。 像司徒莫测的床铺一样,元起的铺位不做卧床时,铺上会放一张矮桌子。 箫飒的嘴角咧到耳根,虔敬地坐在桌子边,给坐在另一边的元起倒茶,嘴里嘟囔着说一些不成章法的句子,聊表歉疚之情。 第64章 箫飒认错(下) 门不堪重负,七个偷听箫飒和元起对白的人把门压倒了,顿时间房间硝烟弥漫,待尘埃落定,只见他们一个一个叠罗汉似的倒在一起,一直落下风的皑离扭转乾坤反败为胜,踏着妈妈和哥哥姐姐们的躯体进入房间,沐木突然间没来由的很难过。 “箫飒哥哥羞羞羞。”皑离举起两根食指划动胖嘟嘟的脸颊。 箫飒双手叉腰,看着那些损坏了门板倒地不起的人,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箫飒,”元起叫他,箫飒转过身,“以后你把我给忘了吧,我们距离远点。” “你说什么?”箫飒心想难道元起要说的,又是那句该死的亲近的人就该远离吗? “我不想和人纠缠不清。”元起有一个难言之隐。 “难道我真的会给人带来不幸吗?”箫飒自嘲的说。 “不是这样的,”元起拨开滑落的衣袖放下手中茶杯,用粉嫩的舌尖润了润红唇,“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 司徒莫测将手中的鸡毛掸子暂时交给皑离保管,皑离满心欢喜,把柔软的鸡毛贴近脸挥了挥,他的眼睛无辜地眨了眨。 往元起和箫飒走去的司徒想了想,又退回皑离身边拿回鸡毛掸子,这种东西还是亲手拿着安全。 “跟我出去!”司徒莫测对箫飒说。 “就不。” 箫飒很用力地坐在地上,司徒莫测拖着他的身体在地板上移动,他的屁股着火似的开始发热。 司徒莫测一边拖行,一边用鸡毛掸子轻轻地挥打着箫飒,两个人的动作都很滑稽可笑,可以理解为一位年迈的父亲在殴打熊孩子的屁股。 “脸皮比城墙还厚,强扭的瓜不甜,人家不想见你了,你就走。” 被拖出门口箫飒扯着嗓子眼儿对那几位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整理服装的人说,“你们记得修门啊!” 连续几天箫飒抱着元起能重新接纳他的侥幸心理,抱个小枕头坐在门口叫人,似是要把他那颗炽热、滚烫、坚毅的心捧出来给人似的道:“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箫飒的行为严重扰民,打扰到了别人的修炼和坐禅,吵得住在附近宿舍的船员大为不满,更有甚者到末影人那儿去投诉,末影人把箫飒关了半天禁闭。 回来后,箫飒开始冥想仪式,坐在门口,不吵不闹,不吃不喝,肚子咕噜噜叫的时候,又难过地想起阿末。 皑离成了心连心宿舍的守门人,不准心连心宿舍以外的人进入房间打扰元起姐修行,闲杂人等一旦踏入一步,不论是谁,都要尝一尝他自制炸弹的厉害。 箫飒求他放他进去,皑离摇摇头不肯,再恳求,他就噘着嘴说这是元起姐的意思。 元起如此坚持一件事实属难得一见,箫飒想通了,既然暂时见不了面,还是相忘于江湖吧! 大家觉得元起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黄花闺女,可是元起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大事小事都不用参与,虽然很少欢喜,却也不必与人打斗,在房间里安全的待上一年,到时候说不定就能重回海里了。 生活重新步入正轨,日子久了,箫飒就快忘了元起这个人,直到一天上午他没事干,又静不下心来练功,就逛到了老庸医的医馆,见到了元起。 箫飒好心好意地问道:“元起,你生了什么病?” 谁知,元起仿佛心情很不好,没好气地对箫飒说:“我没病。” 箫飒不知道元起对他的态度为何那么冷漠,一气之下抓住她的手不肯松开。 司徒莫测真是个神出鬼没的人物,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用鸡毛掸子往箫飒的后脑勺一敲。 梅苏在司徒莫测之后走进了医馆,多看了元起几眼,几日不见,元起清瘦了些许。 司徒莫测和箫飒站在门口,两只斗鸡似的,好笑的针锋相对。 皑离请司徒莫测进来,说元起想找人聊聊天,但是她不想和箫飒说话。 箫飒万念俱灰,不知道元起为什么这么不待见他。 箫飒撸起袖子,一口气跑回宿舍生闷气。 又过了一段时间,箫飒想到船尾去晒太阳,拉开宿舍门,正好看到元起的身影一闪而过。 许久不见,元起的身材似乎丰满了不少,只是脸上还有病态,好像刚从老庸医那儿回来。 “元起!”箫飒叫了一声元起,只是对方还是不搭理。 箫飒一口气跑到医馆,只见老庸医正在收拾碗筷,他看到炖盅有剩余的人参老鸡汤,杯子里有枸杞红枣水。 怪不得几天不见,元起的身形有了些变化,看来是补品的功效。 箫飒问庸医,“这是怎么一回事,元起是有喜了吗,得喝这些补营养?” 箫飒自己说的话很是可笑,于是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老庸医只是瞪了箫飒一眼,不过这种严肃的神情很快就被一种笑意取代了。 箫飒跑回清明宿舍,司徒莫测正好出来,在心连心宿舍门前鬼鬼祟祟地徘徊。 箫飒骂了一句你混蛋后大打出手,“你是不是伤害元起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元起的事情?” 箫昊拎起箫飒一甩,“别内讧,司徒比你本分多了。” 自从得知元起每天都会到庸医一把手那儿去喝补血的营养汤,箫飒决定蹲点守候,总有一次能逮住机会的吧! 然而,箫飒的计划屡次泡汤,元起不再离开心连心宿舍到庸医一把手那儿去了,而是由庸医把熬好的汤送到心连心宿舍来。 箫飒每次都想趁乱混进心连心宿舍去,可每次都被拒之门外,皑离是个百折不挠的战士。 箫飒脑子有很多思绪像老实的树根一样纠缠不清的,搞不清楚为什么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因元起的到来变的那么反常。 第65章 年货大采购 白驹过隙,时过境迁。 去年的除夕夜,一个叛逆的少年坠落高架桥不治身亡,今年除夕夜将近,再见又是往昔少年。 箫飒懵懵懂懂地在这艘船上度过了他来到地狱的第一年,有悲哀,有喜悦,有痛苦,有感悟。 在这一艘与其他船没有可比性的船上,领航的船长缺席了,没有人类水手,所有人都屈服于末影人的监督和管教。 死亡淘汰制能否在这艘船上顺利推行还不能肯定,又因船长缺位,这艘船是否还航行在正确的轨道上也很难说。 第一年,船员枉死逾半,共一百二十条生命凋亡,剩余八十人。 明年这个时候,船上又会剩下多少人呢? 甲板上,一位神采奕奕的少年耍着钢笔枪,钢笔枪被挥动时,发出阵阵破空之声,一伸一缩中,浑然天成。 身后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箫飒扭头一看,是应与非来了,故将手中那支威力无比的钢笔枪缩回原来大小,挂在领口上。 “找我有什么事?”箫飒笑着说。 “年二十八,忘了?”应与非双手负在身后,莲步微移,“快集合了。” 箫飒开心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当然记得。” 应与非转身,笑意盈盈的眸子像两轮明亮的勾月,“快跟上我,迟到可就不好了。” 应与非的笑声像被温和的春风吹动的风铃,这让人有种身处太平盛世的错觉。 弯着像碧波荡漾的海水一样清透的眼睛,箫飒的笑意溢出眼底。 搓头发的箫飒与捂着脸颊的应与非一前一后走进舱门,朝前走了几步,右拐走进宿舍。 箫昊有说有笑,今日是个重要的日子,每个人脸上都有一些喜悦的色彩。 见他们人手一口大布袋,箫飒也不甘示弱,把一只大袋子披在肩膀上,同时不忘挎上装有私人物品的包袱,免得被梁上君子偷去。 心连心成员的四人是同样的装扮,他们哄哄闹闹的,好像举家出去郊游。 箫飒眨眨充满了信心的墨色眼睛,虽然他现在惨兮兮的,每天还要吃庸医一把手在丹炉里炼制的药丸,对抗体内随时可能在血管内凝结的毒液。 自从那次遇见元起第一次触发险情以来,身体的排异反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趁着心连心宿舍门还没关,箫飒赶紧大步走上,脑袋钻进门缝往里瞅,只看到憔悴的身影盘腿坐在窗下。 脖子被门挤压传来的剧痛将箫飒的思绪拉出门外,被门夹了。 “皑离,你真是越来越凶狠了。” 皑离嘿嘿笑着说,“谁怪你不严于律己,想偷窥元起姐,要把你夹傻了,你下次就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都学会顶嘴了,你这一年里没少看书啊,”箫飒将头一昂,“你要是把我的脑袋压扁了,以后就没人陪你下棋了。” “反正箫飒哥哥夹没夹门缝都是小傻瓜,每次都输给我,还想要哭鼻子呢!” 箫飒用手蒙住脸,羞愧得面红耳赤,“真不好意思,但是呢,总是输给一个小孩子,实在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大家仰天大笑,应与非拽住箫飒一只耳朵,凑近他的耳朵用虎啸龙吟般的声音说道:“净给宿舍丢脸的人就是你。” “留元起一个人不会出问题吧?”说话的是梅苏。 “面对庞大的蚯蚓家族,躲还来不及,谁能欺负她?”箫昊乐呵呵地说,显然是觉得梅苏的担心过于多余。 和以往任意一次重要集会一样,密密麻麻的人将船头围得水泄不通,当然啦,要是与船只扬帆起航那天的盛况相比,如今是萧条苍凉了许多的。 像心连心和清明这样人数只增不减的宿舍是不多见的,其他宿舍多多少少人数都在往下掉。 心里隐隐闪过一丝不安,最近箫飒常常做一个梦,是关于乌奈船长与慕容风澈一决雌雄的场面,船长不是被万箭穿心就是七窍流血,死状极惨,他是真的很担心船长的安危。 一个月后,刑满释放了的船长乌奈就会回到这艘船上,到那时,也就到了他和慕容风澈约战的日子。 监狱里武器需要上缴,船长作为刚出狱的囚犯,快一年时间没有习武,回来就得面对这段时间不断强大自身实力的劲敌,谁输谁赢还真是不好说。 跟随同伴行至船头的箫飒抬起头仰望了望塔上的慕容风澈,他是个真正自律的强者,不论雷鸣电闪、刮风下雨,还是寒打霜冻、六月飞雪,始终有一股强大真气围绕着他,这十一个月来不曾消散分毫,这需何等的毅力啊! 箫飒低头俯瞰大海,水面波光粼粼,像一面被砸碎的镜子将阳光射入眼睛,令人不敢直视。 现在船上还活着的人中,即使不是强者,也是有贵人在暗中相助的幸运儿,在新春佳节到来之际,他们得到了一次放松的机会。 台上有几位末影人在烈日下站岗值守,他们守护的是一道可以穿梭地域的门,每个宿舍的人划分为一组,前去集市采购物品。 清明宿舍的位置靠后,一行人也排在长长的队伍的后面,前头有些宿舍只有一个人,有一些人干脆就不去了,一个人逛街,对他们来说集市毫无吸引力,即使这样的机会如此稀有,是他们生前唯一的一次。 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他们,箫飒就东走走西瞧瞧。走着,走着,忽而一个人的身体挡住了他的去路。抬眼一看,是箫飒的死对头司徒莫测,看来他也不喜欢乖乖排队。 司徒莫测本就喜欢靠边站,箫飒也不好说他故意刁难自己,就不与他争执,嬉皮笑脸,抬腿跨过他的双腿和鸡毛掸子。 天宇澄碧,万里无云,箫飒以各种步态绕了船头许多圈,终于一句天使般的话语传了过来。 “箫飒、司徒,轮到我们啦!”说完,箫昊从末影人把守着的那道门里消失了。 箫飒看了一眼正斯斯文文向门走去的司徒莫测,在原始竞争欲望的促使下,快步跑向那道门,一头扎了进去,身体就跟着消失,门在他身后猛地合上了。 第66章 船员牌 “切!”司徒莫测的嘴唇几乎没动,他发出这个语气词,无疑是在嘲笑箫飒。 走到门前,把门掰开,钻进波浪一般扭动的空气中,只觉得身体在眨眼之间变轻又变重,司徒莫测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司徒莫测走在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他深知这不是罪恶小岛,他们还没有登岛的资格,只有真正通过了死亡淘汰制历练的人才有机会登岛。 站在街心的人流中,望着市井生活,司徒莫测攥紧手里那只空荡荡的大麻袋,同伴们都不知往哪儿去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人流如织的街心。 那道将他们带到这儿的传送门关上一次再打开后,出口就不是原来那一个了,但是他们都在这个繁华热闹的集市上,只是氛围太大,想必司徒莫测一时间是找不到他们的,这是箫飒对他的捉弄。 司徒伸手抓抓后脑勺,不知所措地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箫飒,你给我等着,我非弄死你不可。” 司徒莫测念着箫飒的名字骂骂咧咧,街头人满为患,看到这个杀气腾腾的人,个个退避三舍。 每艘船上的幸存者年前都有机会到这个集市里采集年货,这大概是登船以来唯一让人完全放松的时刻了。 傻子似的迷茫地走了几百米的距离,司徒莫测又定定地站住了,他就连眨眼也有节奏,每五秒眨一次,他这率真的频率。 过路人纷纷扭头看着司徒莫测,很奇怪这个人怎么随身带着一把用来打扫卫生的鸡毛掸子,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站在街道上一动不动的。 旁人热情如火的目光让司徒莫测很难受,他施施然走到街角,用鸡毛掸子扫扫肮脏的地面,席地而坐,眼神迷离恍惚地望着前方,等待熟人的面孔出现。 “嗨!少年!”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热情地和司徒莫测打招呼,他是个以乞讨为生的人,眼神却如狼似虎,“我看你身上有个船员牌,能拿个馒头给我吗?” 船员牌是进入传送门前,末影人水手发给大家的,每人都有一块。 这种船员牌是只有还在经历死亡淘汰阶段的人才能使用的,作用就是在像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混吃混喝。 在船上时,见到大家都把船员牌系在腰间,司徒也学着他们把船员牌系在腰间,不过走路的时候船员牌老是晃晃荡荡的,这一点他很不喜欢,怪怪的,像在腰间刮了一只装满了金币的荷包。 司徒莫测冷漠的双眼呆滞地看着乞丐,眼球在眼眶里骨碌碌转了几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虱子蓄势待发,从乞丐身上跳到到身上,急得他狗急跳墙。 司徒莫测领着乞丐到澡堂去,在乞丐搓澡的时候,他到一家服装店给他置办了一套体面的衣服,刚还灰头土脸的乞丐一时变了样子,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衣服上有一只钱袋子,里边装了几两碎银,乞丐显然也被司徒莫测的阔绰给吓到了,本想讨要个馒头,哪里想得到这个少年这么好商量,对他又是鞠躬又是万分感谢的,事毕,乞丐急迫地起身直奔青楼而去。 司徒莫测不言不语坐下,这下六根清静多了,只不过脑海中还是充斥着乞丐的那些话。这位乞丐对司徒莫测说,别看他现在落魄,他前半生可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啊,是一位富甲一方的商人呢!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司徒莫测乌奈的摇了摇头,不懂得好好收敛,又花天酒地去了。 司徒莫测可不管乞丐花完钱出了青楼没从根本上回到从前富裕的生活他会怎样,反正他已经给了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是他自己没有好好珍惜。 一群擦脂抹粉的女人涌来,用手帕把她们身上的一阵阵熏人的香味扇到司徒身上。一时间,司徒莫测有些神思恍惚。 司徒莫测死死地闭上了眼睛,避开了这些女人妩媚的身姿。待女人们看到司徒莫测那么无趣便离开了,她们留下的香味经久不散。 司徒莫测双手抱胸坐着,那只大麻袋放在身边,要是他们不来找他,他就一件东西也不带上船,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刚送走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又有一些人围上来了,司徒莫测不动如山地坐在那儿,眼睛闭着,可是他们的声音还是传进了耳朵里: “这位少年好生俊俏,眼睛瞎了怪可惜的,哟~还是一年一度来采购年货的船员啊,说明他脑力体力俱佳,不然活不到现在的,看来虽然他双目失明,还是有傲人的本领啊!” “他是到这来采购的吗?可是他眼睛看不见该怎么办呢?不如我们送些礼物给他吧!祝他有朝一日成为罪恶小岛的一员,为这位瞎子小哥加油吧……” 然后有很多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子落在了司徒莫测的身旁,待人散尽之后,司徒莫测睁开眼睛看到那堆成一座小山似的礼品,不可思议地皱了皱眉头。 第67章 分头行动 很久没有像这样四个人一起出行了,他们很怀念从前的时光,但是既然有了新成员,缺少了他,这个团队就不完整了。 箫昊、梅苏和应与非看见箫飒出来的时候,就满怀期待等着司徒莫测登场,可是传送门关上了也没见他出来。 众人站在那儿等了许久,哈欠来得猝不及防,箫飒毫不在乎地撒谎说:“那个,人流大的地方,司徒莫测说他不来了。” 夕阳西下,新月如钩。 箫昊最是愤慨,“你怎么不早说,天都快黑了。” “忘了忘了,”箫飒笑得忘乎所以,装疯卖傻地说,“我也不知道我们等的是司徒啊!” 这个解释之所以合理,不是因为箫飒撒谎的本事有多高,而是大家都太清楚司徒莫测的性格,在船上他就一直想避开人多的地方。 应与非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举止神态很不自然的箫飒一眼,怎么就觉得其中是有什么猫腻呢? “天黑了更好,夜景更美,你们看,有装扮节日的花灯呢!”箫飒指着沿途五光十色、奇形怪状的灯笼。 “可你别忘了我们不是到这里来的最后一批船员,沐木姐他们从早排到晚,皑离还是个小孩子呢!”梅苏的意思是他们得赶紧买好东西回去,不能在此地逗留太长时间。 箫飒吐了吐舌头,没说什么。 “早去早回。”箫昊提议。 “那我们分开走还是怎样?”梅苏说出心里的想法,“分开走,买到的物品种类要齐全一些,一起走,比较的……有趣!” “那就分开走,分两路,两人一组,”说着,箫昊的手就去拉梅苏的手,“人生地不熟的,两两成双比较安全。” 既然箫大哥分好了组,其他人就没什么意见了,箫飒鼓着腮帮子,对着应与非含糊其辞地说,“跟我走吧!” 应与非打掉他伸过来的手,“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箫飒暗自惆怅,大步往前走,“好吧,男女授受不亲。” 眼见箫飒走得很急,跟不上他脚步的应与非很苦恼地想道,“真是的,天黑了,也不走在我身边保护保护我。” 星换斗转,风起云涌,高楼林立,鳞次栉比。 举着船员牌的箫飒各处搜刮,那些商户敢怒不敢言,不向拥有船员牌的人索要钱财毕竟是明文规定的。 双眼发飘,口水直流,这就是盯着香飘四溢滋滋冒响的烤鸡的箫飒的精神状态。 卖烤鸡的是一位贼眉鼠眼头脑精明的尖下巴男人,当箫飒伸手向他要一只烤鸡的时候,他堆砌各种巧妙的理由,拒绝白送烤鸡给他。 箫飒恨得捶胸顿足,吃不到触手可及的美味,他不甘心。而且法律规定,商铺老板不能向他们索要财物的,这人未免是个奸商。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箫飒心中有了个计划,预备抢了烤鸡撒腿就跑。 这个店长满脸麻子,又因整天烤鸡,皮肤被油烟熏得焦黄焦黄土黑土黑的,当他去照顾其他客人时,伺机而动的箫飒就先下手为强了。 箫飒一手抓鸡的时候还一手抓了一把芝麻,店长正欲往上追时,他就将芝麻向他的脸撒去,以求多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 跑远了,看店家没再追来,箫飒的手上还有一些没甩干净的芝麻,就抹在了烤鸡酥脆的外皮上。 黑着脸的应与非姗姗来迟。 刚才箫飒走了,店家看到应与非是和箫飒一块儿来的,便揪着应与非理论了好久,应与非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逃走。 箫飒分了一只鸡腿给应与非,见对方还是不高兴,就把另外一只也给了她。 冰糖葫芦、糯米糍粑、馄饨、饺子、驴打滚……箫飒领着应与非把美食尝了个遍。 箫飒像拍鼓一样击打着圆鼓鼓的肚子,和应与非一块儿沿街瞎转悠,哪里热闹往哪里挤。 见有一群人围在墙角,箫飒就挤了进去,看到地上有一堆包装精美的盒子,他好像继承了箫大哥的意志,不由分说从中偷偷抓了两件礼品。 “这是给那位瞎子的,有船员牌也不准拿。”箫飒的行为遭到人群的攻击,他连那个瞎子都没见到呢,就被驱赶了。 第68章 青楼乌龙 为了躲避这场混乱,箫飒提着满满一大袋宝贝跑进附近一家华灯初上、装潢标新立异的大楼里。 这里边也是人满为患,本只想躲藏一会儿,没曾想身不由己,他被人流越挤越往里,抽不开身,出不了门。 “小兄弟,看你东张西望的,你是第一次来吧!”这是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汉子,憨憨地笑,指着一张凳子说,“坐下吧!” “这是什么地方?”箫飒不明不白地问。 “哈哈,这个不必管,来者都是客,这里的小姐个个绝色倾城,没有男人不爱来这里的,”这位成功人士笑而不语,推出一张椅子,“坐下,坐下。” 看到桌面上玲珑满目的果盘,箫飒抽了抽鼻涕,喜不自禁地坐下了。 那个汉子不知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忙着吃点心瓜果的箫飒一个字都没有往心里去,他把麻袋拖到脚边,实在是有些累了,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休息吧,到了约定回去的集合时间,他就到约好的那家酒楼下与他们汇合去。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箫飒又往嘴里塞了几粒花生米。 汉子与箫飒握手,“叫花子,不不不,在下贾某,不过他们都习惯称呼我叫花子。” “哦,贾老板。”箫飒庄坐,殊不知眼前这人与司徒莫测有过交集,实属巧得很。 这里的人奔放而热烈,在公众面前卿卿我,箫飒低下头不好意思看,心想:这里太奇怪了,好像是一夫多妻制的社会,丈夫跟所有妻妾相处得可真融洽呀! “小兄弟,我们歇息去了,你慢慢玩。”贾老板戏谑的语气钻入箫飒的耳朵,他见这少年还是低头不语,便搂着一个女人堪堪一握的细腰走了。 那个主持全场的中年妇人视线无意中落在箫飒身上,一刻不移,正猜测这是谁家的公子。 妇人觉得箫飒风流倜傥,虽年纪轻轻,却像是有家财万贯似的,看他脚边的大包裹,谁敢说他是个寒酸的穷小子呢? 几位绝色美人听从妇人派遣,在箫飒身边坐下。这些美人无一不婀娜多姿,说话柔声细气的。 不过在箫飒这厢看来,情况可就大有不同了,好不容易摆脱了像苍蝇一样嗡嗡乱叫的应与非,想不到这些姑娘嘴里也咿咿呀呀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听得都快烦死了。 这时在一旁观望的妇人扭着屁股手举着一把团扇走来了,好像希望得到箫飒的奖励一样,对几位浓妆艳抹的女性说,“好好服侍我们的顾客。” 被她们的手一触及肩膀,箫飒的身体都开始发抖了。箫飒举眼去看妇人,见她脸上长了个大黑痣,认定她是个媒婆。 “媒婆,我有喜欢的人了。”箫飒真真切切地说。 只当箫飒是假正经或是没有经验,妇人妩媚地笑着,拿团扇轻轻触碰箫飒的前胸,“家里那个能有这么听话吗?” 箫飒摇摇头,“没有,老是对我这不满那不满的。” “这不就对了,您来这就是消遣来的。”妇人的笑容看上去有点儿假。 箫飒挠挠被美人们弄得发痒的脖子,“这些人上过课接受过培养吗?这么听话。” “你真机灵,她们个个可都是顶尖的姑娘啊,冰雪聪明,保证会让客官您满意的。” 妇人频频向箫飒暗示要一点赏钱,可对方权当没有看见。不知是装的,还是真傻,妇人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客人。 妇人脸上表情消失了几秒,转而再次笑容洋溢,还不知道箫飒的身份,不敢得罪他。 “只要有这个,在我们这当阎王都行。”箫飒看向妇人的手势,拇指搓食指,他立马懂了,“有有有,无穷无尽。” “那自然好极了,”妇人高兴地搓搓手掌。 “我去去就来,你等一会儿,帮我照看好我的年货。” 箫飒心里想的是,让脾气暴躁的应与非来听听课也好,让妇人调教调教,哪怕只有这里的姑娘十分之一温柔也好啊! 箫飒推三阻四的回答让他无意中被冠上了富翁的美名,他前脚刚走,妇人就翻弄起他的那只袋子,把应与非在首饰店挑选的几件价值不菲的珠宝给顺走了。 时间卡得刚刚好,箫飒空着两只手到达酒楼时另外三人正好抵达,拖着一大包一大包的年货,看到箫飒一脸轻松两手空空又一身熏天的酒气,气不打一处来,“你的呢?” “我放在一个地方了,你们跟我来。”想必箫飒也装了很多,都拿不了了,就去帮帮他吧。 这是一幢三层的楼房,看到箫飒把他们领到这个地方来,心跳都停了几拍。 应与非坐在年货上,恶狠狠地瞪着箫飒道,“带我们来这花花绿绿的地方干什么?” 箫飒拉着应与非的手走上香门前的阶梯,“上课啊,你要淑女一点,别成天打打杀杀的。” 为了箫大哥的未来,箫飒说,“梅苏姐,应与非去,你也去好不。” 这一次箫飒真是好心办了坏事,想要拉梅苏的手牵她上去,但梅苏姐又被箫大哥拉回身边了。 好吧,箫飒放弃了,梅苏姐还算温柔,不上课也行,就让应与非一个人去吧! “你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应与非用手指点了一下箫飒的脑门,“你太诋毁我们女性了吧!” “我不去,进去上什么课啊?学怎么讨男人欢心吗?” “不不不,不是,”应与非的误会急得箫飒连忙招手,说话也磕巴了,“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说我应该和她们一样吗?你真幽默。”应与非强势回击,“你真是要把我给给气死了”。 “我……”箫飒不明白应与非为什么会生那么大气。 “不是,你能不能有话直说!让我进青楼作甚?” 箫飒听到青楼两个字,联想到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回想起那些淫荡的笑容,那些轻浮的对话,一时转不过脑子。 “咯咯咯……”箫昊大笑起来,明白飒老弟不知道那就是青楼。 “青楼?”箫飒反应过来,语无伦次地说,“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好蠢啊!”应与非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看看,上面二楼悬挂的招牌不写着嘛——青楼,你别告诉我你不认识这两个字。” 箫飒是被人推赶着进去的,确实没仔细看这栋楼的招牌,他像只犯了错的小狗,耷拉着耳朵。 不管了,东西还在里边呢,箫飒只好在他们的嘲笑声中一个人跑进去,他抓住沉甸甸的年货,头也不回地往外面拖。 妇人快步上前,“客官,怎么了,今晚你不留下来过夜吗?” 箫飒深恶痛绝地说,“我没钱,费您心神了,谴客吧!” “怎么了,你不是说有很多这个吗?”妇人的拇指和食指捻在一起搓了搓。 “我没有真金白银,”箫飒晃了晃腰间的船员牌,“但我有这个。” 妇人一见船员牌,气急败坏地说,“哟,一个没通过死亡淘汰的小船员胆敢来我这,你以为我们这是不用花一个子就可以随随便便进来的吗?你以为我们这是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吗?” “你还想怎样?”箫飒怒气冲冲地说。 见箫飒发作,妇人也不敢多言。 箫昊看见飒老弟出来了,问他:“里边那么吵闹,你没事吧!” 箫飒摇摇头,心情很低落。 梅苏看向人群散尽的地方,礼物盒子居然堆成了一座小山,猫须动动,“你们看那边,好像有个人。” 那是一个黑暗的、月亮照不到灯光映不了的地方,箫昊和箫飒的夜视能力不如梅苏好,他们不约而同地说,“哪里有人?” “刚才我发现这里有家影院,下次有时间带你们看一场。”箫昊说。 “有机会再说吧!”应与非觉得机会太渺茫了,可能永远也看不了了。 一个黑影冷不丁地从青楼飞了出来,箫飒上前定睛一看,是贾老板。 贾老板与名妓勾搭,银钱不够,被扔回街头。 第69章 司徒莫测回归 传送门开启,清明一众人回来,到了心连心宿舍去采购年货的时间。 在皑离走进传送门之前,箫飒把皑离拉到角落。 “皑离,帮哥哥一个忙,我给糖人你。”箫飒手里举着一个糖人,分明是特地用来贿赂小孩的。 “我不受贿赂,”皑离坚决地说。 箫飒把糖塞给皑离,皑离不要,两只手推推搡搡的。 “这不是同流合污,想让你帮个小忙而已,犯不着这么正义凛然的。”箫飒迫切的眼神有时会出卖他的良心,他晃着手中亮晶晶的糖人说,“很好吃的。” “你肯定做了亏心事,”皑离为了证明自己是有廉耻心的人,把头像拨浪鼓一样摇来摇去,“我去集市,我可以装一麻袋回来,就凭这点东西想让我动摇,想得美。” 小孩子的心坚定不移,箫飒作罢直接找大人去吧,“沐木姐,能否帮我一个忙?” “可以啊,请说,”沐木姐脸上散发着喜悦的光辉,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沐木姐就是好说话,一点不拖泥带水的。”箫飒心里犯嘀咕,人美心善的沐木姐是怎么把一个绝不向恶势力屈服的孩子调教出来的。 也罢也罢,有人帮忙就好了,箫飒用手捂住嘴巴,靠近沐木姐的耳朵嘀嘀咕咕了一阵。 沐木顿时笑靥如花,笑着道:“责无旁贷。” 黑夜中,箫飒露出两排牙齿,闪烁得像镶了银牙。 回到宿舍,大家开始把各自从集市上搜刮的稀奇玩意儿找出来摆在桌面上或是地板上,箫飒对他袋子里的各种礼物盒子可谓是信心满满,保准能获得大家的青睐。 箫飒刚把一只璀璨的盒子翻出来,一把就被应与非抢走,拆开一看,一件精美的服装赫然在目。 放好那套镶钻的裙子,又找到了很多胭脂水粉,像酒鬼酒瘾上来了一样,应与非手一刻也停不下来。 “箫飒,你哪里来的这么多打包好的盒子?”梅苏不知道箫飒是从路人送给一位瞎子的那座礼物山上拿来的。 箫飒很随意地说,“路边捡的。” “你小子捡到宝了,这些东西的价格比我偷的东西还价值连城。”箫昊心生羡慕。 “司徒怎么不在宿舍?”应与非话里藏刀,这刀分明悬在了箫飒的脖子上,是他说司徒莫测没有去集市的。 箫飒执意要混淆视听,“这种不合群的人,可能去哪里看着自己的影子发呆了吧!” 这下应与非没答话了,箫飒说的确实在理,他可能真的到哪儿去发呆或空想了吧,司徒莫测经常这样。 大家又继续低头不语,窸窸窣窣拆卸年货,箫昊个子高,把一些具有很浓烈节日色彩的小红灯笼像蜘蛛网一样挂在天花板上。 几人可以好好地把握住这次难得的机会了,从箫昊的袋子里掏出了几盆梅苏硬塞进去的盆栽,另外梅苏还从市集上的摊位拿了一些老板现场剪成的喜庆吉祥话。 一两个时辰过去,清明宿舍里浓郁的节日色彩就从敞开的门里流溢出来了。 宿舍的门突然打开,来者正是司徒莫测。箫飒一看到面无人色的司徒莫测,后背凉森森的。箫飒低下头去,完了,完了,这下得鱼死网破了。 司徒莫测的瞎子装得像模像样的,路人看他模样俊秀,怪可怜他的,给了他太多礼品。 要把这么多礼物驮回来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看到司徒莫测扛着比人臃肿了好几倍的包袱,应与非立即上前帮忙。 宿舍里快堆不下这么多东西了,大家催促箫飒快把那扇存放着很多潜水设备的门打开,就把那儿当做一间临时仓库了,不然他们的宿舍就无立锥之地了。 做好大家交给他的那个任务之后,箫飒想逃跑,司徒莫测拉住他的外套不让,一掸子将他的嘴巴封死,又用绳索把他像给礼盒系彩带一样五花大绑了起来。 箫飒成了一个哑巴,泪珠奔涌,不知道司徒什么时候学会这么高深的法术了,要是早知道会被他这样的报复,他就不欺负他了。 箫飒坐在凳子上,脸上不得开心颜,司徒莫测的这个招术太狠毒了,他连开口骂一句司徒血口喷人的权利都没有。 “司徒,你干嘛去了?”应与非关心的问道。 看到司徒莫测满载而归的样子,众人就都知道他去哪儿转了一圈,只是应与非还是缠着司徒莫测问东问西的。 “那你怎么一个人走,不和我们一起?”刨根问底的是梅苏。 “那就是箫飒的问题了,你们问他吧!”司徒轻描淡写地说,可是在他风平浪静的外表之下,是一颗暗潮汹涌的心。 其实,能重新回到清明宿舍,司徒莫测是喘了很大一口气的,就像劫后余生的幸存者,每每回想起差点死掉的经历就会又一次后背发毛。 箫昊知道又是鬼点子多的箫飒动的手脚,握紧拳头在箫飒脑袋上狠狠砸了一锤子。 箫飒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如果他还能开口说话的话,他一定会狡辩说如下这句话,“是司徒血口喷人”。 梅苏要给箫飒松绑,被司徒一个凌冽的眼神定住了,赶紧从箫飒身边走开。 司徒莫测看到箫飒快要憋坏的样子,生怕他整个人要气得爆炸,一掸子又把他的嘴巴给还原了。 像粽子一样被绳子缠起来的箫飒绷直身子,“给我松绑,我要打得你满地找牙。” 司徒用蔑视的眼神看着箫飒,意思是,“我相信你做不到”。 箫飒扭着腰喊道,“各位帮帮忙给我松绑吧!” 应与非眼睛不看箫飒,含沙射影地说,“是某人自作孽不可活啊,怪不得任何人啊!” “司徒,你口说无凭,好意思污蔑我。”事到临头箫飒还是贼喊捉贼,“你们太可恶了,为什么全都相信司徒莫测呢?” “他可要比你诚实啊,”应与非残忍地道明真相,“我就从来没见你说过真话。” “污蔑啊,赤裸裸的污蔑啊,”箫飒把最后的希望放在梅苏姐身上,可是梅苏似乎在冥思苦想着什么,根本没空搭理箫飒啊! 梅苏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是不是被礼物山压住的那个瞎子?” 司徒莫测点了点头,被人当成瞎子这事真是一言难尽呐! 箫飒嘴唇颤动,那这么说,他抢来的那些礼物盒子竟是别人给司徒莫测的呀!当箫飒不顾人群的反对声把那些礼物往自己的袋子里塞的时候,和司徒的距离最近时不超过一米,真是冤家路窄!不过他们距离这么近,可都没发现对方的存在。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应与非听说是箫飒让司徒莫测走失的,用鼻子一连哼了几下。 “沐木姐和皑离找到我,我与他们一同回来的。”司徒莫测心有余悸地说。 “那你得感谢我,我百般央求千般耍无赖,沐木姐才同意帮我这个好心人的忙的,如果没有我这号大好人的话,你兴许回不来了,说不定还会饿死在街头。”箫飒脸上现出慈善家才有的那种高傲的表情。 “你放心吧,末影人可不会让我们这些没有资格生活在陆地上的人留在集市上的。”箫昊平淡的说。 “好吧,既然大家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回来了,就别无事生非,半夜三更,时候不早了,我们先睡觉吧,有事明日再说!”梅苏道。 司徒莫测把箫飒松绑了,他甩着发麻的手脚,把堆积如山年货运到了仓库里。 第70章 双胞胎的轮回 上午,天公不作美,下了一场夹着冰雹的大雨,砸得船只噼里啪啦响,没人敢外出练功,大家要么去练功房,要么就待在宿舍修习。 雨过天晴,天空出现一道七色彩虹,箫飒叫叫囔囔把清明和心连心两个宿舍的人都叫到甲板上看,彩虹虽美,可是短暂,一晃眼就褪色了。 人们憧憬美好,正因为时有祸从天降,对于美好的事物愈加敬畏,生命是美丽而富有魅力的。 箫飒舞刀弄枪,张灯结彩的日子也不能懈怠,现在船上活着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如果不笨鸟多飞,也许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手沾染了鲜血,身上就有了清洗不掉的血腥味,想起手上的几条人命,箫飒就觉得这个年过得索然无味了。 在短暂的和平之后,船上有了一些异样的动静,那些被胜利的欲望冲昏了头脑的人用杀戮来庆贺佳节,想要在这个时间段好好寻欢作乐一番。 这些人目光狡黠,伸长舌头舔舐武器上别人的血液,品尝到他人鲜血甘甜滋味的他们脸上露出得意的怪笑。 大概是受地狱人文历史文化等各方面的影响,在节日杀人成为一种推崇备至的风尚,这也是这些强者获取快乐的捷径。 箫飒身为地狱之人,脑子里关于节日的幻想也是一幕幕横尸遍野、白骨皑皑的惨状,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日子里一定要兵戎相见呢? “箫飒哥哥,佑溪姐姐和佑希哥哥他们……”皑离跑进清明宿舍,眼角的泪像清鼻涕一样岿然不动,几人走进一看,才发现皑离的眼泪不是不动,而是因为泪水在不断的往下流,就像瀑布一样远远望去似是没有动的。 箫飒收起钢笔,一只膝盖跪在地上,从皑离的口袋里掏出手帕为他擦拭眼泪,他把手掌搭在皑离的小肩膀上,“他们怎么了?” “他们一出门就被人杀死了……”皑离这下哭得更厉害了,小孩子的哭声令人难过,他两手握着空拳,揉搓着涨红的眼睛。 “别用手擦眼睛,你的手整天玩火药,上面有多少脏东西啊,会失明的。”箫飒轻轻地把皑离擦眼睛的手放下来,“我带你回去找妈妈,好不好?” 皑离的上唇包住下唇,才憋住哭声。 箫飒牵住他的一只小手,适当地放慢脚步。皑离的一只手还是在擦眼睛,走起路来左跌右撞的,像个酒鬼。 皑离哭得断气,箫飒干脆把他抱起来,“不要哭了,我们是坚强的男子汉。” “嗯!”皑离的泪水像给眼睛蒙上了一层发亮的蜡质,看上去明亮又清澈。 “别让妈妈看见你哭,”箫飒哄着皑离说,“长大了要保护妈妈的。” “嗯!”皑离又重重地点了点头,还是不断用泪水擦着眼睛。 “可你的眼眶还是很红啊!” 皑离闪着童真的眸子注视了箫飒好一会儿,“箫飒哥哥你帮我化妆吧!” 箫飒笑得乐不可支,“这种事你要找与非姐或梅苏姐,我一个大男人可不懂这些。” “今天哥哥姐姐遇难了,你说明天会不会轮到我和妈妈呢?”皑离把眼睛压在箫飒肩膀,似乎想把泪水擦干。 原来皑离在悲伤之余担心的是这个,箫飒安慰道:“不会的,你那么厉害,他们欺负不了你和沐木姐,他们来了,你就扔一个竹筒炸弹把他们炸飞了……” 皑离笑出声,箫飒继续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哟,箫飒哥哥是超级厉害的人,我连手指都不用动,他们就会死光光,牙齿啃地屁股撅天的……” “哦,你没有骗人吧,不然你是小狗,如果我保护不了我妈妈,箫飒哥哥你一定要保护我妈妈,好不好?”皑离笑得更开心了。 箫飒伸出尾指和泪眼模糊的皑离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最后两个人脑门大力地撞击在一起。 “啊,好痛。”皑离摸着额头喊痛。 箫飒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故作淡定地说,“我的额头就不会痛,我有铁头功……” “谢谢。”沐木接过箫飒臂膀中的孩子,皑离的眼睛躲闪着,不想被母亲发现他哭过。 一回到心连心宿舍,皑离又无声地哭了。 沐木做了个手势,提醒箫飒看看左肩。箫飒扭头一看,是皑离的鼻涕和泪水浸透了一大片衣服。箫飒没太在意,“没事。” 佑希与佑溪的尸体互相依偎着,七窍流血,恐怖无常。 双胞胎死因蹊跷,据说第一个看见他们尸体的人就是皑离。 这也难怪皑离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串一样往下掉了,一个小孩子看到这种事情不哭不闹的话,才让人奇怪和担心。 皑离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睡着了,沐木欲把皑离放回他的小床时,诡异的事发生了…… 一种怪异的光辉萦绕在佑希和佑溪周身,七窍上的血渍渐渐消失,他们僵硬的尸体逐渐柔软起来,脸上的气色也逐渐变好…… 兄妹俩的眼皮动了一下,继而完全睁开了,大家眼巴巴地望着眼前这一幕,还以为是在梦中,有些人揉了揉眼睛,想再次确认一下不是在做梦,在场的每个人都张大嘴巴,表达着他们的惊讶之情。 佑希和佑溪的意识清醒过来,看着站在身边的十数个人,忍住脑壳里频频传来的隐痛,慢慢地想起他们死亡之前的事情。 这天,这对龙凤胎走出宿舍,打算去练功房,出门不久就遭到了攻击。 要不是他们从藏经阁中获得了一份独特的秘籍,又有轮回沙漏在手,恐怕他们就真的死掉了。 这对兄妹最近刚攻克一道难关,一旦一人死亡,另一人的轮回沙漏将反转给他新的生命,若如两个人同死,沙漏同时反转,所以他们都活了过来。 从今往后,两人的性命就连接在一起了,一个人丧生,两个人将一同死去。 佑溪和佑希突然心剧烈跳动了一下,似是要穿透肋骨跳出胸膛,他们把手放在心口支持了一下,不适的症状很快就消退了。 箫飒把他们从地板上扶起来,问他们有没有什么事,他们摇头说没有。 应与非问他们要不要去老庸医那看看,他们也只是心领了这个好意。 站在后边的梅苏看见他们俩的耳根上长出了一个红色的印记,感觉这个印记很眼熟,刚才好像在一位女性身上看到过,难免有点印象。 梅苏把这点儿异样告诉箫昊,箫昊问佑希,“你们耳朵那儿的图案是什么?” 佑希和佑溪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说这只是他们的生命轮回之后的一个标记,梅苏对这个解释半信半疑,明明在另外一位女性身上也看到过。 沐木怕皑离睡觉做噩梦,用手小心拍醒哭累了的他,皑离醒来看见哥哥姐姐没死,高兴了好一阵子,这才安安心心闭上眼睛,用手挠挠额角,这次他梦中带笑。 皑离懂事得让人心疼,睫毛扑闪扑闪的,把应与非的心都给看化了。 回头再去找寻那个女人的身影,可是那女人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走了,梅苏晃了晃脑袋,可能是多虑了吧! 第71章 十年之约(上) 除夕这天,蓝天白云,天气晴朗。 阳光倾泻,箫飒把手高高举过头顶挡住猛烈的阳光,他把食指和中指稍微分开,斜斜的光亮照进他乌黑滚动着的瞳孔,像照进玻璃球里,留下无数星星点点的光斑。 身段一沉,气聚胸口,箫飒像个幼稚鬼一样嘶吼着:池边的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 “大牛哥哥好不好,带我去捉泥鳅……”皑离的稚嫩童音把那首童谣接了下去。 “阿门,阿前,一颗葡萄树……”梅苏接着唱了下去,她手里抱着好几床棉被,趁着天气好,晒晒螨虫。 箫飒和皑离指着彼此哈哈大笑,跑去帮梅苏晒棉被,皑离抱着一床棉被往甲板上干净的地方拖拖拉拉,把被子摊开放在甲板上后一下子重心不稳趴在上面。 “皑离,你真笨……”箫飒在皑离附近摊开被子也跟着滚了上去,“我教你怎样翻跟头,不了,还是先休息休息,躺在太阳晒过的被窝里好温暖好舒服哦!” “唉,你们两个傻瓜,你们的身体把阳光给挡住了,太阳还没晒到花花绿绿的棉被上,你们上去能有什么温暖,还有你们两个快点给我下来,鞋子都不脱,被子都被你们给弄脏了,”梅苏上前拉走两个正在棉被上滚来滚去的人的鞋子,自己也躺了上去。 皑离展开双手,假装自己是一只老鹰,把五彩斑斓的棉被当成柔软的彩云,无忧无虑地展翅翱翔,时而俯冲,时而急速上升。 一会儿,皑离和箫飒拉着手转圈圈,在几床棉被间嬉戏打闹,互掐胳肢窝,他们手舞足蹈,干尽一切在冬日暖阳下能在被褥上做的游戏。 “箫飒哥哥,你把我的胳膊扯痛了,我昨天做了五十个俯卧撑,或者是五十一个,总之很多很多,手很疼。” “啊呜,啊呜~我帮你吹口气就不疼了,”箫飒很搞笑地噘起嘴,往皑离的胳膊上吹气,“那你今天有比昨天厉害点吗? “有啊,和太阳一样又大又厉害,谁欺负我和妈妈,我就骑到他脖子上让他给我做牛做马……” 太阳履行职责杀死了螨虫,随着温度的升高,螨虫尸体的臭味散发在空气中,想起晚上要闻着这股气味入睡,梅苏嘴一歪,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来。 过了半晌,梅苏眉头一皱,有些口干舌燥了,受不了这炎炎夏日般的焦渴天气,何况她还有任务在身,得赶紧回宿舍去。 阳光下,梅苏看到那个大男孩和那个小男孩额头脖子上沁出汗珠,闪闪烁烁,零星密布。 又有点就想这样待着不动,猫女梅苏侧着凹凸有致的身子,胳膊肘撑地,用手撑住脑袋,津津有味地看他们搂抱着躺在一起。 梅苏跪在地上,手一步脚一步慢慢移到他们中间,把玩累了就抱在一起躺着不动睡着了的两人分开,躺在了他们中间。 梅苏扭头看了快要睡着的皑离一眼,又扭头看向这边的箫飒。箫飒闭着眼睛笑着,但没发出声音。梅苏咧开嘴巴笑起来,但是没有发出声音,怕打扰到一旁的皑离。 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啊,时间就这样停止了该有多好啊,梅苏心里这样想着,没有死亡淘汰制,没有任何毫无意义的争斗,就让此刻成为永恒吧! 应与非碰巧走到舱门前,看到他们暧昧地躺在一起,身体赶紧缩回舱门,心里很是着急,又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吻上了,他们吻上了,应与非确信他们的嘴唇碰到了一起,不知为何,她的心仿佛跌落谷底似的传出一声闷响。 一直以来,箫飒是个受气包,还经常被应与非取笑,如今发现梅苏和箫飒如此亲密,她的眼睛还是顿时没有了色彩。 谁知道最后的结局会怎样呢?死亡淘汰制是他们不能忽略的规则,在如此的制度下,应与非以为爱一个人就要远离他。 这种美妙绝伦的感觉,言语是形容不出来的,梅苏不舍地舔舔红唇,粉扑扑的脸上展显一片绯红。 梅苏动手抻抻被子,站起来像个罪犯似的落荒而逃。 听到一阵脚步声匆匆来到,应与非稳定心神,脸上带着不明所以的笑容,装作好像刚刚来到这儿的样子,礼貌地招呼道:“梅苏姐,什么事这么急?” 梅苏差点儿和应与非迎面撞上,差点吓得心魂都散了,拍着胸脯吞吞吐吐地说:“没什么,为晚上的聚会做准备,还有好些手工活没做呢!” “那你快去吧!”应与非急忙说道。 梅苏看了船尾一眼,掖了掖衣服下摆,“你要去外面玩吗?太晒了,你可以倒些茶给他们喝。” 应与非和颜悦色地说,“嗯!” “人家正在做美梦呢,你干嘛踢我啊?”箫飒迷迷瞪瞪地醒来。 “要不是梅苏姐叫我端茶给你们,我才懒得理你。” 第72章 十年之约(下) 应与非给他们倒茶的时间里,箫飒吹起了口哨,“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 “非常感谢,”箫飒伸出手要接茶水,却被与非挡掉了,“尊老爱幼不懂吗?” 皑离因口渴醒来,正好接过应与非手中的小木碗,“天气真热,我都睡出汗了呢,与非姐姐,你看,我冬天都出汗了。” “姐姐看到了,马上春天了,天气开始变暖了,你们在太阳下晒这么久,不出汗才怪。” 箫飒被应与非冷落了在一旁,喉咙干得要冒火了,心中闷闷不乐。 箫飒将应与非手中的水壶抢过放到地上,将她双手抓住扭到身后,右手抓住腕关节,左手压在她的肩膀上。 猝不及防成了犯人,与非破口大骂。撇下船尾皑离一人,应与非一路被箫飒羁押。箫飒很有信心,应与非是挣脱不了的。 进了宿舍,屋内没人,正合心意,箫飒把门一摔,把应与非放倒在床,抬起一只膝盖,压在应与非身上。 “你变态啊!”应与非喊破喉咙。 “你老是针对我,如果我不做点什么来挽回一下尊严,你叫我情何以堪呢?” “放开我,混蛋,”应与非四肢发麻,脸色涨红,“谁处处针对你了,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还说没有!”箫飒表情严肃地说。 “有本事你一直这样控制着我,”应与非冷笑道,“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现在是午后,应与非脾气火爆,行为暴躁。 相处一年多了,箫飒可不怕应与非的威胁,尽管整个人有危险和疯狂的一面,但还不至于做出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来。 “说,刚才是不是你对我做了什么?”在半梦半醒中,箫飒隐约察觉到有人的嘴唇贴上他的嘴唇。 应与非气得眼睛要从眼眶里弹出来,“你凭什么断定是我,难道我看得上你吗?” 箫飒不肯松手,“不是你是谁,我只记得梅苏姐和你来过这里,总不可能是梅苏姐吧!” “真是一个傻子。”应与非心里想到,固然知道是谁亲了箫飒一下,可是不能说出来,不然刚才无意中撞见的场面就不是一个秘密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做了梦,”应与非说,“把地板当做谁的嘴唇了。” “不可能,木板不是那么柔软的东西。” “你究竟想干什么?”应与非气得白眼翻个不停。 “我要你赔偿。” “怎么个赔法?” “十年后,若是你我都未婚,那就结为夫妻。”箫飒松开应与非的手,坐在桌子上倒茶喝,“现在只要你点头,我就过往不咎。” 听了箫飒的胡话,应与非一个翻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坐在床铺上,两只脚勾勾搭搭。 “你开玩笑吧,谁要嫁给你?”梅苏姐真是把人给害惨了,应与非没想到箫飒会说那么长远的事情,能否通过死亡淘汰制还不一定呢! “怎么,你可是第一个吻我的女生,”箫飒喝饱了水,打了个饱嗝,笑嘻嘻地说,“容不得你不答应。” “你是不是还要说,就算我跑到天涯海角,你也要把我给找回来呢?”应与非好笑地说,真希望这只是玩笑话。 “是的,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要把你找到。” 乱七八糟的十年之约,应与非觉得很好笑,但又几乎有种落泪的冲动,脑门和脸颊热得烫手。 “如果我死了呢?”应与非脸上的愤怒像冰雪一样消融了。 “那我一定要把你复活。” “死人怎么可能复活?” “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的。”箫飒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你是傻瓜吗?”应与非在心里已经骂箫飒大笨蛋骂了不下一万遍。 “啊?我可是很严肃的,”箫飒还在状况之外,“你就说吧,你同意还是不同意咯?”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要是把我复活了,那我肯定以身相许,”应与非爽快地说,反正这种事虚无缥缈,眼下不如顺着箫飒。 梅苏站在门外,清楚地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不知为何,心头竟泛起一丝丝酸楚。 哪怕心仪已久也要退一步轻易放手吗? 箫昊也站在门口,是在梅苏到来不久后来到的,“箫飒,你怎么这么天真?” “啊,”箫飒嚎啕大叫,不满地说,“箫大哥,你怎么偷听我说话,这种海誓山盟的话是不能让第三个人听见的。” 应与非害羞地用手把脸整个捂住。 “梅苏不也在吗?”箫昊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指了指一旁的梅苏,又指了指宿舍左上角那扇打开的门,“还有,司徒老弟在那间屋子里面清点年货。” “不好啦,不好啦,末影人叔叔……”走廊传来慌乱的脚步,一阵口齿不清的呼喝,这样礼貌地称呼末影人的也就只有皑离了。 完蛋,把皑离一个人留在船尾,箫飒像个蓄足了力的发条玩具,第一个冲出寝室,应与非随后跟了上去。 箫昊趁乱扭头亲了一下梅苏的脸颊。 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梅苏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第73章 血与缘之滴血认亲(上) 箫飒逮住在走廊上蹦蹦跳跳的活宝皑离,这孩子真是越来越让人不省心了,就算阎罗王来这艘船上微服私访也用不着这么大呼小叫吧! “皑离,怎么了?”应与非好笑地问抱头鼠窜的皑离。 “叫末影人叔叔来,有其他船只靠近了。”皑离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惊恐万状地说。 箫飒转身,看到身后两排宿舍中好多门打开了,好多粒脑袋蛋露出门缝,他故作高深地摆摆手,对那些人道:“各位各位,没事没事,熊孩子整天吵吵闹闹的,不长记性,司空见惯就好。” 听了箫飒的话,大家放心了,脑袋蛋齐刷刷地缩回门缝中,门被严丝合缝地锁好了。 箫飒挥去额头上一把汗,长呼一口气,要不是他急中生智,把大家给哄好了,谁知道会发生怎样的骚乱呢? 皑离特别较真,做事情都是一板一眼的,为了表达对箫飒哥哥的失望,右腿高高举起,往地上猛地一踩,左手扶着额头轻轻地摇晃着。 “皑离,你用不着恐惧,用不着这么失魂落魄的,”箫飒眼看两个宿舍的人都出来了,招手让大家一起出舱门去查看一下情况。 箫昊一边走一边说:“这时候要看的是船员的随机应变能力,末影人,你喊破喉咙也白叫,他们只听从船长的命令,我们这艘船没有了船长,末影人可不会帮助我们。” 皑离抬起头,对着母亲沐木尴尬地笑了笑,沐木以一个温柔的笑脸作为回应。 船尾。 甲板上躺着八个大人的影子和一个孩子的身影。 “我怎么没有看到船只呢?”箫飒手搭凉棚往远处眺望,“皑离,你是不是被晒出幻觉来了,你看到的都是海市蜃楼吗?” “不可能,我真的看到了一艘船。”皑离较真地说。 “在那里!”梅苏看到了一艘影影绰绰的船。 船驶近了一点,箫飒使劲瞪着眼球,终于看清楚了船的大体轮廓,“我也看到了,那儿真的有一艘船。” 陌生船只的到来弄得人心惶惶,很明显,这艘船是故意向着他们这个方向行驶而来的。地狱的海洋面积广阔,每艘船的航向虽说一致,但绝无可能有两条船只的航线是完全相同的。 虽然有一些船只会在航行的路上相遇,但这艘船明显不是和乌氏船偶遇。这艘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在追逐乌氏船只,众人开始揣测它的来意以及它是敌是友。 “要开战了。”箫飒爬上往船长室去的楼梯。 众人看着箫飒一脚重一脚轻地上了楼梯,意识到他们即将面临的危机,也在想方设法让乌氏船只幸免于难。 船上虽然有大炮,可是箫飒什么理论知识都不懂,也没有实战经验,指不定会在船长室里手忙脚乱地操纵各种仪器设备。 几人蹬上楼梯,也往船长室赶去。 许久以来,这艘船上的船长是缺席的,也正因此,船员们遇到难题时,少了很多向船长询问答案的机会。 又因为船长的缺席,船员们乱成一盘散沙,只知道针锋相对,而不知道面对外敌时如何团结协作一致对外。 船长室位于船体顶层,在船头和船尾各有一间。船长室一直是船长才有权利进入的地方,每当敌船逼近,船长便上来调控迫击炮。这艘船的船长已经名存实亡,群龙无首,他们才得以进入船长室。 为防止这是有预谋的包抄围捕行动,两个宿舍的人分散开来,一半人在船头那间船长室,一半人在船尾那间船长室,两边同时作战,清明宿舍的司徒莫测被指派到心连心宿舍那边帮忙。 船尾已经炮火连天,隆隆声响彻云霄,位于船头船长室的清明宿舍船员大眼瞪小眼,随时等待着向敌人的船只开火。 “有没有人啊?”箫飒不耐烦,“我们都去心连心那边帮忙吧!” “不能,全部人扎堆去船尾,到时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计该怎么办?”应与非否决了箫飒的提议。 “与非说的对,”梅苏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厚此薄彼。” “梅苏说的对,”箫昊觉得梅苏的比喻用的不恰当,脸上笑嘻嘻的。 少数服从多数,趁着船头这边没开战,箫飒走在前后船长室间的过道上,手插裤兜悠闲踱步。 海鸥成群掠过头顶,箫飒趴在栏杆上静静地吹着海风,船尾战事正酣,平静安详的船头像处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有那么一会儿箫飒能感受的到除了大炮发射带来的震动与冲击,以及听见楼下宿舍中船员们在恐惧中发出的尖叫。 几十号人冲出甲板,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笑的是他们走错了,他们来到船头,可是船头风平浪静,他们晕头转向地走来走去,过了好久才发现战乱的是船尾。 箫飒不知这些人当中的领头羊是谁,看到他们都迷迷糊糊的,就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明显是来拉仇恨的。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这群人将目光甩上高空,又往下降了一些,才准确地盯住箫飒。 “你们走错了,是船尾在开炮嘞,到船头来有什么可看的?”箫飒一手抓住木栏杆,一手伸出食指,在肩膀之上往后一拐。 当他们哄闹着争先恐后钻进舱门的时候,箫飒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要不是栏杆承受住他的身体,他整个人都要跌到地板上去了。 “咦?”箫飒抬头看到了了望塔上那个处惊不乱的人,“慕容风澈。” “嘿,老庸医,你也在。”难得见个大熟人,箫飒把半个身子越过栏杆,热情地和庸医一把手打招呼。 从上面俯瞰显得更矮小的庸医一把手捂住脸,他此时最不希望的就是楼上没个正经的箫飒叫他,可这事既然发生了,他也只得顺其自然了,就也打了个招呼,随后随着人潮挤进了舱门里。 大炮发射,船体无休无止地抖动,楼下人们的跑动,也让船身震颤不已。 船尾船长室内大家七手八脚忙得焦头烂额,就连皑离也把外套脱了,把袖子撸上肘部,满头大汗地操纵着一门大炮,他研究炮弹和火药很久了,在这方面算是个得心应手的专家了。 无事可干的箫飒晃荡到船尾船长室,每个人快速转移战地,一下开这门炮,一下子开那门炮,一下子点火,一下子装弹药,屋子小箫飒挪不开身,他寻思他们是怎么做到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每个人还都对自己要做什么心里有数的。 目前来看,这艘船暂时没有什么沉船的危险,甚至可以说毫发无伤,离开船长室,箫飒走到外面,站在栏杆上查看对方船只的情况,炮仗已经开打很久了,两艘船都没有明显的损坏,这可奇了怪了。 敌船远远的躲避炮火,没有再靠近,他们似乎没有开火,也没有丝毫要打反击战的意思,本以为这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恶战,可看着对面船只上冷冷清清的景象,觉得好无趣。 即便火力如此之猛,那艘船仿佛也没有掉头离开的意思,反而愈挫愈勇迎难而上了。 敌船好似将有什么大动静了,箫飒把从船头船长室找来的一把望远镜从胸前举起来,看到那艘船的船帆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顾”字。 顾氏船的甲板上没有人了,只有一面白旗迎风招展,箫飒的眼睛离开望远镜,擦了又擦,再看,还是没有人影,一面白旗迎风招展。 第74章 血与缘之滴血认亲(下) 箫飒放下望远镜,吊儿郎当步入船长室,对船长室众人说道:“那艘船不战而败,没有人在甲板上,他们投降了。” 皑离不肯相信,“他们肯定是玩空船计。” “不会是你和对方里应外合,”司徒莫测宁死不信,“要将我们一军吧?” “随便你们信不信咯,浪费炮弹又打不着目标,”箫飒生气地对司徒莫测说,随后出门走向清明宿舍的船头根据地。 箫飒神气活现地出现,“对方举白旗了。” 清明宿舍的人一齐来到船尾船长室,果然看到了对方船只举的白旗。他们和心连心的人好好探讨了一番,停止向敌军开炮,一同离开了船长室。 饶是如此,箫飒还是被司徒莫测给毒打了一顿,叫他那么涎皮赖脸。 顾船漂洋过海而来,冒着炮火前进,一定有着什么目的,不可能是故意来自寻死路的。顾船来到距乌船侧边不足十米的海域,和乌船同速行进。 乌船早已人声鼎沸,然而顾船还是零动静,使人疑心这是一艘幽灵船只。 箫飒等人身先士卒走到距离敌方船只最近的地方,这个举动无疑非常冒险,要是敌船现在轰一个大炮过来,他们都得玩完。 还好,他们的判断准确,对面船只并非有意侵犯乌船。 从舱门的暗影中,缓缓走出来一位摩拳擦掌的怪人,满脸络腮胡,看上去有五十多岁,但他的实际年龄可能要比他的外表年轻许多。 “你们好,我是顾船船长。”那个男人的声音很低沉。 男人表明他没有恶意后,想要用铁链把两艘船固定,乌船上的人十分怀疑他这一行动的目的,也许这是一艘海盗船,想趁此机会侵略乌船。 “请相信我,我有事要登上你们这艘船,”男人手劲很大,从顾船一把将沉甸甸的铁链甩到乌船上,他一脸诚恳地说,“请你们帮忙把铁链系好,我此次前来真的没有恶意。” “你是来和我们结盟的嘛?”在场的人中只有箫飒同意帮他这个忙,丝毫不顾及身后一堆人愤怒的眼神,“汪洋大海,一艘船的确孤零零的,你要和我们结伴而行吗?” 庸医一把手的表情尤为夸张,看着从前给他当过徒儿的箫飒现今竟然这么轻信于人,五官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万一对方的船员全是训练有素的战士,经由铁链来到这艘船上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怎么办,庸医一把手喃喃自语,“真是不让人省心”。 箫飒把铁链架好,男人蹬地而起,他魁梧的身材并不笨拙,马踏飞燕似的一个人来到了乌船上,似乎他的话语里没有半句虚言,他真的是来这艘船上交朋友的。 箫飒指着铁链,“请问这位大叔,既然你会飞,还叫我系好铁链干什么?” “你叫我大叔?”听到箫飒的称呼,男人迟疑了一下,想起自己的容貌,又无可奈何地说,“好吧!” 箫昊用双手拽了拽铁链,真的很重,可见这个男人有多强壮。 “放心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也别对我心存芥蒂,互相敞开心扉吧!”这位自称顾船船长的人拍打着铁链友好地说,“想必你们在这艘船上也待腻了,如果你们想看看别的船只是怎样的,可以到我的船上看一看。” “那是你的船只吗?”皑离怯怯地问。 “是的,是我的。”顾船长自豪地说,看到皑离,他的眼里又多了几分笑意。 “你来干什么呢?”应与非还不是很放心。 男人把身后随风摇曳的披风取下来,揽在手臂上,“认亲。” 大家听后面面相觑,都感觉他在讲笑话,不可思议。大家素昧平生,怎么一见面就说认亲。已有一些人相信自己的判断,认为顾船长这么做只是为了拉拢人心。 “谁是你的家人?”梅苏的目光落在顾氏空荡荡的船只上,在地狱航行的每一艘船都有一个丰富多彩的故事。 “我来找我的妻子。”顾船长说。 “我们这艘船上只有年轻貌美的姑娘,”箫昊先把船上的女生们夸奖了一通,皑离捂着嘴偷笑,又对顾船长说,“说这船上有你妻子,是何居心?” “可不是我啊!”应与非有点心虚,站在司徒莫测身后,怕被人误会。 “不是你,”顾船长笑着说。 “你该不是来找老婆的吧!”箫飒惊讶地说。 “我就是来找老婆的,”顾船长说。 “喂,你可不要仗势欺人啊,”箫飒以为顾船长是来抢人的。 “你们误会了,”顾船长轻言细语地说,“我来找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孩子。” “怎么还有孩子?”箫飒脑子里一团浆糊。 男人把臂弯上的黑色斗篷一甩,眼神漫出爱意和幸福。 梅苏开始有点理解这个男人了,千里迢迢赶到这来寻找家人。 顾船长一把抱住了皑离和沐木,在这么多人面前一个大男人也不嫌丢人,声泪俱下地哭起来了。 除去皑离的脑袋夹在两个大人中间让人感到窒息不说,这个场面还是令人动容的。 大家伙看着二十出头的沐木,几岁大的孩子皑离,被看上去年过半百但声音很年轻的顾船长指认为家人,觉得这个场面实在是有点儿魔幻,因为他们在地狱还能找到家人这点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看到沐木姐好像不清楚有这么一回事,皑离也要被两个大人的身体压成肉饼,箫昊上前拉开顾船长。 皑离一言不发,眼圈红了,靠在母亲的大腿上,沐木爱抚地抓着孩子的头发,拍打他的后背安慰他。 “素不相识就好意思抱人家,认识十年了也不能这样啊!”箫飒想起和应与非的十年之约。 “我不能再等了,我已经等了很久了,”顾船长说,“现在我找到了他们,我也可以给他们富足安宁的生活,我们往后一定要一直生活在一起。” 皑离回过头偷偷看着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高大男人,觉得他长得太丑了,妈妈不会喜欢他的,他的头赶紧扭回去了,压在母亲的腹部上。 出生在吸力漩涡的皑离本就是个极其罕见的个例,地狱像他这么大的孩子没有家人的照顾,多半很早就会夭折,而如今皑离不但有一个和他相依为命很久了的母亲,现在还有一个自称是他父亲的人找到了他,这就更让人不敢置信了。 “如果你们不信,我们来滴血验亲,”顾船长淡然一笑。 “怎么验?”这是司徒莫测首次听说还可以靠这种方式来辨别两个人的血缘关系。 “很简单,”顾船长说,“把我和孩子的血滴在一碗水中,如果能融合,我们就是一家人。” 箫飒用陶瓷碗端来了一碗清水,陶瓷是白色的,可以很好地观察血液的流动。 男人豪迈地将食指放在嘴里,用牙齿用力一咬,咬破了手指,滴了一滴鲜血让其进入清水里,奇怪的是,他的这滴血不会溶于水中。 “然后呢?”箫飒看着水中的那滴鲜血问。 “皑离也要这样做?”箫昊问。 “小孩子,你觉得他能把手指咬破吗?”应与非觉得这种事对小孩来说太难了。 “是的,也要这样做,”船长吮吸着还在往外渗血的手指。 皑离听说轮到他了,看了一眼满脸胡子的男人,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跑到放在桌面的那碗水前咬手指。 皑离把十根手指全咬遍了,可一个都咬不破,他很重视这件事,毕竟那个人有可能是他父亲啊,以后就不只有自己保护妈妈了。 “皑离,算了,”司徒莫测气得双眼发直,想把皑离拉到他身旁,一个父亲让儿子如此糟践自己,却没有让他放弃的打算,心可真狠,“看来顾船长是个血性男儿啊!” “够了,皑离,让妈妈来,”男人看到急得快要哭了出来的皑离,劝他放弃,脸上浮现一个温暖的笑容,温和地说,“皑离,这是你的名字吗,可真好听。” 男人话一出,皑离立即放弃,抱着十根肿大的手指哭起来,箫飒把他拉到身边,跪下来给皑离吹手指。 “我们看妈妈的就行了,别哭了,”皑离和妈妈对望了一眼,马上就不哭了。 第75章 血与缘之半生卷轴(上) 沐木忧心忡忡地咬破手指挤出一滴血,两滴血在清水中找到彼此,互相渗透和粘合,她惊讶地捂住嘴巴。 “你们看到了吧!”顾船长得意地说,像个得到了心爱之物的孩子。 “沐木姐的血与你的融合了,怎么能断定皑离就是你的孩子呢?”司徒莫测实在不相信顾船长的话,谁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企图,毕竟他像是有预谋而来的。 “皑离是沐木亲生的,沐木的血能融,皑离的为何不能,除非皑离不是沐木的亲生儿子,”顾船长娓娓道来,脸上的表情变得很严肃,似乎对司徒莫测的刁难颇感厌烦。 皑离不能理解那个自称他父亲的男人在说什么,他把妈妈抱得更紧了,抬起头圆圆的眸子坚定地看着沐木的脸颊。 “皑离肯定是沐木姐忍着分娩的剧痛生产下来的婴儿,”司徒莫测不信这个没有科学依据的方法。 司徒莫测走到那碗清水前,咬破食指,往水里滴了一滴血,血液又一次聚集,比之前的体积更大了一些,他怀疑地看着顾船长,“难道我也是你儿子不成?” 一时间,顾船长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额头竟冒出几颗黄豆大的汗珠,大家看到他心慌意乱的样子,都觉得司徒莫测言之有理,这个人定是居心叵测之人。 大家觉得顾船长是个人贩子,为了彻底扼杀此人想在乌船上拐卖妇女儿童的念想,大家继续着这场测验,他们陆陆续续上前,咬破指甲,把自己的鲜血滴进碗里,很快碗里的血液就凝成了鸡蛋大小的一团。 见到大家都这么做,箫飒也面带着当仁不让的表情走上前,把手伸进嘴巴里欲把手指咬破。 几人见此情景,急忙上前,拦住了他们眼中那个打算为所欲为的人。 “箫飒,你的血有剧毒,不可以,”梅苏哀求。 箫飒这才匆忙把手放下,愕然地想起这回事,讪讪地笑着说,“你不说,我都忘了。” 大家退回原位,箫飒这次故意捉弄人,把手指伸进嘴巴嘬嘬嘬,大家又一次赶到他身边,把他的手从嘴巴里取出来。 见大家放心了,箫飒又默默地把手伸进嘴巴里,几人又跑到他身旁把他的手拉了下来。 他们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可是箫飒不当回事啊,像个襁褓里的婴儿一样又把手伸进了嘴巴里。 最后他们的忍耐到了极限,生气地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对着箫飒比划来比划去的,箫飒缩成一团,不敢再玩烽火戏诸侯的把戏了。 佑希、佑溪和顾船长望着清明宿舍的几人,脸阴沉着,像在看神经病发疯。 箫昊率先说:“顾船长,你是在敷衍我们吧,所有人的血都可融合,难道说你的家族如此庞大,是一棵开枝散叶的万年古树,我们都是你的后人?” “对,顾船长,我们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箫飒说,“神话故事里说我们是女娲捏造出来的,你总该不是女娲吧!” 大家底气十足地说,“就是,你是个骗子。” 顾船长很窘迫地笑了,没想到这群小子个个是个精明鬼,叫他无话可辩,但他是沐木的妻子和皑离的父亲,这可是不争的事实啊! 现如今,顾船长知道他被当成了一个鸡鸣狗盗之徒,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过他还有最后的一个办法,他有一份半生卷轴。 “各位,请看,”顾船手把手伸进长衫紧贴胸口的内袋里,取出一卷中指大小的卷轴。 箫昊看见那份卷轴的模样,就像看见了分别多年的熟人,眼睛登时瞪得出奇的大,心想:“诶,这不是我的吗?” 箫昊好像身体一阵瘙痒,用手抓了抓身体各处,直到摸到自己的那份卷轴才放下心来,“不,这不是我从藏经阁获得的那份,居然和自己拥有同样的秘籍,此人绝不简单。” 第76章 血与缘之半生卷轴(下) 箫昊假装不了解半生卷轴有什么用处,故装淡漠地说道:“区区一份卷轴,这又有什么用?” 箫昊自然是知道半生卷轴的用处的,只是嘴上不说。 “这里面记载了真相,证明我没有说诳语。”男人把半生卷轴放在桌面上,把这卷袖珍的卷轴展开,“你们看吧,此乃半生卷轴,可以查看上辈子的事,可以知道以往的经历,可以探清身边与自己有些牵连的人的前世今生。” “这可能吗?”说话的是应与非。 “当然,”半生卷轴可是顾船长爱不释手的宝贝,他可不允许别人质疑半生卷轴的可靠性,“无半字虚言。” “喔,好酷!”箫飒赞不绝口。 得到半生卷轴以来,箫昊对半生卷轴的作用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以为它只是一份极为普通的卷轴。 听了顾船长的话,箫昊更近一步摸清了那份半生卷轴的强大,不过如果个人功德和法力不够,恐怕也难以使用这份卷轴。 箫昊下定决心以后要潜心研究研究这份半生卷轴,好好看看上辈子他是何许人也,也要把箫飒、梅苏、应与非、司徒莫测的底都给掀它个底朝天。 海市蜃楼与半生卷轴上出现的画面相比未免假了太多,大家分明看到在这卷半生卷轴上出现的一些真实的场景: 吸力漩涡里,挺着个大肚子的沐木姐在艰难地行进……光线晦暗,沐木姐生产……顾船长战斗的场面,为了争夺船只,和对手决一死战…… 事实摆在眼前,大家陷入沉思。 “我和你们的沐木姐洞房花烛夜的场面要不要看?”顾船长开玩笑说。 沐木的脸顿时浮起一抹绯红,闺房之事她是没有记忆的,怎么从半生卷轴上可以看到,真是奇了怪了。 “要看,”箫飒摸摸鼻子,兴高采烈地说。 应与非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抡起拳头打在箫飒后脑勺,“这也要看?看你个大头鬼啊!” “只是我还有很多疑问。”沐木姐这时看向顾船长的眼神已经有了一些温情的色彩。 “你说!”顾船长的目光缠绵而温柔。 “我和皑离来到地狱不满一年时间,和你并不相识,我们在人间是一家人吗?” “是的,我们在人间的时候是一对夫妻,”顾船长说。 “可是……”沐木姐还在犹豫着,不知道这是一场灾祸还是幸运降临了。 “误会澄清了,皑离,你还不让爸爸抱抱啊!” “去吧!”沐木姐忽然露出了笑脸,此前一直担心自己保护不好皑离,现在皑离有了父亲的庇佑,想必可以很快乐地成长吧!“这是你的父亲。” 皑离有点认生,不过还是慢慢地走向了顾船长。 顾船长蹲下来,让皑离骑在他的脖子上,“骑马咯,骑马咯!” 这次认亲几经波折,最后总算说服了众人,顾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皑离有了一位父亲,沐木姐有了可以依偎的男人,这怎么说都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场面,清明宿舍的几人欢天喜地。 箫飒笑得眼睛都从脸上消失了,万万没想到皑离是以大炮轰击的方式欢迎他爸爸的到来。 想到昨日皑离还嘟囔着他只有妈妈没有爸爸,今日一家三口得以团聚,真是莫大的福气。箫飒笑得更欢了,真是为皑离和沐木姐感到喜悦。 皑离年纪虽小,在死亡淘汰制中不占优势,但是命运似乎暗中偏袒了他。箫飒的父母不知道在哪个天涯海角,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父母,或者父母已经死在了死亡淘汰制中。 长兄如父,时常箫飒会觉得箫昊在清明宿舍里扮演着父亲的角色。 经卷轴的演示,众人得知,为了找到皑离和沐木姐,为了给他们安宁,顾船长费了多大的力气。 顾船长是个法力无边的人,一年之内打败了船上所有的对手,在把前船长也挑落马之后,才依照半生卷轴的指示前来寻找乌船。 如今顾船长占领了一艘船只,心中便只有一个目标,便是找到妻儿一同登岛。 箫飒看了一眼顾船,虽称不上满目疮痍,但上头确实遗留着很多打斗的痕迹,桅杆仿佛断裂过几回又被修补好了,这就是皑离的父亲与别人一次次打斗给船体造成的创伤,顾船就像一件旧衣服,上面打满了补丁。 有这样一位不辞辛劳满世界找他的父亲,想必皑离是会为有这样一位父亲感到骄傲的。 在箫飒眼中是个传奇人物的顾船长,一定是一位很疼爱妻儿的好男人,他一定也会为有皑离这样一个孩子感到骄傲的吧! 顾船长如今是船长,沐木和皑离占据优胜者的两个名额,只要不出意外,中途不遇到敌船,在船上水手的帮助下,他们大可以顺利地到达罪恶小岛。 从此往后,沐木和皑离就不必再打打杀杀了,有了顾船长的保护,他们可以顺理成章的度过死亡淘汰制,这是顾船长不惜代价为他们俩争取来的。 提及由来已久的死亡淘汰制,总是伴随着死亡和伤痛。可是有时候在这种极度血腥暴力的泥土中也会开出一朵花来,好比顾船长与沐木和皑离的团聚,让人动容,暂时忘却了死亡淘汰制的残酷。 沐木到心连心宿舍里去收拾行李,皑离登上了父亲当船长的那艘船,以后他的名字就有两个了,一个是沐皑离,一个是顾皑离,前者代表着他母亲的姓氏,后者则是他的父姓。 缘分尽了,自当别离,一辈子那么多过路人,又有几人能一起走到世界尽头呢? 第77章 贪小便宜 箫飒明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可与相处了快满一年的小家伙皑离分离,他的心中着实是有些不舍的,既开心,又难过。 箫飒还想在围棋场上与他一决雌雄的,可皑离走了也好,他再也不会输给一个小孩子了。 顾先生抱着皑离告别众人登上顾船的时候说了,他能提供给他们母子最大的安全和最好的生活环境,他来到地狱已有数年,无意中获得半生卷轴也有两年多了,得知他们来到地狱后他找他们找了快一年,以后再也不能分开了。 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沐木和皑离,想必顾船长是不会千里迢迢前来寻找二人的,应与非和梅苏看向顾船长的眼神都有些膜拜之情,心想同住一个寝室的箫昊和箫飒何时才能有如此担当。 顾先生要安排几位末影人和船上的水手点事,走进舱门去了。 皑离搬了一张小椅子,撑着栏杆站在上面,和哥哥姐姐们招手。皑离像一只欢喜的招财猫,不停地招手说再见。 在被死亡淘汰制的灰云笼罩着的地狱,有这样一位为了亲情,把满船的人斩尽杀绝的父亲,哪个孩子还不满足呢? 沐木姐在宿舍里还没有那么快把行李收拾好,箫飒想和皑离多说几句话,他把双手围在嘴边吼: “皑离,我太羡慕你了,要开心哦,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哦!” “我会的。”皑离不做招财猫了,学箫飒的样子吼叫,声音要冲破苍穹似的大吼大叫。 “皑离,对不起,”箫飒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答应给你的苹果到现在都没给,可是我不想做一个光说不练的人,可是长老留下的那支鱼竿早被你的与非姐姐给折断了,我钓不了苹果,船上又只有香蕉没有苹果了。” “没关系啦!”皑离爽快地说。 可是应与非不干了,暴喝一声,对箫飒一顿拳打脚踢,司徒莫测与箫昊的嘴角都抽搐了几下,庆幸应与非对他们没什么敌意。 箫飒在乌船的甲板上抱头鼠窜,皑离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哈哈哈……” “皑离,我回来了,我还有话没说呢!”箫飒捧着鼻青脸肿的脸回来了,向站在顾船甲板上的皑离举手示意。 “箫飒哥哥,你再抱一抱我,这是最好的告别礼物了。” 梅苏忽然想起晾晒在甲板上的被子,可恶,不知道被踩了多少脚,上面有很多脏兮兮的脚印。 “糟糕!”梅苏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要拆下被套来洗一遍了。” 两个人站在两艘船上,拥抱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皑离年纪尚轻,爬铁链不安全。箫飒决定沿着架在两艘船上的铁链走到顾船上去,顾船长一开始可就是为了邀请这边的人去参观那艘船而架设铁链的呢! 过去走过那座水桥,但是只要克服恐惧,水桥就和普通的桥梁无异,然而在铁链上行走的难度,绝对不会比水桥小。 箫飒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平衡能力,跳上围杆,展开双臂,就决绝地往铁链上走去。 前一两步还好,铁链只是微微往下沉了沉,他的手臂上上下下来回拍打,像一只在屋顶上差点失重的公鸡一样,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铁链摆动的幅度更大了,往水下坠去,箫飒失去了重心,身体剧烈摇晃,从铁链上弹走,终于变成了一个在水里扑腾的落水者。 让人意外的是,应与非二话不说也跟着跳进了海里,仿佛要帮箫飒回到船上,只是好像办不到,两个人一块儿在水里折腾。 真是不让人省心,乌船上的人看着被海浪推向顾船的箫飒和应与非。只见顾船上一个人类水手放下了舷梯,等待把箫飒和应与非打捞上岸。 交代好事情的顾先生走出甲板,见到浑身湿淋淋的箫飒和应与非躺在甲板上晒太阳,身体抖得像有人在筛糠。 “早知道不往下跳了,”在一时的头疼脑热下跳进海里事后却觉得后悔的应与非咬牙切齿地说,“胸都冻小了一半。” “我又没让你救我,”听应与非这么一说,箫飒的眼神在应与非的胸脯上流转,湿透的衣服贴在上面,“确实很平坦。” “你!”应与非咬着一口银牙,一拳头砸在了箫飒的鼻子上。 “嗷——嗷——嗷!”箫飒捂着发酸的鼻子哀嚎。 顾船长请那位水手到厨房去熬几碗姜汤来,这大过年的,要是生病了,可是一件晦气的事情啊! “冬泳啊?”顾先生幽默诙谐地调侃着,“你们可以去服装室挑件合身的衣服穿。” 箫飒和应与非听说有衣服可以挑,像两只灰溜溜的老鼠一溜烟跑进舱门去了,顾船的结构和乌船没本质上的区别,他们下了二楼,很快就找到了服装室。 顾先生若是早知道两人这么贪婪,大概就不会发出请他们自行去挑选衣服的邀请了。两人目光很是长远,大手大脚地在顾船的服装室试着衣服。他们足足甄选了满满三箩筐的绫罗绸缎,说要抬回到乌船去。 “你们怎么把那么多衣柜里的衣服挑走了?”皑离不解地问,“你们是在贪小便宜吗?” “这是我们宿舍五个人要穿的。”箫飒解释说。 “才不是,”应与非骗小孩子说,“我们这是给整艘船上的人挑的。” 光凭两人的三脚猫功夫,是绝无可能把衣服从顾船运到乌船上去的,好在顾船长并不计较这些衣服,命令船上仅有的两个末影人把一箩筐一箩筐衣物抬过去。 箫飒与应与非在甲板上看到按吩咐行事的末影人,直呼当船长太帅了,可以叫末影人干活,把他们当出气筒肯定很出气的耶! 沐木姐也到了顾船上,和顾船长一块儿进去整理行李。 箫飒和应与非以及皑离在甲板上站着,等着和沐木姐告别。 当沐木姐和顾船长出来的时候,顾船长已经面貌一新了,与之前给人带来的老叟气质截然不同了。 原来沐木姐看不惯顾船长一脸的络腮胡,拿着剃须刀帮他把胡子给刮了,另外连船长的头发也短了不少。 长长的胡须没了,顾先生的脸庞干干净净的,瞬间年轻了至少十几岁。 应与非入迷地看着顾船长,箫飒举起手,岔开五指,在应与非面前晃了又晃,只见应与非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顾船长。 “滚开!”应与非怒道。 “你犯花痴啦! “我们该回去了。”应与非掐了掐皑离的脸颊。 一听说两人要回去了,皑离突然揪住箫飒的衣物角,不讲理地说,“还不能走,你要给我一个大苹果的。” “不是说好不要了吗?”箫飒哭笑不得地说,还没见过你这样不讲理的孩子。 “我就要!”皑离一脸哭相。 “你爸爸是可是船长啊,你爸爸肯定有苹果,”箫飒说,“我只是个叫花子,你要苹果,我没有,”他摇了摇头,眼睛突然发亮,开玩笑说,“如果你要跳蚤呢,我是有的。” 第78章 日筹备 “我就是要苹果。”皑离鼓着嘴巴固执地说。 箫飒弄弄他领口下的领带,觉得新衣服款式真是奇怪,他摸了摸头发,脸部肌肉骤然紧绷,用有点儿哭调的嗓音说:“我哪里来的大苹果,不是说好不要了吗,你们小孩子真执着、真健忘。” “我现在想吃我就要,你管不着。”没人能忽略这个发脾气的小孩。 箫飒举起一只手覆盖在脸上,想哭但是哭不出来,脸皱得像苦瓜。 “儿子,你不能这样强迫一个无能的人!”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顾船长的幽默不减。 顾船长走向箫飒对他轻语:“我说的是笑话,别介意。食物仓库里有苹果,你去拿,不然皑离不会放弃的。” 一眨眼箫飒的身影就消失在走廊上,他走进冷气腾腾凉凉的仓库,一头扎进苹果堆,挑了一个像美女一样珠圆玉润的大红苹果,表层的腊胶使苹果显得更加璀璨无比。 “皑离,给你。”很快就回到几人身边的箫飒把苹果递给了皑离。 小孩子抱着比他的脑袋还要大上几分的红苹果一顿狂啃,汁液流溢,唇齿留香。 虽然皑离不是真的想要吃苹果,他只是想多磨蹭一段时间,好拖延分别时间的到来,可是当箫飒真的把一个苹果递给他的时候,他也没办法继续耍赖了。 皑离几乎挖空心思想着如何能够吃完这个硕大无比的苹果,他突然抓住顾先生的裤腰认真地说:“爸爸,我今年只能吃完半个,另外半个要明年才吃得完,可是要是不吃完就对不起箫飒哥哥的好心了,他希望我长得白白胖胖的,没吃完怎么行?” 顾先生虽然不明白小孩子的思维模式为何如此乱七八糟的,吃不吃得完苹果跟时间有什么关系,难道不是胃口大小的原因吗? 人头大小的苹果,一个成年人一时半会儿也是吃不完的,皑离为什么把胃撑着也要吃完剩余的半个苹果,顾先生自然是理解的,他想他们陪他过完这个年才告别。 “那就过完年我们再走。”体格健壮的顾船长单臂抱起皑离,用手背抹去他红脸蛋上的果汁。 沐木慈爱地伸手抱过皑离,应与非忍俊不禁,皑离找到亲生父亲,目前改变的只是撒娇的功力。 “箫飒哥哥,你听见了吗,我要和你一起过大年哦,爸爸答应晚上给我讲除夕节的故事,你们一起听,不,我们一起听,大家都一起听。”皑离一想到这些事情他们将一起做,双眼就透出奇异的光彩,越说越来劲。 “听到了,”箫飒利落地眨了一下左眼,皑离也有样学样眨了眨左眼,只是右眼也控制不住地眨了一下。 皑离从来没这么高兴过,他举起空了半边的大苹果给箫飒,“哥哥吃。” “你吃过的东西不能给哥哥吃,不卫生。”沐木尽职尽责地教育皑离。 “这有什么,我和箫飒哥哥向来不吃独食,同甘共苦。” 箫飒牙齿开开合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丢脸,好像是他把孩子给带坏了。 “哥哥,嗯、给,”皑离的好意箫飒不仅心领还要手领嘴领,一下子就把半边苹果吃了。 箫飒的演技这时也体现了出来,他做出怀疑这苹果有毒的表情来,像猩猩一样紧握拳头砸着胸口,“咳咳”的咳嗽。 皑离捂着嘴笑,笑声却从指缝中响亮地传出来,“与非姐姐,王子快要噎死了,你快亲他,这样就能让他起死回生了。” “这……”应与非黑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箫飒斜眼望着应与非,偷偷为皑离屈起大拇指。 场面一度失控,又鸦雀无声。 “你们要回去打扮了吗?”顾船长打破安静。 “箫飒,差不多了吧!”应与非对箫飒说。 “噗!”箫飒吐出嘴巴里的最后一粒苹果籽,“走吧!” “等等,仓库还有许多热带水果,西瓜啊、凤梨啊……物产丰富,种类繁多,你们带一些回去吧,分给你们船上的人。”顾先生力邀。 应与非点点头,箫飒抢先冲向食物仓库,沐木与顾先生和应与非说了些话。 “呼……”别提有多累了,像锄头松过的土地,蓬松懒散,箫飒感觉身体软绵绵的。 箫飒与应与非一起运了十筐热带水果到乌船,这些水果的品质好极了,不过他们也快要被累坏了。 箫飒推箩筐推得用光了全身的力气,应与非则给每个宿舍都分发了一些水果:每个宿舍两个西瓜,两个凤梨,加上其他的水果若干个。 有些宿舍的成员警惕心很高,清明宿舍的人送来的这些水果定当有诈,诸如埋了些炸药什么的,于是掏出腰间的长剑,捅了捅水果,好好的水果就这么给毁得七零八落。 很奇怪,为什么顾船上会有这么多水果?其实当顾船长花那么大手笔赠送那么多东西给他们的时候,应与非也很纳闷。 应与非已经把这个问题向顾船长偷偷请教过了,顾先生可以进入半生卷轴生活,他在里边经营着几十亩的农场,里面的环境与外面有所不同。 一般来说,顾船长是绝不会把半生卷轴的事情向别人透露半个字的,以免招来杀身之祸。但是他相信清明宿舍的人,相信他们绝不会为了一份卷轴对他起杀心,不过顾船长还是大意了些,如果半生卷轴的秘密连他们也不告诉,他会安全得多。 顾船长半生卷轴里蕴藏的那个世外桃源,让箫飒羡慕不已,他只有一份能改变一些物体体积的破竹简,为什么顾船长可以拥有那么神秘的卷轴呢? 把几筐水果分发完了,箫飒与应与非饥渴难耐地回到清明宿舍,一人头顶沉甸甸的大榴莲、一人怀抱两个西瓜颓然地进入宿舍。 箫飒用水果刀剖去一部分瓜皮,放在头上当瓜帽,拿起调羹挖鲜红的西瓜肉吃,像酒鬼喝酒一样,喝得酣畅淋漓。 吃完最后一口,箫飒惬意地打了个饱嗝,捧着大肚子像个孕妇似的走了几步,里面的西瓜汁在晃荡。 箫飒接着又徒手掰开榴莲,臭味随之弥漫充盈在整间宿舍里,逼走了几乎呕吐的应与非,吓退了鼻子灵敏的梅苏,司徒莫测皱了皱眉头…… 箫昊雷厉风行地解决了那个榴莲,像箫飒一样,很快活地打了个饱嗝,只是苦了清明宿舍的众人,不管怎样,屋子里的臭味都经久不散。 应与非乱抓着头发,快要发疯了,“以后别再让我看见榴莲了,要是让我看见了,我非把榴莲扔进海里头去不可。” 本来还有些晕船的症状,被臭味一刺激,应与非头更晕了,急忙跑进浴室冲了个凉,换上了一套相当素雅的睡衣,临睡前跟四个人交代一些事宜,诸如不准打扰之类的,便倒头睡去了。 之前顾船长一家子和应与非的对话,就发生在箫飒到仓库去给皑离拿苹果的时候,在应与非真正进入梦乡之前,这些对话在脑海中一遍遍复述着。 顾船长深明大义,邀请心连心和清明宿舍全体成员到顾船过新年,举杯邀弯月,共庆佳节。 顾船长说:“与非,叫上他们晚上一起到这来玩。” 皑离说:”好耶好耶,一起,一起。 应与非:“可是,我们说好在乌船的船尾聚会。” 沐木:“还是到这来吧,大家热闹一些,这里也比较清静。” 顾船长说:“我这有好酒好肉,可比你们船上的食物好多了。再说你们船上好人多还是歹人多都不一定,晚上大开杀戒怎么办,来顾船这边也比较安全一点。” 皑离曲着胳膊肘说:“看我有肌肉,可以保护你们哟!” 应与非说:“好吧,我会和他们说的。” 皑离说:“太好了!” 第79章 夜幕降临(上) 傍晚,夕阳收起它的光彩,天色朦朦胧胧的,各人已沉浸其中。 顾船船头摆上了用以就餐的长桌和几张供娱乐的桌子,四周张灯结彩,斑斑点点的光辉落到桌面和各人脸上。 加上顾船长,一共十个人,箫飒和皑离用筷子敲着碗等待厨娘上菜,箫飒不由得想起了阿末,只是这艘船上的厨娘都是真正的人类。 厨房热火朝天,烟熏火燎中,一道道香喷喷的菜陆续出锅,被端上餐桌的时候,下手慢的人还没尝出味道,这道菜就被风卷残云似的席卷一空了。 不一会儿,桌面上就挤满了五花八门的菜品,适应天南地北口味的人,山珍海味、饺子、烩菜、盆菜应有尽有,面对着琳琅满目的菜品,他们的战斗能力弱了许多。 大家疑惑地看向箫飒,刚刚不是还把碗敲得叮当响说肚子饿扁了吗,怎么一下子变得食不下咽了。 箫飒只端走桌前一盘热乎乎的肉馅饺子,“等我吃完这些饺子,我就吃不下了。” “你只吃这点填肚啊?”箫昊惊奇地问。 应与非不管箫飒端着一盘饺子要去哪里,只顾给司徒莫测夹菜。 司徒莫测的心反倒落在箫飒手中的饺子上,或许他正干着他想做的事。 司徒莫测把摇摇晃晃走在铁链上的箫飒给叫了回来,“你那是鱼肉的,这里有三鲜饺子。” “噢,是哦!”箫飒脚步“笔走龙蛇”回来换饺子,他张大眼睛,目光扫过桌面上将近八盘饺子,觉得还是算了,他没那个特异功能,看不出这一盘饺子是什么馅的,那一盘饺子又是什么馅的。 “梅苏姐,麻烦你帮我看一看哪一盘饺子是三鲜馅的,最好里边还有一枚幸运金币。” “箫飒哥哥,你作弊!”嘴里塞满了食物,皑离口齿不清地说。 贪多嚼不烂,如果不用力往下咽食物,就会从嘴唇里喷出来,吃饭时忌讳说话,皑离噎到了,沐木赶紧拍打他的背部帮助食物往下咽,他只好把嘴巴给闭上了。 梅苏闭上眼感知了一下桌面上的几盘饺子,有眉目后,把那盘裹着一枚幸运金币的三鲜饺子递给箫飒。 “谢啦!”箫飒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幸好天黑前学会了走铁链的技巧,总算顺利走回了乌船,箫飒走到心连心门口叩了叩门,里边没有动静,“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我要进来咯!” 箫飒打开门,室内黑咕隆咚,他把饺子和一副筷子放到桌面上。 “我知道你肯定还在生我气对吧,我这人说话不经大脑,如果我曾经伤害到你,请你相信我不是有意冒犯的,你甭记在心里。我不管你有意避及我还是不喜欢我这个人,我是绝对不会讨厌你的,我一直怕你看见我不高兴,所以每次来到这,当皑离在门口堵住我的时候,我就走了,我怕你打我怕你骂我。今晚给你送了一盘饺子来,赶紧趁热把它们吃掉吧,我马上就走,有一个装了硬币的饺子是下午我包的,有可能在这盘饺子里面,你吃的时候一定一定要小心,别把牙给崩了,饺子要吃烫的,我再多说几句饺子就凉了。最后一次见你时,你看上去还挺不错的,不过近期佑希说你消瘦了好多,肯定是老庸医开的药不对症,改日我一定去投诉他,让他天天给你送鸡汤,一直到明年你重新变为海里最漂亮的美人鱼为止。明天我没什么计划,趁着过节,给你熬一次党参老母鸡吧,我会把油花全瓢干净的,把营养全都留下。等下顾船长讲故事,我要回去听一听,我过几天有时间给你转述除夕节的由来。等下有像花儿般开得绚烂的烟火秀,你可以站在窗户前观看,你现在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吃饱了,我可以给你做,你说一句话就行,好吗?” 箫飒点燃一只煤油灯,四处踽踽打探,可是屋内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捕捉不到,这才发现那一大段话是在对着空气说,“啊呀,奇怪,人到哪儿去啦?” 除夕夜,食堂的食物也更丰富,箫飒猜测元起是下食堂就餐去了,希望元起不会遇到那些喜欢在节日里惹是生非的人。 不久待,箫飒小跑小跳出了门,关门时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些话我背了好几天,元起听不见好可惜,我知道你肯定还在生我气对吧,我这人说话不经大脑不知变通……” “箫飒别走……”箫飒前脚刚走,元起就从一间内室走出来了,可是他终究没有听到元起的请求。 元起坐到有人为她燃起了光明的桌前,动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塞入嘴中。元起咀嚼了几下,忽然咬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是一枚金币。夹起的第一个饺子里就有一枚金币,元起瞬间哭成了泪人,抱着头呜咽痛哭。 “咚——咚——咚……” 门外有人敲了三下门,元起泪花闪闪地昂起头。 “今天不是月圆之夜,可夜空缀满了钻石一样的星星,吃完饺子记得抬起头看一看。” 那个声音又说:“今夜局势动荡,一个人在宿舍,记得锁好门。” “我再待下去,估计有人要拿刀砍我了,再见。”听声音,箫飒急促的脚步在走廊里渐行渐远了。 元起站起身开门走到走廊上,箫飒已经不见踪迹。左边有一个凶神恶煞的人,见到站在门口的箫飒跑远了,把元起当成了攻击目标。可那人没到门口就已经被元起的曲蟮吸干了血,面无人色地瘫倒在地。 “箫飒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把饺子吃光了。”皑离举着一只空碗叩击桌面。 箫飒回来后,顾先生将固定在顾船和乌船的铁链子取回,防止乌船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前来打扰他们。 “你干吗去了?”应与非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箫飒。 箫飒兴致勃勃地说,“送餐。” “牙疼!箫飒哥哥,我吃到金币了,”皑离捂住嘴巴大叫一声,咬得太用力,牙齿太疼了。 箫飒看见皑离手里那枚金币,顿时震惊得无言以对。饺子是他包的,他没记错,他只包了一枚金币,他穷得叮当响,浑身上下就只有这么一枚金币。箫飒敷衍塞责地看向梅苏。 梅苏讨厌别人质疑她敏锐的洞察力,哪怕是箫飒也不例外,她支支吾吾地说,“这可怪不得我,我保证你端走的那盘饺子里头是有一枚金币的。” 箫飒仔仔细细地查看皑离手中那枚金币上面是什么图案,是几根竹子的造型没错,这就是他包的那枚金币。 “别瞎猜了,我包了一枚,”司徒莫测冷冷地说。 “你!”大家都震惊了,目光纷纷看向司徒莫测。 走了这么一趟,之前吃的饭菜好像消化得差不多了,箫飒又开始用风暴的速度把饺子一盘一盘塞进嘴巴里。 “早知道趁你回来之前,我们先把这些饺子解决了……”箫昊皱了皱眉头。 第80章 夜幕降临(下) 年夜饭后,他们把长桌子搬走,大家四下分散在圆桌上就坐,顾船长一家三口和清明宿舍以及心连心宿舍的双胞胎兄妹分成两桌,另外还有几桌人类水手。 司徒莫测离人群远远的,孤单地靠在栏杆上看天空,微风捎来凉意,海面皱起波纹,颤颤巍巍的。 身为长辈的沐木和顾船长给各位晚辈发了红包,里面包了一点点儿对他们来说还百无用处的压岁钱,给元起的那份先叫佑溪收着。 钱他们暂时用不上,待日后成为了正式居民就可以使用了,因此当还不一定能顺利登岛的箫飒埋怨红包份额太小的时候,大家都笑着数落他是个势利眼。 箫昊提议燃放烟火之前大家挨个表演节目给大家助兴,箫飒今夜精神头好着呢,说他要来开头,他特意为除夕夜写了一首不好但还凑合的歌曲。 “献丑了。” 台下掌声雷动。 没有伴奏,箫飒只能借助肢体语言来抒发情感,虽然他很迅速地就进入了状态,但狗嘴里始终吐不出象牙,才唱出第一句歌词,他就愁眉苦脸说没感觉,唱不下去了。 “没人配合,我唱不好。”箫飒悻悻地说。 “我来给你伴奏。”箫昊掏出早准备好的两种乐器,一根笛子和和一根竹箫,问他选哪个,箫飒指了指那管箫。 乌船乌烟瘴气,顾船琴瑟友之,箫飒的自创歌曲《除夕夜》再次展开: 假期欢愉不明旁白 何必和你不牵手就落败 无底色是我给你的爱 何必单单铭记不期待 我想和你密约给你慰藉 稀罕迁就短缺 用你不缺或清纯补上 为何心隐隐发慌 初来没懂主见的你 不乏拨动脉动我有意 凡事全部依你依你 只管陪我一生数落(熟络)旖旎 我想追逐着你 像忽降大雨 落满大地 淋湿了你 我想呵护着你 像季节来临 湖畔多话语 盛开为你采集 世界上有最美的涂鸦吗 天上的月亮阴晴圆缺吗 可以忘我的讽刺原谅 可以忘情的自我疗伤 必然首肯无疑 抹去翻覆反复着急 漫步下一次 给你系鞋带游戏 月光下的有情夜 部署好唯一景色 一定交换秘密和青涩 问你有何不可~何必苛刻 这迷离一天 你会看见我 压抑的神情 迷你的眼睛 爱你都诉在除夕夜 先说一声你快乐 心情是起伏忐忑 好比过静静的附和 不要辜负除夕夜 倦怠良宵佳节 设计好自然情节 奔向未来美好的午夜 迟疑不决 夕阳断离残歌 动情烘托着呜咽 迎接最美除夕夜~除夕的夜 箫飒箫昊鞠躬谢幕,双双走下戏台子,场下又是此起彼伏的掌声。 梅苏和应与非都在用心听,谁知道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箫飒,内心竟还有这么细腻的一面。 接棒的是顾先生,他讲除夕夜的由来,这是他从半生卷轴中得知的。 故事听完,烟花秀接踵而至,形状千奇百怪,花纹五彩斑斓,当天空出现末影人的火花时,大家的笑声最为响亮。 箫飒看见阎罗王手下的末影人被设计成烟花,那叫一个泄恨解气,终于等到了这么一天,末影人成了一个昙花一现的笑料。 烟化秀良久不断,沐木离席上洗手间,佑溪尾随其后走去,顾船长心神一动,随后也离席了,匆匆忙忙的,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沐木从洗手间出来,在铜镜前的洗手盆上清洗双手,突然身后出现一团黑影。 铜镜朦朦胧胧的,看不清身后的那个人影,沐木只是感觉得出有一个人站在后面。 沐木警觉地转过身,定睛一看,原来是佑溪。可是恐惧并没有从沐木脸上消失,反而在眼神中变得更加显着。 只见佑溪的神情像饿狼一般,眼神直愣愣地盯着沐木。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沐木感觉有点儿诡异。 “佑溪,你怎么了?”沐木的双手往后抓在洗手盆上。 突然,响起一声闷响,佑溪晕倒在地,沐木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怎么把佑溪给敲晕了?”沐木望着佑溪倒地后出现的顾船长说,他手里举着一根粗壮的木棒。 基于对死亡淘汰制的敬畏,沐木没少遭遇强敌,担心顾船长只是个杀人如麻的骗子,心里头多少有点惶恐不安,声音颤抖地问:“你究竟是谁?” 被曲解好意,顾船长满腹委屈,“沐木,你错怪我了,”顾船长指了指被他给敲晕的佑溪,“你看看她手上拿的是什么。” “一把匕首,”沐木恍然大悟,明白顾船长只是在保护她,同时感到不可思议,不知道佑溪为何要伤害她。 佑溪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乖巧的女孩儿,怎么会对她痛下杀手呢?“怎么办,要告诉他们吗?” “不用着急,我来应对,”顾船长说,“你把佑溪和佑希的事情告诉我吧,我担心佑溪的哥哥可能也心怀鬼胎。” 不一会儿,顾船长驮着佑溪的身体回到了甲板上,大家都吃惊地看着顾船长,同时疑惑不解地望着昏迷不醒的佑溪。 “佑溪怎么了?”应与非问。 “方才佑希好端端的也晕过去了,”箫昊说,“难道是喝酒太多喝醉了吗?” 佑溪和佑希的状态互相影响,当佑溪被敲晕,佑希也就跟着晕厥过去了,既然箫昊这么说,为了不扫他们观赏烟火的雅兴,就以这个理由作为借口吧! “看来是佑希喝醉了,佑溪也在洗手间里晕倒了,沐木来叫我,我就把佑溪扛出来了。”烟火绚烂的光芒落在顾船长的眼睛里。 顾船长走到独处的司徒莫测旁停留了几秒,“注意佑溪佑希。”淡淡地说完这句话,他就回到了众人身边。 司徒莫测留意了那对龙凤胎一眼,不是很在意他们,但经顾船长这么一提醒,他以后是不可能不提防他们的了,因为这段时间他也觉得他们兄妹两个有点儿古怪。 夜深了,大家互相告别,决定回宿舍去睡觉了。 梅苏与应与非玩得很尽兴,这两个过去经常闹矛盾的姑娘,手牵着手一起回乌船。 箫昊这个酒鬼喝得上吐下泻,司徒莫测和箫飒两个人用肩膀扛着他往回走。 轻功最好的箫昊醉酒后成了个废人,司徒莫测先背着箫昊从顾船飞到乌船,把箫昊扔在甲板上,又折身返回顾船,再把箫飒载过去。 皑离说了最后一句再见,这是最后的再见了,明日他们将各奔东西各赴前程,日后或许还会相见,或许永不再见。 箫飒很为皑离感到高兴,日后可以与父母共进退,他真是个幸运儿。 除夕夜就这样欢快而沉重地过去了。 第81章 血腥元宵节(上) 大年初一,箫飒为元起熬了一锅飘着鲜绿清香葱花的鲜鸡汤,可元起还是故意躲着他,箫飒让佑溪通通融帮帮忙,他可不希望冷下去的汤面飘着白花了鸡汤还原封不动。 一大早,顾船长的船只就远离了乌船,箫飒向顾船上的人挥手告别时没见到皑离的小身板,或许他还在梦乡里睡得香香甜甜。 皑离沐木这一走,箫飒的生活圈小了很多,生活也变得清冷寡淡了好些,皑离在的时候时常觉得这个孩子人惹人烦,可他一走却又舍不得了。 元宵节少了这些朋友,注定是个寡淡无味的日子了。这天又有一次去集市逛逛的机会,箫飒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愿再去,说是精彩的地方不良的诱惑也随之增多了。 箫飒说不去,梅苏也说不去,箫昊更不去,司徒不去,应与非也不去,所有人都没去成,白白浪费了这么一个花灯节,谁知道还能不能活到来年的元宵节呢? 过了十五年节算是正式落下帷幕了,从此更是少不了尔虞我诈。 晚餐时间一行人到食堂解决温饱问题,这里有不少种类的汤圆供选择,黑芝麻的,花生的,豆沙的,总的来说汤圆的口味还挺不错的。 船上人员的急剧减少,船长之位的空缺,造成了局势的紧张,他们有时走在路上,都能看到其他人看向自己时眼神里的刁难和锋芒,如果不淘汰别人,自己就会被别人打败。 一些以偷袭出奇制胜的人,挑对手一般不挑集体出动的,只有挑衅那些看上去就势单力薄的家伙,胜算才大。 他们心中有一个准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触及胜利,不过如今船上已有不少挑衅者被对方打败的事例,告诫船员们不要眼高手低,捏软柿子可以,但切记勿拿鸡蛋磕石头。 清明宿舍的人除了司徒莫测爱单独出行之外,基本上是团体行动,现在没有多少人敢打他们的注意,而司徒莫测又技高一筹,更是无人胆敢向他发起挑战,因此对于他们来说,对危险与死亡的认识还不是很深刻。 为了更好的对付强者,或与势均力敌的人对峙,在这艘船上还有很多由三两个人构成的组合,但是这些团体的性质明显和清明宿舍不一样,清明宿舍的人只是因为缘分成为了朋友,而他们之所以抱团取暖,则是出于某一共同目的,他们的友谊要比看起来更为脆弱一些。 汤圆吃完,清明宿舍的人回到宿舍,时间还早,他们却没有什么可干,几个人或坐着或躺着发呆,想着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 船上的生活的确是很无聊的,也只有真正的强者能适应这种百无聊赖的日子,在日复一日的高强度训练中提升自我。 月亮圆得像球场上踢的蹴鞠,他们却只能安分守己地躺在各自床上,时间还早,又睡不着,不知该干些什么来消磨这些时光,虽然时间有时很金贵,但有时时间又像是垃圾篓里的废品。 “我们来制作莲花灯如何?”应与非提议道,“放在海面上,让它们随波逐流飘向未知领域。” “我同意!”箫飒高高举起一只手,其他人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箫昊一个人搬了一张桌子出去,箫飒把几条凳子搬到船尾,司徒到杂物间去选了一些工具,应与非手里拿着一些防水的油纸,梅苏拿的是蜡烛之类的琐碎又必要的小物件,所幸做花灯需要的东西一应俱全。 应与非和梅苏都会做莲花灯,这种本领好像是天生的,像吃饭喝水一样随意。 应与非为人心直口快,看到三个大男人粗手笨脚的样子,骂人一点都不带婉转的。 三个人着实承受不住应与非的语言攻击,转而向温柔的梅苏拜师学艺。 看着三人在梅苏的带领下有样学样起来,应与非并不做什么评价,如果让她继续教他们,非得让他们给气死不可。 现在没有了那三个会让她把步骤和技巧也给忘记了的小伙子的打搅,应与非这位大小姐总算可以安心地制作很多很多莲花灯了。 好在三人的学习热情并没有被磨灭光,在梅苏悉心的教导下,他们终于亲手做好了人生第一盏莲花灯,尽管每人的莲花灯都各有特点,但也不失为一盏莲花灯了。 到上色这个步骤了,桌面有个调色板,画龙点睛一般,大家遵照各自的想法,和对想象力的转化,赋予莲花灯鲜活的生命,虽然他们多少有些手拙、粗糙,但他们创作出来的花样哪怕像鬼画符一样,也是行云流水的。 把蜡烛安装在莲花灯上就显得轻松而有仪式感多了,那点风微微一吹便轻微跃动的光明谁看了不满心欢喜,烛火是花灯具有赏玩性和趣味性的极关键因素之一。 如同升上天空的孔明灯,漂浮在水面上的莲花灯同样绚丽多彩,代表了人们的希望、希冀和对美好事物的向往。 他们给每盏莲花灯简易的灯座上都放上了短短的一截蜡烛,放下舷梯,他们在最后一阶阶梯上挤成一团,蹲下身子,放下他们一手缔造的莲花灯。 当初箫飒为了救起溺水的少年元起,在末影人阿末的帮助下艰难地爬上过这道梯子,于是看到大家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几乎要把他挤到水下去,他呼噜起来,“你们有没有同情心,我去年差点死在这儿,你们弘扬点人道主义精神,不要把我挤到边边角角好吗?”大家继续视若无睹。 箫飒的莲花灯看上去尤为多姿多彩,造型怪异,手法笨拙,从一旁应与非的表情上,最能体现出这些莲花灯的惊世骇俗。 箫飒表现的就如春天的气候,雷声大可雨点小,那些明明很丑的莲花灯,他非要说它们漂亮得无可比拟,“颜色搭配得当,兼蓄包容,实乃花灯中的上上品呀……” 第82章 血腥元宵节(下) 五只莲花灯排着队一一下水了,像一只只第一次游水的黄嘴小鸭,既兴奋又忐忑,慢慢地向前移动,或许它们没动,而是船在缓缓前进。 “要不要往它们中间扔个小石子,这样它们就不会轻易被浪打翻了,”箫飒像个孩子似的兴奋地指着莲花灯说。 “不用了,有蜡烛就足够。”梅苏自信地说,“蜡烛即使烧完,融化的烛液还会留在上面的,那可比会到处滚动的石头有用多了。” “可是蜡烛轻飘飘的,”箫飒决定还是找块石头压在上面。 箫飒张大眼睛四顾,然而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一块石头,这时他才想起在陆地面积只有巴掌大的地狱,石头是很稀有的东西。 眼看莲花灯要被风刮翻了,箫飒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他踮起脚尖,朝几人中最后下水的他的那只莲花灯吐了口口水。 “咦……” 箫飒的举止令另外四人像驴一样发出一声感慨。 应与非看着蜡烛下、莲花灯内部画的那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多了一滩唾液,怪可惜地说,“箫飒你看,莲花灯上的笑脸哭了,都因为你。” 箫昊、梅苏、司徒三人的眼神定定地盯着那只有个人脸哭着笑的莲花灯,心情都不由地低落了一些。 就是吐了口水,箫飒没想到把那盏莲花灯传递的感情都变了,仿佛一把抹着脖颈的凶器贴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忽然感到一种喘不过气来的难受。 不过箫飒今夜脑子还算灵活,急忙辩解说,“有两点我得说明一下,明天太阳一照,口水很快就会干的;第二,你们得乐观点,试着转换思路吧,这不是那个人脸在哭着笑,这是在笑着哭,笑着流泪,感激的泪水,喜悦的泪水,胜利的泪水,这是我们登岛那刻终点铺满鲜花时我们的眼睛里流下的泪水……” 对箫飒的这些话,众人一笑而过,箫飒这个晚上的举动,让他们更加坚信箫飒这个人有着极其白痴的一面。 “万一事与愿违,明天就狂风骤雨呢?又或者连续半个月都春雨绵绵呢?”应与非此话一出,就在刹那间,天边一道白光落雷,大家的心麻绳似的绞来绞去。 “五个人,你认为每个人都能上岸吗?”箫昊的脸藏在暗影中。 这是他们全体成员第一次这般掏心掏肺。 “可以,这有什么不可以,这艘船上的两个名额我们让梅苏姐和与非占去,箫大哥和司徒武功高强,到时候小弟我也鼎力相助,想必劫一艘船是不难的。”这是箫飒内心的真实想法,他们一个人都不能落下。 “希望如此吧,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切还是未知数呢,谁知道到最后会怎样呢?”司徒莫测冷冷地说。 “司徒,我越来越钦佩你了,因为你说的句子越来越长了。”箫飒举起两个大拇指。 “哼!”司徒冷漠地转过身往上走回甲板上。 “我的花……”应与非嘟囔了一声,急忙从舷梯上离开了。 应与非匆匆忙忙跑回宿舍,将她培育了快一年的盆栽从窗台上搬下来,把窗户关上。 被应与非的乌鸦嘴说对了,天上狂风大作,看来乌船势必要遭逢一场风暴了。 留在舷梯上的三人也回到了甲板上,并把舷梯收了上来,免得海水暴涨,他们把椅子桌子搬回宿舍,本想趁着天气好多放几只莲花灯,可惜春天的气候变幻无常。 桌椅放好,箫飒从正在给花锄草的应与非身边走过,正好看见松软的泥土里有只蚯蚓,一时心血来潮,掂起那只蚯蚓来吓唬应与非。 就算这不是元起的吸血蚯蚓,应与非也被吓了一大跳,失声大叫。 在应与非尖叫着满宿舍乱跑的时候,暴风雨来了,船颠簸在巨浪中。船只摇摆不定,一下子把人甩到左边,一下又猛甩到右边。 天空晴了将近一个月,这场来势汹汹的雷雨,让船员重新想起了海上航行的艰苦。 在混乱中箫飒艰难地抓住应与非的胳膊,把她往地面上拉,“坐在地上,重心放低,不要着急。” 说着,像是给应与非做示范,箫飒趴倒在地。 与非歪倒在地,上半身压在了箫飒背上,经刚才的恐吓和船体的波动,晕船的症状又出现了,胃开始痉挛,脸色变得比纸片还白,很想呕吐。 “你说我的乌鸦嘴讨不讨厌,我做了那么多莲花灯,只放了一盏,而这一盏也要沉没了……”应与非痛苦得像在发表临终遗言。 “你那么难受,就什么也别再说了。”箫飒不多说什么,让应与非安静地趴在他身上,大风大浪,迟早会过去。 天翻地覆整整持续了三刻钟,等乌船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时,宿舍已经一片狼藉,桌子椅子倒的倒,瓷器碎的碎,除了床铺,几乎所有东西都不在原位了。 应与非不知何时昏迷了,腹部抽搐得厉害。船还在剧烈摇晃,箫飒用扎马步的方式站稳了,抱起应与非就往庸医一把手的医馆冲去。这不是箫飒第一次为一个女生的身体安危紧张,但每一次的紧张都是一样强烈。 船在海上航行,难免遇到惊涛骇浪,头晕和呕吐也就成了应与非的家常便饭,怎么治也治不好,像今天这般,每回动荡一结束,箫飒必然抱起应与非,跑到老庸医那儿去,请老庸医给应与非做针灸。 箫飒着急地跑进那间宿舍,在往内室的方向飞奔的时候,眼前的情形把他吓了一跳。这间宿舍的门是打开的,两位少女哭哭啼啼,地面乱糟糟的,像一处坟场。如果仅仅如此,箫飒并不会感到意外,因为清明宿舍也是这般景象。 可是,这间宿舍还有一些令人看了定会头皮发麻的画面,地上血淋淋的残肢断臂,以及血肉模糊的人脸。 毫无疑问,在不久前,这间宿舍遇袭了,六个少女只剩下两个幸存者,其余四个被其他船员用残忍的手段杀害了。 箫飒惧怕地闭上眼,踏着斑驳的血迹走进医馆,庸医正襟危坐在药柜前的一把太师椅上。 一股怪异的寂静笼罩了这间宿舍,箫飒感受不到庸医一把手平时待人接物的高昂和热情,只听见他平静地说:“佑氏兄妹……” “什么?”箫飒以为自己听错了。 “外面……”庸医一把手曲起手指指了指外面,脸色阴沉,“是佑氏兄妹造成的……” 箫飒内心起了波澜,但他不相信佑溪和佑希是这么可怕的魔鬼,庸医一把手肯定是在栽赃嫁祸,那对兄妹一向平易近人,有防人之心,可是无害人之心,他一直还很担心他们会被欺负呢,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虽然难以置信,但想起四名少女的惨状,箫飒还是觉得日后有必要多加留心和提防他们兄妹了,他知道死亡淘汰制会把最善良的人逼成最邪恶的魔鬼,或许他们兄妹的性情早已悄无声息地变了很多。 庸医今夜的话格外少,他很累。每往应与非身上扎一根针灸,他都向箫飒说明这是什么穴位,次次都是这样。 “我教你这么多回了,你应该差不多能记住了,”拥有一把手神情疲惫地说,“以后应与非再昏迷,我就不接诊了,你动手吧!” “啊?”箫飒大吃一惊,没想到庸医一把手之所以给他详细讲解每个穴位的名称和作用,是因为这个缘故啊! “啊什么?”庸医一把手没好气地说,“仔细看,认真学。” 事关重大,这一次箫飒听得分外认真。 第83章 除夕晚上顾船长的讲述 顾船长说,地狱的除夕是这样诞生的…… 据说当时无论从地狱哪一个角落举目四望,目光所及都是茫茫大海,见不到陆地的影子。 阎罗王是地狱原始生命中最矫健的一类海洋生物,是人类与一种行将灭绝的上古遗种的结合,那种古老生物的名字,现如今大家都叫不上来,只知道那种古老生命的咬合力犹如鲨鱼,在洋流里来往穿梭的速度比金枪鱼更高一筹,他的爆发力比求偶时的海豹更加吓人。 阎罗王初次抵达这个世界时,对地狱的地理条件知之甚少,可他对地狱只有无尽之海而没有广袤的陆地这点耿耿于怀,那时他尚且年轻,纵有满腔热血,也无法在这茫茫大海里施展拳脚。 从那时起,阎罗王就有了一个伟大的愿望,为了实现那个远大的目标,阎罗王心无杂念、心无旁骛地开始了他的征程。 那时地狱没有树,不能造船,不是海生生物与人的魂魄交织成的能人,根本无法在地狱生存下去,阎罗王既然能在海里头存活,较之其他人他就有了更多发展的可能性,最重要的一点是,地狱在一些方面并不能阻止他做梦。 年轻气盛的阎罗王和另一位深居海里的同伴对赌,他们赌的是谁会先找到陆地。 于是,他们分开行动,开启了漫长而孤独的旅程。 那时还从没有谁干过这事,能人们不愿向未知领域游去,在这个鬼气森森的世界,他们是极少数的幸运,对于命运的施舍,他们应该好好珍惜,而不是拿生命开玩笑。 在没有尽头的旅程中,阎罗王绝不避及危险海域。每天进行大量运动,体力也大量消耗,幸好海里到处是鱼,能及时补充体能。阎罗王在旅程中日益身强体壮起来,有一身棱角分明的肌肉。 不知不觉,自打赌那天起过去了二十年,长时间在无声无息的海里潜游,一些副作用还是出现了,听力和视力一天天逐步衰退,以至于最后阎罗王丧失了听觉和视觉,成了聋子和瞎子。 尽管如此,阎罗王还在坚持不懈地寻找大陆,他的视觉和听觉受损严重,但他天生就异常敏锐的感知力得到了提升,他能依靠洋流的细微改变判断周围的地形,如果前方有障碍物,他也能及时躲避,当他能熟练地运用这些能力之后,他就像有了特异功能,用这一特长来弥补一些方面的不足。 阎罗王坚持不懈地在海洋里畅游着,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找到陆地,无论身患何疾,不论要花多少时间,只要他没死,他就要矢志不渝地实现那个愿望。 地狱没有明显的季节更替,有时候夏天和冬天的气候可以在同一天出现,晴天和雷雨天也经常反复到来,但阎罗王最难以忍受的是孤独,漫无边际的日子里,他始终一个人在海里往前游动。 在他昼夜不停地寻找下,在一个不知道今夕何夕的年份,他来到了一个神奇的地方。 一到达那,早已眼神涣散的阎罗王目光有了焦点,并感到身心舒畅。温暖的海水滋润着阎罗王的躯体,顽疾竟在慢慢自愈,失去视力和听力的阎罗王又变成了一个耳聪目明的人。 阎罗王浮出水面,头发湿漉漉的,往脸上淌水。这时,阎罗王的那个同伴要是见到了阎罗王,一定认不出他来了。 几十年间,阎罗王的变化太大了,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完全变成了一个邋里邋遢满脸胡子的大叔。 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有,以为找到了仙境的阎罗王失落透顶地用手揩去脸上的海水,还是没有陆地,大海一望无际,哪怕只有巴掌大一块陆地,他也不该这么难过啊! 几十年磨砺,先天条件优越的阎罗王,受不了如此打击,这里的气候环境等等各项条件都很好,为何陆地迟迟不出现呢? 这儿的土壤最高处离海面不过三尺,这是阎罗王毕生所见最接近海平面的土地了,既然这该死的地狱没有陆地,那么就由他来创造一块大陆吧! 一不做二不休,哪怕用尽全力,阎罗王也要把大陆架给抬起来。功夫不负有心人,阎罗王竭尽所能抬起了这块大陆,将大海的构造细微改变了。 想当年,阎罗王此番工作必然是惊天动地的,只是无人把那件开天辟地的大事给记录下来,在口口相传中,这件往事才得以延传下来。 小岛浮出水面这天就成了地狱除夕日的由来,要知道此举需要异乎寻常的实力,若非有高深的功力,极有可能废掉一个人,既然阎罗王是第一个把这件不可能的事情实现的人,他的名声注定和大陆的历史一起源远流长。 据说阎罗王这个人喜欢黑夜,当大陆被它以一己之力抬举起来之后,心神交瘁的他微笑地看着这块面积广大的大陆,他觉得黄昏持续了太久,夕阳也在天边逗留了太久,但是所幸黑夜最终降临了。 传说中,黑夜降临了,一些鬼怪就出现了,黑夜是污秽的,黑夜是邪恶的,大概这也就是阎罗王给这片大陆取名为罪恶小岛的原因。 除夕节刚好和人间的佳节是同一天,这不单单只是一种巧合,或许这是个良辰吉日,在三界六道都要发生一些不同寻常的事迹,这些事情发生的年代过于久远,以至于成了神话寓言一类的传说。 地狱与人间是贯通的,吸力漩涡就是沟通二界的桥梁,在固有的原则中,地狱的居民是会怀孕的,肚子也会慢慢增大,临盆当天产妇肚子剧痛,但生不出一个孩子,从羊水破裂子宫阵痛开始,肚子渐渐变小,腹部平整后,人就可以起床活动,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分娩的巨痛确实是存在的。 一对父母的孩子什么时候会来到地狱,这是不太确定的,可能当他们丧命了,他们的孩子还没有来到地狱。孩子可能死在隧道里,可能从水桥上掉下龙岩,可能在死亡淘汰中夭折丧生。绝大多数夫妻可能孕育过几次孩子,但一辈子也等不到一个孩子,有孩子的家庭在罪恶小岛上显得无比温馨和可贵。 阎罗王惊人的毅力为后人所传颂和敬仰,每个版本的故事中都不乏对阎罗王所经历的坎坷的描述,所有人都知道罪恶小岛是阎罗王经历了无数次不可名状的惨痛失败,才换来这最后破釜沉舟的一举的。 这片陆地具有灵性,把已老朽的阎罗王变回三四十岁的青壮年,阎罗王相当肯定,自己注定是个传奇,他已经拥有不老之身。 一座长满了珊瑚的小岛裸露在阳光下,阎罗王消极地坐在一处礁石上,等待他同伴的到来。 阎罗王和同伴尽管远隔重洋,但是他们灵魂里有一部分是属于高等海洋生物的,因此他们可以远程交流一些简单的信息。 阎罗王没等到与同伴分享这份史无前例的喜悦,对方还没亲口承认他的成功,噩耗已经传来,他感知不到对方的生命了。 第84章 箫飒的转述 “那位同伴误闯一处荆棘丛生的海域,遭到了凶猛海兽的攻击,不幸去世了,在他心跳停止的那一刻,阎罗王的心骤然紧缩了一下。”箫飒接着讲除夕节的由来。 “阎罗王明白自己不会死,他依旧在等待,他相信早晚会有其他人找到这儿来的。来的人必然要对他俯首称臣,尊称他为这块大陆的王。可是他也十分清楚明白,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人到这儿来的,倒不如先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陆地上有许多多孔的枯珊瑚和蚌壳以及随处可见奇形怪状的石头,上面的海生植物和搁浅的鱼虾也已经被太阳晒干,大陆表面的潮气已经蒸发,阎罗王就用这些材料建造了这块大路上最初的一些姑且可以被称作为房子的建筑物。” “这项浩大的工程,是阎罗王在不急不躁的平和心境下建造完成的。当阎罗王站在这座仅有方圆几十公里大小的小岛上,面对他一砖一瓦建设的形形色色的石头房、蚌壳房和珊瑚房时,其中的自豪感自不用说。只是还没有等来别的人,阎罗王每天依旧面对着空空荡荡的屋舍和石板街道。” “几十万年的时间里,自然环境优胜劣汰,物种的多样性在罪恶小岛上也体现了出来,春去秋来,不知不觉间,罪恶小岛成了一座美丽的小岛,遍地开花,鸟语花香,成了一个宜居的家园。” “只是一些高大的树种还没有被自然界孕育出来,阳光直射这座小岛,但是这儿没有树荫,阎罗王被太阳晒得不耐烦了,就只好躲进石屋里去纳凉。” “来到地狱的能人的天赋也日益多样化,为了寻找大陆,他们的头脑里涌现了许多奇思妙想。凡夫俗子们集思广益,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也想出来很多帮助他们脱离目前困境的办法。” “码头上响起了很多叮叮当当的声响,很多巧工能匠强强联手,依靠打捞上码头的海生生物竹子一般中空的残骸,或者前辈人体的骨架制作出各种各样的骨船,品种之多令人眼花缭乱,没有两艘船是一模一样的。” “这是地狱历史上着名的大冒险时代,可以把阎罗王视作开拓这一方江湖道场的鼻祖,在这一路上惊心动魄多于岁月静好的冒险路途中,虽有不少人葬身海底,但误打误撞登上了肥沃美丽的罪恶小岛的人也不在少数。” “上岸后,人们的日子过得踏实而富足,他们拥护那个在岸边等候了他们太久的孤独的男人为王,心甘情愿地使用手上最好的材料,给他做了一座宫殿,以赞扬他的伟大。” “数十万年里,阎罗王为居民们堆砌的房子早已更换了一批又一批,这几乎成了他用来消磨时间的游戏,最近建造的一些房子也是六七十年前做的了,已经破烂得不能住人。” “登岛的人中不乏一些能人异士,他们可以培育树种,有一段日子木材成了仅次于地皮的昂贵材料,他们种植木头,锯木造房,直到今天,木材的贸易也是被严加管控的。” “人一多罪恶小岛上就鱼目混珠起来,曾经有很多疯狂的人想推翻阎罗王的统治,将阎罗王取而代之成为罪恶小岛新的统治者。” “这是阎罗王不能容忍的,没有人知道为了撑起这块大陆,他耗费了多少心血。不管谁反抗他的统治,他都格杀勿论。认为阎罗王暴政的人时不时就会冒出来几个,没有一个能逃出阎罗王的手掌心。” “阎罗王不是不会被打败,只是他不能被打败,他不断的提升自身的修为,就是为了打败那些起义军,除了他,没有人知道这块大陆不能脱离了他而单独存在,只有他好好地活着,这块大陆才不会沉入深海。” “小岛只有不到一百平方公里,挤下了将近两百万人,人一个接一个如雨后春笋般登岛,百姓们哀怨连连。”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平民百姓怨声载道,阎罗王的统治遭到了全体民众的抗议,开始在走下坡路。” “虽然阎罗王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但他也认为有必要采取一些措施来控制人口的数量,人口爆炸也不利于他的统治。” “阎罗王不是为了岛上的居民而是为了他自己,陆续地执行和颁布了一些严苛的法令,不顾人们的抗议和反对,在百年间循序渐进地杀死了岛上一百五十万人,对新到来的人口也加以管控。” “历经千秋万代的改革和制度完善,阎罗王的声势重回巅峰,人们虽然叫苦不迭,但出于对阎罗王强大实力的恐惧,人们多半不敢和他当面对峙。” “地狱的竞争之所以激烈、大家之所以要杀人如麻才可存活下来,就来自于阎罗王这一项骇人听闻的变法。” “死亡淘汰制有效的压制住新人的嚣张气焰,这项法则是惨无人道的,也是灭绝性的,可是如若不这样,到了罪恶小岛上,人们也会为了争夺土地自相残杀,毕竟土地资源有限,死伤是无可避免的。” “后来同一规格的船只大批次生产,岛上的树木一批又一批的种植,一批又一批的被锯断,死亡淘汰制就发展成现今的局面了,每艘船上每天死伤无数,强大的人泯灭弱小的人,强者乐此不疲地奔跑在胜利的道路上,根本顾不得许多。” “随着日子的流逝,阎罗王的荒淫无耻被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人们的血性覆盖掉了人们的人性,使他们不敢在情感上多徘徊。” “相传,阎罗王是个暴君,是个喜怒无常、暴虐无道的统治者,人们提起阎罗王,语气都会不自觉地带上一种敬畏和恐惧。” “只是这样的评价很难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一艘船上的优胜者往往会认为实力即是正义,每个人都应该用实力说话,阎罗王的政策是无可厚非的。” “死亡淘汰未必见得是可憎的,它保障了小岛的安宁秩序,如果大量的人涌入小岛,会发生更多可怕的事情,谁知道人们为了扞卫自己的一席之地会对他人下怎样的毒手呢?” “除开阎罗王的暴戾恣睢不谈,阎罗王的感情经历也是大家津津乐道的。传说他爱过一位复姓的绝色女子,因其不同意他的追求,便是对其死缠烂打。” “以阎罗王无可挑剔的条件,没有哪个姑娘拒绝的了他的示爱,个个求之不得为他付出贞操,若是能得到阎罗王的厚爱,这一生都能够过上衣食无忧的顺遂生活。” “可是这位倾国倾城的姑娘并不像大多数女子一样恨不能得到阎罗王的喜爱,她不愿成为阎罗王手中的玩物。” “这位姑娘的背景和来历至今是个谜,阎罗王得到了她的肉身却没能得到她的心,她怀孕后便销声匿迹下落不明了,阎罗王命部下把消息传播出去,就说是他抛妻弃子,而不是他被人遗弃了。” “元起,我把我知道的那部分阎罗王的故事讲完了,我觉得他和我一样厉害,你觉得呢?”箫飒背靠着门站着。 屋内,元起闭着眼睛,静静地聆听少年的声音,心里许多滋味在翻涌,想不到,阎罗王竟是这样当上这个世界的王的,高处不胜寒,想必他也是寂寞的。 “我说实话,你在我心目中比阎罗王还要厉害,阎罗王他没救过我。”元起心中有股暖流在流淌,驱使她心直口快地说出这番话,但说完又后悔了,她最好对其他人一点感情都没有。 “元起终于回我话了,箫大哥,箫大哥……”箫飒欢呼雀跃地跑回清明宿舍,“梅苏姐,与非,司徒,你们听到了没有?” 元起想不明白,箫飒怎么就走了,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和他搭几句话的,可惜……以后又不能主动和他说话,这是违反禁令的……难逃此劫,不逃又得死…… 第85章 船长的回归日 灰鸽色的天空,小雨淅淅,绵绵柔柔的春雨密密织着,它们没有统一的方向,像杂乱的飘絮。 乌奈回归这艘船的日子眨眼之间就到来了,清明宿舍一群人一大早就穿戴好,一起站在船头恭候船长的到来。 半晌过去,迟迟不见船长的身影,箫飒站得膝盖骨有些僵硬,就连一向体格健壮行事沉沉稳稳的箫昊,腿脚亦是颤颤巍巍的。 凌空刮来一阵奇风,五个人咳嗽的咳嗽,拉衣角的拉衣角,郑重其事、严阵以待,他们很早之前就希望船长快点回来了,乌奈不在的日子,他们吃尽了没有感情的末影人的苦头。 与此同时,箫飒又不希望船长乌奈那么快回来,因为也快到了慕容风澈要和船长单打独斗的日子,那个家伙实力实在太强横了,他有点儿为船长担心。 那阵异风刮过之后,乌奈伟岸的身影当空飘下,清明宿舍的五个人看到船长,感到十分惊喜,便按照约定好的欢迎仪式一起弯腰向船长鞠躬。 看到几人如此这般为他接风洗尘,乌奈哭笑不得,有些惊讶、有些意外,一年不见,不知道这些船员们在搞什么幺蛾子、玩什么名堂。 其实,乌奈心里有一些感动,至少他作为这艘船的船长,没有被船员们遗忘,他心里还有些欣慰,快一年时间过去了,他仍能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 “你们……还在一起?” 乌奈以为一年的时间能改变太多,在他的经验里,极少有人能平平静静和睦相处那么久。此外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死亡,显然让他感到难以置信,也许是这艘船上的竞争还没有到达白热化的阶段。 梅苏难以断定船长心里装着什么秘密,他平缓的语气之中夹杂着些许的不满,仿佛他们的样子令他大失所望似的。 “那当然,我们是一个团队。”箫昊语气豁达地说,他也很高兴他们的友谊持续了这么久。 箫飒抬头心虚地瞄了乌奈一眼,较之一年前,船长的心态似乎更为老成持重了,透露出稳定的以大局为重的脸色,没有什么重获自由的满足感和春天复苏般的缤纷色彩。 乌奈的脸庞棱角分明,这一年里他消瘦了许多,狱中的生活想必过于平静,把人锋锐的性情都给磨灭了,可叹! 应与非一眼发现船长身上一个显着的改变,他的右手安装了一支假肢,由乌褐发亮的木头制成,看上去别提有多诡异了。 他们的嘘寒问暖持续不久,就被人蓄意打断,在了望塔上风吹雨打不动分毫的慕容风澈,终于从桅杆上飘然而下,他冰冷的眼神杀气盎然,在他的眼睛深处仿佛存在着一座冰山。 当初定下的战斗势在必行,船长与慕容风澈恶狠狠的对视一眼,双方的眼睛中都有怒火在燃烧,谁最终会赢得这场胜利,还是个未知数。 两方的战斗必将翻江倒海,一旦他们的力量波及这艘船,势必会将船体一分为二,将旁观者误伤,从各方面来考量,他们都应该下擂台室去比斗。 两人都有过硬的身体素质和异乎寻常的雄厚实力,这将是这艘船上的船员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目睹的最磅礴的一场战斗。 跟随大部队下擂台室的途中,箫飒心想:完了完了,没想到决战来得这么快,目前以我的实力怎么可能帮得了船长呢?就算我强大到无往不利了,决斗的规则也不允许我横插一脚啊! 双方在擂台上就位,许多在练功房锻炼身体的人闻讯连忙赶过来观看这场属于强者的对决,实力不相上下的两人究竟鹿死谁手,船员们为此津津乐道。 箫飒大致清点了一下场上的人数,确认船员们基本都在现场了,想来除了元起和老庸医之外,人都到齐了,他很奇怪,难道老庸医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谁胜谁败吗? 击鼓为号,当三声击鼓响彻擂台室,场下嘈杂的人群把嘴巴闭上了,观众们握紧拳头,看到乌奈船长和慕容风澈互相点头示意了一番。 乌奈会当凌绝顶的霸气硬朗无疑令人肃然起敬,而慕容风澈的冷峻却为战场增添了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强者气息,这场战斗不论谁胜谁败,都将成为船员久久不会遗忘的谈资。 擂台室内心情最焦灼的不是场上的乌奈和慕容,他们知道心境平和是一个人必备的品质,即便没有把握赢得这场战斗,也要以胜利者的姿态来面对结局。 战斗的起因是箫飒,给乌奈添堵,他很内疚,场下的他比场上的人更为焦虑,一时间手心流汗、额头焦烂、心急如火、万念俱幻。 擂台室的特异功能启动之后,不再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擂台不再是擂台,而是一处视野开阔的野外场景。 决斗者可以依靠各自的愿望任意调换打斗场所,例如这一次,乌奈船长和慕容风澈们是站在满眼青翠的草地上。 头顶蓝天白云,无数绿油油的小草在风中摇头晃脑,草尖上还挂有清澈的雨滴。 乌奈船长率先出招,他对假肢运用的如此巧妙,令人赞叹不已,想来他也是为这场战斗悉心准备了许久的。 乌奈船长双手分别掏出放在左右侧腰部兽皮夹里的一支望远镜,将望远镜用力一甩,镜筒瞬间变长了数倍。 慕容风澈的强悍是不可忽视的,面对船长的迅猛攻势,他不慌不乱,几乎是随性而为。 他的身体下弯,躲过了横扫而来的镜筒,腿蹬地反弹,用手控制好了微妙的平衡,轻松抵挡了几番船长的进攻。 慕容风澈尚未站定身子,双腿便轮番踢向船长,出腿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乌奈把镜筒在胸前交叉,抵挡住了慕容风澈的进攻,嗖地一下撤回原位,地上的小草向他迅速撤退的方向摆动。 身着一袭白衣的慕容风澈熟通冷门暗器,这几乎成了他众人皆知的一个特点。这不,趁着船长还没站稳脚步,他手往袖筒里一缩,手再从袖子里伸出来的时候,八枚飞镖已经齐齐飞向乌奈,快如霹雳。 慕容风澈的动作十分连贯,是一气呵成的,平日里也没见他训练过,他好像天生就这么敏捷。 过去经历过数不清危险战斗的乌奈船长镇定自若,将两支望远镜合为一体,把它们当成一根棍子,两只手在身前舞花。 快速转动的两支镜筒成了一道坚实的屏障,飞镖甚而没有触及到望远镜就垂直落地,被镜筒舞动时刮出来的劲风给抵挡住了。 双方势均力敌,哪一方的优势和劣势都不明显,他们攻守得当,胜负难分。 箫飒看得很揪心,他一心只希望乌奈船长能拿下这局,以后当他想起自己给乌奈船长造成的那么多麻烦,就不必那么愧疚了。 当看到乌奈屡次进攻无果后,箫飒的焦虑更甚了,其他人多半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在乎谁输谁赢,因为不论谁顺利或者失败都与他们没有多大关系,但是箫飒不一样,他只希望乌奈船长能赢,正因为对船长有那么高的期待,每当看到船长进攻失败,他的心就会骤然紧缩一下。 这注定是一场持久战,随着双方的体力消耗越来越大,他们攻击的频率和防御躲闪的次数相应的减少了,但是他们的战斗力并没有下降丝毫,他们的防御滴水不漏,他们的进攻强横如虎,他们气沉丹田,呼吸依旧十分平稳。 有时候乌奈船长出手能击打到慕容风澈的身体,有时慕容风澈能瞬间闪现到乌奈船长身边攻击他,以至于两个人身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淤青和肿痛,可是两个人在这场战局中都丝毫没有落下风,时间好像停滞了一样。 皇上不急太监急,箫飒是乌奈船长最忠实的支持者,他知道双方一旦上了擂台,肯定得决出胜负才能下来,这样焦灼的场面,急得他很想去上厕所。 箫飒为了表明心中的愤慨,在场下为乌奈船长加油打气,对慕容风澈做鬼脸。箫昊扭头看到箫飒的样子,用手狠狠地击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箫飒摸着脑袋抬起头来,看到是箫大哥在打他,便抬起手打回去。 “你干什么?”箫飒质问箫昊。 “小气鬼。”箫昊喃喃低语。 “船长,加油,船长,加油!”箫飒高声呐喊起来,他的脖颈通红,他的声音嘶哑。 站在箫飒身边的应与非回头,一边往侧边移了几步,一边向那些看着箫飒犯傻的人说,“各位,我不认识他。” 第86章 乌奈船长和慕容风澈的决战 一个时辰过去,在青青草地上不难发现血迹,乌奈船长脸上布满了伤痕,血丝清晰可见。 慕容风澈只露出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面罩上渗出丝丝血迹,人们判断他的血液是从他的嘴角流出来的。 慕容风澈压低身位,向前飞奔,身影快速行动。 身形迅速移动时,慕容风澈先向船长扔去几枚飞镖,待乌奈的注意力全放在躲避飞镖时,他趁其不备踢掉了船长的假肢。乌奈船长的假肢在草地上砸出沉闷的声音,右边的袖子变得空空荡荡。 这倒不失为这场战局的突破性进展,可是对船长来说,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即便他的双手全断掉,他也可以灵活地操纵两支望远镜,只是对于场下的看客来说,船长似乎落了下风。 只要不被敏捷如豹的慕容风澈近身攻击,乌奈就有希望赢得这场战斗,右袖已空,但他照样气势如虹。 乌奈船长抬起右腿大力一踢,慕容风澈的身体急速往后退了几米远,他只手撑地,没来得及站起身,就又被船长飞驰而来的两支望远镜接连痛击,一股血液冲出喉咙,穿过面罩,弥漫在空气中,像春雨一样具有颗粒感。 受乌奈船长这样一击,慕容风澈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起身双脚一蹬,人影瞬移至乌奈身边,飞快地飞起一脚,击向乌奈船长。 乌奈船长受慕容风澈这一脚,身体出现严重不适,一口鲜血喷出喉咙,这一脚慕容风澈脚劲有多大,可由他途经之处拔地而起的小草看出端倪。 乌奈船长和慕容风澈展开近距离的搏斗,两人的拳头都伴有拳风,腿上的功夫也是阴风阵阵,他们手上和腿上强劲的威力非同小可,出拳出脚的速率快到出现虚幻的影子。 箫昊看得入迷陶醉,仿佛他就置身场上,一个左勾拳,一个右勾拳,一条脚横扫,一条腿竖劈。 梅苏的猫尾巴在身后摇着,歪着脑袋看着箫飒,当在场下手舞足蹈像在模拟一场战斗的箫飒注意到梅苏炯炯有神的目光时,立即安分地收回手脚。 乌奈船长和司徒莫测拳拳到肉,无人舍得将目光移开哪怕一秒,他们的眼珠子齐刷刷地跟着场上的两个人影上下左右移动。 在一旁维护秩序像幽灵一样的末影人围着擂台飘来荡去,他们面无表情,好像正在注视一场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战斗的高潮来了…… 慕容风澈放出他的大招,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一堵飞镖墙,少说有上千支的飞镖,一块儿冲向乌奈,飞镖前进时将空气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刺耳的声音中许多人捂住了耳朵。 乌奈的防御向来严密,人又格外镇定,和上次阻挡慕容风澈使出的飞镖一样,他再次控制两支望远镜合在一起,用法力控制它们在身前转动,以逼停急速而来的飞镖,兵器碰撞溅射出许多火星,强大的劲风将青草拔根而起。 大多数飞镖被乌奈船长的望远镜抵挡住了,然而成百上千枚飞镖毕竟不是轻易可以被截住的,他一前一后站立着的双脚,被飞镖携带的力量往后推了几米,在草地上划出几道凹槽。 飞镖数量众多,少不了有几枚漏网之鱼穿过望远镜,刺进了船长的肉体,飞镖有锋利的刀刃,像切豆腐一样深深地插进了船长的身体内部,鲜血从中渗透出来。 乌奈船长痛苦地跪倒在地,牙齿把嘴唇都咬青了,他忍着剧痛拔下身上的十几枚飞镖。 慕容风澈有他的做人准则,绝不趁人之危,乌奈船长拔除飞镖期间,他并没有出手攻击他。 箫飒的手捏得紧紧的,手指把掌心都掐白了,恨不得冲上场去支援船长,可是他知道周围的末影人会拦住他,所有人都会反对他这么做的。 担心箫飒真的冲上场,梅苏抓住箫飒的手,用平静的语气说:“我看船长这么痛苦是有原因的,飞镖上沾有盐水。” “太可耻了,伤口上撒盐,怎么能用这么卑劣的手段祸害船长?”应与非也听到了梅苏的话。 “不,他的飞镖本来就带有盐分,”司徒莫测理智地说,“没有上毒,已经证明慕容风澈并非是那种会使诈的人了。” 短暂的休整过后,乌奈船长重新投入战斗。既然慕容的绝杀没能彻底击垮他,他就应该振作起来。他的两支望远镜在身前快速旋转,释放出一个又一个气旋。 气旋像一道道冲击波向慕容刮去,慕容风澈移动身体闪躲着这些气旋,但凡不小心触到没有固定行动轨道的气旋,他的身体就会遭受一次痛击。 气旋可以放慢被攻击者的动作,也可以攻击人,像一只只放大的拳头。气旋像泡泡一样不断自望远镜内部产生,像烟雾一样要把慕容风澈给包围了。莫容风澈虽然行动敏捷,在经历这么长时间的战斗之后,却也有点招架不住了。 无意中,慕容风澈被一个气旋固定住双腿,他的移动速度变慢,接着更多的气旋向他袭去,这些气旋仿佛有意识一样,知道怎样攻击一个被束缚住的人。 气旋威力无比,接连不断的像重拳一般击打在慕容风澈身上,他吐血不止,白色的面罩瞬间被染成一片深红,不断有鲜血滴在草地上,把青草的叶子都给染红了。 乌奈遇上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慕容风澈既已动作迟缓,全身更是动弹不得,他收好望远镜,雷厉风行地跑向慕容风澈,如果他能一击致命,慕容风澈就绝无还手的机会了。 局势有利于乌奈一方,箫飒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意。 眼看船长乌奈急冲上前,慕容风澈闭上了眼睛,直到这时他也不相信他会这样输掉。 这致命一击,船长乌奈打算用右手的那把望远镜来完成,然而在望远镜距离慕容风澈的头顶仅仅只剩下不足三厘米距离的时候,掌管赛场节奏的末影人忽然猛地敲了一下鼓,宣布这场战斗结束,沉浸在赛场中的众人都被惊醒了,乌奈船长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收了手。 如果说乌奈船长是太投入和专注,一下子被鼓声惊醒,心神有些不定,他也还是有机会了结慕容风澈的生命的,慕容风澈并没能及时挣脱那些气旋,他完全可以再次下手,可是乌奈船长没有。 一个杀过很多人才走到了今天的船长,能杀了对他恨之入骨的慕容风澈而不去杀,这就很惹人生疑了。 第87章 关于项链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手再也握不住望远镜,鲜血从乌奈船长的嘴巴喷涌而出,他整个人背朝天趴倒在地。 一些船员在小声说,“慕容风澈可真厉害,之前的贴身攻击居然厚积薄发,震破了船长的五脏六腑。” 大家似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船长因何没有给慕容风澈最后一击,这全是因为他自身难保,而不像表面上看起来对慕容风澈手下留情了。 箫飒不愿相信乌奈船长没有打败慕容风澈的能力,他认为他是被鼓声扰乱了节奏,在心绪不宁的情况下才没有下手。 梅苏、箫昊和司徒莫测都看到了其中只为少数人知晓的秘密,乌奈的死绝非只是慕容风澈的近身攻击造成的,他们看得出来其中有很大因素是乌奈自废筋骨。 当那阵鼓声敲响前,乌奈船长还一心想着击败敌人,鼓声响起后乌奈船长的精神就陷入了萎靡之中,鼓声绝对影响了他的判断和选择。 究竟是何缘由那阵鼓声会把船长往死里逼,没有人能得知,近期识心术进展飞跃的梅苏,也无法窥见船长的心理。 每次使用这一技能的时候,无论周围环境多么嘈杂,梅苏都需要安安静静地思索。能和船长有眼神交流最好,只是现场的喧闹让她在对船长动用识心术时遭到了重重阻碍。看来日后梅苏很有必要在喧哗环境下提升她的能力,提前预知和判断对方的攻击对于最终的取胜是很有必要的。 尘埃落定,鼓声敲响,乌奈的名牌被取下来,慕容风澈悬挂在腰际的木牌换成了金色的船长牌。 慕容风澈胜利了,但是从他的脸上看不见点滴获胜者的喜悦,擂台之上草地的景象消失恢复了原状。 慕容风澈跳下擂台,神情似哭似笑,从人群中穿过,大喊大叫,“不公平啊,不公平啊……” 箫飒上前拦住他的去路,“你是不是搞了小动作?” 慕容风澈最是讨厌多管闲事的人,左手发力,用狠劲往前一推,箫飒被推到墙角。 老样子,逃离人群的慕容风澈,回到了了望塔上。 聒噪的人群散去,很多人都没想到初出茅庐的慕容风澈真的挑落了船长,没想到在这场恶战中,乌奈占有优势战局却登时反转。 慕容风澈颓丧离场显得很是奇怪,或许他对船长有一种英雄惺惺相惜的情感吧,他在为以后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对手而遗憾着。 箫飒冲上擂台跟前任船长说,“船长,不要担心,我把你扛到老庸医那儿,他绝对可以把你救活的。” “不用,不用,我愿赌服输……”乌奈能说出一句清晰的话语已是格外艰难。 乌奈知道他已肝肠寸断,死亡的结果是不可逆转的,他走不下这个擂台。 箫飒很难过,像一头气愤的野兽,喉咙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可他极尽所能忍住每一滴泪水。 乌奈的手动了动,使尽全力把脖子上的挂坠拽下来,把它交给了箫飒。 箫飒的眼珠子盯着挂坠一眨不眨,他低落的眼神几乎凝固了,这挂坠他再熟悉不过,他一边动手掏出自己胸前的挂坠,一手颤颤然地接过乌奈手中的挂坠。 忽然间,箫飒脖子上的挂坠消失了,他明白发生了什么,“船长这是怎么回事?” 乌奈痛苦地笑了一下,“这是注定的,项链只有一个。” 箫飒不明所以,乌奈在绝望的微笑中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他手里紧握着船长交给他的挂坠,使劲摇晃着船长的身体,“船长,船长,船长,你快醒醒……” 末影人抬起乌奈的尸体想要抛之大海,箫飒不准他们碰,箫昊和司徒拉住箫飒,让末影人能够干他们应该做的事情。 他们将箫飒带回宿舍,好生劝慰,可是箫飒就像一头笼中的困兽,他拼了命想要挣脱某种枷锁,只是他的力量还不足以让他实现他的心愿。 眼见箫昊和司徒的安慰不管用,梅苏和应与非好声好气前来宽慰他,箫飒心情可算好点了,不哭也不闹了。 船长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救他,不惜招惹到慕容风澈这个强大的敌人,死前船长将挂坠传给箫飒,这究竟是何用意,箫飒稀里糊涂的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箫飒缓慢地打开紧握拳头颤抖着的左手,船长交给他的挂坠果真和他拥有的一模一样,忽然脑子剧痛起来,他抱着头想赶快止住这种疼痛的蔓延。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箫飒兀自躺在床上,他的脑子好像遗失了很多重要的记忆。 关于老格达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修炼肌体凡是与挂坠有关的地方他一概遗忘了,与公子哥的决斗是怎么赢的,他也记不太清了。 乌奈交给他的信物,箫飒一定会好好守护,他很难过的发现,自己真的不能为船长做什么。 要打败慕容风澈给船长报仇,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他的实力有待提高,现在宣战等于羊入虎穴,等同于送死。 眼下他还不能接受乌奈船长已经死亡的事实,他才刚从罪恶小岛回来,可是箫飒没能和他说上几句话,没能向他展示这一年里他有多大的进步。 同样,箫飒还不能接受慕容风澈成为这艘船新一届船长的事实,还不能接受船上的乌氏旗帜将更改为慕容氏。 乌奈船长闭上眼睛之前,把望远镜也给了箫飒,他说也许未来的某一天能派上用场。 船的航向需要靠在罪恶小岛上过一些专门的课程、有一些航海经验的船长来精准把握和校对,箫飒觉得这天底下再没有比拿着望远镜的乌奈更为适合当船长的人了。 被囚禁在监狱的期间,乌奈也在远程监控着乌船的航行方向,确定乌船在茫茫大海中不会迷失航向。 第88章 箫飒勤学苦练 没有接受过专门培训的新船长慕容风澈既已上位,这艘船便难免要面对一些复杂的情形了,即便他击败了乌奈船长,可他掌舵的本领未必就比乌奈船长高明。 以后必将面临诸多困难和挑战,在死亡淘汰制和海洋环境多变的双重威胁下,船只的航行向来就不是一帆风顺的。 乌奈之所以把望远镜交给了箫飒,是因为他相信他们几人可以联手依靠那两支望远镜克服千难万险。 箫飒自从拥有船长给他的挂坠以后,老格达给他的就消失了,陪伴了他一年的挂坠的全部记忆,很着急地从他头脑中淡去了,速度之快,令人觉得他是一下子失忆了。 对于那个挂坠,乌奈船长很决绝地一个字都没有透露出来。 既然没了记忆,箫飒还纠结什么,他握着那个由桃木魔方、桃木剑、桃木篮子组合而成的挂坠,迷迷糊糊的陷入睡眠之中。 就这样像一个婴儿一般昏睡过去。 有了慕容风澈这一个死对头,箫飒想不进步都难。登上罪恶小岛的名单中,他们一个人都不能少。他下了一个决心,以后要打败慕容风澈,成为这艘船的新船长。 关于未来,箫飒头脑里有许多亟待完成的幻想,他想象有朝一日他会成为船长,击败所有对手,让梅苏姐和应与非可以平安无忧地登上陆地。 这像一趟孤独的长途跋涉,千里迢迢地追寻一个不确定的未来,过程千辛万苦,也只能苦中作乐,是的,在这漫无边际的航程中,梦想和信仰可以算作是一个人唯一的安慰了。 通常情况下,不遇到太多变故的话,一艘开往罪恶小岛的船只要将近两年时间就能抵达目的地,时间过去一半了,在这剩余的时光里,船上的人都铆足了劲想要打败所有人。 前任船长乌奈死在那片芳草萋萋的草地上,这个不幸结局惊诧众人,大家开始意识到慕容风澈是个怪物,他们害怕被他盯上,但又觉得自己是安全的,像他那么强大的人,对他们是不屑一顾的。 自从乌奈船长死后,箫飒便每日在船尾勤学苦练,他太过于忘我和投入了,以至于已经过去了不长不短的一个月,他却对时间没有一点点感知。 波光粼粼的水面,不时将光芒映照进箫飒的眼睛,海面上像铺上薄薄一层闪烁的鱼鳞。 今非昔比,船长的话语和昔日的淡漠都已不复存在。 当箫飒在食堂吃饭时,不少人说船长的死是他造成的。同行的箫昊想去揍那些胡说八道的人,但被箫飒无声地拦住了。 箫飒知道唯有具备了强横的实力,才可以让别人闭上说三道四的嘴巴,一个真正强大的人,是可以无视这些闲言碎语的。 时不时箫飒会想起两个月时间没见的皑离,心想他有爸爸和妈妈的陪伴,一定过得很好,那个小家伙研究弹药时那么专注,现在肯定进步很大了。 有时候,箫飒觉得很疲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生活的一切责难,可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像皑离一样有那么好的运气,这世界多的是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家庭的温暖和亲人的疼爱听来是那么遥远而不真切。 箫飒不惧风暴,可他想打败一个人何其容易啊,被人家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被瓦解了意志。 不过,好在箫飒多少从几次永别中学会了忍让,每当听见不堪的句子,他选择退让,如今他背负了太多,再增加一点也没关系。 不出意外,距离终点只剩下一半路程了,原先扬帆起航时四散开来各自为政的船只,七拐八拐地向同一个目标驶去,航线渐渐靠近,就如一只庞大的降落伞,绳子到末梢汇聚成一点。 既然暂时打不败慕容风澈,那箫飒机智地选择退让,他会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向他发起挑战的。 箫昊摇摇头,在他看来,箫飒将来的实力水平能否和慕容风澈旗鼓相当,是玄之又玄的事情。 在他们几人中,司徒莫测的本领更为高强一些,可是就连司徒和慕容风澈也是实力悬殊的啊,而且司徒和慕容风澈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需要他和他决一雌雄的。 以前口头上说说笑笑还好,可没想到箫飒这小子如今这般安分,现在看他脸上那个严肃样,似乎他真的把打败慕容风澈当成了当前唯一要紧的事情。 然而不论箫飒再怎么用功,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练功上头,由于在宿舍里他总是被偏爱的那一个,他也有相当孩子气的一面: 每日新增的航行在海上的船只数量不计其数,满天星斗下,箫飒就躺在船尾甲板上,或用船长留下的望远镜,查看过往船只的情况。 打劫过往船只这件事,箫飒在心中酝酿过很多次,可事实上每次他都只得按兵不动,这艘船不是他的,他不能轻易操控航向,在望远镜里看到的那些船只,总是近在眼前,但远在天边。 有好多次箫昊抓耳挠腮地等待,希望箫飒能把那支双筒望远镜拆开来分一支单筒望远镜给自己玩玩,可他总有千奇百怪的理由说不能拆不能拆,把望远镜当成了他的私有财产。 三天两头就有一艘船航行到离慕容船不足百米距离的方位,每次司徒和箫昊做足了劫船的准备,只待勘测敌情的箫飒宣布可以行动,但每一次行动都泡汤了。 于是两人从此再也不跟着犹豫不决、述而不作的箫飒闹着玩,当前第一重要的事情,还是不断地提升战术水平。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慕容风澈也不例外,近期他举行了一场盛大而隆重的战斗。 第89章 强人所难的战斗 慕容船长先是安排两两进行比斗,然后是宿舍一对一抵抗,当这两轮比斗结束之后,船上人员的数量将在原来的基础上折半。 当然,慕容船长没说一定非要下死手,可是既然死亡淘汰制的规则已经深入人心,大家就没理由在可以击败对方的情况下饶他一命,只要放过这个敌人,他日等他强大起来,是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这注定是一场持久战,要许多个日夜来决出最后的胜负。 不知为何,大家战斗的热情都出奇高涨,仿佛这是他们等待已久的。 单人之间比武的规则:任何人都可以举手自愿成为守擂者,守擂者可以从人群中随意抽选一位攻擂者与之较量,攻擂者绝不可以不服从这个规则,否则将交由船长处置。 宿舍对宿舍的抵抗则有意思多了:一个宿舍可以挑选另一个拥有同样数量成员的宿舍进行组队比试,这主要考验一间宿舍全体人员的合作能力和默契程度。 慕容风澈的狠毒众人皆知,为了让大家服从作为新船长的他的指挥,扬言此后若有人胆敢藐视他的权威,杀立决。 慕容风澈是通过杀人的方式来立威的,他一边跟大家讲明情况,一边用一只手吸住一位少年的天灵盖,一股强横的气体自他的手心射出,将这个无辜少年的头骨震碎。 枉死少年的一个同伴为他鸣不平,此举冒犯到了船长慕容风澈,顿时他的袖口之间飞出一枚寒光闪闪的飞镖,在众人还没意识到船长有这一举动时,飞镖就切开了他的喉管,鲜血从切口中不断冒出,他痛苦地倒地死去了。 在这之前有不少人认为慕容风澈战败乌奈船长只是因为他采取了不正当的伎俩,如果那场斗争是公平公正的,那么乌奈船长绝不会败给慕容风澈,而今见慕容风澈这般厉害,船员们都只得闭上了嘴,他们知道如果多说一句,他们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箫飒铁青的脸表露出内心对慕容风澈的不满与愤慨,慕容风澈阴沉着脸盯着把气愤写在脸上的箫飒,“怎么?不服气?你想和我打打吗?” 新船长这句杀气腾腾的话使得箫飒当即萎靡下去,像每个遇到困难而又找不到办法解决的人那样。 一对一的比武先行开展,箫飒很是庆幸,从第一场比斗开始至今,没有一个守擂者选他作为攻擂者,阴冷的司徒和高大的箫昊也没人选。 宿舍里的两名女将都在擂台上大显身手了,梅苏和应与非与其他少女打斗时都展现出不凡的实力与素质,这让箫昊和箫飒无比自豪,司徒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幼稚”! 站在擂台前的箫飒突然旧疾复发,老中医将其带回医馆进行治疗,他用蒙汗药加进药汤里给箫飒服下,然后到心连心宿舍叫元起过去一下。 一个时辰后,箫飒醒来,回到了船尾。船尾就是船员们的战斗场地,他们的整体实力不是很强,用不着去专门的擂台室。室外视野开阔,是慕容风澈更为钟爱的场所。 “你还好吗?” “没事没事!”箫飒笑着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间就晕过去了。 箫飒回到现场时,场上佑希正在与一位面容清澈的少年打斗。 佑希与佑溪一直修炼的是同种秘籍,而且他们的命运已经挂钩,一人上场就如同两人上场,他们两个人里应外合,共同的绝杀技名为色诱术,能迷惑人心,继而给予致命一击。 与这对双胞胎中的任意一个打架都是吃亏的,这意味着他要想取得胜利,就得有以一敌二的本领才行,要怪就怪那人自不量力,以为佑希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场上的佑希瞬间变成佑溪的模样时,那人因一时的迟疑,被迅速闪到身前的佑希击中了要害。 佑希赢了,箫飒自然开心,但看着那个倒地死去的船员,他心里很不好过,佑希本可以放过他的,生命真是一种比瓷器还要易碎的东西啊!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倒霉了,也印证了乐极生悲的道理,箫飒被一位少女点名上场,他欲哭无泪,打就打咯,为何对方偏偏是个女生。 箫飒开始同情那个被佑希打败的对手了,怪不得当佑希变成佑溪的样貌时,他会犹豫,让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打实在太难,若是赢了,这叫以强欺弱,若是输了,也得死不瞑目啊! 大家心里都明白,一个娇柔的女生为何选箫飒为攻擂者,方才箫飒晕倒了,醒来才没多久,他的身体状况不好,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她有更大的把握能拿下这局。 箫飒仔细看了看这位少女的样貌,长得倒是十分清纯,有两弯像月亮一样细细的柳眉,双眸中散发着宝石的光芒,一只玲珑小巧的玉鼻,嘴唇红润饱满,但是耳朵又尖又长,古怪得像只精灵。 台下许多少年的目光炙热地望着那位少女,箫飒毫不怀疑,这些人甚至希望是他们和少女对打。 一对一的比试不一定要以生死之别来结束,但箫飒总觉得打败少女脸上不光彩,被少女打败那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向人群中心那块空地走去时,箫飒心里那个苦啊,每走一步脚上都好像驮着一把秤砣,害怕一不小心下重手把这位模样清纯可爱的少女打死了,到时候他恐怕会被一大群爱慕者群殴。 箫飒斜眼看了一眼远离人群的船长,只见对方望着天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清明宿舍的几个人都在为箫飒呐喊加油,其中箫昊的嗓门最大,梅苏的打气最真诚,应与非则是一脸被逼无奈,嘴唇动着,眼神却在场下飘忽不定,司徒则是嘴巴都懒得动了。 击鼓三下,比赛开始,场面几度不动声色,两人都没有主动进攻,都在等待对方率先动手。 箫飒是绝不会先动手的,要是一直和少女这样相敬如宾,那也不错。 少女心中清楚自己必须主动进攻,那个少年在擂场的谦让简直太可笑,但就在这一刻,她决定即便战胜了对方,也留他一个活口。 少女的上衣做了特殊的处理,有两个袖兜,她双手交叠,伸进袖兜里往外掏出两件东西,再把它们组合在一起,这应该就是她的武器了。 箫飒惊愕地看着少女手中那件小巧的武器,头上不断地往下冒汗,居然只是一只竹蜻蜓。 见对方亮出了武器,箫飒也不甘示弱,迫不及待亮出他的钢笔枪,不管怎么看少女手里的竹蜻蜓都不像是一件武器,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儿以强欺弱,这场比斗真是太强人所难了。 第90章 慕容船长的秘密 少女双脚前后站立,双手将棍子一搓,轻柔地将竹蜻蜓送上头顶,竹蜻蜓升至制高点时,缓缓地落下。 正当竹蜻蜓就要落地,大家百思不得其解时,竹蜻蜓突然像一门暗器,极速冲向箫飒。 只是被这一吓,箫飒就乱了阵脚,挥舞起他的钢笔枪,慌乱地挥向竹蜻蜓飞来的方向。 正在这时,箫飒眼见飞到近前的竹蜻蜓又忽地分成了两个,接着是四个,然后是八个……忙着应付竹蜻蜓的箫飒感到分身乏术。 最后足足有六十多个竹蜻蜓绕着箫飒的头顶打转,像一群愤怒的蜜蜂,发出嗡嗡嗡的喧闹声,寻找着有效的进攻点,箫飒指哪打哪,噼里啪啦把竹蜻蜓给打下地面。 箫飒身边的竹蜻蜓旋转频率渐渐慢下来,还在空中的几只竹蜻蜓合成一个整体回到了少女手中,它们的运动或停止与少女驱动竹蜻蜓的技巧有关,一旦竹蜻蜓飞行的力道不够了,就得重来。 少女的一次进攻已把箫飒收拾得十分狼狈,他可以说是遍体鳞伤了,衣服裤子开了无数道口子,竹蜻蜓的叶子似锋利的刀片把他的皮肤给划开了,正火辣辣的疼。 箫飒咬着牙,只手举起他的钢笔枪,他得先画个图案或者写字才能进行进攻,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写什么,就写了个较复杂的箫字,这是他的姓氏。 钢笔枪写下的字体越复杂,其蕴含的威力越大,好比单“一”字就是一刀,“十”字就是更上一层楼的十字刀,一个“箫”字,其繁复程度自不用说。 曾几何时,箫飒确实耍过小聪明,捧着一本字典查找那些比划最为复杂的古字,但事后连他都忘了那些字是怎么写的了,不过写困难的字还是简单的字,得依照当时的情况酌情处理,字越复杂写的过程相应要花耗更多时间,总不能别人一刀劈上来了还在琢磨一个字怎么写吧! 大大的泛着黑色光亮的“箫”字冲向少女,少女快速地将竹蜻蜓送上空中,竹蜻蜓以不可思议的人速度快速分裂,幻化成一面防御墙。 凡触到“箫”字比划的竹蜻蜓立刻四分五裂,但与此同时“箫”字的攻击性也瞬间减弱以至于无了,少女防御成功后收回了残余的已经合为一体的竹蜻蜓。 接着,少女又动作连贯地搓飞手中的竹蜻蜓,悬浮在半空,变大了几十倍。少女脚尖轻轻一跃,单脚站立在不停旋转着的竹蜻蜓两片叶片的中心点。 单脚站立在竹蜻蜓上的少女马踏飞燕一般轻巧,另一只脚和双手一块儿操纵着竹蜻蜓的方向,很快停在了箫飒的脑袋上方。 情急之下,箫飒慌里慌张地举起钢笔枪,对着天空一阵乱捅。箫飒认真的表情和他古怪的样子对比起来令人忍俊不禁,一些压不住的笑声从人群中爆发出来。谁知道少女躲闪的功夫这么厉害,箫飒气得脸都红了。 少女面带微笑,在箫飒的头顶欢乐地转圈圈,灵活地躲避着他的钢笔枪。 少女的招数就像天女散花一样美丽而独特,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对此大加好奇的慕容风澈。 箫飒抬起头,想要找出竹蜻蜓的破绽来,顺着少女的鞋子往上,看到了少女细瘦的小腿,接着是圆润匀称的大腿,他咽了口唾沫。 “快闭上你的眼睛,你还想往上看吗?”少女羞赧地对箫飒说。 “我可不是故意的,”箫飒慌忙低下头,手举着钢笔枪继续乱捅,“是你非要飞到人家的头顶。” 少女的竹蜻蜓与慕容风澈的飞镖有许多类似的地方,速度快,数量多,弄得人眼花缭乱,令人难以招架。 无数竹刀从天而降,骇得箫飒冷汗直冒,他将钢笔枪举过头顶,双手将钢笔枪转圈,只要速度够快,那些竹刀就伤害不了他。 这一招十分耗费体力,在箫飒弹尽粮绝之前,她先一步体力不支了。攻击无效,脸和裙子又被从钢笔枪喷出来的墨汁给染黑了,少女从竹蜻蜓长轻轻一跃,落回地面。少女收回了竹蜻蜓,放进袖兜里,人就穿过人群,越过栏杆,跳进海里去了。 场面一时鸦雀无声,不知道少女跳海是何用意,箫飒惊愕地看着少女消失的地方,很有节奏地眨巴着眼睛,他的脸也被墨水给染黑了,像只大花猫。 夕阳下,慕容风澈无所谓地看了眼逗留在场上不知所措的箫飒,拍了拍手让大家注意一下,“今天就到这,明天继续。” 这样的结局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人群不欢而散,真不知道该为谁扼腕长叹。 “对不住啊,我不是有意弄花你的脸的,死了别来找我,”箫飒双手合十,上下摇动着,像是在祈祷奇迹的发生。 “飒老弟走啦!快点把脸上的墨汁洗干净吧!”箫昊生拉硬拽呆如木鸡的箫飒,像在抬一块沉重的木头。 司徒莫测走在最后,梅苏倒数第二,他没有跟随梅苏走进舱门,往后退了一步,向上一跳,双手抓住上方的栏杆,身体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人就站在船长室前了。 两秒钟后,梅苏也从舱门走了出来,她有猫的属性,身体柔软且协调,身手自然矫健,想要跳上栏杆,简直小菜一碟。 也跃过栏杆站在船长室前的梅苏往左边一瞟,对司徒笑了笑,司徒很少笑,但他一笑起来也是很好看的,是像阳光般绚烂的笑,眼里的寒意全无。 箫昊双手枕在脑后,吹着口哨回宿舍,还不知道有人脱离了队伍。 应与非的手推着箫飒往前走,听不到后边的脚步声,她感到奇怪。虽然身后两人平时走路都静悄悄的,但尚可感受到轻微震动。 一扭头,应与非发现自己成了倒数第一,两个人都没有了身影,她的眼睛因惊奇而睁大了那么一会儿,不过就一小会儿。 梅苏和司徒莫测不用说话,就知道对方为什么到这来,他们的目光都有一个相同的落点,就像两盏烛光,为了照亮同一个黑暗的地方。 在他们的目光中,船长慕容风澈现身了。在人群散尽之前,对待那位落水的少女,他还是一副不为世事动容的样子。人一走光了,慕容风澈就耐不住性子跳入了水中,是再等多一秒都不舍得的着急。 慕容风澈就像一只鱼儿,精准地跳到了少女落水的地点。随后赶来的末影人推下舷梯,船长就抱着少女回到了船上。 上来后,慕容风澈平静地谴散了众位末影人,随后他又异常紧张起来,他跪倒在地,清理少女嘴里的脏东西,给少女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末影人不知为何那么听从慕容船长的号令,司徒莫测观察到,虽然末影人从前也听从乌奈船长的指挥,但是没有这么卑躬屈膝。 他究竟为何有那么大的权利?为什么对所有人都那么冷漠,唯独对那位跳海的少女如此多情温柔?末影人怎么看到船长奋不顾身跳水救人而不加以阻止,反而帮忙把人捞上来呢?这和当初乌奈船长帮箫飒有何不同呢? “他真可恨,又可爱,跟你一样。”梅苏笑呵呵地说。 司徒莫测望着夕阳下橙红的海水,无边无际的海面真是辽阔呀,“要不要告诉他们?” “你不用腼腆害羞的,要是性格和箫飒一样,你就是个抢手货。”梅苏不顾司徒的问题,继续和司徒开玩笑。 “我看不必告诉箫飒,告诉箫大哥和与非就行,他那个大嘴巴要是四处传播,以船长的个性来说会杀他灭口的。” “说的没错。” 被救少女吐出来几口水,意识模糊的她,与慕容风澈有几秒暧昧的眼神交流。 甚至不用开口说话,他们缠绵的眼神便足够说明他们之间一切的牵绊,他用手撩了撩她额前几缕在水的作用下紧紧贴着额头的青丝,露出她光洁饱满的额头。 夕阳落下海平面,最后一缕余晖也消散在了大气中,气温骤降,海面刮起了狂风,他们急促呼吸着。 慕容不允许谁破坏规则,可是他自己却是个无视规则的人,他不能让这位少女继续待在这艘危机四伏的船上,万一被别人看见他对她的示好,万一她落到别人手中变成他的把柄——这是不允许发生的。 慕容风澈叫出两个末影人,让他们安全地把她送至罪恶小岛。 “你叫什么名字?”慕容风澈轻声问。 “何落姿。”少女答。 “走吧!”梅苏和司徒的影子拉得很长,四边是无边无垠的大海,没有岸,没有起伏的浪潮声,这是个安静的傍晚。 那么高远的天空,瑰丽的色调渐渐消退,几艘间隔遥远的船只,仿佛正在驶向世界的尽头。 箫飒回到宿舍就去冲凉了,刚好错过司徒和梅苏带回来的那个消息,大吃一惊的应与非和箫昊不约而同地问,“什么,离开了,会有这等事?” “嘘……”梅苏和司徒相视,神秘地笑了一下。 第91章 团战(上)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个世界有很多鬼怪,这儿的每一个幽灵都充满了传奇的色彩。 清明作为二十四节气之一,又作为一个祭拜先辈的传统节日,自然是很多岛上人看重的日子,但对船上这些漂泊无定的船员来说,这个日子和其他寻常的日子并无不同。 船上没有荒野,也没有青林,更没有坟冢,只是在海底,沉着不计其数的尸体,这些无人认领的尸首,是一具具枉死之人的肉体。 清明节该怎么度过?想必船上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那就是用鲜血来祭奠这个节日。 年轻船员们血气方刚,个个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要让这一天成为对手的祭日。 个人与个人的战斗落下帷幕,接下来是团体的战斗,是为宿舍荣誉而战的战斗。 元起只是借这艘船度关的能人,这些事情她可以参与,也可以不参与。 元起之所以努力掌握一些必要的本领,是为了在有人主动进攻她的情况下有自保的可能,不过到目前为止她好像并没有成为任何人的目标,既然元起最终会回到大海,那就没有必要对她下手。 为了寒食节,全部人员吃了几天冷饭冷菜,吃了冷食,他们经常闹肚子,人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船上全体人员再一次聚集,清明宿舍的人向来群体行动,船上的每个人都明白他们有五号人马。 死亡淘汰发展至今,死亡人数攀升,其他宿舍的人数很少有三人以上的,坚持到现在还能有五人的宿舍更是少之又少,但清明宿舍不是唯一一间。 有一个五人团队,他们登上擂台,表明要和清明宿舍的人对打,箫飒很遗憾地发出一声感叹,看来不能在场下好好看戏了。 “你们叫什么名字啊!”箫飒抖着腿,斜着嘴问对面的人。 “蛙鸣。”对面一位少年答。 “切,一群蛙辈,你们别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箫飒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们,对面的人不以为然。 “你最好给我安静点!”箫昊抡起拳头砸向箫飒的后脑勺。 “知道了,知道了。”箫飒揉着脑袋忙不迭地说。 这场团战,每个人都应该站在恰当的位置上,对面五人无一女流之辈,因此梅苏和应与非也要分别对付一位少年,她们二人倒是并不慌张。 蛙鸣五个少年从各方面来看都并无不同,只能以他们手持的武器来区分他们的身份,一手握标枪,一手拿碧玺,一手持蹴鞠,一手举麦穗,一手秉香烛,这个阵营真是奇怪得不得了。 箫飒的对手是那个风一吹来头发就像麦浪的麦穗少年,一看见他,他就会想起弯腰驼背插秧的农民伯伯。 麦穗少年身上笼罩着令箫飒不敢下手的光环,好似他是大地之母的馈赠,他下不了手去损坏他手中的麦穗,可那位少年却把麦子挥洒来挥洒去的,所以为了减少浪费,他要尽快了结少年,这么一想,他又觉得攻击他并不可惜了。 箫飒利落地掏出钢笔,钢笔在他手中变换成一支钢笔枪,接连刺向少年。 那位少年有很好的反应力,顺利躲过了这一劫,箫飒像个有浑身力气无处发泄的人。 少年将麦穗一挥,上面饱满的果实向箫飒飞去。箫飒走神看其他人的战斗,来不及躲避少年的攻击,麦子撞到他身上立即爆裂开来。皮肉上传来钻心的疼痛,箫飒哀嚎连连,像一只挨揍的狗。 箫飒受了这一击,恼羞成怒,“你等着瞧,我让让你好看。” “那你就给我点颜色看看吧,”那位少年说,“让我们拭目以待皮开肉绽的究竟是谁!” 箫飒用钢笔枪在空中划了一个“飒”字送给麦穗少年当见面礼。 少年此前见过箫飒的招式,知道正面对抗捞不到好处,于是迅速走位避开攻击,箫飒的这种笨招不会拐弯抹角地追人,这就给了他很大的躲避空间。 见那一招不行,箫飒改用钢笔枪喷墨汁,墨汁准确无误地射向少年,像果冻一样将少年颈部一下给裹住了。 箫飒仿佛看见了胜利的光芒,眼睛闪闪发亮。 麦穗少年岂是能被这三脚猫功夫给困住的,他被紧裹住的手一挥,麦穗立即将粘稠的墨汁炸开。 他向大意轻敌正在自鸣得意的箫飒挥洒金灿灿的麦子,难以计数的麦子像一枚枚尖锐的图钉穿过衣服,深深扎进箫飒的肌肤里。 “啊,诡计多端的家伙!”箫飒忍着疼痛将肌肤上的麦子给拔出来。 箫飒该感到幸运,在他哈哈大笑的时候,没有一粒籽进入他的喉咙,万一麦粒在嘴巴里炸开,那可真够他喝一壶的。 麦穗少年使用的是一种罕见的武器,麦粒一旦刺进皮肤深入操控者觉得理想的地方,就会在敌人的体内爆炸,像一粒粒子弹。 箫飒身上有不下两百粒麦粒,它们如果同时被麦穗少年引爆,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好在麦穗少年并没有下死手,他并未让那些麦穗在箫飒的体内炸开。 箫飒还是感到幸运,没有一粒麦粒深入他的脸颊,否则他英俊的面容就要毁于一旦了。 “天理何在?你这人这么浪费粮食,难道就不怕遭雷劈吗?” 专心致志与焚香少年打斗的箫昊看见一开场就在兴风作浪、作威作福的箫飒那么快就被撂倒,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一边提防焚香少年,一边把鸡飞狗跳的箫飒踹向离他远一点的地方。 麦穗少年眼看箫飒正在费劲拔除身上的麦粒,浑身都是洞眼,已无还手之力,就忙着寻找下一个对手。 不以死亡为判断依据,哪一队有三人先败下阵来就为输方,箫飒是十人中的第一个输家。 焚香男与箫昊的战争还在继续,双方的进攻变化无常,奇异的光亮在两个人之间时时闪现。 信仰佛教的少年衣着袈裟,手举一根黄色的信香,时间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 箫昊的每次进攻都被减缓了,这下他身为偷盗能手的敏捷完全派不上用场。 少年手持着信香插进反应迟钝的箫昊的心脏,信香在快速减短,这柱香烧完后,箫昊的生命也就结束了。 没办法,箫昊为了活下去只能使用半生卷轴了,赶早不赶晚,箫昊进入半生卷轴之内,远离了外面的纷扰。 进来半生卷轴以后,箫昊身体的患处快速痊愈。 看到箫昊消失的少年气愤地跺脚,问他的同伴,“他人到哪里去了?” 确定心脏没有问题了,箫昊冲出半生卷轴里那个寂静清冷的世界,重回擂台。 箫昊本想带箫飒一起进去疗伤的,可惜目前他的能力没能达到那个高度,只能自己独自进入。 焚香少年和箫昊来来回回打了几十个回合,分不出胜负,他们都想换个对手。 梅苏遇上的标枪少年,是个左撇子,像螃蟹一样,一只钳子瘦小,另一只钳子却硕大无比,他的右手臂很细,左手胳膊上全是硬如铁块的肌肉。 梅苏经过一段时间的刻苦练习,已能做到在无比紧张的场景下,心无旁骛地预测对手接下来的几步动作。 少年眼里只有强者的尊严,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他用手里那根标枪对着梅苏刺去。 梅苏闭着眼睛,准确地躲过他的攻击。 少年再一次身体大幅度后仰,高高举起手里的标枪,将它投掷出去。 汗水从额角经由太阳穴流向下巴,梅苏脸上全是汗水,虽说标枪伤不着它,但她很担心她的预测能力会失算,如此以来,她的头部将遭受到重重一击。 她心中有本书,她曾苦心孤诣地研读过,文中记载但凡她遇到不可用识心术避开的招术,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做出相对的防御手段。 等到标枪再一次刺向她时,梅苏双手着地,柔软的身躯像一只真正的猫,用尾巴卷住标枪甩到地上。 梅苏的这一招把箫昊给迷住了,他晃晃脑袋里的非分之想,继续投入战斗。 少年的标枪虽远近可用,缺点是攻击方法过于单一,梅苏善加利用猫的形态,一次次用尾巴夹住投来的标枪。 少年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每一次进攻都不过是故技重施,身体被冲上前来的梅苏爪出许多血淋淋的痕迹。 应与非遇上的是那个碧玺少年,他废话特多,声音柔得像个女人。 娘里娘气的少年把碧玺往地下一扔,甲板裂开了几条缝,足以见得这枚碧玺有多重。 应与非一边躲闪着少年的招式,一边慌乱地掏出那本记录着她梦话的天书,急需一只笔来篡改未来。 应与非深知书上的字每多一个,她离死亡就更近一步,但为了清明宿舍这个团体,她愿意付出这样的牺牲。 少年将他的碧玺丢进海里,海水把船体剧烈摇晃着,晕船的症状开始在应与非身上显现了。 “箫飒,快把你的钢笔枪给我!”应与非对着箫飒大吼。 “干什么?”箫飒还在忙着把身上被血液给染红的麦穗拔出来。 “我有用,你还想赢吗?”应与非气呼呼地说,“那就别废话了!” 昨夜说的梦话中包含了今天这场战斗的战况,他们是弱势的一方,应与非无论如何要扭转这场战局。 身体愈发不适的应与非开始呕吐,今天站在战场上的应与非分外要强,哪怕吐血她也得改掉梦话中的那句话,他们不是必输无疑的,她们能取得最终的胜利的。 第92章 团战(下) 少年收回扔进海里把海水搅得翻天覆地的碧玺,嗖呼一声,他的身影出现在应与非面前,用碧玺在应与非的额头盖了个印章,短时间内她成为了蛙鸣一方的奴仆。 应与非顿时没了神志,笔和书掉在箫飒身边,行尸走肉似的走向了蛙鸣那方的阵营,司徒、箫昊和梅苏惊讶地看着她,很快明白应与非的心志被他们给控制住了。 司徒莫测的对手是蹴鞠小子,他脚上的技巧无人能与之匹敌,他平素看似精瘦干练,但当他把上衣脱下来后,他的身材原来这么魁梧健硕。 蹴鞠的速度十分迅疾,它与空气摩擦发光发热,像一个火球冲向司徒,但司徒仍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淡定,作为五个人中综合能力最强、各方面实力拔尖的他,对付这种只耍脚上功夫的人颇为容易。 只有速度提升了,蹴鞠的攻击力才能增强,少年每次发球前都得先踮几下试试脚感,然后斜着身体发力一踢,蹴鞠在他脚下如同轻飘飘的毽子,一下子射向司徒。 司徒莫测从战斗中悟出的道理,就是得尽快拿下战局,无论对方是谁,都要速战速决,他可没时间陪别人耗着。 司徒用鸡毛掸子对着飞速到来的蹴鞠上下扫了扫,蹴鞠登时就像撞到了墙面,落地有声。 司徒收了收鸡毛掸子,移行幻影至少年身边,在对方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之前,给了少年致命一击,他当即脑破而亡。 司徒的快速制敌给场下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就连慕容风澈看他的眼神也有了一些改变。 场上的战局十分明朗,麦穗少年击败箫飒——没死,箫昊与燃香少年平局——箫昊进攻受限,和标枪少年战斗的梅苏——具有微弱优势,应与非暂时受制于碧玺少年的操控,蹴鞠少年则被司徒击败了。 如此看来,清明小组和蛙鸣小组难分伯仲,好几场对抗陷入僵局,因此场上的局势开始有了些变动,他们不再一一对抗,开始注重团队的配合。 梅苏退居二线,闭上眼睛细细地冥想,以便弄清楚对面即将展开的动作,身手敏捷的箫昊负责时刻穿梭和偷袭,司徒是进攻和防御的主力军。 应与非成了对面的俘虏,她总是在干扰箫昊和司徒莫测,他们若是出招,她会跑上前来用身体抵挡他们的伤害,这让二人总是把攻击半路撤回。 对面还剩下四人,加上应与非一共五人,司徒莫测成了清明宿舍阵营里被对面针对的一个人,他出手攻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其他四个人便反过来攻击他。 平时话不多说的梅苏,此时滔滔不绝起来,为箫昊和司徒讲解对面的下一步行动,不一会儿,她就说得口干舌燥。 梅苏一口气叽里呱啦说那么多话,司徒和箫昊想要理解简直难上加难,她不可能同时把对面五个人的行动轨迹都弄清楚,这让他们陷入了不知道该怎么还手的困境。 “不要念了,”箫昊对梅苏说。 梅苏耸了耸肩膀,长叹一口气。 对手杂而不乱的进击,给清明小组的成员造成了不小的困扰,防御时他们手忙脚乱,攻击时则杂乱无章,再这样耗下去,他们必败无疑。 “我写完了……”箫飒无力地朝三人挥了挥手,脸上绽开的笑容没有丝毫力量,说完这些话他头又开始晕了。 梅苏对箫飒手握钢笔在应与非那本预言书上叽叽喳喳写了几刻钟的字感到费解,不知道他究竟写了些什么? 晕倒的箫飒,成为很多人视线的焦点,大家望着他,像望着一头睡过去的小野兽。 箫飒手里的笔啪地一声落地,蛙鸣团队的四人突然躁动不安,他们好似成了提线木偶,冥冥之中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给控制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翻过栏杆跳进了海里。 司徒等三人一头雾水,他们怎么就赢了呢…… 他们落水之后,应与非就脱离了对方的控制,为他们解析了其中的秘密,三人了解了大概之后点了点头。 迫切想知道箫飒写什么花了那么长时间的应与非捡起她的书本,这一看,瞠目结舌,抬起脚猛地把睡懵了的箫飒给踢醒了,真是太烦人了,写那么长的文字。 “干什么打我,我救了你呢,叛徒。”箫飒口齿不清地说。 “谁让你写那么多字的,大坏蛋。”应与非说着就又踹了箫飒几脚,恨不得杀了他解解心中的郁闷,醒过来没几秒的箫飒又晕了过去。 飒老第小命不保,箫昊急忙赶上前拦住应与非,好说歹说,再踢下去箫飒就没救了,应与非虽止住了手脚,但没有停止语言的攻击,似乎要用唾沫星子把箫飒给溺死。 应与非的怒火一时半会儿无法消散,可以用一句话说清楚的话,箫飒他却写了一篇引经据典、博采众长的论文,她不恼火才奇怪。 蛙鸣小组的人全部落水之后,慕容风澈便默默地走开了,他知道本局胜负已定。 赛后由末影人负责清理现场,一场打斗之后,这里已然脏乱差无比,末影人的种种忧伤,无人能懂。 清明宿舍的成员赢了,其实这场战斗他们是处于下风的,如若不是应与非的那本天书有更改结局的奇效,他们肯定会败下阵来。 这一场战斗对于他们也不是一点帮助也没有,至少他们认识到了自身的不足与缺陷 。他们的水平参差错落,日后还能把死亡淘汰制当成一场儿戏吗?这显然是不行的。他们最大的缺点就是用游戏的态度来看待这件必须严肃对待的事情。 日后要走的路还远着,他们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幸运可以得到应与非的天书和梦话的照顾。实力是否强横是判断一个人能不能活下去的准则,而不是其他的工具或秘籍,这些东西也许能帮助他们逃过一劫,但他们不可能每次都得到这样的帮助。 宿舍内,箫昊和梅苏一人拿着一个镊子,把镶嵌在箫飒皮肤里的麦穗给拔出来,他身上全是洞眼,应与非看不得血腥,离开了宿舍。 梅苏为箫飒上药,箫昊负责包扎,司徒端来一大盘打成糊糊的红枣猪肝,“厨娘说,猪肝和红枣都有补血气的功效,对缺血的人大有裨益。” “不……”箫飒把头甩得跟拨浪鼓似的。 “你吃不吃?”司徒的语气里没有半点情感,但他这些平淡的句子在箫飒听来是一种赤裸裸的威胁。 “不要,”箫飒固执地说,“我最恨吃动物内脏了。” 在应与非那本记录梦话的书上留言可以决定双方胜或负,只需用几个字廖廖概括大体意思就可以,例如红方负蓝方正,这简洁明了的六个字就可以让他们取得最后的胜利,可箫飒偏不这样做,看看他做的好事,气得应与非想把他的脑袋当蹴鞠踢…… 以下是箫飒写的内容: 今天,我们清明宿舍的人与蛙鸣宿舍的五人展开了恶战……没想到他的麦穗那么厉害弄得我伤痕累累……与非成了叛徒,我得快点写完这些,好及时唤醒这个误入歧途的姑娘……求求你,让我们成为最后的胜者……长得像一篇日记,应与非特别想抡起拳头揍某人。 第93章 密谋 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是志同道合,就能在所有方面达成默契吗? 许多天过去,应与非每当翻到书上平白无故多出的几页文字,便触目伤怀,这些歪歪斜斜的文字,多想把它们给一笔勾销啊,可是办不到。 字数要是能靠自身实力水平的提升逐渐减少,应与非一定会很感激,箫飒这个害人精的锦心绣口真是用错了地方啊! 若一个个文字化做匕首,箫飒兵不血刃,就能把应与非伤得体无完肤。 厚厚的一本书,剩余的白纸不足三成,应与非为之惊异,且无能为力。 应与非对箫飒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但又不能指明自己究竟为何那么生气,就只好让大家伙都以为她是个脾气不好的人。 早上九时光景,应与非举起书,再一次温故知新。 宿舍里空气流通慢,现在慕容船只航行的这块海域的季节又是让人爱犯困打瞌睡的春日气候,心情闷闷的,怎么都好不起来的应与非决定去外面抽陀螺透透气。 打开门,应与非一如往常,像只乌龟先把头探出去探明情况,免得被人偷袭,最近时局不好。 一切正常,可是当应与非把两只脚都踏出门外以后,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两个高高的人影,来不及大叫、来不及求助、来不及反应,人当场就被敲晕。 梅苏灵敏地察觉到有危险人物靠近宿舍,“不好,与非她出事了……” 四人放下手中的事,着急忙慌跑出宿舍,只见两个人影丢下应与非落荒而逃,眨眼间便消失在走廊上,他们没能看清楚对方的脸。 陀螺和鞭子散落在地,应与非脖子上多了一道伤口,亮红色的液体从脖子上那道裂痕处滚滚涌出,她身上血淋淋的。 几人急忙把应与非往庸医一把手那儿送去,老庸医只看了一眼,似乎就知道凶手是谁了,眼里露出凶光,意味深长地说:“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出手了?” 箫飒心急如焚,都这个时候了老庸医还尽说些高深莫测的话,他急切地问:“老家伙,你说什么,谁出的手?” 怕遭到报复,言多必失,庸医一把手紧紧捂住嘴巴,着急撇清他与他前面说的话的关系,“没什么,我得赶快帮她止住血,去找纱布!” “好的。”箫飒一边说,一边往放纱布的抽屉走去,他在这儿打过下手,知道哪样东西放在哪里。 庸医寻找最好的止血方法,积极救治动脉血管被切开了一道口子的应与非。 “箫飒,你留在这儿,”梅苏指了指司徒和箫昊,“你们两个跟我出来。” 过道上,所有宿舍关门闭户,路上没有闲人走动。 “我看到是谁了!”梅苏脸色凝重地说。 “是谁?”箫昊急着给应与非报仇。 “除了他们,还能是谁呢?”梅苏怀疑的对象,无非是那早有异样的两个人。“和我们走得很近的两个人。” 司徒莫测一下子明白了梅苏指的是哪两个人,那时顾船长对他说过要留意提防他们,可没想到那么快就被将了一军,他仍是惊讶,“你是说……佑氏?” 箫昊对内情知之甚少,说什么他也不会轻易相信,“怎么可能是他们兄妹两个,你们没有搞错吧?” 梅苏会把她的怀疑说出来,说明她心里至少有七分把握,“我没有在信口开河,我当然相信他们二人的本性是好的,只是他们耳根下有一个标记,我觉得有点儿诡异,没准儿他们两兄妹成了任人摆布的傀儡。” 这么说,箫昊想起一件奇怪的事,岔开五指把额头一拍,“春节过后,他们不再在心连心宿舍居住,跑到另外一个偏僻的宿舍住下了,我说为什么呢!” “太可恶了。”为与非的遭遇感到不平,司徒莫测难得性急地说。 “如若他们真是被人控制了,我们必须帮他们两个找回神志,以绝后患,如果这是他们的本来面目,他们一直在扮猪吃老虎,那就格杀勿论。”箫昊嫉恶如仇地说。 “恐怕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司徒就当前的局势做了一番分析。 “正义是不会眷顾恶人的,吉人自有天相,怕他们作甚?”箫昊义正词严地说。 “如果不去拼死一搏,那我们就只能惶惶不可终日地活着,与其死不瞑目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不如先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梅苏也觉得箫昊说的有道理。 “同意。”司徒莫测清楚箫昊夜间没少到他人寝室偷盗,熟通船上各个房间的布局,“不过箫大哥,要说恶人,为了存活下去我们杀人就不是恶人,其他人为了活下去杀人就是恶人吗?你这不讲道理。 ” “司徒,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梅苏说, “话说回来,硬碰硬不行,那我们就智取。” 司徒莫测什么话也没有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那好吧,我是个没脑子的人,你们俩足智多谋,先好好规划一下。”箫昊握紧拳头,势在必得。 老庸医把应与非的伤口处理了很久,敷上了一些能加速伤口愈合的神奇药物,用纱布给裹住。 三人回到清明宿舍商量那件迫在眉睫的事情,只有在他们自己的宿舍,他们紧绷的神经才能得到片刻放松,让他们发挥出他们全部的才干和能力。 由于条件有限,谋划的行动路线只能在草纸上进行粗糙的勾勒,他们像将军一样重视这场偷袭,但他们没有沙盘来排兵布阵。 他们在四方桌子的三边坐下,把背对着宿舍门的那个位置空着,假若被偷袭,这个位置是最危险的,一旦发觉门外有人打扰他们,他们也能第一时间反击。 备好笔墨纸砚,箫昊绘制出佑氏兄妹宿舍的平面布局图,之后由司徒和梅苏一同探讨最适合的路线偷袭他们。 讨论到收尾阶段时,门被敲响了,三人的目光立刻变得警惕起来。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垂头丧气的箫飒,他们吁了一口长气。 “你们在干什么?”箫飒对三人进行了一番察言观色,不知道三人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箫飒情绪失调容易犯浑这点是大家都知道的,三人对望了一眼,决定不把他们的特别行动告诉他,被推举为发言人的梅苏说:“不做什么,破案!” 司徒莫测和箫昊呆目圆睁,这不是变相道出了实情吗?梅苏淘气地吐了吐舌头,双手撑着下巴。 箫飒抱起应与非的那床被褥又要走,“我的问题你们还没回答呢?” “我不是说过了吗?” “不好意思,梅苏姐,我刚才没听见。”箫飒刚才只顾着整理被褥,左耳进右耳出,心不在焉的,什么都没听见。 梅苏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等你回来告诉我们与非的身体状况。” “血流了半脸盆,总算止住了,”他们肯定有事瞒着自己,不过最要紧的事是照顾好伤员,箫飒决定不再问他们了,“你们想知道她怎么样了,为何不亲自走一趟?” 听着箫飒略带抱怨的语气,三人苦涩地笑了,这种时候他们的做法显得过于冷血了。 箫飒走了,梅苏望了望外面乌黑的天空,把桌面上的蜡烛点燃了,这将是个漫长的夜晚啊! 箫昊伸了个拦腰,手揽着脖子,无可奈何地咂嘴道,“天黑了,该是出手的好时候了。” “出什么手?”箫飒的身体退了回来,原来他一直待在门外没走,“你们一定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箫昊怯怯地说:“不是看你一个人照顾与非很累吗?就想着待会儿和你换班。” “这不必了。”箫飒觉得照顾应与非是他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又回来干什么?”梅苏加问一句。 箫飒有点儿无精打采的,说几句话就能听见他的喘息,“书对与非来说十分重要,我要把它放在她身边。” “与非肯定没醒,谁叫你拿的?”司徒莫测波澜不惊地说。 “老庸医啊!” “你不能拿走。”梅苏拦住了箫飒。 “为什么?”箫飒感到好笑,什么时候梅苏姐变得这么不讲道理了。 “不安全,必须交由我们保管,这可是关乎与非生命的重要物件。”箫昊也劝阻箫飒。 箫飒并无危机意识,“你们也知道与非对此书视如珍宝,可你们为什么要命令我、要求我放下这本书,书我一定得带走。” 箫昊还是不能像箫飒一样那么信任庸医一把手,“你今天就是不能把书带走,否则休怪我不客气,难道你宁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相信我们吗?” “箫大哥……我不是不信任你们,可是老庸医说这本书对应与非病情的恢复有帮助,”箫飒愤怒地把书往桌面一砸,“好啊,随便你们吧,我有能力保护好与非,不用你们管。” “箫飒……”箫飒头也不回,气冲冲地抱着被子跑了,他撂下的话过于刺耳,几个人无奈地摇摇头! 被人误解的滋味可不好受,何况这人还是箫飒,梅苏收起应与非的书,“你们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有了,把书给我,”黑暗的脑海突然亮起了一盏明灯,箫昊说着把书接了过来,“让我把书放进半生卷轴,这是无人能侵犯的最安全不过的地方。” 对于箫昊的提议,无人有异议。 第94章 行动(上) 夜深了,云开见月明,这是个月明风清的晚上。 晚上没有虫鸣鸟语,很是安静,浪声时有时无,浮出海面的鱼时隐时现。 船只漂洋过海,并没有打破这个万籁俱寂的夜晚。 三人登上了船顶,在船头和船尾两间船长室之间来回游荡,一不小心撞见了悄无声息一人在观望天边那轮明月的慕容船长,他们畏畏缩缩地远离了。 鬼鬼祟祟三人的身影自是被慕容船长看到了的,只是他并不作声。 这是清明宿舍成员第一次开展秘密行动,箫昊找准了佑氏所在宿舍的窗户,他趴在窗户上头,看到窗户恰巧没关。 梅苏快速地把绳索一端系在栏杆上,另一端抛进了大海里头。 司徒率先沿着绳索下行,像一只猴子一样敏捷地荡进了窗户里。 司徒莫测的出现过于突然,惊得屋内人的魂魄都散了,屋内四个人一时之间没有看清来者何人,只是听到了一双脚落地的声音。 梅苏第二个跳进窗户内,紧接着是抓着绳子大吼一声荡进屋里来的的箫昊,三人都站在了这间光线昏暗的房间里。 走近受到蛊惑的一个少年跟前,在他们尚未注意到司徒莫测靠近时,司徒很快地了结了他的性命。 房中只剩下佑希和佑溪,那个给他们下蛊的少女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对付他们两兄妹,三人是一点都不担心,以多敌少,他们处于绝对的优势,不过他们真正的敌人是那个幕后黑手。 “你们上,给我杀了他们,一个活口都别给我留。” 一个声音从黑暗中发出,箫昊和司徒莫测左看右看,却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 少女不知道在哪里,此时正在对迷失了心窍的佑氏兄妹发出号令。 “遵命!”两兄妹的声音浑然一体。 “好啊,你们两个,我们死心塌地把你们视作同生共死的好朋友,可你们竟然把与非害成那个鬼样子,你们不怕遭到道义的谴责吗?” 箫昊抡起两只石头般坚硬的拳头,分别向二人砸去,可是没有神志的他们,要比清醒时实力更强劲,很轻巧地躲过了箫昊的重拳。 梅苏瞳色各异的猫眼,具有极强的夜视功能,她把宿舍看了个遍,把左内室右内室也逛了一圈,始终没有找到佑氏兄妹的幕后主使。 看来她不在屋内,这下他们可以放心无忧地先把两兄妹给制裁了。 “对于存活下来的渴望,要求我们必须杀光所有对手,”哥哥佑希摆出迎敌的架势。 “我们不强,所以必须找个强悍的靠山当保护神。”妹妹佑溪说,一点都不在意他们给应与非造成的伤害似的。 “执迷不悟,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就不行吗?”梅苏不可理喻地看着在黑暗中背对背准备迎敌的两兄妹,觉得他们就是瞎子和盲人。 司徒莫测踏步上前,朝这对鬼迷心窍的龙凤胎挥了挥鸡毛掸子,想要清除他们耳根下的那个标记。 在印记被清除的那一刻,两兄妹突然晕倒在地,在司徒莫测的帮助下,他们终于脱离了那位惯于下蛊的少女的控制。 “我这是在哪?”佑希醒来,指尖按揉着太阳穴。 “哥,我脑袋好疼,”说话的是佑溪,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叫人心疼,“像是有蚂蚁在噬咬着。” “太好了,”箫昊向他们伸出手,“我们今后还可以是朋友?” 两兄妹对箫昊的和平之手视若无睹,箫昊缩回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你们?”佑希惊奇地睁大眼睛,“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 “我们来帮助你们,你们被那个妖女控制了心智,”箫昊蹲下来,拍了拍佑希的肩膀,对在地板上坐着的两个人说。 “现在好了,司徒帮你们抹除了那个印记,妖女再也不能强迫你们做任何事情了。” “胡说!”佑溪气恼地说,“谁说我们是被逼迫的,我们为她效命,是我们心甘情愿的!” “我们互相认识了这么久,可是没想到你们兄妹居然如此狠心,难道为了那个妖女,你们真的要把我们也给除掉吗?” “我们按照吩咐行事,我们成为她的行凶者,她答应会护我们周全,直到我们成为这艘船最后的幸存者,如果不惜破坏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很抱歉,但我们并不后悔。” 看来抹掉印记并不能改变人的本性,他们兄妹是天生的杀戮者。 “少废话。” “你们跟着妖女有什么好果子吃,船上只有两个席位,有你们的份吗?”梅苏恨不得一耳光把甘愿被奴役的他们给打醒。 “你闭嘴,不关你这个自作多情的人什么事,跟着你们这群窝囊废就能活下去吗?”佑希的咆哮如风雨夜的浪涛。 听见有人这样侮辱梅苏,箫昊气得把身子站直了,“你们别给脸不要脸,打肿脸还充胖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认识你们这样的人,真是算我们倒霉,幸好沐木姐和皑离走得早,要不肯定会遭到你们的毒手。” “那天你们和蛙鸣打群架,不见得你们有多厉害,谁知道你们使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伎俩?”尖牙利齿的佑希此时脸上的表情像一头恶狼,“为了登岛,我们可以把尊严当成屎在地上践踏,和活命相比,脸面算什么,我~呸!” “我本以为你们是内心清澈之人,会回心转意回头是岸的,好心帮助你们恢复自由身,你们倒好,把话说得那么伤人伤己,对自己鱼游釜中的处境还一无所知。”司徒平素是个寡言少语之人,若不是真的被冒犯到了,他是决不会一口气说这么多字的。 “还啰嗦什么,来啊,一起上,谁怕谁。” 第95章 行动(下) 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一场战斗无可避免。 黑暗的宿舍里,司徒与佑希对打,梅苏与箫昊共同与佑溪抗衡。 四人都是拳打脚踢,没有使用花哨的法术,近身搏击旨在考验彼此武术基本功的扎实程度,佑溪虽为女性,反应速度很快,下手力道也很足。 虽说是二打一,没有什么攻击力的箫昊与梅苏体力上却都有些吃不消,他们把真相看得越来越清楚,在这艘船上,清明宿舍的人弱小得很,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选择对他们出手。 司徒与佑希的斗争则精彩多了,他的鸡毛掸子可以化解对方的攻击,可是他要让佑希知道的是,他强大到可以不用那把鸡毛掸子就能解决他。 司徒把鸡毛掸子放在桌面上,两人绕着桌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扭打着,一时之间胜负难分。 两人的命运是被捆绑了的,有时佑溪变成佑希,箫昊与梅苏打得更猛,抄起桌面的灯盏子就砸;有时佑希变作佑溪,不出手打女性的司徒只得无可奈何地收手,任由对方痛打他。 一只鞋子飞来,正中靶心,打中了了司徒莫测的木鱼脑袋,是箫昊扔的,“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绅士什么啊?” 后来司徒想通了,佑希与佑溪的生命是挂钩的,只要能杀死其中一个,另外一个也就难逃一劫,如果这是经得起推敲的事实,那他们三人还不如集中攻打一人。 “梅苏、箫大哥,你们过来一起打佑希啊,不,是佑溪,不对,是佑希!”司徒看花了眼,只见两兄妹的脸在眼前变来变去的。 “你那边现在是佑溪~你过来这边打佑希才对,”箫昊咬文嚼字地读这读音没有区别的两个名字,越有意区别越是费劲。 “你说得对,我过去。”司徒说着就走了过来。 两兄妹好像发现了司徒不打女生这个弱点,一旦司徒等人围攻向佑希,他就马上变脸,等司徒掉头再打他,他又马上变成她,他们频繁变化,让作为三人之中主要攻击手的司徒不知如何是好。 “司徒老弟,你找死啦,脑袋里进糨糊啦,你这样搞得我们很被动明不明白?”箫昊给队友气得鼻孔冒烟,“再不打女魔头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更棘手,快上啊!” 性情直率的司徒莫测无能为力地摇摇头,头发凌乱,像一个鸡窝。 梅苏低下头大叹,拉住箫昊往前冲,就要到达两人面前,她大喝一声,“箫昊,女抱女,男约束男,死也不放手。司徒你垫后,找准人就打。” 司徒莫测的理解能力有问题,过去了很久之后,才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句。他想先看看两个人用肢体如何完全制服另外两个人,这会是一幅相当可爱的画面。 “司徒老弟,你找死啊!”箫昊的脚已被佑希有硬跟的鞋跺了不下百次。 “快点啊,”挨打的梅苏声嘶力竭地叫唤着,“哎哟!” 司徒及时跑到箫昊面前,抡起拳头,忽然——佑希变佑溪,由于她的身高与他比差很大一截,因此司徒没刹住车的拳头只好击向箫昊的鼻梁,开了个酱油铺。箫昊的鼻子很酸,眼泪已经流出眼眶来了。 “箫大哥对不住。”司徒莫测无奈地说。 箫昊紧紧搂住变成佑溪的佑希,而实际上他抱着的就是佑溪,或者说是变成了佑溪模样的佑希,“你快点打啊!” 司徒莫测就是不能对女性下手,他走向怀抱佑希的梅苏,正要挥手出拳,那两人又换了身份,梅苏和佑溪都比较矮,所以他这次挥了空拳。 “司徒,你来打我吧!”被箫昊抱住的佑希笑着贫嘴说,他突然从这种转换中感受到了无上的乐趣。 被耍来耍去,司徒气呼呼的,重新回到箫昊身边,又一次抱拳,把指头关节捏得嘎吱嘎吱响,手一伸——佑希人又变成了佑溪——拳头拐一个弯,这次击中的是箫昊的太阳穴。 箫昊两眼发黑,头晕倒地,身体抽搐,口吐白沫,惨不忍睹。 “我忍不了了,司徒你这家伙还是不是我们的伙伴?”箫昊勉强站起身来,擦干嘴角的白沫,昂起头让鼻血往回流。 箫昊一止住鼻血,就又把佑溪给抱住了,对方也不逃避,知道他们是拿他们兄妹没办法的。 抱过几次少女,箫昊脸已羞得通红,梅苏抱了几次少年,脸同样绯红发烫,这下可好,两个人都害羞了。 “司徒,你来抱住他——抱住她……”箫昊迟疑地说,“你来抱住他们吧,让我来解决他们,你认为怎么样?” “你们面色红润就好了,别摊上我,”司徒不止一点不情愿。 “说让你抱你就抱,你抱住他们,他日我重重有赏哦!”箫昊脸红脖子粗,“别羞涩,你看,就像我这样,双手环住他们的腰部把他们给抱住。” 尽管司徒不情不愿,但箫昊还是顺利把怀中的人质转移到了他手中,顿时司徒的脸就像蒸笼里的包子,呼呼往外冒着白花花的热气,他抱着佑溪柔软的身躯,头却拼命往后仰。 箫昊走到梅苏身旁,有点恼火地瞪着佑希。佑希知道箫昊是敢动手的,挨打是无可避免的了,于是他不再和妹妹换来换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箫昊几重拳下去,佑希七窍流血,很快就没有了鼻息。 佑溪也死了,没碰过死人的司徒一时被吓破了胆,他将少女的躯体往前一推,手空空荡荡晃在空中颤抖,想起会让佑溪摔倒在地,又在半空中抱住了佑溪的身体,嘴唇差点儿就碰到了佑溪的脸,他的心脏快得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司徒老弟,你英雄救死啊!”箫昊无语了。 梅苏揩干净脸上的血,“你的弱点太可怕。” 司徒低下头静静地回想这一夜,这绝对是是他登上这艘船以来过得最糟糕、残酷和血腥的一天。 箫昊笑了几下,和梅苏来了一个拥抱,“感谢老天爷让我们打败了他们,为与非报仇了。” “真讨厌。”梅苏生气了,气得是箫昊那个强人所难的拥抱。 “讨厌就是喜欢,”箫昊得意洋洋地说,“走吧,司徒老弟,我们去找女姑娘去。” “什么女姑娘,”梅苏没好气地说,“分明是妖女,分明是女魔头。” 听到两人斗嘴,司徒莫测只顾强颜欢笑。 “司徒别听他的,我们先去看看与非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太难过了。”梅苏难受地想起和这对兄妹共度的那些欢乐的时光,至少那个时候他们是快乐的。 “我也是,”箫昊的语气变得严肃了,“也不知道我们未来会怎么样?” “我们绝不能兵戎相见。” “希望如此吧!”箫昊知道这很难。 在这本就无一丝光明的房间里,司徒莫测这儿撞一下那儿撞一下出了门,他额头上隆起一个肉包子大的肿块,真是倒霉透顶的一天。 第96章 老庸医的真面目 一行三人慢慢地行走在两排宿舍中间的过道上,在返回清明宿舍的路上,听闻医馆内铿锵作响,不知发生了什么骚乱。 司徒率先进入医馆,见到了那个善于控制人心志的女魔头,他忽然醒悟,宿舍里被他们解决掉的四个人,是女魔头抛弃的弃子,目的是给她打掩护,她主要的攻击目标是箫飒和孱弱的应与非,这是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箫昊走进医馆,肠子都悔青了,早知方才早点与司徒转换揍人的角色,早一些把执迷不悟的兄妹收拾了,何以拖延至此姗姗来迟,不知道箫飒、应与非和庸医一把手有没有事。 梅苏内疚极了,看见医馆抽屉里的药材散落一地,那个女魔头就在这里,箫飒的笔墨喷得到处都是,眼见他就要倒下,忙上前搀扶他。 颧骨淤血,双腮深陷,箫飒的旧伤还未痊愈,就又添了一身新伤,他的皮肤永远是溃烂的,发肿流脓。 地上散落着各种磨药器皿和药材,各种摆设和盆栽无一不被打坏,可以想象箫飒与女魔头之间的战斗有多激烈。 在梅苏的搀扶下,箫飒与应与非共同躺在了一张病床上,他憔悴无助,嘴巴张张合合,似在喘息,又似在轻声低语。 “箫飒……”梅苏跪在病床边,想听听看箫飒是否在说什么。 “对不起,我们有手足之情,应该互相信任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别说这个了,忍着点疼,我这就叫老庸医来给你擦药。”千呼万唤,老庸医就是一动不动地站在暗处瞧着他们,梅苏泪花闪闪,在满地的瓶瓶罐罐中寻找着能用来为他治疗的药物。 “不,我主要不是说这个——”箫飒说话拖拖拉拉的,每说一个字,就得喘一口气,像个即将在弥留之际寿终正寝的老头。 “那你想说什么,我一定带到。”梅苏被自己的话蠢得嚎啕大哭,这又不是他的遗言,怎么用上带到两个字了呢? “嘻嘻,”箫飒勉强地笑,“仰棠的父亲,庸医一把手是个坏人……” 箫飒的话骇得梅苏跌倒在脏兮兮的地上,神魂已然出窍一般,那么小的一个老头,竟有这么恶毒的坏心肠,花这么长时间布这么一个局,真是个有战略目光的臭老头啊! 梅苏的目光盘旋,老庸医没有躲躲藏藏,正装无辜搞小动作祸害箫昊和司徒。 “箫昊,司徒,小心庸医,他是仰棠的父亲,他们是一伙的……”梅苏大声地说。 “你说什么?”箫昊离开了狭窄的战场,剩下司徒与女魔头仰棠对峙。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自从他们头次步入医馆起,他们就一直被庸医和她的女儿蒙在鼓里,那脾气古怪的老头城府居然深到这么可怕的程度。 箫昊走到不做解释的老庸医面前,将他从柜台下提溜起来。老庸医手脚一阵慌乱,手里的一些珍贵的药材掉在地上。 老庸医的秉性暴露了出来,他的贼眉鼠眼在这个时刻变得前所未有的突出,他短小的身体灵活、多变,眼神狡黠而犀利,像狼一样。 别提箫昊有多为自己和箫飒感到忿怒了,他们两个都曾来给庸医一把手抓药以支付药费,谁知道这个老头的心思竟然这么坏。 “啊莫泥啊咯啦……”庸医嘴里念念有词,箫昊的脑袋突然巨痛,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旋转切割,搅得他头痛欲裂。 老庸医命令箫昊把他放下,他就放下了。 箫昊知道,他成了老庸医的傀儡,可他就是挣脱不了这种控制。父女两个都深谙此道,能熟练地操纵他人为己所用。 箫飒的头也开始剧痛无比,像有人往脑袋里里灌了一盆清水又倒了一盆生石灰,两者相互作用反应剧烈,灼烧着他的神经。 箫飒的瞳眸渐渐虚化和朦胧,像起了一层大雾,眼神中的这种由清澈变浑浊的态势是不可抵挡的,似山洪倾泻,血丝像红色的藤蔓爬满他的双眼,在眼球上百折千回,在眼球表面蜿蜒曲折。 脸颊上的血管也膨胀了好几倍,变得十分突出醒目,箫飒面目狰狞,见此情形,几人心里都不觉一凉。 老庸医没有闲下来,他又陆续控制了应与非和梅苏的心神,但凡来过他医馆吃下他药物的人都被控制了,清明宿舍过半人员已沦陷,徒留司徒莫测手足无措地与这对父女对抗着。 老庸医让他们自相残杀,箫飒与应与非两位下黄泉半道的人无人照顾他们,就让他们痛苦死去,而箫昊,则被安排控制好梅苏。 梅苏被箫昊掐住喉咙,整个人悬在空中,她几乎窒息了,强烈的求生欲望,使她不顾一切地把力量倾注在双手上,要把箫昊的手松开。 听从庸医的安排,箫昊忘了眼前向来优雅、从容的梅苏,是他一直对她有特殊情感的人。 梅苏虽然在挣扎,可是这只是求生的本能罢了,在她的意识深处,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挣扎,她在箫昊的手中,像一头任人宰割的羔羊。 很早之前司徒就想向大家指明这点了,船上有位扶贫济困的好医生,热衷于救人,这本就有悖常理,在死亡淘汰制度之下,所有人都不可能毫无目的地帮助他人。 一年多过去,想当然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生病,他从来不接受别人的施舍,只要不是致命创伤,就总有自行愈合的一天。 面对这个混乱不堪的场面,司徒逐渐心疲,五个人中有四个受控,这叫他一个人该怎样应付? 庸医沉浸在喜悦之中,这是坐收渔翁之利的喜悦,他施舍昂贵的药材一年多,广撒网终于获得了丰厚回报,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 他感到莫大的荣耀,庸医仰天大笑,和平时沉稳镇定的他形成了鲜明对比。 去年为什么要帮他们宿舍救治伤员呢?不但是为了今天这个局面,更是为了在这段时间里挽留更多的盟友,尽早杀掉更多的敌人。很显然,他们的布局是合理的。 盟友转化为百害而无一利的敌人时,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只有死路一条,老庸医筹划了十几个月的阴谋,在这种时候计划败露,对他来说已经不可惜了。 仰棠的路数变幻莫测,司徒很难断定她下一步进攻的招术,她的防御有一点尤为可怕,他放的招她会吸收再反攻回来,司徒等同于自攻自受。 “父亲,把那高个子派来这边与这小子对打,这样才好玩。”仰棠与司徒对视,刀片般锋利的眼风丝毫不落下风,司徒成了她手中的玩物。 如果要让仰棠在五个人中选择一个她最中意的傀儡的话,那无疑是好胜心强的司徒,只是找不到机会把他治服。 别看司徒莫测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但只要击中他的要害,像这样的人内心是极其容易动摇的,思想和心理过于复杂的人,越有倒戈的倾向,其次他的高傲会让他高估自身实力,这就给击败他创造了机会。 箫昊松开手,险些窒息而亡的梅苏倒在墙边,没了生气,箫昊和司徒扭打在一起,一个被老头子操纵自如,一个被少女玩弄。 箫昊的每一拳每一脚都击向司徒的心脏部位,重拳出击,力道之大,似乎势要把司徒心脏的跳动给砸停。 司徒每隔几秒,就粗拙地用鸡毛掸子扇箫昊一耳光,他们机械性地过家家似的你来我往重复这一套动作。 两人反目成仇的对打,令看客仰棠和庸医看得津津有味。坐享其成的滋味,是至鲜珍馐也比不上的。 应与非低声的呻吟着,被控制了心智但残存了一点理智的箫飒痛苦不堪地想要站起身来。 父女俩强强联手的勾结,让清明宿舍全体成员陷入了危险之中,杀了他们几个人,再去杀戮船上其他所有人,那两个名额他们要定了。 不到最后一刻,战场的胜负始终是扑朔迷离的,虽然眼前的局势很明朗,似乎要以清明宿舍的全军覆没告终,但谁知道会不会出现奇迹呢? 第97章 虚魂术(上) 箫飒身体的异常持续发酵,浑身冰凉,几乎能将周围气体凝固。 他的眼睛里燃着一团血红的火焰,四下蹿动,呼之欲出。 腰斩般的巨痛可以坦然受之,五马分尸的撕扯亦可以漠然视之,只是这种疼痛,叫人恨得咬牙切齿。 箫飒的脸比纸张还白,嘴唇上裂开许多血痕,蓝色、紫色、红色的血管像横七竖八的彩色线条布满了他的脸面。 来到地狱的魂修炼肌体成为人后,身上再没有灵魂这一说,可是箫飒反常地感受到体内有一股真气,不,似有一个灵魂欲逃离他的肉体。 灵魂不断抨击他的肉体,箫飒痛得一跳一跳,滚下那张与应与非一块儿躺着的病榻后,在那股神秘力量的冲撞下,他的身体仍是止不住翻滚。 在这种几乎要把他撕裂的疼痛到来之际,箫飒同时体会到新生命到来的舒畅,一如往昔他进入吸力漩涡前的张驰与欢快。 躯体青筋暴起,整个人都血脉喷张,他撕心裂肺的呼喊,引来了众多末影人以及船长慕容风澈。 慕容风澈照例一袭白衣飘飘,进入这间医馆后,看见满地打滚体格正在剧变的箫飒,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应与非,看见倒在墙脚的梅苏,看见着了魔一样在厮打的箫昊和司徒,以及那对正在坏笑的父女,一时间有些晕头转向。 箫昊、司徒和梅苏三人开展秘密行动的时候,他其实是看见了他们的,那时三人还不是这样一副情状。 这个场面很有意思,慕容风澈双手抱胸,傍在门框上,想看看这一事件是怎么一个走向。 老庸医和他年轻的女儿不顾船长的到来,仍是止不住地狂笑着,同时在密切地关注着箫飒。 躁动得以平息,箫飒先前的伤痛复原如初,他立在父女俩身前,阴沉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弓背的架势十分渗人。 仰棠为绝后患,从地上拉起一把长剑,迅速刺入箫飒的心脏。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箫飒的心依然倔强地跳动着,仿佛被桎梏多时的灵魂得以重获新生。 箫飒身体顺势往后一仰,一道力量逼出剑刃。 剑柄击中仰棠的胸脯,她往后飞出几米后跌倒在地,顿时没了声息。 箫飒身体未有不适,伤口在快速愈合。 看着至亲至爱被箫飒一招打死,矮小的老庸医老泪纵横,要跟这狂妄的少年拼死拼活。 等哭哭啼啼的老庸医被箫飒轻举在手里,他还是不认命。 他不愿就这么死去,而且当初可是说好了,箫飒欠他五百条命。 “对对对,你还欠我五百条命,”老庸医颤抖的手指指着梅苏,“这是她的医疗费,你不赔我,你就是不守信用的小人。” 箫飒抬起头,面如死灰,紧握拳头,“死到临头,你还和我讨价还价,你控制他们所有人时有问过他们的意见吗?你和你的女儿作恶多端,不知道陷害了船上多少人,你还和我提要求?还你五百条命是吧,那我就以最残酷的方法杀死你,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作生不如死?” 箫飒的双脚以扎马步的姿态稳稳地站着,一波又一波虚无的幻影在他与老庸医间来来回回间穿梭。 每一次箫飒的魂魄穿进老庸医的体内,都给他一次接近致命一击的攻击,老庸医触摸到了那临近鬼门关边缘的地界,他徘徊在生与死之中。 无人代替老庸医经受这些磨难,他一边捧腹大叫,一边跪地求饶,泪水逐渐变红,血水从他的眼睛里流淌下来。 这是在绝境的逼迫下,激发出来箫飒逆风翻盘的潜能。 老庸医苦苦地哀求着,可是他一点都不为所动。连他都讨厌这样的自己,但他不想收手。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很乐在其中,享受这种对手无力反击的快乐。 “四百九十八,四百九十九……”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刻,老庸医请求停顿一下的恳求终于得到箫飒的允许,他暂且收手。 “你放过我这老头一命,念在往日的师徒情分上。”浑浊的泪珠从老庸医的眼眶里滴滴落下。 师徒之情,旧情?箫飒忍俊不禁,庸医教过他什么吗?没有,他们不过是有一些往来罢了,师徒情谊还谈不上。老庸医要说这是师徒之情,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没门儿!”箫飒根本没有考虑另外一种可能性。 第98章 虚魂术(下) 老庸医是个喜欢把计划做得天衣无缝的人,为了预防这天可能的到来,庸医留有强硬蛮横的一招。 与其说他是在低声下气地哀求,倒不如说他是在威胁,“元起的命掌握在我手中,若是我死了,一天没给她送药,她就会丧命。” “你快点交出解药,否则立即将你处死。” 车到山前必有路,老庸医失心疯一般大笑起来,“一命抵一命,我值了。” “不,等等。”提到元起的名字,箫飒的心肠软了下来,“你是否还值得我信任?” “为了命,我还能有选择的余地吗?” “那好,你交出来,我放你一马。”箫飒愿意为元起放过他这条狡猾的老狐狸,日后再收拾他也不迟。 庸医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把它扔给了箫飒。 箫飒把盒子牢牢握在手里,打开装裱华美的盒子,里边赫然出现一个拇指大深紫色接近于黑色的药丸。 箫飒急忙冲出医馆,身体带起一阵风,吹动慕容风澈的头发。 慕容风澈冷冷地呵了一声,箫飒果然是个傻不拉叽的人。 走到空荡荡的心连心宿舍,箫飒推开门看见虚弱的元起倒在地上正在发作,雪白娇嫩的皮肤被她的指甲抓出一道道血痕。 元起的行为给他带来深深的愧疚感,他一直觉得元起之所以变成这样,全是他个人的错,如果那天他不下海,元起就不会受到惊吓。 元起虽然疼痛难忍,但是她不喊不叫,正是这种无言让人心碎,所有难受都通过肢体动作来表达。 他赶快上前,扶正元起的身体,倒了一杯茶水,让元起把药丸服下。 服下药后,元起的精神面貌好点了,可目光仍是有些呆滞,箫飒不能在这逗留太长时间,箫昊他们还在老庸医的驱策下做匪夷所思的事。 “元起,我要去帮他们,你要照顾好自己。” 箫飒气喘吁吁地跑回医馆,很早就听到了老庸医的笑声,那种笑声令人毛骨悚然,他的开心显然对应着他人的不幸。 箫飒发现医馆和自己离开时的状态差不多,箫昊和司徒打得两败俱伤,梅苏昏厥,应与非依然无声无息地躺在病床之上。 “老不死的,你笑什么,快把我的伙伴们恢复正常,否则你最后的筹码就是死。” 老庸医阴冷地笑着,“呵呵……年轻人,姜还是老的辣,等着瞧吧,你那条心爱的美人鱼吞下了剧毒之物,不出一刻钟便会毒发身亡,我倒想看看接下来你是继续口出狂言,还是欲哭无泪呢?” 箫飒一怒之下,再次引出体内的魂魄,想要了结老庸医的性命,用灵魂穿透老庸医的身体,仅此一招便可做到。 “对了,不但那条美人鱼要死,还有你,一天之内,你也必死无疑。”老庸医怪笑着说,“想必你还摸不着头脑吧?” 对于老庸医所言,箫飒找不着思路,什么元起不出一刻便会死亡,他不出一天也得死亡,开什么玩笑? 老庸医是个恶毒的人,当然不会主动拿出解药来,也许他说元起中毒了是在说谎,真正的意图是让箫飒把毒给元起服下,这个奸诈的老狐狸,箫飒大意了,他不住地懊悔。 解药说不定就在他身上,那么不如杀死他吧,唤醒箫大哥和司徒的神智后,让他们一起找药或寻求解毒的方法。 看到箫飒阴沉的脸,老庸医心里当真有点急了, “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 “是的,我没有别的选择了。”箫飒认真地说,“绝不是在开玩笑,杀人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虚魂术?”想起箫飒已经饶恕了他四百九十九次,这次再不会放过他了,老庸医的身体开始冒冷汗,可他依然不依不饶,“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呵,我怎么知道,”箫飒的眼神变得冷漠,“只要能杀死你就行。” 箫飒魂魄的虚影从体内飞出,像一支快速击出的箭矢,迅速地穿透了老庸医的身体,他的嘴巴张开,像一个黑洞,在他还没来得及反悔之前,他就被杀死了。 被老庸医用巫术控制的人都醒了过来,他们奇怪地巡视着彼此和周边的环境。 “箫大哥,司徒,怎么办?”箫飒急急忙忙地说,从老庸医的身体上找不到任何像解药的药丸,“元起要死了,是我害死的。” 船长慕容风澈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司徒一句话没说,跑出医馆,跑出宿舍,跑向元起所在的宿舍,撞门而入。 元起瑟缩成一团,蹲在墙脚瑟瑟发抖,身体好像很冷很冷,唇色发紫,面无血色,呆滞的眼神丧失了往日的灵动和柔和。 司徒莫测握紧她的手,用嘴巴往元起的手里哈热气,他用这个笨办法,是想让元起感觉好受一点。 元起浑身战栗,司徒莫测很着急,他也做不了什么别的事情来让元起好受一些了。 箫昊抱起梅苏,放在与非身边,对箫飒说“我来照顾她们,你去心连心宿舍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第99章 远古寒冰 箫飒走到医馆门口才发现船长已经不见,但他站过的位置仿佛还有一束晃眼的光,当他望向那里时,他觉得很是刺眼。 当那束光暗淡之后,箫飒猛然发现那里有一个十分高级的盒子,盒子表面镶了大大小小好几十颗宝石,红的蓝的绿的宝石反射出奇异的光芒。 箫飒大步走去,好奇地将那个盒子捡了起来。箫飒摁了一处机关,哐的一声响,盒子自动打开了。这个盒子里里外外的雕刻技艺甚为精湛,绝非普通人所能够拥有的。 盒子里边是一颗看似冰块的半透明圆球,它颜色犹如淡蓝色天空,躺在一块质地极好的红丝绒布上,丝丝冷气不断地从这颗圆球里钻出,连周围的空气都立马冷了不少。 可能是船长遗漏的,箫飒环顾四周,没人在盯着他看,他把盒子收进腰间的绑带里,用手护住那块地方,不停脚地往外面走廊跑去。 基于船长的消失和盒子所在地,箫飒很快就猜到是慕容风澈遗留的,船上也只有他一个人有可能拥有这样的物品,不过他不是那种丢三落四的人,如果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他个人的随身物品,他不可能把它丢在这里,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他是故意放在这儿的。 一年多前箫昊偷盗的筑基元素矿石正是出自他的包袱,现在又随意丢舍这从外表就看得出来价值不菲、造价高昂的丸子,想来慕容风澈的身世绝不简单。 “既然风车丢在这里了,不要白不要嘛!”风车是箫飒给船长取的花名。 箫飒兴高采烈地跑到心连心,这该死的司徒又发牢骚拦住去路,似要把他揍一顿,他的声音里有很浓的威胁的味道,“这都是你箫飒惹下的祸害,我饶不了你。” 对准箫飒的脑袋,司徒莫测一个鸡毛掸子扫过来,箫飒身体下蹲,避开了这个攻击。司徒莫测的鸡毛掸子往地下扫,箫飒的双脚就往上跳。最后司徒莫测放弃了,上蹿下跳的箫飒,也只有箫昊能把他制伏了。 “司徒,别动气,我们可是朋友啊!”箫飒气呼呼地说,“我也很担心元起,难道你看不出来?” “咋咋呼呼的,”司徒莫测说,说着又把鸡毛掸子扫向箫飒,“我还真是看不出来。” 箫飒揉着被鸡毛掸子痛击的右臂,“奇了怪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司徒,怎么对元起的事那么上心啊?” “元起是我的小妹妹呀,关你什么事?”司徒说着又要打箫飒,只不过鸡毛掸子被他抓住了。 箫飒把鸡毛掸子往司徒的方向猛地一推, “我认错,我认错,有话好好说,别打我了,既然是我害了元起,我就会负责到底。” “我劝你别在元起面前耍流氓。” “你脸红什么?”脸上挤出一个微笑,箫飒说,“我从来不耍流氓的,分明是你在阻拦我,要是元起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你的错了。” “你才脸红。”司徒手握空拳,咳嗽了几下。 “你又不是鸭子,还嘴硬!”箫飒从腰带里头把那个盒子给掏出来。 司徒莫测一把抢过,“箫飒,你是从老庸医身上摸到的吗?” 看到冷面王子司徒莫测的表情变得异彩纷呈,箫飒浑身一抖,意气风发地说,“这个嘛,不是,老庸医身上啥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都怪你眼高手低离开医馆时没看见,它不就躺在门口那儿嘛。” “是吗?”司徒不信,“谁的?” “是真的,是真的哦!”箫飒说,“风车的。” “原来如此,这就不奇怪了!”司徒说话时目光一直盯着那颗珠子,就像迷失在山洞里好不容易要走出山洞的人会目不转睛地望着洞口的光亮一样。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箫飒抱着学习的心态问。 “据说这是远古寒冰,阎罗王将罪恶小岛抬上海面,他获得了长生不老的机会。小岛底部有几块寒冰,被分割成了几百颗玻璃珠大小,每一颗都价值连城,一般只有阎罗王的亲信才有机会得到。”司徒莫测对着光把那颗珠子看了又看,“这是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我确信这就是由那种远古寒冰制成的,无论什么病人服用,都能起死回生。” 箫飒哑然失笑,“没想到你小子懂得这么多,真是适合去干推销员。” “别没大没小的,”司徒讨厌箫飒叫他小子,“殊不知船长是从哪里得来的?” “谁知道呢?”箫飒歪着嘴,显然船长有本事获得这个冰珠,让他感觉很不好。“说不定是乞讨来的。” “未必,”司徒用鸡毛掸子打了一下箫飒的后脑勺,让他别再胡说八道,他拿着那个盒子走向元起,不做别的考虑,把那颗冰珠喂给了元起,“你以为这年头乞丐那么好当啊?” “说不定呢?”箫飒严肃的表情证明他没有在开玩笑。 “那你去试试呗!”驴脑子,司徒莫测特别想把箫飒揉成一个球,能踢多远踢多远。 “诶呀你不知道你们自家人打自家人时我变得多厉害,一个人打两个,我还赢了……”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司徒真的不知道,也真的不想知道,即使他知道了,他也会装作不知道,那干脆就说不知道好了。 把那场戏看完,回到船长室时的慕容风澈回味无穷,看着海上的波澜一圈圈荡漾开去。 箫飒的虚魂术给他留下不小的震撼,有这等实力的人还真是不容小觑啊! “臭小子,敢再称呼本大爷风车、死慕容或是乞丐,下次有你好看的。” 箫飒并不知道他的那招名为虚魂术,乃当今第一本领。虚魂术从古至今仅两人能使用,一则阎罗王,二则箫飒。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慕容风车压根儿就不会相信这等奇迹会出现在箫飒那个蠢货身上。 虚魂术的拥有者,可以拥有独立的魂魄,他们往往能出奇制胜,用灵魂直接攻击对手,那人便会不战而败,这便是阎罗王的可怕和厉害之处,而且他还是一个与远古生物杂交的能人,也正因为如此,至今为止胆敢与阎罗王对抗的人都已尸骨无存。 想来日后,一直有撂倒阎罗王并对地狱进行新一轮统治想法的的慕容风澈,得和这小子合作把虚魂术的各种本领弄透,那样才有扳倒阎罗王的可能性。 为了给箫飒营造舒适的空间让他迅速提高虚魂术的实战能力,慕容风澈即便下血本也得保证他身边的人身体健康,让他不会受到这些小事情的打扰,送块远古寒冰是大手笔,但为了他能有出息,这算不了什么。 “臭小子,你倒是让我一点儿羡慕了,”慕容风澈苦笑着,“这场游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呢!” 慕容风澈望着远处的海平线,眼神飘忽不定。“看来箫飒这小子出身未必比我差,天赋是与生俱来的,虚魂术更是天赋中的天赋。” 第100章 来者何方神圣(上) 炎炎夏日即将来临。 船上人员所剩无几。 慕容船继续行在茫茫大海中,船上大家各自安好,缺了理由,缺了动力,也缺个名头,去争个头破血流。 近期,慕容船上不太可能出现斗争,他们的生活与平庸接轨,有大半年时间慢慢玩。 这对于在啖肉与被啖肉对对弈后顽强生存下来的人说,无疑到了天堂阶段。 梦中,箫飒忽然坐起,新的一天和新的征程开始了,他起这么早并非为了用功,如果不是为了玩耍,再睡一小会儿也是没有关系的。 “喂喂喂……大家紧急集合!” 箫飒压了压头顶犹如狂风过后的麦田般的头发,擤了擤鼻涕,吹响挂在脖颈上为奏响新生活挂上不久的木口哨,敲响放置在枕边的锣鼓,有了这些装置的存在,就不怕吵不醒这些想睡懒觉的舍友了。 锣鼓喧天,热闹非凡,还没睡醒的人似魑魅魍魉游历于大街小巷繁华地带。船上百分之九十的宿舍空空荡荡,隔壁几间宿舍更是一些鸟不拉屎的地带,所以使劲吵闹也没人投诉。 梅苏、与非、箫昊、司徒迫于无奈,只好乖乖地起床了,连日来他们都受到箫飒这样的骚扰。 昨夜闹到午夜,六点多就被吵醒,不用上学堂,不用应酬,要死啊,每个人都想把枕头扔向箫飒,但一想到要把枕头再捡回来,每个人又都放弃了。 大家爬起床,排着队对着梳妆镜洗洗刷刷,他们被形势所逼,被现实打败,出现在镜子上的,是同样的百无聊赖的神情。 “好,大家排好队,跟我绕着船尾通道慢慢跑。”箫飒总以他那夜救世主般大无畏地拯救了大家生命的光荣过往为由要挟全部人打鸡血似的听他的命令,做一个积极、健康、向上的人。 让一个不开窍的人对做事要持之以恒的灌输但凡成功,就成了他说一不二的行事准则,这就是箫飒何以成为宿舍中早起的中流砥柱的缘故。 “箫飒,今天我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不想跑步。”应与非像个小野兽狺狺狂吠着。 “在我这位刚正不阿的总教导面前,别腻腻歪歪找道理,你一年哪一个月不特殊情况,滚,给我滚……”没人能懂箫飒哪里偷来的胆大包天的勇气。 只有应与非接收到他假眨眼的信号,打了个报告的手势,跑进宿舍睡囫囵觉去了。 应与非脸上憋着笑容,知道那几个家伙一定羡慕地看着她。 小跑了几圈,大家伙的精气神高涨了不少,箫飒阻止他们原地解散,人得适时修身养性,死后方能升入天国,那么开始新一轮的锻炼吧,他鼓动大家一块儿练太极拳。 梅苏不想像一木头桩杵那半分钟才换一个动作,即使必须这样,她也宁愿换个方式方法,“箫飒,我来练瑜伽可否?” “梅苏姐啊,你的行为值得做总教练的我的鼓励,去吧!”手大挥一道,箫飒朗声道。 天空低处云雾缭绕,大海茫茫,人就像白雪似的牛奶里那几只讨人嫌弃的黑苍蝇,掉进牛奶里扑腾扑腾方知自个被生活琐事溺死了的黑苍蝇。 梅苏拉着睡美人应与非抱着两块毯子一块儿出来了,看来她们两个姑娘又要做那些奇形怪状的健美操了,曼妙的身姿令三个男人应接不暇。 “与非,你不是说你不舒服吗?”箫飒觉得自己简直有种监守自盗的感觉,“咋又出来了呢?” “维持良好的形体是作为女性的我找到人生归属感的最低标准,我要以斗志昂扬的姿态迎接完美的自我。”与非摇唇鼓舌,好似一腔热血无处宣泄。 “嗯,真是好样的!”箫飒可不敢得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应与非。 跟着他又不舞刀弄枪,又不耍棍出剑,只是做些跑跑跳跳的动作,司徒和箫昊同声敌忾地说:“飒老弟,放过我们吧!” “不行,不行。女生和女生一起训练,你们要继续跟着我,我是领头羊,你们不要费口舌了,跟着我做。”箫飒正义感爆棚。 “我们服了你了。”二人仰天长叹,恨不能被一道闪电击中。 不满的司徒和神情绝望的箫昊,正在按照箫飒的标准执行着他的命令和吩咐。箫飒一边对着空气出拳扫腿,一边有意靠近大海。 一处水面有异样,有很多泡泡冒出海面,似乎有什么水生生物要浮出水面来了,箫飒好奇地观望着。 关注和期待让时间变得相当缓慢,箫飒手脚的动作慢了下来,当他的身体僵住了一般一动不动时,还是没见到有什么从水面冒出来。 箫飒回头一看,看到二人在偷懒,指着鼻子把两人给臭骂了一顿,“司徒,箫大哥,你们这样不听话可不成,要想变强大,只要练不死,就得往死里练。” “你可是我们当中最弱的,”司徒不留情面地说。 “能不提这茬了吗?”箫飒生气地说,“上次我还救了你们的命呢!” “飒老弟,你也能不能别老提这回事?” 箫飒摸了摸鼻子,很不好意思地说,老是揪着往事不放,他这个英雄真是一点儿也没有英雄的样子。 箫飒屏住呼吸,眼神像两把刻刀对着即将发生的事情比划着,他能感受到海水下面有什么东西正在上升,即将浮出水面。 “啊,人头,男美人鱼?”不会真的又是美人鱼吧,箫飒受到了惊吓,眼前一黑,差点儿晕过去。 元起的事情让箫飒心神不宁了好久,他再也不想认识另外一头美人鱼了。 一看到从水面冒出来的那个人头,箫飒脸上就有了哭相,“老天爷啊,饶过我吧!兜兜转转的悲惨命运啊,绕过我吧!” 一声长叹入耳,见箫飒身形摇晃快要晕倒,在把箫飒扶稳之前,司徒和箫昊先互相击掌庆贺了一番,只要箫飒晕了,就可以终止他的魔鬼训练了。 梅苏久病成医,为箫飒做了一番体格检查,呼吸平稳,心跳正常,他只是受惊一时丢了魂魄,没什么大事,原地躺躺就好了。 想知道是什么东西把箫飒吓成那个鬼样子,箫昊走到船舷边,朝箫飒观察的海域望去。 那是一个男性,戴着一只潜水镜,箫昊放声大问:“你是谁呀?美人鱼吗?” 箫昊的瞎嚷嚷把清明宿舍的人都吸引过去了,将丢了魂的箫飒撇下弃之不理,没有了箫飒在耳边叽里呱啦,耳根子都清静了不少。 那是一个身手矫健的潜水员,向船上的人员热情地摆了摆手,他不是晕倒前的箫飒和箫昊第一眼以为的美人鱼,他是一艘船上的船员,专门从事深潜打捞作业。 隔着天地那样宽阔的距离,他们与海水中那个陌生青年时沟通交流全是用吼的,他的到来为他们平淡无奇的生活增添了一些风味。 应与非、梅苏痴迷地看着他,她们老远就能看见这个少年是个身材壮硕的男子,整日游泳的人身材自然非常优越。 响应岸上人员的请求,少年打算登上这艘慕容船做客,他自由泳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能与一条大白鲨匹敌了。 少年在水中扑腾着,手臂像刀片一样一轮一轮切割着平静的水面,双脚在后面击打出雪白的浪花,他一下子就追上了慕容船,箫昊放下舷梯,把这位眉清目秀的少年给拉上了船。 少年自称柯铭签,大家还没问他的身份,他就抢先一步很自豪地说,“大家好哇,我来自一艘满是探险家的船只,我们的船长是几年前那一届冒险大会评选出的探险家之王。” 第101章 来者何方神圣(下) 想要成为那艘船的船员要经过很严苛的筛选规则,只有满足所有前提条件的人才能成为这位探险家之王的手下,因此船上几百名船员都是这一行业中各个领域的佼佼者,有任何的渣滓,都会被立马过滤掉。 柯铭签身上负载着一套最为专业的潜水设备,这些设备都是罪恶小岛上的研发人员最新研制的,每一套都价值连城。 柯铭签能成为那样一艘船的船员,必然不是等闲之辈,他一个人也许能撂倒一艘船上的所有人员。 在地狱还存在着许多的未知海域,那些地方充满了传奇色彩,激发了很多人的探险之心,所以他们互相团结起来,想去征服世界上那些离奇古怪的角落。 柯铭签有着蓝色的头发,不长不短,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海水从发根滑到发梢,让他的头发有青草般的新鲜感。 柯铭签光着上半身,下半身穿着一条短裤,手下抓了个大袋子,还背着一个防水的小书包。 一开始,看见这位有着好看的眉眼和俊朗的长相的青年,梅苏和应与非还很害羞的样子,但一会儿她们就不掩饰她们的欢喜了,目光贪婪地望着人家的腹肌和人鱼线。 就服装方面而言,柯铭签的衣着风格与他们有着天壤之别,好似一个生活在古代社会,一个引领了时代的潮流。 自柯铭签这位神秘迷人的阳光大男孩上来后,他们的嘴巴就像聒噪的蟋蟀叨唠个没完没了,问他一些好玩的事呀,潜水的知识啦…… 柯铭签很乐于讲他们船上的故事,说他们如何深入海底在一艘古代沉船上找到了不计其数的珠宝,而他也好奇慕容船上有什么新鲜事,每句话都是有来有回的,大家真有种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感受。 讲着讲着,大家自然而然围成了一个圈圈席地而坐,中间是仰七竖八还没醒来的箫飒,大家激烈的讨论着,箫飒能用她们的口水洗脸了。 柯铭签取下他的潜水镜,给大家讲解它的构造,如数家珍一般细数它的方便快捷和精美绝伦之处,四位听得目瞪口呆。 在这些热心肠的听众之中,提问一个又一个冒出来,柯铭签对答如流,丝毫没有因为这些人什么都不懂而不快。 这种专业上的事他是倒背如流的,给别人介绍起这些事情来,他也是个挺有热情的小伙子,大家都很喜欢这种性格的人。 柯铭签把背包取下,拉开拉链,放在太阳下暴晒,里面装有一些潜水器材,他给大家一一介绍这些器材的基本构成和主要用途。 柯铭签接下来展示的是他从海里面提起来的那个沉甸甸的大袋子,里面的东西被他倒在甲板上,毫无保留地让四位好奇的观众仔细查看。 金光闪闪、熠熠生辉,各色各样的宝藏,各种各样的宝贝,不乏一些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无一不让人产生想占为己有的冲动与念头。 柯铭签介绍说,这些都是他从上百米深的海底捞上来的,在那个不曾有人涉足的幽静之地,先祖的尸骸成百上千,轻轻一碰便会粉碎成泥,他们携带着大量精美的宝物,任人摘取。 “下雨了!”箫飒摸摸湿漉漉的脸,猛地从甲板上坐起,眼前雾气消散,艳阳高照,刺得他睁不开眼,但感觉得到身旁隐隐约约几个扭曲的黑影,嘈杂的声音也在耳中逐渐清晰。 “阳光刺目,下什么雨?” 等到眼睛适应了光线,箫飒恍然大悟这些所谓的“雨”究竟是什么东西,闻闻手上的液体,好浓一股腥臭味,他露出嫌弃的表情,轮流拍了每个围着他说话的人一下,想借此清理手上的口水。 坐在箫飒背后的柯铭签很尴尬地咧开嘴笑了,四人歪头歪脑,就连司徒兄也用抠鼻子的动作来缓解这生硬的氛围。 “你们好生奇怪,干什么打手势让我看着办,这不是只有客人时才会做出的动作吗?”箫飒手抠鼻子。 箫飒忽而想起了吓晕前发生的事情,他隐约有种那个人现在就在他身后的预感,隐约感觉到背部有一股强冷气流,他的背部冒出冷汗来。 箫飒慢吞吞地扭过脑袋,往后看了一眼,瞬间坐在地上身体往回撤了一大段距离,“天啊,吓死我了!” “不好意思。”柯铭签抱歉地说。 “你是美人鱼吗?” “不是。”柯铭签还是笑着,把头摇了摇。 “呼……”箫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就好。” “不好意思,把你吓坏了吧,在下汗颜。” “没事,没事,只要你不是美人鱼就成,”箫飒摆了摆手,“你好啊,我是箫飒,你是何方神圣?” “不敢当,不敢当,”柯铭签高兴地说,“我不是何方神圣,我叫柯铭签,一个潜水员。” 应与非揪住箫飒领口的衣服,把他拖倒在地往后拖行,让他也成为组成那个圆圈的一员。 “铭签老弟,别介意,”箫昊说,“箫飒不吃教训是不会懂事的。” “不会不会,只是……” 柯铭签表示理解,只是他的额头分明渗出了几滴冷汗,“妇女能顶半边天嘛,应姑娘真是好身手。” 应与非苦笑了几声,羞愧地低下头。 应与非这顿鲁莽的操作,疼得箫飒的背部像被擀面杖擀过,总之最后六个人围成了一个小圆,又畅快地畅谈起来。 只有箫飒一个人在柯铭签给大家伙讲故事的时候,啰哩巴嗦的,什么都想知道,又解释不清楚他到底想说啥,他晕过去那段时间柯铭签已经讲了很多事情,大家都不想再听一遍的事情他总是反复的问,他就此成为了众矢之的。 “铭签老弟,箫飒就这样莽撞,你别见怪。” “这没什么,”柯铭签不介怀地说,“别见外,大家都是有好奇心的嘛!” 闻言,箫飒倏然抬起头,露出雨过天晴的神情,笑得比地上那堆光照下璀璨夺目的钻石翡翠还灿烂。 柯铭签的头发正是半干半湿的状态,看似杂乱无章却又似乱得很有章法,穿过他发际的微风中充斥着一股海水的咸味,但是却是很清爽的。 不知是不是长久浸泡在不见天日的深海的缘故,他的皮肤像白瓷一般,在阳光下泛着白皙的光芒,自自然然干干净净的脸,没有一块疤痕。 “好吧,故事先讲到这里,你们这人多与否?方便洗个澡顺便借宿几周吗?”柯铭签弯腰,谦卑礼貌地询问众人。 “可以!”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箫飒太喜欢这个江湖人士了,虽然他一露面,就把他给吓晕过去了,但他太想听这个哥们多讲些探险故事了,听说他得在慕容船上待几周后,他简直激动得要落泪。 柯铭签给大家留下的印象都很好,从他大方的言谈举止等各方面来看,他绝对不是个坏人。 清明宿舍的人无条件信赖柯铭签,但也有可能是被贿赂了,柯铭签说地上的物品随便他们挑,虽然他们现在还用不上,但他日若成了罪恶小岛的正式居民,这些宝贝可大有用处呢! 箫飒提前报名,要向柯铭签拜师学艺,等哪一天海底条件良好,前来投宿的柯铭签就带他到海底探寻宝藏。 大家之所以都满意柯铭签的为人,是因为他为人正直勇敢,因为他身上散发着伟大探险家的光环,再者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一个很纯粹的梦想家,在筑梦路上不断奔跑。 正因为箫飒等人像几只野兽困在一个牢笼中,为了活命必须先把他人送到死神手里。他们缺少像柯铭签一样丰富多彩的人生经历,在柯铭签自生自灭、随性而为的作风中看到了自己理想的影子,所以心向往之。 他们所有人都降生在同一个地方——地狱,却在不同的船上漂泊,如果不是因为见证过何为春色满园,慕容船上无人觉得自身始终大雨滂沱。 这是柯铭签本人同意的呀,箫飒、箫昊、梅苏和与非屁股朝向天空,手里分别拿着一把向他要来的放大镜寻宝,在那堆奇珍异宝中寻找自己喜欢的。 司徒莫测撞上柯铭签的目光,两个人都无助地笑了笑。 第102章 柯铭签的游轮(上) “做工精细,雪白色的皮肤水灵灵的,弹性大,通透粉嫩,是可以以假乱真的。”柯铭签肩膀搭了一条干毛巾走出舱门,来到船尾甲板众人身前,随即甩起干毛巾把头发擦干,不无惊奇地说:“你们宿舍怎么还放着一尊雕塑?” 司徒心一冷,这人肯定走错宿舍了,莫非是走进心连心宿舍去了,“你进入的是左手边那间宿舍吗?” “对啊,左门是心连心宿舍,右门才是我们的清明宿舍,”箫飒难得捕捉到一个神经比自己还大条的人,笑得合不拢嘴,“你是个路痴吗?” 柯铭签丝毫不在意箫飒的嘲笑,“哎哟,我不是左右不分,你们没说清左边还是右边,只说进舱门后第一间。” “好吧,算我们的错,反正都是我们朋友的宿舍。船上人数不多了,好多宿舍都空着。”箫昊掰了掰手指,难为情地说:“但那不是雕塑,不是假人。” “这么说她是真的咯!”柯铭签震惊得手里的毛巾都掉在了地面上,他弯腰捡回来继续擦头发,“她纹丝不动的,我以为她是个假人模特,我那样动她,捏她掐她没有表情的脸,会不会生我气啊?” “你怎么动她了?”司徒拍拍衣服上的积垢,蛮像个想要找事的混混。 “我捏她的脸蛋,但我不是故意的。”有那么几秒钟时间,柯铭签把嘴拉成一条直线,“我以为她是个假人呢!” “没事。”司徒收敛了锋芒。 “有缘千里来相会,大家都是朋友嘛。”箫飒煞有介事地说,“铭签,以后你要注意了,不要随随便便走进那间宿舍,元起不喜欢被人打扰。” 柯铭签抬起双手把脖颈上的毛巾拉拉扯扯,“阿飒所言极是。” “哈哈哈,”箫飒笑得满地打滚,“你能不能别这样称呼我?” “阿飒,不行。”柯铭签觉得这个人真是很有趣。 柯铭签坐在甲板上,看他们挑选了什么样的见面礼,几个人贪婪的双手登时变得有廉耻多了。 司徒莫测捧着被东西磕得不舒服的肚子大步流星地走开了,刚要一头钻进舱门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司徒,你干嘛去,不多挑两样吗?” “不了,不了。”面对梅苏的发问,司徒有点儿心神不宁,转了个身,手一招摆,贴着肚皮藏着的五花八门的海底宝物,噼里啪啦悉数落下。 众人哗然,原来蹑手蹑脚的司徒趁他们忙着说话、不注意宝藏的时候两只贼手抓了那么多件东西,还能够若无其事地跑开,连自诩慕容船第一侠盗的箫昊都自愧不如。 只有梅苏明白自己好心干了坏事,司徒蹲下身子匆匆忙忙地捡拾甲板上的礼品,脑袋里嗡嗡响,像有一窝蜜蜂倾巢而出。 为了表示歉意,梅苏拿了个装有她千挑万选的那些宝物的小袋子上前,把袋子连同里面的奇珍异宝交给了司徒。 司徒也不推脱,道了声谢,赶紧走进舱门,一声不吭地交给元起后,赶紧离开心连心宿舍回到了大家身边。 “司徒,你太贼了,不准拿了。”箫飒趴在堆积如山的宝物上,阻止司徒偷盗。 “切,无聊!”不屑的语气,司徒把头一歪,他才看不上这些二手货。 “我的行李需不需要提出来,我怕打扰到那位美丽的姑娘。”柯铭签忽然想起他的行李还放在那间宿舍里。 “没关系,你晚上就安心地住在那里吧,因为我们宿舍满员了。”应与非说,“最近船上不太太平,你要保护好元起啊!” 司徒白了与非一眼,让一个妹妹和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共处一室,这合适吗? 应与非的好意,柯铭签领受了,“那好,我可以保护她,我可以给她讲很多精彩生动的故事。” “那样再好不过。”梅苏欢快地笑着。 “铭签,你给我们的礼物我们还没挑完呢,给我们多讲一些你们的故事呗!”枯燥孤寂的生活使人难以忍受,箫飒是不会放过任何大开眼界的机会的。 “好,你们慢慢挑,不够,我明天下海再为你们多打捞一些。”大势所趋,柯铭签喝了口水,大气豪爽地答应了,“那我多讲讲我们的船只和我的故事,虽然我给很多人讲过,可好玩着呢,讲多少遍我也不会厌烦的!” 箫飒满心欢喜,一听说柯铭签又要开始讲故事了,把用衣服兜着的宝贝全部丢了回去,眉花眼笑地走到柯铭签身旁,把耳朵靠近柯铭签的嘴巴,要把他的故事一字不漏全灌进脑子里。 箫飒的作风让人无话可说,箫昊对着他指指点点,又是摇头,又是咂嘴,见到箫飒对着柯铭签挤眉弄眼的样子,心中不禁感慨万千,这个人啊…… 话说柯铭签是在一年多前登船的,即使和他们登上乌船的日子不一致,那也相差不了几天,总之他一人在码头走走逛逛时,一直没相到一艘他中意的船。 忽然间,他发现在大大小小的船只中有一艘与众不同的船,这艘巨大无比的船在许多型号基本一致的船只中给人以面貌一新的感受,无论是装潢还是设施,与其他一模一样斑斑驳驳的船只迥然不同,人都是视觉动物,他一眼就相中此船,决定不管要付出多大的努力也要登上此船。 柯铭签从码头跳上这艘船后,一看,傻眼了,甲板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人头攒动,像一群苍蝇,看着乌泱泱的一大片人,他愣头愣脑地待在原地,不知去向。 大家都清楚一艘船上只能载两百人,这艘船虽然足有同行其他船只的几倍大,却也不能改变这一法则。 登上这艘船的人必然都是信心十足的,不然也不会认为自己有机会留在这艘船上,在这些自认为天赋异禀的人中,有很多即将要被扫地出门,人越多,就代表竞争对手也越多,也就意味着竞争之激烈,会用更多的人要被淘汰出局。 柯铭签虽然很好奇这是艘什么船,却也担心一开始就会被淘汰,大家都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有怎样的能力,自信是一回事,实力又是另外一回事。 搭在码头上方便人们登船的木梯被撤走了,第一轮对弈展开: 船长吩咐,新魂们排队从末影人或人类水手那里各取所需,每人背的背包里有不同的潜水探险装备。 船长手里抓有两百粒绿豆,他将之抛入海里,叫把甲板挤得水泄不通的上千名新魂跳下去,谁手握绿豆上岸了,谁就有权利待在这艘船上。 人声鼎沸的阵仗何止壮观可以言表,九百多新魂争先恐后地朝绿豆落下的水域跳去,他们没穿戴上零星散落在甲板上的沉重装备,因为他们嫌弃它们质量很重负在身上是个累赘。 船上只剩下几十名新魂,包括柯铭签在内,当一些心急的人下饺子一样在水里扑腾时,他们正在有条不紊地穿上潜水装,不打无准备之仗。 跳下去的的新魂中有很大的比例根本不会潜水,甚至有些是不会游泳的旱鸭子,他们的尸体就此沉入海底。 有些人以为绿豆被过往的鱼群吞噬掉了,拿着匕首就在水中大开杀戮,将一条条鱼开膛破肚,海水一度血腥,引来鲨鱼,被他们忽视的背包里,正放有驱赶鲨鱼的喷雾,但是他们没来得及发现这点,一个个就死无全尸了。 跳下去的新魂中,不乏有勇有谋智勇双全之人,船长扔的是坏绿豆,他们入海在海面一捞就是,随即立刻返回船上。 船长宣布留在船上的人和捞到绿豆的人得到了留在这艘船上的机会,理由是:作为未来的海底探险家,不论为了什么不顾自身安危,都让他十分惊愕和生气,一套完善的潜水装备是每个船员必备的器材,这是每个潜水员始终都不能忘记的。 还未入水的柯铭签包括幸存下来的新魂无不心有余悸和暗自庆幸,本来他们也想跳海抢夺先机的,可是在某种力量的指引上,他们先带上了装备。 一些入水后又手握绿豆回到船上的人则沾沾自喜,没有与那些倒霉的家伙一样直沉海底。 船开走,那些留在水里的新魂没死也只能等死了,因为他们捞不捞得到绿豆都无所谓了,船长不再收人,另外其他普通的船也不会再接收他们。 柯铭签的脚颤颤巍巍,刚入地狱就经历这种事,叫谁不胆寒呢?只有刻骨铭心体会过入水前不穿潜水装备会遭到多大风险的学徒,敌后才有可能发展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探险家。铭签有幸成为被船长器重的一员,得到了一块探险学徒的牌子。 第103章 柯铭签的游轮(下) 就这样通过了第一场试炼,留在了这艘高档的游轮上,是柯铭签始料未及的,可在为美好的未来感到高兴的同时,那些死去的新魂,依然在他们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可怕印象。 登上这艘船只的新魂们只要度过肌体修炼这道初来者的难关,往后等待他们的将是一段段妙趣横生的旅程。 闻名于世的探险家船长将在途中负责教导他们潜水的专业知识,当他们掌握了这些过人的本领,他们就可以正式成为岛上的居民,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们还是得生活在船上。 船上设备先进齐全,有一个游泳池,可以在真正潜入深海前进行游泳和潜水的训练。为了能够拥有一个能应对各种复杂情况的强壮身体,船上的伙夫会为每个人私人定制三餐。瘦弱的柯铭签按照船长的安排,他得多吃蛋白增加肌肉,多做体育运动增加肺活量,生活要自律和节制一点儿,不该吃的就不吃。 将近半年的努力,通过层层选拔,至今柯铭签已是一名能力出众并在许多方面独占鳌头的潜水家,成为了船长的掌中宝与心头肉,从前遇事畏畏怯怯的他,在对海洋的无限神往中,成长为了一名受人尊重、乐观开朗的大男孩。 未登上这艘船前他还是一位旱鸭子,一个随波逐流的魂,几个月的改变让他变成了一个与之前有着鲜明反差的人,他先一步通过修炼肌体的残酷赛制,又先一步其他船员们成为潜水家,他十分感激船长的培养。 柯铭签曾向一位老水手打听过这艘船的来由,这艘探险家之船为近些年阎罗王的手下、曾经在地狱排名第一的大探险家洛诃所有,十年展开一个班次,现为二班。 这艘船上的装置,是地狱最先进的,任何东西都应有尽有,而且是地狱唯一装有螺旋桨的船,船长有特殊的能力可以驱使船桨转动。 建造这样一艘船,旨在找到有潜水资质的能力者,主要帮助贵族从事打捞宝物的工作,此外他们还可以接收一些私人订单。 柯铭签知道自己是为传闻中残忍无道的阎罗王手下的贵族做走狗时,有一段时间不能接受,后来他觉得一个人能在地狱活下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好珍惜这份工作吧,想通了之后他就不再去考虑这件事是否正义了。 好活歹活都是活着,不必为了所谓高尚的道德情操自毁仕途,如果不为贵族捞取宝物,怎么在地狱里生存呢? 别人都羡慕他拥有这样漂亮的履历,他也应该接受自身存在的性质,就崇敬生命而言,他万分感谢贵族和船长的信任。 能成为十年里成功当选探险家的几十个人中的一份子,柯铭签很感激他不必经历发生在其他船只上的死亡淘汰制,那一规则的草率和荒诞,让他觉得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惜,但更多的是残酷和畏惧。 船上的每个人都有大量的私人空间,诸如一个人的豪华宿舍,柯铭签在这艘船上度过了几个月充实紧凑、多姿多彩的船上生活,没有一点厌烦。 若来到地狱的生命也分优劣好坏,相比还在为死亡淘汰愁眉苦脸的人,他绝对算是富贵命了。 从成为正式的探险家起,一个月要有一场漫长的潜水作业。每个月的开端,柯铭签就要带上潜水装备和一些食物离开船自力更生,下潜到水里捞取海底的宝藏。 这是船长考验这些探险家的又一狠招,他每个月都会考察一次这些探险家们的综合能力,依照他们的水平,把他们划分为三六九等。 如果你是个杰出的探险家,打捞上船的宝物有许多是价值连城的,那么你在地狱的名气也会是响当当的,让你服务的雇主家世也会更好,你将享有更高的荣耀,这关乎探险家的生活质量。 探险家这个职业的人携带打捞上来的宝物上了罪恶小岛后不能独吞,必须全部上交雇主,不然万一事情败露,不但探险家的头衔会被摘掉,遇到多事的主儿,还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上岸休息时,探险们家的衣食住行主要靠雇主提供,他们的生活有赖于雇主,他愿意给多一点薪酬就给多一点,愿意少给就少给,很身不由己。 罪恶小岛的腐败之风盛行,柯铭签越来越抗拒那个地方,若不是热衷于寻宝的爱好支持他在这条道路上坚持下去,他可能早就放弃了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可是他是如此热爱海洋深处的秘密,对许多不满的事情他只得忍气吞声,罪恶小岛上除了探险家,人人都不得入海打捞,否则一概被视作偷盗者,斩立决。 他们现在不在罪恶小岛,柯铭签的警惕心没有那么强,所以才会让箫飒他们挑选一些他们看上的奇珍异宝,毕竟他不担心这艘船上有贵族的眼线,就算带他们潜一次水,他也不怎么害怕会得到一个可怕的后果。 五人着实想象不到脸上笑容永远灿烂的柯铭签面对的是那么阴郁的将来。有时好的是坏事,有时好事是坏的,柯铭签以亲身经历验证了这点。顺利地在地狱占有了一席之地,但柯铭签发现,日后他都不是自由身了。 探险家之船航行的速度肯定比慕容船这种小破船航行得快,探险家之船花了六个月的时间来到这附近,他们慕容船却花了十五个月。 到了集合的日子,船长会依靠各位船员身上挂着的牌子追踪他们的踪迹,也就是说一个月以内,也有可能更长一些时间,柯铭签就能重新回到他的船上,可在这段时间里,他得尽量存活下去,无论依靠什么手段,这是他们每天都要面对的考验。 以柯铭签的判断,船长每次都是最后接他,他就得在慕容船上,或另觅他船待上几周,不过给他们讲讲他途中遇上的有趣故事,这段时间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如果不上岸,一整个月时间泡在水里,那种寂寞是谁也受不了的,但柯铭签就经历过这种痛苦,因为有一次他总也找不到可以上去的船只,就在水里待了一个月,海水的腐蚀性太强,当他回到探险家之船时,皮肤已经溃烂了。 一个人在汪洋大海待上一个月,这个过程的煎熬是常人不能想象的,有些一船遇难、求生意识不强的探险家会放弃生命,觉得与其这样耗着还不如死了算了,所以他们离船的日子过得异常艰难,什么时候能回到船上,还得看船长想要先接哪一个人。 “好,我又讲完了,你们还想听些什么吗?”这是第一次柯铭签将藏了半年的压力宣泄出来,一身轻松,如释重负。 大家看待眼前的柯铭签有了不一样的色彩,果然是能者多劳啊,对他的羡慕更多变成了同情,除了没脑子不会想事情的一人以外。 “你们别这样看我,上了探险家之船我过得很开心,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高兴得不得了,不开心的日子只偶尔发生在登岛以后,我还是喜欢大海,不喜欢陆地。”各位觉得柯铭签好可怜的眼神赶紧东张西望,以免让柯铭签看见他们悲天悯人的目光,“如果不上船,就得和你们一样腹背受敌,天天得预防他人的暗杀,在必要的时刻又得屠杀他人,所以我对现在的状态很满足,至少我身上没有命案。” 柯铭签吐了吐舌头,“要以别人的不幸联想自我的美好,这才是人生的信条,大多数人口中的所谓看开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 箫飒想到的只有柯铭签的好,潜水员加上探险家这个组合无比动听呢,想象一个身体结实又如海鱼般矫健的男人,手分开海水前往海底寻宝,将其送给心爱的女人或家人,虽然很不切实际,但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 一艘船上能有五十个人正式成为岛上的居民,这是格外稀罕的,平常的船只,一艘船两百个人中只能留下其中的两个,二十五艘船才能达到的数字,足以说明这是艘多么特殊的船只。 箫飒对探险家之船心动不已,可她与应与非向左边码头走到尽头,与右边码头的船就无缘了,谁知道如果他们走向另一端,他们的命运会不会迥然不同呢? “洛诃叔叔?”都怪他们说话声音太大,船尾船长室隔音效果又不好,这个名字飘到了慕容船长的耳中,他是不会承认他有意窃取他们的谈话内容的。 不过慕容风澈最近时常坐在船尾船长室里,这是否是因为清明宿舍的人经常在船尾活动就不得而知了。 慕容不止一次埋怨过,为什么一开始那些人不把他调到装备齐全的探险家之船,像登上他的船只的这个人一样当个潜水员呢,难道是风险太大,还是认为他没有这样的能力呢? 他们的日子虽然只能苦中作乐,但比每时每刻都有可能爆发冲突的死亡淘汰来得有趣得多了。 慕容风澈心有所悟,看来家里那位功高盖世的九五至尊,以为不让他经历那种寂寞是对他仁至义尽了。 可有些事不能只看外在和表面,对慕容风澈来说,他宁可一辈子一个人生活在深海里,如果这有可能的话。 第104章 呼吸糖果(上) “喂,大家醒了没?”柯铭签走出心连心宿舍,敲响了对面清明宿舍的门。 床铺离门近的箫昊前去开门,热情地迎进这位好朋友。 铭签所见,箫飒与箫昊公挤在右边椅子上,梅苏与应与非公挤在左边椅子上,对面是司徒,留下一张空椅子给他坐。 “你们干什么呢,好吓人,大清早严严肃肃的。” “谨遵您的教诲,接受指示。”箫飒蹩脚的报告,惹得柯铭签捧腹大笑。 潜水得靠悟性,寓教于乐的游戏他会,正经的宣传语他可讲不出,实在也没什么可说的。 “你们谁想和我一块儿潜水的?”柯铭签环视一圈,打量多少有点儿露怯的几人。 “大哥哥,我和应与非请求前往。” “阿飒啊,你别老大哥哥的称呼我,我和你同龄,这样子我被你叫得很老成了。” “阿傻啊……”宿舍四人讽刺地说。 “你也别叫我阿飒啊,叫我阿飒好听。”箫飒嘀咕道。 “阿傻……”四人又一次嘲讽。 “别这么叫我!”箫飒捂住脸,愚蠢如他,也听懂了众人的嘲讽。 柯铭签谦谦地笑,“就叫阿飒吧!” 箫飒双脚并拢,抬头挺胸,手从额头一挥,给他敬了个礼,“是,铭签长官小哥哥。” “大笨蛋!”应与非看不下去,闷闷地用喉音警示箫飒别再啰啰嗦嗦的了。 “确定就两个人吗?”他再一次确定。 “海底黑黝黝的,脏!”梅苏说。 “与其在这里干瞪眼,不如下食堂边吃饭边聊,嗯?”五个人指着别人互相责怪,不知道是谁要求大家坐在宿舍里商谈这件重要的事情。 大家来到食堂,占了两张桌子,既然应与非和箫飒嚷着要下水,那铭签就和他们坐在一桌,给他们普及潜水的各项注意事项,给他们一些遇到突发状况时应当怎样应对的温馨提示。 早餐愉快的结束了,六人结伴上楼,三人走出舱门等待他们,应与非与箫飒走进清明宿舍杂物间去拿一些潜水器材,柯铭签走进心连心宿舍去拿他的背包。 柯铭签的装扮和上次他第一次来到慕容船时的打扮一致,光着膀子,穿一条不渗水的裤衩。 箫飒衣服没脱,只因应与非不允许他光着膀子,嘴里含了块制氧木,脚穿脚蹼,他的装备不算齐全,但起码有点要下海的架势了。 应与非走到柯铭签面前,脸上掠过一丝笑容,抻抻衣角,很紧张的样子。 “你们不要骗我,这样玩深潜去,你们活腻了吗?”柯铭签的表情很认真,他是坚决不会拿生命开玩笑的。 “小哥哥,你是名头响亮的内行,我们是无知的外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就是个状元,我们外行顶多看看热闹,你说她不让我脱掉上衣,是不是其罪可诛呢?”箫飒无辜的手指着应与非。 那么啰嗦,烦不烦啊,应与非讨厌地看了箫飒一眼,“我们是文明人,不脱不脱。” 不让箫飒脱衣服的主要原因还在于他是个骨瘦如柴的家伙,光长身体不长肉,浑身瘦巴巴的,一点都不好看。 “你们穿着厚衣服,下了水,就跟刚刚进入冬眠期的熊一样笨重,我们要轻装上阵,要像冬眠后的熊一样轻盈。”客套话不多说,柯铭签有耐心地教育道,“你们这样子下去,稍不留神就会死人,我可不负责的,你们还是别去了哦!” “好吧,怎么个脱法?”应与非直率的用语令两个大男孩忍俊不禁。 看到他们正在用异样的眼神上下扫视自己的身材,应与非给他们一人吃了一记暴击,叫他们不敢再如饥似渴。 柯铭签将背着的背包取下来,里面正好放了两套潜水用紧身衣,是用一种奇异海洋生物的皮肤制成的柔软皮革,看起来像是轻薄版的海豹皮,其光滑程度可媲美绫罗绸缎。 因为只有两套,柯铭签就勉为其难忍痛割爱让他们穿上,他自己就光膀子上阵吧! 箫飒与应与非换好装畏首畏尾地出了门,发自肺腑地向柯铭签吐槽衣服的质感,“哎哟,穿上这件薄如蝉翼的潜水衣,背后凉飕飕的,冬天都没这么冷过。” 柯铭签表示揪心的痛,他们春夏秋冬一年四季老是穿那一身沉重的厚棉袄,脱了衣服自然会感觉到冷的,一会儿他们的身体就会暖和起来,深海是很冷的,质量越好的潜水衣保暖性能也就越好。 三人走出舱门后,他们的样子让另外三个人大笑不止,其实柯铭签应该被排除在外,他们笑的主要是不断搓手不断往掌心里哈气、直不起腰的两位新手潜水员。 第105章 呼吸糖果(下) “箫飒、与非,你们身材真好。”箫昊调侃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若是我穿,还得给尾巴剪个洞,”天气好,心情好,梅苏也来凑凑热闹,“那肯定会漏水了。” “你们连下海都不敢,还好意思笑我们!”箫飒羞得怒发冲冠,“虽然瞧上来是有那么点儿滑稽,但我们骨子里刚强得很呢!” 应与非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在入水前认真地晒晒暖乎的阳光。这种将身体优点和缺点两极化暴露的衣裤只适合铭签穿,他们穿起来很是别扭,衣服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像很多章鱼的触手把身体给吸住了。 “来来来,把你们身上传统的潜水装备取下来,”柯铭签把一些东西递给他们,“它们早该被淘汰掉了,我把这些最新装置交给你们。” 脚蹼换了,护目镜戴上,一身光滑的潜水衣,箫飒和应与非现在瞅起来有那么点儿潜水员的样子了。 这还不够,柯铭签让他把嘴中的制氧木头吐出来,他们的这种制氧木头是很不值钱的,早该更新换代了。 柯铭签从他的背包里取出一只包装精美的小木盒子,里边罗列着几种颜色的糖果,他说这是呼吸糖果,服用后两个时辰内人是不必担心氧气问题的。 两只手从木盒子里各挑了一枚自己中意的彩色呼吸糖果,五分钟后起效,到时他们会发现即使捂住口鼻,他们也不会有窒息的感觉,这种呼吸糖果是非卖品,花多大的价钱在市场上也是买不着的,只定量配送给有超乎寻常的潜水资质的探险家。 五分钟漫长的等待过程中,他们展开了一系列对话: 哈哈,不知道春天的海水冷不冷。 有鸭子的话就好了。 为什么呢? 嘎嘎嘎——春江水暖鸭先知啊! 傻瓜,鸭子又不生活在海里,关它们什么事情啊? 那还有作为哺乳动物的鸭啊,鸭嘴兽不是生活在海里的吗? 谁知道是不是?但是鸭子和鸭嘴兽只是嘴巴相似而已,你可以说鸭嘴兽是鸭子吗? 当然可以! 那你像猴,我可以叫你狒狒吗? 随便。 狒狒,你干嘛要说到鸭子呢? 你才狒狒呢! 你说随便的,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水里有鸭子,就说明水暖和起来了啊,你真笨! 我知道,但是没有鸭子。 知道你还问? 我就问一句不行吗,我明知故问不行吗,不让人说话了还。 不知道就不知道,别再装模作样了。 跟你说话真是气死我了。 死鸭子嘴硬…… 看我不打死你…… 救命啊!!! 这是应与非和箫飒之间的拌嘴。 “铭签老弟,我们对你手中的物品甚是好奇,能否赠予我们每人一粒。”箫昊把虚头巴脑的箫飒推到一边去。 “不要给箫大哥他们,不下水还浪费你一个月只限量供应十粒的呼吸糖果!”箫飒给人一种护犊子的感觉。 “谁说不下……” 箫昊没说完,梅苏与司徒剧烈咳嗽起来,像是在提醒他要注意分寸,“咳咳……”被点醒的箫昊立马识相地闭上了嘴。 “那好吧,这个月我少下三次就可以了。” 应与非心想:铭签哥这人太好讲话,不及箫飒五分之一油头滑脑,要是他能一直留下来多好啊! 等待呼吸糖果起作用的过程是很难熬的,箫飒时而鼓起腮帮子吹吹气,时而绕着甲板猫肩溜背地走上一圈。 五分钟一到,他就紧捏鼻子,把嘴唇强硬塞到嘴巴里,不用呼吸也不会窒息,让他感觉美妙无比。 背包里已经空无一物,铭签将其扔给司莫测暂为保管。 柯铭签带上两位小徒弟入水,教他们克服浮力往水下游去的方法,他提前说明,如若他们在水下身体不适,赶紧拽衣角,他会把他们送上岸的。 箫飒把身体沉浸在海水里,他意外地发现春天的海水比冬天的海水暖和清澈了许多,以前目光所及忽明忽暗,没有观赏趣味,带上铭签给的护目镜,他眼前的世界明亮可观,脚蹼的柔韧性极好,不似船上的那么笨重。 别开生面的海底世界生机勃勃,鱼儿游来游去,水清澈无比,它们就像漫游空中,还有海龟、海藻和五彩斑斓的珊瑚尽收眼底,箫飒傻呵呵地学着鱼儿吐泡泡。 不用考虑呼吸换气的问题,但呛水不能避免,海底世界的神奇与瑰丽,每每让箫飒惊讶地张大嘴巴,这时应与非就拍他的背,他一咳嗽内外压不等,嘴巴里就灌入更多的水。 箫飒后悔没让司徒用鸡毛掸子把他的嘴巴给严丝合缝地封起来,如果能这样,他就不必担心呛水的问题了。 下潜的过程中,柯铭签右手拉着应与非的左手,应与非的右手拉着箫飒的左手。 柯铭签作为一名资深的潜水员,下潜到一定深度的时候,让应与非和箫飒先在那儿停留,在他顺利地发现一艘废弃的小船只时再回来找他们。 地狱海洋辽阔,死亡淘汰制持续了许多世代,海底的沉船如同天上的星辰一般数不清,想要在海底找到沉船是很容易的,只是规格有所不同而已,有些船上宝物堆积如山,而在另外一些船上,你可能忙活大半天却一无所得。 柯铭签游回两个人身边,向他们打了个手势,提醒两人跟着他一起游向那边的那艘沉船,箫飒看见海底裸露的海泥像是一块耕地,皑皑白骨像是从这块土壤里头长出来的,在尸骸附近散落着一些宝物,他想把它们占为己有,却被应与非硬生生拖走了。 不知道是因为害怕担忧,还是因为感知到了什么,应与非第一次主动而勇敢地拉走了箫飒。 柯铭签是只不走寻常路的领头羊,不带初学者走正门,带领他们破窗而入,箫飒的身体不幸被卡住,他与应与非一前一后里应外合终于把这只笨拙的羔羊送进来沉船内部。 朽烂的窗户遭箫飒一蹂躏,多少扩大了一些,应与非望了一眼四周鬼影重重的景象,硬着头皮跟着他们钻进了舷窗里。 第106章 沉船迷情(上) 船体拦腰列成两半,他们进入的是沉船左半边船头的位置,两船的连接处是无数参差不齐的锯齿状木纤维。 船经年累月泡在水里,被海水浸软,整个结构不太牢靠稳固,不像铁壁铜墙,他们需小心慎重些,挂彩事小,一不留神可能会被这片废墟给深埋。 船内黑乎乎的,透不进光,护目镜质量再好,也无法让他们看清这封闭的黑暗,如果什么都看不到,想要捞取宝物就很难了。 柯铭签指手画脚,请他们取出下海前派发给他们的隐藏在潜水服下的挂坠。 箫飒还在宿舍时,他就取下了乌奈送给他的那个挂坠,免得被海水浸坏,他要妥善保管,就放在枕头下面了。 柯铭签给的挂坠是萤石矿经过特殊磨光处理制成的萤石灯,平时他下深海时得带上一大把,所以背包里背负了很多这种照明设备,他给清明宿舍的人每人一个,昨夜也给了元起一个。 萤石灯闪闪放光芒,能起到照明的作用,箫飒不由自主地想起在荧光灯下,柯铭签飘逸的蓝色头发变成了绿色,他忍住不笑,对这个有着特殊用途的挂坠他是爱不释手,亲了又亲。 几把生锈的菜刀,几块腐朽的案板,柯铭签判断出这是厨房,通常情况下,这种地方是没有什么值钱或稀奇的宝藏的。 柯铭签带领两人出门游出过道向左边进发,奇奇怪怪的海鱼贴壁行进,一条跟着一条。 箫飒较真不愿让路给这群狂奔逃命的鱼儿,他的身体被这些可怜的小动物冲得团团转,应与非提拉着他的耳朵催促他快走。 来到船长休息室前,柯铭签抬起脚霸气地把门踹倒了,烟尘滚滚过后,里边杂乱得像个垃圾场,刚才他那一脚,差点儿让半艘船化为一片废墟。 左手提个袋子的柯铭签一眼瞄到墙角的宝箱,一副骸骨护着那个箱子,看起来是很重要的东西啊! 很多时候,柯铭签能依靠经验判断一艘船只的沉没事故是如何发生的,雷、闪电或是暴风雨,天灾或是人祸,他甚至能详细地追溯一些细节,这些知识储备都是他日复一日勤学苦练出来的,没有人教他,晚上他会把这艘沉船的情节梳理一下当作新的探险故事讲给他们听。 将骨头挪开扔到一旁,柯铭签将箱盖打开,金光灿灿,不负众望,这艘船的船长生前没少贪污受贿,死到临头还抱着箱子不肯放手。 小跟班箫飒看到这么多金银珠宝,他笑得合不拢嘴,猎奇的手刚触摸到一块份量足斤的金元宝时,另一只手就被应与非拉住了。 箫飒还不甘心呢,没有功劳他也有苦劳啊,为什么碰都不能碰,应与非真是凶神恶煞又强势的坏蛋,大坏蛋。 不想箫飒单纯地以为应与非不准他下手那样,应与非拉住他的手就出了船长室。 和刚才的方向相反,他们顺着水流游去,见到了刚才的那一群怪鱼,他们胸口的灯摇摇晃晃,照亮途经的每一扇门又熄灭,也打亮了彼此青涩秀气的脸。 柯铭签还在房间里斯文地把一块块宝物移至大袋子内,不慌不忙,不急不乱,他是见过更瑰丽景象的人,这点儿小宝藏已不能令他露出惊讶的神情。 柯铭签想要他们一起分享收获,这才发现两人的身影不见,既为他们担心又觉得随便他们吧,想到他们遇上什么问题可以互相帮助,他就放心了,还是挪完这些葬身海底的宝贝再去找他们也不迟。 应与非不由分说,说不了,不想说,拉着箫飒游出左半边船只,向右半边船只游去,好像是为了避开柯铭签,来这边打算私吞一些贵重物品一般。 路过每一间房,应与非都暴躁地推开门,把脑袋探进去检查,路过的左房右房都看了个遍。 不辞辛劳,应与非终于相中一间好房子,这里从前应该是杂物室,当然他看上的不是满地乱糟糟的东西,也不是萤石灯光线下似尘埃的浮游物。 这间房里有许许多多大珊瑚、小珊瑚,他们像蜜蜂一样,在这花丛一般五颜六色的珊瑚丛中游荡。 这是一道天然七色屏障,有海底植物生长在珊瑚洞中,随波荡漾,珊瑚围成一个空心的大圆洞,能容两人钻进栖身。 箫飒一路追随应与非,他以为她要带她到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和柯铭签玩躲猫猫,他以为她梦见了这个神秘秘境,要找他来一同看风景,他以为这是命中注定的一场冒险。 可是箫飒的猜测都错了。 第107章 沉船迷情(下) 在这个珊瑚宫前,应与非把箫飒揽进怀中,把他先行一步送入珊瑚洞内,软软的植物床上,箫飒的嘴唇微微颤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应与非悬浮的身子开始倾斜,双脚发力像舞动的脚步,人横着游进洞里。 此时看到与非曼妙的身姿,再笨拙也觉得灵动,可奇怪的是,在箫飒的内心,滋生的更多的是感动。 应与非的身体不是很协调,她摇动脚蹼使柔韧、紧身衣包裹下丰盈的身子转了个恰好的角度,正好与箫飒一同缓缓沉落下去。 箫飒的萤石灯闪烁着,吸引着应与非,她的心七上八下、起起伏伏,仿佛全地狱的重压都积攒在她的心脏处,她快不能呼吸了,而她的心脏仍旧健壮地跳动着,能透过衣物感知到的那种气势磅礴的跳动。 应与非所想,无人能知而又无人不晓:一个没有人的安静世界,若再不把握时机,恐怕以后都没有一起遨游海底世界的机会了,就把这一举动留在十七岁的韶华吧! 这时应与非动容地笑笑,这个笑容在箫飒看来是奇诡莫测的,她认为用笑脸开场,能更清楚地表达心意,她用肢体语言把心里话告诉箫飒,只是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理解这个意思。 箫飒认真地看着呢,茫然无知,一头雾水的模样。 麻烦上去后能再说一遍吗? 不能呢! “我不能再等你十年,绝不可能再等十年……”应与非呜咽,她喉咙里发出的沉闷声音,还没有传到箫飒耳朵里就消逝在水流中了。 绿绿的光线,青翠的脸,透明的海水,透明的汗液,透明的泪,她的上眼睑下垂,他看见了,她的眼红,他也看见了。 他们的身体都卡在了珊瑚洞中,两颗萤石灯紧紧地贴合,此时无声胜有声,连对方心脏的跳动都能被轻易捕捉。 应与非的嘴巴喷出一波气泡,它们不断上升,在头顶往上的地方破裂开来,由于他们太安静了,气泡碎掉的声音像玻璃破碎一般清晰可闻。 应与非伏下头,与箫飒吻在一起,两人的眼睛自然而然地闭上,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脚蹼还在摆动着。 箫飒身长,珊瑚洞又太窄,他的脚和上半身紧贴珊瑚形成一个圆弧,应与非就像圆弧上面的一横。 从未如此接近过与非的畏怯的箫飒,很担心又出什么幺蛾子,这个一向把他当出气筒的应与非,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她还有第四人格吗? 从前也许有过亲密接触,那都不是出于自愿的,这一次应与非如此主动,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箫飒不明白这些天应与非受了些什么刺激,一个守身如玉的女生,居然把嘴唇贴上他的嘴唇,这实在是有违常理啊! 他们是有十年之约的,去年过去了,今年也过去一些日子了,那他就提前八年吧,明年就迎娶与非,他不能让与非落入脏贼之手,那么好的女孩,那么好的姑娘,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娶应与非为妻。 箫飒有信心,他以为他有足够的实力将两个名额之一抢给与非,他一定要努力变得更强大,强大到没有人能欺负到他们数人头上。 在紧张中,箫飒忘记了他们还在海水里,用鼻子呼吸时还是体会到了窒息的感觉,鼻孔一吸进海水,呛得人好难受,应与非不得不匆忙结束这个已经凝固了好久的吻。 箫飒轻轻托举与非,脚使劲蹬水,和与非交换了位置。 箫飒望着胸前挂坠荧光照耀下的应与非,看到应与非晶莹的眼泪在哗啦啦地溢出眼角。 手搂住应与非的脖子,箫飒吻了吻应与非精致的额头,她小巧的下巴,她白皙的脖子,她雪白的手…… 箫飒干了一切他从来没想过更没有胆量敢干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的鲁莽抵制了她的温柔。 就跟探宝游戏一样,珍贵的往往稀少,为了日后还能和平相处,箫飒不敢继续做那些不能做的事情了,那样太对不起应与非了。 有游动划水的声音传来,水流在轻轻波动,箫飒被这一动静捉奸在床似的手忙脚乱地要钻出这个珊瑚洞。 箫飒知道应与非的脸颊在发烫,他不怕什么,但担心与非的声誉会受损。 什么都不怕,人来了也不怕,箫飒想出去,可应与非把他的胳膊拉住了,两人在水中又是一顿翻腾,回到最初的位置上,他们额头顶着额头。 柯铭签是识雅趣的人,他走到门口看见亮光就明白他们俩在这,以为他们难得来海底一趟,躲在这里玩过家家和躲猫猫。 柯铭签驻足等待,见他们暂时没有要走的意思,就打算先去其他房间向前辈的尸骨们化缘,把宝贝找得差不多了再回来找他们,若到那时他们还不出来,那他也只得接着等他们了。 等到呼吸糖果的药性快结束,到了不得不离开时,他不管怎样都得把两人赶上岸去,他们这么大个人了还在玩过家家,实在是天真幼稚得可爱。 门外没了光,箫飒打鼓的心逐渐安定下来,明眸皓齿的应与非笑了,红唇微启,脸颊浮上两片若隐若现的红云,这对箫飒来说是致命的诱惑,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们拥抱在一起,体验着这份两小无猜孩童玩耍似的欢愉,因为太过于沉迷,让箫飒有一种不真实感。 当天晚些时候,箫飒偷偷地写了一首歌纪念这个特别的日子,歌词大体如下: 熄灭 你捕捉氧气 对凝息残酷对不起 你痴迷释放有毒气体 让我得不到一刻喘息 私奔到森林新鲜畅饮 有氧呼吸那么出奇 我不要温存融化爱意 我不要爱似脱水胶漆 深陷泥沼真空落遗 至少摊开均匀作回忆 给你我的爱 学着耍无赖 我给你的爱 空气助我告白 谁信手拈来 像追逐焰火的感慨 享受烛光对影依赖 牵肠挂肚言简意赅 人心惶惶想天方夜谭 惴惴不安等林林总总 陪你抠段流泪的烛虫 为你剪裁蔚蓝色领空 让我抓住你的手 说好这一次陪我白首 逃离温室的供给 弃权掐掉束缚爱的窒息 热气球吹来大火 自有我扑朔 不灭浑不怕的传说 配启蒙爱着你的我 当我为你吹灭蜡烛 我们似流水不腐 你终于看清我不再辜负 联想你恐惧统统被我制服 当我为你熄灭所有灯盏 此情可待永不更换 脸贴脸俘获你因我懈怠的美丽 领悟生命的真谛 熄灭你 第108章 怪婴 梦醒了,箫飒回想,就好像从来没有过。 他再想接近应与非感受感受,她却不肯了。箫飒看着眼前别扭的应与非和不久前那个温柔的应与非,判若两人,女子的性格何止古怪二字可以概括。 两人从不同的方向游出珊瑚洞,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两人很快汇合,箫飒突然跪倒在地,闷闷地用嘴唇了说,“对不起。” 应与非哭笑不得,男儿膝下有黄金啊,有这样把黄金当粪土的人吗? 不怪他,这是应与非心甘情愿的。 应与非伸手,要把箫飒拉起来,他死活不肯,脸红红的。 避免折寿,应与非双膝跪地,互相给对方道歉。 应与非的两颗大眸子似镶满了星空的玻璃珠,这一含情凝视,箫飒又按捺不住内心喷薄而出的欲望狂潮。 箫飒将与非狂揽入自己宽厚结实的怀中,应与非觉得自己的身体软了下去,她瞬间就没有力气挣扎了。 柯铭签走到门口,看到他们跪着相拥,有点儿摸不清头脑,即便看见满船的尸体,他们也不必行如此大礼吧! 柯铭签拆开两人,看到两人的眼睛都那么红,立马知道了真相,只是不说破。 船上有价值的宝物都被柯铭签找到了,外面地上的鸡零狗碎来不及捡拾,虽然还来得及,但也没必要为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浪费时间。 三人游出沉船,应与非和箫飒跟着队长柯铭签往上浮,柯铭签一人提着几十斤重的宝物往岸上游,慕容船仍在不停移动,他们卯足了劲快速游动。 箫飒垫后,忽然他看见海底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脸部的赘肉颤颤悠悠的。 箫飒的手牵住应与非与她一块下沉,柯铭签回头看了看,心里骂道,“他们又不安分守己了。” 危险!他赶紧也往那个胖小孩的地方游去,在他们惹是生非之前,必须把两人拉回来。 箫飒以为这是个溺水的小婴儿,要把他带到船上去,两人游到距离海底婴儿不足一米的地方,那怪婴忽然龇牙咧嘴地笑了。 婴儿的笑容很诡异,两人毛骨悚然,忽然怪婴张开血盆大口,那是一张能把整个人给吞噬掉的嘴巴,长着整整齐齐的两排尖尖的獠牙。 他们游的太猛,来不及后撤,身体控制不住地不断往怪婴那儿漂去,为了帮助二人虎口脱险,抓狂的柯铭签把手中宝物扔下海底,一手拽住一人往上游,逃离了那个怪物的攻击范围。 向上游动很是困难,比往下游需要花费更大的力气,浮出水面那一刻,他们把漫进口中的水吐了出来。 箫飒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刚才那是什么,会变形的,太吓人了。” “具体称谓我不清楚,它们也是能人的一种,但更多的是动物属性,比如梅苏姐,她具有更多人的属性,它们生活在海底,会攻击任何靠近他们的活物。” “深海未免太危险了!”应与非说,柯铭签点点头,不然能怎办,探险家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当的哦,不仅要懂得天文地理,心理素质尤其要好。 “嗯?可惜了那些宝物,都怪我们。”箫飒惭愧地说,这等同于让柯铭签白忙活了一趟。 柯铭签好人做到底,“没关系的,以后还有机会,地狱沉船数量数不胜数,这一点儿小损失不算什么,那一袋宝物中其实并没有特别珍稀的。” “可惜那一艘船的要不回来了。”应与非遗憾地说。 “没事啦,我说不值钱那肯定就不值钱啦,”柯铭签快活地说,“在这个世上,有一些东西有钱也买不到,稀世珍宝的数量是很少的。” 三人游泳半天,终于赶上了慕容船只,在船的周围,他们吃惊地看到三个不会游泳的人趴在几块浮木上一动不敢动。 明白明白,熟鸭子嘴也硬,他们说好不下水,又要呼吸糖果,原来是为了在学游泳的过程中防止窒息,海面上的静止运动怕窒息,太好玩了。 三人与三人赶巧打了个照面,箫飒他们的眼神轻蔑嚣张,箫昊他们的眼神卑怯内隐。 箫飒与应与非没有多余的体力跟他们插科打诨,他们回到了甲板上,在水下运动真是够累的,两人几乎没有剩余的力气,一瘸一拐地走着。 “都怪你,还拉我回去看什么怪物,什么都掉光了。”应与非戳着箫飒的太阳穴笑笑地说。 “第一次潜水,”箫飒较真地说,“没有什么经验嘛!” “这可不仅仅是金银财宝的问题,我们差点搭上命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箫飒想起护在箱子里的那具尸骨,“起码我们没有得不偿失啊,否则就要和沉船里那位贪心不足的船长一样临死还要护住装满了珠宝的箱子一样……” “你们先去洗澡吧,”柯铭签说,“海水的腐蚀性很强的,泡久了,皮肤容易溃烂,潜水衣并没有保护你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于心何忍,梅苏的心仿佛裂成了千瓣万瓣,望着甲板上拌嘴的二人,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为什么不能够主动一些呢,梅苏眼里贮满了悔恨的泪水,她或许该趁早打消所有念头,可是面对眼前的现实,又实在很想负隅顽抗一把。 箫昊朝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梅苏泼了点水,可是梅苏眼睁睁地看着甲板上的三人,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 “你们不会游泳,我教你们。”柯铭签从甲板上跳下来,飞快地向他们游去。 他们穿好了潜水装备,可是他们只想在水面游泳,之所以装备齐全,是为了预防溺水的可能性。 旱鸭子司徒莫测离开木头当即沉水,被铭签当场捞起,对方没说什么,只是司徒自个儿有些难为情,他有生以来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呢! “有意思,呼吸糖果,要来玩玩。” 慕容风澈又要为自己澄清,他不是故意蹲守在船尾的船长室听他们讲话和观看他们的活动的。 第109章 钢笔枪转让 夜里,柯铭签如约来到清明宿舍,将今天去到的那艘沉船发现的各种状况,整理整理成一篇长话短说的睡前故事,说给好奇心很重的众人听。 故事讲完,大家都还沉浸在他编织的那个奇妙的世界里。 “铭签,你的故事讲得令我十分感动,不如你以后将其他所见所闻写成文字寄给我们看,如何?”箫飒强烈的建议道。 “阿飒啊,我生性自由惯了,怎能伏案给你们写信,这道理不通的。”柯铭签扭扭捏捏起来。 “一个人有爱动的一面肯定也有爱静的一面,”梅苏恳恳切切地说。 “可是我工作忙碌。”这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 箫昊也来索要故事了,“怕什么,又花不了你多长时间,书信往来还可以联络感情呢,我们可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这一天过得愉快而疲累,虽然来而不往非礼也,但是他们的确是没有什么新鲜事可以说给柯铭签听的。 清明宿舍里最不认真的听众要当属应与非了,听故事的过程中,她就两眼一闭睡死过去了,在滔滔不绝的笑声中小声讲着梦话,可大家都在聆听柯铭签的讲述,没人在意应与非。 箫飒想起他那根即将弃用的钢笔,“嗯,给你,这是支厉害的钢笔,送给你防身,还可以用来写字,字数多多益善。”没到临别的时刻,箫飒就开始赠送东西了,他的做法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哦,对了!”放了大半年没用上的黑曜石还在,箫飒从床底下把它们挪出来放在桌面上,这是三块一般大小的黑色石头,“这最坚硬的黑曜石有什么用?” “你说错了,黑曜石不是最坚硬的物质,而是锋利,”箫昊纠正说,“据我所知,用黑曜石制成的刀剑,最劣质的一般也能削铁如泥、吹发断丝。” “这支钢笔可以变作武器的?”柯铭签看看手中这只标新立异的好钢笔,“箫昊哥说的是,把黑曜石制成砍杀性武器,可使刃口锋利无比,一般的盾牌都抵挡不住那样无坚不摧的锋芒。” 箫飒把这支钢笔的前尘往事对柯铭签说了又说,柯铭签得知钢笔的贵重后,万万不肯收下。 箫飒的钢笔尖若用黑曜石锻造会变得很锐利,柯铭签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不打架的人收下简直浪费。 箫飒心意已决,往后可以悉心钻研强大的虚魂术,只要确保不会出现差错就行,而柯铭签在那么危险的海域里工作,一定要有一件护身的法宝才行。 在箫飒再三的请求下,柯铭签勉强把那支钢笔收下,虽然他一再说明武器到他手中等同于废物。 “万一以后你和别人闹别扭,或许能派上用场。” “好的,那我就收下了。”柯铭签有礼貌地道谢,把钢笔揣进兜里。 “不用客气,”箫飒说,“能展示给我看,怎样让黑曜石镶在钢笔刃上吗?” “那好办,下练功房找龙岩,”柯铭签回头看看其他人,“你们有谁想跟着去吗?” 箫昊将手举得高高的,“我要去,我要去。” “梅苏,你最近不是用上短刀了吗?帮你改造改造,往后杀人可以速战速决,”箫飒笑眯眯的,伸过手向梅苏讨要。 箫昊把箫飒一推,把梅苏递给他的装进皮鞘里的刀抢到手中。 不想去的人戴上了耳塞,为了阻绝应与非越说越激烈、越说越悲哀的梦中呓语,她睡觉经常在梦中和别人吵架一样。 三人直奔主题,推门进入练功房,走向龙岩坛,箫飒帮他把钢笔枪放大,据他估计,要想把钢笔枪锻造得更为锋利,至少需要用到两块箫飒辛辛苦苦从隧道里扣下来的黑曜石。 柯铭签把两块砖头似的黑曜石摞放在地上,他高高地举起钢笔枪用插鱼似的稳准狠的手法一连刺穿两块石头,在他的演示下就像串肉一样简单,可事实上箫昊和箫飒都知道他用尽了全身力气。 柯铭签拎着钢笔枪,将穿在笔尖的黑曜石刺进滚烫的龙岩之中,一股袅袅黑烟冒出来,在瞬息之间,他就把钢笔枪给拔了出来。 如果放置的时间过久,不仅黑曜石会灰飞烟灭,钢笔枪也保不住,这是一项技术活,打铁还需自身硬。 接着放入冷水中淬体,伴随龙吟虎啸的一声,二者就紧密结合了,钢笔头有了一层黑色的坚硬物质。 柯铭签请箫飒重新把钢笔变小,借过箫昊手中梅苏的短刀来磨钢笔,黑曜石粗糙的表面经过磨光规整锋利起来,箫飒的手轻轻一触都会被刮开一道口子。 “哦,惨了,这样的钢笔怎么用来写字,”柯铭签歪着嘴无奈地说。 “没事,你就当它是小刀,刻木板,或刻竹简上。”箫飒灵光一闪地说。 柯铭签拿起最后一块黑曜石,与那把刀刃上已有很多缺损的短刀。 箫昊一把抢过柯铭签手中的物体,摆出一股舍我其谁的架势 ,想为梅苏锻造这把锋利的短刀。 此处无声,另外两人看着箫昊不知何去何从的表演,见他把刀猛地刺进黑曜石里,这一动作重复了上千次,还是无法把刀尖干净利落地刺进黑曜石里,像在串一堆泡涨了水的馒头,怎么弄都不满意。 要用巧劲,不能下死力气,柯铭签受不了他的做法,拿过箫昊手中的短刀,扎进换了个方向摆放在地面上的黑曜石里,再用手使劲一锤,黑曜石的长度正好与短刀长度吻合。 接下来到了最关键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胜负在此一举,生则打造出一把剑气也能杀死人的利剑,死则短刀连同黑曜石一块儿被龙岩烧成灰烬,要是只剩个握柄回去,箫昊得被梅苏打死。 就差一毫米,就差一毫米,箫昊屏住呼吸手,手颤颤抖抖的,“哦,我放弃了,还是让铭签来吧。”一口恶气吐了出来。 “叫你自以为是。”箫飒的讽刺意味极强。 经过同样的步骤,柯铭签将制好的那把锃亮的铁刀移交给箫昊。 箫昊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刀刃还有些滚烫,他的左右手颠来倒去。 等短刀凉了,箫昊朝刀面哈了口气,用衣服轻轻擦拭——衣服裂了,用手摸——手破了,真是把好刀啊! 箫昊嘬着流血的手指,再也不敢忽视这把刀的杀伤力,把刀塞进皮鞘里收好。 箫飒笑嘻嘻的,这个箫大哥太多时候比他还要弱智了。 回到宿舍门口,互相说了声再见,柯铭签走进左边心连心宿舍,他们走进了清明宿舍。 箫昊把刀转交给梅苏,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用手指触碰刀刃,划破皮肤会很疼的。 梅苏让他们俩讲讲制作过程,一人说一句,箫昊王婆卖瓜自吹自擂,箫飒说的实话则让箫昊无地自容,梅苏望着吵架的两人,心里有种甜蜜的滋味。 第110章 立夏 立夏到了,在海上,节气偶尔也很显着地体现出来。 阳光灿烂,骄阳似火,大海反射入眼的光波尤为刺眼。 虽初入夏,却是入的深夏。 大家趴在桌子上,频频吐槽这几天陡然上升的气温,他们像一只只小狗,伸出红红的舌头,呼出闷热的气体。 箫昊下二楼冷库一趟,把从冷库里找来的冰棍四下散发。他们一个个对冰棍爱不释手,那冰爽清凉的滋味,能把暑热消减大半。终于感觉不那么热了,他们容光焕发! 柯铭签三下五除二把这只有一点儿甜味的冰棍吃掉了,冰棍与牙齿咔嚓咔嚓较劲,还是他们船上的绿豆冰棍和水果冰棍味道好一些,不过有的吃就该知足了。 箫飒调查个人吃冰的姿势,一眼锁定谈吐自如的司徒,叫大家一起看,他又要出糗了。 司徒貌似对冰棒超级好奇,盯住往下沉落的冷气,直到有一滴融化的冰水流到手腕上,他这才张开嘴巴吮吸了一下冰棒的汁液。 司徒吃冰棍的时候很认真,时不时舔一下,时不时看一下,像一个第一次见到某样东西的孩子。 几人咯吱咯吱地笑,担心叨扰到司徒的清静和冥思,他把大冰棒统统塞进嘴里,忍着寒冷让冰棒在口腔里融化并咽下肚子里,他的嘴巴被冻麻了,这一天味蕾都没有什么知觉。 “我在船上走了走,看看有什么可以拿走的宝贝,你们知道,我的宝物分了一些给你们,上一次潜水捞的又掉完了,我怕船长看见我什么都没有,会责怪我玩忽职守,他可是个性情古怪的人呢,要是我业绩不好,或被他发现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他恐怕会借机开除我的。” 五人都很担心第一位外船朋友柯铭签的处境,恳切地希望柯铭签可以留在这艘船上,带他们一块儿去冒险。 柯铭签马上打断了他们的这个想法,潜水是他热爱的事情,他甚至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区区一点责罚是不可怕的,不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那才可怜。 越是危险的海域,越有可能打捞到稀世宝藏,寻常的船只,通常不会航行到那些地方,而想往更深的水域去,面临的风险也就越大,不但考验个人的身体素质和潜水资质,还考验器材的质量和功能性。 由于地狱特殊的地理环境,地狱是很看重海洋这片领域的,很多资源都被巨头行业给垄断了,柯铭签所在的那艘船只,船员享有很好的待遇,他们的潜水设备一直是最先进的,倘若他要离开这艘船只,就要放弃很多很多东西,到了那样的深度,许多困难不是单纯地依靠个人意志就可以解决的。 天气酷热,应与非嘴巴小,赶不上雪条的融化速度,一滴糖水滴到她正在翻看的梦话记录上,也恰巧滴在两个字上头——立夏。 与非心恸,左手把雪条一举,挥到了箫飒面前,被他一口咬住,索性就放弃了,她可不想吞咽某人的口水。 应与非瞄了众人一眼,说道:“今天是立夏,按照传统,我们是不是应该制作美味佳肴了?” 箫飒吃着冰棍,什么都听不进,嘴巴里发出“啵啵啵”的吮吸声! “什么?”箫昊不明所以。 “荷包蛋咯!”梅苏的神态很是淡漠。 节日厨房可公开使用,谁都可以亲手做饭,箫昊说,“我们大家一起下去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吧!” 梅苏和应与非首先拒绝,她们给出的理由是:她们可以下厨,但在此之前,一个得负责眉目如画,一个得负责貌美如花。 她们把他们晾在一边,等女士化完妆,出汗了,妆花了,再化妆,又出汗,妆再一次花了……陷入永久的等待之中,磨磨蹭蹭的,就挨到傍晚了,男士们只好以“好饭不怕晚”来告慰自己。 夕阳西下,硕大圆润的红脸庞在海平面上俏皮地逗留了几秒,在彻底暗淡下去之前,天边火烧云把整个世界烧得红彤彤的。 两位尊贵的大小姐怎么还没准备好?他们三个人正襟危坐,伸出一根手指或两根手指或三根手指敲击桌面,感觉敲了不止两万次,桌面被他们手指叩得脱漆、凹陷了。 应与非和梅苏出来,箫昊和箫飒大发雷霆,双方把对方臭骂了一顿,而后迫于两只母老虎的厉害劲,他们又重归于好,到处找不到柯铭签,本来还想和他一起玩玩的。 他们路过冰库,碰巧走出来一位端着五彩冰棒的小子,他尾随他们一路走进食堂,箫飒耍流氓,抢了一根冰棒就往嘴里塞,可那名怯弱的少年一言不发。 厨房与食堂之间被一堵墙给隔开了,只在墙上开了两个窗口和一扇栅栏门,箫飒还记得阿末每回都给他多盛几个红烧狮子头,一想起阿末来,心里头又变得苦涩了。 他们经由栅栏门走进厨房后,发现这儿杀气很重,另有一些人正在下厨,赛场上不见面,那就在厨房里比厨艺。 双方没说一句话,可是在这场用余光扫视对方的较量中,他们都明白在他们之间早已暗潮汹涌。 这里统共有三个灶台,桌上堆满了瓜果蔬菜、鸡鸭鱼肉,最左边被别人用了,为了不挑起事端惹起纷争,箫飒他们走过中间的灶台往右边去。 厨房中灶里隐约可见另一个浅蓝色人头,正蹲在地上翻食材柜子,有眼力见的司徒一眼认出这就是他,“嗨,铭签,你在这里。” 柯铭签把柜台关上,起身的时候头不小心撞了上面的隔板一下,他狼狈地向大家打招呼,“嗨,各位!” 第111章 偷吃冰棍的船长 箫飒不会做菜,他比胜负的准则不以口味为准,而是——谁占领厨房的面积大谁就赢,看见挚友铭签霸占了中灶后,认为打败了那些个奇怪的家伙,张嘴大笑起来。 在场将近十人听见箫飒的笑声后,绞尽脑汁恨不得想尽一切办法堵住他的嘴,馒头、苹果、黄瓜,或者生猪蹄髈都行。 柯铭签系着围裙,脏手擦了擦围裙,向大家介绍冰棒小哥,“看,我新收的徒弟——仲予,以后要和我一起上探险家之船的。” 箫飒手中的冰棍还没舔完,又从仲予手里毫不客气地拿了几根,两个手指间夹一条,一共八条,五颜六色不尽相同,“原来是自家人啊,哈哈,好说话。” 几个人低下眼睛,不愿意承认箫飒是他们认识的熟人。 “这是我自制的蔬果冰棍,可比凉白开加白糖和蜂蜜浆做成的冰棍好吃多了,咬着不会伤牙,富含水果纤维,你们都来尝尝。”柯铭签请大家品尝一下新口味的冰棍。 大家跃跃欲试,纷纷拿起一根送进嘴里,“嗯,不是很甜,但很中我意。”这是司徒莫测所能给的最高的评价了。 “你来跟我们一起做荷包蛋吧!”应与非向他发出邀请。 “等一下,第一批冰棍完成出色,还有几批仍在制冻中,我得找材料多做几批,不然你们怎么度过一整个夏天呢?” “铭签老兄,你真是个好哥们,材料不够去我们那边拿,要做满满一冷库的哟,”箫飒笑得合不拢嘴,被应与非使劲一掐,哎哟哎哟喊痛。 “好,那你们先忙,我做好冰棍就找你们去。” 善良的仲予给左边灶台的人送去清凉,厨房里响起了响亮的舔冰棍的声音。 仲予是慕容船上微不足道的一员,体弱多病,在宿舍里用尽各种方法躲躲藏藏,逃避战斗,混到今日着实不易。 起初开始在这艘船上寻找宝藏的柯铭签以为这个宿舍没有人,进去关门后往门背一瞅,有敌情,各自都以为有人要暗杀自己。 柯铭签曾死记硬背过潜水员应该谨记的一些条款,比如说要有很强的随机应变的能力,转移注意力,控制呼吸心跳。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好在柯铭签经常能在深海见到奇怪的海洋生物,心理素质得到了训练,内心很快就安定下来了,看见他瑟缩一团,才知道是自己的到来把他吓得很厉害。 经过对他深入了解和打探,柯铭签决心将仲予收作爱徒,他们有这种权利,招聘一位助手或亲传弟子。 预防一盘好菜变黑暗料理,大家一致同意只让箫飒剁猪肉馅,三分肥,七分瘦,还有素菜、青葱,要剁成似白粥细腻的馅儿。 箫昊打鸡蛋,搅散。 司徒莫测负责监督箫飒,只要他没事干,他闭上眼时才有足够的自信。 他一做事,司徒就目光闪烁,像只狡猾的老鼠嗅到了稻谷的味道,好像担心这个家伙把鼻屎弄到食物里。 姐妹花就等啊等啊,梅苏负责馅料的调味,应与非油锅摊鸡蛋,梅苏控制馅量,应与非把鸡蛋一合,这就好了。 说得轻巧做着难,箫飒浑身又有发不完的劲,他自我定下赌约要把肉蓉剁成细腻如同压扁的蛋黄的状态,为使肉团的粘稠性好一点,他抓了一把面粉,结果水越出越多。 箫飒剁肉的动静大了,司徒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他睁开眼打量箫飒抓的那把粉末,“你加了什么?” “面粉,搅成糊糊,”箫飒擦擦大花脸上的汗液,过节了,喜气洋洋的。 司徒莫测抓起一把尝了尝,的确是没味道的面粉,抱着他的鸡毛掸子再次眯眼修养。 黑夜压下来,星罗棋布,箫飒的肉馅终于剁好了,素菜馅的就不劳他大驾了,箫昊看他办事效率低,打鸡蛋搅散。 梅苏将几种馅料和在一起,加了些盐、酱油、糖、香粉,这是一些色香味俱全的馅料。 轮到应与非大展身手,她往煎锅里倒些香喷喷的花生油,适量舀了一勺蛋浆。蛋皮变黄趁没完全凝固前,梅苏往里添加适当馅料,与非用铲子把圆形的鸡蛋合成一个焦黄的扇形,再煎制一下,形成一个像金元宝的荷包蛋。 加油——加馅——出锅,一气呵成,由于一次只能做一个,费工费力费时费事,箫飒的肚子饿得呱呱乱叫,流口水可得忍着。 两个小时过去,厨房里的味道香得人欲仙欲死,柯铭签与他的徒儿仲予站在与非和梅苏旁边观摩,箫飒等得睡着了,在梦中也流着口水。 “好,蛋液完了,馅料刚刚好。”应与非有多累,是一言难尽的,总之这一顿是值了。 鼻泡破裂,箫飒欢喜地跳起来,等待了一整夜,终于可以吃上热腾腾的新菜品。 箫飒先下手为强,可是应与非瞪了他一眼他就不敢作威作福了,“为什么不能吃?” “你手脏。” “有筷子了,行吧!”箫飒志得意满。 “不行,”眼见应与非又要打人了,箫飒急忙把脑袋缩回去,“肉馅未熟透,再次入锅加水焖焖,”箫飒败了,垂头丧气,美人和佳肴总得经历漫无止境的等待。 箫飒和几位帮不上忙的男同志先行入席,司徒和箫昊一桌,柯铭签、仲予与箫飒一桌同吃。 荷包蛋分成两大盘送到两桌,梅苏和箫昊他们坐,应与非自然和箫飒他们一桌。 桌上一盘菜足矣,洒下葱花后荷包蛋那诱人的颜色,真是令人垂涎欲滴啊,箫飒痴痴地笑着,他伸筷子夹起一个,又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挡掉了,“客人优先。” 箫飒看看柯铭签,又看了看低头畏怯的仲予,先夹起荷包蛋给仲予,又夹起一个给柯铭签,然后他终于可以开饭了,这第三个又被与非抢走,他嘀嘀咕咕的埋怨不公平。 左边不远处就是那些时常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他们的人,他们的饭局快要结束。 后夹菜却最先入嘴的箫飒狠狠咬了一口味美色佳的荷包蛋,嫩滑的口感、弹牙的蛋皮,唯有一点缺憾,狼吞虎咽的人一口吃不出味道。 箫飒又咬了一口,立即觉察出这荷包蛋味道不对劲,他马上吐出来,“咧、咧、咧,与非,你加海水焖的吗?怎么这么咸,咸得都齁喉咙了。” 箫飒话一出,剩下六个人举起筷子把一个荷包蛋夹进碗里,除了司徒,大家伙齐齐恶心,有规律的呕吐声此起彼伏。 “我放的绝对是淡水,不关我事!”应与非基于撇清他和咸味来源的关系。 众志成城的眼神看向调味的梅苏,她急眉怒眼,“这和我无关,我只加了一勺盐而已。” “哦,原来你是重口味,为了满足自己对于咸的欲望,私下动了手脚。” 大家想用眼神杀死的第三个人是——默默低头细嚼慢咽的司徒。 司徒莫测是有难言之隐的,他们说吃荷包蛋相当于吃盐,他立即感到喉咙不适,折好手帕擦了擦嘴,饮尽了一壶水,由于他是个沉默的人,即便饭菜口感再不好,他也不懂如何表达。 这个纰漏出在哪呢?司徒突然想到这是箫飒干的好事,叫板,“箫飒,他放了一碗结晶面粉,长得像白砂糖。” 司徒的话让箫飒无话可说,成为众矢之的,这顿晚饭泡汤了事小,被大家群起而攻之就不好玩了。 “你啊,你知不知道盐是贡品,老稀罕、老贵了?”应与非用筷子敲打箫飒脑门,“做事不经大脑,又不知悔改。” 盐取自海,它是贡品,海那么大,盐最应该廉价,可造化弄人,阎罗王为了多方面施压百姓,不准平常人家制盐,唯有皇族有这样的权利,平民百姓只好高价购买,如有违者、舀盐水入菜者,一旦被发现,格杀勿论。 箫飒只有郁闷,自言自语,明知他笨还说他,明明是司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外加冻僵的舌头没了味觉造成的监管不力,别狡辩,一切错误都要怪到他头上。 两桌饿了几小时的人看着对面桌上的荷包蛋,望眼欲穿,可望而不可即。 他们可不是小家子气的人,临走的时候把剩下的荷包蛋友情送给柯铭签,箫飒承认他们输了。 七个人分割几个小荷包蛋吃,其乐融融,感动得稀里哗啦,人间自有真情在,他们能靠别人的施舍过活,感谢好心人不咸不淡的荷包蛋。 真是个令人记忆犹新的日子啊! 暖海风吹得头痛,慕容船长撇下包袱光临冷库,他的冷饮和刨冰在这冰着。 一盘盘造型奇特、颜色各异的冰棍入他法眼,昂贵的雪糕吃厌了,周围没有人,偷两根换换口味吧! 慕容出门,遇到游行示威清的明宿舍的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想关门回到冷库内,可是无论想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船长好,”背对他的一群人热情地打招呼,惊得他把青菜雪糕掉地上,糟了,露馅,偷鸡不成蚀把米。 “臭不要脸,臭不要脸,船长偷船员的雪糕吃。”箫飒好笑地说,倒不是真的在追究船长的责任。 “翅膀硬了,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慕容毛骨悚然、后背发凉,情急之下迅速把红色的冰棍塞进肚子里,因冷冻的时间不够久,在人体恒温下快速溶解成半凝固的血一样的状态。 “血肉横飞”的冰棍又掉了下来,慕容风澈无计可施,好想一把利爪上去把箫飒给杀了,不能自抑且不能打消地萌生了把箫飒生吞活剥的冲动。 慕容风澈不分青红皂白地用手抓住箫飒的领口,不过只提了一会就松开,他气势汹汹地奔向宿舍。 “恶人!”箫飒一边咳嗽,一边大叫。 不行,箫飒菊花一紧,要上吐下泻了,冰棍吃多了,感觉要拉肚子了呀,这该如何是好,跑又不是,不跑又不行。 第112章 与柯铭签道别 三周的光阴荏苒而去,转眼到了要与柯铭签和仲予分别的时间。 天气晴好,众人站立船头,一艘追赶上来的豪华游轮匀速行进,是来接柯铭签的。 各人与柯铭签和仲予相拥,依依惜别,面对这位性格直率的朋友,大家也把内心所想铺叙出来,虽然很是啰哩巴嗦的。 这是个肉麻的场面,洛诃不置可否地站在众人身前,谁也不知道这个威风八面的人的真正年龄,那恐怕是一个天文数字。在地狱那些厉害的角色,通常岁数都不会小,但看起来都很年轻。 “柯铭签,赶紧带上你的小助手和宝物上来,开船了。” “我会给你们寄信的。”柯铭签不得不走了,他驾轻就熟地走上横在两船之间的铁链。 柯铭签是风头正劲的探险家,是他一众弟子中能力非凡的佼佼者,狡猾的洛诃怎么可能放过他这颗犹如旭日初升的种子呢? 仲予走在铁链上时,浑身颤颤发抖,这也难怪,胆子大的人不可能东躲西藏那么久不被人发现,铁链上能供脚踩踏的地方就那么一点,其他区域是镂空的,踏空便会掉入大海里,这可不是他希望得到的结果。 “洛诃叔叔,好久不见。”船顶上,慕容风澈背靠栏杆,慢慢地转过身,那张面具下沉着的脸未因仰视熟人的到来而将上面的冷峻改变分毫,“哦不,我们还从来没见过。” “风澈,没想到与你第一次相见是在这,在你的船上。”洛诃将他戴歪的海盗样式的船长帽子正了正,很热情地招呼着慕容风澈,“快来,快来,上来玩玩。” 慕容风澈不拒绝洛诃的请求,那艘庞大的传说中最高级的船只,他上去看看也没什么损失。 慕容一个移形换影,来到箫飒等人面前,眼睛微微眯着,走在铁链上就像走在平地上,不像首次上去的仲予一样忧心如焚的,可见他内心的波澜总是平稳不惊。 “他们上不上来?”洛诃问慕容风澈。 他面无表情地回望了他们一眼,神色冷淡,什么都没说。 “孩子们,上来玩玩!”洛诃友好地招招手。 既然探险家之船的船长都发言了,又关慕容船长什么事,箫飒奋勇争先,其余四人或平和,或彷徨,或热血燃烧,或激情澎湃,无一遗漏地来到这艘富丽堂皇的船上,像会见一个远道而来的姑娘一般,预备一睹芳容。 一个超级大的游泳池,形状不规则,池底不清澈,水很污浊,模拟了海洋真实的生态环境,方便柯铭签他们平时训练,测验他们到达危险海域的反应能力和自救水平,经过再三再四高强度的训练,他们不成为一名在普通人眼中魅力四射的探险家都难。 “我已在你们船上逗留多日,你们也来好好玩玩。” 箫飒给了铭签一个大大的熊抱,换了艘船,就像阔别了多日,两个小兄弟又开始了打打闹闹。 这艘船大得可以装下成千上万的人,然而这么大的空间却住着少得可怜的人,显然没有很充分的利用这一资源。 一个地狱,一个天堂,生活在慕容船上和探险家之船的人有着天壤之别的生活环境和处世哲学。 慕容风澈来到船上就消失了,估计是和洛船长做什么去了。 柯铭签带领六位从慕容船来的朋友走向他的单独宿舍,仅仅这一间房就能有小破船的食堂那么大,各种家具样样俱全,有独立的茅房,有独立的厨房,拥有独立的管家和女仆,像一座私人宅邸。 墙壁的木板是由贵重木材拼接成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原木香味,这般豪华的阵容是他们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更别提亲眼所见会给他们的内心带来多大的触动了。 箫飒喜欢铭签房间的那张大床,连鞋子都没脱,上去把这张软乎乎的床当蹦床跳。 柯铭签晃了晃脑袋,并没说什么,让大家散开,如果这个房间里有他们喜欢的东西,大包小包带回宿舍都可以。 作为他新收的徒儿,仲予也将拥有一套大同小异的房子,大家前往看了看,陈设都差不多。 探险家是一个危险的行业,文文弱弱的仲予能否应付得来,还要靠他的造化和悟性,若不能,这些苦头就是白吃了。 上了这艘船,仲予不用再躲躲藏藏,毕竟以前的他是注定躲不过死亡淘汰的惩戒的,或许从此以后他能真正成长为一名海底探险家,干的活又苦又累,酬劳还不高,但至少他能保住一条小命。 慕容风澈与洛诃小叙几句,小酌几杯,便匆匆告辞回到慕容船上。 “如果,我潜水遇到元起的美人鱼朋友,我会转告他们的。”柯铭签热切地朝大家挥挥手。 船长走了,几人流连忘返,但还是跟着离开了探险家之船。 众人站在慕容船上观望,探险家之船航行速度很快,一溜烟就没影了。 七天以后,柯铭签给他们寄的第一封信送到了。 送信者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常年驾驶一艘独木舟在海上逛来逛去,为他服务的船只——探险家之船服务。 大家不知道老叟是如何划独木舟送信的,在他们眼中这俨然是一种酷刑,对此他们很是同情,忙给他端茶送水,给他按摩擦汗。 箫飒打开木盒子,里面装着一筒竹简,一看字体他就明白这是柯铭签用他送给他的那支钢笔写的,没有墨水,字迹是凹凸不平的刻痕。 柯铭签写信时一定是谨慎、谨慎再谨慎的,稍不留意,锋利的笔尖就有可能刺穿薄薄的竹简。 看完他的故事,大家起草回信,由大文豪箫昊代笔。 用羽毛笔写信,半小时后完成,大家折好信纸放入信封,递给那位傲气的老头,“我只负责送信,不负责收。” “为什么?” 喝他们的椰子汁、躺他们的摇摇椅、撑他们的太阳伞、穿着拖鞋还翘着二郎腿的老头简直欺人太甚,他满脸傲娇,开口舌战群儒,“我的工作就这样,不逾矩,不越界。” 司徒感到别扭,“那我们的信该怎么送?” “找你们的信使去,”老头懒懒散散地起身,扭个懒腰,回到了他的小独木舟上,“就在你们船上,找去吧!” “掉以轻心了,”五个人呆呆地愣在原地,“妈的,来这占晚辈便宜,我们被他这个老头子的表象给蒙蔽了。” 老头来时,他们没能看见他的英姿飒爽,以为他为养家糊口每天疲于奔波海上,为了表示他们这些晚辈对长辈的爱心和敬意,他们好吃好喝供着这尊大佛。 没想到每一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角落,这些地方是需要他们刮目相看的,来自探险家之船的老头和独木舟肯定不简单,他们早该料到了。 这位相当不老实的老头开着人类机车似的船一下子消失在海平线上,留下一路白色浪花。 地狱有这么一类出身好的人,他们天生拥有操控船只快速运动的能力,死亡淘汰不能奈何他们,他们甚至可以踩着随手捡来的贝壳或螺号在波澜壮阔的海面上一往无前。 他们登岛不会被驱逐,他们是一群特殊的能人,不是与动植物的灵魂混交而成的能人,看来这个老头子就是这一类人,驾船一天之内可以把地狱逛一大圈。 五人自认倒霉,从船头直通下面二楼的扶梯下去,一间一间房的找,相信这里一定有他们的信使。 走到一扇与仓库门紧挨着的奇怪的房门前,他们驻足,门下方有个通风道,箫飒低下头,打开猫眼,往里扫视。 “锅,锅,锅……”梅苏认为敲门来得更恰当。 “自己开,自己开……”这个古怪的与房间布局不和谐的声音惹人起疑,似男似女,莫非……应与非瞪大了眼睛。 司徒离门把手最近,而他又靠着墙站立,他只好反手把门打开,这扇门是一扇外开门。 箫飒一边偷瞄里面,一边把场景还原出来,大家都沉浸在箫飒描述的那个美好世界里,预备一饱眼福,看看船上置办最高大上的房间。 一开门,大家兴致索然地发现箫飒根本在胡说八道,被凿空的墙体,房顶上面有个挂钩,吊着一个鸟笼,一个杯子里有水,一个杯子里有蠕动的虫子和小树枝,鸟笼里有一对鸟夫妻——一只雄性学舌鹦鹉和一只送信白鸽。 四人瞪着箫飒,箫飒急忙辩解,让他们自己看,几人排好队轮流看猫眼,确实如箫飒描述那样,没错啊,原来他们误会了箫飒,猫眼里有障眼法。 “冒昧问一下,你们谁是信使?”箫昊晕头转向。 鹦鹉奇怪的强调又空灵起来,“当然是我家官人。” 箫飒快要笑死了,这道位于仓库与食堂墙壁间隔阂的门居然有这么一对活宝,现在才发现岂不是太晚了。 鸽子睡懒觉,不肯醒来,鹦鹉咬起小树枝就抽鸽子。 鸽子迷迷蒙蒙地醒了,鹦鹉说:“送信去。” 大家把信绑到鸽子的腿上放飞它,鹦鹉吐槽官人的话又响起,“你们别介意,它就这样,是条不折不扣的大懒虫,不过这事主要怪你们全体船员,一年多没人找它接活,懒惰成性了……” 应与非受不了了,把门猛地关上,头一回见惧内的鸽子和啰嗦的鹦鹉。 应与非踮脚又把猫眼挪开了,还是看着靓丽的风景心情会好一点儿。 第113章 又搞什么花招 大雨过后,云开雾散,天空清明如洗。 最近有点烦,有点烦,攻击庸医他们成功后,箫飒再突破不了,一直在原地踏步。 无论使用什么办法,都不能使出虚魂术,唯一的武器钢笔枪又送给铭签了,坐在宿舍的椅子上,箫飒摆弄指头,欲哭无泪、欲言又止。 大家都在飞速成长进步,他就像个废材,眼睁睁地看着舍友们变得越来越强大。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保护不了大家,还要被大家照顾着,倘若不能好好保护大家,他就自食其果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船尾动静渐大,扰乱他的思路,人如同在地里头蔫掉的白菜,脑袋耷拉,嘴吐气,想焕发生机,又无可奈何。 “船尾有一艘特殊的船追赶上来了。”司徒身上散发着一股不可名状的腥臭味,像臭咸鱼的味道。 箫飒咬着后槽牙卖力把这股怪味扇走,嫌弃地说:“船尾晾晒的咸鱼都被你吃了?能有什么特殊的船,难不成这是天天都能见到的吗?” 司徒莫测把海鱼提进来开小灶,不想搭理平素饭量最好的箫飒,特别是最近心里异常烦闷、怨气无处发泄、找到点就暴跳如雷乱发一通的箫飒,“懒得理你,爱信不信!” 箫飒的好奇心一发作,拦都拦不住,他眼珠子一转,“我去看看。” 大大方方走出舱门,确认一下鱼干还在不在(怀疑被司徒偷吃了),远处有个黑影子,箫飒踏在椅子上,高高地举起望远镜了望远方。 正如司徒莫测所言,一艘奇怪的船只就好似在追逐慕容船,航行的速度快得有要直直追尾慕容船的先兆。 那艘船娇小婉约,似游立海上的一位端正典雅亭亭玉立的少女,苗条的侧身,瘦削的船头,有着相当古灵精怪的外貌。 船与少女形象贴合得入木三分,箫飒看得是如痴如醉,目光舍不得离开少女船,手舍不得挪开望远镜。 跟随箫飒来到船尾甲板上的应与非睨见他脸上笑到僵硬的面容,轻蔑地挑了挑眉毛。 应与非上半身松弛前倾,左手用力捏捏箫飒的面颊,右手抢过一只望远镜。 右手望远镜被抢,箫飒没有还手之心,手握圈圈,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观瞻着那只向慕容船只飞速赶来的船。 那是一艘前凸后翘的船,船头几位打扮得招蜂引蝶的女子互相追逐打闹,有些女孩因太投入游戏,肩上的衣服松松垮垮落到肘部,红色的肚兜鲜艳无比。 理解理解,人来这么久了箫飒仍然无动于衷是怎么回事——原来重色轻友,与非醋意大发,“就那么好看吗?” “与非你来啦,”箫飒一激灵,口齿不清地问:“什么?” 应与非将气往肚子里一沉,举起望远镜说,“你个大头鬼,你个大色狼,你个见利忘义的人,讨厌讨厌。” “怎么了,”当中必有蹊跷,箫飒晕晕乎乎乎,“我一没犯法二没犯贱三没干坏事,怎么了我?” “你乐在其中还有理了,我从今以后打死都不要理你了……” 箫飒再次举起望远镜看了看,好像明白应与非为什么说出那么奇奇怪怪的话来了,“冤枉啊!” 看的东西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他低声下气地说:“我一直看的是那艘巧夺天工的荡舟,不是船上的万千群芳,她们哪里比得过倾城倾国的与非呢!” “啧啧啧。”箫飒手悄悄地托着羞红了脸的应与非的下巴,与非把头一扭宁死不屈,“那你为什么看船,难道吸引你的不是上面两个长得像那什么的东西吗?”应与非动手比了比自己的胸脯,这艘船离经叛道的造型实在太像那个啥了。 船离慕容船越来越近,慕容船永远是只蜗牛,只要附近有用肉眼可观的运动体,迟早能被赶上并超过。 类似小蛮腰的船近了,轮廓就明显起来,箫飒哭笑不得,“唉呀,我不说了,越解释越乱,你原谅我吧!” “好吧,初犯可以原谅,”应与非拽住箫飒紧握的望远镜把他带回舱门,“走,吃烤鱼去,他们正在宿舍煎鱼扒呢!” 箫飒回头愤恨地怒视那艘窈窕船只,它是个不容轻视的祸害,差点儿他就中招了。 屋内三人忙活开来,架好两盆炭火和铁架铁板,两头同时开工,尽管如此,烤的速度仍旧赶不上他们进食的速度。 吃得那叫一个大饱口服,不用自己干活,这顿饭,箫飒吃得津津有味。 鱼还剩一半,正被慢慢烹饪着,原汁原味的美食,低头兢兢业业干活的箫昊和司徒顾不上吃,烟呛得他们涕泪横流。 既然不幸的遭遇发生了,那么迟来的抢救于事无补…… “各位,我脑袋晕乎乎的,谁能给我个定心大补丸吗?”箫飒呼吸困难,心跳加快能听见声音,头晕脑胀,极不舒畅。 应与非的手提溜着条鱼尾,不忘手指上的滋味,嘬了个遍,“干嘛?哪有这种奇怪的药名,又被老天罚受罪啦?活该。” 梅苏顾不上说话,浑身发软无劲,提不起精气身,连说出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头掉桌上,嘴唇发紫,不省人事。 船上没了医生,再小的病害他们都担待不起,箫飒伸出手想打醒梅苏,手仅伸至中途,随后重重击在桌面上,油腻腻的嘴脸不惧脏兮兮的桌面,来了个亲密无间的碰面。 一向精打细算要求所有事达到完美状态的司徒错估了一个大问题,随即也闷声闷气昏倒了。 “是不是有人往木炭上撒了蒙汗药,随着焰火挥发出来了……” 第114章 西域?通道? 醒来,脑袋碌碡般滚动,箫飒懊丧地敲敲绷得紧紧的脑壳,这种感觉宛如把一指甲盖大的紧身潜水衣,套不上也得硬套上去。 蒙上一层迷雾般的眼睛,模模糊糊地瞧见一个人比花娇的俏丽人影,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什么,擦亮眼又看一遍,没看错,面前站着一位光鲜亮丽的陌生少女。 应与非紧紧盯着箫飒,觉得他又被姑娘的美色给引诱了。 “你好,我叫小婉。”眼前是个笑得温暖可人的妹妹,字字句句如碰撞的响铃,笑音令人印象深刻。 尽管与非的眼神再三警告,出于礼貌的需要,他还是伸出了手,握着少女白皙纤细的手上下摇了摇,正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 箫飒放眼望去,门窗打开,炭火熄灭,宿舍的五个人分别躺在各自床上,似乎都睡醒不多时,都有点头晕脑胀。 小婉是位小巧玲珑格外苗条的女子,另有一高挑的陌生女子在房内来去自如,她从内房端出剩了半盆水、里边放了几条手巾的脸盆,一一帮人拧干毛巾里多余的水分,让他们各自取了自己的那条擦干脸上的水。 那双手宛如冬季沾挂了雾凇的松枝,细琢玉锐,她身上携有的与生俱来的、强大到能镇压全场操控大局的气场,是乖巧伶俐的小婉无可比拟的。 她的笑容火候拿捏准当得体,就像春日里那轮和煦的暖阳,是那样痴人说梦遥不可及,又是这样心领神会近在咫尺。 “各位好,我是郁秽。”说话的声音很悦耳,但大家听得出来她这个人是拒人千里的。 “你们都晕了吗?”箫飒展开食指朝大家伙指道一圈,他疑神疑鬼地说,什么时候他们变得这么没有戒备心了。 “你第一个晕,最后醒,”箫昊嘟哝道:“要不然,不然呢!” 小婉坐下,在空间允许的情况下脚尽量伸直,她可不喜欢肢体被约束的感觉,她向他们打打止住的手势,“各位仁兄,你们在室内玩烧烤就是个错误,何况关门闭户,岂非自讨苦吃?” “谁下的毒?”盘腿坐立的司徒难掩内心的怒火,耍阴招的人不可饶恕。 小婉不是很想看见司徒冷峻的脸,更讨厌他不懂装懂的发言,笑着说,“哪有什么敌人,若有早把你们赶尽杀绝了。” 司徒握紧鸡毛掸子,怕这位笑得不轻和那位故作高雅唬的两人是细作或间谍。 大家一块儿笑话司徒,他的脸成了一口热锅,蚂蚁上去都得烫得跳段即兴的踢踏舞,同时他的思维也被这糊弄人的尖细笑声扰得意乱神迷,这会影响他对人的判断。 放下手中铜盆,郁秽行至小婉身边坐下,小婉的坐姿很不含蓄,两腿蹬直、左脚跟触地,右脚搭在左腿上。 行事稳重拘谨的郁秽改变人们对她普遍持有的第一印象,脚步轻盈,但每走一步,都给人一种气沉山河的感受。 郁秽裹了小脚,他们的惊异、他们的惊疑、他们的惊奇无一不似一把锋利的刀切割着郁秽创痕累累的心。 郁秽面露难色,她最是计较别人打量她的脚,她反感乃至于痛恨这样的目光。 郁秽心如死灰,她从来都是相当自信的女人,但小脚一向是她自卑的源泉。 箫昊看那一双小脚,注意到那裹着白布畸形的小脚,心里五味杂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但好像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箫昊说话一向粗拙笨劣,跟他待久的人不会在乎,可换作他人可就未必,郁秽心里的苦难以言说,感到隐隐的有许多发亮的箭矢集中射向自己的心。 小婉看着姐姐脸上的愁容,急于撇开话题,“你们笨啊,一氧化碳懂不懂?” 郁秽的优雅与自信从不是空头捏造的,喜欢、羡慕她这双小脚的人多了去,何必对这几个人的目光耿耿于怀呢,想通之后,她雍容大度地浅笑着。 他们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们确实不懂装懂。” 小婉给一行人推广普及应用新鲜词汇“一氧化碳”,她解释了好久大家还是不太能理解一氧化碳是个什么东西,她难受得人都快没了。 看到小婉的那个样子,箫飒忍俊不禁,“好咯,小婉你也一氧化碳中毒了。” 箫飒的这句话,让小婉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不过总算有个人接近于弄明白吸入过量的一氧化碳人会怎样了。 “风不冷不大,室内湿热闷躁,你们为什么不开窗透气,要是我们救场来得不及时,你们就死了。”郁秽说。 “与非晕船,海风吹得人头痛欲裂,就清晨才会打开窗户透透气。”司徒简短地说。 “谢谢你们的出手相救,帮我们虎口脱险走出困境,”梅苏取下摊在脸上的湿手巾。 “没关系的,举手之劳,”小婉和郁秽眼中含笑。 相传,吸力漩涡和隧道与死亡淘汰制完美衔接,助长的是阎罗王的威信,在一定程度和意义上能保证地狱的长治久安,但有好的观点,就不免有错误的立场。 据说,除了吸力漩涡,近些年有一些人在地狱动用自身强盛的能力开辟了第二条连接人间和地狱的通道,从那里出来的人习惯把那条路称作为西域通道。 每年从西域通道出来的人数量并不多,以至于两个世界的平衡不受丝毫影响,阎罗王既保住了他的江山社稷,又满足了他与贵族物质上的消遣。 醉酒当歌是贵族一贯的作风,他们过着夜夜笙歌的生活,可不能一概而论他们是社会毒瘤,祸害了社会风气,贵族帮阎罗王维持地狱人口的正常运行,有些时候他们的消遣是合理的。 西域通道出来的人无一不是人中龙凤,这个突出的优点被无限制放大,逐渐影响了贵族的审美观。 哄他们开心,成了西域通道的人的看家本领,在西域通道进出的全是少女或刚刚成熟的女性,他们上船后的目标就是在最快的时间内登岛赢得贵族或是阎罗王的喜爱,如果没有夺得他们的欢心,她们的下场会很凄惨。 小婉与姐姐郁秽共乘的这艘船上一共挤着五百位女性,毋须担心死亡淘汰,她们要做的是尽可能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更符合时下贵族们对妻妾的要求,被某位贵族挑去当老婆或是婢女是她们毕生的终极目标。 难道这艘船上的女性会因不经历死亡淘汰而杜绝战斗吗?不,这不可能。三个女人一台戏,一位女人跟一群将来会危害压迫到自身命运的人共事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趁船未在罪恶小岛之前不多杀几个死不甘心。 伶牙俐齿的聪慧佳人郁秽是船上最受针对的人,她的生命堪忧促使她急忙想逃离这艘船,可是她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无论逃到天涯海角,她也会被捉回去的。 像一只振翅高飞的虫子,逃不了密织的蛛网,郁秽心中藏有千千结,这令贪恋她的美色之人不可理解。 第115章 下乡表演体恤船员 如此说来,不用经历死亡淘汰的竞争伤亡人数未必比需经历死亡淘汰的伤亡少,探险家之船是这样,这艘从另一通道来的船也是这样。 对比之下,箫飒觉得自己是被上天眷顾的,实在是太幸运了,成功没有捷径,唯有努力这一办法,违反自然规律和法则的人,走近道的人,走的只是一条不归路。 成为贵族的玩物,人前光鲜亮丽,人后卸下浓妆就成了傀儡和玩物,有时真是比畜牲还不如。 可是一个正历经死亡淘汰大淘沙的人,自顾不暇,又有何厚脸皮去怜悯叹息他人呢? 清明五人关于小婉和郁秽的身世有了大抵了解,有人给她们开了扇窗,一扇通往上流社会奢靡享乐之风的窗户。 五百个年龄集中化的少女,长相温婉可人,大脚的小脚的,圆脸的尖脸的,蒜头鼻子的高挺鼻子的,大嘴巴的小嘴巴的……身体一样纤弱,怎禁得住他们的摧残呢? 罪恶小岛是一个集中营,允文允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性绝对会成为禁脔的培养者,而那些舞刀弄枪百步穿杨的女性将会得到她应有的管辖权,或是一艘船,或是一片海。 这艘例外的船能够称作青楼的一个分支,不文不武,只需有一具完美无瑕的肉体,灵魂是多余的,所以她们拼命地修身养性,为能在众位贵族面前展现自己的好身段,用妖娆的身形迷住他们。 “你们怎么会登上慕容船?”箫飒心生疑惑,为了确定一氧化碳真不是她们放的毒气。 “下乡表演呗!”小婉忧愁地说。 “你把我们这比喻成乡下?”应与非愤然地说。 郁秽急忙解释道,“希望你们不要介意和见怪,我们船上的人都这样称谓普通航船的。” 娱乐他人的女性能将其他船只比作乡下,勇气可嘉啊!这艘船航行途中每遇到一艘船都会主动靠近,尔后请求他们观看她们演练的成果,相当于大型晚会前的排练。到了罪恶小岛后,她们不允许出现一丝差错,因为那场表演将决定她们最后的归宿。 给他们表演,如果他们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们可以提提意见,有什么需要改造的地方,看起来最赏心悦目的地方是哪一段,她们会加以改进的,为最终的那场盛举作充足充分的热身。 “你们有兴趣吗?出去看看?”小婉强烈推荐,看来她对自己的身材和气质相当自信,准备施展拳脚大露一手。 不仅仅三位男同胞想看看,梅苏和应与非也热切地想目睹数百名女性同时展示曼妙舞姿的盛况。 五人几乎同时把毛巾扔回那只洗脸盆里,水花分溅开来,似无数的露珠和少女流下的带有点点污渍的泪。 受到她们的邀请,五人登上陌生船只的甲板,这船不如慕容船膀大腰圆,船头却大得出奇,好似是专门为能容纳五百人量身度造的。 互相蓄意谋杀,起初是有五百人的,现如今只剩下三百左右,她们的寝室密集地分布在船体窄窄的后半部分,住宿条件还没有慕容船只好。 “你们干什么吃的,叫你们叫人来,大半天就吆喝了这么几个看客,想干什么?”一位二十几岁的女人各拽住郁秽和小婉的一只耳朵骂骂咧咧,“你以为你古灵精怪耍点小聪明就能蒙混过关了?你以为你长得亭亭玉立就能不顾后天的努力不勤奋学习了……”又是一个爱胡吹海诙的人。 耽误的时间只因二人对清明宿舍的人道救援,慕容船上人本就稀少,如今这位掌事的女船长还想要求有多少人到场呢? 郁秽不把这当回事,她是自信高贵的女人,何必对他人的辱骂羞辱耿耿于怀,将来她是君主的女人,太看重一个呱呱唧唧的女人有什么好处? 船尾船长室里,慕容风澈端坐,窗户打开,海风温和,沁人肺腑,他正昏昏欲睡,忽闻对面的嘈杂,振作起精神,把桌面一台望远镜移至桌边,观察对面的一举一动,看到许多悦动的身影。 船头人满为患,梅苏感到压抑难受,呼吸困难,退回本船船尾进行观览。 司徒嘴巴里牙齿咬咬腮部的肉,脸颊凹陷进去,让不近女色的他这么靠近大量的女性着实很难为人。 左边是箫飒,右边是箫昊,应与非背靠栏杆,背向船尾的司徒和梅苏,慕容船的地势较矮,因此两人的视线不太好,听听声音就没什么了。 箫昊扭脖子看了身后的梅苏一眼,想回去又未付诸于行动,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娱乐机会,其他的看完再说吧! “你们还不快去补妆换衣服?”掌事的猛拍手掌哄散她们。 她们像一群群龙无首的绿头苍蝇跑进一道道门内,她们的宿舍与众不同,每个房间都有独立对外展开的门,像把房子安在天地之下的动物都爱钻的洞口。 不到五分钟,她们换好统一着装,似蚯蚓麻溜地爬出洞口来到甲板上,排成既整齐划一又自自然然的阵型,身上有浓浓的香水味和迷人的骚气,眼描得像狐狸眼。 他们的目光炯炯有神,很快从密密麻麻的人头中辨识出领头的郁秽与小婉,她们的领袖气质与生俱来。 小婉动作优美自然,似柔嫩的柳条又似坚韧的小草,每次出袖落点准确,有打中叩响天下所有男人心里一面鼓的芬芳。 郁秽不甘于落后,作为贵族最爱的一款女性,她将欲擒故纵的心理玩得很好,笑容恬静而狐媚,每次转身每次出手都把人的心搔得痒痒的,一双小脚配上匀称单薄的肉身,宛如荷塘里不蔓不枝中通外直的荷秆。 五分钟内能补妆换装,她们绝不是平凡简单的女人,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随时做好迎敌的准备,在那么一位草率而看不起她们的船长手下做事,不服从,就会被驱逐出境,或暴毙当场。 说是一场体恤慕容船船员的下乡表演,可更像预谋好的碰瓷,她们舞得尽欢愉,他们看得心波澜,总有什么在七上八下牵动人的心弦。 慕容风澈透过望远镜清晰地见到了即将成为他未来伴侣的少女,眼红得像两粒炭火,心揪得紧紧的。 几百个人头黑压压的,似铺展在一张白纸上无数个星罗棋布的墨点,她们衣着单薄,能用肉眼窥到她们曼妙的身材。 舞蹈快结束了,她们齐齐转身,背向看客们,各自调整呼吸,扭动纤细的腰肢,肩胛骨随着身体的摆浮,急剧而又优懒地耸动。 她们将手往头发上一掠,取下松松地束绑头发的簪子,头轻略地摇晃几下,柔顺的头发就披在香肩上了,与此同时她们的上衣也贴着皮肤软软地滑下腰间,这才是这场表演最惊为天人的压轴环节,姑娘们的肩胛骨神似只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箫昊箫飒立刻把目光扭回慕容船,当梅苏询问的眼神遇见箫昊游移不定的眼神时,真有种电光火石铄石鎏金的冲突感,两人及时把情深意切的眼神挪开,见了鬼似的低下头,内心躁动不安。 也是一介女流的应与非倒是不必避嫌,数百名各项先天条件优异的少女露个背部就把他们吓成那样,真是太好玩了。 “完美完美,我都要把持不住了,哈哈哈哈……”掌事船长豪迈的笑声响彻云霄。 应与非忍不住白了她一眼,确定她骨子里不是个女人,庸俗。 表演时,两艘船静止不动。 掌事气急败坏把与非挤兑走,赶紧下手捏住两个低下头正在用碎碎念忏悔的男孩的左右肩,“有什么看法说说?” 兄弟俩一心向善地说:“没什么没什么,很好很好。” “那好,再来一遍。”掌事拍拍手,少女们穿回衣服,在腰间系个一拉就松的蝴蝶结,互相扎好头发,便把魅惑人心的舞蹈重蹈覆辙地再来一轮。 与非迷糊了,那群少女就一句话都不敢反驳的执行吗?她们的职业生活,是没有丝毫隐私的。 舞蹈是一样的,到了后半程,又重复上一次的脱衣举止,此时旁边正好路过一艘船,船上的船员们兴奋起来,吹口哨,好不快活,少女们无动于衷,她们的廉耻心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生活在这样水深火热的处境里,脸皮不厚是难以存活下去的。 箫飒和箫昊哥儿俩赶紧趁乱跳回慕容船上,免得他们要第三次观看舞蹈,他们已经血脉偾张了,这样下去会出事情的。 第116章 共进晚餐 三个大男孩与梅苏回宿舍待了几小时等天黑开饭。 应与非的看法和大家不一样,继续待在她们船上,羡慕她们不用历经死亡淘汰的磨难就能活下去。 几个小时的沟通交流下来,与非与她们中绝大多数人成为了交心的好朋友,向她们询问这询问那儿的,问她们想要活在这艘船上有什么门槛。 少女们莺声笑语,门槛不高,要想加入她们的阵营,人是得由西域通道走出来的,她注定不能成为她们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 应与非大失所望,原来这是她的宿命,如果她也能扭扭屁股就活下去,那她真是再高兴不过了,真要那样,何必在慕容船上委曲求全呢? 掌事的请与非回去转告她的伙伴,来者皆是客,请他们到船上共进晚餐。 与非向小婉讨来一身薄纱青衣,和她们下午彩排时穿的衣服款式相近,她发自内心认为能穿上这一身衣服是无比奢侈的。 应与非懒得敲门,隔着门向里边几位人士喊一道:“四位大爷大妈,请到少女船上吃饭去。” 梅苏望一眼窗外的天空,晴朗无云,远处有一些青色的霞光,淡青色为天空的华丽铺上一条清新的丝带,“怎么?今天开饭这么早?” “不,你们出来就行了。” 箫飒第一个起身离开桌子,将门打开,走出宿舍,左望望,右望望,走廊上始终不见与非俏皮的身影,他左转走到尽头,右转下楼梯,蹑手蹑脚的,怕她躲起来吓唬他。 然而,应与非嗔怪的声音从舱门外飘进来,“我在甲板上。” 尴尬地抓抓眉头,箫飒折返上楼,“叫我们上甲板把西北风当作晚餐吗?” “喏,女船长请我们上这艘船吃一顿好的,”应与非手指着少女船说。 箫飒对去哪里吃的回答不在意,蹙眉仔细观瞻起她的衣服,“你穿这么薄而暴露的衣服做什么,我怕有人惦记,我不许你穿。” “傻瓜,”仿佛夏日的烦躁都被箫飒的话给清空了,应与非幸福地说,“我太热了,这种衣服穿着清凉,好像是一块冰块。” “心静自然凉,”箫飒妥协地说,“那好,只能穿一回,就一回,以后你连碰都不能碰,嗯嗯?” 应与非歪了歪嘴角,抢先一步跳上对岸那艘船,箫飒紧咬不放,跟着跳了上去,箫昊等三人依次跃上。 船头有一块甲板是空的,与非将其拉上来,下面就是通向楼下的阶梯,她摸清了这里地势走向,争做一名导游引领大家前往食堂。 走在这艘出类拔萃的船上,周遭一切奇异百怪的氛围吸引着他们猎奇的目光。 走过长长的暗道,他们来到那间别具一格的食堂,食堂是狭长的。 桌子两排各坐了一百五十人,船长坐在主桌上,见五位朋友来了,热烈欢迎,请他们在临近她的两侧椅子坐下,这几个位置是新增的。 五位客人宾至如归,落落大方地坐下,脸上表情说自然也夸张,这么隆重的晚餐,他们没见过,也没吃过。 桌面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银色餐具,银盘、银叉、银刀、银碗、银杯、银筷……可见造价相当高昂。 可有一点梅苏怎么都想不通,既然餐具这么高端,为什么这艘船并不给人一种富丽堂皇的印象,为了培养少女们至真至纯的忧患意识?不太像,一定有什么别的理由。 桌子另一端的尽头坐着那位狐假虎威的领事,箫飒是一个具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求证精神饱满的大男孩,他把头探到达到桌子宽度一半的分界线上往右一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咦,那个人不是船长吗?” 坐在箫飒对面的司徒莫测以为他又在计划干坏事,当头给了他一棒鸡毛掸子,这事是没得商量的。 箫飒鬼哭狼嚎,“你打我干什么?” “聪明者贵在有自知之明。”司徒不着急地说。 不想理他,箫飒依旧自顾自地说话,“船长怎么会在这?” 司徒的眼角略微睁开,淡淡地看了桌子尽头一眼,箫飒没有在说胡话,那的确是他们的慕容船长。 “来看看他未来的伴侣。”不容慕容船船员喋喋不休的讲话,管事的先说了。 梅苏首先联想到何落姿,可她不在这儿,那这么说,船长是要从这里挑一个媳妇,她保持缄默,没有把心中的疑惑说出声。 “船长什么身份,怎么能从这艘船上挑人?”箫昊的直言快语引发了掌事的不满,她气得动怒,他急忙解释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说尊贵的船长。” “你们慕容船长的身份,恕我无可奉告,反正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族。”掌事扬眉吐气,欢喜地看了一眼将来要为她谋福利的郁秽一眼。 箫飒扣扣眼角的污物,“没想到船长果然有着异乎寻常的高贵身份。” “喏,”掌事低声低语,“郁秽将是慕容船长未来的首任妻子,我们这艘船上的姑娘底子干净,船长登陆之日,就会迎娶她为妻子。” 坐在清明宿舍旁边的就是郁秽和小婉两姐妹,无论掌事说话多小声,他们都能听到,这些话郁秽听得真切,她羞赧得低下头,双手紧握着餐具。 箫飒脑袋糊涂了,船长的姻缘图越来越奇形怪状了,富家公子哥怎会迎娶裹小脚走起路来颤颤悠悠的女人呢?难不成,这就是贵族一向的审美趣味吗? 不是郁秽配不上慕容风澈,箫飒心里觉得,是可恶的船长配不上漂亮的大姐姐郁秽,都说他们两个将来是夫妻,他无论如何都觉得他们不是一类人,很不登对。 这艘培植未来贵族配偶的船,在用餐顺序和在菜量的控制上极为严苛,桌面上摆满了用盖子扣着的餐盘。 每个眼前姑娘的食物都经过测量记重,每人统共有三盘食物,一盘肉一盘蔬菜和一盘饭,装饭的盘子最大,有一个人头那么大,可是只装着少得可怜的白米饭。 “开饭。”管事一声令下,好有威严的一声令下。 箫飒的位置过来是与非、梅苏,对面是司徒、箫昊、郁秽、小婉。 管事的人说话的响度要传播到慕容耳边得扯开大嗓门儿,离她最近的箫飒体会到了什么叫震耳欲聋,每顿饭前必经的铺垫终于结束。 箫飒流着哈喇子多时,吃东西狼吞虎咽,动手揭开三个盘盖,其中只有两根青菜、一块指甲大的肉和一团半拳头大的白米饭,不够一口食,他愣住了,被这精致的摆盘艺术给吓坏了。 “好好吃饭!”管事多加一句。 箫飒砸砸嘴,明明很饿,却假装不饿,他咬着牙齿把眼前清淡的食物一口吞了,嚼都不用嚼。 箫昊伤春悲秋,这艘船绝非普通人能长待久留的场所,光是这点饮食便能劝退很多人了。 小脚的不只应有郁秽一人,天天吃这点东西脚都萎缩了才对,他特别想开口问问同伴们,这句话是不是特别有道理。 司徒两口把饭吃完,他不尽兴地折好桌上的餐巾擦擦嘴角,眼神越过箫昊看向左边的郁秽以及另外一些能看清容貌的少女,郁闷地吞了口唾沫。 被管事调教了几个月的少女们唯命是从,右手刀左手叉,先把青菜切分为几小块极小块,肉块割成状若沙砾的肉粒,饭依次夹十粒送入嘴中细嚼慢咽。 掌事吃饭的方式和她们稍有不同,可是看了仍叫人强颜欢笑,“今天托你们的福她们吃到肉了,你们见外了,早餐比这更严苛呢,一杯豆浆、指甲大的馒头。” 应与非打起退堂鼓,食堂不大但布局不粗糙,餐桌不错,餐具更没得说,但是说到食物,就没有好吃到让人回味无穷的程度了。 箫飒干笑起来,门牙缝里有小片的青菜叶,管事不允许此种不文明现象出现在她眼前,警告他赶紧处理掉。 想还嘴的他被与非掐大腿制止,留个好印象没有错。他向桌面眺望,没有牙签什么的。管事傲慢地说,她们从来用不上些。 “啊,难道好看的姑娘是从来不会塞牙的吗?”箫飒用刀叉挖牙齿,管事的话再度想起,“你们用过的餐盘带回你们的船。” 算是因祸得福,饭没吃饱,但得到了五套纯银的餐具。不过细想之下,他们就能明白他们何以得到这样的馈赠。这些只吃了一点点东西就开始打饱嗝的姑娘,一定很介意使用被凡夫俗子的手玷污过的餐具。 梅苏放下手中的银筷子,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情——要是他们这群恶毒的人把船舔个遍,她们就要弃船了吗? 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好的致富之路,既然处处看不惯人家的用餐礼仪,何必请他们做客给自己找罪受呢? 他们为伊消得人憔悴,苦苦等待三刻钟,姑娘们终于陆续吃光了无味的食物擦嘴起身。 慕容绕过层层叠叠的椅子和少女,步履时而稳重时而轻快地赶向这边。 大家站起来想要离开,看到船长来了就先定定地站着,只见郁秽淡定自如,看待未来郎君,像看待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事实上他们的确不太熟悉。 出乎预料,郁秽不是慕容船长的目标,他走到管事身边,举起手在她腹部摸了一道,仿佛在以此给郁秽一个下马威。 管事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高兴是因为她以为慕容看上了她,伤心是因为这事十赌九输。 慕容的手往下一扯,管事几件上衣出鞘般硬邦邦掉到地上,雪白的胸脯展现在众位少女眼前。 场下混乱哗然,各人交头接耳,一时间议论纷纷。幸好与非有及时预感到,捂住箫飒的眼又叫司徒和箫昊回避。 “从我家拿取丰厚的报酬,不是叫你紧衣缩食压榨她们,不是叫你人前人后说闲话。”慕容取下她腰间系的船长身份牌扔给极度震惊的郁秽。 管事流出两行悔恨的泪水,背部有道潮乎乎、湿漉漉、血淋淋、黏腻腻的殷红血瀑,跌倒在地。 少女们惊恐万状,开始哀叫起来,争先恐后地逃出食堂。是在为管事的死亡痛心吗?不见得,她们早就对她的欺瞒霸道忌恨在心,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食堂只剩下清明五人以及郁秽和小婉,还有慕容风澈和倒在血泊中的管事。 第117章 醒着还是死了 聊胜于无的一餐在慕容风澈异常冷血的举动中戛然而止了。 食堂没关门,箫飒端着他的大银盘子大肆侵略,可惜可惜,人少了食堂不显生机,只要到了个黄面馒头。 应与非没吃饭,肯定饿,箫飒把馒头放进盘子里盖上盖,嘟嘟哝哝回到宿舍。 她还穿着那身青衣,舍不得脱下。 “与非,来,跟我来船尾,我有好消息,我有大惊喜。”箫飒咧嘴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大白牙。 看在牙齿的薄面上,应与非暂且勉强怀有殷切的期待,尾随箫飒出了门。 室外,凉风嗖嗖刮,天色暗沉沉的,乌云压顶,不见皎洁的月光,不见依依挽留月影的海面波涛汹涌,不见俏巧眨眼的星星。 “冷吗?不好意思啊,我就故意没给你带衣服。”这是箫飒的另类关心,牵着她的手指引她走,“来来来,这刮的是西风,你听话站在我东边。” “你找我干什么,说!”其实外面不很冷,可是应与非身体蜷缩,浑身不住地哆嗦,“好点了。” “请你吃箫飒私人黑手抓土馒头。”箫飒打趣地说,抿嘴,郑重其事地揭开那只锅盖似的银盖,孤零零的馒头像座山沉重地坐在里面。 若是以前有三重人格的与非被箫飒这般戏耍,他不出例外会被毒打暴喝,可现在的她有点感动又有点无所谓,这不是她想象中的惊喜,“哦!” “你不想吃吗?那我吃咯,你不吃我就吃的咯,我真的吃咯,啊呜!”箫飒用调戏生气的皑离绝食时的方法戏弄与非,但他真是下嘴咬了一口,甜滋滋地吃起来,味道简直太好了。 应与非不是普通人,激将法行不通,“你真吃啊,胆大包天,岂有此理。” 此法奏效,与非中招,踮起脚尖咬箫飒手上的馒头,久久吃不到葡萄的与非放弃了,没吃饱饭,心情不好,不想理人,狠狠地咬了箫飒手腕一口,就此收了尖牙利齿。 “啊呀~痛,你看铜墙铁壁都能被你咬穿。”箫飒指着紫色的牙印举到她眼前。 光线不好,与非只看到的凹痕,既心恸又怪他自作自受。 天空闷雷阵阵,闪电像不规则的白蓝刺眼蜘蛛网沿着云朵劈下海面,距离停止运动的慕容船和少女们的船很近很近,疑似逐渐形成一个闪电圈将他们重重包围。 惊涛骇浪猛烈地拍打船体,站不稳了,应与非扒住船木沿边,海上的天气变换没有四季垫规则,她感到头晕目眩,感到恶心,跑回了宿舍。 箫飒垂头丧气地步入宿舍,暗自嘀咕,“我没做错什么,与非怎么就不高兴了呢?” 应与非动如脱兔,又跑出宿舍,大家关照地问箫飒,“她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箫飒委屈地走出去,“我去看看,你们先休息吧!” 她像一尊雕像杵在舱门门框,向往的船只就在眼前随波逐流地呆着,多么希望那儿是她的船,那儿起码能保证人不受到死亡淘汰的威胁。 箫飒静静地走到门框外右侧为与非挡风,他的衣服在风中好似一个鼓起的气球,“你生气了,你生气了吗?” “你觉得呢,”应与非频频点点下巴,抿嘴浸润干燥皲裂的红唇,“我有什么气可生?” “我猜你不是生我的气……”箫飒嘴巴嗫嚅着,有很多不知当讲不当讲,“生慕容的气,生你观之无能为力的气?” 走廊壁上燃起的长明灯被风吹灭了,顽强地蹿起,灭了又起,灭了又起,风中之烛就如风中劲草压不垮的身姿,尖尖的火苗尖挑起一缕烟,时有时无的烛光将两人的脸和眼里的两汪清水照成橙红色。 箫飒的耿直令与非无法高冷下去,“船长做得对,管事那种人早该斩立决,”她低下头,“我是为自己无能为力而悲哀困惑,可不与这件事挂钩。” “那我帮你骂骂导致你如此纠结的影子,”反正把女性当作孩子就好了,箫飒嬉皮笑脸,“好不好?” “好,”与非闪闪水汪汪的大眼睛,“你确定这样行吗?” “不行也得行,你以为我来到地狱是为了混饭吃的?”箫飒神采飞扬地清清嗓子,“我和你之间,可是有着特殊的情分的。” “拉倒吧,你这个传教士,老传播一些不正经的理论,我就不信我会开心,”与非拢了拢衣服,“我们之间只有纯友谊。” 箫飒哗啦啦地跳到与非前面顺带把舱门一拉,门“嘭”地关上,发出一声巨响,如雷贯耳,长明灯不再闪烁,稳定放着光芒,“什么没有?难道你还清心寡欲忘了上次下海潜水的事?” “你别说那么大声,他们没睡着听得见的,”应与非捂住箫飒自诩光明磊落从不做贼心虚的口无遮拦的大嘴巴,“我忘了就是忘了……” “你主动拉我的,你怎么能忘……”应与非捏包子花边一样紧紧捏住他信口胡诌的嘴,“我累了,你说说骂我的话我当睡前故事听听好吗?” “别撇开话题。”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想怎么样?”应与非的声音渐大起来,忽而又悠扬的改调,“箫飒,好吗?” “这……”箫飒止住,“既然你不嫌弃我攻击你,你招架不住的恶毒话语当你的睡前故事,那我们开始吧。” 箫飒粗拙地拍拍左肩,应与非温馨地靠上去,他侧眼看着与非的发旋,去年的他高度不够,还俯瞰不了。 他面带微笑,特意拉高声调道:“你骨子里这个人啊作怪,终其一生是只软糯可爱的小毛毛虫,偏要伪装成志存高远的洪水猛兽,老是敷衍塞责良言不听取偏要听从心里的小九九……” “原来他是这样以为我的。”应与非莫名伤心,泪在眼眶里打转,由于种种原因不能汇聚成股。 有些心事静静埋藏心底,秘密不能随时光交易,箫飒心生叹息,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就把她当作一个沉睡的人,叫醒她是多此一举。 箫飒轻松抱起身轻如燕的应与非推开门回宿舍,他只讲了一句话,“好好睡着,为什么我隐约有种要失去你的直觉呢?” 应与非柳眉倒竖,抽了抽鼻子,想起一句话——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那如果似睡非睡呢? 宿舍暗洞洞的,浅浅的烛光照映室内,箫飒循迹将应与非放在床上,尔后自行爬楼梯上双层床的上铺躺下。 第118章 别跑 风雨交加、雷鸣电闪。 两行清泪由她的眼窝流下,流到耳朵里,眼睛却仍然感觉干干涩涩的。 为了活下去,应与非还是得卖力搏一把。 为了到达鲜花盛满的彼岸,必须孤注一掷地去努力才行。 “我没有救了吗,我没有救了吗,我没有救了吗……”念念叨叨的与非犯了魔怔,不在梦中也说梦话。 回顾与非第一天说梦话时他们的感受——毛骨悚然、冷汗涔涔……久而久之,就平平常常了,没人再把这当回事。 说的梦话篇幅越长,描述未卜先知的内容越多越杂,应与非就越忌讳难受,摆在面前的未来就和书中的长篇大论首尾相应,一切不是只是喃喃自语,那本书她越来越没有勇气观看了。 应与非她深知,她的生命对地狱来说微不足道,而对伙伴们来说她是不可缺少的,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为了他们,要让地狱不可忽视她的存在。 揩去眼角的泪珠,应与非一往如初衣着单薄的青衣起床离开了寝室,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走路,拉开被狂风迫压的厚重的舱门,门扇在狂风骤雨里一具瘦弱的骨架似的贴在墙上。 一股风像一扇密不透风的墙重重地撞向她,心有鸿鹄之志,她没被刮倒,瘦弱的身板经受狂风的摧残,几度欲散架。 风灌入舱门把几十间宿舍的门撼动,吵闹嘈杂,应与非与自然风力量抗衡,她使出吃奶的劲将门嚓嚓关上。 与其说她靠在舱门板上休整,不如说她是被风被雨逼回出发点动弹不了,她扫着脸上倾泻的雨,雨一刻不停,她一刻不能松懈。 睡梦中的梅苏清醒过来,谁叫她是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猫呢,耳朵听觉敏锐,她看见与非鬼鬼祟祟的一举一动,与非心里所思所想,她是清楚明了的。 她的脑子里有正邪两种念想正在斗争较量,她夹在中间挣扎,是否提供与非的线索给箫飒,若给了对她没什么好处,若不给心中又有愧。 “箫飒,与非走了。”这场关乎输赢的战争,还是人性战胜了利益。 睡不着,箫飒一直没有睡着,梅苏拍他的肩叫他,终于打破了他的内心与这个世界的隔阂,他这才发现与非不见了,不知这场风波究竟何时能够停息。 箫飒穿好鞋,一刻不耽搁,跑出去追人,他恨自己没睡着,为什么不清楚与非什么时候走的。 打开舱门,箫飒奋不顾身地冲进滂沱大雨中,雨丝像无数冷冰冰的针扎着人。 三米以外天海相连,什么也不可见不可及,箫飒跑出三米外,三米外又有一个更加危险的未知领域等着他。 风里来雨里去,他往前再走三米,狂风怒号,恶浪卷人,那颗滚烫赤诚的心始终不曾退缩。 走了几个三米,被雨水和海水浇透了身体的箫飒移动到船尾的尽头处,他恍然若失,那艘载上逃跑的与非的船开走了。 如此恶劣的天气,开船有多么危险他们懂吗? 稍久前,应与非极尽所能跳到郁秽所在船只,湿身的她直奔船长室。 夜深了,船长室不大却簇拥了很多少女,在慕容风澈的扶持下,郁秽走上人生巅峰,免不了有很多苛求一个美好未来的少女巴结她。 见应与非淋着雨来到了这艘船上,郁秽立即把少女们驱赶开,室内只剩下她们两个加小婉。 郁秽取下一条干毛巾帮与非擦脸和被风雨剐得凌乱的头发,她接过毛巾跪在地上,“郁秽,我请你把我留下,一定把我留下,把我留在这艘船上……不然我就不起来。” “你这么固执是何苦呢?”郁秽竭力想劝与非回心转意。 上来这艘船这辈子不再是自由身,郁秽想不到这么做究竟有什么好处,就是为了活着吗? “下午你就不停说这件事,我牢记在心,可我不能滥用职权帮你,我也不知怎么更改你的出身,要是被搜查官发现你不是从西域来的,可是要掉脑袋的。”郁秽此话绝无半句虚言。 “你是说就算我成为这艘船上的正式船员也不能更改我注定度不过的死亡淘汰吗?”应与非的唇颤抖着。 郁秽发出无可奈何的苦笑声,“据我所知,是这样的。” 应与非亢奋激昂,挽住郁秽的手,“那我也要留下,那我也要留下。”什么时候死听天由命,她铁定心死了也要死在这船上。 “与非姐,到时候你面临生死攸关的问题时,我们爱莫能助,这要怎么办?”小婉气切地说。 “没关系,能够有个人把我的尸体扔进海里,让我不会在船上腐烂就行了。”与非将会自己承担一切后果,继续恳求两姐妹法外开恩,“那听我的吧,赶紧掌舵开船。” “天气异常,现在开船,容易遭遇险情啊。”小婉的声音像风中颤抖的古筝弦。 “你为了逃避你的伙伴吗?”应与非点点头,准确说来是为了躲避某个人。 “那我们冒险一试,要是遇到危险或漩涡了,我们大不了同归于尽!”郁秽为难地答应了。 “姐,你开好船,”小婉拉与非走向浴室,“与非姐得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这个时候发烧就惨了!” “好,你们去吧,”风雨兼程,新官上任就干这么出格的事,郁秽心里头在打鼓。 与非跳海了还是弃船逃跑?箫飒轻声哭了,雨声盖过他的哭声,雨水漫进他的嘴里,他的哭声沉沉闷闷的,像个溺水的人在求救。 黑暗的环境下以他的能力一头扎进海水里,他救不了人。他只能押注,只能放手赌一把,与非上郁秽那艘船了。同样,想要把应与非从那艘船上找回来,他也是做不到的。 慕容风澈这个时候已经下他的寝室休息,不在船长室,箫飒想到那儿有控制大炮的发射台,那儿还有控制船前进或静止的仪器。 箫飒心神不宁地爬上楼梯,用身体撞开船长室的门,启动船只,决定用这艘船与大自然的力量殊死搏斗。 乌奈不在的日子里,船上没有固定的船长,有时末影人替代船长控制船的航向,有时箫飒偷偷摸摸来到船长室,在那时他已经学到了不少有用的知识。 船轰隆隆运作起来,不用得知她们去了哪个方向,只要前进、按罪恶小岛的方向前进,迟早能追赶上她们,不管这是不是一场注定不可逆转的赛跑。 途中,箫飒尽可能使用乌奈留给他的望远镜查看前方的状况,比肉眼看得稍微清晰一些,但效果不是特别显着。 半个时辰后,箫飒精疲力竭,眼睛干得直流泪,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那艘熟悉的少女船。 箫飒跳下漆木椅子,门口突然出现四五个庞大的黑影拦住他的去路,末影人来了,这就说明慕容风澈发现他做了僭越船长权力的事。 奇怪的是,慕容风澈矫健地钻进船长室,看见浑身湿透的箫飒,主动让末影人离开。 箫飒走至门口,慕容搭住他的右肩,“逾矩的事,咱们秋后算账。” 这算什么人,刚以为他好得陌生了立马扇来一耳光,箫飒笑不出来。 箫飒跳入海中,洋流卷起垂死挣扎的他,又猛地把他击落水中,他鼓起腮帮子防止溺水,头发好似千丝万缕的水草剧烈地起起伏伏,与水做斗争,人很快全身无力。 两船间,海里瞬间生成了一个微小的漩涡,箫飒受到这个海上漏斗的波及,止不住打圈圈,他奋力蹬水,往漩涡外围游去。 海面是不毛之地,根本无坚韧的植物可以抓握,这是大海的残酷所在。 忽而箫飒的眼睛捕捉到了一刹那的刀光剑影,汹涌的漩涡逐渐平缓窒息,慕容又一次出手相救,用他的飞镖斩断了漩涡的根源,看来他的武器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大风大浪中,箫飒全身肌肉紧绷。呛了几口水不清楚,箫飒的努力得到阶段性的成果,他凭借高效的自由泳追到了那艘船只。少女船较为落后,没有升降的梯子,但它的侧身安装有不可拆卸的铁梯。 箫飒奋力抓到最底部的铁梯,咳嗽几声,喘了口气,把脚抬高,蹬到铁梯上,手又摸索着上面的铁梯借力使力。 每走一步艰辛非常,箫飒气喘吁吁,冷冷的雨拍打在他惨白的脸上,手脚麻痹,苍白无力。 前期体力消耗巨大,后面的路显得更难走,船的整体造型上宽下窄,他差不多和只蝙蝠一样倒吊着攀爬,时刻有掉下水里的可能性。 狼狈地跳到少女船甲板上,箫飒膝盖分开半蹲,手搭在膝盖上,胸廓急剧扩张收缩,气管被什么吸涨了水的东西挡住了似的不能畅快呼吸。 箫飒一人莽莽撞撞、毛毛躁躁上了这艘船,不敢贸然上前去看那一群衣衫不整的少女中是否多了一个轻巧的倩影。 他的头发似柔嫩的柳条下垂着,眼睛不看向前方,倒是盯着雨滴滴滴答答地敲击地面溅起的晶莹水花。 忽然箫飒跪在地上,懊恼懊丧地捶着脑门,而后狂躁地敲着脑袋怒吼,声音嘶哑得像只装满了水正在咕噜咕噜响的闷葫芦。 第119章 风波熄灭 应与非早就知道箫飒找他来了,故意躲着藏着,可看见箫飒跪在地上的那个样子,她不能也没有胆量再任性妄为了,剩余的日子该回慕容船好好度过。 她跟小婉和郁秽拜拜手,顺手取了两顶斗笠上甲板。少女船构造特殊,船长室位于甲板下方。斗笠被人轻轻扣在头上,箫飒捏住帽檐抬起头看到了与非憔悴的面容。 空有个斗笠也没什么实际作用,换好的衣服又湿透了,与非摸了摸鼻子上的雨水,跪下凄凄惨惨地哭。 “跟我一起回去好吗?” “我能保护你,你振作起来,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熬过死亡淘汰的。” “别作贱自己,跟我一起回去好吗?”箫飒哽咽,他的喉咙疼痛,大雨中嘴巴好似一个烧开水的茶具,说的话会冒泡泡。 雨声大,雷声大,箫飒说的话又含混不清,与非愁眉不展地点点头,她什么都没听见,可她能猜到箫飒大致说了些什么。 箫飒收拾心情,紧紧捏住与非抖动的双肩拍了拍,对方已经哭得直不起腰来。 与非一站起来,又重重摔下,仿若一滩没有生命没有骨架的烂泥,“你别哭了,哭那么大声被雷公听见,他会以为你挑衅他,然后朝你劈雷的。” 应与非哭着放声大笑,听不清他说什么,可是可以听见那奇怪的喝水声,她像一副枷锁牢牢地锁住箫飒的肉身和灵魂、他炽热的跳动的心。 天冷的时候才能刻骨铭心地感受到什么叫做拥抱的温暖吧!应与非热泪盈眶。 箫飒向右边展望一眼,慕容船与满载少女的船平行,距离较好的维持在几米内,看来船长这晚仁至义尽了。 刻不容缓,背起应与非,箫飒回到慕容船,开舱门,关舱门,雨被阻隔在了外边。 放下与非,箫飒取下斗笠,顺带连与非头上那顶也一并取了下来。 “箫飒,我们要告诉船长船得行驶,不然大灾难会从天而降。”应与非表情夸张,是哭后的喑哑。 “为什么,雨天不动比较安全吧!”箫飒直白地说。 “你的声音很奇怪,”当然奇怪,箫飒尽力掩饰不适,“郁秽姐告诉我的,女人的第六感很准,你信吗?” “我信,你别瞎操心了,我来办。”箫飒推开宿舍的门,瞥见舱门被人推开,“可是你呢,得先洗澡,我身强力壮,后面来。” “不可以一起洗吗?” “可以,”箫飒接着说,“我去心连心洗,换上一套佑希留下来的干净衣服就好了。” “嗯,我觉得你还是带上自己的衣服去,穿死者的衣服怪别扭的。”应与非的提议箫飒采纳了。 宿舍内煤油灯燃起,小火苗上蹿下跳,箫飒粗略地看了一眼蜷缩身子垂下一条尾巴的梅苏。 梅苏的眼泪滚滚落下,淋湿枕头。 他们看见司徒莫测睡觉的姿势依然如故,像在盘腿坐着,他们走进右内室,箫飒取了衣服就出。 离开了应与非,宿舍这一小段路程箫飒都不能慢慢走、好好走,他的躯体发紧,心思恍惚。 箫飒全身战栗,推开门,勉力控制劲道,把门轻轻带上,衣服不小心落地,他想弯腰去捡衣服,可是忍不住的咳嗽呈天翻地覆之势暴烈袭来。 等候多时的慕容见箫飒这个样,难以不手下留情啊,向咳红脸的他殷勤地打个招呼。 慕容的手中总有五花八门奇形怪状的东西,这次是只虫。 箫飒见慕容将那虫一股脑扔进他的喉咙里只喊救命,他又是一阵山颠海啸的剧咳,之后呼吸变得平稳了,那只虫子进去后,他能感受到肺部的积水正在慢慢消退。 “这是什么?”箫飒心存感激。 “人们管这叫清道夫虫子,罪恶小岛上人们专门派遣此虫清理下水道、垃圾沟。”慕容故意淡淡地说出这几句话刺激恶心箫飒。 箫飒因气急再次排山倒海的咳嗽,“你给我吃这个干什么?” “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这是帮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慕容傲慢地眨眨眼,“虫子的来历你就别打破沙锅问到底了,反正它能帮助清理你肺部的海水。” “那它进去了怎么出来?”箫飒惊慌地问。 慕容花了将近半刻钟时间来组织语言,这是一段史无前例之长的对话,“嗯,清道夫完成作业任务一般会自动出来,可要是宿主的肉身它很喜欢,它就会像不得餍足的水蛭一样粘着人,不过通常情况下虫子会与粪便一起排出来,要是你想知道虫子还在不在你体内,上厕所注意注意查找就是了。” 玩我呢?害我呢?箫飒抱起衣服,拍拍粘上的灰尘,“再见,我去洗澡了。” 淋了雨,慕容衣服也都湿透了,“我说过你得还人情债。” “传统习俗,还就还。”船长的人情债想必是非常难还的,可能刚把与非接回来,就得下擂台与这绝世高手一决高下,赢了光荣,死了可怎么办? “你发呆想什么,不尊重我的人就得死。”慕容轻蔑地挑了挑眉毛,“今晚彼此状态不佳,点到为止。” 箫飒放下衣服大喘一口气。 慕容丢来几个飞镖,箫飒勉强躲过后重心不稳,“咣”当倒地。 船长等着箫飒出招,他酝酿了好久,身体周边隐约笼罩着红色的霞光,虚魂术再次上演,实打实的向慕容风澈攻击。 目的达到了,慕容风澈罢了罢手,他走下阶梯,当即咳了一滩血,箫飒的进步神速,快迎头赶上他了。 若慕容是个普通人,受箫飒一击必然吐血身亡,还好他的实力过硬,来这一下两下,顶多只是让他咳咳血而已。 箫飒抱起衣服刚推开心连心的门,元起睁开眼睛,“诶,小子,把舱门附近脏兮兮的脚印和水迹打理干净,不然我跟你没完。”慕容硬撑着身体命令道。 屋门合上,元起的心门打开,眼睛闭上,好几个月未与箫飒谋面了。 “每次都叫我善后,没有道德。”箫飒将衣服重新收纳回清明宿舍的门脚,兀自举拖把拖地,舱门大开一小会儿,雨水就漫进来,倘若舱门不打开,雨水又扫不出去,愁人。 应与非用毛巾包裹着湿头发走出内房,看见箫飒还没回来,打开宿舍门出去,“箫飒,你怎么拖起地来了?” “地太脏了,看不惯。”箫飒贫嘴地说。 “你以前可没有洁癖,你这盏不省油的灯,竟敢隐瞒我真相。” “我没有骗你,你污蔑我邋遢……”箫飒匆忙关上舱门,拖把靠门背两顶斗笠附近放着,匆匆跑到宿舍门找衣服。 箫飒揪起衣服,跑回清明洗澡。应与非把门关上,坐在她的床上。 就用了五分钟,应与非凝想了五分钟,箫飒洗澡后换好了衣服,整个人看上去干爽多了。 箫飒端起桌面上的银盘子,“揭盖有惊喜,要不要看?” “要,当然要。”应与非愉快地揭起盖子,有一只好像被老鼠啃了一口的馒头,肚子的确饿了,只有这种吃的,只好认栽! 趁与非吃馒头的间隙,箫飒撕下一张纸——哪里来的纸呢——与非的梦话书,抄出一支笔拟题一份协议,附有她不得再不告而别的内容。 看在内容可信的份上,应与非宰相肚里能撑船饶他这回,签字画押,警告箫飒下次不准撕她书,不然她就跳海。 “凌晨了,不睡觉又不行,睡觉又不行。”与非的眼神问为什么,箫飒答道:“头发潮潮的不能睡,就这样。” 应与非灵光一闪,从枕头下搜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从中取出一个类似于印章的木头,“这是沐木姐的心头肉,她走时送给我的。” “这是什么啊,”箫飒放下盘子强硬地抢过来,掂量掂量,并不重,印章可不是空心的,“新发明,吹风机。” 小圆一边有铁网,中间设计成适合手部拿捏的凹槽,旧俗为刻图案或刻名字的地方最奇怪,就像把竹蜻蜓安装上圆环,手动它可以旋转。 箫飒晃着脑袋傻里傻气地说:“这可能是某个发明家盗版何落姿的武器研发的新鲜事物。” 应与非抢回印章敲箫飒的天灵盖,“不准你不开窍,我来教你使用方法。” 她摁了启动键,吹风机气势磅礴的运作起来,小圆吸气,大圆的竹蜻蜓顺时针旋转,吹出温暖不烫手的风帮他吹头发。 箫飒智商上线,要过吹风机,像个哲学家一板一眼地说:“我头发短,等三两下就干了,你头发长,得风干。 “我手不够长,你把椅子挪近点。” “我的手够长。”箫飒撅嘴。 不听话,应与非连人带椅子拽过来,“你帮我吹头发,我用干毛巾帮你擦干。” “嗯,首级,”箫飒把头送过去,翕动鼻翼,“你的毛巾香喷喷喷的呢。” “船晃啊晃,有点想吐……” 夜里的心再掀不起一丝波澜,海面风平浪静。 第120章 迷航 “噗……”箫飒正在茅房上厕所。 初秋到了,三伏天过去了,上个厕所汗仍旧浃背。 “太好了,太好了。”揪纸擦擦屁股,箫飒笑开了花,草草用香皂洗干净手,开了房门走出宿舍,手打了个“好”的姿势,“大家好啊,一个月了,连续蹲一个月吃一个月泻药了,终于把该死的清道夫寄生虫拉出来了。” 内房门开合那一秒,臭气漫出宿舍。 “什么?”大家捂住口鼻相觑,对箫飒所述不明觉厉。 箫飒的心咯噔一下,面对一群还被蒙在鼓里的同伴,这些话还是少说为敬,省得他们消化不良,“没什么,拉消了,肚子空空如也。” “各位船员注意,各位船员注意,请到船头集合,请到船头集合。” 五人排着队走出了宿舍,肩并肩走在漫长的通道上,前往船头紧急集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集合得这么突然。 广播的一定是只鸟,上次送信得知船上配备有那么两只歌喉嘹亮的鸟儿,不难判断,船上一有严重事态,那只母鹦鹉就扑腾扑腾飞到广播站学舌。 船上人员的冷清有目共睹,末影人还比较多,还有就是船长和十几位存活下来的船员。 即使人员少,慕容船上也从来没有把队伍规划整齐的习惯,他们随性而为,爱怎样站就怎样站,只要不太放肆,只要不把船长的训言当成耳旁风,对他们的要求就这么低。 慕容风澈像根推不倒的木桩庄严地立在高台,大家头一回看见如此魂不守舍的他,心里都很惊讶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各位船员,我宣布一则重要消息,”慕容风澈摆起船长的臭架子声色俱厉地说:“船迷路了,连续三天行驶在与外界没有取得任何有效沟通渠道的陌生海域,传说中的亡灵海域。” 司徒将头抬起,看了一眼船长就低下头闭上眼睛,与外界没有了联系,他心里倒是不着急,船长没了能撑起半壁江山半边天的后台,可能着实有点儿惊慌了。 台下船员的眼神里漫出恐慌,顾不得在此之前还无比明晰的盟友和敌人的分界线,互相拉拢起来就事论事,讨论该如何因地制宜共度难关。 应与非神色难定地看向正在擦冷汗的箫飒,“傻瓜!”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们,我们是船员,不是奴隶。”有些愤激的船员当场顶撞船长,命运陷入了泥沼之中,他们也不担心船长的怒火了。 “都怪我,都怪我,我忘记了……”箫飒抡起拳头砸自己脑袋,梅苏拉住他的手,摇摇头,“掌舵人是船长。” 箫昊摸了摸鼻头的汗,“梅苏怎么知道箫飒埋怨自己什么?” “一个月了,我望月怀远查资料一个月了,你们还落井下石在这儿吵吵嚷嚷。”在这艘船上拥有绝对权威的慕容火冒三丈,无人敢在质疑船长的能力,“我若早告诉你们,你们能把船和人安全地护送出去吗?” 箫飒看看周围阴森森的环境,突然好想念被阳光暴晒后的被子,说实在话他有很久没看见太阳了,始终生活在黎明时分水深火热的场景,这里有很多焚船,海就像一台制雾机,雾腾腾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慕容再次主要针对那两位粗俗的少年发言:“如果有谁不满意我当船长,大可离开这艘船,船上配有独木舟,你们可以自行划船离开,若到了罪恶小岛大可报上我的名号,他们定当会准予有骨气的人当正式居民,留在这艘船上,我可担保不了谁一定能活着出去,包括我自己。” 慕容阴冷的眼神和阴阳怪气的话给两位少年留下心理阴影,他们不想在这待下去了,因为但凡被船长针对的人都逃不了一死,还不如逃之夭夭另谋高就。 船上有则不成文的规定,船长不能杀船员,而船员可以挑战船长,时常会有不懂事又打不过船长的船员与船长发生矛盾。 船长身为一船的领袖和领航长,管辖船上大小琐事,若船员被船长仇视而遭到特别对待,即使船长明里不做什么,背地里的短兵相接还是时常发生的。 慕容不是小气鬼,可潜移默化的恐惧包裹着少年们,他们豁出去了,终有一死,先一走了之吧,不一定走不出去。 “走就走,”少年们赌气地说,“食物我们拿够。” “随便你们拿多少,我不在乎。”慕容风澈招招手朝末影人们示意,“两艘船,粮食载到载重量极限,加多点水果和淡水。” 两位少年上路了,用船桨拨水,慢悠悠地划着独木舟远离慕容船,与非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感触良多,他们终是去向不归路了,他们不明白在这危机重重的海域中,待在大船上总比小船安全。 另有两人不知缘于什么原因开打,自以为高超的格斗技术在正在气头上的慕容看来全是废物,他向他们扔去两枚瓦亮的飞镖,割破他们脖子上的动脉,到死前的那一刻他们的眼睛还不甘心地瞪着。 末影人抬起尸体扔下海,他们的遗体漂浮海面不会沉下去,就和附近无数具漂浮海面或骨架或半骨架半肉体一样。 长期处于腐臭味的环境,人的嗅觉遭到破坏,他们已经不觉得环境的恶臭了。 船长的目光又一次审视余下十人,“还有谁也想特立独行的?”他的目光停留在一惊一乍的箫飒身上,箫飒把头甩成拨浪鼓。 “特殊时期你们安分点,船上人数若再因自相残杀少了一个,我让你们全部沉尸海底。”无人能得见的口罩里边,慕容的牙齿将嘴唇咬出血,“记住没?” “记住了。”大家伙整整齐齐地说,这种时候他们必须团结一心,多一个人多一种办法。 “你们回宿舍安心等待,这个广泛分布各地的海域在地图上找不出确切的位置和坐标,我尽量想出办法帮助船只逃离这片亡海,尽管希望渺茫,我也会尽全力争取的……” 箫昊怀疑这一个月船长都在伏案写这份演讲稿,哪里花心思找方法了? “回去吧!” “是。”船员听从吩咐,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宿舍里。 “船为什么不前进了。”应与非意志消沉地说,时间对她而言是很贵重的。 “省燃料,与外界联系不上,又不知什么时候能熬到头,该省则省。”箫昊说。 “不好意思啊与非,我上次忘了提醒船长船要高速追着少女们的船前进。”箫飒说,“我之前早就察觉到一些异样了”。 与非摇摇头,“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只可惜我们最后的光阴白白耗在这了。” “历史上从未有谁顺利从亡海逃生的记录,希望奇迹能让我们撞上。”司徒眉头一皱,坐在桌子上喝了杯茶。 “你害怕了,是不是?”箫飒指着司徒。 “哪有……” “你就是。”箫飒坚信不疑。 “嘿,各位,据不真实记载,只要我们出去了,这一个月的航程会挪到海上,也就是说我们该到哪儿就到哪儿。”梅苏抱着一本古书研究。 “此话怎讲?”应与非好奇,她也想早点看看罪恶小岛长什么样子。 “就是说,海上航程按船行驶的路程做规划,我们走的路不是白走的,亡海是个神奇的地方。” “哦!”应与非似懂非懂听不懂,请梅苏把书借给她阅读。 “你们不要被书蒙蔽了,不是说历史上进来的人中没有人活着走出去过吗?我不知道这是唬人还是在瞎扯淡。” “这是一本《亡海周记》,记述了作者在亡海独自生存的二十一周,细节很真实,手持钢笔手写的喔!”与非把书合上,将封面展示给不食人间烟火的箫昊看。 箫飒滚动的眸子盯在封皮上就不动了,“真得诶,封面的字写得很漂亮。” “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封面明明没有字,那只是一些没有意义的鬼画符,”箫飒大吃一惊,箫昊哈哈笑着说,“欺负弱智儿童。” “问题是——”司徒抬头看向梅苏,“你到底哪里来的书?” “对啊,我哪里来的?”梅苏清醒,望了望天花板看看有没有什么吊死鬼,“集合之前还没有,回来后床上就有了。” 梅苏的话将大家的嘴堵住,呼吸声逐步提升。 “啊,”应与非的一声大叫惊醒梦游的大家,她把书甩给上面的梅苏,“作者说这晚上会闹鬼。” “闹鬼……” 第121章 训练基本功 几天几夜悄无声息地过去,鬼没见到,两位划独木舟的少年倒是见了几回,他们没有前进的方向,在附近几公里内转圈圈。 宿舍的几人经常聚在一起反复推敲书的来历,还是不明不白,他们觉得一定有谁进入过他们的宿舍,否则绝不会发生这么诡异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有一本书无中生有呢? 与其坐以待毙虚度光阴,不如发奋图强废寝忘食,清明宿舍最年长的兄弟箫大哥组织大家把基本功练得扎实,那样就不怕有人偷袭了。 船尾一排五人拉开间距,扎马步、头上以及左右手持平各顶举一木桶水,为了训练吃苦耐劳的本事,还得用牙齿叼一木桶水(这点女生豁免)。 全身疲软、牙齿最先软下来的是箫飒,他这个人牙口好得很,把木桶当骨头啃,口水直流,流进桶里,质量更重了! 扎马步一小时完成,就连意志力可嘉的司徒也有气无力身心疲惫了。 第二项训练:考验人的综合能力,男生倒立用手行走,女生揉面做面包。 “什么门道,我怎么看不出这考验什么,男生的滑稽?女生的贤妻良母?”司徒蹬鼻子上眼,箫昊明显给弱不禁风的女生放水,而且他老是色而不淫地看着脸上沾了面粉的梅苏。 “你管那么多,就是有用,就是对前途有发展作用!”箫昊无理取闹起来也要命,司徒看了一眼吐出舌头正在扭扭捏捏起步的箫飒——两兄弟真是天生一对,没个正形。 再者说,司徒认为这个举止不文明,有失体统,何必弄个腰酸背痛。 甲板中央设立一张干净的揉面桌子,两位女士系上围裙亲力亲为,为大家的早餐做突出贡献,有说有笑看马戏一样望着身不由己的男儿们。 司徒、箫氏们双脚蹬天,手撑船板走啊走,时不时碰到,箫飒追逐箫昊,不小心将司徒逼至进退维谷的地步。 司徒不能灵活应对危急情况,不能立即推出应对措施的脚和手慌慌忙忙,瞬时发硬的身体直愣愣地往后倒,背部触到桌子手一松懈,双膝一软跪在两团发好的面团上。 应与非和梅苏看见司徒的杰作,气势汹汹提拉两袋面粉,一人洒箫飒身上,一人将面粉向箫昊倾倒,两个人体力不济撞一起摔倒,白雪一样泼洒而下的面粉下徒留四只眼睛。 “司徒犯的错,怪我们,岂有此理。”箫飒、箫昊拉起袖子,伸直胳膊像兔子一样蹦蹦踏踏,要抓她们兴师问罪,四个人绕着桌子跑啊跑。 司徒伤得不轻,脑袋晕乎乎的,眼花缭乱,好多颗星星在眼睛里转来转去。 “你们干什么?资源紧张,你们还浪费粮食。”他们的放肆,船顶的慕容船长尽收眼底。 两位女生赶紧扔了手中装面粉的黄纸袋子,箫飒眉飞色舞偷笑说:“越来越有船长的气质和架子了。” “罚你们今天早上不准吃早饭。”慕容装腔作势地拉拉口罩,“咳咳,带上你们的望远镜上来。”他调头进了船长室。 “要我们帮忙,不能自力更生还摆臭脸给谁看?”箫昊背地里捅船长一刀。 “乌奈船长的遗物,”箫飒迅速捂住腰间的镜套往后退了几步,“不给杀死他的人。” “你腰间盘突出啊!”箫昊捉住他押囚犯一样登上船长室。 司徒面部抽搐,扒拉桌脚勉强地站起来,撞坏了脑子,整个人分崩离析,好像看哪都不对,走起路来大手大脚像在跳舞。 “你没事吧?”应与非问。 “没!”司徒内心的想法却是:你看我邯郸学步移魂大法的步伐像没事人吗? 司徒的双股、老胳膊老腿痹疼痹疼的,脚宛若两只臃肿、滑溜溜的鲶鱼。 五人依序进入船长室,室内墙壁挂有一幅晃眼的巨幅地图,梅苏搞不懂这幅宏观地图是用来做什么的——四面八方全是汪洋恣肆的大海,中间一个小黑点——罪恶小岛,原谅她每次看见描绘地狱的地图都会失声大笑。 船长室中央摆有一张红褐色漆圆桌,慕容叫大家坐下,他们施施然坐定,从没有和船长平起平坐过,想想还是有些激动和小紧张的。 坐一起五味杂陈,这是有违常理的做法,低落一方的表现除了不自然就是对簿公堂的严峻、严肃和焦烂。 桌面上没有茶具,空无一物,至于船长想干什么,梅苏耶猜不出来。 慕容伸出一根食指悄悄桌面,冷硬的眼神打量着对面的箫飒,他赶紧取出腰间的两个望远镜双手奉上,“船长啊,找到出去的方法了吗?” “没有,”慕容摸着韧滑的镜筒,爽快说话,他干不到的不是任何人力所能及的事,一点不害臊不顾忌。 “船长,你客气地请我们上来,是为了什么?”箫昊大咧咧地发问。 “这里满目疮痍的景色好看,听说用前任船长的武器领略大美风景十分不错,借望远镜了望远景,日子将会过得有滋味得多,你们觉得呢?”慕容戏谑的笑叫人听了怒发冲冠。 无情被耍,箫飒不情愿将船长送给他的稀世珍贵的望远镜交给一个性格有缺陷、人格分裂的人使用,这玷污了它的清白。 慕容风澈说什么也不肯归还,跟这人说不了大道理, 箫飒威猛地跳上桌子走到慕容面前,身子蹲下食指勾勾,“我要和你上擂台。” 四人齐上阵把估计得了狂犬病和疯牛病的箫飒拉下船尾,苦口婆心地劝说他:“船长无敌,连乌奈船长都弱他三分,你去等于送死。” “慕容风澈,我敬你是船长,你给我等着,有朝一日我会像你挑落乌奈船长一样挑你落马,但是我不会像你一样依仗后台采取卑鄙的手段取胜。”箫飒的眼恶狼似的发绿。 这件事过去几个月来,头一回有人敢提起其中的不公平竞争,慕容风澈恼羞成怒,踢翻椅子,想打碎望远镜,又想起了他的身份,调整呼吸,“有意思,兔子急了。” “你们说他是不是神经病,借望远镜就给,何必大动干戈把我们叫进去,大眼瞪小眼,弄得好不尴尬。”这些气话箫飒非说不可,不能把他们安全送回碧空如洗的海域,这样的窝囊船长有何可傲娇的? “每个人生而有缺陷,因身份背景、社会地位、生活环境的不同而特异,人无完人,船长的缺点在所难免,你的更别说有多差了,别以为全世界人的人品都不如你,”司徒自顾自地说,他觉得箫飒愤世嫉俗时候的样子是他最讨厌的。 箫飒气得嘴巴朝天放雷,“你性格更不好,就和死船长一样老喜欢阴阳人。” “说不定船长故意挑拨离间,能不能别吵了。”应与非烦得把头发抓成鸡窝窝。 “我要疯了,”箫飒拔腿跑进舱门,“不让我吃饭,我就把食堂闹得鸡犬不安。” 第122章 解锁新技能 灰蒙蒙的天,朦朦胧胧的世界忙忙碌碌。 箫飒被迫捆绑在木墩上,用铁链反面锁住,各位轮流拿马鞭抽打他,用狠劲,下狠手。 他咬牙紧身承受一次又一次的鞭策,身上伤痕累累,往外渗血。想当初自己说他们要鞭策他,他才能有飞跃性进步,没想到他们马鞭出鞘真抽他。 一次的击打对肉身的创伤或许算不得什么,但是三番四次水滴石穿,箫飒身上殷殷的红血流成瀑布。 “别怕疼啊,我这也是为你好。”箫昊抽人的技法堪比马夫抽打马屁股。 “我是为你的将来做打算,忍着点。”司徒泄心头之气,打得可死劲了。 “箫飒,你疼吗?疼就大声叫出来。”与非想他用咆哮法治愈伤痛,难道哀嚎不是更容易刺激患处让皮开肉绽吗? “我不打了,我不打了……”梅苏和他们信仰不同,心有不忍,可手不受影响,他能听见她甩鞭子路过耳朵时呼啸的风声。 箫飒要想为生命奋战,即使咬破牙齿也得装作满不在乎,然则他就是一名有名无实的能力者。 他抗击打能力越来越强,鞭子落在身上剌出的鞭痕不计其数,鼻青脸肿的,宛如将一个调色板的颜色混合后泼到他身上,又似被奸人陷害,被千刀万剐,血迹斑斑,阡陌纵横。 整整十二轮鞭抽,百折不饶的箫飒终于无力地请求他们把他放下来,他们把他架到那张揉面后未撤走的桌子上,让他背朝天躺着。 “箫飒,没想到你受挨打能力这么强了,平时小瞧你了。”应与非举着一把大剪刀有条不紊剪开箫飒的血衣。 只怕她日后会更惨无人道地折磨自己,箫飒见状立即鬼哭狼嚎起来,“哎哟,唉哟,你下手轻点,痛啊!” “你就吹牛吧,打你不疼,剪你衣服就疼了。叫你先脱衣服,你羞怯不敢脱,自作自受。” 箫飒激烈反抗,“衣服都和皮肤粘连了,你说疼不疼?” 箫昊放好鞭子走过来,朝箫飒背部使出一记黯然销魂掌,他头吃力往上一仰,“箫大哥,你干啥呢,要死人嘞!” “你小子身子骨健硕,怕什么。”箫昊揩去额头的汗珠,长嘘一口气,“呼,抽得我都出汗了,你说要是你每天斗锻炼自己的抗击打能力,大家岂不天天有处宣泄心中对于别人的不满与怨恨。” “别了,就这一次我都受够了刑罚。”箫飒连忙岔开箫昊的话题,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衣服拆好了,梅苏正斜挎着医疗箱温柔款款地走来,“啊……”看见箫飒裸背的女生,那一眼就是会制造出这种效果——尖叫。 背部触目皆是老茧拉丝,鲜血与汗液交融淋漓,条条渐黑血痕深而宽,灵动得好似无数条参差不齐长短不一的蚯蚓密密麻麻分布其上,一条啃噬一条,齐头并进。 “梅苏,你怎么这么胆小,猫的天性解放了?”箫昊用手臂撞撞瞠目结舌的梅苏,她嘴硬得如鸭子,“哪有,哪有?” 梅苏取下斜挎的医疗箱放在桌面上的空位,打开箱子,取下要用的药品排列开来,用棉签沾沾酒精瓶子,擦擦箫飒身上的伤口——上药——包扎。 “对嘛,男子汉就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后面两个做不到,唯独第一个箫飒可以。”箫昊背着手振振有词地说。 不宜多说,上药的过程对箫飒来说是惨绝人寰悲痛欲绝的酷刑——如同杀猪宰羊的现场。 梅苏将药品和纱布重新打包好放回原位,挎好箱子,“诶,箫飒,你身子怎么有茧呢,不是第一次挨打吗?” “怎么可能,”箫飒睥睨地看着假装不解风情的梅苏姐,箫昊傻傻地哂笑,“之前,箫大号老拽我去练功房陪他打斗。” 箫大哥——口误——箫大号——箫昊当场丧失组织语言的功能,掐住箫飒的脖子欲谋杀这个可恶的老弟。 几个人的笑声冲天炮一样嘹亮,慕容风澈放下望远镜看了一眼他们的游戏,“切~无聊。” “走吧,我们去宿舍,你换衣服,我放药箱。”梅苏愉悦地说。 “那好吧,反正都要进宿舍的,”箫飒对答如流,快步追上梅苏进门。 苦煞应与非也,她只能收拾残局,捡起箫飒腥臭难挡的上衣,“怎么办,箫大哥?” “好办,扔海里,多一件垃圾不多。” 衣服扔掉,应与非拍了拍手,“嘿,随处可扔垃圾的感觉太好了,这里好像一个天然形成的坟场!” “对啊,看来我们死无葬身之地啊,也不知罪恶小岛有没有墓园的?” “我看没有,就算阎罗王死了,也得抛尸大海。”与非手指指海面,“等有朝一日海平面下降,尸体成为陆地了,我们才有可能有坟墓。” “司徒呢?”箫昊环顾甲板,没发现第三个人。 “不知道,箫飒趴桌上时他就走了。” “那这样,他肯定不甘于落后箫飒,下练功房了吧,当初他可不愿往人多的地方走,人所剩无几他就去了,”箫昊往舱门走去左拐,报个信,“我把他揪上来,一起看箫飒的表演。” 一人冷清,与非肘部撑着船隔板,观望海面上流动的漂浮物,船不动,可它们动荡得厉害,这一幕使得她催生了海里有水鬼的念头,那件沾上箫飒模糊血肉的血衣随波逐流。 梅苏放好医疗箱走进内房,帮箫飒在衣柜里挑选合身的衣服,她不由自主感喟道:“我们好久没像这样独处了。” 气氛不对,箫飒喟然长叹道:“梅苏姐,你看你把我这个肌肉男包扎成大胖子了,合适的衣服难找啊!” “这不,我帮你一起。”她期待的回答不这样晦涩,梅苏皮笑肉不笑。 箫飒随便抓取一件能入眼的宽松上衣,套进脖子像只泥鳅麻溜地穿好,“果然还有适合我的衣服,走吧,我们一起出船尾。” 梅苏左顾右盼,“你先出去吧!” 头也不抬,箫飒高抬腿几个健步如飞。 箫飒走至舱门前往右一瞟,摆手原地踏步,幸灾乐祸地说:“我说是谁呢,欠谁钱不还呢?司徒你怎么鼻青脸肿的?” “去去去。”按住司徒的肩膀安慰他的箫昊撩起腿赶鸭子,箫飒大摇大摆走出门。 箫昊动手开宿舍门,碰巧遇到洗了把手脸正要出门的梅苏,打了个照面。 梅苏立刻动手把医疗箱从床底拉了出来,给受了惊面无表情的司徒清理伤口。 “怎么回事?”梅苏睁大眼睛发问。 她有看人家内心的能力,箫昊再熟悉不过,保持缄默,把事情在心里一五一十全盘托出。 下到练功房,司徒看见屋内有两个纹丝不动的人没太往心里去,循序渐进的训练。 看司徒沉默寡言一不聪明二没才干,那两个人撂挑子过来闹事,说他们是练功房的地头蛇,他打扰到他们练武必须交钱,否则插翅难逃。 很不幸鸡毛掸子没带在身上,他们看上去厉害且戾气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司徒就想摸出冥币打发他们,可搜遍全身,一文钱没找着。 他们对他拳打脚踢,又没动内功往死里打,司徒受些轻伤外伤。 船长下令特殊时期不能内斗,箫昊赶到断定那两个人不是慕容船上的船员,将那两个混混绳之以法,他们死后尸体就没了,事情太蹊跷。 司徒莫测由此吸取了教训,人在江湖飘,鸡毛掸子不能离身。 “好了,我们走吧,来这里的一个多月内怪事频出,尤其是你司徒不要一贯单独行动,危险。”箫昊咬牙切齿地说。 三人像双胞胎同步行动,梅苏走在中间,司徒和箫昊犹如彪悍的保镖一路护花。 “你看啊与非,我没骗你,司徒也遍体鳞伤。”箫飒指着没脸见人司徒破口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笑点真低,”应与非上前查询司徒的伤势严重与否。 “没事。”得知司徒没事了,与非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方可松懈落地。 箫昊三步并作两步走至箫飒前面,摸摸他的脑袋,“飒老弟啊,开始你约定好要给我们看的杂耍表演吧!” 基于他的能耐和伤人威力,他们有很多一窍不通的地方,迟早要被人发现的招术,箫飒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随随便便答应在今天这个照例不晴朗的日子将他的虚魂术表演给他们看。 “一本正经的本领,这不是杂技,”箫飒烧得额头焦烂。 “好好好,请开始吧!”他动手将三个绑在单棍上的稻草人纵列放置在箫飒面前,君无戏言绝无虚言,箫昊不再戏弄。 箫飒双腿并拢,右脚沉沉地往后撤了一步,气沉丹田、身体缓缓下沉,呈前后脚分立半蹲之势,与此同时双手展开往后一推,旋即对准稻草人反方向送回,双手掌心握有一股火红的气涡,冲向前方稻草人。 毋须单一用自己的魂魄透杀没有魂魄的普通人,人能操纵自如时,虚魂术可以衍生成很多独一无二的招术,比如说这招气涡旋。 姿势收回,大功告成,箫飒憨厚地笑着,自鸣得意。 箫飒的招震掉司徒手中的鸡毛掸子,“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可以说气涡旋对人的震慑力比他对稻草人的伤害还要大,全是头次观赏箫飒出招的四人眼睛发直舌头结巴,“啧”个不停。 一年前,死伤人数一百多人,箫飒杀的人数不足三个——全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误杀,而箫昊问鼎五人中的桂冠——取了七个人头。 箫飒高傲地把头一昂,拥有绝对信心,脚步落地声轻快,一举一动都在藐视各位的无能与心虚,他们在此之前还老把他视作没打斗经验拖后腿的家伙,这下可算扬眉吐气了。 “好厉害。”应与非的心绪并未因箫飒能力的急剧拉升而得到片刻安宁,她是特例,要想度过死亡淘汰靠人靠己都行不通,就算有这么强大的靠山又能怎样呢? 世界上有这么一类人,喜欢吃糖还吃特多,甜甜蜜蜜的日子充满幸福,但他们知道生活的苦,知道居安思危。 箫飒用手指戳了戳倒数第一个稻草人,它没因受到外来的压力剧变或裂开,他继而弃权,又戳戳第二个稻草人,仍是毫无变化,他继续走到抵御他攻击的首个稻草人那,一戳,稻草人分裂成两半掉到地上,截剖面工工整整,有功高震船长的不可小觑的实力。 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箫飒还不能一招制三敌,想让慕容风澈成为他的手下败将可谓难上加难。 慕容最近正抓紧时间练分身术,时间多得富余,老用望远镜看荒芜的美景。 啊?有鬼——题外音。 箫飒捡起两团乱糟糟的稻草高高举起,向人炫耀自己的战绩,而四个人神出鬼没不见了,“人呢?” 刺耳的声音钻入耳朵,大敌当前,小心面对。 第123章 闹鬼的小子 司徒说有鬼,被他们强掳回宿舍。 箫飒丢了手中一团乱麻的稻草,追人。 大家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将司徒莫测抬进宿舍门,梅苏和与非拉胳膊,箫昊等人抬大腿,憋得脸红。 桌子和乱摆的椅子挡住去路,迎头赶上的箫飒赶紧挪开。 司徒四肢完整地躺在专属于他的地铺上,他的面色万分煞白惊惧,犹如到了阴曹地府,见到了牛头马面,喝了孟婆汤。 四人将他自主乱颤的肢体牢牢摁住,持续了五分多钟,司徒方从惊吓中逐渐恢复知觉。 大家忙把七手八脚由他身上车撤离,司徒莫测恍若隔世,三魂七魄没回归似的懒散倦容地看了看四人,一脸惊魂未定,好在眼前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 “我弱弱地问一句,司徒你今天是不是水逆,被人殴打还被鬼附体,比与非说的梦话内容更鬼畜,敢问你是什么星座?”箫飒正儿八经地询问,容他屈指一算。 “我去!星座你个鬼呀,给你个大棒槌。”说的话好不中听,与非握拳用手背铁榔头般坚硬如铁的四个关节含恨地怒砸箫飒。 “我怎么了?”当局者迷,大家晕倒。 箫昊脸色突变,拳头捏得咯吱响,藏在体内的某种物质似乎要冲出最后的束缚了,就像呕吐前的反胃。 夜里,窗户拉开,秋高气爽,送来清凉,炎热的夏日过去了。 昼伏夜出的箫昊眼皮子翻开,黑暗中两只眼睛夜猫似的发出幽绿的光,就连梅苏的眼都没得及如此瘆人。 沉肩的箫昊踮起脚尖鬼鬼祟祟地走进内房翻箱倒柜查找鲜活食物。 梅苏是半只猫有过人之处,但凡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就会醒,于是她起床跳下地面,尾巴不安地扭了扭把煤油灯扇着,光彩照人。 有没有灯对她而言无关紧要,这只是习惯性动作,有时半夜他们会起夜,她总用尾巴把灯点亮方便他们看路,今晚是重要关头,不点不行。 应与非叽里呱啦地说话,正好为她打掩护,梅苏背部蹭着墙壁缓缓行进,头往门内一探,他四肢着地什么都乱咬,“耗子,你偷东西怎么偷自家的。” 箫昊适然地把凶氓的目光定在梅苏身上,他吐出长长的舌头往嘴唇、唇边轻描淡写地舔了舔,露出红红尖尖的牙齿,他嗅到了食物的味道,亲自送上门的猫血味道不错吧! 意识到情况不对,她想逃跑找救星,可时间容不得她大叫。 箫昊的弹跳能力优越,脚一蹬手一把捏住她的双肩将其甩向司徒卧铺与内房的夹角处,张开血盆大口。 身边发生了大事,司徒不可能不醒,他抄起鸡毛掸子重重地敲箫昊,他跪在地上鬼叫。 获救的梅苏心存疑虑,“司徒,谢谢,箫昊他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司徒阴沉着两步走向她,抬起他的脑袋,是与箫昊相似的又青又白的怪异脸色,他的眼睛里有两盏红得出奇的大灯笼,“箫飒,与非,你们醒醒。” 长满獠牙的嘴刚开启,司徒就被箫昊揪倒在地,两个人为了抢食梅苏的血液而扭打厮混在一起。 箫飒和与非双双从梦中醒来,稀里糊涂地看见司徒和箫昊打架,冒了一身冷汗。 箫昊和司徒像变了人,冷血地怒打彼此,似说好了轮流扇人,出拳出脚速度极其快,雷厉风行看得人眼花心乱,他们对打的默契度比武行的惯招还熟稔。 与非扔书砸向他们,他们心无旁骛继续随心所欲掐架,箫飒跳下上铺,摆好打架的基本架势,送出两次魂击中两个人,把住在他们体内看不见的鬼怪踢了出去,他们恢复意识。 司徒和箫昊的衣服都因打斗撕烂了,衣衫褴褛地站在三人面前,梅苏气得无话可说,在床上呆坐着。 他们这次就像昨天天亮时司徒无缘无故犯鬼畜,醒来跟失忆了似的无话可说,他们审问也审不出什么。 箫昊愧疚地盯着生气的梅苏,忽然看见从天花板钻出来两个人鬼不分的东西,绕着梅苏吐舌头舔牙齿,而梅苏一点不明理。 司徒正如箫昊所见也看准了两个小妖,他们蜂拥而至驱赶它们,梅苏以为箫昊和司徒又要牵扯她,吓得惊慌失措。 鬼怪走了,两人安心地远离表情格外惊悚的梅苏,“你们两个晚上打架很好玩吗?”欺负梅苏姐势单力薄的女人不嫌害臊,与非屈食指羞羞脸。 “有鬼,有鬼,肯定有鬼。”箫昊口吐真言,“难道你们没看见吗,刚才有两个鬼从天花板下来要抓住梅苏喝血。” “就你们两个,还有谁呢?”箫飒不假思索地摇摇头,两位阿哥没救了。 司徒冷静理智地解释:“我们做出那么出格的事,一定被他们附体了。” “我们不相信,”箫飒与非统一战线晃晃食指,不约而同地否定。 “我相信,”梅苏想起他们走路会平白无故地踮脚,“只有被鬼附体才会踮起脚尖走路。” 箫昊浮想联翩,从昨天帮司徒打死那两个生得奇怪的人后怪事缠身。由此可知,那两个是被抛尸大海的死人,不幸被鬼附体。他将他们逼出肉身后,肉身烟消云散,他们就钻至他们体内操控人。 当箫飒逼出他们,箫昊和司徒的双眼就能看见鬼的存在,因为曾被附身。 “好了,断案就断到这,有什么可说的明天再说,事不宜迟,养精蓄锐。”梅苏瞪着眼睛说。 “梅苏啊,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睡,等会儿那两个机灵鬼说不定还会回来祸害你的。”箫昊磕头磕桌角恳求原谅,央求她下来。 怎么可能?梅苏想想箫昊那副嘴脸还有些后怕,呸呸呸地说:“找死,不去。” 与非单膝跪凳趴在桌子上用小玻璃罩阻隔火苗与氧气接触,灭了火慌忙跑回床上,“箫飒,你得保护我啊!” “小菜一碟。”箫飒斗志昂扬,他摸了摸床上的几串大蒜,见者有份,“来,梅苏姐,在脖子上挂着这个就好,浓浓的味道可以避邪,邪不胜蒜。” 紧接着,箫飒给每人甩了一串,“抱着说了这么多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箫飒,那是鬼,不是吸血鬼,能有用吗?”梅苏嗅了嗅大蒜的气味,淡淡的,还没蒜汁好闻。 与非对这个问题同样极感兴趣,侧耳倾听。 箫飒真凭实据说,“肯定有用,堂而皇之,他们要喝你的血等同于吸血鬼,吸血鬼就怕大蒜,不信等着瞧。” 破晓无风,海上无浪,船只静止不动,凉飕飕的空气不清新,天昏昏暗暗。 箫飒被冷醒,看见四人都添了棉被的铺位,心哗啦凉了半截。 昨晚没发生什么异常情况,箫飒起床近内房搬被褥,握着大蒜刚刚睡下,来自手部凹凸不平的触感在脑海里演变成大小不一的冰块。 箫飒握起大蒜凑近眼睛,不出预料,每颗大蒜都被咬了将近一半,上面留下作案者千奇百怪的牙印,他赶紧取了蒜项圈扔地上,嘴中似善男信女念念有词请求平安。 暖乎但在焦虑中睡了一觉,天翻鱼肚白,箫飒再次睁开眼,呼吸困难总感觉有人在暗处瞪着自己,看来他得了被迫害妄想症。 上床箫飒的不安分巧妙地吵醒了下床的箫昊,他一睁眼悬浮的身体与床板合为一体,“你干什么,大清早的瞎嚷嚷。” “请看无畏的大蒜君,”箫昊挠了挠脖子上的痒痒,无聊地拉起大蒜,牙印惧得他挤眉弄眼成一字眉和斗鸡眼,“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人接连被吵醒,捧着各自残缺的大蒜哭天抢地骂爹骂娘骂箫飒。 第124章 罪魁祸首(上) 生活常识,祸不单行。 饥肠辘辘的五人穿好靴子欲开门下食堂进食,门却被一群野蛮冲撞没礼貌的家伙先行推开。 身强力壮魁梧的末影人闯入宿舍,不顾宿舍的主人,眼睛直勾勾地打量四周。 末影人黑白分明不受差遣指定不会干坏事,那么他们的幕后主使一定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慕容风澈怡然自得地走进门,脸拉得老长像只没表情的野驴。 末影人将他们三间房翻个底朝天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慕容带他们撤出清明,慕容船长的一身正气就像歹徒身上的邪气。 “在我们的私人地盘上撒野、胡作非为,你总得告诉我们点什么吧!”箫飒咽不下这口气。 “燃眉之急,”慕容船长歪着嘴说,“食物被盗,暂无下落,难道搜查一下不行吗?” “什么都没了吗?”箫昊质疑。 “千真万确,恭恭敬敬。”慕容风澈严厉非常,眼神插有匕首无比犀利。 “什么都没找到?”箫昊又问。 慕容风澈冷漠地哼唧,“你觉得呢?” 末影人头头推开心连心的门,仅仅开了一条缝就被一股力量合上,“不准你们进入这间房。” “箫飒!”与非纠结愁茫的语气中含有责备和袒护。 “哦,”慕容歪着脑袋怪里怪气地说,“为什么,到目前为止你们这里是未进行搜查的最后一间房,你怕有什么猫腻被我们发现吗?” “胡说,这间房里绝对没有你要找的东西。”为了不打扰到元起,箫飒誓死要扞卫心连心宿舍的安宁。 慕容岂会畏惧箫飒,他咄咄逼人,傲慢地说,“不开门,直接闯进去。” 箫飒渴望抓住末影人,可他们一个个从他手中溜走,他甚至不能触摸到像影子的他们。 箫飒义愤填膺,“信不信由你,罪魁祸首早畏罪潜逃了。” 不多时,几位末影人穿墙出来,两手空空落落,“叫你不信,白费劲。” 食物被偷光,没原料做饭菜,既然如此,箫飒依己之见——不如回房睡觉。 “我吃不吃无所谓,倒是你们撑着点。”慕容远去时笑声飘来荡去,令人萌发上去跟他真刀实枪干一架的冲动。 正常的生活秩序被慕容率领的末影人大军打散,他们感到别扭和压迫,无处可去。 头悬梁锥刺股的勉励办法,应付起心灵的创伤毫无用场,他们就像被放逐于一座荒无人烟寂寥孤兀的小岛,船的面积和规矩就是小岛的方圆。 进入亡海四十多天,他们的日子数着过,常常算错,熬着过,每天心绪都乱糟糟到,没什么改观。 大家围着桌子正襟危坐,把厚望寄托在与非的书上,她梦里成天说一些匪夷所思、不生不死的事,当成娱乐的谈资开开玩笑也好。 ——今天是阎罗王的诞辰,他把生日会举办地选在慕容船上。他们乐不可支。 ——船长吃错药,跳海自杀。他们笑得前仰后合。 ——箫飒夜里错把大蒜当肉丸,偷吃。他们闻闻箫飒没刷牙的臭嘴巴,没大蒜味。 ——两位少年的死期。食物来源。 目前为止最可靠的消息,各位坐不住了。 五人一窝蜂跑到船尾寻找那两位划独木舟少年的身影,假如不在船尾,那他们无疑在船头,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去了不下百次船头,五个人为了裹腹充饥而撒开腿奔跑,他们的小船这时就在慕容船附近。 两位对航海知识一无所知却应无所住的少年晕头转向地划着独木舟飘来飘去十几天了,期间他们曾数度回到原点。 他们也曾反悔,但说一不二的慕容船长立刻湮灭了他们要回到慕容船的殷切期待,他说许下的诺言不能当废话。 他们的食物充足,但昼夜温差大,夜晚冷得人缩手缩脚,那是一种切齿彻骨的寒冷。 心里逐渐丧失求生欲望的人怎能称得上活着,昼夜不停划船的他们情绪低落,极易亢奋又极易崩溃,事实证明人不能走极端。 对生的奢求、希冀若断了,是人们不能走出困窘绝境的重要一环,一环扣一环,环环错位。 “怎么办,距离我们还挺远的。”黑咕隆咚的海水,梅苏望洋兴叹。 “得派人下去打捞,”箫昊手拖着下巴静静地思考了会儿,“不如划独木舟去取。” “我划船的技术不过硬,游泳也不太会,”司徒低下头惭愧地说。 “你们女生和司徒留在船上,我和识水性的箫飒各取一艘独木舟下去。”梅苏心惴惴难安,“你不是不会游泳吗?” 箫昊伸了个懒腰打哈欠:“死就死,不吃饭也得死,都得死不如一个人死。我去取船。” 箫飒扭扭捏捏地教育起司徒,“一年多了,你怎么没学游泳呢?想当年我落水还要与非和皑离那小子救我,然后我发愤图强成了潜水高手,为阿末上演了一场生离死别的潜水之旅,打捞上一条貌若天仙的美人鱼,而后又参与了铭签组织的别开生面的潜水秀,你说会游泳会潜水在地狱是不是特别吃香?总是能遇到些有意义的场面的。你不学怎么过活,对手把你扔海里,你还哭着求他救你不成,听我的,趁早把游泳这门技术学好……” 司徒听得出箫飒底气不足,骂道:“你每次潜水打捞上来什么了,每次还不是引火烧身玩火自焚,要不是我们出手相救,你不知死了几回?” “你老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对你过去的坎坷,你不吃一堑长一智还出言无状,长不长脑子?”与非没好气地说,谁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大动肝火。 “我在讲大道理给司徒听而已,什么叫从一而终,就是无数次于死神擦肩而过也要去完成的使命。” “使命必达?学游泳哪里是使命了?一厢情愿。”口说无凭,司徒据理力争,两者博弈势均力敌。 箫昊从库房调来两首轻舟,由末影人友情相送。乍一看,他身上突然蒙上一层一手遮天统率千军万马的光辉,宛如大慈大悲的大地之母显灵了。 梅苏和与非放下梯子,船被末影人扔下海,箫昊递给箫飒两支船桨,高高兴兴地上船,像两个鬼马海盗。 饥饿带来了固有观念的改变,为了争一口食,从死人手中掠过食物也不为过,在他们的意识形态里,他们的死活与这批食物有着重要的牵扯和关联,连接如同母亲与胎儿间交换物质的脐带,是不可遏制的生命的能量来源。 箫飒双脚像两根弹簧一蹦就跳到了左边的独木舟上,由于重心不稳,他身体一个趔趄,差点掉入湿冷浊臭的海水里,幸而他及时压低身体双手伏下扶住船体扎大马步,左半边船沉就翘左脚,右半边船沉就翘右脚,总算稳稳当当地停住了脚步。 箫昊板着脸,似乎是装出来的一脸庄重舒静神情,他的体重可比箫飒重多了,只要脚一踏上船坐下稳定重心,基本上无大碍。 一声令下独木舟缓缓运行前进,箫昊左右手船浆分工协作,一起上一起下,轻轻地沉入水中,轻轻地往后划水再上来,仿佛两只水中嘎嘎叫的鸭子愉乐地划弄脚蹼,悠悠忽忽,又如两只刚强的大鳄鱼劲往一处使,背驮着船只和人,双脚螺旋桨似的均匀划水,掀起波波灰灰的浪花。 转眼看箫飒,他的划船节奏与箫昊有着鲜明对比,若前者的船桨是燕子低掠水面,那他的便是挖掘机钻井,船桨深入海水里划啊划,像一只盲目的小黄鸭找不到母亲,在原地打转转。 箫飒龇牙皱眉头,他已经用力划船了,可船克制不住地溜溜转圈,一怒之下,他扔了一只船桨,两只手紧握住剩下的一把浆,左划腾两下右划腾两下,船终于冒冒失失地上路了,单浆比较适合他。 船奋起直追,直至箫飒与箫昊处于同一水平线,他手前后摆动的频率降低,两艘船协调一致齐头并进,箫飒总想甩开箫昊一大截,致命的是他没有那个能耐,能追上箫昊已耗费他的所有精力,汗在脸上开运河。 箫昊像个来划船游玩随时想要赋诗一首的闲人,下巴仰得高高的,脖子伸得长长的,像只美丽优雅的白天鹅。 箫飒倒像极了缩头缩脑的王八,头垂范买下,脚四处乱蹬借力,两手像铁匠拿着大抡锤噼里叭啦左打打右闹闹,水花打湿了后背。 就按船行的队形分配任务,箫飒独当一面,取左边冤死少年的食物,箫昊便顺路取右边死亡少年趴着的食物,任务不用说出口,待了一年多,足以让他们拥有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了。 第125章 罪魁祸首(下) 两少年所在船只的位置相对静止间距不足十米,但十米对无根的植物一般漂泊海上相依为命的他们来说距离不短。 船上的食物虽是很多,但没有不耐存储的鲜肉或各种肉类加工制品,尽是些可以生食的瓜果蔬菜和几个用以补充水分的大椰子、装进葫芦里的纯净水。 感恩馈赠,箫昊心里得到莫大的安慰,脸上洋溢着雀跃喜悦的光辉,储存好,这些食物足以他们食用十天半个月,忍饥挨饿的这些天,真是太委屈胃了。 脑门烧开水冒出袅袅炊烟,箫飒脸上的哀愁和愤懑同样暴露出他的纠结和对食物的不满足,箫昊凫了几捧水给他,叫他行动快点,此地不宜久留。 极少有人能保证自己死去时的姿势如何雅观,少年的姿势是万花丛中的一朵奇葩,箫飒为保持两艘船的平衡做出弹尽粮绝的努力。 面前这具硬僵僵、冰冰凉的尸体搂抱着大部分食物,屁股撅天,像在故意挑衅看他的人。 箫飒怒火擒贼,双脚分立两条船,顾不得心惊肉颤、口干舌燥,猛把少年推开,少年躺在另半侧空荡荡的船上,破烂的衣服,死前狰狞的面容,起皮的嘴唇,没有血色的脸颊,深凹的眼窝,土黄的牙齿。 搬运食物少不了和他照面,箫飒每每看他,他都似顽劣地眨了一下眼,而认真盯着看,却不见死人的脸有什么动静。 箫飒的心揪得紧紧的,能够理解盗墓贼的心情如何,他的头皮发麻,像蟾蜍的皮肤,好似手一抓就能完整将头皮无损无缺地与头盖骨、脑子剥离开来。 箫昊这边的问题同样棘手,他手抓住船边把两艘独木舟尽量扯近,这位少年的姿势好似一名圆寂的和尚——盘腿坐在食物上像念经。 动作不能太大招惹死人,与其强行取来,不如智取,箫昊动手把保持少年坐姿不变的几个大苹果和几排香蕉一一撤走,少年就像坐着他腿部搭成的滑滑梯溜下食物堆积的小山。 从倒塌少年体内钻出来长着獠牙的鬼怪,去过清明宿舍的那两个鬼之一,箫昊慌慌张张蹦回自己的船上,船忽悠摇摆不定。 船侧翻,他失身扎入污浊的冷水中,船里的供养一件不落的沉入海水,将海水搅得动荡不安。 慕容船上人的表情拧得像苦瓜,箫昊所见司徒必定能见,而梅苏的颜色不一致的猫眼具有一定的通灵本领,她看不见但闭上眼后可以感知鬼怪的移动方位。 水中挣扎的箫昊睁开眼看见海里车水马龙的景象——成千上万的水中魔怪在海里杂乱无序地游来游去。 那只从少年体内钻出来的鬼下海后,那成千上万只魔怪慌了阵脚,他们没有腿、没有头皮,电火游戈似的昙花一现,消失得了无生趣,海水里恢复如初的安谧。 那群魔鬼显然害怕这只鬼。 被惊骇得撕肝裂肺的箫昊浮出水面,将不慎吸入水中的泔水吐了出来,简直比黑暗料理还难吃。 海水中有血腥味、污水味、尸体发烂腐朽味、妖魔鬼怪的馊味,死鱼死虾的腥味,各种臭味交织成一张密不通风借风起势的网,气势如虹地网向箫昊。 呼哧呼哧的呼吸,他感到胸膛里充满了恶浊的气体,随时都要惊天雷的爆炸,他捏住鼻子呼气喷出几滴臭气熏天的液体,液体啪嗒啪嗒回到大海。 游泳技术不怎么样,箫昊扑扑愣愣地划手,手指尖溅起臭水沟里淤泥似的海水,貌似两只遗失了船的桨子无处安放,他的身体时沉时浮,膝盖翻飞折叠,始终出不了水面,有东西把他使劲往下面拽,他笃定是那个归附他身体又被逼出来的讨人厌的东西。 箫昊不忘瞄一下比他小几岁的箫飒的情况乐不乐观,看来他们都遭殃了。 另一个尖牙利齿的鬼怪将看不见他的箫飒当作囚徒一样用手擒住,鬼踩着他的双脚,一手扎着两手,一手操着箫飒的背把他的头掼入狼藉的水中。 海面浮出箫飒呼吸吐出的一串串泡泡,泡泡是褐灰色的,一触到空气,就像被针扎中气球一样破裂。 重量全压在船一侧,箫飒上半身入水后下半身没有丝毫的余力脱困,宛如一只不愿入水无力地踢腿后又不得不入水的猴子,船体倾覆。 船上人员急得鸡飞狗跳,梅苏和与非两个人的攻击能力稍逊一筹,只剩司徒能解救他们。 司徒腾地而起,在空中踢脚舞了几下肢体,落地后将倒转的身体拉直扭回,将手中的鸡毛掸子往海水里一挥又一挥。 司徒的眼界和箫昊一样开阔,可见捉弄人鬼怪的具体位置,两挥刚好对准那两个落水的鬼怪,激起两股浑浊二波浪,因为浪尖湍急灰色看起来是像白色一样的,像有两只海中猛兽在白浪里潜行翻滚,两股几米高的海浪丝毫不差地击打中反应不过来的鬼怪,它们被击得远远的。 胆战心惊的箫飒动手想把独木舟翻过来划船逃跑,可无论如何使尽解数始终不得如愿。 “上他们的船,快……”箫昊声嘶力竭地、瓮声瓮气地说。 箫飒多少听进去了,他朝箫昊游过去,扶好临近他的独木舟,“我扶着,你不熟水性,你先上。” 火烧眉毛,箫昊也不谦让推让,一个翻身仗,拿起双桨向另一位少年的独木舟划,他用手撑住船维持它的稳固,箫飒撑着身体先把双脚甩进舱体内推开尸体,拿起双桨与箫昊一起返程。 他们恍然领悟很久之前就该这样做,早该弃船跳到死人的船上回来,省去搬运事物的功夫,何已至此。 被无风起的大浪击得远远的鬼怪,浪过平静即时反应过来,他们猛钻入水中,又鱼贯地越出水面几米多高,他们优雅地像鲤鱼跃龙门,他们活泼可爱像是一对海豚,对箫昊和箫飒的船只穷追猛打。 两兄弟这次拖了阎罗王的福得以虎口逃生,离船不远时他们身上耷拉着沉甸甸的衣服登楼梯跑上甲板,与非和梅苏趁机收起楼梯。 鬼怪奈何不了他们了,但鬼怪可以飞可以飞檐走壁,不过虽然他们余兴未消,但他们没有兴致展开死缠烂打的杀戮模式,追赶这些在陆地上功夫了得的穷寇。 他们头上彤云密布,终是得以烟消云散,箫飒余喘未定,“还好我们跑得快,不然白白冤死了。” “都怪我,没预兆到有水鬼。”与非靠墙站立,扼腕叹息。 “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两个到处作威作福欺人太甚的机灵鬼,”箫昊抢一步说话。 两艘船,如法炮制的两具遗体,只剩一半只能吃上一星期的食物,箫飒怃然自叹,“食物这么少,要不要分配给船友?” “我看未必了,就凭你的大肚子……”好像有千言万语到嘴边,司徒滚动的喉咙却把它们筛了回去。 箫飒感感慨慨地说:“那好吧,我们还是针锋相对的对手,付出全部才捞回的食物不能便宜他们,就私心一次,就一次。”大家不置可否地说“好好好”。 “箫飒、箫昊,你们回去换套着装,”梅苏向着司徒和与非灵巧地歪歪脑袋——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把食物从死人的旁边捞回来,尽点绵薄之力。” 箫昊和司徒用他们的天眼观察周遭的环境,一切正常,鬼怪不见,但海底成群结队的妖魔又在横冲直撞,他们危害不了船上的人。 箫昊和箫飒肩并肩哼着小歌悠然地走了。 他们放下楼梯,互相间隔两米,往甲板上传送食物,司徒离船最近,捡起的食物递给梅苏,梅苏递给与非,与非放在甲板上。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食物运好了,楼梯收回来,梅苏单手叉腰,一手温婉地揩去额头上的汗,“嘘……我有预感,我们的食物是被那两个小鬼头偷走的,并且他们是从一艘诡异的船上逃跑出来害人的。” 第126章 腹背受敌 远远的海上,一艘样式特别高级装饰古怪的大型船只气势汹汹地破浪前行,磅礴的气场似乎要把慕容船撞个粉身碎骨。 七天过去又两天,他们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里肠子里似是塞满了青蛙,呱啦呱啦没日没夜叫唤,他们再也干不了分身乏术的累活苦活,抱着肚子唉声叹气,这种感觉真是坏透了。 慕容是个神秘的男人,别人失魂落魄他便神采飞扬趾高气昂,在船上遍布死灰的情形下,他再一次召集全员出动集合。 由于足足饿了两天,五人蹒跚着走上漫长的甬道,他们有气无力的步伐似乎下一秒就会匍匐在地,体力不济,个个都手脚软弱无力。 箫飒借司徒的鸡毛掸子当大拐杖拄着走,一天不吃酸脚就打寒颤,他的人生生动并且真实的描绘了十七岁少年如何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并成为走路不稳当的老头。 与非皱着嘴角,手往箫飒头发上一挑,白发头套就取下来了,“憋疯了你们。” 诡计被拆穿这会儿箫飒抽象地演示古猿到人类的进化史,腰、腿直起来了,扭曲的手指整整齐齐,突出的嘴和脑门回归,大腚收回,但是智能水平肯定是没有什么切实的变化的。 见箫飒他们打打闹闹着跑出来,船长将手中的两节望远镜扔出手,箫飒双手高高伸过头顶,体质虚弱,连轻飘飘的望远镜都感觉有定海神针那么重,望远镜砸中他的后脑勺,让他有如天花乱坠。 “今天我想宣布两件事,一则船即日起开始启动,不能百分百担保船能开出亡海,但愿。二则,食物的问题你们自行解决,旁边沉船无数,你们上船去看看。每艘船都有一间冷库,只要没浸入海水中,就能在很长时间内维持食物的鲜活。” 箫飒大放光芒的目光将望远镜上下左右打量个遍,要是多了点瑕疵他就找慕容风澈拼命,那更是无恶不作的慕容风澈。 这些日子一直在想逃出生天的方法,用望远镜勘查周围地理环境样貌,放不下脸面的慕容船长却以看风景为由,逢人只说三分话搪塞过去,如今通过末影人自由的心灵感应联系到了另一艘进入亡海的船,出海有了一丁点的可能性,这个船长当得称职又不称职,难以评判——梅苏的想法。 人站得如同笔直松树的慕容风澈屈肘拍了几下手,舱门内出来几个拖着一男一女两具尸体的末影人们,他们把尸体被抛入海中,“你们大惊小怪就对了,他们怎么死的?活活饿死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亡海天高海阔的,找不着一点食物?” 与非烦烦闷闷地看着两具浮在海面的瘦骨嶙峋的尸体,肩胛骨肋骨有棱有角,说皮包骨也不为过,十多天以前他们还是健康的体态,没想到落得个如此下场,枉费了一年多的努力。 习武之人每天体力消耗巨大,十天内变成这样并不是不可能的。 “你们中要是谁再给我凭空饿死,我饶不了你们,”船长以命令的口吻辱骂众人,“死了我会千刀万剐你们的尸体,抽筋拔骨吃你们的脑髓骨髓,听见没有?” “听见了,”大家的眼神一致有意躲避船长的鹰视狼顾,慕容甩出一枚飞镖,与说最小声的人擦脖而过,“说大声点。” “明白了。”大家同声同气呐喊,这次声音大得可以闷过响雷,是十公里外捂住耳朵的人都能听到的巨响。 冥思苦想的慕容终于考虑放他们一马,飞上船长室。 船上剩余八人,如果说那三人以各种各样的缘由死去了,那么剩下的五个好友将短兵相接。 箫飒鼠目寸光地瞪着望远镜,好似红头的苍蝇长着分开又是统一整体的巨眼,确认完好无损后,他把望远镜分别放回左右腰里的皮套。 三个敌手像三只出膛的弓箭移步走了,他们腿部的爆发力无可比拟,一点不像大半个月未进食的饥肠辘辘的人,他们的双膝微屈,宛若有人给他们身体上了火药一点引线他们就烟花出膛似的弹开。 他们三人分门别派,赶巧一起走了。两男一女去到不同的废旧船里找物资,此时活下去胜过一切战斗。 “那我们也去吧!”船缓缓前行,周边的环境却深不可测的骤变了,五人一起行动,身影像翻版忍者一样咻咻咻地跳到右边一艘半陷的沉船上。 一当人踏上这艘沉船走起路来,船自顾自地摇摇晃晃起来,波光潋滟的水面熠熠生辉,而太阳始终不露脸,那仿如船的回光返照。 船的船尾部分完全沦陷,去就是送死,这说明从船尾舱门旁楼梯下冷库的方法不可行,得另谋法子。 对了,应与非想起船头有一空心甲板直通二层的,她打开来,召集各位跳下去。 与甲板比,这密封的二层更显诡异和暗黑,大家挽出脖子上挂着的铭签留给他们的礼物——萤石灯。 最后跳下来的是箫飒,船头上翘呈长坡,箫飒跳下来没站稳直接滑了下去,箫昊叫他抓住门把手,他才借此逃过被水淹没的一劫。 箫飒努力跑上斜坡与他们汇合,可脚与长年累月浸水生了苔藓的滑地板摩擦不了,他走一步滑下来,走一步还滑下来,滑溜溜的地迈腿根本走不开,气死人。 梅苏叫箫飒别动,冷库在下边不在上面,他们等下就要下,不用急着上来。 被灰霾包尾的二层,伸手不见五指,那怕人身手再不凡也有失足的危险,上半不分有些干燥有些地方生有苔藓,寸步难行,下半部分淹了水,要是落进水里难以攀爬斜坡自救。 下半部分像一个广开口妖怪的血盆大嘴,脚一滑就会被妖怪逮住机会吃了,连饱嗝都不打一个,这又像猪笼草,昆虫只能掉下去而不能进来,为了食物,五只昆虫拼了。 稳稳扎在通口光源下的四人死死抓住各自的手脖子,箫昊拉住倒数第一间房练功房的门把手,往后依序是司徒莫测、梅苏和应与非。 与非松开梅苏的手,扶着墙壁慢慢滑行,滑至箫飒所在位置,他伸出手拦腰拦住她,其他三人一次按照同样的方法滑行。 五个人在一间房的门前,对面就是冷库,左边不足五米卷起海水并且因他们的到来,破坏了船体固有的稳定,水漫上来,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沉沦。 事不宜迟,得先派个人脱离团体撞开冷库的门看看里边有没有食物,以便大家秩序行动,大家一致选举人高马大的箫昊把门撞开。 少数服从多数,箫昊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了,这时候他这个做大哥的也应该有个做大哥的样子,承担起他应当承担的责任,他们手拉手尽量缩小占用范围给他腾出空间。 箫昊迈开腿在原地踌躇不前,左腿在前右脚抵门,咬牙的声音吃吃嚓嚓,船体是歪的,他的身体看上去就是斜的。 箫昊人高腿就长,一个跨步就两米了。他像矫健的短跑运动员双手着地,“一、二、三……” 他不费吹灰之力跑了过去,这个坡度还奈何不了他,短跑运动员跑步时一定得把低着的头高高地昂起来,可是三米宽的跑道太短了,箫昊头还没抬起来看路,身体就撞门上了,接着身体与门抗衡,朽烂的木门不堪一击,可惜受伤的仍是倒地的箫昊,他滚啊滚滚,翻滚的身体像一个失控的球,滚到冷库的墙角终得以止住。 “有食物啊,你们快进来。”他无力的叫声传出,四人一个接一个加速跑过去,“我得缓一下,你们快点装多几筐食物。” 仅仅几分钟,他们的大肆收割告成,累累硕果分装在五个竹制背篓里,箫飒把最大所装果实质量最沉重的背篓推给坐在下面的箫昊。 箫昊哑巴吃黄连,任务的分配按照人体的重量分发,那他岂不是永远吃亏的那个。 他们出了冷库门,噩梦即将来临,水位上升到门槛,船体上下要呈颠倒之势剧烈晃了晃,五人重重地摔跤打滚,满筐的食物只剩半筐,半筐就半筐,再多不要,再少不给。 他们错估了一件特别重要的环节——怎么出去?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说砸开窗户游出去的——有水鬼、水果沉重不方便游水,有说直接出门冲上去的——鱼目混珠、苔藓阻路不利于跑路。 箫飒慷慨赴义,放出他的招数把船震裂,喊大家沿着裂缝爬到出口,可是船体一裂就像横七竖八的蜘蛛网兜不住水,水以更加不可测量的速度渗透进来。 这个时候来不及反悔了,女士优先,几人趴下,赶紧扒住缝沟一步一步往上爬,他们的爬姿像蜗牛慢吞吞,在当时环境的衬垫下,他们又似一条条像逃出生天的灵活多变的壁虎。 到了坡顶,船长室与练功房前,司徒和箫昊力排众议先上去,司徒一跃便上了甲板,接着是具有绝对身高优势的箫昊,然后他们拉梅苏拉与非拉箫飒。 所有人安全上到甲板中央,船体再次躁乱地晃动,突然船头坦然地持平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尔后船头突然从中间断裂又开始往前倾斜。 因为规避障碍物和启航不久,慕容船航行的速度特别慢,五人还有机会能一举跳到船头,可迎面高速驶来的航船打乱他们的计划,他们失了阵脚焦急万分。 腹背受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万一错失跳回慕容船的良机,他们全都泡成落汤鸡或者死亡,若是跳到船头又说不定会被迎面驶来的船只撞个头破血流,慕容船终将沉没。 再三再四的商量下,他们决定还是启动回船计划,死也死在慕容船上,不做逃兵,箫昊拉着梅苏先行轻功飞回慕容船船头,其次是轻功高手司徒牵着与非。 他们都像戴斗笠披斗篷的大侠天外飞仙轻闲地飞过去了,轻功只够护全自己的箫飒落单了。 船抖抖地下沉,他跑了几步登上船栏杆板想一举越回慕容船,腿上了船板他恍然发现船体当即沉入海水中,即刻改变腿上的功夫玩起轻功水上漂跑向慕容船,越跑他的脚沉水越深,于是当他抵达与慕容船小十米的地方时再次扬长避短改变了策略,牵一发而动全身往船上一跃,被等候多时的箫昊反手抓住一只手臂捞上了船。 还没等站稳,箫飒头一扭即看见破船完全沉没了,船的旧遗址上冒着泡泡,海水沸腾的样子好可怕。 亡海似是专门吞噬船体的大嘴巴和杀人利爪,没立住的箫飒一泄气一屁股顿地上,他拍着胸脯哈哈哈地呼吸,嘴巴吐着重气,太惊险了,逼得他往后想细心钻研轻功。 前方陌生大型船只横冲直撞,沿路撞毁许许多多的断壁残垣,完整的坚韧的慕容船若受他一击,将是被它撞毁撞成残骸的新一艘船只。 来不及消磨沉船带给人的鬼故事般的恐惧,犹如从箫飒的眼眶里撞了两个高耐性弹簧——眼珠子惶恐惧色地跳了出来,兴奋不安地抖动着。 “这是怎么回事?” 第127章 冒牌货来寻亲夫 五米、四米、三米、两米、一米……大家都成了大眼睛的金鱼,瞪着赤裸裸挑衅慕容船、想把船上人员不留情碾死的巨船接近,它没有停下来的征兆。 大家的肺都虚无了,没有了呼吸,各位船员认命似的闭上了眼。 船与水的碰撞声大得惊人,背着求生食物的五人站在船头闭眼脖子缩成乌龟,恨不得背着的是坚硬的壳,能够抵挡住伤害。 箫飒大喘气、出汗的手紧紧地拽住无时无刻都在往下倒的包袱,他觉得如果就这样死掉,这个结局未免太过于荒唐了。 大船与慕容船间隔一米,万事蹉跎之际,风澈船长像一道白色的闪电,由船长室疾驰出门,定定地站在船顶,大手挥毫泼墨,数不清的飞镖形成一朵乌云飞入海中,瞬间合成一场大爆炸,激起骇浪。 两船间生成一米厚、几十米高的巨浪,阻挡并逼停了对方船只的侵犯,铁壁般的黑浪完成使命后光荣落下。 浪好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淋湿凉透了船头的五人,船头上几只怪模怪样的怪鱼儿蹦跳入海,大船的船头也湿透了。 五个闭上眼准备为多事之秋的到来受死的年轻人吐出嘴里的污水,用手榨干脸上的水分,睁开眼睛,好奇得似初生的婴儿望着灰鸽色的天空、浑浊的海水、潮湿的甲板,然后闻到发臭的身体,恶心得不行。 巨浪滔天,翻滚的声音如万马齐喑,发出它们的怒吼。 余波未平,浪淡淡地荡着两艘船,到处充满不可名状的滋味和气息,不是清新是恶浊,不是澄澈是祸水,不是透彻是蒙蔽,不是蔚蓝是灰澜。 众位船员东山再起,互相击掌,庆祝没被大船压死的劫后余生,随后那三位同伴也赶回来,看到慕容船水洗后更肮脏的模样,发自内心认为船不要这轮大扫除会更干净。 梅苏、司徒、与非同时转身望向身后艺高人胆大的船长,隐约可见他釜底抽薪后胡乱颤栗的伟岸身躯,看来他也被大船破釜沉舟、长风破浪荒谬的举止喝住了,但是慕容船保住了,是不幸中的万幸。 “啊呀呀……”一位老妇人的绵长感叹由大船发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怎么没把你们撞死了?”看来她是船上领头的,故意领着那艘船撞这只船只,没得逞,还不低调行事。 不见人先放狗,飞盘下来,一只犬或许是狼也从大船跃下慕容船,这只狼犬身手不凡,是狗中的运动健将、是狼中的佼佼者,他的獠牙看上去硕大无比,一口能将人体包括骨头、筋在内的组织扯碎咬成碎屑。 飞盘比四眼狼犬先下来,可这只后下的花斑狼犬却像一道五光十色的彩虹高调现身,在空中身影像一道耀眼的彩虹,以优美弧度落下甲板,然后奔跑、奔跑,四爪发力,往高空一蹦,牢牢咬住木飞盘,安稳落地,两排尖又长的獠牙白得发光。 狼犬的四眼抢尽了尖牙利齿的风头,那两撮位于眼睛上方的异色毛远远看去才像它的真正眼珠。 狼犬含住飞盘嗷嗷地吠叫,它附近的空气突然晕曲而后在蒙蒙雾气中出现一个矮小的身影,那个讲话的老妇人终于出现了。 若说狼犬是高调做事,那她就是谨小慎微的了。老婆婆衣着旧布什,胸前至腰部的地方似乎围了一条围裙,她大概认为围裙一样的衣服在风中摇摆十分快活。一双黑色简朴布鞋,身材微微胖,长得萧条稀疏的半黑半白头发拢到后脑勺,用簪子插成朵花蕾,其实那更像个球或一团的凌乱毛线,老婆子瞅上去年岁已高逾百岁。 她的声域粗犷嘶哑,像个老男人,又夹有老女人的苦韵味,茂盛的长眉入鬓,与她的萧发形成鲜明强烈的对比,就像把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人粗糙草率地糅合为一体,教人看了直发笑。 双方到齐,僵持、仇视、对峙的局面快速升温发酵,老太婆眼神比脸还恐怖有神,似是能放射出十万伏特的眼电。 老婆婆倏然抬起右手,大家摆好架势警戒,而她接下去的动作却惊呆众人。 她单膝跪地,伸手探进狼犬嘴里接过飞盘——“小宝贝哟,你怎么又乱咬东西啊,牙齿会脏的。” 她从衣兜里摸出狗狗牙齿护理专用肥皂和牙刷,牙刷刷刷肥皂就给狼犬刷上牙齿了。 狼犬双前肢前伸趴地,样子滑稽,牙刷挤在肉垫夹缝中乖乖地刷起牙来。 “乖乖,这里局势不安全,回船上刷牙去吧!”老婆婆面露喜色,双手将飞盘凌空一甩,准确无误地上了大船,狼犬的弹跳力惊人,七八米高的距离它不必怎么冲刺就能跳上去。 狼犬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忽然老太婆附近的空气晕去,她也不见了。 “搞什么幺蛾子哦?”箫飒往前大步走,手挠着头皮。 然后故态复萌,闪耀的飞盘——脖子上系着铃铛的牙齿发白的狼犬——健忘老太太——飞盘仍扔去——狼犬追——老太太不见。 几个轮回下来,老太太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叫苦,安抚快要累瘫了的狼犬,眼睛瞪直似追踪人的刺探——跟随着老太太和狼犬和飞盘影子一眨不眨的看客们弄清了其中门道,感悟老生不易。 老太太把飞盘往哪扔,狼犬就去哪儿,狼犬去哪儿了,老太太就移行换影遥相呼应到哪儿。 耷拉着耳朵的狼犬,垂着眼皮气喘如牛举止沉重的奶奶,最后一次将飞盘甩向大船——什么,又来——这是他们的内心独白。 飞盘、狼犬、人又不见了,这次老奶奶累了,她的类似老年痴呆的症状有所缓解,她不扔飞盘了,一人拄着拐杖跳下来质问,老骨头一把经不起折腾了。 老婆婆爽朗而凛冽的笑声传遍四野,一艘船恭维不起这种惊呼,立即就沉陷了。 她把手中拐杖缩小成针灸大小插进头发里,配她稀疏的头发着实奇怪,宛如两根枳柯扎进了她的脑袋。 老奶奶昂首挺胸,腿后跟离地,脚尖一踮,手提将裤腰往上一拉,身体弯成反弓。 “据说就是你,杀了我家的爱夫和爱女,还我命来。”她意气风发地走到箫飒面前,眼睛瞪得像牛眼一般大,左手拷在后腰,右手食指和中指伸直其他手指蜷住硬气劲地点住箫飒,好似这样她就是大师降服了不能动的僵尸。 箫飒的嘴唇紧致,青春的眼神望着遥远的海洋,延伸出了一望无际的天,眨了眨眼——谁在和我说话?众人答:下面脚边——他的头像卡了壳的纺织机突然运作起来,咔嚓咔嚓往下低,老婆子没他大腿高,活像个诙谐的侏儒,“你说什么,老奶奶?” “我貌美如花着呢,别叫我老奶奶。”她手往上一挥又指住箫飒不动,“我劝你最好别说话,巧舌如簧的鬼。说,是不是你杀了我那老不死的男人和我那没长开就夭折的女儿?” “是。”箫飒没想过狡辩,这是下意识对回答,虽然有点儿云里雾里的。 “这么说你就是杀人凶手。” “什么,我没有杀?”箫飒痴痴惘惘。 “我让你闭嘴别说话。”老婆婆再一次怒指,“说,是不是你?” 箫飒弱弱地退一步,老太婆紧追一步,他退一步,她逼近一步,他无奈地问:“你说干什么,要我说是不说?” “你说腹黑的庸医和他的女儿仰棠吗?”应与非会意,进一步说话圈定人物。 “就是就是,你知道。”老婆婆将若有若无的眉毛愤愤不平地一挑,旋即把手指向与非,“你知道?是你杀的。” 不能让与非受她的侵害,箫飒搬椅子一样把老婆婆搬回他身前,把她枯烛似的手扳回他这个方向,啧有烦言:“是我啦,他们暗杀我们,我人有失手给他教训,我这么做,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哦。”老婆婆不惑地放下手,她的手利刃似的唰唰地收回,目光炯炯勃然变色,“什么,是你打死他们的,杀人没有悔意,你是恶魔,我要让你偿命。” 箫飒笑眯眯地套近乎,愣头愣脑、点头哈腰,可惜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老婆婆抬起左右脚蹦至五米多高,忽然脚底生了火像两支射出的箭矢一般天衣无缝地踩在他的双脚背,两面讨好左右逢源。 他不转眼珠地瞪着人小鬼大的老女人,脸变形像骆驼又似山羊,这里有个老年斑哪里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潜滋暗长,脸被愤怒涨红了。 他轻轻地挪开糊涂蛋奶奶,像个蒙受了委屈无处宣泄的小孩坐在地上打滚摸着双脚疼得飙泪。 老奶奶穷凶极恶,对着箫飒又是惊鸿一瞥冷眸发出幽蓝的鬼光岚气,对旁人叽叽喳喳、絮絮叨叨的劝和声充耳不闻、油盐不进。 这个眼神杀逼得箫飒服软气焰全无,要是能走的话他就投海自尽,妥妥当当拒绝被她做俘虏羞辱、拳打脚踢,面对一个严苛严厉的老人,谁敢横刀立马欺辱。 应与非站在箫飒附近羞羞答答的,束手无策,凶险的老奶奶定大有来头,她一来慕容船就大雨滂沱不得善终、鸡犬不宁不得安生。 “够了,武功不够高强的人就得被刷下来,无论是谁?”扶着船顶楼梯的慕容风澈余喘不平大发雷霆,讥讽的眼角透出不耐烦。 “谁大吵大闹扰我问罪?”到底要兴师问罪问个透通的老奶奶不屑于看来者是谁,他戴了口罩发出的呜哇呜哇的叫声,听起来像一面受了潮的羊皮鼓,怎么拍都闷闷的。 “疯婆子。”慕容船长的忍耐到达极限,也难怪,慕容船差点托这疯人的福撞个稀巴烂。 “别吵我,血海深仇,为我夫君和娇媚的女儿报仇。”老婆子抽直两根手指,戳他眼眶扣他眼睛,由于身高优势,箫飒保住他的眼睛,躲得了和尚多不了庙,被她的烁若繁星的银牙狠狠地咬一口大腿。 “你还无理取闹。”每一个字声色俱厉,从慕容喉咙中滚珠子放炮弹似的,颗颗饱满,颗颗余音缭绕。 老婆婆终于按捺不住她的暴脾气,先解决这个嘴零零碎碎的王八蛋再说,她把头一仰看向慕容船长。 她眼中,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光环绕着慕容风澈,曾在一幅画像上看过的人物,把画抽出来展开,豁然领悟,船上的人与画中人一样,但船上的脸阴沉着有火山爆发之势。 以大欺小阴沉的脸色换了一百八十张不同程度表情的,最终、她喜极而泣跪倒在地,声音因害怕而瑟瑟难清,“对不住啊,慕容船长……” 司徒望了至高无上的船长一眼,没到过罪恶小岛,他的画像就流行开来威名远扬了?他背后到底是何种身份? “小子,我不计前嫌。”老婆子膝着地跪在箫飒身前,握住他垂下来的手,“小子……握手言和、握手言和,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帮我请你们船长开恩求情啊!” 老婆子变卦这么快,无疑是墙头草势利眼阳奉阴违之人,何足挂齿,但老婆子跪下来才齐箫飒膝盖高,比侏儒还侏儒的身高,抛去她野蛮冲撞过的成见,山高水远涓水长流、得饶人处且饶人,箫飒跟她一个方向跪下为她求情。 “好小子,真不害臊,跪得是污泥浊水地,不是万两黄金。”慕容指着箫飒的鼻子贱骂。 梅苏将箫飒提来,“你怎么随便乱跪呢,你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他们俩的事压根与你无关。” “我看她孤零零可怜,”梅苏拍拍他的湿脏衣服,“天底下每天那么多人求观音拜菩萨的,难道你也肯为他们下跪祈福?下次不准这样了。” “我知道了。”箫飒眉来眼去一下就把刚才的不愉快抛诸脑后。 箫飒起身了老婆子没了个靠山,挨个船员不检点的跪跪拜拜扯衣角,露出她倦容里那闪有白光的美丽大眼珠。 “孟婆,我寻思找你,没想到你倒先来忤逆起我来了,送给我这么大的礼物作下马威,你膨胀不少啊!”话中带刺,船长雄浑激越的笑声像波纹似的回荡开来,谁知这是真心或违心的? “你手下那两个小鬼,怎么?不敢露面了,把我们的食物掠夺,把我船员的生活搞得天翻地覆,该当何罪?” 这些宿舍里发生大的事船长都知道?箫昊的嘴巴咧成弓箭的形状,抽抽搭搭的。两个鬼怪兄弟就是孟婆的手下,怪不得主人都三言两语穷追猛打欺负人,手下的狗怎会有妇人之仁? 第128章 真假孟婆 “念你不懂事,我这次饶你一命。下次再做规章之外的伤天害理的苟且之事,搅得他船人员叫苦连天,我就亲自操刀诛了你。别像个小屁孩没心没肺,谨记!” 孟婆磕头千恩万谢,“是是是。” “三生有幸能在这遇到慕容阁下。”这样的敬称实在是不讨人欢喜,慕容赶紧让她闭嘴。 “你上来跟我探讨探讨怎么出亡海,至于他们八个船员,要么把他们晾着,要么你看着办?”慕容进了船长室,言外之意,让孟婆将手下牛头马面交给他们处置任凭他们发落。 孟婆侥幸逃过一劫已是他恩重如山,她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护犊子了,她明白船员心慈手软,允许他们上她的巨轮玩,要怎么报复就怎么报复牛头马面。 孟婆从衣袖中掏出六片清目叶分给除司徒和箫昊以外的所有人,“放在你们的左眼或右眼上,然后这只眼睛就可以看见鬼怪了。” 这么神奇清凉的一片树叶,上面还沾有新鲜的雾珠,箫飒将其放在掌心平举眼前认认真真地欣赏,这是在地狱见过颜色最为透亮的树叶,比月光还通透,可惜了这个世界没有太阳照亮它的光斑和璀璨。 像是在做一叶障目的游戏,箫飒反复斟酌该放哪只眼睛比较好,他选定左眼,左眼跳财,左眼运用灵活,还有瞄准物体时都是闭左眼的。 箫飒将清目叶对准左眼眶放入,树叶消融,进入体内。 海天之间、甲板之上,沉船之巅,海底之渊,步履之下,到处都有鬼的身影,亡海就是恶鬼的天堂,周围全是凶神恶煞的鬼。 箫飒惶惶慌慌,每走一步都感到绊脚,鬼没见够倒先把自己摔死了多得不偿失,孟婆走了,大家上巨轮了,徒留他一个人在无人有鬼的慕容船甲板上丢人显眼,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他打心眼里佩服司徒和箫昊,这么多天天天见鬼不吵也不闹,箫飒捂住左眼一举跳上巨轮,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只狼犬。 箫飒有点发怵地对着狼狗笑了笑,之后撒腿追上他的伙伴们,剑指牛头马面,想要报仇雪恨。 这艘船面积大、体积大、排水量大,可甲板之上空荡荡,唯有一个楼梯间突兀立于视野之内。 之所以把甲板设计成平平坦坦一马平川的,肯定是根据这艘船的特殊性改造的,类似于女船、探险家之船,它们都不是寻常普通的船只。 二楼也小,是船上人员和定期巡逻船的末影人的寝室,孟婆在这艘船上拥有最大的权力和指挥效力,千军万马任凭她调遣。 与非具有未卜先兆的能力,沿楼梯间下到二层再下三楼的路途中,她翻开书给大家仔细讲解了这艘巨轮的由来,以及孟婆和牛头马面的故事。 “我了解得不多,不完整之处自行填补。”应与非撩撩青丝,鼻尖蒙上汗雾,耳朵像是精灵的,俏皮地动了动。 几十万年以前,孟婆继阎罗王后尘来到地狱,划着骨架筑成的小船,成功登陆罪恶小岛。 随行孟婆进行这场大冒险的是她的狼犬阿拉汪,由于到来的时间很早,她成为地狱的先驱元老之一。 众所周知,元老都要贡献自己的力量,在某一领域付出心血才不会被人看低。 孟婆下厨手艺非常出色,她熬的汤清冽甘甜,为大多数人追捧称赞,很多愤世嫉俗的人纷纷慕名而来,只为讨要她熬制的一碗能清空所有忧愁烦恼的汤。 阎罗王以此汤控制大家的心神,雍容大度的孟婆为他所利用,把孟婆牢牢地抓在手掌心,无时无刻不派线人监督住她,让她不得做出越界的事情,那时还心地善良的她被逼得愤懑不满。 渐渐的,愿追随孟婆的尾羽规模日益庞大,成为一支阎罗王不可忽视的军力,从此他下了死命令,驱逐孟婆,但此举遭到大家一致反对,他以各种莫须有的噱头把她囚禁在无人冷殿。 十八世纪初,人类世界历史画上了惨重的一笔,“三角贸易”盛行,船内狭小的空间挤满了人,恶劣的饮食、污浊的空气、丑陋的贩奴主义拥护者致使新魂源源不断向地狱输送而来,给地狱造成了史无前例的人口灾难,那些没有头盖皮裸露大脑的新魂着实可怕可憎,人人避而远之。 地狱的地理条件从那一刻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几个世纪里阎罗王拒绝新人登岛,那些走投无路的新魂永远成为魂魄游荡在海水里。 久而久之,地狱自主生成了一处奇怪的海域——死亡海域,全部鬼怪被吸入那渺无人烟的亡海,不止上亿鬼怪被限制在那里不得外出。 这对操控全局的阎罗王来说是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天无绝人之路,可唯有一点他捉摸不透的瑕疵,亡海似一团雾,一会在这一会在那,管辖起来艰难异常。 十几年前,阎罗王踱步至无人冷殿周边,出于昔日的情谊,他前去观看孟婆,几十万年来孟婆的囚禁生活过得并不怎样,已从当初高挑苗条的女郎变为一名短胖的老太太,岁月不留神,孟婆也人老珠黄了。 他仓促地将孟婆请出冷殿,宣布他将把孟婆从牢笼中释放出来。 晚宴上孟婆从始至终板着脸,干瘪的双唇像南北二极磁铁始终粘得稳稳的不能分离。 后半程阎罗王终于露出了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面目,他当众宣布重出江湖的孟婆将只身单影前往亡海,管辖那些奴隶的魂魄,让她拥有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她再次成为一方的同龄,是阎罗王对她的奖赏。 场下掌声雷动,孟婆没有当面拆穿他的阴谋诡计,腆着脸喝了她的第一杯也是最后一杯酒。 被谎言保释出来的她执着地要求当晚就走,阎罗王以及誓死效忠他的党羽们拍手称快,这是阎罗王重新大权独揽将孟婆扫地出门的欢送会,而不是赠送给孟婆的辞送会,是他们落井下石的喧闹,被发派边疆的孟婆并没有一丝半点儿被发配边疆的喜悦。 夜幕降临,码头上各位皇室贵族、土绅豪劣齐齐欢送孟婆和她的阿拉汪,礼炮烟火齐鸣震天,敲锣打鼓舞龙舞狮。 孟婆明白场面有多热闹,阎罗王就有多厌恶痛恨她,这种留不住她的地方,她非走不可。 万籁无声,孟婆驱使一独木舟,带上他的狼犬独自远游。 亏得她曾为维持罪行恶岛的合理正常化付出巨大的心血,劳苦功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阎罗王却以事发突然匆忙为由,只草率派给她一艘小舟向着一个不固定的地方,在饥饿中进行一场窘迫的远航。 她不是争权夺利的工具,就是野心勃勃的阎罗王的弃子,这点孟婆是知道的。 当晚孟婆走不久,迎面驶来一艘船,他们就假意多等一会儿看看新船下来的人实力怎样,船上有一个船员神似孟婆,明眼人能认出她是假冒的。 除开船长和末影人,船上下来三个船员,这并不符合百里挑一的优胜者的规定。 看见与老版孟婆上有几分相似的老婆子后,阎罗王那些头脑灵活的随从拍起马屁主动为他解困,“哎哟哟,孟婆大人这么快就管辖好亡海并带回两个显着人物啦!” 她一头雾水地躲躲闪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阎罗王将计就计,“来来来,各位,欢迎披荆斩棘的孟婆大将军归来。” 那些平民百姓心里头多少有点疑惑,刚开了欢送会怎么接风会就开始了?不过半梦半醒的孟婆人确确实实站在这儿,居然阎罗王都领头吹嘘了,他们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他们都拍起手掌来,她以为大家是在为她一把老骨头还能登岛的壮举鼓掌,腼腆迷糊地笑了笑。 庸医先到地狱的妻子被阎罗王宣进大殿,她和另两个船员踟蹰不前,从来没听说过人一登岛就被王召进富丽堂皇的大殿的。 “每艘船只能上来两个船员,”阎罗王主要指向老婆子,“你们船上来三个,必须杀死一个人。”他的目标人物是牛头马面前面的老婆子,因为他讨厌这张脸。 “不不不,在下仰氏,他们是我的手下,是我天生拥有的,船上只我一人抵达罪行小岛。” “哦,是吗?”阴森森的阎罗王意味深长地摸着下巴,“把你的消息说来听听。” 仰氏孟婆是能人,自她被吸力漩涡吸进地狱之日起,牛头马面就是他忠诚的左右随从,过五关斩六将,样样在行、样样拿手,他们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上天遁地无所不能。 阎罗王得知仰氏的强大后,主动拉拢招她为心腹,让她将孟婆的身份和荣耀取而代之,仰氏即日起改名孟婆氏。 铺垫多时,阎罗王将前任孟婆的底细给仰氏道清讲明,她心甘情愿为他做牛做马,愉快地接受他的密令,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成为他的不二助手。 前任孟婆心爱的把柄阿拉汪还握在阎罗王手里,他拍拍手,一位凋零手下便牵着那条四眼狼犬进来了,至于漂泊海上独木舟上那只假狗,孟婆觉察后估计会哭得死去活来,因为她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了。 阿拉汪从此为仰氏孟婆所有,她出师不利,被认生的阿拉汪咬破手指。 时间会改变一切,日益默契的相处,狼犬与她密不可分,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也就衍生出了箫飒他们看见的场面——飞碟、狼犬与孟婆。 阔别了待了几十万年的罪恶小岛,连狗也是一只假冒的,正版孟婆以泪洗面痛不欲生。 孟婆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后,周围的环境阴暗潮湿,好像到了一个虚无之境,她立即明白自己已身处于目的地——亡海,从那以后,她发誓要走出这从未有人出去过的海域…… 亡海天高海阔,乌烟瘴气,有不少航行在公共海域的船只会误打误撞航入亡海,船上的人只能煎熬地等着死亡的到来。 亡海是死亡地狱的消息不胫而走,各方人士沉思默想,终无法破解这里的谜团,船的轨迹哪怕设计得再合适也不能把不误入亡海的几率增加,亡海对新船员来说是死无对证的隐雷,随时能把人轰上半空。 针对亡海地狱诞生了地理学家这个正儿八经的职业,这一领域的首席执行官兼一代宗师地无海是阎罗王手下的忠臣,儿子地无天同样尊享荣华富贵吃香喝辣,归根结底,父子俩一无是处,经常说些奇奇怪怪的风言风语蛊惑人心,有些人觉得比起地理学家他们其实更适合当贫嘴的半仙。 第129章 囚马之船 孟婆的招数由熬汤改为囚马术,各界人士喜闻乐见,久仰囚马大名,挤破脑袋都要见上一见,他们的脚踏破孟婆家的门槛。 她的厉害之处因是稀罕的,孟婆这个名字在地狱再次风生水起,刮起强劲的模仿之风,可这与生俱来的能力是别人难以企及学不了的,人们对她的追捧只增无减。 阎罗王害怕孟婆的事件重蹈覆辙,委派孟婆开始五年一巡回的航海之旅,目的将她封闭起来,让她在罪恶小岛上的职位有名无实。 孟婆的船历时两年全面竣工,按照她心心念念梦中心仪的船型设计建造,如此庞大的工程必有非凡的表现。 狼犬和孟婆、牛头马面喜出望外地上船进行远游,五年里他们长期漂泊无定,阅览过无数小船,强行拐走船上的能人。 对能人来说孟婆就是女巫、女魔头,是比恶魔还可怕的老疯子,但凡留下过她脚印的船只,那一场场不见血的杀戮,肯定给少女少男们造成了无法补救的创伤。 孟婆的囚马术专门用以制服能人,他们一旦被她有灵性的食指和中指指中,非但动弹不了,还会变为动植物属性。 打个比方说一位马与人杂交的能人,叫他能人肯定是人拥有马的能力,比如说奔跑能力强悍,正常人没得比,可受到孟婆的点拨术后,人就会变成马,变成坐骑变成宠物,把人性全都扫除。 若是人与向日葵糅合成的能人,那这人受了囚马术后就会变成盆栽。 牛头马面的工作是帮助孟婆搜寻能人,他们之所以对梅苏产生极大的热忱和兴趣,多是为此,他们依赖喝畜生的血存活。 此船为囚马之船,旨在取悦贵族而动用的船,远航之后五年,是他们第一次回归罪恶小岛,船上满载货物,贵族们轮番上来抢食,马为最尊贵的代步工具。 贵族和阎罗王将青睐的奇珍异宝、奇花异卉、珍禽异兽挑走后,剩下来的大半就是孟婆的私人拥有物,她为发财致富开了一个店面,专门售卖这些从未在地狱历史上出现的珍惜动植物,人们热衷于花钱买稀罕,这也助长了奢侈之风在地狱的盛行。 孟婆和牛头马面用囚马术捕捞多种生物,有利有弊,这利便是促进了动物的多样性,从前地狱只有海鸥一种鸟,现在有叫声婉转动听的喜鹊、布谷鸟,也有麻雀、鹰、和乌鸦、孔雀等各种鸟类争奇斗艳,在阎罗王的宫殿里有一个专门养这些飞禽走兽的园林。 地狱海生生物多不胜数,而陆地的哺乳动物屈指可数,那些到罪恶小岛的牛啊羊啊马啊骆驼啊狗啊猫啊狐狸啊狼啊鹿啊豪猪啊虽不多见,但满足了人们对于动物的好奇心。 人们开始着手培育家禽,鸡鸭鹅猪、淡水鱼,一般大户人家都会养上一些,丰富了餐桌上的食物种类。 箫飒能吃上红烧肉,还得托假孟婆的福呢,不管这位会囚马术的孟婆假或真,大家都不愿换回从前那个只会指挥熬汤的无能孟婆,和这个孟婆比较起来,从前那个孟婆显得无足轻重了。 过去虽然四季如春的罪恶小岛,能够闻到的只是腐烂尸臭味,引进杜鹃、百合、牵牛、玫瑰、月季、规划、牡丹等花儿后,土地上绽放出五光十色、七彩斑斓的花不仅赏心悦目,还沁人心脾,将地狱一塌糊涂的环境和风景加以修饰,罪恶小岛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里一朵奇葩的鲜花。 可以说地狱近些年发生的斗转星移的巨大改观都得仰仗孟婆,阎罗王从她身上看到的不再单单是对自身权威的胁迫紧逼,反而看到了更多促进地狱改革发展的好处和完善小岛的前景,孟婆能顶半边天,此话不假。 尽管利大于弊,但弊端也不容小觑,利的前身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近些年他们渐渐从拥有特殊本领的能力者衰退,往下坡路走去了,能人的生存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也许小岛街上喜欢捉弄那些鸟笼中的画眉鸟、黄鹂鸟的人,不知道这些鸟儿极有可能是他们的后代,他们脸上洋溢的阳光笑容不知会否梦醒午夜。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世界更残酷和血腥了,虽然这背后没留一滴血,却明明白白的横尸遍野。 宝物很快被购买完,靠着五年积攒的宠物,孟婆狠狠地赚了一大笔钱,跻身贵族中的头号贵族。 人们催着孟婆赶紧上新货,就连阎罗王也希望她快点行动物色珍宝,此番为他们二次航海,没想到就闯入了亡海这伤脑筋的死胡同。 慕容风澈爱钻牛角尖,他偏爱看到事物的片面,若不是与孟婆同时游荡在亡海不得出逃,他早血刃了她这个孽障。 岛上群众都对孟婆爱戴有加,而从未登岛的他却对她抱有极大成见,一则为她差点击毁慕容船而怒火中烧,二则为她施展自身能力破坏了死亡淘汰的公平公正性。 他是声名远扬的冷面热心肠,一切违背自然规律的事情他都要出手杜绝,一切违背自然规律的人他都想要铲除。 他袒护过的人不少,箫飒是受益者之一,有时真想撕下他的面具看看他的行事准则是怎样的,也许在船长慕容心中有一杆秤,但秤老离砣。 即使阎罗王重视孟婆重用孟婆比看重他的程度还高,那又有什么可恨的?在亡海杀了孟婆,外面的世界能得知什么讯息?亡海是个绝佳的暗杀人的好地方,出于对老人的敬重,慕容不情不愿地收手了。 慕容风澈自怨自艾,自知自己的能力与阎罗王相差大半截。他是一个接二连三疯狂的人,同样是个很愤世嫉俗的人。好声好气地坐下,和孟婆谈事畅饮,是极为难能可贵的事情。 孟婆求饶的动作神态滑稽,她天性本就这样躁动。慕容风澈是个胆大妄为有勇气敢以上犯下的人,如果他想,他真能让她丧命。 与慕容开战,孟婆自知没有那个对抗的本事,她的法术只配对付能人,对能人以外的人毫无威胁或恫吓,箫飒不是亲身体验过吗? 在孟婆身上有这么一个矛盾之处,她的命轻贱轻薄,但她的壮举将会是流芳百世永垂不朽·的,奇怪的人必做怪异的事。 慕容风澈手中有孟婆的第一手资料,来到亡海他心里并不失落失望,但和假孟婆喝茶他深感耻辱,他的心意是找到那位被人遗弃边疆的熬汤孟婆,她或许已在亡海站稳脚跟,他希望能找到她,然后要求她服从自己。 这艘船的结构如同他的特有之处,是标新立异的,功能用处大的甲板就似没长草的草原。孟婆用囚马术赶上船的骏马得在上面驰骋,通过训练把他们驯服、服帖,练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假以时日卖出好价钱;植物可摊开光合作用、叶片养得厚实饱和、花开得娇艳鲜嫩。甲板方便植物们晒太阳、方便动物们运动奔跑。 孟婆最新的名单里新添了美人鱼这个项目,捕捞上来给富甲天下的富豪玩弄,放养在他们的私人水池里彰显身份,美人鱼的血液能美容,身上的鳞片磨成粉可以养颜,那些妇人热衷于追捧这样的驻颜术。 小岛上等孟婆平安返航的人憔悴不堪,要是没被困住,返程的囚马之船早就把货送达了,利刀刮在美人鱼的鳞片上,会喀喇喀喇响,那些食色的男女正在侵犯男女美人鱼高贵的身躯。 美人鱼从古至今一直和人类和睦相处,他们不霸占土地,阎罗王对他们持包容和开放的态度,除罪恶小岛之外,附近的海域,他们可随处遨游。 美人鱼是能人一个分支,而孟婆肮脏的老狠手将触及这些海洋的精灵、她痴缠的邪念将拉开人与美人鱼家族的血腥大战。 阎罗王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利,觉得人类和美人鱼拉开大战倒也无妨,他观望,别把罪恶小岛闹沉葬身鱼腹就行。 第130章 糟心(上) 室内几排木栅栏将畜生走兽分割开来,长相差不多体型大相径庭的生物被一同困在一个栅栏里,例如牛和马。 这里通风环境不好,打开的窗户无风运作,动物的粪便堆满地面,一些喂食牛羊的秸秆随处可见,到处弥漫着恶臭的气息,叫人闻了便头晕脑胀。 要说景况的恶劣,他们宿舍的环境能与之匹敌,不怪不怪。 应与非三五句话草草地介绍了囚马之船与其相关人士的简介,七人雾里看花看个鬼啊,“你不是个好讲解员。” “箫飒,我来地狱不足两年,哄~你觉得我能把地狱上下几百万年的历史风貌、人文景观、气息、地理、精神、主义弄通透吗?”与非沉不住气,呼呼哈哈地骂人。 “嘿,我觉得你说的这句话比你前面的讲解有意思多了。”这个没脑子又不识相的少年笑着说,继而他们哄堂大笑。 箫飒翻出内红眼皮,脸部下巴下沉做狒狒状,手将耳朵提得高高大大的,瞧上去又似猪八戒,这个糊涂蛋,与非羞得血液翻腾,暴力殴打天生出气筒箫飒,两个人你来我往,追追赶赶。 三层位于囚马之船最底层也是船内体积最大的封闭空间,左边是土植植物和盆栽,右边是多种多样各有特色的动物,过道两旁的天花板上悬挂成排的鸟笼,与楼梯间距最远的区域里有个长宽都有十多米的畜养池,多种品种的淡水鱼养在里面。 地狱的研发人员早已研制出各类海水淡化系统,是不必为淡水发愁的。 箫飒等人看看花又看看鱼,应接不暇,眼睛宛如探雷器,三层里所有千奇百怪的雷,都被他们大放金光的眼神给扫遍了。 停下打闹的与非与箫飒是比肩接踵的领头羊,他们的脑袋里充满了好奇与新鲜,宛若一块额外多添加了酵母的面团迅速膨胀成空心大馒头,汲取了丰盈、开阔眼界的阅历于所见所闻。 与非走在右边,右上方位发生的事她看得清晰,她能窥见鬼的左眼正逐渐占据视觉,两个长相丑陋而奇特的鬼跃然眼前,她扯扯箫飒的右衣角,“他们是不是牛头马面?” 牛头提了大梳子为汗血宝马梳马尾,穿着宽大的水桶裤,上衣显得长长垮垮,掖个角塞进裤腰。他的头长得有普通人两个大,鼻孔朝天,与其说他是头牛,不如说是四不像麋鹿。 取下草帽挂在背上的马面鞠躬半蹲,提了个用时把盖子摘掉的小铁桶,对准放在奶牛的乳头下,双手挤压奶牛嫩粉色的乳房,鲜白的奶汁流出来,奶香四溢,他厚实硬邦邦的手布满鲜奶。 “他们正在专心致志做事情,还没发现我们,他们肯定是伟大的动物领袖,让我去捣乱报仇。”箫飒脚划了个大圆弧轻松绕过与非,手往栅栏上硬撑,双脚跃上空中又落下,人就站在马牛圈里了。 箫飒拍了拍手,蹑手蹑脚走到马面身后做鬼脸,恐吓斜睥他的奶牛,奶牛一惊牛蹄乱踏,踢倒了铁桶,鲜奶洒了一地,乳白色的牛奶渗进牛粪马粪里。 奶牛的突然不镇定像瘟疫传给了邻近的马面,牛的暴躁骇得他的手从奶牛下垂盛满乳汁的奶房上脱落,人一个栽葱背着地,四仰八叉肚朝天,像只王八土鳖。 据说,恐惧和不镇定可以在人和动物之间形成集体连锁效应,牛头受惊马儿受吓,小奶牛找到母奶牛,把头埋在她的双腿间,接下来该喝口奶压压惊。 左边植物区欣欣向荣地安详着,像老人家在颐养天年,右边的动物开水沸腾炸开了锅,牛和羊和马等四肢动物跑来跑去,卷起飞扬尘土,牛头撞马头、马头撞羊头,牛头对上马面,所谓动静结合在这相得益彰的体现。 底层楼大面积内烟尘连天,黄色的细微粪粒引发众人咳嗽不停,强烈直观地感受到粉尘对肺部、气管和五脏六腑的损伤,尘霾像胧胧的黄烟从甲板烟囱似的楼梯间冒出。 老花眼都能捕捉到一道道冲天的黄灿灿的光束,惊出误以为自己被烽火戏诸侯的孟婆一身冷汗“我得走了。” “那一起。”慕容似笑非笑,派这些一流的搞乱份子上贼船准没错。 鸟儿扑棱棱撞鸟笼,有些晕了,有些死了,有些口吐白沫,有些眼睛白过鱼肚,有些嘹亮地放声大唱,死到临头也要展现自个美妙的嗓音。 哺乳动物们粗犷的哀叫,猪撕心裂肺的嚎叫,马聒噪的嘶叫,牛短促的哞哞,羊绵长的咩咩,鸡清脆的咯咯,蟋蟀嘹亮的蝈蝈,狗的吠叫猫的喵,鸟悦耳的鸣啾啾……箫昊等人仿佛置身于口技者营造的喧闹厅堂,那惟妙惟肖的画面动人心魄。 混乱中,牛头和马面你一拳我一脚交织打架,埋怨各自乱来,把囚马船搞得狼烟四起。 箫飒喉门声带振动发出一串串响亮的笑声,像连绵不断的黑山镇压人心,沉痛的悼击互甩缰绳和帽子当武器的牛头马面。 有些地方栏杆高低不等,动物们可以轻易地越过去,成群成群的畜生门吼叫呼喝着簇拥在一起,领头羊、领一群鸭的鹅、仰着高傲的头扯着雄厚的嗓子吆三喝死呼朋引半,在囚马之船上上演一出从未有过的景观。 被箫飒笑声逼停的牛头和马面衣衫不整——赶紧整顿,他们的眼睛聚焦在他这位捣乱者模糊的轮廓上。 两个人撸起袖子抡起大胳膊就要揍人,他们嘟起嘴巴把尘吹散,牛头马面一见箫飒脸旋即沉着下来手放下来,他们识别出这是他们昔日迫害的冤大头现今来打击报复他们了。 牛头马面吞咽了一口水,难以下咽的口水好似一根硬刺戳进了心窝,他们像两个偷吃了杂粮的畜生转身欲逃。 箫飒两手一抓,便搭住了他们的肩,双手左旋右旋往回一扒,他们俩身体先九十度侧转,头部重重相撞,与他面对面时,头上冒着几颗行星。 在他的操纵下,他们就是两个白痴陀螺。“吰,就是你们两个水鬼把我和落水的箫大哥抓住的是吧?”恶人自有恶人磨,箫飒呵呵冷笑,才不管说的话是否合辙押韵。 “对不,对不起……”牛头额头冒汗似是刷了一层亮油准备上烤房烘焙,牙齿碰撞发出不同的音符。 “你呢?”箫飒抖了抖腿,裂开嘴巴,翻白眼做出凶狠的样子欺凌马面。 他面无人色,两片丰厚的紫唇张开,话到嘴边难开口,手紧张错位合十举在胸前,委曲求全地上下摇动。 “阿门。”箫飒右手拎着马面转圈圈讥笑道! 如果说马面是个能歌善舞的人,那么牛头就是油嘴滑舌能言善道的:“大哥,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有大量绕过我们一回,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下辈子做牛做马只您一句……” 满嘴喷粪,比粪还臭,语病连贯,此处无银三百两,箫飒扭脖子看了衣冠楚楚的七人一眼,眼睛里灵光一闪,往前推远牛头马面,“做牛做马这辈子都可以,择日不如撞日,来来来,快点给我们表演撒泼打滚!” 箫昊把手塞进嘴里模仿鸟凄美的叫声,全力支持飒老弟的整蛊事业,“撒泼打滚,撒泼打滚!” 牛头马面悲哀地抽了抽鼻子,日后捉弄人得选好对付的,不然是飞蛾寻灯玩火自焚。 他们启齿不了,自认倒霉地坐在满是粪便的地板上,躺下,翻跟头、打滚,粑粑不小心啃进嘴里,脸像苦瓜的纹理一样扭曲起来。 第131章 糟心(下) 此前遭受到牛头马面攻击、饱经风霜的慕容船成员们可劲地笑,心里的不爽此刻撒养料盛开花,箫飒像个大猩猩一样拍着胸脯,“真是笑死我啦!” 身材短小的孟婆匆匆赶回来,刚下完楼梯,尖利的老眸对着惨不忍睹的场景付之一炬,“你们能不能别存心不良,这全是我辛辛苦苦的产物啊!” 她的悲痛、她的怨恨加深她的皱纹,她脸颊垮塌的赘肉沿着法令纹合并嘴边的皱纹,显得更深更宽了,也是很典型的老人标志,阿拉汪追随她冒着似乎大火才能烧出来的浓烟下来了,咳个不息。 慕容风澈最后登场,他双手插裤兜,步伐沉稳放缓,那闲庭信步的样子,与孟婆的流星赶月相差十万八千里,何人都永远理解不了他的自负打何处来,这种骄傲是船员疏远他和与他亲近不了的实质性原因。 “孟婆你不行,偏袒人。”箫飒俯视两眼泪汪汪痴痴呆呆的牛头马面,“他们谋杀过我,这是大罪。” “罪不容诛,士可杀不可辱。”箫飒聚精会神投入捋清孟婆的话指的是该杀还是不该杀他们的循环中,左右为难,到底该杀不该杀? 孟婆撸起裤脚露出白净的脚脖子,急急火火地往这里跑,由于她的腿太短,狼犬跑得比她快,由于她的腿太短,慕容的闲庭信步追赶并且超越了她。 老人不服输叫阿拉汪回去,她亲密地摸摸它的脑门,狼犬愉快地松开口中叼住的飞盘放到她手中,她眼里流露出一丝安慰。 孟婆把飞盘往高处一甩,狼犬激奋地吠叫,跑直线,奋起直追,奋发向上。 飞盘不偏不倚地落在箫飒三人所在的栅栏上空,它越过木栏杆准确地咬住飞盘,咬合力巨大,将飞盘碎成两半。 犬在人就在,孟婆看见飞盘碎了好像是她的心碎了,碎碎嘴地抱怨起流年不利来。她的一对眼珠子同时转向最左边,全神贯注地瞅着受惊的狼犬,“别怕、别怕,碎了我还有一房间的,叫你别乱咬东西,刷刷牙。” 孟婆来了,名花有主的牛头马面遭欺辱霸凌后第一次直起腰,有靠山有背景腰板当然得直,他们的双腿像两根碗大的擎天大柱子墩地而起,昭告天下他们要咸鱼翻身了。 牛头马面畏畏缩缩,孟婆看不惯他们那怂蛋样子,右手往身前曲肘向下一挫,鼓舞士气,“你们给我振作起来,劳动人们要团结起来,劲往一处使拧成一股绳,哦嘿哦嘿哦嘿!” 有孟婆罩着怕什么,两个大傻子学着孟婆,左手右手紧握拳同时屈肘往下一挫,“哦嘿哦嘿哦嘿!” “慕容阁下,牛头马面是我亲自调教的,他们固然调皮滑泼,可本性善良心肠不坏,平常都只上沉船,绝不打扰活人的船只!”孟婆为手下伸张正义,说话的语气中肯热切,牙齿掉了几颗,说话照样不漏风。 牛头马面急急忙忙地走到栅栏前离慕容最近的地方,吐出舌头,嘴角上扬,眼睛闪着淳朴的光明。看来,孟婆没教他们怎么微笑,面带假笑的圈养牛马,活了这么久,他们都是第一回见到。 船长来了,箫飒也不胆怯,在一个不常讲话的领导注视下抢夺话语权得心应手,“孟婆话可不能这样说,一码归一码,我们被死神眷顾几次,闹得人心惶惶,不能便宜了他们。” “谁叫你们好欺负,”孟破咳咳,强词夺理地说,“眼睛小心眼就小,大可不必含血喷人。” 孟婆护犊子的做法令箫飒心头一凉,看来往下只能吃哑巴亏的他迅捷跳出栅栏,不依不饶地说:“你们是畅所欲为的,人神共愤啊!” 这不是叫板自己是个女响马吗?孟婆张开嘴巴,握空拳咳嗽了几声,杀夫杀女之仇未报,这小子跟她的战斗又打响了,非得砸烂他的舌头不可。 孟婆想跨过栅栏拽住箫飒的耳朵,奈何腿太短胯低迈不过去,她手高高举起掰住栅栏的间缝,腿往上爬山一样蹬,仍旧碰一鼻子灰翻越不了。 她枯骨似的手伸进腹部,掏出一枚飞盘甩飞,击中箫飒的胸腔,正在勤奋刷牙的阿拉汪立即冲向箫飒,随之而来的是撞到他的胸口的孟婆,箫飒迎接她的是害羞的脸庞。 有飞盘和狼犬助力,孟婆的移动迅捷,箫飒张皇失措,“我不怨牛头马面行了吗?老巫婆。” “你说什么,你不怨人,我怨你杀了人。”孟婆老泪纵横,袖着手,哭得像小孩。 箫飒对船长和以外七人求助,他们大都无可奈何,打手势让箫飒自个想办法或就此听天由命,他就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一笑泯恩仇。 人老心老,姜老心就辛辣,她不吃这套,“休想,杀了我家人,留我孤苦伶、仃孤身寡人长活下去有何意思,你赔我命来……”孟婆踢着两只小腿,像在撒娇。 “闹够了没有。”船长声色俱厉,心底的愤怒达到极限。 大家心里没底,在这位言之凿凿的船长眼里,他们还算不上一根葱,到该拔的时候他绝不手下留情的。 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息了,就连懒洋洋的畜生、骨骼奇轻翩翩起舞的鸟也停下各种叫唤,人喊马嘶顿时安静下来。 主要供贵族骑行的和用来犁田的牛眼珠绿油油、鼻孔冒热气,过于沉迷于逃跑,把身体各处刮伤了,屁股上的毛缺了大片,白白的像得了瘟病。 耳边响起呼啸的风声,众人疑似步入了刮风的大漠、戈壁、沙漠,他们都清楚这是从船长身上吹来的。 “你们还要看吗?不看给我回船上待着?”船长下了死命令,清明外三人垂头低尾地走了,清明无人流连不舍。 “我们还要看看淡水鱼,听说五颜六色多姿多彩的,没看过呢!”应与非的果敢和勇气令梅苏敬佩。 “淡水鱼有什么好看,海水里涵盖了世上所有珍稀品种的鱼,怎么不跳海里看看?”船长眸了一眼瑟缩角落的牛头马面,仇视、怨怒,他们抱团取暖。 孟婆与慕容风澈表面上恭恭敬敬、尊重有加,但梅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们暗地私下里内讧得厉害。 若不是因为同搁浅亡海,他们吵起来非得争个你死我活不可,大人的世界不难理解。 “我们爱看新鲜。”箫昊逞强说了一句。 “那好,你们留这看完鱼马上回来,否则再也别上慕容船。”他的目光如同燃起的篝火,灼伤了他们那颗渴望自由的心,他多看了低头不参与这场纠纷讨议的司徒一眼,没想到昔日的单飞侠今时也爱来凑热闹了。 “谨记,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要是看新鲜挂得是自己的血彩,唯你是问。”慕容说话时眼神对准梅苏,可孟婆能感受到到他说的是她。 慕容风澈的脚步声响起,逐渐弱下去,他前脚一走,后面囚马船人仰马翻,好像牵线木偶终于重获自由了,这时忽而浑身萦绕着吝气让人不自在的他退了回来,动物们又安定了下来,停止狂奔的呼叫,只有小羊羔、小马驹等一贯崽子在叫唤着找妈妈。 “孟婆,你们这船上没几个人,抢劫的食物丰收富饶,日子倒是富庶轻畅,慕容船的食物问题你准备怎么解决?” 船长的声音似有万马同奔腾的壮观与威严,孟婆纤毫不敢懈怠和傲慢,不是自己的强求不来,强抢而来的也要拱手相让,她抻平裤子照例亲和地说:“加倍奉还,加倍奉还。” “那就好。”慕容远走高飞,这次动物们乖乖地静了十几秒,确定他不会倒退之后才四处乱蹿,鸣叫嘶开。 尾随慕容走后,孟婆与五人相互对视一眼,不跟这群小孩子闹别来扭,她气焰有所收敛,带领末影人先生们上楼上的大仓库加倍归还食物给慕容船。 都是顽皮的牛头马面闯下的祸根,孟婆临走前生气地对他们说:你们不把这里清理干净,我把你们吊着打。 他们一改往日不知者无罪的嚣张跋扈,泪水涕泗滂沱地追赶畜生。分离它们到不同等级的栅栏好好待着,捉大型动物还好,追野兔子他们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就是在这样舞龙舞狮般热闹的情况下,他们走到鱼池前一睹为快,大鱼小鱼金鱼鲤鱼们尽收心眼,热热闹闹欢天喜地。 即使被教育得狗血淋头,上行下效的牛头马面心里头囤积的歹念不见消亡。他们两只眼睛像一双双一次性筷子,在分开时嘎嘣作响,一只马眼盯牛群,一只马眼盯人群。 梅苏的心和浸入海水的淡水鱼一样,不适感陡增。 室内浓烟滚滚,各种嚎叫声交织成难以忍受噪音,袭击大家的耳膜,将耳膜鼓成一张紧绷绷的鼓;各种浓厚的风干粪便的醇重香味混在一起,他们的嗅觉整整丢失了几天。 受不了了,有幸享受了这场视觉盛宴的他们,迈开步子风尘仆仆地离开了这艘是与非兼具的囚马之船。 第132章 二顾茅庐(上) “哗啦啦,哗啦啦~”牛头马面高傲的笑声无边无际传播,飞行水平高超,像一只灵活的蝙蝠。 “你们把我抓来干吗?”梅苏被飘在空中的他们捉住,喊破喉咙,他们至终不肯松手。 梅苏似驾驶着一架滑翔伞自由地飞来飞去,在如此这般的飞行中,五脏六腑都像被捏碎了,其实她是为了摆脱两人的束缚,而故意挣扎、随意更改方向,一会儿牛头左膀撞在左墙上,一会儿马面右臂撞向右壁,他们一个膀大腰圆,一个圆头圆脑,反应迟钝但不怕撞。 行进过程中,他们不乏遇上人为制造的混乱气流,身体呈波浪状上下摆浮颠簸,此时的时空仿佛是扭曲的。 孟婆为了承担责任,将船上一半食物分批无偿赠送给慕容船。 慕容船的体积本身就小,食物们的纷至沓来将冷库和仓库塞得满满的,几乎要被挤破。 不久前,一身牛屎味的牛头马面光驾寒舍,支走其余四人,留梅苏一人在室内方便下手。思维运行线路和常人不同的两人神情松弛,互相拍拍手,对胜利势在必得。 他们四个受他们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跑到仓库门前打开门,堆成山的食物泥石流一样将他们死死压住,为牛头马面的进一步行动拖延必要的时间。 梅苏被他们运往三层的途中,防止她放声大叫惹来麻烦,牛头往她嘴里塞了个大红苹果,马面找来麻袋,两人同心协力将梅苏装进去,这下她安分多了。 到了根据地,孟婆正在巡视货物、清点货物的数量,绝不能向慕容船只供奉残次品,缺货的错误也是不可以犯的,谁知道被冒犯到的慕容风澈到底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呢? 最终发现一只蜷在笼子里有贵族纯正血统的猫,她急得像一只被猎狗追杀的兔子,无洞可钻。 到亡海了还节外生枝这可怎么办,能不能出去是一说法,能否存活下去才是更大的挑战。 牛头马面像往常一样挟着货物到来,孟婆耷拉着不好好穿的鞋子的双脚跑出了今生今世最快的速度,脸是一颗树,枝头上堆砌异样的果实,“这是什么,我猜是只猫?” 他们点点头,牛头进一步说话,“孟婆大师,这可是从未遇上的猫科上等佳品,我们窥待了好几天,留了一手,今天大功告成?” “好小子们,你们将功补过,我必有重赏。”仔细一看,孟婆手腕格外出奇,银光闪闪的长眉弯弯,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蹦跳着拍打二人的肩膀。 他们对这样疯疯癫癫的孟婆子喜闻乐见,咧开嘴奸诈地笑,从前那踟蹰不前的惧怕不见了,牙齿错落有致就像豌豆荚里的豌豆紧锣密鼓排列着,一口牙发出翠绿的光泽。 两兄弟东山再起,欢呼雀跃地击掌为盟,时隔多日,他们可算干了一件大事。 孟婆揭开束带口的绳子,想要借用一下马面的特殊技能,只见他的马腿穿着晃亮的铁具将地板踏得噶哒响,“不不不,防止她溜走,先用囚马术挫挫她的锐气。” 偶然得到的机会若失之交臂,她将碎尸万段般苦不堪言,机灵鬼的解说孟婆听后十分心悦,欣然接受,将可收缩的绳子两头一拉,带口比之前更紧了,袋口紧得像她千沟万壑的老嘴。 她唰地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嘴里喃喃呢呢,两根手指尖发出一道晃眼的亮黄色光芒,射向大麻袋里的人。 光芒消散在空气里后,她的手好似枪口子弹出膛后冒出一股青烟,举到嘴巴一吹即散。 前一秒还在为一些事情闷闷不乐的孟婆,后一秒被喜悦围绕,给人一种容光焕发的印象。 这样的场面牛头马面看过不止一千遍,也该熟视无睹了,但是他们仍然笑容可掬。 麻袋里形体的轮廓转瞬即逝,是一个活脱脱的模糊状态在幽暗的袋子里横冲直撞,小巧的身子和空灵婉转的一声“喵”叫吸引住了三人的注意力。 一顿折腾一气呵成,认为自己运气好极了的孟婆抱起这只身躯有种瘦态美、皮肤紧实、柔毛绵长的蓝紫色大猫,照料亲生孩子似的揽入怀中,生满老茧的手轻抚着猫的头,摩擦发出细微的嗤嗤声。 两只眼睛生得颜色各异,规整、圆润、炯炯有神、中间的瞳孔似一枚侧立着的金币的梅苏厌烦这种羞辱,张嘴咬了孟婆一口,给她的手掌流下几个蛇咬似的红洞洞,长音大喊,慌忙逃窜。 牛头马面笑梅苏的妄为和无用的逃跑,谁不知道被孟婆施过囚马术的人都逃不过她的巴掌的。 梅苏忽然双腿无力跑不了了,明明从前能够身体力行的活动,现在却显得如此艰难,此时的她就像喝醉了酒左摇右晃,全身麻木卧倒在地。 被咬后,孟婆恨死了这只富贵的猫,要不是贵族人士钦点要只血统高贵的猫,她就亲手血刃了这只不识好歹的冷艳猫,让嗜血狂魔牛头马面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梅苏身上猫头鹰的特征不很显着,仅仅有一只空邃的猫头鹰眼睛、长长的睫毛和耳朵上几簇不属于猫身上所有的长毛,什么脚啊爪啊和猫是如出一辙的,所以人的第一眼印象通常视作她为一只性情浮躁的猫。 “好吧,你们把她抓进笼子里,刚变成动物的人几天内脾气异常火爆,一定得看护好,我上二楼休息去了,记着喂她几尾淡水鱼仔。”孟婆领着四眼狗阿拉汪气定神闲地走了。 牛头是抓猫能手,他宽大的后手掌提住猫后颈,梅苏有种被母亲温柔咬住含在嘴里、温暖得动不了的知觉,这是猫的天性。 梅苏被关进一个十分宽敞的笼舍里,挂在鸟儿们的附近,她看到鸟胃口很好,血脉喷张,从笼子里伸出爪子旋转鸟笼。 她想够到鸟可她够不着,傻乎乎地重复着同一动作,动物的思维是以惯性作为支撑的。 马面网了几只池中种鱼交配的后代——一些鱼苗扔进笼子里,梅苏无精无采,提不起劲和兴趣,她只喜欢笼中活泼的鸟儿,而不是眼前离水后跳动着的奄奄一息的小鱼儿。 鱼池是囚马之船上最干净的区域之一,池中水每天更换,频率之高、换水量大,足以让人预见池中之物的稀奇程度,而她能享用鱼苗,更说明了其身价之高。 猫的视觉、大耳朵的听觉和胡须的触觉结合起来,让梅苏变成了一个对周身环境感知力、识别能力无比强大的生物体。 梅苏可以望见,一个出水网洞位于鱼池底,漏下的脏水形成一股白色小漩涡,小鱼在漩涡里求生,网眼小漏不下它们,鱼儿却挣脱不了漩涡的吸力。 高于水平面的地方有一个进水孔,清水涓涓流下鱼池,下水处不少长得喜人的品种可贵的鱼正在畅游着,煽动腮部,呼吸掺入水中的新鲜空气,吐出透明的泡泡。 有一只在浅水区横着走的螃蟹甚至爬到了一座小假山上示威,嘴角的小泡沫层层叠叠,让这只螃蟹像个啰哩巴嗦的妇人。 从果蔬堆里爬出来的四人在清明宿舍内耗时耗力找人中,他们集体陷入了梅苏被刺杀死亡的梦魇中。 门内地上佯放有一整条猫的毛发和血迹,这是牛头马面布置,为了让他们死心,相信梅苏是彻底遇害了。 箫昊被吓得惊心胆颤,独身跑到船尾满腹牢骚开口咆哮。 “或许肢解的身体,毛和血并不一致来自梅苏姐。”与非一语道破。 “我也有这种直觉。”司徒横坐在长板凳上,手用力地握住鸡毛掸子的把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宛如条条挤进皮肤里的水蛭。 “那么,你们认为是谁?”箫飒脑子点燃了支蜡烛,向四面八方发散光辉,“囚马之船?” 应与非静下心来,点了点紧俏的下巴。除了囚马船老爱祸害他们,还能有谁? “为了安全你别去,”箫飒看了与非一眼对她说。他又看了司徒一眼,把他揪起来,“司徒,我们一起去救人,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那好吧,我不去,要不要告诉箫大哥?”应与非征求大家的意见。 司徒不置可否,意思是他们看着办。箫飒把门拉开,学着大象沉闷走路,“不用,他冲冠一怒为红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与非巧手把书合上,胸有成竹戏谑道:“我看是你想英雄救美吧?把箫大哥翘首以盼的梅苏姐打包成惊喜送到他面前让他感激你,这样既尽人情又尽了拜把子兄弟情是吧?” 箫飒无言以对,天地之间哪有两全其美的事,单纯如他怎会这么想入非非呢,前去救人是为了改变枯燥单乏的生活,培养一些情趣。 这就上路,箫飒与司徒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左者得意忘形八字脚,右者手抱胸不耐烦地闭上眼。 左者伸长脖子眼睛瞥着严峻的右者,很好奇右者闭上眼怎么不会撞墙。 右者感到有双眼睛盯着他,一睁开眼额头撞壁,这加剧了左者的疑惑。 来到囚马船,他们气不喘神不乱步下又脏又臭的生物圈,牛头马面正坐在牛马圈中的一张小圆桌前逗蟋蟀。 箫飒跳入圈内将厚实的手掌往与支架很不搭配的桌面一拍,桌板倾斜摔到了粪地上,蟋蟀窸窸窣窣地逃脱。 牛马圈再掀起石破天惊的惊涛骇浪,马面急眉瞪眼,“干什么,又存心不良来捣乱?” 虽被翻卷起来的粪尘呛到,可箫飒不卑不亢,他义正辞严地说,“快点,把梅苏姐还给我们。” “哪~哪有,无冤无仇的,她怎么会在我们这,开玩笑吧!”牛头笨重地招招他长着粗大关节和肥厚肉质的手,有否玷污他们的名声,可由他张口结舌的言论中查询到心虚的蛛丝马迹。 马面的眼神不自觉地看向笼中之猫,看待至高无上的曙光似的向往,嘴角上翘,有高兴,也有隐忧。 他下意识的举动被一旁静静捕捉他们动态神情微妙变化的司徒看见了,他提醒队友注意方向,“箫飒,那只猫。” 箫飒看向悬挂在栅栏上边的笼,里面确实有一只不安分的猫和几只眼圈发红浑身撞壁撞出血肿的鱼儿,那猫的两只眼睛长得和梅苏的一模一样,极大的肯定这是梅苏了。 司徒莫测靠得较近,他手伸直就能取下鸟笼。当他预备出手拯救梅苏时,牛头马面当即对他大打出手。他们可以飞行,这一点不利于擅长陆战的人。 箫飒为掩护司徒,竭尽所能扑向空中,双手合拢拽住飞起来行云流水的牛头马面,拖延他们的战术。 三人下了栅栏外的陆地过道扭打在一块,场面一度火热,牛头马面的气力非同小可,箫飒出手根本伤不得他们分毫,而他们一拳一掌招招如同铁锤似的砸向他的腹背。 二打一本就是不公平的战斗,箫飒被逼至绝境,施展不了自身的武能,腹背受敌的他,如何能比过拥有动物性坚韧不拔素质的大块头的前后夹击呢? 轻伤不下火线,他咯了几口黑血,这时他大悟了一个道理,牛头马面性情古怪极其强悍,更别说他们辅佐的主子孟婆的无边威力了。 司徒取下笼子交由左手稳当地提着,右手快捷出手送出鸡毛掸子,挡在箫飒与对面两人间终止他们的战斗。 他左手手腕往上猛推,手指松开,猫笼子传给箫飒保管。 反应力十分不错的马面妄想中途截胡,被调了鸡毛掸子方位的司徒一棍子打退贼手,关节红肿疼得他呜呼哀哉。 中间的小插曲被司徒轻易化解,笼子箫飒手到擒来,他们的劣势弊端转为处在上风口的优势。 牛头黑黢黢的脸阴沉沉,绽着一口嚼青草的黄黑黄黑的大板牙,将手作斧朝箫飒劈去。 司徒当然见义勇为,刚制服马面,他的鸡毛掸子兴奋不耐,再次利刃出鞘般傲剑凌云地砍向牛头的肩膀,休得他靠近人质和箫飒半步。 苦力活做多了,牛头肩膀的承重力和抗击打能力强大到无法用准确数字衡量,所以司徒的进攻对他来说是不值一提的,想要抵挡住不在话下。 箫飒已摆好防御的架势,随时准备出招或将他人施加给他的有力伤害降到最低水平,对司徒来说他这是徒有其表。 牛头继续他行之有效的平稳进攻,箫飒双腿一跳迅速躲闪,为了抢夺将功折罪的猫,他锲而不舍地追击。 司徒甩起他的鸡毛掸子怒扇了他一个耳光,他的脸是致命弱点,牛头捂着红彤彤的脸浊泪横流,好似有人往他眼睛里滴了火辣辣的辣椒油。 牛头马面停下追缉的脚步,一个抱着手一个摸着脸,司徒的鸡毛掸子有剑的杀伤力,有鞭子的韧性力,抽人一下抽没了半条命。 趁机会,箫飒抱着笼子与司徒一起跑了出去,上二楼的时候遇上半梦半醒的孟婆,他们竭力护住梅苏跑上甲板。 孟婆下楼看见心爱的猫不见了,必将雷霆暴怒,到时三层又得掀起翻云覆雨的热闹。 回到自己的船上,箫飒和司徒放慢脚步悠闲地跺起步来,牛头马面再狡猾,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船尾上箫昊一人愁眉不展,悲伤地望着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全身心塞满了哀愁,他的衣服随海风长摆,颇有诗情画意波澜壮阔的气质。 “箫大哥,我们将梅苏带回来了。”司徒轻步走向眼眶泛红的箫昊,言语中语调不乏激动和开心。 箫昊听到司徒口中吐出的沉稳语句,心中纵有千丝万缕的感情交织,也比不过肉眼视之来得惊喜。 第133章 二顾茅庐(下) 他转过身看到嬉皮的箫飒手中提着的猫笼和里面温柔可爱的猫,却没看见那位自带风韵的少女,“你们合起伙来骗我,箫飒玩玩就算了,司徒,你变了。”他复杂多变的心情是常人难以理解的。 “没有。”司徒低下头,脸紫得像个大茄子,背靠栏杆。 “箫大哥,好心好意带回梅苏的肉身,你别欺负人家司徒了。”箫飒提高笼子猛烈地晃了晃,“这就是梅苏,我们拼死拼活抢回来的,身负重伤。” 箫昊心恢恢低落,仿佛一颗掉下荷叶的露珠,无论落点在哪都比不上之前澄清干净,“你确定?” “你不信也得信,牛头马面把梅苏姐抓回去,尔后老妖婆施了囚马术。”箫飒提到孟婆怒火腾腾,眼珠子似蝌蚪游来游去。 诚实的司徒都点头确定了,箫昊无可辩解与质疑。他提过黄灿灿的笼子开锁将梅苏取了出来抱在胸前,让她安心地蜷缩在他温热的胸口。 笼子递给箫飒,他专心致志地安抚猫的情绪,用手挠挠抓抓梅苏长长毛的脑门,又摸摸猫身上其他敏感的部位逗她开心。 梅苏没了陌生人抱她的陌生,继而是一种独有的亲近,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舔箫昊的大拇指。 箫昊用手柔柔地为她脑门和脸肉肌肉按摩,梅苏卸下了提防心,嘴中愉悦地发出咕噜噜的声响,这种声音代表快乐。 “怎么把梅苏变回来呢?”箫昊额头浮出一横一横的抬头纹。 “你们干什么吃的,连着囚在笼子里的猫也看不住,你们说我留你们有什么用?”孟婆发现心仪宝贝的贵族猫不见了,急得她火冒三丈。 牛头弓着腰谨遵教诲,可关于慕容船上人的欺辱和谩骂,一定得说出来泄泄气,“主要不是我们看不住,是慕容船上那些可憎的家伙抢走了猫。” “什么,又是他们。”孟婆的愤怒经牛头一挑拨忍让不了了,七窍生烟。 “对,他们整天仗势欺人,实在是一伙不可饶恕的匪徒,”马面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孟婆一旦想起把她压制住的慕容,冲天的怒火似遇到了从天而降的冰雨,哧哧哧熄灭了。 黑暗中有一丝白色的光明揪住了她的思绪,她有所思考地打量着尽给他闯祸又得她亲自卑躬屈膝去擦屁股的牛头马面。 慕容船上也有一个人、猫、猫头鹰混交的罕见能人。如果不是慕容船上的人,他们怎么可能那么快找到新能人,慕容船上的船员怎么敢硬闯这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地方直奔主题呢? 他们扭结在一起,眼神漫散不知去向。孟婆对他们的怀疑,从他们不自然的举止中加剧,越深入探讨她的心越是慌乱。 不知其详的孟婆开口咄咄追问:“你们干了些什么烂好事,自己清楚明白,脑子都给我警醒点,要么把真相说出来,要么把脑袋给我取下来。” “我们为了寻欢作乐,也为负荆请罪,由此脑袋一冷一热收缩膨胀,酝酿出了歪念头……”你一言我一语把盗窃事件的来龙去脉解说完,牛头和马面主动面壁思过。 “什么,你们竟敢干出这么愚蠢的事,他们不来搅个地覆天翻才怪,”孟婆气得肺炸,“你们两头大笨猪今后隐瞒我再干出这种事,我就杀了你们,没得商量。” “是是是……”牛头马面唯唯诺诺地承诺下不为例。 孟婆向楼梯方向快走了几步,突然回过身笑里藏刀,“你们呀咎由自取,给我闯了大祸,快点去请求他们的原谅,我这老脸颜面都给你们丢尽了,可气呀可气。” 牛头马面见孟婆对他们积压的愤慨,伸出手掌掴彼此的厚脸皮,俗话说得好人要脸树要皮,树剥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你们的习性我比你们亲爹还了解,别在我面前假惺惺演戏,”孟婆续步走上楼梯,手背着,“记住,我回来收拾你们几个混账。” 孟婆心脏一路七上八下不规则跳动,心提到了嗓子眼,魂不守舍,她担心这群少年少女们会如何整治助桀为虐的她报仇泄怨,是炮烙之刑、是当场杖毙、还是五马分尸、亦或是面目全非的凌迟处死? 清明宿舍的门开着,孟婆目光如豆朝室内扫了一眼,只有泪流满面坚持挑灯读书的与非一人,不知是烛光太明眼还是什么伤心事诱导她泪崩,敌情明显转移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孟婆套取情报的能力丝毫不逊色,她知道心连心宿舍为他们的另一根据地。 孟婆推开门四处观望,屋内又是只有一名打坐禅修的少女。识别出少女是能人,她的如意算盘又敲响起来。 关上心连心的门,孟婆疑惑不解地伫立原地,茫然无措地四顾。 她的手牵着带上项圈的阿拉汪,前面的奔波使它伸出舌头哼哧哼哧呼吸,它翕动鼻子把周围酸涩的空气仔仔细细嗅了嗅,朝船尾吠了吠。 舱门虚掩着,孟婆立马领悟了狼犬吠叫的意义,推开门走了出去。 高大的箫昊怀抱那只高贵的猫咪逗她开心,箫飒提着笼子快活地甩来甩去,司徒般闭着眼靠一边站着。 “哎唷,看来你们十分喜爱这只猫,干脆送给你们了。”孟婆的热情似火,隐约有种给人牵红绳媒婆的气质,脸上嘴角有一颗黑似炭粒的痣。 真相水落石出了,死性不改的孟婆竟还敢大放厥词,这令对娇贵的梅苏心存爱慕之情的箫昊心怀不满,“你再说这种不尊敬人的话,我就把你的嘴巴给缝起来了。” 被威胁,孟婆当即识相地闭上她一无所成的臭嘴巴,口若悬河的她合上嘴。 箫飒将手中金贵的金笼子扔出海,得理不饶人地说:“孟婆,我劝你赶快把梅苏变回来,咱们坦从此坦荡荡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否则我要了你的狗命。” “不不不,阿拉汪形态优良端正优美,继承了我家的光荣传统,若蒙冤受屈死了可惜可惜……”从她嘴里脱口而出的话语滚珠子般疾驰进他们的耳朵。 “喂,老婆子,你究竟在瞎说什么?”箫飒呢喃,终是感到和孟婆废话很艰难。 孟婆担忧狼犬,心胸波澜滔天。阿拉汪清脆的吠叫声持续响起,它两只手搭在一起给三位大爷作揖。 箫飒难为情地咧开嘴笑了,那个笑容没有运筹帷幄甜的意味,只有两者存有交流障碍的捉襟见肘的难堪,犬与主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有没有处理句子的功能中枢? “你赶快使用囚马术将梅苏变回来,懂吗?”司徒语气淡漠,眼圈徘徊一股滚烫而适宜的热量像旭日东升。 “各位,我不得不说啊,你们不要被囚马术的表面现象蒙蔽,我是很厉害,但囚马术不能在一个人身上重复使用两次。”孟婆着着急急地寻章摘句,“我的意思是说,我只能把能人变成小可爱,但我不能把它们变回来。” “什么,那你来干什么,是来嘲讽我们的吗?那倒不必。”箫昊的心揪得像分成一块块用来包饺子的剂子,又把剂子当烧饼放在火炉里烘焙,为了增加口感又放入油锅里煎炒烹炸,总之说不清楚是种什么滋味儿。 孟婆的到来将他推上触手可及的希望制高点,又啪地把他打入阴曹地府的临界处。 原以为苦尽甘来的幸福到了,防不胜防的泥潭却捷足先登,故意捉弄人。 她意犹未尽地笑,眼角的皱纹似降落伞绳,“首先,我来为我那两个无知徒儿道歉。再者,若猫对你们正常生活造成干扰,可以托付给我,解我的燃眉之急,我会把她卖到爱她的大官人的富贵人家,她此生将纵享荣华富贵无忧无虑。” “休想。”丹田之气发出的两个字势如破竹,箫昊的心潮跌宕起伏。 “道歉,为牛头马面道歉,你怎么不为自己道歉,难道你用囚马术指着梅苏姐时,她不会叫吗?你的眼睛是瞎的,看不清人脸吗?明知是梅苏,你怎么还么做?”箫飒打抱不平。 “这怪不得我,牛头马面虎头虎脑又滑头滑脑的,鬼点子多了去,他们给她嘴里塞苹果,用麻袋把她装起来,我揭开袋子他们还想方设法不让我解开。”孟婆左右游走,极力为她的清白正言。 孟婆的话,群众表示难以信服。 “呵,能不能出去都不一定,还在为自己的谋财之路开脱。”人心不古,司徒越来越看不清孟婆心里的如意算盘,也产生了对这人的逆反心理。 “这位小哥,你可就错怪我了。”司徒根本不信老人的鬼话,面对面的黑交易是不能用话说清的,他睁开月亮般寒冷的眼犀利地瞪着孟婆,“你的囚马术当真不能把梅苏变回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还不信,孟婆如实辩解,“我说的话能有假吗?” 暂且看在她不屑一顾爽快坦露事实的份上,司徒闭目养神不屑置辩。 第134章 有情人 箫昊被孟婆的美言美语蛊惑,两种思想空前踊跃,像正负电荷相生相克,他想富贵人家能给予猫咪的极乐世界比他给她的极乐净土更为多姿有趣。 想着想着,箫昊的心理防线溃于蚁穴,将名为梅苏的猫拱手相让,他的疲倦发自内心付诸实践。 孟婆迈着轻快的小步子,箫昊幻听到她走路生风、每走一步鞋底发出一声如初学儿童爱穿的鞋子、那种刺耳嘹亮犹如老鼠叫声的“吱、吱”响,把猫托付给老鼠照顾于情于理于法都说不过去,可他咬着牙根下定决心要这样做。 一双画着心想事成淫笑的魔爪伸向自己,越来越近,被箫昊的温柔宠坏了的梅苏眼圈突然一红,四个肉垫突然站立在箫昊朴实的手掌上,摇尾巴,弓起背,全身松软的毛触电般竖起来,眼神炯炯有神地钉住一对蜕皮的老手。 猫要发威,惊愕众人,阿拉汪以为梅苏此举旨在挑衅它,作为地狱第一只狼犬,并且不是由囚马术幻变的长寿生物,它要扞卫尊严,责无旁贷。 它跑着打圈圈,前爪前举,够不到梅苏就拍地。它四肢半蹲忽而起跳还是够不到梅苏,它沉沉地摔在木地板上。 阿拉汪又喜又怒,进攻时防备,对梅苏感到好奇又新鲜,恐怖又畏怯,只能以狂吠抬升自我地位,以此击退梅苏。 猫不怕犬,她葡萄大的双眼发直,身体一阵一阵抽搐在箫昊手上迈着猫步,猫的叫声不如犬声洪亮,可是猫的穿透力和瘆人心扉的程度不亚于响尾蛇吐芯子的嘶嘶声和摇尾巴的“哴哴”声。 尽管箫昊很惧怕梅苏疯起来会用利爪把他的脸撕个斑斑斓斓,但梅苏的安全是首尾,他的手四平八稳地托着猫,没有一点抖动,而腿却因魇魔抽筋发抖。 梅苏的不正常躁动引发的连锁反应有那么一会儿击退了迟疑恐慌的孟婆。 可猫千里难觅,这雄心万丈的疯婆子为了准时准点交给顾客,鼓起勇气不怕雷声大雨点小猫的恐吓,将贼手再次伸向梅苏,眼神贼光。 梅苏张开嘴巴露出尖尖细细的牙齿,想以此击退孟婆为非作歹、胡作非为,箫昊无法直视血腥的现场,可暗中的目光始终无法阻挡。 没当孟婆的老粗手进入她伸展脖子攻击的合理位置,梅苏忽然毛发直竖,吓得孟婆手像担惊受怕的乌龟一嗅到异常、立竿见影缩了回去,梅苏看到了丝丝缕缕来自黎明的光。 司徒和箫飒是坚守阵地决不允许别人抱走梅苏的一方,比起为了梅苏的将来而软弱可欺、心慈手软的箫昊强硬得多。 “你再碰一下猫,我就打你,信不信。”有司徒撑腰,箫飒说起话来带了三分神气。 梅苏在狭小柔软的陆地上扭转身子反方向一跃,跳到了箫昊坚实的左肩上,找好地盘后肢蹲下秃鹰似的独占鳌头坐立。 箫昊从猫的转身跳跃中看到了梅苏,她的肢体动作同样协调绵密,不可能因多了两条腿就走路打架。 她将前肢屈到嘴巴,舌头舔舔,绕着脑袋转了几个圈圈,清理发威后的仪容仪表,欢快地在箫昊耳边轻声吟了一声“喵”,悦耳动听,他感到莫大的喜悦与感动。 他喜欢猫,更喜欢上变成猫的梅苏,若她没有变成猫,她怎么能够骑在他的肩膀上把佯变为坚强的怯弱淋漓尽致地展现。 “我不给你了,我喜欢梅苏,爱屋及乌,我也爱是只猫的她。”箫昊一五一十地说,赖皮得像个在糖果和蛋糕间反悔的小孩,熊掌与鱼两者得而兼之。 天打五雷轰,孟婆最讨厌小孩子气的人。 “箫大哥万岁,万岁。”箫飒嘴角上扬为箫昊的幡然醒悟挂上会意的笑,嘴巴是一轮挂着笑容的钩月,难掩心中愤激。 “万万没想到!”司徒惊呼箫昊的枷锁轻易被梅苏不经意的举动撬开。 老人怎能斗过初出茅庐的小孩子,孟婆终归妥协,猫可以再找,这一群可爱的孩子难能可贵。 囚马术与人的缘起缘落挂钩,若有情愫的人变为动物,会喝醉了酒一样大方明快地表明他心有所属之人,破解谜题的密码便是定情一吻,天荒地裂都阻挡不了的情深。 真心相爱的异性和被囚马者亲亲嘴,被囚马者方能脱出困局。 习惯阳奉阴违玩阴招的孟婆放下肩上的子,霞光呈祥,露出难得的祥和可亲,无所隐瞒向他们解说破囚马术的方法。 司徒不得不联想到青蛙王子的故事,若青蛙王子没变回人身,但是姑娘变成了青蛙,这个结局似乎也不错。 箫飒的喉结上下像弹珠似的轱辘滚动。 箫昊的喉头更是碌碡般轴动咽了咽着火烧口腔的唾沫,他润了润舌头。 梅苏理解不了人类的语言,揣测他们的眼神,孟婆看上去很正常,三个大男人反倒含蓄羞怯,蹊跷纷飞。 她一扭头就能看见箫昊滚动的喉结和宛如烟囱冒烟的嘴巴以及丹顶鹤腿一般火红的大粗脖子,每个扩大缩小的毛孔,彰显出他的敢想不敢干。 有两种意识引导着箫昊,一种是成功把梅苏变回来的思想,一种是失败,这证明梅苏心里没有他,他只是在和一只猫亲嘴巴而已。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试一试,箫昊向左古板地转动脖子,心跳加速,充满爱意的魅力的炽热的双眸,聚集在梅苏美丽的彩眸之上旋转着。 简直太刺激了,箫昊看到猫须后忍不住把头强摆上去,脖子关节咔啦啦地响,他忐忑得不能呼吸。 “箫大哥,慢吞吞的,你怕什么?”速战速决才是箫飒喜欢的激情。 司徒举头望着天空。 箫昊再次做好准备和梅苏对视,而后他僵硬的肢体慢慢抻缓缓拉,猫站在肩上吻猫的姿势不舒服,他体温快速升高,啵了一下梅苏眉眼的猫唇。 箫飒忍不住抛了个媚眼,将箫昊恶心得要吐,“你怎么那么快呢?” “刚才又说我慢,现在又说快,你搞什么鬼,我削你咦!”闹什么别扭,箫昊不耐烦。 “额,那个,好像嘴对嘴得久一点。”孟婆话语的权威性不容置喙。 箫昊不容分说,和华贵的猫再次吻在一起。几秒钟后各位看官发现他们紫红色唇间仿佛冉冉升起了一轮火红的小太阳,光芒刺眼,用手挡住。 神奇的光照哺育下,梅苏恍然髀肉复生,她的被打散的肉体从各处回来组合成一体,囚马术被破解了,她复苏了。 未有动过感情司徒的惊呼缘起缘落的珍贵,走人。 孟婆扔飞盘,紧随其后,也走了。 箫飒嘟嘟喃喃,“少儿不宜,走人,找与非玩去。” 梅苏的重生是从和箫昊的吻开始的,箫昊心情愉悦喜气洋洋,他将猫吻成了人,那么不就说明这个人的心中有他的份量吗? 她的红唇始终与他的嘴巴黏在一起,而她已从一只骑在他肩膀上的小猫咪变成了一个花容月貌的大姑娘。 箫昊感受到肩上的质量化为乌有,纵然张开眼,梅苏感到生命的轮回把眼睛猛然睁开,当眼对眼而嘴巴还粘一块时,他们的脑子不激荡便是奇迹。 他没忍住,赶快把头扭回正常的角度,双手撑着腰,哈腰哈哈大笑。 梅苏比箫昊更加凌乱,她用手手挽了挽遮挡视线的发丝。 孟婆回到囚马之船,报复从中作梗的牛头马面,用牛鞭抽得他们铮铮铁骨都要破裂,抽得他们肝胆俱裂,抽得他们血管爆炸开花,抽得他们的厚牛唇、马唇比桑葚还紫。 肝胆相照的两兄弟两眼泪汪汪,发誓再也不惹慕容船上的人。 “不,你们得将功赎罪将功补过。”孟婆生气地说。 “什么?我们还去抓那只猫?”提起猫,孟婆就来气,恶狠狠地瞪着不识悔改的两颗笨蛋。 他们哆哆嗦嗦地回答,“问问而已。” “不,我们得换条思路大展伸手。”孟婆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恍惚看到远去箫飒古怪的背影,无言的她突然叫出来箫飒两个字,她不知为何,头晕乎乎的。 “梅苏,你当着众人的面没了贞洁,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懂吗?” 没大没小,什么贞洁牌坊的,梅苏抬起颇具线条感的小腿踢中箫昊的要害,疼得他大呼小叫,“别自作多情,我不喜欢你。” 梅苏向舱门走去,箫昊痛得脸涨红,他动一下就抽筋拔骨般疼,所以他只能尖着嗓子怪腔怪叫,“天地可鉴,金石为开,我信,你怎么不信?你信不信啊?” “不信。”梅苏大喊。 接着舱门发出巨响“嘭”地关上。 这一秒箫昊感到什么叫过度炒作,万籁俱寂。 第135章 琐事 囚马之船与慕容船相见恨晚,自从它们遇见彼此便一见倾心,首尾相接共同前行,一起谋出路,这当然是明面上的说法,私底下两船的船员总是合不来的。 牛头马面时常动歪念头打慕容船的歪主意,可惜他们劳民伤财每次都不能歪打正着或瞎猫碰上死耗子。 他们犯下的滔天罪行是慕容船从囚马船牟取暴利的来源,不能用武力和协调解决的麻烦,孟婆一概出手阔绰用她船上的物品协商私了。 为此,慕容船一口吃成个胖子,将囚马船上的好东西吃个精光,如果把他们比作夫妻,那么言传身教的耙耳朵丈夫必是囚马船,妇人即是相当懂得因材施教的慕容船。 为此,牛头马面没少脱下裤子光着屁股挨打,孟婆抽出手腕粗的牛鞭马鞭下狠手,他们走一步路臀部像被猫咬着,钻心的疼。 后来,清明宿舍集体研发出最新制敌大招,人手一件狼牙棒,但凡遇到棘手的飞鬼,先送他们屁股一顿饱的,看看开不开花。 箫昊因梅苏的拒绝,因强扭的瓜不甜,因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因蝙蝠被欺负吊着打而双手抱胸坐在船上闷闷不乐,坐立不安,时常抹眼泪。 晚秋时节,风吹得脑袋空茫茫,他痛定思痛丧失了青年狂傲的斗志,慢慢变老,眉毛、睫毛、头发上铺了一层冰霜。 日头不见,风刮得尤其灿烂,箫飒与应与非正在阴绵绵的露天环境下放风筝,风凛凛,风筝飞得很高很高可线没断。 司徒和梅苏在船尾整理他们的写生材料,千篇一律,却被视为平庸中的瑰宝。 箫昊不爽地抖了抖头发上的白霜,他条件那么好,梅苏还挑挑拣拣的,这是枪与玫瑰的战争,她不怕她爱的人爱上别人吗? 真想掐死自己看看梅苏落不落泪。刚重拾自信振作起来的箫昊走出舱门,看见飒老弟和与非一对有爱的孩子微风一般拂过脸颊。 “飒,我们去船头放风筝,说不定风更大,而且牛头马面很有可能取代末影人的职位又被孟婆罚清洗甲板。” “你说得有道理,容我想想其他的好玩的!有了,牛头马面不是可以随心所欲飞翔吗,我们叫他们和逆风飞翔的风筝比赛谁能飞得更高,不管谁输谁赢,都不怪我们。” 与非这头绵羊被擅长放风筝的箫飒制服得妥妥贴贴,他们愉快击掌,掌声雷动。 箫昊在冥想在思考,男人是不是要坏坏的才行,平时他把梅苏照顾得那么好,她也不待见自己。 莫非他得先成为写生专家,梅苏就会成为一个小花痴陪伴他?可是这污兮的海和斑驳的木船有什么可画的呢?好笑的是,他居然会有这种想法。 “飒,牵着风筝线怎么从过道过去?”他们一前一后站着放风筝,与非的声音响起。 “呵呵呵,”箫飒爽快地大笑,“我老看见你哭,你以后独处时不准再偷偷抹眼泪,不然被我撞见了,要你好看。你不哭成花猫脸不哭鼻子,我就告诉你。” “那好吧,你别离开我,我就不哭。” “有道理,我不会的。” “你快说,怎么去船头?”箫飒抢过与非手中的风筝线,转身跳到船顶,速度快得箫昊只看见一团黑影,“小傻瓜哦……” “你骂我,讨厌鬼。”与非追上去,从两间船长室相通的船顶跑到船头,销声匿迹。 船尾少了两个小鬼瞬间安静且冷凄,看不见秋阳,雾蒙蒙的天空压顶。 梅苏和司徒虽都在写生,可两人都不易和人亲近,一个在最左边,一个在最右边。 箫昊走向右边,司徒坐在一张高木凳子上,左手执画笔,支架将画板稳稳当当地固定住,用夹子将画纸夹在画板上,将前方渐行渐远的事物娴熟描绘出来。 司徒不是个左撇子,他以为画家都用左手画画所以用左手。他的画纸上勾勒的鬼画符,与现实的荒良意境有点类似。 风一吹,画纸就软下来,因为他的木架子夹住的是纸与画板的下方而不是顶端,容易被风吹折。 他的水平比不上皑离,远看可观,近看丑八怪,之所以看上去有渐行渐远的感受,那是因为司徒在浓墨重彩的波浪上描绘了三两跳猫胡须一样的斜线,看不出是什么。 “司徒,你画的什么呀?”箫昊没能忍住笑意,关于艺术家的作品要征求当事人的主观臆想。 司徒撤下画纸护在胸前,强装镇定,“没什么,仿照名画——海上伊甸园。” 箫昊极目远眺,生灵涂炭哪里来的伊甸园,“你继续画吧,不打扰你了,看看梅苏画的怎样?” “嗯,再见,箫大哥。”司徒喉咙沉了一气,语气粗粗的,脸色水平如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箫昊,希望他赶紧转移阵地,别打扰到他潜心创作。 箫昊本想唬人玩的,司徒的认真击退了想作祟的他。他撂下司徒,蹑手蹑脚走向左边。 梅苏把十二分注意力全花在画画上,心平气和心无旁骛,就连箫昊高大的影子投在她的画纸上她也全然无动于衷。 他看看画再看看前方,完全吻合,不得不为梅苏无可挑剔的创造性天赋感叹,人各有志,劝诫司徒趁早改行画抽象画。 梅苏格外加上了放风筝的两个人,箫昊乍一眼看去那是箫飒站在与非身后教他放风筝,箫昊看第二眼时便一惊一乍黯然神伤了,人有所不同,那是箫飒和梅苏。 箫昊的手从梅苏右肩上滑过扯下画纸,夹子将一部分缺口纸留在画板上,他将画纸揉成团,扔进了海里,纸起初漂在海面,后来湿湿沉沉了。 梅苏被吓个半死,她以为箫飒来了,抬头往后一看是体格健硕的箫昊,仍是吵了一架,身体不寒而栗。 箫昊的脸头一回如此冷淡,像和恼羞成怒的慕容颠覆了神态。她想画箫昊的却一不小心画成了箫飒,百口莫辩。 梅苏突然情绪涌了上来,涕泪俱下,脑袋一片空白,低下头两行涕状物源源不断地流下眼眶,肩头上的头发热浪般卷动。 转过身,箫昊背对着梅苏露出两排懊悔的白牙齿,梅苏的那个眼神传递着太多不可思议,他抱着头上下左右一团乱麻踢着虚空跟自己较劲,他想大喊大叫,张开嘴巴又头痛欲裂不敢发出干扰她的丝丝响声。 耳边呼啸的风传来梅苏的细音抽泣,司徒莫测目无表情地往左后方看了一眼,看到箫昊捂着手儿跳的魔性舞蹈后双颊情不自禁地上推。 虽然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应该高兴,可他应该知行合一,他就是我行我素举世无双的天才画家,看到诡异的两人他画画的灵感爆灯,有感而画。 箫昊双手平摊在胸前,时上时下主使他的呼吸,他大口大口地吸气,他大口大口地喘气,窒息依旧压迫他跳动的肺叶,今天一路惊心,不易久留,又不易打退堂鼓。 箫昊一鼓作气再次走向梅苏的世界,大不了在她的只有一块巴掌大陆地的世界里驾一扁舟乘风破浪。 他从胸口前摸出一块方巾帮她擦干眼泪,酝酿了好久的话,就要脱口而出。 抬起梅苏放在腿上的双手,箫昊把方巾递给她包住她的手,梅苏的无力感引发他深深的愧疚。 他颓然转身打算回宿舍思考对策,或者找有着同样复杂心理的元起谈谈梅苏是什么感受,直到有一双冰凉细致的手抓住他的腕关节,这一切都灰飞烟灭了,他心头一惊,“她终于学会挽留我了吗?” 他们僵持了许久。梅苏昂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箫昊,奈何她总看总看总看不清他的脸,而眼泪却像有自主的生命生生不息地流下,她等着箫昊好生安慰他。 箫昊等待着梅苏的回音,而她却什么也没说,一双灵巧的手死命捏住手帕,喉咙闷闷的抽噎似犬吠叫前的低声咆哮。 既然梅苏寂然不动保持缄默什么都不说,箫昊只有进一步走开。梅苏感受到他要走的那股牵引力,一气之下把方巾塞回箫昊红肿的手中。 箫昊云里雾里地看了梅苏一眼后,毅然决然地走了,“你再也别来理我。”不觉泪湿双颊。谈情说爱的代价忒高,他消费不起。 “飒,有没有听见梅苏姐的哭声?” “嗯,听见啦,我的箫大哥蠢到家。换作是我,十九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我想抽死你。”箫飒快跑不及,“救命啊,牛头马面。” 梅苏哭得眼泪汪汪,身子因伤心过度酸软无力,像条泥鳅滑下椅子,椅子受力倒在甲板上。 司徒希望他有副眼镜夹在鼻梁上,那么此时他便可以扶扶闪光的眼镜,既能衬托他资深的涵养,还可纾解心中的尴尬。 第136章 千里之外 书上说,当你觉得同龄人幼稚的时候,你也就成长了。 箫昊终是不敢敲响心连心宿舍的门,顺其自然,他回到宿舍睡了个回笼觉。 睡不到五分钟他就醒了,梅苏发出的一丝喘息声,他都觉得有惊雷劈在心里。 箫昊心神不定地盯着宿舍,宿舍渐渐黑了下来,外面的天还尚可用光明来形容。 那好咯,百业待兴不日可期,箫昊撑起身板迎接新阳去。 箫昊往右瞟了一眼,司徒埋头作画,他不胫而走,走到哭够了犯迷糊的梅苏身后悄悄地挪开椅子,牵她纤细的手把她抱起来,“嘘——来。” 他们携手走了好半晌,司徒莫测后知后觉地扬起眼,终于可以尽享一人惬意时光。 箫昊把梅苏领回宿舍,让她坐在椅子上,他拿起倒扣在木盘上的杯子给她倒了杯茶,随后他走进内房倒了半盆温水并用手试了试水温,不烫不凉,正好合适。 取了梅苏的手巾,箫昊便出来了,脸盆放在桌面,单膝跪在梅苏面前。 宿舍的黑不算黑,梅苏看见,箫昊身体前倾,从热气的脸盆抄起她的手巾拧尽多余的水份,放在手上折好,轻轻地为她洗脸,洗褪她脸上风干的泪痕。 应与非的装饰盒里有很多化妆品,有些是箫昊顺的,一大部分是箫飒特地为她抢的。 箫昊随手拿了一支从未使用过的润唇膏,打开盖子帮梅苏抹上,暗色的嘴唇亮了,“秋冬季干燥,多喝水,嘴唇才不会发干。” 物归原主,箫昊举起手巾为梅苏擦去唇围外的膏状物,回到内房洗了毛巾挂好,倒了水将脸盆归位。 他走出内房就在原先跪过的位置坐下,茫然失措,当两人对上眼时,他闪躲的眼神和她红肿的眼眶,箫昊傻乎乎地咧嘴笑,梅苏也笑,脸微微红晕。 “以后不许不听话,不然我就把你惹哭,不给你擦脸。”箫昊用劲把梅苏草窝头发弄得更乱,接着用生硬的腔调命令道,“好姑娘都要听男人的话,听见没有啊!” 梅苏婉约地笑着,丰满的心何时漏空,她不记得了。 “你太搞笑了。”缘于激动,话到喉咙破音,梅苏喜极而泣,清亮的泪水流进嘴角,咸咸的味道浓烈而新鲜。 “你怎么哭了?”箫昊看得心都要碎了,泪集成流,“谬论谬论,你别当真,我崇尚女尊男卑,我开玩笑的,我真是开玩笑的……” 梅苏哭着大笑,箫昊进一步认为他的话像风暴烈酒把她的脑神经错乱了,“在爱情这条路上,你别走火入魔了,我开玩笑的,我当真开玩笑,不信你捏捏我的脸,如果我痛,就说明你没有做梦我没有开玩笑……” 梅苏笑得眼睛充血肿胀,一轮月如钩变成满月,她用手背擦去灌满嘴角泪和刚溢出眼眶的泪,然后帮箫昊擦眼泪再遵循他的意见用力捏他一把,用力过头,箫昊哭得放纵。 他们站起来大扔枕头打闹,漫天飘棉絮,箫昊失手把梅苏撞倒,眼看着梅苏坐在椅子上,头和上半身就要倒在桌面上。 箫昊随机应变,赶紧扔了左手枕头,右手枕头塞在她背部即将倒下的地方。 梅苏蓬勃的头发像高飞远走的蒲公英,枕头牢牢枕住她的背部并有力地保护她的头颅,她免受重伤。 由于给梅苏垫枕头,箫昊一个重心不稳,手撑着桌面直直地倒在梅苏身上。 空中白雪似的棉絮纵情飞舞,他吞咽了几口唾沫,眼眶噙满一池打转的春水。 箫昊的心跳至始至终快得不正常,担心她受伤时拘谨地快跳,与她近距离接触时松弛地跳,快到欲引蛇出洞钻出胸膛跳给梅苏看。 他们瞎子捉摸胡搅蛮缠的爱,就像地头成片盛开的迷人眼目的花,虽然有度,照例开得艳丽和热烈。 “啊,哈哈哈!”应与非风拭风铃般响朗的笑声经久不息。 箫飒接受了牛头马面的请求,先被他们毒打暴打一顿,他们才肯出山,“你笑得跟狗铃铛似的,太没有良心了,我被揍成这样你还欢心的笑,缺德。” 他额头上顶着几个包包,好像墨绿仙人掌褪成肉色,身上多处淤血肿大,血淋淋的教训。 应与非的笑不绝于耳,一头牛一头马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震撼场景前所未见,她笑弯了腰。 箫飒的腮部肿胀,他的眼睛青肿成眯眯眼,看到两只大鸟飞翔,心情又舒坦了不少。 船上的海拔高度不超十米,风是低低的呜咽,而升到高空中耳边听到的风声,是鹤唳狼吠般凄厉的呜呜呜呜。 雾浓重风筝时隐时现,牛头马面慎言慎行,上层气流流动性强划得他们眼睑外翻、鼻涕乎拉、嘴巴像只风口袋。 他们的知悔后悔涌上心头,鼻子酸酸的。 梅苏和箫昊把宿舍爆米花般的棉絮清扫干净,一同走出舱门,上空动静非一般的大,如响雷轰隆隆震耳。 箫昊抬头仰望,用肘关节戳戳梅苏,舍不得转动一秒眼珠子。 风筝定是越逆劲风愈发顽强的猎鹰,而牛头马面只是两只小小鸟。 倏然一股冷气流和一股热气流迎面撞击,它们强有力的冲劲堪比的牛头和马面不遗余力的对打,一些无形的火星噼里啪啦,产生了原子弹爆炸的威力,呈放射性水波状向方方面面传播出去。 风筝昂了头直冲云霄而去,屹立不倒,这是柔韧性的作用,牛头马面不可逆转地受到气流碰撞传出的超自然力量的涉及,又遭到风向航向带来的不可估量的影响与冲击。 他们的英雄气概大男子气概登时烟消云散,面孔如铁、又凉又硬,身子豁然一挺,身体木棍般绷直,但这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勇猛精进的风筝果敢不怯,砥砺前行与激流做斗争,又是上下起伏颤巍不定 牛头和马面心生一记,各自抓住风筝的一边,借此以摆脱气流的后期威胁,脆弱的风筝抗不住他们的撕扯,从骨架上脱离。 到头来他们费尽九牛之力也无法提防疾风刮体,两个人分别被风抽得像大幅度旋转的风车、小幅度但高频率旋转的陀螺,似两颗流星飞向无边无际的远海。 “这个箫飒,贪玩。”梅苏与箫昊相视一笑,“你说的贪玩有道理,像你。” 不宣而战的结果,不幸而言中的牛头马面的下场未必比他的鼻青脸肿毁容好,箫飒余恨未消,吐出一口恶气,人像刚剪了头发似的神清气爽。 “唉,我的风筝。”与非为风筝的不幸遭遇默哀。 司徒埋头苦干,没有被这些屑事干扰,只差几笔他的超神之作就完成了。 没有人关心牛头马面的下落,因为所有人坚信一点,只要他们俩还有脸回来,新有恐高症的他们就能飞回来,肚皮贴水面低空飞行。 箫飒领着与非从船头回到船尾,正好与浓情蜜意的箫昊梅苏撞见,与非当场抓包,“梅苏姐今天气色很好,特别是这红润的唇。” 与非不顾什么道德、礼仪、廉耻,撒开执着的箫飒的手,奋勇当先揪着箫昊的耳朵到了船尾较为偏僻的地方当面对质,恼怒地说:“说,是不是你动了我的盒子?” “我给你偷了那么多,用一支涂一下怎么了?”箫昊以袒护自我为中心。 “嚯,你给了我岂能有要回去的非分之想,梅苏姐用过的我还能用吗?”她要把尊严救赎回来。 箫昊畏畏缩缩地拎开与非手劲忒大的手,揉着赤红发烫的耳朵,“行行好,大小姐,不要在这种氛围和睦,关系友好的时候动了胎气,伤人伤己。” “什么?胎气?有本事你再说一遍。”与非气得眉毛都直了。 “胎气?我有说过这样不要脸的话吗?嘴贱。”箫昊不相信他说过胎气二字,说与没说没分别,因为到最后他都得这样说:“当我偷你的,当我借你的,偷一罚十,十倍奉还。” 与非阔嘴冲箫昊友好地笑笑,是一种不楚楚可人的笑,他深深地记住了她能参透表面现象的清目和油滑肤浅的欺诈手段。 司徒的神态、动作、心理,不曾改变分毫,他就似一尊没有生气的石膏雕像,左手提着画笔,不刻意修饰的抽象。 箫飒与落单的梅苏眼神交缠在一起,各自都已独立豁然,各自又带了点可悲色彩,这不是从灵魂得来的,好像为他们搭桥牵线的物质与生俱有,可是说好了不爱。 “箫飒,你把牛头马面欺负成那样,就不怕待会儿孟婆对你严刑拷打吗?”箫昊搓着直痒痒的红耳朵。 应与非笑声悠扬,不含半分怜悯之心。“这是物证,自负盈亏,谁比谁惨。”箫飒指着头上那几个臃肿大包,又拉拉与非的衣服,“这是人证,谁怕谁啊!” 在牛头马面两个缩得没影的地方跃然出现飘扬的旗帜,先是芝麻大、蝌蚪大、乌鸦大,现在是半个人大…… 第137章 大会合 “又有一艘误入亡海的船吗?”没有设防,梅苏难以确定是不是盟友来了。 “八九不离十,想必又是只瞎苍蝇。”箫昊见怪不怪,亡海岂止只有囚马船和慕容船两艘船,这里宽广的海域,少说也有成百上千艘迷航的船,能够遇见光靠缘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那艘船行驶稳准狠、短平快,从远方的海域驾驶到慕容船后边用了不到五分钟时间,箫飒手握着望远镜哂笑。 箫昊看箫飒看得那么高兴,夺过一支望远镜了望起来,迷胧的船只经由望远镜镜片的拉近放大已变得十分清晰。 吸引人注目的不是船的形态或是别的什么,而是是死是活不能准确定夺的两具压扁的画像,挂在前舱门两侧墙板上纹丝不动的牛头马面。 在面无血色肢体无力的他们身体周围,无数的裂痕像血管分布,那么笨重的人撞上去,那艘船没有沉没,是何其幸运的一件事情啊! 箫昊苦笑着摇摇头,放下的望远镜就被好奇的与非抢走了,箫飒把望远镜往后一递,梅苏举起观望。 箫飒仰天大笑,没想到啊,两个无知大肉球飞到千里之外还能搭上班船回来,这不是踩了狗屎运是什么? 到了能面对面交谈时,箫飒收回并压缩两支望远镜筒,放回裤子专门为装望远镜设计缝制的侧兜里。 与非一眼看见对面船上有一少年和少女正积极热情地打招呼,男的满心欢喜向这里招手打招呼,“看,船上有两个人。” “船好小,人少,干脆我们劫持这艘船如何?”若非碰到弱者,箫飒绝不轻易下手。 “要去你自己去,空想主义家,想当初我们说劫船,有哪一次你说可以的,进入亡海逃生的关键时期你却跟我说找人打架,有你这样玩的人吗?”箫昊笑看风云,想起箫飒戏耍他和司徒的过去,余怒重燃。 司徒拆下画纸,折了个合理大小的方块塞进胸襟便走向看热闹的四人,加入他们的队伍中去。 作为对对面往这边打招呼招累了手的人的犒劳或报酬,箫飒举起手,手脖子以上转了几圈,像舞蹈演员甩了几下手,相比较那少年手撑着半个以上身子越出船隔板、一只手左右钟摆似的摆动,他的回应能称得上糊弄就不错了。 对面船只狭小拥挤,排水量只是慕容船的一半或是三分之一,那么小的船船员自然少。 除了不停讪笑牛头马面的箫飒,其余四人都聚精会神地观察船上人员的一举一动,不大可能只有两个人在上面,或许他们在上演空城计,勾引人上去然后杀个片甲不留,或许他们武功盖世要来劫持慕容船,太多不确定性等着他们去一一推翻或确立。 高速行进的船于距慕容船五米的地方把速度慢了下来,并保持五米的间距用同等速度匀速前进。 亡海是茫茫大海,拥有绝对广袤无垠的海域面积,不可能发生的堵船事件偏偏屡屡发生,主要原因与近两百年以来有数不清的行船误入此海域、统统无法出去以至于船毁人亡有关,它们的堆积成了阻碍海上交通的第一因素。 牵头的船是巨大的囚马船,紧接着是不大不小合理正常的慕容船,之后是小不点船,好像祖孙三代鸭子一同遨游亡海。 跨越五米的距离对有能力走到今天这般天地的人来说不算什么难事,船上少年少女两位不速之客到来了。 男生头顶一褐色贝雷帽,耳背塞了根削好的铅笔,手挎一本子,浓眉大眼高挑鼻梁,嘴唇的造型极富个人风范,有条又长又粗的狼尾巴从裤子洞穿出来,气宇轩昂,气度不凡。 人像沉稳落在眼前的巨石,一头波浪形金黄卷发发出黄钻般耀眼的光芒,他的身材比例绝好,是传说中的九头身。 女的更是出类拔萃,一头波浪般的秀发随风飞舞,如月的凤眉,一双水灵灵的美眸含情脉脉,挺秀的琼鼻,香腮微晕,吐气如兰,美艳轻陷的脸颊,吹弹可破的肌肤如霜如雪。 她穿着低领白衣,露出白皙的长脖子,衣袖折至肘关节,雪白的细胳膊给人一种冰清玉洁的感受。只是此人衣着风格奇特,光看上半身还看不出什么大问题,但下半身的服装就暴露出很多个人风格来了。她穿着一条束口棕色短裤,脚下踩着凉鞋,衣着搭配朴素干练,像个时尚的弄潮儿。 对于从未挑战过这种穿着方式的梅苏和与非来说,冬天快到了,这也太冷了。 “你们好,我是贪得无厌。”这位谈吐酷酷的少女做了自我介绍。 听到她奇特的名字后,众人捧嘴忍俊不禁。 “你们好,我叫漱石。”少年这么自我介绍道。 他们先行介绍了自己,表露出了他们的善意,他们五个也陆续做了粗略的自述。 “那好,我们日后就是朋友了。”贪得无厌的霸气不可抵挡。 就连男生接受一个陌生人做朋友也没这么快,她一个女生豪爽阔绰的发言令在场男士都自愧不如。 “朋友们,我是记录员,我们能参观参观你们的船吗?”漱石说话的声音很快,又十分字正腔圆。 对这两个奇怪的上来就要串门摸底的人,他们心存芥蒂,不得不怀疑两人不正当的来历,只剩箫飒还咋咋呼呼的没有设防,“去吧,去吧,我们船上特别好玩。” “那好,漱石,我们走吧!”贪得无厌大步向舱门进击,每一步都迈得有条不紊,看来是干这行的老熟人了。 “谢谢。”漱石道谢一声后追上无厌,他取下耳背的铅笔,打开记录了大大小小上百艘船基本资料的专用笔记本,字写得工工整整。 “诶,你们别上前面的大船,对你们来说有危险。”箫昊赶紧帮衬一句。 由他们过人的体质、超人的智慧、对记载船方面丰功伟绩的建树和奇特的外貌,不难看出他们是能人,若是能人,生命便会受到孟婆的威胁,囚马之船可是一艘令人望而生畏的船只啊! “各位好,我来此只为打架。”这声音稚嫩亢亮听上去有点像小女孩,可她是从哪里来的? 神经还沉浸缅怀在无厌和漱石两个神经兮兮的人身上的五人转过身一看,大吃一惊,连连倒退。 身前短发小女孩伶牙俐齿,脸粉扑扑、水灵灵、白嫩嫩的,素衣素裤庇身,笑事露出可爱的小虎牙,让人联想到公子哥的暗杀,看上去精明能干、聪慧乖觉。 又是蛮酷的一位活泼可爱的小女孩,白净的瓜子脸,一双弯弯的眉毛下有双调皮的眼眸,不断上下跳跃。 小船上的牛头马面已不见,徒留两个深陷的凹凸不平的痕迹。 那他们去了哪里?自然是被女孩挟持了,她左手擒牛头右手卡马面,一路上他们白眼朝天未曾清醒。 他们几乎陶醉于女孩小身板的身强力壮,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正是人不可貌相,女孩将牛头马面的躯体硬生生地扔地上,发出两声闷响,并卷起微量尘土。 她拍打干净手下的灰垢,小人有大样子,不知从哪学来的,“鄙人神灵氏,前来讨教你们船长,快点把他喊出来。” 大家深沉着脸,年方七八岁的小孩如此高傲自大、目中无人? 箫飒又成了唯独的例外,他最喜欢看到船长难堪,一个小女孩叫板船长,这可有好戏看了呀,“船长,船长,有客人大驾光临找你打架……船长快来!” 慕容坐在船头船长室正百无聊赖,船尾的箫飒洪亮而嘚瑟的声音传来,他气急败坏地来到船尾后,看到那艘新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为了阻拦箫飒放肆的做法,他臭骂了直呼小叫的箫飒一顿。 “牛头马面找我打架吗?”慕容风澈转身欲走,“看来你们已经解决了,我走了。” “不是,船上,挑衅你的人是新船的船员。”箫飒展开双臂挡住船长去路,慕容的眼神在鄙视他,以下犯上,反了天了。 对肉体无伤害的眼神杀,箫飒视若无睹,今天就算撒泼哭泣,他也要让两人打上架。 “在哪?把他喊出来。”慕容牙痒手也痒 ,几个月没大打出手了,有个来送死的小船员,今天正好试试手感,等大敌来临就拿得出手。 因为一直是箫飒这个推荐人发言,所以慕容风澈始终盯着他,要是耍人就先送他下阴曹地府。 “船长,在这。”箫飒面朝船长左手指指那位自带无邪光环的女孩,她的的眼珠好似两个透明弹珠,反光耀眼。 箫飒的站姿呆木,脸上洋溢着嬉皮、嘲谑而又无辜的表情。 慕容颇为好奇是谁人敢找死向他发起挑战,他右边一回头看见了她——一个小女孩,大概还是个处在喜欢嘬手指挖鼻屎阶段的孩子。 “再耍我,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当蹴鞠踢。”船长踹了箫飒屁股一脚,扬长而去。 “你就是船长吗?我就是来劫你们船的,快点打架我好收船。”无知小儿口出狂言,惹来他们阵阵嬉笑。 被一个小女孩戳着脊梁骨说这些话,慕容气得跺脚,撤回来掐住女孩的脖子,“你说话给我客气点,我不会降格,我不会拉低底线和你这种低三下四的芝麻船员打架,赢了没光彩,输了颜面尽失,无论这样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处于下风口。” 神灵氏的脸烧成火烧云,可她的神情依旧正气缠绕,像个不畏强暴势利施压的侠客 。 她的力气很大,掰开慕容的手后,身体稳定地落到甲板上,像农民手中甩出一棵青绿色的秧苗,它稳稳地在稀泥巴里站稳脚跟。 她的眼神透露出超年龄的愤慨,燃烧着可怕的激情,嘴巴里吧唧出的老成话和她的脸对不上号,“不知廉耻,狗眼看人低,除了无生命的亡海,我这辈子就没怕过谁。” 慕容脑袋充血呆若木鸡,这些话像镇定剂注射进他体内,又似令他抓狂心潮澎湃的殷切热流,小女孩一颦一笑深深地烙印进他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 如果小女孩是个成熟男人,如果他是个说来挑战船长劫他船的成年船员,如果她是个成年的穿绸披缎、涂脂抹粉的女人,慕容就会和她打一架,而事实上她简直就是一个蛮横取闹的女孩子,他根本下不去毒手,所以他只能编出不和卑贱的船员打架的对策,以逃避人们说他以大欺小的制裁。 “你以为我只是这艘小船的船员吗?”他恐怖地看到,小女孩火红的眼珠里,闪着绿色的火星儿。 “那么你……”为神灵氏隐藏身份感到山崩地裂般震惊的并非只慕容一人,司徒是直肠子,这句问话脱口而出。 “没错,我就是这艘小船的船长,不相信吧?”话说时,女孩嘴角轻蔑地上扬,身上盘绕着迷人的王者光辉,脸上的两坨婴儿肥此时化作两柄重锤,重重地击打在每一个低看他一眼的人身上。 小船的船长——误会了她无能与娇小的众位无一不擦亮眼睛刮目相待。原以为她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孩子,没想到大智大勇,聪慧过人。 “你们船上不是没人了吗?”梅苏望了望寂寥的小船,吃惊地问:“为什么还来挑战我们的船长?” “你们不用惊讶地看我,也毋须讶异,我的目的不为平安到达罪行小岛,而是为了永久地生活下去,因为我明白亡海进来了就休想出去,这是对人的折磨,也是对无处安放的灵魂的慰藉。”神灵氏有礼有节地说,她思路通明,口齿清俐。 与非上下盘点着她说话的漏洞,对没有自信出亡海的她问道:“你自欺欺人,既然出不去,为何不保存实力,反倒老挑战我们,难道说你不是另有所图?” “被你说对了,我战斗只是为了抢夺延续生命的物资,不是为了满足内心的虚荣杀人去草芥人命。”神灵氏的意志强大到不能用词语修饰。 “为什么一定得杀人,送——”箫昊后鼻音余音未消,神灵氏就夺过了话语权,好似那些漫不经心的话伤到了她的尊严,她要开口扞卫,“我有能力,我不需要施舍。” 梅苏一看愤慨的女孩便心生怜悯,一个照着正常规律发展生长的孩子怎会露出这样愤世嫉俗的面目,说明她经历过大痛大悲,常人无法想象的那种。 “既然这样,我愿与你下擂台比武一番。”慕容佩服女孩为生命的一往无前,答应和她打一场,但他不会痛下杀手。 “不用下去,我方小船材料经特殊处理,全方位可抗击打。”神灵氏话里的意思是请慕容风澈到他们船上大展身手。 他们二人神采奕奕地来到小船上,箫飒等人止步不前,空间有限,两个狠角色势必要很广大的竞技场,他们去了也是找打,不如就地观赏。 没有人担忧或提前押注战势的胜负,船长天赋异禀的能耐,那位不卑不亢的女孩也是别有洞天的,谁赢谁输,难说! 第138章 堆满冰淇淋的世界 话说,猫和狼在一起算不算得上旷世奇恋。 漱石和贪得无厌对慕容船这种构造虽复杂但千篇一律的中等船只提不起多大勘查兴趣,记得箫昊说过前方有艘危险的大船,他们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孩子就是孩子,画风突变,四肢凶猛的神灵氏绝杀技能竟然是丢冰激凌,冰激凌球在慕容身上滚来滚去,胡涂乱抹。 眨眼间,慕容变身为孩子王,被半凝固体堆成雪人,这里不见天日,寒凉之气侵入他体内,诱发他想打喷嚏的冲动,他张开嘴等待喷嚏,喷嚏却像调皮的顽童打不出来,经历过的人知道这有多难受。 在他闭上嘴不想打喷嚏想扔飞镖反击时,想打喷嚏的冲动像阴凉的秋风紧紧袭来,他一连串的喷嚏声堪称锣鼓喧天。 慕容冷得嘴唇抖擞发紫,他擤了擤积在鼻道马上流出来的粘液,双手往袖子里一缩,几枚亮闪闪的银色飞镖似惨嚎的海水飞向神灵氏。 她将身体下沉一扭,轻松规避飞镖的贴身伤害,其实她动与不动都无所谓,他已经精密控制飞镖的运行轨迹,避免伤及人。 场面冷得就像冰淇凌,箫飒接住几个飞过头飞到慕容船上的甜筒美滋滋地舔了起来,气温的高低扼杀不了他吃冷饮的欢心。 “船长明显处于劣势,怎么感觉他最近功效低了好多?”箫昊被蒙在鼓里。 “你这样都看不清?孤傲船长的爱心滂沱,对人家倔强的小女孩手下留情呢!”梅苏自觉破解了其中不为人知的奥妙。箫昊仰仗她的光芒,拨云见日。 “来,与非,我又捡到漏网之鱼,给你吃。”与非接过甜筒,伸出舌头舔了舔。 “太凉了,冷得牙龈都萎缩了,死疼死疼。”与非缩着脖子脸拧成一股绳,偌大的冷甜筒啪啦摊在箫飒喜悦的脸上,他的喜悦冻成寒冬腊月。 箫飒吞了嘴巴里的脆筒皮,把手上剩余几支冰激凌举在脑袋边慢慢向与非靠拢,白花花的脸上露出得意险峻的诈笑,冰激凌宛如他这只妖魔的魔爪,插在少女美妙的脸上,冰得与非失声尖叫,仿如受到了种种酷刑的袭击。 箫昊见他们玩得开心,左手往上高地一拉,接中一支箭矢般射过来的甜筒,他放在嘴里含化一点,嘴圈上有了一个粉红的圈圈,猝然把甜筒摊煎饼一样涂到梅苏干干爽爽的双颊、眼睛上。 “啊,你的口水啊!”梅苏有了严重的洁癖,眯着不能睁开的眼,捏住箫昊铁棍般坚硬的双肩,将头埋在他胸肌健满的胸口,蹭脸上甜甜腻腻流动着的液体。 箫昊招架不住,被梅苏这头野蛮的倔牛撞得直往后撤,胸口疼得他想死,后来他踢到一节突出的木桩倒在地上,梅苏也随之倒下。 箫飒与与非扔冰激凌的战争仍在继续,吃一口扔一支,吃一口扔一支,神灵氏的到来为他们平淡的生活增添了不小的乐趣。 无论司徒找谁他都是热脸贴冷屁股的电灯泡,所以他站在原地闭上眼为净,他们的冷战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身上挂满了五颜六色斑斓的缤纷,是鬼斧神功都雕不来的艺术品。 要是深夏,各位亲们必定像只燥热的狗一样蜷缩着舔干净每一寸肌肤上的冷食。 小船和慕容船上是同样壮观的场面,冰激凌热火朝天的飞舞,似聚集又骤离绽放的五彩斑斓的烟花。 甲板上躺着的牛头马面,身上被工匠们合伙抹了厚厚一层颜料,装饰物是东倒西歪的空心圆锥体脆皮,不知久睡不醒的两人是否体会到了彻骨的寒意——给你们盖了被子还想怎样。 孟婆逮住两个人,风风火火地走上慕容船,她提心吊胆很怕船长,打算见机行事找她那两个喜新厌旧、朽木不可雕也的徒儿。 船尾的动静很大,确切来说她已经了解慕容船的日常习性,船头冷清船尾热闹非常,人非得堆在船尾那个小地方。 阿拉汪蹲在甲板刷牙,孟婆清楚牙齿对老人的重要性,所以作为她的宠物首要准则是——醒了就给刷牙,刷到天黑睡觉。 孟婆摆着晚上准备炒来吃的珍鲜竹笋的外衣,身后跟随着一只身手敏捷的土狼,土狼一路咬着笋衣。 眼前急剧延伸展开的春色满园姹紫嫣红的画面加剧了孟婆老年痴呆的症状——我做梦吧,怎么那么多冰激凌飞来飞去,她步履蹒跚偎在门背,她搜索着牛头马面的方位,她老眼昏花了看不见。 孟婆试着走近点,她的腿脚宛似出了冰柜的布丁软塌塌的,每行进一步脚便会陷入淤泥里艰难拔出。 世界上有几人能行走于冰激凌上呢?真是有福气啊! 箫飒的余光睇到了艰苦卓绝邯郸学步的孟婆,他手下的动作停了下来,与非追着他打,他抱头鼠窜,“别闹了,看,孟婆来了!” 与非举起的小拳拳垂下来。箫昊与梅苏不再打闹。司徒把脸上的杂质挥去,用力掰碎在下巴长成胡须一样的冰棱,对面船上冰冷的战争一成不变,他转过身看孟婆。 “你们这些杀人犯交出牛头马面。”孟婆点名是他们拐走了她的得力助手,语气逼人拥有绝对破了案的大侦探的自豪。 箫飒自娱自乐,不给他好脸色,“你,你们欺人太甚,这世道有没有天理了?” 指着脸上渐消的疤痕,伤痛恢复飞快的箫飒愤愤恨恨地说:“看,你那两个大头鬼殴打我,你还有理了。” 以公平为基准,错的是先招惹人的箫飒,是他想看牛头马面和风筝比赛,所以同意被他们俩揍一顿。 睚眦必报的孟婆怀恨在心,即使他们殴打了箫飒,他不还英姿勃勃好好的吗?可是那两个大头鬼呢,不,徒儿呢? “我劝你快点交出他们,不然我把这搅得天翻地覆。”箫飒无所谓,慕容船面目全非,就像他这张脸还不够壮志凌云吗? 面对不受教心宽体胖的孩子,她落寞凌厉地说,“我告诉你们,别得意太早,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迟早有一天,我让你们当丧家之犬吃不了兜着走。” 孟婆忿忿不平,嘴里喷出了火龙,手里又掰了一层笋衣,发出折断饼干的嘎嘣脆响。 那声嘹脆的响声像歌唱家百灵鸟悦耳的啼鸣正叩心扉,听者侧耳聆听,箫飒盯着她伤痕累累的老手看,饱满肥厚的竹笋想来很美味吧! 呵呵呵呵——这是来自箫飒心里四个调的傻笑,“孟姐姐,你手中的竹笋晚上炒酸菜或腊肉吗?能否邀我至田家共进珍馐美馔?吃不完我可以打包兜着走的?” 死惑星妖言惑众,站在箫飒左边的箫昊、梅苏与站在箫飒右边的司徒、与非四人不约而同左顾右盼,为了找回面子。 凶煞的孟婆听见嘴抹了蜜的箫飒嗲声嗲气的敬谓笑开了花,她满脸堆笑挤着的褶子,真得像一朵初绽的雏菊。 孟婆善良地说:“小弟弟啊,帮我指点迷津,牛头马面在哪里好吗?” 箫飒胃口好淳朴地说:“容我想想找找!”他俨然被竹笋打发了。 他走到牛头马面躺了半宿的既定地点,踩来踩去,蹲下起立,确定踩中了人后,他用食指勾了表面甜蜜蜜的糖浆放入嘴里,果然有浓浓的血腥味。 “就在这了,孟奶奶。”改了称呼,孟婆对姐姐心有独钟,她怨恨地应了一声,像个不情不愿干这些烦事的少女一样甩着手撇着腿向他走去。 牛头马面七窍流血昏死,孟婆恨死这群凡事乱搞没心没性的孩子,连阎罗王行事都得看她好脸色,地狱也就他们这仗势欺人的犯罪团伙胆敢把他们害成这个惨状。 事到如今只能使出不切实际的杀手锏唤醒他们,孟婆耸耸肩——少年疑惑,这是必杀技的前兆啊,把雪亮的眼睛装备好再说,说不定有好戏看了呢——她两只胳膊反向同时抡圈活动筋骨,压压腿压压手,一套保健操下来把腰闪了——少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别无挂碍,我错怪了,勿怪。 小短腿跨骑在牛头冰冷的粗大短脖上,两只小短手快速地扇他耳光,直到无影手慢了下来,直到红手打红了脸他也没醒来。 杀手锏不可能失败,孟婆坚持不懈地跳到马面的脖子上,他窒息了,她的无影手左右开弓。 终于脸比龙岩还红、比红花还鲜、比鸡血石还润、比朝天椒还火辣的马面醒来了,他领略着身体两极分化带来的瓦解般的苦恼,脸在热带,左侧肉身在北极,右侧肉身处于南极之巅。 孟婆喜极而泣,跳起来欢悦地掰了一叶笋衣,土狼欢愉地叼着笋衣,将前前后后一共四五片笋衣聚成一小摞,旋即又咬在嘴里,生怕别人抢了。 “马面,把牛头抗回去,我知道很重,但他起码是你的兄弟。”孟婆好言好语地说。 马面挠着痒痒,迷迷瞪瞪,一时不能理解她在说什么。 孟婆厉声呵责命令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快点把牛头扛回桑拿房,不然他有什么闪失,我抽死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马面眼神发散游移不定,可能他回光返照,病情较之牛头更严重一些。 牛头捶着硬邦邦的脑袋浑浑噩噩地醒来,波浪翻滚,血水浩荡,不适感排山倒海地席卷,身上的冰晶还未溶解,他便汗如雨下了。 孟婆欣喜若狂,连忙改了个名字,原话重现,嘱咐牛头快把马面背回去治疗,要是有什么闪失那就谁都别活了。 服从命令听从指挥,牛头甩掉蒙在身上亮晶晶、黏腻腻的糖稀,背起马面一摇一晃地走了,脚步沉重,人却如田里的麦子被风吹得摇摇摆摆飘忽不定。 望着他们黏在一起寒酸的背影,孟婆寒凄苍凉的短小影子斜斜地照在冰激凌堆上,她却没有忘记正在做的事情,把最后一页沾有腥泥的笋衣剥落,土狼的影子再次现身。 为什么每个人只考虑别人带给自己的伤害,而看不到自己无意中强加给人的短促而强烈的痛苦呢? 天地间一片死气沉沉,她自称是个做善事的人,所有人骂她胡言乱语,没有谁一出生,就与谁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同样经历死亡淘汰的人中,有谁一出生就想杀阎罗王,如果慕容算得上其一,恐怕也是私怨。 孟婆气喘吁吁地坐在冰透的地上,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些被他伤害过的能人拿着各色各样的武器降龙伏虎向她打来,而她两手空空,连一块茅草制的毛糙盾牌也没有。 人心都是肉长的,孟婆是个人,心就会痛。 第139章 小船游历 施工方向材料提供商询问有没有多余的木料,剩余的木料不够按既定目标完成这批船的建制,提供商抱歉说没有了。 施工方只好重新设计图纸,把船的体积压缩、大小缩减,这便是这艘独一无二的小船诞生前的故事。 施工前为了突出它的与众不同,施工方临时起意向高级木材制造厂请求将这些残次的木材加工为能吸附攻击的高昂原材。 船员登岛经过短暂培训,便要荣升为这一届船长批次中的一员,他们的心情既有激昂兴奋,也有恐惧和迷茫。 那些年轻气盛的新手船长们盛气凌人,挑三拣四,不愿领航小船,小船自然轮到给弱小的船长。 第一任船长是侥幸逃过死亡淘汰的瘦弱男孩杜宾,两颊瘦削、衣衫褴褛,瘦得像病猫一样,即使这样他也得带领空船踏上新征程。 一两年以后,杜宾率领的小船到了不卸货只载人的码头,船上载满一百人之后开始返航,船员们打打杀杀,损兵折将在所难免。 到了中程,他们发现杜宾的真实实力远不如他们,船员转移攻击目标,向船长之位发起挑战,他勇敢迎击、奋发拼搏。 杜氏小船到码头的那一天,神灵氏刚好上了其旁边一艘船长名叫泠涒的女人的船。 当时她才三岁,她不可能一个人爬出隧道,因此她是和漱石与无厌共同出来的,那时他们就交了朋友。 在泠船期间,他们两个十四、五岁的人成天成夜守护她,防止她遇难,过年过节给她量体裁衣,对她这个孩子呵护备至。 修炼肌体完成后,这位女船长的面目越来越歹毒,她把之前当船员时承受的委屈与憋怨小题大做,统统发泄反馈到现在的船员们身上。 船员们根本毫无心思对付同类,挖空了心思还不够对付船长一人的,他们把女船长妖魔化,说她是僵尸,说她是吸血鬼,说她是恶魔。 她的酷刑惨无天法,对船员们的生死无动于衷,对残害他人、逼迫人走向绝境、走向死亡的法子层出不穷,用尽心机威逼利诱,甚至于用上美人计,旨在慢慢地折磨死一个船员,再一个船员。 针对不同样的人,她恩威并施,要么用船员最喜欢的想从中获取利益的,例如用美色、财富、权利、地位勾引,或者用胆小船员最害怕的毛茸茸生物、鬼怪、腥血吓唬他们,每次出手定然一击毙命。 泠涒长得亭亭玉立笑面如靥,心却是黑色的,是毒蝎心肠,这样的船长引发船员强烈不满。 但是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上,这只是一艘普通的船,船上闹得轩然大波,那些长老们也没有耳闻,末影人被她用伎俩囚禁着了。 船悠悠荡荡地行进,男人纷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撕开面具她就是杀人杀红眼的魔头,刚刚十天,她就解决了船上大多数男性,剩下的人都谣传她被男人伤害过,所以她像发疯了的马牛似的报复天下所有男性。 船长的摧城拔寨使得所有人无家可归。该来的还会来的,这一天她找到漱石、贪得无厌和神灵氏,她身上有强劲的风吹着叫人望而却步的冷酷,美眸中隐约闪着两粒炭火,脸沉得像发不起来的面团。 一言独大的船长到来,冬天到了,不仅仅他们瑟缩,少不更事的神灵氏更是在襁褓里冷得瑟瑟发抖,宛若包裹她的不是棉布而是万般严寒,她自行睁开襁褓的束缚,像条瘦猴跑到墙脚守候。 泠涒的笑声像凛冽的寒风传来,不割人脸但伤及人心痛处,她吩咐漱石这头狼每天学狗嗥吠,她命令贪得无厌这样一个最讨厌娇柔的少女在她面前打扮的花枝招展地跳舞,她命谴不到四岁的小女孩运动健身,不吐血不准停止,即使翻白眼晕厥了,起来还是要把那些运动继续。 船长的血腥统治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她说用利益收拢熏染人心,是为了他们着想。她说用恐惧威心强加给他们,也是为他们攻克难关着想。冠上何来胡来的美名,难道她自己不绝望吗? 漱石想过死,想过自戕,狼人学狗叫,虽说都属于犬科,可毕竟叫声大有区别,狼嗥一声是声势浩大的,而狗的吠叫是短粗而断断续续的。 船长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她不是一个善良的人,让涑石嚎鸣,是为了干扰其他船员的正常休息。 贪得无厌想过咬舌自尽,她想要活得奔腾自如,一旦被一个女船长老盯着跳起舞来就怪别扭的,她的舞姿笨拙,连协调都算不上,何谈曼妙,色眯眯的船长却看得如痴如醉。 神灵氏活得狼狈不堪,天天做运动做得吐血不止、腰酸背痛,肌肉发达,食量大如猛虎……谁能想到一个小女孩被逼迫着天天举哑铃负重奔跑,举重、跳跃、游泳…… 他们仨说好要一起好好地活下去,对船长给予的痛苦和磨难视而不见,立志要完成船长重担的艰巨酷刑,他们每天晚上红着眼熬夜修炼,就把这些疲累当作自己为增进珍贵的友谊而付出的全部努力和代价。 漱石的声带遭到不可逆的损伤,他说出的话就像喝烈酒喝多了的人自带沙哑特性,不再青涩和稚气。 贪得无厌跳舞的水平多少也长进了一些,可是她并不想在那么一个恶心的船长面前翩翩起舞。 至于神灵氏的改变那可就大了去了,从精神面貌来说,她的励志和毅力不可言喻;从心志来说,她的怯弱和幼小经日复一日的捶打磨练,完全可以承受住这些打击伤害;从身体来说,她有强健的体魄与体格,大病不缠身,小病晃眼就过去,是小孩子里体质数一数二的了。 所以说,泠船在施行我不入地狱你们入地狱的魔鬼式体罚下,他们多少从中获得了利益,可说一丁点,也可说微不足道、聊胜于无,毕竟船长是以打压人格尊严、让他们遭受不幸、活不下去趁早选择吊颈、解脱尘世的苦难为出发点的病态心理。 连钦派的水手也被酷刑致死,若是末影人会死,泠涒恐怕照样会杀害他们。她早就想死了,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多杀几个人,拯救他们岌岌可危的未来,不让哀怨在她眼前发生。 谁都不怕,她说等船临近小岛她会义不容辞地自焚,让这艘没有一个人的鬼船见鬼去吧! 几个月以后,船上的人不是被折磨至死,就是形势逼人忍受不了暗无天日猪狗不如的日子自杀了,游魂般活着的人只剩他们三个,尽管薄弱的生命屈指可数,她也绝不肯收手息事宁人。 泠涒好像要把所有人都杀死成就她最终的自我了结,给他们的任务日益繁重,他们累得回到宿舍彼此对不上一句整整的话,再这样悲苦地活下去,友情的强大也支撑不了他们。 那天,杜船和泠船相遇,距傲气的罪行小岛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泠涒嘲讽讪笑蔑视地看着正在开战的堵船,她飞了过去。 得知杜船的船长并不骁勇善战而是位弱不禁风的小男孩后,她的笑更加刺耳嘹空,先把那几个杀杜宾的人击溃,继而拧下杜宾的头颅当足球踢到泠船所剩无几的活人之中。 杜宾与船员打得热火朝天,没想到这个狠辣女人会突然到来,来不及反应的就尸首分家了。 杜宾的眼睛没来得及闭上,天边甲板便成血红海洋,这让每位观者感到惧怕惊悚,泠涒妩媚地说:“别怕,上我的船,保你们荣华富贵高官厚禄!” 那些船员贪生怕死乖乖地和她上了泠船,她多杀一批人赚了,他们把自己卖了日后定会后悔今天排队上了贼船等死。 泠涒回船后找他们三个就地正法,好威慑威慑觉得自己有能耐的新船员,她找遍了船没发现他们的踪迹,就连他们宿舍的行李也随着不见的人渺无音信。 泠船船长走到船头看看新船员们,举目四望,那艘杜船远走高飞了,原来他们趁乱逃走了。三个人换几十人,值了。 泠涒命人找两根支架立在船头甲板上,支架中间放上一粗根横梁,大家以为她搞这大阵仗是看看他们的体力耐力如何,能做多几个引体向上的人便能多受青睐。 不知者不罪,但不知者也得死,有几个身体强壮的大男人滑头滑脑地脱光衣服站在泠涒身前给她欣赏什么叫刚强,引得在场女性捂脸尖叫。 坐在椅子上撑着茶几的泠涒视若无睹,冷冷地从桌面上的托盘里取了五条黑绫递给五人,不是叫他们包住身体,而是叫他们去死。 那几个光着身子的人腿剧烈地抖动,他们迟迟不肯使用的黑绫,便是在她的控制下自主系结在高高的横木梁上,留下一个足以他们伸进脖子去的圈圈。 他们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和哀愁,一个两个接着上去,片刻被人掐住喉咙的窒息感与痛不欲生的苦难过后,五具光天化日之下光着膀子的男人尸体展现在众人面前。 那些哭哭啼啼的女性跳海自杀,那些心有愤怨的男性手握重拳,指甲嵌进掌心肉里,血水流下甲板,眼窝泪水打转,摆在他们面前的只两条路,自杀、他杀。 泠涒的荒淫无度将蔓延至她偶遇的每艘船上,数之不尽的人,将被其乘势而上的无形匕首夺去生命,世人皆苦,她号称这是在解救苍生。 “我们逃出生天了吗?”神灵氏踮脚看着被乌烟笼罩的泠船余喘不平。 “逃出来了,”漱石说出的话像蜜蜂扇翅膀发出的细微声,“解脱了,我不用学狗叫了。” 贪得无厌打诨道:“可以学鸡叫。” “那你闻鸡起舞呗!”漱石反打趣,他深邃的眼眸望着迫不得已跳海自杀的人溅起的浑浊浪花,他的眼里好像也有了烁烁闪闪的清凉雪莹的浪花。 方才三人见泠涒无暇顾及他们,便偷偷装了少量随身行李斜挎在身,为避人耳目,左右手各拎一人的神灵氏从船尾跳到杜船船尾,一个四岁的小孩拎着两个比自己大十多岁的人,这个画面何其叫人啼笑皆非。 上船长室发动船后,他们便一同走到船头观看泠船的动静。 “我推荐你当杜船的新船长,把旗撤下来,换上神氏的新旗,一面霸气的旗帜,别人肯定不敢靠近我们。” “我也同意,”无厌全力支持,“神灵氏,你为何不装你宝贵的行李,反而装上杜氏的脑袋呢?” “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男孩熬过了死亡淘汰,我敬重他,我想给他立牌位,你们同意吗?”神灵氏低头看着胸前湿漉漉渗着血的被杜宾首级撑得圆圆的包袱,悔恨的泪水落满双颊。 刚才这个脑袋球球被泠涒正好踢到她脚下,骇得她连退几步,他眼睛没闭上,翻着鱼肚石灰般的眼白死不瞑目地看着她,七窍流血流脓,脑子与脖子的连接处不是整整齐齐地割下来的,七零八落,一些白花花、绿油油的东西像新鲜盛开的花朵,动脉血管还在顽强地跳动,挑动她关于死亡的恐惧、无耐的神经。 “这有什么不行的,你是船长,当然可以。”神灵氏腹部血淋淋,一个小屁孩那么倔执。两人没有异议,同声相应。 他们已经可以直奔岛去,逃离纷乱的战场,拥抱他们崭新的大好将来。 好日子过不长久,神船就被一场突然袭来的风暴卷进了邪灵的亡海,起初他们费尽心思找出口,哪怕撞破脑门也在所不惜。 后来他们想通了,来来往往的船只那么多,大都碌碌无为地希望脱困亡海,求生欲望都很强烈,可都不能幸免于难。 与其瞎碰撞,不如改变生存目标,志向远大不如短浅点,别人在想逃亡,他们就听天由命,能出去就能,不能就不能,大不了一辈子住这。 日子渐久,仓库渐虚,吃苦耐劳的日子他们过够了,船上的食物的供给不足,他们希望能有一天苦尽甘来。 闹饥荒之际,没胃口吃不下吃厌了的土肥圆竹笋的他们不得不为了活下去而成为狠角色,抢劫对面或身后船只的食物,有些船长看他们可怜可悲,伸出援助之手,说同情他们,不打架也拿些食物淡水给他们。 他们才不需要施舍,冷艳才是秀色可餐的。他们心似狂潮,依靠武力解决难题。食物水源一旦短缺,来往船只免不了开架。 几年过去,他们对抗过许多船只,保持全胜战绩至今未败,他们打算在此地永久地活下去,每次对战不可不获胜。 登上罪恶小岛未必比住在这儿自由,虽然这不是个鸟语花香的天堂,那儿也未必就是个自由之地。 时代赋予了人不同的灵魂与使命责任,但如果可以逃避,为什么不去做? 第140章 认亲 微风细雨下,五位青少年加上后来的孟婆,不知道神船发生了什么,突然没了动静,继而充盈着温馨与和谐。 慕容抱起小可爱神灵氏隔着口罩说不上来带着什么情感吻了她几下,小女孩羞怯地红了脸。 大船长带着小船长重归慕容船,没理由瞬间睦邻友好团结友爱吧?“你们做了什么事?” “慕容阁下是我亲戚。”女孩仰慕地看着慕容风澈,话语中夹有几分得意之色。 完了完了,箫飒双手抱耳万念俱灰。船长这个衣冠楚楚人面兽心的大炮,一定对哪个纯情少女放射过糖衣炮弹,私生女都长这么大了。 “嗯,你们尊重点,这是我母亲妹妹的女儿,我堂妹。嗯,就这样!”船长觉得其实没必要解释的,但是他们异想天开的能力也太强了。 应与非眉目弯弯,奇怪地看着船长躲躲闪闪的神情,跟傍晚的霞光一样,冷冰冰的又透着光岚。 他以为一眼看穿了私生女,“唉哟我去,离谱离谱,你们家都扎堆生产船长啊?”箫飒的油嘴滑舌遭到船长的怒目而视。 神灵氏看到锦衣玉食的大表哥与寒碜的自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认亲的喜悦有迹可循的低落着。 她的家庭也是名门望族,父母不打听女儿是否到来,她可以原谅,可他们居然放弃了她。 她的父母问清算命先生,说她是个命运多舛的三岁小女孩,他们便决然抛弃了她,而她却绝处逢生。 慕容风澈呢,顺理成章成为至高无上的船长,是多方势力积极拉拢的权贵,不愁吃不愁喝不愁船的。 “你们晚饭前把这清理干净,不然不准吃饭,听到没有?”船长说。 “你弄的残局要我们来收拾,我们清洗,末影人用来干吗?”箫飒感到不公。 “我不管,你们扫,末影人休息,你们不扫也可以,不过最常来这的是你们,脏谁的眼睛也脏不到我。”船长摆明揪人家小辫子。 “不用担心,我帮你们。”神灵氏淡淡地说:“海里有种鱼,专门吃冰激凌,它们就像水母,一吃冰激凌就变大。” “哪有?”慕容质疑表妹的智商,“我没见过。” “我说有就有嘛,它们是我的得力助手,从我第一次见到它们起,它们帮助我解决好多次繁重的清洁任务,它们一直跟着我们的船运行,我们是莫逆之交,我们是朋友。”神灵氏用脚奋力一跺甲板,“你不信,我现在就发号施令。” “唉,场面够乱了,等人走光再说。” “船长,大事不好。”慕容顺着箫飒手指的地方,“神灵氏,你的腿出事了?” “不是。”箫飒着急忙慌哑口无言,慕容定睛一看,女孩脚下的甲板裂了一片,他捂着脸惊叫,“啊,我的船!” 船就像船长的孩子,不允许出现一丝瑕疵,神灵氏低下头手触着肩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都怪泠涒把我练成这么强壮的大块头,我都不好意思了。” 慕容的眼神难掩深沉,流露出悲痛之情,平时船上有道深一点的刀痕他都是那个会召集全部船员兴师问罪的完美主义者,“我的船比不得你的高级,这是不抗打的平常船只,你需谨记。”而这个表妹,他不能骂,头痛欲炸。 说再多,以后这种事杜绝不了。 神灵氏歉疚地点点头,目光扫过朝他竖起大拇指的人——奇怪的大人。 咦?神灵氏看见了比她还哀伤、比她还要矮上几厘米、脸面苦得像朵枯萎了的又被脏手无情握着的菊花的老妖婆,“孟婆,她也在这吗?” 她对孟婆这个老人耳熟能详,熬汤能手变成了囚马术高手,在这场转变当中既生瑜何生亮的秘密,只有阎罗王和他亲近的几个亲信才懂。 引领全民浪潮的两个大时代都出自孟婆之手,可真神奇。神灵氏以一个孩子的视角,打量着人生履历丰富多彩,仿如行走的故事书般的老婆婆。 孟婆手中的竹笋光溜溜的,肮脏的外衣快要剥完了,在神灵氏脑海里映出的第一张画面是——孟婆拾回几十万年前的故技并重施,为大家熬制一锅唯美鲜香正宗的孟婆汤。 但是无论什么食材做原材料,但凡经她之手的汤,喝了就会丧失记忆,再好喝她也不喝。 神灵氏小手嘟噜噜地拍了拍慕容抱着他的手,慕容把她放下,女孩跑着小步跑到孟婆前面,伸出友谊之手,“你好。” 梅苏和应与非抱在一起擦了擦彼此的眼角,司徒低下头闭上眼睛,这个画面太有爱了,看不下去。船上与神灵氏最没有距离感的人非孟婆莫属,旁人看到两个年龄相差了一条银河的人站在一起握手,结上忘年之交,内心的感动直往喉咙蹿。 手收回来,女孩立即愤怨地眈视着肥嫩的竹笋,回想到孟婆除了熬汤是一绝,囚马术也是一绝,如果假设孟婆不拿竹笋熬汤废了孟婆汤一贯的魔力,说明竹笋的由来用了囚马术。 她转眼又看到一只毛发浓密长得旺盛、尾巴尖有撮白毛的狼,想到他们没食物裹腹时吃竹笋吃得恶心的神灵氏头晕目眩,一把抢过孟婆手中的竹笋嚎啕起来。 小孩子果然是健忘还爱与朋友绝交势不两立的一类人,引人深思啊!被强盗逻辑迷糊住的老弱病残的孟婆,呆呆地收回为礼节奉献的手。 梅苏和应与非翻翻衣领,清清混塞的嗓门。司徒抬起头疑惑地睁开褐色瞳孔的眼睛。 “我不嘛,我不嘛,你把贪得无厌和傻漱石还给我!”神灵氏抱着竹笋坐在地上流涕好生难过,两条腿撒泼面条似的甩来甩去,手揉着还没逼出眼泪的眼睛。 船长身后庞大的家族是当之无愧的战斗民族。 不显博闻强识的孟婆天崩地裂,惨了,好像又抓错了能人,摊上一个比一个赖皮的向她讨要队友的坏人,可谓忧心,近些天运势和风水双双颓败,可得小心行事啊! “孟婆,我敬你是条好汉,你把他们两个变回来,我就原谅你,和你冰释前嫌,好不?”神灵氏乖巧地抽了抽鼻子,脸上泪花熠熠生辉。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条狼的尾巴看上去有点像漱石的,事实上就是他的。 箫飒食指像个勾挠了挠鼻子边,抢过竹笋吻了吻,一番文韬武略走起,“我不行,没有两情相悦!小朋友啊,世上唯有真情可破解囚马术,别无他法!” “什么?”箫飒的话点燃了她的希望之灯,促航了她的希望之舟。 “找到她的有情人,钟情一吻,就可以让他脱离苦难啦!” 流氓行径,箫飒抢台词,被人借自己的威风灭自己的气焰,孟婆欲哭无泪,若是这破解囚马术的方法一传十十传百传遍全地狱,权威若丢失,她该如何存活? 小女孩倏地发声坏笑,眼里帮无厌犯桃花地瞪住叼笋衣的素食人士漱石,大家都懂了,现在小孩子小小年纪懂得倒不少。 漱石变成的狼不寒而栗,放出畏惧的神情,心里好似有一台鼓笃笃定定地响,他不知人类将对它做什么,他狼蹄乱踏,终被箫飒抓住尾巴。 神灵氏握住竹笋,笋顶尖尖指向狼的大嘴,像挥舞着长矛刺向漱石,他失落地嗷嗷直叫,笋衣掉了下来,只剩一叶卡在犬齿里。 笋尖与狼薄唇直面急剧撞击,痛得漱石几乎掉泪,白茫茫刹那,奇迹出现了,一会儿,一个动物一个植物变回了人,大家主动回避这个让人鸡皮疙瘩的场面。 贪得无厌看到漱石趴在她身上侵犯她,嘴里还叼着她几乎脱落衣服,她全身可以说衣不遮体,外衣全掉在地上。 无厌用额头顶他额头,然后抽起腿往他腹部一蹬,把他踢上了天,“毛小子,放肆,我说过你和我的什么吗?” 漱石无辜,沦落风尘,自求多福,他需感谢孟婆的不杀之恩——没把笋衣掰干净,来日方长好好报答。 无厌穿好衣服,潇洒地把衣服整理好了。 托祖上的福,漱石没摔死残,他扶着腰,猫着腰站起来,腰酸背痛,恳求无厌的原谅。 “梅苏,给我按按肩。” “好的。”要像箫昊这样胆大才对的嘛! 神灵氏大笑不止,想找慕容他不见了,便把孟婆当小孩子抱抱,“太好了,我们又是朋友了!”小孩子,要不要这么随便。 “喔喔,呜呜!”孟婆除了感慨和感叹,没什么可说了,女孩的手像铁链囚住她的臂膀,不能用感情化解的招比她的囚马术厉害多了。 “你要竹笋干吗?”女孩玩过家家时才会发出的温柔声音,他们把耳朵塞住,省得听了发怵。 “打汤噜!” 第141章 竹笋宴 “我们的故事太多了,一时半会儿说不完,先给我们说说你们的故事。”箫飒有节奏地敲着空荡荡的碗。 天上盖了厚厚一层古旧的灰褐色棉被,将苍穹以外的暖阳和危害阻隔在外。 贪得无厌与漱石对望一眼,故事的开头由此开展。 他们在吸力漩涡结识相认,尔后遇见女孩神灵氏,肩并肩共进退,成为相处融洽各顶彼此半边天的挚友。 漱石是狼人,他调侃说他不喜欢猫女,梅苏笑得腹痛,箫昊有怨难泄。 漱石是狼人,可他的本领跟狼族的特征毫不相关,他擅长于绘图,他是个设计师,他能画出好的稿纸,工人们可以凭借详细的稿纸去建造各项条件优异领先的航船。 这些是他的主观想法,从来没人实践过,以前他拼命画稿纸,为的是能在罪行小岛谋求一份高薪高待遇稳定的工作,但现在看来不值一提,他从没想要出去外面的世界。 大家翻开他画设计图的本子,惊呆了,他画的画就跟肉眼看到的同样真实,上次他上慕容船也为锻炼画画技巧。 他喜欢到不同的船上为不同的宿舍画不一样风格的图画,他翻开清明宿舍的画给他们看。 箫飒惊得把手塞进嘴巴里出不来。司徒瞳仁里满是羡慕,他要拜师学艺。这又不是什么偏方和秘方,他答应教导司徒成为一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漫画家。 才华横溢的漱石,大家为之倾慕。 四肢乏力骨节酸痛到上吐下泻,大病初愈的牛头马面坐上饭桌,侧耳同听他们怅然且明艳的过往史。 桌面上有个抽烟的女人,那她定是不矫情不做作的贪得无厌,她抽空用手指弹了弹燃烟的灰烬,烟短了,她就挤在烟缸里灭了,她一开口满嘴酒烟味,说话的声音像男生低沉。 小女孩青睛不移地崇拜着霸气外露的她,她长大后也要这样。 她最具杀伤力的武器是鞭笋,在她手里舞动像极了马鞭。 贪得无厌正如孟婆把她囚成的竹笋样子,她就是菜,蓬勃生长的竹笋,和竹蜻蜓少女和落姿有远房亲戚关系。 趁着热腾腾的饭菜没上桌,大家鼓动无厌来即兴秀一段她勤学苦练的舞蹈,她爽快地拒绝了,站在饭桌上扭扭捏捏地跳起一种奇怪的舞蹈来,像在祈求上场降雨,在场女孩和她的老相好以外的人员觉得这些丑陋的舞姿委实很倒胃口。 话说到这孟婆和一众末影人端着她的私房菜走楼梯间出来上菜了,就餐地点正是囚马船的甲板,人很多,饭桌也大。 亡海的天空黑夜与白昼本无太大区别,无非是暗一点,再暗一点。 这些天每餐神灵氏都嘟嚷着要来孟婆家吃饭,即使没有慕容阁下给她撑腰孟婆也不敢拒绝,那好咯,干脆三条船的人集体吃大锅宴。 神灵氏想起她第一次吃孟婆熬的笋汤不觉眉开眼笑,那时她在众人又威吓又安慰的心惊肉跳的情况下用调羹舀了一勺汤送到嘴边,吸进嘴里。 哇哦~那滋味绝了,然后她坐等失忆,然后盘子里的菜没了,她也没失忆,为此苦恼了好一阵。 孟婆熬的汤不会失忆,她往后大胆吃喝,大快朵颐。 “开饭吧!”孟婆放下一盘笋汤入席,让坐得憔悴的他们赶紧动筷子。 五花八门的菜接二连三上桌,他们却没有动筷子的心念——变变法子不行吗,为什么又是全笋宴? 这样的菜品他们吃了快一周,私房菜固然鲜美天天吃也会吃腻吃吐,红烧竹笋、白灼竹笋、盐焗竹笋、清水煮白笋、卤水煮白笋、干炒竹笋、竹笋丝、白吃竹笋、青椒抄竹笋……口味刁钻的大家没了兴致。 “来,孩子们,尝尝用笋干包制的饺子。”孟婆推荐她研制的新菜品。 如法炮制,没吃过他们也能感受到竹笋那令人昏头昏脑的味道。 场上只有慕容船长夹了饺子沾香醋吃,大家怪异地看他,为什么连吃了那么多竹笋,他还能咽下去? 大家更想得知无时无刻戴着口罩的船长的嘴是如何做到吃饭这项日常基本功能的,上次在少女船上用餐过一回,可隔着老远看不见,前几天由末影人端饭给他,他没来也看不见。 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大家屏易一致守望:慕容拉开口罩与嘴巴的距离,把沾了醋的饺子由缺口送进嘴里,吃得满嘴流油、唇齿留香。 孟婆与慕容今日心情都大好,她把一整盘饺子递到他前面,他狼吞虎咽地吃,所有人包括阿拉汪的眼珠子都眼睁睁地看着船长风卷残云——吃个饭用得着这么折腾吗?黄花大闺女啊,不成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是宁死不肯把口罩摘下来露出真容的。 不吃饭肚子就咕噜咕噜叫,指着眼前堪比黑暗料理的菜,箫飒挑明了说,“孟婆,我都吃腻了,你能不能变着花样做,比如说可以把青椒笋丝变成青椒肉丝或竹笋炒精肉。” “漱石才爱吃素食。”箫昊进一步作分析。 漱石无话可说。 “有什么做什么。”竹笋这种玩意儿孟婆自己都吃吐了,仓库食材数之不尽,还假装拮据。 但为了永久性来蹭饭的慕容船八人加神船三人,她伪装成一个爱吃竹笋的人,竹笋一入嘴她心里就骂人——狗娘养的、妈蛋、太难吃了、我炒菜时闻到这股味就吐了几百遍。 “别顶撞冒犯我,这些可是我的私房菜啊,有给你们吃就好了,爱吃不吃。”慕容船长向着她,老婆子还有什么可怕的。 “孟婆,我们再也不要来你家吃饭了。” 听闻此言,孟婆心里的笑声谁都听得见。 好学不倦求学上进的漱石转身下楼梯间,他要到负一层临摹奇怪生物的样子,以此为样本设计船的造型或独特的机关。 少年少女们回船的路上无一不在责怪贪得无厌没有节制,早叫她停止供应食材,却当耳旁风听哪去了,明知他们吃腻了竹笋,明知孟婆贪得无厌,为什么还送竹笋给她? “你们懂个屁。”小女孩嘟嘟哝哝为无厌正言,能把金石砸开的脚一跺甲板,喀喇一声响,各位怒目圆睁——她退缩了。 世界上就没有白吃的晚餐,吝啬的少女船船长是这样,土豪孟婆也这样,挖空了心思不让人好好吃饭。 “就怪你,老给孟婆泥土味的大胖笋。”贪得无厌推上挽紧肘部的衣服,有苦难言。 箫飒强势责骂,“你存心不让我好好吃饭,春笋冬笋鞭笋都有,你为什么只给胖乎乎的大笋头?” 怪我吝啬咯,无厌噎住了,她挥起他须臾不离身的武器竹鞭笋,“你的意思是说我要把这跟抽人的鞭子给孟婆熬汤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解了我的本意。”箫飒想起上次不小心犯错领教了她鞭法的厉害,这姑娘又挥起来鞭子来了,马上换了一副阿谀奉承的嘴脸唧唧歪歪道:“当然啦,现在不是冬季和春季,时令不对除了大头胖笋,哪里来的其他笋嘛!” “这还差不多。”贪得无厌笑了,梅苏笑了,与非笑了,小女孩笑了,同船的船友兼敌人少女笑了。箫飒、箫昊、司徒和另两个慕容船上的少年感到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威严,他们未来是黑暗的。 贪得无厌识真辩假,她的笋压根儿分不出季节性,全是一个样好不好,箫飒取名字完全乱来,着实没道理可言。 至于孟婆的竹笋定然来自她手,她每每在船上甲板训练她的新技能——崩土笋,都能看见勤俭节约的孟婆在伺机而动。 她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把竹笋白白扔海里,就同意让挎着小竹篓举着小锄头的孟婆从甲板上撬走新生的竹笋咯,食用总比浪费好,老人言:浪费粮食就会被雷劈。 把笋拱手相让怪不了她,要怪就怪孟婆倚老卖老,过于鸡贼。 “作为赔礼,我请你们吃鱼生、铁板烧和大龙虾吧!”贪得无厌说。 “哈?你们船不是国库空虚了吗?咋还有这些难得一见的美食?”应与非问。 “其中涉及内幕交易,不可告人。”贪得无厌吊胃口,“你们船上有什么食材可以拿来一起烹饪啊!” 贪得无厌身为以身作则的竹笋幼苗培育员,控制万物生长的能力相当强大,她可以帮助孟婆缩短时间加速鱼苗长成成鱼,减少哺育成本,或培育植物使它们开得更鲜艳多彩夺目。 孟婆和她做此交易,百利而无一害,送点礼给她又算得了什么——金库中的蝇头小利,微中之微。 箫飒和两位少年风一般跑下慕容船二楼。 “我先去孟婆的船慰问一下牛头马面吧!”梅苏对箫昊说:“我应该能及时回来,不能的话,那你就代劳打包!” “嗯。”箫昊陪同梅苏进宿舍拿医疗箱。 梅苏单肩挎着医疗箱和同伴们分道扬镳,端着食材去神船的大家热情地朝她拜拜手,“待会见。”现在的她是个大放异彩的医护人员。 梅苏健步如飞跳上囚马船,四个人用餐。 同党都走光了,她还来干吗?孟婆嫌弃地看着梅苏,她的眼却靓丽得像阳光,两种目光的碰撞,老婆子先败下阵来。 牛头马面看到医者仁心的梅苏来了,拍掌欢迎,他们没想到曾经把她伤得很深,她还能不计前嫌帮他们诊治伤情。 “孟婆,我知道你打心眼了怨恨我们这群只顾吃喝玩乐没大没小的东西,可是我们心是红的,温暖的,柔和的,热血的,肉长的。”梅苏为大家洗刷孟婆赋予的罪名。 孟婆听不懂梅苏解释什么,只觉脱离了群体的她,有种般超尘脱凡的气质。 “你别埋怨大大咧咧的箫飒和什么都袒护纵容他的箫昊,两兄弟难免会互相珍重,他们的心肠是好的,叛逆是成长的标志,不叛逆的人是古板的,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有什么意思?”梅苏顿了顿,“我开始还不愿面对牛头马面,不想给他们两个整天上我们船捣乱的人看病,可箫飒他们总怂恿我来看护牛头马面,说我不来,就推开我孤立我不和我玩了,这是他们用的激将法,他们其实是很和善的。” “你说什么。”孟婆不明是非。 慕容风澈抬头看了与平常有所不同的梅苏,忽而回归原位继续他奇怪的用餐方式。 “说实话,我平时讨厌极了箫飒那臭小子,但是这事是看表面的,把他当个好玩的敌人,这就成了朋友。”牛头战战兢兢地说,怕孟婆怪骂他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 “对,要是心美人美的梅苏医生不每天来给我们复诊开药,我们的病也许没这么快痊愈。”马面说。 “什么,每天?”孟婆摸出手帕擤擤鼻涕。 “孟婆,你把我的话当娓娓动听的话,当瞎侃的语言,抑或道听途说的谗言都行,”梅苏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我又不是能说会道的纵横家。” “我承认我们对不起庸医,特别是我,老庸医把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好几次。我没来得及给他什么帮助,虽然他有一小会控制了我的心志,但那不算什么。” “你孤零零活着,把持极大的痛哀,随着低潮而来的挫败感如影随形,但请你谅解我们,谅解死亡淘汰制,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若每个人都悲伤阔海的,地狱就没救了。” 梅苏向孟婆鞠了一躬。“我们把幸福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但还是请您节哀顺变吧!” “我与他们相处了二十多个月,将心比心,他们的套路和底细我不能说彻底摸清,但我唯有一点始终坚信,他们的心地淳朴。比如说司徒,别看他心高气傲,外表酷酷的,内心比我还柔弱。” “我久病成医,看庸医把脉听他讲解,这些治疗手段是偷师学艺来的,学艺不精,糊弄糊弄还过得去,就来帮帮牛头马面了。” 梅苏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真心话,四人看向低头呜咽的孟婆,她已老泪纵横、放任自流。 世界上最好的关系是有共同话题又相对独立。 梅苏拆开包裹牛头马面臂膀和脑门的绷带,上新药,并给他们重新包扎好。 第142章 亡海:两种魂魄的战场! 海上生雾,薄薄的一层能糊住人眼的迷雾。 梅苏惊醒,坐起来把被子推到肚脐眼以下,眼睛眯成一条时大时小的裂痕,时断时续地看着宿舍。 他们酣睡着,梅苏想看看早睡早起的司徒怎么了,然而她的眸子临时改变阵地,往在桌台上跏趺的人停留凝视。 “孟婆,你怎么来了?”梅苏眼直直看着她。 一向听说孟婆爱睡懒觉,今日起早,是为证明清白? 孟婆拢了拢稀少且富有光泽的散散鬘发。“有话要对你们说。” 孟婆的不请自来洗褪了梅苏的睡意,继而将梅苏清晨醒来空空荡荡的脑袋塞满了疑惑。 “为牛头马面治疗的事过去了这么久,不用提了,我的好意你心领就行。”梅苏乐观地说,她笃信孟婆是为这事特地来跑一趟。 “小姑娘,我将说的不是这个。”提起梅苏为牛头马面义诊不收费不收礼的事,孟婆就来气,帮忙就帮忙嘛,何必如此记挂。 “那您老要说什么?”梅苏清了清嗓子,不提高嗓音,反而降低了音量,喉咙哑了的斑鸠般喃喃嘟嘟。 梅苏直觉到今天抬头看着她的孟婆有些不一样,她的心暗潮涌动,圈成一道抵触的海天一色。 “基于我说的内容十分明快而复杂,把你的伙伴们叫起来吧!”两人窸窸窣窣说了一段对话,他们没有一点反应,睡得死沉死沉的,春困秋乏何其多。 她掀开被子下床,趿拉拖鞋将人一个个喊醒,叫不醒的就家法伺候,比如揪耳朵、捏人鼻孔不准呼吸、翻开被子冷人。 不敢靠古里古怪的孟婆太近,梅苏有意避让,桌椅是她的天下,她就坐回床上。 箫飒、箫昊梅苏和司徒无一不揉着睡眼打哈欠,孟婆听见他们每天例行的起床演奏会,心里极是不满,好想每天塞给他们例汤。 箫飒抓耳挠腮,双眼空洞无物,抱怨道:“梅苏姐,那么早叫我起来干啥呢?还有你孟婆,来这么早折磨人,扰我清明扰我清梦。” 孟婆气急败坏,脸色铁青,肌肤像涂了一层墨绿色的汁液,“还怨我来错地方了,你们那么高尚也不反省反省,你们干的一马车坏事。” “哈?我们干了什么不该干的坏事啊?”箫昊认真回顾,什么都没有,他们没干什么坏事啊,肯定是小不点孟婆听到了什么危言耸听的内容,开始一个人着书立说了。 不知是何缘故,司徒风澈刚起床就筋疲力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大家笑他该颐养天年了。 “别扯开话题,就不指望你们这些小混蛋能领悟,听我细细道来。”孟婆起身,改坐姿为站姿,拄着一根拐杖在四方桌上走来走去。 孟婆的样子滑稽不失妥当,走秀一半走到桌面上每一寸地方,可以说她的脚步遍布天涯海角。 她时而老态龙钟地站定发言,时而用拐杖敷衍地指责人,她的陈词慷慨激昂,被她那鸟枪似的耸人听闻的拐杖指中的人最是倒霉,少不了被骂和打压。 被今昨两日反差天地差别大的孟婆指中训斥的人,无一不恭恭敬敬俯首称臣,大家被她身上散发出的皎皎光辉逼到阴暗朝漉角落痛得不能自已,她的滥调中带有的讽刺意味具有匕首般的青光刺人不着痕迹。 与非愤慨,今天轮到她值日。 孟婆说她才是那位真正的孟婆,他们都被冒牌货蒙蔽了双眼,那个熬汤能手孟婆就是她,被该死的阎罗王驱逐出罪行小岛的人。 “你怎么证明你和囚马船上的孟婆不是同一个。”与非严格把关,查缺补漏。 “她嘴角有个炭火样的大红痣,我的是小黑痣,”大家妥协了,两个人绝对是同卵双胞胎。 “我们不是双胞胎,她原名仰氏,根本没一点血缘关系。”此话一出颠覆急需帮人认亲的各位认知,张口结舌。 孟婆将冗长的来龙去脉和这群初生牛犊讲解得彻彻底底,众人审时度势羞愧地低下头,因为到了她怪罪众人的环节。 “你们啊不把该死的仰氏和她的囚马船彻底毁灭这不可以原谅,反倒在这无中生有以为她是好人,我说各位这种不经人同意便把能人囚成动物的做法恰当吗?不怕遭受天谴吗?” 从正版孟婆的长篇大论中,可以得知一点她和仰氏本质上的区分,仰氏一出生便是个定性为城府深且怪模怪样的老人,而孟婆出生时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是在地狱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在幽深的大牢里蹲了几十万年,人老了,可她身为年轻人的意识思想还逗留在脑海。 “你(指着梅苏),牛头马面那两个祸害虽然不容易死,拥有很强的自愈能力,如果你不天天背个医药箱蹿来蹿去,他们能这么快恢复然后又去祸害新生灵吗?你们这群傻子。” 孟婆不仅语气、眼神,甚至连鼻孔喷出的雾气都带有很强的可穿云破雾的杀伤性,有种想要一统天下的气魄啊! 他们五人听得呆头呆脑,又不免流连于孟婆的丰功伟绩忘返。 孟婆说当初她一个人坚持划一艘船在原地打圈圈,很快便被卷入亡海,她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弄清楚逃出亡海的方法,并着有《亡海周记》这本自传,她已经事先把这本书递给他们看过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大家大吃一惊后凝噎难语,凝望着见多识广的孟婆,双瞳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们岂不是有希望逃出亡海了? “有机会我会告诉你们,你们船藏龙卧虎的,我拒绝不了你们想欠我人情的请求,那就约定好我帮你们脱困,帮理不帮亲,你们帮我办这件事情如何?”孟婆有商有量地说。 “约定,你想让我们做什么?”箫飒问道。 孟婆摆摆手,到时候再说。 “亡海的情况我如实托出,你们可别告诉他人。有人找我来了,我先走了。”孟婆把拐杖杵地,一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 大家思考泉潮,孟婆的到来打乱了他们对满目疮痍的亡海的想象,这并不是世界尽头,也不是一个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的地方。 “孟婆,孟婆呢?”孟婆刚走不久,宿舍门被泰山压顶的力量推开,原来是干着急的船长吁吁嘘嘘来了。 他愿意追随的孟婆,寻寻觅觅的孟婆,不想与他见上一面——这个仇人的孩子——就走了,他愿与之肝胆相照,她却满不在乎。 “孟婆呢,我问你们孟婆呢?”慕容身体前倾,手掐进门框里,他用最快的速度跑上一楼来,孟婆却故意逃掉了,他暴跳如雷。 “她走了。”箫飒战战兢兢地伸出笨拙宛如假肢的食指指指桌面,露出风轻云淡的表情,有着少年的痴然,有着畏惧和敬畏。 慕容风澈恨恨地踢了门框几脚,把门踹得嘎啦嘎啦响。他的眼里贮满了鲜红的泪水,那是他血丝密布眼珠的眼神。 孟婆历经十多年的磨难,皱纹深了很多,人颓丧了很多,可她不需要谁的推搡借力前行,她花了十多年时间踟躇,让一切从无到有,如今她已成为亡海的最高领袖,没人敢骑在她头上压她一筹。 看上去无波不澜,可每一天的亡海都在发展,由拓跋恢领衔的正常魂——误闯亡海不能功成身退的人自愿加入他的军队,与生长在水底——几百年前积劳成疾、不堪重负或溺死海中的黑人演化为的黑色水鬼发生交火冲锋,死伤无数,亡海领域的战斗与亡海外的死亡淘汰同样激烈。 黑色水鬼的数量在顶峰时达到将近两亿,如今溃不成军,至多三百万尾左右仍在水里浮动,水鬼没有繁育能力,而亡海又像一个囚笼网住一切生命迹象。 自打慕容船开船以来沿途的沉船大半不是年久失修沉陷或自然舍弃的,有可能是拓跋恢率领的起义军为抢船只上的枪支弹药击毁的,也可能是水鬼们防止他们成为起义军的后备军源而弄沉的。 慕容船之所以从未受到水鬼的侵扰,原因在于他们听从孟婆的指挥,绝不会对孟婆的朋友下狠手。 囚马船似乎也没受到什么影响,缘故是孟婆与仰氏硬碰硬不一定能一战成名,而仰氏的囚马术对付水鬼绰绰有余,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小神船的安宁宁谧,孟婆也不愿破坏,该分崩离析的就让它自行破碎吧,人家想在这自由自在活下去,不参与战乱的,就先不动他们。 拓跋恢之所以要与孟婆开战,原因是不明自白的,他心有图谋,对亡海心仪已久,对一个老太婆来统治这块肥沃的海洋心有不甘,他要万人之上但决不要一人之下,纯粹是一种征服欲和好胜心在作祟。 连年交火下来,这里沉船数量呈直线上升,环境恶化,光线不好,像一个生命绞碎机,粉碎一些生存的痕迹。 慕容船到亡海几个月了,孟婆找过他,她说他不想看见他,更不想把她心腹大患的儿子招为左膀右臂,但慕容风澈死心不改,他想留在亡海谋逆生机。 孟婆殷切希望清明宿舍的五人能留下来铺佐她,在这儿一定能成就他们的人生价值,可是他们没动这心思。 “船长不很刚强的吗?怎么哭了呢?”箫飒依然延续那款表情,手指角度和方向指着敞开的破损大门,“又要修门了。” “我们不懂,船长竟愿意为一个女老道做牛做马,人家还不肯收,稀奇。”梅苏连连摇头,她没弄懂。 “八成和神船那三个不必再经历死亡淘汰的小朋友一样,说什么都要留在世外桃源亡海不愿出去,这里自由这里美好,可是那么无聊的地方我可看不出有什么值得依赖的。”箫昊浮空,侧卧着,手抱肩头跟大家伙说这世道的人没个正人君子,全是小肚鸡肠的怪人,就连他们五个也一样。 “对啊,我们拼死拼活熬到这,一定要一起登岛看看罪恶小岛美丽的面貌。”箫飒向往憧憬地说,对与非和他们说。 “小岛美丽?一起,可能吗!”司徒没感情地说。 与非说:“要不我们留在这别出去了行吗?外面世界的精彩是伴随着无奈诞生的,留在这里说不定最好,精彩由自己把控和创造,还能结识不少志同道合的伙伴,像无厌他们啊,是可以当一辈子情同手足的伙伴的。我们不出去就不用管死亡淘汰了,好好活下去就行,不必自相残杀踏着兄弟姐妹的尸体登高一呼。”宿舍陷入鸦雀无声的循环里,仿佛所有人都在秉持沉默是金的道理。 应与非垂下头盯着摊开放在胸脯的书本,“看来这样子……好吧!” 第143章 联合制敌 漭漭大海,它轻歌曼舞,它删繁就简,这里有着最原始的生活环境,和最残酷的人心。 “不好啦,急报……”戴帽子、耳背上始终镶着铅笔做装饰的漱石风风火火走来,气喘如牛,看上去他真有卖报小男孩老当间谍的气势。 金秋十月亡海依然忙碌,差强人意的天空让人感受不到秋日的艳阳与凉爽的秋风,透着丝丝彻骨寒意,有种天灾人祸即将来临的预兆。 “来,喝杯茶冷静冷静。”箫昊倒了碗茶给漱石。 这时穿着露脐装、神清气爽的贪得无厌也昂首阔步走来,与漱石同坐在一条椅子上,举过茶壶继续给他倒茶平复心情。 漱石终因心急喝口茶都呛了个半死,响烈的咳嗽声似一把开山斧开天辟地,或者把自己给开膛破肚了。 “怎么了?”应与非问神态自若的无厌,要想等他心跳呼吸均匀的那刻,世界末日都先到了。 “你好好的啊,给我们出谋划策的吴用。”贪得无厌猛烈地拍拍漱石的背,他的血红蛋白全流通到脸上,“看样子只能由我来说明一下现在外面万分火急的局势,不容乐观但不用放在心上的情形。” “能不能不要铺垫那么长。”不屑废话追求真理的司徒不满地说。 “哈哈哈,那么你们自己去看吧!”贪得无厌诡计多端,把人胃口吊得高高的,下手割了人的胃。 司徒做鬼脸哼哼哼地冷笑,抄起鸡毛掸子打了漱石一下便白着脸出去了。 他们纷纷攘攘地跑出船尾,引来无厌的质问:“你们船不是船头最重要吗?怎么天天在船尾扎堆?” “是船头重要,”箫飒纠心地弄手指,“哎呀,别提了。” “因为我们懒到死。”箫昊得空插一句。 “不是,那次去船头争夺地头蛇遇上了慕容风澈,没给我们好脸色,最终是我的龌龊把殚精竭虑一心为我好的原船长害死了,前任船长对我是恩重如山的。” “你别这样说。”应与非宽慰道。 贪得无厌煽风点火,“有这样的事,记得下回开个故事会把这等精彩的故事原原本本道给我听。” “无厌!”与非愤愤然地使眼色,一时间阴晴不定的脸色像霓虹灯万丈光芒齐齐聚焦在她身上。 太护着犊子了,贪得无厌歪歪嘴就不火上浇油了。 箫飒远远看到四艘扬有拓跋氏旗的母船分左右两边同时进攻夹击慕容船,来势汹汹,好像目标就是这艘夹在无关紧要的船中间的慕容船。 突然,慕容船发射了一枚大炮攻击敌船,原来船长自知身负重任,早就坐在船长室收放自如了,可这准确度不高,连连发射了四大炮,非但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反倒被敌方的船打穿了锦旗,容字的口豁成了洞,不知船上有没有手艺不错的末影人裁缝。 “听说,你们船船长还找了孟婆帮忙。”漱石终于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 五人顿时石化,此孟婆还是失散多年的彼孟婆,傻傻分不清,同声同气地问:“你说的孟婆指的是谁呀?” 五人串通一气的质疑,漱石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少说话吧,他就想问一句却呼吸不顺畅,说出的话有那么含糊其辞吗?“除了囚马船船长还能有谁?你们傻啦?”他们着实傻了。 “三艘船的船长都出山了。”他们往神船一看,一个小小身影跑进船长室,神船船小只有一个船长室。 囚马之船的船长室在二层,视野极不好,放炮是瞎来的。 “那我们呢,我们束手待毙吗?”箫飒问。 “不然嘞!”司徒暗暗答道。 说毕,一群黑衣骑士末影人嗷嗷慢慢地来了,将五人挟持上靠近船尾的船长室,他们猜到是船长的命令,两个船长室,偌一个空着不值得,给他们玩玩咯。 漱石和无厌无事可干,跟了上去。 船长室呈圆柱状,墙壁上开满了窗户,打开可折叠的木板视野裸露,三百六十度的范围,可以看见超过三百度超清视角,其他地方被窗棂、房体支架或压缩的木窗挡住。 五人分立不同的岗位,有操纵弓弩的,有控制大炮的,有控制嗖呼火箭的,鱼雷——这倒没有。前船长室船长一人控制不焦头烂额才怪,火热水深的战斗打响。 贪得无厌和漱石双手撑着下巴,肘撑桌面,看着桌面上摊开的窗户打开后不得不取下来的巨幅黑白地图,第一眼看见这张地图的人都想无语地问——四面八方全是海,中间一个小罪恶岛,亡海区域又不明,这地图画来做甚? “来,给你们望远镜侦查敌情,做好情报员的工作好吗?”箫飒威武雄壮,敬个礼呀握握手,将裤腰上的望远镜艘出来大方的递给无厌和漱石,便以他们消遣闲暇时光。 “你还有这东西呢!”闹的假得跟真的似的,敌情个屁呀,那么近,肉眼都能看得详细,“是的,长官,倾力为之。” 箫飒耍赖干什么他都要和箫昊换座位,弓箭落伍了,箫昊拗不过,忍痛割爱成就傻大弟的无限风光。 箫飒摩拳擦掌,真枪实弹的干,战斗很有乐趣,这像玩一台游戏机,瞄准敌人舰艇射击,操纵杆拉上掰下,控制大炮校准方向的方向盘使劲转,他玩得不亦乐乎,上次上这玩还是尊贵的慕容船长登基前误打的顾先生来那回,转眼十个月的光影在眼皮子底下溜走。 要怪就怪慕容船六人的技术太烂了,要怪就怪囚马船的视野不开阔,要怪就怪神船的炮太小,神灵氏一击弊中百发百中,奈何只给那些船点皮肉之苦驯服不了他们的桀骜和叫嚣,有了可乘之机。 四艘船斜拉追上慕容船并及时右掉头与船一同匀速前进,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大家索性坐以待毙放弃进攻,再近的距离也难打中,他们便也收手。 “还给我,”箫飒一把抢过望远镜,“没家教。” “你两个有家教吗?没教养的跟屁虫。”箫飒把一个望远镜递给与非看拓跋船们的动静,自己留一个,“你们父母在哪儿?” 贪得无厌和漱石气得无言以对,这孩子老大不小了,心真黑,前一秒出手慷慨解囊,后一秒敛财吝啬。 想来四艘船准备有好些时日了,或者说他们一直蹲守此地,途径的船他们统统过问。 只有这附近左右边没有沉船杂碎,他们事先打捞作业过,方便他们开打和藏身。 他们伏击过往船只的出发点是好的,摆在慕容船面前有两个选择,一则顺从他们,二则就地粉身碎骨。 这辈子还没被不相关的人这样威胁过的慕容高视阔步跳上他们的船,走到这群倭寇前,电光一闪,头目的脑袋咯啦一声一百八十度看向身后,吓得观者一身流汗。 “孟婆,神灵氏,下来帮忙。”慕容话出不久,只见两个小矮影蹿到他身后摆出要大干一架的姿势。 应与非笑得直不起腰,梅苏借她望远镜看了一下,嘴石榴般裂开了。 两个短小的身板站在高大的慕容背后,沉浸在头目被杀的寂静人群突然热闹起来,指着来搞笑的三人捧腹笑出了喜悦的泪水。 孟婆撅起布包收缩带褶子、饺子花边一样的嘴啊了一声泄愤,大叫,“牛头马面,快放。” 只见囚马船甲板上营养不良病殃殃的牛头马面,打开一个能把人扣里面的大铁笼子放出蜂巢出动的蝙蝠吸人血,另一个人放飞手中几只光头的秃鹰啄人眼珠。 左右两边四艘船立马乱成一锅粥,人群奔走呼号,有被悍鹰啄了眼珠摸着墙板走路、在地上打滚的人,有被肚子圆鼓鼓的蝙蝠无情吸光血的人。 孟婆的心狠手辣他们算是提前领悟了。 三人不动如山地站在左前方第一艘拓跋船上看渺小的人满地打滚,心中没有一丝哀悯。 “大表哥,孟婆朋友,你们先上去好不?”两人明白神灵氏要动用她的招了,一个回囚马船,一个回慕容船。 神灵氏动动手指,秋日飘雪,地上的人被冻得直打哆嗦,肢体冷得僵住,没了运动能力。 梅苏看着直起鸡皮疙瘩,她看了一眼今天套上一件马甲的昔日铁人箫飒,赶紧把望远镜归还给与非。冷啊! 与非接过望远镜,刚好看见神灵氏给他们的致命一击:女孩大小腿肌肉虽不比气球大,但弹跳力惊人,左上船的她蹦到几米高的高空,往雪花化水的甲板上一踩,甲板分裂成无数手腕粗的裂缝,水源源不断地冒上来,绽放一朵喷泉之花。 神灵氏腿一落地她就从左上方的船跳开了,跳到左下方的船给予猛击,而后跳到右下方的船、右上方的船逐一击破。 当她大功告成想跳到慕容船找他们玩时大祸临头,贪得无厌眼疾手快一跃抱住了还在半空中的神灵氏,舞蹈家的脚轻轻落在船长室外的开阔地上,阻止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大伙儿明白贪得无厌为什么去接她,大伙儿深呼吸——要是她脚碰到慕容船,慕容船的下场会和四艘拓跋船一样慢慢沉沦。 他们排着队走出船长室,他们要给神灵氏和无厌跪地磕头,“你们想好怎么感谢我了吧!” 箫飒摸着宛若跳蚤跳动的心脏,“我把望远镜借你玩几天。” “好的,成交。”贪得无厌喜出望外,波光粼粼的大海真美啊! 箫昊摸摸女孩的短发,“下次切记,别吓唬我们,哥哥姐姐被你害死了。” 神灵氏脸蛋红扑扑腼腼腆腆地笑了,抱住接过望远镜的无厌大腿躲藏在她的身后。 “美丽的的女孩儿,你怎么不把船留给我们当船长呢,我们五个人有四个船长,我可以把慕容船长杀了,然后我们五个都是船长,大摇大摆同行前往罪恶小岛,多威风多潇洒啊!”箫飒怪声怪调的。 “啊?你要杀了我大表哥,我告诉他去。”箫飒脸色突变,捂着她的嘴,突然想起他们还有这门子关系,“我开玩笑的,船不都被你踩地鼠踩沉了吗?” “你怎么确定你们肯定能出亡海?”漱石大胆出言。 “那是因为真孟婆说……”四个人死命咳嗽,印堂发黑,箫飒说不出口了。 “什么真真假假的,她出去过吗?”漱石逼问。 “是真的……”箫昊背后偷袭箫飒,捂住他的嘴,他发出呜呜的哀鸣,好像一种鸟儿。 “算了吧,登上罪恶小岛有严格的审查制度和表格,什么船沉没了毁灭了不见了,他们都有记录的,你们四艘拓跋船同行,哪来的缘分,非得扣押你们不可。”漱石看了箫飒一眼,“除非你知道原船长的大名,造假。” 箫飒矢口否认,“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王八蛋的。” “你说谁?” 箫飒改口,“没说你,是我自己多嘴,连xx的秘密都瞒不了。” “秘密,什么叉叉的秘密?”神灵氏打破砂锅追问。 “既然是秘密就要守口如瓶,知不知道。”箫昊重拳打箫飒的头,他晕了过去,“没事,日常性昏迷。” 应与非的失落比沉船的咕噜声还响亮。 “天杀的,我的船小命难保啊!”慕容风澈骂骂咧地回他寝室休息,声音呢颤颤巍巍和他脚步一样踉踉跄跄。 慕容船长将要部署下一步计划,直捣黄龙操拓跋恢他老窝。 “你怎么就不安分点呢,若没把船击沉,我们还可以玩海盗游戏抢他们的宝藏和供给。”作为一家之主,漱石可惜。 “啊?不小心。”神灵氏不知不觉。 “对不起。”神灵氏鼓着细腻嫩滑的腮部认错。 “怕什么,咱以后有的是机会,这段时间都要排着队航行,吃慕容船美女末影人煮的饭菜不用发愁。”贪得无厌撸起落下去袖子意气风发。 昏迷不醒的箫飒想着:抢我的食物说得倒轻巧,她的眼光拉得比望远镜还长远。嘴脸更长像条狼。 “也对,神船长我说话闹着玩的,你不用委屈。” 神灵氏豁达地笑了笑,“我不会的。” “哪会。”望着四艘沉入海底没有活口的冒泡泡的敌船,司徒嘟囔了一句,怪不得当日这个小屁孩有胆量挑衅慕容船,是稍微用力一蹦能把船崩塌的厉害角色,不得小看此人的道行。 “你比我还小心眼。”箫飒指着司徒故意吊高嗓门。 司徒把头一歪,“不想跟你说话。” “我还不想和你说呢!” 不好惹,通过这场以卵击石的矛盾战斗,可见三艘船的船长一旦联合起来,有多么强大? 第144章 大收割(上) 长途跋涉,冬天到了,雪没下,神灵氏降了些雪给大家过过打雪仗、堆雪人的瘾。 死亡骇浪风起云涌,天上的色彩红红火火热热烈烈,像海上的血被天回收了做妆扮,暗淡的耐人寻味。 三艘大小不等的船陆续驶进一片干净开阔的海域,指路明灯是排在末尾的神船,他们到这的年限最久,把亡海绕了几遍,比较熟悉海域与海域间的些微差别。 没了沉船的隔阂阻碍,它们和谐地并排前进,有浩浩荡荡奔赴战场的威武架势。 三艘船中慕容风澈是老大,风吹雨打都不怕,他爱去哪去哪儿,大家听从调遣。所以,当他宣布要清剿拓跋恢那狗杂种的势力时,神灵氏和孟婆义不容辞跟随。 天上厚厚的云层长得千奇百怪,风吹不散它们,它们是一个大家族,紧锣密鼓地团结拥抱在一起。 云层下,天气发闷,辽阔的海域出现难得一见的壮观场面,许多各种各样的船紧紧簇拥在一块一同前进,仿佛一座安居乐业的船岛慢腾腾地移动,它们很笨拙,一个小时走不出一米,因为船没开,随浪漂走,这里是拓跋恢辉煌的基地。 三艘船向船岛进发,没有一丝畏惧,对方好似侦探到了敌情,也派了三艘船火速赶往这个方向。 慕容船等船船上还有末影人,而敌方的船大约是纯人力控制,末影人是阎罗王的直系下下属,一旦他们脱离阎罗王的监控超过六个月,将自动除名灭亡。 他们一艘船上没几个人,攻击力分散,有的控制船运行轨道,有的放炮,有的权衡利弊,哪里是所向披靡兵不厌诈的三船联合的对手。 擒贼先擒王,慕容船和囚马船直接避开他们,侧边神船船长神灵氏发力驱逐他们。不,是轻而易举的就击毁了他们这些小喽啰的船只。咕嘟咕嘟,仿若响起了烧菜的声音。 不怪他们是罪有应得的,他们也是在为主子赴汤蹈火,怪他们猖狂伧俗没认清形势,怪慕容不念旧恶痛下杀手,怪他们高歌一曲就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暗黑的夜幕下是一片惨白,这种奋不顾身为一个主子不惜命的白是光辉灿烂、灿烂千阳的白。 慕容风澈不知自己对他们的仇恨从何而来,可能为了在冒名顶替的孟婆前展现他雄厚的实力,或许只为孟婆能挽留他而重创拓跋恢的船岛,无论处于何种目的,无冤无仇杀害人家看上去都挺谐谑的。 三艘归拓跋恢统一管辖的船像企图站在海面的长颈鹿闷声闷气地入水,可对神灵氏来说,收拾、嘲弄他们不费吹灰之力。 船岛的主力军乱了阵脚,一次性派遣在船岛之外的八艘船同时进攻慕容等船,这些船的造型奇特,设备升级,大炮瞄准性更优越。 慕容风澈一点不慌,同时朝对方船只的桅杆甩出八枚飞镖,正中目标,他们的桅杆和风帆轰然倒塌,甲板上的船员纷纷撤离,没有风帆助力,船行进艰难。 慕容船船头中了一弹,深深的坑,粗粗的木纤维裸露在外。他唰地陆续飞出几十枚飞镖将八艘船两侧和船尾的各个发射孔卡死或破除。 敌军急得火烧眉毛,进退两难。 乘胜追击的大好时刻,囚马船上的孟婆愀然作色,面容威严,将她的生物武器投放,这些生物大都长着獠牙虎眼,攻击势如破竹, 三下五除二的功夫,敌人声泪俱下哎哟哟喊痛,像几岁的幼儿,语言不足以支撑他们的认知新高度。 神灵氏又将彻底击溃船只,贪得无厌拉住她的手,“记住后面留几艘船。”后续工作留给神船,慕容船一马当先,囚马船尾随其后。 那些为虎作伥的动物迫害完八艘船上的人后飞到将近百来艘船围成的船岛,聚集在它们上空,像一个专门啃噬木船的黑云怪兽,拓跋恢部下人人趋利避害,别有用心者更是避而远之,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哪里还顾得上为他死活。 大敌当前的消息迅速传遍船岛的每一个角落,瞬间蔓延至船岛中间富丽堂皇的拓跋船上。船长和一众主帅先是闻风丧胆,而后强打精神声色俱厉,言之凿凿地说必须惩恶扬善杀死这些毛头小子。 拓跋恢站在主船船顶也就是船岛的制高点,一言九鼎,对各船的分船长发布调换阵型的命令,对成百艘船的弓箭手发号施令……“他姥姥的敢这样伤我军士气。” 上百艘围成岛的船只训练有素,船长心里也有数,调遣全军开船移位。眨眼功夫,船岛便像毛线球拉成了一整条直线,在海面上形成一条漫长的海岸线。 他们的水手将船与船之间用铁链栓在一起加速向三船运行。他们的弓箭手蹲姿跪地,两两配合着朝天空发射火箭矢,将天上凶狠的飞鸟烧死,将水中游的恶鱼刺死。 孟婆损失巨大,可这些凶狠的生物她留有种马,她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人,再者说这些长相丑陋的生物无人过问,死不死无所谓,战斗牺牲了是它们的光荣。 甲板上箫飒等人吹着凉爽的秋风,观看这样一场壮观的风雨,慕容船长怒吼道,“你们还不进船长室发炮,等着我替脑子长脓包的你们收尸啊?” 船长向来不是个口蜜腹剑之人,清明宿舍的人进入船尾船长室,另三个少年进入船头船长室。漱石他们在自家船上扞卫。 箫飒仍是霸占放炮手的位置,加农炮的炮弹随便放,一排百来艘船,即使他技术再烂眼神再不好,也能一击即中,但百步穿杨说不上。 它们像平平仄仄但摆放不恰当中间没有隔隙的瓷瓶子,炮弹就是掷的载有过量火药的保龄球击倒他们。 拓跋恢站在巅峰之位靠狂野的呐喊与绵延几公里宛如一股木浪涌向三船的百船对话,他年龄不大,声音却异常粗暴。 箫飒闲暇时举起望远镜看见,百艘船旁边的几十艘木船突然比中间的船只提高速度,好若两根翘起的尾巴向三船鞭策而来,又如一个母亲敞开怀抱迎接子女入怀,可是最毒妇人心啊! 慕容风澈明白,百来艘船向三船拢近蜿蜒,逐渐形成将他们围住好瓮中捉鳖的包围圈。 有几艘船船毁人亡,但是铁链紧紧牵拉它们,不让一艘船落后,它们仍是一面无懈可击的钢铁之墙。 拓跋恢眼里流露出高傲自大的自负光泽,对船员们报了寥寥数语的奖励,他们的士气一下突飞猛进变态高涨,看来他已势在必得,高枕无忧。 包围圈已然形成,大炮效率不高,击中寥寥几船无济于事,慕容船遭到的损害和代价极高,光线的外表已惨灰尘劣。 孟婆狡黠,运筹帷幄,双手手背对着前方船只,手心运动,将她的必杀技囚原野马送向对面船只。 她一出手,大家都盯着她灿若星辰的招数,闻之骇然,一匹长发俊逸只有轮廓的淡金黄色插着翅膀翱翔的野马嘶鸣着跑向主船,沿途撒下繁星点点的金黄光点。 叫人一觉不醒的高贵马匹绕着拓跋船们飞着跑了一圈便凭空消失,众人擦白雪亮的眼睛,寻不到马曾来过的丝丝毫毫的痕迹,神思恍惚,恍然一梦。 孟婆嘴角钩着谦虚,百来艘船的能人都化作残暴的个体与队友自相残杀,与兄弟互搏,船上流血流沫兵荒马乱。 这可是她的得意之作,连自欺欺人无人能比的慕容也对马首是瞻的她另眼相待,对孟婆能制裁人的实力敬佩不已。 千呼万唤的狼奔豕突的场面出来了,能人都变为暴虐无道的生灵,主船上众将士也变成如此。 船员们争争吵吵哭天抢地,他可没心思披麻戴孝的,拓跋恢拔出一位同党的剑,几下傲剑凌云刀光剑影,主船上立即倒下几具生物遗体。 其他船身为中流砥柱的船长奋勇当先联合船员们众志成城负隅顽抗,以人多力量大反抗能人的逆反,镇压他们。 有些船没能人的船员便跳到邻船上共同抗敌,拓跋恢没那功夫跳到每艘船上,让他们各尽其能自求多福去吧! 能人的实力比平凡人强,所以孟婆这头拦路虎给他们以巨大的惯性冲击力,伤亡人数攀升,谷贱伤农,活着的他们面如死灰憔然不适。 船的大炮弓弩重新运转,侥幸躲过一劫的弓箭手们立好盾牌重振旗鼓朝天空放矢,那些箭矢上升到高空滞留了一会儿,旋即像提前规划好线路的导弹一样齐刷刷地射向慕容船、神船和囚马船。 没发射前,那只称得上火苗的一点儿焰火一滑翔起来与空气充分接触,就成了刺眼的橙红大火。那是弓箭要把所有接触的可燃物都烧个精光的雄心。纵使有熊心豹胆的人,眼瞳被这嫣红的火光诱惑,也会忧心如焚。 第145章 大收割(下) 热量辐射的火看得人心拔凉拔凉,箫飒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恨不得腰窝兜有一把弹弓,逐一把火箭击落水中,慕容船似脆弱的心脏,就要无情地被万箭穿心,可耻可恨。 慕容风澈的手快如闪电,他咬着嘴唇皮不遗余力地把一批接着一批的飞镖甩到空中,与弓箭硬碰硬,发出亢烈的声响,落入水中,箭矢上的火苗遇水吱吱冒烟。 箫飒踩着桌子,为船长的英勇鼓劲喝彩。他痛恨拓跋恢,那些潜入深海的目光把他清秀的脸鞭笞般照耀着。 “喂喂喂,那些箭矢怎么不攻自破了?”神船上贪得无厌笨瓜状,船长刚出去,她拍打涑石的肩膀问他。 漱石凝瞧,左眼瞪目右眼瞠目,有那么一秒,一排的火箭被一阵风抵挡住,那些箭的力没使完,箭身顽固地泄气一弯直直落水。 这种诡怪的风分两阵从左边吹到最右边,从最右边吹到左边,来来往往,周而复始。 他们忘了牛头马面,孟婆给他们的清目叶是短期的,时效一过就失效了,眼神不听使唤。看样子无厌下去和孟婆交易,要讨几片永久性有效的清目叶,不然成了瞎子,指着人说那是风。 箫飒等人可看得见,牛头和马面各举一面盾牌,飞过来飞过去,为三艘船减免一些伤害。 神灵氏谨记大家的教训,慢慢地走到慕容船的船艏,全面用冰激淋迎接漏网之鱼,相互相融,火箭不可一世的威力直线下降。 有几人来清除打扫,他们放心舒坦地坐在船长室里胡吹乱侃,说说牛头马面披荆斩棘的勇武,说说孟婆的神机妙算,说说船长的镇定自若和神灵氏的将帅之风。 弓箭手的箭不出一刻便射完了,他们江郎才尽下海底游山玩水去吧!各种大炮齐发射,包围圈越来越小,非得和三船整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不可。 “与非,你的书不是可以扭转局势吗?”箫飒摆了个剪刀手,对不劳而获一劳永逸不屈不饶。 “笨蛋,又聋又哑的你,你以为天天能用啊,要有记载才能更改,这件大事我昨晚没说,再说还不一定谁输谁赢呢!”与非手撑着杨柳依依的腰。 “就是就是。”箫昊同意。 司徒悄无声息地离开慕容船,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他与神灵氏交谈了一会。 神灵氏扔支冰激淋,距离远了一步上不了船,他踏着冰激淋两步落在对面一艘船上,随后神灵氏用同样的方法多在空中走几步过去。 他们携手把人办了,神船向他们靠近,贪得无厌和漱石接连上船为的是烧杀抢掠,把仓库里的食物运满神船。 箫飒等人随后登船,帮神船一同搬运物资,洗劫了好几艘船,神船的仓库才达上限。 后续的跨船搬运工作交给末影人去办,神船游迹亡海多年末影人早没了,但在神灵氏和他大表哥慕容风澈相认那一天,他说让她过过养尊处优的日子,便把慕容船上一半的末影人划分到她船上,离开亡海那一天,末影人就回去,因为神船不离开亡海,末影人留在这摆明死路一条。 剩余的船只由慕容和孟婆出手,破的破,沉的沉,大捷。 箫飒看见,海面以下那些敌人的敌人来了,也就是他们的帮手来了,成千上万的黑鬼们拖住船只往下拉沉,船接二连三地淹没。 慕容两人驾轻就熟,联手破船就跟玩破皮球比赛一样,同时来到中点的主船,拓跋恢武功不弱,可面对强强联手袭来,他逃避当逃兵,引发众怒,军帅主帅大发雷霆谴责他。 最终主船船长率先跳下水,其他人随着船落水溺水而亡,水鬼们奈何不了他,他成功逃出生天,一艘巡航回来的船前来接驾,他咬着铁嘴银牙上那艘船逃之夭夭走了。 “我们追上去吗?”孟婆问。 “算了,溜得比兔子还快,穷寇莫追,追他们纯属利令智昏浪费体力精力。”慕容看看他心爱的船,破败得不成样子了,能支撑多久呢?“残渣余孽,我倒要看看他们刀耕火种、精耕细作、采摘狩猎能几时重塑往日辉煌?” “不瞒你说,老家伙我也是这样想的,”孟婆说,“我回船了,乱兮兮的。” 慕容没有任何表示。 连战连捷,神船人不用日日箪食壶浆,获益实在不浅,但是载着主谋人员的慕容船便有些得不偿失了,这寸草不生的地方哪里找木匠去呢? “还好吧,我的努力她看得到。”慕容自我安慰。 远远的海上嗅到了远漂千里的血腥味的孟婆,面孔不宁愁眉不展,那个家族的人太可怕,姓慕容的人她怎敢留在身边,徒留贱命一条,指不定哪一天就被草杀。 那好吧,慕容风澈弄巧成拙了。 箫飒们好久没见到那位招摇过市的老头,收不到柯铭签临时现写或辛辛苦苦笔耕不辍的信。 大海血迹斑斑,天空同是血茫,不知是血染红了天呢,还是天色染红了海。 总之血海深仇,最深的仇恨不过是不愿和仇人头顶同戴一片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再战。 “杂种们等着我东山再起的复仇!” 尖利的牙齿咬着下唇,唇皮薄弱,裂口血流,拓跋恢眉头皱成一字眉,他潸然泪下。 “船长,我们如何是好?”一个年纪轻轻的小船员可怜巴巴地询问他去向。 拓跋恢试图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又觉得心腹之患比心腹多得多,他百般无奈地摇摇头,脸上洋溢着黄金般高贵的杀气。他企图把亡海变成第二个地狱的想法幻灭了,不外乎秉持一颗上进心看到即将到来的未来,他双眼笔直地望着波澜壮阔的大海,心血来潮。 想法一一无故堕落,两手握拳蛮懑地捶了捶栏杆,区区三艘小船把他花了十年时间造就的辉煌弄成这样,连必杀技也全盘托出了还不能取胜,脸丢大发了。 大水冲了龙王庙,他以后怎么在亡海混? 第146章 继续!擂台赛 一个月以前,孟婆再次神不知鬼不觉地登上慕容船与清明五人进行出海前最后一次交谈,旨在告诉他们一些注意事项。 孟婆说出亡海暂时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在船行亡海二十一周时到达指定过渡地点,在那儿会有一股罕见的超自然神秘力量护送他们离开这片荒芜之地。 慕容船是夏秋交际之时误入亡海的,那就说明他们出去时冬季快结束,登岛时已是春意盎然鸟语花香。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一呼百应的船长而说明给我们这些无名小卒听。”司徒怀疑孟婆的诚信度。 “他?”道貌岸然表里不一,孟婆谑谑的声音与眼神同时传出,“我为何要讲给他听,不很奇怪吗?” “告诉我们更奇怪好不!”与非面色红润喃喃自语。 “你讲给掌舵的慕容风澈听多好啊,省得我们七嘴八舌跑去解释,他还不听我们话。”箫飒直呼其名。 “你就说我说的,他不信也得信。”对付官匪一家,风采依旧的孟婆迎难而上首当其冲。 “你都这样说了,还不如亲自跟他说,我们又不是传声筒。”箫昊怄气地说,“他那么听你的话,你却不信任他,这是为人母该有的风范吗?你应该见风使舵。” “你他妈的仿佛在逗我?给我闭嘴。”孟婆急了眼,拄起拐杖直抽抽说话者,“我老乃冰清玉洁之身,胆敢污蔑我,你不想活了吗?” 箫昊鼓起腮帮子送气,双手像被古刑五指甲板夹过似的红肿,“想活,想活。” 梅苏捂嘴偷笑,孟婆和仰氏不仅出自同一出版社长相相当,而且火爆脾气也难辨真伪,可喜可贺呀,怪不得普通人包括阿拉汪都分辨不出谁真谁假,归顺了盗版妖婆。 “你不是说想让我们帮你一个忙吗?”箫飒口口声声想方设法问出内幕。 孟婆狐媚地招招手,让大家靠近点,隔墙有耳,不能走漏了风声便宜那些小子。 “好,就是这样。”他们听后脑子灌了迷药般朦朦胧胧,脑袋悬在房梁上,冒着随时有可能砸下来的风险。 “好,至于逃出亡海的方式方法,我都和你们说清楚了,你们也记住了,那我留下来毫无意义,书我拿走了。”须臾之间,孟婆不见。 问题的谜底盘根错节,对他们来说像个填不满还要死磕的无底洞,任务艰巨。 先不管孟婆的请求,先找到逃出亡海这个地方妥当点,箫昊动员大家伙集体出动说服船长按他们前进的路线行驶。 “我是船长,为什么放低身份听你们一口一句的轻易改变路向?”慕容风澈背靠着竹椅,悠哉悠哉的。 “噢,我慷慨淋漓的船长……”船长身体前倾坐正,手搭在扶手上,腿瞪着桌边,“尽给我扯这些马屁。” “我还懒得说呢!”箫飒不急不慌,“船长,这是孟婆他老人家要我转告你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难道你不想让慕容船成为地狱有记载以来第一艘成功逃出亡海的船吗?多光荣洪福齐天,光耀门楣闪闪发光。”好像说了这些话箫飒也福至心灵了。 慕容希望箫飒甭说那么长的废话,他听进脑子的只有孟婆代述,他整个人正襟危坐,又高身阔背地站起来,“孟婆又去你们宿舍了?” “嗯,对。”司徒莫测沉着地说。 “什么,又去你们那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慕容大怒踢翻桌椅,“下次她若再出现,你们不来给我通风报信,我就杀了你们。” “他不会来了。”箫昊悻悻地说。 船长发飙堪称耸人听闻,字字像把小剪刀在他们的脖颈前耀武扬威地比划,随时一刀小命呜呼玩完。 总之,船长遭到前所未有的来自孟婆的冷落和打击,心神起伏跌宕,谁也不敢亲近他,以至于这几天船依旧自顾自乘风破浪。 突然某一天慕容风澈想通了开窍了,或许是受了箫飒大话的鼓动,拉下脸皮和五人面对面举行了小型圆桌会议。 “一人三句,说说看怎么能去到那片海域。”慕容用审犯人一般的锐利而短浅的目光盘问着他们。 不可忽视一人三句的规则制度,他们从头至尾就真的一人三句把大概的意思讲明。 “你一句我一句的,你们玩成语接龙呢?”慕容脚顶着地面隐忍不发,“每个人的说话风格各异,谁听得懂你们讲什么?” “船长,是你叫我们轮流讲的。”箫飒眼睛干巴巴的,好委屈。 “大胆!我哪有说过。”慕容想起自己说过的话,但为了保持一手遮天的威严,他坚持不信,“东拼西凑的话你们说完了,我问你们我有让你们采用这种法规说吗?” “没有。”四人临渊羡鱼开口一致否认,置箫飒于聋哑学校高级生的境界,他的愤怒卷成了风,“你们禽兽不如,下地狱碎尸万段去吧!” 好,各位推荐唆使巧言令色伶牙俐齿的人也就是梅苏作为议会代表把长得三日三夜也说不完的故事娓娓道来。 好了, 慕容洗耳恭听,了解其意,遣散了众人,安安心心开船。 箫飒原是毕恭毕敬,后来索性打起呼噜来,成为故事高潮部分免费协奏的乐器,幸而没人生气。 大家想不通为什么孟婆屡次不肯见船长,而船长却奴隶一般一心一意听她话? 斗转星移光阴如梭,一个月的时间悄然离去,三船已经驶离重灾区,顽强的健康的且四肢健全的活了下来。 这里能看见太阳,有希望的色彩,有雨后的彩虹,是亡海唯一能看见太阳的地方。箫飒朝烈日挥手,欢呼雀跃,胜利也在向他们招手,这就是孟婆口中的指定地点。 大家都能够清晰辨认这里与其他地方的不同,深海聚集了数量庞大的黑水鬼,他们无拘无束翱翔在海水里,就像飞鸟飞在天空一样自然且自在。 船附近有星星点点的浮岛,或者说这些只称得上是浮萍的浮石闪出耀眼的光刺,兼具石头凹凸不平的质感。 海水漫上石头,温暖明媚的阳光又为石头上了一层金光灿灿、熠熠生辉的光漆,石头浸水的表皮向四周反射着宝石般箭矢状的壮丽射芒,美景当前,动人心魄。 大家还在喋喋不休商量该派谁去启动石头阵时,慕容风澈却临时心澜翻滚改变意向,向大家伙儿发话了:“将近半年船上伤亡人员不减不加,没一点死亡淘汰的样子,成何体统,赶紧的,八位存活的船员给我下擂台赛紧急集合。” 不是船长说得轻巧,船都破败不堪了还要人打架,他的人生哲理可真煽情,箫飒当众讨伐,“船长,能不能出了亡海再说,让大家都体会体会重回大海的美好感受?你这样攻讦撺掇,不很扫兴吗?” 慕容风澈冷哼着,他最爱不务正业地让人痛苦,让人在时而游走天堂时而跌落地狱的边缘徘徊不前,“切,鸟为食亡,我就要你们尝尝平淡中夹有的厉火的滋味!” “可是,我们还不一定能出去呢,万一……” 慕容掐断应与非的话,“没有万一,我说能出去就能出去,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八人垂头丧气,幻想是在冒着黎明曙光来临前密布的乌云下愕然地在暴风骤雨走这一遭,像串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绳子是船长胡来的以自我为中心的原则。 “等一下,打硬仗何必大老远下楼去那间暗洞洞的擂台室,不如来我的船各比高低决一胜负如何?” “那好,就按你说的办,”慕容指着八人往神船上带,“快,别拖延时间。”他倒是快活高兴,苦了八位船员。 孟婆、阿拉汪、牛头马面、贪得无厌、漱石和慕容以及众位末影人都是一身轻松的观摩者。 八个人比斗,必然分为四组,这说明清明至少有两人对打,清明宿舍的五人千方百计拖延时间,说是离罪恶小岛还有好一段距离,人员不用一下子死一半吧! 他们铁定了心让另三个船员挑选作战对手,而清明宿舍多出的两个人将不参与这场独斗。 “那好,我再说明一件事,不能用武器。”慕容笑看风云,批准了他们的意见,其实他是抱有私心的。 不能用武器,这算得了什么赛制,比试格斗技术?三个形单影只的少年和少女对船长的偏执抓狂不满,可有苦说不出,船长的规则明显偏向他们宿舍群体,他们自然觉得他们几个应当抱团取暖成为另一个与之对抗的小集体。 他们集体实力雄厚,而船长不帮势单力薄的他们就算了,还给他们施压,无论如何清明都有两个不靠战斗便能好好活着的活口,何来公正廉明之说? 少年小刘选择箫昊为对手,小孙对上司徒莫测,梅苏将与少女李氏比个高低,他们不敢挑箫飒这个神奇的家伙,另外他们从上一次团战中看到了力挽狂澜的与非的书,知道这是个能篡改最终战局的狠角色,可他们不明白只能改一回,无意中让最有可能被击败的与非坐享其成。 第147章 大乱斗(上) 神灵氏命令慕容送来为她服务的末影人们将船变形,所谓变形是指将围绕船头周身的隔板拆卸下来平放,面积可有效增大百分之十。 船分解好了,视野上更加辽阔。由于赶时间,战局得在顷刻之间结束。神船的条件,或许能容纳下三队人马同时比试。 各位船员们轻装上阵,然而埋怨说空间狭小施展不开。于是,船长们一致决定将一组人马分配到船尾。 应与非心里波涛汹涌,阡陌交集着百感,她一个花褪残红的预言家能不苦不累地哭着活到现在,她自己都有些怀疑这种幸运是不是真的,这种运气又能延续多久。 “我们载你们全视野无死角飞到天上观看这场战争吧!”说话的是牛头马面。 箫飒和与非多少有些受宠若惊,“你们背着我们,男的背男的不奇怪吗?” “没关系,我们变成牛变成马就不奇怪了。”他们的默契炉火纯青。 两人的三魂七魄都遐想着在空中骑牛驾马的震撼,“你们怎么变成牛马?” 两人看到,牛头和马面腆着脸走到和神灵氏手挽手情同姐妹头靠头想要好好观看此场战斗的孟婆面前打搅他们,“孟婆,对我们使用囚马术。” 孟婆不希望有人干扰她们的安宁,先满足他们的请求吧,左右手握拳摆两个剪刀手,就把牛头马面变成了神牛和神马。 他们的脚步声略有不同,马面穿了铁鞋子马蹄是清脆的,牛头的牛蹄落地声粗厚浑壮,他们吼着向两人兴高采烈地冲来。 箫飒与非放目斟酌彼此,不似以前害羞得不行,只是他依然白霜潮血,她依然面颊潮红。 马面绅士地在应与非身前“吁”地停住,后肢跪下让与非把他的腿当马镫骑上他没配马鞍的背部,不用踏地也就没有剧烈的耸动感,坐着舒适,屁股不痛。 牛头头上的牛角又粗又短,眼睛又红又大,他鼻孔像烧开水的茶壶,壶嘴冒出粗气,向箫飒冲去。肩胛骨上的肌肉硕大硬实,箫飒捏着自己的小胳膊细腿羡慕死了。感觉要被踏死,箫飒手心出汗手,把它们手忙脚乱地擦干。 牛头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箫飒只得自力更生。牛头冲到面前,箫飒矫健侧身,以防被他牛角撞上天去,而后顺势而为用巧劲双手拽住牛角双脚一蹬,坐上宽大得有些荒谬的牛背,仿佛坐在一座山上。坐上牛背前有那么一会儿他成了一面挂在牛角上随风飘扬鲜明的旗帜。 马面在前,牛头紧随其后发力追上,他们四个人肩并着肩无拘无束地飞在空中,四只马蹄四只牛蹄轻快地奔跑着,他们像在空气中划水游泳,他们欢畅地喊话。 甲板上打架的人看到这副情景,心中真是不知作何感想才好。 与非嫣然的笑,箫飒放开双臂,尽情享受明朗阳光下的悠闲时光,看看左边骑着马的与非,咧开嘴大笑一顿,阳光下牙齿清透如同玛瑙。 牛头和马面在三艘船的上空绕了几圈后,为了不再悠悠荡荡打扰到人,他们停靠在神船低空一个合理的观看位置,可供两位看客同时浏览两边战斗的局势。 现场人少,却抵挡不了几人观看决战的热情和六人的紧张,既然不下擂台室,那么那一套繁琐的俗不可耐的开局准备就省了。 甲板上跳动着箫昊高大的身躯身影,小刘冲过来一拳两拳击向箫昊的头部,箫昊一边后退一边左右晃脑袋,躲避他的攻击与伤害。 箫昊注意腿上功夫,在他躲闪小刘的进攻时,腿使劲瞪起踢他,小刘的底盘练得稳当,一边攻击一边防御,对他来说并没什么困难。 赤膊上阵的小刘的拳法和螳螂出拳一样快,留下看不清摸不着的重影,箫昊的目光一刻不动地找机会,小刘快把他逼到尽头挨着隔板,箫昊突然反手抓住小刘的左手,左手抓小刘的右手,将他整个人反过来。 在箫昊与小刘激烈角逐时,旁边梅苏与少女的斗舞同样白热化地展开,女性出拳出脚尤为柔韧,力度可是不小。 小李先送出她的头部,尔后左右拳齐进攻,梅苏只来得及顾上面的拳,腹部被下拳重重一击,她被这股力道冲得连连撤退。 不能出武器的战斗,梅苏认为她很吃亏,今年一直在勤学苦练小刀的她刀法到了如火如荼闭着眼也能扔中五十米外一颗小杏子。 或许小李也这样认为。 “梅苏姐,加油。”在与非看到梅苏被打暂落下风为她呐喊助威时,箫飒已经懵里懵懂扭头看司徒莫测和小孙。 手中没了鸡毛掸子,司徒的战斗力仍旧盘走于上流,数一数二的格斗技能在他身上突兀的彰显着。 小孙不用过多铺垫,灵活得像只小猴子,他靠前空翻后空翻来快速移动,这比他跑步还快,司徒每次试图出手时,都被小孙来无影去无踪的空翻耍得团团转。 司徒前后分脚蹲下,只手着地一手背后,棕褐色的瞳孔一上一下,欲摸清小孙的移动套路。 用了将近一分钟时间,司徒终于找准了小孙的大漏洞,脚蹬地双手顺在身后,压低身体姿态,衣服飘然,高速潜行。 随即,司徒单手下地,另一只手发力稳定平衡,双脚用力撩到翻腾中小孙的腿。小孙的空翻还没完成,整个人重重地摔在甲板上,他护着骨折的腿、肩胛骨的重伤,成了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小刘的双手执不过,脖颈子被箫昊抓住,高大的箫昊与绑着人的木架子如出一辙,小刘的挣扎徒劳无功,箫昊想要活活将少年掐死,可他下不去手,一把将小刘推远,浪费了一次制伏敌人的大好机会。 “有拖延症的人等下都给我去死。”慕容觉察到箫昊的心软,很不高兴地说。 箫昊告诫自己再也不能放过任何制敌机会,对别人的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的蔑视伤害。面部红肿的小刘咆哮着冲了过来,抡起胳膊砸中分心走神的箫昊脑门,箫昊眼前一黑,弯着腰昏厥了几秒。 “箫大哥小心!”楼上箫飒把手当扩音喇叭拢在嘴边放声大喊。 “观者不语,难道这点你都不懂吗?”火爆的场面得靠比武的人自行掌控,慕容昂首望天,冷酷地说:“箫飒。” 箫昊收到了上空箫飒的提醒也受到了船长的责怪,晃了晃脑袋,黑乎乎的视线逐步清晰恢复过来。 一双手像一剑影直冲他脑门再次刺来,吃一堑长一智,这次箫昊吸取了上回的教训,没什么可瞎想的,只有躲。 他下腰借此躲过小刘的直拳,头顶上的拳旋即改变了方向,像一柄铁锤往下压制。 箫昊若再受他沉重一拳,一座拱桥状的身体必然落到地上,在人神情恍惚之际,小刘会趁机而入,骑马扬鞭,改劣势为优势,拿下这场战斗。 他可不想英年早逝,箫昊及时做出反应遏制了小刘的趁胜追击,他抓住小刘的手借力使身体回到原位,小刘的另外一只手狠狠砸来了,他匆忙调遣另一只大手挡住他的拳头,这下子,少年的两只手又在他的控制之下。 中了一拳后,梅苏很快调整回来,两人的对打有来有回,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得仿佛过家家。 长时间拖延下去,战况愈发对梅苏不利,哪怕她的耳朵能通过细微声响预判对手的举止得知下一步行动,但这是战争,空有防御不进攻也是不行的。 在行船上,梅苏生病过无数次,身体一直很虚弱,哪里吃得消高强度的对抗,所以她要想赢——唯有速战速决,唯有一招制敌。 梅苏改变站姿,像松鼠一样站立,但上半身比进食中的松鼠还要前倾几十度,她半蹲着腰,将尾巴招摇出来成猫的形态,这不属于武器的范畴,与孟婆用囚马术把她变成小猫咪的的状态也找不到任何相似点。 司徒与小孙的斗争没有因小孙的一次失利而匆匆结束,小孙忍着切齿的疼痛站了起来,匆忙中摆出迎敌的防御姿势。 冷酷的司徒莫测可没那么容易就擒,大不了他顺藤摸瓜故技重施,用腿上的功夫再撂倒他几次。 小刘试着挣扎了几下,身体可以动但是不很自如,于是他积攒全力使出一招“鲤鱼打挺”——踩了箫昊一脚,在箫昊的注意力分散时,他将双手从枷锁里挣脱。 他顺着箫昊身体似抽动的陀螺,又似狡猾的水鱼摩肩擦踵绕到箫昊身后,踢中他双膝的后窝,这是个脆弱而敏感的部位,没人被踢而能忍住双腿不弯曲不跪地。 一时大意,箫昊反被擒,少年小刘怕夜长梦多节外生枝,烻烻鼠目扫视众人,当他确定当时没人看他们的那一秒,掏出藏在裤腰盖在上衣下的匕首,刀光直逼箫昊凉丝丝的后脖子。 阳光强烈,箫飒和应与非首先被光线刺眼睁不开,其次是慕容船长等人。 刀挨近他的后脖,箫昊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种强烈刺痛感和某种黏腻腻的冰冷质感,在他反身想脱离少年的捆绑时,耳边响起“哐啷”一声,匕首和飞镖双双落地,还有一个软乎乎的声音传来,那是少年的一只手,由腕部以下给慕容使出的飞镖斩断了。 第148章 大乱斗(下) 小刘左手环握右手,半弯着腰喊痛,整个人缩成一团,身体发抖,发出凄厉的叫喊。箫昊看了一眼地上逐渐扩大的血泊和不远处那只蹦跶的活手,他膝行想把那只手捡回来叫梅苏给他安上。 “混账东西,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破坏比赛规则的坏念头,是不是不想活了?”出手伤人的慕容风澈振振有词地说。 箫昊抓起那只活蹦乱跳的手,厌恶地瞪了慕容一眼,欺人太甚。 “他差点杀了你,我帮了你忙,你瞪我做什么?”慕容为箫昊的举动感到别扭和莫大的耻辱,“还帮敌人,你不趁机杀他让他来给你收尸啊,你果真那么想死,我可以成全你啊!” “对,是敌人,该杀。”小刘的右手在箫昊双手中蠢蠢欲动,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他好像做了什么不该干的惊世骇俗的事情,他使尽浑身解数把那只手扔进海里。 箫昊起身,可是直不起腿,蹒跚着走至小刘面前,看他就像看待一个可悲至极的恶人,他张开手虎口,掐住小刘的脖子,拇指在一侧,其他四根手指都在右侧,将他整个人推到隔板上,左手撑着隔板借力,右手狠狠地让小刘窒息。 片刻之后,气若游丝的少年七窍流血,充血的红眼睛无情地用看待可怜人的眼神看待箫昊,嘴角轻微上扬,血染红白牙,他仿佛在说,在这个世界上,真不知道活着是一种幸运还是死去才是幸运呢! 小刘越是做出这种表情,箫昊心中的怨念越是深刻,他的手几乎要把小刘的骨头给掐断,血流运流不畅,似要挤破血管,他的脖子好似被放血的公鸡般呈现一片丹红。 小刘没有了气息,箫昊怒气冲天,对于自己过于残忍的脾气却发泄在一个死人身上。他暴筋的手向上一提将,本来上半身就悬在海面上的少年身体一漂一沉,头部率先栽入海中,溅起浊色的浪花。泡泡破裂了,人就消失了。 前些日子八个人和睦相处,他还和小刘有说有笑过,到了今天手足相残,怎能不痛心? 箫昊跪倒在地,心被炙热的烈阳灼烧着。 连孟婆都不禁洒泪,还有神灵氏,唯独慕容风澈无所作为。 “我们要不要下去安慰箫大哥。”与非问。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要安静,安静……”箫飒看到其他两场战斗还没有结束。 他的红眼眈视慕容,慕容无所畏惧,“你做得很好。” 听到那样没有感情的话,真不知该作何感想,箫昊失魂落魄地动身回慕容船,赶回宿舍,众人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和斜斜短短的影子,被他的思绪牵引着,也飘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 之前杀过的人手指脚趾都数不过来,可这一次,他最是痛心疾首,像是心被很多尖刺包围着,每跳动一下都会被戳出千万个洞眼来,对一个陌生的朋友已然如此,假若真到了与宿舍亲近的兄弟打斗的时刻呢? 不,最好想都不要想,他不会让这样的情景出现的。 梅苏的尾巴鲜亮,流光溢彩,宛若孔雀开屏,如今她可是只有九条命的猫,她的尾巴向少女伸长,这个姿势不像松鼠像蝎子了。 小李对猫尾巴左打打右踢踢,不锋利的攻击奈何不了梅苏,这场单纯的人与动物系能人的战斗注定梅苏略高一筹。 尾巴发力像蟒蛇像绸缎一样将小李围绕几圈,逐步拉紧缩身,梅苏的实力已比宿舍群战时的自己长进许多,她将少女提升到半空。 小李成了作茧自缚但羽翼未丰不能破茧成蝶的毛毛虫,她感到猫尾巴的缩紧和发力,她渐渐乏力无意识,脏器相继破裂,肝胆俱裂的煎熬难以启齿。 梅苏之所以抛下心中善良本性,是为了赶快结束这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斗,赶紧回去陪箫昊。 小李的生命体征聊胜于无,求生的渴望薄弱,命如履薄冰,梅苏的尾巴缓缓降下,悬在海面上,离海平面距离咫尺时,她将背朝大海的小李温柔地放入海中。 继而梅苏收回她的尾巴,一步跳回慕容船,迫不及待进了舱门,箫昊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她没说什么,一语不发,只是默默守护着。 如果说,箫昊与小刘的战斗悲惨的话,那么梅苏与小李的战斗便是可歌可颂的绮丽华美,分不出哪场好看不好看。 看客火速赶往船尾,而船尾的打斗已结束,慕容抬起小孙血迹斑斑的尸身往海下扔,小孙已武功全废,肝肠寸断。 司徒的眉梢、冷眼被打架时甩下来的头发遮住了,他痛快地拍了拍手,看看天空逍遥快活的两人,嘴角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羡慕。 慕容的眼睛闪着高傲的白光,他果然没看错人,司徒莫测前途无量,在地狱杀人者冷血方可铸就丰功伟绩。 天上应与非和箫飒可是司徒杀人的目击证人,司徒说用腿就用腿,先飞到空中对准小孙的胸膛接连踹去,速度奇快,小孙节节败退,体力不济,倒地难起。 他阔步赶来,对准小孙的要害一脚下去,废了他全部武力能效,小孙口吐白沫,司徒又是一脚将小孙踢飞。 飞到船尾角落的小孙休克,当场吐血,不治而亡,全身多处骨折,多出淤青淤血,面目全非,状如腐尸,衣服尘埃遍布。 “太可怕了。”与非对司徒的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有什么好怕的,我比他更厉害。”箫飒坐着说话不腰疼,牛头感受到从他身上传递来的寒颤。 箫飒由心地认为,司徒不用鸡毛掸子比他用更厉害,鸡毛掸子是他扮猪吃老虎的装饰物、幕后黑手,事实就是这样。 第149章 再别亡海(上) “怎么,太岁头上动土,过得比我还快活?” 慕容的小眼神偷偷往天上那对沉浸在喜悦当中、比他过得还快活的嘻嘻哈哈的神仙眷侣瞟了一眼。 接下来的话好似是慕容故意讲给与非和箫飒听的,又好像是牛头马面吧,管他呢!“喂,赶紧清理战场,别傻呼呼的待着不动,马上启航出亡海了。” 话中有锋芒,声音特洪亮,应与非猜中船长的嫉妒,从嘴中拉出一连串清亮的笑声。 “走吧,马面,我们该下去了。”应与非极致轻柔地抚摸马头,马鸣叫了一声开始在空气中奔跑。 “你笑啥?”被人羡慕嫉妒了,箫飒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没什么,你自己领悟到才会无比开心。”与非说。 牛头也运动起来,看了战斗后他太兴奋了,跑在空中像在丘陵土坡上,箫飒坐在上面一颠一簸的,如果他不抓紧牛角,他何止像一面风中的旗帜。 “我明白,我们宿舍大获全胜,该当庆祝。”与非往后眺望箫飒,莞尔而笑,“不知者不罪。” “是你的笑美丽吗?”箫飒逢场拍马屁,“我的笑想当然是灿烂的!” 牛头和马面在三艘船的上空盘旋了几圈,找到合适的降落慕容船的角度后依次缓冲下到,马面屈膝让与非可以优雅地走下来,舒适服务与非到底。 而箫飒照常自力更生,拽住美中有不足的粗糙牛角跳下牛背,他发现,若他要是坐在牛头肌肉硬如石头阔如大海的后背上,他的腿将成为一双不可逆性的罗圈腿。 箫飒与非和司徒三人远大志向的死鱼眼排列整齐,目不转睛地斜瞄着牛头马面,他们很好奇他们要怎么变回来,也是得用亲嘴的方法破解囚马术吗? 牛头和马面不声不响地飞到神船,艰难地砥砺至与神灵氏勾肩搭背的孟婆身旁,请求她大展身手把他们给变回来,他们的叫声像莺声呖呖的小鸟。 今日的孟婆今非昔比,不正言厉色,还有点儿亲近慈爱,马上就要和身高一等可以当她孙女的神灵氏分别了,她心有不舍。 “你要振作起来啊!”孟婆抱着神灵氏的脖子,手在她的背后摆出两个剪刀手,牛头马面赶紧走到剪刀手指的方向,就这么轻易就变回了人身的状态。 “要是孟婆不把你们变回来咋办?”箫飒将肚子搭在木隔板上和牛头马面近距离对话。 与非拉他的腿,着急地说:“危险,危险啊!” 牛头马面相视一眼,给彼此来了个浓情蜜意的飞吻,“就这样,一样的。” “互相伤害。”司徒浑身一激灵,起了一整身鸡皮疙瘩。 慕容绕了一整圈,终于找到漱石向他寻要的那本画满设计图纸的手册。 “你又不是我船长,为什么要给你?”漱石得意洋洋,原因在于慕容风澈会卑躬屈膝向他讨要东西,“这可是我四年多攒下来的心血,不能随便给你。” 箫飒等人看到,慕容和漱石兄聊聊几句私话后,漱石愉快地把本子递给了船长。 慕容对漱石悄悄说,他不出亡海,设计草稿不能实践,由此推断不出他一直在推陈出新的新技术质量有没有增进、水平又有没有提高,不如交给我去办,去造独一无二的船,到时候地狱的船都延续新方法被制造出来,他就可以早日看见他的成果如何。 看慕容不是个孬种,说不定能指挥千军万马。就这样,漱石放心把薄子交给慕容风澈。 箫飒满满地不服,他讨要,漱石不给他,转交给与他八竿子何不来的船长,这是不把他当朋友对待啊! 慕容走到孟婆与神灵氏中间扯开了她们,涕泗倾盆的孟婆带领牛头马面回船预备离开,她们姊妹的情谊根深蒂固得令人结舍舌。 “你确定不出亡海要留在这儿吗?”慕容三番五次地询问。 “嗯,”神灵氏肯肯定定地说。 “那好,你安然无恙的消息我会转告舅舅的。”慕容说。 “大表哥,不要说,反正他们当我不存在。”神灵氏对父母的表现失望透定,圆圆的眸子里闪着尖刀般的仇恨。 他深有同感,不能老拿用心良苦搪塞人,因为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个词的意思,“那好,我们当作没见过面。” 第150章 再别亡海(下) “嗯。”这个倡议神灵氏十分满意,她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欣慰。 “不如你投靠孟婆吧!”慕容风澈提议道。 “不,我不加入任何一方,我要自由自在。”神灵氏固执己见。 慕容妥协了,“那好,如果有幸见到孟婆,帮我带一句——我永远愿意追随她,请她接纳我,未来某一天或许我会重回亡海不再出去。” “为什么?”神灵氏的成熟令人讶异,“孟婆可不希望有第三方加入这场战争。再说你与姑父的矛盾……” “别说了,告辞,后会有期,替我转告!”慕容风澈招手即停,跳回慕容船。 在此期间,贪得无厌动了上百次崩土笋,用锄头把它们挖下来,分作两批送给了囚马船和慕容船,希望他们吃到吐时还能够铭记住她。 神船上的末影人悉数回到慕容船,箫昊心情平复,和梅苏一同出来。 等嘘寒问暖尘埃落定,神船扬帆起航,大家彼此招呼珍重。 浮在海面的骷髅状石头,每一块石头代表一阵龙卷风,只要同时启动的龙卷风数量和强度能达到把船和人一同送出亡海的程度就成了。 龙卷风的的数量按踏中的石头计算,而强度则按照石头受力下沉的幅度也就是踏石者用力大小来掌控。 既得保证数量又得保证质量,看来这是一项难以完美诠释的任务,两艘船九个人派谁去呢? “下一步怎么办?”箫飒万事不经脑子。 “看着办。”司徒说。 “哦。”箫飒退避三舍,轮不到他的。 “可惜神船先走了,不然我们可以叫她们来试试的。”与非想到神灵氏以及平衡性能绝妙的贪得无厌。 “只能上一个人,只有一次机会。”箫昊说出的话让大家认清了现实,这得一个人去。假若失利了九个人和囚马船的生物将万劫不复,所以用人不能失策,得慎重再慎重。 “我觉得用加大版的跳蚤不错,谁能把跳蚤放大。”箫飒举着无厌刚还给他的望远镜,说的话临门一脚,为大家踹出一个新世界。 “玩完!”四人面色黝黑,张口狮吼。 用动物未尝不可,囚马船内孟婆正积极寻找动物,想要一只弹跳力好敏捷性强还听教的动物,最后,他相中了一只手戴拳套的袋鼠,总而言之是比原定的大跳蚤强太多了。 “慕容阁下,你觉得如何?”孟婆叫牛头马面押着袋鼠来到慕容船。 慕容风澈郁闷地说:“动物能理解这是性命交关的事吗?与其让袋鼠去,倒不如让咬着那头飞盘的狼犬去。”阿拉汪得到重视,兴高采烈地吠叫。 “袋鼠?”箫飒趁两位船长不注意,吃力地把袋鼠抬到五人中间,然后袋鼠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再来一脚飞天,五人纷纷中招。 她们指责箫飒带来的是个天大的祸害,箫飒吃了亏只好把威武霸气冷峻的袋鼠挪回去。 牛头马面看到了一眨眼不见一眨眼又在的袋鼠,尔后看到受伤的五人,“奇怪了,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应该不难吧!孟婆那个小短腿都能成功,那我们青壮年为什么不行?”梅苏举例论证。 “孟婆是几十万年前的猛兽,健步如飞,是正常人吗?若果真那么轻松,你上去试试?”箫昊挑衅地说道,为了刚才梅苏与漱石的拥别。 “为什么你不去?”梅苏冷嘲热讽,又想要开架,有本事那就来啊! 那就先来说说为什么他俩间的火苗是何时燃旺的,据说,两个人经常斗嘴的起因来自整天吵架的贪得无厌和漱石,他们一吵架男的拉上梅苏说这是他的梦中情人,女的拉上箫昊说这是他的理想型,久而久之,相亲相爱的梅苏和箫昊就变成了他们的再版。 解铃还需系铃人,系铃人走了,再解不了。 “女士优先。”箫昊的绅士品质。 “好女不跟男斗。”梅苏自我修养的升华。 箫飒包住嘴唇拍掌鼓劲,“箫大嫂加油。” “梅大哥加油!”与非加入唇枪舌战。 司徒莫测可不想加入舌战群儒,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吧! “你,去吧!”孟婆叫牛头马面把顽固不化的袋鼠押解回营,她跟着挑人的慕容一同走到五个人这边。 司徒莫测瞥瞥仍在枪林弹雨的四人,收回眼神时假装漫不经心地观瞻船长的眼意所在,没错,就是他,可他就当做没被说过,这繁重的任务他接不下来。 “司徒。”船长点名,四位呈口舌之快的人乖乖地闭上嘴巴,看着司徒同情心泛滥,这更说明在某些方面司徒有着过人并且得到了船长和孟婆等人都肯定的实力。 “我不愿。”司徒倔强地吐出这三个字,将所有人的生命负担在他身上,他肩扛不起。 慕容好说歹说司徒终是不肯,他走进舱门逃避,船长不生气,单是有些遗憾。 “为什么司徒这么厉害都不去?”司徒对船长信任的冷漠,应与非感到诧异。 “这是他的弱点,因为他对他的强大不够自信。”梅苏天生长着一对能看透一切的慧眼,与非佩服她的聪慧和理性。 “为什么不自信,我平日里看他高高在上挺志得意满的?”箫飒分不清毫厘的关系,慕容的眼延伸到此,急速投过。 “这是伪装,懂不懂,”箫昊进一步说话,“你身上也有。” “易容吗?我也有,在哪儿?”箫飒低头浑身拉衣服,“我怎么找到我身上的伪装?” “它看不清摸不着,在心灵深处,别人都知道,只有自己不清楚。”应与非说的话通俗易懂,箫飒立即领悟。 他想起一年多以前他把所有人弱点都记下来而不对他们坦白的糗事便是内心晦暗的易容。 梅苏看他不自在不对劲,又看不破这层面具,“箫飒你怎么了?” “没事,我觉得这东西太可怕了。” 箫昊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当然很可怕,私心可是要命一条的,”箫飒攥紧拳头,他担忧自己内心的阴面发作起来连他自己都不能很好控制。 “没事的,”箫昊拍拍箫飒能扛起重任的肩,“同志,有箫大哥在怕甚?不出一个月你就满十八周岁,到时可别横冲直撞没大没小了。” 箫昊说的话好似临别赠言,箫飒灰心丧气地说,“知道啦,登岛了你得罩着我。” “年轻真好。”慕容瞟了一眼被迫成为盟友的仰氏孟婆,难以承认这话出自一个从来没年轻过的老太婆口中,她的言外之意暗示什么,她也想被人保护吗?这是诙言,别开玩笑了。 “箫昊,你身为神盗身手不凡,你去吧!”慕容不相信箫昊也拒绝。 “我,我不行啊,我身轻如燕的走路有风没声音,空有速度没有力量,让我去踩那稳健的石块,怎么成?。”箫昊皱着眉头,也胆怯了,他的腿着实不适合干重力活。 “什么,箫大哥,你刚才分析司徒分析得头头是道,一轮到自己就唯唯诺诺成懦夫?”应与非话由心生,素来口直心快,千万别怪罪。 箫昊羞红了脸,不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偷儿头衔,他的腿经过几百天的轻便训练真的没劲,“我的腿劲说不定不如你大。” 互不相让,箫飒敞怀大笑,“箫大哥哟,你的推劲不如娇滴滴的女生大,你吃的什么饭,你算不算一个男人?” 傻大弟的诙谑击垮了箫昊仅剩的尊严,他声音低低地说,“我只是个小偷,我不高尚,那也别把我看成是个厉害的角色。” 箫飒用肩膀搡搡箫昊,“你在我心中就是最完美的,有个神偷做大哥不吃亏,偷遍天底下所有财物,让所有人闻风丧胆,幸福得很呢,你说对吧,箫大嫂。”梅苏又羞又涩,不知如何开口。 “好了,再噜噜下去今天回不了外海,又得耽误一天行程。”慕容说。 “那我去吧!”闲着没事干,箫飒毛遂自荐。大家一致不同意,因为箫飒极有可能中途分心抠骷髅眼玩。 “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看来只有我亲自出马了。”说这话时,连船长的发型都很坚毅。 “船长,不是我说你,你早该亲力为之了。一个忍者移动技能一流,和箫大哥不相上下,你生气踢人时腿法也不逊色啊!”应与非贫嘴的本领可是不小,对啊,一个将死之人何必哭泣,还是拾回初登船时的本性。 “你敢……”生平头回遭人如此忤逆,慕容气得气岔了。 “诶,船长,你可不能伤害我的与非,”看样子箫飒没安好心,“小心我让你一夜成名。” 第151章 灾后新生(上) “什么,如实招来。”慕容料到箫飒揪住了他一截小辫子。 “当初与我打斗那位竹蜻蜓力可谓女中豪杰,花了个脸脏了衣服就跳海,至于后来的事情嘛……嘻嘻!”箫飒坏坏地笑,“还不承认吗?那就严刑拷打。” “哦,后续发展想必精彩动人,等出了海登岛后,我一定得仔细查探一番。”孟婆已经盘算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梅苏看到船长的薄脸皮掉到地上,被箫飒踏得疮痍。但是她和司徒没把这事告诉箫飒这个总缝不住老漏风声的大嘴巴啊! “是不是你干的好事。”梅苏揪揪箫昊手背的肉,细声细气对他一人说唇语,疼得他鸣啾啾叫,“都说不是我,我诚信,我守口如瓶,我只盗别人的东西,绝不让别人偷走我的。”箫昊为自己的诚实证言,据理力争,声称绝无半句虚言。 不可能是梅苏,不可能是箫昊,更不可能是司徒莫测……两人齐齐把目光聚集在心虚的与非身上,“你说,你说梦话说漏了嘴?” “很久之前的梦话,我怎么知道箫飒没睡死?”箫飒吐吐舌头“略略略”。 何落姿是住在慕容风澈心房里一头会咬人的猛虎,他惊呆了。他谈虎色变,结结巴巴地说:“我劝你最好就此收口少说两句,小心我杀人灭口。”他提防孟婆这位老奸巨猾的老鬼。 “不要说下去。”与非出于箫飒人身安全考虑,不让他口无遮拦。 “好好好,点到为止,点到为止。”箫飒张开双手恭送船长,请开始你的表演吧! 看到这些古灵精怪的人啊,慕容差点断了急切出亡海的念头,若是他们出去了,阎罗王一定会特别对待他们,直至从他们嘴里逼出他们逃离亡海的方法。 船长一语不发,像一道白色光,由于他运动速度太快,众人眼球反应不够迅捷,所以船长人在空中了,他们还看到他在船上蹲膝起步的样子,空中滞后无数个他由蹲膝到抬膝、肘部滑翔的虚影,之后一一消失。 石头众多,而船长自有安排,他先落到位于中心点的那块石头上,旋即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绕着中心点打圈,像一圈圈水纹扩散开去,他移动的速度极快,快过一道闪电。 转眼间,慕容船长就在离中心点间隔百来米的圆圈中奔跑了,他甩掉所有包袱,用心用意走好每一步,每落一步穷尽当时所有蓄力,但在他腿上表示出的只有便捷而没有吃力。 慕容船长仍在继续奔跑,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而先前启动的龙卷风有了先发制人之势,水平如镜的海面上风生水起,风麾军南下,有愈演愈烈的前兆。 风吹过战争后灰褐色底布上面缝满了补丁的船帆,摇唇鼓舌般呼啦作响,补丁承受不住多久的摧残,有些使补丁与帆布牢牢缝在一起的线崩断脱离了风帆,有些补丁一面、两面或三面开口,徒留一面与风进行殊死搏斗的较量,最终抵不过大自然狂野力量的补丁颓废地败下阵来,因为风帆也从桅杆上分家成了漂在海面上离家出走的浪子。 好比如上次的战斗,百来船围住他们的壮阔场面,这一回的龙卷风来得更猛烈、更强劲、更匪夷,它们由四面八方压缩而来。没有人知道它们怎么生成了,好像从天上发下来,又好似是从海中挣出来。它们运行速度极快,比船长还快;它们的身姿极美,两头粗中间细,像美女的腰肢;它们的轨迹神来神往,仿佛俏皮活泼的孩子;它们的步伐如鱼得水,左跑右跑扭扭腰,宛若来参加马拉松比赛的万马蹄子掷地有声,仿佛又是高贵的芭蕾舞男演员,阴冷中带有些许滑稽色彩,在水面留下的水波传播得七零八落,神似叮叮咚咚的雨滴。 它们具有非常强烈的竞争意识,是团结一致的,又是绝不收手的互相排挤挤兑的个人。有时两个龙卷风撞在一起,有时是五个六个七个八个集体撞车。它们或有惊无险终因转速或方向不协调等原因成功避让对方,或相互充斥消除矛盾合为间不容发的一体,成为转速更高更快更平稳的整体向他们压挤,大概要把他们夷为平地。 龙卷风不计其数,感到了情况危急的人们严阵以待,准备和它们对抗到底,船长还在聚精会神地做圆周运动,脚底下踩着骷髅头,不受风速丝毫影响。 龙卷风已经疲惫不堪,可这件任务不能有后备力量或替补队员,他想尽可能多跳几格,这对于他们而言更多的是利,而不是祸害。 若龙卷风家族缺胳膊少腿的,他们升到高空龙卷风突然停止运行或力不够大,不能出去出口,那么留给人和船的将是万丈深渊,空跌落海,四分五裂的人和船将堕入黑暗,永久的黑暗。 慕容力求突破自己的上限,哪怕他头破血流,也要成功让慕容船逃出生天。 “不到三公里了?”箫飒杞人忧天愁眉不展地说:“可我怎么感觉周围的龙卷风一靠近我们,我们就死翘翘啦!” “你积点嘴德吧!”司徒莫测怪罪道。 “我预感到不会——我梦里也说我们此次完美收官。” 箫昊相信与非说的话,“飒老弟,咋咋呼呼,你可是孱夫?” 箫飒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自说自话嘀嘀咕咕,“哪有,我这是为我们的人身安全着想,你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懂不懂?” “休想逃到天涯海角,被贴着水面旋转的龙卷风卷飞不死也半死不活。你跟我说人面兽心,那是当然,我的心是属于梅苏的。你面目丑陋但你想得美。”箫昊高调示爱。 风马上就到跟前,箫飒听不清箫昊嘟囔什么,“你说待会儿龙卷风力道不够大,你比较重,我把你扔了。” 司徒莫测出来了,他没带鸡毛掸子,怕被劲风折断,来自风的威力奏起生动有趣的乐谱——在狂野的呼啸声下,男生的头发被吹成了脱缰野马般头上那丛蓬勃生长的绿茵小草。女士的长发松散飘飘糊住脸颊。此情此景只胜孟婆的马尾辫还与风僵持不下,发尾顺着一个方向飘,像一条抻得特别直的马尾,风便是揪她尾巴的那只手,牛头马面拉住作为全船中流砥柱的孟婆,不然她要翻筋斗被刮上天。 他们的衣服被狂风吹得黏在身上,像紧身衣紧身裤将凹凸有致、玲珑优美的身材淋漓尽致展现在大众睁不开的视野范围内。 箫昊看着箫飒拼尽全力张开的嘴和嘴型,猜到他在问自己是与否的问题,正常人一般——点头。糟了。 在他们交谈时,一公里开外的龙卷风改变了阵型和阵队,它们突然一齐潜入水中。龙卷风逼近船,在与船间隔不足五米的地方消失。 龙卷风走了,可它带到这儿的风犹存,穿裙子的封闭女生会懂得这风多惹人厌烦,风老是从下往上吹,她们得赶紧捂住裙边。 热血全往脑子冲,谈不上存有余力的船长用的不是腿脚,是意识是心是我用要坚持住的意念在踏骷髅石头。 于是后面还有一圈又一圈的龙卷风排着队潜入水中,有些大有些小,有些运动速度快有的运动速度慢,有的根正苗红不蔓不枝有的四仰八叉东倒西歪,到了石头阵的外围相继落入水中,就像海里成群结队的水鬼动用毕生所学千方百计把它们生拉硬拽拖入海中蚕食鲸吞。 慕容船和囚马船受潜入水中的龙卷风的影响和波及开始不安分地左摇右摆,这像海上孕育的两个摇篮在母亲的母爱海洋里纵情欢睡。 应与非难受地落泪,胃痉挛,一阵一阵的翻江倒海,仿佛有一头鲨鱼在胃里游荡冲撞。 外围的石头间隔大,慕容跳在这还要与无所忌惮的猛风直面抗争,不取决于体力,这完全在与人有没有努力下去的毅力。 终于,慕容坚持不下去,他被龙卷风吹到起点——石头阵中央出落水。只差几十个石头没跺,认为够了的他就此收了手,他的白衣服遇水后粘连在皮肤上。 他感觉靴子注满了水有千斤重,衣服也有几千斤,凭借他出色的体能,他二连跳回到慕容船上。汗如雨下,在他脸上冲成一道道流水清痕,仿佛是立体的盘根错节的透明血管脉络图。 自从第一波龙卷风抵达船边,被卷入空中的海水就变为夹有咸咸味道的海雨浇湿各位,大家的脸无一不淌着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的玉石光泽,又像体验过的青春的闪耀光晖。 后来的龙卷风接连不断地袭来,前仆后继的入水,波浪翻滚,积极投入把船和附近海域搅得排山倒海的龙卷风家族,它们或许空欢喜,它们或许讨论应对错乱海域叛变的阴谋。 大家为了压低重心蹲下来,时而翘首时而撅尾的船上人歪歪斜斜。仅是经历了体力掏空、响亮而沉重地呼吸着正蓄势的船长和司徒不动声色不为所动,两个决不趴下的不倒翁似的立着,无论船什么倾斜他们都倔然与甲板保持这九十度的垂直距离,就连影子也不会四处乱跑,也许船匠把他们的腿钉在船上,也许他们的脚陷进了断裂的甲板沟里,可能不是。 忽而,海面风平浪静,船定人安来得格外意外,与方才荡胸撞腹的动感鲜明反差,天雷般响裂的大浪滔天一瞬间悄无声息,人隐约产生错觉,不真实的两个世界两个时空。 “我们出了亡海吗?好冷!”箫飒瑟缩一团。 “哪有,”应与非看看石头,“喏,还没开始呢怎么就结束了?” “哈?不是吧!还没开始就玉石俱焚了,真苦了我们的破船。”箫飒牵强地笑了,遗憾地说。 当下暴虐的龙卷风又搅动起来,众人内心的平静一秒破功,那些鬼怪的石头规律化浮动着旋转继而被吸入水中,是成千上万的小龙卷风组合为的大龙卷风,喷射着雨水将石头给淹没了。 成了落汤鸡的同心同德的慕容船和囚马船饱经忧患,现如今游走于湛蓝色邃深大漩涡的边缘,正随着流水不可一世的力量逐步深入腹地——那个黑黑的洞口。 直径有几公里大的漩涡吸住两艘微不足道的船,慕容船和囚马船轨迹相当,可挨得并不近,以直径做标准,那便是一个至左边一个右边。 这种辉煌无比的高深,两艘船上也只有慕容能做到了。它们像两只黑暗中乱了阵脚听天由命的萤火虫,兀自阴险地闪烁这刺目的光照,看得见彼此却无法手挽手共同进退。 碗状的漩涡为顺时针旋转,在前的囚马船先行一步,似被黑暗包裹的曙光中的一缕夺目的光钻进了最低点便没了回响,被黑暗同化了一般杳无音信。 第152章 灾后新生(下) 剩下的慕容船上像驰骋在万里肥沃的蓝黑土草原上奔跑的蟋蟀,他们交谈不了,左右眼跳动厉害,嘴唇猩红,这是至关生死的一仗,只许胜不许败。 慕容船一头扎入黑洞,奇怪的是漩涡里面没有一滴水,异常干燥闷热,人受困容易脱水,环境酷似走出水桥前发着暗紫色的黑曜石隧道,幽深得令人不得不联想到有蝙蝠倒吊在头顶,之后一哄而散扇着红翅膀飞出漩涡。 在尽头有光点,那定是通向外海的出口,慕容一声令下,末影人下二楼主控室提高船速。一切都按照事先构造的美好蓝图平稳施展,按照孟婆的周记重蹈覆辙地规划着。 孟婆的船出了,他们也看到了希望。“白点怎么没了?”应与非惊声尖叫,刻薄的句子恍若明晃晃的刀具割断大家的单一愿望。 大家极目远眺,出口确实被堵住了,他们急得手足无措踌躇不前。 又似有一股强劲的气流或水流轰隆隆闷声从出口望着荡来,船体剧烈颠簸仿佛出了充满沙砾凹凸不平的陆地,或登上了鳞次栉比房屋上的瓦片,波波浪浪,忐忑起伏。 慕容风澈心如死灰,没想到他的努力白费了,成功送出来囚马船,而龙卷风的余旋不足以把慕容船当垃圾一样扔出去,这岂不太可笑。 “船长,你干嘛,有没有想到出去的方法?”黑暗中,五个人的从口袋中摸出萤石灯找人,找不到船长。 “呵,”慕容嘴角自嘲地上扬着,“等死。”五位船员听后感到天旋地转,没想到努力了快两年,到最后关头不是死在强盗手中或打斗现场,而是命中终有一死。 他们看到,从封堵的出口开始,通道啪啦破裂,爆破的面积逐渐扩大,黑色的碎片漫天飞,直直落下,发出落水巨大的声响,那么下面肯定是海水没有错了。 黑色的壁面破裂后照进眼球的,是一片惨兮兮的白光,对于过久不见天日的他们来说,那种比石灰还白几个层次的白直扣心中关于恐惧的种种揣测与抉择。 黑尽然是所有人恐惧的深渊,而白——白到模糊、重影的白也能对人的灵魂造成威慑。 玻璃瓶破裂般的声音萦绕耳边好似在领略一首古朴的催眠曲,婉转得如燕语莺声,让人看到了一蓑烟雨的画面,听得人人心涣散昏昏沉沉恹恹欲睡。 死亡的声音渐近,大家没了声息,呼吸声此起彼伏。等到载船的地面裂开后,船整只沉了下去,上面的六人包括末影人也抗拒不了重力往下掉,人与船分立悬空坠落着。 他们在万米高的天上,下面是亡海的海洋,摔下去不可能不死,惨叫声还在上空,人到了中空,心还在云霄,人就坠到了海上。 六人离得不远,想握住手给彼此勇气却是难上加难,肢体不受大脑调遣,闭上的眼睛再也无法睁开,白芒中闪烁的黑暗烨煜着。 船倏地滞留在空中,像新生了一对翅膀,大家以各种不同的姿势跌落甲板。他们以为到了海面,可又不像。若入海冲击力大得无可比拟,人船四分五裂,可他们如今不缺一个零件,这又要怎么说? 他们狼狈地趴到隔板上,往下面望去,船底离海面的距离远得看下面的两艘船像看蚂蚱。 从其中一艘船到慕容船所在位置有冰激凌搭成的梯子,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救兵及时赶到。神灵氏用她自身的力量控住了船。 神灵氏的力量比一般人都大,可是单凭她一人想长期举着将近三十吨重的船是痴心妄想,因此她是否串通谁想到了不一样的方法呢? 石头阵中风平浪静,旋涡停息。忽而远海骤起新一轮龙卷风“嗖呼~嗖呼”,应该有人帮他们重新启动了龙卷风,那个人是谁呢? 箫昊强行从箫飒绑在裤兜上的皮夹中提起望远镜了望底下谁人见义勇为,这一看,心安顿而嘎噔,是戛然而止,又是方寸大乱。 “怎么会是孟婆?赶来得这么及时,难道她提前料知我们不会成功逃脱吗?”箫昊颤巍的声音在切割光明、黑暗与空气,一句清晰一句含糊,辞不达意。 箫飒也举起望远镜来看,人还没瞅着,望远镜被抢,他想骂抢劫者,但看清抢劫者的威容后,见机行事的他败下阵来,俗语有言小心驶得万年船。 箫飒的攻击对象转向他的好大哥,他抢过望远镜,把箫昊的头逼到甲板上,他从一轮震惊中掉进另一轮惊骇,喉咙嗓音因恐惧变得低沉嘶哑:“神经病,你干什么?” “丢卒保车,你质量太重了,正常,之前你可是答应过我的,”箫飒据理力争。 慕容穷兵黩武了,本身就烦透他们还在旁边热热闹闹地开玩笑,他肺里装的气是氢气,一点火就爆燃,“再吵,两个都给我下去。” 箫昊缄口不言只字不提,箫飒捂住口鼻一言不发绝口不提。 船长借助望远镜看见,石头阵上孟婆正逐层踩踏骷髅头,她虽然矮但行动速度丝毫不逊色于他,真是个雷厉风行的老婆婆。 龙卷风一波一波地把她包围,潜入水底,规律和上次大同小异,漩涡很快形成。 “咦?船长,你跑得很费劲,你不是有一招分身术吗?”应与非逗着眉间看戏调侃,“为什么不用。” 慕容恶狠狠瞪与非一眼,“不用你管的,你就别管。”这个问题绝不是慕容在喜闻乐见的。 对啊,他前些时候踏石头阵时为什么不分身呢,说不定漩涡就能护送两艘船了。 “不管,我不管。”与非拉下脸态度蔼然。 龙卷风潜水集合,漩涡再度形成,大家感觉到神灵氏在下落,船随之落下,这种速度慢而不拖拉。 不一会儿船来到了吸力强大的水漩涡上空,暴风骤雨肆虐,累瘫了的孟婆赶紧飞到船上喘了会气,她并没有要与大家交谈的意向。 “孟婆,你留下我。”大家举目望船长,什么?他要不要留下来还要过问孟婆吗?太稀奇了。 孟婆闭嘴不谈,稍事休息。她掰着船隔板一把跃下慕容船,绕着船体的突出物飞遨,接到了神灵氏后,她们肩并肩摆脱强大吸力飞回到远处的船上,那是有漱石和贪得无厌在的神船和孟婆的私人木舟。 慕容船再次入黑点,胜败在此一举,没有风帆和断了桅杆的船头进入了闷热的隧道里,接踵是船身和伤残程度一级的船尾。 驶过不远的暗道,船出了亡海进入公共海域,可辨识坐标的海域,全靠神灵氏和孟婆的鼎力相助。通道破灭。 囚马船在眼前出现,孟婆一定好奇刚才隧道不见了,为什么又出现在视野中,她也许希望慕容船就此销声匿迹的,而她的手下牛头马面看见慕容船出来后欢呼雀跃,跳过来击掌为盟。 由于种种原因,例如外海环境骤变幅度大,而亡海的环境虽恶劣但天气不是阴晴不定的,恒定在一个临界点。 所以慕容船竟奇迹地与少女船上演了邂逅,少女船的船长郁秽撇下慕容船和囚马船高速前行。 小婉拉着姐姐的手兴奋地说:“他们居然出来了,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啊?他们怎么做到的。” 想必郁婉的热情,郁秽的冷漠比这寒月白雪更吓人,“他们不出来更好。”她只是希望未来的夫君能不出来。 慕容其实也不想出来,他想跟随孟婆大创举,可问题是孟婆拒绝接纳他。 “姐,他们劫后余生,惊世骇俗,你怎么能这样贬低他们呢?”惨无人道的又不是她,郁秽又拉高了船的速度,一定要把慕容船远远撇下甩下,她不想见到了,淡淡地说:“有何不可?” “姐……”小婉无可奈何。 “咦,那艘船看着眼熟,不打打招呼怎么就走了?”箫昊傻傻地摸着脑袋。 “何止熟悉,郁秽和小婉就在那艘船上,好像故意躲着我们,提高了速度。”梅苏皱着眉头,地狱的人怎么了,都很有特点。 “可能怕我们这艘烂船拖累她们吧!”司徒莫测不懂女人心。 司徒觅到了百年难遇不捞大海针的知音,可他宁愿不要。 箫飒咬着牙说:“我同意你的观点。可恶的两姐妹,心真狠,我们才没想鸡攀上枝头变凤凰呢!”显然,他的话和司徒的话相比,馊了好浓一股味。 “你不要乱说,她们不是不讲情面的坏人大笨蛋。有难言之隐吧!”应与非暗想:肯定因为上次她逃跑的事,箫飒与她们结下了梁子。 “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少男船?”梅苏慨叹世道。 “休得想。”箫昊不允许梅苏想这些,少男船上岂不是清一色的美少年,个个英姿飒爽气宇轩昂,容易把他比下去,“相由心生,你看你脸上不知廉耻的红晕,你心里想什么呢?羞羞羞……” “哦哦?你就可以看少女,我就不可以看少年,男尊女卑?你这什么逻辑?”面对梅苏的质疑,箫昊无言以对,只能休得无礼。 亡海内与亡海外的环境差别巨大,亡海艳阳高照,亡海外大雪纷飞,彻骨的寒冷像一只只冰冷的巴掌拍打人脸,雪花纷纷扬扬,柔软得像。 站了一小会,头发上眉梢粘了不少雪,从夏天一秒奔到冬天的人顶不住了,箫飒一众人走回宿舍添衣保暖。 远去的少女船是银装素裹的,远去了就分不清那是雪还是船。大海没结冰,船也不必大费周章破冰行船,这是冬天的海面给船的唯一恩赐。 慕容船和囚马船都百废待兴,天上飘下来的雪花随意落到隔裂开的甲板缝里,像片片躲躲藏藏、轻手轻脚与人捉迷藏的鹅毛,越积越多。 “慕容阁下,再下先行告辞了!”孟婆双手拢在身前朝慕容风澈作揖。 “不,同行了大半年,在这即将迎接新春到来的冬末何必分开朝罪行小岛进发,两艘遍体鳞伤的船,那就相依为命一起走,省得到时候有人欺负你。” 孟婆暗自苦笑,普天之下没人敢不给她面子,看到这艘与众不同的船,大多数船会绕着走,少数船的船长会来拍马屁,将小船上的能人供奉出来,尊敬不及谈什么欺辱! 慕容跟定了自己,孟婆一声不敢吭,用囚马术抓捕新能人活捕捞美人鱼的想法落空了,他整日强调适可而止,不正说明他跟着自己是为了监督她吗? 此行偶遇慕容船孟婆亏大发,投放了千奇百怪的生物用于战场,死的死伤的伤,他云里雾里暗示她逮捕的上额已至,不准再伤害一个能人,在他的监管之下,她哪里出得了手。 “那好吧,不远了,一起走。”这句话是孟婆身不由己讲出的,脸上堆满的怨怼,慕容看在眼里。 第153章 来自海洋的捷报 年底,慕容船和囚马船向登岛前最后一个地方直线进发。 箫飒们去年春节前去过这个地方采购物资,那可是真正的船岛,原型为一艘庞大的木船。 当时修建船耗资数目是相当惊人的天文数字,人力物力举步维艰。 那里有木匠可以修修两艘烂船。修船是浩大的工程,少说得半个月,所以节日将近,今年他们将在船岛过年。 不得不说雪是沾了酒精折了棍的棉签,好像看到了雪就看到了排忧解难的疗愈佳品,他们忘却死亡淘汰尽情地玩耍。 箫昊和箫飒打雪仗。箫昊身强体壮,拎住比他矮小了几厘米的箫飒的围脖,把冷冰冰的白雪塞进他的背部。 雪花贴背那一秒,他的牙齿打架,白眼珠朝天,浑身颤颤巍巍抖个不停,这种能杀死人的严寒非常人可想象。 他拉住箫昊报仇,箫昊冻得麻痹没有知觉,箫飒拍掌疾呼,人若犯我必加倍偿还。 冰天雪地下的船尾白茫茫,司徒莫测双手交叉拿着鸡毛掸子抱胸,白雪落得大,他头上的毛皮帽子积满了雪,他的肩上、身上都是雪,这才是雪人的真实写照。 冰清玉洁、美玉无瑕的雪花在与非梅苏手里变成了娇小的雪人,它们或长有一个胖乎乎的大肚子和小小的脑袋或长有两个圆鼓鼓的肚腩和一个精巧的脑袋,鼻子是半茬胡萝卜,白白的雪球上适当地放了几个黑纽扣,这样雪人就不怕冷了,穿了御寒的新衣。 几个纽扣能铺成一件衣服,女孩子一起玩耍,无论何时无论干什么都像过家家,这是箫飒的主观感受。 箫昊被箫飒耍无赖伤了心,借机拉拢司徒拉帮结派,回头发现抖净了身上大部分残雪的司徒蹲在地上堆雪人,这足够奇怪,更奇怪的是臭小子箫飒和他打在一起,还是迟了一步。 “你们干什么?”箫昊走到梅苏身边举起戴着厚手套的手,赞扬了几句夸她堆的雪人真可爱的话,梅苏会心一笑,他走到马大哈箫飒身边,“堆雪人吗?” “明知故问。”箫飒手头上干的活正是铲雪,他推着一个铲雪的平铲,把身体压得很低很低,甲板受到损坏不平衡,铲子与甲板摩擦发出的噪音很刺骨,类似于指甲与黑板磨蹭光想想就让人感到害怕的噪音。 船长慕容风澈从船长室走出来,抓去栏杆上一团雪径直朝箫飒扔去,箫飒捂着后脑勺愤慨地看着箫昊,箫昊连连摆手,“不是我啊!” “那是谁?” 船长挑衅的话几乎同时与箫飒的话出口重叠,“是我,再让我听见你发出的声音,我杀了你。” “船长啊,你老拿死威胁我,从来没见你真刀真枪的干。”箫昊捂住箫飒的嘴,箫飒推开手继续不畏浮云遮望眼般的说,“你看我放了个臭屁,”箫飒撅起屁股,用手拍了拍,果真放了个屁,味道没有但噗噜噜的声音直入耳。 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这么幼稚,箫昊拍拍大腿,完了完了。 雪景下白色画面映衬着慕容烧人的怒容,大家抬头看见他身上的积雪消融,气体腾腾上升又落下。 慕容的手来回一使,箫飒屁股上多了一枚飞镖,撂下“你别以为我不敢”后就走了。 箫飒还不死心,大呼小叫:“要敢你还会留我活口到今日?你就是不敢。” “不要说了行不行,人船长让着你呢。”应与非看不下去了,最讨厌嚣张的箫飒。 “不说就不说,谁怕谁。”箫飒不张开嘴巴,怄气地说。 慕容风澈老爱在船尾船长室坐着,他们一有个风吹草动他都了然于胸。他不是不能杀死箫飒,他是不想杀,他希望箫飒最好能再强大点,最终成为他说一不二的得力手下。 “银飞镖插你屁股了,你不痛吗?”箫昊极力忍住不让声音战栗得想二胡的弦。 “啊呀!好痛!”箫飒后知后觉。 “为你擦屁股的。”司徒试图讽刺他。 “哼哼。”箫飒冷冷地坏笑几声,司徒脸色骤变。 “看,这是什么。”箫飒举起什么都没沾染的光亮如新的飞镖,说明锋利的飞镖未曾刺破他皮肤,“笑话,我穿了好厚一条裤子,我就不信他轻轻一扔能让我见血。” 司徒败下阵来,今天没看走眼,箫飒的笨拙如实,裤子穿得厚蹲下都困难,原以为他一口气吃成了皮下脂肪深厚油腻的海豹。 箫飒看了看飞镖,又看了看与非堆砌的女雪人,心里算盘迅速运算,得出来一个结论并立即行动:他把飞镖往雪人头上一扔,没想到估计稍有误差,不慎切断了稻草人脖子。 “对不起,我只是想把飞镖扔过去当它头上的装饰物,天冷手感不好,原谅原谅。”箫飒正在酝酿抗打的姿势,把头埋进双臂。 应与非不会轻易原谅莽夫的,哪怕他说的理由有多好,她强行掰开他的手,找准后脑勺几个铁榔头下去。 “对不起,我只是单纯地想揍你。”与非彪悍理直。铁榔头是她的随身物品,专门惩戒犯错的箫飒。 好吧,这一场风波到此为止。箫飒举起平铲,双腿马达一般蹬飞积雪,人往前进,雪铲到司徒身前。 箫昊不信邪——箫飒能主动帮助司徒?大半个甲板的雪都被箫飒清荡了,司徒面前绵润的雪堆成小山,他拿着铁锹把雪堆拍结实拍成仿圆球状,“你们究竟干什么呢?” “堆雪人,世界第一大。”说起他们即将完成的杰作,司徒有点小骄傲。 “那好吧,我也来帮忙。”箫昊撸起袖子加油干,可一撸起袖子看见鸡皮疙瘩他就想起这是冬天啊! 海面的动静大了起来,好似有一头座头鲸或鲨鱼直冲慕容船而来,要撞得两败俱伤才肯罢休。 是那个老头,送信的老头,坐骑是小船的老头,探险家之船的信使。 大家相视一笑,几个月没有书信往来,原来柯铭签从来没忘记他们。 让老头能轻松上来的楼梯不用放了,被大炮击中它自动倒下,老头顺藤摸瓜走下来,背驮着一大麻袋竹简。 老头又摆出居高临下的抽样子,抽抽搭搭坐上三人刚制做完成的雪人的底座。五人正在翻那个麻袋,里边装有几十把竹简以及各种柯铭签寄给他们的珍宝礼物。 北风呼呼,老头冒出的汗液在额头、薄子和鼻头上凝成了冰,“真是累煞我了,你们去哪儿了,几十天没个回信。” 这位盛气凌人的老头实在不讨喜,可他毕竟为柯铭签服务,多少也得回答他的问题,说不定这是铭签代问的,梅苏说:“从亡海刚出来。” “什么,亡海?”雪滑溜溜的,老天像只泥鳅从上面滑下来,只因他心似狂潮波涛汹涌。 “你根本不相信吧!”箫昊具有很强的保护欲,怕老头捏住梅苏的肩膀把她摇散架了,先一把梅苏挡在身后,进一步和老头说话,把来来去去的故事压缩简短地和他说。 “原来是这样,万里长征啊!”老头抠抠他的牙齿,弹出一粒恶心的软化的米,凄凉地说:“我的境遇和你们差不多啊!” 老头说,自打慕容船不见那天起,他一直在凭直觉寻找船的下落和去向,每一回都找不到他们的身影,所以他得赶回去……他不敢把实情说给柯铭签听,因为要是柯铭签可以以办事不利投诉他,要是他被船长辞腿就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浪老人……每隔几天,柯铭签总会把刚刻好的新竹简交给他,并疑神疑鬼地问他五人还没有回信吗?他不知怎么作答,就说他们忙着交战没有时间,柯铭签信了,不再追问缘由。这几个月苦了他,每次送信都无果还每次都得找人,船是他耗力控制的,随着竹简越来越多质量越来越大,他身体越来越吃不消……终于熬到了今天见到了各位。 五人为老头的壮举慨叹和鼓励,每天带上一袋比他体积大两倍质量大四倍的东西寻寻觅觅岂不冷冷凄凄。 “柯铭签和仲予登岛了吗?”司徒问。 “他们啊!前些日子登岛,已经进雇主家服务了。”老头的头发银而萧条,雪降下来成了他的假发,突然间就茂盛了很多。“按理说,我的职责尽到头了,他们登了岛我也就不用一定把信送到,可我有责任感,信不送到我绝不放弃。” “呵呵,你真了不起。”箫飒口是心非,他只想弄明白一个问题,“大冬天的,雇主也要铭签入海打捞宝物吗?” 老头不知道确切消息,以他的学识来做基准,“的确是这样。” 五人沉沉地埋下头,海水上漂雪,那么冷的鬼天气贵族还要求铭签冒险下海,是他作猪狗不如的奴隶,他的心坏掉了吗? “人各有命,先担心你们自己吧!”这是一句从老头口中蹦出来的最有道理的话。他搜出藏在身上的竹简递给司徒,“喏,这是最后一封,他在船上写的,看完赶紧起草回信,在船时他和仲予天天担心你们的安慰。我出来不收回信,但看在你们情义海深的份上,看在你们家鸽子懒惰成性的份上,冒着被砍头的风险,我就仁至义尽这一回。” 地狱有规定,怕小人得志尔虞我串谋逆反,岛内人不准与岛外人通信,如有违者格杀勿论。老头抗来的信件全是柯铭签还在探险家之船上伏案所写。 大家七手八脚地展开竹简,以各个方向不同的视角浏览竹简上钢笔刻的字迹:柯铭签说他一切正常,活得悠哉悠哉的,问大家怎么了,怎么几个月都没有回信? 五人看完后心情多少有点低落,他在船上还乐观向上领着个徒弟欢天喜地的潜水,现在却领着个同样有着悲苦命运的徒弟浪迹零度以下的深海,直到捞到宝藏失去知觉。 每个人眼前横着的未来都是阡陌纵横的前途,何必在意别人如何处世,自己都忙不过来。 老头子尾随悲欣交集的众人进了清明宿舍。他们每个人都捏笔在独一份的信纸上写下自己的心路历程和慰问柯铭签和仲予的话,送给深居海底的他们一些温暖,当然也夹杂有一些不三不四的玩笑话。 老头子又尾随五人出了宿舍门。他们每人都郑重其事地把自己写的那一封独一无二的信交给老头,他挪开五封信看了看,情不由己地笑了,孩子就是孩子,要把封面画满涂鸦不留空缺。 “对了,前几天柯铭签还让我转告你们,他一次潜水时找到了一批和你们船上的犯了错的美人鱼——我忘了名字——年龄相差无几的美人鱼,经询问证实他们曾是美人鱼游失前的伙伴,你们切记转告她这则好消息,他们近期会在船岛前徘徊等她,务必速达。”老头子上了船,木橹自动划水开船,摇撸声欸乃人远去。 “是船岛吗?我们正好要去中转站呢!”应与非欣喜地说,没想到顺路。 “司徒,你去吧,去叫元起出来晒晒太阳了。”箫飒咧着嘴愉快地说,他押注元起和司徒会成为一对鸳鸯。 司徒莫测的不推脱更应征了这点,人鱼恋啊! 大雪球突然开裂成一朵雪花,像冰爽透亮的雪莲花。 第154章 三顾茅庐之可恨的捣蛋鬼别捣蛋好不 慕容船与囚马船并驱。 送信的老头孟婆似曾相识。 司徒莫测的脸臭着难看死了,他走出来时同手同脚,三人笑他,“你怎么了,垂头丧气的,元起不愿见你。” 唯独箫飒笑不出来,“她死了?” 他的话总能吸引所有人注目,一人给了他一棒槌,“叫你不听话,叫你乱说话。” “他不是还没讲吗?”箫飒抱着连受暴击生了包的脑袋求饶。三人长叹,“哦,你还说说没说,老咒人家死,真自私。” “我不是这个意思,”箫飒的辩驳弱得比不上苍蝇叫。 “他不见了。”不苟言笑脸色青白的司徒的语气中透着一丝苍凉和哀伤。 “我知道她在哪儿!”船长急忙越过栏杆奔下来。 “你?”众人表示不相信,在他们的记忆中,船长从来没提过元起借宿这事,所以他们认为船长从来不知道船上有个美人鱼变成的人。可谁不知道呢,船上大大小小的杂事都在船长的手掌心摆弄,没有任何事能逃过他法眼,除了他不想了解的无关琐事。 “你们跟我来,”慕容按住箫飒的司徒的肩往前使力一退,箫飒险些摔了一跤,“你们三个留下负责查看周边状况,如有特殊情况,如实向我报告。” 梅苏、应与非、箫昊看见船长领着司徒和箫昊登上囚马船,那么元起失踪的谜底水落石出了。 慕容风澈心有诡计,他看孟婆不顺眼,早想借刀杀人,苦于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现在终于来了,打劫他船员的朋友的人就是伤天害理非杀不可的人。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为船员当人看,为船员打抱不平。 三人上了囚马船甲板向楼梯间走去。 孟婆正倚在楼梯间的门口看漫天大雪,她的眼神是阴郁的,看见雪感到寒冷的她睹物伤情,想起了他那远在天边又恰似近在咫尺的朋友神灵氏。 空巢的她瘪老的脸上那种溢于言表的失落和委屈让箫飒把漫天飞舞的雪花看成了红色夕阳,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慕容避而不见不理孟婆,带着两位船员走下楼梯去寻找孟婆的犯罪证据。 有人踩踏楼梯传来的声响孟婆当成了歌曲欣赏头附和着摇来摇去,当脚步声远到听不见了,她老人家猛然间反应过来,赶紧跑下三层。 “良心未泯的慕容阁下,你们来干什么,我这空荡荡的船可容不得你们侵犯了。”她双手伸在前阻挡他们继续深入刺探,手的摆动像乱拉媒问纤的媒婆,急匆匆迈的小脚步很是急促。 孟婆换上厚棉袄看上去像个圆球,只有看到她的脸和深陷的眼圈,人才会醒悟她不是大蹴鞠。 “你最好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拳头不客气。”慕容一吐为快。在亡海不还好好的相亲相爱的吗?司徒和箫飒对两人关系的骤降感到不可思议。 孟婆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让开道路。她今天右眼皮一直跳,就料到会有这么捉摸不透的一出。 船长领着二位船员走向离楼梯最远的水池,奇奇怪怪的鱼蓄满了水池,唯独见不到美人鱼的身影。 不见一鳞半爪的,船员们见怪不怪,本来就没有。而慕容坚信孟婆把美人鱼抢了,平心而论,这是他强烈的直觉,或许只是想杀孟婆的潜意识所为。 慕容风澈指着水池不言而喻。孟婆理解他是在向自己讨问美人鱼的下落,一股冰冷的感觉穿透她全身,身体紧绷,身体僵硬,似乎马上就要迎接一场血腥的厮杀。 “慕容阁下,我这没有你要的那种生物,真没有。”孟婆挺胸凸肚,她的过激举动为她排除的不是嫌疑,加重了确有其事的意思。 船长既思悲啼又似欢忧,这是板上钉钉不争的事实,他会不知道其中的内幕?“你乔装成似是而非的样子,我就看不穿你歹恶的内心吗?” “慕容阁下,”孟婆的语气坚定而尖厉似猪嚎,“我自知与你比相形见拙,所以我尊敬你。你做了这么多伤害囚马船尊严的事,你还想怎么样?” “你不用说这么多废话,我问你美人鱼哪儿去了?”她的变卦和满嘴七弯八拐地跑火车引发他强烈不满,慕容阁下声色俱厉。 箫飒听了船长的讲话,终于明白元起是被这老婆子打劫包办了,于是峨眉蹙着装出小慕容的风范附和着说:“美人鱼去哪儿了。有令则行、有令必遵,不告诉我就杀了你。” 她瞄了一眼冷面慕容,又看了一眼狐假虎威不敢直视她畏怯的箫飒和在寻找蛛丝马迹搜罗证据的司徒莫测,心想小朋友好对付,可慕容这个孜孜不倦的老小孩难了。 孟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可她从来没打算显山露水,“我这有条老命,你们疑神疑鬼的,要杀要剐听天由命。” 歪嘴角的慕容冷笑,“孟婆,做人不能太贪,换换口味,利欲熏心的人在我眼中往往是即将下葬的收获陪葬品的人。” 无数的思绪在翻卷,孟婆尝到了肠穿肚烂的味道,要想不药而愈,唯有委曲求全行得通。“那好,我带你们去,你们得知真相后决不会还认为我是个坏人。” 孟婆绕道而行,向远处楼梯走去,大家默不作声地跟着。 “你一直是个坏人,对吧!”慕容举起一枚飞镖架在孟婆的脖子上,碰到爽冷之体的孟婆顿了脚步,“无论你是不是坏人,我都可以现在杀了你。” “慕容阁下,我也不知你来地狱才不到两年,与我结识的时间不长,为何对我抱有如此大的成见,屡次想致我与死地。”孟婆转过身来自己挨近飞镖的刃,划出一道不深的口子,血渗出不多,“你既然这么想杀我,那就杀了我吧!” “你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念及旧情手下留情饶你不死,我不会心慈手软的。”慕容说着话时盯着孟婆黯然的眼珠,手颤抖着。 “船长,不能杀孟婆,还没找到元起。”司徒的话失常用来主持大局。 慕容风澈平复情绪,收了手把飞镖远离孟婆的脖子往木墙卖力一甩,飞镖穿透十几公分厚的墙戳入海水中。 上了囚马船二层,孟婆领着三位来到一间隐蔽的房门前,她徒手将薄薄一层做伪装的壁面推开,真正的大门尽在眼前。 门打开了,孟婆偎在门框,等三人进去了她才进。里面的采光良好,到处有碧绿的盆栽,有几个大玻璃鱼缸依次错开排列,鱼缸里养有青色的水生植物。有一条水循环系统保证水缸内的空气供鱼呼吸。 箫飒看见牛头马面在室内,热情地打了个招呼。他们显然过于惊讶,将手中一盆鱼食摔下大鱼缸。 司徒莫测朝室内环视一周,空有鱼缸而没有鱼这本事就不正常,他投过扭头和马面健硕壮实的身体看见了长着淡黄色鱼尾巴,粘乎的皮肤上有金光闪闪鱼鳞的鱼,他确定这是元起,边和与牛头马面打招呼的箫飒一同走去。 “你们怎么来这了?”牛头老实憨厚。 “查找一位美人鱼朋友的下落。”司徒明快地说。“这不会就是吧!” 箫飒盯着美人鱼的形态外貌和眼色,“我确定这就是元起,鲜明的黄色,和我首回潜水见到的她一样,不过她现在比以前疲倦。”向司徒眨了眨眼。 司徒额了一声,“难道我是瞎子吗?看她的脸看不出吗?”箫飒羞惭地点点头,“也对。” 马面扭着脖子揪心地看生闷气的孟婆,她大发雷霆:“看什么看,你们两个给我出去。”牛头马面一前一后出了房间门,孟婆他们实是敢招惹。 “证据确凿,你有什么可说的。”孟婆就不爱搭理独来独往有时废话连篇的慕容风澈,“我有什么可说的,你要杀我,这个大好机会。”别人也顺从他的心意,慕容下不了台面,就越费解,就越下不了手。 元起见到了熟人喜极而泣,在水缸中游来游去,时时跳出水面又重重砸下,溅得两人一口一嘴海水。 箫飒用身体蹭蹭司徒莫测,司徒一看他想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时,他使了使眼神立刻开怀大笑。 悟到了箫飒会说话的眼睛蕴含的心灵反射的司徒脸涨得通红,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能把元起吻回来,他明明没对元起动过歪念头,如何产生了情愫,更别提两心相悦、惺惺相惜。 “你怎么还有拖延症,你试一试不行吗?”箫飒好说歹说。 “先问问元起的意向吧!”司徒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温柔地摸摸元起湿漉漉的头发,“我们不是专门来冒犯你的。” 等了许久,双扒拉在鱼缸边尾鳍控制平衡的元起仍是不吐一个字,美人鱼会唱歌绝不可能说不了话,可她神色着急,张开嘴巴嘶嘶地说不出一个字,喉咙里好像塞满了锯末。 “元起,你怎么不说话?”箫飒担心得问,他绕着鱼缸走了以前,并没有发现什么能危害到她生命或强迫她不准说话的陷阱。 美人鱼抑郁的心情孟婆能懂,司徒皱着眉头问她话时,她又什么都不说。 顾不得的不去顾,司徒抱着元起变回人就能说话的心态大胆地先下嘴为强,他托起元起的嘴唇吻了元起长年累月浸泡在海水里的红唇,即使元起是个人时她每天也吃大量的海盐维持身体体征的演化,所以她的嘴巴咸得齁,而用情至深的司徒没什么味觉。 说到底,元起没变回来,无论司徒吻她多久,她都变不回来。 司徒放弃了,这种哥哥和妹妹嘴对嘴的滋味太不对口。箫飒捂着嘴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你对元起这么好,你们俩竟没有擦出什么火花,你是哥哥,她只是你眼中需要人去疼爱的妹妹?” “不然呢,我说过,但你不信。”司徒从盆栽上拿起鸡毛掸子。“你可真单纯。”箫飒只有看着办了。 “该换你了。”箫飒快速吻了元起的额头,“她也不喜欢我,你看,她没变回来。”司徒的色铁青,他想箫飒做事不会更敷衍了,“你有了个应与非,当然不会管别人。” 箫飒低下头掰弄手指,元起用那种殷切而期待的眼神注视着他,他很难受,头走远一点坐在一张高脚椅上翘着纠结的二郎腿。 司徒靠在附近的鱼缸上,看见箫飒的矛盾,还有存有矛盾无言对骂中的船长和孟婆。 元起又发作起来,她跳出水面又扎进去,鱼缸养些小鱼还可以,但养着美人鱼它就不算大,所以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几番下来,司徒全身湿透了,她的手重新扒回鱼缸边等人来理解她。 司徒又放下鸡毛掸子,双手握住元起的双手给她鼓励。元起哭了,两颗硕大的泪珠沿着脸颊滚落。司徒伸出右手想擦掉他的眼泪,却惊觉眼泪成了固体,成了一粒透彻的宝石般的坚硬物质。元起是人时她哭过,可眼泪就是眼泪。 外面下雪,不算亮的光照在她的红泪滴上发出星辰般的光,司徒摊直手掌仔细地查看。另一泪滴沉入缸底。 箫飒走了过来抢过这粒水滴状的宝石,“看来这眼泪价值连城,多流几滴就成富豪了。”出言无状,司徒操起鸡毛掸子狂揍没大没小不出息不成长的箫飒。 “她聋了,她也哑了,其实差一点点就瞎了。”沉默不言的孟婆破天荒地说。 “什么?”司徒和箫飒几乎同时问道。 “这美人鱼动情了,可她在一年内历劫呢,所以所有功能在慢慢丧失或已丧失,要是我不把她及时囚马,恐怕现在她都死了。”这是孟婆倾其所有了解的。 “她喜欢上了谁?”慕容风澈插上一句,他有点看好戏的冷血。 司徒默默地看上箫飒,他把头一歪看向外面的鹅毛大雪,雪没用,越看越压抑。 “木人石心的臭屁王。”慕容走了。他暂时对孟婆下不了手,还赖这干吗。 “你们不可能把她吻回来的,她起初的生命就是美人鱼,我的囚马术不过把她变回来了,你们又怎么可能把她变回人。”糟天杀的走了,孟婆一身轻松。 “那她现在还会慢慢退化然后死去吗?”箫飒问。 “不会,所谓历劫成功就是一年之后她会变回美人鱼,而我在一年内逆天道而为把她变回了美人鱼。”孟婆接着说:“造血干细胞遭到损伤,她身上的血液量有限,没有再生功能,不要让她哭太多,血流干了她不死也得死。” 司徒很想问:“你什么时候把元起弄过来来的。你想干什么?” 来者不拒,孟婆娓娓道来:“你们把梅苏抱回去那天,我不知道你们在哪,所以推开了你们宿舍对面心连心的门,看见了她在打座,动了要把她带回船上然后卖给富豪么玩弄的坏心眼,当天晚上就找牛头马面代劳了。后来我发现她哪哪都不对劲,立即腾出一个房间放鱼缸入海水,把她放进去把她变回美人鱼。” “这么说,小半年了,”司徒懊悔地低下头,“我们居然不知道。” “你们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毛小子们,”孟婆清了清嗓子,“她活得很痛苦你们知道吗?她活受罪你们知道吗?你们扪心自问你们给过她多少关心?尤其是你……”箫飒承受不起她如雷的三连发,脑袋昏昏沉沉的。 出于解救美人鱼,孟婆狠了狠心将他们推到门口,“怎么,你们知道她在我这,还不走吗?” “我们得带回她!”箫飒坚定地说。 “什么?不要和我开玩笑,你们船上的条件简陋,有我这有气派齐全吗?” “虽然没有,但元起愿意和我们回去的。”司徒明辨是非。 “笑话,我只想问你们,船上有鱼缸吗?”孟婆不想和他们扯了。 “可以送给我们。”孟婆送给他们两个字——没门。“不是说找到她的伙伴了吗?到时候我会放了她的。残疾的美人鱼就是残次品,没人愿意买赔钱货的,你们懂吗?” “那好,你好好待她。”出于现实的种种阻碍,司徒忍了。 “我去和元起道个别。”箫飒拉下孟婆拉住他的右手,跑向元起,他用食指指元起蛋白状的无血色脸蛋,指指两人的眼睛,又摆了摆手,意思是说别再哭了。 “告什么别,你想来看就看。”孟婆终于把这两只倔脾气的鸭子赶出门。 孟婆感受到美人鱼的不出声的干吼,之后是水翻飞的声音,她即刻关上了门反锁。元起跳出了水面,在木板地上遍地打滚,跳上跳下,出了水后,她的运动受阻。 在关门前,司徒和箫飒双双听见房内动静大了起来,他们跑回锁死的门前使劲拍打,孟婆不肯开门。 孟婆看着美人鱼的疯狂,她一次次倾尽全力的跳跃和落地后无助的闷响都在屋子里回荡。 门外没了动静,孟婆可叹地开了门,他们走了。她把牛头马面叫进来,两个人齐力将元起抱起,元起的尾鳍猩红点点。他们把元起放进鱼缸漱掉她身上脏兮兮的东西,尔后投入另一个水源清澈的鱼缸。 元起累得睡着了,她闭上眼沉沉地沉入鱼缸底,就像海底的鱼缸底。 “怎么了?”箫昊问空手归来兴致索然的两人。 “你们三个去看看吧!我把她害惨了。”箫飒安安静静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从那以后,为了杜绝孟婆会把元起迫害死或卖掉的念头,大家日日不定期轮班值守脆弱的元起。虽然是无用功,但这是给元起的心意和给自我的安慰。 第155章 船岛 三十多年前,罪恶小岛人口数量庞大,导致交通拥挤和各类冲撞事件高发,不乏为争抢私人领土和扩大私人疆域而大打出手的能人异士。 出于终止这一混乱的目的,阎罗王开始策划他的大计,他的计策这般筹谋,动用所有的木材和所有能利用上的材料建造一艘世上最大的船,一艘足足能承载地狱几十万人口的大船。 动工造船的现场可谓热火朝天、人声鼎沸,劳动力大都被集中在此。砍树的砍树,锯木的锯木,拉条的拉条,切片的切片,木屑像冬天的雪花一样漫天飞舞。工人按图纸尝试将大船的骨架搭好,工程虽然浩大,一个项目一个小组地分配下去,一切竟然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出乎意料顺利。 将罪恶小岛的木材耗空也未必能凑够搭建一艘巨船的数目,因此每次伐木工人刚锯倒一棵木头,就有植树工人把树苗在原处栽好,尽管如此,树的生长速度远不及被砍伐的速度,木材始终是一种供不应求的物品。 不得不采取一些补救措施,否则这项工程的进度将被大大放缓,阎罗王派手下到码头去物色能加快植物生长效率的奇人,并将这些有超凡本领的人直接运往罪行小岛,到时候不但给予他们优厚的报酬,还会给他们封官加爵,作为建造了这块嫩个漂浮移动的大陆的人,好处定当是少不了他们的。 这些被阎罗王的手下从这个世界的入口处选拔出来的奇人,一来到指定的工作岗位便夜以继日投入工作,木材的数量逐渐便有了可观的增长,在水滴成河的积累之下,终于不再那么紧凑。 在巨船建成之日,为这份事业付出了心血的工人们大张旗鼓地庆祝了一番,阎罗王给这上百位能人封官,他们此后成为了岛上受人尊敬的大亨,在这上百位能人中有三位其他人望尘莫及的佼佼者,成为了船岛的所有者和领袖。 擅长使用囚马术的孟婆的到来,更有利于缓解当时动荡的局势,为稳固阎罗王的统治贡献了一份不容小觑的力量,不管岛上缺什么,她不用花多大功夫就能变出来。 造船工作始终是在小岛东侧的一处低洼海域如火如荼地进行,就巨船的吃水量和体积来说,与其说这是一艘船,不如直接称呼其为一座漂浮的小岛。 历时十年,大船岛的工程貌似竣工了,可留给人们的工作远远没有结束。阎罗王把识水性的人统统征集,好吃好喝招待了一顿。 部署给六万多人的工作,是让他们深挖海泥平铺到巨船的甲板上,作为建筑材料的海泥必须取自方圆五公里的范围之外,再用小船一趟趟运回来。 阎罗王的算盘打得精细,若将罪行小岛附近的泥土挖空,他怕汪洋中这座唯一的小岛地基不稳会往下沉陷。 为阎罗王工作的人体力、消耗大,食量也就大得惊人,有时还得好酒好肉犒赏犒赏这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人,更得按月份发配月饷,地狱何来这么多的美酒佳肴和经济资源呢,他算是来到了两难境遇。 若地狱没出现过仰氏孟婆,或她没有囚马术帮助他变出来他想要的东西,那造船就是一场能比上人类世界的大屠杀、埃及法老造金字塔时鱼肉底层百姓的悲剧,正是得益于她的存在,船岛不但成了能够容纳千千万万居民的家园,更是变成了一处名迹。 虽然船岛建成才十五年左右,但它对后世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即便在当下这个时代,也可以预见到这一点。正因仰氏孟婆劳苦功高,法力无边,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魄力,阎罗王万事要敬她几分。直到现在,大局已定,就算有朝一日阎罗王的王位岌岌可危,他也不可手刃孟婆,她的能力是举世无双的。 历时三年,船岛上每一寸甲板都被一层厚厚的泥土覆盖了。潮湿的泥土在阳光上变得干燥,阳光雨露又把泥土湿润了,循环往来,像自然界本就存在的陆地一样有着良好的蓄水能力,以及适宜生物生长的环境。早些时间运来在甲板上铺陈的泥土上,甚至长出了绿茵茵的小草,可见终日沉积在海床上的泥土有多肥沃。 在往后的两年里,工人们盖房植树,栽予绿色植物,划分大街小巷和市集街坊,船岛的居住环境基本成型。 十五年前的一天,船岛正式投入使用,街头巷尾水泄不通,敲锣打鼓舞龙舞狮,在船岛上落户的居民绝大多数都前来参加了这场继往开来的集会,这是他们所有人共同的心血和集体共有的财产。 除了小部分残疾人或腿脚不便的人,岛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居民都热情而激动地参与进了这场伟大的事业,为了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多年来死伤的人何其多,但当阎罗王正式把船岛交付给他们每一个人的时候,在他们心中更多的是升腾起了一股自豪,和齐心协力收获一个家园的喜悦。 船岛投入使用是民心所向,那时候罪恶小岛人满为患,约有三分之二的人口收拾好行囊预备登船,这是一次考验集体凝聚力的搬迁之旅,大家彼此告别招呼。 船岛由三位能控制植物生长进度的能人主宰,三方明争暗斗的拉锯战总比一黑一白的会战好,阎罗王觉得三足鼎立的状态是最稳定的,便不担心他们会捅出什么大娄子,放心交给他们接手管理。 阎罗王把重要的心腹包括长老、凋零、贵族们全都留下自行管理,所谓的船岛是浮在海平面上的,其号召力比不得罪恶小岛,木材虽然历经几道特殊的防腐工序,使用的时间长了,也会渐渐腐朽。 生活在船岛上暂时没有风险,可不代表以后永远会这么稳定,是船都会有倾覆或沉没的风险,如果船岛的统治者联合起来想要越俎代庖,阎罗王也有许多种方法来平复他们。 阎罗王虽说不是一个嫉贤妒能的人,但他懂得如何任人唯贤,也绝对不会让自己身处于仰人鼻息的窘境,为了扼杀三人联手反叛他对船岛的实际统治权的可能性,他自始至终留有一手,一个能把船岛炸飞的招术,所以他们是万万不可轻举妄动的,到时船岛将会成为一枚定时炸弹。 他们实在搞不懂,阎罗王殚精竭虑筑成的一艘船岛,能被他轻而易举给炸掉,有意思吗?实际上,能成大事者必然都是惯于谋篇布局的人,如果一件事弊大于利,他是肯定不会去做的。这就好比阎罗王在下一盘棋,他必定知道哪些棋子是可以好好利用的,哪些棋子是应当及时舍弃的,同时也要对对敌手在棋盘上的布局有所了解。 经过居民几年的整治和爱护,船岛成了一座繁华的大都市,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随着贸易往来的频繁增长,其发展大有赶超罪行小岛的苗头,但是由阎罗王掌控命脉的罪恶小岛永远是地狱的中心,这不但是地理位置上的划分,也是人们心中的定义。 在交付船岛的最初那些日子,船岛一直在海面上移动,寻找合适的落脚点,最终的停靠地点位于罪行小岛正南方向两百公里处,两者间隔不是很遥远,但又彼此独立。 船岛被划分出去,名义上只是一个为广大地狱居民提供居住场所的地盘,不参与政治纠纷,但它日益繁华起来,也就造就了它与日俱增的衰败和腐烂。 不少居住在罪恶小岛的达官显贵会赶来凑热闹,虽然阎罗王明文规定留在小岛的人不能居住在船岛,但让达官显贵们过来这边寻欢作乐花天酒地是允许的。 这些东西往往是涉及内幕交易的,这些挥金如土的乡绅土豪们常常以别人的名义在船岛上购买一栋私人住宅,时常在船岛上长期逗留,发展壮大自己的权势,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些东西是瞒不住的,不过风声走漏出去了也无伤大雅,阎罗王不会为了这些区区小事现身,也许这些人尽皆知的事情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毕竟这并不会真正损害到他的切身利益。 死亡淘汰不能光有死亡,奖惩制度需要建立和执行,阎罗王说到了节假日期间,那些没有权利踏上罪恶小岛土地的人可以通过法力门来船岛这边逛逛,感受感受地狱的美好,让他们更有动力和冲劲去杀死所有对手,只为争取到那一个人人向往的成为地狱正式居民的名额。 名头说得再漂亮,现实也显得凄凉,不知是船长的原因还是这里的风貌就这样,船岛给人一种像它的存在的本质一样漂浮不定的诡异感。 第156章 准备登岛 第156章 登岛 雪停了,太阳钻出来,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远处,庞然大物的身影在闪烁,上回五人登上船岛是由一条传送门,无法看见船岛巍峨的全貌。 船长踩在断裂的桅杆上,指着远处那个大黑影,和气地告诉五人那就是船岛。 箫飒左手叉着腰板,右手指着遥远的船岛兴致勃勃地说:“船长,我记得你去年春节是在桅杆上的了望台上度过的,你虽然有见识,可你一个从来没有真正踏上过船岛陆地的人有什么理由来说胡编乱造的话蒙蔽我们的双眼。” “你说我吗?你觉得我信口雌黄?我蒙蔽你双眼?”慕容指着自己,口型夸大,不过他们看不见,喃喃自语:“煞神。” 阳光沁落,流水般泽泻。 两艘并行船只的船身周边跃起了五六只颜色斑斓的美人鱼,有男有女,跃出水面时,他们的鳞片耀出金子般的灯光,亮闪闪的,刺人眼球,落入水中,鳞片就成了泡水的灯光一样没了光亮。 “啊,你们快看,不贸然靠近人的住宅区,来找元起的美人鱼应该就是他们吧!”先发现海面异常情况的应与非激动地喊道。 “对哦,”箫飒热血高涨,他为元起终于熬到头的喜悦而欢心得合不拢嘴。 司徒抬头看了一眼美人鱼们,顺势低下头在大家目光都被美人鱼吸引,他们的形象被他棕色头发挡住的时候,他由心生笑。 “我们上囚马船去,接下来就请君入瓮吧!”梅苏看到了喜从天降的朋友。 “不用了,”大家看向箫昊——何出此言,他往囚马船上一指,“喏,两个搬运工尽心尽力地抬来了搬运美丽的美人鱼所要用到的水缸。 抬着玻璃缸的牛头马面憋红了脸,放下鱼缸的他们互相甩动着快要失去知觉的手。 “谢谢啦!”五人异口同声地说。 慕容轻声附和了一个“谢”字,又马上意识到不能拉下身份和一群船员同流合污的他,马上捂住被口罩罩住的口和鼻子。 这是个圆型玻璃水缸,梅苏、箫飒、司徒和箫昊一人抬一个位置,应与非拔开隔板上的插销,让他们更好地搬运。 水缸被搬到了第一级阶梯上,阶梯的宽度不够宽,梅苏和箫昊还扶着水缸边沿,防止正式和元起告别之前水缸就入海。 每个人轮流举手做了几个轻便易懂的手语和元起告别,大家都叫她别哭,她真的就不哭了。 箫飒是最后一个,他用无师自通的手语和元起开了开玩笑,继而像前面四个人一样动情地和她相拥。 箫飒的头靠在元起的右肩,元起的小脑袋也靠在箫飒的右肩。司徒莫测、箫昊和梅苏都站在箫飒的左边,只有与非站在右边。 应与非看见——元起轻微扭头吻了一下箫飒的右边脸颊,在箫飒还没反应过来时,元起放开了他的拥抱潜入缸底蓄力,用尽全力摇摆尾鳍,美人鱼修长曼妙的身影扶摇直上,最后落在海水里,和她五个失散多年的伙伴,整齐划一向船尾的方向游动。 元起的红泪沿着脸颊滑落,伙伴们叫她别哭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与其为了那些错过的人伤心难过,不如为眼前失散过而重回身边的人感到高兴。 他们一直追问她这些年有遇到什么新鲜事吗,是不是遇到了很多陷阱和困境?她不作答,可他们又不明白她丧失了听觉和语言功能,以为她变化太多。 应与非有些感动,又有些想恸哭一场,这种结局不是她想要的,她忍住泪水不溢出,她忍住不哭,她忍住在箫飒摸脸的一刹那把泪水吞腹,这样她才不痛苦。 慕容和牛头马面静静地待在远处,儿女情长的诀别他们不喜欢。他们想:不是我们的分别,别走太近,小心动了真感情。 慕容认认真真地看着应与非的脸蛋,这好像不是吃醋后该有的表情。 半刻钟后,就像刚刚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牛头马面把鱼缸抬回囚马船。孟婆吩咐他们做的,玻璃在地狱是奢侈品,鱼缸好贵一个,必须回收,以便再次利用起来。 大家收拾心情和行囊,准备登陆船岛了。 她问船长能不能不修船,早些登岛。船长的答案否定。船长有维护行船健全的义务,船的检测不合格人就不能下船登岛。再说,他们住上层的人怎能懂住下层的悲哀,漏水了。 应与非颓丧地背靠木板畏葸不前,她是为了那个吻而愤怒满腔吗?她告诉自己不是的。因梅苏的吻她挽留了箫飒,因为柯铭签的注力她让箫飒对她死心塌地,因为她逼走了眷恋箫飒的元起。她就像一支笔走龙蛇的贱笔无法原谅自己圈错了名字,这个名字该配一块橡皮擦。她多么希望不要和箫飒珠联璧合,她多么希望元起和箫飒藕断丝连,她多么希望扇自己一耳光就能了无牵挂地离去。生命倒计时,从来都顶天立地只是如此。管他妈莫愁前路无知己,她只希望箫飒配元起。 “走啦,发呆的与非。”箫飒哼哼。 对不起。“马上到。”无声无息,可元起已离去。 第157章 开启岛船之旅(上) 只待船长一声令下他们就要登上船岛扫荡去了,他们可是有船员牌的人。 五个人站在船艏,寒冷的风吹僵他们青涩的脸,每个人肩斜挎一个包袱,从左肩至右腋下,唯有箫昊是个例外,他挎了两个包袱,细瘦得像两把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干练! “附近有海盗,你们知道吗?重要的东西都得带上。”箫昊冷冷静静地说。 “东西都不重要,因为我们不信有海盗。” “不信,那等着瞧。”箫昊的嘴可真灵验,有一艘小渔船急速从慕容船前方飘过,后面有一艘和慕容船差不多大并且嚣张地扬起海盗旗的海盗船穷追不舍。 海盗船横着停在慕容船前,船上那些海盗气哼哼凶神恶煞地盯着慕容船,看见这艘船那么破败,以为被其他海盗团体打劫过,又看见船要迎面撞上他们的船,像贪生怕死之辈担心这样继续下去会一命呜呼,赶紧调转航向继续追不知名的小渔船。 四人鸦雀无声了一阵,阴森着脸骂箫昊是个臭乌鸦嘴,他叭叭嘴,用很无奈的口气说,“我这是善意的提醒,善意。” “看来我们的气场很强大,他被我们的威风给吓跑了。”与非拉拉他被风刮歪的帽子,“就这样还威风个屁,看见我们这个穷酸样,肯定怕被我们反打劫。” “言之有理。”梅苏抿嘴偷乐。 “问题是这种鬼地方哪来的海盗?”司徒是个爱发问的孩子。 箫昊解释说,成为海盗的第一步是成为岛上的正式居民,活不下去的人呢可以到有关部门申请成为海盗,等意图成为海盗的人数量集齐到了一百政府就派一艘船给他们,只要是航行中的普通船只他们都可以打劫,此举解决了很多岛国居民的生存问题。 “好可恶啊,”箫飒扭头就走,“既然有海盗,这下挖牙齿的牙签都弥足珍贵了,得带上。” “怕什么,海盗很死板的,运行中的船他们才抢劫,静止不动的他们不敢碰。” 慕容照例挎着包袱赶到,将箫飒的头扭回去拉回栏杆前然后往右一推,将站在箫飒左边的与非往左一推,他从中间穿过,扶着栏杆一举跳下船只。 几人像逃命的兔子跳下船,箫飒从被大炮豁了个大窟窿的隔板眼儿钻出再跳下几米高空,这个动作很灵活又很滑稽,像一只在两棵树木之中荡秋千的猴子。 看见有破烂游船来到,船岛上控制升降梯的工作人员卯足了劲摇收铁链,几乎垂直于栈道又长又宽的、乃至于比慕容船身周长还长的楼梯移动了一点位置,不过这点变化并不很明显。 这里的楼梯是在船身上设计成的,通俗来讲,若把一艘船比作墙壁,那楼梯就是墙上的一扇门,这扇是墙壁又是楼梯的门独此一家。这道门的一侧由门钉固定住了,另外三边是松动的,像一道可以开合的城门。假若有人要登上楼顶,工作人员就将安装在楼顶与底部的铁链缩短,人就可以登上去了,结构和城门既可以做门放下来又是桥同理,但这扇门是往上收而非往下放的。 楼梯上拉角度不能太大,一则考虑人力难以合理控制质量如此之大的一道门,二则考虑来者的方便,角度越大,攀登起来也会较为艰辛。 一旦暴风雨来临,船岛便采取闭关锁国的政策,不再对外开放,如果在狂风暴雨中打开楼梯,海水翻卷进船体,会造成谁都承担不起的大灾难,不走运的话,船会覆没在风浪中,船员也会在此殒命。 绕着船岛的各个方向停满了各种船只,有与罪行小岛货物贸易的,有来这采购食物的船,还有的是开船来这里游玩的人,也有不少坏掉的船只。船只难记其数,他们的眼珠子绕了一圈,在寻找一个可以让他们的船只停泊的位置。 慕容看到船已下碇后,领着五人随意走走。楼梯的下水位线上还有绕着船形修的栈道,是几米宽的木板地和栏杆构成的。大家先没急着上楼梯,跟着船长走在栈道上,招呼补船的船匠。 船匠铺有私人打理的,也有些是合营企业,综合实力要比单干的强一些,这些手工艺者只需支付船岛三霸一些场地费,这等同于三霸间接谋取了阎罗王的钱,但阎罗王也不好出尔反尔,既然已经把船岛的统治权交付出去,只要不背叛他,他眼里容得下这些东西。 不少经过的坏船都会到这来修一修,由于人们对船匠的需求量很大,这几乎是一份稳赚不赔的营生,但因为从业人员数量众多,但凡是实力不如他人者,早晚会被淘汰掉,在地狱,不管是什么行业,竞争都是异常激烈的。 慕容船受损严重,要找一个修船团体来对船只进行修缮,这里一共有不下三十个组织。 船长慕容风澈逢人便问价钱,他好像那种起个大早挎着一个菜篮子,只为清晨去菜市场买一把新鲜的蔬菜的农妇,大家不敢明目张胆地笑出声来,但面面相觑时无一不在嗤笑他。 “船长,走来走去走了有三遍了。我们有船员牌,你何必这么精挑细选呢?”箫飒四肢乏力,饥渴难耐,想快点去吃吃喝喝一顿。 “说什么说,我身为船长得体面风光一些,怎能用你们的船员牌?”慕容高傲地说。 “切,你这不间接表明你是吝啬鬼小气鬼了吗?”箫飒的理解是,船长又说要体面,又整天询价问价钱并且压价 ,真是个有着双重标准的矛盾体。 慕容想了想,箫飒的话的确有道理,可他不甘屈服,“小孩子别多管,修船的费用不是船员牌能够解决的,他们不认,船长就要付钱。修船起码得花上十数天,如果不想天天忍受装修的噪音,住客栈不得花钱啊?” 箫飒伸手毫无忌惮地摸了把船长胸前挎着的包袱,里面装着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啊!“我们有船员牌,想住哪里住哪里,你去哪里住你自行解决就好了,你一个人用得着这么多吗?莫非……”他把眼珠子那么一转,露出一个坏笑的表情,“你想干坏事。” “小孩子别多管。”这些啰哩巴嗦的小孩子可真难糊弄。 最终船长选定了一个由五位船匠合并的单位,叫做“我为食亡”修船大队,这个鸟名字,箫飒看上去就不爽。 五位船匠为一尖酸刻薄的老头和四个不到二十五岁的年轻人组成,应该是拜在他门下的四位徒儿。 “他们连资格证都没有,我们能相信他们吗?”我为食亡四个人贼眉鼠眼穷凶极恶的,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细心的梅苏观察到了这点。 “对,疑人不用,不能无条件信任他们!”箫飒绝对赞同梅苏的怀疑。 “他们开的价钱最低了,”箫昊说一句。 “谁骗我们,我把它打残。”司徒挥起他的鸡毛掸子。 慕容看到他们的墙面上没有挂着资格证后迟疑不决,那个牙尖嘴利满面麻子的老头子迎了上来,“我们不骗人,可以修好船你们再付钱。” “定金也不用?”慕容试探地问了一句。 “当然,”老头子笑吟吟的,“冬天日照时间短,得给我们多几天期限。” 第158章 开启岛船之旅(下) 就这样,船长愉快地决定了。目光精明的老头子领着他四位高低不等、质量不等但都面相凶狠丑陋的徒弟搬着木头和工具箱爬上末影人递下来的软梯,看似很快就要登上慕容船只,过程还是很不容易的。 末影人相当于船上的看门犬,一般不允许陌生人在船上随便走动,但有船长的亲信,他们就不会对生人生猛强硬。 将近九十度的梯子爬起来累得要命,大家排队拽住上头扔下来便于来者攀登而且可以保障生命安全的粗绳子一步一步往上爬,这梯子好像是上天的,永远登不完。 “你看见他们的牙齿了吗?犬牙交错难解难分,好像鹰爪缠绕在一起再也分不开,怪可怕的。”一路上排在倒数第二的箫飒掉头和倒数第一的司徒讲话,他难得有如此敏感的第六感,可不得说个没完。司徒没力气理他。 梅苏于与非在中间,位于领头的船长后面的是箫昊,每两个人之间的间距都很小。 “有乞丐?”慕容抬头仔细睥睨眼前这位乞丐,发现他满身虱子,许久未刮的胡子能有头发长,像这般蓬头垢面之人,必定是乞丐无疑。 船长停下脚步,箫昊来不及刹车——撞上,后面的人也如此,大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运转起来。 “施主,给我些吃的吧,我饿得不行了。”乞丐半死不活的样子深深地牵动着慕容风澈的心,他二话没说,掏出包袱里的一锭金元宝扔给乞丐。 脸上能搓出好几公斤赃物的乞丐慌慌张张地拾起正往下滚动的金元宝,金子的光芒还没有他脸上的戏足,他脸上的光尚可使那层厚厚的脏泥破裂掉地。 司徒听着声音有点耳熟,他放下绳子走到乞丐身前,“哦,原来是他。”他脸上的东西没掉前,他还看不出来。 “你还认得我吗?”司徒问中年乞丐。 箫飒误听成了——你还认得我妈?“司徒,这是你爸吗?” 司徒飞他一棒子,真的,箫飒这人实在太讨打了。 乞丐的心思全放在金子上,随随便便瞅了司徒几眼,“不认识。” 当初司徒给了他改过自新的机会,如今又沦落风尘。“见利忘义。”司徒回到原来的位置,觉得这个世界上每个行为的背后都是源自于一个人的内心力量,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能全怪乞丐没眼力见,毕竟一年过去了,司徒的变化太大。 “这个乞丐可真逗,楼梯一放下来他就屁颠屁颠地跑下来讨吃的,着急忙慌的,就不怕摔他个粉身碎骨。”这是属于与非与梅苏两位大女生之间的悄悄话。“没吃的,直接给金子,也只有我们船长这么大方。出手阔绰的人不适合当夫君,你说是吧?”是吧…… 慕容捂着鼻子硬着头皮,抬脚绕过坐在梯子上浑身臭气熏天、但一直在开心傻笑的乞丐,他却用他脏兮兮的手扯了一下他的白裤子,留下一个乌黑的掌印,“好心人,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消息。” “什么消息?”箫飒八卦问。 “你们的船被海盗截获了。”乞丐咬了一口金子,蛀牙的患处痛得他连连发出蛇一般的嘶嘶声。 船长极其厌恶地嗯了一声,抖了抖裤脚的脏手印,这让他很不舒服,唯有杀人他才能解恨。 在他的右手一伸一缩之间,一个锋利的闪着寒光的飞镖正中乞丐脖子动脉,血液喷薄而出,他当场死亡。 四人呆若木鸡,他们错怪慕容船长了,以为他肯给乞丐一块金元宝就说明他是个有爱心的心软之人,其实并非如此吧,一个填鸭式的误解,是啊,他们的船只怎么可能是一个有善心的人呢,还是说那种善意仅仅只是一闪而过。 司徒看了一眼乞丐的尸体,摇了摇头,乞丐迟早要死,不如早死。拿到钱时,他就应该一溜烟上去,跑到青楼快活去,与横死在这里的下场相比这岂不更好? 慕容将乞丐的尸体和他手中死到临头也紧紧握着的金子一同踢下楼梯,他和金子一块滚落栈道,又滚落深海,这就是想给你一条白绫擦汗——你还自缢,或许很久以后他的尸骨会连同那块金子一同被打捞上岸,到那时候人们又会作何想法呢? “船长,你杀死了一个正式居民,会有治安警找你的!”箫飒腿抖着说。 慕容无所谓地闭上了眼,“随便,要是治安警来找我,他们也得死。” 船长乍开双眼,树立起杀人如麻的威信,他们不再说话。 乞丐的那番话却不可不信,他们原路折返,原本领头的人现在垫底了。一路上箫昊步步惊心,脖子上凉丝丝的,背后那股寒气逼人,慕容可能以千奇百怪的理由也将他杀了,可能只是看不惯他走路轻飘飘的。 乞丐有个灵光的脑袋,可一不留神就死了,乞丐说得没错,可他踏错了一步,乞丐说慕容船被海盗打劫了,可他就被捅了,是这些实话会将人惹恼吗? 他们走到船下,看见船纹丝未动,坏的还是坏的,左边有艘海盗船。不过甲板上几十位腰部挎着大刀的海盗正大张旗鼓搬运他们船上的物资,要命的是末影人也在帮他们忙,一群丧尽天良的家伙。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了呢,慕容给末影人这些笨蛋气死了。 慕容风澈很会掷飞镖,八枚八枚的甩,不一会儿甲板上的壮汉死了一半,剩下的扔下物资匆忙逃蹿回自家船,扬帆起航,一溜烟就不见了。 慕容独自跳上船,教训了那些末影人一顿,叫他们打扫好战场。 他有点儿面红耳赤,毕竟是他亲自把指挥末影人的特权给那几个船匠的,也不能全怪他们帮贼人数钱。 “这年头的海盗真嚣张,连我们的东西也敢碰!”箫飒义愤填膺。 好像有苍蝇绕来绕去,梅苏将她毛茸茸的尾巴摇来摇去,“我就说,他们不是好人,打着船匠的旗号疏通与船长的关系,随后趁虚而入指挥末影人做事,更可怕的是他们还会给船乔装,换了面普普通通的旗帜,那个空船位就在他们的船旁边,我们从停泊时就被他们瞄上了。”梅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分析得头头是道。 进入亡海前的那一年半,慕容船上的物资曾短缺过几次,这里派送物资用不着货船,船长可以提出申请,申请成功之后本船的末影人将回到罪行小岛,抬着物资再从小岛来到船上,当然小岛也可以是船岛,哪里方便就去哪里,这并没有一定之规。 险些被那伙海盗洗劫一空,慕容尴尬地下了船,无颜面对众位船员啊,他黑着脸往左边走,他们跟着主心骨,毛毛躁躁的。 每个木匠的铺位后面都摆有锯子、铁锤等工具,还有成堆的圆木。那些老实稳重的船匠们看到杀人前后的慕容脸上所表现的色彩截然不同了,之前他们热情如火拉生意,之后他们畏缩不前低头不语。慕容板着面孔,仍在挑选着适合的合作对象。 他们这样子,慕容懒得理他们。他径直走到“我为食亡”的铺位前,因为这里的椅子上又坐了五个一般年纪皮肤黝黑的人。 慕容风澈动了动手指,他们便惊慌不安,有几个吓尿了,“大侠,饶命啊!”现在还有人这样求饶,箫飒似只老鼠,咯咯吱吱地偷笑。 “你们是海盗?”船长的声音像临界发射的箭在弦上,在疑问句的结尾处又声嘶力竭地提升上去,这只尖利的箭是瞄准着人们的心脏的。 慕容把一只腿抬到桌面上,被揪住棉袄领子的人恐惧在脸上洇开了,他急忙地否认,“不不不,我不认识他们,我们刚才上茅房了。” 慕容风澈以犀利的视角盘视着众人,“你们一起上的?” “对,这里没有公共茅房,进四季树林按时间交钱,我们一起上。”一个胆子稍大的木匠说。 “四季树林?”慕容松开那人的领子。 第159章 四季树林 “这么说,你们是名副其实的木匠?”慕容似乎相信了他们,再没有被耍猴的恼羞成怒,心平气和地问。 “正是,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大爷说。 唯一一个戴了帽子的木匠从中发现了端倪,他掀开我为食亡的的招牌后,上面露出“家传技法”四个黑色大字和粘贴在上的技艺资格证,原来如此那些海盗实在是太坏了。 “那好,”慕容手一拽揭开包袱,包袱里一半金银都洒出来了,如果能让船只焕然一新,他是不介意花费大量金银的,“我不管你们是谁,是海盗还是正常人,反正拿了我的钱就得替我好好干活,限你们半个月内把我的船只修补完成。” 他们齐声应诺,连连点头。银两们落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附近的人不是那耳朵转过来,就是眼睛发直地盯着这里,五位木匠手忙脚乱地捡钱,财不外露啊,会招来杀身之祸的。他们这辈子也没遇到过出手这般洒脱阔绰的人,加班加点也要侍候好这么一位主顾啊! 慕容带着两个看上去年轻一点的木匠和五位船员走近,打开楼梯上的一道暗门,里边出现一派漆黑的景象,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四季树林。 黑不算黑,人再走近一点,对光的敏感度提高,这里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就没有太大区别,里边的东西全能看个清楚。 船上一共有六处楼梯,也就说明,四季树林有六个出入口。 船岛很大,站在里面的人几眼也望不到尽头,加之泥土留下了众多人的脚印,许多动物蹿来蹿去也留下了形状各异的足迹,野草幽幽,野花芬芳,他们感到身心都很放松。 箫飒往左右两边看了一眼,左右两处夹角处都有一处由几块木板和稻草搭的简易茅房。尿骚味和夜壶的肮脏让人不适,他们的服务态度不好,他们的收费价格高得离谱,收费有平常人约一个时辰的工钱那么高。由此可见,他们五个人一起上厕所是情有可原的。 据传,四季树里林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树木,这些大树由船岛三霸共同培植,因为往少说,死亡淘汰一天也要报废上百艘船,造船业发达是民之根本,木材又是造船业必不可少的。 船岛分上下两层,中间隔开数十米的高度,有这个了高度差在,一般树木可以凭着自己的喜好正常生长。 这些树长大成熟了会被运到罪行小岛东边的造船工厂进行大批次生产,如果树木有剩余的也可以卖给过来修船的船只,贩卖木头这一行为,是他们再从阎罗王统治下的漏洞谋利。 四季树林的名字不只是为了好听,这里的花草树木分别处在春夏秋冬四个时节,民间有谣传,树木受不同季度气温气候的影响,树的各项指标也有所不同。 春天树木开枝散叶蓬勃生长加之气候湿润,木头软硬适中一点,适合当不受风吹浪打的内部材料;夏天枝繁叶茂到了树一年最青春时候,抛去那些特别的常绿树种不说,木头坚韧不拔,适宜造桅杆;秋天叶落归根,万物渐凋零,那么树的水份蕴含的少易开裂,这种树只适合做生活用具,盆碗杯碟等不昂贵品;冬天的树木是工人的百能树,他们不畏严寒,屹立不倒,所以大家更青睐用冬木造船。 船岛上四季的影响面积有所不同,冬季供求量最大,种植面积也更辽阔,随后是夏季的树木,不少船一坏,当中桅杆必损,桅杆又主要是由夏木来运用的,春季排在秋季前,这没有很充分证据来证实其有效性的说法就一直延续下来了。 外面还是冷得让人直哆嗦的冬天,往里边走就像走到了花团锦簇的春天,空气温暖而湿润,土地潮湿而暖和,有野花和杂草的清新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船长此行的目的并未寻找适宜的春木,没猜错的话,像他这种闷葫芦性格的人,一定对狂躁闷热的夏木抱有好感。 周围的树影往后退,船长始终没找到能达到他的标准的树木,如果不是封闭的天花板看上去不像高空,那么这位于室内的植物园和真正的丛林有何不同呢? 一行七个人在一个树林向导的带领下——这里有向导、因为有不少人慕名前来此地游玩——走了近一个多时辰,夏木区仍是没到。气温渐渐升高,大家无一不汗流浃背,温度不断攀升,汗水黏着他们的肥厚衣裤和皮肤,痒痒的,头发被汗水浸软了,贴在额头上。船岛规模之宏大,由此可见一斑。 大家路了樟木区、檀木区、橡木区、槐木区等,可船长对这些种类的树木都不甚满意,不知过了多久,夏木区到了,这是登往天堂的路,漫长而难耐。 五位船员、两位紧随其后的木匠包括船长自身都快没劲继续行走下去,于是他抬起厚沉沉的脑袋,对向导也就是树林主人的其中一个手下说,“我们不看了,你挑棵长得又直又长又粗的黄花梨木当我船的桅杆,如有造假,给我小心你的脑袋。” 他说的话,两位船员洗耳恭听,听到他指明的黄花梨后,他们的眼睛大放异彩,好像在慕容身上看到了上帝的影子。 “好,” 向导的表情依旧祥和,他可是受过专门训练和教育的,这里木头繁多,时常会有出价不菲的买主买昂贵的树种应用到一艘破破旧旧的小船上,他见得多了亲历得多了,哪里会被一棵黄花梨吓倒。 在谨听船长的奢靡腐败之余,箫飒紧急搜罗四处动静,他听见了蝉鸣声,这时候他微微张开嘴巴,好似嘴巴也是听觉的重要来源。 箫飒走到一棵大树下,这棵树的根在地表之上裸露出来,船身有过专门的改造,树根不会深入船体,长得多了就往地上盘根错节的长,不过这样的事情很少发生,因为树一大肯定就有人买,而这棵树似乎异常茁壮,而且自带一种威严感,这就是它直到现在都没有被盯上的原因吧! 树上有只发出巨大噪音的蟪蛄,是蝉的一种,身上有紫青色、有黑色条纹,翅膀有黑斑,以人的审美观念来说,长相是极其丑陋的。 箫飒捉到蝉把它贴近耳朵,霎那间耳朵像耳鸣了一样听不见其他声音,蝉的腹部发出凄凄切切的声音表达它对夏天的愤怒,对箫飒的愤怒,对找不到配偶的愤怒。 他把它当惊喜转移到应与非面前与非掰开他的手,看见是一只蝉,脸上的喜悦全然不见,“放走它。” 箫飒赶紧撒开手,蝉落在泥地上,扑腾扑腾扇着翅膀,它没飞起来,所以与非责骂起箫飒来了。 四季树林的游览就到这了,慕容领着各位原路返还,两位木匠找树去了,那管事的向导拍马屁说:“路途遥远,骑马吧!” “马?哪里?”慕容放眼望了望四周,看不见一匹马的踪迹,更听不到马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最讨厌别人耍他,他冷冰冰的眼射出了钩子,大家觉得管事的心脏都被他的眼神给钩住了。 “你们跟我来。”管事带领大家走进遮天蔽日的树林子,这些树没有倒影投在地面,地面有蚯蚓和一些非自然落叶,进来这里,体感阴寒了一点。 走了小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个在腾出的空地上搭成的马厩,几匹马栓在木桩子上,马棚是木支架、稻草顶的,马槽上有些稀碎的干草,环境有些恶劣,其他还好。 司徒牵了一匹棕红色的马,慕容船不骑白马才奇怪,箫昊带梅苏骑棕色马,而箫飒和应与非一同骑杏绿色马匹。 价钱嘛好商量,人家推辞说不要,绝不是客套,向导还说了一大堆有关慕容的溢美之辞,有钱能使鬼推磨。 照这样的情形安排,是不是那棵黄花梨也不要钱咯?那他为什么不把船上所有的损坏物件都用黄花梨?箫飒不明白。 他们策马扬鞭,宽松的衣服被一股强劲的气流吹得往后飘扬,头发都成大背头了,骑马比走路快了不知多少倍,一时半会大家就走出了船体里的四季树林。 慕容等人放下马,自有人来牵引。骑马说不上是多么耗费体能的体力活,但对体力的消耗不亚于蹦跳着走路,一个个精疲力尽如行尸走肉。 “你们坚持坚持,上船找到客栈就休息。”慕容风澈的典雅感和统筹能力,教人直点头。 “坚持就是胜利,”箫飒打了鸡血般突然亢地握紧拳头,蹦出这句家喻户晓的名言。 极短暂的一番休整后,六人再一次排着队,牵着绳子一步一步努力地顺着那道门往上爬。 第160章 船岛之旅(上) 天边昏暗下来,空气中没有热量,只有寒冷,太阳像是溺水了,水把它的光和热一丝一毫吸光泯灭,水沸腾得更冷,太阳成了一圈黑色的焦炭,冷得天边没有红光。 慕容、箫昊、梅苏、与非、司徒依序上了楼梯,唯独箫飒走路慢腾腾的。 “不知是谁自信心爆棚,说得轻巧做得难。”司徒冷不丁地说。 箫飒没有还嘴的力气,等他上去再收拾那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臭小子。他奋起直追,幸好剩下的阶梯就这么多,再多一步都走不了。 司徒挨了他重重的一拳,他没还手,嘴欠欢手欠划清界限,他拍了拍尘土跟随远去的船长。 “走吧,”应与非拉住箫飒的手,“别成天打打杀杀的,你们累不累啊!” 箫飒把头靠了与非瘦弱的肩膀一秒,“累啊,你又背不起我。” “你还叫我背你,我没命令你背我就好了。”箫飒点点头,“你说得都对。” “船长。”慕容听见有人叫他,又不太想搭理,他烦透了这个稚嫩中又富有磁性的声音。 箫飒跑着追了上来,天空没出现的火烧云全画在他脸上了,天色过于灰暗,慕容看不清楚他的脸上是否有汗。“怎么?” 登上楼梯,夜压下来了。走远的他们听到后面的楼梯轰隆隆地收起来了,避免被一些乱七八糟的漏网之鱼上来扰乱治安。 船岛华灯初上,灯火通明,来往的人络绎不绝,马车不停流转,可见居民的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都不差。 或许这就是阎罗王想要打造的一个太平盛世的诡计吧,用他们制造的一种美好的幻象来蒙蔽大家的眼睛。 “船长,你不要假装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的。”箫飒不是第一次来船岛。 得知船岛的真实情况后,箫飒前后的感受是不一样的。当时他认为船岛就是罪行小岛的一部分,事实上是被分割出去的另外打造的一部分陆地。 造船的代价加上人力物力让知道它的人都不禁赞叹船岛的构思之巧妙。这比下面四季树林带给人的感受还要强烈,陆地是铺了地砖的陆地,房子是树木建造的古风房子。一切再正常不过,又非同寻常非同小可。 哪怕脚踩大地头戴天空,密密麻麻又间隔有度的房子独具匠心,没有完全遮挡住行人眺望大海的视线,走在这里就像走在一个大陆架上的小城中,从来不会跳出让人怀疑这不是一块陆地的画面。 正因为如此,船岛难能可贵。 街道上一排零星种植的树,光秃秃的枝桠树不是很大。春天就要到了,它们长出了很多嫩芽。 “你说什么?”慕容低沉地怒骂。他讨厌一个年纪比自己轻、不知轻重缓急的小孩子指着鼻子教训起他来。 船长把一个石块踢进为保卫树木修的一圈矮墙中,那里有裸露的湿泥土,为帮树抵御严寒环卫工人们已帮树缠上了稻草扎成的粗鞭子。 但是现在人们正在拆开绳子,拆开后露出的是去年刷上的防虫的白白的石灰浆,树又长了一年轮,居民的日子大概都是随着年轮的增长日益丰盈精彩的。 “为什么,”箫飒的勇气被慕容咒来的四字狂风吹得烟消云散,“我是说我们走了这么久,是不是应该找酒馆或客栈住着先,再晚,他们关门,我们只能露宿街头。” “废话这么多,不怕得口腔癌。”慕容拉了拉衣服,清了下嗓子,“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我有叫你们当我的跟屁虫吗?” 五人的面容风云突变,像上演了一场战局,船长的嘴真是欠,“走了走了走了……” 起初登上楼梯那会儿,左右住宅较为冷清,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繁华地带,船岛的房子不只有左右两列,是不规则零星状分布的,纵横交错,同一水平线可能有多个十字路口,很容易迷路。 船船岛的宏伟,在亲身体验后,人对它的敬佩会油然而生。 箫飒抬着大高腿,领着四人绕到了船长前方,将手中用断麻绳穿好的船员牌甩来甩去。 一群比不上他身份高贵的人,一群老拿着船员牌在他身边嘚瑟来嘚瑟去的人,慕容看不下去,他一个箭步上前抢过箫飒手中的船员牌,命令四人都交出来。 船长带着缴上来的五块船员牌孤傲地走了,徒留五人在冬夜里被风剌得面红耳赤,他们引以为傲的东西被抢走了,他们手中各举着三块重金属——两块金子一块银子。 即使船长留下了足够的住宿钱给它们,可与用之不竭取之不尽的支票——船员牌相比,他们仍感到苦不堪言万分委屈。 “你们说,这点钱够五个人住十五天,加上期间的大手大脚吃喝拉撒,各项花销吗?”箫飒瞻前顾后地说。 “应该够了吧!我是财迷,我感觉手上两块金子加起来得有一公斤重。”与非说。 “不得把重量掰开,我们得看数量,大人都看数量而不关注重量的。” “歪理邪说。” “你要买衣服买护肤品啊!这些都很昂贵的。”箫飒从现实角度出发。 “我不买了。”应与非落寞地说,一个将死之人何必天天涂脂抹粉打扮得花枝招展。 “你们不用争论了,咱们先住下再说。如果不够我去偷、盗、窃,饿不死你们的。与非你和梅苏一定要善待自己,该买的就买,有我这个绝世神偷,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箫昊的偷儿本性藏不住。 “别偷东西,听说船岛的治安比罪行小岛还严,火只能在灶里或烹饪器皿边出现,从前有人在船岛上,他以企图烧船危害公众的罪名被千刀万剐然后放油锅里炸成了酥肉分发给穷鬼们吃。”梅苏抖了抖她的包袱,哐啷哐啷响,“你们听到没,我把柯铭签送给我们的宝物带来了,听说未来登船那天除了带上武器,一概净身出户,与其白白送给那些人,不如趁着这十几天花天酒地。” “梅苏姐万岁。”箫飒喜笑颜开。 “如果这里的治安严格苛刻,那船长杀了人怎么还没捕快拿着逮捕令缉拿他?”箫昊又嚼起舌根来。 “恃强凌弱的社会,你想怎样?”司徒回话,语气中带有鲜少的愤怒和他想成为强者的志气。 “好了,别说了,找客栈休息要紧!”大家对于非少有的稳重定目相看——这是她什么时候配有的品质啊? “好吧,继续走嘞!”不对劲,有点不对劲,梅苏的性格怎么和与非反转了一样。 “梅苏姐,你说船长去哪儿?”箫飒边把手中的金银塞进包袱里边问。 “船长啊,应该去那家公馆了,那儿只有富豪、贵族能住起,气派恢宏着呢,可是六星级的。” “哇,比五星级还高级,我见都没见过。” 走过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人声鼎沸、人如潮涌,船岛上的常驻居民不少,也有不少其他船员来此过节或来采购年货。 与一个裹头巾卖冰糖葫芦的男人擦肩而过,箫飒手往后一转不经思索地偷走人家两串冰糖葫芦,供奉给了梅苏和与非。 箫昊嘲谑道:“飒老弟,过些日子你武功长进可以赶上我了。” “我不要。”与非拒绝,说的话一点不婉转。 箫飒怃然低头,嘀嘀咕咕犯愁,“为什么不要?” 与非反应迟钝,脑子一转过来很快地给出信服度不高的回答,“风沙满街,糖黏腻腻的粘上灰尘,天气凉、牙齿塞……”主要是这是没花钱就顺来的赃物。 “可是去年你都吃了。”箫飒被打击得更厉害,有些害怕和恐慌地弄着手指。 “我喜欢有三重人格的你,有公主病时你都在睡觉,你处心积虑要杀我时我还很高兴,你狠毒霸道时……” 箫飒伸出舌头把冰糖葫芦舔了一圈,把冰糖葫芦粘上的灰尘都舔了。 与非有公主病?从她有了那本书后三重人格逐步隐退,她就成了现在的她,三种不同的思想挑起祸端,令他时常感到孤单。 司徒抬起头,头发遮挡了部分眼睛,箫飒的胆大包天比与非的反常还不正常,他压抑心中的讶异,可嘴巴忍不住张开一点,以泄出他心中对一场火爆战役即将打响的担忧。 不止司徒,箫昊和梅苏都止步不前,静观其变,以求及时止住他们的吵架或打殴。 “哈哈哈……”应与非的笑声凄烈,一直在冷气中打趔趄,和着阴风拍着各位的脸,“你们怎么了?这么严肃。箫飒说得很有道理,我也喜欢以前看起来不太聪明的自己。” 与非主动向箫飒投怀送抱,踮起脚尖双手环抱他的脖子,头扭在他的右肩上。她来时他有感觉,所以把冰糖葫芦伸直往右后侧一甩,免得糊到他脸上去了。 她掐住他的后背,当着三人和周围生人惊疑的目光他不敢表露出些许疼痛。与非松开了臂膀,脚后跟也落了地,她向前走了一步弯腰低头张嘴,咬住箫飒从刚才起手势就僵住的手中的冰糖葫芦,把一个山楂咬了下来,用牙齿慢慢磨成碎块,冰糖的碎裂声宛如冰沙摩擦。应与非边嚼边咽,就像在吃着掺着沙砾的饭菜。 箫飒的手一松,冰糖葫芦掉地上了,他没想去接住,他的眼神一直盘旋在她的脸上,他越来越看不懂了。她的眼神像破晓时分笼飘在湖面上的雾,湖面像一面静止不动的镜子,而雾在这时成了湖面上的涟漪,上一秒还觉唾手可得,下一秒云雾缭绕。可他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一直这样,希望如此。 梅苏刚要把冰糖葫芦送入箫昊口中,箫昊的嘴巴狮子大开口准备用最幸福的嘴型迎接,与非和箫飒的动静一出来,梅苏的手一抖,冰糖葫芦也泡尘了。 司徒不淡定地低下头,以后该是安分守己,绝不猜测这些奇怪的人下一步举动。 箫昊脖子涂了润滑油似的扭动,他不忍再看到与非酸甜交织的眉头皱起来,不忍看到箫飒从未如此认真过的茫然。“嗨,前面临近十字路口的地方有家看上去不错的客栈,我们前去?” 司徒不置可否,独自踱步前去。梅苏和箫昊有说有笑紧步后尘。 “咱们十八岁了,不能做幼稚的事,不能干出格的事,所以把你的手交给我,这是一辈子的事!”与非破涕为笑,欣然举起手,箫飒的手冰凉的,她明白她吓到了他。她可能压根没哭,和箫飒晃着牵在一起的手朝一间客栈走去。 第161章 船岛之旅(下) 客栈名为一间,名气不小,大厅喝酒划拳的人多得快要溢出店门。说是一家客栈,其热闹程度堪比上等酒楼,酒鬼趴在地上,拉拉扯扯来往顾客的裤脚,比蟑螂更可恨,热热闹闹、嘈嘈杂杂。看来客栈会通宵达旦营业,夜间不会打烊,慕容风澈是不会来这种混乱地盘的。 许多名肩上搭了条擦汗用的白毛巾的小二提着各种东西跑堂,有长嘴茶壶、酒瓶、杯子和新鲜出炉的菜等等,他们都是精灵鬼,有条不紊地服务着顾客,他们像是专业棋手,下得一盘好棋,却又有太多干扰项糊住双眼。 柜台有个戴高帽的店小二,是个年轻小伙子儿,装扮是一身店小二的标准打扮,腰下围裙搭配一件不艳不素的上衣,与其他跑得大汗淋漓的小二比,不紧不慢地敲算盘的他显得很是文雅。 他的头发不短不长,手下算盘珠子的运转飞速,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他的无影手更是快得没话说,他工作得那么卖力认真,以至于看不见五个大活人走了进来。 他从始至终没抬一下头,没眨一下眼睛,专心致志地敲算盘,全程不用看账本一眼,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他的心稳定,他的脑子灵光,这么大的客栈靠他一人算账,没点本事是行不通的。没个掌柜,他也不去找老板算账,而是一声不吭地把许多工作揽下。 这个暂时替代掌柜身兼两职的账房先生正忙得不可开交,他们到来的时候,他连头都没抬一次。 “阿发,客人来了,别帮掌柜算账,又不给你加薪水。”大家懂了,长相秀气的他叫阿发,其实他就是个跑腿的店小二,酷爱算账,掌柜人又懒,他就自主决定揽下这项事务。 “五位客官,你们住房还是吃饭?”啊 阿发赔了个笑脸,上半身又伏下桌提起毛笔把账记好,隔着柜台都能感受到他的慎言慎行。 “住房,五间。”箫飒拍着桌子叫这个阿发,生怕他的专心把他们迅速遗忘。 阿发将毛笔平放在砚台上,他有些为难地说:“近日年关到了,客栈人多,我想了想,店内统共只剩两间客栈了,你们看,是换一家店,还是挤一挤?”他吐字清晰悦耳,说话的方式总是委婉,让人发不起火生不起气,这年头如此亲切的店小二实属难见。 “啊?这样啊!”箫飒不满,他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难得来一趟还得住在一起实在是太不自由了。 “万一别家客栈都满员了,我们连一间房都没有了怎么办?我们就住这吧,世界上男女外又没有第三种人。”司徒提议留下。他说的话容易被人忽略,可说的全都是正理。 “那好吧,留这。”箫昊听见了司徒的话,正有此意。 住处不在楼上,这一幢楼都是形形色色的酒楼,上面两层的隔间都坐满了来寻欢作乐的富家子弟和难得来一趟的穷人与船员,各种秉性的人都有。 阿推开一道把柜台与大厅隔开的小门出来,领着五人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一扇用厚帘布挡住的厚重门门,他最先出去为大家撑着门帘,又是最后走,给了大家无微不至的服务与照顾。 这是曲径通幽处,出了这扇门大家只感到安静宁谧,这里有一个花园,种满了花草树木,有千千万万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可以把这栋楼比作人间的四合院,可是它比四合院大比四合院高,每栋拔地而起的楼都有好几层高,这里人多地少,势必要在可能和允许的范围内拉升每一幢楼的高度,有些房间的纸窗透出橙黄色温暖的烛光,有些房间光灭人息,只隐约传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来。 阿发带路,五人跟上,这是一条由碎石、鹅卵石和大石头,似乱七八糟又似规规矩矩镶嵌成的蜿蜒曲折的石道。 大家沿着楼梯上了二层,走向右手边尽头处两间客房,阿发用钥匙开了相邻两间房的门,各把一枚钥匙递给箫昊和梅苏。 三幢楼合在一起,走廊没设阻拦,都可以无障碍通行。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例如晚饭。”阿发语速放缓沉静地问。 “这样,你就用饭盒随便装几样小菜和几碗米饭过来。”箫昊委派阿发后,没人再说什么,他健步如飞地下了楼,穿过树下的石道走回酒馆大楼。 “你们说船长住的公馆在哪儿,我觉得我们应该找他接济一下。”箫飒急切地想弄清楚汀业的坐标。 “路痴,你还是识相点,在这乖乖待着吧!”司徒先瓢一盆冷水浇灭他熊熊燃烧的妒火。 “汀业公馆在海边,你还想打开窗户吹海风吗?”梅苏说。 “哈?在海边,海景房?呸呸,我才不去,闻到海风的腥咸味我都想吐,还是泥土的味道好闻,你说是吧。”箫飒表达心中对大海的厌恶时所表露的动作神态果真是声情并茂。 突然为应与非的问话吃了一惊,调整好心态后斜斜地点了点下巴,“对,岂止想吐,还要呕血。” 五人笑了一场,“那我们先进房间整理东西,意向如何?” “好嘞!”五人举手一致同意。 梅苏走进倒数第一间房,应与非跟着钻了进去,门快要关上时,箫飒把她拉了出来,“我们和他们不一样的,要独立。” 自觉走进倒数第二间房的司徒和箫昊嗅到了一丝硝烟的气味,齐齐向左望去,两人上前一个拉住箫飒左膀,一个拉住箫飒右臂,强行把箫飒拉进房门,“与非,进去吧,这人搞不清男女有什么区分。” 应与非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进门,关门。 在这段男女分开相处的时间段内,他们收拾床铺、洗澡、洗衣服——把房子装扮成了宿舍的简易版样子。 两间房算不上这里环境最好最亮堂的,但也算不错,这几日来去的人流量大,客房却还算整洁,是一尘不染的桌面,蜘蛛网也见不到。 箫昊请梅苏和与非来男生宿舍玩骰子。 这个游戏十二分无聊,五个人盘腿坐在炕上,中间是一张可折叠的小桌子,大家轮流掷骰子,谁的点数最大,谁就可以打四人一巴掌,轻或重自己判断,无一例外是手打女生等于握手,打男生就是柄重锤,如果数字是六,就可以打两巴掌 。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大家立即想到阿发这个人,“没锁门,自己进。” 进的就是阿发,他转身关好门,掂着一个上了红漆的、看上去有好些年头了的饭篮子来了。 大家没扔骰子,手忙脚乱地打开阿发带来的饭篮子,可是无济于事,打不开。 阿发上前动手扒开,它像一个机关抽屉,逐层拉出,上面一层是五个均等大小的木碗,他给每人递了一碗,其他分层的菜移出来就行。 他们吃饭的时候,阿发选了张椅子坐下,他还要把饭盒还回去。 年轻人很容易熟络起来,经过一段时间的互相了解,他们和阿发就成了有几面之缘的好朋友,他们得以见到阿发的另一个特点,说话幽默风趣。 他们吃饭了,帮着阿发把碗筷收一下,把装菜的圆盘子退回去。阿发走时和来时一样提着个篮子,唯一不同是手中持物的重量。 阿发走了,夜深了,林中几只鸟儿叫。梅苏和与非回女生宿舍,把门闩放好。 “你睡炕,我睡这木板床。”梅苏礼让。 “不,你睡。”与非妥协让步的来源和理由更加充分。 “不,我是猫,浑身是毛,不怕冷,顺便发扬一下尊老爱幼的精神。” “不,你骗小孩,你就尊老啦!”与非躺下硬硬的只覆了一层毛皮的床板,谁都抢不了。 开始进入女生话题时间。 隔壁,司徒睡木板床,而箫昊与箫飒这两兄弟、这两大男人委屈地睡上同炕,什么话也不说,听隔壁讲话。 午夜,酒馆仍旧热闹非凡。声音打搅不了人的休息。 他们聊到了与之分散太久的孟婆。 当时只有一个停船位,慕容船和囚马船不可能停下,慕容的权威大于孟婆,孟婆的船体型太大停靠不了,囚马船便绕到其他地方停船,大家分头行动,约定了启航向罪行小岛进发的时间,在针锋相对了许久之后大家都迎来了一种松弛感。 第162章 分组行动 七天了,悠闲慵懒的生活过了一周。 几天的艳阳高照,积雪融了一些,上天厚爱船岛,留了点白雪为这里的新年装饰点缀。 箫飒从梦中脉脉的温情中苏醒过来,推开被褥惬意地伸了个大懒腰,箫昊不明不白地被他的大动作弄醒,擦了擦眼睛,讲话的声音沙哑低沉而干裂,“起那么早干吗?” 司徒惊醒,看了他们一眼后咳嗽了几声,上回从四季树林出来着凉感冒了。他把被子叠叠好,脚顺进靴子里下了床,度过几天的快活日子,他向洗漱间踱去的步伐显得懒散怠惰。 “你们快二十岁了。”穿着单衣的箫飒屈肘急切地招招手,奔跑似的,“花季过了,雨季十七岁的最后一天,我得把握好!” “快去吧,迎接你新一轮的朝阳。”箫昊揉揉箫飒松松垮垮的头发,“苦命的孩子哦,成年了。” 这一天大家显得格外忙碌,他们有很多事需要着手去做,例如购买年货、大玩特玩、大吃特吃……去感谢格外有意义的事情。 最最重要的是找土豪船长要钱去,他给的几锭金银子不够花的,阿发说他们付得房钱不能再多住一天,而机灵的梅苏带来的铭签送的宝物,他们一致认为应该用这些来付填补生活花销的漏洞,而不应该支付房钱,若是没有缴纳船员牌,他们何必如此厚脸皮向他伸手。 要怪就怪黑心店家人心不足蛇吞象,趁着过年期间罪行小岛来船岛度假的人数剧增,各家客栈住房紧张,便恶意加价,住宿费加上猛增了几十倍的饮食费用坑得他们苦不堪言。 过年是走亲访友的好时节,小岛和船岛的关系良好,各种情丝丝丝缕缕缠绕在一起没被斩断,他们坚信来船岛的小岛居民全都被坑得很惨,去小岛游玩观光的船岛居民照样失血惨重。 两个地方都对游客有言在先:相爱相杀。 这些现象反映了一个问题,地狱居民贫富差距拉得太大,有钱人动动手指头就能办妥的事,那些穷苦的人却要不惜以生命为代价、舔别人的鞋、贱卖肉体出卖人格求得身处乱世的祥和与安慰。 两位浣洗完毕的美丽婉约小姐,丽姿动人,鲜艳多彩,天仙般地走进男生宿舍。 “都准备好了吗?走吧!”梅苏愉快地说,牙齿白洁,笑容暖心。 “要不我们改换一下思路,分开行动,要是五个人每人都去同一个地方,为了几件事每人的足迹遍布全船,空度光阴而且办事效率不高。”箫飒尽量抠出他蹩脚词汇中难得的好词套进句子中,他手挠着额头装模作样地思忖着。 大家都懂,理解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思忖,实则是计谋已久的思春,为了保全这位初初成年的少年的面子,都不当面拆穿他憨态可掬面容下那些贼眉鼠眼的伎俩酿成的这一苦肉计。 “说得很有道理!”箫昊挽起梅苏云朵一样白、柳枝一样细的手,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河边的柳门前的桂,小人该配美俏人,“那好吧,说好了,我们分头行动,我和梅苏去买年货,买一些挂在宿舍里的灯笼。” 箫飒怕与非被司徒抢走、骗走、窃走,急切且贸然地拉起她冰凉的手,冰冷的触感从他的胳膊电击般细枝末节地传递到他的心脏去,“我们不务正业去。” 他的话从口中流利地说了出来,可他的心却像坐在冬日下的跷跷板,有规律但毫无章法的惊悸。有时心重另一端轻,心沉沉地抵触着地板,而那边总有东西从天而降,好似是石块好似是铅块,总之是很重很沉很沉很重的,每一次对方下降就会将他的心弹起或翘着颤动,虽每次都能成功抵御住次生灾害,可每次心都惊慌不安,做恶梦时才有的恐怖错觉这一刻漫山遍野了他的心房,到处是望风捕影的罪恶;有时心轻另一端重,此感受带给人的疲惫的哀伤尤为强烈,他心轻飘飘的像片瘪气的鹅毛放在平摊跷跷板一端,鹅毛飞不上天又撬不动什么,它时而上时而下,不会有固定的方向等着它闯荡,对面之所以重,是因为饿殍遍野,一具一具尸体横七竖八、乱七八糟地层叠着。 上一次感到她手锥骨的冰凉是初次上船岛那个浓烈、寒气逼人的夜晚,她的手环抱他的脖子,脖子感受到了她那致命的严寒,尔后是他主动要求牵她的手去客栈询问住房情况那一次,对于冷的感知是直白的。 箫飒继续暗无天日地望着与非痴茫的、像水中透彻又似龙岩中灼热的脸,希望用他坚毅的眼神感召冷漠的她,这么大的感化力量起码可以激励一个怯弱的人吧! 只见应与非嘴唇微微动了几下,箫飒焦躁地等待着。 “脑袋疼不舒服。不太想走动。”她总是爱这么推三阻四,他心肝脾肺肾都有些泄气。现在不谙世道、不染尘世娇作的她比有三重人格的她更难对付,这是箫飒当下真实的心里话。 她从没三思而后行的断然拒绝说得那么自然,让箫飒多少有些不自在。 “司徒,费用告急,你单独找船长要钱去。”箫飒声音抬高了一点,听上去里面不只有一点生气的情绪,简直快到了怒气冲天的临界点。 “为什么……”话还没说完,司徒边认命似的比上嘴巴,莫欺少年穷,先走为快,“那行,你俩好好完成孟婆交待的任务,”他施施然走去拍箫飒肩膀,“加油,我肯定你不孚众望。” 在门口与箫昊两人分散后,司徒左走两步右拉两步,嘀嘀咕咕骂起箫飒来,要不是看他可怜巴巴的,他怎会对自己那么狠心,答应陪箫飒一块出动。 司徒想起船长那张千古不变的冷峻面庞,心里头怪别扭的,冷面对了冷面人,总不可能船长比他先热吧,万一是某种原因不明的火热呢? 不管了,司徒抡起拳头狠狠地朝门前左擎天柱子一砸,留下一个既不深刻也不浅薄的拳印。 去就去,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能奈我何。 司徒径直走向左边,无为在岐路儿女共沾巾,确认他待会儿会浪子回头的。 “小哭猫,咱们走呗!”箫飒在心底默念了一千遍——她会答应的。 “嗯,”应与非被箫飒的耐心折服。 箫飒与与非共同走到大门出口,箫飒站在原地思略了会儿,方向很难判断,去一个不知的地方,当然左右都能闯荡,他向先往右边,问一下与非得意见,“你觉得往哪儿?” 应与非不见,他问了空气一声,空气却答应不了他。 箫飒生气,火气大得如决堤的河水,但这气没有维续多久,或许她是真的不舒服。 箫飒往柱子里抡了一拳,他说这样余怒就平了,木柱微微倾斜,他发现自己正好捶进另一个人的拳印中,太脆弱了,这根柱子真是不堪一击。 好吧,司徒单独行动向船长要钱,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他有什么不行的呢? 箫昊和梅苏打打闹闹走远了,他们手里捏着各种吃的玩的,配得上真正来玩的游客的称呼。 梅苏无非买买买,箫昊负责提提提,购物绝对是一件能令人感到愉快的事,因为全部精力集中其上,这造就了分心丢弃一切难题和忧心的快感。 箫飒路过了当年的烤鸡摊位,火红的炭火,扑鼻而来的香味儿,鸡表皮黏稠的香油的和芝麻,让人抹去不了对烤鸡的欲望,他的眼睛直勾勾地锁定烤鸡,脚下的步伐不曾放缓。 因为世上有太多事我们普通人办不到,所以爱上了敬而远之,有太多话说不出口,换做了简而言之,有太多矛盾在心里生根发芽,那便是兼而有之。 有时极口揄扬的偏偏秘而不宣,不该揶揄的又来个胡诌八扯。 谁知道欲望是不是也会转移呢? 第163章 一晚 大家照着自己的步伐奔波在路上,有的成功了,有些失败了,收获的都是获得感。 夜来了,不愉快的尽数敉平静宓,不好的章节告一段落。 梅苏和箫昊大包小包一一运回家,这里有黄包车夫,人不坐车,可是年货多得不得不坐。 冬天的天边,有余晖打在云朵上形成的霓虹,天堂开演唱会了。 司徒莫测站在汀业公馆的大门前,冷冷的海风吹得他流鼻涕,他只是擤擤鼻子,然后继续颤抖着等。 冬天的白天极短,而且一秒暗比一秒。 夜幕拉下来时,船长走出来了,他走上前,船长看见了他,两个人吹胡子瞪眼 僵持了许久,终于在这恢宏气派的大门前朝两个不同方向的石狮子走去。 箫飒无功而返,与三人在客栈前会面,所以他清楚司徒忙忙碌碌了一整天也一事无成,箫昊和梅苏购物的战绩铁证如山地堆在门前,生怕他人不知他们有多努力。 司徒与箫飒帮衬着抬了些年货回房间,看来钱要不到,还是只能用柯铭签给他们的宝藏垫付房费,否则大年三十被客栈驱逐出境风餐露宿,太惨兮兮的了。 五人默默无言,各自用两人买回来的小灯笼把房间每个黑色角落彻头彻尾的覆盖,以至于这两间房成了比其他单调房间亮堂了不知多少倍的敞房。 他们坐下来,匆匆吃了顿年夜饭,比起在顾先生船上吃的那一餐年夜饭,要没意思得多。 年夜饭很快结束,应与非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油,然后又举起另一方干净的手帕帮箫飒擦擦嘴,他的手想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先一步跑掉了,他的手停滞在空中,无人扶着的手帕从他手脖子滑落,丝绸般柔滑的感觉只有一秒,美妙而短暂。 “你吃饱了吗?”与非看着桌面上丰富的菜肴,有些还没动过筷子,这些都是她和梅苏一起坐的。 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眉头蹙着。“吃饱了,你呢?”箫飒轻松地回答。 “我也好了。”应与非淡淡地说。 “我们进入下一个仪式,”梅苏把话语权抢了过来,“发红包。” 这个仪式也很短暂,无非箫昊给四人发了红包,梅苏给三人发了红包,司徒给两人发了红包,箫飒给一人发了红包。 红包里的金额都不多,一枚铜钱,他们彻底贯彻了勤俭节约和礼轻情意重的传统。 “有什么想法可借鉴吗?不可能一直坐在这吧!”箫昊问道。 “穿厚衣服出去,这里的冬天不冷。除夕夜最重要的是洗澡,我们完成了,出去趟灰尘吧!”箫飒靡然从之地说,“当地人爱干什么,我们就去干什么,总不该面对面坐这无言相顾,大过年的不冷吗?几天了,我还没完成孟婆交待我的事,西街没去过,我先走了。” 箫飒的话优异无意指向与非,她的心愈发得寒凉。 “司徒,跟我来一下。”司徒深明大义地和箫飒出了房间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严肃了。” “只差几个钟头,我十八岁了。”两个人背靠着栏杆望着遥远的天空,星星是泪,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人啊,总爱拿数字比喻,总爱拿年龄比作船长,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长不大的小孩,你今天让我失望了。”箫飒难以置信这话是从沉默寡言的司徒嘴中发出的。 “可这又有什么毛病呢?”箫飒摆摆手,切回正题,“与非和你还算亲切过一年,帮我个忙呗?” “你说得亲切我可不喜欢,但忙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帮。”司徒爽快地答应。 第164章 除夕(一)面馆惊魂 街道张灯结彩,灯火阑珊,热闹汹涌。 人头涌涌,川流不息,这是属于繁华的船岛的,从上空望去,人头像无数个圆点,星星点点 黑夜里草丛中来往穿梭的萤火虫般。 箫飒走在路上,人挤得他难以进退,他站住,望着来往的形形色色的人,人恍若是水,不断冲击着作为不动礁石的他。 去年这个时候来这,这里还没有这么拥挤和嘈杂,至少在道路上上是来往自由的,眼前遭遇这种进退不得的处境,他决不能袖手旁观,于是他冲刺着杀出了一条血路。 箫飒的汗水一股股往下冲刷,体力消耗巨大,拥着拥着他被挤出了人群。一时间重心不稳,他踉跄地跌倒在一家牛肉面馆的招牌下的楼梯台阶上。意识里觉得转悠够了,他惹不起,躲得起,所幸随遇而安好了。 倒不如抽空吃碗面条去,他的肚子像一只空虚的野猫,在春天到来时彻夜尖叫,也许晚些时候人潮尽散,出行能更容易。 除夕夜,面馆看上去不很生意兴旺,门口摆了只名贵木头雕刻的招财猫,走近店堂里边一看可以发现其实生意也还算景气。 “真巧。”客栈光线昏暗,每张桌子上设有一盏豆油灯,离柜台最近的左上角坐着两个人,箫飒急忙坐到右下角去。 擦桌子的小二眼神不好,喜欢眯着眼看人,东张西望看了好久,才看见这位坐在右下角正在等待服务的不声不响的尊贵客人,马上放下手中的活赶过来。 一张笑脸充满箫飒的眼睛。 “客官,点点什么?”笑脸小二说。 客人们自始至终没发现他的存在,因为箫飒低头不语,怕打扰到他们,他指着外面的招牌,机灵的小二立马懂了,跑向被门帘挡住的后厨。 “真奇怪,现在人怪异的更有甚者,明明是牛肉面馆,难道我会来点蛋炒饭?”箫飒自言自语地嘟囔。 香烟的烟雾像乌云在天花板上聚集,店里乌泱乌泱的像个码头,他们再说什么,或是从长计议什么,或是旧情复燃了,或是假戏真做了,女的把手中的荷包递给男方,男的推脱不要。这果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箫飒想。 牛肉面来了,箫飒给了小二一粒碎银子,小二深表谢意,退下。船岛怎么说也算半个江湖,什么人都有,小二如果不识时务者为俊杰就会混不下去,不该问的就不过问,有些人能要了他的贱命。箫飒知道来这种地方是无须多言语,话少能赢得更多敬重。 是啊,地狱是多么的健忘和见外,如同孩子成年后从不感谢孩时的志气,从不照顾当时的骨气。 少数人除外,生活在船岛和罪行小岛上的每一个人曾几何时都是死亡淘汰的胜利者,一旦登上了岛成为正式居民,从前的荣耀屈辱便被歼灭得一干二净了,身份地位重新洗牌。 好比如说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二,能想到他初登岛时的悲欢与光荣,那时他成为两百人留到最后的两个佼佼者之一,继而成功率领一艘没误入亡海的船和他的两个小船员成功登岛,那时坚持将近六年的他是否尝到了王者的甜头? 可最终他必须学着把这些美好和过往的荣光都抛诸九霄云外,来一个小面馆应聘小二的职位。也许他还是那位笑到最后的人,当时的应聘者有两百个,说不定店长百里挑一最终挑中了他。也许这是最适合他的工作了,也许是迫不得已混口饭吃,人必须收敛锋芒学会妥协。 总而言之,这个世界有太多奥秘等待人去深入探讨。 他从筷筒子里拔了两根筷子,刚想要吃,不知是灯光的问题还是他看待肉色的眼睛有问题,这肉不像牛肉,反倒像猪肉,两种肉在地狱的价格都很高昂,可是他想起猪栏的粪便味,就恶心得食不下咽。 箫飒把箸不假思索地投入筷筒,左手右手握紧包袱出门去了,左上角那两个笨蛋也没动筷子,瞎聊天,可能故意想找这个阴暗的地方谈情说爱。 箫飒继续走,走到西街,上次来船岛走过的地方,可是走过一遍也记不住街道大概的样貌,时过境迁,摊位的变化往往让人耳目一新。 有许多摊位卖节日专卖的造型奇特的灯笼,箫飒买了一个形状像小狗的灯笼,用棍子提着,又买了一个面具,戴在脸上。 箫飒再次穿过人流走回牛肉面馆,想坐近点听听那两个人在说些什么,他的面撤走了,他们的面撤走了,他们也走了。 面馆冷清得没有一个人,小二也不见影子,箫飒把冰灯放在桌子上,想窃听的想法没有实现,心里实在是很郁闷。 他鬼鬼祟祟地走近后厨门前,在没有人允许或反对的情况下,他撩开门帘走了进去,里面有一个屠夫、一个小二和一位老厨师长加两位二十多岁的小厨师。 如若十岁以下的孩子度过死亡淘汰这一难关,他就不用当船长领航,直接成为正式居民,即使这样,船岛上仍旧见不到多少孩子,毕竟成年人较之孩子在很多方面都占尽了优势。 泔水桶里漂了特别多肉沫,腥臭,看着特别反胃口。 一位小厨师待在屠夫身边,屠夫正将砧板上的肉大卸八块,大刀上上下下,肉就切割好了,他的刀磨得贼光,就连骨头也能轻松斩断。 被大刀剁开的部位好像是肋排,箫飒摸着自己的肋骨大喘气,又得分心把呼吸的声音压低,他靠着灶台掩人耳目的一侧坐下。 小厨师呢,先是把肉装到盆里,往里洒上很多香辛料以掩盖肉的腥气,有红酒、胡椒、辣椒、葱姜蒜、十三香、酱油、盐、大料、八角等,添加了所有能加上的东西。 厨师长正在炒制腌好的肉,屋里飘香,可不见得干净卫生,他看见满地的蟑螂和老鼠,绕着烛光打转的飞蛾,满地积水,污水,墙壁挂满蜘蛛网,蜘蛛网上有数不清的苍蝇和蚊子的空壳与躯体,有些头发丝缠绕打结,调味品估计有许多已经过期的,成不了什么气候。 “最近客源增多,好评越来越多,回头客不少,大家口口相传说我们厨师很厉害,把普普通通的牛肉炒得嫩滑弹牙,他们哪里知道这是人肉啊!吃的是不是人肉得靠个人造化,刚才两桌客人一筷子没动,我真替他们可惜,”跑腿的小二说。 全场人员哄堂大笑,心脏跳得快要钻出胸脯的箫飒,却不敢出声。 外面的客桌擦拭得闪闪发亮,只有深入腹地才了解这里的食物有多肮脏,箫飒拍着突突跳的心脏,人肉面条,幸好他没有胃口吃,那两个看起来像对小情侣的人也没吃。 “今晚咱们庆祝一下,店铺马上风生水起咯,我炒得一手好排骨,大家啃着吃。”箫飒转头瞄了一眼厨师长掂锅时颠起来的肉,黑色的外皮覆盖在半熟半生鲜红的肉上,胃里的年夜饭糨糊般涌出喉咙。 前方十多米远的地方,有一个打开门的黑洞,箫飒确认那是地下室,他动作轻巧的,匍匐前进。 箫飒下了楼梯,躲在楼梯后面的黑暗处,这里有好几盏煤油灯,比只有蜡烛照明的后堂亮几倍。 无论从哪一边窥视,左望右望都能看见同一个人,一个白发苍苍的中年男人手背在身后,美滋滋地观赏着墙面上吊着的数十具黑人尸体,有男有女,他还动手去摸男女的私处。 悬挂的尸体有一个共同显着的特点,不分男女,头盖皮没了,裸露出脑浆和大脑的状貌,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原来暗地里做这买卖,这可是被大家嗤之以鼻的一行勾当。 箫飒的视线直直对过去,就是挂满尸体的墙和两个恶人以及他们照在地上斜斜的身影,左墙和右墙陈列着几千张头盖皮,有的没头发,有的连头发一起剥离,有的部分有头发部分没有,像生了癞疮的动物皮肤。 “瞧,九千多张了,筹齐一万好交差领赏金啊!”店长拍拍了专门为他筹集头盖皮的、背后背了一把弯刀的手下,好似叫和没,“你小子干得不错,万张目标指日可待,到时我会给你一大笔奖金的。” 箫飒意识到自己的此番误闯,找到了孟婆委托他着手办妥的那件事情,辛辛苦苦找了几天没寻到,现今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心里又很清醒,这件事非常棘手,靠他一人之力是不可能把这里一锅端的,甚至铲除不了当中一个分支。店长说要交货,这说明还有更大的犯罪团伙,也就是上线,他得顺藤摸瓜。 在船岛难以见着黑人的身影,他们像快灭绝的生物,只有进入深山老林才能见着,自从黑奴贸易结束后,黑人的魂不再进入亡海,他们拥有同样的肉身,可这不能杜绝一些白人主义至上者对谋杀黑人恶疾的重演,这皮肤比猪油白的膘肥体壮的店长或许就是这类人,又或者他心里的算盘只是为得到一笔丰厚的钱财。 “凌晨,押送黑奴的新船就要到了,我听说收获不小,你去看一下,”店长搓着手,笑嘻嘻地说。他谐谑的笑声叫箫飒痛恨。 “是,我会的!”这位二十出头的男子说话语速平稳,字正腔圆。箫飒无法想象一位慢条斯理的人能杀死这么多人,看人真得不能看表面。 箫飒看了一眼墙上悬挂的尸体后,开始梳理新得到的信息。他们说运黑奴的船,这就是说有几艘专门运送黑奴的船在海上长久地捕捉黑人?还是把码头上出现的黑人直接驱赶上船?由他登船那日的见解看来,第二点的可能性大。 除了阎罗王制度下派发的船只,私人船只好像并不能远航,但他们运黑奴的船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和阎罗王相关? “看看这些楚楚动人的小玩意多么可人啊!”店长这位衣冠禽兽的坏家伙比孟婆还丧心病狂,购买他手中头盖皮的人更是泯灭人性。 那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转一下头看了箫飒处在的方位,吓得他立马缩回脖子,像一只遇到危险的乌龟,两面墙上的头盖皮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嗨,老板,我捕到了两位企图逃跑的黑奴。”楼梯上踩得咚咚响的声音,以及两个几乎滑着楼梯走的脚步声惊到了箫飒,这个人的声音有着一丝更甚一丝的熟悉。 地下室热闹了起来,箫飒加三个杀人恶魔加两位黑奴,场面如若不温不火下去,那这肯定不实在。 “阿发,待我向你们客栈掌柜的问好啊!”店长看着又来了两位黑奴,登时眉开眼笑。 “我说呢,你们客栈的监狱怎么总不牢靠,老被这群黑鬼逃走,捞了一大把黑心钱,怎么不加固一下,亡羊补牢可不好玩。” “掌柜的到处游玩,我怎么能跟上他的步伐呢,我会请木匠来的。”阿发奸笑着。 “那得快点啊!今晚有大订单,上千人。”店长很是骄傲意满,这就像他的一个无人能敌的战绩。 “没问题,一间客栈的地下宫殿装满一万人都没问题。”阿发直率地回答。 他们的阴谋败露给了箫飒,这熟悉的声音变得陌生。 第165章 除夕(二)挨揍 挨揍 “事成之后,邀你老板来吃肉,今晚不醉不归。”阿发点点头,之后走了。 箫飒头上又是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 “万万没想到,阿发是个内刚外柔的人,具有很强的实力,看上去平易近人,骨子里却透露出对黑人的强烈不满,心甘情愿为我们服务。”封和对阿发赞不绝口。 “那当然,这小子有股舍我其谁的霸气啊,被我调教得忠心耿耿,我不得不器重他啊,有这么一个苗子为我们干活可没有什么不好的。”店长自鸣得意地说。 箫飒不敢从遮挡他身躯的楼梯外探头探脑,走错一步,棋差一招,他将死无全尸。 他眨眨眼,从木楼梯间的间隙偷看他们接下来一步要做什么,也感到这个行径是多么惊险刺激。 “他前些日子跟我说,他交到五位朋友,无一不实力超群,你认为我们要不要招进他们?”封和平和地说,既不乖张也不内敛,完全不把店长当长者,像在和同类人说话一样底气十足。 “什么来头?”店长的眉头一挑,对箫飒等人萌发了强烈的好奇心,“如果底子干净,我倒可以考虑招纳一些助手。” “底子你放心没问题,他们还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什么也不懂,容易被教化。”和没的意识是他们像小丑。 “还是船员啊,这有点难办了,口信落到阎罗王手中,为了他们几个船员破坏规矩,死亡淘汰和这个动作是自相矛盾的,这不是叫他难办吗?”店长瞻前顾后地说。 “那就算了,他们看上去也不是很精壮嘛!”和没很不以为然地说道。 箫飒越听越糊涂,以至于在这个讨论他们的环节,他干脆捂住耳朵,不听。 “现在将这两个人怎么办?”和没虚心征求店长的意见。 “杀了,肉多了销不完,但他们竟敢逃跑,罪大恶极,杀。” 所以,他们这群人面兽心的家伙只要头皮,不要肉身,将人肉佯装成禽兽的肉在店铺里和市场上出售。 箫飒取下面具吐了一口气又戴上,楼上古怪的肉香味飘了下来,除了闻到了胡椒粉和各种辛香料的怪味,还有一种两种怪异的味道,他极其想打喷嚏,压抑对这股气味的反感忍得人难受。 “快点结果了他们,上去吃饭。”店长揭开罩在两位黑人身上的麻袋,一男一女两个裸体的黑人站在眼前,同墙上尸体一样,他们腹部是半透明的,隐约可见内部脏器轮廓。 箫飒推理得不错,黑奴们是被这群无耻之徒从码头送到这里来的,肌体都还没来得及修炼。 他们的嘴巴被胶带封住了。店长伸手抓了抓女奴形似木瓜的乳房,“这么多年了,黑女人的胸部历来都像瘪口袋一样,就数你的还算饱满。” 她用仇恨的眼神瞪着店长,嘴里呜呜呜吐不出一个字,店长的手部动作变本加厉起来。 “哎哟,你俩个还玩私奔呢?”封和拔出他的大刀,贴着黑人的头皮把他的短卷发剃光了,紧接着又挥了一刀,左耳背到右耳背间的头皮华丽地落到地上,血肉模糊。 他的力道和准度能控制在一个较精准的范围,若不是经过积年累月的练习、莫不是长久的杀人如麻,怎能练就这身技术。 黑男人当下丧失了意识,没了头皮的脑袋像一座随时喷发血液的活火山,他殷红的血沿着脑袋的圆周流成一道环形的幕布,他最后瞟了一眼——箫飒能体会他眼珠转动得有多艰难——被侮辱的爱人和面颊潮红的店长——眼里的恨意像血一样粘稠。 已经失去意识的黑男人按照原来的身体姿态定定地站了几秒,最终倒在地上,他身躯像木头,脑袋上恍若流淌着巧克力冰激凌,落在地上砸成了一束束喷射状液体。 “把他的屌给斩了泡药酒喝。”店长的命令,封和又服从了,他用刀一砍。 和没从身上摸出一张帕布擦他的刀,而后放入背后的刀鞘。 “她呢?”封和淡定地说,脸上现出威严之气,手已然握住剑柄,准备再展一次身手。 “留她一晚,陪我。”店长怪笑着说。 “她小肚微微隆起,你确定吗?”封和注意到了这点,他最讨厌孕妇。 “怕什么,最可怕的结果也就是流产,看人家滑啦啦的流血,好玩。”真是一个毫无人性的一个固执到了极点的人。 除夕是地狱的杀人日,此话不假,阎罗王曾吩咐过正式居民要把除夕当团圆佳节,不准打打杀杀,他还布设了强制性措施,船岛放置有干扰物质,船岛从腊月到正月十五期间不准开架。 阎罗王的不准开架,的不准开架建立在有特殊能力的人身上,有一定的局限性,而那些使用钢铁性外用武器的人照例会暗中杀人,比如司徒的鸡毛掸子,这段时间内法力消失,在此期间只能当普通的鸡毛掸子抽人用。 箫飒用不出他的虚魂术,所以他不能硬来,可他管得住自己吗? 箫飒忍无可忍,他咳嗽着冲出楼梯,有面具护住脸部他不怕被人认出来或者记住他的脸部特征,再说对他五官分部有印象的阿发已经走远,“你们放开她。” 店长和没对看了一眼,双方都显得很吃惊,“你是谁,怎么乱闯到这来,上面的守卫是眼瞎了是么?”店长不把他放在眼里,语气急动作大像个讲单口相声的。 “我叫你放开她。”箫飒气哄哄地说。 “凭什么,我就要她陪我怎么了?”店长噘起他肥厚的嘴,往女人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你……”箫飒上前拉开黑女人和店长。 封和抽出他的利剑架在箫飒的脖子上,他就势蹲下抱着头往后厨上跑,一直往门口跑去,这时眼前飞过一把屠夫的刀,与他的鼻子就差一毫米,他愣了,颤颤巍巍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突然一根擀面杖重击他背部,他腿一软人背朝天趴在地上,眼前一片灰蒙蒙的,出现了一团乱转的小星星。 “我们有严谨作风的,不准砍杀正常人懂吗?”店长对封和说。他把剑收回,“明白。”地板的震感强烈,箫飒听见封和走向他。 封和揪开箫飒的软皮面具,看看箫飒的长相,把面具扔在地上。 厨师长吧唧吧唧,“长得眉清目秀的,像个女生,就连心也是怯弱的,还有脸来我们这种地方,不打你一顿,你小子是不懂什么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就别来。” 箫飒手脚并用着走向面具,之后把它紧紧握住。 店长上来了,当众玩弄他的奴隶,那些店员眼睛瞪得巨大,他苛责道:“想死啊你们,还不给我揍死这臭小子啊!” 箫飒被打得越痛,他将面具抓得越紧,身上的淤青一块块多起来了。他身上到处是淤肿,颧骨外的皮破了,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后背像脱了一层皮,每被拳打脚踢一次痛感都在加剧,他的眼泪和着鼻涕和鼻血一同落在地上。 承受长达一刻钟的毒打,最后箫飒被店员们扔出店铺,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马路上人流减半,可尽管还有这么多人,也没有一个人肯对他施以援手。 箫飒用尽全力重新戴上面具,他们说他是一个口是心非衣冠禽兽的家伙,买了同类头皮制成的面具还来这一处窝点伸张正义,还来这儿声讨什么、打抱不平什么、冤屈什么? 天空飘着零星的雪花,不大,一点也不大,还没有眼前的星星大,还没有躲在云层外的星星大,箫飒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而且特别美。 有一个面带微笑腰佩白玉的高贵文雅的男人走来,叫追随他的两位手下扶起了箫飒。 第166章 除夕(三)未解之谜 箫飒的脑袋像长了个大肿瘤,肿胀发疼,刀尖般锋利。 透过在面具上戳出的小洞口,他看到他仍旧趴在血迹斑驳的陆地上,附近仍旧是歹毒的小面馆和穿梭来往的人,只不过人更少了些,他的痛感和身体一样虚弱。 身体上大多数伤口经过了处理,身上散发着浓厚的药膏味道,还有几块狗皮膏药黏在胳膊上,甩也甩不掉。 他恍恍惚惚地忆起刚才那位气度不凡的救命恩人,他确定是他救了他,而且在他身上施加了某种特效药,如若不然他意识就没这么快清醒过来,并且还会血止不住,酸疼强烈。 衣裳褴褛,箫飒坐在地上留下懊悔的眼泪,除夕换上的新衣还没过完年就烂了,他用酸痛的手揉擦发肿发涩的眼,眼睛沉重得只有一条缝可以让他看清周围。 面馆里温度太大,他的冰灯融化了。 箫飒站起身拍拍上衣和裤腿上的灰尘,街道上刮来阵阵凉风,这一时刻他仿佛感受到了来自地狱四面八方对他的恶意,也深深体验到这个世界的无情冷淡,而在这种绝望之中,又会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一只援助之手。 箫飒成了一位无人问津的叫花子,他手支撑着地板,缓慢地直起腿直起腰,终于一鼓作气站了起来,他从来不了解能站起来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眼下却对这种感受深有感触。 脚有些跛,一高一矮踩着两朵浮云,手撑着腰,他又花钱买了盏冰灯,挤进了人群,又从人群之中挤出来。 长路漫漫,在人群中行走时箫飒碰到了一丝温暖,又或许是别人不想离他这位病夫太近,他们主动地快走或停步,尽可能腾出一条小径让他一脚重一脚轻地蹚过去。 顺利到达另一边的箫飒准备返回客栈,他想:司徒和与非一定交谈甚欢,此人定当替代了他这位一无所成就会鲁莽地大打出手的混小子,他讲话的艺术和动听的对白是他不具备的品质,他们两个完完全全是截然不同的人,他理智他冲动、他励志他狼狈、他天之骄子而他是窝囊废。 靡靡之音传来,旋律中有种朦胧的熟悉,绚丽的色彩和那些肉麻的呻吟,这不正是他去年误闯的那座青楼? 大楼门前挂了两盏别出心裁的大灯笼,客栈面前也挂了一副大灯笼,还贴了对对联,他差点又进去了,以为这是客栈。 箫飒拂起袖子擦了擦眼睛,有一些东西挡住了视界,视界错了,世界也跟着错综复杂起来,袖子上的灰尘与泪水做了个交换,他的眼被迷住了,留下更多的泪水。 在大门的右侧,一位身材窈窕的小姐挥着一方巾,她看到戴了面具的少年在面前短暂停留后扭着屁股、双膝黏在一起招摇走来,走路带风满面红光。 她是把箫飒当成了镖客,见过不少像他这么大的孩子进妓院,这些从来没尝过禁果的孩子比那些老主顾更好玩,他们有压岁钱,却不敢明目张胆地进来,都像他一样死死抓住面具不肯松手,腼腆呢! 他的视界里容不下与非以外的任何人,这位迈着小碎步的小姐即使手段再高明,他也不会中招的。 他说过,他不会中招的。 可像箫飒这样可怜可慨的人,究竟有多少人真心实意同情他,哪怕她是个卑贱的只认钱不认人的妓女贱人。 这位青楼女子绕着他转圈圈,调戏他抚弄他,他感到无地自容的同时又被某种甜蜜给包裹了。 青楼女子伸出食指勾了一下他的下巴。箫飒有些难耐,他的腿突然好了似的跟着她。 女子的身高与箫飒的鼻子齐平,比应与非高几厘米,这个高度应是一年前他与与非站在一起的身高比,这段时间里他高了很多,他的心志却停在当初与应与非的缠绵悱恻。 毫无疑问,箫飒被当做一个鼻青脸肿的玩偶,妓女松松地牵他的手,他却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她的笑太有吸引力了。 妓女前脚刚进入青楼,箫飒像被泼了一瓢冷水,眼前的景象突然清醒过来,只因一个人影忽然在眼前现身。 门槛左边的墙脚,蹲坐着一个肩头耸动、头发顺滑地落在肩上、双手环抱双膝、牙齿咬着膝盖的少女,泣不成声。 她把身体压缩到最小的程度,可在箫飒眼中,她是一个正蹲在墙脚咆哮的庞然大物——你从未有过像此刻这样庞大的身躯,因为我渺小了一回。 箫飒断然松开妓女的手,涌向应与非,他喉咙火辣辣的,眼睛里盈满了辣椒水,眼泪哗啦啦地流。 “与非,你怎么在这里?”箫飒支支吾吾地说:“原谅我……” “我没有怪你。”你们知道,哭着说话很艰难,不是因为容易岔气,而是想说心里话的人都想哭泣不语。 “你怎么跑这来了……” “我来等你。”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 “睡梦中的话语。” “那,你没有和司徒去影院吗?” “我不想去,他要上屋顶看月亮。” “除夕夜的月亮有什么好看” “我叫他去看。” “你看,我买了一盏冰灯,送给你。” “其实,我们都没吃饱饭,我在面馆见到了你。” “什么时候?” “昨天夜里。” “那你怎么不吃?” “我吃不下,人肉的,虽然我很饿很饿。” “那你受委屈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有,我只想来等你而已。” “你等我干什么?” “等你一起去影院。” 应与非的泪眼泛着青楼的红光,她看着箫飒给他的红包笑了,别人给的是红纸他给的是荷包,别的人给铜钱他给影票。 “我是一个相当尊严且自卑的人。” “我也是。” “我和司徒走了,我叫他走的。” “很好啊!” “我也觉得挺好,但我不思悔改忘了叫司徒留下,我自己当逃兵就够了,他还能帮你。” “我不需要谁帮忙。” “我害怕自己受伤。” “我也害怕你受伤。” “所以你是知道的,我知道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我没告诉谁,就是希望你振作起来,原谅了你原谅了我。”说到这,应与非豆大的泪珠由断断续续地滴出眼眶——汇聚成股,“我害怕自己受伤,因为我害怕这会伤害到你,所以我拼命逃离,为了不伤到自己。” 箫飒身上的伤口须臾之间痊愈了,不是肉眼可观的实质性的东西,往往用肉眼看不到。 应与非的话一出,好像疏通了所有被堵住的血管,他活络了。 两人沉默不语着。 妓女的泪因两人落下,那盏冰灯好晶莹梦幻,她清新的容颜已被水粉掩盖。停顿了太久的后脚麻木,她用手把扭动不了脚脖子的后脚拖进妓院,她整个身子身处青楼。她是妓院的新人,没想到头一遭就遇到了这么棘手的事——遇到熟人。 箫飒戴着面具她看不出,而与非她一眼认出,他们的声音经久不散,有些为自己害羞,小脚的人是富贵命或低贱,她自动跑来这当妓女,把好好的船长让给了妹妹郁婉,纵使分离那天太多泪,泪总是流不干,她妹妹求她留在船上,她毅然决然出走,不知妹妹活得高兴与否。 而司徒真听话,他盘腿坐在屋顶上看月亮,月亮微乎其微。他往下一瞄——船长来了——箫飒也看见了那双小脚、就似圆规——情势似乎变得微妙起来。他可以一边观看清亮的月亮,一边看这世界的热闹。 慕容从来都不是口蜜腹剑之人,什么他看不爽他当下都得践踏。他走到谈心的箫飒和与非身边,慌乱生气地扯开了包袱的绳结,金银财宝流水般哗啦啦落到地上发出轻灵的响声,他连眼都不眨一下。 四只泪眼一动也不动地瞪着面目全非暴跳如雷的船长。“你们不是要钱吗?都给你们,给我睁大眼睛瞧好了。” 船长捡起一块金元宝走进青楼扔给青楼的掌事,拉住转身欲逃之夭夭的郁秽的手,从身后搂住她的腰,很霸道地说:“你是我的,你就是我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喜欢你,你放手。”郁秽脸羞得潮红。 青楼里几百号人盯着他们拍手称快,这时候慕容船长不害臊显得很是反常啊,“你是我的,你是妓女,你是妓女懂吗?我有钱,你就是我的。”像极了一场歌剧,感情充沛的程度强于那些排练过几百场的。 慕容把她抱起朝上二楼的楼梯大步走去,郁秽的哭声震天动地,看管们看得心潮澎湃,连连点头。 “你们男人,是不是唾手可得的都不在意,你看郁秽姐,船长那时看都不看一眼,今天路过这看到她当了妓女,别人也拥有她时,他就有了一己私欲。” 箫飒的泪还在淌着,他在捡船长施舍给他们的钱,他的脸发烧,不知怎么回答。对啊,刚才那是郁秽,他怎么没发现呢? “这么巧,船长也来街上玩吗?”箫飒故意躲避与非的问题。 “不是,我看到何洛姿走了,可能是气急败坏,可能是兴致索然。” “她在这?” “船长派人从罪行小岛接来的。”箫飒哦了一声。“有护卫看着她,她跳不了海。” 箫飒不明白,与非为何总纠结于何落姿会不会跳海自杀。难道?不、不可能。“那你也不能跳海,我也是护卫。” “那你看着办吧!”与非的泪有冰灯的倒影。 “走,我们去影院。” 来到影院,光线昏暗,这里与看电影最搭的不是爆米花,而是生鲜龙虾,箫飒只有剥壳抽下场的份。 光线聚焦银幕,皮影戏开始了,咚咚锵锵,一下将二人弄得啼笑皆非。 “我说过,影院以后肯定连锁,最浪漫的约会就是一对情侣到影院看一场皮影戏。”箫飒喃喃自语,她看着那些影子吃着龙虾笑开了花,左耳进右耳出,没心听讲。 第167章 除夕(四)谜面谜底 锣鼓喧天,口技表演者声线宛如天籁,皮影戏的桥段他们闻所未闻,很是新奇。 播放到大结局,应与非哭得梨花带雨,这是一场喜剧,加上动感的音乐,她居然感受到了悲剧般的悲怆,她说这部皮影戏具有拷问灵魂深度与力度的内涵。 箫飒觉得未必见得,他埋头剥虾仔壳,可什么都没看到,怪可惜的啦! “乓乓乓!”外面好像兵荒马乱了,街道上回荡着人们的惊呼声。 皮影戏谢幕,观众们起身走出院门,箫飒拉起与非的手飞奔出去,“十二点到了,午夜到了,去看烟花,船岛全部烟花一起放,放足一个小时。” 他们不停变换前进的轨道穿过拥挤的人群,像是在玩某种探险的游戏。 “恭喜你十八岁了。” “同喜同喜。” 应与非带笑又带泪跑着,箫飒摇头晃脑,每隔几秒就看看她是哭了、是笑了、是感伤了还是开怀了。 船岛上遍布了望塔,平常用以侦查情报用,经常有一些起义军想推翻阎罗王的统治。 到了新年,比所有楼房都高的了望塔就成为人们观看烟花表演的好去处,卫兵们不会强行阻拦,但有一些了望塔继续工作,谁知道起义军什么时候来迫害他们呢? 箫飒带与非跑上一座圆柱状下宽上窄的了望塔,他们起初约定好了,一到新年就上这座了望塔去看烟火秀。 应与非跑不动了,箫飒不顾死活,把她背到大片区域烂得没皮的背上,后背很痛很痛,他龇牙咧嘴着,他咬紧牙关,眼睛扭曲地眯成一条缝,“我去。” 到了山顶,箫飒放下与非,他几乎要倒下。与非箫昊和司徒都在,加上孟婆和牛头马面,谁知道他们啥时候撞在一块的? 箫昊和梅苏赶过来查看箫飒的伤势并询问,见他的右半脸颊肿成球,“你怎么搞的,你又和与非吵架打架?” “哪有。”梅苏说:“你最好没有,不让女生,我把你牙齿掰成龅牙。” “箫大哥,你看梅苏姐多腻歪,我都这样了,他不关心我还关心与非,岂有此理。”箫昊捏着梅苏两个肩,在梅苏身后露出领口以上的身体部位,吐舌头。 箫飒见状要去打他,两人绕着梅苏团团转。 海上的烟火开得正绚烂。烟火不在船岛上点燃,是由载有点火人员的许多艘船只在较远的海域燃放,他们为此次烟火秀准备了很久。 远远的海上看不见船只,这些烟火像是从水中“嗖呼嘭”钻出,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都能看见烟花的影子,天上有光彩,是天堂也放了烟火,海面是镜子,海底也有人在放烟火。 或许了望塔不是最好的观赏地点,可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很美,塔下包括船边也挤满了凑热闹的人群。 牛头马面助威,孟婆兰花指一点,他们在空中上演斗牛圣士加囚马骑士的好戏,会飞的牛会飞的马着实憨态可掬,让大家捧着肚子大笑不止。 这个夜晚的烟火像一场幻觉,人有时会幻听,这笑声联结爆竹声和烟火声总是激荡在脑子,幻听加幻觉扭打在一起就像一场史诗般的梦。 大家各执一方,箫飒和与非站在东边,箫昊和梅苏守望南边,司徒自然走到西边,孟婆自觉走到北边。 “我觉得我很自私吗?” “啊?”又怎么了,想不明白,“你说什么?” “你听进去了。”与非不重复。 “还是有点,”箫飒举起手点点下巴,“你说的那句话——为了不让我痛心而走开,反过来说是我的受伤让你痛了心,你就是自私,你包庇我挨打,你来痛心,你痛心我不就难过疾首了吗?要是扯清,我们最好都不要受伤,哪怕注定要受伤,也要一起承受,这样都不痛苦,都不孤独。” “你为什么喜欢我?”应与非至今弄不懂她身上有什么点吸引人。 “第一次见到你,有了光明,往后见到你,你就是光明。”箫飒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的怯弱的与非,为了生命倔强着的她,就是无法组织语言说:“因而有了你,窗外的景色真美丽;窗外的景色真丑陋,因为你要走。不要走。” 与非娇羞地笑了,露出皓白的牙齿,“你知道,我最讨厌听肉麻的话。” “你讨厌但我喜欢,我耳朵怀了孕也是你受的精。我把一年的美话都留在这里备孕了,怎么,你还要逃避?”箫飒的连环炮震得与非耳朵轰鸣,“好不正经。” “我热泪盈眶时,希望你泪眼婆娑。你说,是得到了一个人,两个人都得哭。” “说好十八岁娶你,十八岁了,登岛我就娶你,我和蔼吧!” “可是我不值得你这样尽心尽力地做。” “这世上哪来的不值得,我想,那是因为你太值得我去爱了,如果不值得,我扇你一巴掌,我也会说——不爽。”矫揉造作,与非被逼得闭嘴。“那种痛的感受就是我被你善良一耳光,脸上残留着烙铁般炙热的掌印,我捂着脸说,他打我心掌心怎么冷,是忘了放在我胸口捂一捂吗?那就来吧!” 箫飒的眼闪烁这烟火般闪耀的光芒,与非听不下去了,她耳朵只会生茧不会怀孕,“行了。”她抽出大巴掌拍他的脸,箫飒中途接到,“你手确实冷,放在胸口捂一捂。” 箫飒的心跳是乱的,与非的心跳也是乱的,所以这不是默契,只是心跳都走到了一起。 “我没有看上去那么大方,毕竟你的世界是不规则球体。你的金口玉牙我消费不起。”应与非缩回手,放在寒凉的城墙上,她眼神也有烟火的色彩,可隔离一层厚雾,永远永远散不尽的浓雾,“我想和你讲一个故事,一个很悲哀也许苍凉的故事。” 据悉,有一条鱼,这条鱼金光闪闪的很美,她孤独而沉默地游在海水中,有时会浮出水面痛快呼吸,追逐着一艘小船玩游戏。 后来,她被误闯入它领地的人类吓到了,半昏迷,差一点死掉,于是乎他把他接上了船。 他呢,曾经受过伤害,血液有毒,一遇到低温血液会迅速凝结。救回她的期间一直昏睡,她为了报恩,每天都动用吸血的宠物吸干她的血为他治疗,美人鱼生活在海里一点不怕冷。 他体内有三种血液在冲撞,最终有毒的血面对另两种血液的联手,败下阵来。 她必须得不断进食补品,当初有个老医生给她熬鸡汤。她每天喝这个很快就喝腻了,但为了她,无论如何都在坚持,以至于体重维持不变,没有因每天失血过量而消瘦。她每天打坐,她动不了,简直成了废人一个。 这位少年时而去找她,她避而不见,你知道她有多痛苦吗?她纠结很久,竭尽全力爬下铺位,为的是逃避,逃避他。 她的逃避不简单,她对拯救了她性命的他动了真感情。整整为他输血了几个月,为增加他红细胞的活性,医生说他的病情稳定了,她终于叹了一口气。 但她用情至深,功能渐渐丧失,成为一名聋哑人,后被一位一心想卖掉她的老婆婆救了一命,提前把历劫的她囚回美人鱼,于是她的功能不再退化,可失去的也不可能再回来。 一位老朋友潜水时为他找到了同伴,终于在船上生活了一年多的美人鱼回到海里,因为对船上熟悉海里也变得陌生起来,幸而,她趁着入海前吻了那不长大的男孩的脸,只是脸而已。 她吻他的脸时,刚好被一个一无所用的人看到了。看到她们那样的人内心没有一丝丝悲伤,其实她希望箫飒配元起,可是太晚挽留不住,美人鱼走了,就要她来时一样,眨眼间就不见了…… “你不要说这些。”箫飒从一句话就悟到了她是说元起,往后的许多细节是他不了解的,例如元起为他输血疗伤。他不允许与非说自己一无所用,“别说了。就这点,我不会对你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箫飒从兜里掏出一根绳子帮哭泣的与非扎好头头发,头发湿了贴在脸上太不好看。 “长久以来,我给你的都是不快乐,你有血有肉的,何必摊上我这把烂骨头。”应与非动手转了一下琉璃般闪耀的冰灯。 “我可不要髀肉复生,没人给我施压,我能合理地长大吗?”箫飒低下头望着像一幅斑斓的画的海面,希望有一天他也能上去作画,但应与非不能只是画中一部分。 在他们享受艳丽的烟火时,远处的海上一艘载有上千黑奴的船驶进了港口。箫飒心里极其清楚这点,可这种时候多此一举不太聪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各地灯笼高高挂,红了人眼催人泪下。 四季树林下的花花草草,即使疯狂拔节也不领万众瞩目,它们比不上树秀颀高大,明日春晖洒大地时也不盛开在春日暖阳下招蜂引蝶,草长莺飞的温馨随风飞散。 更深露重,回家睡觉。 一群人上蹿下跳地走进客栈,柜台前,阿发和他的老板交流,接着瘦骨伶仃的老板暖着手兴致冲冲地往面馆的方向走去。 箫飒看见阿发又在敲算盘,想起他隐藏在文弱下可憎的面容,他把算盘摔在地上,珠子散落一地,掷地有声。 “箫飒,你干什么?”箫昊惊呆了。 将近凌晨一点的时刻,摆满酒瓶子客栈的酒楼里仍不归于平静,许多人还在放肆哭放肆笑,许多人涨红了脸,许多人的脸也白着。 “你这是做什么?”阿发不解地问,如果他知道箫飒去了面馆的地下室,他会啊一声然后幡然醒悟的。 箫飒动一下手,抻着筋的手还会痛,“你说呢,抓黑人很有意思吧!” 同行四人立即明白,阿发参与了侵犯人权的组织,纷纷置质问的眼神相待。 露出狐狸尾巴的阿发,无可奈何地冷笑几声,“这和你们有什么挂碍,你们又不是黑人,他们太丑了,和黑猪一样,不杀他们杀谁?” “你?”慕容风澈无语,若不是春节期间禁止打斗,若不是有东西削弱了他的武力,他一鸡毛掸子打死他这位假朋友。 他们没说什么,直奔宿舍收拾行李,这种地方他们待不惯。箫飒的行李箫昊待收,他趴在花园的地板仔细地聆听地底是否传来人的动静,断断续续似有似无。 箫飒的包袱里装着金银,所以他的行李由箫昊承包,他背着两个鼓囊囊的包袱。 他们把钱霸气地拍在柜台上,阿发又敲起新的算盘,响声接连着,几乎不存在明显的停顿,走之前箫飒特意加一句,“我不认识你,你不是我们的朋友。” 第168章 卸下的责任 年初五,暖暖的温度,只能在阴暗对墙角看见白雪。 慕容风澈仍旧逍遥快活,至少治安警没找他,也绝对不会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去顶撞他。 刚吃过午饭,箫飒在房里大踏步,走过来走过去,坐在炕上的四人重复着一样的动作:眼神瞟来瞟去看箫飒发什么神经,脚前后摆动借此缓解郁闷的无聊。 “孟婆交待给我们的任务,清剿这群犯罪团伙,我是束手无措了,你们呢?” 他们齐刷刷地摇头,跳天鹅舞的舞蹈演员一样整整齐齐,让人找不到一点不完美的瑕疵,“没有,当初是你先答应孟婆的。” “你们怎么能这样子做事情,这样子无情呢?我当时不是为了尽早离开亡海吗?”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箫飒欲哭无泪,他要给各位跪下来了。 “出了亡海,你可以不做了。”箫昊啊啊啊地面无表情,没心没肺地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箫飒伸出食指指着箫昊的脑门,“你,你没有良心,这个新客栈是我找的,五个人挤在一起,几乎是黏在一起,这会成为共患难的记忆的,五个人横着躺在一张床上,这么有爱,你怎么能撒手人寰让我一人承担这所有责任。” “十八岁到了,你就是成年人,你得试着承担你负担不起的责任,日后你不堪一击的肩头就能变成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箫昊还在为“撒手人寰”一次生闷气。 “你装疯卖傻,你还好意思煞有介事对我说这些,你十八岁面临过这么棘手的问题吗?” 这强有力的一击,箫昊受不住,败下阵来。 “你为什么不找船长去,他不是很能的吗?”司徒莫测静静地说,有关他口中说出的话都像自带秋天的阴凉之气和冬天的寒气,箫飒的话便是热气腾腾的暑气,他们每天打架都因为冷热成不了气候,真奇怪冷加热为什么不是温,冷气流撞上热气流产生的威力无穷大。 “你去找啊,上次你连钱都没拿到,最后还不是亏得我把握时机将银两拿到手,不然你连大通铺都没得睡。”箫飒气焰嚣张。 司徒的直眉毛被头发遮挡了,突然波浪状颤动了一下,“就是咯,你能,你自己都承认了。” “诶,我不是说他上次没办好事所以他这次必须办好吗?有完没完,我怎么把自己逼上天下无敌的绝境了?”箫飒预料到不对,马上耍赖皮,“不算,不算,刚才的句子撤回。我的钱是捡地上的,跟我有没有能耐没一点关系和牵连,与非可以佐证。” “没有你这样的,说的话不能撤回,你撤我也撤语言系统会出问题。”司徒不温不火地说。 “出什么问题?”箫飒的面孔忽然肃穆白净,一张清秀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少年气清秀脸庞,棱角分明,下巴斜斜地断进耳鬓。 “时间已到撤回无效。”司徒和箫飒打了一架,指着彼此放声大笑,“你从哪学来的,变坏了你。” “一直在这干坐着吗?我们不一起做正经事吗?”对于性命垂危的与非来说,现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她想抓住悄悄溜走的时间,可她抓不住,借此,唯有珍惜。 “对啊,正在讨论商榷。”箫飒面孔舒展淡然舒静。 “那好吧,鉴于商讨,我们决定往汀业公馆进发,船长迷上了那个地方?”箫昊话一出口,大家便忍俊不禁,但他的话总是五人团体中最后的威严和母仪性的体现。 “船长会迷恋一栋富丽堂皇的房子?你说得话太冠冕堂皇了吧?”梅苏贬低道。 箫昊得意地哦唢了一声,“不是房子是人,是那只竹蜻蜓。” “何落姿就何落姿,什么竹蜻蜓。” 他们现在住的客栈是个小型客栈,春节第一天凌晨一点多,他们行至客栈前,问小二有没有空房,他说没有。忽地一个人被扔了出来,那人无能力支付高昂的住房费用,小二立即神采飞扬改口说有,所以他们捡了条漏网之鱼。 这家只有一栋楼的小客栈离青楼近,离汀业公馆较近,去公馆的路上需路过青楼。 夜晚的青楼无疑是所有男人都青睐的五光十色的地盘,所有正经女人都痛恨的浓妆艳抹的不正当场所。到了白天,光束没了,这里成为黯淡无光无人问津破败之地,酷似一栋挂满了蜘蛛网落满了灰尘的老旧宅、乌烟瘴气的鬼屋,从美丽的天鹅跌成丑陋的丑小鸭,身价跌落谷底,价值断筋裂骨般被粉碎。 看来,这里的人习惯了这种生活,白天他们是闲人,夜晚他们统统是交流风流韵事的才子,到时候人们会开一家分店,一家为女人服务的店,这样食色男女都将得到满足,这里成了只有快乐绽放的烟花之地。 他们走在路上,玩玩左边的拨浪鼓,玩玩右边的风筝小风车,应与非要了个油纸和竹架做的风筝,过几日上船了她就放来玩玩,春天的确适合风筝启航。 箫飒抢过她的风筝高高举过头顶,与非跳着掰他的手臂,单高度远远不够,委实抢不回来,她说——不属于我们的强求不来,属于我们的该来的会来。 也就是说抢不回来。 只是热一下场面而已,他一下子就把风筝恭恭敬敬地还给与非,与非打理着风筝的长尾巴,不知是笑是哭,不小心用力过度被他踩断了风筝尾巴,他说有钱再买一个,她说不用了,这不是钱的问题。 她不在乎风筝飞得高不高,她只在乎风筝飞得稳不稳,于是她把另一条尾巴也撕了,至少看起来是不残疾的了。 她这几日的语言大概都能对号入座,也就是说她已是一名副其实的预言家,越来越丰满和真实的梦话使她尤为苦恼。 走过路过青楼,青楼的大门只开了一道宽度不超过三十厘米的夹缝,成年人都得侧着身才能进去,白天这里确实不很招摇。 怀着激动而忐忑的心情,箫飒的身体像是风中抖动的树叶,“我去看看船长在不在这 ?” 他听见背后传来笑大哥的声音:你们俩记住,船长是个花心大萝卜,你们不能崇拜他崇拜我吧!司徒展开超强唏嘘功力,与非和梅苏一人捏他一条胳膊,痛啊! 箫飒贼头贼脑地侧身进入门缝,躲在一根大柱子前鼠目寸光地顾视妓院,左边清理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他赶紧挪了个身为躲在柱子左边,手爬在桌子上往青楼右半边瞧,被他猜准了,慕容风澈果然在这里头,听不见什么声音,但他们卿卿我我得异常亲热。 现在大概上午十天,太阳升起,温柔的阳光透过琉璃窗射进春色满园的室内,一些外面树木的倒影蔓延上了桌子,初春的风吹动树叶时不会发出声音,只有秋风吹拂干燥的树叶才会沙啦啦响,阳光五颜六色的,琉璃影子也是缤纷多彩的。 要是他们有用心注意门,箫飒的影子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要是他们害怕在公共场合秀恩爱,他们就会把门锁死。 箫飒看见二楼有不少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蹲在栏杆下藏身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样一场独家好戏,他知道他们这种行径太龌龊了,也怪此刻船长办事不羞。 这几天经常听得见风声,住同家客栈的那些男人女人都拿他们两人当八卦谈资,什么话都有都说得出口,他们说慕容花了五十金买断了郁秽,期间是从除夕夜到年初八,她只属于他。 青楼的妓女靠收获排位,越多的表示越金贵,越金贵的人越多人追捧,箫飒想不通这个问题,为什么喜欢她的人越多她越金贵,他倒是认为再无二人喜欢的与非才最金贵。 郁秽刚来时是纯洁的女性,没一个人找她,虽有几分姿色,但没人找她。 在这里工作了几年的妓女都比不上郁秽一次性得到的回报犒劳多,于是她成了青楼的名宠,相信慕容走后,所有来这的男的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找她。 他大手大脚的举动,为郁秽的将来招揽了源源不断的生意,或许他以为他这一举动帮郁秽提高了知名度是件好事,可如果有那么多男人排队找她,又不是什么好事,他想到了这点吗,也许他是一个不顾后果的家伙吧? 慕容风澈坐在桌子上,脚踩长板凳。郁秽上半身躺在她大腿上,下半身以一个很舒服的姿势蜷缩在桌。 箫飒捂住耳朵,他讨厌郁秽发出的可恨可怜的笑声。 慕容从来不会取下口罩,所以不停与郁秽发生肢体接触并且用薄薄的嘴唇靠近她脸蛋的他始终是隔着一层布来亲吻的。即使嘴对嘴接吻,他们都这样,以至于慕容的口罩被口水濡湿。 他们的嘴唇就这样无聊清纯而重蹈覆辙地运动着,箫飒想:船长比司徒认元起当妹妹还单纯,但他比不上司徒害臊,一点也不。 箫飒觉得他们两个脑子都有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的病态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一个花钱将原本属于她的女人暂时赎回身边,走后将把她退入这条不归路的深渊。一个为了逃避她不爱、也不爱她的男人,选择来青楼当妓女,而她的首位客人却是她,除夕她有过拒绝后来她放弃了,也是因为金钱和地位,也许为了享尽一时的欢愉,也许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把自己逼上山重水复。两个人由某种报复心理主导的病态想法是不分轩轾的。 反正他们都出名了,反正他们都希望郁秽最后被无数男人玩弄,他为了得到她去害她,她是为了以绝路刺伤慕容。 他们终于动真格了,楼上的客官们睁大眼睛——郁秽揭开了慕容的面纱,他们的嘴巴交缠着,看客的窒息感也很强烈。 箫飒看见慕容满脸通红,可能因为喝多了酒的原因,慕容的头发还没他长,可箫飒看不见他长什么样,只看得见他黑黑的头顶和像红红旭日一样的脸,太远了,争他功的五官看不见。 他们每动一下,桌面上摆满的瓜果就一点点掉下桌边的悬崖,有时是噼里啪啦的陶瓷酒瓶子。 慕容喝醉了酒,朦胧中他被挑逗他的人轻取口罩,或许这世上第一个也将是唯一一个看清他真实面目的人就是郁秽,他醉酒仍是不犯禁忌,除了嘴巴其他都不动声色,他把半落的口罩顺手戴上。 郁秽取了他口罩,亲一下嘴慕容又挂上,以此类推。到后来,他们生成了一定的默契,郁秽取了口罩又帮他戴上,就在慕容的腰部起起伏伏之间。他们好像在玩一个特别幼稚的游戏,看客们看疯了回房,只有打情骂俏的两人沉醉在他们与众不同的小小宇宙。我和你的宇宙只有两个人,容不下一张脸一粒尘,周围分布着无限数量的虫洞。 箫飒即将放弃出门时,四个人影陆陆续续侧身走进门,他们围在一起看了看船长和郁秽,发泄对他的不满,“箫飒,你怎么跑来看这东西,无耻混蛋。真是的,也不叫上我们。”他的思考停顿了一两秒,他们措辞好辛辣,心里打鼓的节拍恢复正常。 听见了他们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慕容闭上眼不满的情绪透过眼皮给眼镶了道金边,慕容对郁秽笑了一下,抬起她的上身,跳下桌椅,郁秽迈着小步子追赶。 “你们干什么?”慕容威容仪重,火烧眉毛气急败坏的,隔着口罩他说的话总带给人飘渺的直觉。 五人互相挤着彼此,骂人都怪你说话大声。 “想请你帮忙将黑人交易斩草除根。”箫飒心惊肉跳。旋即理直气壮拿孟婆来糊口,“这可是孟婆请我们务必做好的。” “我管你孟婆还是仰氏的,与我无关。”慕容的口吐厉声,叫人退避三舍。也不知当初是谁人好言好语请孟婆收留,人一旦触及就没有挽回的余地。 他们都不再说话,静得连根头发丝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美艳的郁秽身姿妖娆,双手从他后背往前伸紧紧环抱慕容风澈。 一开始,箫飒误以为船长新长出了两只手,吓他一大跳,看来这几天,他一直有两双手。四人对郁秽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持有抵触心理,对她的变现唯有瞠目结舌可表明其惊讶。 慕容心血来潮,他抢过与非的风筝撕烂了,和撕纸撒脾气一样爽。这样的结局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与非双手擦着眼角的泪跑了出去。 “这种事情别来找我,”慕容牵着郁秽的手转身,“再来打搅我的兴致,影响我的兴致,小心我把你们都杀了。”他们原班人马地回去了。 “红颜祸水,这有什么兴致可以言说,兴致真蓬勃。”箫飒嘟嘟哝哝追着与非跑出去了,他想她真得像个傻小孩,他是个小顽童,小顽童怎样傻小孩都会满意,那就祝他们相处愉快。 箫昊梅苏和司徒推开门走出青楼,把不好的回忆都留下,没有船长的势力推波助澜,孟婆委派的任务做不了,什么时候上手得看造化。 第169章 沉默——笑了 罪行小岛与船岛间距两百海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年初八这天,他们收拾好行李,到楼梯上与船长集合。 船长没带上何落姿,更不可能与郁秽在一起。何落姿极有可能坐上专船回岛,慕容有责任在身,他推脱不开,何落姿基本等同于笼子里的金丝雀,不比郁秽自由。人生什么都好,被你看上了,就是不好。 他们来时路过青楼,道路拥挤水泄不通,且说男女混合队伍排成长龙,准备一睹芳容。 郁秽再也不用站在门口招揽人,客源无穷多,只怕是应付不来,成了心头最大的困扰。 半个月里,他们吃好喝好,不用打打杀杀,一切都在横向发展,身体质量重了不少,所以甩手甩脚下楼梯时,他们像六个圆球,少不了磕磕绊绊。 六个球滚下好长一道楼梯,离开这物欲横流的船岛,前往下一岛国进修。 他们登上船发现那些师傅勤快地修好了船,钱也付了,只待开船检验成果。 几位师傅似乎坐在摊位上等待下一个工作,他们的眼神里没有疲惫,大概修船是他们毕生的兴趣点,所以不觉得累吧,他们苦苦等待开工,对慕容船的交付胸有成竹。 箫飒抱着凉飕飕的大柱子,这是黄花梨木啊,太阳照在其上发出涂了腊琥珀一般的光泽,星星点点零星其上,也许有人剪下一片星空给它粘了壁纸,箫飒对这桅杆很是欢心。 船开不久,遇到了驶向同一方向和同一目的地的囚马船,这不纯粹属于巧合,是有计谋的,慕容不准孟婆再囚一个能人,他又不肯帮箫飒他们对抗杀黑人的凶手,其中的含义引人深思。 慕容最先走近舱门,然后四人走了,徒留箫飒一人啧啧欣赏焕然一新的船只,原来春天到了,船也会容光焕发。 看够了,箫飒抱着行李走近前舱门,单独走过一间间空空荡荡死过很多人的死人屋,地狱的人没有灵魂,纵使如此,他后背发毛,觉着有鬼跟人。 打开宿舍门,他们正在整理铺位,箫飒眼睛热热的,戴着恍恍惚惚的伤心和对未知的骇惧,有股想哭的冲动涌了出来,大家都望着推门而入室的他——这场面他经历了几万遍,每天不厌其烦地进行几遍十几遍甚至几十遍,因为他太爱出外面光了——他怕过几天见不到了,他希望这样的日子数十年如一日过下去。 仅仅是十几天而已,树叶就像华丽的废墟,拍拍被子,尘土飞扬,钻进鼻腔人人咳嗽,墙角有蜘蛛网。 箫飒被包袱扔上乱糟糟的上床,企图逃避卫生指导员的安排,刚想钻出门俄倾被叫住了:“箫飒,我们都安排好了职务,拖地的拖地,擦桌子的擦桌子,你负责用长扫把扫蜘蛛网,乖哟!”看在今天的与非特别特别、超级超级温柔的份上,箫飒决定还是按照吩咐行事。 “说真的,经过我缜密思考,我认为明天就登岛了,何必大费周章多此一事呢?”箫飒的话终于有了主题和中心。 “你说的话特别有道理,我支持。”箫昊是百分百支持原生态发展的。 “嗯。”司徒用一个语气助词同意,他的鸡毛掸子在拍尘方面派上了用场。 “少数服从多数。”箫飒嘻嘻哈哈地说。 “蠢话,你看看你们的臭袜子,还不是梅苏姐帮你们去洗了,还在这里长舌妇嚼舌根斤斤计较,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 应与非把扫把一扔,她累了,张开嘴就打哈欠,“尤其是你,箫飒,你能不能别和我对着干,我扫地你扫天,我扫前你扫后,是不是存心让我多走动多劳动。” “这都被你看穿了,真不好意思。”箫飒说的话不是心里真实想法,他根本没在故意挑事,但他学会顺着与非的话去做事,不这样出尔反尔他以为自己会失去她的。 “讨厌,你扫完天花板扫地板,这是对你跟我作对的惩罚,”应与非歪着脑袋静待回答。箫飒求之不得,这是他跟她作对的奖励。与非仰躺在床,有梅苏的床在,她的脸才不会被灰尘敷面膜。 应与非睡觉了,不是闭目养神,是真的睡着了。“与非近今日怎么老是白天睡,然后她晚上又睡不觉,听不到她说梦话我都有点失眠不习惯了。”箫飒暖暖地笑着小声对他们说,他们频频点头。 梦中,宿舍的四个人都对她有爱的笑,摸着她的头而不是泪流满面为她更换新衣服,每个人脸上都有北极光般的光亮。 应与非睡醒了,由梦中穿梭归来。 她睁开眼看到了人脸,眼与那张脸似乎隔着雨幕中的窗户,显得神圣而神秘,她揉了揉眼睛,窗户和雨幕便都消失了,那么生动锐利的一张脸。 “你睡了好久了,再不醒来,我就掐你鼻子不准你痛快呼吸。”箫飒弯曲的身体笔直地竖起来,拍拍手。 “你阻止不了我的,我一脚把你踹上西天。”箫飒不知如何接话,挠着后脑勺不知所措。 与非往他身后一看,他们都坐在椅子上喝茶,悠哉游哉地痛饮一壶水。宿舍面貌一新,有了人就有了生机勃勃的滋味。她起身踮起脚尖摸小狗一样摸箫飒的头,这是首回。 太阳是位粗心的着名画家,它的调色板打翻在雨做的云上,鲜艳的云朵为天空披上了艳丽多姿的霓裳羽衣。 晚霞似乎成了他们的背景,而窗棂是一幅最好的画框。没有比这更自然的了,窗外有你。海有三种颜色,湛蓝、霓(你)、暗(俺~我)。 应与非大家的行为举止不大方,有些面露难色,“怎么了?” “梅苏姐,你说吧,女生和女生好讲话。”司徒和箫昊说这句话梅苏一概拒绝,可从箫飒嘴里蹦出的,她断然接受,谁叫他是叫自己一声姐的呢!何况箫大嫂他喊脱了口。 清明宿舍的人更团结了,当初老爱拌嘴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位女生现在关系好得不得了,就像、就像断了尾巴青蛙和没断尾巴的蝌蚪,虽然没人知道尾巴的大小,但人都清楚尾巴的意义。 “与非啊,刚才船上来了一遍,他说明天早上我们就得死三个人。”梅苏的表情很密结,她的痛苦大家都懂。 “哦。”应与非听天由命,三个中必定有她的席位,而且死得最潇洒。大家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梅苏的性格不这样的,不会单单说一个字,她应该插上很多句话才对。 “难道不能宽限到下午吗?等我们看到罪行小岛的样貌或者走上去看一看,过过安逸的生活?”为了让他们放心,与非大脑飞快组织语言,像有架钢琴和无影手在脑子里谱奏挽歌。她不在意答案,为了他们放心而说给他们听。 “他的语气笃定,他的心冰冷。”箫飒说道:“要是我是船长,我就会这样做。”他又说:“干脆我们群殴船长,想方设法杀死他,怎么样?” “最没用了。”大家都把他的话归纳到荒诞的箱子里锁住。 第170章 最后的晚餐最后的请愿 很难想象一群相敬如宾的队友相互残杀的局面,到时将是怎样的残酷和血腥。 他们在食堂吃过最后一顿晚餐后,天黑了,没下雨,大团大团略微带着寒气的水汽弥漫开来,弄得人浑身湿润像浸泡在蒸汽中,天上的玉盘子缺了一大片,不知碎在了哪里。 回宿舍的路上,他们叽叽喳喳议论纷纷,想着该怎么解决眼前一个又一个棘手的麻烦。 ——我们要不要抱船长大腿恳请他,超级、恳切地请求他饶我们一命。 ——我看这个方法行得通,不过抱大腿这个方法光想想就太滑稽了。 ——你们疯了吗?他眼神里的冷能把人冰冻三尺。 ——可是不这样做,不打感情牌,明日我们可是生死离别,起码搏一搏吧! ——对呀,他都能私藏何落姿,帮我们一忙也不难吧!我们和他的感情吗,绝对比他和她的感情深厚,我们之间可是有很多爱恨情仇的呢! ——你凭什么这样说,天底下热恋的情侣是拆不散的,我们不过是他的船员,渺小如一粒尘埃。 ——万一不成功,他反过来嘲笑我们,臭骂我们贪生怕死怎么办? ——不成功便成仁,至少咱们努力过吧!唉哟,扭扭捏捏的,你们到底去是不去? 四个人的心态以各种语气和方式呈现出来了。 “现在就出发!”箫飒拳头高高举起,斗志昂扬地领着他们掉头往走道尽头船长的寝室走去。 到后半段时,走最后的人却是一开始领头的箫飒,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胆小鬼。”与非和他们大笑不止。 后来来到船长宿舍门口,他们一伙都怯弱退缩了,原先的激情都消退了。 ——嗒嗒嘀嘀,螺号声响起,上啊,同伴们! ——对啊,你上啊! ——我说你上啊! ——你们两个都上啊! ——走开,让我们——这令人热血沸腾的声音仿佛来自世界之外,其他几人隐隐觉得与非身后有一圈光晖,像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身上散发出来的。 箫飒不甘示弱,横竖一脚踢了踢船长宿舍门。 箫飒赶紧去拉神志不清的与非,趁着慕容风澈出来前,先打个报告,“实在抱歉,我在你家门前摔了一跤,幸好这里没狗屎。” 他的话刚讲完,船长就拉开了门,“我看你像团狗屎。”大家禁闭着嘴嘴憋笑。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有屁快放。”慕容风澈出来就感到不耐烦了,“为了哪事?” 哪事是什么事,大家心里明白,可箫飒偏懂了装不懂,想给慕容下马威,“我不懂哪事是什么,我想我会捅出你私藏姑娘的消息,我想羊毛不出在羊身上,竹蜻蜓不来自竹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从你口中说出的话何必如此隐晦。”慕容好像不大在意别人把他对何落姿的事说出来,他大大方方地说,“随便。” 船长不关心这事,强者都不会给别人握住小辫子。箫飒见此法想不通,打算另起炉灶,为了朋友们,为了舍友们,为了迎娶应与非,他咬咬牙跪下来,他的膝盖与地面撞击发出巨响,卷起尘土,“我郑重其事地请你放过我们。”与非去拉他起来,他只是把胳膊一甩。 “真有志气。但没门!”慕容左手肘部撑着门框,巴掌扶着脑袋,表情是很令人生恶的纨绔,“脑袋打了,怎么办?” 全都婉拒了,那就只有一个方法——抱大腿,箫飒又咬咬牙,可是牙齿软了,于是他咬着口腔内壁上的肉,嘴巴很快流出腥甜的黑色液体,光线昏黄,红的也像是黑的。 大家没有看见他嘴角露出的血,直到与非看到地上出现血迹。 “笨蛋,说着玩的也当真。”应与非看不下去,她截住箫飒快要伸向船长大腿的手,用她的小嘴间不容发的包住箫飒流血的嘴巴,他怕箫飒喉结突兀地滚动一下,哪怕一下没忍住他就把血吞入肚子里了,牙齿可以吞,但血坚决不行。 箫飒感到有股强大的吸力把他嘴中的血吸走了,口腔的皮肤很薄,血涌出很多。 与非含住一口血,她吸干后吐在木板上,掐住箫飒的喉咙,他咳嗽不止,不能呼吸更不得吞咽,“不准做吞咽动作,听见没有?” 箫飒点头,再不点头都要晕厥了,这个女人怎么能像掐鸡脖子一样掐住他的喉咙。 “真有意思。”慕容进门,顺带把门关上。 “我就说行不通吧,你们不信我。”箫昊自得其乐地说。他的乐叫司徒很生气,“这句马后炮的话谁都说过万把遍,可我不记得你有说过,这个谁不包括你吧。”箫昊脸色白了,又青了,好一幅姹紫嫣红的景象啊! 第171章 煎熬 宿舍门开了,五人无一不露出颓丧的神情,一男一女口中含有剧毒。 “你们快点漱口,不然会被毒死的!”梅苏捏起杯子提起茶壶,里边空空如也,她只好跑进内房去取水。 应与非咳嗽个不停,她体质不够强壮,箫飒心急火燎地说,“都怪你们把水喝光,要是与非有什么差池,我绝饶不了你们。”两人抬眼望着天花板,不想和死人讲话。 箫飒帮与非拍背,她呕出几口带有血丝的脏东西。梅苏端着一口脸盆和一壶清水,分别递给两人一个碗,他们倒水、喝水、漱口、吐水。经过几十遍的冲洗加刷牙后,口腔里的血腥味可算被冲洗干净了。 他们漱口使用过的脸盆、碗、牙刷和杯子全都被扔了。 确定应与非情况无大碍,箫飒又耍起宝来,“我原谅你们了!” “我们也原谅你了。”这些话全都不是发自内心的,他们幽怨的眼神在箫飒的眼睛里横冲直撞。 闹剧结束了,大家垂下脑袋,都像成熟的稻穗谦虚地弯下腰,联合各自批疲累的心境,他们更像失了水分凋谢的花,脸上流溢出白白浅浅的淡色光芒,使得大家成了心灵思想主要表达物的面庞显得格外安静与温柔。 “有什么要干的吗?没什么干我就睡觉去了。”静得时间停滞不前,人心却乱得像在奔跑,司徒不得已说话,打断他们想要不顾一切向前逃命的步伐。 大家三三两两离开了桌子,没说一句话,梅苏把灯掐了。 外面雷声大,闪电亮,雨迟迟不下,老天爷太不善解人意了,他们都想趁着雷声和雨声躲进被窝里号啕大哭,泪湿枕边,让眼泪流进耳朵,塞住耳道,阻止所有噪音收入听觉,那么世界就有了片刻的安宁与幸福。 只可惜,雨没下,落雨和海面还不打架,天公轰隆隆的响雷时有时无,掩盖不蛀他们的哭泣和呐喊,他们发泄不了心中的苦闷,这场觉睡得格外压抑,有些人因为不舍反而希望早早睡着,有些人因为将死迟迟不能入睡,但他们都有共同的目标、理想和追求,那便是快点进入睡眠。 应与非是独一个不想入梦的人,她宁可哭一夜也不睡着,梦里难熬,她的转辗反侧给箫昊等人带来极大恐慌。 “你们都不用想明天的事,明日的事明日做。”箫昊以为这句话能安慰别人,很多人的泪水反倒肆虐,咸咸的水夺眶而出。 宿舍静谧得不含一丝丝杂音,与非告诉自己她得假装说梦话,这样就可以避免睡着了吐露真言。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她把记忆中一些重要历史内容混合在一起往下编造,没有人在乎她说的是什么,可是一听到她说梦话就安心了,他们都很快就睡着了。 箫飒向左翻了个身,光线不够明亮,可闪电来临之际,他看见与非亮着一双眼睛,眨巴了几下,所以她说的不是梦话,他从头听到尾,最终浮浮地睡去,但凡有什么动静,都能立即醒来的浅睡,随后他进入深眠状态,噩梦从中诞生。 应与非听到大家梦里的呼吸声,气息进出像打鼾一样雄厚,又比打鼾微小而令人心安,她始终泪水满眶的眼球不知捕捉到了多少道闪电,闪电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消失,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一笔色彩,缓慢地渐渐变白……守清醒守了一夜,她以为天要亮了,不小心昏睡过去。 醒来,她发出“不要”两个气音的字,严格来说,与非是被梦中自己所说的字惊醒的,她心绪不宁地用手夹了夹鼻梁骨。 与非极不想,又不得不翻开书本,天空是阴暗的白,这点微弱的亮光仅仅足够让她看清书本的字数。刚才说的两个字分明写在其上,这本书已被写满,死去的人不能复生,她以后再也不用说梦话,也说不出任何动听的梦话了。 “啊、啊、啊!”梅苏连续叫了三声,尖利的声音划破了昏暗的天空,整个画面像被摔烂的玻璃镜框碎裂了,一些刺眼明亮的光线落在人的身上。 这几声突如其来的尖叫拯救了濒临死亡就要放弃生命念头的与非,她赶紧起床问梅苏怎么了? 梅苏听得见有人跟她说话,可她的肉体动不了,嘴巴里也吐露不出任何字眼儿。梅苏感到她的精神和肉体在互相割裂,在一片白茫茫的地方,一只猫和一只猫头鹰相继钻进她身体,跳下一道望不见底的深渊。她往后面一看,发现正有人在追击着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可他的逼迫让立在立在悬崖之上的梅苏又往前大踏一步,最终与猫和猫头鹰一起坠下悬崖,失重感引起心底最深处的恐慌。 梅苏尖厉的哀嚎愈发刺耳,叫声似黑夜里夜猫瘆人的哀嚎。不管应与非怎么叫嚷,都醒不过来。司徒、箫昊、箫飒相继醒来,守在梅苏身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得默默地为她担心和祈祷。 半晌后,梅苏大汗淋漓苏醒过来。 “梅苏姐,你这是怎么了?”应与非担心地问。 “不知道,我醒了,可我的肉体动弹不了。”梅苏心有余悸地说。 “这是鬼压床吧!”箫飒只能想到这点。 “兴许是,一个人长期压力大或累,会造成一部分大脑醒来,一部分还没工作,由此梅苏听得见人说话,但主导肢体运动的那部分神经还没能顺利把相关的信号传递。”箫昊的解释有条有理。 “这,这太可怕了。” 难得司徒莫测会怕一样东西。 “没有,发生这种事的几率很小嗯,而况这种症状不会持续很久,没什么可担惊受怕的。” 梅苏好歹平静下来了,大家继续睡觉。睡不着觉,他们也躺着不说话。他们面对着墙壁,司徒面对着窗户,打坐背对着众人,总之五人都很奇怪。 应与非穿着木拖鞋,畏畏缩缩地走出去了。单薄的身影出现在船尾,春风拂弄她的衣摆。她踏上栏杆,翻身跳了下去。 一个声音拉住了应与非,阻止她继续做那件傻事。“我说过,我会看好你的。” 一个人下定决心想干的事,被人好意或故意拦住,人心中的怒火都难以被压平。 “你是不是傻瓜?”箫飒长长地叹了口气。 应与非脸颊绯红,羞愧地低下头。 梅苏和箫昊一同走了出来。梅苏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做出了和与非一样的动作。箫昊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求她不要这样,说他有秘笈保护她,大家都不要太过于担心未来之事。 他们都高兴地笑了,他们都悲惨地哭了。他们回到宿舍,宿舍像极地的严寒,宿舍像荒漠戈壁,一阵风刮来也有回响。 宿舍涵盖了世间万物,因为这是家,一个安全的住所,地狱的人器重的从来不是家庭,而是航船上的友谊。 他们常常把友谊进一步升华成情爱。世间有多少种复杂的情感,就能在这间宿舍寻找出多少种,可是如同没有人去数蜘蛛网有几竖有几横,没有人去数宿舍有几种情有几种爱。 人生增长阅历极重要的时间段便是青少年时期,其在人漫长一生中的重要性无可比拟,这个时期易犯傻犯错误,其间经历的种种可能毁了一生,也可能让一个人成为傲视群雄的存在。 他们向来如此,他们从不上学,而宿舍这个小集体,而船这所学校,教会了他们太多在人类学校学不到的东西。 也许没有人去数蜘蛛网的纵横,但有很多人无情且残酷地扫荡蜘蛛网,也许没有人去为阡陌的情情爱爱点数,但有很多人被逼无奈割去牵绊。云是灰的,连伶仃的花都开不出一朵。 第172章 哭了 春天还在哪个地方? “我记得得我需要换换口味了,与非,你的太难啃。”箫飒说。 “嗯呵,”应与非不论是非,放弃她是件太容易的事情。 “你们都不诙谐不幽默不爱开玩笑了。”箫飒独自对抗着安静,他喜欢热闹和洋溢着青春的氛围。 两年前,是年初三当天上的船,他们一伙人同甘共苦两年零六天,一直有说有笑打打闹闹,到了最后一天彼此却变得这么生疏,这种转变令人唏嘘不已。 梅苏受不住苦闷的折磨,她武断地挥起匕首往脖子上割了一道,箫昊抢步上前立马夺过她的匕首,拉出医疗箱为她包扎,幸好还只是一道浅浅的伤口。 梅苏挣扎着不想让人救它,于是三个同伴摁住她的手脚,她像条摸爬滚打的泥鳅,鲜血流到床上,染红了箫昊的心。 好不容易止住了血,箫昊为她的脖子缠上纱布,脖子上有东西阻碍呼吸,她很难受,她发疯说她宁愿死去,他说不准她这样说,如果她窒息死去,他不如被乱刀砍死。 “你们还吃早饭吗?”司徒真心想化解这两口子、那两口子的矛盾,一个人脖子有了刀口子,另一个分脖子上必然也有,因为他们是两口子,现在这种笑话并不好笑,他苦闷地笑了笑。 “去去去,”箫昊接纳了司徒解救及时的建议,“司徒你好好照看与非,你们别下食堂了,我和箫飒梅苏有前生的事要解决,我们给你们打包回来。” 应与非趴在桌子上一言不发,司徒嗯了一声。箫飒想留下看住他们,害怕他们的友谊土崩瓦解,他也害怕司徒起非分之想,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干净,我不能让与非受到人身侵害。”司徒为箫飒的话感到可笑,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是怀疑他,还是不信任他。 “你去吧!司徒只可能把我打死。” “不是,我想要你活下来,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箫飒,这种时候不适合谈情说爱,司徒的人性你懂的,他只用武力杀人,我们的上辈子难道你不想看看吗?” “与非不能一起去吧?”箫昊脸色凝重,摆起大人的臭架子,“不能,你上辈子没遇见她。” “好吧,与非你好好的,如果事情顺利,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期待吧!”箫飒傻兮兮地说。 下到食堂,他们点了三份食物就近坐下,箫昊和梅苏都没胃口,箫飒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地吃,“你们都不要了,我吃咯!”他们点点头。 “你说上辈子,”梅苏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对,所以多问一句,“你没骗我们吧!” “没有,”箫昊笃信地说,“虽然我没有看过,但顾先生对我说过我们三个上辈子有着不小的牵绊。” “箫大哥,我们可能是亲兄弟,”嘬嘬手指,箫飒的笑着实很欠揍,又透露出一股无知的可怜。 “那怎么看?”梅苏十万火急地问。 “半生卷轴。”箫昊神秘兮兮。 “你也有,和顾先生一样的?”箫昊迫不及待地掏出卷轴,在桌面一个大家都能清楚观看的角度展开,“对,不然我哪里有把握。”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们,自己看不就好了?”箫飒把手指嘬进嘴里,看着两人嘴巴动来动去的,他特别像只临死前狗急跳墙的老鼠。 “因为我爱你们。两种不同情感的爱。”梅苏和箫飒听到这个回答,皆无话可说。 箫昊打开卷轴,上面自动识别在场人员的身份,然后开始出现一些动态画面,看到眼前那张会滚动的屏幕,本质上只是一幅卷轴,箫飒感到兴奋和不可思议,梅苏啧啧称赞。 画面滚动播放了大概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时限已达,卷轴缩了起来,箫昊收回,“就是这样。” 卷轴恢复原来大小,和箫昊又长又细的手指相当。 梅苏和箫飒心潮澎湃,看了看彼此一眼,箫飒嘴中的食物从哪里来吐回哪里去,他感到太讶异了,头回看到这些画面的箫昊也很吃惊,他竭力掩藏心跳漏掉的那拍。 “箫大哥就是箫大哥嘛,比我大两岁当不成我爸的,梅苏姐就是梅苏姐嘛,不可能喜欢我的。”箫飒低头看着桌面的食物自言自语,眼角闪烁着泪光,泪水滑落到清淡的嚼烂的食物上面。 梅苏惊奇得快要石化,她捂住嘴巴不敢置信,上辈子是他害死了箫飒,这辈子疯狂地痴恋着他,最后被他前世的爸爸喜欢上了,如果没出那场意外,她或许能够获得了箫飒的爱。 箫昊内心的困惑似乎更浓,上辈子一场车祸害死了箫飒的妈和所有最疼爱他的老人,这辈子还抢走爱慕他的女人,虽然这个做法不道德,但他拯救了梅苏。 “温故一下就好,别把上辈子的事拉到今生好吗?”箫昊说话,他们只管点头。 古怪,真古怪,箫飒思绪万千,两年中箫昊给他的大哥哥的爱,他总能从中感受到父爱的深沉,今日一观,更是有力地印证此观点,箫昊上辈子当过父亲,多多少少有点前世记忆。 “梅苏,我可以带你住进卷轴里,以我现在的实力带一个人应该没问题。我在那里种了草种了花种了树,在这个世界里就差一个女主角,敬候佳音。”箫昊激动地说,拳头紧握,敲击桌面。 “你们两个人不用打斗,我们剩余三个人中得死一个,与非不死我不死,我不死与非就不能死。” “那就把司徒杀了。”箫昊提了一嘴,他说的是玩笑话,但这种可怕的想法难免让同伴们不适。 “不,箫大哥你对别人太无情了,司徒好歹是我们的盟友,我若把他杀了,我就是不忠于兄弟情的叛徒,我要杀我也杀船长。”箫飒的眼里燃起熊熊的怒火。 “对,杀慕容风澈那个混蛋。”一想到船长箫昊感到切齿痛恨,因为他如此包庇何落姿,却不肯放过他们。整天把公平公正公开挂在嘴边,看看他做的勾当,哪次和公平沾了边。 梅苏没说什么,去窗口认领了两份早餐,“走吧,去把早餐送给楼上两位吃。” 出了食堂门,梅苏咬住下唇,既焦急又紧张。 “嗯?”箫飒很好奇她在思考什么。 梅苏突然说:“箫昊,你端着早饭,我怕等一会儿我没有力气,把饭摔到地上弄脏了。”箫昊接过盘子什么都没说,他大概理解她躲过一劫了为什么还会这样子六神无主。 从前,有一个十六岁花季女孩,他迷恋上了一位高冷的少年,后来她被一个搞怪的少年吸引,应该说被他的诚心所打动了。 “箫大哥,我们上辈子是父子诶,真有缘分。” 女孩衍变出三重人格,最脆弱的时间是晚上入梦的时候,其他两种人格的她很蛮横无理,很霸道冲撞。可为了心爱的搞怪少年她改了,把三重人格集为一体,成了矛盾的集合体。搞怪少年以为她是为了别人而改变,还暗自埋怨她。 “梅苏姐,你上辈子喜欢我,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她得到秘笈,一本没写一个字的秘笈,她每天梦话的内容上面都有完整的记录,能预知第二天发生的大小事,她一开始很惊喜很开心,随着时间推移,身心的发展成熟和压力的与日俱增,她每天都会为了当天即将发生而无力改写的事情哭,她明白梦话写满这本书后她必死无疑。 “哈哈,回到宿舍了,我开门。”箫昊尾随箫飒进了宿舍,屋里头有死亡的味道,手中的食物翻掉地上,他们中任何一人端早饭上来都会没劲。 日子飞快流逝,随着她预判的事情越来越准、越来越详细、越来越多,梦话的篇幅随之长了起来,秘笈的空白页渐渐减少。 进入宿舍,与非的身子倒在板凳与桌子间隙的地上。“与非,你怎么了,你怎么一动不动的?” 箫飒不相信他最不想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他去打不动如山的司徒,对方绝不还手,任凭他把怨气发泄到他身上。“她睡着了,你怎么不扶她起来?” 在顾船上她度过了一个开心的除夕,她终于成为一个人,三重人格远离了她,她变得弱小,少年唱了首歌,她听着很高兴,虽不知唱给谁人,她当作是自己,她期待下一个除夕夜她还活着,还能再次聆听少年一展他的歌喉。 “她让我别碰她,死也要你抱他。”司徒抹了一把流到下巴的鼻血,原原本本不关他事,如果箫飒要打人才能释放内心的不满,那就给他揍一次好了,他奉陪到底,决不还手。 有一天,她所在宿舍和敌人宿舍发生战乱,搞怪的男孩在危急关头用钢笔写了几页字扭转战局,她怨他很久,因为他写的字数太多,变相剥夺了她原本就很短暂的生命里一段异常宝贵的时光,还以无知当令箭。 “箫飒,虽然你不想听什么,听不进什么,但我还是要说,人不是司徒杀的。”箫昊大声斥骂,他不想清明宿舍的人敌对,把本该其乐融融的宿舍搞得很难堪。 后来她和她发生很多矛盾,都围绕生命的存亡展开。她要去少女船,不用经历死亡淘汰的少女船,但她悲剧命运已注定,又苦于被少年打动,她回到原来的船上。 “不是他是谁,你以为我是傻子啊,孤男寡女在一起就不正常,他是坏人,从一开始带行李来我们宿舍,他就黄鼠狼给鸡拜年很不正常,他陷害我也不正常,他不是正常人,他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人命关天,箫飒丝毫不退让。 少女特别想待在青楼做妓女,她一直想办法摆脱搞怪少年,逃到不存在他的地方等待死亡静临,又不忍辜负他的好心好意,假装快乐实则痛苦地活着,每天都哭都流泪。 箫飒打累了,司徒已破相,“你为什么不还手不说话,你针对我就好了,你打一个手无寸铁的女生算什么好汉,箫大哥叫我对你下手,我都说我宁可挑战船长也不和你自相残杀,而你这个大坏蛋,趁我不在,偷袭趴桌上休息的与非,你臭不要脸。” 后来她找到了机会,一个在探险家之船小有名气的探险家恰巧来到他们船上,他和她跟着这位将来能成大器的海底潜水员潜水了,她把少年拉到远远的只有两个人的安静世界与他暧昧不清,她把这当唯一能和独处的时光,所以她迟迟不愿放开,要她干什么都可以。可少年不明她的内心,很是矜持,哪都不敢动,她多么希望他抚摸她每一寸肌肤,哪里都可以,反正隔着潜水衣。 “你才臭不要脸。”司徒闭上眼。 少女想留在亡海逃避死亡淘汰,她想留下或许能捡回一条命,或许能向孟婆讨一碗汤,给她服下或给他服下都行。可船上其他人对罪行小岛很向往,有信心能把握登岛,不同意她的半途而废。那是因为他们都不了解她,尤其是他。 “箫飒,你能不能多听听我说的的话。”梅苏生气地对他喊道。 她策划了很多次逃跑计划,每次都被他以各种理由、都被她内心各种想法俘获,她自觉好莫名其妙。 “你了解她还是我了解,你和她待一起的时间久还是我?”箫飒强词夺理。 她向往和憧憬多姿多彩的日子,希望每一天过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而不用为了要做到未雨绸缪过日子,每天都被数不尽的各种想法塞满脑子。 “我很有自信,我比你了解她,我们都是女生,女生间有很多秘密不跟男生讲。除夕那几天,与非得知她死期将近,什么都跟我说了,她不好意思说的,叫我用读心术试探了。”梅苏心里也很难受,有时候知道得越多,并不代表内心越好受。 后来,他们登上船岛,看到地狱的多样化和不堪,她在和一位姐姐同住的宿舍捡到一份前任住客遗留的报纸,探险家之船一位老送信员以谋逆罪被判了死刑,受牵连的潜水员被毒打了一顿,她发现,被打的潜水员就是那昔日带他和她一起入海的小师傅,她难过难受痛苦了一场,眼睛肿得睁不开,因为那信是他们写的,她也写了,他们害死了老头,祸害了探险家。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样我会给她尽量营造温馨的氛围的。”箫飒哭着说。 是的,她熬到了十八岁的除夕夜,度过了美满的夜晚。她对他被贩卖黑人的组织暴打而她却提前走了耿耿于怀,她明明有预知到能力此时却什么都没说。 “跟你说又什么用,她向往自由无拘无束,而不是刻意地去经营什么,给她越优越的幸福,她离去时越悲情。”梅苏哭了,他们都哭了。 那几天她晚上不睡觉,她发现白天睡觉不会说梦话,于是她每晚张开眼到天亮,有时忍不住会昏睡,因为每人跟她讲话,她看黑暗看太久,眼睛会累会干涩会流泪会肿胀。 “起码提前告诉我,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吧!告诉我呀!”箫飒抱着还残存着温度的应与非尸体,声音近乎哽咽。 重回慕容船,她没放成风筝,这是她的夙愿,船长夺走了风筝,她不要了,她和他放过风筝的,逗引牛头马面拿回,心中由衷欢喜。 “什么都不说是最好的,因为无言胜过一切。这是与非在客栈对我讲的。我凭什么夺过她的权利把这当义务告诉你。”梅苏的泪泉水一般清冽。 他跪在船长身前请他们都看到富饶的罪行小岛后再决一胜负,船长不肯,那他怎么办,他因抱大腿前的紧张而咬破薄弱的口腔表皮,他的血因有了公子哥的成份,那是有点泛青的毒素。 “司徒,你为什么挨打时不说话,我不打了你才说,很无聊诶你。”箫飒泣不成声,声音断断续续,人难以听清他说什么,只看见他的泪水打在与非脸上。 司徒依旧沉默不语。 她怕他是个口渴的愣头青,把混有比砒霜还剧毒的毒素的血液当甜水咕嘟嘟吞进肚子,她赶紧包住他的嘴吸了出来,原来潜水那次不是最后的吻别。 “我们都很难过,你一定得坚持,不要做错什么事,她希望你好好活着的。”梅苏再度进言。 必须死的最后一天,“不要”两个字成了她最后两个梦话。她想跳海,就不用在他眼前死去,但又一次被拉住了。他一直以为她以为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而老想着自杀。 “她有不让我受伤的强迫症,我有不让她受伤的强迫症,我们就应该强迫在一起。她死了,我生着,这算怎么一回事,难吃的夹生米饭吗?”箫飒的泪从与非白脸上滑落,为她洗了把脸。 即使是跻身一知半解先知的我,也全然无法把将来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先一步扣上“危机来袭”四个字。梅苏说应与非是个有故事的女孩,心中大有文章,脑中百感交集。 “我会好好活着,我要把地狱改头换面,让他成为绝对公平的世界我才死,她会在路上等我的,无论这是条什么路。”箫飒吻了吻应与非素颜的嘴唇,咆哮说:“你们都不如我难过,都不如。”他的脸色稍微难看,眼里豁然有少年意气在横冲直撞,血性的焦点冲垮了清冷的没有焦距的眼神。 “对,我们都不如。”幼稚鬼不幼稚,说幼稚鬼是幼稚鬼的都幼稚。 “你有没有误会我说的换口味,为什么当时你那么高兴,我不想去食堂吃饭了,我想让你给我做,你没做,你还笑。” 发泄 谁的心在燃烧 脸色惨白慢慢发酵 这一刻相片定焦 一个魂魄忽然飘摇 和煦清风吹动发梢 澎湃了我的心潮 谁的笑容可爱 登时驱逐了阴霾 发泄你懂吗发泄 首尾不懂得契合 当我误说扣人心弦 白首偕老不离不悼念 发泄你懂吗发泄 总在仿写你姿色 当我错刻画你动情眉目 心有余而力不足 发泄你懂吗发泄 我焚身逆过天劫 拾起勇气勾兑辽阔 烂地堆满了累累硕果 纯白白昼 饮一杯浊酒 故去悲情弥漫 泡在黎明前曙光 虔敬的力量势不可当 砥砺前行我最在行 紧握的一个永久希望 乘坐祈求升到空中~只为我照亮 天南地北供我徜徉 穿梭古城的旧时光 迷离档案恍惚灯盏 向我一人袒露真相~只因我漫长 古老的宣言我们宣泄 古老的天平不为谁倾斜 我的洒脱受万人崇拜 我的惨败类似独白 积压的苦闷我独自发泄 谱作新一页随性书写 陪我发泄 ——应与非回忆里的歌声 第173章 送葬 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 为什么每个人都这样,元起的事是这样,与非的事是这样,元起的事与非给我说,与非的事你们来对我讲。 你们两个自己为什么不对我讲,你们是哑巴吗是聋子吗是装疯卖傻吗?你们感受不到我的绝望我的欲望吗? 箫飒知道他们的弱点,可他的弱点是与非,他甚至没来得及攻击他们的的弱点,他就被眼前的现实给击溃了。 “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箫飒质问伙伴们。 “你没有长大。”箫昊说。 “我没有长大?十八岁了,一个老人了。”箫飒的泪挂满双颊,这副表情倒的确像是一个老泪纵横的人。 “假若你长大了,你自然能悟到这些,可是这些你都不明白,是我们好心告诉你的,你还来责怪我们,你真是个不知感恩的人,你好意思说你长大了懂得爱情了吗?”司徒声色厉裂地说。 箫飒被骂得无话可说,是他说错了话吗? 箫飒对自身能够掌控虚魂术本领的优越感荡然无存,他本以为他可以成为一个战无不胜的人,保护伙伴们,可是事实上,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结局却是这样戏剧化,五个人都不是赢家,这是绝佳的美妙,又是如此和谐的破裂,两个人将住进卷轴内部延伸出来的那个仁慈世界,一个死亡,两个还不知去处。 箫昊和梅苏把事办妥了,再入画。 “我们共处了两年时间,感情深厚,一起葬了与非,好吗?”梅苏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个葬法?”地狱无一寸土地可供他们垒坟头,司徒问。 箫飒抱着与非,可他一点哭声都没有发出来,单是默默地流眼泪。 “火葬!”箫昊自认为与梅苏心有灵犀,对方确实是这么想的,梅苏做了肯定回答。 箫飒好像并不想这么早放手,与非是死了,可他多想抱久一点,再抱久一点,抱暖她的身体,沸腾她的血液,拨动她的心跳和每一细微神经,擦亮她浑浊的眼眸。 梅苏走到箫飒面前说了几句安慰话,这几句话说到他的心坎上,胜过千言万语。 他们来到船尾,箫飒抱着应与非的身躯排在最后面,他一心一意扑倒在与非身上了,舍不得她。 把人投入大海是最轻便的处理尸体的应急方法,可他们与非并非仇敌,两年以来他们见证彼此的成长,决不能如此敷衍地去对待他们的同伴,他们决心将她火葬,火葬是他们能举办的最高规格的葬礼。 箫飒干干巴巴地站着,不知该做些什么,时间嘀嗒嘀嗒地不停流逝,他愈发将与非抱得紧紧的。她现在好轻巧,像一张纸,又轻似一只蝴蝶,这蝴蝶立在食指尖,依然感受不到它的重量。翅膀扇动的动静如同呼吸,听不着,她马上就要展翅高飞离他而去,他要抱紧一点,不松手,不松开! 梅苏将双手拖出来的大面积阻燃布打开摆放在船尾,大概有六平方米,可以有效将火焰与船体隔开,以防烈火发怒吞噬整艘船只。 司徒和箫昊从楼下背来两捆柴,手拿着松枝和一些碳煤,用这些焚烧一具尸体绰绰有余。 箫飒呆愣地看着司徒和箫昊卸下背上成捆的木材,然后在助燃布上把干柴像金字塔的结构一样垒起来,梅苏往底层放入所有煤炭,中间是空的而顶部也不封顶,以便空气流通助长火焰茁壮。 他们很快拍了拍手,又搓搓手,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箫飒的不情愿让他们甚是无奈。 “箫飒,把与非放到中间吧!”梅苏说。 “不!”箫飒张开嘴巴大喊,他的手把与非抱得更紧了,指甲快掐进她冰冷的寒雪肌肤里。 “箫飒,你是有苦衷。难道你不让我们一起送她吗?难道你不想让她得到该有的归宿吗?灵魂超过时辰,死者是上不了天堂的。”箫昊的话难以自圆其说,地狱的人是没有灵魂的。 箫飒藏在额前发梢下浓密的黑眉毛皱了皱,好像两朵狗尾巴草缠绕在一起,他微张嘴,一个坚定而有力的“嗯”字发出来了,这肯定的回答需要多大的勇气,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箫飒站在凳子上,把与非的尸体缓慢地送入柴间的通道,旋即抢过箫昊手中刚燃起的火把将火点燃了。 他受不了就这样睁眼看着与非渐渐消逝,他走到船与海的栏杆间把头弹出海水上方,把手中的火把扔到海里,遇水的火把长长滋了一声,冒了几缕青烟就再没动静了。 懊悔的泪水止不住,泪珠似颗颗泥丸砸向海面,箫飒能听见声音,绝对能听见。他想与非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单是她亲切摸他的头这个动作就让他愁肠百结,何况这两年里还有许多其他更亲密无间的举动,她就这样走了吗,像火把一样冒了烟就走了吗?他问自己,她就这样走了吗?没有告别走了吗?她不诚信,她到底走没走? 春风吹来,熊熊大火趁机直蹿三米高,火红火红的火烟像在跳舞,把与非雪白的肤质烧成乌黑再慢慢碳化,直至分不清木灰和骨灰。 干柴烈火,毕毕剥剥作响,烧得箫飒脑袋焦灼,周遭的空气都太焦灼了,他很怕自己受不了,他很怕自己会一头猛扎入海。 火持续燃烧了三个多小时,他们就那样站了三个多小时,箫飒背对着火痛彻心扉了三个多小时,他回顾着与非对他做的一切调皮的举动,心的疼痛一刻都没有停滞。 她用手指刮他的鼻子这个动作,回顾起来,她的手好似擀面杖,要把他傲拔的鼻子擀成面皮;她帮他剪指甲,回顾起来,那一刻仿佛是她把所有来自他身上的多余东西一股脑统统剪掉了,可如今他好像就失去了很多,所有的痛苦和狼狈都留下,就像没有修剪过的指甲。 助燃布上只剩一堆灰烬,黑色的与白色的,人体被火燃烧之后只剩下一堆粉末。箫飒说过他要留下应与非的骨灰,于是司徒莫测卷起他的鸡毛掸子往助燃布上一扫,与白粉分离开来的灰尘漫天飞舞,像是朵黑压压的云。 他看见,头顶的灰尘组成了应与非惊才绝艳的甜美笑容,一个十八岁女孩的笑脸真好看,箫飒傻傻地笑着。 不解风情的春风一吹,灰尘们的排列不再有条不紊,美丽的笑容好似与非的腰部被吹垮了,随风远去,他想追逐某粒灰尘,可他追不到也抓不住,哪怕只是一粒。 箫飒跪在助燃布上声泪俱下,布上剩余的颗粒是与非洁白无瑕的骨灰,他用手一捧一捧的举起又随风飘逝,泪水滴到骨灰上,它们团结抱在一起形成了一小团一小团。 脖子上永久戴着的挂坠是他许久以来忘了拿出来看一看的,这次他取了出来,这是船长给的,不是老格达给的,船长刚走那会儿,为破解魔方的秘密,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在拧巴拧巴,有一天他成功打开了,发着暗色系光的挂坠里面,装有一些筑基元素的白色粉末。 箫飒拧开魔方看见白色粉末,很想把他们倒掉,但无奈这个挂坠给他的帮助和纪念也很重要,既然都是白色的,那么就放在一起好了,他抓了一把最白的与非的骨灰与粉末混合在一起,它们的确看上去差别不大。 助燃布上剩下的骨灰,大家一人抓了一把让它们随风飘散。 大家一起把船尾打扫干净,时间来到中午,按照船长这个没有同情心的家伙的规定,必须只留两个人待在船上,不然见一个杀一个。 “我们走了吧,梅苏!”箫昊轻轻地说。 “嗯,司徒、箫飒再见。”梅苏说。 “再见。”司徒有点不太能接受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事实,尤其当他联想到和箫飒独处的时光有多难熬。他能想象到他们离开后,自己的影子会毛骨悚然得立起来。 “儿子爱你哟,箫大哥、梅大嫂。”箫飒不想让他们为自己担心,所以故意拖着哭腔说出这句话。 他们明白箫飒的心理。阴影占据心脏的模样,就如涂满了银灰色线条的素描画。 “等一下,”司徒开口,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画纸,“送给你们的。” 箫昊接过折开与梅苏同看,不得了,司徒的水准这么高——亡海箫昊和梅苏闹别扭的时候他画下的,他们想起了还在亡海时发生的那幕,四目相对,却不敢笑出声来刺激箫飒。 “谢谢啦,司徒。”箫昊把画纸递给梅苏让他保管好,他搜出他的半生卷轴并且摊开叫司徒双手拿好,悄悄地说,“箫飒心志不成熟,情绪不稳定,做事不牢靠,麻烦你在我们进去后把卷轴收起来好好保存,万一卷轴受到伤害,我们的麻烦可是很大的。” “明白,你们快进去吧!我把这卷轴当两条人命照顾好。” “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箫昊牵着梅苏的手一举跃入卷轴内,于是乎空白的卷轴上有了两个人的肖像画。 司徒缓缓地卷起卷轴放进领口下方的内袋里妥善安置,虽然有点儿硌胸口。 箫飒偷偷摸摸地朝身后转了个头,看见箫昊梅苏走了,只余僵硬的司徒僵立在原地时,他拳打脚踢的,又哭又闹。 司徒很烦啊,他极目远眺,船头的方向有山尖和宫殿若隐若现,离登岛不远了,他把肩上挎的绳索取下,把箫飒绑了几圈,然后把他扛麻袋一样扛回宿舍。 昨晚箫飒没休息好,叫他好好睡一觉,为登岛做准备,箫飒也心想干脆睡觉去,梦中没烦恼还可以梦见心心念念的女人。 往后每年的农历正月初九,是应与非的忌日。 箫飒即使睡着了,眼睛也能透出绿灵灵的光,诉说着恒久的切齿痛恨。 第174章 登岛展开新人生 为期两年的航行即将到达终点站,心里多少有点不舍船上的漂泊生活,更多是对未知的未来的恐惧。 旅途第一站,他们没结交多少朋友,同船的异船的相识加起来屈指可数,所以人际关系不必特别去关照。 风和日丽的天气总叫人有种好心境,对美好幸福之类的生活再没有向往的人照到明媚温和的暖阳,也会感到寒冷的心中那盏久违的灯被点燃了吧,一颗再孤独晃荡的心也会被这暖融融的光线照化把,心暖和了那么哪里还会冷呢? 桌面上,箫飒使劲甩动着双腿,请求司徒给他松绑,罪恶小岛越来越近,司徒没有理由不放开他。 重获自由的箫飒犹如重获新生,他对着应与非的床铺就是一曲磕头交响曲,一个磕头下去额头就破了皮,血源源不绝地流出来,他不管疼痛继续磕。 司徒如何劝解都没用,他上手揪住箫飒后脑勺的头发,“顽童,你还撒泼吗?” “不撒了,不撒了。”被抓小辫子可是比磕头的痛感还强烈的,司徒分明是个人面兽心的歹徒。 “我可没有女生心灵手巧,不会给你包扎伤口的。听说船上有很多人死于小伤,因为感染了。”司徒傲慢地说。 “谁需要?”箫飒不屑一顾地拒绝了司徒的帮助,抬起医疗箱,打开一个瓶子,把红药水往额头上一洒,这就够了,男子汉大丈夫需要多精细的照顾呢。 箫飒和司徒面对面坐着喝茶,这个场面总让人感觉怪怪的,两个男人住在同一个宿舍太可疑。 箫飒头上的红药水滴到桌子上,极其像血,严肃静谧的环境中透露出一股诙谐。 “剩下的船员请到船头集合,剩下的船员请到船头集合……”那只笨拙的鹦鹉又拿着喇叭耀武扬威地当起通讯员了。 “别犯傻了,你十八岁不是小孩子了吧?”司徒随处抄起一条枕巾往箫飒脸上一顿乱擦,“你脸干净得放光,好灿烂,走吧!”他的冷漠表情让箫飒怀疑他不会洗脸,又从他的话语中分析出他是故意擦得这么用劲的。 “你们真讨厌,我需要成长时骂我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懂事,我认为自己成熟时又说我十八岁还小。”箫飒觉得自己看错了这个世界。 司徒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箫飒的问题弄得他不好看。“别管了,人到死前都要成长的嘛!”箫飒不说什么,跟能把自己绕晕的人谈话不值当。 “你情绪好了些吗?”司徒问,箫飒答:“喏,你认为呢,声音还有些嘶哑,我愉快地决定了,以后我只许晚上偷偷抹眼泪,就像她当初一样,然后白天我要做个快乐的小孩。”司徒心里想:恢复真快。谁信?泪汪汪的。 “可以,你在我眼前永远是个小孩。”司徒只能顺着他的话说,答应过箫昊和梅苏好好照顾她,不过他这人真烦人,又只会让人为他发愁。 “你们大人总说大话,什么时候我又是个小孩了。”无理取闹,司徒不想说话,可还得说,“你的包袱,挎好,我们要上岸了。” “真没想到留到最后的会是我们两个,我们这对处处针对天天打架的活宝。” 司徒没说什么,只是认真分析了活宝两个字,好吧,他心如磐石,自己是活宝就别说别人了吧! 慕容等候他们多时,见到是这两人留到最后还是稍感吃惊和意外的,尤其看到箫飒涂了胭脂似的红脸蛋和红眼睛。 “你们都知道啦,接下来登岛会有一系列的麻烦事宜,你们得一步步按规章制度办事,我呢不会和你们一起,有专属的船长通道。”慕容的语气中并不无宣扬色彩。 箫飒和司徒的眼睛同时抛向不远处的罪恶小岛,几十平方公里的小岛对没见过陆地的他们来说,是一片世外桃源,这是多少人心心念念的所在啊! 罪恶小岛或者说罪行小岛看上去更像一座浮在地狱的火山,四周底中间高,听说阎罗王的宫殿就位于尖端,若有人想要起义推翻他,那座堡垒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摧毁的,起义军还得忙着先把山腰上的阎罗王心腹的住宅夷为平地才可攻上山地,而到这个时候,他们的大部队已溃不成军。 附近游船很多,排着队停泊在罪行小岛前边的通道,等前面船只先行,慕容船运行到一垂直栈道时停下抛锚,慕容和司徒箫飒一同走下船,船上的末影人也消失不见,末影人队伍直接移行至另一艘初出发的航船上。 这一艘船空了,高高扬起的慕容风帆被一位管事的人拆下,尔后他会驾驶船只到海岛东边造船工厂好好检查一番,审核通过后会写上新船长名号,这艘船将继续在地狱远航。 远远看去,罪恶小岛布局很工整,可走近一看,才知此岛奇崖异石怪石嶙峋的,山整体不很高,却有点陡峭。 慕容船刚被开走,下面一艘小船衔接上来,他们走过长长的栈道,船长悠闲地吹着口哨往左边走去了,而箫飒和司徒却被当作囚犯一样被押到右边进行详细的盘问,人们常说罪恶小岛是凋零的天下,看来此话不假。 凋零不见得像末影人一样哪里需要就去哪里,他们有自主思想,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的一生也始终效忠阎罗王,他们的思维只是在一定的局限馁拥有自由。 他们的模样和末影人没有任何出入,像正常人一样,他们中一部分是毫无天赋的寻常人士,一部分的实力得以在天赋的支持下快速增长到一定水平,因此凋零与凋零的实力大相径庭,然而在凋零与凋零的生命之间有一些特殊的链接,能杀死当中一个就能杀死全部,传言说除了阎罗王和仰氏孟婆地狱还没出现过一个能杀死凋零的人,凋零是被改造为能人的人种,能拥有成为凋零资格的人出身都不平凡,像初一。 箫飒和司徒坐在椅子上上半身俯在桌面上填表,说自己的来历?杀了什么人?在什么船上?船长又是谁?诸如此类等等无聊的问句,这里的沙滩沿海摆了两排桌子和一排椅子,末影人坐在一头,船员坐在另一头。 箫飒内心无比佩服这些为阎罗王卖命的人,末影人的数量比常住人口的数量还多,这到底是干什么? 他们从下午起一直坐在椅子上填表,但不能怪他们太磨蹭,有些问题实在问得太匪夷所思,比如说:你喜欢异性船长吗?又是否有杀了他(她)的念头,这种地毯式搜捕的调查问卷,他们常常不知怎么回答,最终迫不得已填上同样的答案:我不喜欢同性,我不胡乱杀生。 虽然永久无法弄清写出这个问题的人是何居心,但可大概估量和度量他为什么写出类似这般的问句,无非想调查看看有多少船员有勇气挑战船长,又或者被船长与生俱来的人身魅力折服——谁知道呢? 在这办事的凋零安排一位和蔼的老邻居带领他们去参观他们临时的落脚点,这位老邻居年近八十岁,精神矍铄。 普通居民的房子都在山脚下,阎罗王的宫殿在山顶总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厚重感和压迫感,位于山顶的宫殿有镇岛的作用,就像山上的寺庙能够降伏一方妖魔。 经过严格的审查,他们被放行了,在进入罪恶小岛内部以前,首先得通过一道年代久远的石门,上面是赫然在目的四个青色大字——罪行小岛。 他们跟随满头银发的老头走过七弯八拐的青砖甬道进入一个四合院,这里剩下两间空房子,就是箫飒和司徒的了,老头是该房子的主人,当然之前还收纳了过不少船员,他们都得去接受培训,再经理一些事情。 天上一般的云朵被太阳吃得不多了,规定的时间将至,箫飒和司徒安置好行李,快速洗澡把身上关于慕容船乌船的不美好记忆都洗刷掉。 如果清明宿舍五人都在,根本不会是现在这样冷清的画面。 慕容风澈领到了一栋新房子,他可不太满意,他宁愿把整个山顶占为己有。 晚上有个为新船员接风洗尘的宴会得参加,箫飒换上一身素净黑衣,改变他以往着装鲜艳大胆的风格,而司徒依旧穿着落拓而保守的衣服,上面连个褶子都没有。 罪行小岛环境优美,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扑鼻而来的香气是在那座船岛上闻不到的,走在大街小巷能感受到这里的古朴,与在地狱他处难以体会的宁静致远。 这里的建筑集思广益,各有各的特点,往往下半部分是石头,上半部分的建筑材料纷纷杂杂,有珊瑚、蚌壳和木头几大种,古色古香,让人耳目一新,紧锣密鼓的房子让初次登上小岛者晕头转向,有走进迷宫深处即将迷路的错觉。 天黑了,华灯初上,小岛笼罩在节日的光彩里,人们在自家门前玩着各种有意思的活动,时不时点炮仗啊,吓得他们两个魂消魄散,牢牢抓住彼此的手,片刻后脸上着不失礼貌笑容的嘴角,手尴尬地松开。 浏览一圈过后,他们发觉罪行小岛在阎罗王的统治之下没有很败絮其中,可是死亡淘汰的残酷性,是不能用这点幸福感消除的,再说他们看的地方只是小岛的凤毛麟角,谁知道他处有没有藏得更为隐秘的炼狱呢? 他们沿途问路人地点在何处,趁着宴会开展前,二人来到闻名遐迩的招手酒楼,箫飒看到这个名字,立即朝这栋楼招了招手。 他的衣服有帽子,袖子宽大得能把一个人藏进去,很符合现代人的审美,他想要是早知道这里的服装如此宽大,藏一个伙伴在其中也没关系的吧! 他们的主题晚宴在二楼一个大包间,朝酒楼华丽的外表和充盈的内在一看,就知道这不是普通人能进来的地方,而现在他们之所以有权利享受这一番盛宴,全在于他们当了一回胜利者。 现场云集了几十个人,三分之一是船长,三分之二是船员,至于请客者是谁,就不必去探究了,必然是阎罗王捣鼓出来的一项制度,每天他都得请人吃饭。 招手酒楼又几个包间都被订了,赚的事阎罗王手中的钞票,这点钱对阎罗王来说算不了什么,毕竟差不多整个地狱都是他的。 请客的心思肯定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诡计,想请这一顿打消大家对他安排的争强斗狠的死亡淘汰制积攒的愤怒与怨恨,对某些人来说这方法或许行得通,但用在箫飒这里显得用意太明显。 箫飒是在两年前的大年初一晚上离世的,在黑曜石堆砌成的隧道里摸爬滚打了两天多,因此可以推算出他登船的日期是年初三,今日是年初九,如今欢聚一堂的几十个人都是两年前的年初三那天登船的,这表明一年多没见的皑离、沐木姐和顾先生也在,箫飒推着司徒去找他们,他们相聚了。 沐木深沉地表达了她对应与非去世的沉痛哀悼,顾先生比较理性地劝两人不必太难过,天意难违节哀顺变。 皑离揉着红红的眼睛但没哭,一年多了孩子丢掉太多东西,无论是美好的还是难受的记忆,顾先生的船比慕容船快了两个多月抵达罪行小岛,他们的生活已经步入正轨,不要总是回头再看。 “你怎么躲在妈妈后面呢,小子,这么快就和我疏远了?”箫飒摸着皑离的小脑袋,喃喃自语,“长高了不少。” “我怎么会忘了你了,箫飒哥哥,只不过你换了套衣服,我觉得有点眼生,”皑离咯咯地笑了,从沐木身后绕到身前抱住箫飒大腿,指着司徒,“这个冷若冰霜的少年是司徒哥哥,我都记住了。恭喜你们通过了死淘汰的试炼。” 小孩子太会讲话了不行,司徒害羞地把头扭过去,箫飒和皑离父母笑弯了腰。“那我们坐一桌吧,我去叫船长!” 沾亲带故六个人围坐一桌,小二们一道一道菜端上来,忙得不亦乐乎,他们扒饭夹菜大饱口福,开心得跟傻子似的,招手酒楼的招牌菜可是小岛上数一数二的佳肴。 愉快轻松的时光总是不知不觉过去了,眨巴下眼就昏天黑地了,司徒向皑离的住所要了个地址,箫飒把剩下的菜肴通通打包回去给与非吃。 箫飒乱哼着和司徒走走停停,闹到半夜才走回黑了灯瞎了火的宿舍,还好老头人挺好的,没锁门,不然他们得费好大力气越墙了。 两年以来箫飒首次住上独立的房间,箫飒把食物捧到一面靠墙的四脚桌上,桌子上没有牌位怎么办呢? 他神经质地从露天的院子捡了一块木长条,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找到唯一一把钝钝的刻刀,花了不少时间刻“应与非之墓”五个字。 司徒在房间里有点闷了,今日发生了好多事,他慢热的性子怎么应付得了这些棘手的问题,隐约感觉有人用刀子刻他的心脏,他透不过气来,只好打开窗户,但是他更加郁闷起来。 箫飒的房间与司徒的房间都在二楼,不过他们的位置为对立面。事情恰巧巧在这,司徒打开窗户透气时,箫飒也正好打开窗户说给与非透气,别让她在木牌里闷坏了。 司徒抽着嘴角眯着眼纳闷地看排位,桌子上摆了些瓜果肉菜,香坛上烧了几柱香,在这种困难的条件下他还能不偷工减料,本领不小啊! 唯独排位正对进司徒窗户这个举措让他略感不满,他不为房间风水这事发愁,而是箫飒那小子笑得奸诈,好像故意这么做来挑衅他,他躺回床上发现月光斜斜射进窗户,好亮也好冷,亮得他闭上眼都能察觉到亮光,冷得他盖着被子还哆嗦。 司徒风澈再次起身走到窗台前,这回看不见箫飒老实巴交迷糊的笑容了,他双手把窗户一推关上,躺回床上盖着蚕丝被——好多了,入睡成了件简单易行的事。 箫昊和梅苏也许正在他们的大院子里追逐打闹,也许在田间地头锄草迎着月光劳动,又或者春宵一刻值千金,再不然就是上房揭瓦谈情说爱啦,在那个寂静的世界里,根本不怕第三者挖墙脚,总之是很悠闲而忙碌的啦。 箫飒躺在床上,背靠着两个枕头,手安分地放在盖住身子的棉被上,他和应与非说悄悄话,他告诉她春秋冬夏寒来暑往他都坚持把当天发生的事告诉她听。 今天见到了皑离很是开心,但你缺席的遗憾是什么都弥补和抵消不了的,你就像天上独一无二的月亮,是几亿颗星星都比不了的单独存在,你有时缺有时满,而星星只会亮光什么都不会,也许绚烂星空可以少了某一颗星,但美丽的夜缺你不可,我曾以为你比银河还近在咫尺,可生与死间的错位让你以光年的距离渐行渐远。 顾先生是船长,他登岛后拥有一幢永久居民的豪华套房,他把皑离和沐木都接进去住。要是你在就好了。 顾先生有了居民证,皑离的年龄低于十岁,因此他不用当船长出一次海,而沐木姐已经接受着系统训练,我和司徒过几天也要去,如果你也要去就住进我心里,我带你去学习,你从我眼睛里看嘛!要是你在就好了。 顾先生说开船那天他会替代沐木姐出海的,让他们母子俩快快乐乐活几年,他当船长把两位船员安全送到岛,到时候他们一家可以再度团聚,沐木姐不是很厉害的人,他不想他和皑离在她出海的几年为担心她到安慰操碎了心,他去比较有把握,他怕沐木姐受到伤害。要是你在就好了。 同一天登船的人同一天杨帆出海,我们大概要上两个月的课,课程是错开的,有好多船员学习,两个月看上去相当长,可轮流到我们这批的课不足二十节,我想我能很好胜任船长这个职位的,我会好好学习。要是你在就好了。 我们过几天去找柯铭签,你说他算不算我们半个牵线搭桥的媒婆?要是你还在就好了。 我有点想睡了,你也睡吧,时候不早了,祝你有个好梦,梦里有个小帐篷,帐篷里有个青春的我,晚安! 大年初九凌晨一点宣 第175章 第一天 箫飒穿着靴子,不明白司徒今天的兴致怎么这么高,高到半空去了,他被要求陪他一起去捡贝壳。 捡贝壳这项活动箫飒倒是很喜欢,只是他真看错人了,没想到外表高冷的司徒心中也有这一颗柔软烂漫的少女心,啊,五彩斑斓的贝壳,等着被他们这两个男人采走吧! 门被再次敲响,箫飒穿好鞋赶紧去开门,“司徒,我就知道是你,我还没问你要那么多贝壳干嘛呢?” “鲜艳,好看。”司徒的发言到此结束。 “走吧!”箫飒抢过司徒手中的一只布袋子,颠颠簸簸跑下楼梯,“快点啊!” 司徒晃了晃脑袋,若不是答应了他们要好好照顾箫飒的生活起居,把每天的行程安排满,让他没有多余的时光发懒——他可懒得当这半傻子半疯子的智障儿童的临时监护人。 南边沙滩是船只登陆的地方,东岸是扬帆起航之地,他们暂住的房屋坐落在偏西的地方,抄近路一个时辰左右可以到达最近的沙滩,就是这个把小时也把他们累惨了。 他们趴在椰树下的大礁石上休息,这里的沙滩很热闹,人来人往,无尽的生命多得像乞丐身上的虱子。 这些常住居民大都在二十多岁以上,衣着非常暴露,和常年在海面上航行的人不一样,他们也不怕把皮肤晒黑。同理,他们也不爱捡贝壳,所以抢贝壳之战只在司徒箫飒和寄居蟹之间拉开。 箫飒和司徒捏起裤脚,走在又滑又软的沙地上,脚感挺不错的。他们时不时伏下身子捡贝壳,远远看去像两个在退潮时分海天一色的情况下、分不清是天还是海或者是沙地的地方忙着耕种插秧的农民伯伯。 沉醉于玩耍之中的人是会被同伴遗忘掉的,他们互相忙着和寄居蟹抢“螺丝帽”——形似螺丝的一种贝壳,抢着抢着逐渐背对背远离了对方。 “啊,小家伙你好狠心啊!”箫飒不慎被寄居蟹的钳子夹破手指,幸而他忍住了用嘴巴嘬血的冲动。他瞻瞻四周,发现自己和司徒那家伙迷了路,已经完全找不到彼此的影子。 司徒走着走着也发现身后没了声响,可他他认真捡他喜欢类型的贝壳,就没有仔细去查看情况。 司徒看准一个漂亮的贝壳,像是闪着虹光,正在此时,他听见人光脚走路时脚与沙子摩擦的细微声音,故意压低似的,肯定是那小子偷偷跑回来了。 当即反应过来的他赶快和那只伸过来的手抢起来,他把那人的手往下一拍,可不能让他钻了空子,就把那人的手死死地摁在手下。 “啊”,一位女性叫出声来,司徒心头一惊,连忙缩回了手,不知弄痛了人家有没有。 “对不起,我以为是我那没大没小的兄弟来和我抢贝壳。”司徒红着脸,始终没有勇气抬起头去看着对方的眼睛。 “没关系的,”少女拾起贝壳对准阳光看了看,“挺好的贝壳,我有很多了,送给你当见面礼啊!” 司徒莫测抬眼往上看,海水在泥坑上涨,漫上了她的脚背,她有着白皙小的腿,小巧的膝盖,再往上是一条碎花短裙,纤细的手上提着一只装满了贝壳的湿布袋,往下淌着咸咸的水滴。 光看到这些,司徒就被她那种不拘小节的魅力迷住了,他觉悟了——哦,原来箫飒对与非、箫昊对梅苏就是这种感觉。 他鼓起勇气直起腰,往她尽管被太阳永久炙烤着但仍然是奶白色的脸上大胆地掠了一眼,结果令她大失所望,容貌的模样确实有可能改变一个人对她初生的好感——何落姿。 老天爷你太不厚爱我了——司徒见到她欲哭无泪,但她见到自己好像没什么反应似的,好似第一次见到他。 “你好,我叫何落姿,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何落姿婉约大方地问。 “司徒莫测,”司徒擦擦手心的汗,结结巴巴吞吞吐吐地回答人家。 “名字真好听,还有点耳熟。”司徒没带上鸡毛掸子,他拿着的话兴许她就认出了。慕容风澈的女人不是好惹的,他暗自想到,又为某种好战心理的产生而感到有些得意。“你没有听过的。” “你怎么这么笃定?”她刨根究底。 司徒快急得脸都红了,“呃……这个,你肯定没有见过我,我昨天刚登岛的!” 第176章 海滩奇遇 何落姿手背到身后,弯下腰点了点头,“很高兴见到你,司徒莫测。”“一个人捡贝壳不无聊吗?我们一起吧?好不好?” “那好吧!”司徒莫测手指用力掐大腿——我傻啊,我怎么就答应了呢?王八蛋。 他们一起捡起了贝壳,何落姿实好像和司徒很熟似的说起某人的事情,叽里呱啦个没完没了,司徒一言不发静静听着慕容风澈的糗事。 “好无聊,你怎么不说话的,怎么回事?”怪诡寂的气场,令何落姿感觉不适。 司徒好讨厌盛气凌人仗势欺人的人,不分男女,他不想和她对话,这一刻他讨厌死了她,好像不说话就触犯了天条。 “算了,你不想说话就不说。我累了,我们去树荫下乘凉吧!”司徒乖乖服从,像一只乖巧懂事的兔子。他不懂,为什么累了要去乘凉! 这是一颗椰子树,树下荫处有一整根朽木,根系发达,他们坐在树下谈天说地,说正式点说准确点,是女生在喋喋不休,男生单纯在洗耳恭听。 突然,暴风雨前的安静来临了,何落姿许是春心荡漾了,吻了司徒的脸一口,在他脸上留下个小红唇印。 可不兴这样子啊,司徒全身似触电般颤抖,每个毛孔都放气。如果现在他很热,那么是她送来了凉意;如果现在他很冷,那么是她送来了暖意。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情感表达匮乏的司徒的世界里,怎么都描述不上来。 “喂,你们三个,怎么还捡贝壳?还不给我揍他,他在羞辱我,可恶啊!”何落姿踱踱步,对她三个随身跟进的随从下了命令。 他们停止捡贝壳,“给我往死里打。” 司徒面对三个粗大个,成了一个手无缚鸡招架之力的幼童,他被他们从树干上拖到沙地上,捶他、砸他、踢他,他能做的就是好好抱住脑袋。 今天他对她深恶痛疾,今天是他的黑暗史,同时也是他的血泪史,是水逆之日,是黄历出了问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他想问清楚个问题——向日葵始终向着太阳的方向,请问太阳在西边落的山,向日葵朝西,第二天太阳从东边跳出来,那么守在西边的向日葵怎么回头,一扭头骨头嘎当一下错位就回归东边了吗?所以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因为回到东边是不合理的。 何落姿贵气自傲地拍拍手掌,欢天喜地上路了。随从护卫着她穿过人群。 “奇女子,奇套路。真是仗势欺人。” “司徒到底去哪了?”箫飒像孙猴子伸出手挡住额头,左看看,右瞧瞧。 他左蹦蹦右跳跳就踩中了司徒坚硬如铁又变得软乎乎的身体,他大吃一惊以为踏在了尸体上,“你搞什么鬼。” 司徒莫测的神志还没从刚才噩梦般惊悚的一幕幕抽离出来,他没脸见人了。 司徒侧着头拍拍耳朵里的沙子让它们流出来,他想欲盖弥彰的心理箫飒已琢磨得光滑,脸上的红唇印可是太鲜明了。 “哈哈,原来你被强吻了,十九岁的大哥们了,怎么能像个少女一样娇羞呢?”箫飒发狂地笑,猖獗地笑,不知道见好就收。 “小心我帮你挫骨扬灰。”司徒头如蓬蒿,拽着赤红的耳朵对他说,箫飒看见他的赤红之瞳马上服软。 回家的路上,他们很少搭话,但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箫飒脸上是终日不变的幸灾乐祸的笑容,而司徒痛恨死了落井下石的他和逻辑有病的何落姿,好衰好衰。 他们回到家时,天是铅灰色,对于中午没吃饭的两人来说,肚子咕噜咕噜叫像个风箱,贝壳们又不能吃。 他们把贝壳放在院子了桌子上时就分道扬镳了,司徒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今天走一趟长途叫他身心俱疲,箫飒出门左拐买了烧饼和肉包子。 “卟咚”,有人从窗口扔进来一些东西,一些让人欲罢不能的食物,用油亮的黄纸包着,司徒试图嘴硬,“我不吃嗟来之食。” “嘿嘿,”箫飒的嘴中嚼着食物在笑,司徒能闻到浓浓一股肉味,“嗯,好吃,嘴硬的人吃不了的。” 司徒再三告诫自己不能吃,但又为什么不吃,于是他捡起了食物大口大口吞食起来,甚至不嚼像喝粥一样一口吞。 夜未黑,晚饭开始,司徒觉得头晕脑胀躺在床上,吃了肉包子和炊饼填肚子,吃不吃饭菜都无所谓了,所以他就没下楼。 老头想上楼把司徒喊下来,站起身就被箫飒制止了,箫飒说些大道理,也添油加醋说大话,按司徒的话来说他就是不可理喻不识抬举的三八。 司徒躺在床上,强烈的不满和特殊感迫使她不得不分析何落姿的言行举止,和她待了至少一个半钟头,一直和睦相处他任人唯亲的,突然她主动亲他的脸,留下红唇印作为证据,她的真面目就是假公济私。 何落姿可能活得过于烦躁和苦闷了,不捉弄人不高兴,兴许是慕容风澈不常陪伴她还老派一群人看守她,无所事事的她只能靠逗趣的手段大发烦闷的时光,世上真是什么病态的女人都有啊,反正他是搞不懂她用意究竟何在,若是真心的他愿奉陪到底。 “这哥们不是动情思春了吧!”箫飒把碗举到嘴边,筷子拼命扒饭,就像往嘴里倾倒,“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箫飒说话完爬楼梯上房间了,他也有点搞不明白,两个老背的大男人为何宅像两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黄花大闺女。 他放下碗筷时,同桌的同伴们有的才举起碗等待舀饭,有的刚用饭勺盛完饭准备坐下,有的刚抽出一双筷子夹起第一棵菜,有的刚扒饭,他们都瞬间木头人,仿佛箫飒是台神通广大的时光机,他一走,人都停滞。 “吃饭,吃饭。”老头发言众人醒目,大家才规规矩矩坐下重新闹哄哄起来。 日子过得很无聊,因为没有人来和自己分享铺张浪费的喜悦。 到晚上睡觉的时间还有很大部分富余,箫飒动起手来,用钻孔在每一个贝壳上钻小洞洞,把线穿进针鼻,用针线把每一个贝壳首尾相连串成串,他边做手工活还边抱着排位和与非聊天。 司徒听得见一点点声音,他严重怀疑箫飒得了相思病,得赶紧物色美女给她,谁比较适合呢?要不,抢船长的女人,就这个刁蛮的何落姿看起来怎么样? 第177章 老友相见 今天是被风铃吵醒的,司徒看着门口挂着的一串串晃得响当当的贝壳,他恍恍惚惚地总以为这是少女的房间,他急切地想要把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拆掉,想到是箫飒熬了几个通宿扎烂手指才完成的,气未知未觉消了,让一个有多动症的人做这么细致的活儿也不容易,好好地珍惜他的手工活儿吧! 司徒收拾好两份文具袋走到对面撩开与自己房间同款的贝壳帘敲门, “箫飒,你快点,待会儿迟到了可就难办了。” 箫飒懒懒散散地起床刷牙,洗脸上茅房,穿鞋子穿衣服,期间他没想到开门把兄弟接进来坐一坐,把司徒晾在外面,殊不知对方在心急如焚等他。 箫飒开了门,匆匆和司徒打个照面人就不见了,继而是突然朝胸口重击而来的文具袋,他不由自主地佩服他跑步真快。 好学生是不允许自己迟到的,太阳才钻出云朵渲染朝霞,箫飒脸上露出来悲哀的神情,成年了,无论在任何阶段,他都不喜欢学堂。 司徒是个路痴,尽管想走开点但又不认路,稍微比他好那么一点的箫飒立即大跨步追上去。 他们兜兜转转绕到私塾学堂时,给教授留下了极不好的影响,教员便处处针对他们提问题,沐木姐老给他们通风报信,一天上一节课就行了,可是一节课长达四个小时。 虽名为私塾,可这又是免费性的,由阎罗王一手操办,在罪行小岛上有几十个学习据点,当船长前定然要为他们普及航海知识,不然船长就会祸害全船人员,是一个会把他们引入未知歧途的领袖。 正当中午,阴雨绵绵,雨比头发丝还细,因此并没有人在这种滋润身心的环境下还撑着一把油纸伞。 箫飒和司徒在学堂门口向沐木姐招招手,顾先生的家离这较远,她是坐马车来坐马车走的,他们的住房离这不远不近,要是有经济能力,他们也会选择坐马车的,然而他们是穷小子,一切路程只能依靠徒步。 “看罗盘我们都会了,还讲了几个小时关于它的历史,听得我直犯迷糊,不是懂的怎么操作就好了嘛,过几天排到的课我们不要来了吧!”箫飒不喜欢规律的东西。 “可是,阎罗王规定的教学制度,我们不能反叛,沐木姐都能坚持,我们为什么不?”司徒不支持箫飒的观点。 “你真死脑筋,沐木姐来走个过场,到时候还不是顾先生接手船长,他都能无师自通,不是说好我们仨一起去一起回好有个照应吗?何患?”箫飒的逻辑确实毫无漏洞,他好像一团吸油纸,把春雨都能吸入体内成为自信的燃料。 “我们也可以走个过场,被记名没去的话会以玩物丧志罪被抓的。” 司徒的话箫飒否决不掉,“那好吧,以后来,就一起睡大觉,谁认真听谁是小狗。” 眼前的转角处出现一把黄色油纸伞,伞下有位妙龄女子,后面跟随三位壮大汉,即将转身朝他们走来。 脑子灵光一闪,冤家路窄,司徒拉着箫飒的手巧妙地往后转接着向左拐角来到一条陌生的石道,“咱们绕路走回家。” “奇怪,为什么捷径不走要绕远路?”箫飒看了看司徒的脸,“你的脸好红是不是也很烫,你被春雨淋得春心荡漾了吗?” “不懂就别乱说,我看到一个撑油纸伞的神经病,怕她把病传染给我们。”司徒的语句很孩子气。 越孩子气的话箫飒越听不出里边的门道和虚假,“原来如此,多亏你的及时反应保留住了我的智商,走吧,总能走回去的。” 箫飒摸摸湿淋淋的头发,笑得很厚颜无耻,司徒心里直犯嘀咕,“你是不是真傻?” 一点多,他们回到临时落脚点和坐在门口用烟斗吸烟的老头打了声招呼,老头告诉他们午饭刚结束,在桌面上没收拾,应该还热乎,你们快点吃,吃多点。 桌子旁坐着个还在吃饭的人,有着一头标新立异时尚的蓝发,配上他那张笑起来比春阳还灿烂的笑容,和受海流影响的水草似的不粗不淡的眉毛,比春雪还洁白的牙齿。 总而言之蓝发和他的脸以及一身气质极配,世上再没有第二个比他更适合蓝发的男生,他头发的蓝有时是天空的浅蓝,有时是大海沉邃的湛蓝。 “柯铭签,你来了。”箫飒把文具包往司徒莫测身上一扔,和他来了个大大的敬个礼呀握握手。 柯铭签看着司徒,被箫飒久违的热情弄得一时不知所措,司徒给了他个眼神——习惯就好,他就那样。 当初见的惊喜过去后,他们三个各坐在一条椅子上夹菜吃饭,过去了很久不见面,大家也没嘘寒问暖,这点生疏有箫飒在就是小事,很容易打破的。 “你几点钟来的?”司徒友好的问。 “大概九点多吧,来到这已经十一点了。”柯铭签欣然作答。 “听说你工作很忙,怎么有时间呢,我和司徒还商量过几天去找你,没想到你如此善解人意,我特别想见到你的。” “你说的话真有意思啊箫飒。”柯铭签噗嗤大笑,“我来这纯粹托了家里未过门女主人的福,我向男主人请假,可他不准,仲予说他可以包揽我的任务,可他还是不准,我们求女主人开恩,她把她说服了。” “看起来你们女主人很客气很有修养,待你们不错吧!”司徒饶有兴致。 “嗯,确实不错,比男主人好多了。” “你们娇里娇气的,什么主人,说得你们好像是仆人似的。”箫飒辩驳。 “对对对,不说主人,”柯铭签爽朗地笑了笑,“我是福大命大啊,有好几次在海水里被冻成僵尸都没死,多亏了我收了仲予当徒弟。” 箫飒和司徒有点不知该说什么,柯铭签大冬天的时候都下水,他们不同情也不是,同情又伤人家自尊。 “那是,你技术了得。”箫飒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先把人捧上天再说。 “你待的贵族家里条件不简陋吧,吃穿用度如何?”司徒问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柯铭签勉强地笑了笑,“还不错,工作强度有点大。”既然话题扯到了伤感的层面,别人比自己难过自己才会开心,那就拉入低谷吧,“听说应与非不幸死亡了。” 箫飒板着严肃的脸,眉间轻挑,他对柯铭签如何知道这件事很好奇,“也不全是不幸,应该说注定。”与非的遗物包括那本梦话书都在箫飒房里。 “哦,太可惜了。”柯铭签放下筷子,“我吃饱了,老头子真好,留下我盛情款待了一顿。” “都是些粗茶淡饭,这样你还认为盛情?你老实交待你平时吃些啥?”箫飒穷追猛打。 老实的柯铭签眼里有汪泪水,他的眼睛好像盛满了绿色清水澄清的湖,又有波澜壮阔的大海意向,“差不多,只是吃饭的时间很短,经常被噎,慢慢吃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可以细细品尝对我来说很奢侈。” 司徒黯然神伤,把筷子放在碗面上,他还没夹过一粒米送入口中,“我们在船上时写了封信,你看到了,送信员老头被杀了,你还挨了板子,真对不起!” “你们怎么知道?”柯铭签很好奇。 “梅苏说的,在船岛时与非看过一份报纸。”关于应与非的每件事,箫飒都记得很清楚,他的脑子里有一面镜子,但凡亮起应与非三个字,那些美好的画面那些细碎的片段便都不差分毫的投映在这面镜子上。 “山高水长,你怎么来的?”司徒问。 “坐马车顶。”柯铭签不假思索地说,他乐观地露出呆滞的笑容,绘声绘色指手划脚地说:“好颠簸的山路,感觉颠得我骨骼都散架了,三魂七魄都丢在不同山涧的乱葬岗里了。” “你坐马车顶?谁的马车愿意给你坐?”箫飒的眼睛瞪直最大,那个画面让他露出奸笑。 “见笑了,女主人一同来这里游玩,据她说这是小岛最好玩的地方。”柯铭签不急不缓地说,又稀里糊涂捡回主人的称谓。 “她年轻吗?漂亮吗?”箫飒低声问。“她没过门,就说明还是个自由身,介绍给司徒也不错。”怎么自己又攀上箫飒的大嘴巴了,司徒很伤心。 “看上去还不错。性格有点分裂和分歧。她才不是自由身,男主人可谓威震四方,贵族啊,你想,她能舍弃荣华富贵离开他吗?”柯铭签压根不相信奇迹。 “什么名字?”司徒问,脑海里有一闪而过的名字浮现,但他不敢妄自确认。 “他们的名字在我看来很是神秘,一个姓慕容,一个姓何,名字贵庚我就不知了。” “啊?”箫飒惊觉,“就当我屁没放过。” 司徒赶忙扒了几口饭压压惊,铭签说她爱来这片有趣的区域逛,由此看来,何落姿的行程总是在这附近,那他岂不是很危险。 “司徒怎么了,看起来心慌意乱的。”柯铭签向箫飒发问,箫飒歪着嘴把手一摊。 “慕容是我们船长,何大小姐是和落姿。”司徒此话一出点醒了箫飒,骇得他把饭食从鼻孔喷出来,唯有难受可形容。 柯铭签没见过他们船长,更没见过在他上船之前就已经远走高飞到达罪行小岛的何落姿,她现在过着让人羡慕的与世无争的璀璨人生呢。 箫飒眼角噙着祭奠与非的泪,像镀了一层金刚石,愤懑不平,“凭什么船长是贵族。” “你们有所不知,男主人的来头可是不小,可是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柯铭签的话让司徒联想起慕容在船上的种种淡漠,在未来到罪行小岛前就给仲予两人安排繁重的工作,很显然,他不是一般的名门望族,身后能牵扯出一大群与她有着裙带关系的大小附属贵族,何落姿能逃得了他的手掌心,他救了她一命,因他爱她而爱上古怪的船长这没有什么难的,两个古怪的人何在一起是天作之合,有羞耻的人何必为她感到惋惜痛心。 “咱们重聚在一起是高兴事,抛开沉重的话题吧!”柯铭签做出很兴奋的样子,在桌子上挪来挪去像个坐立不安、迫不及待想把想法透露给同伴但忸怩不安的孩子,“你们听说没,阎罗王钦点的地狱最有声望和权威的地质学家——地氏两父子与近日发表了新发现,他们说地狱今天下午三时能观到火山爆发龙岩流出的壮观场面。” “哇!”箫飒这个本小子信了,在某些人眼里看来,他这是自甘堕落,比如司徒。 从不把信任轻易托付人家的司徒戏谑地说,“一群争名夺利好高骛远之徒,他们说的话,能信吗?” “虽说某些方面他们的面目假得离谱,但这方面的报告是相当准确的,不然阎罗王早废了吃软饭的两父子,哎呀,其实见怪不怪了,地狱每天都有火山集中爆发,所以他们说的是每天惯例的屁话,人们也不反对。” 箫飒开始幻想火山爆发时的场景,火山口一定是阎罗王的宫殿,从那里溢出溢出能催城掠地摧毁一切的火红龙岩,整个小岛将不复存在——可问题是柯铭签说地狱差不多每天都发生大大小小的火山爆发,难到说地狱的房子抗火能力强,还能吸收热量当暖气?可以站在窗户前观看龙岩从火山口流到家门前而人不用提心吊胆?不可能,绝不可能,那倒地怎么回事——箫飒摇摇沉甸甸装满了疑问的脑袋,还是等眼见为实再说吧! 司徒比箫飒理智了几千倍,他不相信罪行小岛是座活火山,即使是,火山口也不是山顶的宫殿,除非阎罗王舍己为人在视为畏途的地方安家落户,火山一爆发他的宫殿还能堵住龙岩不成? “我舟车劳顿的,有些累了,你们谁能借张床铺我睡一觉?三点钟叫醒我,我带你们一起去看龙岩喷发!”柯铭签眼皮沉重,就快要睁不开了。 箫飒承认,他很喜欢柯铭签身上的味道,有股淡淡海盐味的清新香气,闻了一下人就精神焕发神清气爽,可惜他这几天老是失眠,若还闻着这种比酸柠檬还刺激还涩涩楚楚的味道入睡,他非得在眼眶画上大浓黑眼圈不可。 “司徒,你快带铭签上你房间吧,你不拘小节的。”司徒好想反驳是谁不拘小节,但看在朋友的份上就不斗嘴和他逞强好胜了,很能约束自己的铭签不是什么都爱乱动的箫飒,他放心,“对,就去我的房间,箫飒的房猪栏一样臭烘烘的。” 第178章 集市游 、集市游 箫飒不说话,埋头吃饭,数度哽咽,他房子明明很香,有很多鲜花,充斥着香水味,而他之所以痛改前非,这么苦心孤诣地收拾房间,是他怕维持像以前一样的生活作风,屋子太臭气,会逼得与非飞的魂灵逃走。 上楼安顿好柯铭签以后,司徒下来继续吃饭,这餐是长久以来吃过花费时间最漫长的一顿,平常他们都瓮声瓮气地吃,而这顿说了很多话,不说话都不自然了,从嘴里出了很多气,饭也就忘了照顾着吃。 “我们吃完饭,收拾了桌子去哪儿?”这所公共房子有个不成文的通病,但凡吃饭,一律最后吃完饭的收拾饭桌,之所以前几天晚上箫飒的速战速决震惊了其他人也正因为此,他以风卷残云般的速度把桌面上的食物一扫半光,就是因为不想收拾众人的碗筷。 饭吃完饭了,盘子洗好了,人也颓废了…… “走吧!上街买东西去?”箫飒快乐地说。 “哈?上街干吗?”司徒一万个不愿意,又劳民又伤财的事他可不愿做。 “那你能干吗?你的房间被霸了,我的房间不会给你睡你也不想睡,你有选择的余地吗?你不同意,那我就睡觉去了,留你一个人待在这坐上个把小时,吸足从别人口鼻里喷出来的二手烟,或者去门口石墩上坐着和老头子相亲相爱的聊天也是可行的,你自己选择吧!” 箫飒把司徒的前路说成是一穷二白的万丈深渊,他能说什么,当然上街逛去啦,“我们去买什么?” “买几只鸡买几条鱼,买些菌菇买些青菜……”箫飒说了一大堆,司徒听得眼睛雾气氤氲,“唉唉唉,消停点,说那么多,你有钱吗?” “我说说而已嘛,大家一起吃的,不得多点?”箫飒的歪理破茧成蝶浴火成诗,“你的那份银子也得交出来充公,嚯嚯嚯!” 司徒就知道被人拉上没好事,他服了,他把钱包给了箫飒,反正没多少银子,他留着没用,还得天天提防小偷惦记,为防演成贼喊捉贼的局面,他还是双手奉上给贼吧! 他们钱包的样式是束口的那一款,罪行小岛的制度怎么说呢,多少有点人情味和趣味性,填完短期入岛表格后,末影人会转交点基本生活保障资金给新人,称作微量的施舍。 而接待们的老头将会收到一大笔资金,也就是照顾新人生活的饮食起居,这也是老头年纪大人也要忍受一群活蹦乱跳的青年人住他家的原因,他把孩子们养胖了,留有余钱他可以用来养老,他每顿都不亏待他们,仍有不少油水可以捞取。 老头算善良的,有些新人住的地方的主人给他们吃陈年杂粮粥,而且天天都喂他们吃这些,好像喂猪吃猪食一样,那些新人多半被胃胀气、消化不良等消化道疾病困扰——他们的心态是很无所谓的,住我房,你奈我何,买些泻药送给他们尽尽人情。 对能被安排到这里,司徒和箫飒心满意足,末影人把他们的生活费交由老头子支出,他们也没有异议,只要老头子不像那些黑心肠的人一样把喂鸡的米子支出给他们就好了,来小岛的一路上他们说不上一帆风顺,但终归没有遇上十恶不赦之人。 他们俩来到市井市集,那些穷苦的人大都去了船岛,剩下这些嫌贫爱富的人,在这里过着令人堪忧的贵族生活,想必小岛生活质量的水平与船岛不在一个层面不能一概而论,质量好的社会物价该上涨很快。 箫飒掂量着两只钱袋子里轻飘飘的碎银子和诗集上那些摊位的标价,心里略感惆怅,脚步也随之踌躇不前,青菜比肉还贵,小岛的风格风貌也太颠覆变态了。 他们来小岛时身上还有很多金币冥币,后来被人搜身搜刮走了,据说这些宝物最终会落到国库也就是阎罗王手里,可见他的敛财风暴可是非常强悍的,请客加赡养人一阵功夫的银钱怎会亏到他头上,普天之下宝物会最终落入两种人手里,是他的或是他们的,总归就不是自己的。 此时此刻正是热闹繁华的集市日,箫飒和司徒愣头愣脑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周围的人如沸水包围着他们,如白色毛毛虫飞快离去,但留下白色的丝一圈圈地包围他们,他们因此成了作茧自缚的一类人,全然没了金蝉脱壳的本事。 他们挤到地段开阔人烟稀少的街市边缘,看起来这里的东西他们才买得起,箫飒赶紧大买特买,这让他有大收大获的快感与喜悦。这里尽是些明虾和海鲈鱼等海产品在出售,说实话,他们天天都在吃这些便宜货,不差这一顿。拿小岛的面积和辽阔的大海一对比,就知道海产品是有多便宜,青菜的价格又是有多高贵和奢侈。 这里的蔬菜也比市中心的青菜便宜不少,因为是虫蛀过的烂叶子,青菜的种植没有很普及,因为种子的数量还很稀缺。 以此类推,除了海产品,地狱什么都卖得贵,玉米他也买不起,到处挂着的咸鱼却可以请求店家送到家门口,就像报纸一样普及。 箫飒留下一大半钱购买他念念不忘的公鸡和鸡腿。他们走到卖鸡的行当,向各个商人询问的价格价格参差不平,他们照例走到最不起眼的地方去,客源量少的地方相对而言价格也会低很多。 司徒瞅见一位蓬头垢面的小女孩守着一群瘦鸡,把箫飒拉过去,“哪都不许买,就买这家的,她可怜。” 箫飒把眼睛眯成势利眼,先看了一眼价格,低也没低多少,又去看那些活鸡,病态鸡很瘦没肉,“不好。” 司徒的怜悯之心一起就不肯伏,当机立断抢过伙伴手中的钱袋子让哭泣的女孩接过去,可是他的举动不仅遭到箫飒的不满,还遭到一位富人嗤之以鼻的唾弃。 “小朋友,姐姐给你钱,不用称重量了,把鸡都卖给我好不好?”又是此人,可恶的何落姿,司徒斜眼睥睨着她。 “好,”小女孩擦干眼泪,家里不够本钱养鸡,反而把人养穷了,妈妈快饿晕了。她接过钱袋子,连忙向医馆和小店铺跑去,高兴的话从奔跑的路途中撒下,“谢谢姐姐,我去买药和吃的。” 小女孩身板单薄,穿着一双烂布鞋,笑得很不知所以,有了钱就像有了天底下最美好的礼物,是那位好心的姐姐送来的,人长得漂亮,心地又极善良。 “我家大小姐大恩大德洪福齐天,走过路过的听好了,谁家缺鸡送谁一只,”何落姿身边一位络腮胡手下大声说,她是个乐善好施的人,他已经习惯了为此吆喝。 司徒莫测看不清她的脸,就像撕了她一层伪装的面具,本以为这就是她真面目时,可她又亲自撕下了一张,好像戏剧演员的脸谱都盖在她身上了,每一张都精彩绝伦的。 在司徒纵情想象那一场情景剧时,箫飒已然加入抓鸡的阵营中,免费的,不用花钱的,他笑逐颜开。 何落姿回过头,想向刚才那位先她一步出手的背影道声谢谢,他钱包虽干瘪瘪的但他的心意不可辜负,“诶,怎么又是你?”她的表情突变得太快,一下子切换到具有某种调侃意味到的表情,“怪不得钱包那么瘪,原来是你个好逸恶劳的臭瘪三。” 几个鸡笼里的鸡同时飞起来,瘦弱的它们一旦行动起来也有着野生动物般的彪悍,一脚给人留下个红爪痕的印记,尘土飞扬,场面一时间混乱至极。 司徒的脸色沉了下去,何落姿看他似透过波光粼粼的海面看海底那一块白净且透明的石头,心头的火焰突然就被一双冷冷的手掐灭了,那双手很冷,也许这双手的所有者只是想借火焰烤烤暖,因为手很冷,在他试图接近火焰时,火焰就被手心手背的冷波干扰熄灭,她慌了神。 周围的世界很喧闹,他们两个人却站在相对安静和干净的区域,相对安静被喧闹激发后显得更无声无息。 司徒是位把尊严看得相当重的人,他面如死灰时,从脸上抠下来的那层灰能把龙岩覆灭。 何落姿见玩笑开过火了,连连鞠躬改变了那一阵与吵闹区分开来的安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司徒有点恨,这种无意中能把人伤得很深的人明明比故意所为的人还要可恨。 挤做一团的人群中,箫飒抱着两只鸡的身影从黄色沙尘暴中走出来的轮廓逐渐明亮,他左腋下夹着只瘦公鸡,右腋下夹着只瘦母鸡,一公一母正好可以用来饲养繁殖小鸡。 “司徒,这人谁啊?” 司徒默不作声,掉头就走。 “焖烧(闷骚)。”箫飒盯着抓着的两只鸡,说了这么一句一语双关的话。 箫飒提起司徒扔下的装有食材的菜篮子,绕着何落姿滴溜溜打转,抢鸡的人群还在奋战,他们比不过箫飒英勇。 他稍微有了点头绪,但那头绪是含羞草,一碰到它就闭上叶子,那头绪是脑袋刚钻出地表的小草,谁知它什么时候又把脑子缩回地下了。 何落姿遇到了棘手的麻烦,在慕容船上她很少和人来往,箫飒的面容没见过几次,但那次和他的打斗叫她颜面尽失,不惜投海自杀,他脸庞的样子,她深深的镌刻进了那段不堪的回忆,如今与他一碰面,她的故事又来了。 她不知道箫飒已经知道他跳海没死的消息,所以在人群中她怕把自己的名字介绍出来之后箫飒会鬼啊鬼的大叫,她可不想以这种方式引人注目。 “我们在哪儿见过,你叫什么名字?”箫飒眉飞色舞,眉毛上扬的角度像是在玩味着什么。 何落姿想理解箫飒第一段说辞是什么意思,是装模作样呢还是真忘了?“我告诉你,你可别大惊小怪,答应么?” “答应,答应。”箫飒反响热烈,“多亏你送我这两只鸡。” “何落姿,”她把自己的名字从嘴中轻轻地吐出,仿佛话到嘴边要咬文嚼字吞回去似的。 箫飒仍是很意外,让落姿心安的是他没有表现在喉咙上,痛惜的是那张揪成肉包子十六道褶的脸好似再也不能舒展开了,沉思着沉淀着一汪汤汁。 箫飒的脸变戏法的能耐可不比她差,好汉不提当年勇,他吞吞吐吐地说,“再见。有人需要我去安慰。” 何落姿终于亲眼目睹传闻中异常粗心大意的箫飒干起事情来有多糙手糙脚,忙着奔跑追赶已远去不见人影的司徒,双手一摆一摆的夹在胳肢窝里的公鸡母鸡飞落。要等他反应过来,可能是猴年马月了。 不管是出于同船过的“同门”情还是赔礼道歉的心思,何落姿从专门的养殖户手中另外买了两只拔了毛剖干净的肥鸡,她想既然他们整日碰到,给鸡他们的机会应该很多! 对自己突来的贤良淑德感到意外的何落姿心情多多少少兴奋不起来,如果他和箫飒在一起不就说明那人有很大概率同是慕容船的吗?他到底叫什么呢?就她这种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就她这种若不是被人出手相救早就不存在这个世上的一劳永逸的人,竟厚脸皮骂这些一直在自食其力的人好逸恶劳,真是不该呀! 第179章 观火山 钱都被司徒拿走,路上箫飒用兜里剩下不多的钱买了几个土鸡蛋,烤鸡蛋是很美味的,比玉米还香喷喷的。 幸好司徒对自家人的大方与对外人的小气简直天差地别,箫飒三言两语就把他堵在心里的石头疏通了,不然大母鸡飞走了,鸡蛋也吃不上。 归来温馨的房子,司徒把箫飒乱挎在他肩上的手臂取走,上楼喊醒了没睡多久的柯铭签,肺和抽烟的老头一样不中用了,他起床后咳嗽个没完,以后得多吃些补肺益气的食品才行。 箫飒把食材端上树荫下的桌子,人就这么傻傻地坐着,头贴着摊在桌面上的胳膊,他丧气地看着刚发新芽的树,枯黄的不爽与忧郁却发不了芽绿不了枝桠。 今天的天从头到尾都是阴沉沉的,飘着雾般的雨,这些雨没有统一的方向,零散地飘着。 人一起床看见这样的坏天气,即使落得是聊胜于无的春雨,心情也难以好起来,渐渐就看不透人的喜怒哀乐到底由什么起主导作用。 司徒下来了,也不说话坐下。 柯铭签洗了把脸觉得清醒了很多,“箫飒,你们刚刚有上街的兴致?” “对啊,走路好累,感觉身体被掏空,那条虫钻得我心巨疼。”箫飒昂起头,落寞地回了句。 “可惜了,我不是除虫专家。”柯铭签的幽默风趣引众人发笑。 “三点多了,还能看到火山爆发吗?”司徒不抱希望的问一句。 “当然能,火山爆发会持续一段时间!” “为什么我看不到星火燎原的,”箫飒望了望从小岛任意一个地方都能看到的山顶,“也没有喷发的迹象啊!” “你们跟我来就知道了!”柯铭签的笑容神秘隐秘且有点捉弄人的意思。 笑飒举起篮子,柯铭签当即深感怪异,“你这是干什么?” “火山爆发,用龙岩烧烤啊!”柯铭签不再多说什么,他暂时不想打击箫飒的念想。 三人走出门槛,斜斜的坡道上忽然出现四个人影,柯铭签脸上的笑容续续僵持,絮絮叨叨的话也止住了,好似一个聊天说地的人突然昏睡过去,让人惊疑且为断片的故事感到不值。 心咚咚锵,柯铭签自知理亏,上前赔女主人笑脸,“何小姐,能不能宽限我一两个小时再回去?” “再过两个小时天就黑了,路途遥远,我们还赶夜路回去不成。”何落姿不习惯柯铭签的殷勤,动手拍拍他的肩膀,“这几日慕容上宫殿办事去了,我们就在外面玩,今晚不回家。” 柯铭签尽力压住内心想把万岁两个字喊出来的冲动,他不知放哪儿的手抖啊抖,似小草有了根和泥土就不怕狂风大作。 司徒别了箫飒一脚,箫飒踩回他两脚,“不是我告密的,我怎么知道谁告诉她我们住哪儿?” 有时候,正常的说话引不起人注意,反而故意窸窸窣窣的更令人起疑,也就是容易引人注意。何落姿处之泰然,“你们别推来推去,今早我和柯铭签一起来的这里,只不过我有些惊讶,他说来看望的几位朋友居然是你们。” 聊着聊着,他们有了共同话题,聊天中,她听见柯铭签的介绍和箫飒三句话不离口的司徒啊。 纯属巧合,何落姿让手下把他购买的东西递给箫飒和司徒。箫飒看到两只胖鸡找回记忆,想起来他空手得来的母鸡不见了,这不来得正巧呢?他黄鼠狼给鸡拜年似的滑稽地朝她作揖拜了拜,她苦笑了几下。 何落姿方才看到司徒那张冷峻锋芒的脸,发现上次心血来潮一时兴起叫人揍他的下流事,给他造成了很大影响,面部至今伤痕累累,所以她心有道坎,既然鸡都买了,那连带活血化瘀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一起买了。 司徒还是生气,头回对女生生气,他不肯接纳她和道歉和赔礼。 他们重整旗鼓上路,这次多加了一个拿着药膏的人,何落姿听说他们去看火山爆发也很好奇,吵嚷嚷着要一起去。 她的跟班们雷打不动跟着,何落姿训斥他们也跟着,比起她他们更怕慕容风澈的酷刑,只怕更狠的,“你们给我回去院子里的椅子坐下,再跟我割了你们舌头打断你们腿的筋。我出了什么事柯铭签负责,懂吗?” 柯铭签微微抬了一下头又低下去。好事总轮不到他的。 对于跟班们来说,何落姿的威逼利诱和打骂欺压根本没用处,浑然天成的霸蛮却是吹毛求疵的难堪,所以后面那句话才是封他们嘴断他们腿具有实质性意义的话,这样他们心安理得,慕容责罚起来也是折磨柯铭签一个混蛋,不是他们四个废物。 跟班们夺门而进,一趴到桌面上就睡着了,服侍何落姿的劳累程度,丝毫不亚于被一万个人团团转服务的总统。 路上,司徒不参与讨论,箫飒倒是很快与何落姿打成了一片,兼职风吹号角联营,“铭签,以后我就不用阿弥陀佛保佑你了,有落姿在你怕什么,你哪怕是朵可爱的的玫瑰花,她也会倾尽全力罩着你的。” 头顶扎满了无数细银针,落姿落姿叫得不见外,司徒憎恶着所有与何落姿讲话而把他遗忘在角落里的人。 “你别把我捧得太高,毕竟慕容风澈是个崇尚,不,骨子里是大男子主义者。” 在场人员中仅有箫飒一人百分之百同意何落姿随行。“怕什么,骨子里是个老铁,骨子外也是肉啊,人肉。”箫飒说的话叫柯铭签无话可说,面对女主人,他渐次表现得不很自然,主动后面与司徒齐走。 “你知道吗?我差点和慕容宣战了。”何落姿略感惊讶,箫飒接下去讲船上发生的大小事,司徒和柯铭签指着多嘴多舌的箫飒小打小闹,都说箫飒的神经全身歪着长的,一见到女生讨好的话语就冒出。 “你们家在哪儿?”箫飒问。这个问题司徒也感兴趣,像慕容这种出身好的大户人家肯定不住附近。 “我们在北海有一栋海景房,这里看不见,在半山腰~喏~也有一栋。”何落姿指着那栋有光芒在闪烁的耀眼建筑说。 柯铭签不好奇,他的心里头有些紧张和忐忑。 司徒和箫飒都顺着落姿的手指往山上望去,那里哪里是半山腰,离山顶的阎罗王宫殿也许不足一千米,垂直海拔不到三百米,看来她也挺谦虚的,因为房子越往高处走,表明人的身份地位越高,比他低的慢慢往下推。 很久很久以前,罪行小岛只是一片比海平面高出一厘米左右的平地,后响应阎罗王统治的需求,派发大量劳动力挖掘海泥扩大面积,他们所做的不是把岛的面积一圈圈扩大,而是在岛中央堆泥土建造山丘,年年月月下来,罪行小岛就成了这副模样,似原生态天生如此,而如果把小岛面积扩大,陆地的稀缺性就提现不出来了。 “每次出太阳都能看见彩虹的那栋房子吗?”箫飒的眼神中多了一份仰慕之情。 何落姿顺着箫飒的思路思考了半晌,“如果有两道彩虹的话,应该算是吧,我们有两扇窗是纯琉璃打造的,并且专门请设计师排列过,太阳光在某个时刻照进琉璃窗就会呈现彩虹一样的仙境。” 切~仙境,司徒不屑于看到彩虹。 “难怪,今天太阳不出来就看不到彩虹。”箫飒的言行中透露出一丝可惜。 “都看了那么多天,你还没看腻吗?”司徒瓮声瓮气地说。 “咦,好浓一股酸酸的醋味。”箫飒煽动鼻孔周围的气流,“美是看不厌的。” 他心里头重脚轻的不真实感潜滋暗长,司徒承认箫飒说的话没毛病,可在何落姿面前说就是天大的错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听多别人的褒奖就会误入纸醉金迷的歧途,唯一能让富人突破自我的就是贬低,无穷无尽的贬低,用那种唾沫星子能降温成冰雹将人砸死的贬低,狂风裹来呼啸的黄沙成一个个沙包将人砸死的贬低。 柯铭签已被主人家的框架牢牢锁死在一间黑笼。 “柯铭签,你说的火山在哪儿呢?”她把他当成临时朋友了,语气平缓语调适缓。 “嗯,没有住宅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作答,生怕引起她强烈不满。 “罪恶小岛可能有寸草不生,是不建房子的地方吗?”司徒莫测不信。 “肯定有啊,不可能整个小岛都宜居吧!”箫飒在这方面吃尽风头。 “还是箫飒有学识,说得对。” “你说我目光短浅?” 柯铭签不说话了,到时候那个画面出现大家就都懂了,再说下去伤感情。 柯铭签领着三位不明人士走过重重叠叠的青瓦房来到荒芜的郊区,风景萧条,几棵草在点头哈腰,这离最近的房子大概有一千米,目光中这里遍布大大小小的红土蚁穴,冒着热气把人炙烤着包裹,雾气缭绕,身临其境像来到了另一个星球。 “就是这里吗?蚂蚁穴是火焰山?”红色的泥土、红色的沙丘,边边角角几棵被熏得枯黄的小草,箫飒放下手中举着的菜篮子,这可和他遐想的站在屋子里看整个地狱被龙岩吞噬的场景大有出入。 “对,就是这里,我以前登岛时来过。”柯铭签的确认让大家都有些许失落。 “那火山爆发呢?看不见?”司徒问。 “这些蚁穴不是真正的蚁丘,它们就是罪恶小岛的特色,成片的小活火山。现在冒热气了,一会儿就会喷出火红的龙岩,虽然没有大火山喷发壮观,可迷你的比较可爱一点。”柯铭签答道。 “哦,原来如此。”何落姿听懂了。 话音未落,火山们就齐齐控制不了体内的洪荒之力,喷出熏眼的黑烟和灼烫的浆体,箫飒等人的瞳孔无论颜色各异,在这刻都成了红色的,好似几百座小火山都是他们眼睛放射的红光线造就的。 “哇!”箫飒的脸在与龙岩的对峙下变得通红,像一盏灯笼,像饱满的红苹果,像清甜的西瓜肉。 在这下午四点钟的光景,火山的爆发给他们带来视觉的震撼与盛宴般的享受,如此媚眼的红光,他们被大自然的魅力折服了,是傍晚瑰丽的晚霞也不能造就得。 大家的眼好像被龙岩这块流动着的灼热吸铁石吸住了,是各人最喜欢的东西的化身,一刻也不得移动。 “这么好看,难道没有人来这玩吗?”何落姿问。 柯铭签慢条斯理地说:“以前,有不知真相的人把小火山铲平建房子酿成大祸,死了十几个人,大家都说这闹鬼,就不来了,最近的房子也建在远处。” “这些人有胆量来看的,可能也看厌了。”司徒理智分析。 “这样,那好吧!”箫飒提起篮子,“我们该怎么烧烤?” 他的问题难倒了众人,他们不回答,箫飒逞强往火山口塞了几个鸡蛋,借龙岩的热量烤熟,柯铭签何落姿自动回避。 司徒莫测一动不动,正细心地看流满地面的冒泡泡的龙岩把地面侵蚀后,渐渐黑去变成土地的一部分。 忽然,四声巨响将没来得及逃避的司徒和箫飒炸了个心惊肉跳,等爆炸声结束以后,司徒摸了摸被一百度蛋液和蛋壳烫红烫伤的脸,他赶紧把残留贴着肌肤的热物清除,痛得他泪流满面。 不知为什么脸部突然快速降温清凉起来?司徒往右边一望,何落姿把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涂到他脸上了,凉丝丝的。 但是司徒想的不是感谢,是动坏心思她故意这样做的,路上一直拿着药膏是为了能帮人敷上,他不领情她也要硬上,与其帮他涂药膏,不如在灾难来临前先提醒他闪开。 司徒生气地左调头看向柯铭签和箫飒,箫飒没破相,铭签不知从哪儿拽来一整棵芦荟,撕开芦荟皮为他手部皮肤烫伤区域,把芦荟内部组织涂抹上去,这对治疗烫伤有很大用处。 箫飒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呜啊呜为手部送凉气,他一抬头看见面部大面积烧伤的司徒后,不怀好意又似愧疚地笑了笑,这让司徒很恼火。 附近没有清水,虽然有点丑但药膏的清凉效果不错,司徒也就没有拒绝何落姿的好意,配合她,她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尽快涂上厚厚腻腻的药膏均匀的抹在司徒脸上,烧伤程度大得让他感觉不到疼痛,可又有嘴含清水和石灰石的钻心感。 为箫飒的手涂完芦荟胶的柯铭签在远离小火山群野草茂盛的地方找东西,他弯腰举起来,大家看到这是一把小锄头。 “箫飒,不能用龙岩烤东西,没有明火可以埋,可以做叫花鸡。”柯铭找到了当初的人志向前兴高采烈地说。 “对,两只鸡是腌过的,可以直接上去埋,没问题!”收好药膏的何落姿一开口,司徒便认为她信口雌黄,直接埋,沾了泥土还能吃吗? 小火山们流出来的中量龙岩已失去了鲜明的红彩,变得黑焦焦冒着白烟。 “可是,怎么扔进土里,好脏啊!”箫飒也对这里厚重腐臭的泥土挑剔起来。 柯铭签知道何落姿会为他们做统领式的答疑释惑,因此他独自走到小火山与欣欣向荣的草甸边界处刨能把食物全埋进去的坑。 “喏,龙岩了,用这个把食物包裹起来就不怕热了!”何落姿指着篮子中她叫下人放进去的另一种稀罕物。 “这是什么?”箫飒举起那一捆银光闪闪的薄片,撕下一块掷地有声的,撕起来比撕纸还解气,“什么,这是银片吗?” “哈哈哈哈!”落姿不留情面地嘲笑他:“这不是银片,这是锡纸,在地狱,这可比银子稀罕多了,但很廉价,常人是买不到的。” 阎罗王手下有个生产大队,是寻矿脉挖宝矿大队,金子银子钻石多得数不胜数,而锡产量却是少之又少,为了使钻石的价格永远处于高峰,规定锡纸的价位排在底层,防止人们争个鱼死网破。 他们两人提问,何落姿对答如流,他们终于理解了锡纸是什么来头,今天没出太阳,锡纸却自带一种闪耀的神秘气质。柯铭签刨好坑时,他们正在给另外的食物穿签包锡纸,带来的料已全部涂抹。 他们一起把这些生肉或生蔬们扔进坑里,余下地热很快就能把肉菜烤熟,铭签举起小锄头把刨开的泥土重新填补上去。 虽位于溢黑的龙岩附近,可气压低冷的叫人打哈欠,箫飒望向冷霜制造机司徒,见他脖子包括左脸部的鸡皮疙瘩都唰地起来了,血管像插入他皮肤里的树枝,他大吃一惊往后一跳,差点纵身热炉。 “司徒,你怎么鬼畜了?”箫飒诧异地问。他一说,全场的焦点不再是深埋泥土之下的食物。 当下唯有何落姿一人站与司徒右边,铭签和箫飒顺着她捂嘴惊讶的神情跑到司徒右边,他右脸灼伤位置的白药膏已全部变黑,鲜血掘出几条路往下掉。 司徒怕他们过度担心,立马上手捂脸换了副悠闲自在的表情,强装镇定地说:“还是很热。” “先不管它们了,还是先回去找郎中治疗吧!”柯铭签担忧。 “没事!”司徒言不由衷,持续逞强。 箫飒看到他发紫的嘴唇瑟瑟发抖,好像要死了一样,司徒是清明宿舍唯一一个还待在身边的朋友,他可不想他有什么闪失,他立刻和扔掉锄头的柯铭签有商有量,一人搀扶一边把司徒尽快送往最近的医馆。 何落姿跟移步跟上,神情并不无担忧。 来到一家小医馆,医生赶快为司徒望、闻、问、切,最后将诱发此病症的病灶根源锁定在药膏上。 第180章 是夜 何落姿从荷包中搜出一盒子药膏的说明书,上面写有针对烫伤的偏方,有配方表和专门医治的人群等大概解说。 医生从桌面上拾起老花镜戴上,看了看配方,又看了看适用生物,愤怒地取下眼镜,几乎晕倒过去。 看到医生的动静如此之大,何落姿抢回说明书认认真真查看起来,所以她被自己这个眼盲气哭也是情理之中的正事。 配方:老鼠屎、蟑螂屎、蝙蝠尿、蜈蚣足……晒干加在一起研磨,用双氧水漂白,加糖水搅拌制成。 适用生物:鸡鸭等小型家禽。 “我就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办事咋这么马虎,人和动物都分不清,即使他是只动物也担受不起这种刺激性药物,若不是送来及时,这位小哥不死也疯啊!”郎中挥着袖袍子大骂特骂。 何落姿委屈地哭了,谁知道找人家要跌打损伤药,她竟买动物用假药,现在她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大小姐,你从哪儿买的药?”柯铭签斗胆冒昧地问一句。 “卖鸡的婆娘那。我要杀了她!”何落姿伤心得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女孩。 “算了吧你,医生处理好了,没多大问题。”箫飒沉思了一会儿,只讲法不讲情,“你在卖鸡的那儿买人药,你又没说明清楚,那也总能怪你无知。” “别吵了,你们很烦,来来来,把他扛过去,醒来就好了,记得一个星期内每天叫他来换药。”郎中受不了年轻人的矫情,哄人走。 何落姿取出几锭金子付了全疗程的钱,又哭又闹要杀人,赌气地跟着他们回家。 把司徒安顿在他房间内,三人坐在院子的四方桌上,他们进门时那三个手下就乖觉地退退位了。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他们回来的时候五点多,看浅灰色天空渐渐被银灰色的铅笔一笔一笔覆盖,继而是更浓重的淡墨色。 快七点。 同住一栋楼的青年人有的上下午课刚回,有的去游玩刚回,老爷子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乒乒乓乓锅碗瓢盆打架似的。 三位主动退位让贤,也没和他们一起吃晚饭,吃不下,于是坐在门口的石墩上静静发呆,随从们也站着,看到何落姿不说话,他们也不敢贸然交头接耳。 快八点钟时院子的桌面清空,阅人无数的老头子和其他几位不打不识的人上各自房间寒窗苦读去了,这样石墩给了三位仆人坐,他们回到桌位上,听肚子里的哀嚎。 何落姿看到司徒的房间亮起烛光,兴奋地跑到门口叫那三位仆人赶紧去几公里外的地方把那些埋着的食物速取回来。 对小火山闹鬼的事在地狱住久的人都耳熟能详,借此,三位大男人老找借口不愿千米赴死。 何落姿说他们若不在半个小时左右把食物抬回来,她让别人帮他们收尸。 “你好歹给我们点光好看路吧!”那个络腮胡一定最怕鬼怪,竟然有勇气敢跟主人讨价还价。 何落姿踩了他们每人一脚,给每人一点碎银子。“每人一盏灯笼,再提条件,我把你们的嘴封起来。”她的霸气仿若能把风吹倒的暴风,他们抬起脚一溜烟不见影。 她拍着势在必得的双手重新坐回座位,四张椅子就差一人没下来,她偷偷地看了楼上一眼,低下头腼腆地笑了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开心。 假设她是个孩子,那么看见那间房的亮灯等同于不小心打破的花瓶奇迹般的复原了。 “你们两个……”何落姿欲言又止,他们两个垂头丧气的,应该没发现什么,她想把房间亮了的消息告诉他们,想想还是算了。 他们听到她的半言,做的仅是抬了下头。 二楼的灯灭了,正对那面墙坐着的何落姿低下头不安分的激动着,她的心好像有一套鼓点,那轻轻的脚步声屡次扣中她心扉。 “吃饭没,我饿了!”司徒懒洋洋地半睁着眼,院子暗洞洞的,人无精打采着。 “司徒?”柯铭签和箫飒一齐扭头,看上去他们的关系非常亲密友好,他们把身体已无大碍的司徒搀到落姿对面的长板凳上坐下。 “不瞒你说,我们也饿着呢!”箫飒没有一个明确的抱怨对象。 “你们不吃晚饭吗?我梦中都闻到香味了。”司徒的右脸用白纱布和绷带绑住,遮挡了血肉横飞的熟脸,否则箫飒要啃一口。脸部的神经众多,幸好没伤到。 “同甘共苦,你不吃我们就不吃。”虚情假意,司徒才不会相信从箫飒嘴中喷出来的大瞎话。 “你都还生死未卜,我们怎么吃得下。”柯铭签的回答还算中肯。司徒姑且接受。 “我现在神清气爽,睡饱了,怎么还不吃饭?”怎么说呢,今天晚上的司徒和往常不一样,格外热情和亢奋,也许是由于加了兴奋剂药物引发,也许是青春的荷尔蒙主导。 何落姿的眼神不敢和司徒清冷的目光直接对视碰撞,夜晚气温直线下降,可她心里捏着一把火热的烧心的汗,她的视线至今徘徊在门口,期待三个仆人赶紧提着食物回来解无话可吃的燃眉之急。 念曹操曹操到,他们真的就回来了。何落姿和箫飒起身接过篮子。 三人绝对去泥地打滚了,浑身红泥黄泥脏兮兮的,而食物完好无损,他们一脸惊魂未定,落姿又给了他们更多的银子,叫他们今夜去澡堂洗澡住客栈。 办妥了手下的事,何落姿回到座位,正如她所料,收到了箫飒的溢美之词:落姿啊,你和你的手下太了不起了,不怕鬼,而且送来得也很及时,司徒刚醒。 “什么刚醒,我醒半个小时了好不好,瞎子,你就是瞎子。”司徒凶相毕露,只不过天太黑,外人看不见。 “你醒半个小时了,怎么不叫我们了,你在干吗?”箫飒边拆锡纸边问。 “你说呢,你们三个把我房间的地板踩成煤炭挖掘现场,了不得。”司徒隐忍不发,“你说,我叫你们当清洁工,你肯吗?” 箫飒笑笑不说话,这个话题好尴尬。 “好吧,吃饭了,别讲。”何落姿站起来掰了只大鸡腿递到司徒前面干净的荷叶上,碍于面子,不直接给他。 这时,司徒往往要说一句扫兴的话,他半抬起眼显得很硬气,“我说,你的手洗干净了吗?”落姿看在曾伤害过他的份上,嘬响手指以表她坚不可摧的决心。 这只鸡剩余部分属于箫飒一人,落姿吃烤明虾,柯铭签畏畏缩缩,他懂得主家的规矩,主人和下人从不坐同一张桌子,司徒见到了他的畏怯,于是把一些食物抬到他前面。若是鸡腿他吃,他也会给的。 他们欢愉了近两个小时,接下来该讨论住房问题,又是同样的道理,世界上只有两种人。 司徒第一个有异议,“为什么有钱人还和我们挤?不付钱黑不黑心?给仆人钱去澡堂洗澡去客栈住房,自己却搁这装穷酸?” 大家心知肚明,一一耽视着何落姿,企图侵吞他们的财产,或者驱逐出境。 何落姿用手帕擦了擦油光水滑的细唇和油腻腻的手,避忌锋尖对麦芒,“你们收拾桌面,我先冲凉休息去咯!” 何落姿头也不回地朝二楼司徒的房间走去,“听说你刚刚拖地了,正合我意,我有洁癖最爱干净。” 司徒气得咬牙直跺脚,连忙追上去,想把人拦下来。 “看来不得不我们收拾桌面的狼藉了。”箫飒无能为力地对柯铭签说。一桌吃时饭香香辣辣,相信散席时没人喜欢面对盘子里的残渣。 花了两人大半个时辰,院子重新焕发勃勃生机,光洁如新,沁心的花香将陈旧的食物香气从头到脚尘封起来。 第181章 深夜 “趁这段空档,我们先上楼铺地铺吧!”柯铭签积极倡议,箫飒想来也是,于是就一起上司徒对面的房间。 柯铭签看见应与非的排位相当吃惊,那种体验就如同一下子八头座头鲸卡在喉咙。 箫飒说老兄别大惊小怪,他偷偷摸摸地走到窗前,对面的动静果然光明正大的大,几乎快把屋顶掀翻天了。 老头子哭天抢地的狂暴叫骂声传来,他们的风波告一段落暂且停息。 不久后,司徒风轻云淡地走进箫飒房门,两人不难看出,他云卷云舒的面容下,咬着的牙齿恨恨地发着抖,落姿先发制人的实力非同小可。 司徒气宇轩昂地甩了甩头,倒头就睡,两位观者很是佩服他的勇气,他们刚铺好的地铺只有一层单薄的被单,他就这么张开双臂大义凛然地躺了下去,头盖骨哐当一声响,罪过罪过。 无奈地铺被抢,今晚柯铭签只好和箫飒挤挤了,男生不洗澡好像还蛮正常的,箫飒的狐臭和铭签的腥咸味彼此都能接受。 司徒闭上了眼,可箫飒深知他在装睡,一个刚睡醒的人岂会快速睡着,所以他问了一个深沉的问题:“司徒大哥哥,刚才落姿不是说她去洗澡吗?你找他那么久干吗了哟?” 落姿不在柯铭签也放得比较开,手肘推了推箫飒,小声对他一人说:“做什么,声音好恶心肉麻。”箫飒去去去推挤他。 司徒眼皮微微动了动,他视自己为正人君子,绝不做伤天害理的事,说话是为了辩解,“我用鸡毛掸子灭她的灯,然后她鬼哭狼嚎,就这样。” “难道她没跑出来抱你吗?”箫飒连环炮。 “箫飒!”柯铭签忍受不了箫飒的语气,再说落姿已是慕容家的准媳妇,他匡扶正义,贞洁之身不能遭受玷污。 司徒不说什么,紧紧拽住自己潮乎乎的领口,这好像说明了些什么,他的腰好像撞硬物撞得很痛。 箫飒和柯铭签很快闭上了繁重的眼皮,暖流流过,司徒夜越深越睡不着,犯了病,早知道他傍晚就不睡了,何患失眠来打搅。 不多说什么,他爬了起来,他从来没这么对一件事耿耿于怀、念念不忘、斤斤计较过,他看见紧观窗门的对面还亮有橙黄色温暖的烛光,像温暖的太阳牵引他的向往之心。 司徒开门轻步走去,下了楼走过院子上楼,门没锁直接硬闯。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何落姿的心跳指数急剧上升,此时的她正伏案书斋,手一松笔铿锵落地,见来者是司徒,怒火更加坚定地嚣张起来。 “大半夜的不睡觉,来了也不敲门,装鬼吓人像话吗你?”何落姿急得口齿不清。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司徒有言在先。 “你来干什么?”何落姿手撑着身后的台面,战战兢兢,不知自己在激动个啥。 起初司徒是睡不着觉,对被女人放倒在地的事难以忘怀,但他也不清楚来这干嘛来的,好歹他也是位谦谦君子,怎能做猛兽之事,脑子里忽而有了个温暖念头在萌芽, “你干什么,那边被子缺少,我好冷。” 此话一出,何落姿赶紧跳到床上,“来吧,要想抢走我的被子,就把我一起拖走吧!” 真是奇怪的脑回路,司徒想,正常人一般不应该这么说——要想抢走我的被子,首先从我的尸体践踏过去。 司徒才懒得碰她,跑到柜子前取了床保暖棉被连门也不带上就气冲冲地走了。落姿不明白,这人到底恼羞什么怒,她把门关上,捡起毛笔继续写字,看了他之后,灵感又来了。 回到房间,司徒发现守在窗口的两人——他们被吵醒了,“你们干什么?”能让他火气这么大, 何落姿后发制人的实力非同寻常。 “你们两个吵得我们睡不了觉!”箫飒伸了个懒腰,真诚以待。 “有什么事说出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滚。” 房间响起了两人有节奏一前一后、一起一伏、一瘸一拐的呼吸声,听得司徒头痛欲裂,他再一次从废墟中爬了起来,对面的光依然兀自闪烁。 这天晚上的剩余时间他们是纠缠不清,司徒来来回回走了七八趟,每次说好一样,说了报仇去到便心慈手软,落姿也是,每次都不把门锁死,司徒有机可乘。 “我看有戏,他可是第一次为一个人神魂颠倒日夜操劳。”箫飒梦话。 “别说了,何小姐是我家主人的媳妇。”柯铭签梦话。 “奇了,梦中也可以对话。”司徒闷头睡着。 天光亮起,三位仆人叫醒何落姿出发,柯铭签也早早爬起一起上路了,这次她破格让他坐进马车里,到家前他提前出来就行,礼仪必须遵守。 何落姿一上马车恹恹欲睡,打打哈欠掉掉眼泪,旋即人不知鬼不觉入睡了。 柯铭签双手抱胸闭着眼,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对他们不眠之夜发生的冲突,他基本上了解了个大概。 中午十二点钟前,箫飒起床了,顺便提醒难得赖床的司徒,“起床啦,同学,一点钟还得去学堂报到。” 司徒一睁眼就坐了起来,梦里还没醒,头发丝掉完了叶子的树冠,他穿好鞋子回自己的房间去收拾上课要用到的笔墨纸砚和船的模型。 一回到房间,司徒匆忙看了桌子上的信封一眼,猛兽般的直觉在瞬间觉醒,原来她昨晚上写的是这个,信封鼓囊囊,他举起未封口的信封往下倾倒,调出几锭大金子。 司徒看了眼信上的内容,有几句是给他道歉的,他感到胸口有小偷偷袭来一阵温暖,嘴角略扬笑却不露齿。 第182章 大屠杀——公祭台 大屠杀——公祭台 昨天是元宵,没什么好提的。日子过得无聊烦闷且无限漫长,做人只是在循环着必要的呼吸。 上午十时,有几位数衣着光鲜武功卓群的凋零前来摸排,把箫飒司徒和住在这所房子里的所有人都哄到院子里查姓名年龄以及现成条件和存活状态,俗称调查个人身份,以防有漏网之鱼或黑户上岸。 罪恶小岛上的人老得并不快,光看外表看不出什么端倪,比如说这栋房子的主人老头子八十岁年事已高,可看上去顶多只有五十岁。 看来这栋房子里的人都不超龄也没有年龄很高的,凋零们合好薄子立即飞往下一户查人口。 院子人散尽只留司徒箫飒和老头在,他们问老头为什么十六日会有这一出,老头见自己毫发无损便愉快把详情告诉两位与这毫不搭边的少年。 过除夕春节,阎罗王的两个管辖地,罪行小岛和船岛禁止使用法术攻击人,一旦限定日期到头,也就是过了元宵节,杀戮将由在公祭台的大屠杀展开。 为了使罪行小岛和船岛的总人口普遍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数量上下而制定屠杀规则,一年新登上来多少顺利度过了船长身份的正式居民,就得屠杀多少挨家挨户集来的年迈的老人。 与老头的聊天中,箫飒与司徒得知,罪行小岛的人口为二十万人,船岛上的人数是三十万,船岛的面积比小岛小却分担了载荷大多数人的任务。 十五号,船岛占据重要地位的三方势力,便把自己管辖区域最老的老人派人开船押送到罪行小岛与当地的老人共同赴死,他们计算好时间,十五号开船十六号一大早就到。 “你们想去看看吗?”老头子感伤且落寞。 司徒的箫飒对看了一眼,用呆板的表情确定,“对,我们要去看看。你带我们去吗?” “不,我不去,人老了都想死,但能坦然面对死亡的人却不多,我也是之一,我怕脑袋掉地的场面,我怕血淋淋的天空,我怕血色的杀戮。你们沿路问村民吧,他们都知道的,或许有人愿意与你们同去。”老头子说完话就走了。 他们觉得老头说的话很有道理,要老人去看血腥的场面未免太过于残忍了,执意要他陪同十分过意不去。 沿路,司徒与箫飒当真遇到有同去现场观看的青年人,他们便结伴同行,解决到问路这个大麻烦,再没有什么大难题配得上问题两个字眼。 罪行小岛寸土寸金,每一处地方都很重要,把小岛切割成四份,每一份都设有分公祭台,他们家在西区,赶去西区的公祭台是最近的。 公祭台是重要场所,地理位置往往处于一区的中心地带,并且与旁边的建筑物比高度是遥遥领先的。 三人走上长长的阶梯,以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混进人群且一往无前地走到人群前沿。 公祭台呈扇形,若把四个公祭台合在一起也许是个契合的圆形,观者如云全集中在扇形弧面的位置,对面是个直角,放了成排的狗头铡。 司徒向远方的海上瞟了一眼,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仪式快开始了。 记得有个人吆喝了一声,统一着装敲锣打鼓的人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喇叭唢呐同时吹起,锣鼓喧天热闹非凡,过年都难有如此喜庆。 有这样的队伍,奏着不很哀伤的调子,不知是为圆寂的老人们送葬的还是为新正式居民的到来热烈欢迎,若是后者,那么前者定是死不瞑目的。 围观的人群热血沸腾,摇起两只大胳膊看热闹,每年都发生的大屠杀,他们不仅没看腻,没有一点爱怜和痛惜,反而吹口哨呐喊助威,流淌在他们身上的一定是终年不化的冰块。 这群自居高傲的人叫人反感,箫飒急切地想给自己降温,后面一群人高温像着了火似的,场面火爆,他们的唏嘘声简直能够穿破云层直击天堂大门。 一阵持久而凌厉的裂风横空扫过,这是一阵带雨的奇风,现在是春天却刮着隆冬伶仃的寒风,压低了灌木丛和树木,降了雨,风过去后一切重归平静。 人们议论纷纷,都说见鬼了,只有箫飒明白,是司徒的鸡毛掸子有了威力,呼风就是雨的,倍有面子。 远远的几艘船上,上百名老人家被押送他们的人当畜生一样往这里赶,他们年龄也许逾百岁了,但是身强体壮没什么要命的大病,就是这样严格控制地狱人口密度的阎罗王惯例杀他们。 那些从船岛下来的老人登上这里需不少时间,而大屠杀已经就近开始了,头铡前面排好了老人,一个个等着死亡降临,有些哭有些笑,有些人阴晴不定哭笑两难。 箫飒的不舒适感又趁机作乱,就像有颗荆棘的种子在后背吸收汗水萌芽,一开始是瘙痒难耐,尔后它慢慢成长,将他缠绕起来,从后背贯穿心脏至胸膛。 他们看见,老人的头一个个被穿着红衣黑裤系着红头巾的人推向锃亮的大道具下,随后那些人把铡刀往下一压,骨关节断裂声四起,接着是头颅落地的声音,沉闷中又带有不同凡响的抗议。 底下的观众一呼百应,大呼不过瘾,那些负责砍人头的人喝了碗酒,留下最后一口喷到了铡刀上,顺便喷到了老人少疏的头发上,又一次人头齐落地。 好几个轮回下来,砍头的人累倒了,人也砍完了,看着地上成百颗有着死前不同感情色彩的人头,箫飒牙齿哆哆嗦嗦。 船岛的老人们到了公祭台下,看管们习以为常,早就让出一条不宽不窄的通道方便死亡大部队、和最后送他们一程但不同归于尽的人通过。 司徒叹为观止,不想继续在此地韬光养晦了,前仆后继的死人,死人在地狱永是供不应求的,就像洪波涌起的大海,浪是止不住的拍岸。 箫飒合不拢嘴,仿佛在吐一连串的泡泡,它们无影无踪,却五光十色的闪耀在世界每一处角落,落在每一个阴暗的角落,放射出耀眼的光芒,转瞬即逝。 “我们走吧!”司徒的侧脸看上去像把开了锋的利刃,千钧一发之际扫过系红头巾的人,转身挤进人群,身影蒙上了灰尘和时光的锈钝。 “啊?”待箫飒反应过来时,司徒已经飞走了,他这位羽翼未丰的小子嗷嗷地叫了两声,顺着先辈的轨迹,闯过人潮汹涌 ,降落陆地,有逆向气流吹向他,可他依旧看见了先辈。 “还没有结束呢,你怎么就走了?”箫飒怀揣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但又在肃穆忐忑讨论这件事情。 “你想看那你就去看?”箫飒认为司徒的这些字是从干冰筒里涌出来的雾气组成的,很冷也很飘渺,他听出了一丝责怪和淡漠。 “不骗你,我可没有不怜悯他们和她们,但占据我内心更多成份的是看热闹,你说我们势单力薄、身份卑贱,又帮不了他们脱离死海。既然我们施展不了我们活动不开的拳脚,我们又何必当个多事的固执保守派,不如就表现出应有的气质,我们是年轻的一辈,只要成为正式居民,那样就可以比身边的人都晚死。我们是被蚕丝包裹起来的新蚕,他们或是变态中的蛹,不值一提,或是已钻出茧的蝴蝶,更无几日寿命可言,他们既然嘲笑走在黄泉路上的老人,我们何必义无反顾装深沉,我们也应该笑,就笑他们这群不知廉耻的狂妄之徒。”箫飒边走边向司徒解释自己的笑意来由。 司徒承认箫飒在花言巧语,可是说得并无没有道理,可是万人那里有比他们还小的年轻人呢,那他笑是在笑没有同情心的他们,还是在笑自作多情的他们,又或者单纯的笑地上的脑袋。 砍人的公祭台角落,似乎埋着无穷无尽的尸体,那些头发依稀的人头滚向每一位看客,他们的眼神白茫茫的聚焦天空,脖子整齐的切口,不一样的结构渗出不一样的污物,银亮的刀具沾染了殷红的鲜血,地上溅了无数条血丝,它们交错成一张无迹可寻不规则的网袋网向未来那批无法寿终正寝的老人,这些痕迹不能被时间忘却、不会被记忆抹去、不可能被雨水冲刷干净。 穿过密密匝匝的人群,两个人像两个最简单干净的文字从写满了污言秽语的汉字从熙熙攘攘白纸上开了一条坦途,那些文字被推的重重叠叠挤在一起成了含混不清、鱼目混杂的鬼画符,再无那方块的踪迹可寻觅,而尾随他们走上白道的别无他人,他们隐退的成功并不是他人所奢求的猖獗狂妄。 两人踏在青石铺成的古路上,石头本不是青色,因为年代久远长了厚厚的青苔,青苔攀附在石头上,久而久之与石头不分彼此,将石头染为不浮华的绿色。 箫飒走在路上,唠唠叨叨个不停,冷冷清清的街道,有匆忙脚步的回声,也有他讲话的回声,以及司徒时不时应那么一两声的回响。 第183章 神秘再度 夜里下的雪,一层一层把脚步叠高,大自然搭积木的方式方法有很多种,下雨天和烈阳天怎么说也是其中之一,相比全凭想象力的拉升,雪是有触感的增高。 小岛四面都是海,气流运行不规律,夏天秋天都极有可能降雪,晴天霹雳时忽降雪花也不在话下,灼热的太阳下有可能随时飘过来一朵灰色的积雨云,可是一忽儿功夫就又会飘走。 上午去上课时司徒把自己裹得很臃肿,箫飒就更直接了,上学和回家的路上都请人看亲自示范的露馅大粽子的范本,司徒目无表情,请大家相信他与这个食物没什么关系。 下午毛茸茸的太阳高高照,感化了一部分雪,街道的石头到处湿淋淋的滑溜溜的,时不时叫人来个华丽丽的跌跤。 他们醒来就赶时间去上课,笔记功课不想带回家就在学校做完了再走,箫飒的功课还要司徒手把手教,他干脆代笔 省得煞费苦心说教一通对方仍然一知半解。 所以两人忙到现在,去集市上的店铺点了碗馄饨入肚,下午三点了才赶回家,一直没时间玩雪,幸好雪还没化完。 他们坐在院子里,把包袱放上还有些许白雪堆积的桌面上,院子里一棵参天大树上挂着往下不停淌水的青翠树叶。今早看去,还是一棵秀色可餐的雪树。 箫飒搞怪,心似狂潮,拉住一节树干往下一拉然后坦然松手,吓得司徒连跑带跳远离树荫,他以为天上下着森然的毛毛虫雨了。 “你干什么呀?无聊!”司徒头发半湿,双肩上的雨滴流成无数道痕,用手摸不到水分,却能看到它们像深色的蚯蚓藏在衣服里面。 “大牛哥哥,陪我去一次海边好不好?”箫飒眉毛往上冲,乐趣昂扬的样子很欠揍。 “倒也可以,那你先站在树下让我拔十次树枝?”司徒的“记仇”箫飒总算认清了,他跃然接受,反正自己惹起的祸害自作自受。 十次大雨如注后,冰凉透骨的雨水,既为箫飒洗了脸洗了身子洗了头,也把他骨子里不流通的脊髓都冻结了。 “我们都去换衣服,去海边不可能穿成这么胖吧!”箫飒乐不思蜀,自以为聪明绝顶不可一世。 司徒看了眼自身正常的衣服和箫飒炸开衣着的腹部,“你去换就好了。” 箫飒先把衣服的水拧干了才上楼,如果不拧干的话,拖着几百斤重的累赘,他可是走不动的,就像头顶有个大铁锤把他往底下砸。 他去换衣服时,司徒很闲暇,雪相继交融,微细的声音能捕捉一点点,阴暗的小角落还残留了不少雪,用来堆雪人没问题,这让他想起了在慕容船上的那场大浩劫,他们的雪人球被探险家之船的送信人开了花。 这次出游他们照例不走寻常路,偏要绕道走捷径,多走一步他们就老寒腿风湿病齐发。 “你要我和你一起去海边做什么?”司徒深思远虑仍旧想不到有什么可玩的。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箫飒扬眉吐气,眼神表演到位,精神饱满,一脸书生气。 “叫我陪你看花?我可没这种境遇!”司徒连忙调头原路返回。 “不是,你得联想意境,多美啊!”箫飒把司徒拉回来朝前走。 “你白日做梦啊,海上只能生明月,哪里来的话?”司徒虎虎呼气。 “哎呀,你不懂,孺子不可教也。”箫飒依然自顾自地乐,世间唯他主宰的样子。 “你不老实说,我揍你啊!”司徒闷闷不乐。心里堵了块五味杂陈的大石头,他想,这是一种由什么风风化的风味石头。 “昨天,我梦见我们很多人出发春游,不止我们五个,皑离他们啊,铭签仲予和元起他们都在,孟婆也在,牛头马面也在……关键是与非也在,她说她去天堂向太上老君讨要了仙丹,吃了人就不会死的,然后我赶紧把仙丹拍进她口腔,没想到她窒息死了!是我害死的。”说着说着,忧伤掩埋了箫飒活泼的面容,泪腺里的液体如潮汛奔腾不息。 听着箫飒细数的名字,有些司徒忘记已久,当被重拾回来时又俯拾皆是,气愤凝固在他脸上,逐渐回归风平浪静的弧度。 “那是去海边?”箫飒歪着脑袋像只迟钝的小鸟。 “我说,我们野餐的地点在海滩吗?”司徒温和地问。 箫飒点点头,“或许能在海上捞到与非搁浅的尸体。”司徒本不想打断他的话,可他觉得箫飒病得不轻,“与非是火化的。” “你不明白,骨灰可以飘到天涯海角。”这么说来,箫飒的脑子没运行错误啊! 来到海岸上,他们就分开了,司徒不想打扰箫飒找人的雅致,自己独自一人找贝壳,后来他干脆傻坐着,怕又遇上和他看上同一枚贝壳的冤家。 他坐的木桩离箫飒很近,一眼就能看到,五点多了他们不宜逗留太久,走回家要花太长时间。 太阳落山气温骤降,潮水后浪推前浪拍起几米高的浪潮,箫飒气馁放弃了寻找,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走来走去除了在沙滩上留下一串串脚印还在干什么。 他低下头向司徒走去,忽而发现司徒被几个人偷袭晕了过去,他们抬起他不知道要往哪儿运。 箫飒有点着急忙慌,于是趴倒在沙滩上,可尽管这样看见他的他们也不就此收手,他们拉住箫飒的两只手拖车一样拖着他前行,他有一种肢体着火的感觉,又不敢虚张声势起来打架。 他们往他嘴里塞了个大苹果,用袋子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发现自己坐在马车上,司徒好像也在,那么要把两人运去哪儿呢? 马车颠簸行进了三个多小时的山路后停在一扇双开大门前,之前对他们胡作非为的手下突然恭恭敬敬的大献殷勤。 他们帮箫飒摘下苹果、取下罩子、松绑,箫飒甩了甩酸胀的胳膊,火气大得能烧死人。“你们抢我青苹果干吗?活腻了。” 手下们摸不清头脑,双手递上被箫飒咬下了一口的苹果,他津津有味地吃。 司徒醒了,发现身处于一辆陌生的马车里比箫飒还猴急,对那些乱闯进来的手下拳打脚踢。 “是不是那啥叫你们来的?”司徒的那啥指的是和落姿,因为住小岛一个多月了,就看过她喜大普奔天天坐轿子四处晃荡做贵妇人,再没有谁会做这烂勾当。 “啊?啊?”这些下人被两人的脑回路难住了,不知怎么回答,只会啊啊啊。 “谁派你们来的?”箫飒问得简洁明了。 “哦,我家老爷。”一个瓜子脸手下说。 “你家老爷是谁,慕容风澈吗?”司徒咄咄逼人。 “不,我家主子姓箫。”大饼脸慷慨激昂地回答。 大门吱呀打开了,仆人们请两位尊贵的客人下马车,他们跳下车看见自己已身处于山顶了,头上不远处便是阎罗王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宫殿,脚下是忽明忽暗的万家灯火。 坐在马车内舒服,来时的路不很崎岖陡峭,这么高的位置加上理应配套的大房子,说明这位姓箫的是四大长老之一,东南西北区各有一位统领所在区长老的总长老,他们每天就是吃喝玩乐,什么都不用干。 这所房子的高度是平等人家触及不到的,慕容房子的高度几乎相持逼近,慕容有多不简单,他就有多隐蔽。 这家主人姓箫,究竟与箫飒有什么牵连或干系,他们都很好奇,所以穿着黑衣服的箫飒和衣着不华不素的司徒在仆人的带领下,怀着焦虑而激奋的心情勇敢地迈进了箫府的门槛。 箫府里边的庭院设计别具一格,长满了绿色植物开满了艳丽的花,中间有座假山,假山下有座喷泉,喷泉流下池中,池里有鲤鱼。 天黑了,但箫府配置好,灯光四射,烛光摇曳,一花一草一木都可借着光清楚辨识。 仆人带他们来到大厅,恭候他们已久的幕府主人便坐在里面调养生息,饮茶吃点心。 仆人领完路后便退下了,两个人站在门口蹒跚踟蹰,既想早点见识久仰大名的主人又畏缩不前,互相推来推去——你先进。不,你先进。 “你说,这个姓箫的,会不会是我爸,我隐约有父子相认的亲近感,好怕待会儿我哭不出来,这太不属实了。”箫飒啰啰嗦嗦。 司徒望了箫飒的脸三秒钟,然后垂下眼帘,“说不定就是你爸,不然把我们拐来干吗?” “但我还是难以置信,一个父亲与儿子相认,用得着这么波谲云诡大动干戈的吗?”箫飒始终多想一种坏的可能性。 “说得也有道理。”司徒轻巧地点点头,反正他不姓箫,由此看来,这事八成和他没多大关系,他也就无所谓了。 “喂,你太得意忘形了,要是这家主人姓司徒,那你还这么随意敷衍我吗?”箫飒竭力使自己说出的话没有那么强烈的敌意。 “你们干什么,还不进来坐坐?”箫慕和蔼的面容印在脸上,有一层历久弥新的慈祥光彩,给他们留下美好的第一印象。 总体而言,虽然被他乱入的话吓了一跳,但他们还是对这位中年男人放下了戒备。 他们两个晚辈跟着这位看上去并不老却被叫做老爷的中年男人走进大厅,他入上座,他们分坐相对一旁设立的下座。 “你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吗?”箫飒的后背念黏了一层腻腻的油,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哪怕比小院子豪华一万倍也让人感受不到片刻的放松和欣喜。 “没什么事,请你们来吃顿饭,不可以吗?”箫慕嘴上说没事,实际心里上藏了很多故事,他们看得出。 有钱人任性,他爱请谁吃饭爱请谁,既然今天轮到他们两个,那也不好说辞什么,箫飒不说话,听箫慕大笑,司徒更不说话,像尊没上色的干泥塑,因为姓不同,他的确没有发言权的样子。 箫飒越盯着他的脸看越发不对劲,好像在哪儿见过——给他鱼竿提醒他去跟无奈船长道别的那位长老、除夕夜他被殴打后救死扶伤的那位中年男子好似都是他。 箫飒在椅子上忸怩作态,“你是……”箫慕绝对猜透了他断开的问题,用眼神肯定了他的疑问,好像傲娇的说——就是我就是我,不是我,还能有谁? “我是箫昊的父亲箫慕,多多指教。”他咧开嘴笑,嘴上胡须剃得很干净,脸也长得白白净净,看上去某些方面确实和箫昊相仿。 “那我呢,我有父亲吗?”箫飒对箫慕所说略感苍茫。 “你没有,这位司徒小哥也没有。”箫慕的一句话击退了两人曾抱有的对拥有一个温暖家庭的幻想。 一位长相可人冰肌玉骨的丫鬟走进来,朝箫慕作了个揖,“老天,可以开饭了。” “好好好,你们跟上啊!请你们吃饭。”箫慕把茶杯放下起身越过丫环往前走,没有因儿子不能出现在罪行想到而表露出的一丝伤心,哪怕是虚情假意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的也没有,活得可是豁达,像他这种级别的人不必为此烦忧罢了,有儿子登岸的机会可以无限创造的。 箫飒的心孕育这一个新生命,他以为这是场父子认亲大会,没想到这么扫兴,羊水破了却没有新生命诞生,这不是他梦寐以求的父亲和家室,他们只是代替箫大哥来吃一顿,箫昊要是能回来那该有多好。 箫慕的话把他与他们之间的关系拉得更紧密,他们初来的羞涩也被与箫昊父亲的相认搅得浑浊,经过短时间的修复,泥沙沉底水平如镜,水面澄澈得可以照清每个人的真实面目。 对拥有家庭拥有父母这少数人才有的幸福和馈赠,司徒本就不抱有多大希望,这下好了,他再也不必对号入座动脑筋去遐想家会是什么样,父母是什么样的人,脾气秉性如何,家庭底气足吗?在小岛上属于几品家族? 两个人没有家庭那就更好了,相依为伴,先齐心协力把船长这道关卡平安度过了再说,回来就是二十多岁的大人,到时候必然结婚生子组建家庭,会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少年或冰雪聪明的女孩成为自己的孩子,要是孩子来得早又能顺利度过死亡淘汰这道关乎生死的关卡,和孩子没代沟那就太棒了。 第184章 过继 箫慕后面是一名巧笑倩兮的丫环,丫环后面是小打小闹的箫飒司徒,他们不知穿过多少巷道,不知转了几个角终于来到饭楼,就这样称谓吧,宏伟的饭楼。 “诶,我的思想好磕碜,太可惜了,我还以为这位长老是我父亲,那我不攀上枝头展翅高飞咯!”箫飒自嘲。 “我脑海也曾闪过这个念头,箫昊和梅苏能来这的话他们一定很幸福,有钱能使鬼推磨,有这么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值得炫耀的父亲。”司徒的嘴里溜出浓浓的醋意,他们这两个醋意大发的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啊! “对啊,我们都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吃着了葡萄也不吐葡萄皮的人。”箫飒犯了口吃,司徒对这句话尽量绝口不提,“结巴说不准就不要说。” “那你在这软磨硬泡不嫌事大,你读一遍我听听?”箫飒话一说,司徒就自叹不如阳奉阴违起来,“你厉害,你厉害。” “你要想学,我可以教你,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所以啊,这得靠勤学苦练和悟性天赋,与生俱来的后天之事勉强不来啊!”司徒立即抄起鸡毛掸子打他后脑勺。 箫慕快他们几步,于是坐下来静静看着他们进门,箫飒以为他和箫大哥的关系很好,和他爸爸的关系也会很好,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门,司徒倒不做作,看了看门前挂的大紫色灯笼,再一步迈进阁楼。 这里的装潢别提多奢侈,所有木料一概是价格高昂或者有钱也买不来的树种,地板是能把人照反光的瓷砖,单靠一点——用餐的地方都是一栋样样齐全洋气豪华的楼——可以看出他身份地位的高贵,价值不可估量。 两位箫慕眼中的毛头小子东张西望着入座了,对这的一景一物都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他们在大厅时没来得及喝茶,现在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希望茶水能稀释掉点点压力。 一路跟随的箫慕的丫环为箫慕和他们重新倒上一杯新茶后自觉地走出门拍起把掌,随后几十位端着盘子的貌美如花的青年女子排着队走进来。 她们从右门进入,轮流停顿在一处,并把菜放在桌面上,而后绕饭桌半个圈不紧不慢地从左门出去,她们步伐轻盈,人多但不杂,像一场凌波微步的表演。 司徒和箫飒从始至终不敢抬起头,箫慕一人呵呵笑,若是每次吃个饭动静弄这么大,他们恭维不起,宁可过田园生活。 箫慕招招手,他身后一直站着的两个男仆之一贴耳上来,他嘀嘀咕咕对手下发话。 满汉全席,主要是箫昊父亲请吃的满汉全席,箫飒举起筷子转动桌子这夹夹那夹夹,把食物随心所欲放满了碗之后才埋头吃,他像智能的食物粉碎机,骨头以外的任何东西三秒入肚。 司徒是个生性多疑的人,即使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中年人是朋友箫昊的父亲,他也不敢大吃特吃,怕得是他下了药,能坐上四大长老之一的人心思都不简单,不是披上一层皮谋害人就是借刀杀人,尤其是这种对亲生儿子都放任自流的人。 按照他大人常识推算,少剂量的毒药毒不死人。司徒夹起一根菜梗子,左边牙齿嚼三百下,右边也嚼三百下,成了没味道的纤维糊糊后才吞下去,而这时箫飒吃了很多碗饭。 箫慕看到司徒不多吃,认定他是个棘手不可中用的家伙,就慷慨大方地说:“司徒小兄弟,多吃啊!” 司徒侃侃道谢,连忙死命往碗里多夹了几筷子鱼肉,可当箫慕转眼去看被幸福冲昏头脑的箫飒时,他立即停下把鱼肉往嘴里扒的动作。 桌面上的食物就算有一百个箫飒也吃不完,这是传说中的朱门酒肉臭,司徒想着心情忽尔很难受。 箫慕之前吩咐办事的手下抬着几缸酒回来了,看上去很沉,他脸都憋青了。 “来来来,你们喝酒,这是陈酿的竹叶青,府上最好不过的酒了。”箫慕有情推荐。 司徒一看箫慕的表情,就知道他是个嗜酒如命的人,爱喝酒的人男人的都不是好男人的观点,深深烙印进他的观念。 通常来说,他听到的用毒药害人的故事中,主家往酒里下肚的概率比菜更高。 “我们不喝酒的。”司徒说。 “这怎么能说是酒呢,这只是能麻痹人神经的甜饮料,好的酒往往喝不醉人,和茶平分秋色,懂的人自能品出酒与酒的不同。”此为箫慕自创的哲理。 “那我以茶代酒好了。”司徒双手举起茶杯将茶一饮而尽,喝完后他后悔了,好像往茶里放酒的坏人也不在少数,幸好他还没有什么晕头转向排山倒海的不适感。 箫慕就是个破罐子破摔的酒罐子,司徒的话是封住瓶口不让酒串味的动物皮,死死地逼退他想灌他酒的哲学。 于是箫慕将目光投向箫飒,两个人中总会有个志同道合的,下人给两人的酒杯倒上满满的酒,箫飒听说是甜饮料,啜饮一口尝尝味道,“箫大爷,你骗人,这明明是辣椒水,辣得我喉咙长出好多绒毛,咳咳咳!” 箫慕脸色青中泛白,他不喜欢别人叫他箫大爷,但职场上的人很懂怎么控制微表情,他的脸重新堆上笑容,“越喝越甜。” “好吧,我试着多喝几口。”多喝几口后,箫飒的黄脸蛋微醺,眼看再喝下去就要醉了,司徒也不阻拦,他老是福大命大的不可能喝了几杯酒就手脚一蹬眼泛白死了吧!况且他劝不住。 “我想先去下洗手间!”司徒大胆说。他不想待会儿看到两个醉生梦死的酒鬼。他怀疑箫慕的儿子不是箫昊应该是箫飒,刚见面就那么玩得来。 人高马大的箫慕笑得像朵春日的菊花,叫另外一虎背熊腰的位手下护送他并带路,这种关键时候不近人情的司徒走了更好,他可是要招纳箫飒为他脸上添光加彩的。 司徒刚走出门口时就听见三八的箫慕说他坏话,说他怎么的闷葫芦,说他怎么地冷酷无情,与这种人趁早断干净。还好箫飒说的话还比较维护他,兄弟情岂是容得了他人贬视的淡薄之物。 司徒走远,他们饮酒作乐,箫飒有些醉了,他感知到一醉解千愁的乐趣所在,所以酒是甜蜜的毒药吧! 箫飒越喝越上瘾,胸膛热了脑门烧了,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了,他看到应与非在向他招手,他的手往前一捞,她就不见了,她就跑掉了。 说箫慕是个酒鬼他就是,与不会喝酒的人喝酒他必有所求,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他趁火打劫是他惯用的制敌伎俩,他连一丁点的醉意都没有,假惺惺地笑着,看着箫飒一人为情所困着在发疯。 箫飒离开桌子站起来手舞足蹈,哭声想把笨重的木槌凄烈地捣他的五脏六腑,将其臼成糍粑,像撕熟食一样害他撕心裂肺般疼痛。 他跪倒在地掩面哭泣,堪称一绝,女生这样哭得死去活来还常见,但男生如此嚎啕大哭着实颠覆了箫慕的眼界,这让他很难办接下来的事情啊! 关于应与非这位去世的女子,箫慕耳熟能详,所以他懂得箫飒内心的最脆弱防线在哪里,而知己知彼的他偏要直击要害,不管箫飒失不失心疯。 场下只留两位亲近的男随从,箫慕把其他站在角落的丫鬟们全招呼出去了,怕接下来有他应付不了的事情,被大嘴巴的丫环们看见,这些会令人颜面扫地的事情可得一传十十传百传遍地狱全局。 “你说,你心爱了两年多的与非去到另一个不曾被人发掘的世界是否爱上了别人呢?”没错,箫慕要用的是激将法。 箫飒是只没了理智的野兽,他把手一甩一甩的发神经,好像往外掏心又好似往外掏肺,无力问苍天的滑稽之余带有些微的无力感,人看了心痛。 面对箫飒采取的不作答缄默,箫慕唯有进一步架构失落世界的框架,“你说,现在晚上了,她和那个她爱上的别的男人有没有到海边去赏月,今晚的月亮当真又大又圆呢!若是你去到现场,她会是惊慌失措还是淡淡定定地护着他?” 他的手段当真是卑鄙可恨无耻至极,箫飒的眼泪黄豆一样大颗大颗落下,而且是发了芽的黄豆,拖着长长的尾巴连绵不绝。 从前他的喉结是个喉咙口哨里的铃铛,说出的话穿透力强洪亮,现今成了堵住气嘴吸饱泪水的棉花,发出的咆哮低沉而恍惚。 “他们在那个世界相认一个多月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说他们是不是该成亲了,你说成亲之后激情会存在多久,你说激情消失多久,她才会重新想起和没有过激情的你的温暖,你毫无怨言可语吗?” 箫飒的抑郁像棵破土而出的种子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大树,它的枝枝桠桠轻破糊上整面窗户的单薄窗纸,叶子在春寒料峭中凋零落在地上发出锡纸般的清脆声响,粗壮坚韧的树根似无数根杠杆找准支点把屋子连根拔起,把屋子倒翻着撑到半空,他们都粘在天花板,只有箫飒的双腿被缠绕的树根锁住。 箫慕认为时候到了,差遣一位手下把代笔先生写下的过继书拿过来,他举起这张黄色的薄纸和印泥走到箫飒面前半蹲下,他沉底的把戏便是浮出水面了。 “来,不是没有挽回余地的,你将手指摁下印泥在纸上留下红指纹,我将鼎力相助,当四大长老之一的我的儿子没什么不好的,有钱有势,要地位有地位,要尊严有尊严,要面子有面子,要体面有体面,你说你这样完美了,那个美丽的女孩还会放弃你倒戈入他人怀抱,嗯哼,你说是吧!”箫慕眼神溢出了势在必得的冷光。 “你说,我成了你儿子,你一定会帮我?”没人能弄清现在的箫飒是真懂还是假傻,反正都一样,随他自生自灭。 “当然,世界上的女人都贪慕虚荣,都崇尚荣华富贵,都是拜金主义,都不爱穷书生,更何况是你这位一脸衰相的穷屌丝,你与其埋头苦干向强者迈进,不如做我的儿子直接迈过这高高的门槛成为人中骐骥,以饱满坚毅的姿态让所有你踩在脚下的人都对你五体投地俯首称臣,哪怕是她,你爱的那个她,她会奋不顾身甩掉别人像你投怀送抱的,就像跑向她爱的繁花似锦的花园。远大前程等着你涉猎,你的决定上则披两肋插刀锦上添花,下则阴沟里翻船天花乱坠。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你必须不屑一顾跑向沉重的天平一端。你说,除了万千人梦寐以求的箫慕儿子,你有什么能力让天平轻的一端变重成为翘起世界的翘楚或直通光明的选择?” “对,我是颓废的,我是无能的,我是悲哀的,我是弱小的,如果我不摁手印,我就永远是只会被人揉捏死的蝼蚁,我要长成连走路都能轻易踩出如雷贯耳的大象。”箫飒笑得心满意足而带点令人生厌的臭戾气。 对,就是大象,走一步都能吓死人。 第185章 唉,如此如此 酒后吐真言且做傻事,箫飒摁了个红彤彤的大手印,看上去说白了只是个纹理不清的红点,印泥太浓了,颇有一番烈焰红唇的韵味。 如果箫飒是清醒的,那他肯定觉得箫慕贱人就是矫情,摁个手印用得着前面长久铺垫吗?直接拽住人手像狱卒逼供不愿认错的替罪羊那样摁一下就好了,把自己伪装成好人能捞到什么? 司徒终于回来了,他想看看喝醉酒的箫飒怎么样了?毕竟还得照顾好他。 他迈进大门陡然看见如此卷天覆地巨浪滔天的现场,看见箫飒如此臭窝囊,桌面地底不少破碎的盘子和洒了一地的食物。 司徒跑向箫飒指着箫慕,皱着眉头恶狠狠地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小兄弟,这可不关我事,他喝醉了酒我能管控得了吗?”箫慕洗白白。 司徒无理也就无言,他扛起箫飒一只手臂,喝得烂醉的人远比清醒的人重,他像拖着一座小山往门口走去,比愚公移山还累。 “你们还走吗?”箫慕走出来,这深宅大院里的惺惺作态之王非他莫属,好像谁都要接受他的伸张正义似的。 箫飒的体温达至极限,司徒多扛他一会身上烫得像处于熔炉之中,他回过头疑惑地看着箫慕,不知道他打得是什么算盘。 “我的意思是夜深了,气温低,你们这样下山是下不成了,难道你们要受冻感冒吗?”想挽留他们的箫慕指指他的大豪宅,“我这有的是空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的,不嫌弃的话,在这住上一宿。” 箫慕对箫飒的青睐或者想独占的心理司徒十分明白,可他说的也对,夜深了万一有个好歹可不好玩,万一箫飒醉着酒稀里糊涂地以为自己是只屎壳郎跳下茅房或者抱成团滚下山该怎么办? “那好吧!”司徒不得已而为之。 “小兮,你去服侍他们!”箫慕发话。 这位从他们到来时就一直顾前顾后的丫环显得焦虑躁动,用极低的类似苍蝇鸣叫的声音对箫慕说:“可是夫人……” 箫慕听到夫人两个字打断了她的话,“夫人那么多你服侍得过来吗?我自己来。去,照顾他们的起居,我说的话你照做就是了,要是以后还敢顶嘴,我就叫人把你奸杀活埋了。” 司徒的脸臭得很难看,为箫昊的不带来普天同庆,地狱真是什么人都有,什么丑陋的面目都有。 “是。”丫环绝不敢再说半个不字,红着脸穿过驮着箫飒的司徒,然后领着他们走近一扇院门,往里边的空住房走去,点蜡烛铺棉被。 司徒莫测一路上牢骚满腹,带上他走起路来太磨蹭了,他还吐半消化的恶心东西:你们真是王八看绿豆怎么都能对上眼。就你信这个老疯子的胡话,什么一醉解千愁,一醉就会被人利用的,懂不懂啊你?他已成功从一个不爱说话的冰山冷酷美少年,进化为不平凡心直口快的话痨。 箫飒司徒两位合体婴步入灯火通明的房间,丫环已把被子铺好了,她举起手帕为司徒擦肩膀上箫飒的黏稠呕吐物,司徒接过,“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丫环的手即刻弹了回去。 司徒把箫飒放到床上,帮把他鞋子脱了,盖好被子。他又询问等候一旁的小兮,“还有没有房间,我可不和他一起睡。” 小兮捂着嘴巴纯然地笑了笑,也许很久没开颜了,所以连笑都不很自然,“有的,隔壁有的。” 小兮带领司徒走进隔壁房间,打开几扇朝南的窗户,擦火柴点燃蜡烛,她还想去翻柜子找棉被铺床,被司徒出言制止,“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就好了。” “不,老爷吩咐的,我一定得做好,不然你知道他会怎么对待我的,猪狗不如,再说你一个男孩子家家的铺床垫像什么话。”小兮觉得自己话说太多了,不礼貌,于是马上闭了嘴,用抹布擦椅子。 司徒坐在刚擦了灰尘的椅子上,看着这通风条件优良的宽敞房间,心情低落,他也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就变得很感性且伤春悲秋了,好像是对这个世界抱有了更大成见所致,他以前可是连杀人都不眨眼的。 “嗯,那个,小兮是吧,能把你们家老爷的情况告诉我吗?尽量详细点。” 司徒突如其来的问句,让小兮神情恍惚,她手上动作明显放慢,在讲与不讲一线间的迟疑徘徊。 “放心,不怕的,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的。”司徒温和鼓励的话像把锋利的剪刀一下剪断她的顾虑和牵绊,从来没人这样为她撑腰过。 身材苗条凹凸有致的小兮加快手上的动作,放好枕头后,迈着从来到地狱就开始训练的端正的小步走到窗口把头探出去查勘附近有没有什么情况,把两扇窗的窗门关上,尔后用同样的排除法把门关上了。 司徒原以为她是位笨拙小家子气的丫环,而今河豚大变样,鼓起身子英勇抗战片,她的谨小慎微描绘出她大概是位聪明机智的女孩。 “不是我要嚼舌根啊,这几年我们受尽了耻辱,今时的老爷不同于往日,整个人从头到尾从里到外与几年前完迥然不同,就像脱胎换骨换了坏骨头,对我们的客气度直接出天上落到黑不见光的深海。”小兮的脑子里似乎装满了迫不及待要溢出来的苦水。 司徒甚是意外,没想到巨头箫慕有着这么大的未解之谜,他叫站着的小兮坐他对面去,她不以主仆身份的缘由为借口推脱,她知道他也恨箫慕,不会打小报告挖墙角加害于她。 女生都爱说话,不让她们说话会很难受,所以闭了几年口修炼的小兮一旦吐槽起来那叫一个叽里呱啦,比评书先生还能讲啊! 小兮原是少女船一位普普通通的女孩,后有幸被箫慕招进府当丫环,成了各位夫人的贴身侍女。 生活一直平平淡淡,但从两年前,二夫人经历了分娩综合症后,老爷的性格由此变得暴戾荒谬。 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就连他的儿子箫昊也置之不理,利欲熏心见钱眼开,除了钱他唯一还在乎的是权势,富有这些他是无忧无愁了。 听说箫飒的能力在近几年的人中格外出挑,因此箫慕屡次主动出击巴结他,当初上慕容船不见见他的亲生儿子反倒与箫飒会面做好人。 “有点扑朔迷离。”司徒对箫慕的身世只有冷嘲热讽。 小兮走了,司徒坐在床上一睁眼一闭眼就到天亮了,天由灰蒙蒙变得粉白。 房间里箫飒还在呼呼大睡,看来酒不仅令人发狂还让人嗜睡,司徒端了杯冷茶毫不犹豫地倒在箫飒脸上,亮得他面部肌肉四肢百骸发紧,这样还不醒来就太惊世骇俗了。 “司徒,你正好给我洗了脸。”箫飒把茶水充分的擦满每一寸肌肤,他的眼睁开世界就光明闭上世界就黑暗,“这是哪儿啊?” “你说呢,酒鬼!”司徒嫌弃他身体从上到下散发的酒味。 箫飒咬咬手指上的倒刺,“哦,我去照顾一下仪容仪表。”司徒甩了甩头,昨夜都那样了,他不信这人还有面子。 箫飒从洗漱间出来,正好遇见端着早餐的小兮到来,她衣着一身婢女式紧身衣,玲珑的身材显露。 小兮把餐盘端到桌面上,朝左右两边各放了一份丰富足量的早饭,一句招呼也没打,就走出去了。 “快点吃,我们还得下山,多看看船长指南,不出半个月我们就是船长了。”司徒一边吃早饭一边催促。 “司徒,我越来越觉得你比世上一种人更啰嗦八婆了。”箫飒啜了一大口豆浆,又吃了一大口肉包子。 “什么人?”司徒把食物含在嘴里嘴角下拉,停止嚼动,认真模样看上去顶像个小屁孩。他倒也想听听自己的身份是如何千变万化着。 “世上只有妈妈好。”箫飒又偷了司徒一个肉包子,不禁哇啦哇啦欢呼起来。 “随便你怎么说,我就是我。”司徒勉为其难忍住想暴喝他一顿的临时起义,保持眉目的冰冷,语言的绝情。他为他两肋插刀,他不领情还拿他排忧解难。 “你昨晚干什么啦?”低头斯斯文文吃着包子的司徒,抬头看了一眼不知者不畏的箫飒后,又把无情的目光收回包子的馅料中。 “我啊,我怎么知道,不应该是我问你我昨夜干了什么吗?”箫飒狼心狗肺的样子。 司徒心做紧,箫慕的利益肯定指向他们来势汹汹。“你最好别以得天独厚当盾牌,这世上想杀你和拉拢你的人多了去了。” 箫飒像是心甘情愿如此且略带享受,“有头有脸的人要拉拢我?全是些歪瓜裂枣,我才不拉帮结派。倒是你迷离的眼神,让我似有若无的看到冷光,放在脖子去立马见血。” “你别说我了,我有害你之心还不得如雷轰顶。你的虚魂术,对他们一个个势利眼来说是大气磅礴的靠山,要么就是刺进眼里肉里必须借机拔掉的毒刺,无论如何他们眼红,一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就以为草木皆兵,然后把你连根铲除。”司徒说。 “难得你善解人意,我姑且信你一回,世界上没有牢不可破的背景,只有一辈子的敌人,没有一辈子的朋友。”箫飒说得条条在理有板有眼。 箫飒的话像是说给他一人听的,司徒莫名为两人的未来预知到动荡和不安,他们是羊皮鼓的两面,一面潮湿温润,一面干燥枯热,击打起来发出的声音远不协调。 “你确定箫慕昨晚没和你说什么话?”司徒督促箫飒仔细回想回想,“别漏掉什么重要事宜,这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 司徒脸上不铺虚假的情意,箫飒纵情放松回忆,他像走在一个灰暗的迷宫中,走过一条条阡陌,路过一道道死胡同,跑过无数个交叉路口,缺氧的脑子飞快运转,口鼻共同呼气吸气,最后推开终点站的大门看到迎接他胜利的旗帜。 箫飒把事情的原委尽量委实向军师司徒报告,司徒听后惴惴不安地起身,“你当人儿子怎么不去当人家孙子呢,太可笑了。” “我怎么知道?”箫飒愁眉苦脸的。在地狱,过继可以被放在大庭广众下承认的。 “早饭回家吃,我们走。”司徒和大呼小叫闹哄哄的箫飒出了房间门,碰见刚往这边走来的假可亲客气的箫慕,他们不止步,穿过花园出了圆门。 “嘿,你们干什么去?”箫慕抬头挺胸意气风发,好像得到了这个继子就能一统天下了。 箫慕迟迟没想到他想要的回音,干脆撕掉他的假皮囊臭屁道:“记住儿子,随时回来都可以。” 司徒听出这是种威胁,对箫飒斥骂道:“看看你干的好事,不会喝酒还喝酒,应与非她死了就是死了,你最好快点认清现实。” 箫飒心虚,缴械投降,怪就怪头脑简单。 “老爷,就这么放走他们,事情恐有不妥啊!”一位多管闲事的管家说。 “不用你说,他们爱走不走,他们既然都没成为正式居民,我又何必强行挽留,万一被人误会……个中利害得失成败就竹篮打水了。”箫慕脑子精明着呢,有这么一个好苗子,再多等几年又有什么呢,笑到最后的人往后才能笑口常开好运连连。 他们走到大门前,大门刚好开了,他们以为这是特地为恭送他们而开的,然后看见门口出现一位提着大包小包的婢女、和看上去妆容出奇清雅的花季少女后,明白是自己多想了。 他们三个匆匆打了个照面就走开了,传说中擦肩而过,两个大男子心事重重地离开箫府,她和婢女也不乐观但潇潇洒洒地生闯进去,一看就知道她是个贵族的大小姐。 走到半山腰时,箫飒问了问司徒:“方才走过的身体清香的女子是谁呀?长得和箫大哥究竟有几分相似之处。” 小兮告诉过司徒,在箫飒降生之前,大房的夫人生过一位那儿,那时箫慕愤世嫉俗怕俗人伤到女儿,动用关系直接把她运回府里当深闺养,后来箫慕性格大变也不把那女儿藏着掖着,让她随波逐流爱干什么干什么,从此她有了绝对自由,但没了父爱。 “箫不安。”司徒默默地说。 “箫不安,什么鬼?”箫飒问。 司徒不情愿透露更多,他也不很清楚。 “什么?”司徒不刨根问底誓不罢休。 第186章 大粽子(上) 这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这天的夜很黑,像是把所有光明都笼罩成了这个颜色,光明衰竭,在花开两朵的情况下,还持有花团锦簇的晚霞。 夜是如此的美,而你不在身边,像忽然落下的雪,没人去堆积雪人的纯白。 回忆似一个梦境,我们都无法逃避现实的追赶,只想跑到天荒地老,只想跌无可跌,那样至少我醒来了,是脚踏实地,也跌无可跌。 无可厚非过,那些大喜过望的人经过了喜悦的高潮,能把他们拍下来的,只剩将至谷底的低潮。 上一段话,话还没凉,便紧急收住错开的话头,就变成了这个欲语还休的模样,一曲相思诉衷肠。 情深至浅的彩虹,蜷缩成微茫的粒子,在空中隐约出透明的明亮。 他们说石头终将孤老一生,可至少它们层峦叠嶂,能把它们分离的,不是自己。 光明不识抬举,所以黑暗忘乎所以。 如此祥和的晚上,箫飒灰溜溜地坐在窗前一把交椅上。有一个采矿的小人,拿着一把小石镐敲打他的太阳穴,那里隐隐一跳一跳,凿不出金矿银矿,只有当下的近况。 看着漫天繁星的烁烁,这像一幅隔开虚假与现实的画作。只是看着这样静态的画面,却让人深藏不露的千头万绪无尽翻涌,星空就是这样神奇,像君临天下的王,纵使有断舍离本领的人,也得在这跪地不起一败涂地。 跪下的那片土地,像泥土踏实,像沙石松动,一来二去忙不迭的更换,没人认为这里十拿九稳,至少不是稳操胜券。 无从说起的故事,连三寸不烂之舌都畏缩溃烂,穷困潦倒,痛楚万分。 一个在白昼中绰约多姿的倩影,在缓慢淡化的夜色下,与黑暗融为一体,将世界的包罗万象占为己有。 他回过头看了安睡的不安一眼,她蜷缩着睡觉,那是最让人舒服的姿势,像只煮熟的小龙虾。 即使她不盖被子,他也不会去帮她踮,上次有过记忆犹新的教训,省得又被人家误以为有非分之想,鬼鬼祟祟。 这种气场,僵在空气中,能凝结成寒霜,将心中那个人直接冷成一级冻伤。 箫飒果断地扭回头,看到柔滑得宛如一张黑泽绸缎镶了成千上万颗璀璨光点的星空,那条熠熠生辉的银河之上,仿佛也银河人的脑补,一叶孤舟缓缓流淌。 那艘船,前后两段微微翘,载着陨落星辰中的时光与故事,在宇宙中挂失,待人去领取,待人去感思。 回忆如潮水,卷涌上岸,慢慢淹没了小舟,从此这世上没有行船,只有奔流不息的流水。 漫天铜铃般的韶光,淹没不了坚不可摧的城墙,在河面下的画质,折射出与地标不相符的倒影。 那是在乌船的第一年端午,船上的日子还算稳定与和谐,船长不在船上,没有地头蛇四处游荡,虽然民风尚是彪悍,但也因赏识端午佳节停止作乱。 大家都挥着和平的旗帜,将生死贵贱气质,这一天节日过得喜气洋洋其乐融融。 箫飒深深值得,那是行船中第一天没有感受到威胁的日子。 如果把这比作小镇,那么箫飒和小皑离便是两个猎食者奔跑在大街小巷,他们四处去搜集做粽子的原材料,收集好满满一筐子材料好他们回到了船尾。 船尾总体构造没什么基本变化,多则是人多少的问题,今天的这艘船,划分为两个战线,各自忙乎,忙活着包粽子。 船头和船尾汇集了全船的人,大家相识一场,不要老想着多多少少,今天他们总算约好要和平共处一天,即使还有人想趁乱打人注意,他也抵御不了大家眼睛的敌视。 以船中间线为划分,临船头和临船尾近的人分别归为两个阵营,大家干得热火朝天,把宿舍的桌椅般出来当临时厨房,并且在离人较远的地方搭出几个火台,上边挂着大铜炉,里边装着满满的待烧开的淡水,这是用来煮粽子的,他们决定好,煮粽子的时间还要用来举行划龙舟比赛,船头和船尾的人比,哪方胜利了就给己方的粽子王胜方,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把粽子包好,不然连比赛的筹码都没有。 清明宿舍的人被指派和心连心宿舍的人一起包一个巨大的粽子王,因为材料还不够,所以六个人一致同意让他们不会动手只会流口水的两个人去找食材。 这天花销太多,两个人去船头抢,可是被人家笑着驱赶回来,去仓库和厨房又都只剩下一点原料食材,他们只好拿着一篮子糯米回来,且是一个长着搞笑表情的大哥哥牵着一个抠鼻子的小弟弟暴走,光想想就觉得好笑。 想到这,想到皑离小短腿被自己提溜着走路,发呆的箫飒仰起头对着天空笑嘻嘻,满脸散发着大量柔和的光。 “怎么,这么少?”系了条围裙的与非早就倚靠舱门摆好帅帅的姿势等在那儿,见箫飒和皑离刚上楼就拐角走来这里,就上前笑意盈盈,掀开篮子的盖子,虽然满满一篮子,可还是不够啊! “不够吗,我还以为多了呢!”皑离有点怀疑应与非就量多少的问题有没有欺骗他。 三重人格的应与非摸摸他的头,笑中带刀说:“小孩子别多心,大孩子讲话小孩子不要插嘴,”她表情天翻地覆扭转,仿佛是一个易容术的人在几番挣扎之后忽然撕掉伪装善意的表皮,“箫飒问你话呢,没有了吗?” 箫飒惊恐万状,像是她就要跳上来索命,连连摆手倒退好几步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找遍了仓库,找不到糯米了,肉啊咸蛋黄红枣啊啊,可以少放点的嘛!” “什么,没有?”应与非看上去大惊失色患得患失的样子,唐突地问道:“我不是让你去船头抢劫吗?怎么回事!” “他们不准我们拿,说他们的粽子王得用!”箫飒显得瑟缩和害怕,面前女人不好惹,他都能感觉到她体内蕴藏的怪兽在不断增大,她的影子把他浸没在阴影中。 她望船头睥睨一眼,过道里黑暗,那个出口的亮光晃眼得不行,她只能看到几双人的脚动来动去,打赌要做一个比船头大的粽子王。 应与非把胸一挺,这是一直以来她暴脾气发作的必然过程,但让箫飒不对劲的是她马上把昂首挺胸的动作收了回去,风驰电掣快如闪电。 她不无心平气和地说,“看在这佳节的面子上,我饶你不死,在一刻钟之内给我再找到两筐糯米,不然,呵、后果自负。”语气虽是平淡,箫飒却能透过表面功夫看到那来自万丈深渊中影影绰绰的獠牙。 箫飒倒吸一口凉气,他以为全都结束了,没想到她还留有这一手,这多变的女孩不好惹啊! 应与非婀娜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像迅速溺水的旱鸭子,找不到踪迹。 皑离只顾抬头看着表情丰富多彩的箫飒,搞不懂大人的世界是怎样的绚烂多彩。 箫飒虎口掐着光滑的下巴,沉陷在深沉的状态,一有想法的时候就打了个响指,吓得皑离光速眨巴了几下波动的眼眸。 他蹲下身去,在皑离耳边说了些悄悄话,二人世界的秘密再次添砖加瓦,马上盖成摩天大楼。 之后,两个人逆光站在舱门前,两只眼睛睁不多开,当着忙上忙下的人来人往,莫西莫西叫了叫,双双左手插腰右脚斜面延展打开,右手分开虎口端在下巴上奥妙无穷地摸了又摸,右脚同时嚣张直抖,俨然两个小混混。 二人尾随与非来到他们宿舍和心连心拼凑在一块的桌子前,其他七个人都在设计稿纸如何能做一个大粽子,粽叶不够大,他们正在思考如何把小粽叶绑牢靠固定为一张大粽叶。 问题就是用来解决的。 桌面上有很多调料,箫飒伸手偷偷拿走辣酱,不巧的是被与非看到,她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而箫飒又在她无论代表了什么情绪的眼神下都会变得卑微和渺小。 “你做什么,还不去找糯米吗?”这简直是狮子大口,火拼威力太可怕,所幸没把口水喷他一脸,不然待会儿没人愿意待见他。 幸好箫飒钻缝子眼疾手快,能不和他唇枪舌战就不与她摇唇鼓舌,反正受一万暴击的就是自己不是他人,抓了一把就待皑离走。 “箫飒,不要到皑离去惹是生非啊!”皑离妈在后面大叫一声。 “我明白了!”箫飒边拽住皑离绕过人跑边认栽。 他们不怕与非追上来,那叫不务正业,包你的粽子去吧。箫飒和皑离晕头转向混淆在来来往往的人堆里碌碌无为,他们也不躲哪儿去,就近躲到一个宿舍的桌子下聊天。 他张开手中的大辣椒问皑离要不要先试试,皑离是拒绝的,没办法,箫飒只能霸王硬上弓往他小嘴巴里塞了点,答应过的不能否认,这是作为一位好孩子应该具有的优良品质,不许反悔。 接着箫飒把剩下的辣酱自己一口吃掉,又咸又辣,疼得他舌头像火烧着一样,他吐出舌头使其暴露在空气下缓解热量。 皑离的眼泪算得上秒出,可箫飒不允许他哭泣,可他止不住的哭,用小孩子吃过激食物受不了的可爱的哭相哭,哭笑不得的箫飒那他没办法,只好大着舌头问皑离有没有忘记他们的赌约。 他说话含糊其辞的,皑离听了好几遍才理解过来,为了那个哥哥珍藏了好几个月的尊享版甜品,皑离抡起拳头发誓他要拼了。 几个正在向一位同宿舍的包粽子高手讨教怎么包粽子的人听到桌面下有动静,好像两条吐着舌头呼吸的狗,可问题是船上哪有狗,而且热气好像呼不完的,他们互相唏嘘不再说话,心里可慌了,害怕出现另一种粽子,无法言语的可怕场景在这刻愈演愈烈。 台上乒乒乓乓的声音突然消失,肯定被人发现,箫飒预感到不对,偷偷和皑离说等下三二一他们就冲出去。 四个人从四边刚俯下身,就见一大一小两个人狡兔死走狗烹似的背井离乡而去,想不到他们蹲着也能像离弦之箭似的奔跑,一溜烟就不见影了。 第187章 大粽子(下) 四边都有人,无论箫飒和皑离从哪个方位撤离,都会撞到人,所以那个中了四分之一概率被撞得下巴差点脱了臼的人只能收起包袱的执念自认倒霉。 逃出来的箫飒和皑离被这次离线冲击都快感受不到辣度的存在,看到手上还有点没被舔干净的辣椒,箫飒直接抹自己脸上,这会儿眼泪真得止不住的掉,他都不太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葬花的那个人,好矫情又好悲催啊,北风那个吹,眼泪那个飙! 两个人正在以哭哭啼啼的模块讨要糯米,这个宿舍来一点,那个宿舍来一点,不一会儿就集到了两筐,这全部是皑离的功劳,所以箫飒抹的那下辣椒酱是画蛇添足,是吃力不讨好,他突然有点恨为什么包粽子现场会有辣酱的了! 好多宿舍都有少女,他们的计谋时以小博大,也就是说以皑离作为船上最小小朋友的天资蒙骗有良知做量能的少女。 皑离逛一圈,脸蛋迟早会被捏红捏痛,谁叫他那么可爱,还有点让人见了手就蠢蠢欲动的婴儿肥,整一个受宠气质,惊一惊属于正常范畴,捏着他红彤彤脸蛋合不拢嘴的少女多了去,但少年看到他就来气。 与皑离大获全胜相反的是箫飒受到的冷眼相待,他们都以为是他逼哭皑离的,家里没粮食,也不能放出个小孩子来吧!家里这个词用错了,逼哭也错了,这叫怂恿! 箫飒撒的谎是,家里有个母老虎,说粮食不够,赦令二人前来求点缘,若是规定时间内没有交上去,必叫他们挨打让他们好看,这其实是事实,如果把他们改为他一个的话。 一刻钟内,箫飒便哭着把两篮子提了回来,应与非震惊地看着他,她原本以为这是个无法完成的挑战,没想到真让他完成了,还是超额的,佩服佩服。 梅苏忧心忡忡地问他怎么了,司徒、箫昊、佑希、佑溪和抱着同样哭了的儿子的沐木姐一同把质问又哀怜的目光激光在他脸上,他们以为两个人干小偷小摸的事情被人痛扁了。 “没事,被自己付出努力就会有的回报感动到了!”箫飒装腔作势地抹了一把眼泪,这下子好了,泪腺分泌的泪水更多,因为他手中还有辣椒素的。 应与非看到他红红的脸和眼睛,恍然间想起一刻钟之前发生的辣椒酱失窃事件,幡然醒悟,冷冷的笑意令箫飒胆寒且心酸。 大家不知道与非在干什么无情无义的举动这种时候还嘲笑为革命付出一颗赤子之心的人,那是他们嗅不着插进到她身边的他脸上的辣味,和冒菜一样的味道呢! 与非看到他那个衰样,也就大大方方给他保留面子,不忍心当众拆穿他骗人的把戏,观音菩萨说要保留一颗慈悲之心,所以她闭上眼,天底下各种鬼怪就横行霸道。 糯米都是泡过水的,他们在那一刻钟已经讨论好了方案,现在正把所有糯米和稀泥似的倒进偌大的粽叶里,这是个肉馅的粽子,放了得有十斤肉、几斤豆子和一些解腻的橘子皮等。 包精巧的小粽子是细致入微的手工活,包比枕头还大的巨型粽子就是笨拙的粗活,得有几个能搬动粽子的男生照应,对于这种粽子,美丑不是正规的评判标准,那得看煮了几个时辰后,粽子衣有没有烂,馅又有没有漏,得捆扎实了。 之前说好只要箫飒能把糯米置办到位,他们就不麻烦他这位老大粗干这细致的活,箫飒得以在这热火朝天中解脱,他的脸一直想被一个拔火罐罩着,总是像被火一遍又一遍燎烧着,他恨不得打一脸盆水,把头埋下去,窒息也好,也不要再有这样火辣辣的体验。 沐木对他已经万分失望,得知箫飒走还要带上皑离时她不情愿,可是皑离说什么也要跟上去,箫飒还欠他报酬呢! 沐木叹息了一声说好吧,现在交了个哥哥已然这样,日后还不得讨了媳妇忘了娘,虽然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可是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想到餐风沐雨的未来,冷汗直冒。 穿过熙攘的人群,箫飒领着小皑离挤进舱门走进清明宿舍。 皑离可是骄傲地把话撂下,答应过他的事情必须得做到,箫飒说那肯定没问题,怎能欺瞒过人小鬼大的皑离呢! 他双膝跪地俯身伸手,从箫昊的床底拉出个他私藏的百宝箱,打开一看里边全是小玩意,这是他全部的财产,他将其中唯一一个吃的递给皑离,那是一个棒棒糖,承诺过给他的。 他把皑离抱到床让他乖乖坐着,看到他晃着双脚耐心舔棒棒糖,箫飒也就放心了一头扎进内室洗脸去,无论怎样都要把那种强烈的灼烧感洗掉。 用脸盆打了一盆水,端出来放地上,箫飒找来块地毯铺在脸盆前的地面,人背朝天花板趴在地上,脸部泡进凉水的享受仅有用辣椒酱重复摸过脸的人能体会到个中滋味,就是口吐白沫的人都能吃回去,回光返照的人都能撤掉头顶那轮光圈复活。 这样的舒适渐渐让人的疲倦消失,但发困不可避免,入睡过程却不快不慢。 箫飒在茫茫大海中迷了路,他拼命地扑腾扑腾,可周围没有一个参照物,没有一艘船或一个人,即使他是个游泳高手他也很盲目,何况他不会。 渐渐地,他沉入水中,再挣扎也无济于事,他的眼白快翻到天灵盖上方,那种不能呼吸的困窘像绳索勒上心头,他的腿不能动,连残余的学青蛙蹬腿的力量都没有了。 “哗!”箫飒从梦中惊醒,因为急切想要呼吸,吸了一鼻子的水,浮出水面快呛死了,他用脖子上搭着的手巾擦脸。 没想到居然真得睡着了,这太可怕了,能做到梦也不知睡了多久,那也得看憋气了多久,抱头擦汗。 箫飒把脸擦干,神奇的是皑离居然不在床上坐着了,虽然这孩子跟着他的时候是皮,但是日常是很听话的,可以用安分守己形容,现在他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这很可疑。 怕他遇到什么危险,箫飒忙把脸巾扔进盆子里,人就拔腿跑出宿舍找人。口头上说今天不能打杀,可谁能保证一定呢! 关上门急刹车,跑出走廊的箫飒顾不得什么,往船头的方向望了一望,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皑离这孩子人生,不会毛毛躁躁跑过去的。 心连心的门,四处找了找,不见半个人影,他当即跑出船尾,他认为皑离不过是想和他躲迷藏,之前他们从桌子底下跑走的时候他还奶声奶气地说了句好玩呢。 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懂什么,认定皑离躲在桌子下的他出了舱门后趴在地上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看到很多双腿都没有细的,也没见到一个毛孩子流着鼻涕坐在地上。 未果。这下子箫飒着急上火,赶紧向大家伙求救,他来到做大粽子的现场,看到他们忙得汗流浃背,怕坏了,他不好先打扰。 他们的手部动作挺快,眨眼的功夫就完成了制作的最后一道工序,打了几个结,像枕头似的的大粽子就呈现在世人面前。 周围不少做小粽子的人前来围观和道贺,看到这么大的粽子都对小粽子撒手不管了,对这个粽子王抱有极大的热忱,这是在场所有人见到过的最大粽子。 箫飒支吾了好久,才把皑离神秘失踪的事情说出来。应与非当即就伸手来敲他木鱼脑袋,他的习性她已经看穿了,就不干好事。 更觉得天崩地裂的该当是沐木,她招架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猛然,流着泪急得团团转。 剩下的帮手们也无暇顾及粽子的入锅仪式,当场被箫飒的话语吓懵,他们原以为箫飒在说大话,可当看见他那副生不如死的神态后,他们知道这是真的。 沐木一马当先冲击人群叫叫嚷嚷,其他人尾随其后朝各个方向找人,船尾找不到,他们跑去船头,仍旧没见个身影,倒是有不少人投来可怜的目光,以及一些幸灾乐祸的人的万事无忧,沉痛打击了找人大队。 梅苏、佑希和与非眼眸波动,闪着明亮的湖水,睫毛间夹由的泪水,像草尖那些晶莹闪烁的露水,楚楚动人。她们联手怪罪他,给予箫飒更大的压力和负担,好似眼眶里的水尽数倒在他的身上,凉飕飕的。 最终分开路找人的大家在清明宿舍集合,没有人把皑离带回来了,沐木看到这样的景象又是大哭,大家沉默不语,司徒和箫昊以及佑希愤慨地握紧拳头,若是被他们查到杀人凶手非得把他们剁了包粽子不可。 第188章 在课堂(上) 挤进圈中,周围即是白茫茫的景象,眼光透不过这些雾气,直感觉有凉飕飕的冷气直往宽大的袖口里钻,像吸人精髓的冰雪蝌蚪拖着尾巴在骨髓中游荡,箫飒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等到发现自己失重成为高空落体的时候已经晚了,魂不附体的感觉和临死前的感受相近,还没等他开口尖叫,云开雾散一块甲板赤裸眼中,不断扩张和膨胀,扩充至整个眼界,顷刻间失去焦点变得无神。 在箫飒的大叫中,身体已长满斧足,脚踏实地了。箫飒痛定思痛,抚摸着身体各处,痛处像被铁锤敲了几百下,真是他妈的骨头都要酥了,恨不能分生出另一个自己怀抱自我并安慰。 低矮的天空忽而传来几声尖锐的嗓音,男的女的低沉的钝重的样样俱全,像是误闯入收集了五花八门奇怪声音的商店,在挑选购买前,店员让自己先试听听喜欢哪个嗓音就买了去晚上回家捂着被单听。胡来,这种黑商店的货,他一律不要! 他们像密集的勇往无前的雨点砸到附近的十几艘船上,速度是你能想象到的最快,与其说砸下来的是雨,不如说是更猛捷的冰雹,唰的一下,在空中擦出条水丝,冰就砸在甲板。 天空下人,这个场景能载入史册,箫飒仰起头开始他空口无凭的瞎说,来之前还咬牙跺脚害怕得发抖的他,现在亦能笑哈哈地观看这百年难遇千载难逢的景象。 每个人都像个硬邦邦的石块,兴许是女娲补天没补牢,那五彩石一块接着一块崩塌下来。 大家爬起来拍拍裤腿,咬了咬牙不严重,伤势就马虎略过。他们看到高远的天空,深处的一望无尽的碧蓝大海,上一次来到大海上漂泊还是死亡淘汰的前半程呢!诸多感慨像心中的浪潮翻涌直全身,掀起千层浪,拍灭多时的寡合。 看到这个大美的世界后就把来到这个世界的痛苦忘掉,是每个人走在前进路上的转折。 箫飒站起来左右走了两步,巡回式看了看这安详的大海,清朗的天空,碧波荡漾的海水,恬息着的无尽生灵,自从这开始他就笃定未来某天要学有所成,也造一个这样的世界,一个不需要遮眼法就能海阔天空飞鱼走兽的世界,可是那个答应教自己的讲师什么时候方肯放开他那从文教学的历程,相必是很艰难的,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 那些压迫,那些扭曲,都将在放开眼界后归为如水般平淡,若不是咬着牙齿就能化解掉,那还有什么可称作难以启齿的柔弱。 其实,铠甲和软肋是一体,海蟹的成长需更换蟹壳,褪下旧壳后新壳还来不及硬化,那是它们的软肋,可在猎食者的威胁、海水的滋养或者海水的刺痛下,蟹壳就有软肋变成了盔甲。 一些淡淡的理解会在某天驻扎为深深的哲学,铭刻在脑海中那一方土地。若不是连地狱都如此缺少肥沃的土地,那必然这淡然的理解也会落地生根,覆盖大地长出哲学。 这是不用窥觎的遇见。 不幸的是,脑袋上空传来的声嘶力竭声箫飒是逃不了扛不住了,两位姿态优雅尊贵的女性像两枚天堂掷下来的飞镖,那个音浪足以慰风尘,一个泰山压顶,一个石沉大海,都有着与他深仇大恨似的悲壮。 箫飒趴在地上,像只千年老王八,一动不动,上面一个坐着他的腰,一个坐着他的大腿,他像是那种筋骨不好的人误闯不正规养老院,两个人看不惯他身体的僵硬,偏要动手揉揉他。 别提喘口气多难,原来世界上最让人窒息的不是遇到事发突然,而是被自己的肉体压着,像咸鱼翻不了身,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绞在一起,腔内是个大杂烩,就差吐出来了。 他面容殷红,脖子也是通红的,那些盘根错节的青筋集体暴涂,连接成一条四通八达的路,像一座黑暗森林。 过了好一会儿,从高处掉下来却感受不到一点伤痛的沐木和少女发觉压到了人,赶紧起身给他自我急救,箫飒用鼻子喘了几口气,这是特效药,他终于可以站起来了。 “对不起啊!”旁边女生不走的心道歉。 “箫飒,没想到你在这呢!”沐木似笑非笑,脸上指不定是什么表情。 箫飒的脸白森森的,差点让她们压死,他们就是这样子报答救命恩人的。 “闪开!”头顶上一个磁性到恍惚的声音传下来,像个金钟罩把箫飒罩在原地。 他的心咯噔一下,料事如神,随即他就被压倒了,可能是被自身的恐惧打倒的,叫声的尾音还在拖拉着,那个发声人的双脚就踩在腰上了,疼得他头和脚像入油锅炸的猪皮差点头尾相连,肠道里的内容物都快喷溅出来。 箫飒想问问这个人,有没有良心,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摆什么双脚直立的酷姿势,明明比坐姿更加害人不浅好不好。 踩上面的人也是惊慌失措,没站多久,就从容地走下去了,司徒莫测在边上看着遍体鳞伤的箫飒,不可思议地摇摇头,这人走位不好。 怒火中烧的箫飒站起身,又觉得没力气,于是分开腿该半蹲的姿势,伸出右手食指,以正宗疯婆娘骂人的姿势骂人,狗血淋头骂司徒,你个祸国殃民的孽障,你会遭受天谴的,不仅如此你还应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司徒朝二位女子摊摊手,指定无辜,谁能控制自己不去砸他,船这么大要不是他故意站在这下面有谁能杀他,还好意思骂他受地心引力影响完全没人身自由的人,不是好汉的作为,那他好汉不吃眼前亏,就不与他斤斤计较,爱骂不骂。 见这条打压人的道行不通,箫飒另辟蹊径,说什么身体刚叫的那声闪开太撕心裂肺他娘的大声,到极致的时候还有点娘娘腔。 看来这条路行得通,司徒莫测黑着脸,正苦思冥想刚才的音量有多大,他试着吞了几口水,喉咙眼还有点生疼,这可表示哥是破音过的人,他一言不发、二话不说,因为证据确凿无话可说。 随后老师也闪亮登场,因为所在箫飒这艘船在附近十几艘船的中间,故此他降落到这艘船上,箫飒看见他下来拍着快被压扁的胸脯,庆幸的是这块老石头没压顶,否则鬼也受不了,他真的要跳海一死百了。 老师宣布让大家好好完成模拟练习,他也不多说什么,他们来了这么多节课,他该教授的都教了,希望大家是认真听过课的。 忽然,老师的声音沧桑起来,他对弟子们说这节课是毕业课程,以后大家就难得见上一面,大家可是要加把劲勇夺第一,得到第一的,他有奖励。 说到毕业课,大家才反应过来,以前的课全是在教室内无聊透顶的完成,这次来结界也只有课程结束了才享有的权利,有的人颤颤悠悠着欢呼,有的人抽抽噎噎着失落,有的有冒险精神,而有的则害怕再次正面抵抗死亡淘汰的暴击,成功了是正式岛民,失败了便是与世长辞。 在岛上的这些日子无疑是闪闪发光的,他们在安全的前提下过着富足充裕的生活,饱览过的风光像树木一样绰绰有余,什么也不用担忧,对待什么都很好奇,这一下说明他们马上又要开始船上漂泊无定的几年日子,没有人不困闷的,除非有绝对自信能凯旋而归高唱凯歌的人。 场面突然变得矫情起来,女生哭哭啼啼的,男生相互拥抱勉励的,毕竟不可能全部人能平安归来,以后也不会有聚会,感触颇深。 老师已经习惯了,洞察人情世故的秋毫,所以圆滑的他没有老泪纵横。 大家感情谈不上交心也能说的上是深厚,少年时候的情感便是这样无常,见上一面的人就说有感情,茫茫人海遇见彼此是不容易结下的缘分,当然结下的也极有可能是梁子。 沐木也和同船的女生拥抱,沐木不用去船上度日,顾先生包袱全揽,所以她是唯一一个可以置身事外的人,而这个女孩恐怕难逃厄运,因为她真的很弱小,她能活到现在许是因为她来时的那艘船船上都是比她还弱的,这是有很大几率的,天生丽质没办法。 一番响天的离别后,大家情绪变得很低落,还好有万人迷老师在,他一声令下,大家军心稳定手忙脚乱地动起来,为了获得那独一无二的礼物,成为最幸运的那个人。 大家的情感都像拉号子的声音一样高亢,动起手来一气呵成,完全不像之前课堂上那灰头土脸的懒样子。 老师看到这心甚安慰,他不再某艘固定的船上待下去,而是每艘船都去逛逛,看看他们的完成情况。 目标是每艘船四个人分工让一艘抛锚的船顺利启动,并按直线行驶三千米,然后原地以固定的轴承掉头返回原点恢复成原始状态,安全停靠。 第189章 在课堂(中) 四个人先屈膝坐在甲板上讨论分工协作的问题,沐木决定将所有亲自动手的环节交给他们,因为对她来说操不操作懂不懂不重要。她上过比较多课,所以决定在这最后一节课上好好教给箫飒,一路跟他同行。 他平时上课除了插科打诨打瞌睡,就没干点正儿八经的事,要是真到那个时候,即使顾先生在他身边,他的船说不定也会触暗礁沉没,那是真是想营救也来不及。 司徒和少女去楼下的船长室,顶层的船长室是控制大炮迎敌的,不主导船只的走向,他们下到负一楼,那里有个真正的船长室,启动船只的技术就靠他们领悟。 沐木带箫飒来到起锚的地方,这适合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做,她笑意盈盈地指派箫飒把到深海的沉锚拉起来,船只的体型比较大,有四个锚,箫飒得一一拉起来。 以前他做过这种事,完全不在状态,一个几百斤重的瞄怎能让他一人提起来,想到这,箫飒想打退堂鼓,智力不好,其实他的体力也没有多好。 “行船靠技术和经验,这起锚的活由船上配备的大力水手干啊!”箫飒动不动就嘟起嘴撒娇,这是从皑离那儿学来的,套在他这张少年老成的脸上就不一定管用,“水手都要好几个一起用力才能抬上来,我怎么能行!” “人是有很多潜力没被发掘的,我说你能你就行。”果然不管用,人家不吃这套。 佝偻着背,箫飒颓丧地走到一条有他小腿肌肉粗的麻绳前,它的表面粗糙度很高像长了倒刺,箫飒看着自己掌心的细皮嫩肉,这个对比多少有点令人尴尬啊! 化悲愤为力量,箫飒走过去,往手上喷了两潭口水,然后互相擦了擦,拽住揽绳就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可沉锚的上升幅度几乎为零,除了他颤抖的肢体,周围纹丝不动,箫飒感觉自己像个神经病,只是在用力,把牙齿咬成合为一体,把血气往脑袋上冲,像喝得酩酊大醉的人,与坏人对峙寸步不让。 沐木知道他已经用尽全力,前脚往前迈又不得不滑回来,后脚向往前迈,又像被后脚的落脚点吸住,在空中胡乱挥舞了几下,又吃不上劲,即使下面栓着个满汉全席的宴席,他也吃不消的。 箫飒各种奇招都用上,一会儿抓住缰绳身体中心往后倒,身体与地板的夹角度不超过十五度,几乎平行于地面,这可是他拔河时用上的百战不殆的绝招,可用在这却是举步维艰,他觉得自己在跟一万个人拔河,这就有点玩过头的意思了。 有时他背过身,把粗壮的绳索放到肩上扛着,人一步一步往前进,可每次都会滑回来,泄了气就动不了了,他的脸此时必然是个饱满圆润的红苹果,用牙签戳一戳,就能释放出大量的带有甜味的汁液。 在他千方百计的抗造运动之下,绳索终于被他拉上来一点,眼看就更往上一层楼,虽然还抓不住胜利的希望,但起码不再是不动如山。 忽然不远处的海上传来一声像是机械撞击的声音,那声音大得出奇,是突然发生的,于是大家伙纷纷投去目光。 沐木看到,那是有两艘已经启航的船,开船的船长没有控制好转弯的力度,两艘船撞在一起,撞出两个大窟窿,正咕噜咕噜往船里灌水,眼看船就要慢慢沉陷。 作为毕业大考,他们八个人已经失去重来一次的机会,老师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日后上了真正的船一定要更加的谨慎和小心,机会都是只有一次,如果输了,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后,把结界圈弄出来,把他们八个人先送回课室,他们显得很懊恼,又互相埋怨,心有不甘。 方才那声如雷贯耳的巨响,也把箫飒吓得够戗,他全部的精气神与力气都花在拖动铁锚上,突然传来的碰撞声像一股惊悚的能量从头到尾贯穿他的全身,令他不寒而栗毛骨悚然,他肌肉绷直的躯干突然丧失了原动力,疲软成烂泥,左摇右晃了几下就往下瘫倒,人松开手,缰绳向后剧烈摩擦手部,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尽管这样疼痛,箫飒也没感觉分毫,像是被更大的阴霾笼罩,让他失掉了全部力气,跪倒在地,几乎要哭出来,一头撞墙上,与此同时他都能通过麻绳的震感传输听到锚再一次坠落海底的声音,他潜意识里已经把制造这次意外大劫难的人骂了一千一万次,要怪也怪自己。 短暂的六神无主,箫飒一屁股坐在地上,起锚太难了,为什么他们能这么快完成,没道理啊,人一旦中途没有力气,前面拉上来的只能半途而废,这说明要持续发力才行的啊! 他累到分身乏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顾手上的剌痕,但是这被沐木注意到了,她举起灰心丧气的箫飒手看了又看,看到伤口没那么深后就放心了,真实船只的铁锚比这还难拉,绑铁锚的是铁链而不是普通的麻绳缰绳,即使绳子浸了水也没有铁链那么重。 沐木在她旁边坐下,温柔地说道:“一看,你就是没有认真听课的,想知道为什么别人都开船了,你还没起步吗?”像是听到了什么武功秘籍,箫飒扭回头来,眨了眨眼睛,“那好,我就告诉你吧!” 她说,来应聘水手的壮汉不过都是些亡命徒,他们没有受过基本的训练,或者说他们和箫飒这么大的时候也没好好上课或者时间太久忘了,所以他们漏掉一个重要关卡,只能几个人吼着号子用蛮力把沉锚捞上来,殊不知这应该是智取的,光靠蛮力那肯定是在自取灭亡。 说到智取,箫飒赶紧掉头看了看旁边船只的起锚状况,发现他们只剩下一个,那个起锚人是个柔弱的少女,他大吃一惊,为什么一个女孩都比自己厉害,难道说她用的就是智取的方法。 沐木看到箫飒盯着的那位女孩,轻轻一笑,看来已经不用她告诉箫飒原理了,一目了然,就是看不见也能心领神会。 只见那女孩闭上眼睛念了一大段宣词,而后鱼贯地扎入水中,像只捕鱼的海鸟猛扎入水中,海面咕噜起泡泡,没过多久她就回到了船上,身上没有一点是湿的,就像她从来没当过海猛子下海一般干燥。 然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帮助她把铁锚抬上来安静地放到甲板上,给锚子贴别规划的放置区,稳稳妥妥的。 怪不得箫飒都听不到旁边人员用力呐喊的声音,原来用的是这招。沐木眺望了一眼那两艘彻底沉下去的船,心中涌起无限感慨。虽然身处于结界内,可各处的景象是那样真实。 沐木自知箫飒室外课堂上学会了这招,可看他疑惑的样子显然不知这招的原理,她就长话短说解析。 这是坟术的一个分支,是每个人都应该具备的通用招术,名为感召大海,原理是动用这招后,人可以高速的潜入海底并不被水淹没,这上下来回推动海水的力量,可以借助大海水波动荡能量的下沉转移到铁锚上,让他乘着这招的催动力,自行上船。 感召大海,真老土的名字,沐木的解释他大半没听懂,但是这原理了解不了解无关紧要,看到别的船都驶上轨道了他也不甘落后,马上跑到四个方向往四处的海水中憋气进入,有了这招效率高得不得了,不一会儿就赶上了那些速度同是慢系列的船只。 想到之前光用蛮劲的自己,箫飒就觉得脸上无光,像是太阳在宇宙间陨落,地狱能看到的也就只剩暗淡的星光,从今往后昏暗不分夜晚和白昼。 最神奇的是衣服没湿,除了原理箫飒对这招心知肚明,这招只能来一个回合,并不说明轻车熟路后就能在海里自由自在的游玩。 四个铁锚都规规矩矩上船,做完这些后红着脸的箫飒气喘吁吁地问还有什么吗?沐木迟疑了会儿,说还有个扬帆的考验。 箫飒以为如出一辙,走到收起来比人体积大了好几倍的帆布前,以为也有什么招术能让船帆乖乖听话当然,可当他在脑子里过了几遍这些课上学到的知识后,发现并没有什么。 看到上前虚心请教自己这该用哪招的箫飒,沐木倒是不怀好意嗤嗤地大笑起来,这让箫飒难为情极了,她用牙齿硬挤出来好几个字,用蛮力。 不带这么缺德玩人的,他以为要用全力时能用惊喜的绝招,他以为能用绝招却只能用力量,明显是后者更让人可悲可叹。 绑着帆布的有两把坚韧的绳子,一个控制帆布降,一个控制帆布升。箫飒按照沐木发布的指令拉住让帆布升的那根粗绳子,在手中穿针引线般一下一下地往下拉,一会儿左手上上了又下,一会儿右手上上了又下,他对着重复的机械性动作没好感,一直应付着牵拉,带着再让他干这种必要而繁琐的工作他是生不如死的神情,叫人看了就要偷笑的。 风帆鼓起来,把绳子绑绑好,准备工作总算做好了,箫飒左右望了一眼,左右两边的船只都走光了,他终于励志地完成工作了,而沐木姐似乎也在他扬帆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第190章 在课堂(下) 箫飒跑进舱门预备下去船长室找他们的时候,船已经开动了,这速度有追赶前者的征兆,因为真的是很快,刚动起来的时候他有骑马的感受,上半身往后仰,若不是他像孕妇走路及时双手扶住腰,好在他赶紧直起身扶住可以抓住的一切物体,恐怖得伤上加上伤把腰折裂。 来到船长室,箫飒果然看见了走的时候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害得他担心她神秘失踪正要来告诉他们的沐木姐,狰狞着神情用手指隔空戳了戳她的眼睛,沐木搞怪地吐了吐舌头,不愿意承认这是罪行。 沐木端了盘瓜果吃上,司徒和少女正兢兢业业地掌舵,透过打开的窗户查看周围的情况,剩下的船只开的路都呈现笔直平行,没有谁会撞上谁的征兆,箫飒就在台上见习,一会问司徒,一会儿问少女,这是什么用的,那又是干什么的,两个人被问得烦,回答起来语调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后来箫飒识相点,在那儿一个花痴样抢着沐木的东西吃,羡慕她这位万事胜意的人生赢家实在太幸运了,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孩子,还有个由始至终的夫君,此乐何极啊! 沐木才不要理她这个马屁精,好好守护果盘不被别有用心的人抢了去才好。又没东西吃,又没好玩的,箫飒只能把乌奈船长转交给他的望远镜拿来使使,趴在纯木制的主控台左看右看,在伸出窗外的镜筒边缘的镜子上都能看到他倒过来放大好几十倍的眼睛,那就是猫眼。 大家相安无事是老师的追求,他这回主要考量大家的温度,至于以后有可能展开的厮杀,只能靠他们自己去好好领悟,去码头接人的一路上可以自己慢慢熟络的,实践上的东西还得实践出真知,书本上教不到的,即使能教也不能深层透析。 老师来到这艘最后起步的船上,明里暗里打量了他们好久。一个吃东西难道在补力气?一个在玩望远镜是在侦探敌情吗?还有两个都脸色为什么这般难看,难道活得不耐烦了?一个最后还是明确不了他们这是什么分工,于是就从暗处走了出来。 见到老师来询问这艘船的基本运行情况,四个人集体从岗位上脱离出来,并各自报上名号以及所负责的行政区域。 这艘船的人力资源果然不正常,回味无穷颇有绕梁之音,老师恍然大悟,说了声你们继续吧就想走了,因为是他设下的结界,即使他没有瞬间转移的本领,也能快速移动到另一艘船上,并且像只狼,在羊羔没有任何发现的情况下就被杀死。 但他还没走就中途折返过来,他还是想听听又把果盘端起来养尊处优的沐木是个什么原因,他心目中的她应该是个卓绝的指挥家。 见到老师又回来了,像只猴子蹿上蹿下的箫飒回头看了一眼就视若无睹,司徒和她更是有本事,直接目中无人连头也不会直接专心开船置之不理。 倒是目标人物沐木赶紧又放下果盘,一不小心撒了一地,大意了。老师尴尬地说她别担心,他只是前来了解情况。 老师说这波学生中大都印堂发黑,为什么就她如沐春风面色红润的。沐木提及替他出征的顾先生脸就红了半边天,一瞬间沦为羞怯的花房姑娘。 没想到问出这么个相敬如宾英雄救美的家庭问题,老师也跟着害羞起来,说你好好的后就踉踉跄跄地走了,样子滑稽而荒诞过头。 老师走后,沐木摸了摸脸蛋,发烧了似的,她赶紧蹲下身子,把小吃一捧一捧装回盘子中,这结界的待遇可真是不错,虽然这只是幻象。 箫飒又回了一次头,见到沐木那儿没什么异常情况,两道眉仍像两把宝刀横在眉骨上,发出黝黑的正义感,就严肃地趴回去当个好侦探手,把自己当成武林第一高手,当真是如此风轻云淡。 几公里的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这艘四人所属的船开始掉头,主调头由司徒控制,那些细微的角度微弱的变化主要由她主导。 两个人虽说第一次配合,但也是相当默契,三下五除二船就掉头了,与排名二三的船几乎是齐头并进。 箫飒丝毫不担心他们会输,虽然如果输了主要责任还是在于他的起锚扬帆慢,这段时间二人在船长室依靠课上学到的流程检查各类配件是否良好,操纵杆有是否完好无损等等起始工作。 之所以输不了,那还不是因为之前无论是乌船还是慕容船总是就是那艘船,船长管得并不严格,当时在船上也没什么好玩的,他们宿舍的人就研发出大冒险系列游戏,多半是去船长室玩,所以他们对场长室内的布置见惯不惊,就是遇到冰山也能熟能生巧,但是箫飒呢就是会玩,万一到时候他成了船长,肯定会闹出很大乱子,那时候的事是那时候的,现在是司徒掌舵那还怕什么。 还有一千米了,现在他们船上的位置是在三四名游动,箫飒发疯似的咆哮起来,叫司徒加把劲开快点,不然祖宗十八代都不以你为荣。 司徒听得烦了,就把速度提到最高,箫飒是趴在窗口的,船的前进速度一旦加快,进来的海风也向越发猛趋近,把他的头发吹成一条一条的波浪,迎风招展。 海面上,这艘船像浑身鬃毛飘逸的已匹黑马以迅雷之势,轻功水上漂漂移到了终点线,梅开二度两个人将船身一百八十度掉头回归开船状态,配合得相当默契,像个有强烈胜负心的人奔波上前。 其他船不战而败,他们中有些人不敢提速是因为不相信自己的技术,而起初的几艘领头羊不提速是担忧他们一旦提速后面的人会群起而攻之,只想保持阵形不变,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他们以为自己不动敌就不动,可他们低估了司徒这个家伙的实力。 他们想不到会有一艘船在临近终点时像发生了突发的状况,一下子赶超他们并把他们的船远远甩在后面,而他们想提速都来不及了,为了那个敌不动我不动,他们肯定连肠子都悔青了。 没有勇气加速的人,箫飒马后炮想,想到这美得可以且乐不可支,赶紧拍了拍司徒的肩膀表示欣慰,不爱与人发生肢体接触的司徒白了他一眼就把他的手拍走。 四人走上甲板胆战心惊地看着对面冲来的将近十艘船,他们可不能保证不会有人气势汹汹地撞上来,刚才排第一的肯定最愤怒,顺过来的是排第二准备在终点线前秒杀第一艘船压线的第二艘。 作为优胜者,看到前面的失败者心情居然是低落的,这好不正常,但也有足够的理由感到不奇怪,毕竟是在最后将了他们一军,这让人良心发现,谁希望本来该是自己的第一被人当头棒喝接着就不翼而飞了呢! 心中的收获必然比挫败感要强,看到后到的船只都在周围掉头,直觉里有一阵王者之风和煦拂面,就好像被一双温暖的手抚摸着脸颊,舒服舒服。 所谓额外约定俗成的特别礼物,老师已经在着手准备,他飞到半空中,面对箫飒们所在的船只,用笔涂涂画画,箫飒还将手举过头顶摆出个剪刀手向老师示意。 虽然有很多同学投来不满的眼神,箫飒仍旧是笑嘻嘻的不以为然,做自己就好管没实力你们屁多事。 他决定先将这份礼物压下来,回到课室隆重颁布,他大手一挥,人就消失了。 而剩下的还待在船上的几十号人则双眼黑黑脑袋一阵眩晕,再次经过扭曲的时空,短暂的神志迷迷糊糊的失控后,他们张开眼发现自身与他人各是身处于座位上。 老师像往常一样从门口雷厉风行地走到讲桌前面对大家,刚才的一切都像场虚无的梦境,想起这是最后一次人数应到实到都不缺的课,几个娇滴滴重情重义的女生潸然泪下,抽着鼻子以此纪念最后一段时光。 敌对箫飒四人获得奖励的人也消磨了锐头,曾亲身体验过几百次毕业课的应该说每天都在经历的老师无动于衷。 他提高了嘶哑的嗓门,让他们站在讲台上,他从阔袖子里掏出四张纸,上面写着他们的满分的成绩单,同样也是毕业证书,分别出手颁给他们,成绩单的背面是他们在结界里的最后一刻的定格涂鸦。 司徒、沐木和少女都有在上面露脸,四个人的勾肩搭背显得很滑稽,尤其是司徒,快被箫飒的臂弯压到九十度了,痛苦的表情彰显得淋漓尽致。 上面还有箫飒最是朝气蓬勃的笑容,像擎天柱那般漫画式夸张风格长的手,和那双画得比他脑袋都大的剪刀手,发出一道闪烁的十字光,和他的牙齿绰约亮芒交相辉映。 同学们暂时放下恩怨情仇,发自肺腑地为他们高兴起来,伴随着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四人缓缓走回座位入座。 看着这单薄的奖励,箫飒目无表情。那些个嫉妒过他们有奖励的人,发现只是成绩单背后多了一幅画后,不由得哭起来,为自己刚才发表出来的愤怒表示不值,一张画算哪门子奖励。 尔后老师拿出一沓成绩单,按照名字给他们发下去,他们一个个低着头走上讲台去领,他们又哭了,因为他们都没有满分。 这节课的最后时间几乎是在一片哀嚎声中度过的,箫飒这个冷血的人,左顾右盼等下课冲出学堂,这哭哭啼啼他听得很烦,他左转头去看司徒,发现他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成绩单背面那幅画,不知在思考什么,眼圈红红的。 下课铃响起,像往常一样,箫飒和司徒是最先冲出教室去的两个,他们出去之前只是和沐木匆匆打了个招呼,因为以后还能见面的,就没什么好挽留会说说话的,其他人的革命友谊没多深刻,他们吃了包子还不待见他的行为让箫飒不爽。 只因这节课持续时间太久,早上到现在已是下午,箫飒和司徒饥肠辘辘想赶回家吃老阿爷煮的饭,预计回到家就是黄昏,得赶回家吃晚饭。 “你哭了吗?”箫飒露出一个很痞的笑,像是破获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司徒的表情有个隐秘的变化,但他是死不承认的,故摇头否认。 箫飒并不理他的否定,像是从一开始就不想要他的答案似的,自顾自地讨论起他为什么会流男儿泪,不可能只因他是个男的而已吧! “你说你为什么哭呢,难道这段时间的相处触动到你了你不舍隔离吗?还是说……”听到箫飒说这样的话,司徒的心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他这个臭小子又偏要附耳上来,那恶毒的热流让耳朵发痒,“难道说,你看上和我们同桌的她了吗?” “哪有!你别乱说话!”司徒感到箫飒不可理喻。抬起手脚两个人不容置疑扭打起来。 夕阳西下,两个人拖着长长的影子回到家,疲惫的脸被箫飒长指甲抓花了的司徒上了他的阁楼,趴在床上很久没再下来。 箫飒把包袱扔回床上就跑了下来,今晚上得知他们今天体力消耗大休息过几天就要走的老爷爷特地多备了几道菜,到处弥漫着烧菜的香味,他进厨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老爷爷聊会儿天。 没说几句话,箫飒抓了个香芋就跑出厨房。老爷爷看到箫飒做贼心虚式慌乱窜出去的身影,就知道他做什么了,摇了摇头,这个摇头不代表任何反面的意思,反而摇出一种对待孙子的风范,多来抓几次他也会给的,只不过那种不许他用手抓的套路是爱的体现。 果然是烫手山芋,箫飒左右手颠来颠去,他没去路只好爬上树,这棵树很大,爬起来不艰难,躺在上面正舒服。 满眼葱郁,树冠像把巨大的天然伞,把所有的不好的事情拒之门外,为他营造出一个温馨的世界,他躺在上面把皮芋皮剥了,两三口就把拳头大的吃光,没吃午饭只能先将就塞肚。 他搜出藏在胸口的成绩单,看到各项指标满分,如果真要考察他的实力,那必须有几项指标是不合格的,但老师那么可爱,给了他个全优,这令一向不乖觉的他很是感动。 把画面转到背面,箫飒盯着画中那清秀了然的模样,眼眶不知不觉中涌上一股滚烫的热泪,接连流到耳边,又从耳垂冰凉落下。 他不会说服自己这是在哭,拒不承认,只是觉得人生苦短,活得有点累,根本无从下手去耕耘,一份满分的成绩单,也许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张,还是别人施舍的,他在别人面前从来是表现出一副傲娇的样子,他不愿承认自己是脆弱的,更无法坚信这份满分的成绩单是他的。 司徒摸了摸脑门,奇怪地抬起头,晚晴天,怎么下雨了,还有点温度的。 “箫飒,你去叫大家开饭啦!”这突然的一声把眼圈朦胧的箫飒拉回现实,隔着百层树叶听见的声音很梦幻。 箫飒赶忙擦干了眼角的泪水,把不好的心情收收干,不给它们可乘之机,用略微哽咽的声音答道:“好的,我这就去。” 怕被这把雨伞挡住沙哑的声音传播,他只好清清嗓子改用更嘹亮的声音又答了一次,他第一次觉得回答一个人要使尽浑身解数收紧全身肌肉。 一个转身,那份成绩单落了下去,像只蝴蝶钻进空隙,箫飒想伸手去借,奈何出手晚了。茂盛的树叶挡住他的视线,他只好下去再看看飘哪儿去了。 他爬上来还不觉得自己是只猴子,况且那时候还拿着一个香芋,现在要下去反而没那么大的勇气。 但为了看司徒脸上的红印子嘲笑他(他以为司徒趴着睡着了),他只好抱着树干滑下去,粗糙的树皮擦得他肚子小腹和某些贴近树干的重要部位火烧火燎的疼痛,比火烧还难受。 到距离地面不高的东方跳下来后,箫飒哇凉哇凉地叫,漫不经心低头一看,颜面扫地:他什么时候在这,手中还正好接到了我的成绩单,该不会还听到我哭……妈呀! 见鬼了似的惊讶,箫飒防范性弓起身往后一跳,吞吞吐吐地说道:“司徒你,你、你小子,怎么在这儿?” “房子闷热,怎么,不行吗?”司徒掌握了话语权。 “行行行,把我的成绩单还给我!”箫飒尖着嗓门命令,但语气中的负能量能听到。 看他不收敛还这么嚣张,必然得戳戳他的锐气,幸好刚才没抹掉犯罪现场,司徒走近心里发毛的箫飒,用手指着已经流到脸上的水,故意挑着刺指给箫飒看,“刚才这棵树居然流泪了~你说算不算气温,我们还有几天可以玩的,你平时不是最爱秘闻的嘛,不如去传播传播,顺便请两个侦探来破案吧!” 司徒能一口气说这么多带刺的话可真是少见,不过箫飒已经没心情取笑他,随即他就明白过来了,真想抽自己一大嘴巴,他知道那怎么能是树掉的泪,明明是他的。 直面现实不当懦夫,气势汹汹咄咄逼人,“你自己在课室不也哭了,快点说,你要怎样才可以还给我。”司徒宁死不屈,对自己没哭的真理不舍不弃。 “给你就是了,”好歹是好心递给他,箫飒是用抢的,“不让人提拔,哎呀,你这就是承认自己哭过了呗!”司徒端详出非礼勿视的神态。 他的脸看起来很欠揍,原来自己平时欺负他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的,箫飒改口说,“你快点帮老爷爷端菜出来,我去叫其他人吃饭。”说着就揭开衣服把成绩单放回胸口好好保管,再次显出傲娇样,毫不费吹灰之力,占地为王,满分的呢,你有吗? 日子过得很牵强,这无忧无虑的几个月就这样走过去,哪怕时光的走姿笨拙得像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哪怕时光的走姿像威猛的野兽,他们的走姿都是那样的轻盈,就没有拖泥带水的心境。 这个状态是无法用词语来形容的。 一边狙击敌军,一边混淆视听,人生要么郁郁而终,人生要么无疾而终。 这才是印象中的箫飒,司徒无可奈何地双手插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互为表里吧! 端菜去吧,开饭咯! 第191章 开船之日 两个月零散的学习终于修成正果,他们在学堂里领到了船长牌,以及一份结业证书。 在盛大的开船日到来前,他们去找住在海边成天潜水捞宝的柯铭签和仲予玩了玩。 当然两个月漫长乏味的日子中,何落姿少不了来他们的住所找司徒和箫飒一起玩,冤大头还是冤大头,并未因逐渐熟络起来的关系而交情紧密,或虚张声势佯装彼此友好亲切,毕竟他们的差距太大。 箫慕家的婢女小兮也奇了怪了,三番五次偷偷跑下山来找他们聊天,爆箫慕的不良行径,好像他们一致对外似的。 小兮若是一个人下山定然不会得到允许,作为箫慕家唯一的子嗣,不安大小姐会和她一起下山。 箫不安与他们简单碰过几次面,她就和他爸一样把箫飒视如己出了。 短短两个月,他们俩从人生地不熟到拥有众多亲朋好友,这是一项飞越性的进步,但是有了联系的他们一分开就是几年,其中的苦乐悲哀有目共睹,这些黏黏糊糊的丝丝缕缕被一根棍子搅断了。 箫飒匆忙地收拾他乱糟糟的行囊,登岛以来他这是头一回比司徒积极,平常要收拾东西的话只表明马上需要去上学了,他能多拖延一刻就拖延一刻,这回可不一样了。 现在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再次踏上征途,心中奋斗之情未免难以按捺,曾经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历久弥新,尤其是和她的美好现今还有憧憬。 死亡淘汰制是残酷的,现实不准他拎不清。 若是世上能有第三种人,有天上的人该有多好,那么与非死了她仍旧活在另一个世界等待他,可他心里分外明白,这些想想还可以,若是得了相思病可是没药救的,人类世界和地狱她都闯过了并且死了,死是不可饶恕的罪过,而轮回是愚不可及的贪念。 初一当初是异魂,现今是凋零也是异人,体内的磅礴之势不可斗量,凋零的本领虽大相径庭,个体的差异还是存有的。 当下箫飒还羡慕他可以见到阎罗王成为他的心腹,后来箫飒对阎罗王的暴政很愤慨,断了要做他手下的念想。 时间不多没机会了,此行司徒最后悔没做到的想做的事便是与他第一位好兄弟初一会上一面,几年不见,不知初一已长为哪般模样,还是那位青涩的少年吗? 箫飒四步跳下二十几级台阶去找司徒,司徒也刚背好包袱关上房门,他们便一同下楼,把年久失修摇摇欲坠的楼梯踩得咯吱咯吱响。 坐在院子里抽烟斗的老爷子张开嘴想埋怨这两位老给他惹麻烦的小崽子的,话到喉咙转念一想就吞了回去,怕是以后再也见不着面了,不如留个好心肠老爷爷的印象。 “爷爷,你在这抽烟吗?”箫飒问。 “屁话。我不抽烟我吃烟啊!”还是没镇住。 “我们走了,你想不想我们啊?”箫飒又问。司徒推了推他,别啰嗦。 “不想,我这房间轮班的,说不定明天又有新人来,热闹极了。”老爷子刀子嘴豆腐心,他弓背有弧度的背影让人看了心酸。 “那好,我们就要走了。”司徒把一包银子贡献给老头,“我们用不了钱了,丢了也我浪费,留给你养老。 ” “你哪里来的?”箫飒问,司徒竟敢瞒着他违法乱纪私设小金库,越来越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了。 “某某人,呵咯滋……”司徒不开口说的话稀里哗啦有意搪塞人。 箫飒无法理解,马上被老头说的话吸引过去,不问了。 “那好啊,临死前,多抽抽烟享享清福。”老头子离别的愁绪和伤感比晚辈们还浓烈呢,他不得不认为箫飒和司徒是几十年来住进他家里最有个性最超众的年轻人了,离开和相聚总是相对的两个词,从陌生渐变不舍得。 住在这里老爷子对他们的呵护备至关爱有加,他会大晚上帮他们盖好腿踢开的被子,尽量变着花样做菜,把好吃的菜留给年轻人他专挑剩下的。 连箫飒这样的马大哈都能觉察出来,爷爷把他们当亲孙子看待,就像他守着的这棵老槐树,新的嫩叶卷上枝头,旧去的化作春泥更护花。 “爷爷,不要抽烟,抽烟对肺不好,晚上睡觉咳得厉害,还会减短寿命的。”家里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了老了老人就成幼稚的孩子了,箫飒捏着老头子的肩弯下腰低头像对待小朋友一样一字一句教育他。 “不抽,不抽,你们还去吧!你们不得赶路吗?”天色由灰褐转为浅白,时辰不早了,老头子担心他们延误时机误人误己,船都是排着队扬帆出海的,怎能没船长? 司徒看了天空一眼,时候确实不早了,该上路找顾先生去,“箫飒,走吧!”即使他也对六十天以来老头子陪他们度过的温馨日子感激不尽,深层说来是长辈和晚辈和兄弟们共同营造的温暖。 箫飒和司徒迈出不高的门槛,司徒旋即向门内的老头子鞠躬:“爷爷,生辰快乐。” “什么?生日?”箫飒见外,怎么今天就成了老爷爷的生日了。 司徒往下拽了拽箫飒的衣角,于是乎他幡然醒悟,也深沉地朝门内鞠躬尽瘁,“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你八十五岁生日快乐!” 老头子笑逐颜开乐不可支,“谢谢!”他好像一朵永远向着太阳盛开的向日葵,满脸褶子便是瓜仁。 此时不过是早上六点多,附近冷清只有几种鸟的啼鸣,住在大杂院里的其他年轻人还在香甜的梦中未醒,老头子经常起这么早,倒不是要可以表演给谁看他很勤奋,因为他光是坐着抽烟。 走出大院子的门口,箫飒不镇定地问司徒,“你怎么知道今日是爷爷的生日?” “哦,上次凋零来抓人,我看到了,而且我还推算出爷爷剩余的生命周期有多长?”司徒总是有过人的敏锐。 “多长?”箫飒既想知道又想不明。 “至多两年多一点,他的年龄算高的了。” “那我们就再也见不到敬爱的老公公了。”得到司徒笃定的回答,箫飒非信不可,苦着一张脸走路。 谁说不是呢! 顾先生毕竟有一套自己的小房子,位于东西区繁华的街道边,他们常去串门找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顾皑离玩,所以除了路途遥远外没什么不知路况的难题。 上午十一点钟他们抵达皑离家的庭院,和沐木姐交待好一些例如晚上要管好门窗之类的话,捏捏皑离的小脸蛋说些表扬鼓励要她保护好母亲的话,顾先生和他们一起出了家门,他们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一个仆人也没有。 顾先生怕时间来不及,雇了三辆车,叫赶车人一路将他们拉到东面的造船工厂,本来这当个戴帽子穿黄麻布大褂的人不肯拉,因为马跑那么远都吃不消,何况是两条腿的人。 当他亮出底牌时——他们一个月才能挣到的跑腿费,他们狂点头答应了,有钱就是能使鬼推磨。 这车也说不上是黄包车,就是农户卖农产品时拉的平板车,坐起来别提多磕碜,最后不想花钱买罪受的司徒自己跑了起来。 只要费用足够,车夫们马拉松可是很厉害,到了终点也没听他们喊过累,尽管他们气喘吁吁的,汗湿透背部的衣服。他们用肩上挎着的白毛巾擦汗,白毛巾经过真实的生活写照后,变成了柠檬水似的浅黄色。他们干了这等好差事,可以休息好一阵了,为了养家糊口,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箫飒司徒和顾先生来到人来人往的地界,有些不知所措,别看顾先生平时做什么事都身体力行,可他不过是比他们大几岁多几分担当的新人而已。 现场云集的人中有不少同他们一样的年轻人挎着包袱荡来荡去不知所措,来这里的人不止大半——应该说全部人都是首次到临,他们都是新上任的船长,刚接受系统训练的初出茅庐的新船长。 罪行小岛经过掘平的东海岸几乎是一片草原一般的坦途,他们的左边是露天的造船工厂,面积很大一眼望不到边际,无数从事造船行业的精壮力正抛下他们的热血热汗,全身心投入这个他们热爱或百般无奈从事的行业。 以后也将会有无数新鲜革命血液涌入,造船业终归是效忠死亡淘汰的地狱最发达的支柱产业,缺其不可,亦会永远如此下去,除非未来有谁能扭转地狱的格局。 下午两点多太阳正刺眼,天空没有云一朵也没有,无须穿过厚厚云带的阳光直接炙烤大家的脑袋,各个人脑门都布上了豆大的汗珠,春天热起来也要命。 远远的北面海洋几十艘经过审查合格的旧船排着队依序停泊在海岸线附近,一艘一艘密集而成的队伍,它们像首尾相连的鸭子,咬着前面同伴的尾巴不放。 东岸的每天都这么热闹,热闹得很容易无聊,漫长而琐碎的时光组织成恍惚的影像,倒影在海面和着桅杆和船帆前前后后的摇晃,而他们的影子就成了太阳刺透的云层透下的阴影,根本罩不住一点人的炎热着,张口就是要吐出火舌的燥热,空气也被无色的火焰燃烧起来,一时半会他们都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若是附近有人说话被他们听见了心情不好,这种感觉像是自己一人在大考前努力温习功课,他们呢却在一旁开开心心吃饭,吧唧嘴发出超大的声响钻入人红胀的脑袋,挑拨着那根暴怒的神经,特么想一本书拍死那人,我心情不好明知故犯,叫你在我头悬梁锥刺股时吧唧嘴吃饭。 “你们在这等着,我帮沐木领船当船长的事还没跟人汇报呢!”顾先生走开了,箫飒和司徒都没开口,用那雾中迷茫的眼神示意。 人群多的地方有多少人在奔波忙碌?有些人明明一点不急,只是急在拥挤的世界里没了回程的渴望,以为自己很着急。 司徒和箫飒就是这样的人,他们以为自己很忙,其实什么都没在做,受到旁边走动人们的干扰,身随心动。 管辖东岸需要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无论刮风还是下雨,三百六十五天不间断工作,越繁华的地方越需要足够的代价来付偿,由此顾先生正焦头烂额急忙寻找人更改沐木与他名字的方法。 无论以什么方法来到此地的明眼人抬头总能望到高高在上的塔台,这像一种全木制岗哨,有螺旋状旋转的楼梯直通上面的单人岗位,顶部是干茅草搭成的草棚。 在这片人人踩踏得没有一丝生机的荒瘠之地上,这些每隔几十米便有出现的高腿简易塔台就像沙地上死亡了但不腐不塌屹立千年不倒的胡杨,坚韧而傲立着的士兵。 每个塔台上都有一张办公桌和两张椅子,若有谁不懂什么问题或注意事项的便可以登楼拜访。塔台上都有一位诗词歌赋全能的凋零,懂得地狱所有事情,通称行走的教科文书。 或许首回听说阎罗王直系下属凋零的人会对他们充满幽深的恐惧与好奇,但在罪行小岛上他们一点也不神秘,大街上随处可见,只靠个人分不分得出来。 末影人的神出鬼没反而更吓人,凋零的隐蔽性方便他们掩藏身份更好打入敌方后台,这就是为什么阎罗王更喜欢凋零,而凋零的能力着实比一个样的末影人强悍太多。 罪行小岛的秩序正常,并不每天都会发生一些横七竖八打打杀杀的事,所以凋零御敌的方向暂时改为维护治安和义务志愿者的范畴。 他们似乎成了一群大好人,很久没有人见过他们杀人如麻的恐怖实力了。从前对他们避而远之的人们渐渐愿意抛去旧成见走近他们的世界,一个秘异古老而拼命的内心。 有人称凋零是阎罗王手下受了“宫刑”的男男女女们,可这不完全准确,他们不过是脑子被洗了点自我意识丧失殆尽,为阎罗王守护这一方安宁是宁死不屈的。 顾先生爬上塔台坐在一位少见的女性凋零对面的椅子上,中间只隔一张桌子,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事就办妥了。 顾先生神情无精打采且抑扬顿挫地下楼。凋零像被程序员设定了怎么吐字似的,交流起来语气平缓,说的话语无伦次没带半点感情色彩,就连嘴巴也长得很小,好像她们的牙齿全是蛀牙,怕给人看见看天大或地大物博的笑话。 初登罪恶小岛二月,杀戮至今未有发生,显得这是一个平和的山清水秀的地方,可这不表明暗潮汹涌得以平息。 第192章 向着海洋出发 下午三点半,太阳像软绵绵的火红焦糖,再照不出一个多小时前那种温度能烫伤人的光亮。 启航威震天下的号角声,由四处穿插传来,能把人固有的肉体和灵魂割裂,不知向海洋吹去多少思念和爱恋,也是一首不知埋葬多少成年人少年时光的舟曲,载着他们航向更多预知不了的成人感伤。 在船上度过了残酷青春期的少女成长为体态丰满前凸后翘的女人,雍容华贵脸颊盈亏,有着成熟女人的别番韵味。 少年们的激情澎湃的梦向男人的理智迈进了一步,脸棱角分明了,喉结突出高昂了,体格健壮了。为了生存再斗争一次,活下来的人就是耀势的胜利者。 “一般地狱的男女在船上就谈恋爱,登岛马上结婚,你错过了第一次,这第二次回来就成为大龄剩男了。司徒,你说我们回来是不是该谈婚论嫁了?”箫飒担心司徒不阴不阳的没人喜欢他。 箫飒说得没错,十五六岁春心萌动,十八岁结婚,就算心爱的人在死亡淘汰中死了,他们也会随便挑个对得上眼的人痴守一生,而他们两个没什么起色的样子,回来就二十多岁了,愁人啊! “什么我错过了第一次,你不还是一样吗?”司徒不希望箫飒不说自己,把他们强行拉开,好像不是同路人。 “我啊,算了,我守活寡。”箫飒悲情着脸说。 “你何必呢,与非喜欢你好好的,你好她就好,要不我帮你当媒人?”司徒心中灿出一朵金莲。 “你,算了吧,那何不安粘着我,你就说她喜欢我,你可以把元起当妹妹,她为什么就不可以单纯地把我当大哥哥?”箫飒问。 “我,我说把你介绍给我妹妹元起,就是你提到的元起,如何?”司徒顿了顿,“我没有陷害你毁你后半生的意思,她是个聋哑的美人鱼,但这可以找到解决的方法的。” “大海波澜壮阔,找得到她吗?”司徒分不清箫飒脸上的笑是怎么回事。 “说不定呢,我们航海几年,遇见的概率很大的。” “哦!”箫飒淡淡的应了一声,他也不知这个“哦”究竟在他心里有多重的份量,又代表怎么样的境遇。 “不聊这个了,命运多舛没有对错,往后的事日往后提——今天都一大筐麻烦等着我们收拾呢!”司徒忘情地拥抱蓝色的忧伤。 他们还没来得及钻研好收拾一箩筐的麻烦,一件麻烦事就是一件长满了皱褶的衣物,首先得用熨斗烫平,有些烫的时间太久衣服就坏掉,熨完了之后就得折叠,如果要花大把时间把衣服整理进干净的放了樟脑丸的衣柜,箫飒和司徒绝对愿意一顿乱塞,等他们要找其中某一件事,一打开衣柜强塞进去的所有衣服便都倒下来把人埋了。 这就是他们现在这个年纪这个时代所经历的哀愁,也许那在成长后回顾来看并不值得一提也没什么好炫耀的,可是现在它们起到了统领他们人生的麻烦作用,暗无天日地折衣服。 “嘿,两个小鬼干什么呢?”顾先生走来按按他们的肩,“人嘛活得开心最重要啦!” 自锣鼓声响起以来,声势浩大的人群便不再流动了,站在原地等待调遣,说话的有意压低了声音,喧哗的环境转瞬变得庄穆。 司徒看到远方写着沐氏的船帆取了下来,很快被船上的水手和末影人换上顾氏船帆,这应该是属于顾先生的了。 他们熙熙攘攘指三指四,可能第一次当船长,心情会变得不一样吧,有的自鸣得意神采飞扬,有的面色凝重步伐沉重,看着很油头粉面的箫飒归属第一种。 顾船之所以能临时更换,在于每艘船都新设有一个小单立的船帆室,每艘船的船帆室内摆满了许许多多的船帆,百家姓都有,这里的纺织业也不赖,船帆大都用的是耐用耐磨抗风性强的粗布。 应与非去世后,箫飒不知是潜意识所为还是怎么,天天都穿一袭黑衣,突出他很抑郁而且神神秘秘的特点。 早上出了院门找顾先生出发的路上,司徒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箫飒胸膛前的包袱,且恰逢迎上一块硬物,疼的他哇哇叫。 他经详问得知,那是箫飒心爱的女人的牌位,之后他们什么都没说。司徒不清楚这些情情爱爱恩恩怨怨的东西,觉得箫飒的执着是稚拙而顽固的,这么大人了还像个要守护童话故事一辈子的小孩,唯有用愚蠢来批判他的作为。 位于远处海船与即将登上船的船长们间是一个单独矗立的主塔台,上面有位声音洪亮的高官,集合的号角声一停,他便气定神闲地照本宣科,讲那些万变不离其宗、换汤不换药每日都要读上一遍的新船长致辞。 一会儿什么歌以咏志,一会儿传统习俗古已有之,啰嗦一大套,司徒箫飒和顾先生都在左顾右盼,心思没放在这上面,即使他说得出神入化入木三分。 高官讲了几刻钟似乎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节奏,这时新船长们都云里雾里睁不开眼了,无论在哪个时候,领导讲话总有催睡的符咒,让人产生恹恹欲睡的情绪。 慕容风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来到了箫飒左边,他扭头发觉身边有个非正常人士时,心脏突突跳,“你干什么,有病吧你!” 箫飒都这样侮辱人了,慕容居然没有生气,眼睛里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作为斑斓阳光的眼神向远方的海投去,“我有权利,你可以不去当船长。” “我不去当船长,我有什么好果子吃?”他的眼神不对劲,不可能这么讨人喜欢的,箫飒看着有些呆愕,他想罪行小岛的确是个很容易见鬼的地方。 “当我的手下,当我的得力干将。”慕容风澈的眼神似乎更加明亮光芒起来。 “做梦吧你!”箫飒大仇未报,怎么会倒戈帮心中最大的仇人当手下,当初他是怎么待他的又是怎么不准他们五人看到小岛样貌的,现在来提这些荒诞不经的要求,他宁愿当一辈子壮志凌云的船长,也不同意和他同流合污,道不同不相为谋。 开满鲜花的小岛,莺歌燕舞的小岛,人载歌载舞的小岛,人欢欣鼓舞的小岛,耕耘的土地低贱的贫民,而土地不隶属贫民,他们还能干什么体力活以外的事谋生? 小岛漂亮的外貌,应与非不曾看过,小岛隐藏着的丑陋的面目她也没看见,所以两两打平,谁都不欠谁一个交代。 仪表堂堂威风凛凛的慕容阁下会拉下脸皮请求自己一个无名小卒,箫飒知道他看重的是什么,不就是历史上第二个可以自主操控虚魂术的人吗,着重在于虚魂术而不是他这个人,空有一腔才华又如何终究抵不过人心的险恶。 他不想陪谁去和谁争斗,他不想再为了保护谁不惜一切甚至豁出自己的性命,他对屡次三番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厌烦厌倦了。 司徒看到一袭白衣的慕容和黑衣箫飒就事论事,认为他们一定是至尊高配般的太极图,相契度堪称一绝。 灰心丧气的慕容走了,后面跟着几个愣头愣脑的随从,即使没随从也好他自身气场强大,他一走到哪那儿的人便赶紧给他开一条路,他潦倒的白色背影快速隐去,似黑暗中最后一丝光明夹着尾巴逃离了。 像他这种精神分裂得厉害的人不值得信任,摆在面前的结果一是被背信弃义,而是被他手刃,下场注定不会好,傻子才帮他做事。 “真好啊,他当过船长,不用心神不宁在海上来来回回奔波几年,不用为眼前将发生的各种坎坷忧心顾虑。”箫飒振振有词。 “你不也有机会吗?”司徒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你断然拒绝了。” “我才不要他的施舍当他的手下,说得我很弱似的,我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未来将独步天下的人。”箫飒洋洋自得,司徒——想得美,你开心就好。 高管念演讲稿念得满面飞霞,最后来了个戏剧性慷慨激昂的首尾,一个指挥家一般高高举起胸前的手,咧着嘴角呼气,多读几遍,他能把这一份讲义倒背如流。 大家眼巴巴地望着塔台,咬牙忍着脊椎的酸痛,手掌合拍掌声雷动,掌声不是送给辛辛苦苦的高官,而是送给心胸开阔竟睁着眼熬到了结束的自己和他人。 紧接着高管拿起一份名单,念船长的名字,每念一个,被叫到名字的船长就轮流上船,罪行小岛近岸的海域水较浅,船只总能在外海等待,大家都得坐摆渡人划的船去。 终于还是念到了三个人的名字,每叫一个名字就放一排鞭炮,炮竹声是来热场的。 他们坐上小船然后跳上了属于自己当船长的船,划船的人便回去了,在大船与小岛间的海面,小船和人来来往往运来一批又一批,几十位船长都到齐后,小岛上的人开始擂鼓送行。 箫飒这才明白人潮拥挤的实则不见得有多少船长,他们大多数是看官,他还以为会有几百甚至上千艘船同时航行。 这艘船不是原先的慕容船,箫飒绕着船头大量,觉得既陌生又亲近,若还是从前那艘船就好了,说不定还余有与非的气息,再说成天待在老地方,关于清明宿舍五张清秀面孔的回忆也变得刻骨铭心吧! 船开了,顾船司徒船和箫船逐渐靠拢并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防止撞船,他们已联结为一个强大的小团体,为了加速前进并早日返回罪行小岛,他们的压力仍是不小。 当船长得拥有足够的自制力、自信心以及能掌控场面的严谨、敏觉性判断力,同时消除内忧外患,那些向自己发起挑战的胆大包天的船员和那些想抢船的外船船长和船员,少在海上漂些日子是船上整体队员需面对的共同难关。 在空船驶向新魂码头的途中,也得留意前方来船的意图所在,因为那些正在打打杀杀的船遇见仅有船长和水手们在的船必然会依仗人多力量大欺负到人头上,宣战是常有的,应战是必然的。 海平面上突然出现几个黑影,挂着青帆,箫飒潦草的看了看以为是登岛的船,可仔细一看又不像,登岛的船应该驶向南面,怎么从东边来了? 塔台上的人也发现了海上的异常,号角声从身后响起,箫飒看了一眼前面起义军的船后赶紧跑到船尾去看,号角声不同于先前的平缓婉转,变得急促而短调,奏出了悲鸣的曲子。 箫飒不怕他的船遭遇起义军攻击,他们恨的不是被迫履行船长职责的人,令他们痛恨的是为阎罗王办活的凋零和有官爵的高官散兵。 中间是司徒船,前进的方向箫飒的船在最左边,而到船尾看方向他是最右边,右边突然袭来一阵穿堂风,他转了个头就看见几艘挂着青帆的箫船船身不足十米的地方疾驰过去,向造船厂的方向快速行驶,只要把造船厂夷为平地,死亡淘汰便不能为所欲为了。 箫飒从包袱里搜出望远镜,将其中之一扔给了同样跑到船尾的、心急如焚的司徒。 他们看见在船上游荡的平民们忽然变成骁勇善战的样子,手持武器对着快涌向他们的起义军。 两人惊心动魄的看,原来他们不是普通人或是过客,全部是凋零麾下的短小精干的士兵,眼睛红红的,想自己刚才就混迹在这些凶恶的人中,箫飒的心愈发动荡余悸。 在造船厂打拼的贫民有的逃亡,老练的船匠们却和塔台上的凋零们一样不动声色。 这样的场面甚而比这还乱的场面他们都经历过,不都没事,这次又有什么好悚动害怕的,要是偷工减料趁乱逃窜被抓可是得挨板子的。 箫飒汗毛竖起不寒而栗,血淋淋的大仗打响了,起义军的船员们还没来得及上岸就被各种武器以各种致命一击杀死,那些将士大器已成,何谈会当凌绝顶的凋零们又多英武,目睹战场风暴,连眼也不眨一下。 战斗半刻钟以内结束,那些对待战事无动于衷的船匠估算对了,那些起义军是赶来送死的。 那些乔装改扮的士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巧夺胜利,他们一半清理尸体一半去抓那些胆小如鼠的船匠回来,起义军的船基本无损伤,船夫便把它们征收了,准确来说应该是收纳。 青帆起义军没有统一的指挥和大将元帅,他们大都是死亡淘汰中较有血性而有勇无谋的船只,对阎罗王的暴政统治恨之入骨以致反目成仇,几艘几艘志同道合的船联合为小团体贸然前来送死。 对东岸阎罗王的手下来说,对这种事他们屡见不鲜,对付起来也熟能生巧,前来送死的起义军往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来时还觉顶天立地游刃有余,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但真刀真枪干架时随随便便就缴械投降,一群热血沸腾前仆后继来送死的起义军。 箫飒以个人原因,他愿意站在起义军的背后默默支持,可他不会成为一位起义军,这是他做人的主张,起义军的果敢无畏是他钦佩的一点,可他们的愚昧蒙昧他无法昧着良心说天真。 第193章 航海纪实(上) 转眼,海上船长生活过去两个多月。 当船长的繁琐日子比当船员还多不胜数,每天只是和司徒与顾先生聊聊天钓钓鱼,其他现成的娱乐大概是睡觉或进练功房发泄一下苦闷。 当船员人多,虽需殚精竭虑面对和处理连绵不绝的长城似的麻烦,也好过每天站在船头甲板上承受日晒雨淋。 特别希望能早日抵达热闹的码头把我那两百个船员接上船啊,看他们打架应该是很有趣的事情,就像当初慕容看我们一样,耽我恨慕容风澈的那些残忍手段和处理麻烦事的漫不经心。 既然我经历过了并讨厌过了我就不会以同样虚与委蛇的理由,去自以为是地欺负我的船员,要当乌奈船长那样的好船员。 时间没来到尽头,一切就是个未知数,希望我不会遇到瓶颈,希望不要进入亡海,希望没有比我厉害的船员把我杀死,如若有人打我,不知司徒会不会帮我忙,打破我输不起的惯例。 到时候或许有个同我一样老爱待在船尾的少年,他爱上了应与非一样的少女,结识了司徒一样的好兄弟,还有箫昊一样高大威猛的好大哥,以及爱上箫大哥这种有担当男人的、和梅苏姐一样好的女人。 我不喜欢船长的宿舍在那么隐秘的角落,上楼下楼通过长长的过道走得很累,我擅作主张把船搬到了船长室,我不知道船尾是谁的空间,但我知道我在的时候它是属于我的,我竟然迷恋起船只来了,在乘风破浪时它的造型是如此优美。 炎热的夏天到了,夜晚我把所有可压缩的窗户打开看星星,我好像看看天空以外的地方,如果某天我有足够的实力我会去的,但不是像万户那样,不过一个傻子也成了身先士卒试水深的英雄,这让我感到意外和生命的可贵。 船上的生活一般人熬不下去,司徒一定喜欢清静,他恨不得后半生都这样度过。顾先生很想念家中的妻子,他们两个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世界。 我有时和水手们沟通有时命令末影人帮我做事,我尤其爱捉弄末影人,为了泄先前身为船员时他们看不起我狗眼看人低的怒气。 虽然他们与我是独立个体有权利抵抗我,但我一点不怕,我把石灰水泼他们身上,把他们染成白末影人,笑得我肚子疼,若是与非也在,她肯定笑得很甜美,还要用拳头敲破我的脑袋。 我还进过末影人的寝室,夜里我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走进去,他们感官很敏锐,月光下齐刷刷地睁开明亮的大眼睛。 我发现他们一共有三间房,每间差不多三个人,他们房间空旷干净,他们贴着墙睡觉的,不占地,末影人真是神奇,不过遇上我怎么个古灵精怪有仇必报的船长,他们以后还得有很多吃不了兜着走的心路历程呢! 一路上遇到不少往罪行小岛开去的船只,别提有谁打我们的注意了,他们大半看到我们三霸后而拐弯绕道行驶,算他们船长明智,没有眼红,没有想打劫我们的想法,我们合起伙来阎罗王他爹都怕的,我可没开玩笑,主要是因为我在说大话。 船长的饮食不错,比那些呆板的船员伙食有着天壤之别,吃多了之后我感觉自己人品比颜值高,三观比五官正,怎么办,又想起了冤死的阿末。 有时候我看着窗外的风景,眼神从东边的窗户看到西边的窗户,一个扭头时间就是十二个小时,没有你,窗外的风景真丑陋,不要走。 有时候我盯着天花板,看天花板由木色转为完全黑色,我眨了几次眼我数不清,不过人永远只有一个,我的脑袋瓜开花不结果。 有时候我会看看湛蓝辽阔的天空和广阔无垠澄蓝的海洋,我会看船的影子可我看不见海的影子,或许她又和伙伴们走散了,也不知道元起在不在船下追着影子玩耍。 夏天的天气阴晴不定,时而酷热得人要钻进冷库和食物一起乘凉,时而瓢泼大雨让总不撑伞的我深感意外,偶尔时来运转时只求雨过天晴,有时正遇头顶一道七色彩虹或红紫颜色排列顺序正好相反的霓虹,这是我迄今为止在地狱见过的色彩最陆离鲜艳的光,虽然那抹弧度和我认识的九成以上还没来得及好好珍惜的人一样眯眼即不见。 时间来到半年后,加之之前两个月,已经度过索然无味的八个月了,虚魂术有长进,司徒小子的鸡毛掸子攻步步追击紧咬不放,让我不敢自乱阵脚有丝毫懈怠。 船上的日子过得无滋无味无声无色,舔冰棍黏舌头的夏天过去了、披风衣耍帅的秋天也过去了,现在我又把自己裹成球。 其实安静的日子过得多了,人会由衷地享受平淡的快乐,我渐渐的变得有点封闭,好像面壁思过了八个月,精神得也陶冶熏陶,整个人的气质都升华了不少,想来船上的春夏秋冬我都体验了。 漫无止境的悠闲时光使得我走向一种云水禅心的安稳境界,每天懒懒散散起床,身体的沉让我卸不下劲去做某件事,体内的力量又像比天地还大,这使我不舒服。 罪行小岛只是一座岛山,但身处其中会有种层峦叠嶂的罪恶感与迷宫般迷失方向方寸大乱的迷失感,像走进满挂金丝蜘蛛网徒有其表的废墟,走一步身上粘连的金光熠熠的蜘蛛网不计其数,摆脱不了伪装成金丝的黏性蜘蛛网,走起路来脚很累很累心很累很累。 茫茫大海的面目或许直观而现实,能将除苍穹外的一切吞噬掉,如果天空被海面镜子照到的画面也算的话,那海便是这个世界混混沌沌当之无愧的主宰,可就是这样,我依然承认它时而还是温润温柔的,不忠厚的是碾压他的船,抛弃它的尸体污染它的是我们。 地狱是个成熟的红苹果,无数蚯蚓一样的虫子出生在他的核心,它们是贪婪而自私的,一口一口把这个珠圆玉润的苹果的果肉啃个精光,直至它们啃过成千上万的隧道咬破光滑发亮抹了蜜一般的果皮前,外人看到的苹果还是安然无恙的美好,当其中一只快马加鞭的虫子糊里糊涂又一心张开口咬开苹果皮时,苹果内所有不好的虚伪的虚荣的全都从这个小洞口喷出去,洞口逐渐变大,破坏和谐的废物释放加快推出,难道没了坏东西的苹果就是个红苹果了吗?不,它俨然败絮其中,果肉和养分被虫子吃光,它们把苹果吃得只剩果皮,然后冠冕堂皇耀武扬威地从洞口一一钻出奔向下一个苹果,而这个苹果果皮渐渐干瘪萎缩最后消失,它的腐烂烂到了根子上。 过年,我们三个大男人走到中间的船头摆张桌子谈天说地,从傍晚到半夜什么都没多干,一直吃吃喝喝嗑瓜子乐个不停,没有绚丽烟火没有喧天的锣鼓爆竹,岁扔不得不除,除夕夜啊! 我们喝了多种多样的酒,甜米酒包括烈酒,没箫大哥他爹家的酒味浓烈,但出其清冽甘甜,我没喝醉只是头些晕。 司徒也喝了,他单喝了几口陈年佳酿的米酒就不胜杯杓醉了,他醉的形态和我截然不同,他是红着脸头磕桌上便不痛不痒不省人事了,我和顾先生一起把他抬回他的宿舍。 我自觉自己越来越有成熟男人的气质和魅力了,除了稳中求进的武术,身体也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每天的变化微乎其微但累积起来就大有不同。 十九岁想起来,应与非这个名字百听不厌,可是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很难过很思念。 唯独有一件事恨得我牙根直痒痒,我好歹是一米八五的大高个,标准大长腿,可我记得我曾经说过要把箫大哥比下去,现在看来,这辈子都不可能了,日后若有幸再见要不我踩高跷摸摸他高我半个头的头。 怎么办,青春都没了,忘了刮胡子但我话嘴边就是一圈青色的淤青,长大了好麻烦,虽然胡须一两年前就刺破皮肤冒出来了。 那时与非还在人世,我叫她目不转睛好好看看我比发丝还细还密集的胡子,我抓住他的手摸一摸,她说没什么感觉,可我还是很兴奋,人生第一次长胡须耶。 与非好像不太喜欢软趴趴的胡子,成熟男人的才刺人吧!她倒是爱看着我的喉结或者动手摸一摸,像摸宝贝一样手法细腻,她说男生喉咙里有块硬骨头,是不是结石啊?能不能像口哨一样吹响? 我笑得前仰后合。我说这是男生的第二特征,表示登岛后可以同房有生育功能,然后我就被揍得鼻青脸肿。 再次想起日期来已是隔年的初夏了,没想到我们一往无前这么快到达码头,接近码头的大海是黑色的,很想被石油等液体污染过的样子,这个我出生第一眼看到大海的地方,离开它将近五年的今日我得偿所愿回来了。 码头上的人川流不息,但很多新魂瞧不起我这艘船,我觉得奇怪,全部船一个样他们要闹那样,不过男色社会自有很多小女生以貌取人登上我这艘船,但我对与非的爱是忠诚的,心坚若磐石坚决不动摇。 也有很多名目繁多奇奇怪怪的男士上这艘船,我是新魂那时便上了一艘很多怪声怪气人的乌船,看到那些大眼睛戴草帽抽烟牛仔装扮的人,我就觉得自己很弱小所以很担惊受怕,但长期相处下来我悟到看人不能光从第一印象去判断,因为这是歪曲事实的源头,不是我自恋事实上,他们最终都输在我和司徒的脚下。 身为船长,有一种身份——是船员的共同敌人,不是哗众取宠的玩物,绝大多数船长旅途中不会遇到有人向自己宣战,毕竟老手经验还是富足的。 即使有那么多亲切喊我哥哥的八面玲珑小妹妹,我也不会心慈手软的,我怕落入她们陷害我的美人计陷阱中,错了一步可招架不住。 我已经做好了与他们斗智斗勇的准备,随时恭候他们,前面几个月我走路还可以双手负颈高抬腿轻轻松松吹口哨,他们不可能短时间把我杀死,我可是能使魂将他们一招杀死的。 先人说过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才不信这句话呢,和一群心术不正居心叵测的来路不明底子不白的船员同船渡,我可不得和鬼共枕眠。 几天下来,我已经身心俱疲,为了维护我身为一名青年才俊杰出船长的尊严和威信,我把乐天派的自己乔装成了一个连我亲妈都不认识的冷酷船长,当然我知道我没有马,好几次想起自己的转变憋不住笑露了马脚,唉呀……我的船我一言九鼎,奈我何? 一个月过去,到了盛大的死亡典礼,人死的死、没修炼肌体成功的半生不死的进入“小黑屋”也得死,一共死了三十多个。 十几位长老分三路登上三艘船,三艘船同时展开此必执行的仪式,长老带走十几位天生的异魂走了,我没问清他们船个丧生多少魂,如果各是三十,那么相加起来一共有九十了,我没想到才一个月便折损这么多,打斗中死伤的人数还得另当别论。 比起我做船员的船,他们这些当我船员的人可就倒霉糟糕透了,船上没有老庸医那样天生就会治病的医生或郎中,一点小伤疏忽大意不及时处理就会溃疡感染、破伤风感冒发烧,最后成神仙也医治不好的骨髓之疾,他们连讳疾忌医的资格都没有呢。 我心里还挺感激仰氏孟婆的老伴庸医,虽然他们父女俩一直想方设法利用我们为他砍平荆棘,但若不是有他这么个悬壶济世的人存在,他不给梅苏和应与非药,她们可能就半路夭折了。 手下船员拥有完整肉体成为人后,一系列事宜紧锣密鼓地展开,我做的很少,大多数活全情交给末影人干,他们必须全勤,这是我给予他们的惩罚,若是不从我这位坏船长可是要严刑拷打的哟,凭我现在的能力,杀死不死之身末影人不在话下。 我觉得好奇怪,世上总有不死之身,可他们又都会死,岂不自相矛盾。 阎罗王不死天理难容。 我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长生不死之人? 第194章 航海纪实(下) 几个月过去,船员们的能力与日俱增,攻击特性也初露端倪,我感觉有不少男的虎视眈眈着我,因为我只帮女性医治一些小伤口而不帮他们解决大问题大麻烦,这让他们不满,说我偏袒和女生生死与共暧昧不清,我说他们无理取闹羡慕嫉妒恨,要是女生身上留疤不好看,男生身上留疤是上天的恩赐,女生喜欢粗犷的男生,你们太狂妄不行。 武功高强的人不在少数,强盛到能威胁到我地位田地的人暂时看来没有,就怕有谁留了暗手。 有一个特别出挑能使蛊毒的少年,长得不很眉清目秀,但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中他毒的人会在房间里痛苦死去直至变成一具千疮百孔的干尸,我得格外小心他。 我想,从心理学方面来讲,其他百来名船员大约已暗度陈仓明修栈道想联手铲除他这位祸害,就像当初的我们总想先杀死慕容风澈,虽则无济于事,他最后成了船长。 可我不能让乌奈船长的悲剧在我身上重演啊,我又不是舞台,又不是崭新好作画的白纸。 光阴流转大风大雨大浪都过去了,一眨眼新春来临,且不说我日防夜防提防那小子提防得多苦,但各位众志成城的努力没有白费,牺牲了几十人把他这棵苗头铲掉了。 我给他们上百号人发了船员牌,船头一道打开就可通往极乐世界的大门,任他们逍遥去,我们以前排着队去忙到很完,就私自下决心一下子把他们全踢进去,好马马虎虎草草了事。 这是离开罪行小岛的第二个春节,我们的速度绝不是别人可比的,因为在回程的路上我们看见几艘同一天出发的船还在奔往码头载人,不是他们太慢是我们飞了起来,三艘船终日不停,也没人敢挡住我们去路,这拦路虎可不是谁都敢当的。 今年比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去年热闹多了,哦我不敢相信跨年我就二十岁了,这日子过得贼快,我还反应不过来。 我也老大不小了,开始去多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比如死亡,我在想我的生命究竟会在多少岁时完结? 他们说时间可以让我们忘掉一些人一些事,可应与非我连模糊她绯红的脸颊的勇气都没有,时间不是特效药,无法抚平我心里的创伤、伤口。 司徒船上女流之辈居多,大概是看上他才上的船,我前几日看到女生们围攻他,嗲声嗲气要他过年放烟花,他闭上眼睛汗流浃背,阴沉地点头。 这不夜里天空爆了烟火,他们一束束从直筒里往天上蹿,绽放了最好的节日,照亮我光怪陆离的眼睛,照亮了我整个世界,拿人比喻成世界总是欠揍的,我的世界别人可以涉及,但我的她绝不允许。 司徒只是默默拿着根香不停点火擦汗,那群女生可是会为他赴汤蹈火去送死的,没有一点船长的臭架子,哪里像我装也要装。 已婚膝下有子的顾先生跟我们是同类人,船上的女生尽显妖媚,他得控制住自己的艳遇,不去外遇谁,我光想想都觉得难受,都怪她们不要脸,幸好顾先生自律。 我们且歌且行的航程一切顺利,在每天统计剩余活人的情况下,日子走到了第三年的秋高气爽。 我很开心暴风骤雨的季节过去了,深秋凉意浓,我加了件外套,我也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就喜欢上了黑色,我觉得他很包容百搭,怎么穿谁穿都好看。 司徒说我像牧师或起灵师,我骂他自吹自擂,他穿起来难看死了呢,黑色在有些民族看来也是吉祥如意的颜色,白色在某些人看来也是不吉祥的,这些人笼统的意识是食古不化的陋闻。 在我的心中曾经踊跃过贪念,我打败了阎罗王于是坐上了王者宝座,那时所有人臣服于我,而我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站在人类的巅峰踏在山尖上独善其身,是我这么一个连船长都当不好的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冲动和欲望吧! 我太迫切想打破死亡淘汰的秩序,改造这个物是人非的世界,但我活得很急躁,我根本没有勇气去傲视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在我面前死去没了生息和还手之力的人。 要想好好活下去我应当鼓舞自己,一个不是十全十美的人也理当不应十分的自暴自弃,世界上没有一块不带半点儿伤疤的皮肤,细胞每分每秒都在死亡,正如世界上绝大多数自怨自艾的人总在怨天尤人抱怨这抱怨那,可他们和细胞一样有修复性,死了的还会生出新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不完美是我们可以引以为傲的疤痕,伤疤是永久纹在我们身上的至高无上的美丽视觉立体烙印,是我们找矛时抵御他人人身攻击先一步送出去的钢铁盾牌和从别处找自信的勋章。 几年里,我胖了又瘦,胖的时候坐下来肚子有点赘肉,瘦的时候有肌肉,这是吃饭前与饭后显着的对比,我觉得很讨厌,以后多往练功房多跑两趟就是你,我不要变为青年油腻男,我不要吃完饭肚腩变化大,即使这是作为人一个人都有的苦闹,加油努力。 三星西斜月色冷人,地狱的飞虫多了绕着我飞来飞去,夏天的闷热被亮亮的秋风风干蒸发了,大团大团略微带着寒意的雾气逼近身子,我有点冷于是我把窗户关了,窗外的景色虽然不错。 半月十五月光很亮但也很凉,秋天的天气很好,夜晚的星空都较之春夏清明澄透了不少,就像漏下网丝过筛的果汁,影响口感食糜一般的肉渣与汁液分离开来,璀璨的星星也发出让我一秒内短暂失明的寒光,荒凉好个秋。 悠悠岁月里的秋季让我又爱又恨,较之其他三个季节它是最适合看夜空的几个月,它贴人的凉爽帮我剔除了大部分夏季的闷躁和汗水总湿透衣服郁郁不得志般甩也甩不掉的稠密麻烦,可这种吹散空中云带一丝不挂自带的苍凉意境让我的心下了一场几十天的秋雨,让我不由地想起“一层秋雨一层凉”这七个字。 一年四季,四季不外乎为神奇的存在,古人的心思又多巧妙季节的区别就有多慎密和寓意深远,春天是蓬勃希望的象征、夏天是繁茂的青春、秋天总是夹喜夹悲的、冬天赞叹大自然的壮美——更多是在借喻其他植物的顽强,诞生了许多托物言志下闻名遐迩的诗句,丑恶的背景下也有不少淫词艳曲倍出,我自诩秋季配我,哪怕我软饭硬吃引喻失义了。 秋天的空气微凉干燥,一切都刚刚好不像冬天冷得裂肺,经由鼻孔湿润吸入肺中,一呼一吸间排出了肺部所有杂质似的清新,宛如漂白水全面给肺和呼吸系统洗了个白白。 头痛,我怎么说到这层面去了,现在我不在乎什么,什么也不想干,只想永永久久如此下去,希望我心中的力量,每一次输送热血的力量渐大,只有可以大力出奇迹。 我度过一段时间天下难逢敌手的邋遢,所以我比别人更懂什么叫气质的焕发。 二十一岁的新年再度在船岛上度过,真是奇了,从刚到地狱的十六岁到二十出头的五六年时间里我没有一次春节是在小岛上欢度的,相信以后会有的,我眼红了。 乘慕容船经历两年多才抵达罪行小岛,我当船长这回一来一回竟仅用了两年多不到三年,看来我还是有一技之长的,还得感谢顾先生和司徒的陪伴成就此次航程的顺利,过了个年回到小岛我们就是正式居民了,好开心,与非的牌位跟着在船上漂泊,不知她会不会吐了。 两年多是一般船只半个来回的时间,我们去完完全全航了一趟,除了一些非正常航船外这是地狱从古至今未有的,可以说是能载入史册的领航鼻祖,同一天出发的船等两年才会回来,这给三艘船六位船员创造了美好的几年平凡。 没遇到漩涡,没遇到风暴,没他船攻击就不用花功夫和分散精力抵抗,不存有想劫持他船的念头,没遇上戴帽子的海盗,也没遇到千奇百怪的异类船只,更没有乱入亡海,行程一帆风顺。 他们的船上有不少船员对他们发起挑战,但都被反杀,我的船上船员比较淡定平静,我去擂台室看过几场精彩的擂台赛为生活增添点色彩,别人当船长都是纵情享受悠闲的,我也不能落后。 箫船最后余下一男一女,有些女的厉害起来也很变态,这个世界自古不存在男强女弱的局面。 船行到水穷处——罪行小岛的南岸,再前进一步就要搁浅。 我没有想到不到三年我们就回来了,我张开嘴巴一直惊讶,通常来说我是马失前蹄的那个,没想到我也有先斩后奏的这天。 将近三年不见,罪行小岛的变化挺大,冬天没下雪吧还是因为暖阳融化了,周围大片大片嫩绿色枝叶充斥了我整个眼球,它们在我眼里舞弄着柔韧的鲜活。 有太多哀伤且足以让我喜极而泣的情绪从我心室穿堂而过,眼睛热辣辣的永无休止不得安宁来骚扰我和干涉我干涩的面无表情,如果说这样能英气逼人我还是愿意哭一回的。 我还是得隐忍不哭,虽然想哭的心情在我心脏每跳动一下便出没无常,但我认为一个成熟的男人应该学会有再多难过喜悦也不带过多表情承受,眼泪更不能解决什么。 逼近三年的航海,我当船长的故事我只用这么短短的篇幅讲述了出来,路上发生的许多故事我省略了,毕竟越想越觉得那点事不值一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虽然他们压缩在我脑子讲我船员生活的部分挤兑掉了,我仍是愿多费心思去思考我身为一个船员的时候事,当了官和当初的弱小是可以遥相呼应的,那我收拾心情赶早领房子吧! 第195章 朋友?敌人! 箫飒他们的船花了历史上最短时间抵达终点,这可谓为他们脸上添光,让他们的身份名噪一时,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了。 三位船长跳下船,和他们培养了不少感情的船员们也纷纷飞了下来,他们去右边的登记处报一下身份,走左边的船长通道,交了船长牌直接走。 顾先生、皑离和沐木共有三座房子,他们无疑是人生大赢家,人家想要在船岛安家落户都难,而他们这一家子各个人各自都有一栋。 顾先生急切赶回家和他们母子二人碰面,告诉他们他回来了,这是一份巨大的惊喜。 箫飒看着顾先生潇洒离去的背影垂头丧气,满眼都是羡慕,他们的家庭氛围一定很温馨幸福,他却一人茕茕孑立。 “发什么呆,领房子。”司徒的叫骂声传来,箫飒可不想要这种如此男人的家人。 二十一岁的大小伙子应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私人房子,箫飒接过一位派钥匙的中年男人举起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手中的钥匙,还了个歉疚礼貌的笑。 背着行李的司徒和箫飒一起离开了派放钥匙的地方,接下来他们要做的是拿钥匙寻房子,他们的钥匙是连号的,于是一起找房子。 箫飒心里有点兴奋又有点难受,一个人住再空空荡荡的大房子得有多寂寞啊! 他们走过冗长曲折的街道来到最后有人居住的房子附近,动钥匙打开那些间无人住的鬼屋,可是开了几十间房钥匙都打不开门。 “怎么办?我们不是被耍了吧,这是些假钥匙?”箫飒皱着眉头惴惴不安。 “不知道,再试试吧!”司徒振作起来,又连着试了十几间满地灰尘密密麻麻排列的带小院子的房子,可结果并没改变。 “我们再往上走走吧!”箫飒发现不远处就是山脚了,前面的房子一直延伸进大山洞,漆黑的山洞像极了妖怪的大嘴巴,把房子一座一座吃碎嚼烂。 一路上,他们一个用钥匙拧开左边屋子,一个用钥匙开右边屋子,没听到钥匙与门锁配套成功发出的一声咔嚓,有时钥匙已能伸进去但就是不得转动开锁。 到山洞下屋子的尽头时,两人累得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没想到这是项寻宝的体力游戏,像不像奋斗在路上集钱买房子的单身男青年。 “我说,司徒,万一你的钥匙应该配右边的房子,一直开右边锁头的我的钥匙属于契合他的房子在左边呢,要不我们原路返回试一试?”箫飒分析了他们的错误在哪里。 “不!”司徒坚定地摇头,背后的回光似雷似炎,这个字的出来花掉了他最后的仅存脾气,而他体力早透支了,若再来一趟,他非整个人肌肉抽搐口吐白沫而死。 太阳很大,他们很累,若人也能像太阳一样生生不息简直不要太好,燃烧自己感染他人,聚集下巴的汗液接二连三滴在被阳光照得炽热发白的地上,汗上也被蒙上一层酷似北极光的光彩,把汗水铺垫衬托得那么高尚。 他们正坐在阴凉黝黑的山洞前,毛骨悚然的箫飒往后扭了个头,不知是个人假想还是确有此事,暗黑中他看见一双圆溜溜的大绿眼,他赶紧挪眼放光明。 “我们的家可不可能在山洞里?”司徒大胆地说出他的猜测,他不动如山。 箫飒咽了口唾沫正襟危坐,早不说晚不说,他刚感到里边有股邪气,“不可能,有谁住山洞里?” “地狱住房紧张,节约空间,挖山体造房子怎么就不正常?”司徒联系实际提出难以被驳倒的空间学。 “为什么?为什么前面横横竖竖几百栋空房,加上其他地方的少说也有上千栋,就没有一间给我们的?难道真是留给鬼住的,那我们怎么办?给我们分一栋很难吗?”箫飒不信。 黄昏将至阴风阵阵,风中两人哆嗦颤抖,意见有了分歧,像蛇吐出的两条芯子捕捉去还是不去、危险还是安全的粒子,他们一直坐着拖延时间,希望两人不同的意见可以像盐和水一样融合。 他们状似两个加了振动器和静音机的弹簧,消除了所有噪音的聒噪,在黝黑的洞口的黑暗上演了动与静的结合。 “走吧,进去!”箫飒起身拍了拍裤头上的灰尘,冷风裹身,面颊通红。 司徒起身,脸上闪过一刻微妙的讥笑和无奈,发型都在风中吹乱了。 因为长大了,胆小的箫飒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一害怕就拽紧旁边人的胳膊。 他和司徒齐头并进,洞口吸风吸得厉害,仿佛这个妖怪的大嘴巴张开了,开始往肺里吸气,然后借机把他们吹向空中。 头发像鞭子把他们的脸拍得生疼,衣服往前吹显露出他们强壮的后背,一群被惊扰到开始逆风飞翔的蝙蝠闪着红翅膀飞走了,成群结队的蝙蝠像一朵彤云飞天而去。 这个山洞一直往下走,阴暗但不潮湿,地面的石子互相抵触发出稻谷间摩擦发出的一种干燥声音,与有催眠作用的海浪声类似,这里的蝙蝠数量如此庞大,地面肯定有一层厚厚的粪便,空气中弥漫着蝙蝠排泄物的气味,不太好闻。 越往里深入,粪便的气味变淡,风却不怎么流通,箫飒放下捂鼻子的手环顾四野,人的瞳孔不能像猫那样可大可小,这种设置有弊也有利,到黑暗的地方前几秒人眼什么也看不清,但过了缓冲期适应期,眼睛就能看清许多物体的轮廓。 例如说晚上睡觉时吹灭蜡烛,灯刚灭时没了光明的眼睛几乎等同于瞎了,但过一会眼就重新变得光亮起来,无论是借助月光还是微弱的星光。 二人左右开弓在洞窟里仔仔细细地打量,这里并没有什么门,没有床和柜子,怎么可能是人住的房子? 司徒摸着墙壁走把蜘蛛网一起扫了,有时会踩到毒蛇,他的手时不时敲一下,看看有没有空心的墙体。 在右边摸排的箫飒看到墙上有支蜡烛并找到一盒火柴,他便擦火点燃蜡烛,蜡烛是红色的,流下晶莹剔透的粉红色烛虫。 疑神疑鬼的司徒看了箫飒一眼,心中对蜡烛的猜忌随着蹿起的火焰也招起来摇,他百分百肯定蜡烛身后的故事不同凡响,一个无人居住的山洞会有蜡烛,要么是有人特意安放的,要不就是曾经有人居住在这,又会是何位神人? “不对,”司徒忽然一个急转弯走向箫飒问这问那,“给我们发钥匙的人是站着的,与我们隔了一张石台,当时我看见石台边上有一只横着的脚,脚的主人应该倒在地上,这说明石台后面有两个人,你发现没有?” 箫飒向来不太注意周边环境的变化,问他等于白问。 箫飒没看见不怪他,司徒当时站在箫飒右边,他挡住了箫飒的视线,他千真万确没看走眼。 领钥匙的时候司徒感到不太对劲,当时因为当船长压力大体力消耗大,自己刚下船身心疲惫劳累过度,因此股有头重脚轻的眩晕感,对那只神来的脚采取避让忽略的消极态度,对异常环境没有灵敏的决断力。 记得自己抬头留意一眼发钥匙的人,剑眉星目鼻子嘴巴清晰,是一个没有刘海的年轻人,看上去岁数和他们差不多大,人长得仪表堂堂,配上浓眉大眼一身正气。 而地上那只脚穿着很古朴的老式鞋子,古朴崇老不是年轻人的穿着样式。 像他这般年纪的年轻人,生活往往刚步入正轨,除非他是阎罗王的儿子孙子,不然不可能有人把钥匙管理员这关乎民生对小岛来说十分重要的差事交给他,而且他手上刚好有两把钥匙含含糊糊递给了司徒和箫飒,着绝不是纯属巧合。 与他比,昏倒的老先生更有可能是正式的钥匙管理员,而他配的是假钥匙,那这个诡计多端的青年人内心究竟在向往着什么? 拥有众多妾室,需要骗取更多的房间吗?关于房子主人制定的标准可是很严酷严苛的,但凡发现侵权,那他肯定要被当众五马分尸或承受炮烙之刑,是什么诱导他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些事情? 无论是什么,以命相搏,总归得不偿失,他有什么担保脑袋不会被砍去的措施吗? 看上去他不像一个能言善辩伶牙俐齿之人,看上去他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看上去他是个刚正不阿的正人君子,从他那浓密的黑眉毛和坚定明亮的眼睛可见,莫非都是装出来的? 司徒将他的怀疑一字一句真真切切地道给箫飒。箫飒因重见光明的虚假感受变得平淡和安静,带着一愣一愣的锐利沉默着。 青年男子先打晕钥匙管理员,把他安放在地上掩人耳目,尔后把事先随便准备好的钥匙给了他们这两个土帽,可惜戏做得不足。 忽尔,一阵与当下环境极不和睦的掌声频繁传来,有千古绝唱的瑰丽感,掌声幻成了一漾一漾的水波,在这黑暗的洞府圈圈蔓延开来,声波球撞到墙壁又反弹到另一面墙,于是就有了长久清亮的回响。 这声音在想逃出去的司徒听来,像一把磨得锋利发白光的镰刀在山洞里卖力收割隐形的稻子,回旋镖一样来去自如,而且每途径他身边一次就像刻意重伤他。 箫飒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看上去宛如一个拎着裙边炫耀她七彩裙子的小仙女,更像个没头没脑的人在昏黄烛光下妄想寻到声音的痕迹和去处。 判断声音的出处,司徒准确无误地锁定了目标,一个身着披风的男子站在高处的洞口,在洞内看外面的世界无非是不规则的蓝天加上一个被白色毛绒云朵包围的人。 “没让我失望,你们猜对了事情的原委。”神秘男人的脚步在洞内响起,有沙子般细碎的回响。 这么说,他就是那个给他们假钥匙的人,为了把他们骗到这费尽心思,有那个必要吗? “你是谁?”箫飒似乎变回了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怪里怪气阴阳怪气的。 “你们的朋友!”男子口气不无晴朗地说。 天色好像随着他这句话的出口就黑了下来。 “我们的朋友,拿我们当三岁小孩子耍呢!”非亲非故还非得沾亲带故,箫飒对爱喧宾夺主的人深恶痛绝。 司徒看了一眼燃旺的蜡烛,调头看了一下这奇异的人发红的双眼,“什么人?” “我说过是你们的朋友啊,有你们这么待人接物的吗?”他这位箭在弦上的人走得越来越近,二人摆好防御的姿势渐次后退。 “在下页弼。”报了名号后,页弼便把事件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第196章 新屋 页弼是住在山洞里的人,本无意冒犯二人,但看他们身手不凡,便想与二人结交朋友,邀二人一起在洞府内走走逛逛。 “蜡烛应该灭掉。”页弼走到红蜡烛前一口气吹熄了火,之后轻轻取走了粘得牢牢的蜡烛,往某个特定的方向以铁定的力度动了动烛台,一扇石门轰隆隆地开了。 哦,这个机关设计得精妙,一般人只会想到把蜡烛点燃而不是拿掉,司徒上下打量着这位与他们看上去年龄差距不大的小哥,他究竟有什么阴谋诡计。 页弼拍拍手,洞口外几位推着满车货物的人进来了,他说这些人是来为箫飒和司徒二人置办房间的。 “你凭什么肯定我们一定会住在这?”司徒大彻大悟,语气中不乏有反其道而行之的动机所在。 “好奇心通常喜欢作怪。世界上没有谁能摆脱猎奇心的驱使,这是尘世间最大的动能和感召力,绝不道听途说,无论是孩童少年抑或老叟都有好奇心,只不过年纪大的人好奇心相应会减少,好奇过的不再好奇,没好奇过定然要以身试险一探究竟。”页弼一语中的。 此话不假,好奇心害死猫,石门内又是一番天地,想不到罪行小岛还有这么一个隐秘的地方在,他们若不进去调教一番,晚上将难以入眠夜不成寐。 司徒时刻在揣摩他心理。 穷苦的工人们先他们一步进入洞穴,要干一番大事业了,他们也断然是首次来到这个地方,因为他们满眼的好奇和欲望将石门内的景观望眼欲穿了。 到了他的房子,页弼限制他们人身自由,工匠们只能在右边两个空的洞口内干活,不得随意走动,如有违者,杀无赦。 工人们安排好了,页弼请门口两位好奇心很重却不动如山不往前迈一步的贵宾新主人入瓮。 箫飒张大了嘴巴走进这道大门,这摸摸那儿摸摸,里边真是别有洞天呀,这简直比逛市集还开眼界,直到下巴酸了才动两只手把嘴巴像剪刀一样合上。 宽敞的洞内没有外来光源,但宽敞而明亮,中间是长满了长青荷叶的浅池塘,有不少锦鲤在水中嬉戏,左边有一个被青藤遮住的洞口,洞口内相应是一个封闭的房间,右边的两个洞口工人在噼里啪啦忙活,这儿马上会被改造成两人的新居。 有许多青草兰花生长在墙壁的缝隙里,很多鲜花盛开在荷塘边,点缀着乏味的青翠,洞口的对面是从墙体中溢出来的淙淙泉水,空气中都能闻到的甘甜与清香,流水沿着小溪流到荷塘,充满氧气和矿物元素的活水流泻至鱼儿的鳃部,冷活水养鱼,鱼肉必然是紧致鲜美的。 在他们全体人进入洞门内时,门自动关上了,为防有心之人发现这块洞天福地。 左半边与右半边有一座石桥相连,这座石桥似是天然形成,不经刻意雕琢,保持被风化剥蚀的石头最本真的美与修护,见不到一点锋利的棱角,它们都被时间这把斧凿和流水的冲刷磨滑抛光,这才是大自然和鬼斧神工。 唯一不足的是,毛小子箫飒登上石桥,发现滑溜溜的青苔实在难为人,防不胜防,连着摔了好几跤,而好端端扶着栏杆走着的司徒被他祸及池鱼,他们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排着队倒下。 “玩得尽兴吗?和我志同道合的人来路都不简单的,正是如此,和我做朋友的人都有远大前程。”页弼伸出手沾沾自喜。 箫飒一把跳下石桥与页弼郑重其事地握握手,“你这个地方太不可思议太好玩了。” 不知道为什么,司徒一听见箫飒讲话头就痛得不行,他或许觉得好玩所以留下,而他是为了弄清这个秘境的里里外外前因后果,他是带着使命才愿意留下的。 司徒伸出手与刚和箫飒松开手的页弼行了握手礼,这次握手像一场角力,双方都用了很大的劲,“幸会幸会。” 是不是说明明争暗斗从现在就开始了? “既然我们已经消除隔阂是兄弟了,那我也不见外,司徒你是我二弟,箫飒你是我三弟。”页弼大笑不止。 司徒看他的笑容看他的外表,怎么都不像比他大当大哥的人,因此他心存芥蒂的怀疑道:“你几岁?” “不大,不大,比阎罗王小几岁。”页弼报年龄的时候相当自然和自信,也不知是自哪里来的。 他的淡定和儒雅成全了司徒箫飒的瞠目结舌,阎罗王可是有几十万岁了,为地狱人类的始祖,这不说明他们与古人页弼是忘年之交吗? 约定俗成,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司徒不想与虎谋皮再讨论与年龄相关的事情了,就当是辈分相等的同龄人吧! 浅浅的清澈见底的荷塘中央有座婀娜多姿的亭子,页弼一举飞入亭子,因为这里常年晒不到阳光,亭台楼榭没有屋檐,久了就会对这里的亭子感到情难自抑。 “两位拉下身段来坐坐,我们还没好好谈心呢!”页弼背靠柱子招招手。 箫飒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怎么那么轻易地卸下心防把真心一丝不苟交于他人,也许是心受了伤有了裂痕,关于各种情愫的糨糊便能塞进心里并好好密封妥善保存。 看上去页弼不像一个好人,与阎罗王同属一个时代的人城府都极深,而且他的眉毛粗浓嘴唇极薄,看上去像薄情寡义的人来疯,对兄弟就如对棋子,犯错时绝对该兄弟背黑锅,有时候笑得无伤大雅但不得体,尤其对于在地狱生活了几十万年的人来说更是如此不对。 页弼刚坐到亭子上的石椅时,看见有个小眼睛的工匠瞥了他一眼,这个嫌弃的眼神让他念念不忘,等着瞧好了那个小眼睛人士。 页弼大大方方自吹自擂,像极了喝醉酒的箫飒,他说他当初可谓是差点把阎罗王挑下马的男人,只因师傅一句时候未到他悬崖勒马住了手,之后阎罗王的势力猖狂起来留不得他,他便衣锦还乡来到这个鬼地方,过着返璞归真的生活,并且长久居住下来。 “我不信,你打败过阎罗王,吹吧你。”说一千道一万,把自个捧上天,箫飒也不信他扯犊子的狗屁话。 “你不信算了。反正我师父说,几十万年后有个会虚魂术的小子能打败阎罗王,而以我的能耐只能打败阎罗王而不能杀死他,不如趁早收手逃命要紧。”页弼语重心长地解释,希望他们能相信自己不是胡说。 “我相信,那时候有很多历史学家把内容记载下来,可遭遇了阎罗王的“焚书坑儒”,据流传下来的少数典籍记载,历史上阎罗王曾多次被打败但从没被人杀死过,每次到紧急关头他总是能发挥出超乎寻常的力量反杀那些企图扳倒他的统治的人。”司徒说得头头是道。 箫飒仿佛看见他身上长出一圈天使般史学家的光辉,“你才来多久,就把历史搞懂了,少数典籍,你看得到吗?” 司徒摊摊手,一副信不信随你便的神态。 页弼看见那小眼睛的工匠又在盯梢。 大概过了几分钟,冷下来的场面复又被箫飒的一句话点燃,“几十万年后会虚魂术的小子指的是我吗?” 司徒莫测突然讶异地睁大了眼睛,意识到能打败阎罗王的虚魂术拥有者,正是和自己同甘共苦出生入死了这许多年的弱智箫飒啊!没想到他成了宝。 “我是极不情愿的。”页弼的表情很惨痛,苦恼懊悔,“当初我是拒绝师父的告诫的,他算命算得那么准,算什么不好偏要算能杀死阎罗王的人什么时候初生,还让我等几十万年,在我以为自己有可能杀死阎罗王的时候,有人从中作梗说了一句能杀死阎罗王的人还没出生,你说我的兴致岂不从天上掉到了海底,等待的过程漫长而痛苦,你说我现在熬到头了有什么喜悦可以说。” 山外青山楼外楼,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页弼爱之深恨之切起来妆容比箫飒还孩子气,被师父指着鼻子说能打死对手的人还没出生,这真的是很悲哀可怜的一件事情啊! 箫飒和司徒深表同情,但又爱莫能助,苦苦痴守几十万年这何其煎熬,现在该恭喜他穿越几十万年找到真命天子了——两人憋笑,有好多蠕虫在肚子里爬来爬去似的,怕一笑口常开,那些黏糊糊的虫子要跳到页弼身上把他孱弱的心志啃完。 玩笑话始终不该当真,谁知道页弼有没有编连环大谎话来博取同情心,然后把他身上多出来的同情心扭成和他们达成心连心的同盟与共识的枢纽,在汲取完他们的营养时变挥刀下去一刀两断,不就等同于挥刀自宫吗? 司徒和箫飒几年下来的好朋友都没百分百对彼此付诸真心,何谈与一个刚相认就巴结起他们的人立下生死状。 页弼和司徒刀对刀聊天时,箫飒系下包袱抱着向右边两间山洞走去,他想抢夺先机找个大一点或者好看一点的石洞。 “地狱地位高的人长生不死常见,你师父呢?” “他老人家命薄在一次事故中不幸丧生了。” “呵,不会和你有关吧!”司徒咄咄逼人。 “不会,不会。” “我们一成岛民就来找我们拉帮结派的,连许诺说不和谁结盟的箫飒都和你站在统一战线了,看来你是个爱趋炎附势的人啊!” “不敢当不敢当,还请二弟日后多指教 。”接司徒锋利的话时页弼汗哒哒的,他的眼神不忘盯住那个一直藏在角落伺机而动的小眼睛匠人。 小眼睛猝然从衣袖里摸出一把刀向箫飒的脖子甩出,箫飒不知死到临头,页弼赶紧将手中扇风的扇子出手挡住刺向箫飒脖子的利刃。 司徒有点吃惊,页弼的敏锐是他也不能相比的,手劲之大更无法与之抗衡,一个在冷飕飕寒气逼人的洞里扇扇子的人不奇怪,如果说提前预知会有这一出还拿扇子故作若无其事的人才叫人看不清。 页弼蹬脚飞了过去将那小眼睛活生生掐死,人群忽然因急于奔命作鸟兽散乱作一团,想逃命又出不了门。 页弼拔出他的青剑往众人脖子上一扫,几位匠人的脖子上有了一道出血的细痕,人人倒在地上,气若游丝。 司徒对奇人异事见怪不怪,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他没见过几回,杀人灭口是他的家常便饭。 因这一令人发指的举动,箫飒愤恨地怨声载道:“仅有一个人想杀我,你把大家话都杀尽了,算什么?” “真受不了你们假装清心寡欲的儿女情长。他们全是要杀你的阎罗王的手下,我不得不杀,其次其他人有被逼供走漏风声的嫌疑,我不能坐视不理。”他有些厌倦这样的解释。“为了遮人耳目灭口,这不是很正常吗?” 箫飒愤怒地抿了抿嘴,自己既然加入了他的战队——阎罗王的敌对势力,不能见几个无辜死伤的平民便就此告辞吧,那就先不声张。 司徒素来是个不心忧别人死活的人,他人死不死的跟他没关系,他没有箫飒那般火气,只心里有意疏远了城府极深的页弼,心中之事太多的人不应无条件信任。 “你们就别责怪我了,好歹我也是为了你们和我的安全着想,万一我这地方被阎罗王抄家了,我可插翅难逃头无处安身了,告诉你们小岛上有这个地方我已经下了很大决心,无论是身败名裂还是视死如归。” 司徒思来想去觉得他说得没错,即使他再居心不良,也把老窝的地址告诉二人了,说明他对他们的信任是高于他们对他的信服度的。只要他们有半分叛逃意识,他必死无疑。但在此之前,他或许会先杀死他们。 页弼是春风一度的人,对几十万年前的失意也不放在心上了,说不定他只想好好辅助箫飒再无二心,人心固然看不透,但日久终会见人心。 “为什么阎罗王一直追踪你,你就在他家山脚下一个大洞口,这样他还寻不到吗?”司徒直击要害。 “其中的牵绊你不懂,日后你们会知道的,但是在此之前阎罗王可能会三番四次组织暗杀行动,不是杀我而是杀你们。” “那我们的处境危险吗?” “看似险恶实则浮皮潦草。”司徒漫不经心地说。 页弼点点头同意司徒的分析,阎罗王只会对威胁到他的人痛下杀手,以箫飒现在的实力既不对他构成威胁,将来也可能成为他的盟友,他怎会错过这样一位他垂青的得力干将,平日里最多派几个人吓唬吓唬箫飒,并不会真正下毒手。 页弼和页弼的师父与阎罗王同是相生相克的关系,一下子把关系挑拨离间了,这样对双方都没好处。 至于对小眼睛的行为作何解释,弄不清阎罗王出手套路的页弼也只能随便说说了,阎罗王想借难得的机遇看看他的家如何,有或是真的想杀了箫飒杜绝后患,间或派人混进来打探三人的底子,一切都是未知数。 “你们先不用急着在这安家落户,这里只是提供你们闲暇时修炼的用地。”页弼说。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今晚出去住吗?”司徒问。 “不只是今晚,是这段时间内我们最好不要有来往,为照顾你们的人身周全。刚才探子已经死了,这表明阎罗王不知道我与你们二人有过任何亲近接触。我们分开行动,你们住回普通房子,否则阎罗王会找上门的。有什么大事时你们大可来找我。”页弼说。 好刺激,箫飒听得热血沸腾,“那我们留下吧,阎罗王亲自光临,荣幸啊!” 司徒推了推箫飒的背,他差点摔入池中,“回家,亲身体验过了,你想天天经历这种失足的恐惧吗?” “我们的钥匙是假的!”箫飒拍着胸脯惊魂未定。 天黑了,页弼点燃洞内的灯盏,从腰带里摸出两把钥匙,“放心,给你们留着了,拿去吧!”他告诉两人房子的准确位置,是紧挨的两栋小房子。 “那这些人……”司徒对死人很上心啊! “放心,这些不用你们管了,有家庭的我会送些足量的软银去,没家庭的我也会厚葬。”页弼头回如此近人情。 司徒和箫飒背着包袱出了石门,看上面的洞口天幕暗灰,人眼只能看到灰蒙蒙的物象,看不清具体的路。 页弼嘱托的,箫飒把一支新蜡烛放上烛台,把地上的半截红蜡烛点燃了,当找路的照明灯使用。 “司徒,你说红蜡烛与黑白蜡烛有什么区别?”箫飒认认真真地问。 司徒的脸不自觉红了一圈,白蜡烛常见常用,黑蜡烛少见,这让他怎么回答?“红蜡烛是喜事用的。” “那你怕黑还是想入非非,贴我那么近!” 司徒自动避远,然后看不见路摔了一跤。 “我和你开玩笑的,红蜡烛确实代表喜事,可我没觉得我们今天经历的事是好事。黑白蜡烛呢是哲理,以前乌船上一个被监禁的大叔告诉我的。”箫飒自得其乐,拽住司徒的肩膀继续赶路。 烛光中,四只找家的眼睛烧起了炎火。 第197章 遇见 月光碎碎,照在身上仿若生长出无数发散着烁烁冷芒的鳞片。 这样的桥段,貌似上演过无数遍。 居住在这里有一段时日,期间他们找过页弼几回,但基本没做什么重要交流。 时间变得苦闷而难以消磨,就像大雨滂沱,不知何时降落,降落了又几时干涸。 注重结果的人会恍然发现,努力超越的过程更刻骨铭心。 月亮莫不是在和人玩捉迷藏的游戏,从半开的窗户中充沛地照射进来,总在时刻捕捉箫飒的一双黑眸子,给他的身体镶上一道银边。 箫飒手抱着头躺在床上,头压制住的手往前上方一伸,上半身借力直立,双腿盘起。 外面的月色美不胜收,浪费了可不好。箫飒跳下床,摇摇晃晃向门口走去。 出了主门后,箫飒利落地越过左边的篱笆和短围墙,拍着手走到司徒房间的窗户前,这里的纸糊木窗也是半开半合,天气不冷不热,温度刚刚好,住在里面很适合修养身体,人容光焕发。 箫飒把头整个塞进窗户里,从里面那人的视线看来窗户平白无故多了个脑袋而看不见身体怪可怖的,今夜难以入睡的司徒眼睛空茫茫地看着窗口晃动灵动的人头,兴致索然。 “嘿,特地来找你,你就这样回应我吗?”箫飒有点恼火,可清新宜人的气候让他怒不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有什么事可干?” “有事没事就不能找你啊!唱高调。”箫飒没想到结识了这么久的两个人还如此贫嘴。 “你不给我个准信,谁知道你不是去干坏事。”司徒淡淡地说,他好像对什么都淡淡的。 “好吧,古人看月亮好看都起来叫知己赏月,你呢,什么态度嘛,算我热脸贴了冷屁股,”箫飒不想多说什么,“我们两户人家后面是成片繁茂的树林,去走走吗?” 司徒知道箫飒整天闷在家里游手好闲无聊到了极点,但是他不愿多陪伴,往薄被子里缩,“你自己去睡吧,我今天劈了好多柴,很累。” “就知道你不会去,果然印证了我的猜想,好吧,实不相瞒,我本就不打算和你一起出去,目的是借你的弹弓用用!” 司徒转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正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箫飒开了大门,他们房子的饰品都有浓浓的猎人风味,有牛头和一些棒骨挂在墙上,他摸索着从桌面拿走弹弓,从里窗跳出直奔树林。 树的枝枝桠桠将害羞的月亮遮遮掩掩,遮天蔽月,箫飒跑着前进,黑色的衣服像面旗帜往后扬,数不清的倒影全速后退。 箫飒并不恐惧什么,黑暗与黑色的他几乎有机的融为一体,光剩一双时不时眨一下的眸子显得格格不入。 拿了弹弓,想来是林中打猎的,头顶飞过几只黑色的乌鸦,箫飒料到不幸即将发生,于是从地上捡了几粒石子做好战斗的准备。 不奔跑了,箫飒走在林间小岛,两旁长满了半人高的芒草,越往里深入树的密度越是稀疏,不时传来夜莺啼鸣的声音。 树林夜里起雾的凉意深切皮骨,凉丝丝的,箫飒感觉全身爬满了冷血动物,又不知怎么捉出来把他们捏死。 他继续深入树林内部,时节即将入夏,鲜嫩翠绿的树叶长满了树冠,像无数飞镖挂在武器架上。 箫飒不是第一次夜间独自来树林,却是第一次有不祥的征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树与树的间隔大了,月光能透进来照在身上,他的眸子像黑暗中两束光炬将四周每个角落一丝不苟地照射,希望能找到野兔啊小鸟之类的猎物。 箫飒昂首望天,头顶这棵树的分叉上有个区别于树叶的小黑影,他一眼便看出了这是价值不菲的啄木鸟鸟窝,有鸟叫、有鸟在。 举起左手的弹弓对准树上的鸟窝,右手将多余的石子轻轻扔掉,手掌心留余一颗,他把石子夹在胶布上往后一拉。 还没等他发射弹丸,树林中传出异样的躁动,尘土飞溅,狼烟四起,空气中像是起了更重的暮雾。 地震山摇,箫飒感到不适,能造成这么大破坏力的绝非等闲之辈,能预知有一头猛兽正在林间横冲直撞,远处不时传来树被撞倒扯裂倒地的声音,方向直冲箫飒而来。 他心慌意乱,对准啄木鸟窝的弹弓便对准了不知名的前方,因猛兽的入侵啄木鸟逃过一劫。 有些在林中生活的猛兽多半是孟婆用囚马术不小心解禁的,当那些与猛兽的魂撞在一起出生的杂种人被孟婆变回兽身,地狱没有几个人能制服他们,通常将其放归山林任其自生自灭。 只要畜生们不闯入民宅伤害人类,平民百姓就没什么事,可现在是箫飒误闯了他们的领地,被强行驱逐出境也怪不了谁。 猛兽庞大的身躯从远处的树木中显露出来,直立起来有十几米高,它的头部长有能轻易将岩石击碎的犄角,耳朵比蒲扇大几百倍,腿像超级大殿的柱子,外皮坚如铠甲。 地面传来剧烈的震感,若它再靠近点,箫飒当真会站不住,它大脚踩下来,会立即将人踏成一块薄薄的汁液四溅的肉饼! 箫飒从未遇上如此棘手的难题,一时间站在原地握住弹弓不知如何是好,脑袋像皮影戏的幕布,闪过无数暗淡的章节,而眼睛视网膜的成长只有眼前疯牛不断向自己奔袭的画面,他的腿开始颤抖,手也颤巍着。 “笨蛋,打怪兽的眼睛!”一位女性尖利的声音传来,将箫飒所有的顾虑震碎了。 箫飒往后面一看,好大的鸟窝,鸟窝上还站着一个牵紧树藤、准备像泰山一样在林中晃荡的女侠。 “你听到没有,想死啊!”女性咆哮。 容不得多想,箫飒倾尽全力稳住身子,尽量控制手不要颤栗了,幸好他常常用弹弓打猎,准确度没得说,对准疯牛的大绿眼睛,将锋锐的石子推送出去。 猝尔疯牛仰天长啸,似乎这颗小小的石子给他身心造成了不可逆的破坏,激发出他好斗的属性,巨兽的左眼角流出黑色的血液,没过多久树林中洋溢着一阵腥臊的气味,类似难闻的臭鸡蛋味。 短暂的疼痛平复过去,瞎了一只眼的猛兽发狂,张开长满大牙齿的嘴巴朝箫飒呼气,箫飒压低身体抵制这股狂风,如若不然,他会被吹走的。 窘迫时一位荡着秋千的女侠向他施以援手,她挽住箫飒一只手臂,另一只手拽住青藤在林中游荡,箫飒拿着弹弓快傻了。 他们高高地飞上巨兽的头,尔后她蹬向一棵树的树干,树干弯曲,旋即回弹,青藤开始往回荡。 巨兽找不到攻击目标,睁开独眼撞着树干逃跑了,它的到来给树造成了毁灭性的灾难,沿路倒了不少棵无辜的树。 “谢谢啊!”刚在树屋前站稳的箫飒对旁边陌生女子道谢。 “几年不见,你这就见外了。”送上他熟悉的一连串铃铛笑声。她推了箫飒一下,这个动作过于亲近。 箫飒往左扭头,箫不安把手中青藤扔开,冲迷惑的箫飒豁观地笑笑。 “你怎么在这?”箫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的讶然不可语。 “一年多以前,我从家里离家出走了,家中的父亲又不管我,现在我想怎样就怎样,谁都管不着。”箫不安为自己的行为感到骄傲。 总能从不安身上找到与非身上存有的大气和爽快气质的箫飒愣了一下,清醒过来说,“你一个人住在这,不危险吗?” 几年前箫飒还不是正式居民,箫不安与箫飒在箫府大门前有过一面之交,之后她便常常登门拜访,也算是旧友了。 “有什么危险的,刚才那头你说的疯牛是我的宠物,它叫象犀,地狱只这一头呢!”箫不安不以为然。 “什么,大象和犀牛的合体?真变态,你说说,你怎么变成它主人的?”箫飒双手抱胸,特别好奇。 “你现在的动作和神态让我觉得你是个人生赢家,好了,不开玩笑了。我奉旨照看这头猛兽不行吗?”箫不安噘着高傲的嘴。 接着他又把箫飒之所以会被猛兽袭击的真相告诉了他,提醒他以后千万注意。 “谁给你派的任务,你有那个实力吗?”箫飒不信她一个只不过比常人多点嚣张的箫家千金大小姐能肩负重任,她的责任心看起来并不强啊! “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胜任了并且玩得很出色,这是我引以为傲的职业,不然你想怎样?”箫不安又推了箫飒一把。 箫飒重心不稳,往树屋下掉的时候被箫不安抓住了衣领,他立刻懂了,她这三年多变化得太快,连悬空的他都能拽住,怎能没实力照看猛兽。 箫不安大眼睛里的活源在月光下闪了闪奇异的光,睫毛长长弯弯的投影在她出神的眼珠,好像是长满了幽草的湖泊,让人看了就会被详宁的一波三折深深吸引,仿若被那些湖底的杂草捆住了脚踝,溺水的人再想往上游也逃脱不了了。 “眼睛,眼睛是所有人的弱点,包括再凶狠的猛兽也一样,我凭这点制服它不可以吗?世界上没有天生的瞎子,但我认为有些从来张不开眼看不见光明的生物就是天生的瞎子,虽然它们可以靠别的感官认识这个丰富多彩的世界。”箫不安心情低落。 “哦!”箫飒的眼眶红了一圈,不安的话太教训人了,眼睛热辣辣的不知不觉泪湿了一片。 不安的眼睛和与非的眼睛像能重合一样,箫飒告诫过自己不会再喜欢上谁,可看到不安眼睛的那一刻心好像乱了节奏,眼睛到底指向诚信守信还是谎言欺骗,很难分清。 箫飒拽了拽起皱的衣服,看了一眼身后叫树屋的大鸟窝,回来低下头有意逃避她的眼神,“夜凉了,那我先回去了。” “嗯,”不知为何,箫不安抓住箫飒的手臂,之后慌乱迅速放开,“我是说,我不怕危险,但我怕孤单,有时间记得来找我玩,再见!” 箫飒没说什么拿着弹弓,跳下地面,头也不回的原路返回。 箫不安又哭又笑地发起疯来,心情平复下来之后挎着一个药箱寻着象犀的方向远去,她和它可谓惺惺相惜。 一路上他都在想一场场光怪陆离的罪行,想到看似平淡无奇的背后,是否都暗藏了太多不可告人的玄机。 第198章 偷袭与散伙 回家的路上一有个风吹草动,箫飒便全警觉地竖起耳朵,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打何处来回何处去,箫飒从司徒家的窗户返回他家大厅,把弹弓物归原主,一走了之。 “嘿,屋子里没动静,他好像睡着了。” “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 “没错,今天杀他个措手不及。” 还没待箫飒打开门,他就听见院子里传进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又是那群畜生来了。 四五个人影在门外摇晃,箫飒摩拳擦掌一把拉开门,拎住两个小个子盗贼扔进院子里的水缸中泡落汤鸡。 箫飒顿了顿,向着剩余的团伙成员暴喝一声,他们吓得腿软,即使举着大刀也不敢擅闯,于是拽上那两个落汤鸡走了。 “你们说,他们睡着了,怎么?”一个贼说。 “对啊,害得我们两个这么惨。”同落水的另一个说。 “还不是你们笨啊,往枪口上撞!”头头说。 “三天两头来骚扰我们,再来,我可真不手下留情了。”箫飒烦透了这群三天两头来一趟,次次夹尾巴落荒而逃还屡战屡败的人,他们的毅力首屈一指,但是这些雕虫小技在实力目前不值一提。 司徒抱着脑袋走出来,“怎么,又有人来杀我们呢!” “不是阎罗王派来的精兵强将,是一群不知死活爱半夜三更闹腾的贼人而已。”被人看不惯天纵之资的箫飒肯定地说。 司徒不言不语,心领神会,无须过问什么。 天空中出现一道黑影,将月光遮挡住,似大鹏展翅遨游空中,发出凄烈如雷的叫声,声音像把寒刀横刮着空气。 那只会飞的神兽飞过月亮后,冰冷的月光得以重新照在两人身上。 继而跳下来一个人,从几千米的高空跳下来毫发未伤,将院子里的尘土震到空中弥漫开来,这是位自带隐雾的神仙下凡了吧! 箫飒的右手小手臂有伤,前几日是大雨天,那晚一位凋零站在他门口,他以为是司徒把门拉开,但是他直接用手中的短刀剐了他一下,于是消失不见。 司徒和箫飒看见这位姿势僵硬的人,什么话没说一句,可心里比谁都清楚,她不是朋友,那就是敌人。 司徒将鸡毛掸子横向一扫,一道耀眼的白光横空出世,向神秘女子砍去。 她翻出一个后空翻,轻松接过他的招式并化解掉了,将鸡毛掸子衬得好无能。蒙着面纱的神秘女子目光冷峻,她的目标是箫飒。 他们身上都没武器,月光下她的手发出光芒宛如开了刃的利刀,横劈竖劈要把箫飒剖成五花肉,她的手上沾有红色的血迹。 箫飒可不要被肢解,小心行事,面对她快如闪电的手上功夫,他万不敢眨眼,动手生扛她的手刀,手上一阵阵细枝末节传递到心脏的痛感。 司徒用嘴巴叼住此时显得多余费事的鸡毛掸子,手脚并用与女子打斗,而这位神秘人似乎不太想搭理他,没有进攻只防御,是在敷衍了事,不做白费力气的事情。 最后司徒迫于无奈,寸劲巧用推开她几米远,她吐了一口血,看了看箫飒的伤势后,洞悉了一切似的逃走了。 司徒想去追她,被箫飒用手拉住,“穷寇莫追,何况她是有预谋而来的,谁知道前头有没有陷阱。”闻箫飒颤动的声音,他取下鸡毛掸子,一只手拿着敲另一只手掌心。 有细微的血腥味,司徒低下头一看,箫飒拉住他的那只手袖子滑落的部分——满是渗血的道口。 神秘女子的能力当真不易小视,那雪白娇嫩的手竟可以当菜刀削人。 司徒走到万分疼痛的箫飒右边将他右臂的衣袖扯下来,接着走到他左边撕下左臂的衣服,血肉模糊,刀痕纵横,像绣出来的一张蛛网。 箫飒的呼吸很虚弱,仿佛他的胸廓被压在一座山下,他的身体逐渐阴凉,像塞进冰库的热水迅即变凉。 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没什么异常,司徒下定决心拖箫飒去山洞,找见多识广的页弼判断箫飒的情况。 做了简单的止血措施,为防止有人凭借血迹追踪到他们也为防寒保暖,司徒给箫飒披了件外衣裹住他的身体。 提个灯笼来到山洞,司徒照页弼交给他们的方法开了门,页弼好像提前预知了什么,站在门口多时的样子,见到二人不像头几回见到的热情招呼,也不问半夜了他们怎么会来,默默地帮司徒一起把人搀扶进去。 司徒、箫飒的石洞房他布置好了,他们齐心协力将笨重的箫飒抬上铺了一层被子的石床,将他的外衣扒得干干净净。 页弼从山洞一个隐藏起来的机关里拿出一瓶用玉瓶子装着的药粉,洒出红红的粉末覆盖在箫飒的伤口上,疼得晕厥的他醒了片刻。 “有人蓄意谋杀箫飒!”页弼的表情很严肃,他一直把箫飒当掌中宝。 “什么?”司徒在惊讶之余是认同这个观点的,而且想立即除人的是阎罗王,这再明显不过。“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你们的行踪泄露了吗?”页弼不回答司徒的问题先,因为他的问题更重要。 “没有吧!”司徒不太确定,监视他们的人可都躲在暗处,他如何能得知。 罪行小岛上属于阎罗王的线人数不胜数,若把他们每一个人比喻成一条丝线,他们加起来就是一块把罪行小岛盖得严严实实的密密缝制的布匹。 “我看是这样的,不然阎罗王不会这么快对箫飒下手,如果他把你们视作我的对手,你们可就摊上大麻烦了,今日不死明日也得死。”为了这两个年轻人页弼忧心忡忡。 “那我们该怎么办?”司徒问。 “走一步看一步,一些不要紧的事最好少来找我。”页弼说。 石床上的箫飒身体更加发凉,谁的手一触上去冷得没了知觉,他暴躁的呻吟声微弱下去。 页弼闭上眼沉思着,张开右手五指掌心对着石床运功,掌心形成气波对流,运用内力将石床加热,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加热,他所倾注的这股内力将石床烧成了通红的炙铁一样。 箫飒冰冷的肌肤一旦触到高温的石头,发出唏啦的互融声,房间内云蒸霞蔚。 司徒和页弼受不了这样的冷热交替,先揭开门帘一同到亭子上坐下,他们有太多想法要告诉对方,也有太多秘密想从对方身上套取。 来的路上箫飒已把林中之事诉给司徒,司徒把有关箫飒身上血液的详细来由告诉页弼,页弼则整合断断续续的情节和他所知所想缝合成一个完整的故事。经过两人长时间互相填充和辩驳的讨论,结果浮出水面。 阎罗王清楚箫飒的血液有剧毒并爱往林中玩耍,派了一位凋零取箫飒的血液,这就是为什么头一次凋零砍了箫飒小手臂一刀后火速消失。 箫飒负伤前往密林,他事先不清楚林中有只洪兽,这只怪物闻到人血便会丧失理智不顾一切将人杀死。可惜,阎罗王此计没有得逞,半道上箫不安救了箫飒一命。 派人取箫飒血液有两点可采纳:一则借怒号的象犀之手杀掉他;二则安排在第一点没完成时,再派凋零将从他身上的毒血加料后送回给箫飒。 女凋零手刃上的红光便是浓缩了剧毒的血,一刀能够干好的事,她把箫飒千刀万剐,或许是为了让毒液的渗透快一些 确保万无一失。 这次阎罗王又失误了,司徒将箫飒送来得及时,命保住了,可箫飒什么时候清醒过来,得看他自身的造化和意志力。 记得箫飒被公子哥的毒入侵后首次发作是冬日了下海与元起谋面的那次,由于海水的温度过低,导致他体内红中泛青的植物血开始凝结,阻碍了血液流通。 这次住在阎罗宫殿的阎罗王给箫飒下了猛药,一种加速人体温下降的晶体。因此箫飒的血液似淌流在天寒地冻中,一遇到低温且抵抗性不好的植物血再度凝固,而页弼施加的火床无非是给冷一种热的抗衡。 冷一直冷,热一直热,冷热的交替致使温度维持在恒定的范围内不上不下,即使温度有轻微起伏也改变不了大局上的恒温,箫飒是死是活终究要看热能不能战破冷。 留在页弼的山洞里是最安全最保险的,既然阎罗王眼里容不得沙子,他们只能留下来,他可没能耐和页弼闹决裂。 现在是第四天,司徒揉着眼睛醒来,不知道箫飒怎么了,他左摇右晃地走到两石屋间只设了一道屏风的内部通道前。 司徒推开屏风朝箫飒屋子里一看,石屋恢复如初,里边的人不在了,不在这——他没多惊讶和着急,掀开门帘走出石房。 “呵哈哈哈——”实不相瞒,司徒就是被箫飒惊天地泣鬼神的笑声给吵醒的,现在他和页弼正在亭子上坐着开小灶。 司徒饥肠辘辘,心不在焉地走向二人,这几天照顾箫飒忙得焦头烂额没好好吃饭呢,肚子的空虚直接导致了灵魂的空虚。 “司徒,你醒了,吃烤鸡。”箫飒举起浓油赤酱油光可鉴的烧鸡腿,晃在司徒眼前。 司徒挡掉了,生气还恼火,这页弼的本性越发不好,那么偏心箫飒,这几日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服侍箫飒,他还老半夜呕吐弄得他睡不着,伙食却永远是肉包子。 “我只吃这个。”司徒拿了两个肉包子翘着二郎腿坐下。 处理这种争风吃醋的事比解决性命攸关的大事还让人头皮发麻,页弼避而不见,随司徒怎么愤慨。 “什么时候醒的?”司徒绅士的吃着包子,咽完了才问箫飒,然后继续啃。 “半个时辰前吧!” 箫飒吃东西都是囫囵吞枣的,说的话含糊其辞。 八个时辰?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的司徒没后话。 “跟着我活受罪,你们不如去当末影人,觉得怎样?”页弼脸上忍痛割爱的表情好夸张,司徒看不下去,更是要吐了。 “末影人?我为什么要去,跟着你挺好的,你教我武功,我最近进步挺大的。”箫飒依然是没心没肺的宠儿状态,全怪页弼的娇生惯养让他越活越无所谓,司徒觉得。 “你进步了吗?看看我为了救你,几十万年积累下来的内力都快废了,我能教你上天还是咋滴?”页弼的威和怒恐吓不了箫飒,因为他们的脸同样年轻和俊俏,有年轻的模样连生气的时候都无比温和。“我自身难保,少给我惹麻烦,给我滚!” 箫飒自当看笑话,嘬了嘬手指。“页弼,你发怒的样子挺好玩儿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司徒的脸色变得煞白,不就是救了箫飒这小子一命吗,救过这臭小子命的人手指脚趾加起来都数不了,也没见过他这样救了人就出言无状说人家撒下弥天大祸给他滚的人,这来自上古的页弼变脸变得忒快,指不定哪天就想把他们杀了。 “不是还要我们帮你一起对抗阎罗王的吗?”司徒情不自禁地问,希望能点醒页弼,叫他好自为之。 “你们来地狱五六年了,功夫的长进速度简直比蜗牛还慢,也许有天赋异禀的实力,但你们在我这过不了初期测验,你们是扶不起的阿斗。”页弼心虚支支吾吾地说。 “你用得上我们时就说我们厉害,用不上时说我们是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的祸害,你做人可真行。”司徒坚决扞卫尊严。 “罪行小岛上全是高人一等的人,你觉得你们很厉害吗?”页弼加大了讽刺力度。 “司徒,地狱都是些坏人,我们走。”箫飒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把手中未啃完肉的骨头扔进池里。 石门开了,箫飒和司徒相继走出,石门关上的最后一秒司徒掉头与页弼对看了狂妄的眼神,太可耻了。 人走后,页弼赶紧举鱼网捞骨头,他真心待这池荷花,怎能让它们受到油渍的污染。 “你说,好好的一顿饭突然成了我们恶语相加的散伙饭,这是怎么了?”箫飒不明觉厉。 不关他恨页弼无微不至偏心的事,司徒一点都不后悔,像他那种偏心自私势利的人,早就该与之分别,每次他都说他恨死了阎罗王但又不过他,那为什么阎罗王不打死他以绝后患呢! 页弼的身份是个解不开的谜团,大可猜测他是个无恶不作的小人,他们稀里糊涂乱入贼窝,每次见面把大量与自身相关的信息说给他听。 最坏的结果就是假设他其实是阎罗王的手下,为主子收取二人的情报并适时移交,他们离页弼越近处境越危险,离开他有太多好处,随之而来坏处也不少。 “我很久以前和你说过页弼不是什么好人,你偏不信。捞回一条命你没吃亏。”司徒无所不可。 “你以后遇到了危险,遇到相同的危险又该怎么办?”箫飒的眼光难得长远。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顾下眼前。”面对未来,司徒也选择认命,能认清局势是他会未雨绸缪的。 想起来页弼说的话还是很奇怪,他说过自己绝不会当阎罗王的手下,“我们真得要去当末影人吗?”箫飒握手出拳,两只手都被纱布紧密缠着,挥起拳来格外有劲。 “他的话你能信吗?我们去当为阎罗王做牛做马一无所有的末影人?你愿意?”司徒真为箫飒的智力水平堪忧,人家叫你去干什么你就去干什么,是不是傻。 “我只是问你去不去,我一定不会去的。” “那就好,你的主见没让我失望。” “我们现在去哪?”箫飒追加。 “回家去呗,不然去哪?” 司徒有了想死的冲动,活着经历这些是是非非,世事无常要人命。 到了过得吞吞吐吐、度秒如年的晚上,他们各在自家院子里轮流守夜,平凡的生活不再发生多大变故。 第199章 买只鸡 这些日子这些天,这些岁月这些人。唉! 天亮睡半天,天黑醒半夜,箫飒受够这样的日子,他一定得买只鸡。 几日前,他从一位老婆婆那了解到一件不争的事实,她家的公鸡站在屋檐上能像狗一样朝路过的人狂打鸣,这样没人胆敢擅闯她家,并且在她的私人领域内作威作福。 箫飒催着司徒与他同去,司徒按下性子答应,来这么久从未到过罪恶小岛的北岸,正好借此机会去好好游荡。 从哪儿买公鸡,当然是去照顾孟婆旗下的店铺,她的家在北海也就是罪行小岛的北端,此番路途遥远,他们收拾了行李出发。 箫飒司徒早早上路,他们家位于西南区,从这儿到那边可谓艰难险阻,具体有什么危险还不知道,他们只清楚要多加小心阎罗王。 他们花了大半天绕过一座挺拔的山丘,来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俯瞰北岸风貌,这边和贫穷的西岸有着天壤之别,房子许多是新瓦刷新漆,屋顶闪闪发光。 把西边比作贫民窟,这北边即是富丽堂皇的别墅的堆积,像一种流光溢彩的积木玩具,北边聚集了一群喜欢独断专行的富豪贵族,他们的生活水平自然很不一样。 箫飒司徒站的地方虽比大多数房子地势高,但仍然看不到北岸的全景图,唯有从阎罗王的宫殿看才有可能一览众山小。 快夕阳落山,不得多留恋此地风光,他们还得往前赶路,走到北端中央时,黑漆漆的天空像染满了墨水的布,他们找了家客栈落脚。 自他们初次登岛后,几年下来,再没见过孟婆,她像人间蒸发了,可谁都知道,她在自家经营的店铺里举办了一场场大甩卖。 他们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一次不是白跑一趟,不确定孟婆有没有开船走了,又或者把店里的动植物全买光了。 第二天九点多的光景,司徒和箫飒一边走一边问路,终于来到孟婆的大型购物天堂,店面足有其他店铺的三倍大,这里普通的店铺也比西边的大店铺大几倍。 几年过去,大买卖不减当年的气势,依然热热闹闹,为寻得中意的宠物或青植的客人络绎不绝,来往商人中介不绝如缕,似乎都把这些东西是能人变的事实给抛诸脑后了。 箫飒也有想过自己用钱买鸡是不是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了,归根究底这事不怨自己,人与动植物间的恩恩怨怨完全是孟婆一手促成的,是她挑起的战火,一种让地狱变得更加繁荣美好的坏法术。 两人站在招牌下,对于要不要挤进人群中迟疑不决,这时路过的慕容风澈和何落姿走了过来,之后箫不安和婢女小兮也出现了,局势变得愈发不可估量。 慕容风澈和何落姿站在对面,看着这边的一举一动,主要看箫飒他们想干什么。 “你们来买东西吗?”箫不安笑意盈盈地问。 “嗯,你不是住在树林里吗?”箫飒问道。 “老是待在安静的环境里,会憋死人的,你又不来找我玩。”司徒看的出她在撒娇,怀疑箫飒和她的关系何时变得这样亲密。 门口拴着好久不见久已生疏的阿啦汪,为了培养出一种熟悉的亲密感,他们逗它玩了会儿。 “进去吧!”箫飒硬生生挤出一条路,三人跟着他一同进入人乱如麻的里边。 孟婆眼神放空地坐在柜台后的摇摇椅上,嘴里抓着一把票子。几年不变,这老家伙一点没变老,好像还越活越年轻了。 牛头马面是称职的推销员,那些不识物的客人老叫他们来解说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他们东奔西跑忙得汗流浃背,嘴巴吧唧个不停,而无人问津的孟婆过得悠闲自在。 他们穿过繁杂的人群来到柜台前,箫飒动手指刷了刷算盘,只因人声鼎沸,算盘发出的噪音甚是细小,几乎引不起他人的注意。 “孟婆!”箫不安撑着柜台向她大吼,她觉得这样比较实在。 “箫大小姐,我听见了。”孟婆醒了,迷雾般的眼睛有了清晰的焦距,她的眼神不耐烦地扫过两人,对着司徒和箫飒说:“你们也来啦,真是稀客呐!” 司徒面无表情,她讨厌孟婆口中指名道姓可目中无人的神态。 “我想要一只见人尤其是坏人就打鸣的公鸡,你这里一定有吧!”箫飒的黑眸子里有闪烁的亮光,这些发着亮光的都是希望和期待。 “你这还有吧!”孟婆原本不想搭理这两个曾经总给他惹麻烦的祸害,但看在箫不安这位四大长老之女的份上,她姑且支撑着身子站起来,为他们挑一挑。 孟婆站起来的时候还没柜台高,司徒心中的思绪千丝万缕,人小鬼大。 小兮素来是个远离恶霸就矜持不住的个中丫鬟,见到孟婆和柜台的最萌身高差,忍俊不禁,直到孟婆白了她几眼,她才强忍住不发作,戏谑的大眼睛里注满了泪花。 有人爱鬼哭狼嚎,有的人没笑,司徒心生奇怪,大概箫飒的注意力是一心一意聚焦到货架上了,店里的货柜是一格一格,里面关押着众多奇异珍禽。 箫飒等人步入的这间店是总店,有一间相邻的小一点的店是子店,这里有水池区养鱼,有笼子区专卖动物,有土壤区专卖植物。 孟婆负手前进,不畏惧店里的大高个,一转身她的脸就撞人家屁股上了,她带他们来到一个迟迟无人询问价钱的柜台前,这里只剩一个笼子,笼子里只有一只人一路过就会打鸣的鸡,常常出其不意地把一个人给吓坏。 “想买吗?二百两银子?”对慕容船船员和船长联手对付她的历史,孟婆怀恨在心,当初他们几位强盗,掠走她多少珍稀宝贝?她故意清亮嗓子抬高价格。 小兮的红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的,她不能忘了自己卑贱的身份于是没开口,这鸡冠丹红的大公鸡看着威武雄壮,但至多卖十两银子,加价到二十倍之多算什么店主,她动一动囚马术又用不了什么成本,顶多消耗一下能量而已,至于如此坐地起价嘛? 箫飒和司徒平常没什么正经工作,经济只有一个来源与渠道,那便是进山打猎,他们今日带来的银子合起来才五十两,何况还没扣掉住宿的费用。 “老相识,能不能便宜点,打个折什么的?”箫飒的苦笑重现江湖,他捧着一巴掌的碎银子,一只手挽着脖子。 孟婆不肯退让,他们能大老远找到这,她想他们一定极其重视这只鸡,正因为是旧识,不买高价她于心不忍,这是让他们花钱买教训,叫他们以前欺负她,现在知道错了吧,不过为时已晚。 面对孟婆为所欲为的猖狂,以及箫飒的资金不足,箫不安泰然处之,对于她来说两百两银子微不足道,“我来付吧!” 箫飒眼巴巴看着箫不安将一个装满了几锭硬邦邦大块头的银子的钱袋扔给孟婆,为她打抱不平,“孟婆起码得打八折,你不是离家出走了吗?怎么还随身携带这么多钱,又和小兮一起来。” 箫飒所问的问题也正是司徒心里的疑虑。 “我们是半路遇上的。”小兮慢腾腾地说。 “有那么巧?”司徒真不愧为最佳补刀手。 “也不完全是啦,我们约定每个月会面几次,她帮我从家里把钱偷出来,我们买衣服鞋子和装扮品。”怕其中产生什么误会,箫不安急忙解释。 “哦,你这离家出走可真不干脆。”箫飒咧开嘴大笑不止,紧张的氛围被他这傻呵呵的笑声减弱。 “喏,给你,剩下的以后慢慢还。”箫飒把手中的银子装进布袋中递给箫不安。 箫不安挡住了,“以后再说吧!”她让小兮把手中另一袋银子晃给箫飒看。他恍然大悟,手往眼前一挡假装闪到了眼,“有钱人就是有钱人。” “小子拿着,”孟婆假惺惺地笑,好像在问为什么哪都有你。 “为什么客流量少了?”司徒的自言自语打乱了箫飒取货的节奏,他们全都发现外面打起来了,于是一同跑了出去。 观看高手之间的对决往往容易伤到旁人,挤进人堆里的司徒看到页弼举着一把红剑和司徒当众一决高下,一时间有些晕头转向。 铁器和飞镖抗衡的声音比铁匠打铁的声音还刺耳,有些被页弼闪过的飞镖直接冲向人群,有些人不幸中招晕倒或半死,惜命的人群作鸟兽散,在这场火热的战事之下,清冷的场面只剩箫飒等人还在。 页弼和慕容风澈看似不相上下,但战局已定,毕竟他是几十万年以前就武功高强的人,新生代慕容绝无半分可能击败他。 箫飒提着笼子停留在太古的脑子的运转有些忙和乱,司徒顺势而为上前一步加入这场战斗,既然页弼当初无缘无故舍弃了他们,那他选择站在弱势一方,他和慕容联起手来,即使不能打败这上古强大的猛兽,也能短时间内持平。 页弼在北岸出现,加剧了他是一个满嘴谎言的人的嫌疑,他说自己是阎罗王的眼中钉肉中刺,最好少在公共场合,如今却在这招摇过市挑起与贵族慕容的战斗,大家可以看出这不是在遮天蔽日躲躲藏藏,是主动挑衅。 见慕容风澈有了帮手,并有几个没上战场,页弼退一步海阔天空,人眨眼间不见,他能瞬移,改日再战他也不怕,杀死慕容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慕容收了手,没想到出来一趟就被鸡贼的人瞄上,他轻蔑地看了一眼司徒,旋即拉着何落姿的手走了,她不舍地看了众人一眼,今天她虎落平阳被犬欺。 那个把所有压力和不屑集合起来的眼神司徒接收了,并且还了慕容风澈一个更冷漠绝情的眼神,司徒对自己很是失望,早知道就不帮忘恩负义的大坏蛋慕容敌对页弼,帮帮页弼除掉他,兴许以后还能和页弼冲回统一战线,有个强大牢靠的靠山,人活着会神清气爽,但一旦和这种人成了敌手,命随时有可能丢掉。 何落姿看了在场的每个人一眼,企图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不一样的色彩,箫飒司徒和页弼反目成仇,是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这下阎罗王会处心积虑巴结他们了吧! 朝着慕容对立的方向司徒转身走了,箫飒提着笼子跟上,他们间没说一句话,因为箫飒知道司徒心情无比糟糕,他也不知道司徒为什么一下子发这么大火,是为慕容还是为他身边惨遭慕容禁锢捆绑、暂时没了人身自由的何落姿。 “你们去哪儿?”箫不安和小兮站在空旷的路上无所适从。 “趁天没黑赶原路回家,来这里花销太大了,今晚一定回家住。”箫飒大声说。 “小兮你带着钱回去,记住千万小心点,下一个回合时间不见不散。”小兮点点头,间谍行动她做好久了,不会被发现的。 “你们等等我,我也回去!”箫不安莲步追上,挤到两人中间肩并肩走。 “你们两个有没有投奔阎罗王的意向?” 司徒和箫飒一个往左一个往右看着箫不安的侧脸,“没门。” 第200章 向阳线索 公鸡一站上屋顶,箫飒和司徒便有机会安宁度过好几周,由此看来买只鸡的费用虽高昂,可是有支出的必要。 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箫飒和司徒隔着一道矮围墙在自家院子里练功,拿着扫把和挑衣服的竹竿当枪使,可尽管这样,气势依旧如虹,差生才文具多。 他们的眼神像两把锐利的长枪,手和腿肌肉绷紧在空中或地上画圈圈,时而来个腾空跳跃,时而来个空翻侧翻,他们的基本功练得如鱼得水的扎实,每个动作连贯铿锵。 昔日他们是船员,这些比比划划的基本功早已练就,基本功不讨论造诣搞不搞,因为基本功不是一次练好了便可以终身不练,随着日子基本功应循序渐进,这是万万不可懈怠一天的。 他们额头密布渗出豆大的汗滴,汗如雨下,浇灌了脚下踩得夯实的泥土,糊了一层稀泥,他们的脸被气血冲刷得红过熟透的西瓜肉,为了未来努力的人樱桃一样红的脸该是甜的吧! 每次将手中扫帚或竹竿使出,他们都不遗余力,双脚分开站立,肌肉坚实,一踩地面,便撩起万千泥土灰尘,手上的肌肉也很发达,相连的肌腱想必也是很坚韧,他们曲着的手向前一伸,恍如老鹰的翅膀张开,苍劲有力抵御着气流冲击。 忽然,屋顶的公鸡躁动不安,在楼顶上扇着翅膀左摇右晃,几根鲜艳的鸡毛飘在空中像一道移动的彩虹,让人惊奇的是,它发出了猪被杀时发出的声音,激起一股浓烈的土腥味。 屋顶下滑落几块物体砸在地上,起初箫飒以为这是掉下来碎掉的瓦片,凝目一瞧,原来是小石子,有人攻击它,因此把这个房间闹得鸡犬不宁。 前几日,何落姿到来送给司徒莫测一只狗,它现在正在篱笆内吠叫,都说狗的嗅觉很灵敏,能闻出来者是好人坏人。 有人在门口砸公鸡,箫飒和司徒齐齐把幻想中的长枪向背后一刺,看到扫帚和竹竿对准的人,他们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 “你怎么来了?”箫飒无精打采地看着门口的箫不安,她好像把这当家了,三天两头往这里跑。 “你们歇歇吧!”笑得甜蜜,箫不安把手举在头前,五指并拢抓了抓脸,真是种奇怪的打招呼方式。 箫飒脱了只鞋子朝屋顶的公鸡扔去,箫不安来这么多次了它还认生,没脑子。公鸡被鞋子击中惨叫一声,将腿一蹬鞋子踢回给箫飒,还希望能将功补过,然后它重心不稳从屋顶的背面倒过去。等它清醒过来,它会飞回楼顶的,这是它和箫飒这位铁哥们培养多时的默契。 “不用管它,说吧,你今天来又想干什么?”箫飒愉快地拍了拍脏兮兮的手。 司徒将竹竿一收,撑着身体大喘气,接着拿起水瓢喝水等待回答,天气炎热,酷暑难耐。 箫不安举起两只手紧握的两个土棕色布袋,“前几日看你们园中荒凉,特地去北岸一趟,在孟婆的植物商店里购买了两袋向阳,这是一种会向太阳生长的美丽的花朵,什么季节都可以种,半年内便可开花。” “向阳,是不是结向日葵果实的那种!”箫飒志得意满。 “错了,向日葵那么老土,你对向阳的理解知之甚少,待会儿边种边和你说。”箫不安的好心司徒总不想接纳,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带他们熟悉植物的种子来,只要有绿色院子都是生机勃勃的,要什么贵重的呢。 “好吧,我们种花,我的手不用洗了。”箫飒的手时张时合,向箫不安舞弄张合。 箫不安不多理箫飒这个幼稚鬼,将右手一袋种籽扔给隔壁盯着他一动不动的司徒,“你也种点吧,点缀院子会很好看的。” 司徒知道这并非用来美化那么简单,他又是不置可否地点头答应,不安和箫飒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一起掘土放种籽浇水,可他只是一个人默默耕耘。 “司徒,箫飒,干活吗,勤劳的哥俩。”司徒往门前一看,这阵子难得一见的何落姿,他涌起了某种神来的感动。 “你来啦,正好人手不够, 帮司徒种花。”对箫飒来说,今天的天气和心情都格外晴朗,也许是因为种花,所以有了返璞归真尽享田园趣味的滋味。 何落姿和司徒的关系明显比她和箫飒的关系好,并非每个人都对没心没肺的箫飒青睐有加,她就是其中之一,她似乎在逐步想把单纯的司徒攻陷,为此箫飒老觉得她城府深。 箫不安往后面一望,正遇何落姿锋刀似的犀利的眼神盯着自己,一种敌对的滋味慢慢在口腔里爆发。 她们两个人似是而非的眼神笑里藏刀,脸上挂着笑容,双方都知道那很阳奉阴违,嘴角上翘有了想把对方当稻草割除的弯镰刀角度,明明陪着不同的大男孩,却有着如同情敌的缤纷纠葛。 她们的眼神错过,何落姿走到司徒身边,司徒也不小家子气,老熟人了,该做什么就叫她做。 司徒用小铲子在翻好的新泥上掘个坑,何落姿抓了几粒种籽,快投入坑中时多举在眼前看了一眼,之后迅速放入泥土中覆上泥土浇水。 另一边男女干的活刚好相反,箫不安挖泥土,箫飒放种籽,他一放一大把,因院子不大种籽又多,她不多说什么,疏密问题随时可以解决。 “渴了吗?屋内桌上有凉白开。”司徒抬眼望望何落姿,她头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俏皮且凌乱,像清水中几条扭曲的蚯蚓。 箫不安用葫芦瓢舀了满满一勺水给箫飒洗手,当他手上的污泥垢洗净,当洗手的清水浑浊了,他的手终于干净。 与其同时,何落姿和司徒的脏手也洗干净了,给花儿的种子喝饱水之后一起进屋喝水。 “箫飒,我觉得那何落姿是个祸害,你知道她刚才看我的眼神是怎样的吗?势利小人的眼神,她若对司徒有非分之想,必定会将他拖入水中,这种镜花水月的女人留不得。”箫不安咕噜噜喝水。 “好可怕你们。”箫飒听得云里雾里,女人的心思就是狭隘,怎么都说服不了她们将目光放逐于天际。 “司徒,不是我说你们呀,傻得可以,箫不安那种孬种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你们可不要被她外在的美好蒙蔽了双眼。”这会儿轮到箫不安打哈欠了。 “啊?你们刚刚好笑脸相迎的,你们怎么做人的?你们见面的次数不过两次,怎就扇起这么重的火药味了,你们都是来巴结箫飒的吗?”司徒料到的莫名其妙,有甚于箫飒。 “我会为了箫飒和一个人摊牌,别闹了。”何落姿的无奈无人能懂,她真想掰开司徒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一公斤棉花还是一公斤铁。 “不说了,他们过来一起玩了。”司徒快速抓住这株救命稻草。 箫飒和箫不安欢欢喜喜地走进门,“我们说好了,一起去人少的郊外野餐吧!” 他们都同意,既是天生的仇人,又是天生的奴役,既然对方都去,自己何必自讨没趣,何落姿没有反对就表明同意同去。 他们先赶到市集买了一块餐布和食物以及一些钓鱼用具,临近这里的郊外有条清澈的小溪,投下一些种鱼,几年间,溪里有不少大鱼了,数量庞大且种类繁多。 他们提着别具一格的用具,走在弯弯曲曲的崎岖小山路上向郊外进发,郊外在小岛几乎毫无立足之地,这只不过是僻静角落的一片小草坪,但连这种可以把酒言欢的郊外他们也不常来。 有太多需要行得正坐得直的事有可能因此毁于一旦,这是思想上的俭以养德,去郊外本是件奢侈之事,一不留神还会把脑袋弄掉。 “到了,就是这。”箫不安一声令下,现场的两个男人置办起场地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往来奔走不辞辛劳。 她是领头羊,四人中住在罪恶小岛时间最久的就是她,就有种为老不尊的做派,直接坐地上休息。 野草丰茂的草地上,很快有了一块干净清香餐布,何落姿从木篮子里搜出一些蜜饯、糕点等现成品摆在整洁的布上,她原是个聒噪之人,可遇上更顽劣的箫不安后,强求不来的傲性使得她自动败下阵来。 “有蛇啊!”安安然的富贵大小姐不镇定起来,草地上有条将头抬高、上半身撑得像顶帐篷的眼镜蛇,她爬起来连退一万步。 三人往后退,箫飒取了根鱼竿把毒蛇往溪水里一挑,“没事了,没事了,你们胆子比针眼还小。” 箫不安拍拍胸脯,惊魂甫定。何落姿和司徒嘟着嘴对视一眼,将嘴中的惧气吐出。 后来箫不安钓鱼,幸运的是那条眼镜蛇仿佛要寻到旧主就咬钩了,惊魂动魄事情的全让她撞上,上天入地的、展翅高飞的、水里游的、地上爬的全来找她。 冤家路窄,何落姿不动声色地笑了。 一下午野鹤闲云的时光,他们慵懒地度过,在这样美好的时光里,一切大敌当前的烦恼和忧愁,随着清凉的夏日之风鸡飞蛋打的打散,疑似定格为一帧画面的时间,却在一呼一吸中悄悄然缓缓流淌,和凉冰冰欢快跑路的溪水一起唱着轻快的绝句离去,并流向罪恶小岛每个富饶肥沃的地方,陪湛蓝通透的天空放飞无穷只大小不无一不以洁白柔软的白云做骨架的风筝。 从一见面开始,箫不安和何落姿注定不会成为好朋友、知己甚至是闺蜜,这是比司徒何落姿最后的结局还更天方夜谭的事。 最终她们还是咬牙切齿顶着面对自己所不耻的彼此的态度度过了状况百出的一天,她们两是不同品种不同个性的西瓜,经过一天意志上的忍饥挨饿遭受前所未有的千疮百孔,被箭矢插满了每一寸肌肤,于是成了同类的刺猬,是不是会因此自觉皆大欢喜呢? 她们玩得不亦乐乎,一度成了临时的好伙伴,一起站着手挽手有说有笑看他们追逐嬉戏,你拽拽我的头发,我摸摸你的白里透红的脸蛋,咱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子。 当眼光高于阳光的余晖下,青草叶笼罩了一层金黄的光辉,它们的形象灿烂辉煌,一行四人倒映着欢声笑语的影子被夕阳拉得斜长,像四条标杆永久留在草地。 “你说我们下去要不要在举办一次,挺有趣快乐的,提前准备充分点,带更多有意思的玩意来,挺有趣欢乐的。”箫不安是个腰缠万贯的大款。 “我不会来了,没时间,家里好多事情等待我去处理,忙得手忙脚乱还嫌手脚不够用。”何落姿顾虑重重。 “那就太可惜了,结了婚的女人生不由己啊!”箫不安话一出,司徒和箫飒双双展出何出此言的疑问眼神。 二者中司徒尤为惊讶愕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虽说慕容风澈和何落姿应当生米煮成熟饭修成正果,不成亲不正常,可突然得知这个消息的他心里还是倍感空落落,难道这就是何落姿自打他们当船长凯旋归来、她抽不出空来祝贺的主要诱因吗! 有时自己脑袋浮现的想法是有多可笑,司徒想,她根本和自己没多大关系,更谈不上什么三观与资历的契合,所谓门不当户不对,当初他和梅苏可是眼睁睁看着船长怎么跳下海把落姿捞回来,又是如何为她做人工呼吸,又是怎么动用私权将不再受死亡淘汰伤的她送到小岛。 “哦,忘了告诉你们,你们当船长漂泊无定的那几年,我和慕容举行了一场隆重盛大的婚礼,不安身为长老的女儿应该有在场的。”说话语速急促,她情绪激动。 何落姿恨箫不安大大咧咧,不为她保守这个秘密,同时又羞耻与自己一个有夫之妇和一群洁身端行的男孩女孩无忧无虑地玩耍。 “对,我在场,穿着新娘衣服的你可真美丽。”波澜不兴的语调,箫不安想起来一颗少女心乱跳。 落姿不作对话,细细地打量着司徒神情,找不到一丝异样的蛛丝马迹,只得作罢。 “哦,那就太可惜了,我恨死了慕容,可邀请我去喝你的喜酒我还是乐意效劳的。”他说出的话在谁听来都是自讨没趣。 箫不安知道婚礼那天,慕容执意要娶郁秽,可他父亲以郁秽当过妓女为由不允许,慕容本与父亲的关系不好,这一闹闹成决裂,慕容父亲为了缓和父子的僵局不得不同意,两位绝色女子同一日嫁与慕容。 贵族在看何落姿的笑话,看她如何从名正言顺的明媒正娶变成小房贵夫人,闹洞房的第一夜她就被冷落了,静候闺房内哭得梨花带雨,那几日她名噪一时。 箫不安想开口将此大秘密说出来,却被何落姿一个悲情会张口说不要的眼神挡回去,那些话卡在喉咙塞得她难受,既然当事人说不说那就不说,哪怕她们天生的死对头,有句话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方方面面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把路走死,来日方长,好歹有个照应。 回程的小插曲过去,路上何落姿的轿车将她载回去,他们三个照例步行,乡间铺满泥石的小道,一簇簇小草零星分布。 太阳收起它最后一丝光线,白云的金边也失了光彩,飞鸟低低掠过天空,它们的黑影像夜幕降临前的星星,一点也不耀眼,留下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 他们手挎着不同的东西走在回家的石道上,司徒开门走进家里,走几步箫飒和箫不安也进去了。 路上有一段殷红血路,司徒家没什么特殊情况,箫飒家屋顶的公鸡磅礴之势,上蹿下跳的,进门习以为常的箫飒和不安明白,鸡不是因他们的归来而变得吵闹激动。 院子里有人呜咽低泣,听上去哭者的声音不仅耳熟甚而熟悉。仔细一看,泣涕涟涟的人正是婢女小兮,两人赶忙上前询问她怎么了。 小兮相视一顾,更是号啕大哭,她身上血液淅淅沥沥,有被人殴打的痕迹,衣服因血液的浸透黏上不少灰尘,这一块脏那一块脏,看上去像位落魄的小姐。 “不用哭,我帮你去伸张正义,是不是偷银子被发现了?”不安温柔地问。 “不,不是。”小兮说话结巴,手抓紧蹲下去安慰人的不安,显然受过很大惊吓。 “有什么事,你说吧,这儿没人敢伤害你。”箫飒让小兮放一万个心。 司徒从隔壁越墙过来,遇到如此紧急的事情,还折腾一顿打开大门进来是不明智的。 “老爷……”小兮断断续续发声,响亮的语调被哽咽声吞得分崩离析。 第201章 真相到底如何? 上一次偷出去的钱有多,趁着上午府里的人都在忙,小兮决心趁这段时间把钱还回去,往常她几乎都是晚上送回去。 小兮拿着偷偷取来的府里掌事的钥匙,打开存放府里所有珠宝金银的库房,她打开宝箱将剩下的金子放回。 顺利出了库房将门锁住,小兮听见幕府一所常年无人打理和客人居住的房子传出异样的躁动,不像是野猫或老鼠弄出的动静。 丫鬟对外界的新奇抱有很大的好奇心,她勇敢迈开大步毋庸置疑地向那栋尘封已久的房子靠近,她走近门前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不出什么门道,于是靠近门缝眨巴大眼睛,看见了…… “小兮,你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凌厉的骂声猝不及防地传来。 小兮转过身看见箫府老爷那张阴沉威怒的青脸,身后尾随几位手举棒棍的家丁,三魂七魄说好了一样全部往外出窍,连手中钥匙掉到地上的声音都把自己吓了一跳,垂着头垂着眸不知所措。 “我以为老爷责骂我偷钱给小姐,没想到是因为那件事……”嘴角溢血身上多处淤青的小兮娓娓道来。 “什么事?”不安看真切小兮的表情,恐惧、害怕、悚然,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可怕吧! 老爷走过来拽住小兮的手兴师问罪,问的不是小兮拿钥匙干什么,是问她刚刚从大门的缝隙中看见了里边的什么。 小兮血流齐冲上大脑,一下子氧气多得适应不过来,面红耳赤地愣着,也不知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吞吞吐吐的表现已经体现出她的心虚。 老爷这下气不住了,将掐红的小兮的细手下意识暴力一甩,他果断往前招招手,几位力气大的下人将她摁倒在地,两位举着棍子的家丁轮流击打她。 “给我往死里打,打死她给我往山里头扔,喂豺狼喂虎豹。”说罢,箫慕走了。 几位手下见老爷走后,下手轻了点,可每次出手怪声怪叫,小兮感激不尽,他们为了让老爷不怀疑所以做出每次下手都使劲全力的假样,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破声而出的疼痛是再好不过掩人耳目的假象。 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丫鬟们和家丁们培养出一种情同手足的同胞情和默契,特别是箫慕性情大变的这几年,他们的关系日趋紧密,如果他们不联起手来制裁箫慕,迟早会被这个狠角色害死。 “小兮,待会路过老爷你屏住呼吸,我们把你送出去,你快点逃,别被什么人发现了才好。”一位家仆慢声对小兮说。 小兮强忍着眼睛里打转并且流到伤口会激发进一步的疼痛的泪水,尽管他们下手尽量轻,可出自老干体力活的男人之手的棍棒殴打一位娇声不惯养的女儿之身,势必是有力的,不打又不行,箫慕又不是有眼无珠的瞎子。 为了活下去,小兮就得承受一阵紧似一阵的皮肉之苦,她的呻吟和哀叫像声波传到箫府每个角落,覆盖了府里每处苍穹,生长出了一些谋逆的种子,结出了鲜艳的果实。 半个多小时的深院廷杖告一段落,四位家丁抬着小兮纤弱的四肢向大门行进。 箫老爷果不其然躺在椅子上晒太阳,见皮开肉绽的小兮来了,不忘伸手指探探她的鼻息,对常人他大可不必如此费精力去周折,可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同以往,不要被第三者发现了才好。 小兮呼吸尽去,箫慕又不好光天化日之下去摸她的脉搏或测心跳,时间所剩无几,他从身上掏出一小陶瓷瓶,揭开盖子,把药涂在小兮伤口处。 箫昊撒药的时候脸色凝重端正,似在干一件势在必得的事,眼神中有似有若无的喜悦,家丁的神情有些慌乱又不好当面揭穿他的阴谋,若被革职赶出府或是被杀死,他们的路只有后果自负。 药瓶空了,箫慕神采飞扬,“你们可以把她拖出去埋了或扔了。” 家丁们对箫慕向一个婢女施行的暴行瞠目结舌,如今看来不如直接把小兮打死的好,他们在原地怔了怔,直至遇到老爷骂他们,眼神才警醒,抬着人快步出了大门。 出了幕府便是山林和小路,他们往山下抬,快到山脚转角进入树林,在一棵松树的斑斑点点的林荫下放下装死多时的小兮,他们不无伤感的道别,他们都清楚这是各自见的最后一面。 小兮千里迢迢赶来箫飒家,摸爬滚打,遍体鳞伤的她跋涉时举步维艰,花了将近九个小时的时间她爬到了这里,还好来得及。 “你还没有把重要的情况告诉我们!”司徒一语中的。 小兮是个分得清是非的聪明人,至于司徒问的是什么她一清二楚,“我在角落的房子里看见了一个大活人,看上去很像以前见过的一个人,但我想不起来他是谁,我没能见到她的脸就被喝住了。” 众人陷入沉思,各自揣测那人会是谁,又为什么会被箫慕敌视,终年被囚禁在一个房间内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 唯独箫不安对父亲所做熟视无睹,认为小兮神志不清说什么胡话,“你确定你没有眼花没有看错吗?”坚定的语气像在逼供小兮承认她看眼花缭乱错了。 小兮是个将死之人,死近在眼前她什么也不怕,心中的事情毫无保留地说出来死后方得以瞑目,“我确定我没看错,你们千万去看看,还我们府上的人一个公道,我能肯定锁住的那人是个大人物。”自口中说出的一字一句都是受火炙热般无比煎熬。 说完上一段话,箫飒等人没来得及出口答应,小兮吐血不止,箫慕洒在她伤口上直接浸入血液流进全身系统造成五脏六腑失调的毒粉贸然侵犯肉体所有重要器官,这种折磨将持续发酵,生无可恋,无需再忍,不如英勇就义。 “小兮怎么了?要不要带她去看病?”对小兮的命运,箫飒一头雾水。 “不必了,被毒药侵害,继续痛苦下去只会加重临死的负担,小兮咬舌自尽,是个烈女子啊!”不安喜怒无常,对小兮的死去感到惋惜和活该,多管闲事的人都得死,自损造化且死有余辜。 “在幕府时,小兮帮过我们很多忙,无论是出于同情心还是人道主义,我们都应该好好葬送她。”司徒的决定,他们无声同意。 司徒背上小兮,箫飒和不安各举一把铁镐往树林中赶,他们不敢深入太多,象犀闻到血腥味振奋起来,他们对此束手无策。 他们选好一片干净的土地,箫不安坐在小兮僵冷尸体邻近的树根下监工指导,箫飒和司徒挖坟墓。 说要来埋小兮时天就黑了,现在愈加黑得晃眼,空气中不时响起几声乌鸦撕裂的啼叫,割破万籁俱寂的静谧,一声叫似一把锋利的小刀,沿着完整夜空的中轴线不经尺子度量划了一道口气,夜空的口子透进来凛冽冷风吹向三人,为炎热的夏天输送一阵阵异常的凉意。 墓坑挖得不大也不深,只够把来不及置办棺材的女孩娇小的身躯放进去,覆上新挖出来未风干的无比湿润的细腻泥土,用铁镐的反面把泥土拍严实。 用一些来自去年腐烂的树叶为单薄的泥土房子盖上厚厚的单薄被子,这里和任意一个地方没有差别又毫无瓜葛。 他们没腾出手为小兮垒大大的土馒头,只插了个木牌便于来年烧些纸钱,他们对坟墓应有的大致外貌没什么影响,做成什么样子希望小兮不见外。 埋人是项百分百费劲的活,箫飒和司徒忙完后悠悠忽忽地在不安身旁坐下,天上万千星辉开得璀璨,单调的白光凝聚一齐格外闪耀,刺得人眼睛有些酸胀。 “箫飒,有没有想过为天上的与非立一座墓碑?”司徒举头望星星,眼神中不乏疲惫,星星的光发亮了眼神。 箫飒垂眸瞧着身上的土渍,“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想这种事以后有机会自然会做的,可是现在有个牌位就不错咯,我有想过未来的路会有多难走,以后安定了我会给她造一个完美的家,但绝不是在一切都还没起步的此刻。”箫飒抬起头,星光下的眼睛有似泡泡的光斑,一泓清泪跑出眼角。 “应与非?”箫飒像是很在乎这个人呢,不安偏头小声问坐在左边的司徒,司徒什么也没说,他相信她能从他们的对话中找到重要线索。 “我们现在去箫府吗?”司徒问两人。 提起与非,箫飒狂热的情绪安静下来,好像埋葬小兮说要给她报仇的热血也到了冷淡期,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不要了吧,天黑了,你们不如过几天再去,叫上我一起,我可是绝世高手。”箫不安有意延迟他们心血来潮的举动。 司徒听得出不安话里包含的另一层意思,单是凭她有意或无意的劝说阻止不了他的行为,眼神越过不安看向箫飒他的心抽痛,浅浅的,但很愁苦。看到愁眉苦脸的箫飒,他同意不安的观点。 “你什么时候回去?”箫飒问左边不安。 不安的头左扭后右扭,为箫飒突如其来的问句感到兴奋,“你们睡觉的时候我就回去。” “真坚强,我印象中的千金大小姐可都是很娇声娇气的,没想到你是个意外的例子,一个人敢在树林里穿梭往来,小看你了。”司徒心生感叹之情。 箫不安的头扭回左边,用会揍人会打脸的亢奋语气澎湃地说:“什么意外,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何落姿那样的富家女人金贵呀!” “你们总爱针锋相对。”司徒被说得木人石心,除了这句话他口中蹦不出来一个字。 “月亮都要落山了,回家吧!”箫飒问问司徒。 “走吧!”发话的是箫飒,先起身的却是行动派司徒,他拍拍屁股上的尘土。 箫不安伸出手要他牵,司徒勉为其难地松了只手,不是他牵她,是她把他的手当借力点拉起自己身体。 受益无穷,不安起身后也学着司徒的样子拍了拍屁股沾上的泥土,羞得司徒脸红得像个熟柿子,还好夜色中不算太张扬,她动手将迟迟不起身的箫飒拉了起来。 箫不安帮他拍干净身上的灰尘,三人捡回铁镐手挽手一起回家。 弯弯的月亮皎洁,白光总给人寒凉的感受,月光像一场经久不衰的大雨,落满大地淹没了小岛,伸手便是拈来的水气。 “今天过得真是悲喜交加苦中有乐,让我想起了那些空有抱负不得志的前人……”司徒诗兴大发,谁都别打扰他的灵感。 “待会儿你们先洗澡,我给你们善后怎么样?”箫不安笑着说。 冷静的箫飒竟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和不安对视了许久,“你要改行当贤妻良母了吗?” “人家本来就是。”箫不安傲娇地说。 “算我多嘴多舌嘴欠,闭月羞花的黄花大闺女成了保姆。”箫飒这个不识相的。 “你不懂就别说我,我从小可是千金,母亲是正室,我刚来到小岛的第一天就跟母亲学刺绣了,上的厅堂下的厨房,能文能武样样精通。”不安扯出她的陈年旧事。 “瞧把你能的,我就问你一句,你每天跳上跳下大鸟窝的,请问怎么洗澡?”箫飒认为这个问题能让她闭嘴。 他预测错了。箫不安往他脑门砸了几圈,“今天就在你家洗,回去给我烧热水。” 烧热水和烧饭烧菜抵消,司徒无语,平常他们这些练家子都劈柴洗冷水澡强身健魄,女人家家真矫情。 箫飒想起自己和司徒出来不烧火做饭,吃得都是买来的,热水他们也没那闲工夫烧,若是玩起火来岂不是自焚,万一点着房子小命不保,好在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第202章 出发探案 月黑风高的晚上,三个人影在公鸡眼睛瞪得贼大的监视下走出了院子。 箫飒司徒和不安几天里茶不思饭不想,总在商量怎么当个好侦探前往箫府破案,他们不把箫慕放在眼里,也不把他当箫昊这只带着猫远走高飞的耗子阿爸看待。 他们的衣着风格迥然不同,箫飒一袭黑衣,夜色为他的伪装色,司徒穿着古古朴朴的土灰色上衣,不安仍旧衣着一身春来发几枝色彩鲜艳造型大胆奇特的服装,这衣服在夜里也光芒万丈的太阳一般格外夺目,司徒说她是故意穿来捣蛋的。 夜晚的小岛黑咕隆咚,山上能照亮地狱的烛光突兀地闪烁着,他们没带上一点能制造光源的火把或蜡烛,依赖月光摸黑上路。 为了倒好时差,消减夜晚行动的疲惫,前一天白昼他们没日没夜地呼呼大睡,睡足量了,这一夜他们不但不困,眼睛反而格外有神,放心好了,不会被山路上的小石子轻易绊倒。 山路挺宽,他们可以同步前行,路上他们交待不安待会儿小心点,她吐了吐舌头,强扮出一副虚心听教的表情。 从家门口走到山上这段路程,他们花了两个多小时,前面那段陡峭山路更是漫漫无边,估计到幕府少则三个钟头,多则要走到天光微微亮,他们本意是趁天黑好动手,于是加快了脚步。 天光破晓前,他们来到幕府大门,箫慕算贵族子弟,无论白昼还是黑夜,府内终年灯火通明,大概住在里面的人分不清四季时辰。 幕府的地理位置特殊,是一个开垦出来的山间平壤,面积出奇大。 箫飒等人万不可贸然从前门侵入,他们商量的结果是从后门绕道进入府内,按照小兮死前的说法,那栋有大活人存在的楼房在幕府的角落,他们来过幕府知道那些拔地而起的重要和无关轻重的房子都靠近后门。 气温降得迅猛,他们花了十几分钟把幕府绕了个半圈,幕府是个被围墙包裹起来的深宅大院。 司徒和箫飒敏捷地跳上镶有黑亮瓦片的围墙,站不稳,一个左摇,一个右晃,似乎整个人都要摔下去,保持好平衡并平复了心情后,他们各朝下面的不安高默契度地伸出一只胳膊。 箫不安的轻功凌驾于两人之上,上这么矮的围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可是既然他们这么好心主动要拉她,她就把手递给他们。 两人发力把她拉上围墙,不安上去后踩到瓦片的斜面整个人往前倾斜,他们赶紧拽住她,三人的姿势和状态整体趋于稳定。 司徒小小口慢呼吸,抿嘴屏息的箫飒一张开口大喘气,三角关系马上土崩瓦解,三个人牵着手摔下两米多高的围墙,幸亏下面是茂盛的草地,伤不重。 箫飒坐在地上哎呦呦喊疼。不安食指举在嘴巴前警告他别出声。司徒拍干净膝盖上的泥土,可因沾了草尖的露水拍不掉。司徒把手中神来的一顶黑色侦探帽子扔回给箫飒。箫飒接住笑嘻嘻地戴好。 “记住切勿轻举妄动。”司徒低沉且挥之有势的声音在耳边吟诵,箫飒点点头。 他们照着小兮给的提示语和显着的物品走到理想中的那座房子,这栋房子只有一层,门口挂了白灯笼,被人施了法术的白灯笼周边萦绕有一阵虎虎生威的白气,将房子的氛围烘托得神秘且惊异。 开锁对高手不是障碍,司徒对被人暗地里做了手脚解不开的门锁丝也毫不在意,他举起鸡毛掸子在门锁边的门面从上至下一扫,门页上出现了半频空洞,他们可以从这里进去。 箫飒站在门口前撑着墙壁往里面探视,右边空无一物,左边有个被金色链子铐住的男人无声无息靠着柱子坐在地上。 惊人的发现要与同伴们一起分享,司徒和不安凑进来,三个人挤成连体婴。 胡须长到肚脐眼的男人气若游丝地呼吸着,有着马上要一命呜呼的虚弱,他垂着头看不见下巴,脸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色水蛭,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是青色,光线弱。 “啊!”箫不安这声叫叫得很突然,让她成为吸引力的焦点,波澜不惊的湖面跳出一只浑身长刺的鱼,让观景的人浑身很不自在。 司徒谨慎地盯着她,惊恐万状的表情有点可疑,不是故意就是刻意,非常无奈,早知如此不该带她来,神经兮兮的搞得天下各处是鬼怪,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不安的感慨没因破声的大叫撕破宁静停顿下来,箫飒上手捂住他的嘴,她呜呜大叫不知嘀咕些什么。 箫飒和司徒悲观的对视一眼旋即迅速把眼神放入屋内,那男人睁开了眼,在屋内翻箱倒柜,像个梦游的疯子,胡须和头发的纷乱和缠脸水蛭挡住人想一睹他真容的视线。 说好不说话,箫飒松开手,不安看着他被水蛭爬满的脸颊喉咙再三再四涌上难味的食糜,没吐出来又吞回去,腐臭味充满口腔。 “我们进去吧!”箫飒认为时机成熟。 “嗯!”司徒同意进入,唯有一点捉摸不定,这位神秘男子是奇经八脉都疏通的高手,他身边有褐色的光岚,说明他一直在运功,又或者说那些水蛭在吸食他赖以生存的内力和道行。 箫飒和司徒齐头并进,没想到这个洞为一面以假乱真的铜墙铁壁,纵使他们有三头六臂,纵使他们有铁头功,也难以破除。 “司徒,你的鸡毛掸子出毛病了吗?”退回来的箫飒摸着脑门呱呱叫。 “不,绝对不是我的问题。”司徒举起手敲了敲这面坚实的透明幕墙,“有人事先布下阵法,无死角包围房间,我们不能进入。”司徒的洞察力大爆发。 “那现在怎么办?”箫不安神色慌张。 地面震动,一支埋伏起来的队伍火速走来,司徒正色地说:“不好,快跑。” “你们插翅难逃,二子,留下来吧!”箫慕率领他的幕僚火速赶来。 “偏不。”立了字据的父子证明,箫飒死也不愿承认,坚决扞卫自我的自由身。 箫飒和司徒拽住不安的左右手往来处跑,背后箫慕闭上眼手往前一劈,后面资质平平的军队上前追赶。 箫不安将两人的手一甩,他们停了下来。司徒看着反常的她,心里多多少少怀疑她要露出狐狸尾巴帮箫慕一起缉拿他们。 “你这是做什么?”箫飒当她是朋友。 “你们先走我垫后,帮你们挡住大部队,我是他的女儿,他会对我手下留情的。”箫不安说。 事态严重,司徒不想听见箫飒说出“我不会让你单枪匹马的”这句肉麻的话,“你别意气用事了,走吧!” 让司徒意外的是,箫飒比他还先越过围墙跑路了,这和他脑海中做事拖泥带水的箫飒不一样。 司徒往后看了一眼以一当十的不安,她是有功底的,箫慕与她对打之时,场面被各种独有的技能闹得五彩斑斓,越过围墙追上箫飒。 无功而返下山的路上,司徒将他看到的意外一五一十告诉箫飒,“箫不安那人太深藏不露了,她保存的实力能与箫慕过招。嘿,忘了问你,怎么你这次说起逃跑这么积极。” 我一直都很积极啊,我才不要当恶霸的儿子,不安都离家出走,我也不要受他气。”箫飒嘟嘟囔囔的。 司徒明白他逃跑的原因了,一个独自长大的孩子,面对这般父爱是消受不起的。 “你说我们要不要返回去救回不安?”箫飒后知后觉。 “这个吗,”司徒用食指刮刮消受的脸,“我看不必了,回去指不定给她惹麻烦,一个人打架很累,何必送他两个累赘,再说她身世浮沉,是个比箫慕更胜一筹的大反派也说不定。” “你天天在我耳边说这些有意思吗,说不定人家和与非一样是个顶单纯的小女孩呢,你要怀疑也应该怀疑何落姿,她结了婚都不带告诉我们的,是坏蛋。”箫飒举一反三。 “这是私事,你管不着。” “箫不安的就不是私事吗?” “好了不说她们,等下我们又该拌嘴赌气十天十夜不说话。”司徒对上次因两人闹僵半个月不说话的悲剧尚且铭记。 “这样对,我们这次的行动惨败,不安不一定会被箫慕怎么处罚,下次还去吗?”箫飒说。 “去肯定要去的,只不过得好好计划一下,破门是个大问题。”司徒拍拍箫飒帽檐上的草屑,“要是箫大哥在就好了,身轻如燕,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把人劫出来。” “说的这些全是废话,废话少说,看看过几天不安来不来找我们再说,求观世音如来佛一定保佑她早日平安归来。”箫飒信了知情达理的邪。 东方的天空越来越白,从鱼皮的灰到鱼肚的白再到柔和的粉白,破晓来临紫气东来,一日之计在于晨,这是练功的好时候。 “回去睡觉,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把时差熬到头?”时差不讨巧。 箫飒打了个哈欠泪水就下来了,视网膜成像迷迷糊糊,看着看着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女性婀娜多姿的背影,以为那是应与非,他擦亮眼睛,“箫不安,你怎么出来了?”好惊喜好意外。 司徒常常懒得拿鸡毛掸子,所以在每件外衣的背后都别出心裁制了一个放武器的皮夹,空下来的手成天不是掐腰就是抱胸,人冷冷酷酷的。 箫飒说不安的时候,他正无精打采地提着石子,眼皮压着大石头很沉重,抬起眼几个重影合在一起就成了蹙眉的箫不安。晨光熹微下她有了女人的姿色,也许是眼睛乏瞎了,他一直把她当不分男女的怪物看。 这个现状太吓人,箫飒转身指了指身后消失的幕府,看着眼前的箫不安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太他妈九牛二虎的一毛不拔了。 “哈?你们才走到这吗?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回到家了呢!”石化的不安眨巴眼睛,心是虚的。 “还不怪他走走停停,慢慢吞吞。”司徒指着箫飒大放厥词,箫飒扮了个鬼脸,其实他走那么慢就是看看不安能否追上来,有个准信总比纠结她是死是活好。 “哦哦,你们走不久我抢过一把剑比着自己的脖子,他们不放我走我自刎,我爹还有点良知,我抽身走咯!”箫不安举起像刀刃的手当剑比划着自己的脖子,她的眼神游移不定,司徒马上认知她在圆谎,但难以自圆其说。 用手比着脖子好好玩的样子,箫飒学着不安划手,司徒抬起腿蹬他屁股。 “你踢我干什么?”司徒大呼小喝,“回家!”箫飒翻白眼,“回家就回家,发什么火打什么人。” 人似三个大石头又在崎岖蜿蜒的山路上轰隆隆运动起来,箫飒又问不安怎么走得这么快,是不是有捷径。司徒灵敏地看到她眼中的瞳孔随着心跳的异常咯噔了一下。 箫不安假假地笑,“你知道的,我很会使青藤,我从山林中荡回来。” 她的手干燥非常,没有泥土没有水渍没有青藤的青,司徒进过这里的树林,这些树不像他们房子后面的品种,“你弄错了吧,这里的树大都是些常见的松树樟木,哪里会长得出藤条,你的手一没茧子二很洁净。” 破绽百出,箫不安的汗要从尿道口出来了,心急如火,“开玩笑,我像猴子一样一棵一棵的跳树。” 这条路上虽荆棘满途,但是说由他们发现不安的地方后退一百米也能看见前面人从林中跳出的虚影,如果她是从林中蹦出来的,怎么一路上林间没有飞鸟的动静,身上的衣服没有沾上清晨的露水,也许箫飒看路不专心,司徒低下头余光却能看到虚影吧,不安等人出现没任何征兆,莫非拥有瞬移的能力? 司徒得好好想想,达到什么级别的人能有瞬移的本事。 司徒和箫飒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比起来箫飒在不安眼中真是慈祥可爱又愚笨,“唉呀,回家就回家嘛,你们做什么这么多废话来扯锯的。” 下到山脚时,箫不安多留意山洞的举动被司徒看见,加重他内心对她是个败类的直觉,他自觉多看了山洞洞门,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在树林与村落的分叉路口,箫不安与两人分开,箫飒说她可以多和他们聊会儿天,可以从他家的窗户翻进树林,而她居然拒绝了此请求,奇了怪了,平日最爱黏箫飒的不安拒绝了,这点很想去刻意隐瞒什么,终究是殊途同归的吧。 分开走后,心里终于不擂鼓的箫不安连连摇头,和司徒此类瞻前顾后走在一起永无宁日,他就是个活生生的植物人,植物种类是仙人掌,全身从头到尾无论是心脏还是眼睛都长着十厘米长的倒钩荆棘,毒刺刺一下不行,要把人扎成小木人,再茹毛饮血。 “我觉得以后会有很多人针对我。”司徒总是摆出一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怨妇臭脸,这叫箫飒哭笑不得。 “你笑什么,我的直觉很准的,我是他们众多势力巴结你的不二阻力,杀了聪明绝顶的我,他们方可成功侵入你的领地。”司徒的认真模样更叫箫飒啼笑皆非。 “你笑什么,我说的全部属实。” “好好好,我信了,你怎么说倒使我觉得你是我的贴身护卫、大护法、守护神——哈利路亚。”箫飒龇牙咧嘴地说。 “到家了,分道扬镳。”司徒用指关节重重地叩了一下箫飒的脑袋,疼得他四根手指发红,水泥质地,因为脑子长结实了运转不了了。 “去去去!”箫飒将司徒往前一推。 不小心把鸡毛掸子碰到地上,捡起来掸干净尘土后扔给司徒,他推开左边院子的大门回自己的房子休息,门口挂着辟邪的大蒜和辣椒,仿佛闻到了浓浓的封建迷信味。 箫飒咂咂嘴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司徒还拿着鸡毛掸子在院子里闲逛良久。 时不时蹲下来看看他长势良好的向阳,它们有小臂高,马上结花蕾含苞待放了,开花之日指日可待,和向日葵有诸多区别的。 司徒转身踮起脚尖四顾,箫飒院子的花圃长着同样品种的花朵,绿叶只待花,长势更好,若不发生特殊状况箫飒每天早上都蹲在院子为它们唱歌,放肥料悉心照料,外面的蚯蚓抓到放生院子里养花,这些都是他院子里的花没有的特殊照顾,要不说箫飒花见花开。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种籽放多,有时候司徒真佩服箫飒花圃里挤在一堆争夺阳光的向阳,长势和箫飒的人生一样粗狂奔放,东倒西歪又是一个有机体,希望它们求同存异不要当墙头草手足相残出什么乱子才好。 敬个礼啊握握手……司徒哼着歌推开门,倒茶润口的时候桌面上茶壶下赫然出现一本秘笈——破原解译。 司徒随便翻了几页,教你八十一招破门术,他们正缺这本书,那是谁提前送来的呢,他的左右眼各出现一个黄光字——页和弼。 第203章 司徒不明失踪案 院子里的芬芳冲不散人的意乱神迷,箫飒坐在床上望着窗外,额头上脖子上都是剔透的汗珠。 昨夜他做了很令他头疼的一个噩梦,他梦见有人要将司徒生吞活剥,有人要挑起他们内讧,兄弟鱼肉各取所需的状态比世间六界所有恐怖歌谣和符咒直击人心,比天王王地王王我家有个夜哭郎的恶毒诅咒还可怕。 一眨眼秋天到了,窗外是躲在云带里未拂袖而出的艳阳,窗外是挂满了小花蕾的向阳,窗外是犹如春雨一般致人醉生梦死的秋雾。 几米远的隔壁好像发生过异样的骚动,箫飒在睡梦中都能体会到的与静区别开来的动。 若不是做了个噩梦,箫飒的新一天又是美好而晴朗的,会闻着公鸡打鸣翩翩起舞,林间的几种鸟儿也扯着清亮的嗓子报晨。 衣服穿得单薄,初秋的气候凉爽怡人,不比夏天冷,不比夏天热,兀自多了几分人情味。箫飒穿好透气的靴子走出外厅,家里有几间空房没人住,他坐在椅子上倒茶,坏脾气的梦吓得人良知魂飞魄散,人体脱水严重口干舌燥。 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连喝十杯水,干渴的感觉终于日朗风清。 啊,不好!箫飒以打败天下无敌手独孤求败的气势冲出生机盎然的院子,今日与司徒有赌约,看谁先起来浇花,输的人院子里的花草全部凋零枯死。 以前冲出来总是能望见司徒浇花的身影,箫飒总是顶嘴说他的话不可能死光光的,他照顾得那么好,不可能的。 今日不见司徒,心里怪落寞的,人有五脏六腑,取了五脏或取了六腑之一,人都不会好过。 狂叫了几声,司徒的院子没反应。他想,早晨天气好,温度正好,司徒赖床,等会儿他醒来肯定会为自己赖床的行为抓耳挠腮。 箫飒举着和司徒各分一半的葫芦瓢舀水浇花,豆大的泪水就往下砸,不知为什么清晨的露水致使眼睛酸涩。 想到梦境和不同寻常的现实,越发感到不对劲,箫飒扔下水瓢,越过栅栏越过围墙,翻开窗户,人不在床上,屋内没什么动静。 千姿百态都变了种形态,箫飒料到事情不简单,走出司徒家的大门来到小路上。人有一急,水喝太多,关了司徒家大门,箫飒又用胳膊肘强行推开自家大院门到自家茅房如厕。 不放心,怕事有蹊跷,怕司徒故意躲起来不让他看见,沿着两人的院子逛了一圈,在他家向树林而开的一扇窗户内看见屋内盘腿而坐正在修炼的司徒背影。 心脏的收缩没那么紧张了,箫飒从窗户内悄悄地钻进去,此类恶性事件他干了不少于一千遍,窗棂被膝盖磨薄了许多。 往前走几步,箫飒抿着嘴憋不住笑了出来,声音不大司徒没听见,伸手去拍司徒的肩,想吓吓他,可手竟然陷进肩膀组织里去了,像卡在一块透明的果冻里,不是实质性的人体。 唯有末影人有这样的特性,不想让人碰时就可以将肉身虚无化,箫飒脑中闪过的第一念头是——司徒背着我去参加末影人军团了。摇摇头,不信,司徒不会去做这种背信弃义弃兄弟诚信于不顾的事情,那又是如何。 有一个证明可以解释这类现象,真人被抓走,能将不定性末影人幻化成任意一个人面庞身材的凋零派末影人留下来乔装改扮拖延被戳穿的时间和混淆视听。 易容成司徒莫测的末影人变化成一团黑烟消散在四处,这已经足够说明这一切了,箫飒的第二个推断是正确的:司徒被抓了,幕后黑手留下末影人蒙骗箫飒不进行救援,箫飒根本想不到做了个噩梦醒来后生活仍旧是个劣质的梦,挂在门口的大蒜辣椒没用啊! 司徒那个大笨蛋,是死也不会大叫救命的,他被人抓走的时候箫飒说不定还在不美的梦乡中徘徊。是有病,喊救命既营救自己又可以解救做噩梦的他,一举两得的救命为什么不喊出来,若是换作我,死也要鬼哭狼嚎一通——箫飒有点气了。 站在原地,箫飒不知从哪里开始寻找司徒,直觉是阴森的树林,于是乎他翻窗户出去了。 树林子里,草是嫩绿的,树叶是鲜活的,一圈年轮正逐步加宽,一切景观都还是夏天的颜色。可秋季到来,草会逐渐失去鲜艳的色彩转而打蔫枯黄,树叶丧失水分干燥飘零,风一吹林间萧条沙沙响,埋葬了无数噪声的铜钱。 秋天是个富饶且贫瘠的季节,在它风干物燥的时候田野里又是矛盾的黄灿灿,家家户户待五谷丰登堆满粮仓,又思忧一场大火将人和物烧个精光。 时间是山盟海誓般约定俗成的恢宏造型师,却喜欢做细枝末节不易被察觉的微小变化,像小偷把所有事物在悄无声息下打破又在保护色的伪装下不留斧凿的重塑种种美好生灵,赋予它们不一样的多姿多彩的外貌艺术,人半梦半醒时他不眠不休的镌刻世界,气韵未消光阴犹存。 空有两百米外的船岛与罪恶小岛,成群结队的候鸟高高地飞过天空,仿佛穿过了絮状的白云,云朵被极速前进的气流打散。它们无处栖身,冬天到了也无处可去,多半迁徙途中飞在海面上因体力不济苦于找不到食物而白白死亡,有些熬不过冬天的严寒冻死,剩下的勉勉强强存活下来的为数不少的鸟,总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因猎人打猎等各种奇怪的原因死去。 想到这,以靠打猎维持生计的箫飒苦恼着自己无耻的行为,可不杀死这些受天灾人祸前后夹击的珍禽,能做什么挣钱吃饭?民以食为天,其他生灵的生命就不重要了吗? 若是地狱有个能给候鸟迁徙繁衍的地方就好了,箫飒对造物主将心存感激。若是地狱陆地比海洋面积大就好了,人多手杂治安不好,但起码可以终止死亡淘汰的闹剧,这是大部分杀戮产生的源头,那么那些注定该死的人是不是不会死,你说呢,与非。 寒来暑往,每天死的人比每天死的鸟多甚,何必在意小小动物,谁都不愿意看到那样一天,海洋铺成了尸骸的陆地,这是世上最残忍最绝情的填海造陆法,这样的世界,踏在白骨堆成的尸骸陆地上,谁人不步履蹒跚泫然欲泣,一个丧失了人性的过度究竟往何处找寻人性。 愚蠢的是平日人死得比鸟多,追根溯源鸟儿或鸟儿的几代祖先都是囚马后的人,地狱越变越古怪,那些杀动物的人那些笑动物滑稽的人,就是指着鼻子骂自己戳着脊梁骨骂自己的懦夫。 每每想到这,箫飒就像被人扇了两耳光,被人掐住脖子挂在墙壁上,有些无所适从,有些墨明棋妙。 做不到气定神闲,箫飒闭上眼睛看到一望无际的蓝谧,天空的彩色也许单调得很却格外透彻澄澈,一位少年划着一只冒险家的独木舟划行其上,天使翅膀般的白云渐渐退,去或被船匠划散飘向世界尽断,沉睡千年的海面似乎会永远风平浪静下去,永远这个词汇在这格外特立独行,直到有只独木舟的船匠划过,它荡起了涟漪——那不是我。 “该死。”箫飒险些被吐出地表的粗大树根绊到,遐想时不觉闭上眼睛忘了自己还在奔跑。 前路变幻莫测,朝着武装成灾难的幸福驶去。那就说好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拯救不了世界至少试着去拯救自己,有一天沾满露水清晨会恰得其所地发现,拯救自己的人冥冥中拯救了这个世界,每个人心中都有专属于自我的小小世界。 司徒在哪儿箫飒一无所知,只是不停往前飞奔,希望在机缘巧合下就遇见了。 树像往常奔跑一样快速的后退,前面的树又是无穷多,它们大都长得一模一样,没有能把它们区分开来的显着特征,生物的多样性化繁为简,跑在一个品种的树群中找不到东西南北,也没一棵出类拔萃的参照物。 趴在地上听音辨位的方法太老套,可不得不以这样的方法判断林中是否有脚步声,箫飒抛去陈旧习俗,改而把耳朵贴在树干上,树根与土地是相连的,应该能听到。 耳朵与树干贴了将近有半分钟,箫飒似乎听到了点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硬要选出个方向那就是树林北方,他一直朝着这个方向的,跑着跑着就得咬着牙继续了。 树林中有不少自然形成的空旷地,或是前人开路所做,或是这些地方有着特殊的地质结构长不出大树来。 跑到树越发稀疏的地区前,箫飒的脚步提前放慢,太累了,脚步在抗拒加速,这是下意识所为。 离这很远的时候,箫飒听见一团伙群体龌龊的笑声,放缓脚步这也是原因之一,他几乎有九成把握确定司徒就在这。 野花野草长得高大而密集,为掩护他做出贡献,箫飒在离旷地前最后的草丛后,监视那几十个衣着风格各异的男女老少。 推断是正确的,救回司徒比预料的艰难的多,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任何一则关于食人族或当地自成一派民族的消息口信,突然蹿出来这些个身穿兽皮赤膊赤脚皮肤黝黑的野人,箫飒步履艰难。 看上去别有一番滋味,他们似在举行祭祀仪式,司徒是活祭品,浑身受鞭打后被他们捆绑着扔到台上,那儿矗立着一块刻有象形文字的青苔巨石,石头表面许多开裂很深的痕迹看起来已有好些年头。 有一个胡须最长最年长的部落首领或族长,手里抓着不知从哪儿摘来的蕨类植物,站在巨石前猴子般拍着嘴巴呜呜啊啊念念叨叨,左手左脚或右手右脚做着同步的跳跃运动,显得玩味而荒瘠,将他这个人的智商与身份拉低了几品。 观看部落族长装疯卖傻装神弄鬼的动作,这方面没人能比过他,箫飒忍不住笑出了声。在他们齐刷刷掉头往后看的时候,箫飒捧住腹部蹲下去了,亵渎神灵可是罪加一等。 族长肯定也认为自身的把戏过于荒诞,把手中观音娘娘才配拿的仙草扔了,从一位族民手里夺回属于他的族长拐杖,尾端栓了一根类似长矛的光滑石刺,该当用了很久。 中等身材的族长潜心接受上苍的指示,嗯嗯啊啊顿悟一顿,几下飞上石台双手举起手中拐杖对准嘴被塞住且挣动不了的司徒刺去。 族长跳上石台时,箫飒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在族长将吃奶的劲贯注到杀人拐杖时,他先声夺人抢过武器。 “神发威啦!”一位声线低沉的男族民跪在地上。 “神生气啦!”一位抱着婴儿女性的嗓音听着也带点恍惚的磁性。 箫飒举手投足前有点尴尬,又听到有人说大事不妙啦咱们族人要灭绝啦之类的字眼。 司徒如释重负,他长这么大还没如此受侮辱,经受肉体和心志的双重折磨。 他们连带族长单膝跪下,手捧着皮肤里的一颗赤诚之心,说着他们的族语。 不理他们这群乌合之众,箫飒赶紧弯下腰给蜷缩一团被裹成麻绳毛毛虫的司徒松绑,去掉嘴中的一团树叶,司徒总算得以解脱。 “我们不是神,你们快走吧!”箫飒站在巨石上双手叉腰,再无比居高临下更威风凛凛的。 地面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像是无数秋日的惊雷从地表破壳而出,震得地面分裂出一道黑色蜘蛛丝般的裂缝。 第204章 独灵族 即将到来什么箫飒最为清楚,于是盛气凌人的喜悦,顿时被居安思危的担忧取而代之,跳下巨石站在族长前面。 族长的头低得更低,对箫飒马首是瞻的样子。 这个奇怪的种族如若继续跪在此地长久不动,那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他们统统会被巨兽踏成血尸,哪怕是素昧平生的人,甚至有过一两秒敌对的意识,到了危难关头都应该联起手来一齐对付猛兽。 种族的猜忌似乎顽固不化,他们以为这是箫飒主导的惩罚,几十个人一动不动。 箫飒最讨厌这种信神的人,天空和地狱无连接,哪里来的神,莫不是心中有愧。可他们是人,襁褓里还有个新生不足月的婴儿。 司徒同一时刻跳下祭台,与箫飒做着同样的疏导工作——我不是神,我是人,这不是你们的惩罚,是猛兽来临。 地面的震感越来越强烈,族长抬起了他老肉横生的脸,一双瞳孔小得出奇的眼睛,像是形同虚设的,什么也看不见,他大叫一声,尔后率领族人分几路四下分开东跑西奔。 抱着孩子的妇人换抱着树根跑路了,箫飒和司徒有那么一秒是木楞的。 本以为接下来光顾自己人身安全就行的司徒和箫飒大喘气,再次抬眼却发现现场遗留一个壮年身强体壮的男子。这在族长下令奔袭前与之对视过的人,难道他要留下来和巨兽斗争吗? 一系列出人意外的事连续入眼:头骨突大的人从后腰部取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刺入胸膛心脏的部分,从那儿流出树皮般棕褐色黏稠的汁液,刀沿着心脏顺时针转了一个圈,切断心脏与所有动脉静脉神经的连接,他易如反掌地将自己完整的棕色心脏取出来公之于众,轻柔地放在祭台下的地上以减免神灵对族人的伤害。 象犀早前闻到了从司徒身上散出的血腥味,树木般制成的心脏还跳动着,司徒和箫飒看得怵目惊心,为他感到可惜的同时也为自身的处境感到极大堪忧,他们义无反顾地往林外跑,可是由深林跑向外围一口气恐怕做不到,两人中还有个让象犀抓狂的伤员。 “对不起啊!我被迷晕了,然后就被人带到这。”司徒万分抱歉。 古灰色雕塑一般发亮的象犀撞到祭台上,砖飞石散,它的脚践踏着尸体。他们仿佛听见了血管爆炸的声音。箫飒听不懂司徒说什么,从头到尾他都没抱怨过什么。 几个分岔路口后两人气喘吁吁快没了力气,箫飒想到可以找一个人帮忙,可总是给她捅娄子,心有不忍。 正当他迟疑为难下定不了大叫她的决心就要错过这次救援机会时,箫不安自行出现解他们的燃眉之急,着急地呐喊道:“你们上树屋好好坐着。” “看,我说她是个好人吧,现在成了我们俩的救命恩人。”有了帮手,喜不自胜,坐在空中楼阁的箫飒止不住嘴,再也不用忍气吞声。 箫不安拽住青藤,人宛如天女下凡,在林中穿梭婉若游龙,在她到达象犀来临的地方时果断弃掉了藤蔓,反骑在象犀的犄角根处。 用手温柔地抚摸象犀犄角处的敏感部位,象犀的脚步轻盈轻柔以至于慢慢停了下来。 看见这么一只大怪物娇羞下来,心理上简直不能接受,箫飒拍着司徒的肩膀大呼小叫,司徒肩膀有伤,他的脸部因撕心的剧痛饶有兴致地抽搐着。 外在的伤痛阻挡不了他细致入微的犀利眼神发威,不安的一举一动司徒尽收眼底。敢独自一人住在无人知的深林的人都不简单,更谈不上是娇气娇贵的吧!只怕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且不可告人的秘密。 它带来的一股冲击风终于来到,吹动树上悬脚坐立的两人头发,好凉爽怡的人一股秋风。箫飒坐在树屋边忸怩作态血脉喷张,真是不怕马失前蹄。 箫不安的手一刻也不敢停顿,等象犀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神志不清时,更换另外一种催眠的手法。在她眼前象犀是个幼儿,她换了另一种安抚法,眼睛对视,一双水灵灵的人类大眼睛和一双大蓝眼对视,其中的美妙绝伦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知个中滋味。 象犀的前肢贴着地面往前伸展,后肢也昏昏沉沉地跪在地上,它耷拉着脑袋睡去。这么说象犀是服软了哦! 大功告成,箫不安站在象犀的犄角上往树屋的方向一蹦,气焰嚣张地拍了拍手,箫飒望着她桀骜的侧脸,发自内心地拍起掌来。 “既然来了,两位进树屋坐坐?”在外面说话不方便,一个微弱的声音都有可能被象犀比芭蕉叶大的耳朵捕捉到,她可不想再见它暴躁发狂,“我这里什么都随时欢迎。” 箫飒举双手双脚同意,站起身走过木门走进体积称得上大的树屋,不安瞟了一眼并不太情愿的司徒,示意他也进去啊,司徒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双脚一缩起身。 “你们随便!”桌子上有些零食小吃。 毫不客气,箫飒抓了几块糕点送入口中,口腔一含就化,红豆味绿豆味和桂花馅等各种口味交织在口腔里化成渣,这样还是不能塞住箫飒毛茸茸的喉咙和好奇心作祟打开的心灵窗户,“嘿,没想到你这还有天窗呢!” 弯腰翻柜子找东西的不安后扭头望了天窗一眼,嫣然一笑,“对啊,采光好,正好天窗外没多少树叶遮挡光线,夜晚看看星星和月亮其实蛮不错的。” 无精打采的司徒也注意到了天窗,坐在天台的时候,他将树屋上下打量了许久,有绿色的瓦片,在同类树屋中可称豪华之作,室内摆件虽简陋杂乱,可生活所需应有尽有都独具匠心,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大气与寡合,日子能过得不错,富家女过不了真正野人的生活,这点事情他坚信不疑。 “喏!把衣服扒了吧!”药柜放在司徒前桌面,不安用命令的口吻。 什么,用扒的不用脱的,这女人真粗鲁。司徒鄙夷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手抱在胸前依旧稳如泰山,脸上彩云飞现。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安好心被拒怎能不嘀嘀咕咕一顿,谁叫他是冷若冰霜走冷酷路线的人,若受伤的人是箫飒,早就披挂上阵大动干戈,“你来。” “是!”箫飒幸灾乐祸地哂笑着司徒,向不安假惺惺地敬个礼,不安坐在司徒对面背对着她。“人命关天。” 司徒的脸深红了,男女授受不亲,男男也没好意思比男女更亲。真要动手动脚也无可奈何了,他认命地脱掉了深色系冷色系的衣服,衣服黏上伤口,撕衣服就和撕人皮一样。 “不安,你应该懂得点那些打扮怪模怪样的人的身世吧!”箫飒定住眼神问。 “那些人,你是说独灵族?”箫不安自然旁观者清,她也不吝啬将自己所知告诉宛如雾里看花的他们。 自罪行小岛的样貌和物种完善后,世代以来陆地上涌现一支神秘的种族,他们在树林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这就是独灵族。 独灵族的群体不断繁衍生息,数量的暴增影响到人类的运作,双方为争抢地盘不断发生战斗,闹到两败俱伤的田地,后面临内忧外患的阎罗王为了杜绝战争,就把这片树林圈起来,他们终生不能离开这里到达地狱的任意其他角落。 这个圈只对独灵族的人生效,人类的进进出出采集狩猎自由,有不少大胆的人会闯入他们的土地,但种群数量削弱至几人他们几乎不对人动手,人们口口相传说他们销声匿迹。 其实独灵族非但没灭绝,他们的种族还在日益壮大,只是那时候遭受围捕人口锐减了,现今保持着近百人的规模,独灵族是奇特人种,他们可以近亲结婚,生出的孩子不从吸力漩涡进入地狱。 族民可以随时随地变成一棵与林中其他树无差别的普通树,连天眼也无法分出这是真树还是独灵人变成的,刚出生的独灵族孩子遇到应激性也能直接变成小树苗,妇人抱着的孩子突然变成树苗这种事也经常发生。 独灵族每个新生孩子满半月他们便要举行祭祀仪式,祭台在林中广泛分布,有将近五十座,用活人犒劳给他们族群降生的上帝神灵的馈赠,并祈求风调雨顺孩子健康成长,这群为非作歹的独灵人的凶残有时令人无法直视,而司徒也差点死于非命。 独灵族的人天生实力非凡,按地狱死亡淘汰对人种的划分,当属能人确有异人般超凡的武能,他们行踪向来异常神秘,无迹可寻,今日集体现身必定发生了什么叹为观止的大事情,杀人是他们引以为傲的事情,千万不要被他们伪藏本性覆盖表面的良知现象蒙蔽了双眼。 历史的斗争场面和一些主要的片段,包括独灵族的详细来历的谜团,箫不安要不省略要不就用三言两语糊弄人,而她跳过的时候神态自若,明显心里是知根知底的,司徒第一直觉是她有所保留有所隐瞒。 对真相探讨的味道,就像散在空中的烟云,人有戒不掉想去捕捉而无法促成的失落,司徒呼吸急促,像刚才为摆脱象犀全力奔跑那样。 箫不安的说法与现实有太多相悖的点,独灵族是被囚禁林中的种族,那他们又是如何越出有超强杀伤力的包围圈下迷药,打得他全身鲜血淋漓拖回祭台上? 独灵族的做法和她的说法中,司徒宁愿相信不安的名义是骗人的谎言,假借第三方的名义欺骗了甲方乙方。 扩散思维往不确定的深处一触及,真相的尾巴宛如遭挤压的嫩豆腐渗出清鲜的水,司徒莫测立刻想通了独灵人与祭台与象犀的联系,他们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更为可怕和城府的幕僚将他们串联起来。 首先这个人武功高强,将他迷晕后送到祭台上,而此人对独灵族的习性轻车熟路,至少九分熟悉,还一手掌握他们的繁衍和何时运用何座祭台的习性,在他们带着满半月的孩子来祭台时看到一个血人在台上,吃惊不已。 司徒的出现打乱他们长久以来的祭祀习惯,所以他们与神灵沟通交流,不敢采取照旧的方法沟通,他们很迷信,说不定把他当作上天罚给他们的恶人了。 抑或箫飒的到来也全在下得一手好棋的幕后主使的计划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估计的时间准度不差之毫厘。 在箫飒到来的时候,族长正好举起手中的拐杖欲刺入司徒体内,谁知这位神通广大的族长旨在杀人和救人。 司徒看见那镖头上有绿色灵光一闪一闪的跳动,无论是真想杀人祭祀还是出于好心想救人,人头上三尺有神明,无论是替老天爷除掉这个延迟祭祀时间的人还是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都中了躲藏在暗地里圈套设计精美妄想借刀杀人的人的诡计,他为了制造箫飒看到的——有人要杀司徒的假象。 象犀的到来兴许是进一步的借刀杀人。箫飒的突然闯入让眼神不好的他们误以为是神灵触怒,跪地不起,而象犀闻到浓浓的血腥味从远远的地方赶到,几脚就可以将独灵族的人全部踏死。 可有一点他没能猜中,独灵族有条准则,苍天有眼凡是触犯上苍的人只要以一命抵一命可以驱散所有不幸挽救全族人,于是所有人一哄而散,独灵族的人最终幸免于难。 那么是谁人最有杀人的企图也就是作案动机,得知计谋失败后最失望?司徒想了想有几个嫌疑人:虽然是象犀的不官方主子,箫不安没露出什么马尾,况且她总是摆着高高在上的臭模样不会亲自动手吧,这对她又没有什么好处;阎罗王既然圈了个区域给他们,斩草除根的念想若有若无,不知会不会派人动手夺回属于他的领地;页弼么,还是不太了解,就当他是半嫌疑人;何落姿,怎么会想到她,没见几次面,不确定。 一一排除审理后,司徒放弃当侦探。 一定是故意的,箫飒往他身上整瓶整瓶的倒药,这种对伤口有烈性效果的药粉似乎正在逐渐拉大裂口,想骂人又觉喉咙被热浪堵住不得启齿,同时为了保全自己在箫不安面前的颜面,司徒只能夜里掩面而泣了。 若果必须得在箫飒和箫不安这两个姓箫的败类中选其一为他疗伤包扎,嗯嗯,他还是愿意选择箫不安的。 “谁把你抽成这样,手段极其残忍,狠心的八婆。”箫飒以身作则替司徒打击抱负报仇泄恨。 “由始至终,我不知道谁打的我,昏迷醒来后就这样了,不像是那些独灵族的人做的,他们看去不像坏人。”司徒无辜的眼神徘徊在无数束的白光中。“再说,你凭什么断定人家就是母的。” “什么,你被谁打的都不清楚,你连报仇的目标人物都没有,可悲啊!”有了绷带,司徒就不算裸体了,不安蹙着细柳眉转过身,右手摊在桌面上,左手撑着左脸颊连连摇头,怎么都是落井下石的味道。 “我和你们说了,那群信神的鬼东西不好惹,为了他们至高无上的神,他们宁愿把天下人杀死,若不是阎罗王划了一个圈将象犀和独灵族同困此地,他们早造反了。”对于箫不安的仇恨两人不知如何劝解,他们好像并没有对她怎么样,她的愤怒与生俱来。 箫飒处理伤口有自己的一套准则,消毒完上药粉之后上绷带,由于司徒被人抽打过身上到处是伤疤,快被那位头脑简单的笨蛋缠成半个木乃伊,好像又是半个白茧。 最后一个固定结箫飒是踩在桌子的横梁上费尽力气绑好的,也着实要了司徒的老命,他的呼吸系统和抽烟的老头一样不好,穿好衣服行动不再流利。 “好了,我们走吧!”司徒莫测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这个促使人后背发毛的地方。 箫飒敷衍马虎地看了司徒一眼,觉得他很忘恩负义,包扎好伤口就嚷着要走,他从身上摸出一袋子钱递给不安,“还给你的钱,连本带利带医药费。” “向阳开花了吗?”箫不安揉揉脑门,这些钱她用不着。 “没呢!”箫飒又把钱递过去,“鸟少,打猎辛苦的,你不收下我欠一个女人钱连觉都睡不踏实。”不安拒绝不了。 心是想多留,可身不由主起立了,怕那袋银子推来推去又跳入自己的腰包,面对可能到来的不好意思倒不如先知礼的退下。 “走吧,”箫飒向司徒招招手,倒退着对箫不安说:“今天离家走得匆忙我得赶紧回去给它们唱歌好助它们拔节,但不是揠苗助长,我先走了,向阳花开之日,我会告诉你的,不过可能要很久,再见!” 箫不安举起拜拜手,“再见,”箫飒被司徒推出了门,她轻描淡写浅浅笑,可事实果真如此从容自如? 两人跳下树屋,司徒迈步子向回家的路上走去,箫飒却背道而朝象犀八字脚,咯咯的笑声战天斗地,说它的眼睛比他的头还大,好像挖出它的大眼珠放在房间里当夜明珠,不知晚上是不是真会发亮呢。 司徒无可奈何地赶人走,若是箫飒夜晚黑暗中不小心睁开眼看到这么大一只兽眼,胆小如鼠的他会死的,真是找死。 直到箫不安撸起袖子出面调停,为袒护她宠物的生命伸张正义,箫飒才败下阵来悻悻然离开,看来她是真得很宝贵象犀。 象犀的眼睛乍现,像月轮月亮同时放出蓝蓝的光明,趁着它没能站起身追人,箫飒司徒前仆后继快跑不及。 “我怀疑箫不安是主谋,说要为我上药的时候,我看见她裙子下有血迹。”每次离开不安必是司徒先出言不逊,两人的交流之眼总会离不开不安。 司徒刚怀疑完人就迎面撞上树木垂下来的枝柯,被打脸肯定是很疼的对吧。 忠言逆耳,他说的话箫飒听起来总是不好听的,心中诞生了小小的气愤,但看见司徒被树枝臭脸后的无奈样,气消,“人家要动手帮你包扎伤口,你不要,你还说她坏话,说不定是那时沾上的你的血。” “不可能,我离她的距离一直很远。”怀疑来怀疑去,最怀疑的人还是箫不安,她的生活都是围绕树林打转,她的武功高强。 “越怀疑的人越不可能是凶手,最清纯的人最容易被栽赃陷害,净吓唬人,你误会了她,不正中敌人下怀了吗?” “你认为她清纯?人美心善?”司徒既感到不可思议又自觉不可理喻,“依我之见徒有美色把智慧藏起来的人都是人前人后妖言惑众的红颜祸水,如果不是她,为什么我会出现在祭台,独灵族的人又不能出树林。” “我们家离树林不就那么一点距离吗,万一包围圈在我们房子大门前呢?”箫飒据理力争。 “你懂个屁。”司徒怒发冲冠忍不住爆粗口。说怪也不怪箫飒太天真意气用事,他还没将推理过程告诉箫飒,择日有机会再谏言吧!回家浇花。 “哦,忘了,你家里有个变成你样子骗我的末影人。”箫飒灵光一闪。 “末影人?”难道说是阎罗王或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做的事?司徒万念俱灰,原来是自己太单纯了,千丝万缕的蛛丝马迹他只寻到直通箫不安的马迹,蛛丝是细微的,迷雾重重容易丢失。 不想了,不想了,脑细,待日后真相会大白的,会大白的对吧——来自牢骚满腹的司徒的碎碎念。 第205章 你这个人啊 路边随手折根青草卡进嘴角,箫飒张嘴闭嘴张嘴闭嘴嚼了起来,黑眉毛卷成蕨类植物的卷,越嚼越苦,只好呸呸呸吐了出来,舌头苦得发麻。 嘴角上扬,把箫飒仅有的人格全高高挂起,司徒也从路边择了一种不同品种但长得大相径庭的甜草,举到箫飒眼前,“傻瓜人,傻瓜鬼,送给你当清水漱漱嘴。” 箫飒接过草放进嘴巴里品尝,经过万般中和甜蜜的味道渐次将苦味取代,吃了甜草嘴巴也变甜了,“唉呀,我的好兄弟,你说我们假若有一天终将要分离,我一个人会不会被野草毒死啊!”这是他有声有感情有节奏的朗读,请勿模仿。 “不是我说你,和我在一起当伙伴几年时间了,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你哪里都变了,就脾气不变,比零低下几度的智商不变。我说你什么好?” 不答反倒朗朗上口当起解说员,“这两种草一种叫苦草一种名为甜草,是不一样的,他们不一样,苦草有锯齿状的边缘,甜草长满绒毛,防御手段不同它们的口味也不同啦!你要吃甜草才有蜂蜜的口感。” 箫飒叫苦不迭,司徒问怎么了,“我还是喜欢嚼苦草,甜草的绒毛太扎口腔了像胡须倒长。” 司徒承认此呆瓜用的比喻修辞不错,“呆瓜,你不会先薅掉毛吗?” “骗你的,这种绒毛不过给我挠挠痒而已。”箫飒撒开腿大笑不止,技高一筹耍了他一回。 臭王八蛋。司徒一点都不生气。 “这里的树根和树干和地表长有好多蘑菇!”箫飒指着路旁成片的白蘑菇说。 “有毒的。”想都不想话冲口出,双手交叉环头的司徒转念一想,“秋天怎么会有蘑菇的,反植物学,竟敢如此造次。” “雨一下真菌就冒出来,前两天降了场大雨。”看似箫飒更懂蘑菇,挖出一朵张嘴就吃。 司徒掐住他的喉咙,声嘶力竭地咆哮:“快点吐出来。” 蘑菇和白沫一起吐出,“我不被毒死都要被你掐死了。”鼻子歪了。 “你还知道有毒啊?”难以置信的标签打在司徒皱成千层糕的额头上。 “不瞒你说,我们不在家里吃饭,但有时我会看书,书上有菜谱和蘑菇的介绍,这种蘑菇没毒,我背着你吃过几回独食,煮汤很好喝的,你吃过蘑菇炒肉吗,很好吃的。”箫飒津津乐道,嘴馋了。 郑重其事地拍箫飒的肩,为人父的司徒临表涕零,孩子终于长大了一丢丢啊。“那你手艺怎样,我们带一点回去吧!” 箫飒不由分说扯下半截衣袖打好结,采好的新鲜蘑菇放进里面去,司徒只为昂贵的布匹可惜了几秒,迅速动手来采蘑菇。 采蘑菇的途中,看到许多野生大蒜苗,顺手摘了十几颗,大蒜头兴许不算大,但有总好过没有。 各种植物好好浏览一遍,两人跌跌撞撞回到了路上,蒜苗们系在一起挂在箫飒的脖子,没想到秋季来深林一趟,收获和春天一样丰盛,他们惊叹大自然的创造力。 一路顺风顺水,这是人都喜闻乐见的,不习惯安康安乐的司徒总有种适得其反的感觉,怪哉。 箫飒路上吹口哨为平淡的旅途增添了点难听的丰富。 由箫不安家里出来时太阳已从升到的制高点偏下游走,她本意是想留下两人吃饭的,他们先一步开口说要走,不再说什么,来者不拒去者不拦。 从山里走回家,每次先到司徒家门口,家门临近,他们犯不着特别隆重的道别,甚至连说声再见或者摆摆手都不会。 司徒是先登门者,等他进门关门后箫飒仍旧站在门前观摩着什么,最后目光锁定门联右上角边上插着茱萸的原木盒子,将脖子上挂着的系在一块的大蒜一棵一棵分开来插进盒子里以此达到降妖除魔的目的。 生活中两个人对每件事无论大小无比希望抢夺先机,谁先进家门他们也倾尽全力比。深知箫飒走路比他快,司徒这回奇怪地望着左边空荡荡的愿院子,知道箫飒在他家门口闹幺蛾子。 为了顾全面子,他采取坐视不管不理睬的态度。不如趁早换身干净的衣服接着帮忙洗洗蘑菇,吃今天的第一餐,真的好饿。 公鸡打鸣的轰鸣声传遍四野,不紧不慢穿好衣服,司徒从容不迫地走出房间门穿过大堂打开双开门,盛装出席,一股旋风席面而来,风沙眯眼,想象中风尘仆仆的出场方式不该是这样的。 迷失了不久,吐出嘴里的沙尘,司徒逆着风出了家门,以为罪行小岛催生了百年难遇沙尘暴的司徒莫测,想都没想到仅仅过去安定的几分钟右边的院子就开打了,今日究竟是踩了什么狗屎运。 一个小心眼且五行缺德缺心眼的歹徒放出手中暗器,开了刃的暗器径直飞向箫飒的腹部,暗器的飞行速度极快恍若拖着长长的冷尾,不伤及要害部位。 须臾之间,瓦片上金鸡独立的血冠大公鸡,张开黄色的尖喙朝天空嘶声喔喔喔,天空像山谷回响着鸡的鸿鹄之志似乎动荡不安着,旋即扑腾羽翼丰满的翅膀飞在箫飒身前,替他抵挡来势汹汹的暗器,落在地上气息奄奄,鸡血奔腾不息。 箫飒看到大公鸡毅然舍身取义的行为有些感动,为它无力回天的死去甚感可惜,抽不出过多的精力和时间去惋惜去哀悼,唯有吧对公鸡的不幸当作抗敌的动力,抵制这些明目张胆杀人越货的乱臣贼子。 暗器男是他首当其冲报复的人,箫飒甩掉身上肩负的形形色色的包袱,决心与之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手中并无寸铁,捏得指关节发白的拳头是致胜独一无二的法宝。 若有若无地看见气场强大的箫飒虎躯一震,双臂往后一展,两个拳头冲出红红的霞岚,仿佛成了焊接在手脖子前热气腾腾的铁锤,一拳能将咎由自取自取其辱的人的脑浆击溅,一拳能在铜墙或者铁臂上砸出坑,一拳能将人体最坚硬的骨骼和牙齿碎裂,击成面粉状的细碎颗粒,风也能吹走。 箫飒小腿上的肌肉形同牛腱,坚实而弹韧,每前蹬一步犹如弹簧伸伸缩缩,在外在沉重之余动作是如鸿毛,掠过的气流都生成一阵奇风氧气细尘。 被视作攻击目标的男人措手惶恐,他一拳击在暗器男的颧骨上,黄色的皮肤受重击变色像渐渐沉淀了浓重的色素,再受一拳,人倒在院子泥地上口吐血沫人直抽搐。 之所以不动用看家本领,是因为生存在竞争意识非常强烈的小岛,杀手锏往往要留在紧急关头,现在不算。 留有后招不怕别人恃强凌弱,相等于留条后路不会把自己断送于黔驴技穷的道路,别人不知道你厚实的实力就不敢随意挑衅自己。 这是当初看《寓言故事》时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司徒教给它的,虽觉唐突而异想天开,可需照做,司徒是他的半个军师。 罪行小岛上没几个人明白地狱有史以来第二个能行使虚魂术的人已经登岛多年,这几个明白人中也没有谁徒然去散播谣言,因此知道箫飒由此特殊能力的人几乎凤毛麟角,而这些人中偏偏个个角逐争夺他这位寄予满分厚望的心肝宝贝,得不到时又都想着各种杀人的滥招欲将人万劫不复的毁灭,物极必反生或死一线间逆转。 消息传播出去也会很快断绝的,几十万年以来叛逆军一直以虚魂术为虚有的把柄讨伐阎罗王,可每次终因起义军的溃不成军不攻自破,人们都清楚地狱不可能出现第二个虚魂术拥有者,那是痴人说梦自欺欺人延续了几十万年的材料,人们依旧自顾自地过着男耕女织的日子,假消息熟视无睹,他们也提不起兴趣,甚至也不会谈起,阎罗王在他们眼中既成神身一般的存在,是那种养尊处优一辈子都不会下马的王。 若是有人能用虚魂术打败阎罗王,即使这人足不出户人们也能知眉识眼说出他身上所有特点。一定是万众瞩目的,为了期待争争吵吵倒不现实,地狱的人永无宁日的活着,穷人过着贫富不均的灰头土脸的人生,似乎再没有会为什么人热血沸腾起来的志气。 对付小喽啰,虚魂术一招制敌是很爽啊,为了顾全大局,箫飒每天都在忍一忍中度过,要想成为人中龙凤,不经历点挫折和示弱怎能成就雨后彩虹的清丽。 箫飒为泄掉心头大恨,且为欲杀他们个片甲不留的圆满结局呐喊助威,纵然人多必然势众,两个重拳不安装在螃蟹身上就是装腔作势无用武之地,当四五个人重重包围他,紧凑的压迫感和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力感同时涌上心头。 困窘、烦闷、激昂,箫飒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注释自我的状态。正当他无可奈何时看见了隔壁的司徒,无疑是他能把握的最后一丝光明。 可司徒的心好像没放在这里。他打招呼他负隅顽抗放出的怒吼,司徒依旧不改变他万年青的低头沉思,有时脑袋转一个方向,继续凝想,完全没把他的生死放在眼里,无助的弱小的箫飒此刻恨死了朋友这种假东西。 浪迹江湖这种事永远一个人独行最好,不付出什么不痛心什么,高深莫测的学问只能被少数头脑简单的人领悟。 不,司徒听见了箫飒嗓子眼喊疼的求助,只不过他不愿搭理,在他第一眼看见那些来者不善的人就深深懂得他们是箫慕的手下,一个老奸巨猾但不心宽体胖的运筹帷幄的人,终于狠下心来把强求来的高能儿子抓回去了吗? 他不是不想搭救,只是不愿错过这个大好时机,希望到时候箫飒能懂他的良苦用心,这一程注定陪不了他。年少时候的泪流到成长以后的秋天,是否和树木暂未舍得剥离的叶一样迟早会落下,如果那样,又有谁人会试着去颠倒名为铸锭的季节。 冷漠司徒的冷眼旁观致使箫飒成了举目无亲无亲无故了无牵挂的红眼人,都说红叶尽是离人心上秋尽是离人眼中血,此话不假,可暴风雨来得不够猛烈,叶都没红人就像真正诀别了。 箫飒的拳头红光消散,大铁锤也在痛心疾首的背叛龙岩中溶解为缓慢流动的和炙热液体无异的热流,从心脏的顶端浇下,当心变得冷淡时,红色的热浪即成了黑色的硬块,用手叩一叩硬块刹那间便崩裂成无数小碎片和几阵灰尘,飘落到不知何从的深渊。 小不忍则乱大谋。被挚友站在一边投以同情的目光而不出一招一式删繁就简谁内心都不好受。司徒最痛惜在这,箫飒哪都好弊端唯是扛不住一丁点挫折,人背叛他了他以束手待毙任打任挨痛斥那人的良心。能忍大的小的难忍。 箫飒被打得满地找牙,再也不能抱头跑在与非后面叫她帮自己复仇,再也不会死皮赖脸在司徒面前大喊大叫,这两个人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死了,有些人活着是如同死去。 同船的同宿舍的兄弟姐妹们只剩下他们两个好好赖活着,箫飒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人,关键时刻装陌生,他确实很陌生。 同行的几个幕府人瞄见司徒,马上就要打过来,他想这正是闹决裂的大好时机,但不信是真心实意的,放弃这段友情是不忍的。 “是不是我不插手,不打我?”司徒挤眉弄眼做出他这辈子从未做过的嬉皮表情,响亮的说,有人听起来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可他握紧的手,发白的指关节和咯吱的骨关节以及发出过的未发出过的血液撑破毛细血管的力量,他又是否看得见听得着,还只是煎熬。 那些留有络腮胡一只脚已蹬上围墙的大粗汉,思考了司徒口中说出的这句话很久,面面相觑,慢慢缓和了脸上门神一般狰狞的神态,跑上假天使般虚假锐角的笑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退了回去虐待箫飒,若是人都像他这么不逞精明能干的强知难而退,箫慕老爷交待的事早就办妥了,不论受伤严不严重,人一定带回。不把精神皮实的他打溃根本制服不了他这匹倔驴。 司徒祈祷箫飒快点服软。这样事态不会在持续严峻。 在他爆冷门或闹乌龙般爆出那句话时,对箫飒拳打脚踢的他们脸上嘲谑的表情新添了淡雅的风格。司徒高昂的头部堕落地下垂了一个角度,留给对面的是冷峻侧脸和挺拔的鼻梁。漫画中人物一般参差不齐的头发,将他大大的好看的迷人的深邃眼睛挡住,清风吹过也纹丝不动。 心中盛满对自我的诧异和对箫飒的愧疚来日方长,司徒想箫飒会替他十倍报仇的,这个观念又有点可笑,箫飒会帮他吗,一个为了私心或是大局曾经放弃了他的人。 成年男人的苦痛大都是打碎了往肚子里咽的吧,这种事连亲兄弟也说不出口的吧,不论交杂了几许甘甜于愁苦都是默默和着冬日里的凉白开——有时能有杯温暖的温水一起服下,就当这是生病开的一副药吞服下去宣告病好。少不了这样的场面,一次性病生太多药开太多,溢出来口腔,胃液倒流久而久之灼伤了食道恶臭了喉咙,喝一碗毒药也不觉得苦,成长的滋味该当是这般矫情风向标的惊心动魄着。 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司徒泰然自若地步入厢房,心是比谁都急。 和与非懵懂的情意初生在航船上漫长黏蜜的时光节节高升,皓月当空的晴朗照进帷幄状树冠里的夹隙,星星点灯地投在积垢的病房,拯救当初那个,那个不知好歹的少年郎吧! 和司徒的兄弟情天地可鉴,是诞生在夜里挑灯看剑和更多以此类推的淳朴且霍乱岁月中的革命情义。综上所述,二者并无区分,是谁死了或是谁死了,都会一样低着头蹲在墙角里裂着嘴抽泣的他。 不用宣泄什么,不用宣誓什么,一无所有真好,箫飒的无从下手蜕变为崛地而起的反击,站起来朝众人挥着无力的拳头,没把别人打出个肿脸胖子来,反倒自己脸上的颜色千变万化的五彩斑斓着。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芸芸众生的彩虹全贴在脸颊,箫飒直觉脸上无光。 第206章 离开 夕阳西下,彩霞满天,包罗万象。 落败的箫飒死也不会想到短时间内和鸡培养出的人兽情,竟然远甚于和司徒长时间的醇厚友谊,他们俩可能是发酵时间过长,有点腐败了。 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可谁没事倒帮别人出风头?箫飒被人扼制住,认命般俯首称臣。 从前誓死不屈的箫飒被两位下人擒肩抓住,司徒正好出门来,脸上阴晴不定的指不定什么表情,他的神情引起了他的不适,也许是欣喜也许是意外又也许是悲欢交集。 可他看清了箫飒脸上万变不离其宗的表现力,那是一种沉痛大放悲声的表情,像是再没有勇气反抗什么的怯弱,似一只游荡在荒野里的丛林猛兽找不到那些熟悉的草熟悉的树,眼前是无边无际的贫瘠干枯的大地,尽量用微不足道的理智控制自己不易的微妙转变,是在苦心孤诣地赎回自己。 试图翻过围墙和箫飒好好道个别的司徒被人半途中截住,只好说一些动听的话将备好的银子打发人。这些贪官污吏干的事司徒是最厌恶的,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做,即使大事因此半途,即使是千秋大业也抵消不了这转喜为忧的悲哀。 拦不住这头散财猛虎,箫府里的“捕快”们放行。面对众叛亲离哀而不伤的箫飒是吃惊的,自诩高风亮节的司徒做了件子虚乌有的脏事,只是为了见他一面当作最后的紧紧相拥,或是为了对再也没了自由身的他冷嘲热讽。 不出所料,司徒给了他一个拥抱,箫飒的头绪跌宕着,恍恍惚惚,如梦似幻。这个怀抱没那么简单吧! 拥抱之后,箫慕的手下们便将虚弱的他搀扶进马车里,片刻的功夫,司徒就看不见消失在前方转角的轩辕了,这种酷似生离死别的场面看见了心里头会很难过。 箫飒掀开帘子对司徒大喊:“其实我没生气,记住洗完蘑菇看菜谱,现在只能你自己烹饪。” 马车是很不平稳的交通工具,人坐在里面颠颠簸簸的,全身多处新旧伤口的箫飒,车每颠一下血跳出来将近一小碗,像个被人扎了很多小洞口的血包。 为监视他同车坐立的人要为他简单做止血治疗,起初他不答应,但想想固执下去不好人是害自己,心也甘了情也愿了。 赶到箫府天色已晚,明朗的夜空寒冷的夜色,更深露重根深叶茂一般向人紧紧来袭,天地之间唯有光芒可刺破祥和孤夜。 大门开了,箫飒在各位的扶持下走下马车。主人既已知道他的能力,常日藏着掖着的实力何足挂齿。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已做好在箫府调养生息三个月的准备,上扬好反杀他个措手不及。 箫慕每天好吃好喝供着,也不用打猎伤害小鸟,在他面前练练家伙什即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劳而获何乐而不为呢。 进入大门后,箫飒在管家的带领下再一次进入冰冷的会客厅,喝着茶的箫慕能等他到这么晚,想必是很器重和看重这位年轻人的。 看来箫慕已把上次不请自来的恶性信件忘怀,不必多费口舌去强词夺理,不用挨板子,箫飒的心尖绽放了一朵大小正合的金莲,闻上去还有甜美的香味呢! 如果十年后或者二十年后,用未来两个字概括,窝窝囊囊的未来箫飒真能建立一番丰功伟绩或铸就什么伟业,与自身的合理发展无多大变化,那肯定是拖了几派势力的福,因为一只是被拿着荆鞭的他们推着歪歪扭扭往前走的。 既然是他儿子了,虎毒不食子,箫飒的谨慎从心在脑袋突然开窍的一秒本质上变质性的变作为所欲为,把所有的不可忘却的成见统统践踏脚底碾碎。 事实上箫慕的老心在听见箫飒急匆匆的脚步声时忽上忽下,大风拨动的秧苗忐忐忑忑,做好和他一决高下以暴制暴的预警。那张玩世不恭的颜面入眼时,他明白之前的百般顾虑是杞人忧天,终究逃不过现实的枷锁,也笑脸相迎。 箫慕的脸五官分布端正,清眉明眼,即使是个做事谨小慎微的中年人,看样子是个明察秋毫明辨是非的人,眼神中也不该透出的那股狐狸眼的狡黠究竟来自何处,败坏了整个人儒雅的气质,实在是最大的败笔。 虽然被人狠狠地毒打一顿,箫飒的伤重可心轻飘飘的毫不在乎,箫慕打量到这悬定的心放在了软绵绵的白云之上,可他没有想过这大有可为是梦游,万一那天天有不测风云,云开雾散,梦醒时分就来到。 箫飒的欣然而至让箫慕倍感轻松与亲切,和他称兄道弟的,眼神里全是掩饰不住的贼心豹子胆,连呼吸间毛孔透出的气与油脂,都有散发着一股化学试剂般恶心的臭味。 晚辈实在是承受不了长辈的恭维可虚情假意的客套,不是冲色胆包天的箫慕来了这,箫飒受不了漱了口依然口气不很清新的险恶嘴脸,很想跑到衙门去举报。 “很晚了,我要去睡觉,晚安。”箫飒转个身毋庸置疑地朝门口吐舌头,要他留在这可以,只要不用成日陪在任性妄为的箫慕身边诺诺连声。 简单的聊了几句话,小子没顶嘴没辱骂,箫慕对此种改观已心满意足,斗胆也强留不住的人留不住步,时候不早了,都早点休息吧,明天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箫慕其实还想多巴结几句话巩固一下父子情深的,可箫飒既然累了想休息就依他,未来的日子长长久久不愁没机会。 “你,去给少爷腾出一间房子,风水最好的一间。”老爷对门口站着的一位婢女发言。 箫飒想起小兮惨兮兮的死状,如若他也做了见不得人的坏事,不知道箫慕可否一忍再忍,或是下定决心除掉这个祸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长相楚楚动人眉毛弯弯的婢女应喏一声。新鲜的少爷称谓像初次漫上来的潮汛,冲回了箫飒的堤坝。 不能再与不明人士发生纠缠不小心中伤拖累人家,在婢女刚说完是之后,箫飒改口道:“慢着,不用了,我认床,上次住的那间就挺好,蜘蛛网灰尘是力所能及的事我会打扫的,不用麻烦谁来帮我。” 箫慕想了想,好吧,箫飒是天生无父无母的孤儿,大了就是浪荡子,这么多年多是自己照顾自己,强行改变人习以为常的生活习性肯定遭人痛恨。 此人是个不简单的人,若是别人被他招进门当儿子,即使是乞丐也能一秒内摇身一变为有贵公子脾气的少爷,而且自然到好像从小到大一直携有的隐性基因突然活成了显性。 “你给少爷请郎中。”府内有几位郎中可随时派遣,不论时间早多几步路叫几声的问题。 “是,老爷。少爷随我来吧。”她侧着身子向箫慕道了个安,玲珑有致的身材毕现,喜闻乐见的事箫慕喜不自胜。 婢女总是不清不白的送上职业笑脸,好像举着卖脸的盘子秀色可餐,这让箫飒对恕难从命的毅力更加不屈不挠。 少爷称谓的再次现世让过惯了自在生活的箫飒生无可恋,想起就肉麻得不行不行,把威猛不屈的他硬生生叫成恃宠生娇有公主病的人。 “不用了,这点皮肉伤到不了请郎中的最高境界。你啊,就是你,别摇头,以后就叫我箫飒,不许叫少爷,听见没有?”箫飒力挽狂澜,他的好脾气到了极限。指着分不清彼与此左顾右盼看还有谁人在大堂内的丫环。 “还是叫飒儿吧!”婢女慢腾腾地说,显出为难的可怜样子,将寻求帮助的目光投向箫慕。 这位婢女一定风骚异常,和清楚的小兮不是同类人,竟有胆量向箫慕求助,也就有降伏他的本事。这下可好,捉襟见肘,一下子从公主病变成小屁孩。 “不叫郎中了,就这样吧,你先退下。”箫慕笑得好生奸诈。 “好,我认得路,我先走了。”喝茶还是喝酒的箫慕,含着满口腔的液体囫囵地嗯着。 终于得到允许不拖泥带水离开了这个可怕非凡的世界,箫飒走在通往圆门前的曲径通幽路,回想起先前的点点滴滴不寒而栗,住下去根本淡定不起来。 一个个下人见了面就少爷少爷叫个不停,大花销住进了五星级公馆一样受过职业训练的小二公子公子的呼唤,人肌肉一尽一激灵,吓人。 有弊端也有利端,身份的升华让箫飒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当然和这美色无关,譬如上北岸的集市孟婆的植物商店里花重金购买些植物和植物研磨的药水加强自身体质或修养,以此达到短时间内快速进阶。 箫慕是不惜一切代价和工本也要把箫飒打造成无敌人士的,哪怕把长老府亏空,亏空是一件难以做到的壮举,四大长老手下都有链条状的支柱产业。 有这么一个疼自己爱自己的老爸,无血缘关系的箫飒想起来也有了少许温暖,即使连接他们关系的不是爱是同谋互取的利益。 推开门回到房间,箫飒什么也不做,不清理蜘蛛网灰尘倒头就睡,途中在马车上他也睡了一会儿,但没敢睡太长,惊醒后再也睡不下去,只因想起来独自在家的司徒,希望他做的不是错事希望如此吧! 看着天花板,箫飒感觉一些骨灰的灰烬和蜘蛛网掉下来将他整个身子裹住,粘糊糊的蜘蛛网、钻入鼻腔将人窒息的骨灰一同胁迫他萌发了夏天盖张闷热的湿厚毛毯躲在暗处的厚重窒息感,想全面调停纷乱而突遇分岔路口走投无路。 第207章 暴风雨来临前的富足 在府上的日子天数尚可用时日来形容,日子一天一天得过且过地过下去,没有一个交心的朋友的日子让我过得六神无主头晕脑胀。 衣食住行不必靠杀生来捕获,钱不用花在刀口上,要花就可以大刀阔斧地花,而在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时间内,我居然多愁善感忆苦思甜了呵。 天气渐渐凉了,我的衣着风格没变,仍是老一套的朴素黑衣,箫慕那老家伙总是想让我换件保暖的丝绸衣,我说谁强迫我,我就跟他玩命,然后下人们低头陪他,一度鸦雀无声。 想起了司徒,他一个人住在家里可还好吗?不知道他有没有替我给花浇水,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样有趣的事情,不知他有没有规规矩矩地帮我给与非的排位上新鲜的应季水果,送的时候也不碎碎念,这样与非就不知道我离开了她没人疼她。 我的日子充实但索寡味然,每天入座就餐吃几百种菜品,虽然吃了几周,可我没吃到一次重复的菜品,还是想念我下馆子的粗茶淡饭和在林中散散步就能捡来的野生蘑菇,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煮给司徒吃了。 长矛类似于我的钢笔枪,用起来格外顺手,有时候我在房间门前的花园草地上掷长矛,会在任何一个角落看见箫慕那双闪着邪光的眼睛,次数不少,但每一回都出奇贼溜。 以他的辈分、以他是箫大哥的父亲,私底下我都不该直呼他的大名,可我叫了他父亲就应该叫他大名来互相抵消两种称呼的不对,箫大哥是我敬重敬佩之人,可箫慕他不是,我不会因箫大哥的存在而去承认箫慕的属性是好人。 箫慕偷窥我无非想看我的进度和成长,在地狱每人都有各自的打法,我已将我顺手的武器送给柯铭签了,除此以外用什么我都不能发挥出其固有的性能与杀伤性。 他往往满面愁容地跳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对我嬉皮笑脸,尔后招招手命令下人将他特地采购的灵丹妙药推上来,每次我都可以看见一车的瓶瓶罐罐和药水的,洗澡也要药浴。 初次拥有这些昂贵药材时,我心情无法言语,激动得不得了,一夜成名一夜暴富的喜悦不过如此,回到房间嚷着说上天你对我太仁慈,太厚爱我了。 据说有不少冒险家前仆后继前往海底深沟采撷一种能让人洗心革面的胡灵水草,声称他们能采到是虎口脱险后至高无上的荣耀。 每天成车的来自山南海北珍稀物种,像垃圾一样倾倒在我眼前,我渐渐丧失了搭理它们的耐心,那种长在深海里的植物胡灵水草我吃过,味道好像海带吃了不过提高点免疫力。 说的包治百病将人气场瞬间提高一个档次全是唬人的,也许是那群身份高贵令人心驰神往的冒险家用盗版的胡灵水草欺骗世人,没人敢去打假,因为他们是带着阎罗王的幌子招摇过市。 冒险家和柯铭签所属的探险家有许大区别,冒险家涉猎的范围更广,他们会去到世界各片危险的海域去采集有生命的海生植物,而探险家大多数只在小岛至船岛的范围内潜水游荡,这片范围的海底较浅,长时间泡在水里也比较安全。 成为冒险家的资质与筛选条件显而易见会更加严苛,他们大多数是鱼类能人,自带能长久潜水的本领,自带抗压的能力,驰名中外的冒险家鱼人曾创造过单枪匹马闯入深海三千米的记录,至今无人打破。 常人不带任何护具去到海底三千米的地方不管是耳膜或是肺等脏器早就破了。阎罗王是海生生物与人结交的能人,据传是一种远古生物,说不定深海三千米对他来说不在话下,可他从未以身试险过。 因为来到箫府,我见识、耳闻和道听途说来的小道消息长进不少。关于冒险家的陈述是我迄今为止最大的收获,要是我也是个能人就好了,去几千米深的大海看看未尝不可。 孟婆的植物商店会适时适量进购一些昂贵物品,比进货价适当抬高些价钱出售,那些吃厌的各种大补丸让我身体看上去壮如牛,有时肌肉长太快不是一件好事,容易不小心撑破衣服,但我也没疯长,脱衣有肉穿衣显瘦。 小岛和船岛上的人大都是独来独往或成双成对从来没见过儿子女儿来到这个世上的人,够来一些药品不为他人只为增强自身,自身的强盛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比什么都惯用。 府上有只鹰,黄色的尖喙又利又长,啄一下能刺透手心和手背,金色树根一般粗壮爪子比我的小臂还长,犬牙差互老死不相往来,为放打起加来现世报分不开缠绕同归于尽的彼此,长长的趾甲更令我望而生畏,总想若有一天我会被匕首刺中心脏那么这把刀刃必是它的指甲,时刻戒备森严。 小腿围有碗头粗,向上接近身体的部位有一坨雪白毛下的强健肌肉。它的眉毛是白色的,让我想起画眉鸟的美艳,一双炯炯有神的铜铃大眼睛总盯着前方,血统纯正的它羽毛柔滑而光亮,像贵族犬哈士奇的毛发一样富丽堂皇,翅膀上的羽毛分布均匀,一尾能有蒲扇大,像排列鳞次栉比的房屋箭在他有力的翅膀上,老鹰飞起来像箭矢的尾羽直插云霄。 身躯非常庞大且凶猛的它在我看来和象犀没有什么区分,同样是骇人的怪物。但我有方法,我用小吃和我这位人类伙伴的魅力征服了它,就像那只因看重我而舍身忘死的看家大公鸡一样,深深地沉陷在我的温馨之中。 收买动物我是专业的,有时趁箫慕去山顶阎罗王的宫殿例行汇报西区近期的情况而不得不作为委派长老离开箫府,我便将那些药私自分给皑离、铭签仲予和司徒,叫翱翔天空凶悍的老鹰替我送,这种感受太美妙。 一些有美容效果的丹药和特殊种类的多肉植物例如芦荟,我会留下来存到一定量然后麻烦我的鹰兄替我去送一趟,看到他们的来信似乎很满足,我的心意他们可不止心领。 几人中司徒是唯一没给我回信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我问老鹰私吞了还是送错了,它笨拙地摇摇头说没有,我用激将法逼它它还是摇头,为了搜集没找错的证据它还把司徒最爱的一套衣服和我插在门口干巴巴尤辛辣的大蒜给我叼来,不知司徒有没有因盗贼的到访而感到义愤填膺和苦恼。 算了吧,司徒不善言谈,懒得写信,送支钢笔给柯铭签还是好的,看他寄给我的信,那文笔洋溢的啊,看得我羞愧难当。 哎呀呀才过去几天,没想到我窜谋老鹰运药下山的事情这么快败露,箫慕像笑又不笑地对我说,他在阎罗王宫殿的时候就看见了直击长空的老鹰,听见它纵情大吼叫,连阎罗王都在质问他家里养只生性鄙劣的老鹰干什么,糗大了。 我赶紧认罪并且把力大如牛的老鹰拖下水,谁叫我每次取下拴住它的铁链上挂着的铁锁,它都激动万分做出那些能被大佬们听见看见的大逆不道的事。 从那以后我再没敢把价值连城的东西送给谁,箫慕也裁减了给我的量。 每天努力锻炼身体,锻造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卫生,扫除一些外界带来的影响专心致志投入自身的训练,我能感受到体内积蕴的真气和手到擒来的内力宝藏,轻功的轻、快要素我掌握得恰到好处,没人时我也来练练虚魂术,解锁一些新技能,总要搞出些名堂以正视听。 对箫慕三天两头偷窥我进展的行为十分痛厌,这是他家我又不能用蚊子拍拍死他。因此在知道他到来时,我会故意有所隐瞒。借助货真价实的宝药,多待些日子像雨后的竹笋一样快速成长,我想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下山吧! 起初来这的几天里,伤口碰水巨疼,我没淋浴泡澡,敷上各种名贵药包后来各处伤口结成新茧模样的疤痕,我就该脱衣服好好洗净身上积攒的垢泥,在将全身浸入清水享受畅快的舒适前,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条从松开的腰带中滑落,我捡起来一看大彻大悟。 我曾经好几次误打误撞走到那挂着一对别称冥魔灯的白灯笼的房子前,也试探过进去几回,最终都无功而返,还有几次被箫慕当场抓包,我被骂得狗血淋头无语凝噎。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才不把我当手心中的宝看待,想当然是室内那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或者说是致命的威胁。 这张纸条是我和司徒之间友谊地久天长的信物,虽然我认为他当时冷冷淡淡看别人揍我还说出那样的话有点过分。 纸条上密密麻麻的正楷字,语法通顺写得很好,我以为他文笔还不如我呢,前些日子我寄药给他都不写封回信给我,我还以为他真得要和我斩断所有联系或是不想陋文笔欠佳的弱。 信纸上写满了一些不必要如何评价他看我见死不救的种种原因和理由,希望我不要误解曲解他的意图,切记要沉住气忍住性子为彼此加油。 大部分篇幅写司徒如何如何对待自己对我视若无睹的苦闷郁闷,剩下一小部分文字写了一则破门的方法——破原解译之玄洞门,大概是针对上次未能进成的门给我制定的, 我看得血脉喷张,这些前途未卜的路我一个人走下去会无比艰难,但我不畏险阻,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我不知道他哪里抄来的方法,也许从叫破原解译的书上吧,不明白书从哪里来的,以司徒的能力一定掌握了这项技能,只不过没机会施展吧,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先放手去练练。 关于这套理论上行得通的破门方法的文字很简短,但其中有些古文我不理解什么意思,以后留有时间慢慢参透。 先准备几天后去阎罗王宫殿一睹百年风采的聚会。 那会无知被好兄弟背叛闷闷不乐,下一次和司徒碰面我将是凯旋回归的将士。 信纸上最后一句话让我很是伤感和动漫——成功近在眼前,失败在所难免。 第208章 阴谋 大鱼大肉吃多,肥腻的高热量的食物吃多,脸上长出几个红豆大的痘痘,年纪大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青春痘,箫飒往上挤了祛痘的祛痘果果液后,几颗大红痘痘立竿见影地消了。 想起该怎样打扮前往宫殿既能吸引人目光又不招人厌烦,箫飒脑袋就一个两个大,这可是他初登宫殿的处女秀,羞怯怯的。 百年议会是一百年中最盛大的会议,旨在讨论时代的变迁和小岛风貌的改变而适时做些规章和制度的更改,针对民生的措施和改革当做调整,贵族长老的名额可能缩减或有所增加。 每百年举办的百年议会曾诞生过许多对地狱有建树性的指标纲领,例如是否建造船岛缓解人口压力就曾由人们投票。 投票的人们都不是平民,议会不全面性一目了然。 船岛不过是十几年起步造的,可一百年前就勾划了设想大纲,这说明阎罗王和有些贤人圣者还是有长远的前瞻性的赤子心。 四大长老并不总都万古长青盘踞高地,阎罗如果有哪些新长老技高一筹击败长老之一,就能将其取而代之。 箫飒真心希望一百年以来有个伺机而动人才决心击败四大长老中愈发没有声望的箫慕,欢迎长老们踊跃报名。 如今的箫慕和当初在乌船船尾钓鱼嘱咐箫飒无奈要入狱的箫慕大有不同,箫飒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同一个。 慕到底经历了什么,心志转变得像龙卷风将好的品德夷为平地,是不是阴谋的纷争。 这场由政治主导和脉相的大型会议,随着箫飒越来越深入的了解,他自以为这不过是贵族长老和阎罗王等各大在罪行小岛这个不大的地方切蛋糕的首脑,讨论封地和管辖范围的大小加以有时会动用武力解决问题的头脑风暴而已,仅此而已。 芸芸众生对此深恶痛绝,回顾历史,每百年赋税必然翻上几成,地狱生活水平进步可喜可贺,水平得以提升并不改观市场流通金额的大小,也就是说一百年前普通农户的经济水平多高现在还是那么高。 很多时候,箫飒都觉得地狱的资金流通有太多罅隙和瑕疵,以前没船岛,钱币单在面积不很大的地狱流通来往。 那些秉持官僚主义的贵族家财万贯手中的钱堆成小山,而贫民却解决不了温饱问题,人均税收百年同期增加,那么谁给贫民拨款赈灾。 由此可见,地狱的商贸至今仍正常流转是个不言而喻的奇迹,谁能想象。 长老的对决百年一次,箫飒想阎罗王的阴谋是这样的,即使是上一届议会最新上任的长老们百年过去了,都在呼风唤雨和隐瞒实力,哪怕只是一届而已也上升到了不可理喻的高度,背后的势力发展下去将对阎罗王的统治造成巨大的影响,为此他宣赛的规则给他们鲤鱼跳龙门的机会,有力的拉拢青年才俊。 年轻一辈输或赢对阎罗王来说尽然不重要。赢了是与他人毫无纠葛可言的四位新长老上任,他们的势力还没有培养出来。 二是输了,借不了刀杀那些不管有否反叛意识或只是想一直耐心辅佐阎罗王的旧长老,但他们生根发芽往根深蒂固深扎的话就碍着了他的眼,他会千方百计设计以各种让人置喙不了的陷阱等他们往里钻。 阎罗王是很擅长未雨绸缪的,他不会让手下的得力干将掌握大权过久,他会留心注意一切风吹草动,许多识相的大长老为保全性命,会在任期满了之后自动卸任,等过个几届还可以再度胜任,四大长老的头衔与权威着实很吸引人。 他是巍然屹立于天和海之间的不明生物,既有海纳百川的臃肿宰相肚,又有能跨立于高高昂昂白云间纵观天下高瞻远瞩的视野。 管你是老母猪还是母猪,是陈芝麻还是烂谷子,西红柿还是烂番茄,只手遮天的阎罗王都不放在眼里,只因被他放在眼里的人统统死亡或正在逐步走向死亡。 西岸长老箫慕的年龄超过一百岁快接近两百,这让一直以为他最多三十五岁的箫飒难以置信,看上去他可不像个老头,原以为八十多岁的抽烟老爷爷的容貌很年轻,原来人外有人。 也不足为奇,为几十万岁没清楚年龄的阎罗王效劳的高级角色,往往都能得到他的馈赠延缓衰老或长生不死,长生不死的规则是阎罗王要他死他还是会死,这是最为重要的前提。 两百岁说长不长,道短不短,宛如时间的中轴线,前一百年努力努力再努力,后一百年占有四大长老的一席之地,说起来箫慕的人生真是励志。 花了几十年时间,有了个名叫箫不安的女儿,后来难能可贵来了个儿子,正常的苦苦守候子女的父亲都不能冷漠不理,可箫慕为何在几年的时间里性格乖张剧变? 箫飒猜想他的去是否会对西岸的格局产生定量的影响。托箫慕的福,他会有幸见到阎罗王的真面目,如错过这次机会,那么下次是什么时候就不一定了。 收放自如的阎罗王将作为永远的胜方将百年议会延续下去,议会的实质性涵盖足以彰显他的功底,自创一套静水流深的法则,他就是这样一个就事论事不择手段的人。 今年的议会碰巧让箫飒瞎猫碰上死耗子,一定好好的闹他一轰闹,如若没进箫府门仅是一个没家教没资没格人微言轻的毛头小子,现如今猖獗起来自己都怕。 这一届议会定当比一百两百三百年前甚至以上都更加隆重盛大,暂且不说船岛移民的大获成功为缓解人口压力带来的真真切效果,百年内有了历史上破天荒出现的首位能之主孟婆的降生以及莅临,为大殿蓬荜生辉。 经她一人之手改造的世界格局让人耳目一新,热闹的繁华的多姿多彩的。概而括之罪行小岛因孟婆的到来繁荣昌盛,严谨的说妇女能顶半边天。 除了冗杂的条款需批阅众审,各种官爵间的互相排挤上位,娱乐也是一大看点,阎罗王的宫殿是地狱最大的群建筑物,骑马射箭马戏比武都是看点,真刀真枪打打杀杀的血腥场面他们称之为游戏,不懂他们把什么当作战乱。 娱乐的戏码中,纳嫔纳妾的现场也会很劲爆,听说阎罗王为筹办这一届吹风会,特地派下人十万火急的开了艘少女船去西域通道接了几百号窈窕淑女,船长正是郁婉。 对他来说,这毫无乐趣和新鲜可言,私设少女船是雨脚如麻未断绝的流氓行为。 尤其是那些胆大包天将袒胸露乳的自己视作天经地义看待的女人更可恨可怜,他可恨死了。大前天初从箫慕嘴中听到大会邀请的箫飒立即拒绝前往,那时他还不知这项襄举如此重要,关乎了两岛的生存状态。 这就要说起那天从摇头不愿去到点头同意去大会的全过程,身负重任的他是打了退堂鼓的。庞大繁复的根系从天而降落地生根,每每想到这后头就发紧。 那天箫飒正在与不会动只会转的木头桩打架,本来练得好好的,箫慕的突然出现,恍然一梦,让他像被施舍的小狗看见了主人,当机立断汪汪叫,是被旋转的木头桩打疼的。 箫慕逮住企图想跑远的箫飒,对他详详细细的阐述了此议会的重要性与尊要,在他听来,这不过是天马行空的属于上层社会各界人士夸夸其谈的马屁大会,常人眼里看来弊大于利,他没什么发言权与公害想法,去与不去都无所谓。 明知一张油嘴滑舌的面具上潜藏着一个烨烨盛辉的云游四海的蛟龙磨砂脸,故问为什么“我”为什么一定跟去方可? 箫慕答的答案绝然公平正义,箫飒才不信他的屁话,臭气弥漫在空中的功利性如影随形,几乎垄断了所有新鲜供氧,当那张磨砂的脸磨得愈发薄愈发细腻,发出的不是温暖恬静与世无争的柔光慈颜,而是刺眼的能将人瞬间照瞎的芒光,闪电劈下来的一刻停顿在空中静止不动一样,具有非常大的危害性,具象出恶势力明了的血肉。 不明聊反藏着掖着,箫飒十分明白箫慕前去参政议政为何必携上自己,有利可图,大概是为了恐吓那些妄想挑战他地位的人,让他们知难而退放得平安知福 四大长老和一些大魔王都不是吃素的,地狱来了个能使用初级虚魂术的自己他们不会不知晓,带上他的好处一箩筐。 “我不去。”对箫慕鬼主意鬼点子第一印象绝不好的箫飒臭着一张脸不同意,从来不想变成谁狐假虎威的法宝,更何况他现在的能力是远不及阎罗王的,到时候东窗事发又被人家盯上怎么办,上次被乱刀砍杀的恶性事件又发生了怎么办,页弼又不会再次出手相救。 “你不想见见人家挤破脑袋都想巴结的阎罗王吗?”拷问深处灵魂,箫慕知道这句话对刚来地狱未曾与阎罗王见上一面的新岛民产生威力磅礴的的诱惑力。 哑巴吃黄连什么也没说。抬脚踢了木桩的横木一把,木桩飞速旋转起来发出没上润滑剂的机械一样的吱呀声,每转一圈有节奏的声音响起。 阎罗王他做梦都想见上一面但不是想巴结,没见过他可是很多人的终生遗憾,可镜花水月和引火上身显然比见他一面重要,谁会放过一个潜在的敌人。 箫慕从没把箫飒当过敌人,所以他放了他一马,有时箫飒脑子会跳出奇怪的想法,是不是他的到来使得一个想成地狱霸龙的人性格大变,致使箫慕冷落的箫昊,把以前的平易近人的心肠一刀两断,独自背着至高无上四个字走下接下去遥遥无期的路。 一个时辰之后,归属箫飒练功场的地盘出现一大群成双作对小的俪影,一些顽皮俏可花容月貌的的女子姗姗来迟,娟然如拭得如同多面新开的镜子。 很多年前,当他是个十六岁少年,清秀的脸像春天柔和透彻的水,也许会多看上一眼,现如今锋锐的他只一心埋头在下功夫训练上,外界的事与物破坏不得他的神志。 这些招蜂引蝶花枝招展的女孩不过花季雨季,尽是些汤汤水水裹不了腹反而使得原来正正常常的人更易感到饥饿,因为她们是寄生虫,专门汲取健康人微弱的营养,他的口味改成白米饭了,消化得不快。 可这些人一定是好假父亲箫慕派来的,一个个眼高手低做出有违伦理的事情,好像一群思春得不行的母鸡在向公鹧鸪求爱,他怎么能应付过来,一个个烈焰红唇恶心得箫飒龙吟虎啸。 箫飒捂住口鼻快快逃离露天的练功场往寝室里飞奔,他走得不是路而是草地,飞檐走壁直接从围墙上翻过去,好啊箫慕真够机智的,前有程咬金后有追兵,在此种抽不开身的状况下,同意同去阴曹宫殿。 箫慕放行时,后面投怀送抱不讨喜的少女们进击而来,赶紧开门回房间用柜台和衣橱将门挡住,箫飒气喘吁吁地捡回了命,真绝,竟用美人计引人咬饵。 女孩们郁闷得不得了,箫慕拦住她们,好像心连带温暖的飞吻一起送给了箫飒,而这个抢走他们心的老成男子,竟贪心的揽走她们数十颗心携款潜逃,她们要洁身自好的他连本带利十倍奉还。 一山不容二虎,箫慕撅腚带着他们一走了之,惊魂未定的箫飒得以解脱。 就这样箫飒被迫成了跟班,用为虎作伥来形容他很邪恶,用狐假虎威来形容他又愧不敢当是那只老虎,用如虎添翼来比较好。 美人计后决心要去,箫飒便着手四处搜罗寻觅议会由来前后的因因果果,自以为久负盛名的大会不过是蝇营狗苟的朝生暮死,价值或是有,但更多的是败坏的仵作。 自从答应前往参加大会时,一直以来在暗中调查和做准备,一些摆在面前箫慕三观不正的弊端外许多于他有势的优点便突出地冒出来,像一粒粒结在枝干上的嘉宝果,密密麻麻随处可见。 仔细一想,这未尝不是一种多此一举的机缘巧合 ,是箫慕自身借花献佛,是他给自己的阴谋诡计铺垫了嫌疑的马路,上阎罗王的宫殿既满足了箫飒的夙愿,又了却了急于求成的心理,缓一下退一步说不定就山崩地裂后的海阔天空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真相或许能在举办时间长达半个月的大会上露出丝丝的针脚,说不定可以道听到关于那位密室里的人的来路,何乐而不为。 百年议会号称地狱百年一度的国度盛典,高贵的人们特地特别取了一个名字来形容这场大会,名为青山浴,意为葱葱郁郁山顶上一次神赐的洗礼。 社会低贱人类则无比讽刺这个名字,说他们有权参加议会的人洗澡都不脱衣服的,因为他们的衣服不沾上一点泥土和汗水,干干净净清清爽爽,鄙视他们不劳而获却主导着贫民生活的走向。 空前绝后的青山浴,箫飒已收下面临无路可退的脱胎换骨似的心意,不知道阎罗王是不是个肥头大耳的油腻男。 第209章 缠线蛇 出发往山顶的日子于几日前确定下来,即日起展开,各项竞赛、议事日程、娱乐项目、吃喝拉撒等主要重大事项紧急筹备中,达至善尾后期。 箫飒近况不错,各方面素质有所加强,往后有待提高继续努力,竹子的高度得一节节爬,何况是人的骨骼般缓慢增长的能力。 服装方面的问题是需要着重思考的,能去参加青山浴的人都不是穷人,衣着自然光鲜华丽,若照旧着一身蓬松的黑衣,不但自己说不过去,更入不了他人之眼。 厌恶和鄙视的目光少不了为此衰颓的素人黑衣打转和停留,就像一群徒有其表的苍蝇绕着腐败的粪便打转,恨不得一秒之内将其消灭。 人大都只看金玉的外表,老是穿的那几套同款黑衣的箫飒,连箫慕这关都过不了,为了不丢失些微颜面,为此他气急败坏地约谈箫飒。 一气之下箫飒说不去,当余火散尽时,又积极响应大队伍的邀请,若是被这点小事情击退,独立冰山顶尖的荣幸之至必将悔恨终生,而他偏要一生无悔。 不想成为苍蝇的盘中餐,起码作为一只有理想的屎壳郎,压倒性的分解完一团大粑粑再走阳关道独木桥地离去,一意孤行。 天无绝人之路,箫飒自有算盘结构里珠子一样多的妙招,无需省着用,牙龈发炎了就倾其所有的冰块冻住锥心疼痛森林根系般深入骨髓的发展与对神经造成的神同步迫害性蔓延。 府上缝制各种衣服的裁缝应有尽有,走到布匹柜台上,箫飒摸了一种黑色的布匹,心是中意的,向裁缝先生询问了一下布匹的来处,便选定了用这昂贵的布匹制几套新衣。 裁缝话有点多,箫飒充耳不闻,但回的第一句什么少爷眼光就是高之类阿谀奉承的话还是不由己听见。 据说,布匹的材料原为一种地狱原生的古老物种,其珍稀程度不亚于近几年出现的蚕。 用它作为丝线品质远甚于黄白青的蚕丝,剔透程度超过蚕丝的洁白通透,与蚕丝同等颜色的白丝能媲美天上降下的雨丝。 缠线蛇有多种颜色,大自然有的颜色都含有,是种无拘无束的深海罕有生物,能捕捉到一条已不容易,莫谈为凑成一件贴身衣物投入的的人力物力花耗多大。 它们的生存状态几乎为静止不动,像一条纤细的丝线悬浮在海水里,细如发丝,最长的也长不超十厘米,头和尾无特殊性分不清,它扭动身体的动作难以被人的肉眼捕捉,是细微的是浅小的,运动时就像头发长长了一点人不易辨识。 在常人眼中,它是十足的非生命体,不具有世界上任何一种有生命动物具备的运动能力,地狱诞生的一种怪物。 传说缠线蛇永不会死,没有繁殖能力,抓一条少一条,是延年益寿的上好佳品,更是做衣服的上好材料。 蚕丝的坚韧是非生命体中首屈一指鼎鼎有名,缠线蛇的韧性强劲更是独当一面,若非得分出高低,所有人都会选风吹雨打都不怕的缠线蛇略胜一筹,缠线蛇的主要金贵性在于它不能人为饲养,它们各司其职为不同身份品格的人效劳着遮体的功能。 缠线蛇根本没运动能力,时不时动一下身体让人确定它还活着,抓起来手到擒来,为什么它还这么珍贵?首先物以稀为贵,其次它们生长在深海,在发现一条缠线蛇后十平方公里以内的范围都不会出现,有时超过一百平方公里不见一条。 平时的懒懒惰惰不代表它们是堕落的一群古生物,遇到威胁或危难降临时,它们会触发自身强大的防御系统,瞬间将肉身附近二十立方米的海水冻结、火烧火燎、荆棘满途、毒水浸身、被缠绕死…… 总之受到缠线蛇攻击的人必死无疑,以各种方式死去,死者只有死状极惨这个共同点,从来没人受过同等的伤害。 有一次冒险家的精神领袖鱼人曾遭遇过与缠线蛇狭路相逢的窘况,当时他下海匆忙没想到冤家路窄这么巧,手上没拿捕缠线蛇的器具,好在他造诣高逃出了那噩耗般的死亡二十米。 缠线蛇是种拥有古生黑魔法的生物,侵犯它们二十立方米领地不侥幸逃过一劫的靠近者都得死,至于它们身上携带的是何种魔力,人讨论不出个结果,只能定为全性能。 以地狱最强判官的基础上,阎罗王部下的学识渊博的先生将其概括的坟术,虚魂术是唯一凌驾于坟术之上独立狂野生长的法术,而其他人的能力都上坟术这棵开枝散叶的大树上各类奇葩的分支。 这棵嫁接了多种品种树的参天大树更像五花八门的万花筒,人们拼命吸收为从中获得较好的养分和充足的光照,以求不被烽火战国的秋日风霜打得枯黄,争做一棵常绿枝。 人们自古以来喜欢研究动物的特殊性从而满足人类日益旺盛的需求,顺应物质领域的开发,一大批因仿生学而研制出来的飞行模型或潜水装备相继诞生,智慧结晶们可谓是风生水起,人们为此买账乐此不疲。 许多商家瞄准商机和势头联合仓商大力推销这些方便人们娱乐嬉戏生活快捷的产品,仿生学带来的卓越性能严重冲击了当今的社会习性,大路两旁随处可见它们的影子,就能牙牙学语的孩童也能指认出这件物品像什么,那件物品又像什么。 而仿生学有时特俗,在某些丧家之犬看来也许是莫大的悲哀,阎罗王曾效仿缠线蛇的威商而制定的一系列惩罚措施,假如有谁起义不成反被抓住,那这人的死法将是千姿百态的选择之一,缠线蛇最近同归于尽杀死的冒险家是被电击似的,这人也会被慢慢电死。 冒险家始终是个高危行业,阎罗王给予他们万分的地位与背景并寄予厚望,王是个游泳能手,可他从来不入海水,不去鲁莽地破三千米记录,毕竟深海的世界危机四伏。 缠线蛇在这些太古遗留下来的物种中算不上是食物链的顶端,顶多属于人类所知世界鲸鱼吃的浮游生物,那些“鲸鱼”厉害到什么地方,光想想就知不是虚惊一场。 古物种缠线蛇是愚笨是机智傻傻分不清,它们有着与生俱来的臭名昭着的实力,却是一种终生游不了多远海距的废物,可真叫人讨厌又叫人嗤之以鼻。 这种可用于制作服装的古生物在深海里自由自在地存活,它们是什么颜色就发出应有的黯淡光芒,仿佛吸引着什么东西自毁性命。 以前的冒险家完全拿缠线蛇无能为力,起初人们对这种发光的小生物心生好奇,趋之若鹜急迫想见到,当人们逐渐人知道这会让人威风扫地头破血流后对它们闻风丧胆。 历史上相关的记载中有不少于三万名冒险家在海底丧生,找不回尸体,其中被遇险自尽的缠线蛇杀死的人至少不低于三千名,这个一个相当可怕的比例,所有人都认为这只是冰山一角,就像入手准确扯住一根脉络能将人的五脏六腑一同搅出来一样。 纵观历史,冒险家与缠线蛇的博弈在科学家研发出一套打捞装置后发生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些微逆转,不过像是跷跷板上多了根鸿毛而已。 从此这套微型打捞装置成为每位冒险家的标配,在此之前深海遇上它们可是很惨的。 装置中有一奇异树种的枝梢,具有原生质的电能伏击力,是缠线蛇的死敌,它发出的电流能恰到好处的远距离击晕缠线蛇,不伤害人。 缠线蛇众多颜色中又惟独黑色最为稀世珍贵,因为它是黑色的,为此难以在苛刻的条件上发现它们的存在,在世数量最少,吓得有生之年一直跟随阎罗王的鱼人大半个月不敢下海的遭遇正是路逢黑种,若不是他佩戴的萤石潜水镜是地狱性能最好的,它肯定已经成为历史。 现如今地狱经数十万年来捞上的颜色各异的缠线蛇数量不超过五百万条,半千人数的冒险家团体每年不过几十条而已,分配到各人手里的数量更是少之又少。 捕捞上岸的缠线蛇得浸泡在浓缩的海盐中,不然它们会膨胀成巨大的物体之后爆炸伤及无辜,它们融在海盐中不吃不喝一个月以后就会死,到时候工人将它们身上的盐分洗净晒干制成半成品。 据悉,缠线蛇的纤维可拉伸一米,将它们按照蚕丝做衣的工序过个客套的流程生产成一匹一匹的布,这样就算做好了,要做成衣服按照人的尺寸量身度造即可。 小岛上四大长老的地位高于贵族,即使是小贵族的地位也高于普通长老们,这样的安排像是夹了热狗的面包。 能亲身接触宝贝的人并不多,一百年内就五个,四大长老加阎罗王,但名声大震红透大江南北的孟婆可能会破例成为第六个。 缠线蛇的高昂导致人买不起,便成了四大长老和阎罗王的宝贝,蚕吃桑叶的纤维吐出蚕丝本身已经很怪了,既可以入药又可以做衣服的宝贝独善其身的他们显然是晾着看的。 箫飒是从古至今第一个要求用这种生物材质做衣服的人,这让裁缝情绪高涨,所以说起话来滔滔不绝。 平常情况下箫慕都不准别人碰缠线蛇布,现在得到箫飒准予的裁缝别提有多兴奋,珍稀的布匹就是不一样,有鸭绒的轻柔,有毛绒的保暖,冬暖夏凉防寒防暑,既有助眠又有提神的功效,各种药力集一身,不愧为上等货。 关于缠线蛇的第一本记载出现在六十万年前,流传下来由文人不断完善更改,时间是位最好的亲历者,经数不胜数的文人墨客之手集成厚厚一本着作,将缠线蛇的打捞史一笔一划的勾勒出来展现给世人。 地狱究竟是何时形成的尚且没有什么证据确凿定论,地理学家的吹拉弹唱可为一大看点,人们都看热闹不嫌事大。 地理学家以为别的世界什么时候生成地狱便是什么时候生成,或许他们歪打正着,太古是人们脑海中最古老的代名词。 吸力漩涡由来已久,只属于海洋和海生生物的地狱,莫名闯入了人类不知这支不知该何去何从、只有在随时可能暴涨的海水中拼命扎堆挣扎自相残杀争夺立足之地时刻做好死亡装备的物种,像何方神圣们的飞蛾扑到一座岛上开始出谋划策的壮大土地和缩减人群,将这从未有过陆地的地狱打造成一座宜居的城市,其实初入地狱的码头也是后天修筑的。 孤苦无依的地狱广阔无垠,没有谁可以通过计算或估测等古老过时的方法得出地狱的海岸线或周长,因为地狱和宇宙一样无边无际,地图里画的那样,中间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岛是唯一坐标,四面环绕的海没有终点不知海里为几何,但它意蕴的扩散和宇宙不一样。 阎罗王曾派遣一支船队到已知的海洋最远端,他们遭受千难万险终于到达,才发现这所谓的终点不过是播散了迷雾后的又一片茫茫大海,瞎子触壁往回走事实上它触到的只是一幅画着一堵实感墙的写照,日光下澈波光潋滟。 这些为地狱做出贡献而壮烈牺牲的人,阎罗王美其名曰魁星,这些魁星成为地狱人类团结一致精神的守望与象征。 可是岛国的王,岛国的王,他是如何的混蛋,暴政害死了多少生灵,小岛的二十万人和稳定在三十万人左右的船岛,加起来不过是五十万人,这能抵抗得了什么,这众志成城了什么? 他是比地狱险恶的生存环境还小人一万倍的恶人,怎么好意思追悼那些热血勇士,苦口婆心说他们怎么壮志凌云鼓舞下一批勇士走向不归路,明知地狱是这样,还要那样胡作非为乱来。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般深谧的亡海是朵不小的疑云,人们都想溃散却终究一事无成,好像不先侦破它的来龙去脉后面的关于探索地狱的理论依据就减免不了困难,在一次次的抨击之后,死伤人数的攀升后果自负。 面对那么多无辜死去还没有为地狱做出丝毫贡献的人,白白浪费他们独一无二的出众才华,是不可言喻的悔过。 以箫飒的略微苍白和牵强理由来说,废除死亡淘汰制,地狱的人数必须在短时间内增长起来,有更多头脑灵活的智者和更多劳苦力的接班人和新鲜血液加入,铸就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美好世界,之后联合探索这个奇妙的世界,人多力量大是多么有用而重要的一句话,愚公移山的神话故事说不定现实重演,万一感动上天了呢?可是天上真的有神仙吗? 人们口中强大的阎罗王在箫飒看来,不过是一个拘泥限制空有一腔热血和报国志却不敢将眼光放逐于高空天际的窝囊废,如若他能抛下冒昧的权利地位带领大家激流勇进顺水行舟,何以沦落至现今黑白颠倒到处都怕有人谋权篡位的悬崖绝壁,他与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有什么区别?比青蛙还愚钝。 阎罗王是长鼻子的匹诺曹,骗得了清者自清的自己骗不了身为旁观者清的局外人,他完全有能力大兴土木治国安邦,手下统领着能力各异的强悍人种,大可以强化生存环境,大可以多建几艘船岛,不必让鲜活的生命沉落的催人泪下。 许多船只,无数船只在航海途上遭遇不测之祸,无论是天意还是人为,数不清的败船浸泡在高浓度的碱水中,慢慢被浸润腐蚀,最后承受不住盐水带来的疾苦人间蒸发,人类的尸体白骨或成为猛兽的腹中之食或只是静静地躺在深不可测的海底。 直到他们的脸模糊出来血管分解出来气泡,裸露出浮草伶仃的白骨,也许会从深邃的头骨眼眶里钻出两只古怪的生物。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为什么非得这样?为什么不能把亮着的星星一样多的小船拼图成一艘博大的庞然大物,将这些被咸海水浸泡出气泡的、长出珊瑚的肉体、被怪物侵占为私人领地的白骨——还原成因乔迁之喜脸蛋粉扑扑,整个人看上去清清新新、干干爽爽、白白净净的人——将所有不曾拥有的悄怆幽遂凄神寒骨,载到这艘从不覆没常年花人力资源去维修的大船上。 地狱从不缺钟点工,不缺木材不缺命,缺的是一个不缺德的贤明的郡主,多余的是仍然坚持走自己路的阎罗王。 如果说维持人口在一个稳定数额上下是他力所能及的控制自我权威的计谋,那这真是无稽之谈,一棵无花果树不开花结了果能就此说明它的果实一定比开出娇艳美丽花朵后,被某种媒介授粉后的果实口感香甜可口吗? 连阎罗王自己都曾有过这样的疑问,人类只是地狱想结下一面之缘的朋友还是亦能覆舟的仇人。 吸力漩涡的现身是为与其他世界打造联通的场所,或是出于某种优胜劣汰的无奈。 恐怕这种深远的问题会像荆棘种籽扎根入骨髓,伴随着生命的植入一抽一抽的抻疼,是一个永远的解不出的难题。 第210章 出发青山浴 长老们可以自主选择将到手的高价品如何处置,卖了,或做药材都可以。 明明自己坐视不理,别人还不许碰。箫飒是很疑惑,缠线蛇推上天去的昂贵似乎不是货真价实而是有名无实,没人穿真奇怪。 箫府的裁缝铺是唯一一个有黑色缠线蛇的地方,箫慕之前的上任长老曾立下大功,阎罗王以花里胡哨的噱头将这些潦草出售。 上任长老没动留在府上,于是成了接任的箫慕所有,箫飒也就名正言顺地占为己有。 后来箫飒明白了阎罗王转让缠线蛇的大概缘由,因为无论是入药还是穿在身上都是大补,随着对缠线虫的愈发了解,上层风气里随之流传着女孩子家家才要用特效药进补的说法,阎罗王顶不住什么议论,便把手头的赶紧在众目睽睽下当奖品的一部分移交。 “少爷,少爷,衣服加急赶工做好了,你要不试试?”裁缝对背靠在柜台前墙壁低头看书的箫飒轻声细唤。 这个称谓听着刺耳,无论何时何地在做什么,一听到这个名词就像手触到了新锐的仙人掌刺应激性的清醒过来,箫飒受伤的灵魂立马归位复原,含含糊糊地应喏一声,“哦!” 举着衣服走进试衣间,箫飒有点恍恍惚惚的,从那天来裁缝铺听到缠线蛇这种古生物起就念念不忘的,有人找出一本厚厚的典籍让他领教。 没想到一打开就被里面长篇大论的冒险故事似的节奏紧紧抓住眼球不放,几天几夜盯着书没合过眼,眼球暴红,居然忘了人生必须惦记的睡觉这回事,这一刻有人向他打开新世界,点醒了对入梦的渴望。 书拍在桌面上,“换给你。”箫飒的声音比夜里的风声微弱。书看多了天旋地转,眼睛里看见会飞的星星天使,行迹迷宫般纵横交错,满腹经纶的感觉真可怕。 想起该睡上一觉,终日止不住的发困打哈流眼泪,一场不可避免是睁眼是永远倦地闭上的缓刑,至于是人睡觉了灵魂醒着还是灵魂睡着了人还醒着,傻傻分不清。 看着惊艳的新衣服,箫飒却是提不起多大劲,站着束手待毙地睡着了,直到衣服滑落手中牵引出的极致轻柔而模糊的触觉将人和神再度唤醒,捡起衣服走了出去。 “裁缝,收口有些小问题,你这边边角角处理得不够利落,小毛病挺多的,你仔细改改吧,这可不是穿去什么随便的地方,你得好好修改,知道吗?”以往对衣服没什么挑剔的箫飒喋喋不休,什么都不懂,硬摆出少爷这不对那不好的臭架子装出很在行的样子。 眼前是阴晴不定的少爷,目中表情历历可数的裁缝不苟言笑,连连点头,他想说他衣服缝制得不完美的八成是和他过意不去,没法交流,只要稍稍装出领命的样子,多数人不会再去追究什么。 曾游走过多处当裁缝,面对的爱为难人的人多了、处理的棘手问题多了、应对紧急事故多了,一切都变得信手拈来,没有监工的话,将放在一边等这些娇气的贵族子弟心情好了取回去,他们也认不出这和之前没什么天翻地覆或显而易见的改变,手艺已然很好衣服不会出什么差错,好与坏不过取决于衣者的心情与眼光。 世界的大同小异决定于人的独一,就像一朵芬芳的花,有人觉得香、有人觉得臭、有的人闻了会不适过敏。 下午要抵达那儿,眼看还有一两个时辰,坐马车去宫殿颠簸的路上也可以偷偷眯眼补补觉,到达宫殿后人就是神清气爽的了,他策划着这一切,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开始考虑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情了。 在时间的长河里,究竟有多少船只不曾停靠,以至于破釜沉舟时,独剩船体的骷髅,沉浸在悠悠岁月里,享受撒手人寰裹来的片刻欢愉。棺已落定,人已入水。 就说这小子不简单,故意拿试过衣服不合身的借口糊弄人,原来是为了睡觉。望着在长椅上倒头就睡的粗心大意的青年,将书塞回书架原有位置补满空档的裁缝笑逐颜开,眼角几道不老的鱼尾纹和褶子像把小折伞,为箫飒望眼欲穿沸腾的前路输送去几波吹动脸庞的清凉之风。 衣服质量的好坏关系重大吧,裁缝想,一个杰出的伟大人物,怎能不身先士卒去尝试一些另类的逆行思维,此事可不容错。 “老爷。”裁缝走出柜台朝拿着黄纸袋走来的箫慕鞠躬作了个揖。 “箫飒……”箫慕的声音似一粒粒圆滚滚泥丸传入箫飒半梦半醒的耳朵,在饥肠辘辘的他听来,把梦里的世界看成了肉丸行侠仗义连续跳入嘴中惊喜爆腔的天下。 两个时辰在暖阳下昏昏沉沉过去,罅隙间的光阴像压平公路的碾子,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追着人的生命线赶尽杀绝,幸好人的生命线像降落伞绳一样多,每个人拥有众多的道路,虽碾子最终都会经过,但它傻,许多是拖延他时间的假路,走入正轨时,年华的缩减像一圈不规则年轮歪歪扭扭。 “时间到了,你怎么还不换衣服呢?”看着箫飒一副刚睡醒眼神飘忽、异世为僧有始无终的表情,箫慕的脑细胞都因充血云山雾罩般肿大。 “少爷,刻不容缓,换了衣服速速赶去。”箫飒喜欢裁缝内心洋溢出来的用衣皂洗涤过的慈祥笑容,可比箫慕那憎恨责备的沉闷好看多了。 也对,谁生气时还照顾面容嬉皮笑脸欢天喜地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寄人篱下苟且偷安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地狱的留连是刹那的忧伤,昨日的彷徨抚慰着我明日的创伤。 都说经历过挫伤和灰暗无光的日子,心中的天堂就会让所有破碎翻页成为过往。 接过裁缝递给它的黑色衣裳再次走入更衣室,捧着裁缝巧夺天工的手艺,箫飒的眼睛有点刺痛,像是被华美的黝黑光泽刺的,黑色的衣服史无前例的出现了钻石萤石般琳琅璀璨的光芒,伤得人有泪流满面的冲动,这和世界上第一次看见色彩单纯的琉璃和透明纯净的玻璃的人同样激动。 豌豆苗向上生长的藤蔓,不单身是承受着到不了远处蓝天抚慰白云的希望,更不只有对墙壁有感触的以卵击石的哀叹和黯然,镶嵌在青茎上和对着阳光照耀下膜络分明的叶脉上小小的露珠,是云遮雾绕的清晨也无比清晰和绿色的存在。 箫飒说他要为所有爱惜他的他爱惜的人,争取做一只慷慨淋漓的长着一对亲征世界的触角和绵软身子的蜗牛,地面的坎坷崎岖自当咬牙爬过,也不怕青蔓的绒毛,一步一步往上爬。蜗牛是个好奇宝宝,它恨鼻涕虫不负责任的简单也恨人心挑唆的复杂,它说会适当调速,无论是沿着凿利的岩石还是荆棘的青蔓,只要不止步不轻慢,沿途都会沾染下背着房子和重担的蜗牛分泌的粘液,当作给世界开辟了一条小小的道路。 小小的,可是很重要,蜗牛的励志和顽强将永垂不朽的激励所有人,包括心志先肉体一步去世的人。 在换衣服的时候,冷天里,箫飒灵敏的耳朵像有了动耳的技能,耳朵与窗户外密不透风但嗖嗖生风的光照里呈现一片不血腥的血红,仿佛聚集了世间所有的虹光,与太阳联手打造了蔚蓝的瞳孔。 冷冷清清的更衣室里,动耳中听到箫慕与裁缝尽量竭力碎小下来但被空间的冷气冻结着仍旧如雷似的麻雀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一个沾了雨水开了窍的车轮转出了所有秘密的交谈和甩向空中晶亮的水花。 想象不到的鞭策人心的语言,不过是天差地别的灵感加上异想天开的内容、天赋异禀的组织能力组装成的一副精密钢铁般的盔甲,时而无孔不入时而间不容发,是文字合集的瑰丽魅力和它那与众不同的强大力量,动听与难听一线牵,这恰恰是奇妙所在。 “这还有一套?”箫慕问裁缝是否确有其事,他也许是觉得自己双目失明了吧。 “对,老爷,少爷吩咐置办两套,正好能做两套。”诚诚恳恳忠厚老实的裁缝对谁都是一张自然的恭维脸。 箫慕挠着为霜不多时的鬓角,疑问:“刚才少爷带进去的那套不是和这套一模一样吗?”他可不希望十五天里自家儿子天天穿同样款式的素净服装。 “是的,没有时间赶做其他衣服,少爷也不喜欢。”裁缝思忖了一下说。 不解地拽拽耳朵,像要把这卡在脑子里的脏东西拔掉,箫慕长吁短叹起来。 手摸着衣服丝滑的质感,这是从未有过的切身感受,室外气温很低,根本没加于人身的衣服着了火一样暖和,发出异样的温度,衣服是薄如蝉翼,比厚重几十倍的大棉袄大兽衣保暖。 “这是什么?”箫慕黄黄的脸上有一层脏东西,仿若谈虎色变。 明知心理已有答案,箫慕的故问让裁缝有些难为情,“老爷,这都是缠线蛇所制,府上的黑色属性衣服只够这两套,连边角料都没舍弃的。” 心中有千言万语,箫慕嘴边无话可说,有忍痛割爱的痛心疾首,有对箫飒阳光的独到之处大加赞赏,也有对前途的堪忧,话说地狱还未曾有人身着此类衣物出现在大众视野。 黑色的衣服后部分有个帽子,这是裁缝推陈出新的缝制手法,地狱第一套连帽衣,墨黑见不到一点彩色的服装上居然罕见地发出白白的光芒,像是树上结出的新鲜黑果子果皮上那新鲜的白雾自然凝成物。 府上的宝贝没了,即使很不希望箫飒穿着这样的衣服去大殿露脸,可一个没经过什么历练的青年人穿上这样耀眼的服装未必见得不是一件好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那好吧!”箫慕指了指箫飒提前带过来的包裹,衣物的事不必从长计议,他很满意,“帮少爷装进去。”裁缝听了吩咐赶紧拆开包袱,忐忑的心得以安宁片刻。 换好新衣将旧衣服留在裁缝铺里,日后他还要取回来的,换了身世界独双的新衣服,箫飒的气质从冰块直接升华成了云雾,人们眼里看见的他,是从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孩晋升为能身体力行独当一面的男人,衣服确实能改变一个人的形象,虽然衣服都是黑色,可粗糙的黑与纤薄纤维可轻易识别的黑、穿在身上无一点违和感的黑存在大有不同。 可由不委派下人亲自接送可看出箫慕对箫飒不是一般的上心,他像一个戒不了瘾的赌徒,把今后的人生全部押注在箫飒身上,容不得半点闪失。 “谢啦!”行李斜挎在肩上,箫飒没大没小的和忘年之交裁缝打招呼。裁缝摆摆手,继续埋头在缝纫机下缝衣服。 出三角门的路上,箫慕把手中纸袋里的食物递给箫飒,没生疏,接过就吃了起来,刚才肚子还呱呱叫饿,送饭送得真及时,没表达什么感激。 两个人无声无息地走出门向大门外的马车里赶。箫飒心里没什么味道所以吃不出食物的味道,箫慕到底对他怎么样,不知根知底的人不要信任。 分别坐上两辆马车,箫飒没什么特别感受,箫慕能体会到那种从天寒地冻中走回温暖室内的实实在在的幸福感。 一路是往山上走,拐很多脚上很多坡,坐着累了箫飒就卧床睡觉,苦了几条马,如若它们半路受不了一个闪失马失前蹄,人和车得齐弃摔下山。 第211章 宫殿 这座山名为青山,并不巍峨也不挺拔,状似小山丘,与意义上的小山丘比又略高一筹,像拔地而起被削了一个尖尖的金字塔,四面是四区,而山的顶尖是一片平滑的用来造房子的大平地。 马车在又长又宽的楼梯前的平地停了下来,用不着人来叫下车,箫飒恍恍惚惚有意识地清醒过来,好像和宫殿有什么感应,迷迷糊糊醒过来了,平地一声雷震醒了他。 动手掀开帘子,箫飒在马车内观察外面的境况,只能引用认知中最适合用以形容高耸入云建筑的磅礴两字为宫殿加冕。 大气洒脱、气势恢宏、鬼斧神工,只有仰仗上苍方可成就的独树一帜,出神入化的灵动仿佛是工匠们借了上帝之手打造的巧夺天工的屋中艺术领袖,应接不暇、美不胜收,第一眼足够人们对这流连忘返。 楼梯的中间有一单行道的金色毯子,立在无法用大小来形容的阶梯中央,像一条红丝带拘束着巨石。 在马车里往窗外看就像青蛙坐井观天,看不清整体构造,见箫慕下了马车,箫飒也跟着钻出。 不远处有个放马车的屋檐,马车夫把车驾到那儿停下来,下人是没有权利进入大雅之堂的,他们这十几天只能喝带来的干馍和水度日,也可由阎罗往的手下送来。 与二人同时下车的人还有白混冶,这是来自北岸一言独大的贵族,也是四大长老之首,是个名副其实的赢家,除了阎罗王后地狱影响力和势力最大人就是他。 或许崛起的孟婆影响力逐步高于他,可贵族互相勾结的势力相对来说是势单力薄的,没有什么心腹愿意追随她。 箫飒看着锦衣长老向二人走来,隐隐不安,揣测他究竟会对自己怎么样。他又想,如此强大的手,继往开来,议会上一定会被阎罗王区别对待优先安插势力开除的。 “老箫,好久不见啊!”看上去年纪比箫慕还小的白混冶神采飞扬嗤笑着走来,笑容中隐有嘲讽。 他是北岸的贵族还是长老之首,居高临下,想当然会无比傲气,尤其面对贫民窟西区的长老箫慕,得意之色无以言表,这就是富贵人家常有的看不起穷人的惯病。 箫飒以为箫府已经很富有了,白混冶的鄙夷让他意识到,他家的房子说不定是纯金打造,真想见见他这种自视甚高的人眼光怎么样,纯金的房子在阳光照耀下会晃瞎眼睛吧,懂了,他是个瞎子。 四大长老的内讧由来已久,互相看不起彼此。让他们总是产生矛盾的源头,就是故意挑拨他们看不得人好的阎罗王派的女手下,常常故意借哪位长老的女人暗地里和另位长老通奸的问题引起他们的纠纷为难人。四大长老是独立存在又互相牵制的。 正是阎罗王设下各种精彩逼人圈套,等四人轮流钻火圈想达到的玩火自焚的效果。 长老们总不在统一战线,对付起来易如反掌。 白混冶若和箫慕对打,永久处于劣势和下风的必然是箫慕。 他自来到小岛就在父母的款待下养尊处优,如此盛大的家室背景,各种有利于提升进修速度的丹药莫不是手到擒来。 箫慕区区一个无父无母的穷孩子,混在污七八糟的地方摸爬滚打,能凭借自身的毅力和顽强不屈的意志避过万千苦恼、消沉堕落和关卡的磨难荣升为西岸的强者,是草根逆袭的榜样,是咸鱼翻身的典例。 两人身世悬殊,没什么理由可在吃软饭的白混冶面前耻辱和自卑的。 箫慕咬着牙伸出手去接穿金戴银的白混冶早伸出的手,就要握上时他突然把手一缩,弄得箫慕停滞在空中的手难堪,此举果真遭人切齿痛恨。 静悄悄站在箫慕身后的箫飒替他不值,像白混冶这种人一点儿待人接物的尊重都没有,虽然箫慕本心同样不很善良,可就是看不过弱肉强食以大欺小的场面。 箫飒脸上小老虎暴怒一样的仇恨颜色,被大眼睛大瞳仁的白混冶给捕捉到了,起初他以为穿着朴素黑衣服的是箫慕的跟班,仔细一瞧大惊失色,戏谑的表情顿消。 黑色的华丽服饰映入眼帘,映射出七彩光影,通常来说黑色衣服比白色衣服档次更低,因为黑衣配上什么装饰都显得不伦不类特别难看。 可箫飒穿上就像对衣服完成了行之有效举手之劳的配衬,他像衣冠楚楚的衣架子,清秀瘦削的脸庞、颀长的身材套上什么都是别有一番气概,活泼俊朗的脸有融洽的暖流,像阳光一般流光溢彩。 人配上黑色的长衣看上去实力非凡玄之又玄。是摆渡灵魂的侏儒,是注入爱心的伟人。 白混冶意识到自己惊讶的表情失态了,不好丢了颜面矫正回来,他失声露出尖利的牙齿笑了笑,也许是识出了他衣服的材质,但笑容渐渐被敬佩代替。 没想到,心浮气躁的箫慕先发制人,抢在多方势力前巴结了天赋异禀天资超人的箫飒,白混冶理所应当地因为他活不长久,多少人觊觎箫飒的虚魂术能为自己的缺憾添砖加瓦,而箫慕绝不是他们中最负声望能以一当十的人。 上者与下者同步步入会场,下者理当让上者先行,箫慕可不把白混冶放在眼中,箫飒跟着他在他眼前不拐弯抹角的走上金毯子,私底下火药味就浓了,到大堂是要不可开交的爆炸。 箫飒走了十几级楼梯后,稍微侧着脑袋看了身后一眼,跟在身后尊严被萧氏父子践踏的白混冶和两位随从脸色铁青,有只虫子爬在身上却找不到方法抓出来把它们捏死一样。 上到大殿会被各地名门望族、豪绅富商、大贾贤人、闻风而动的人冷嘲热讽,至后白混冶迫于无奈,带领两位老实巴交的手下,快步走出金毯子外绕了半圈,迂回到箫慕身前。 随后慢下大步流星的脚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走,这下梁子算是结下了。 箫慕倒没什么尴尬,身居后位再正常不过,长者尊。 箫飒看着白混冶身后两个毛手毛脚的笨蛋,小声打抱不平的嘀嘀咕咕:“连他们都可以进去,为什么呢?” “裙带关系,北岸的都是富贵人,贵族的手下当然也是贵族,为什么不能去?”箫慕回过头神色凝重。 连小的和心里话没差别的话都让箫慕听见了,箫飒羞得脸惨红,下人都能来就是不公平。 也就是说,他若没能成为箫慕的继子就不能来到这,就是说西岸的平凡人比北岸的仆人身份还低贱。 彻彻底底的楼梯走到尽头,眼前是大铁门,这是地狱最大的门,开门闭门需要十几个人同时推拉,一般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就不会把门敞开。 门前是两根需要三个以上的成年人才能环抱的柱子,上面雕刻有龙纹虎符。 柱子的前侧是两只大石狮,口中犬齿内含有两颗光滑的白玉珠,它们的造型不一,运动的姿态却惟妙惟肖,活灵活现。 大门的旁墙下半部分是排列组合恰到好处的石头墙,上半部分是坚硬的砖头,墙都是粉饰过的。 印象中阎罗王是个阴暗之人,应当遵循原生态或打造黑色洞府,绝无半分可能将宫殿置办成色彩鲜艳千奇百怪的娱乐场所。 今日一见,不想理朝政该有的风貌,箫飒对现实的宫殿大失所望,不过是他的认知出错,地狱根本无朝政可理,势力决定一切。 有个男仆人在报来者名单,白混冶一进去之后不少达官显贵争相与其握手言欢。 然后是箫慕和他一同迈进一米多高的门槛,同样有不少人前来搭讪,但与白混冶受欢迎程度和马屁精数量一比,凤毛麟角九牛一毛少得可怜。 当所有人虎视眈眈短浅的目光瞥向箫飒时,他感到了被青山压着无所遁形的压迫,恨不能找个裂缝钻下去。 他们的目光纷纷是模仿白混冶的,似狗眼看人低不把人放在眼里,又似太把人放在眼里,以至于聚焦的光芒穿透了成像的视网膜,豁了一个大洞不通过软趴趴的血管直接镌刻在脑海。 被万众瞩目,或是被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或被当作他们未来前进路上垫脚石和朝露的箫飒,极其痛恨这万有的强加在他身上凌驾于虚魂术之上的条条框框,真心想痛痛快快地死去。 这些人他都不认识,可他们都认识他,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他们都笑话他的衣服然后又立马冷峻下来,嘲弄的表容显得敬佩和崇拜,和白混冶的表情如出一辙。 知道虚魂术拥有者箫飒是箫慕继子后,长老们争先恐后迫不及待和箫慕握手,有几个胆大的人低低调调的想和箫飒握手。 他们的热情拒绝不了也不能拒绝,箫飒不得不送出掌心朝天的右手,一次次握手,寒气接二连三的输送过来。 箫飒的手在空中静止不动,当其他人的手向他握来时,每每有些不堪重负的下沉。 跟什么样的人握过手他记不得,所以白白净净的单纯握手让他觉得心安理得,他们只是徒劳地搭搭手,起不了什么建设性的丰功伟业的作用。 澄明的眼眸低垂,抵触眼神的盯着四方地砖的裂缝。 哦,真的有能让人钻下去的裂缝! 第212章 女子 忽略他们望向头顶的天空,冬天的太阳很快落山,留下灰鸽色的白云,点出睛空丽日的尾声。 无际的漫漫黑暗在一次次的恭维中渐渐来临,覆水一般泼向每个人渐渐黯淡下来的脸颊,尘嚣的肮脏伴随着夜幕的降临尘埃落定,万籁俱静的宁静此致敬上的送到千家万户。 暗黑的天幕下,青年箫飒的眼睛在一闪一闪中放出白花花的柔光,借此照透了一切狼藉的乌烟瘴气,铺垫出光明的号召,给天空挂上了防寒的披风。 气温降下来,人大都双手抱着自己哆哆嗦嗦。缠线蛇衣的保暖效果显着加强,箫飒没有一点点冷的感受,心也是暖暖的,黑衣服在夜色下暖得泛红,好像有红色的火在燃烧着他,烧走冷冷的阴气,留下纯阳。 进了大门之后,里面的架设完全不是柳暗花明耳目一新的模样,家徒四壁的落魄样子,有三扇不同规格和形状的门分立在三面墙。 人员到齐,大门锁住,到此第一天,不必担心什么,如果非得担忧的话,担忧房子的数量够不够。 左右两扇墙的门上,分别浮出几行金色大字,大抵意思是说众人按照秩序进入分配的房间入住,明日早上九时开始,一系列集会将陆续展开,请提前做好准备。 左边是长老们的住宿地,而右边是贵族,门内的境况自然会有一些应对两者生活习性不同而相应的改变,长老们需要适合修为的禅静之地,而见钱眼开的贵族们纯粹喜爱豪华大房,满足他们的需求不难。 右边的箫飒就不多看了,左边推开门首位进入门内的是白混冶和他的手下,接着是富裕的东岸首席长老肖邦。 其次是箫慕领着箫飒走进豁然开朗别有洞天的里面,最后是四大长老中排名最后的南岸长老南克迈。 北岸的长老白混冶领先岛内经济水平,西岸长老主导的造船业是支柱产业,西岸箫慕是扶持民贸小买卖和农牧业的。 南岸南克迈从事登船任务,每天把新居民按照各种身份调配到岛的各个地方,每天都累成狗,称不上是可以赚大钱的,其他小长老要么游手好闲,要么为阎罗王卖命登船搜罗异魂。 跟随假父亲箫慕走进小幕府后箫飒心花怒放,喜欢这里赏心悦目的装扮,小幕府有两层楼高,比打出边际幕府的好多了,大房子冷血,小房子才有家的感觉。 箫飒选了一间阁楼的小房子,挎着终年不取的包袱,屁颠屁颠地跑上去,蜡烛提前点着了。 箫慕怔了怔,忍俊不禁。 打开窗户,冷空气自然吹进了屋内,府内本有的下人为箫飒燃起了一盆供取暖的炭火,箫飒说了声谢谢,在火盆边坐下,火红火红的焰火像火盆中生出的燎原大眼睛。 有了很多年前那次在宿舍内烧烤然后集体中毒,被郁秽两姐妹集体掐人中救回生命的历史教训,箫飒不能忘怀,记住别关门闭户烤火的科学。 坐了一会儿箫飒就不安分了,站起来走到窗户前吹口哨,手搭在窗台前无可厚非的左顾右盼。 夜里路上人来人往好不拥挤,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他的脸上也带着轻松迷人的微笑。 事先没想到门内是这样的,好像有一条繁华的街道在此,与北岸街道的热闹一般。 不是所有人住在一栋大房子的大杂居,而是一整条街,建在山上的街道,而且贵族那边也是同样拥有。 长老和贵族一共来了六百人,说明光这片区域几条蜿蜒的路上大大小小的房子有整整三百栋,鳞次栉比的坐落在山顶的棋盘,街道的尽头看不到,很多个十字路口他看不到。 这点让箫飒颇为讶异,一百年才有人上来住一次,期间得有人定期打扫护理修缮,这是一大笔费用。 都能联想到无人居住的夜晚会有多冷清,枝桠挂着的最后一片泾渭分明脉络分离的树叶坠坠飘下来,风卷着它在黝黑的深夜,在黎明清晨无人问津的路上,像一团粪一般滚来滚去。 天暗不透光,站在窗前观察着周围环境良久的箫飒终于发现窗外有阳台,因为看到了对面的窗台,下意识望了一眼自己的。 室内与阳台间不设门,他机智地发现窗户下窗框与直到地面的木板是连在一起的,一推这相当于矮栅栏的小门就开了,成功出到阳台,能更加直观地直击街道上的市景。 街上欢声笑语,这些来摆摊卖货的人听说都是从四处找来的,也不是找,是听闻百年大会即将召开自动上来热场的小贩。 来这里参加大会的人家里通常很富有,他们能趁机捞一大笔钱,但是活动范围仅限于此,阎罗王宫殿的其他地方他们一旦涉足将身首异处。 对面阁楼的人影在烛光的映射下变大投射在窗户纸上,可从她盘起来的长头发和身材看出她是个女人,是个年轻但成熟的女子,身材微胖但不走样,举止端端正正的。 她好像在脱衣服,随着一件一件衣服的取下,身材的曲线随之褪现,葫芦似的。 刹那间她的身影不见,箫飒不知自己已冒犯人家,看着她影子不见的方向,他往自个房间里望,他猜出她去衣柜里找衣服了。 果不其然,那人取了一件衣服回到原处穿起来,衣服的影子紧紧的,能推断出是一件秋天穿的球衣,将玲珑优美的胴体紧致的遮蔽起来,穿上这件衣服,她清瘦不少。 人渐离,烛光影子逐步减小,直至变回正常大小,箫飒正在思考影子减小的奥秘时,对楼的窗户松松地动了动继而打开。 两人含糊地对视一眼,光照不好不知有没有误差,箫飒看见她沉鱼落雁的容貌,嘴巴小得聊胜于无,像只鸡嘴巴,大蒜鼻子,肥头大耳似猪八戒,唯独水汪汪的眼睛赛过猫头鹰,一袭黄色的服装将她比喻成小黄鸭,丑得和美不搭边,和与非是天壤之别,人家流芳百世千古绝唱,她扬名立万遗臭万年。 箫飒捂住眼睛,他不明白不自觉捂住脸,是因为怕多看她一眼晚上做噩梦,还是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耻辱和不耐烦。 “臭变态,死色狼。”对面女人的声音比较弱,是尖酸刻薄不起来的娃娃音。声音特殊,人耳可以屏蔽掉喧闹的叫喊声听见。她砰地关上窗户。 被一个音容迥然不同的人出言不逊辱骂,箫飒的脸丢尽了,下面的人全抬头望着他,悠闲感急转直下变成手忙脚乱,义愤填膺进屋里关门窗。 坐了一刻钟箫飒热得不行,同时想起屋内还燃着炭火,于是打算开窗户通风,刚捏住窗户的骨架,对门又响起微小的声音。 声音到了阳台就打住了,之后是一声落地的闷响和几阵清脆的拍掌声,此乃武功高强之辈,应该是她从阳台跳下街道发出的一连串异声。 急切地想看见她要干什么,箫飒打开窗户蒙头往前冲,忘了开矮门,一个刹不住车,脸着地翻出阳台,腿还挂在窗框上。 许是动静过大,许是她耳朵听力夸张,向上面望了望,不以为然地盯着摸着鼻子哎哟的他,箫飒立即捂住脸从指缝偷看她。 看得没意思要走的时候,她的嘴巴开开合合动了动,气息融在人山人海中,说了什么没说什么箫飒都听不见,或许在咒骂他摔多两跤平民怨。 箫飒站起来的时候,对楼又出现一个人,一个男人,南岸的长老南克迈,是个有着银白色胡须的老男人,嘴中南妮南妮的呼喊着,拍着大腿我的孙女孙女噢的叫。 看见箫飒后他嘴即刻闭上,家丑不可外扬,进门把窗户和门关好。 懂了,女子是南克迈的孙女南妮,卸下重袍后换上轻装,好脱离爷爷的监视跑出去玩玩,管教这样丑陋调皮叫声像鸭子的孙女,真是苦了克迈老爷爷。 屋内蜡烛熄灭了,箫飒循着南妮远去的方向看过去,刚柔并济的黄色清影不见踪迹多时。 “箫飒少爷,开饭。”一位终日不抬头的婢女敲门开门进来向箫飒请安。 箫飒含住嘴唇,烛光下橙色泪液闪闪放光明,深沉地点了点头,内心是翻江倒海的。看了南妮那张无法无天的麻子脸,胃口不好。 夜里,箫飒坐享其成也不用盖着被子睡觉,风呼呼大作,将打开的窗户撼得吱呀作响,起身把窗户关了。 然后用瓢子盛满水浇到炭火上,白烟直蹿瞬间迷住了眼睛,狼烟四起并快速充斥四面八方,房间内云遮雾绕仿若仙境,烟熏味似魔爪钻进鼻腔从眼睑拉出眼泪,滚烫的一声滋啦把冬夜拉得更漫长。 刚躺上窗心就慌张,嗅到了一丝异味,香得他打喷嚏不止,接踵而至的是一系列怪事,窗户门自主开了,冷风习习蠢蠢欲动,一团火从窗户进来落到火盆里,明明用一杯水泼灭了的火死灰复燃又着起来了。 雾气腾腾,箫飒看得云里雾里,越来越冷了怎么办,他不管了,眼皮重重闭上休息。 外面下雨了,雨中夹有微量的雪花,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 这天晚上犯太岁,绝对有人在搞鬼,整夜折腾人。 第213章 各位好 夜尽天明,反反复复翻覆翻覆辗转难免,一个长达数小时的晚上在半梦半醒半惊吓半浑噩中度过。 梦里箫飒感知到一条滑溜溜且毛毛糙糙的冷血动物从脖子上一遍遍爬过,好似一条轻巧的蚯蚓,又似一条沉甸甸的大蟒蛇车轮班碾过脖子,三番两次将他惊醒。 屋内有一盆清水,放有毛巾和洗涑用品,是婢女稍早前端来的,箫飒还蹲踞在怪异的梦乡内外不能自拔,来到这条山顶的街的感慨已经足够击打他的灵魂,更别说一睁眼看到打开的对楼窗户。 从床上爬起来,脚往床上一滑穿好一对黑色的靴子,一身全是黑色,像一个刺客,像一个江洋大盗 水是热热的,温度正正好,箫飒用力搓了搓历经风吹日晒变得像石灰墙般长出许多生硬疙瘩的脸,像把毕生洗脸的精力都花在这次上面,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昨晚实在可怕,快快驱赶梦魇。 洗完脸,开了窗门,箫飒端着装着洗脸水的铜盆子和一碗盐水走出阳台当众漱口。阳台上有张小木桌,不用时便把盆子放在上面。 迎接这个美好的清晨吧,箫飒走到镂空的栏杆边,猛往嘴巴里灌了一口盐水,有那么几滴从嘴角溢出,宛如从做美梦者嘴角流出来的臭烘烘的口水,冬天口水不是很臭,说出的话较为臭。 往后面的盆里吐第一口脏水,箫飒又回到原处啜盐水润口,左手撑着腰,头往上昂,右手捧着碗举到嘴边。 箫飒喝着水,对面窗口突然升上来一个人,穿着襁褓般从头裹到脚的厚厚衣服。 腰部系有束腰的腰带,和昨天嚣张跋扈的黄衣女子有着不一样的淑女气质,正在伸着懒腰,一见到漱口的箫飒,人就羞得不得了。 “人渣,如此放诞不羁。”她嗲声嗲气地说了一句,大早上街道还没哄闹起来。 改不了的损人特性,箫飒能听见这四个字,一听到后碗摔了,手部僵持在嘴边无所作为,水溅到干燥的鞋子上,快速渗入内部。 碗摔前还在为压惊稳扎稳打猛喝水,碗摔后由于太过震惊,盐水误打误撞吸入鼻腔,嘴巴里的水如洪水滔天从齿缝里呈雾状分装喷射而出,经受次番刺激,鼻腔一阵酸涩。 箫飒敲着心脏,将鼻道的积水清净,那种像问到醋味浓烈气息的酸涩感缓缓淡忘,抽了抽鼻子,自救成功。 拂起袖角擦了擦脸上的盐水,箫飒细目凝瞧,南妮的倩影已转身不见。 “喂,你干什么,大清早当众撒尿成何体统。”楼下一个路过淋了咸雨的忧郁王子乞丐,对着阳台上有眼无珠的箫飒大喊大叫。 箫飒歪歪嘴,真心实意地倒了歉,给了些银子才好打发。乞丐是江湖人士,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没想到此情此景中,乞丐也能趁机上来行乞化缘。 前方不和自己处在同一战壕的敌情扫除,右边又闹腾起来,箫飒捡起陶瓷碎片扔进脸盆里,静静地睥睨着隔壁邻居。 隔壁是东岸管理造船业、地狱排名第二的法力无边的长老肖邦,箫飒没亲自看过他长什么样,但与他二十岁左右的儿子有过一面之交,长相帅气可人,脸庞俊锐比多数女性白皙,即便没有如此强大的靠山和背景,也应当是个一现身就能依靠自身的魅力和张扬的个性引领尖叫狂潮的人。 肖邦俊美的儿子走出阳台举起两只精壮的大胳膊挥舞,像是在做某种早操。 “嘿,你好。”肖邦儿子热情洋溢地招呼。 箫飒收起窥视人的小眼神,大大方方地回了个礼,“你好啊,别来无恙。” 肖邦儿子仰天大笑,这位邻居可真容易成为朋友,见过一面可用上别来无恙,此旧词不是一般只出现在老一辈人的词汇宝典里头吗? “箫飒,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吃早饭?”肖邦儿子盛情邀约。 “没问题啊!”箫飒爽快答应,多交几个江湖上讲义气的朋友或知己百利而无一害。 “一言九鼎,万不可退却。”肖邦儿子眼光调回前方,有情有义地说了一句:“茧蝶,南妮,豆腐脑,你们去不去吃?” 茧蝶乃是白混冶的独生小女儿,白家曾有过一个儿子白里沌和大女儿白璃寒,现在乃至以后都是永久的魁星。 人之所以挣破脑袋也要成为万人之上的四大长老,是因为可以安然无恙地传宗接代并保障膝下有子嗣,他们可以动用私权把子女平安接到罪行小岛而不至于受到阎罗王过激的惩罚,子女天生是贵族,贵族的尊为以世袭制可世代沿袭下去,总有一天会强大。 料到茧蝶是自负傲慢的白混冶女儿的箫飒内心没过多的意外与激荡的偏见,可听见南妮的名字,耳朵就蹭蹭长满了扎人的毛刺,像地里大片野生的狗尾巴草满天飞絮。 他明确自己抽搐的心理阴影过激,共进早餐的态度亦是转喜为忧,有时志同道合的朋友千万别选永久处在更年期的异性。 “好啊。”轻装上阵的白茧蝶走出阳台,确认一下是不是西岸人叫他。 昨晚还敢跳楼今天就弱不禁风的南妮娇滴滴的娃娃音再现:“好啊!” 喜欢她独特口音的人骨头比油炸的面片还酥麻,不喜欢的人是头皮发麻,肖邦儿子和箫飒便是两个极端。 遍布罪行小岛四个角落与四大长老的人走到一起,其中少不了摩擦和碰撞,少不了拌嘴与殴打。 “啊,这个人也去吗?”言归正传,南妮不喜欢箫飒,昨天晚上他好龌龊。 “新朋友,不然呢。”肖邦儿子见义勇为伸张正义,但没想到的是,他改口也改得很快,“兄弟,要不你别去了。” 这一招引玉之砖愁的箫飒尴尬纳闷,贤淑婉约派的白茧蝶及时解围,“新朋友,应该多点同情心的不是吗?” 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她给他深刻的印象是她眉宇之间有种 不符合她年龄的惊人的美丽,淡淡的柳眉分明仔细地修饰过,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两把小刷子,亮得让人觉得刺目的一双漂亮到心悸的大眼睛,异常的灵动有神,随时能攻破人心。 “对对对,茧蝶说得对。”又改口说,爱哄女孩、讨女孩喜欢的男孩一般是没有自制力和主见的,箫飒从他身上捕风捉影到了。 南妮不说什么,再怎么样他也是一代讲义气重情谊的侠女,小气女生说的话不能出自她口,路边有买剑的,她上前挑选蓄意借机闪过这个话题。 三人停在路上等南妮,箫飒不安分地说:“你们三个早就认识?” “对啊,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呢!”照例是肖邦儿子说。 青天白日,看人也看得一清二楚,蓝妮有一张轻质蜜桃小嘴巴,精致的鼻子,下巴在尾端收紧,脸颊饱满,眉目如画,耳朵不大不小、整体薄薄的、耳垂厚,标准的鹅蛋脸。 自作多情,昨夜箫飒的眼神确实有问题。 白茧蝶的下巴尖细窄,脸蛋白里透红,肤如凝脂,眉目传情生得传神,嘴唇小巧丰盈,齐整贝齿皓过白月,鼻子像是出自大师之手雕玉而出。 若说以静制动的白茧蝶是出水芙蓉,古灵精怪的南妮就是天仙下沉,有彼此的优缺和独特的风韵,两者没什么可比性。 论好感,从不以貌或以背后家族取人的箫飒自然偏重于白茧蝶,都是南妮给他留下的不好影响导致结果的倾斜。 尤其是她那双润美的手,有力地扼制了箫飒似树根开叉的神经,奶白的手骨关节小到似有若无,每次弯曲都像一位绝色美女的大腿蜷缩再提起。 箫飒看着茧蝶比葱段还无可挑剔的手指,想了太多太多,也不知谁能把她娶入家门,那样哪怕牵一辈子的手共度一生也死不足惜。 她的手指环上有颗透明的戒指,比山体洞眼里冒出的淙淙流水更清澈剔透,内部不含一点杂质,那么好的料子不是平凡人能拥有的,想必那位有幸抱得美人归的未婚夫一定是个贵族子弟。 当视线从纤细的美手恋恋不舍地移至她含情脉脉看人的复杂的艳眸中,箫飒撤回了他贪婪的目光。 她的眼神看谁都很深情、很哀愁和恍惚,好像世间每个人都背叛过她,她又大度包容地原谅了任何人。 新出来还没有一点温度的太阳慢慢抬高,将大街上年轻漂亮的男才女貌们都笼罩在它冰冷的怀抱中摇晃,低得足以把迈步子往来翕忽的人冻僵,将地狱多舛的生命与命运的悲欢离合一一固定住,用动态的心情诉说着静态的故事。 “青梅竹马吗?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长大了还在一起,羡慕你们。”箫飒回想起不在身边的与非、梅苏、箫昊,无端流露出悲痛欲绝的情感。 “没什么啦!”一看肖邦儿子,就知道是个自从登岛以来,被人人捧在手里呵护备至的公子哥,有乐天派好的性格。 说不了什么,白茧蝶激动得语无伦次,不知道脸红个啥。 “肖邦,帮我买这把剑。”南妮快乐地举着一把心仪的冷银剑,意思是让肖邦掏要抱付钱。 肖邦走到南妮身前帮她付银子给铁匠,回来时发现箫飒呆若木鸡地愣着,开出惊愕的表情,拖拖拉拉地问:“你怎么了?” 脑细胞咬着信息负重越野,箫飒心力衰竭,嘴唇蠕动,呢喃细语:“你是东岸坐首把交椅的卷发肖邦?” “没错,”淡淡的回答,笑容可掬,似乎这是不值得他引以为傲的身份。 “真是笨猪,这都认不出来,你是什么脑子?”南妮的语气总是带有尖刺,带刺的玫瑰。 “你不要见外,我不是什么坏人,时间有限,路上告诉你我们的故事。”肖邦诚心诚意。 四人走后不久,三扇大门同时大开,箫慕望着箫飒等人的背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随后向对面的老头南克迈笑了笑当招呼。 右上角的白混冶看着女儿和准女婿在一起放心多了,有混小子箫飒在,又不知该为女儿打出的这张巴结他的感情牌高兴还是喜忧参半。 三方对视过,呼地关上门,他们对各自的耐心都是有限的,后院着火过那么多次,朋友自当做不成。 肖邦是个年近一百五十岁的老年人,因为道行深,罪行小岛的气候各类条件也能延缓衰老,以各种名贵淬炼的凝液敷脸,洗澡 药浴,能终年保养皮肤保持少年般弹性,看上去就是个年轻人,心态问题只要放任自流跟随潮流就不会过于古板的。 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情有可原,他之前常常拜访其他三位长老,结识两人不在话下,作为大哥哥陪伴二人几年时光,就是青梅竹马了。 由于俊秀的面容,大家当他年轻人看待,隔阂裂缝不深,他是四位长老中人际关系处理得最好的,都把他当孩子心智的大长老,不爱功名利禄不爱争风吃醋不爱力争上游,同样不遭人嫌恶。 一个一显身手久经沙场的人,岁月的痕迹被保养的肌肤溃烂得无用武之地,一个老当益壮的人不失幽默诙谐的风趣,招人爱慕。 张大眼说亮话,箫飒不由地对他伶牙俐齿的外在表现和内在丰富多层次的涵养竖起大拇指,一个不与世人同流合污的高雅绅士是不是每天弄些花啊草的,矛盾每天该用什么花泡茶,用什么美容养颜瘦身祛皱的配方泡澡,肖邦的外表还是有点过于女性化的,好在只美颜,他不是个娘炮。 “啊,茧蝶手上戴的戒指是你和她订亲的?”箫飒大吃一惊。 女方当事人不明白为什么连一个刚结交不久的人都会这样惊讶,难道说门不当户不对她当真配不上他吗? 白茧蝶属于日久生情,十几岁少女时期她就萌发了爱意,暗恋了令她深陷令她沉沦爱河的肖邦很久,直到长成如今倾城模样令爱慕她的人神魂颠倒的大姑娘。 在几个月前她鼓起勇气告白,都说女追男得手不难,确实如此,肖邦当时被突如其来的表白冲回,爱心一热就答应了这门亲事,可谁知道他这是爱还是某种程度的妥协,不想辜负爱他的人做出的让步。 箫飒看来也是,好几次白茧蝶想主动去拉肖邦的手,他都当作若无其事,或许真没看到或许是过意作为,反正没她对他那么上心的对她。 是不是一段美满的联姻,难说,喜酒他这位半路杀出来的朋友是喝定了。 肖邦蛮成熟冷静睿智的,逃婚这种狗血的桥段应该不会发生,他直觉告诉会有不幸降临到白茧蝶头上,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不详之兆。 来到路边经营豆腐脑的露天店铺,四人坐到一起,有了刚才长久深远的谈话。 “几位客官,要点什么?”小二搓着僵冷的手歪头歪脑客客气气地询问道。 “四碗招牌豆腐脑。”箫飒不清楚忸怩作态的南妮是否是真的在惺惺作态。 肖邦笑意盈盈地看着点餐后安静等待上餐的南妮,旋即冲着箫飒坏笑一顿。背后发毛,快吃饱了。 笑飒以为长老是不食烟火的,不会来这般市景的地方,可惜他错了。 豆腐脑上来,淡粉的颜色,漂在汤面的皱褶脑袋,弯弯曲曲缩成一团,几十粒青葱。全世界不可名状的黑暗料理都卡在喉咙,他干咽一口唾沫。 “这儿的豆腐脑做的真奇妙,和真脑袋一样。”箫飒呵呵地冷笑着,要他入嘴有点难度。 “哦,你认错了,这是猴脑袋,高档品,可不比大酒楼的招牌菜便宜。”牙床快露出来了,肖邦的笑暴露无遗。 显而易见,箫飒被小店不起眼的豆腐招牌骗了,一家专卖猴脑的店,烹饪手法高明,有豆腐的嫩滑与绵密口感,用豆腐脑故作玄虚。 “这,这——”举着调羹搅猴脑的手在颤斗,刚才真不要信他的一言九鼎。 转眼看看南妮,吃着了,吃东西不挑,粑粑到她嘴里也能化腐朽为神奇,入口即化香喷喷。 回头看白茧蝶,葱白一样的手指,拇指和食指扭在一起,调羹的握柄在指间荡来荡去,明显她也吃不下去,总算有了个帮手。 放下调羹,开口想跟肖邦套近乎讨价还价的箫飒,被南妮先发制人的一句话扯的声带无语,“你看我干什么?” 南妮反应是不是总慢半拍,对她很无语,即使这样箫飒还是把痛定思痛的思维当金银财宝保管好,佩服地说:“大侠,我这是钦佩你敢吃猴脑。” “那是,也不看看本小姐是谁,扶贫济困的一代女侠有那么好当的吗。”这句话南妮很满意,像是听到了最大的赞美,喜笑颜开,喝了几口汤,美味美味的啧啧嘴。 肖邦也动了调羹,箫飒和白茧蝶混在这两位饕餮之徒里不知所措,对望了一眼,眼光闪躲。 “你为什么晚上穿薄衣服,大白天出太阳穿棉袄?”不吃东西又不说话的话很尴尬,箫飒极力调节一种他不是不吃是没空吃的氛围,嘴巴除了吃喝和讲话就没什么作用,吃猴脑,不如当个讨人烦的话唠。 南妮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捧起碗喝汤,碗头大得将她整张脸封上。 “南克迈是个陈旧的保守派,不准她穿露身材的衣服,夏天也一样,爷爷希望她穿多点她就穿了。”肖邦朝南妮砸砸嘴,“你昨天晚上来这了吗?” “不然呢,不是我通风报信今天我们能找到这家店吗,人家又不只卖一早上的。”南妮摸摸桌子上锋利的宝剑。 糊涂了,此店竟然是南妮找到的,可带路的人是肖邦,难道说他们昨天晚上秘密会谈过?看来是的。 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事,三魂七魄还少一魄力,箫飒睁大眼睛怀疑是南妮报负他搞的鬼,“你昨晚整夜没睡吗?”一点点刺探,问得不显山露水。 “你才是,我哪像夜不归宿夜不闭户的人?”南妮哇啦哇啦说,逃避的眼神在空气中飘忽,能把飞虫电死。 随遇而安,既来之则安之。“可今天早上我起床就看见你家门没关啊!”证据确凿,据理力争。 “我那是忘关了。”南妮抑郁闷闷。 就当她说的是真话,“那你后半夜睡觉了是干吗?”南妮换了副怪罪他的表情,用唇语绘声绘色说,山顶啊同志,好山好水的不睡觉能去干吗? 阳光强烈,温度持续上升。 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像幽洞门垂下的绿绦,又像挡住阳光的一朵白云的影子贴在她美丽的脸上成了独有的饰品。茧蝶听他们的谈话觉得好有趣,自己当个无尽空虚透明人也不错。 哪怕南妮说得再义正言辞,箫飒权当左耳进右耳出的理直气壮,“你确定你昨晚没进入我房间整蛊人?” 肖邦被汤水呛到,嗽了几声,“开玩笑,孤男寡女她回会跟你共处一室?不是我说你疑神疑鬼,你就是这样,南妮是谁,行得正坐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歪。” 微雨燕双飞,看着和别人一个鼻孔出气的未婚夫,白茧蝶有被冷落的凄寒,多时的爱意扭转成隐忍的恨。 “对啊,肖邦说的没错,我又不是老鼠生的女儿,若不是爷爷晚上睡觉,我会喜欢夜间行动吗?”讳莫如深,南妮讨伐,斩钉截铁。 箫飒被说得支支吾吾无言以对。梅苏姐是夜猫子,箫大哥是夜猫子,天作之合。南妮不是他们的同类,那谁是? “箫飒,”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箫飒,”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认识的人多了,被叫上两声很正常,不过这两个声音是他避讳不了的,笑脸自然画在脸上,“嘿,不安、落姿你们来了。”很好奇两个冤家怎么有说有笑走一起的。 她们想在隔壁的桌上坐下,箫飒怕她们会后悔,于是起身不由分说地揽住恰好可为他解围的她们,“对面的豆腐脑铺的豆腐花更好吃,我们去那边吃吧!” “茧蝶,你去吗?”于是身材高挑的白茧蝶向肖邦他们歉疚地打个招呼,跟了过去。肖邦是个明朗迁就之人。 “你一碗,我一碗,老贵,铺张浪费不好。”南妮把白茧蝶和箫飒动也没动几下的猴脑分发给肖邦和自己,兴高采烈。 那边兴高采烈,坐在这边的箫飒脸上星光灿烂的笑容有始有终粘在脸上,云集的浆糊一定很高档,还好这里的豆腐脑是真的黄豆饰品,还点了四碗豆浆。 “落姿啊,不安啊,”点名注意,箫飒向她们介绍说:“这是白茧蝶,北岸首席长老白混冶三女儿,和我们做朋友,你们也成为好朋友吧!” 女生指间哪有那么容易成为朋友,况且族长之女接近箫飒,要么是机关算尽,要么有利可图,她们不相信这位姓白的肤白貌美的女子清纯。 彼此只是打了打招呼虚假微笑,什么都没说,平日性格大大咧咧的箫不安和何落姿都装作典雅文静,因为敌对一个人而暂时成了统一战线的盟友,这世道真让人消化不良。 “没想到,你们也来了。”箫飒兴致勃勃地和两人说,单调的生活越发生龙活虎。 “对了,你们住哪?”好奇心作祟。 “花香楼宇。”何落姿说。花香楼宇既不划分在长老区也不在贵族区,那在哪? 箫不安和何落姿的偶遇就是巧合,逛街逛街自然撞上,你踩我的鞋我踩你的鞋,遇到箫飒之前她们还在扯各自头发大打出手,遇见了熟人就假装相安无事和平共处了。 总说自己是离家出走的箫不安也腆着脸来了,主要想依靠她是箫慕骨肉至亲之名刷存在感,其实是她想来这百年盛会上玩玩。 因为和箫慕闹决裂,箫不安没住小箫府,住在大街上风餐露宿,气温低得冻伤她,一大清早被冷死,起来逛街做运动,遇上来玩的何落姿,毫无逻辑地踩中各自的鞋子。 “你为什么不回家住?”箫飒往箫不安碗里到胡椒粉,怕辣的她哇啦怪叫。 白混冶看向右边,肖邦用调羹刮起一勺猴脑喂南妮。 从何落姿的角度看过去的场景不一样,肖邦是手酸了往前伸了伸,南妮正好打了个饱嗝,就像送进了她嘴里。 “身为你妹,生存能力如蟑螂,随便找个地方住也顽强。”箫飒这一刻才意识到,箫不安是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第214章 抵达现场 箫昊梅苏继续他们男耕女织的小日子,幸福美满,无忧无愁。 日落而息,日出日落,由于一只耗子一只猫,他们的习性更喜欢颠倒。 司徒莫测一人待在院子里练功,时常走进林间,采摘一些能提高人体免疫力和道行种类的草药以及可食用的无毒真菌,仔细钻研箫飒家的菜谱。 肖邦和南妮付了钱起身欲走,和箫飒等人招了招手,两位女生没想和白茧蝶至交,同样她也没这方面的需求,与箫飒他们说声再见和肖邦一起走了。 “落姿,你的孩子是男是女,现在多大了?”有时箫飒承认自己很三八。 灵魂出窍的何落姿喝光了最后一滴豆浆,啊啊的问箫飒说了什么,箫不安用冷淡的语气重复一遍,她盯着桌子说:“男孩,三岁了。” 司徒曾无数次碎碎念被箫飒听见,他骂孩子认贼作父。 “一定正是调皮的年纪,你真幸福,我们还剩男剩女的,哪天有机会带我们看看?”说起孩子,还是个冰清玉洁之身的箫不安孩子气的请求,对大人真心不怎么样,她对小朋友的好感度爆棚。 “那好,过两天闲下来带你们去我们的花香楼宇看。”真的不在意慕容风澈的看法吗?何落姿说起来很闲情逸致的。 谁不知道她心里的苦,婚后慕容热衷于郁秽,对她也比较上心,而落姿被救了一命就要以身相许,或许她是真心喜欢过慕容,或许她是真心喜欢过被他相救之后成婚的权利,不然她怎么吻上司徒还叫人揍他,这就是仗势欺人滥用职权,可能技不如人比不过郁秽婚后的欲擒故纵,以至于穷途末路无计可施。 “钱付过了,我们走吧!”三人起身同走,反正要去的是同一个地点。 “铭签和仲予可否还好?”箫飒低声问。 “好吧,我经常袒护他们的,不会受重伤。”何落姿诚挚地回答。 “那就好。”箫飒叫他们跟着人多的地方走,不会迷路。 箫不安的看法不一致,也许她帮助过他们,但是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女生怎么照顾好别人。 进了阴曹宫殿的大门是三条形状不一的小门,左右两边是人住的,中间是直通诺亚广场的第二道门。 由于小门进了不能出,人群得另辟蹊径,找到公寓住所与广场的连接点前往。箫飒他们不识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凭感觉和参加大会的人流。现在早上八点多,人流已经骚动。 长老和其直系家眷涌到巷道的尽头,见眼前是死胡同,多此一举走冤枉路,不少出口肮脏的人辱骂领头人,几百人滚成的镶满人头的乌云一拍两散。 大部队消散,箫飒用手背刮了刮鼻子,假装咳嗽,略微难为情地说:“我以为他们识路的,没想到……” 自从成了母亲后,何落姿神经兮兮的性格大幅度转变,为人母的慈悲为怀和通情达理,几乎占据和主导了她的大脑。 偶尔一两次的少女强势,也只是偶尔的不正常,因此她说出的没关系我们再找找,没毛病。 街道十字路口众多,他们横冲直撞山路十八弯的绕,在听见这样一句话后抱佛脚成功,“落姿,你们干什么?” “慕容来了,我得和他们一起走。”小声对萧氏两兄妹说,何落姿的紧张有目共睹。 慕容风澈像追了她八辈子的爱人,追了八辈子爱人也变仇人了,不换换口味怎么成。 两人眼睁睁看着何落姿扭扭捏捏地走向另两人,一个是她不离不弃的男人慕容,一个是挽着她男人手的他男人的女人。 “何落姿真可怜,生了个儿子还要受气。”箫不安习惯了独来独往,落姿这种囚在笼子里忍气吞声的金丝雀她看不起。 “嗯,对啊,她人挺好的,虽然我觉得她对我们有图谋,但她本心不坏,我觉得她比小脚的郁秽漂亮,为什么死慕容不给她多一点爱护,专情的女人一旦灰心丧气可是很容易红杏出墙的,到时候别悔青肠子。” 咬文嚼字,箫不安用我见鬼了的眼神打量着替落姿、暗地里嚼舌根出气的箫飒,用温和语气安安静静地说:“我们走吧,迟到了不好。” “去哪儿?”属于火冒三丈之人间歇性失忆。 箫不安弹指一挥,箫飒瞬即揉着脑门上的红点,“笨蛋,青山浴九点钟开始,迟到的不准加入,当然跟着慕容风澈她们走啦!” 虽然觉得以何落姿的不幸当作自己的幸运是很小人的行为,可箫飒仍是止不住的心潮澎湃,大规模的场面和阎罗王的模样,令浮想联翩的他无穷神往。 萧氏两兄妹跟随慕容等人步入一家空壳酒楼,应该说这本就不是用来开店的必经通道。 慕容回头看了一眼让他无比头痛的箫飒,当初他好言相劝过好几次请他当自己的跟班,他居然一一拒绝了。 许久不见,如今士别三日成了箫慕的儿子,多事之秋的社会大背景跟箫慕混的舒适程度难以能比过和他混。 不管怎么说,无论箫慕用了什么歪门邪道引诱他,箫慕都胜算筹。 箫慕回头时箫飒低下头看鞋子,躲闪他冰冻三尺的冷眼相待。 这家店无什么新鲜可看的,空荡荡像被大扫荡过,留下一个柜台在店中央。 空气中是飞扬的尘土,猛一下空气肺能堵住。 不安咳嗽个不停。 柜台中央是位带着小二帽子的花季女孩,穿着一套简朴的衣服,自进来后箫飒就看见她用毛巾抹柜台,抹来抹去也不知有什么好玩的。 慕容风澈取下腰牌给服务态度极其不好的少女看一眼,她抬起头慌慌张张地作揖。 挂好腰牌,三人从一扇墙钻了出去,不见得是名不见经传的穿墙术,这道门是做了特殊处理的通道,要想传过去首先得得到少女的准许,穿过去就是广场。 能征得少女的同意全靠一块腰牌,箫飒记得昨天箫慕也给了他一块,还好他知道这是重要的东西,幸好有先见之明,随身携带挂在腰带上。 箫飒取下腰牌给看门狗少女看,领着箫不安往同样区域的木墙走去,顺利走出幅员辽阔的诺亚广场。 想和不安说话感慨一下这里的宏伟,却发现见不到她的影子,箫飒穿回去,发现不安揉着乌青的额头,那声咚是脆响的。 抓下手,箫飒鼓起腮帮子幼稚的给妹妹淤青的额头呼气,不安不解地问,“又不是烫伤,你呼什么气。” “这有什么,以前与非被针刺伤我都给她呼气,她说被吹了气后真的会比较不疼,是真的,你用心感受就行了。” 箫不安用心体会,潦草说了一句确实管用,就坐在地上脚伸直双手抱胸生闷气,为什么她不能过去。箫飒开口闭口都是应与非,而且一提起这位神秘的女子他表情就只有认真一种。 “你,你你你,你为什么欺负我家妹妹不允许她通过。”箫飒举起右手往下一甩崩直右臂。 “她没腰牌,不能过去。”少女聚精会神抹桌子心不在焉地说,比陶瓷盘还平滑干净的桌子。 “为什么慕容可以出示一张腰牌,带两个人进去,我带一个进去都不行?”不公平不公平,箫飒的手因举太久而上下颤抖,为了气势不能松懈。 “人家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你比得上吗?”一刀见血。 箫飒抖得像海带的手忍受不了胀痛的酸麻收了回来,置之死地而后快,“喂,你也太势利了,说,死慕容是你什么人?” “无可奉告。我就是势利眼。”少女停止抹桌子的动作,对箫飒比了个斗鸡眼后继续不言不语地埋头做事。 “你也太真较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箫慕独子还不够格?”箫飒举起牌子指着上面特别标注的一行写有继子两个字的小字,她没空答理,“势利眼,看不见。” “你说你和箫慕闹什么别扭,那么贪玩又爱闯祸的一个人,就该有棵常青树护着你的。” “常青树?”箫不安的眸子里闪着某种绚丽的光彩,“你都是我哥了,就有义务当我的常青树吧!” 看门狗不放行,箫飒也没什么斗争的经验,和箫不安一起席地而坐眼神放空发呆,不轻言放弃。 “他们好像遇到了麻烦,我去看看。”一步三回头的何落姿小声呢喃。 “你回来,他们的委屈比得上你吗?”为了有些人不值得,慕容风澈抓住她枯竹一般有皮没肉的手腕,瘦骨如柴,凉冰冰的眼睛拔节出一刻的温暖,“你清瘦了好多。” 照进屋内长长发发的影子多出一个中等身材的影子,影子周边环绕着上帝的画框,“丢脸,你们坐在这乞讨吗?”这是一个白头红脸的,怒火烧成了咳嗽的烟喷出来的上帝。 “不安出不去?”冒出来个妹妹的箫飒有了独当一面的担当。 “他出不去,你不会出去吗?”箫慕怒目圆睁,他一手取下腰牌给女孩查阅。 父女俩都是不服输不服软的个性,对上眼神后就是两匹把互相当羊并想要去急跑猎杀的狼,箫飒站起来抑扬顿挫说不出一个字。 “走!”箫慕用丹田之气发出的这个字相当有气势,把少女的抹布当场吓脱手。 哪有不爱女儿的父亲,在外人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都是两匹羔羊,家族联手一致对外,箫飒牵起箫不安一同出了广场。 “你们跟着我走!”声音刺耳凌厉,这是不得违抗的命令。 严父啊,箫飒和不安四目相对调皮地吐出舌头啊啦啦,箫慕的两位小跟班顺理成章走出。 捡抹布的女孩八成被吓到所以才将箫不安放行的。 长这么大也是头一回参加议会,来到广场的箫不安好奇地打量着这里十分陌生的世界,像是上辈子来过,宛如梦境。 箫不安和箫慕的关系显得疏远而又亲密,在她恨的一片沃野里,一块瘦骨嶙峋的裂石上长出一棵瘦骨伶仃的树,树上结出了一棵叫父爱的果实,果实里长了虫子正在计划一点点将其吞噬的阴谋并谋划一场实际行动,可果实对那只虫子视若无睹,因为它啃不动,这种痛无异于把铁具插进胸腔旋转三百六十五圈,痛上三百六十五天。 诺亚广场是一个巨大宽敞的封闭式空间,天空看上去是普普通通的瓦蓝色,阎罗王设有地狱最严密的网,一切外来飞行物或窃听装置都不能通过这张密不透风的窃取其内部消息。 百年议会事关民生,箫飒想,似乎也难有谨言慎行到连只苍蝇都插翅难逃的程度,阎罗王是谁,地狱最强的人,人送外号最强判官,他说什么,什么就是对的,甭管它符不符合天道和常理。 进入诺亚广场出了主门,左右两边各有四个设在墙壁里的隐门,箫飒是从左边其一道走出,其他三道在不同的地方,至今难以判断它们的方位。 身后和眼前同时有人不断地穿墙而出,多少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像来到一个玄幻的世界,干着玄乎的事。 一百年时间足以淘汰许多长老诞生许多挤下原大贵族的更大贵族,接替的是新长老和贵族新秀,因此举目四望,一百年前来过这里的人寥寥无几。 大家纷纷难掩心中喜悦,有的悸动、有的躁动、有的捶胸顿足,好不激动激奋。 “哇,诺亚广场的指示性真是一流。”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人流露出仰慕之色。 “面积的大小难以计量,造型的独特更是首屈一指。”一个头戴乌纱帽的男子竖起拇指顶。 “这儿的地板是我见过最白的,太阳光照在地上都会反射出雷电般耀眼的光芒。”这是个令箫飒怀疑他是地质学家的人。 “要是我的练武场也能有这么大就好了。”一个贵族小男孩说。 “要是这里给我做花园就好了。”这是个童真的小女生,手与贵族小男孩紧紧拉在一起。 童言无忌,如果人人来这都考虑这些外在的浮华,世界等谁去拯救,很费解那些大人为什么能讲出那么肤浅的话。 这些与之不相关的话一刻不断地钻入箫飒耳朵,他掏了掏耳屎,诸如此类的话眼不见心不烦耳不听为净。 前方有一座主台,箫慕身为四大长老自然要跻身座上客,不同寻常的身份要求他优先选择前排,长老和贵族同时出现的场合上,四大长老在左大贵族在右,是一成不变需世世代代人遵守的规则。 左边右边前排各有四张桌子,弱于北岸和东岸长老,西岸的箫慕选了中线数过来的第三张桌子。 大理石桌子中间饱满两边弯且尖,是月牙状,刚好有三张椅子,箫飒坐在他右边,不情愿和箫慕坐一起的不安拉下脸皮坐左边。 第215章 最强判官的百年现世 箫飒望向右边贵族的席位,桌子是扁椭圆形的,材质不是石料,能识出这是某种昂贵的木头,只是不知称作何种名字。 大长老大贵族身后是上百张规模差不多的漆木桌子,几百张椅子,他们将鸡蛋黄鸡蛋清打混入座,一般不分长幼尊卑,但有些人为了私底下避嫌,会为争夺最后一排而大打出手,走极端的人多不胜数。 致词者站在主台上面宣讲,可利用弧形广场的地势和周边奇形怪状的房屋、达到集中收纳声音并起到屡次重叠扩音的作用,发言者轻言轻语一经声波反复传导相撞即可练就雷鸣般宏亮,广场之上众人皆可明了听到。 诺亚广场的弧度微乎其微,如果用肉眼直接观测是辨识不了什么坡度的,如若在地上放颗弹珠兴许能看见它在非人力非自然力下滚动。 箫飒望右后边,真有一位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的少年在玩弹珠,一定是来之前听到什么风声,特地带了弹珠来测验,亲身体验决不相信虚假哄骗。 八条门有条不紊的秩序被喧闹的人群打乱,箫飒闻讯而望,方才他跟着的那群人分散后不知怎么又重聚上了,人潮从一道门里前仆后继汹涌出来,似苍蝇似蚂蚁,多杂乱到重影,场面的壮观着实叫人望而生畏。 每个人得知自己随着人群进来有失大体,脚步变得从容自如,个个昂首挺胸有着成功人士自信儒雅的笑容,牙齿像白石榴整整齐齐排列牙床之上,这卦转变的太快,人还没看清。 人群依靠自身中肯的定位陆续找好座位就坐,好歹是受过素质训练的贵族和八方云集的长老,非常清楚自己的定位。他们对这些不必要的外在东西从来都是耿耿于怀,重要的放在九霄云外,坐下就镇静下来。 凉凉的气温加上安静的环境,鼻入口出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透明的冰块,只有还在维持的呼吸气流打碎了冰块。有动态的静止画面崩溃了一面新开的镜子,击碎镜面剔净的冰花。低缓的呼吸为杂音噪音加冕,终止喧嚣的冲刺。 两位长老陆续赶来,白混冶凭借他高贵的长老贵族兼并的身份,赚取最高的人气、赢得最多掌声。 随后箫飒的三位新朋友也来了,肖邦是东岸造船业的长老,在场很多人的子嗣死于死亡淘汰,给他的掌声也许并不多,但只要鼓了掌的都是他真心的拥护者,何尝不是赏心乐事。 三人组中貌似白混冶之女白茧蝶的呼声最高反响最热烈,不仅仅是因为鼎鼎有名的父亲给她的高贵,还因她自身携有的倾国倾城本色,身上看不出一丁多余的赘肉,是场上数一数二的天生美颜窈窕淑女,面如冠玉笑如花,人人都想掐一掐。 大大的桃花眼,命里注定犯桃花,一朵镶了金边的云投下影子,把她粉扑扑的脸蛋当一秒钟幕布,就那一秒让场上绝大多数的男人躁动不安,影子在她脸上具有静影沉璧古色古香的归属效果,在蓝妮脸上就是烧焦的树枝,无对比不伤害。 云影对看肖邦的人来说,那是一种落井下石的悲凉,一种石沉大海的闷重,一种乱草生花的潦草。 依次略过三人的阴影却表现出不同的色彩,恍如神话,人人看起来信服度不尽相同的。 若箫飒一同走过,又会被人赋予不同的情感,或是未来之星,或是他们推翻阎罗王统治的得力助手,或是拥戴阎罗王人心里一棵初破土的荆棘,该斩。 肖邦吸睛能力不佳,大概是因为场面上将近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是男人,女人数量屈指可数,男人不可能吹捧他而不喜欢白混冶的女儿,得白茧蝶芳心者捞到的是楚楚动人的女子和富贵权利,人人羡慕。 他们的到来掀起了新一轮高潮,之前是长老贵族诱发的,现在很多人在交头接耳议论白府和肖府的婚事。 “茧蝶与肖邦在一起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人是青梅竹马,只羡鸳鸯不羡仙那!”陌生的模仿女人腔调的男人两个食指合在一起对同桌几位血脉喷张的大男人津津乐道。 “茧蝶小姐的美色是我们望尘莫及不了的,和肖邦在一起是绝配,虽然我要忍痛割爱。”另一桌的人也在谈论,什么时候议会成了一场八卦论坛。 “肖邦长老是头一回娶妻,多少年了,我们还没出生他就是长老,人还和煮熟的嫩花生一样,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叫人比手称赞。”这位年龄不大的女人满眼虚荣。 三人入座,他与肖邦距离较近,不到一米,一个人独占一张桌子,难以置信肖邦未有成婚,一百多年独自生活不孤单的吗? 箫飒回想起白茧蝶的十几岁,初来乍到的她应该和肖邦有代沟的,尽管打成一片是简单的事,但和一个陪自己长高陪自己长大的一直成熟没变的人在一起不觉得别扭吗? 这里的人好像只看外在而不看年龄,他们都知道在地狱年龄是阅历能力的象征,决不牵扯到什么老牛吃嫩草,有也是白茧蝶有勾勾搭搭的嫌疑,更是双方的互相勾结,两位长老联手炼化的婚姻不一定美满但绝对有利,再说他不比过问父母,白茧蝶是真心喜欢他。 肖邦感官的敏感与生俱来,和顾着看他走神的箫飒打了个招呼。 讨论这些拉下身段的话似乎不有失身份,不有失体统,箫飒想他们应该是闷坏了,身份比不上四大长老,每天要去船上为阎罗王办事抓异魂,难得汇聚一堂,好友们道一道实属正常。 他们的热乎劲不亚于手握资料的落魄穷民对上层社会唯一的剥削消遣的通道,一传十十传百,要告诉成千上万的人听才能得到抒发后的快感。 肖邦和白氏父女身后不免掺杂七嘴八舌的人,他们明明听见了却一副志趣高洁波澜不惊的表情,好像真得没有什么,钻进云里的水雾凑成更大的乌云,雾气得到妥善安置于是不管尘世的遮天蔽日。 来时承受更多的是压力而不是鼓励,人都是阳奉阴违的,那些人给予箫慕和他儿子的掌声让冒名顶替的箫飒面红耳赤,在场许多人与他握过手或许还亲切的交流过几句。 百年议会是舆论场,来到这的人无一不是阴谋家,他们中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他有虚魂术,其余跟随大潮倒戈对他阿谀奉承的人无论恶意占比多大,箫飒概不接受。 慕容风澈早前来着,不知道在场的人什么反应,是掌声雷动呢还是唏嘘不已不详,也不想知道。 箫飒望向诺亚广场的角落,终于找到了慕容和两位曾同甘共苦过一段时日的女人,隔得远看不清他们动容的颜情,世事无常,真是想不懂这三个人怎么走着走着就坐在一一起了,同一棚子同一屋檐。 他们的待遇远甚长老,箫飒想知道慕容究竟是多大的贵族,竟能远观坐在棚子下不被阻止,想从后面人嘈杂的声音分析出内幕,但是无人谈起,或许慕容从这里走过时对早来的几个人放狠话,口口相传大家就都不敢提及,脑袋要紧。 天气刮风阴凉,箫飒的衣服高档保暖,后座不识庐山真面目,姑且感受得到缠线蛇服散发出丝丝温暖,问他衣服哪里购买,货还有吗? 地狱存世的两件都是他的,摇摇头无话可对穿雕毛的人说,不少人因异类的服装注意到箫飒,也有不少人因他的着装素净而将此沦为他们嘴巴里的笑料。 他想问问慕容躲在阴凉处不冷吗?晒太阳多好。 莅临来者座无虚席,议会马上开始, 箫飒的目光不能始终如一看他们这对快成新婚燕尔的金童玉女,可抬头看天空看主台脖子又酸,平心而论,坐后面不用仰脖子参加议会的感受肯定比较舒适,地位是被权威主导的无脑动物。 箫飒抬头累了,也会越过南克迈看看南妮做什么,他明知她不是个淑女,坐在这太久会不会焦躁难说,同时也想问问她父母去哪了,地狱的孩子可以隔代到来的吗? 高高在上的主台由精美的大理石堆砌而成,镶有贵重金属和宝石雕刻成的围墙,两边是石墙,面对群众的一边是金属栏杆,后边是空的平地,连接着一座楼梯。 阎罗王什么时候现身在于他想什么时候来,九点钟只是给他们个大概概念。 人的眼光不能越过宏大的主台,他从哪来何时抵达无人知晓,大家屏气凝神静候伟人。 一个衣着华美有自己独一套糙牙风格的传话员,快步登上主台顶向大家伙嘘寒问暖,人一到来给箫飒当头棒喝,呼吸系统满是他多彩服装上众多罕有珍鸟鸟毛发出来的奇臭,闻了想吐。 只认出他头上戴的帽子插有生了眼睛的孔雀尾羽的箫飒,竭力忍住想打喷嚏的冲动,万不可重蹈覆辙酿成上次在人肉面馆的悲剧 后排的空气忽然颤抖起来,人们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前上方,紧接着倒数第二排第三排,逐排推进,直到首排的人目光能看见阎罗王为止,箫飒恍然大悟,他是头顶有光环的大人物。 阎罗王就这样推开传话员毫无征兆的出现,从那天箫慕提醒自己要去宫殿参加议会的箫飒有好些天期待看见他,但高手往往不愿揭示真面目,箫飒喜欢拿他的头套和慕容的口罩作对比。 他不负众望的到来却让捂着口鼻的箫飒大失所望,盯着阎罗王的头套面具和铠甲般厚重的服装静止不动,不知道因为衣服的问题,还是眼神有潜意识的铺垫,看上去阎罗王比一般人都高大,比箫昊的身材还伟岸半倍。 “阎罗王身高九尺多,是地狱的巨人那。”敢在这时候嘀咕的都是胆大包天的,幸好阎罗王不计较这类叽喳小事。 箫飒翻着眼珠子想了想九尺是多高,心头一热,原来高山仰止的阎罗王和自己差不多高,并没有高出天际,司徒矮一丢丢,和铭签的高度相像。 在此之前他以为阎罗王是人面兽身的怪物,手和脚突兀的肌肉像钢铁筑成的莲藕,血管和经脉是铁莲藕空心洞的填充物,连着身体各个部位,输送电能和各种维持机体正常运作的能量,杀人机器嗜血狂魔。 “各位如期而至我不胜感激,百年一届的盛会希望各位积极谏言。”鲜有耳闻。 言归正传,他的喉咙是一架低音炮,发射出糖衣炮弹般令万千群芳欲罢不能的磁性低沉,再不然也是架低音弓,射出的箭形音符直戳人的心窝,深入跳动心脏的内部,找准发狂的根系一刺,百发百中。 一些对拥有迷人声线的男人有天生好感的女孩或女人尖叫声此起彼伏,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看见隔了三人的南妮也神经质叫嚷起来的箫飒得出此结论。 声音不苍老,有年轻人青松生命正往地下扎根落脚的遒劲,阎罗王讲话的方式和谈吐的语气像个朋友,但声调响度一点不似。 纵观天下,唯有白茧蝶没怪叫。少有人听过阎罗王讲话,因而难得。 “啊气——”像有人锁住他的喉咙把钥匙扔到五百米以外的方向,用狗尾巴挠喉咙般的瘙痒,喝了药剂师的碳酸药水似的憋不住闷嗝,大难临头插翅难逃的喷嚏又打响。 起势又要讲话的阎罗王突然收回他发音前的语气助词,他身上刺眼光芒样的光晖失控渐渐黑了下来,化作黑烟消失在漫无边际的时空。 喷嚏双手将箫飒推向举世瞩目山崖的风口浪尖,人人得而诛之并深深为他捏一把冷汗,脸在抖啊抖的。 阎罗王没有责骂人的意思,穿着金色手套的手往上袖子也受拉往上一挥,落下万丈光芒,放晴的天空被厚厚的云层挡住。 空气有些黯淡,没有阳光的照射人们多少有点冷,昂起头的人瞳孔里的天空又重新明亮起来,比之前还温暖,还不刺眼。 第216章 法治在线现场直播 就在不久前,末影人的身影在广场周边轻描淡写地晃了几晃,此举断然具有威慑作用,提醒各位观众广有场重兵把守,不要轻举妄动,试图以身试法。 阎罗王动动手指闪了几步,长久以来替他传音的怪人,有默契地向前站前一步。 没提箫飒,肺叶气压和肺泡的表面张力一下被光明俘获,呼吸顺畅。 箫慕和箫飒一样谢天谢地,他用眼神提醒箫飒别犯类似的错误。 他的解脱像蝌蚪一样在暮色渲染下的脑子纵情游荡,一双手想捉住它的,它动若脱兔,在这片立交的莽莽原野肆无忌惮的东躲西藏。 黑暗中一点毛毛绒绒的白光游动闪烁,与每个毛毛躁躁想捉住他的人调皮地玩起捉迷藏。夜色下泛出淡亚绿色的萤火虫飞来飞去,发出的光不刺眼,但足以穿透每个暮暮朝朝的过往客人。 “阎罗王让我转告你们说,这一届议会现场还需要增加上千名普通民众代表,这是公平公正的大会该有的风尚。”直呼其名,大言不惭。 传音员乌鸦般尖刻的声音,一下子将还在美好中如痴如醉的女孩打回原形,她们蔫了吧唧嘟着嘴无精打采。 阎罗王说话声很低,在广场上兜兜转转就大了起来,听着是正舒服的语调, 箫飒歪歪嘴默默不语,若阎罗王不戴面具嗅到传音员身上气味的话,咬定他会被革职,穿成这样发出这样的声音简直将世界伪装成鸟语林。 随着传音员犀利的一声令下,正对主台的广场大门轰隆隆大开,上千平民和一些人格低贱贩身为奴的奴隶走到广场,是被驱赶来的,下层社会的人可都把这祸害他们的议会当以歪门邪道,以来到现场为耻。 他们像囚牢一样被赶到上级人物的身后站着,靠近穷苦百姓的人看到肮脏闻到腥臭的泥土,个个用手扇着污浊的空气头也不回。 这上千人却望眼欲穿,好大一个诺亚广场,当初费了多少资金和人的精血。 这些穿缝满补丁的破裤袜、衣衫不整头发乱糟糟的人怨声载道,可传音员口中尖利的对峙声却风雅得如同吟诗作对。 千人的阵营中有多日不进食的皮包骨,也有因长途跋涉脚底磨破或足底生泡的无鞋可穿的人,他们中绝不存在一个自甘自愿走上来的人。 箫飒看破了罪行小岛的秩序,谁能联想到昔日船上风光无限的佼佼者,护送过一批船员自信满满的船长,沦为紧衣缩食的农民或乞讨者。 小岛上好像不注重本领了,变成一座空洞的岛礁,用金枪鱼的尖刺一刺就破。 日子再这样长久发展下去,箫飒就快迷失自我了,不成为箫慕的儿子不勾结背景强大的人漫长的人生难以为继,实力不过是个花里胡哨的蕴藉内涵。 “谁再叫叫嚷嚷的,踢出去活埋。” 这不单是阎罗王与他串通一气的潜台词,形象派的传音员又添油加醋。 超过现场贵族长老总和的一千多人的大队伍本该联起手来,众志成城的呐喊会是无懈可击的,可即使他们很愤怒,也是一些贪生怕死趋利避害的墙头草,听见传音员的嘶鸣,自动败下阵。 “为什么他们有权利进入。”后排的贵族拳不离手,想打人了。 “我们不能和这群目无王法的蝇营狗苟之徒待在同一个地方,我们无法忍受和他们一同沐浴阎罗王恩赐的阳光雨露。”后排的长老摇臂叫喊,前排的长老无动于衷。 “赶出去,赶出去,赶出去……”贵人们积极反响,势要联合众人之力驱逐他们。 “稍安勿躁。”传音员手心向下摆,叫各位富可敌国的人沉住气。对他们的勒令,比对朴实无华的贫民的警告委婉多了。 耳边鄙视穷人的碎碎念仍不绝于耳,箫飒回过头憎恨地看了他们一眼,继而盯着无椅子可坐的穷苦百姓。 那些人被迫赶夜路上山,夜里寒凉。有不少人吆喝一声应声而倒,有些人死了、有些人伤了、有些人病了、有些人体力不支。 后排的贵族长老还怕被传染什么疟疾和不治之症,延展身体尽量前倾。箫飒以牙咬牙,磨得咔啦咔啦响,不经混浊介质的声音由骨头直接导入他的听觉器官,别人的世界安静,震天动地像把青山倒过来压死他们。 箫慕敲了敲椅子的把手发出有节奏的响声提醒箫飒不要意气用事,凭他的能力斗不过场上绝大多数人。 穷苦百姓们的身影历史上开天辟地第一次来到广场,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像被开膛破肚的人也是史无前例出现在这,路上有人与恶势力对抗,无非是给自己多添加几鞭策伤和血痕,它们像横七竖八任人摆布的拉链一样刻在他们肚皮,烙印下曾经被恶人拉开往里取五脏六腑和失魂落魄的痕迹。 他们的到来使得宽广的广场有了生机勃勃的气息,但不至于人满为患水泄不通,毕竟广场大的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人不可能填满广场,人与广场的天平在于巨人的一个杠铃,贵族长老是一头的铁块,主要来自南岸西岸父老乡亲组成的群众是另一头的铁块,巨人和平左右手同时发力举起杠铃,完整了人与广场精神层次方面的持平这就称作和谐,这与人的数量和广场余出的面积是不同的两个概括。 “乡亲朋友们,没来得及给你们备上凳子 ,你们也不是什么讲究人,田间地头放只草鞋就坐,那就将就将就坐地上吧!”传音员眉飞色舞,手势随说话的情绪在胸前乱动,用温文尔雅的语气说得慷慨大方,真有脸把自己当大放异彩的人。 阎罗王不管管吗?就站在传音员旁边,也不叫他检点自己的话错在哪里。眼前很多人因疲惫和饥饿倒下,传音员竟有脸数落他们是不讲究,箫飒的愤恨达到顶值。 传音员开始传译阎罗王要他说的话,说话的节奏完全靠阎罗王掌控,深沉而缓慢,那么长的繁文缛节他能一气呵成,了不起。 若是换作正常人非得口干舌燥舌头打结不可,不然阎罗王平白无故借传音员的鸟嘴,装高深莫测故弄玄虚有什么好处。 议会的每分每秒,时间爬过的轨迹漫长的像一条浑身是白色粘液千足虫,每走一步黏稠的半固液体拖拖拉拉,一千条腿明确分工合作,走路依旧吃力不讨好,每路过一个地点人走两步,千足虫却要走过集百上千次。 阎罗王天生语言功能不好,不能长时间讲话,无论是什么大型会议也只说一两句便功成身退。 面具下的脸什么模样,这个问题就像海盗喜欢的宝藏,让箫飒有一探究竟的向往。 阎罗王的面具从未取下,没人知道他眼不眼瞎,没人知道他的眼珠子什么颜色又有没有在动,没人知道他用森冷的眼神看谁。 以不变应瞬息万变的考究,让瞩着他不动如山的箫飒目色残败,开满鲜花的遍地一棵青草加速黄枯。 箫飒向前奔跑的岁月被凌空声波遮挡,只能逆其道茁壮成一棵纵向生长的大树,传音员古怪音调说出的溢美之辞像一把追杀人的斧头,将粗壮的木头横劈成一段一段分崩离析的木桩,他的身体经受不住狂风恶浪,仿佛随时会从高空坠落。 箫飒感受到阎罗王的注意力,貌似都聚集在他身上,又似见缝插针分散在广场的任何地方包括角落里的人。 毛骨悚然噤若寒蝉的同时,被衣服包裹起来的肉体气流循环不了,散热遇上屏风互相拳打脚踢,血流成汗液浸湿后背。 谁也不知道他真名,传音员人送外号鸟儿喳,他说话发出的声响其实是阎罗王的腹语,模仿鸟儿喳语气发出的声音又借鸟儿喳的嘴巴说出来。 有时鸟儿喳嘴中嘣出一两句逗趣或插科打诨的话,这绝不是厚道的阎罗王的杰作,他有自主的意识,可以用他擅长的诙谐方式讲解一些复杂的条款。 整日昂首脊椎和脖子酸酸麻麻再承受不住几斤重的脑袋,垂头丧气地趴下头,当恢复供血勉强可以抬起头时,阎罗王不见影子。 日前听说阎罗王有个别人学不来的绝招,睡觉也可以讲腹语,不受神经麻痹的干扰。 箫飒急不可耐地伸脖子,想看看主台上是否有张床,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如若应验,那阎罗王的本领果真不同凡响非同小可。 箫慕长吁短叹,左手右手同时开弓,将一儿一女一致的圆脑袋摁下去。 阎罗王这人也真是的,睡一觉不受自己啰哩吧嗦讲座的罪,让别人听从他的指挥。 没想过一言立九鼎的阎罗王像个无话不谈的亦师亦友,鸟儿喳嘴里喷出一蓑烟雨,一堆屁话。 人们逐渐意识到鸟儿喳火上浇油教得越厉害,跑题跑得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又不知阎罗王是真睡觉还是在什么地方监视人,不敢改口破口大骂。 鸟儿喳首先说了半个时辰罪行小岛的由来,告诫人们时刻尊师重道,没有阎罗王打下的江山就没有我们社稷的可言,简而言之记住慨当以慷,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有阎罗王才有你的一席之地。 鸟儿喳举起握拳的手,起义军是群废物。 大家跟着举起手——起义军是废物——来之前就说这是吹风会。千人无一举手案例,四大长老和大贵族当然也没跟着哄闹。 这些东西是每百年都说一次的,虽然在场各位是首次听说,却有温习了八百遍的司空见惯,好像世界上总有那么些教文不听不懂不厌其烦,一开口就令人茅塞顿开。 接下来鸟儿喳切断了和阎罗王腹语的练习,横着举起一卷轴的开头,十几米的蝇头小楷又是行云流水读下来。 说的是死亡淘汰的前因后果,洪福齐天的王为了稳定地狱的合理秩序,制定了一套至高无上的制度。 地狱人多陆地小的事实罪该万死,人们为了争取活下去的名额不惜一切锻造奇迹,每天勤学苦练修身养性。 自力更生乃是人之基本,死亡淘汰不仅起了督促人强身健体、磨砺、挑战并超越自我的作用,并且很大程度和意义上保障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陆地不再渺小,不怕罪行小岛被充满世界的海水淹没。 如果这还不是口出狂言,箫飒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可以配上这个成语,称誉得有上限和底线,他不否认死亡淘汰有优点,那弊端的无与伦比呢,可不可以多一点坦诚相见少一点胡闹混账。 介绍完这些,这不会剪辑和剪影的师傅讲起历届议会上产生的重大决定,关乎人民利益的最大战绩只能是船岛。 于是他把船岛的来龙去脉,包括死了多少人、用了多少钱等等骇俗惊世细到不能细的事件原原本本讲解清楚。 疲倦感是由心而发的,眼睛恰是心灵的百叶窗,困顿得快要闭上然而不能睡,见识到了鸟儿喳语言功底的为力,如此尖细的嗓门让心神涣溃的箫飒全程把发音者当乌鸦,听一只鸟讲鸟语,有什么听得懂的。 箫不安度日如年以泪洗面,从小没怎么听家教的她,头回感受到了类似内容的招摇过市无法无天。 肖邦百年前听过一次,现在没怎么听,但他找到了有趣的娱乐项目不至于百无聊赖,闭上眼睛用心搜索一百年后与一百年前听到的话中仅有多少句不相同。 地狱现在的生活写照,从前的生活写照,地狱的咎由自取,地狱召开青山浴后的飞黄腾达,越来越风轻云淡的日子自当人人丰衣足食,说着他露出得意之色,没人给他阳光他也能自生展翅高飞的灿烂。 说完这些,中午来临,暂停沐浴,大家自行解决吃用。 大家东奔西逃,口水仗欢迎程度像涨潮的海水刚刚漫过人的脚步,话题结束带来一丝匆匆的清亮,化解多时欲哭无泪的苦闷,退潮的砥砺将繁碎片甲不留地冲走留下清新怡然的寡淡。 箫飒和不安同步离开箫慕,两个人走过南妮时停了下来,她身体坐得很正,但全程闭上眼睛睡觉,好像一头忘了点睛的狮子。 给我滚开。手捂住她的脸玩猜猜我是谁,那句话还没说出来,他就感受到她眼皮的跳动和扎弄掌心的睫毛从下面往上扫。 无独有偶,慕容三人提前离开了这里,他们来去自如的,状似无人管束他们,像一只地头蛇在一望无际的平野上驰骋疆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是如释重负面露搞怪表情的箫飒,是卸下重担的歪着嘴角的不安,正面都来的是随遇而安的茧蝶和胸襟远大的肖邦,南妮无所适从地眨眨眼,就被安静的茧蝶和大喊大叫的何落姿搀扶着上路了。 “你们干什么,要把我卖了?”睡觉刚醒就被强行拽走肉体、灵魂还带在原地果的人何止是眼睛惺忪,全身都不在状态。 “对啊!”看了看空荡荡的座椅和被挟持上来流离失所的穷人,那就卖了她换钱,四人会心一笑达成共识。 第217章 舆论的硝烟 苍穹之上,滚滚的白云洒下金黄色细碎的暖阳,是贴在人体上一片片金光闪闪的鳞片,是躲避严寒的盔甲,是光景的放大,是灰色的发扬光大。 没能比翼齐飞单恋梅苏时,箫昊对箫飒说过这样一段话:云带绑着一棵树,树上结的是毕生的夙愿,它说在尽请期待心想事成之前,你可以把那当梅树(梅苏),望梅止渴。 箫飒等讲义气的人为了筹钱给一千号人购买午餐,自己顾不上吃,跑上几个来回提着一大袋又一大袋的包子馒头烧饼派发给每个人,保证他们都能吃上。 饥肠辘辘地摸着肚子,箫飒说了严以待人的阎罗王两句难听话,比如说把人家抓上来听什么没有实质性意义的讲坛而又不给一口饭吃,实在太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人家招你惹你了,好吃好喝供着无功受禄的你,还好意思胳膊肘往外拐?”因声音迷上阎罗王的南妮,对箫飒意见不是一般大。 “你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是封建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凭什么说我哥,信不信我抽你。”箫不安双手叉腰,胳膊肘往外一拐,胸脯往前一挺。 肖邦适时送上一句狭路相逢勇者胜,你们千万别将第三人误伤。 当上各自的哥哥妹妹后,箫不安和箫飒的关系亲近许多,多有关照爱护少了针锋相对,了解后的不安也没箫飒看起来那么神秘,大概是因为有了共同光彩照人的敌人,不知不觉拉近距离成了盟友。 哥哥妹妹当不合格会被革职,有话好说,万一本来想吃鸡倒蚀一把米就不好玩了。 “这群人可真固执,让他们坐在椅子上都不敢。”义字当头的不安说。 “你懂什么,”箫飒是几人中最明白劳动人民疾苦的,“他们有的成天干活,早出晚归累死累活,家里用不着备椅子,没闲工夫坐,有的人靠乞讨为生,能不能吃上饭全靠各人本事,一天周旋下来不坐地上,那有什么可坐,椅子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花瓶、是摆设。” “这样,”不安贯彻,“哥,你学渊博咦。”箫飒一下张大嘴巴一下咬牙凹口型,传出那是的讯息,洋洋得意。 “少臭美了,少抽风了。”南妮咕噜噜的说,箫飒承认自己树大招风耳大有福,又志得意满哈哈哈笑起来。 南妮闭口不谈,这个油嘴滑舌笨头笨脑的人,人家说要谋财害命,他硬能理解为人夸赞他有七步之才。 他们泪光闪闪,又饥又渴。 人风尘仆仆赶回会场,箫慕来的时候还早,受苦受累的百姓吃着果腹充饥的食物,远远地大恩大德的谢他。 五个孩子累得趴在一张桌子上,像五瓣颜色各异的花瓣散落桌面,他折返回去一趟买了些干粮,回来才舍得叫醒他们,五人聚在一起分食黄纸袋包着的食物。 他们发困时就近在专属南克迈的桌子坐下,椅子不够,从附近搬来。 箫慕忘了把水拿给他们,于是又从旁边的桌子递过串在一起的五个竹筒,里面装满了清冽的甘水。 情绪波动很大,箫慕还是那个箫慕,眼神中流溢出的慈祥却少见多怪,箫飒没说什么没有什么外在表现的接过五杯水分给几人,外在的不闻不问揭示内在的风起云涌,看似风平浪静的大海实则波澜壮阔着,浪一起,飞鸟鹊起。 汪洋大海永不存在波浪熄灭的时候,有时暖暖的阳光照进海底那位盘腿而坐的人,海草的影子蒙络摇缀;有时确认过碧波荡漾的海面、暗潮汹涌的海底、波澜起伏的海平线,遗失了洋流穿堂而过的伏线,是液化气燃烧的浮现。 一圈圈涟漪似乎总在荡漾无际的祥和,将动静洇开一波一波水纹随风远逐,将一个点点化大小不一的圈,消失在无风不起浪的海面,传播到世界每寸海洋,中间有过一个点,有些不见了,有些在无限制无休止的扩大,奋笔出激荡的年华,疾书出跌宕的舞爪长牙。 绵长皮毛上总有嗷嗷待哺的跳蚤披着黝黑光亮的外壳,寄生虫般的人生从未有过懦弱的败类, 找不出它们捏死来的人是大智若愚者,毕竟那些愚人只在乎跳蚤活得好不好、皮毛贵不贵,没在意自己身体脏不脏。 他们拒绝坐椅子的真实想法只有箫飒听到了:坐上椅子会更被嗤之以鼻,这些看上去声名显赫的人内心,比他们积垢的皮肤还肮脏,一层一层的冷气包裹严寒的心,不会流动的血是煮熟沸腾的,眼睛是豆大无珠的,坐一下他们的座位脑袋不保,谁冒死去坐。 他越听越难过,自己也成了这些人的一部分,穷其一生也会和自己做斗争。 风既起,云已涌。 下午的内容和上午有着空壤之别,不再是鸟儿喳一人没头没脑的说陈词,这是较为民主的进谏仪式,人人都可举手发言,请求改革或立新法。 一个国家或一块有君主的管辖地上,统治王土的人都该是明晓事理的政治家,而政治家又偏是些阴阳怪气的贵人,没怎么辅助禾苗的生长,用怪模怪样的私人政治将许多亚成树苗体掘地三尺连根拔起,说这是民心所向。 “经济跟不上,我提议将税收提高五成,由原来的年三十两提高至四十五两。”一个大贵族领衔众多小贵族启奏,墙倒众人推,他们代表的是来了的没来的广大贵族的心声。 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北岸是商贸集中区有钱人花钱大手大脚,西岸南岸的银子流通量很少,他们的货物没人买还要花钱买别人的东西,一年到头收入支出基本相衡,一年到头他们怎么拿出几十两银子供奉给贵族和阎罗王,替他们花钱如流水的账单埋单。 贪心不足的人永远不懂知足常乐,税收从起初的五两涨到四十五两跨越了几世纪,被吸血鬼压迫剥削的底层人民若没有一技之长,很难有能力组成家庭。 上有老下有小的苦恼虽不是他们需承担到的甜蜜负担,但省吃俭用也不能云集的银子是烦恼的主要来源,不少人因此愁白了头发,有失心疯的人被关进疯人院终生监禁,这也算有了着落了。 北岸有很多商人卖自制的失心药,多数提供给穷人,有些穷人因压力过大罹患抑郁症,每天活得郁郁寡欢的他们自杀不了,自杀需钥资格证,很多人选择简单干脆地活着,疯不了就花所有积去蓄买一颗失心药辅助自己丧失心智。 船岛上有个人迹罕至的角落,是地狱疯人院总部,周围见不到一栋高楼大厦或民居,上千名神经病患者每天在里面忍饥挨饿,抢着从地上捡食物吃,也有赤身露体的人跑来跑去。 没有人愿意靠近被成天鬼哭狼嚎打打杀杀的噪音摄得寸草不生的地方住,没有人愿意服侍这些丧心病狂的怪人,末影人是这里的守卫监视员兼收尸的。 那些一直跑跑到死的神经病,那些被别的有暴力倾向看人不顺眼就杀死他的神经病所杀死的神经病,那些说疯言疯语说到口干舌燥的人,那些发出恶臭吸引蚊虫被劈头盖脸咬死的人,那些染上疾病大批大批死去的人,那些碎碎念忘记吃饭骨瘦如柴活活饿死的人,那些以为自己有瞒天过海的超能力一头撞死的人,那些被一群男人猥亵的女人,那些被一群女人围殴弄死的男人……种死因比死亡淘汰诱发的惨剧更血流成河。 更令人痛惜的是,他们吃失心药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清澈的想法:进了疯人院后不用交税还能不被饿死。为了不用交税还不被饿死主动进去的人多若繁星,有多少人能撑过一个季节,有饭病人还记得吃吗? 而这些商人为了利益连死人的钱都赚,人们管吃了失心药早死晚死都得死的人叫死人。 即使这样是送死,用全部家当当掉购买失心药的人络绎不绝,他们说没了心志平白无故的死去好比挣扎的长痛,穷人对失心药的欢迎就像连夜不开的月亮,一在水涨船高着。 “好,这位贵宾陈述完毕,我宣布同意的请举手示意。”鸟儿喳咂嘴弄舌,它的声带一直像扯进的嘶竭,紧上加紧,每个字都是脱口而出的惊声尖叫。 长老和贵族高高举起手全票通过,前面几排老成持重的人以及附属子女不做出什么反应,这是约定俗成的,多个举止有失大体,他们的不反对就是支持。 对后面千人阵营所处的世界来说,这样一边倒的结果是举世皆惊的,只以为单有几位大亨从中渔利借机捞宝,原来所有富人不过如此。 毁灭性的打击节节败退人的灾难终于高得裂开了一方天空,那黝黑的洞那寒心的旋风挂在心田揠苗助长的庄稼,田野边守在亲手锯断木头前的人,迟迟等不来撞向高度精准的木桩前折断脖子的野兔,先人的脑袋一颗颗砸在木桩上,陈旧的古木旁从龟裂土地蹒跚而过吃着枯秧苗的羊群,望了眼砸出坑的血色年轮的黄昏味后扬长而去,血腥味弥漫在空中,先是取代了稻草的清香,后是取代了小羊的腥臊,漂泊在空气中的血腥在清晨人冰冷的脸颊上液化成透明的泪水。 海是千滴万滴体液聚合的泪泊,能载舟亦能覆舟,能荡舟亦能倾舟,当他们荡漾起来讨伐船重了,船就轻不了,已经灌进太多咸水的船以身试险把自己串成串卤了。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有几个胆子大的干着活就被抓来的农民,挥舞着手中的锄头以及耙田用的犁头等工具。 “反对,反对,反对……”妇人们也壮着胆子呼喊。 “废除新法,废除新法,废除新法……”更多的人举起胳膊齐声吆喝,声音盖过鸟儿喳独特的嗓音。 “皑离吗?”有一声微弱的童音,箫飒扭回头绕开不相关的人看到沐木和皑离,外出工作养家糊口的顾先生不在,专挑壮年不在家地位弱小抓上来。 中午派发包子时没见到他们,人多嘈杂,箫飒不是一个人扶贫济困,两人吃的或许是他们发的食物。看到皑离和沐木时,他心中有愧,不知缘何。 “好,我宣布新法成立。”鸟儿喳的嗓子在嘈杂的群鸣中仍有较高的辨识度。 鸟儿喳身前有张单桌脚的小桌子,顶部是圆形木板,上面有块用以击打的砧板,他目中无人宣布新法成立时手中的锤子砸下砧板,一锤定音。 在他右边另有一磨墨几时的文房先生,听见鸟儿喳敲响乾坤,他熟练举着沾了适量墨水的狼毫毛笔,扭动灵活的手腕娴熟多变奋笔疾书,将刚才不顾贫民反对强行通过的提议写在竹简上供日后审阅批准。 口诛再多比不过笔伐,文房先生拟好增加税收的简记,折叠好放在桌子左侧,桌子右侧放有摊开的层层叠叠的新竹简,等待记录。 阎罗王不爱露脸,上午离去至今没在此出现在公众视野。 贵族长老都可从探险家之船上聘请有能力的潜水员,专门去打捞可挂满绿意盎然奇松异树的金银财宝。海里的资源取之不竭,除非对税收另有所图,趁机打压民众的士气,为了顾全皇亲国戚的颜面不惜牺牲纳税人的利益。 广场上不只有长老和贵族与之抗衡,场上突如其来冒出几十位凋零,动用凋零是高规格的重兵把守,一招以一敌百不在话下,几乎可以在毫秒间隙歼灭千人。 箫飒与箫慕的抗衡在桌下进行,四只腿时攻时守互相擒制,不分轩轾。 箫飒不同意鸟儿喳用一面之词的盾牌挡住洪水泛滥的讨伐声潮,箫慕不允许他出乱子搅出什么该死的差池引来杀身之祸。 他们的动静轻但抵挡不住那种浑身是劲的势头,箫飒手趴着桌子,满面愁容。 他可是将自己的将来都赌在这个小子身上了的,容不得他以鸟儿喳不分青红皂白的行为,贸然赌上自己的将来。 第218章 斗争 上空冷热气流没发生剧烈碰撞冲动,如雷贯耳的噪音来自天下熙熙,对立方的喧闹对峙像两根硬质的木头,由不同方位撞向铁皮大钟。 大钟上悬挂成千上万的编钟,每个编钟上挂了几个小铃铛,铃铛上有更小的风铃,一旦触发一点线与面也将贯通。 八方来客各显神通,有自己的木头以及出力的方位,不约而同同一时刻发力,编钟被力的拉锯战推挤,进退失据。 优势一方有源远流长的历史旧观念为他们撑腰,劣势一方又依仗人多力量大,企图临时起义打响翻身仗的续篇,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像水和火天生不相容。 明目张胆的身在曹营心在汉,箫不安把脑袋塞下桌子看箫飒与箫慕脚下的斗争,静下心来,心上失忆,脸上的笑容冷嘲热讽。 在箫飒看来这场势在必得的战争获胜方必须是奋勇当先的底层人民,杀鸡取卵的方法不理智、不科学、不道德,旧制度非死不可。 反抗牵一发而动全身,脚上功夫完全被箫慕钳制,毋庸置疑会帮箫飒对付父亲的不安抬起头,手较真地扳着桌沿,一对细长的小腿加入混战。 女孩的心思你别猜,有了女生的加入,战局乾坤大挪移,箫慕忸怩的动作不再自然连贯,好像一架风车年久的齿轮需要花费很大力量去转动它,嘎吱嘎吱轰隆隆响,大力是一方面,巧劲为难人。 叉开两只大腿,剪刀腿与两边咔嚓大钳子的红螃蟹比锋利、比耐力、比坚韧程度。 单腿比不过双腿的前后夹击,棋逢对手的箫慕呛得脸通红,是比两只活螃蟹还火热的书螃蟹,喝醉了酒一样再吃不消什么,被熨斗熨了半小时的耳朵冒出腾腾的蒸汽,腿被夹得中断血液循环。 用不着付出全部注意力制服箫慕的箫飒意守丹田转移阵地,像一个顶乖的学生秣马厉兵,伺机举起左手不服先生的教导,是坚定但缓慢地升起右手。 举起全力贯注的左手,左眼角余光时有时无瞟到勇敢正直激流勇进的同党,一只衣袖贴着嫩白肌肤翩翩花落下,玉质分布恰到好处、华美得无以言表的小手臂,半通透的质感像是风中之烛,指间燃起团团火苗春风吹又生。 箫飒扭头看,意乱情迷是呆滞在风下的狂乱,能用余光看见的不安纤纤的小手只是其一,至于疏忽的脸上铺满桀骜和单纯、沉默的南妮,为了让思想境界停滞不前的爷爷放心,裹在厚衣的手是什么时候举起的有待考究。 后来他想起这件事,在他磨磨蹭蹭忙着应付大阻力箫慕时,理想是当女侠行侠仗义的南妮比他更早举起有异议的手,没有搀杂个人想法,没有照顾个人利益,也没以退为进为自己铺垫及时脱困解围的后路。 惩恶扬善路见不平一声吼,箫飒对她的好感从一日之寒的冰点直线上升到沸点前的临界值,水银的膨胀到了极限,突破了他每个脑神经和视神经。 三人传递钻进时空裂缝的乐趣,无声胜有声的交换着年轻人对世间固有观念的不服管教,有很多白点像记载了过去的白纸遇到黄昏日复一日潮润下来的空气,它们几何覆盖几何图形重叠和交替换下的阴影中,长满了懦弱的霉斑与抵抗白蒙蒙的黑点。 子女令人抓狂,箫慕望洋兴叹,他的手没因脚下动作的即兴终止而发挥维持平衡的杠杆作用,身体从空中微微俯身,若不是磕在桌沿的额头顶住了肉体灼目的下坠,怕是要呱呱坠地回归天地玄黄。 他仿若走在千米高空蒙眼走单程钢索的人,失去了维护生命的纽带,懒惰的未带上木杆的双手无羽无翼,在空中无力划了几个弧形圈后,人就落下钢索。 不安顺着他发黑的印堂往后面望了望,几个不明所以的人捂着嘴装作打哈欠,似笑非笑,其中不乏同一辖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 因马失前蹄失了重心头磕木桌的箫慕悔恨交加,就像风和日暖下突然阴晴不定,彤云密布登坛败将,雷鸣和电闪交相辉映,声音也成为不可名状的凄凉。 面对脱缰野马的儿子和一往无前的女儿,心胸保守不扩的他,刻意无话可说。 肖邦是几人中唯一的独立人,他是东岸说东没人敢往西去的长老,钦佩勇气无限,不会丧尽冲淡在水量充沛的雨季泛滥的南妮。 不由自主的灰烬挥向无边无垠的天空,为蔚蓝的苍穹粉饰太平,手自作主张升起来,像一面锦旗招摇在过市途径的街心,在房倒屋塌碎裂瓦砾下生长出缴械投降的白旗。 芳馨的白茧蝶芳心暗许,将那颗炽热的滚烫的微微散发着希望气味的毫无保留和遮掩的心全心全意托付给一人,她不是愚人他也不愚人,希望正正依然得正。 修长的手就那么轻易被一只主导人生的手俘获,仿佛心目中的他只手可以撑住她天意难违的天空散落无处的屋檐,天阴雾中有一人耀眼的眸光,照进瞳孔避开熙来攘往翅膀下的心乱如麻,折射出纷乱复杂的霓虹国即客。 “茧蝶,你这是做什么,给我放下。”大家对白混冶的个性知根知底,一个好强要面子的人怎么可能愿意相信乖巧伶俐的女儿做出如此下意识的举动。 喧闹的现场倏忽已成往事,当一层一层关于张冠李戴制度的剖析褪去文字的墨迹留下笔迹确凿的痕迹,当研磨的砚台和砚柱经历千锤百炼般亿次的摩擦融合榨干了墨水的水分留下干渍的粉墨,它们的登场是这样遗落而在交织中弭祸。 放眼望去,白茧蝶死和田玉枣美白的手端正地搭在月牙弯的桌面,白混冶的左手紧紧握住她环瘦的手脖子,用力往下掰。 尽管她浑身无力不自在地颤动着,尽管她面目狰狞任其纠结丑陋着,但她不服输的劲头吸睛能力无敌,饱满的耳垂上一个黑黑的洞口,戴着不大不小的耳坠。 在脸部飞鸿踏雪肌肉群的抽动中,摇晃的耳坠钟摆般有规律的晃动兀自闪烁着她未激发过的光亮,晃了肖邦的眼,像一只在悬崖峭壁上毛发未长齐便被父母一起的孤鹰,细微的举动都让人们振奋的神经丝丝心动。 白混冶败下阵来,脸往左边削利的侧,像一把明晃晃的刀,刀口不觉向左边显露他锋芒的弧度,狠狠地瞪着谁。 肖邦以为伯父瞪着自己。 这还用说,他鹰击长空的眼神更像在提醒没给人留下好印象为虎作伥的箫飒。 白茧蝶是由他唆使的,若是他宝贝女儿再学着他做什么离经叛道的事,他绝不客气。 可他更应该看看好准女婿不假思索举起的手。 于是泛滥的大雨如注,咆哮着和积雨云分道扬镳,雨被难过的光阴柔和成半透明的粘土,从天空拉扯着胶水往下倾倒,地心引力摆脱不了黏性剂的团聚力,雨团从身边各个角落拉拉扯扯的落下,一团一团凝结,天空更是滂沱汇集倒打一耙的角逐场,不想分离的杂质终究会落到地上重聚,凝固所有人目光澎湃的脚步。 喜怒哀乐冰消云散,鸟儿喳面无表情,像一面没有弧度和刻痕的平整的湖面,在不做任何追忆神态的水面无波不澜,可布满各种石头和野草的湖床却是湿透了伤怀的惆怅。 来了一次飞天遁地的鸟儿喳回过神来,唧唧咋咋地说,“你们不同意什么。”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刻薄,似两把刀一同展开剁着肉馅,叮叮当当,敲击乐响个不断。 “我不同意税收提成。”箫飒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与他当面对质,手心出汗,稍微亢奋和紧张,吐字不清。 鸟儿喳漠然置之 ,“你?箫慕的儿子?”这句话主要说给箫慕和广大贵族长老听,以众目睽睽集中的视角要挟他快点拉下他儿子,否则理当以扰乱议会秩序为名杀无赦。 长老在外人看来是名门望族位高权重,能握在手掌心五指山的东西实在太多,以至于再放不下什么,尤其是年少轻狂的箫飒。 “少数服从多数,你们几位怎能比过几百人?”增加税收的建议好像内定过,鸟儿喳没胡思乱想该怎么处理对策,也没有回心转意的神色。 方才肖邦举手后许多追随他的人急忙抬起手,后来见白混冶对女儿发怒的活该样子,见利忘义的他们随风倒戈白混冶从而放弃肖邦,排第二的综合实力不能和排第一的人比,水泥可以黏住两块石头而鸡蛋不行。 大庭广众之下,箫飒喝了几口竹子杯盛有的水,因为现场太安静,他的胃在一点点放血闹腾,想借水将浓酸翻腾的胃液淡化。 这像壮士断腕,他们把他喝的水当作酴醾,喝酒之后一般都是打架或说个不停,被当众挑衅的鸟儿喳十分明白他喝酒用意何在。 “箫飒喝的是水,是水,你们别激动。”焦急万分起身为箫飒开脱,往这进发的凋零们止住步。 看到凋零要来强行驱逐他们的反对,他们锣鼓喧天的呼喝声再次集合,飞到九霄成为一朵盖过天的乌云,劝诫鸟儿喳别无视他们手中是有武器的。 人们群众激化的激愤是人神共愤,鸟儿喳比喻成一些粗俗的枉口诳舌,全当耳旁风吹过脑,风平了浪自然静,人们没说什么。 拥挤的人流一秒内推选出几个身躯高大挺拔、具有力气上领袖气质的壮汉成为他们的精神支柱,这些人强壮得好像天塌下来都有他们健硕的臂膀顶住。 为了抢在凋零制服他们前为同类人做点能被历史铭记流芳百世的事情,这几个壮汉率先抡起农具或拳头击向后排的长老和贵族,随后更多的人蜂拥而上倾巢出动。 被起义农民打得落花流水的人比比皆是,他们有的头破血流,有的鼻青脸肿,有的遍体鳞伤,有的倒地不起,有的昏迷不醒。 议会失控,阎罗王找来的普通民众先为大家伙挑起祸事争端,他恐怕也没想到会引火上身,首一届加入普通民众的议会就闹起来,以后还要不要他们参加就说不定了。 与之相比,即使手无寸铁的贵族长老伤亡惨重,但不代表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也杀死了不少土牛木马的平民百姓,死的死伤的伤,人数抵得上他们,并且还在快速增长。 贵族不赖,长老们杀人一杀一个准,他们不用什么外在武器,两只手或一只手掌心向上,随意凝聚各种刺眼的光波球朝向他奔过来的百姓一推,那人就被光波球震得飞出几米远,轻则骨头脊柱侧弯,重则脊椎断裂下肢瘫痪,更重则吐血不止当场不治亡弊。 前排的长老们纷纷踢椅子脚起身回眸,面上讶然且凝重。鸟儿喳和写字功底,甚至会令一名专职的文房先生叹为观止。 他们站在一览众山小主台栏杆上观看意料之外的纷乱,比其余观者看到的景象壮观,看不见人脸鼻子,倒下去的人看得却一个比一个准。 平民百姓处于乱七八糟的劣势,他们之所以能杀死几个人,是因为被杀者没及时做出行之有效的应对措施,无奈无能而又死不瞑目。 剩下的长老贵族即刻与贫民扭打起来,平民扔下农具掷出的绝招也许在长老贵族们看来是三脚猫功夫,百姓以卵击石得不偿失。 各种光波球和特殊光线的鞣制将大地和天空映成彩色的海洋,人或被淹没或继续制造海洋,颜料粉碎成不同的色彩撒进不同人的心田,有的成了肥料有的成了糖精有的视为砒霜,重新在不同年龄和身份权利的人身上组合成不同的画面被搭上等级不同的标签。 箫飒等人主动加入了角斗,他们为不同的人卖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僵持不下。 和一个贵族碰对上眼,不知怎么的打了起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动虚魂术的,只能选择几年以来从书上或别人言传身教的制敌小妙招,对付起他谈不上绰绰有余,但过过几招把战斗的氛围推向热烈引出阎罗王勉强可以。 来之前,箫飒刻意避开十几位已加入战场的凋零,被他们撞上的人就是自主入瓮,动动手指他们就有实力叫人躺死。 第219章 风霜空凝 一股发自主台之上强劲的冷风嗖呼传遍广场方方面面,像黑压压的脚印在每处践踏不清的大致轮廓。 这股诡异的冷风像热带雨林里成群结队扑棱棱飞来的啄木鸟的尖喙,刺进箫飒缠线蛇衣细小纤维空隙里扎入皮肤,尖喙瞬间释放出大量的寒凉,入侵每个微小细胞的敏感区,通过人体内盘根错节的血管导入大脑的每一处神经元,冻成冰片,一摁即碎。 风是来自地狱最严寒处的风,也来自最干枯燥热的地方,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没有什么水分,被风刮过的脸皮像鲤鱼身上的鳞片分层破碎。 箫飒感觉到全身都被冻住了,手和他过招贵族的手分庭相抗,两人都成了木头人,不,广场上所有人都被冻住了。 全身上下木楞只有眼睛能动,箫飒的眼睛上下左右看向每个人,大家有着千姿百态的神态,无形的冰棱挂在冻结的脸上,眼睛滴溜溜的都在尽量做着圆周运动,依靠眼睛运动带来的热量温暖身体,更起到防止眼睛冻结的作用。 议论一些乱七八糟与他身份不相关也不符的议题。慕容他们下午没来。 一千多人中将近一半人的眼睛能被捕箫飒捉到,远远望去这份场面着实动人心弦,每人的眼睛都是一对自由运动的小蝌蚪,左顾右盼。 可爱,箫飒很想笑一笑,可是脸部肌肉也被冻住了,他用尽力气使眼睛完成弯月的动作,卧蚕像一只冬眠中停止变态的胖乎乎的蚕,弯弯地躺在他眼下。 能穿透缠线蛇衣的这股风的冷很强大,有不少人被冻成雕塑前已经倒在地上或停滞在半空中或即将要倒下,即将要倒地的人成为一个个行为艺术摆件,半空中的人倒在地上发出冰块砸地的声响清脆,箫飒听着就痛,冻成硬邦邦冰块的人没有缓冲,力会传导到心脏,把内部脏崩裂了也说不定。 在如此这般一个朗朗乾坤之下,能看见的距离里全都发白,风声同样是不夹有其他异响的,很纯净的一股风。没有下雪他却发觉地面上有了白雪的痕迹,没有狂风暴雪人们却都不以为如此,没有雪的世界所有人被冻住,所有人都是雪人。 和别人打架,离主台不是很远,箫飒的眼珠像长出后脚的变态期蝌蚪跳到左眼角,右眼的蝌蚪就快钻进鼻梁里所以什么也看不见,左眼看到主台的栏杆之下,左眼蝌蚪又在白眼球里慢慢往上游动,快要接近真相的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往上游走的蝌蚪看见多出来的女性鞋子,又往上游一点的蝌蚪看见她的小腿,箫飒不敢呼吸有两个原因,一是空气冷,二是怕往上游的蝌蚪会半途而废。 蝌蚪突破极限陆续看到她的大腿、小蛮腰、丰盈的胸脯和长长的嫩脖子,这时他眼皮在颤抖眼珠在跳动企图把蝌蚪抖落,像一个突发癫痫抽搐起来或练武功走火入魔的人。 刚看到女性下巴匀称的弧度,一个疑似雪球更准确点应该描述为蒲扇大风巴掌状的东西掌掴过来,一个清亮响声带来的抽痛打红了他半边脸颊,冤枉的痛直达心底,上到山顶巅峰只留下圆弧曲线的蝌蚪,遭受百年难遇的暴风雪裹着雪球滚下山坡,滚落到卧蚕上面。 嘴巴不能自主开合,可由于那巴掌劲太大,箫飒或是惊讶或是意外或许冲劲太大,下巴脱臼张大口,黑暗的嘴巴像在酝酿着惊天动地的山洪。 箫飒怒发冲冠,半长的微翘的头发。这女人肯定是个疯子,不然为何在那么多求知若渴的黑蝌蚪中偏偏击残他的,不公道。 这次误会了主台上的人,芸芸众生中他睇人的眼神有独到之处,那睥睨的快搁浅的踌躇的蝌蚪加上抽搐的脸庞,让他看上去特别突出且造作,而且邪门的色迷迷。 箫飒斜视着,心想困难像弹簧,它强我就强。 在箫飒站的地方听不到主台上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女人就走了,她走后被空气冻住的人逐渐恢复过来,人动一下还有冰块破碎的脆响。 刚才一块冰似的猛地摔倒的人再也起不来,广场上横尸遍野。女人走之后人们的目光都在主台上,不再打架。箫飒放下举起多时的手感觉酸痛,眼睛高频率快速眨动,闪烁醉翁的憔悴。 农民们好像峰回路转了,鸟儿喳审时度势,扯着嗓子说三道四:“广大的民众我刚才眼睛瞎了,没看见你们的抗议,请原谅我这一回,少数服从多数,此法立法失败。”一点也不走心,真是一名强词夺理的演技派。 文房先生将捆好的竹简扔到空中,斜斜的裂口,竹简裂成两半落到地上。 “凭什么,凭什么?”一杀人后脸上沾血贵族摇起胳膊打抱不平,要是便宜了这帮乌合之众,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鸟儿喳,你这样做不怕成为众矢之的吗?”中气十足的壮汉,手指着惊慌失措的传音员。 “这该死的明折岸,敢动用风霜空凝冻结我们,有没有把四大长老和大贵族放在眼里。”这是位贼眉鼠眼的男人。 “依你之见?”鸟儿喳的目光向左下方移,首排坐着一位最有发言权的贵族。 “就这样。”这位只留了一点胡子的中年男人说,他的年纪不是光靠外表能得知的。 “什么,神灵贵族,你怎么可以欺师灭祖,纳税规定每百年提升的,这一届怎么就废了……”贼眉鼠眼的男人又说。 还没说完,这位他们称之为神灵贵族的贵族对他抬起手,手心和他的脖子似乎有了白色的连接,形成一只手印插住他的脖子易如反掌将他高高举起,男人嘴角流出汨汨鲜血,一点两点落到地上,接着像倾盆大雨在地上砸出个坑洞。 贵族的手收回,两人之间的连接断掉,他死了。 小眼睛男人倒下时发出硬邦邦的响声拍起尘土,在他身体周围人不想被辐射般纷纷惊恐地往后大跳。 两人各一手轻轻绕过箫慕的后背挽在一起庆祝胜利。 贵族与长老没人敢在斗胆反对。高层社会心浮气躁,下层人民手舞足蹈,自竹简被砍以后他们的欢呼声就没止过,这加重了贵族的心烦意乱。 贩身农奴把歌唱是民心所向,为了杀人灭口不把他们送回家去的话将会引起连锁的抗议声潮,既然看不下去心似狂潮如此嚣张的群众,鸟儿喳命令那些在一旁待定,将人们押上来的人重新送回山上去。 即使知道是被驱逐勒令的处境,他们仍是止不住的高兴,举起手上的农具锄破大地的天空,如日方中。 待喧闹的人群被带出大门,尝到甜头而按捺不住喜悦之情大呼小叫的声音逐渐远去,继而会传遍小岛的西岸和南岸传到传到,但是声音的的确确在诺亚广场上消失了,那些曾经发出怒吼的人永永久久的死在诺亚广场。 鸟儿喳见红了眼的人群杀下山,焦虑感再度袭来,面对神情凝重的贵族和长老,他只能尽量处乱不惊现编一些好听的话哄骗他们,比如说为了废法是为了大家好,阎罗王将会为制裁那群可恨的穷酸样制定专门的指南,请各位收收心放好。 “你怎么知道阎罗王一定出台相关文件?”白混冶的稳健丝毫不受硝烟的影响。 劳动人民代表出了门后贵族长老们还是无声无息的,鸟儿喳主动发话安慰后,他们三三两两开始窃窃私语,期待鸟儿喳的回话。 鸟儿喳扭过头向文房先生求助,文房先生从椅子上站起来文质彬彬地说道:“阎罗王为了维护地狱的等级秩序,定会有意针对不仅让他丢了脸还丢了利益的反叛者,阎罗王是多么心狠手辣的人你们又不是不清楚,他一定会还你们公道。” 群人逐渐相信了文房先生的发言,他可是地狱最有文化的人之人,一般来说诗词歌赋厉害的人大家都心服口服,但像鸟儿喳那样油头滑脑没一点营养的人讲的话是大多数人不愿听的,还有说那么多话纯粹是苦中作乐。 底层人民被赶出广场前,皑离留长的头发和那张沾满鲜血的十岁出头的稚嫩的脸颊,饱满的豆荚似的,沐木姐紧紧护着皑离不让他受伤害或参加争斗,看见他们平安无事,箫飒也就放心了。 “由于突发事件,会议到此结束,至于以后补不补办,办不办,阎罗王会鸡仔细斟酌,你们可以回去了。”鸟儿喳见文房先生的话具有高度权威性,索性让他把这段话一同说出来。 “怎么不办了,怎么了?”这个人的谈吐中明显夹有不满和遗憾。 “现在不办都是那群乞丐蠢货造成的,现如今他们滚开了,可以继续办没人惹祸,一定要不办。”这人沉着臭脸咬着牙说,对那些搅浑水的贫民恨之入骨。 “我们还有很多针对他们的条例,给我们机会提纳啊!”宛如看见了他的心是如意算盘形状的,宛如听见一双贼手敲动他心的声响。 更多的人说出更的话,有些支持也有反对和不置可否,他们的声音合在一起,像耳边苍蝇不断嗡嗡嗡地轰鸣。 “各位稍安勿躁,阎罗王交人办事妥妥的。到头来不会让你们栽跟头吃亏。”鸟儿喳的奇怪口音又响起来。 听见鸟儿喳发言,大家都不想和他说什么,作鸟兽散。 大家忙着离开这广场,末影人也忙着清理现场,遭遇滑铁卢冤死的贵族有十几位,普通人数量更是达到惊人的一百多具。 除了末影人地狱没什么专门收拾的人,百姓通常没有家室,同行上来的人大多不相识,为了一时的热血全身心投入战斗的人也不有同党替他收尸。 在地狱人类的观念里,收尸向来是末影人的工作,因为缺地的地狱从来不设坟墓,人都扔海里,罪行小岛周边每年投入太多身体以至于这里的海底比其他地区都低,过个几十年白骨能成陆地。 箫飒有得必有失,失去了什么他说不上来,因为他觉得那是不重要的身外物,得到了什么,明折岸与神灵两个人的号外。 议会结束走出广场的路上,箫飒向身边的肖邦询问他们俩的事情。 肖邦说明折岸是阎罗王手下第一员猛将,也是地狱杰出的众所周知的女中豪杰,不仅仅艳压群芳,身怀绝技也是了得,方才冻住全场人靠视觉嗅觉和感官完全感知不了的“风霜空凝”就是她了不得的招数之一。 箫飒同意,到现在他嘴里吐出的冷气还可以看见,不必问清她是何方神圣,一看就不是好人,记住少招惹就好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和她结下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因为那个癫痫病发作的眼神,因为引发轩然大波的有领导性的手。 听完肖邦大致解析,他理解或是更进一步了解了神灵贵族,他是神灵氏不负责任的父亲也是明折岸的丈夫,他们虽是父亲可一年到头碰面的日子没几天,就如刚刚明折岸将全部人冻住,并没有给神灵例外。 有关政治方面拉帮结派的事箫飒不是很懂,但像明折岸这种强势女子不会攀高枝更不希望成亲有家庭需她加入的,更何况以她的地位来说未必比神灵差,也许是背后有一双手残忍把她推向她,用她的妩媚和美色去平息什么。 一同散步的还有箫不安,箫飒特别中意她的豪爽。 抬眼往前方,左边是白混冶和唯唯诺诺跟在身后的金枝玉叶白茧蝶,右边是南克迈和梦想当一代路见不平绕道而行侠女的孙女南妮。 南克迈一刻不耽搁时间用力打着孙女刚才举起那只手的手背,大喘气骂她:叫你举手叫你举手,别人说你什么闲话你没听见啊,你一个无父无母跟着爷爷长大的没有家教的野孩子。 南妮抽回手,“他们就事论事,我本来就是这样,一点不错一点不假嘛。” 见金蝉脱壳从年迈爷爷身边抽身而出的南妮,一副因疼痛而紧缩的五官向他们求救似的跑来,想当南爷爷助理的箫飒抢先一步去捉她。 肖邦看着南妮红彤彤的手,兴致勃勃地耸耸肩去帮箫飒。 “你们两个欺负小女孩算什么男人,”箫不安撸起袖子杀过去,将两个人的肩膀一扭,旋即嚣张地拍了拍手。 他们双手过腰撑地,哇啦哇啦喊痛,“大人不计小人过。” 箫飒跳起来,“你一言不合就掐架,真不像我妹妹的作风,也不看看我是谁,倾其所有为人民,英明神武的带领你们打赢了一场战争,虽然害死了很多人,但革命不流血不行,流血是为了以后的海晏河清,抛头颅洒热血是为了拯救更多人。” “我听你他妈的胡诌八扯。”南妮一个高抬横扫腿,被踢者的屁股应该和她血液流通加快的手一样红了,箫飒摸着屁股蹦蹦跳跳,像只受惊的公鸡咯咯叫。 真拿他没办法的箫慕黑着脸跟在后面,鸟儿喳和文房先生走了,广场上剩下的人数不多。 箫慕瞅准机会,手往左边一伸向左一扭,接着一声骨关节断裂传来的是五米外倒地的不大响的闷声,基本上无人察觉。 走之前箫慕特地借机聊天拖延死亡人,在箫飒他们最后扎堆离开的人也走了之后,他假客气和这位大家被冻住前与箫飒交战的贵族同进退,四面八方绕视一圈,趁人不备结果了他。 怕这位小肚鸡肠的贵族记仇日后对箫飒不利,为防夜长梦多节外生枝,箫慕不如先下手为强,拔掉这随时刺破心脏的硬刺。 贵族倒在血泊中,隐藏被人敌对的作案手法,旁边有不少被百姓和被杀害的贵族,没人会不相信他是被农具杀死的,天知地知他知不为人知。 就在刚刚大混杂时有不少贵族和长老互相牵制,杀死素日里和自己闹不快结下梁子的人,箫慕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阎罗王可是酷爱他们分崩彼此势力的。 暴风雪已经成为过去式,连心都冻住的冰冻溶解后,哪哪都是晴朗无云的。 春回大地,风和日丽。 第220章 亚巨掌 几日内各种无关紧要的盛会游历以来,箫飒没看见阎罗王,他甚至都怀疑那日广场之上的阎罗王是假冒的替身。 和箫慕的别扭消除不了,这几日夜里箫不安都住在箫飒的房里,上上下下跳楼。 她睡床他睡地铺,或者反过来,他虽把她当妹妹看但也不准她占娇气便宜,再说一个能掌控象犀的人能不是怪物吗! 不安的行为在潜移默化下影响箫飒,刚刚购买早餐回来的他不走大门,直接跳上阳台敲窗门。 用木梳梳着头发的不安打开窗门怪叫一声,梳子插在头发上摇摇晃晃没掉下去,箫飒用油腻腻的手摸她的头发,说碰了油的头发柔滑不会打结就不用梳了,不安送他一耳光当清晨见面礼。 箫飒推开堵住门的不安,不安愤怒地把下门关上,他前半身进入门窗腿被栅栏门挡住,鼻子着地人仰马翻,和上次不同方向摔倒的经历如出一辙。 玩过火了,不安放好梳子,马上把搭在挨门上的后肢拉回屋里,顺带拉起鼻梁撞歪流鼻血的箫飒。 两人坐在床边,不安忙着用沥干了水的毛巾为箫飒擦鼻血,两三下就好了,洗了毛巾再次拧干给他擦脸。 毛巾刚碰到他的脸,箫飒神神秘秘地说:“我觉得你放下头发来披头散发真好看,就像披星戴月的大地之母,肯定能嫁出去。”无理取闹,不安不悦地把毛巾甩在他脸上,摊煎饼一样,坚持折磨打结的头发折磨自己。 箫飒把毛巾当铁丝把脸当花瓶快速咔咔啦啦过了一遍后放下毛巾,双腿一蹬跳到散落一地的油条包子边。 按他做人的一般雷人风格,他会捡起来吃干净的,这不是痴心妄想,不安这样想。 但是正如她预料的那样,一贯是错误的,箫飒只捡起黄纸袋就坐回床边,他说这只袋子洗了较多的油,用嘴往里鼓起鼓满后用手作力一拍,嘭一下炸开的油为不安做头发。 想着为自己下意识暴力打翻的包子和人道歉来着,现在看来不那么想了,箫不安只为地上的包子道歉,箫飒糊里糊涂看着他,似乎还不明白不安为包子抱歉是怎么回事。 门外有人敲门,不安来是不可告人偷鸡摸狗的,突然响起的咚咚声,像是有人要开她的心房似的,她连滚带爬钻进床底。 日复一日婢女前来敲门,箫飒已经习惯了不安的魂不守舍,每次都是婢女来,不懂不安婢女有什么可怕的。 箫飒开了门正要说千篇一律知道了三个字的时候,眼前仪表堂堂的人惊得他咽回那三字,它们是三个红烧狮子头争着抢着要先下食管,造成拥堵。 “怎么了?吃了早饭?”箫慕看见满地的包子油条。 “额——”箫飒嗯嗯啊啊,抡起拳头砸胸膛,终于创造空间把红烧狮子头同时吞下。 “派人清理一下,房间脏乱成什么样了。”箫慕语重心长地说。 “不用了不用了。”招手,怕不安被发现,“晚上回来我要吃的。” 不安就说她没猜错,鬼叫了一声。 箫慕听到箫飒的回答后无语了,正好有异声传来,问:“床底下什么东西?” “猫、猫、猫!是猫。”箫飒出了一身汗。 “我看是敢做不敢当的老鼠吧!”打开的衣柜多出来几套女性服装,箫慕盘查到神情豁然开朗,“换好鞋子出发去地坛。”门关上,脚步声渐小。 箫飒翘着二郎腿坐在门背椅子上,手握着腿不寒而栗,还好箫慕没动真格,不然可不是虚惊一场嘛!。“ 床底下传出窸窸窣窣和一阵笑声,蓬头垢面的鬼爬了出来,一排洁白如玉的牙齿配上乌黑的脸。 “你还好意思笑,小花脸。”箫飒心口不一,嘴上得理不饶人,可行动却是暖心大哥哥。 箫飒抓住箫不安小小的肩膀将她提起,似有若无的香味散发出来,左手还放在她的肩上,右手开始帮她清理灰尘和生自床底角落黏上头的蜘蛛网,不清掉也很时尚。 窗外旭日东升,懒洋洋的春日,今天是春节,一转眼在地狱的六年时间过去了。 箫飒一直以为他只在箫府待了几周,可没想到有几个月没与司徒莫测会面,见面都会生疏了。 岛千门万户把新桃换旧符,那张纸条箫飒圈出来的不懂的字眼都弄懂了,这几天不安在他不方便测验成效,只能回到箫府直接破门。 “好了,走吧!”新年到,箫飒没新衣服穿。照旧是黑色的衣服中间绑了条深红色的束腰带,黑色的扎口裤子。他自恋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神采焕发。 箫不安可足足买了好几套新衣,“不走先,我这套衣服脏了,另选一套。” 箫飒坐下想到挑衣服困难户心就不安,这套好看吗将无限循环,是可以开一场时装秀的。说好看又说表里不一回答太敷衍,说不好看她又回人眼光长的高,独特。 半个时辰眨眼间过去,箫飒和不安手挽手有说有笑来到上次出广场的通行点,怕去其他通行点没腰牌的不安又被拦下。 抹桌面的女孩动作亘古不变,可是不安又被截下,历史重演,不过这次将不安混进去的人是偶遇的肖邦。 肖邦一百年前来过一回,去地坛的通道总归他轻车熟路。三人排队穿过门后,站在空无一人诺亚广场上的箫飒和箫不安眨巴眼睛无所适从,“肖邦哪去了?人都去哪了?” 有人拍响桌子留下两个脏手印,少女擦走手印凶狠狠地瞪着两兄妹,“干哈子哟?” “我们要去地坛不是去诺亚广场,你把我们送来那做什么?你做亏心事。”嗤,箫飒和不安一个鼻孔出气,双手抱胸下巴朝不同方向昂,异口同声地说。 少女拨弄了弄她的空气刘海,也是局外人的瞪着两人,双方干瞪眼。从古至今——也就是她上任以来没有人进不了地坛的。 见她赌气地叉着腰,嘟嘟嘴对岗位不满意,又像在葬送自己的青春来铺垫这一无收获还老出横祸的麻烦单位。 没张开的女孩从桌面下的抽屉中,搬出一本同桌面差不多大、的厚度将近十厘米的天书翻阅起来,一行一行地观看,专心致志查找箫飒和不安不能入地坛原因。 一本超级大书,字超级蝇头,少女每翻动一页整个身体都在走动避让,眼珠打转像有条寄生虫在里面,没有一目十行的技能两人不说话。 “我还以为你们遇到什么麻烦了,怎么还不去啊?”特地回来一趟的肖邦看到大古书也显出惊讶,这不是年龄所能消弭的震撼。 箫飒和不安扭头看站在千道墙前的肖邦,无可奈何地歪着嘴角。 女孩只顾埋头找原因,对东岸长老的到来浑然不知,看在她如此富有个性的面子上,肖邦就原谅她失礼一回。 肖邦问箫飒这是什么书,看了封面的箫飒念念有词说,此乃传世的使用者必将遗臭万年或必将道缘儒仙的《疑难杂症志》。 想起来了,去地坛有两个通道,一是直接从千道墙穿过去,二是先穿过千道墙进入诺亚广场尔后从广场上某个固定的地点下地坛,地坛的地理坐标就位于广场地下。 能否进入地坛还要考究人的辈分问题,在地坛举行的一般是重要事项,不能面向大众公之于众,自建设地坛起施行严格标准,比广场更严苛,因为能进入地坛的一般是身份高贵实力雄厚的贵族长老,他们的辈分往往是那些弱小人类的几倍几十倍,辈分既是说年龄也是说实力。 大长老大贵族的子女可以格外担待,贵族是沿袭制,为此子女加入也未尝不可。 箫飒和箫慕没血缘关系,箫慕不在箫不安不能进入。针对这种理当应该参加而不能进地坛的候选人,只能从别的通道进入。 肖邦的解释彻彻底底点醒少女唤回她丢失已久的记忆,她受过系统训练是个主管人员进去不眠不休都可以的木头人,但是她接管不久,对一些业务还不太熟悉,错误和挫折接踵而至。 书塞回桌下抽屉,女孩儿屹然不动,乐极生悲说道:“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白白识文断字搜罗对证搜了那么久,眼睛都瞎了。”说完这番话,她才想到肖邦是四大长老之一,血气全往脸上冲,羞得无地自容,像条鼓气的红河豚。 肖邦宰相肚里能撑船,假装怒气冲天说女孩几句叫她长点教训,万不可再造次,否则扭下她的头祭神,让其他人死无对证。 箫飒和不安捂着嘴巴幸灾乐祸。肖邦听见后连他们一顿批骂,有了长尊幼卑的秩序。 要是让他们自力更生,不知猴年马月才可以进入地坛,好心好意送佛送到西天的肖邦和他们一同来到诺亚广场。 偌大的广场在春晖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一眼就可以浏览的广场看不出有什么玄关。 肖邦用手挡住照进眼睛的无孔不入的太阳光,指着广场唯一的高地主台,对东张西望也不知望个啥的两人说:“去那边看看。” 想走木楼梯上主台高瞻远瞩的请求被肖邦拒绝,说没什么要上去的理由没得到允许不能上那,这是蔑视和挑战王权的行为,箫飒想登高地的念头,登时烟消云散。 手指敲敲主台墙体,传回轻响,肖邦判断石墙内部是空心的,通道就在这里。 “我得先回到中转站,从那里直接下地坛,你们好自为之。”话说完肖邦迈开步子走了,任后面无能为力的男女如何呼风唤雨风吹雨打,他都决心不管不顾置之不理。 “这是石头,我们是要打碎还是推开?”不安的左脸和右脸都酝酿出不可能二字,阎罗王家的东西不可能会被轻易打破。 箫飒过于认真查看岩石以至于变成斗鸡眼。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突然打了个响指,把同样认真的不安吓得失魂落魄身体一颤,以至于她的斗鸡眼不再打假,“你又发牢骚了?” “不,我发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推理出这有一道尘封已久的石门,一般人看不见的,灰尘在岩石缝里聚集,将裂缝填平了。”看在他说的头头是道的份上饶他一回。 “哗”惊到我了——你可真厉害。”掌声响起来,箫不安观察到的东西不比箫飒少,他自吹自擂,她就送个有口无心。 箫不安从鞋子边摸上她随身携带的长矛头凿了一下岩壁,岩石纹丝不动,石头与兵器碰撞发出嚓嚓声,石头表面至多有条刻痕,握起拳头擦擦就没有了。 矛头哪里来的,箫飒不多问,古灵精怪的妹妹身上什么没有。“让开,我来,凿壁偷光不霸气,看我大力出奇迹。” 箫飒有范儿提提裤脚扎马步,嘴里念着基本功是衣食父母,任督二脉通了,掌心对岩石。 不安看见他手心逐渐凝聚两团黑色的流动雾状物,再他蒲扇大的手上像玩具泥渐渐扩大到一定大小,上下软绵绵抖动,她真心没觉得会多厉害,可能还不如她呢。 黑色雾状物像锅灰像乌云消散在空气中,进而在岩壁细小的裂缝前重聚成一条门框,大致和门的轮廓相等。 箫飒曲成衣领衣杆头状的手逐步往前推,慢慢的却很吃力,这将是他人生第一次觉得把手伸直是何其艰难的事。 不安听到门轰鸣一声,排除外来干扰源的他没什么感受。门与地面和四周墙体的摩擦声持续传出,半刻钟过去,肘关节改变的幅度小的可怜,手掌前进路程短门移动很慢。 石门凹进石墙的距离、石墙的影子照在石门上的大小终于可见时,不安扭过头会心地对箫飒笑,声带的琴弦还没响起琴音来,她便立马心如止水。 日头下箫飒鼻头的汗像溶洞里沉积亿万年的水晶初露锋芒,虽是春日他脸上确有夏日里独有的潮红,空中颤抖的双臂里一根根内部挤满红血液暴突的青色血管,马鞭出鞘般突起物似蛮牛身上模棱两可的肌肉线条,无比刚硬,像有狂风大作收紧裤子、裤身紧绷下长长的腿在力的作用下显出肌肉的轮廓并与手臂的抖动频率大相径庭,好似千钧一发之际每个细胞都举起手统一给箫飒肉身输送能量,那些红细胞裹着能量往手和腿两个重要点输送。 这是被箫飒嘲戏为大力士掌的招术,如此大力的倾注箫飒有点吃不消,双脚钉在地下却被反向力后移。 靠门太近拳脚施展不开,箫飒在距离岩石有二十米左右的地方使劲推门,如果不看他移开门几厘米的成绩光看他的身体状态,一个和空气对峙的奇男子——不安一定会认为这是个疯子。 不安爱看半路上成为哥哥和朋友的箫飒的脸,用力中的人脸是控制不住角度打碎,他长着拥有坚毅眼神眼睛的、锐气的脸稍稍往右偏,如果正对门的话不好用力,这样的姿态有天然的骨气,可以看出箫飒的确用尽全力竭尽全力,永不言弃但收效甚微。 比起因用力而坚如磐石的手和脚,咬着牙齿薄唇轻言的嘴巴和中气的膨胀更有柔中带刚的鞣制力量,断进耳鬓的下颚骨突破极限的撑着脸不垮,又似马上就要折断。 他白净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肉,都是释放能量齐心协力的肌肉,汗液汹涌的涌出瞬间扩张的毛孔,最终在脸部肌肉的战栗下沿着不同的或一样的、或开头不同流到相同结局的路线滑落下巴砸到地上,落地溅散了多时的启齿与怒号。 由此可见,推动吨位重摩擦系数又强的石门,不止起步艰难,后续所需的狂大推进力更不容小觑。 第221章 华丽的表演,高能的出场 凡事量力而行,箫不安看他力不从心且可能伤到筋骨,将精疲力尽顽强坚持的箫飒一推,江湖救急。 箫飒无力站起,耳边哐啷一声后石门回到原位,他连埋汰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不安推开箫飒后伸出左手慢慢感化周围空气的流动,手心快速形成白白青青的光雾,一样消散在岩石缝里再度凝聚,云烟过眼,接替箫飒的黑雾。 在他做来是很吃力的环节,换上箫不安形势马上发生转变,她的手一下举直过家家玩似的容易,脸上面泛桃花冷冷静静无过多表情,连用力的微表情也没有,单手比箫飒的双手力气大。 石门后退达到半米,石门自动收上顶部,里面有一条暗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辱我?”看傻眼,身体多处被污辱的血肉模糊。 箫不安无所谓地拍拍手,“当你妹没有点本领不行,会被你欺负,我要谋权篡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亚巨掌我已经掌握要领,以后教你哈。” “了解,不想教你也得教。”箫飒主动伸出左手,不安爽快地伸出右手拉他一把。 两人招手挥灰尘步入石壁内,免不了呛上几口,光线来自推开的移动石门,清一色灰尘弥漫在空气中翩翩起舞。 抬头看洞顶,那道石门有和它长宽高无异的栖身地,怕它没什么捆绑会滑下来砸死人,他跟在她身后小跑着走。 离门口两米多的地方有个奇怪的装置,正正方方的木板,四边挂着四条青藤,由于有一段年月没使用,斑驳藤蔓是枯褐色的,木板上有一条座椅。 岩石里连只飞虫尸体都没有,更别说活着的,没有飞虫也就没有蜘蛛网。 不安摸着糙手的藤条,用手一撕能够撕下一大块腐烂的纤维,忧心忡忡,“着我可不敢坐,你敢吗?” “这是什么?”箫飒没看过这东西。 “缆梯而已,坐上去可以下降。”不安指着连接藤蔓的几组裸露的滑轮,“诺,坐上去,滑轮组运动,放下更长的缆绳,人渐渐下降,通往地坛。” 心中的五味杂陈风起云涌,可由箫飒狰狞的面部表情断定,他内心是何种情感。 “若我们不坐,可就没下去的法子了?”她分辨不出箫飒说的话是问句还是肯定句。 “那就坐吧!”说毕,不安落落大方地走上摇摇欲坠的缆梯,缆梯的摇晃带动人体的颤然,看起来以她轻质的体重坐上去缆绳没什么异常。 箫飒看得肉跳心惊,在不安的吹捧下还是义无反顾地走向缆梯,临门一脚他的躯体僵直,人若铁石之躯,仅有心脏狂跳证明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大活人。 第一只脚踏上去了,身体重心主要压在后腿上,前腿的正常不代表后腿上去力压在缆梯上也正常。 不安闭着眼等他双脚落在不堪一击的缆梯上再睁开,他们呼吸的音量大了起来,空气中男女喘气如牛,歇斯底里打架,打累了就和解,小吵小闹着往同一的方向迈进。 双手僵硬将右腿搬上缆梯,不安翻上眼皮醒目看到藤蔓照样没什么即将断裂的迹象,欢呼雀跃。 箫飒没什么深刻的心理感受,岿然不动,怕扭一下腰两人就阵亡,他忘记照看不安,大难临头不可逆转。 不安起身,跑向他抱着他像个上了发条的小女孩儿跳啊跳。在不安又跑又跳一步一步扩大了几百倍的脚步声入耳后,箫飒屏住呼吸听见藤蔓断裂的声音。 闷葫芦爆膛般的分四声持续传出,这四声就是死神,两人一下子拥抱着倒在地上,头重重地磕到地上,与控制上下运行的藤蔓分裂的豆腐渣缆梯快速下降,有种感情的温度在升温。 箫不安鬼哭狼嚎尖叫连连,拽住他两只大耳朵。箫飒不知怎么安慰她就不理会,死死掐住她的双肩给她证明有人在保护他。 十几秒失重的时间里,仿若一世纪漫长,失重感停止是在降落地点上方五米,不安的大喊大叫不再传出,箫飒摸着赤耳心想这下六根清净。 抵达地面,同一个方向躺着的两人在惯性的驱动下往地面翻滚,在滚动的过程中没什么东西给惊心动魄的他们抓握,滚动时靠里侧的不安滚到箫飒身上时情非得已地抓住他。 两人滚雪球滚了十几周,至后箫飒的头再一次磕到地上,不安漫不经心看到右边有双鞋子,于是慌里慌张从箫飒身上起来拍灰尘。 不安离开身体后箫飒向挡住他们的人打了个招呼,“你好啊,肖邦长老。”非常心虚地招呼。 “要不是我帮你们缓冲,我看你们都要滚上主台了。”肖邦又气又急。 “你怎么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下来的?”箫不安羞红脸不好意思。 肖邦甩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语气冷漠道,“大小姐,你的尖叫声可以掀翻屋顶。” “这是哪?”箫飒帮不安的尴尬解围。 “地坛咯,你们自己不会看吗?”肖邦不高兴却又改口哑然失笑。 地坛?他们炯炯有神的目光绕着会场环顾一周,几百位前来参加补充议会的人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地看笑话。 两双小眼面对众多的鹰顾狼视占绝对下风,两人目瞪口呆吃惊到无语凝噎,咧开嘴露出牙床傻傻地对贵族长老们笑笑化解这高能的闹剧。 怪不得肖邦有点不悦,他们间接拖累了他,低语嘟囔,“你们快点入座,议会已经召开一段时间。” 迟到的人本没有机会参加,他们又是这样登场,念在他们是初犯,主持人鸟儿喳没说什么。 眼神移至首排,箫飒看到箫慕举起握着的手做出要敲他脑袋的动作,仿佛在说二十几岁老大不小的人还这么闹腾你不要脸我还要,他吐了吐舌头收回眼神也不管箫慕还要做什么。 肖邦赶回邻近箫慕的座位,共享同样的资源,很多人窃窃私语说他和箫慕结成同盟,很多人说他们马上就会被优胜劣汰嚣张不了多久,路人皆知无人能连任。 尖叫声响起的时候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肖邦而不是箫慕,肖邦压根不想巴结箫慕,既然和箫飒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了那就鼎力相助,他扪心自问也问不明白自己有没有故意亲近箫飒的嫌疑。 箫飒和箫不安入座,坐在最后一排长椅任意两个位置,这条长椅其他位置都是空的。 以为怪兽来临收拾心情入座的人们本本分分端坐着,随时有不少好奇心重的人不时回过头观瞻两人做什么。 他们回避他人求知欲爆棚的炽热视线的方法是,左望望,右望望,望望天,望望地。 “有没有发现,女性的尖叫管用,我喊破喉咙的尖叫救了我们一命呢,你应该心存感激。”不安对身边的耳朵有余震的兄长轻声呢喃。 箫飒挖着耳朵不置可否,缆梯下地坛是封闭空间,只有出口和入口是空的,她并不甜美的嘶叫经过天然扬声器的扩大,和声波撞壁的折返,形成多层耳膜干扰,声波网有那么一小会儿彻底剖除耳膜在人体的重要。 好像他们抱着彼此滚下缆梯没什么想法或是太有想法了,就都没提及,就当仁兄在和贤妹玩游戏。 参加补充议会的人数量锐减,不超过三百人,那些没能来到这里的小长老小贵族大都不够格。 听到鸟儿喳的发言就有让人想扭断世界上所有鸟脖子的冲动暗潮汹涌。 看东看西,箫飒不听他胡说八道。 地坛不在地表上,室内光线较昏暗,厅内摆放了十几盏照明的长明灯,由于面积宽敞显得烛光照射到的领域很渺小,火焰橙黄中带点蓝色的荧光,时不时冒出一缕腾腾上升的青烟,空气中充斥着好闻的松脂熏香的味道。 地坛呈现一个大扇形,似整圆一分为二,鸟儿喳和书房先生站在扇形直线上,是地势最矮的地方,越往后靠地势越高呈梯田状。 箫慕他们坐在左半边首张有轻微弧度的椅子上,一条通道将左区右区分开,箫飒他们从地坛地势最高的地方进来,坐在右边地势最高的椅子上,离直线最远桌椅的弧度也最大。 墙面上设有窗户可是没打开,打开来看的话可能只有单调的红泥土黄泥土黑泥土或是它们细腻的混合物。 位置随便坐,但权威人士靠近坐是不朽的真理,箫飒他们没能力坐到箫慕身边也不想,坐后排没有人说他们不对,两位要坐缆梯来的人就得坐后面,若不是他们的到来使得缆梯重见天日,人们都快忘了有缆梯的存在。 同上一次一模一样,鸟儿喳问有没有人想提提意见的,大部分人人都举手,他看谁顺眼就点谁说。 一类人做事也同仇敌忾,他们有什么想法说什么,不必考虑会不会有人反对,他们的利益相通,一个人反对会被所有人仇视,箫飒和箫不安也不理。 白茧蝶和南妮许是来得早,坐的比较靠前,他们聊不上天搭不上话。 比广场举办的议会来说这一次局限性明显强多,首先是进场人员的裁剪和底层百姓的撤回,优势是可确保会议万无一失百分百顺利举行至结束。 真是越来越愚昧,长老和贵族代表地狱所有人提意见。 箫飒自动关闭了听觉,眼中前人的手不断举起,文房先生配文房四宝成奋笔疾书,一份又一份的新法在没有反对的声音中诞生,桌子左边心逐渐越来越少,右边随之增多,总共五十份。 “他们说要建造新船岛,到时候你申请去吗?记得去的话带上我。”不安对船岛感兴趣,有在听讲,心不在焉的箫飒不提反问,“带你东鳞西爪啊?”不安愁肠百结。 让人头疼的是议会结束了鸟儿喳却说中午没有休息时间,各位知书达礼的长老贵族中没有响起反对的声潮,明明许多人是第一次来却与箫飒的慷慨激昂有着天壤不同的老派稳重。 “怪你,把包子撞翻了,害我早饭没吃,中午又要饿肚子。”箫飒的心志在一定程度上还像小孩子。 “谁欺负我啊,自己不会走路摔跤还怨我?”不安把站起身的箫飒拉回座位坐下,大眼瞪小眼。 “我怎么不会走路了,你给我下的绊。”箫飒再次站起手叉腰咄咄逼人。 “掉地上八秒内捡起来就是干净的,你怎么不赶紧捡,偏要留到晚上吃,你就是老鼠。”她随之起身踩了箫飒一脚,随后走出过道跟随众人前行。 早饭午饭没吃的低血糖的箫不安易怒,箫飒无能为力,抬起被踩的脚跳着追人。 “妹子啊,他们说要建两艘新船岛是真的吗?什么时候动工,什么时候竣工?” 第222章 海谷雨 箫飒费尽心血把任性的妹妹箫不安哄好,他们站在人潮末端等待。 “待会做什么?”南妮问三人。 “孟婆的展会。”四人齐往前看,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东岸长老肖邦挤出人流了。 不满他之前态度箫飒和不安哼哼唧唧。 “你们别见外了,面子重要,何况我在几百人集体注视下赶在箫慕动身前救了你们,你们已然闪亮登场,好歹给我留点威严。”肖邦好说歹说,傲不过吹毛求疵的两位贵人。 “陈列很多宝贝的展会吗?”白茧蝶细声细气地闻道,人貌美如花,声音也是娇滴滴温柔的。 “这还有假。”箫不安的粗嗓音一出来破坏了附近几位侧耳倾听者的美好意境。 “对,很多宝贝,我爷爷昨天晚上对我说了。”脸上洋溢幸福的柔光,有个疼她爱她的爷爷,南妮认为生过一切包括她去向不知何踪的父母。 因为是娃娃音,南妮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掏心掏肺般艰难硬憋出来的。即使是娃娃音,可配上她蛮横的性格,也比不过茧蝶的柔软。 人影幢幢,箫飒等人只闻其声而见不到暗门如何被人操作打开。前方几百号人前仆后继走进隔间,轮到倒数的他们,箫飒看见这是道上方圆下面方的门。 他们走进门内,对未知产生强烈的好奇感,内部有各种各样的陈列馆,也有珊瑚展示架,无一不摆满琳琅满目的半成品——成熟商品。 这是地坛的另一半,正如箫飒说的那样,阶梯式会议室是半圆形。会议室与展厅合在一起筑成整圆。 展厅不像黑不溜秋的会议室,光照非常充足,可以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的烈阳和白云,和广场之外的景色没有什么差别。 “兄弟,怎么回事?”箫飒动手拍了南妮,又戳戳窗户,“应该是泥土。”展厅里响起几声狗叫。 “你笨啊,障眼法都不懂,不学无术。”南妮喜欢与别人称兄道弟,他给她冠上的称谓她十分欢喜,骂中带点矫情,因为她喜欢男人的称谓所以女人起来。 孟婆与牛头马面阿拉汪提前来到展厅布置礼物,这些东西都是她珍藏多年专门留到青山浴给达官显贵们观赏的。 穷小子箫飒的到来,先是让她吃了一惊,初步的一惊一乍后感到没什么可讶异的,小岛有很多人想巴结他,荣升为贵族或长老儿子是迟早的事。 箫飒和忙着干活的牛头马面打了个照面,拍了拍肩膀,人就走远了。 人群中有纯白色的人影晃动,箫飒一眼识别出那是昔日慕容船的船长。 身边两位女子是千年不倒的何落姿和郁秽,难判断大房小房关系和不和睦。郁秽活得未必见得比相夫教子的金丝雀落姿好,她摆脱不了当过妓女的丑闻。 人们传言落姿的孩子好几岁大房的她连害喜的消息都没有,肯定是当妓女堕胎堕得留下不孕不育的祸根,谣传妓院老鸨让她堕胎的手法极其残忍,把郁秽吊着当大钟敲。 西岸北岸成千上万的农民传八卦乐此不疲,流言蜚语天天有,保持着很高的热度。 人心莫测,人云亦云,这是箫飒唯一认定底层人民做人不厚道的一点。 船上的漂泊日子结束多时,慕容风澈给人扑面而来的感受耳目一新,更有担当,又像活得更加放肆。 他们约定好离开宫殿的前一天,去看落姿与慕容风澈过完年满三岁的儿子慕容云洵。 展厅的面积有几百平方米,二百多人同游走不是很拥挤,有些人逛累了走到门口附近的休息区把趴在墙壁拉下来就能坐的椅子拉下歇脚,人流量越少观赏越佳。 仰氏孟婆将这半边地面平整的地坛划分为三个部分:一是远离门口长长的圆弧墙,靠墙的桌上和多种加了保密的措施货柜上妥善保管有国宝级无价之宝,只给人过过眼影,碰都碰不了。 三是与门处在同一维度的直墙边,与第一部分的划分大同小异,许多明码标价的商品沿着直道绵绵不绝的挂在墙上,有类似于大衣架的摆放架,笼子里装有活蹦乱跳的动物,比无价之宝们的陈列装置稍逊一筹。 北岸植物园和动物园用来促销的热卖品大都移到了这里,谁看上了可以花钱购买,孟婆的东西必须很贵。 二,夹在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中间的货架上、普通的桌子、地上摊块烂布,许许多多的便宜货堆积成山,作为大家捧场的馈赠,这些小玩意可以随便拿。 沾孟婆的光,青山浴对高收入人群举办首届展厅,摆放的珍稀物品至少有一万件,来者目不暇接给。 远近闻名的女商人孟婆在这不代表长老也不是贵族,来地狱将近二十年从白手起家发展壮大为北岸排名第二的商人,并有赶超集贵族长老与一体的白混冶的势头。 孟婆除了将自己囚马回来的生物买卖,也接管大部分冒险家以生命为代价的天价之宝,产业链条营业范围越来越大。 眼高手低的贵族长老对第二部分的小玩意视若无睹,更没有人想蹲在地上丢尽颜面。争相出钱购买第三部分的货物,剩下的人则多站在第一部分的柜子前负手而立,装出很在行学识渊博的人模狗样。 箫飒若干人先来到第三部分看看有没有什么中意的物件,先下手为强,奇怪那些平时身上不带一个子都叫下人拿钱的声名远扬的人今日都腰缠万贯而来,他们的钱是花不完的,有些贵族已经提着一袋买好的宝贝,这的东西不便宜。 “你们都带了钱吗?”箫飒大声问。 “带了。”是三个人的肯定回答。 “你们提前知道吗?”南妮接下去问。 “我知道。”肖邦说,不安和茧蝶点点头。 “你怎么不告诉我?”箫飒搞笑地对不安翻白眼。 “作为赔礼,分你一半好了。”箫不安从兜里搜出一沓白纸,撕下一半给箫飒。 手中轻飘飘的白纸不是沉甸甸的金币,箫飒笔直的腰弯成弓,垂头丧气道:“我是你哥呢,你还把我当三岁小孩子耍吗?” “你说错了,这不是普通的纸,这叫支票。”白茧蝶笑嘻嘻。 门口有个敲着算盘帮人计算货物总价格的账房先生,账房先生算明白后在支票上写上价格,购买货物的人署名就行。 随后他们一人一句向箫飒解析什么是支票,什么是空头支票,箫飒对资金不上心,领悟能力不好。等他理解空头什么意思后,她感激的泪水流下来。 “我离家出走,净身出户,寄在银行的钱不多,限额你一百两银子,不准超额。”不安有钱就是大姐大。 切,臭不要脸,以前总叫小兮偷出府上的银两给她,几袋几袋的拿,好意思恬不知耻说净身出户。箫飒追忆往事。 箫飒扭头看了几块标价牌,最便宜的不低于五百两,理解什么是空头支票,他果断弃之如敝履,“还给你,我不需要买什么。” “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撕下一张支票把厚厚的一沓放回口袋中,箫不安嘚嘚瑟瑟,笃信箫飒待会儿会抱大腿求她。 白茧蝶走着走着不自在起来,五个人中少了一个,回过头对后面人说:“南妮呢?” 所有人回过头不再走动,只有箫飒倒退着走,不小心被地上的免费礼品绊掉,睡在小山上,溅起不少小物件。 箫飒的闪失造成不小的影响,他只好跪在地上把散落在过道上的物品捡回地毯,后来他发现这些别人不需要的东西看起来不错,于是捡起来一股脑塞进裤兜里、衣袖里、胸前、腰带,薄片还可以塞进靴子里等任何可以尽可能容纳下这些礼品的地方。 站起身后,他怀疑自己至少拿了两公斤小礼品,箫不安冷冷的坏笑和从头到尾监视自己的大眼睛变成一股风,让箫飒后背发凉汗毛竖起。 他们一同回程去找南妮。人来人往中唯独她岿然不动,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身前一米远的拐杖,看起来是天然长成拐杖形状的奇异珊瑚。南克迈腿脚时而发病不能直立行走一事家喻户晓。 孟婆坐地起价,小小的拐杖竟然是惊为天人五万两的天价之宝。南克迈有称心如意的拐杖说不定就能走路疾如风了,可是价格让孝心发作的南妮望而却步。 别忘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五人中会出个富可敌国的土土豪。 肖邦走来不解南妮为什么止步不往前走,顺着她眼光看过去,以她的智商和情商不会不懂,没有丝毫的迟疑和忧郁,取下插在木柜上的拐杖递给南妮,霸道要为她付款。 抱着拐杖生怕摔断,南妮清灵的眼睛水汪汪,有一汪秋水在打转,水面上闪烁着一人的影子。那是儒雅君子的侧脸。 白茧蝶眼中的肖邦的侧颜是荡漾着涟漪的。 他目光如炬,肆无忌惮地在茧蝶脸上扫过,想从她脸上汲取她内心的真实感受。因为他清楚,她标致的脸蛋隐藏不了心里的风云变幻。 箫不安黑溜溜的眼珠转到眼眶左下方,满载而归的箫飒用手摸着鼓囊囊的腰带不知做什么。 当当当,箫飒自带声效从腰带搪出一件精美的盒子。盒子打开,众人的目光追着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那是一对上古岩石制成的耳环,虽古朴也可人。 “南妮不安你们没打耳洞,可别怪我偏心,临时起意的。”箫飒随便把盒子扔到地上,走到白茧蝶身前低下头把她的头发撩到耳边,很认真地为她穿戴耳环。 白茧蝶水灵灵的大眼睛里,荡漾着对箫飒解围的感激,又洋溢有对肖邦作为的不满与阴郁。 “走吧,这边走,我们去看看无价之宝。”南妮没从感动中抽身,也没勇气对箫飒的话踩雷,场面一炸开。 “这是什么?”箫飒点着南妮取走拐杖地点旁边一对裱在锡板上的微小彩色翅膀。 “海谷羽。”来自一种名叫海谷的深海鱼类的鱼鳍,常常在夜里出没,由深海里的泳姿到展翅高飞转换自如,在夜空中闪烁彩色的光芒,故别称为七彩鱼。 “据说地狱只成功捕捞过一只,因为常见到没什么功效作用,即使难抓也不金贵。” 肖邦越解说箫飒越着迷这对彩色的小翅膀,被燃起了少女心,开始幻想他双肋长出一双翅膀上天翱翔,鹰击长空多么炫酷。 “小小一对没巴掌大的翅膀卖十万块钱,真是件让钱币贬值的假宝贝。”不安边摇头边否定箫飒的眼光何其差,价格倒是高得不能再高。 “这么小的翅膀也只能载鱼了,人戴上莫名好喜感。”白茧蝶嫣然一笑。 两个女人接连的打击让箫飒挫败感的价格高出十万,愿赌服输有点不爽,别说鹰击长空,不一脚踩空算上帝慈祥。 箫不安特意拦住箫飒最后走,踮脚捂着嘴凑近箫飒耳朵,又似幸灾乐祸又似面无表情地说:“你没发现吗,刚才肖邦长老说话的时候脸都还青呢,像发芽的土豆表皮,他们十几天后成亲,你对她做这么亲密的动作难怪人会变卦和误会。” “有吗,没有吧,我看肖邦人挺高兴的。”箫飒左侧着脖子靠近她耳边,说来自他无师自通心得体会的悄悄话,“肖邦做的事更变本加厉呢,男孩子犯错误就得打压,女孩子嘛,总归需要安慰的。” 肖邦认为一根给爷爷用的拐杖又不是定情信物没什么的,南妮又没带支票,南岸穷得叮当响,哪来这么多钱。 “你是情场高手啊?”不安不信任他的情商。 “应与非死前也常常这样,我还抓狂?”箫地说道,嘴上并不嘟囔什么。 第223章 时空卷轴(上) 哇,哇,哇,大家真是用口常开,对宝物评头论足。 奇形怪状的宝贝,被保存在不大不小正好合身的透明亚克力板里,箱子里还有一团团的岚气保卫它们不受到一点损害。 岚气是一种有色无味稀有气体,色彩丰富,姹紫嫣红,深得孟婆心,能熟练操控岚气的人通常不会跌死,不会像箫飒一样撞歪鼻梁。 若是装有珍宝的亚克力板箱子被重器砸破或有人意外把箱子撞到地上,岚气能保持珍宝悬空不为所动,不让受它所保护的物质受到一点伤害,哪怕让表面出现一道蛛丝般轻微的划痕。 “借我钱买海谷羽。”不安敲敲箫飒的脑袋,没想到他还对那双彩色小翅膀念念不忘的。 不安不同意也不拒绝的神态是与箫飒希望和绝望势均力敌的存在,肩膀上黑白两个精灵斗殴,你放个冲击波,我来个乾坤一掷,你来个气冲斗牛,我就披上红斗篷陪你斗个你死我活。 一本小小书从袖子里滑落,箫飒弯腰捡掉在脚旁边的小书,没想到在箫府时发愤图强将肌肉练得发达,竟是为了在这一天丢人现眼一下,翘臀一下撞到附近放在金架没放进亚克力箱的一部卷轴。 小书夹在腰带上,箫飒再回首看看自己撞到了什么,白色的卷轴悬浮在空中,有金黄颜色的岚气在下方垫托,要是触地了,他把自己卖了恐怕都赔不起。 箫飒长舒一口气,抽了招摇的贱臀几下,弯下腰欲把卷轴捡回金支架上的圆形托盘,可是这时发生了一件反常的事情。 通侧的金黄色岚气组合成一朵上下浮动焰火状的岚气云蹿到箫飒身上,烧遍了他全身,连头发也不放过,虽不痛不痒温度低外不伤身,但由于过度惊恐,箫飒大呼小叫。 拍散了的金色的火苗消失在空中又重聚在他身上,间不容发的覆没黑色衣服,他成为沐浴在滚烫金液里的金人,手指哪哪就是黄金,张开求救的嘴也喷火,说出的话嗡嗡闷响,仿佛小丑在表演杂技。 火势大了之后又变小,继而组合成一条金色的铁链绕了脖子一圈,并将箫飒的手反绑到背后。 岚气把箫飒当成俘虏,形容不了他被岚气低温烫伤过的表情多么悲催,众目睽睽之下着实可笑,同行四人已笑得前仰后各,女生的眼弯成月亮,男生眼里有斑斑点点的亮光。 远处的慕容风澈没什么表示,何落姿和郁秽笑口常开。 乐不可支可又脸皮薄薄的箫慕认为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去帮助他,太丢脸,不要去干菩萨过江的事情,纵使有一千层脸,被箫飒十多天家长里短的捣乱剥下来,只剩一张面目全非。 震耳欲聋的笑声像沙尘暴袭来,耳道里耳膜上全是沙子,倒也倒不出,这极有可能是加了火药柴油的锯末,一点火就着。 人们的目光大都锁定箫飒和岚气,浮在空中的卷轴没人在意,异常的喧闹和熟悉的男高音叫着干了一天活、累得直接瘫坐在不多人走动的地上的老婆子。 身材矮小易怒易燃易爆的孟婆起身,挤过拥挤的人群走,到被岚气链绑住坐在地上欲哭无泪的箫飒前,捡起卷轴,穿过屏障,放回小金圆桌中间为卷轴打造的存世地,收回岚气保护卷轴,安安静静做完这一系列事情。 预料之外,孟婆没有大发雷霆暴跳如雷,众人见不到好戏,不如扭过头看各自眼前珍稀宝贝。 孟婆有注意到一件怪哉之事并且正在量力思考,她脑袋里有一部节奏紊乱的纺织机,一只手正在不断梳理丝线排列的思路,到最后一事无成反把手缠成茧。 胳膊被束缚酸疼的箫飒拍拍双臂,血液如不快点流通,他的手就要废了,没想到摸不着的岚气轴起来要命。 “不准在这撒野。”孟婆心里已经把箫飒归纳为捣蛋鬼。箫飒的笑意味深长。 “我们走吧,箫飒你小心点。”肖邦说。 闹这一出,大家都担待他,需要格外提醒,否则将酿成大祸。 “仁兄,那是什么?”箫飒诚诚恳询问南妮。“时空卷轴。” 时空卷轴乃是前人耗尽毕生修为打造的独一无二的稀宝,此位先人在世时长为两万年,为了将自己的修为凝聚成卷轴,他豁出命,生命终结在卷轴里。 据传使用时空卷轴可以到达任意一个地方,包括重回人类世界,没人亲身实践过,因为没有人可以拿到时空卷轴,因此这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作为无价之宝,孟婆收来放这,有些是她自己的宝藏,有些是各方人士替她保管,为此她也许都没有权利动卷轴。 箫飒对卷轴特别上心主要受箫昊的半生卷轴能力无边的影响,能带梅苏前往另一个完美世界过男耕女织的生活,远离地狱的情仇爱恨、纷纷扰扰和众说纷纭。 孟婆和几位年轻人走后箫慕来到半生卷轴前查看,孟婆感到的意外正是箫慕有待斟酌的方面,他伸出手没触到卷轴就被隐设的红色保护网挡住。 怀疑在于,卷轴放在金桌的卷轴凹槽中,卷轴不可能平白无故跑到桌面露出角给人撞,金贵的物品一般障碍重重,箫飒是怎么做到突破连箫慕的手都无法穿过的第一层阻碍触发岚气? 难道说箫飒是它的有缘人?箫慕想起曾经听过一种解释,普天之下各类由人类气血或修为凝练的宝物都有寻找毕生归宿的灵性,除此之外任何一人越不了雷池。这是否说明箫飒就是有缘人。 第224章 时空卷轴(下) 南妮一说起来叽叽歪歪的,箫飒四处打听有没有针线借来用用,将这长舌妇的嘴巴缝上。 以他的观点来说,时空卷轴就是没有半生卷轴好,不仅能纵观历史还能带人私奔逃到别人去不了的地方白首偕老。 她再说下去都是妖言惑众的屁话,没人听欲语还休。 很多人挑了宝贝付款后就回家欣赏去了,人越来越少,空间显得愈来愈大,像使用放大镜前和使用放大镜后看到的视野,扩大的面积都是虚假的。 人不过二十几个了,五个人熙来攘往不知游荡了几个时辰,待口干舌燥腿累的六神无主时集体同意付款回去。 大家都往结账的先生那赶,只有迟疑不决的箫飒站在原地留恋不舍,随后他下定决心抓住箫不安戴了细手链的奶白的手脖子小跑回海谷羽前,还好没人花高昂的价钱买走这对长在海鱼身上的小翅膀。 目不转睛盯着海谷羽的箫飒一言不发,箫不安完全懂得她什么心理,有说有笑,“怎么,刚才不是轴着说不买什么的吗?” 手搔着后脖子,箫飒难为情地说:“你只给我一百两,我认为你做妹妹的这样对哥哥非常不好呢!” “哎,”不安大叹一口气,“五万两,你认为我给的起吗?你怎么不叫处处偏袒你的父亲拿去?” 箫飒朝展厅剩余的人望去,再没有熟悉的身影,群贤毕离,“箫慕走了,我只有你一个相依为命的好妹妹了。”他是使尽浑身解数千哄万哄。 前胸贴后背饿的眼花心乱、气血不足,箫不安着实着急赶回府上睡觉吃饭,没打算继续调戏嘲讽,“那好吧,混府上多年,偷偷顺出来的钱必然超过五万两,割给你,你得满足我一个要求。 真是小看这个能降龙伏虎的妹妹了,箫飒心里烦,“什么我做不到的要求?” 箫不安听到他的问话后吐了吐舌头,干嘛这样笃定办不到,“哎呀,以后你自然会懂,取下你的小彩翼我们走吧!” 叫小彩翼有点谐谑大男人的意思,箫飒揪揪她耳朵,取下裱在一块告示牌样木板的海谷羽,拉着她走到门口。 他们到达帐台结账时,为买珊瑚拐杖的肖邦正好签完名字让贤。不安走到台前放下一直握着的支票,让账房先生写价钱。箫飒看到一个伍字后面追加了四个零,拐杖一万也是四个零,先生一定很累。 箫不安有模有样签下名字,没人觉得她写字工整,不字好像写成了天字。 账房先生打开深蓝色账本的新一页,只见他发动技能的手在支票上摁了下,然后手放在账本上移开,账本上就多了一则记录,而且是正楷字,真是人体印刷机。 账本上多出的记录会及时出现在银行行员的单据上,他们以此为前提转账,不用谁亲自到银行把一天内所有票据塞给谁计算。 地狱从未发生过关于银行和存户的纠纷。收入水平高的人才会开支票,水平高了何必为了在乎那点小钱和谁不可开交。 有了记录支票不用收,不安拾回肖邦那张忘了收回留作票据的支票递还给他,她提起铅笔在自己那张支票背面留下一行字据,叫箫飒签名。 写的是——你欠我一个要求——箫飒笑着署名。 走出门,彷徨的不安和迷茫的箫飒遇到人生瓶颈,他们来了可是不明白该怎么出去,缆梯四分五裂的,尸体还躺在那儿。 “你不买什么吗?”箫飒皱着眉毛问。 “没什么喜欢的。”不安答。 “这双翅膀给你。”慷慨的将心爱的海谷羽递出去。 “我不要,又不能飞,还不是困在这里。”推推搡搡。 肖邦、南妮和白茧蝶痴痴地对他们笑。南妮和白茧蝶来的时候分别和爷爷与父亲,什么困难长辈出面解决不在话下,现在白混冶和南克迈都走了,她们和两兄妹一样孤苦伶仃。 假装出悲苦的表情,又假装念了几句急急如律令的咒语,再次加戏翘着兰花指挥了几下手,肖邦就运自己带上四人送上传送点。 面泛桃花的少女看到肖邦只手遮天的姿势,脸红更深了一个层次。 几位年轻人路上打打闹闹嘻嘻哈哈,饿坏了味觉不好,看到路边有卖什么就买什么,狼吞虎咽入肚中,有时跑到肚子疼,有时被干粮噎住,使命咳才能咳出。 到达位于街道尽头的府邸,南妮二话不说跳上了阳台,紧接着熟能生巧的箫不安也轻盈地跳上阳台,肖邦的能耐更大,远距离跳上箫府阳台。 一个个都是飞檐走壁的神偷,箫飒不跳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怕身上东西太多怕一抖擞全部像蜜蜂倾巢而出,其次是照顾白茧蝶的感受,一贯贤良淑德的她是绝对不跳的,若是人都跳上阳台,她一人走在宽阔大街上,恐怕会因无知己而沮丧难受吧! 跩着脚走路的箫飒推开门后更得意忘形,蹑脚走路,只脚尖触地稳健的脚跟悬空,跟鬼神附体了一样。 “逛那么久不累吗,买了什么?”混有质问色彩的疑问句面世。 从头到脚仿佛轻雷一击,汗毛整齐竖起,宛如被风吹动的麦浪此起彼伏,他苦恼地先转身后回过头,将手中微型的翅膀攥紧晃了晃,“就买了这个,没用你的钱,别大惊小怪了。” “海谷的鱼鳍?”箫慕愕然,顿失威严。 “就这一对,好看吧!”以为他心疼钱,箫飒故意煽风点火。 “不超过一百两的东西你买来干吗?”被气愤灌输丢掉了理智。 “啊?”什么不超过一百两,明明是五万两,能把一间小房子堆满。基于箫慕的认知有限,怕说出真实价格他脑子充血晕倒,出于人道主义,箫飒不说出价格。 “惊诧什么?看着好玩!”搪塞人的回答。 箫慕坐下陷入久久的沉思中,最让他生气的是箫飒是唯一一位从第二部分取了物品的人。 推开门箫不安趴在桌面半梦半醒昏昏欲睡了,地上的包子油条扫进垃圾斗。 “连地都扫了,真勤奋。”箫飒走到床边推开被子,身上几十样小物件悉数抖落在床上,屋内下了一场包装精美的礼品雨,声音吵不醒人反而有助眠作用。 回头看一眼趴在桌面上睡不踏实易流口水的不安,箫飒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又觉不妥,干脆抱上床靠墙放置,被子双层叠好盖在她身上。 她睡觉不安分的,即使晚上床上睡觉也屡次滚到地上,要不是每晚箫飒都贴心在床下打厚厚的地铺,她早就摔成弱智了。 夜里箫飒一般睡地铺外侧,不安时不时滚到里侧尖叫一声又没什么反应,他用宽实的后背抵住她继续翻滚,但她会调转方向往床底下滚,他醒了就把她抬回床上,她来后没睡过几天好觉。 由此可见,早上缆梯报废人体翻滚在她看来是小意思,不痛不痒,但是箫飒的后背积劳成疾。 床的里侧靠墙,一人一半领地的,外侧箫飒打坐盘弄空手得来的小礼品们。 不安睡着就是条大鳄鱼,死亡翻滚滚啊滚。改变应对措施调整相关策略,他伸出脚抵住她后背,让她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心满意足。 箫飒一直弄小玩意,天渐渐黑了,婢女来找吃饭,他们傍晚吃饱了不去。 夜的浓郁需细品,月色空明,清风朗月。 玩来玩去,仅有几张小卡片上记载的技能好玩,箫飒自学练了练大彻大悟,自诩领悟力无人能敌。 再者有很多女性的装饰品,他决定都送给不安了。 弯腰捡起比拇指指甲盖大十倍左右的小书,记载了许多寻宝探险的地图。 海谷羽仍是箫飒最爱的,不仅因为最贵。 自登船从藏经阁里被船长怜悯取得破烂的竹简,箫飒自习扩大缩小物体的能力,动手将悬浮在两掌间指甲盖大的微小面具放大至正常大小。 把面具戴好,箫飒松开脚,鼻孔嗤嗤出气。 箫不安翻了个身,头从枕头上落下,人就意识清醒。 一眨眼,视网膜成像渐渐清晰的鬼脸,她反手举起枕头砸鬼伴随着刺耳的辱骂,继而双手抓住被子把头深埋黑暗的被窝。 “箫飒啊,鬼强抢民女了,你也不来救你妹。”她不知道箫飒在哪儿,只能大吼。 见胆大包天的箫不安真被吓着了,箫飒扔下面具在床上打滚,落井下石大笑不止。 “你妹的!”不安气喘吁吁地挣脱暖乎乎的被窝,腿往箫飒胸膛一蹬飞踢,又是一个枕头飞过。 打架吗?箫飒乐此不疲,枕头在两人手中翻来翻去,直到白花花的绒毛飞出来塞住呼吸道引发哮喘引发咳嗽也乐此不疲。 直到海谷羽载着你飞往无边天际。 直到时空卷轴添下一笔你会去人间游戏。 直到杨柳依依满天飘絮。 直到、直到、直到…… 第225章 慕容云洵 上来参加青山浴的半个月里行程都被排得满满的,私人时间说少也不少,多数应酬是跟在箫慕身后为他如虎添翼。 春雨绵绵,生机勃勃,秃顶的树冠长成嫩绿色的新叶,将树下人抬头看到的天空一点点覆盖,将天空的黑暗渐渐扩大。 也许清晨不能被欢声笑语吵醒,但至少有人情味的叫卖,花香和鸟语。 今天是最后一天,也是最重要的一天。 南妮打开窗户时,赶早闻啼起床的箫飒和箫不安,已经浸泡在破晓颜色鲜艳但不耀眼的暖阳下。 阳光下,他们橙黄色浓浓的脸蛋显得无比柔和贵重,像盛开的骄阳像昨夜灿烂的昙花,满脸满脸的辉煌,没带一丁点棘刺和刺激的映入眼帘,她甚至不希望将目光从他们发散着大把大把幸福的脸上和到处孕育暖色调的背景板挪开。 按南妮的原话就是说——哦,老天爷,见鬼了! “你们起这么早干吗,闻鸡起舞废寝忘食啊?”南妮的娃娃音为山清水秀的清晨增添了鸟语水流声外最击人心的乐符,但这阵划破凄美的声音不太动听,像葬礼的哀鸣和吊唁。 手撑在阳台上弓着背站姿不笔挺的箫飒和不安齐齐转头看向南妮,他们的侧脸是暖色调的,发散着极光般暖和的橙黄,可他们凉冰冰的眼睛像冰冷的激光时间冻住南妮,谁叫她破坏了人与自然的和谐。 吱呀……三人眼光注目下,肖邦关好自家门走在人烟稀少的马路上,气温有点凉,衣领翻上接着张开嘴呼口气搓搓手。 滑稽的楷模,三人津津乐道哈哈大笑。 “你这么早出门不叫上我们,去哪儿骚浪呀?”箫飒没大没小地说。 “阴圣殿。”肖邦急忙回了一句,仰起头朝两边阳台招招手,“你们也起这么早。” “对啊,我们要去看落姿乖巧懂事的儿子。”箫不安俯下身,上半身几乎越出了栏杆,他用手推了她一下吓他,不用说又打架。 何落姿,慕容风澈的妻子,看来箫飒和他们的关系非同小可,箫飒的身份被多方牵扯。 肖邦稍微思忖,紧接着道个别走了,在路口转角消失。 东岸长老走后,四大长老中的三位陆续走出,免不了叮嘱孙女或子女几句。 箫慕出门时,不安悄悄钻进房间,藏不藏都一样,这半个月以来他不可能没发现箫飒藏人,临别前他告诫箫飒千万不要好心办坏事或闯祸。 大气环流的阴圣殿是阎罗殿最重要的建筑之一,今日是最终宣布多条法律和多部新修法成不成立的时候,只有位高权重的人才能去,大概有一百五十人。 像箫飒等人统统被归置为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 不放他们去,小人得志丑人多作怪,举手同意放手听法律讲座的大会年轻人也不想去,去了也不举手示意通过。 确立过的法案还要求走司法程序,经过几个月各部门的审核和风险评测预估。几个月后将新案等榜公之于众,一百年变更一次的法律等上个几月不算长。 正因为这些高贵的人必须去阴圣殿,即使是慕容也不能带上家眷,箫飒和不安才有机会和何落姿碰面。 白茧蝶窗门出来,彼此互相招呼,现在阳光从海平面跳上了半空,光线鸡蛋黄逐渐像向鸡蛋清过渡,眼中别人的脸不再毛茸茸的模糊着,咸咸的海风在海上肆虐在山上抚人青丝。 “落姿怎么还不来接我们呢?”不安等的不耐烦,头向下一沉,说话中气虚弱有气无力。 在清澈的阳光下,箫不安被映得毫发毕现,像快要长出翅膀的天使。箫飒骨节分明的手拨弄她乱糟糟的头发,身后的肩胛骨像挂在背上有肌肉线条的蝴蝶,时而振翅,时而凝滞。 真是傻,宁愿干站着等不知什么时候闯入视界的人,也不让别人的视界美观一点。 “落姿,太棒了,你终于来了。”不安欢呼雀跃。远处人影摇现,箫飒收回手,没开口说话安慰人,救星和曹操并驾齐驱的来了。 “以前不和何落姿可是死对头,”就要往下跳,箫飒拦住不安,“怎么半个月以来,你的变化如此大?” 箫不安放开他的手,跳下去转身仰起头翘起个大拇指,“我是善于交朋友的交际花,有个哥哥罩着我,交个半个月的朋友不难。”箫飒的嘴角抽了抽,也跳下阳台。 何落姿走到阳台下,难为情地对他们说:“奶娘和管家都不允许我把孩子抱出花香楼宇。你们随我去吧!” 约定好落姿抱孩子来玩,情况有变只好改变,箫飒问问南妮和茧蝶同不同去,她们摇头说没打扮,这个问题无法处理,好吧。 花香楼宇就在广场周边,他们通过千道门步入广场,令他们惊奇的是落姿把他们带到主台前,又和主台相关。上次的石门回归原位。吸取上一次教训的他们后怕不已。 登上主台的楼梯是木制的,落姿让两人跟上她,两人再三再四问是否能擅作主张上主台,她说没事的有什么事她担保,即使这样箫飒的腿仍是抖个不停。 上到主台,箫飒的哗哗叫如水泄,站在主台俯瞰广场的感受真叫人痛快,感慨就这样一厘米一厘米上升,攀登到安全警戒线,覆没空旷的广场。 时间不等人,不安和箫飒硬着头皮跟落姿走,刚才落差垂直的木梯,陡然变成一座没有固定木桩的桥。 他们往前走走到木板尽头,未能登上广场周边的城墙,落姿叫他们别心慌,后面走过的木板一块一块位移悬空搭在前方。 脚下的楼梯人走过后也会自主运动到前端,靴子硬底踏在浮空的木板发出清脆的声响,声音又透过鞋底与硬质的骨头传播,忐忑不安。 走过的木板多了起来,桥也不像那么回事。箫飒起初把这当怪兽伸出的舌头,走上去是羊入狼口自取灭亡,现在感觉和如履平地没什么区别,木板有时颤颤巍巍,发出类似与缆梯速降一样咿咿呀呀的呻吟。 没数贯穿空中的路一共摆了几遍木片,只是清楚走了很久很久,像跑在没有终点线的悬崖上,随时冲刺往充满磁力的下方吸引去。 登上城墙,箫飒看到的城墙又是焕然一新的新生面貌。 淹没广场的平静的海水被浪潮加冕暴风雨加袍,在不大的广场海洋里波浪滔天地怒号,惊涛骇浪地嘶叫,大鱼小雨虾米似陀螺翻滚跳跃,为解放囚禁海水的自由要把四边不堪重负的城墙彻底冲破,冲成断壁残垣,海水流泻回广袤的大海,海水的怒火威力升级成滚滚冒黑烟的龙岩,沿着小岛延展到海洋,罪行小岛是座活火山,从头到脚落满了龙岩,龙岩冷却满天烟尘,黑色的土壤将先前脏乱的小岛夷为平地。 木板回到主台前折叠为牢靠的楼梯。风起云涌慢慢止息为风平浪静,无处不在的海水被暴晒吸上天空,终于以这样沉着的方式回归海洋。搁浅的鱼尾气击打着开裂、千沟万壑的地面,到处状况百出,糗事翻篇。 绕着城墙步行一段距离,期间边走何落姿边向他们解说城墙外的地形地貌,这不错,确实是个安居乐业的家园。 总体而言,花香楼宇所在的范围是罪行小岛的中心点,是青山顶的中心点,这里由二十多栋楼宇组成,春暖花开富丽堂皇,设有多处湖心亭、草坪、花园、碎石路、林苑小道……应有尽有,任何角落树草轻松入眼,是个十足宜居的小型豪华居住区。 站在城隍上纵观沧海横溢,多则多矣,箫飒神思恍惚迷情错乱,眼球被这掩蔽在城墙之中的世外桃源深深吸引。 如果说箫飒震惊得合不拢嘴欲言又止,那这这这个不止的不安便是得了哭笑无常言语错乱的癔病。 饱含滢滢清水的眼圈荧惑潆洄,宛,洋溢着最好的布置、堆砌满眼蓬勃的生机,在晶亮眼睛的简约腹地泥泞着锦绣山河般的奢华,城市里牧马。 二十几间楼宇中,有一栋地下室属于阎罗王,房子大都空置。 上城墙的方法只一种,下城墙入小区有多处石梯。如果用轻功什么的飞上城墙,会被隐身的屏障阻挡。 阎罗王为杜绝将来可能出现的心腹大患摧毁宫殿,他好好地未雨绸缪了一番,建设之初就好好规划房子布局,栖身之所圈在中心地带,越往外围走房子的价值和作用越不大,在每个区域的分界点都有层层叠叠的阻障,能进的人如鱼得水,不能进的人绝对近不了身。 阎罗王地宫的构造无可奉告,也没人能准确定位,他几乎可以从地狱任何一个被潮涌没落的角落,在没有人发觉的情况下回到家,常人凭着三脚猫的功夫不可能发现得了。 来到一处距离花香楼宇最近的楼梯,三人肩并肩齐步走下宽大的石梯,眼前是青翠的草地和潺潺流动的小溪,一座精致装点简朴的小桥,像小孩迈开腿跨在流水两岸。 这么美好的地,方却有多处无人居住。想起天地曛黑的傍晚,屋顶的烟囱咳嗽不出黑烟,简直是不堪设想的乌烟瘴气。空空如也的午夜和凌晨,困扰来胡编乱造生动的形象,独有暗潮的混响在此空旷处扎根基层,呦呦鹿鸣钟鼓喤喤。酷暑在这哭诉挥汗如雨,严寒在这炎寒罪无可赦,寒凉打着哈喽的问好。 何落姿领着他们走过朴实的小桥来到慕容氏的花香楼宇,家丁推开门进入。 箫飒不谦让地赶在落姿前面四面八方环顾一周,这个院子大得可以称作树林,肥沃的黑土壤里栽植珍稀绿植,当然响应春色满园关不住这一绝妙的诗句。 与其说是幽囚在花香里的树林,倒不如说是被蓬勃生长的绿植填补每处漏洞的楼宇,稍稍翕动气流,一波一波竹子的清香沁鼻入心,闻着神清气爽,是慕容忘不了的竹子味。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会诞生这种奇怪的想法,箫飒想,到达这里之后天空中那些浮云都游走了,照在海面上的阳光都被撤回了,太阳独宠爱自己身处的这片土地,将所有热爱的光线一丝不苟播撒在这肥田,花开得更艳,草累得更幽,水更清人更美,看不见压在头顶的青山,脚踏在山顶会当凌绝顶,登高望远一览添下的美景,似乎倒果为因。 院中种植区域最大的还是竹林,竹叶幽绿,大概厚厚的土层中也潜藏了不少鲜活的生命,要把它们终年囤积的营养蓄意,奉献给几天内直往天生长而去的新竹。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来自地狱的所有人统统住上这样的房子,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竹子长得茂密,石板地上全是竹子一团的倒影,无独有偶的几个光板在影子里有洞,被黑暗包裹的光明,是穿透无云罅隙的七彩光,是空中密布彤云的黑夜,而这些可爱的小小的黄星浮在云房的窗口。 抬起头光斑就照在脸上,背部也是光点,想用脚踩灭小烛光,它们却把鞋子烧出个小亮洞。 竹林后撤,声音收集,两旁没有挺拔的大树,绿色严丝合缝镶缝进了眼珠,大片的草原是盖住夜明珠的绿布,人沉陷为只识单一绿色的盲人。 初春的草地还没有蝈蝈蟋蟀的聒噪,树上没有蝉鸣的谣传,一个孩童小小的影子在小草间嬉闹,不知小草会不会认错了季节,往深夏更深层次的萋萋茁壮拔节。 见何落姿和两位玩伴到来,知书达礼的奶娘道安后走开,也没走很远,躲在树荫下乘凉,山顶上的春天热闹非凡呢! 妈妈来了,小男孩跑步趔趄摔倒了也不怕,站起来朝着何落姿就像朝着幸福的码头奔跑,回归生命初始的港湾。 小男孩的到来违背死亡淘汰的原则,在他出生前,慕容和手下便各方寻医问药,最终找到能让孩子直接出生在产房的方法,这是独一无二的方法,想当初慕容的父亲也没对他这么上过心。 箫飒走近初次看见了这位三岁的小男孩,粉粉嫩嫩的脸蛋带点婴儿时期沉积下来独有的肥,到了青春期会消瘦的。他曾经就是这样,脸颊也有不少肉的,可是现在侧脸就像一把镰刀,多余的油脂紧紧缩进骨头里。 有着珏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一双灵动的黑眸像极了慕容,但孩子的眼睛总是有没被石化的鲜活在有焦点的地方荡漾,他大大的眸子里不时闪过一道道光芒,犹如秋日里风吹麦浪。他的心里也培养了草原,在太阳下没有伤怀的世界中拼命往前跑,即使草的高度总有一天长过了他,他也会奋不顾身地跑下去,直至他跑得比天还高,他也要寻找到建在草根上的蒙古包,一面指引方向的旗帜。 “玩得开心吗?”何落姿的母性教会她成长,和箫不安斗嘴时她又是如此刁钻,大概连她也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名母亲,成为一名慕容母凭子贵的夫人。 男孩说话结巴,给出马马虎虎的回答。 何落姿听出意思,说妈妈在就更开心,洗耳恭听的箫飒和不安一头雾水,他们以为他说话是很稚嫩动听的,没想到是个天生的结巴,又想慕容会不会因此冷落他。 “吃早饭再玩吧!”落姿对儿子也对箫飒和不安说,确实饿了没人否定。 慕容看二人眼生,漆黑的眼仁里有无以名状的恐慌,看他们的眼神躲躲闪闪。 箫飒和不安看他他就羞怯地低头盯着草地,当觉得他们怪怪的大人眼神移开后重新仰起头看他们,以此补充对人脸识别的认知度,他们一注视又赶紧低看,性格一点不像风澈的张扬。 箫不安热血燃烧,屡次三番打揉捏云洵脸蛋的主意儿,箫飒暗地里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她一出手,不熟悉的小孩必定嚎啕大哭。 第226章 答谢宴 时间有限,三人在花香楼宇玩了一上午,临近中午的时候要离开这往诺亚广场赶。 “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不要哭好不好?”慕容云洵握着肉嘟嘟的拳头擦眼泪,分明哭干了泪水他还在擦,撒谎是人天生自带的天赋。 何落姿安慰近三刻钟,迫于无奈,心一横撒手人寰速速快走,阳光下淡黄色毛绒绒头发的慕容云洵加速追赶,腿太短人头重脚轻,背朝天倒在草地上大哭一场。 她返回去扶起孩子大骂一顿又走。小孩子干脆不追了,直接双腿一软倒在地上骗人,以为狠心的妈妈听到他摔倒的声音和突然加剧撕裂的伤心就能回来托他站起。 不管用了,奶娘替补上去,虽同情她不得不舍弃孩子的离开,又咒骂她的绝心。 何落姿卷甲而逃痛苦的身影与两人同时消失在竹林深处,静谧的竹林回荡她低低的哽咽,木棒敲碎不安的心,箫飒鼻子有醋。 上午不安完成了捏小孩脸蛋的壮举。很难想象他们母子是不是每次暂时的分别都上演着这样一场生离死别,情感五花八门的铺张浪费最终会耗空库存。 没人能懂她有多身不由己,可各位都试着去踩雷区引爆自己,不涉及她的海阔天空。 箫飒和不安变相安慰,他们是挑逗的鱼,把自己诋毁得遍体鳞伤却顾她疼是不疼,惹得不安啼笑非。 出了花香楼宇的大门眼泪干了,她又是那个终日晴朗不会下雨不懂伤感为何物的性感但不感性的女生,不,也不全是不感性,冲着她被箫飒墨水欺负得要跳海自杀的行为。 上午忙碌的应酬结束,大家魂牵梦萦的答谢宴即将展开,作为最后一天,没为初次拜访接风洗尘的阎罗王,通常来选在青山浴大大小小会议结束后举办一场空前绝后的盛宴。 箫飒牵着她们的手与二人飞下高高的城墙抵达诺亚广场,有护卫想来驱逐他们,看到何落姿在后就不敢再声张。 提前离开花香楼宇就是怕慕容发现两位即将成为丧家之犬的人,一起和自己妻子从城墙上下来,会无耻地将一切归罪于落姿。 上午的会议持续时间较长,不仅要讨论各项法案是否通过,更要推举出新四大长老,退位、让贤或死亡。 有想过万一箫慕退位了他将有何作为,箫飒想先回府上破了那道房梁上挂了两只白色冥魔灯的门,假以时日认清那人是谁,彻底摆脱箫慕的魔爪,好下山找许久不见的司徒。 来了阎罗宫殿的人都得到邀约,这将是热火朝天的集会。主台上只设一张加大版的桌子和椅子,为阎罗王量身打造。 宴会还在积极筹办,不准外人进入,他们是例外。末影人和男仆男仆端茶送水,花费心血把桌子布置的极其华美,插花瓶放鱼缸,吃饭时贵重的鱼在眼前游动,箫飒对此饮恨,无言以对。 不单单是鱼,各类少见多怪千奇百怪的东西都往桌面放,宴会即使不上菜也大饱眼福了,阎罗王款待甚殷啊! 箫飒在远处每看他们多往桌面上放一样东西,嘴中一声带着不屑的切就切了出来。不知是用眼睛吃东西还是用嘴巴,看这阵仗领悟今天中午靠眼睛吃饭,不知道饭菜辣是不辣。 走近时他扮起美猴王端起一壶酒壶嘴就塞在嘴巴里了,水果吃两口就往地上扔,好希望有个装不满的袋子将美味带回去给猴子猴孙吃。 有尊贵落姿身份的保驾护航他,大闹地宫也不怕,唯唯诺诺的下人们脑袋要不空茫茫要不嗡嗡叫,只好在箫飒闹够以后,把备着的东西原班人马替补掉,幸好后厨准备充足。 不安也跟着箫飒瞎闹,但做事时还是要比这个当哥哥的收敛一些,走过一排桌子,一顿无影手后,桌子物品的摆放位置全乱套。 跑前跑后忙里忙外的下人们含泪又喊冤叫屈,少了一件错放了位置,被总管查出要尸首绝交的。 起初何落姿也跟着他们胡闹撒气,但熟女的气质和弊端当即原形毕露,她不搞破坏就好了,还帮着雷厉风行的主管劝说他们不要乱碰。 “你们捣乱也是伤害仆人,长老和贵族会因此受到牵连吗?”何落姿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箫飒吐出口中的苹果,伤害好人无地自容。 桌椅和头天的款式与摆放位置不同,桌子齐箫飒的膝盖正如云洵齐落姿的膝盖,箫飒和不安闯下的祸对满头大汗行色匆匆的下人们来说是弥天大祸,他们的腰长时间弯曲,有的人直起腰的时候脊柱一环扣一环噶啦啦响。 既然桌子都这么矮了,有椅子坐的话不要太奇怪,对应长度的桌子相对应适当数量的垫子。 可以想象有椅子的话人是怎么吃饭的,玩下长脖子似鸵鸟大家都来舔鱼吐的泡泡。 上回桌椅面朝主台摆放,这次长老与贵族的座椅对放,越重要的人坐得越靠前,主台下绵延到宴席尽头的道路铺了一匹大毯子,将长老和贵族隔开至少六米多的距离,宴会会有表演的。 宴会现场装扮好后下人陆续退下,紧接着八扇藏在墙壁里的千道门涌出络绎不绝的人,为参加隆重的盛会他们都提前到达通行点,挤在千道门前等一声令下,所有人就犹如赶紧脱缰野马奔腾而出。 土豪们闭幕比开幕穿得更华贵,面对盛装出席穿着人模狗样的他们,天天衣着单一的箫飒心里很不是滋味,后悔没命裁缝分别用万两黄金、万两银子给他做一身黄金衣和银子衣了,这就不是个看外表的世界吗? 箫飒和等慕容风澈的落姿说了句再见找好位置落座,主台下方有张与众不同的桌子,分成两半的小主台不知是给谁准备的。 小主台左右两边还设了两张小桌子,明眼人晓得这是为历届青山浴付出心血、做出突出贡献的鸟儿喳和文房先生特别设宴。 现场人声鼎沸,没入座的是何落姿和刚赶来与她站在一起等慕容回来的郁秽,一双冷傲狐媚的丹凤眼仿佛看破了红尘。 她与箫飒在慕容船上看见的小脚少女有着天翻地覆的不同。 中午一时,大人物依次入场,他们的进场方式更彰显出他们的独特,一个个从主台面朝大众的那面墙上强势走出,穿过分开小主台的窄间道,晃动的衣摆生风出尘。 有几个风流倜傥的年轻长老走出来,有经验的人会懂得他们中有人惊艳阴圣殿,未来长老族群的中流砥柱,或许他们中已有人将四大长老之一单挑落马了,因为有个意气风发的女长老郑雨霞格外风光。 四大长老倒数第二出来,箫慕走到左侧第三张椅子上第一张毯子盘膝而坐,右边是箫不安,再右边是箫飒,应该让箫慕坐中间的,可是不安不情愿和哥哥中隔了个自己讨厌的喜怒无常的人。 南克迈显然受过重伤,嘴角有刚受过重伤的裂口,右手紧紧抓住心脏部位的衣服,左手撑着孝顺的孙女前两天买给他的珊瑚拐杖,南妮唤了一声爷爷,扶着相依为命的至亲坐到自己身边。 阴圣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难说,也许是口角更可能是打斗,箫飒要想弄清楚,只能等宴会结束后问当事人肖邦了,问问四大长老怎么个土崩瓦解法。 对面首张交椅由神灵氏的父亲神灵贵族和他几位美艳的夫人就坐,个个胭脂水粉浓妆艳抹,打扮花里胡哨招蜂引蝶,以后得举办一届整风运动。 鸟儿砸和文房先生没有架子席地而坐,令众人惊奇的是最后出场的也就是压轴现身的竟然是慕容风澈,场下座无虚席,小主台归属他。 他究竟有什么能耐,可以坐在小主台?不满的情绪波动,几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是心平气和。人群嘈杂声渐渐大起来,可不敢持续太久,怕待会儿入座的阎罗王嫌弃哄闹而责罚。 神灵氏是慕容风澈的表妹,那就说明慕容和神灵家族是有往来的亲家,那神灵贵族的亲家究竟是谁,身在何处? 不排除慕容是遗子的可能,也许是顶着父母临危受命视死如归、却没能铩羽而归的殊荣的光环横冲直撞。 箫飒小看了他,在船上的时候他还整天嚷嚷着要杀自己父亲,几年过去没点动静,他的父母要么已经被他了结要么躲在暗处见不得光,否则以他的性子不会善罢甘休的,谁知道他为什么天生和父母结下血海深仇,还是这只是一个遮人耳目的幌子呢? 人们谣传阎罗王有儿子,但没几人相信,因为像他那样的人绝对不需要儿子,更不需要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儿子,他不想为谁撑腰,也不想有累赘,因为他的腰已经当了地狱几十万年的拐杖。 小主台慕容站在两边小主台的间隙,郁秽走过慕容坐在靠近文房先生和贵族一边,何落姿温文尔雅地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高度有一米多的小主台有椅子,并且像躺椅那么大,足够两个人同时坐。 慕容风澈左走还是右走入座的抉择是大家都期待看的,好似在他家里后院的一举一动都是天大的八卦。 慕容走到右边温馨地抓抓落姿的头发,听不见有没有说什么,总之他终究和郁秽坐在同一把大椅子上。被冷落的一方心总归是难受怃然的吧。 箫飒离落姿有一段距离,看不大清什么神情,似阴郁似无所谓,当了母亲的人心思也不全花在丈夫身上,孩子成了她生命中勇敢下去的养分和自信的慰藉。 两张小主台的空隙似一道隔开两种不同颜色的天堑,一种是光明,一种是黑暗。 这个通道在人走完后即时关闭,一位守在旁边的末影人将刚刚好可以嵌入的配套小桌子轻轻放好。 天堑消失了,两道裂缝还在,这个整体叫家,右边是暖窝,左边是冷宫。 同上次一样,人群在须臾之间议论纷纷又促而静下来,不约而同的默契叫人心颤。 阎罗王的重磅到来掀起新一波高潮,持续的时间更久,消失得也更一干二净,秋风扫落叶风卷残云似的,像变色龙伺机而动的时间,往往比出击的一秒之内漫长得多。 鸟儿喳清了清鸟喉,大家拭目以待,那种熟悉的欲扬先抑的嗓门箫飒害怕以后听不到会不习惯,所以在认认真真地听。 像有兽医举起薄荷肥皂给他声带上上下下清理了一遍,鸟儿喳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尖利和高亢,“在上菜之前,阎罗王委托我和你们说一句话,期不期待?” 他根本就是在吊人胃口,大家都是用感叹求知的语气发出巨大的一个嗯,箫飒误以为到了幼稚班。 “即日起,慕容风澈将正式成为地狱的王阎罗王的继子。”鸟儿喳鼓掌向左看着慕容,表示瞻仰和恭维,他拍马屁的本领从古至今无人能敌。 “无亲无故的为何突然成为继子?”空气中响起不少反对的声音。 “要不是神灵贵族护着他,要不是有天生的贵族血统,他现在指不定沦落街头当乞丐……”不满的言语像秋天的一棵树,一阵风鼓来,满天飞舞的落叶,一片写着一则失据不承认。 慕容杀人不眨眼,别人这么污侮辱他他是坐不住的,对准两位狼狈为奸的头头,两刀飞镖飞过去,飞镖像苍蝇旋风绕着两人打转。 飞镖飞回他手中时没带一点斑驳的血迹,证明他的飞镖快得没等血染上就迅速离开了,两位死者浆脑涂地四肢分离。 死人的狐朋狗党目瞪口呆鸦雀无声,慕容的海拔高度他们望而止步,如果有什么心服口服的理由,那就拿他的实力说明,不费吹灰之力杀死两个贵族这一举动,当阎罗王故意勾结他为由团结势力。 慕容做事唐突冒犯没有度量的锚杆阎罗王历历在目,在他眼前以下犯上换作他人掉一百次脑袋都补偿不了,但看在他是继子的份上给他面子。 阎罗王的无动于衷默默无闻亲信们看在眼里,以后又多一个需要常日送礼讨好的人了。 不可思议,上岸以来慕容风澈的修为提升高歌猛进,如此迅捷的出手速度超过了音速。箫飒愣住,还是那个船长吗? 第227章 少女登陆 肖邦对面是孟婆、阿 拉汪和牛头马面,不安看见孟婆衰老的视线未从慕容身上移过。 大家的眼神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像都有几分隐藏的深意。对付老针对自己的慕容神情中多了几分艰涩,孟婆看待高高在上的慕容风澈,又多出几分讽刺之色,阎罗王的继子,真是可笑至极。 “好,大家安静,上菜吧!”鸟儿喳主持大局。 上菜的男女仆人由八道门走进来,绕道毯子的尽头往前走,排在最前面给慕容桌子送餐的人最终走得最远。 在这场盛大的宴会中,就连上菜的场面也是别开生面的,好几百人的队伍沿着小路给每张桌子井然有序地送餐。 上菜环节持续的时间有半个小时,这段时间里箫飒逗金鱼玩,吃是津津有味,但看别人上菜的过程委实太索然无味。 各种人员混杂着的送菜的人员,待他们全部走完后,宴会才正式开始,箫飒回过神来,盯着桌面上将近十道菜,大鱼大肉蔬菜豆腐都有,提供米饭。 三个人吃十道或许比不过大多数富豪在家里吃饭的样式,可这款款精挑细选,鱼是昂贵的鱼,菜是不流通的珍贵品种,加上花花酒酒瓶瓶罐罐的摆设,看上去简直有一百道菜之多。 长老贵族们斯斯文文吃菜,一筷子下去只夹一颗花生粒大小的食物,箫飒一口扒饭半碗,像他们那种吃饭,不够塞牙缝,真是够磨磨唧唧的,不安的吃相都比她们豪迈。 广场周边有演奏家,有锣有鼓有钹有笛子,在大家忙着用餐的时候,说的上来说不上来名字的乐器,忽然在演奏家们手和嘴的拨弄下鼓气响起。 一言不合锣鼓喧天,扒着饭的箫飒被打击乐震得哽噎,赶紧伸手端起杯子,不安为他倒了杯酒,用水冲下卡在喉咙里的食物,不是很爱吃鱼,更为了避免鱼刺伤人的风险。 尽管咳嗽声很大,但是比不过震耳欲聋的乐器,箫飒晕晕乎乎的,红着脸对不安表示感激。 血液流通恢复如初,箫飒才敢抬起头看对面,贵族们的目光都炯炯有神的盯着广场大门的方向,有不少人欲火中烧即将流鼻血。 回眼望右后方的长老门,同样是很希冀的色狼表情,酒足饭饱的箫飒还不明白众人为什么都看向同一个地方,顺着他们馋涎欲滴的眼神,他伸长脖子往右边一望,几度天崩地裂。 “还有菜要上吗?”箫飒迷迷瞪瞪问妹妹。 “没有。”不安摇摇头,脑袋像在横着荡秋千,“她们是什么,你不明白吗?当然,你也可以把这当作美味佳肴。” 愁眉不展,箫飒继续看打开的大门走进来的女子,正解终于绕出了迷宫,幡然醒悟,那不就是少女船的成员们吗? 广场的面积辽阔,领头的船长老远看去英姿飒爽,待走近时,郁婉的面容浮出水面,多时不见变化与日俱增,乃至于箫飒几乎认不出她了。 郁婉是领衔者,后面跟随着好几百位特地为青山浴紧锣密鼓筹备的少女,不久之后,她们会成为声名鹊起的贵夫人或低贱的婢女,一群天生就为服侍男人而诞生的沾花惹草的女人,花落谁家看个人美色和造化。 从身边路过的女船长,巾帼不让须眉,虽然伸出胳膊打了打招呼,他怀疑眼神没放空没感情的她都没有看见自己。 “你认识她吗?”箫不安用手肘推推半趴在桌子上的箫飒,鱼缸里肥美水草的绿色像聚光灯辉映在他失落的脸上。 “认识是认识,可是不熟悉。”不是谁都把自己放在心里的,箫飒认命了。 郁婉走到主台下,谨慎地给阎罗王鞠了一躬,尔后向她姐姐和姐夫招了招手,自主站在一个不阻碍任何人看少女的角落。 两张小主台间的隔阂已被小桌子填满,可何落姿的苍凉感有增无减,一张由三张大小不同合三为一的小主台,左边是孤单冷漠的落姿一人漠然视之,右边是声望即将飞升的慕容和他浓情蜜意的正室妻子,好气人哦。 万万没想到,昔日救过清明宿舍全体成员性命的姐妹花,如今一个家道中落坐到一个当初自己最讨厌的人身边,并且成为他的小脚夫人,一个说要声讨不干不净的少女船的人,居然成了少女船长期以往发誓要抗争到底的女船长,郁婉的苦衷最多是当船长可以不被人挑三拣四挑来挑去。 直勾勾看着每一个从眼前腰肢似柳走过的少女,爱慕虚荣的贵族长老忘记了饭和菜,纷纷放下筷子,手往哪放也不知道。 倾国倾城的少女们到来前,大部分人都是装装样子吃吃饭,竭力伪装想这些美少女们快点到来的魂不守舍。现在一到人都显山露水原形毕露,手举在胸前少女般为心爱的男人鼓掌热烈欢迎,不再拘泥撕破薄如蝉翼的正人君子的表皮。 临近主台的贵族长老是先被服务至上的贵宾,少女的队伍也随之做出调整。一般五官端正脸长得精致的少女排在队伍前面,可以争取让更多的人看见,以求有人记住她有人要她。 一个巴掌拍不响,阎罗王正是以美色的诱惑借力拉拢人脉圈。 眼前路过的面容清醇身材娇小的少女个个沉鱼落雁芙蓉出水,本来箫飒对她们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可是她们走路带风,风又吹来她们身上浓浓的香水味,他连打几个哈欠,素来讨厌女性在身上涂抹如此浓烈的气味,即使是香,这股香也浓得无法忍受。 女人身上基本都散发有自身独特倾向的香气,南妮身上是淡淡的玫瑰味,不安身上是清淡的百合味,白茧蝶身上浓郁奶香的味道比她们好闻,但他忘不了的是独属于与非的桂花清香,即使在海里缠绵也能闻到的清香。 不安递过一方手帕给箫飒擦鼻涕,没想到他对香味的反应如此剧烈,像锅里沸腾的开水,泡泡触到空气就破裂。 着统一服装的她们站位凌乱,乐曲没有终止,她们齐齐跳起搔首弄姿开放热烈的舞来,是树大招风风把树叶往同一个方向吹。 几年前箫飒看过她们上一届的排练现场,捉襟见肘不好说什么,趁着她们还没袒胸露乳前低下头剥小龙虾的壳,叮嘱不安结束了告诉他,他以抽了虾线的龙虾肉作为答谢。 盯住少女们的箫不安熠熠生辉,眼睛偷乐明亮得像天上的月亮,时不时张开嘴接受上天入地高大神勇就是不看裸体女子的箫飒的供养,能掰龙虾壳但对女人无从下手的箫飒的朝奉,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什么时代了,男欢女爱卿卿我我正常不能再正常,即使说不上传宗接代,好歹可以滋肾养阴。 伴随着音乐的顿失,少女们优美的舞蹈戛然落幕,又是背对大家,一层薄薄的衣领滑落香肩。 面对两百名少女隆起胸脯的正面,虽有束胸将胸脯馒头状扎紧,不安也弄不懂慕容风澈包括这些感觉被诱惑得神魂颠倒的男人们是怎么想的,她觉得这些场景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掩盖哈欠声就像茧把毛毛虫轻松包裹起来的声乐终止,人们的欢呼喝彩声铺天盖地,是蓝色的天空、是厚实的大地、是烧起火来的瞳孔。 她们华美充满女性肢体魅力的舞姿点燃了火爆的广场,在她们刚刚穿好衣服时,一些争先恐后的贵族长老已快步上前从后面抱住他们心仪的姑娘,有些为争抢同一位花季美少女大打出手,不惜豁出命也不能让中意的女人在别人手中香消玉殒。 不少豪放的女子性格大变,跑到四大长老和名大贵族身旁边揉肩膀蹭肩膀小鸟依人,也有几个胆子大的宽衣解带,取缔了束胸直接标榜出敏感部位在他们身上磨磨蹭蹭,酥麻的感受彻底激发这群只用下半身思考生命的头脑简单的生物,已有人猛扑在地。 火热的场面还在上演,这群说不上有多纯洁的少女没有错,她们不过是为了将来的罗马大道献身。 身体抱恙意志薄弱的南克迈身旁也围了一群少女,一看就是爷爷和孙女的组合,南妮殚精竭虑为不知怎么帮助受伤严重的爷爷驱逐她们,她们好像赶也赶不走,像紧抓住一块方糖的蚂蚁。 南克迈没有精力去顾这些琐事,他呼吸急促而微细,似有什么小东西堵住气管。 后面不少小长老看南克迈身边围绕这么多肤白貌美的少女而他置之不理,荷尔蒙登时分泌旺盛冲过静脉瓣血脉喷张倒流遍全身的小长老投机取巧,牵住她们一个两个嫩滑的小手拽到自己身边。 大长老不要小长老信手拈来,小长老也是家世显赫,不吃什么亏,专门上了郁秽几节勾搭课的女孩们很识时务,来到这的人是地狱各方面条件殷实的佼佼者,基本上家世权势没什么可挑剔。 几位少女想上小主台去搭讪慕容风澈,可没走上就被郁婉用剑鞘拦下,走路无门,只得吃了闭门羹。 奔箫慕而来的淫笑少女越来越多,他是一块好粪便,屎壳郎趋之若鹜。 不安被团团围住见头不见尾的箫慕的少女挤过来挤过去,这群情欲爆炸成璀璨焰火的人的的确确疯了。 不忍直视的她摈弃近墨者黑的座位,与箫飒打坐在同一大垫子上,叫他不要闭着眼睛开小龙虾了,死的都能被这些嘈杂的笑声蹂躏活,总把虾线当韭菜递给人家吃,没安好心。 人潮汹涌,几百位少女近在眼前,近距离接触箫飒的不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大错特错,七八位还在找寻作案目标的少女以为她是已经得手的同类,认为箫飒好哄弄,一窝蜂涌上来将他和她一起拥挤,他们无能为力地窒息着。 如果不安还能开口讲价,她一定会和他异口同声同仇敌忾说——哪有哥哥喜欢妹妹的,你们才是乱伦。 箫飒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多种混合的香味一起在鼻孔嗅觉交织为浓浓的胡椒粉味,喷嚏和鼻涕一同出来污染了眼前的食物,喷嚏声传播出去,就被少女们骚骚的笑语大鱼吃小鱼一口吃掉,连他自己也听不到,就像打了一串没声音的乖乖的喷嚏,怪怪的。 受不了,箫飒手举在胸前变了几个指法,出手在他和她周身动用啵啵防护罩,这是从那日拿回家的木卡片上自学的招术。 生成一个透明柔软的泡泡,表面有阳光的七彩,多动一下泡泡就颤颤悠悠,技能一激发后少女们触碰两人的手就像触电了一样缩回,久而久之少女们不再搭理他这个另类,对于兄妹俩来说啵啵罩内是名副其实的极乐世界。 “你的防护罩为什么是软的呢?”用手指戳戳泡泡,有水纹晕眩。 手挠着脑门,箫飒也奇怪呢,卡片上的啵啵防护罩是坚不可摧牢不可破的,为何他运用起来得心应手的招,通常都与虎谋皮不正版的呢? “管他呢,反正有用就行了,是吧!”中间箫飒没有搭腔,她这是自说自话罢了。 外边斯文禽兽人乱如麻山外青山楼外楼,人们奔跑、疾呼、狂喜、狞笑——如尘世间所有破坏和谐与安宁的词汇都在那里落地生根生根发芽,一切都在欣欣向荣地生长、生机勃勃地发掘,七扭八歪的藤蔓集聚到一点,长出一个僻静的果实——啵啵防御罩。 箫飒和箫不安在透明的啵啵罩内,听不到声音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动态的追逐画面没有声音,那就是一种静止。 面面相觑,听到彼此的心跳听到彼此的呼吸,听到发烧每分每秒看不见但永恒生长的律动,细胞的悦动生龙活虎。 不安低调的自问自答让世界在那一刻静下心来,没赶上时间回答的箫飒选择接着默默无言,好像他们在安静尽可能凑近的角落相望着不说话、不斗嘴,心中却有一座从两端延伸出的慢慢竣工的桥。 ——我们间横着的那座桥不是沸铁,那样永远不会冷却。不是有意无意冰凉的距离,我这么大的冰塑你又吞不进去,那么最好的解释是可以让我们冰释前嫌的香蕉皮,你从桥那头一路滑过来。这都是我扔的香蕉皮和你扔的西瓜皮,这很不道德,那么滑过来让我弥补你,我一定抱住你。一定抱住你。 ——我爱上油嘴滑舌的你,有舍我其谁的勇气,多么肮脏的语言在我听来都是嘴抹了蜜甜言蜜语。希望你青睐慢条斯理的我,我的举止其实就是你看着的浓情蜜意。 谁说问话一定要回答,谁说情同手足的人不能相杀,谁说这个装载在透彻泡泡里的世界不是彩色,谁说柔软的泡泡不能抵挡那些刺眼刺耳的尖利,谁说固定格式的四字成语美轮美奂只能用来形容物、不能形容是彼此一间房子望文生义的人与人? 手撑着垫子腿慵散地在扭曲腰腹后叠折着,被泡泡威胁到近距离与他相处的箫不安勉强眨了几下瞪人瞪得有些干涩的眼睛,发现箫飒含情脉脉的眼神还看着自己后眼中竟娇羞地注满了泪,洗净疲倦的泪水在眼里洋溢着清晰的甜美。 就这么永久闭上眼,像落日关上一扇沉重的门,像清晨怀抱的最后一颗星星,不在意结不结实不在意牢不牢固,不在乎是不是最亮不在乎是不是最高,有个人的样貌打开眼就能看到,可是闭上眼就能永久将他囚牢,有个人挂在天空放光明,可是闭上眼黑暗再也无法取代天明。嘘~天黑了,请闭上你的眼睛,闭上你的眼睛,给你永永久久的深情。 谁都无法取代应与非的透彻心扉,可谁都能比她活得更有滋有味。 箫飒闭上眼又睁开了,囚牢一个无眼的人似乎分不清黑暗与光明,料理的味道苦苦涩涩。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爱有天意强求不来,十五岁的元起眼里初次邂逅箫飒,他在转角处消失,成了箫不安的哥哥。 闭上眼睛闭上眼睛给你永永久久的深情,可箫飒睁开了,中指黏在拇指上像蓄势待发的弩,到了不安白滑的额头前使劲一嘣。 “啊?”不安眩惑的眼睛中满是无解的疑问——你打我干吗?我还以为你……被误认为你的矫情小少女,起码摸摸头安慰安慰吧! 像刚睡醒一样朝天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箫飒又伸了伸懒腰,“我们安静得像疯子,可是不知道怎么把泡泡戳破。” 第228章 神转折 绝对是一场鸿门宴。 “你有没有在搞笑!”不安敲他后脑勺嘿嘿地笑,难以置信。 随便试了试,手碰到韧性高能的啵啵罩破不了,太阳也晒不破。 箫不安举起左手屈起,右手装模作样对着左手一顿瞎指,左手拇指往四个手指上乱靠,然后掐出了结论。 “用这个试试。”一根明晃晃的发簪。箫飒说她装腔作势,她说这叫实事求是。 害怕啵啵罩像皮球爆炸发出宏亮的响声,头发乱糟糟的箫不安手在半空中乱抖,迟迟不敢下手戳破。 机会来了,箫飒稳稳抓住不安的手一起出击。 发簪的尖部刚刺进啵啵罩里,那个被戳中的白点蹒跚出庞大的根系将泡泡包围,啵啵罩像琉璃,沿着深白色的裂痕四分五裂,碎裂成无数小碎胶片,在空中它们完成从伸展开的胶片到胶团的华丽蜕变。 胶团回归透明的泡泡水,春雨绵绵,在清如泉水的阳光下变成无数白色的粉尘落到两人身体上,发出玻璃裂开的脆音,无论是胶片、泡泡水、雨水还是粉尘都发不出能震惊世界的声音,因为它们生动地摧毁了视界。 没想到简简单单的发簪真就破了啵啵罩,利器离奇啊,箫飒知道没那么简单,不安给发簪施了法,可他就当作如此轻而易举,否则刁蛮任性的老妹妹非得服他为止。 “头如蓬蒿,来,给我插回去。”不安将手中宝簪递给他。 刚才刺破啵啵罩时,不安的手颤抖着缩回身边,两只手握着小拳拳举在脸旁边像摇拨浪鼓,想起来就免不了意犹未尽的傻笑。 能拒绝吗?不能,箫飒盘盘她的头发迅速将簪子出手。 闹也闹够了,大家带自己抢到手的俏美人回到位子坐下,有些平常温润如玉的人威猛爆发,一下包养五六个,挤都挤不下。 许多人在吴侬软语,空气中的粒子被蛇吐出的叉开的芯子捕捉到的话,能合体黏在一起,就太甜腻了。 剩下十几位天娇站在原地无所适从,她们多是性格软弱等别人挑可又没人看上的女孩,看上去也赏心悦目,有比她们丑的都被人抱着卿卿我我了,可能是因为她们想要独善其身又缺乏基本的开放和嚣张。 按惯例,鸟儿喳问四大长老需不需要带回这十几位少女当丫环,白混冶要了四位、南克迈和肖邦没要,不安看她们可怜要箫慕带回所有,箫慕至多同意带三个,养她们也费钱的。 鸟儿喳问其他人要不要,有两个人分别取回对的上眼的,剩下的剩下的就被流放街头,举目无亲的她们要么很励志向上攀高枝,要么当乞丐四处游历,要么去妓院当妓女。 五百多位人,两百多名少女,算来也有不少人一个没要的。没要的人许是因为不想提心吊胆,不相信阎罗王会好心送干干净净的少女给她们,说不定是在埋线,万一喝醉酒说的什么风言风语走漏了风声,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瞑不瞑目、惨不惨一无所知。 府上的婢女家丁又不是只有阎罗王赏赐才有,现成的在街上排成队呢,若是府上人手不够就可去征收,当然这些贫苦人家的外在条件比不上西域来的美人,不及万分之一,红颜祸水嘛干吗一定要绝美。 吃喝玩乐淋漓尽致的呈现,少女们的到来为助兴的闭幕添砖加瓦,将宴会推向令人心跳的高潮,这届青山浴到了尾声,开心过了总得说些夹杂着伤心的奇谈怪论的八卦,这样才有意义。 谈话照旧由多嘴多舌的鸟儿喳引起,他说什么屁话都会在人群中引起万马奔腾之势。 箫飒抬起头望了望主台,阎罗王好像一栋房子矗立在主台上静止不动的,他好像没吃什么东西也不参加论坛谄谀谁。 和自视甚高的慕容不要太有父子相,若他们联起手来,地狱粉身碎骨也有可能吧! 慕容德面具不摘下,不吃东西,大概嗅到的没有形状的香味经过口罩万千孔隙系统化后都是粗粝的石头味道,不然这么丰富的菜肴他怎会视若无睹,郁秽和落姿少吃,但不是不吃。 想到在囚马船上举行的竹笋宴如假包换的慕容风澈,一边拽口罩,一边往里送竹笋馅料饺子的场面,箫飒忍俊不禁咯咯发笑。 不安问箫飒笑什么要有福同享,他告诉他深沉的慕容以前做的傻事,不安笑掉大牙。 在他们猎奇的目光审视慕容时,这位总摆一副怒容的人也正锲而不舍扫描他们的笑容,两人立刻泄了气,恢复面无表情安分老实的神色。 “肖邦长老,不出半个月,就是你和茧蝶成亲的日子了,能娶到白长老家的独女有没有什么话想说的?”鸟儿喳说出大家伙的心里话。 求白混冶的心里阴影,家里一对魁星白里沌和白璃寒死的光荣,没什么好悲哀的,可独女这个字眼刺到了他久久不忘怀的伤心处,许久许久不能隐去。 肖邦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应对刁难对答如流,“我不才,能娶到白长老家的千金,真是委屈了茧蝶。” 话中带刺儿,白茧蝶的脸侧了一个角度,忧伤覆盖上面容的弧度,怎么听着心里瘙痒难耐。 “肖长老真是谦虚,娶回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初恋是每个男人的福分呢!”文房先生说话稳重得体,音质低沉。 文房先生指明的青梅竹马和两小无猜食指单方面的,这点肖邦明白,他那么大岁数可以作白茧蝶的老祖宗说是初恋多难为情啊! 肖邦的眼神绕过层峦叠嶂的人,看了低下头玩手指的南妮一眼。和一个同自己长大的女孩、自己没变她十八般变化的女孩结为连理共享天地何其艰难。都说年龄不是界限,可也得是真心爱过的人。 “届时别忘请大家伙喝喜酒啊,都去凑凑热闹。”一人发言,众生捧哏。 如果说肖邦心甘情愿,他就不会在与白茧蝶订下婚期前与南妮混淆不清,如果说肖邦一心一意,他就不会在言笑晏晏中,散播一些诋毁自己又伤害茧蝶的胡话。散播的种子不能健康出硕大爽口的果实,只能长成荆棘和老鼠夹,要么被刺要么被夹。 有个怀抱两位姿态狐媚少女的贵族当众放纵地分别吻了她们领口一下,亲身示范,“只羡鸳鸯不羡仙,天作之合,婚期将至,你们得有爱的表达啊!” 白茧蝶向右望了肖邦一眼,鱼游釜中艳阳高照,他脸上的笑容凝固,被隐隐约约发作起来的怒火烧融摊平在冰冷的脸上,像敷了一层伪笑的面膜。为什么生气,她想。 人群受他的挑唆都鼓掌表示要看他们暧昧的样子,箫飒左边肖邦咬牙望向坐在箫飒右边的南妮,攥紧拳头,骨节发白。 ——害羞了,害羞了,没想到独当一面峨冠博带长衫宽袖文质彬彬的肖长老也会为儿女情长的事腼腆呀! ——别害羞,别害羞,明目张胆又不是偷鸡摸狗,轻亲两口,帮大家尽尽可遇而不可求的眼福嘛! 大家三言两语的放话,他们的话像绑上木桩的藤条在丛林里荡来荡去来无影去无踪,肖邦站在丛林间进退两难,木桩在眼前飞快掠过,扭头或转头或侧脸侧身都会被击中,撞中他的木桩就是敲响的警钟。 不在意他人感受但关乎他人的言论喋喋不休滔滔不绝,汇集成河流路途沟渠流向一个大坑,坑内注满自来水,更重磅的言谈在这时变身生石灰,一块接着一块石灰掉入水池里,如浊浪翻滚的清水池,棍子搅和水和石灰,白白的液体加热不止,快速滚烫放热,池面是看不见的上升的蒸汽和一些已遇冷液化的气体,雨雾缭绕泡泡破裂,奶白色一锅热汤,石灰不停加,天上云层变厚,降下滂沱大雨,大雨浇在石灰浆上持续沸腾,演变衍生出生生不息的生命,天命不可违,没有泥土会往里边填补。 身后有淡淡的似雷电似炎火的嚣张气焰,似晨光熹微,肖邦再也不能坐视不理,傻傻地等这些蠢人大放风骚的厥词,对从未存在过的事津津乐道没完没了了还。 他的起身像披荆斩棘归来的猎人,带有无畏的披风和绝对的担当,冷酷的侧脸爬上利刃的光芒,那断在鬓角的下巴轮廓像天使折断了翅膀。手提着沉甸甸断然不能丢掉的猎物,以至于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和功夫吧! 顶着一双不站起来别人以为残疾了的细腿,白茧蝶也起身,手握住肖邦握成拳头的左手,帮他分担多余的重量。 可他不喜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强加给自己更多负担,于是顶着未知的压力甩掉了茧蝶的手,“我……”话由喉咙里的声带滑到口中,途中遭遇百年难见的暴风雪,压垮了轨道,于是再也没有办法脱口而出。 白茧蝶的无可奈何与力挽狂澜的矛盾疾驰激化,抑强扶弱两两抗衡,真是个马马虎虎的笑话。林矢冲叶大浪淘沙,那些在林中打猎的箭矢一支不例外全都插入她的心脏,挤满了小小的心房,浪潮卷上来的沙子堵住她的喉咙,在里边摩擦摩擦再摩擦,把她的嗓子当成蚌肉,想借此磨出珠光宝气的珍珠,她的声带被磨得很薄,颤抖不了发不出声。有只畜牲把那当作赖以生存的平原,其实他已跑远。 ——起初这里为一片一望无际的原野,当花草树木都消失不见了,牛马成群都成为过去式了,蜂鸣鸟语鹿呦都虚无了蒸发了,我满腔欢喜都被孤独委屈拥抱了,它让我委曲它让我求全,那种糖浆一样黏稠浓密的它被谁摔出的梨耙勾住拖走了,从此这里不再是当初的原野,是格外决堤的泪,是心中的千沟万壑,而你就是那个幕后主使、那个元凶、那个罪魁祸首。我都死去了,你还不死去自首吗?我都自投罗网了,你还不自首吗? 第229章 神反转 那个“我”字将一秒拉伸长一年的长寿面。 那个“我”将诸位拉入坐爱枫林晚的晚秋,一声梧桐一声秋,一丝秋雨一丝愁。 引而不发的上帝是那样丑陋而憔悴,仿佛拥有蒙太奇式的哀愁,穿着名为天空深蓝色洗白了多处的衣服,眉骨突出,眼睛掉进又深又黑的两口枯井死的眼眶,颧骨山峰般隆起,落满了高歌肆虐的雪,没有温度的冰凉着,双颊走到铺满落叶的陷阱下触发机关陷入坑中,嗫嚅啜泣,乱蓬蓬的头发,说不出话、说不出话。 肖邦说不出话又说得出话,是欲言又止又是无语凝噎,摇唇鼓舌又感知不到舌头是否存在,舌头的肌肉基本萎靡。 最最后,抗拒他身为红酒不要随便乱说话的木瓶塞嘭地喷出,木塞刚刚好砸中白茧蝶的太阳穴,让她顿然有些迷糊。 “我不……”我不出来了,真相也不会失之交臂。 箫飒作为一个旁观者,神经紧绷,掐住不安的肩膀看得意乱神迷。 白茧蝶的手像蝴蝶的翅膀拍响肖邦的嘴巴,有淡淡的花香似细水长流,松松软软地捂住口鼻,举起食指放在娇艳欲滴的唇边,嘘——不准他发声。 吞吐挪下的掌心,在移开的过程中高度低了温度也降了,和山峰成正比的温度与海拔刚刚好相反。 满足他们的寻求同时也是宣告自己的结束,她昂起修长的脖子潦草地吻了他一下。 唇沐浴在光辉下,肖邦心软了,说不出的话就当落下土地的果子烂在肚子里,和落红护花。 “恭喜你,我也不喜欢你。”白茧蝶先声夺人,眼泛泪光眼里模糊的愁苦似要化作血沫喷出来。何必喜欢你,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不做呆死鬼也有其他眼花缭乱的死法,像一捆拉拉杂杂的线。 她的言论将收心的肖邦瞬间推到边疆野岭,流放到火海刀山,像一把前一秒包裹他的弹弓,也只是抱了一会儿就将他这颗泥丸射出去,遇到水他成了泥泞的无悔。 “嗯。”肖邦愉快地点点头,尊重她的意见,更站在随心一方。 “你说什么,你疯了吧,我的乖女儿诶!”眼看到期的婚事就这样平白无故散了,白混冶明明已经声临其境却不愿相信,倾我所有控制不住抬高的音量,终因无望而沉沉下落。 一场前所未有的好戏,箫慕毕恭毕敬纵观全局。白混冶平日里可没少骑在他头上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如今好日子到头了。 看到白混冶意识弥散,基于对这位差点成为自己岳父的长老,肖邦无论如何都要说明一下退婚的理由,“白长老,我是看着茧蝶长大的,她八岁来到地狱还是个小不点,现在长大了,成了一个美丽动人的美人儿,不是因为她不好,而是因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辜负她。” 于事无补,肖邦说出这样冒犯的话相当于顶着脑袋挨批,“成亲乃人生大事岂是儿戏,门不当户不对,肖长老的意思是我女儿攀你高枝还攀不起了!”白混冶不依不饶。 好浓烈醇厚的火药味,箫慕引以为戒。 “白长老言过其实不要曲解我的意思,”肖邦苦思冥想,一眼是白茧蝶一眼是南妮,“其实我不喜欢白茧蝶,我喜欢的人是南……” “还不够吗?你能不能不要说话了。”白茧蝶点火自爆,霹雳娇娃。 被逼到临界值的人无望勇气可嘉,连她父亲也是头一次看到女儿放下包袱不顾形象发飙。 “你们不是想听解释吗?”肖邦面如死灰,即使一阵狂风刮过,没有起色。爱嬉皮笑脸的箫飒似乎也在一天内走火入魔——成熟安静。 “听解释吗?当然没问题,在座的各位,今天小女白茧蝶就告诉你们,我不嫁东岸长老肖邦……”说完这段话,一改往常碎小莲步为大跨步的白茧蝶走到箫飒身边,手伸进腋下将心不在焉的箫飒提将起来,薄纱袖子里的骨瘦如柴的肘部与他扣在一起,这样看来箫飒精神不少,她的笑容像被乌云遮住的暖阳,有温度但不实在,“我十日以后与箫长老的儿子箫飒成婚,我喜欢他,我给箫长老戴绿帽子。” 虽然以前天天羡慕肖邦有福气能讨到白茧蝶这么美丽婉约的老婆,但做梦都没梦见过的事轮到河西的自己时似醉非醉不太乐意接受,这不是傻也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更不是傻人有傻福。 “不是啊,不是啊,”被鬼抓住了一样抽回手,箫飒惊慌失措,手你知不知又被抓握。 向箫不安求助,她风轻云淡地扭头看他处,这顽皮的小赤佬。 在场人唏嘘的不胜枚举,多在为白茧蝶的前途啧啧,为她喜欢箫飒而不快不值,为她不对自己投怀送抱扼腕叹息。 白混冶是响当当的长老,同时拥有纯正的贵族血统,日后连任不了长老也是北岸除了神灵外数一数二的贵族,其女也是豪门贵族的千金大小姐,嫁给前任二长老肖邦总好过嫁给前任三长老的儿子箫飒吧! 场上不乏沉着冷静不大发议论之人,比如说神灵贵族、孟婆、四大长老,包括不安。箫飒的前途无可限量,他们这些没脑子迷途的羔羊见风转舵的人都是墙头草,只看眼前不看长远。 不安专门注意白混冶由悲壮转为抱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的志得意满、闲云孤鹤的表情,愁闷逐渐向浮夸的痛苦过渡,撕破这层薄薄的假象,看到的只有他对女儿天资聪颖立刻倒戈箫飒的欣慰。 临时凑对的把戏南克迈摸的泾渭分明,知道孙女送给他的礼物是肖邦花钱为她购买的,没点东西作为交换谁会那么大方,“南妮,是不是你拆散人家小两口的?” “爷爷没有,买拐杖那天我们好几个人一起逛的,买的时候茧蝶也在场,没有误会什么。” 南妮的嗓音比普通音量拉高了点,可她的声音一出来,就像飘荡在空气中的蒲公英轻轻柔柔,越大越没有力量,像一只虚弱的流浪小猫咪在喵喵叫。 “你先不要大声急着否认,这让我觉得你心很虚。”南克迈动手指指自己的心脏。 南妮柳眉倒竖愁眉不展,爷爷不信任她让她觉得全世界都在冤枉她。 “我接回上段被打断没说完的话。”是白茧蝶先说不仁的话,休怪肖邦不义,“从小到大吸引我的人自始至终是南妮,喜欢她的嗓音喜欢她不羁的风,喜欢她的孝顺喜欢她的惹人疼,胜过所有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珍馐美馔。” 一段没说完的话酣畅淋漓诉说出来以后也没想象中得以表露出心声后呼吸的通畅,强大的气场被搅得气压变大,肺竟像心脏一般活蹦乱跳。 “你胡说什么呢?我可从来没把你当回事,更没有爱过你。”莫名其妙成了争执的主角,南妮气冲冲地起身,眉目不含一丝丝被真心实意溢美之辞表白后的愉悦,倒是被突如其来的热情似火的一面之词弄的糊里糊涂,不顾身份劈头盖脸骂了肖邦后着急想和爷爷解释其中蔽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千顾万顾还是得顾箫飒的感受,不安眼眶中葡萄般紫黑色的水晶若隐若现发着光,同情地看着他的脖子和下巴,看不到他呆愕尽显的脸,说起来白茧蝶与箫飒认识时长不满半个月,现在开放的时代闪婚的不胜枚举,可十五天内没见过几次面没说过几次话的人联姻他们可是开天辟地。 “帮我保全面子,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白茧蝶在箫飒耳边轻声呢喃。 她的蓝汪汪的眼球像对焦的大炮,投出殷切温和的目光,祈祷箫飒的回答。 好说话的箫飒温顺的妥协,左边是答应的不安的要求,右边是茧蝶送给自己的要求,救人一命送个七级浮屠天上掉馅饼的事不要白不要。 两个来者不拒或化趁火打劫化缘或伶仃孤苦施舍的要求,像两袋压在肩膀的沙袋,日子久了一样沉重,但平起平坐,不至于成为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 如若是拒绝,那是什么担当。 抬头拔升眼神守望浩瀚的蓝天起伏的白云,深吸一口气,吞云吐雾,神回天了,只剩空洞无物的眼,拔萃出异想天开。 没有多余的力量去抗衡想象,那就不去想,害怕肖邦日后会和自己反目成仇,比倾家荡产血本无归还得不偿失,不过相对而言保护一位落落大方的、暂时非常需要自己去呵护的异性的重要性、比绸缪未来突然杀出来的坎坷重要一百二十倍,轻则水深火热灰飞烟灭,重则以后恍惚的日子都叫生灵涂炭,他信任肖邦见多氏广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即使是,就是咯。 箫飒的顺服领着白茧蝶走进了树林,听见淙淙的水声,仿佛就流在他们的心上,洗涤着他们的心灵,把尘垢都洗净了。 那双清冷的眉目像溢彩的珍珠,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眼里荡浆,有活泼的姿态,通常摆弄的阴郁的脸部表情不见了,可以看出她内心中冉冉升起的太阳,取代一轮周身望不见寒星的孤月。 此刻他从她的脸上看见她往日里存有过的活泼的姿态,那才是一位靓丽的纯净的轻熟女应有的状态,同意的话最起码他作为一个男人受小罪,而她有大欢乐,她有自信的风彩。 白茧蝶由哀转喜,箫飒的表现变得愈来愈不自然,对自己自觉自愿邀功请赏的所作所为感到费解,好似他是被意识主导的傀儡,好似不是他主导的自我行为。 二人转变四人同台,其中有来自自个自甘堕落的儿子的声音,看好戏恶毒嘴脸不得不收敛。 大庭广众,箫飒与白茧蝶十指连心拥抱。 场上最吃惊之一的箫慕认知天旋地转,在埋怨年轻人匪匪浅浅乱搭桥牵线的非为,又为白茧蝶个性的慷慨投掷欣赏折服,如和白混冶结为亲家,一生尽享荣华富贵以后采菊东篱下再不用愁肠百结。 只当作闭上眼睛做了一场真实的梦,她终年囤积在身上不曾为谁掸去的好闻的纯粹与温暖的奶香味,这一分这一秒向箫飒高耸的鼻子滚滚而来、向清秀的脸扑面而来,宛如吸进童颜巨乳的芬芳缤纷,在他屏住呼吸时萦绕的气味也要悲愤着拖泥带水拉住他的大腿,这是尾声的依靠,散尽正是初见端倪的梦醒时分。 绽放在两人怀抱的花骨朵盛开前,不想在这争风吃醋争名夺利的他想就这样了了,可那些装点在悬崖峭壁举世瞩目的虚有其表的花事却谋篇布局地压榨来,他拒不接受。 或许在某些方面肖邦是个蓬头垢面不照料面子的人,可是今天她把他的脸千刀万剐用鞭子狠狠地抽了千万遍。 离开座位,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威风凛凛的肖邦向下走,穿过相拥各取所需的箫飒茧蝶走向气喘吁吁的南克迈和南妮。 愈发热烈的太阳透过五百多个放大镜,备受瞩目的他保持高度的聚焦。他是一座别树一帜深藏海平面以下决定背水一战的冰山,五百个带有冰刀的涡轮集体斧凿冰山一角,大部分开了裂缝长出浮草的冰原,尚没有被人开挖。 第230章 在元凶没到来之前 在肖邦没到来之前,事态恶化的程度就已无法挽回,他来了之后自然都将责任推卸到他身上,一个终止婚姻的男人就像杂乱的交响了,分不清有几种乐器几处错误。 南妮迈和南妮的争吵火热,爷爷一直认为是南妮做错了什么,是她的噪音、是她的放荡、是她的孝顺、是她的惹人疼,繁衍出一场场晴天霹雳的动荡。 肖邦走过来,南克迈站起身想要先发制人去质问他为什么对白家的女儿敢做不敢当,可是他们相隔差四五米时,他一下子肢体麻痹,手下的拐杖摔倒地上裂成千块万块珊瑚块。 南克迈的威怒忽然在脸上冷却下来,南妮上前搀扶住怒火攻心的爷爷,他抓住胸膛的表皮,心脏局部剧烈跳动又瞬间停顿,此刻他多希望手与心脏没有隔阂,他要把心脏完完全全裸露出来,在心脏跳动的时候用手狠狠地抓住不让他飞走,在心脏不动时把它当皮球拍,减免痛苦。 南妮悔恨清澈的泪水片刻之间流出两行,爷爷无休无止的哮喘声像魔爪把她的泪水拽出来。 “嫁给箫飒——”当作爷爷咽气前稀里糊涂说的蠢话,南妮根本没放在心上,嫁给这个男人不如叫她去死。 喷出两口殷红的血,南克迈昏迷不醒,肖邦大步流星与南妮一起搀扶爷爷。 分开了,箫飒和白茧蝶的拥抱早就无人问津,看着好端端的南克迈急头白脸后的病情,他们相顾哑然。 略微懂点医术的文房先生着急忙慌离席为南克迈号脉——长老气数已尽,神仙来了也乏术无力回天。 许是在文房先生断定南克迈无可救药、或在此之前就预知到要与爷爷会上一面只待未来黄泉路上的时候,重担压垮了南妮的背,她灰心丧气的,用脚把桌面的食物清空,配合知道南克迈离奇死亡真相的肖邦,暂时把爷爷的尸体停放桌面。 他烈性地死去,没闭上眼睛,也没回光返照,是她用手扫过帮爷爷闭上眼睛,再不用去看这个恶浊的世界。 当南妮想起过往如何顶撞爷爷的训诫,如何如何不听他的话,她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都是自己鲁莽造成的错误,为什么总要在夜里换上薄薄的衣服出去行侠仗义出去闯荡,为什么不跟着那些大妈好好学规矩,为什么不如白茧蝶端正听话,这万般的为什么如电光火石般,在她深思熟虑的脑子里一幅画面一幅画面接二连三地上演。 想到这些,眼眶是黑色的大海,波涛汹涌无尽翻滚,拍打海岸线拍打堤坝,拍打海港的大浪,洗刷她的脸。 不怪自己,都怪那遭天杀的东岸长老,妄以为陪伴长大就可以娶自己为妻,强扭的瓜不甜,可他强行撒下好几吨糖精堆积成山腌渍爷爷的心。 爷爷很爱孙女,南妮知道肖邦也知道,从小大不允许任何男人接近她,给她服侍的全是丫环没一个是男仆。 尽管如此,一心想当扶贫济困一代巾帼的南妮常趁着夜色浓偷溜出府,为农民锄地,为西瓜天抓虫子,为小鸟做家,做好事不留名,虽然有时候她会好心办坏事,比如说揠苗助长掩耳盗铃。 南克迈看重名声,就是防不住经常来府上溜溜的肖邦,肯肯定定说要娶孙女,他心里未尝不是空空荡荡,虽说南妮老大不小是个剩女,但是以她的家世何愁嫁不出去,爷爷想多照顾他几年。 就是因为肖邦说出口的那些威逼利诱的话,打破了爷爷宁愿倾其所有护住的孙女的森严壁垒,将一颗冰冻的心残忍至于阳光下暴晒,无论是变成了积雨云的一部分还是渗到土地里,这都不再是爷爷所能掌控的局面。 与爷爷相比,向往的自由自在根本不值得一提。 “都怪你,这样你就满意了,”南妮据理声讨,双手放出亚巨掌将他推出十几米外。 肖邦是四大长老,可以在眨眼间遥相呼应移行回原位,因此南妮的掌显得无力极了,她也不想白白耗费力气再推一遍。 帮别人背黑锅不是谁都喜欢的,头顶杀人的罪名更是如此,但肖邦当机立断不打算澄清了,已料到女性听解释的回答都是捂着耳朵摇头我不听我不听。 肖邦握住南妮的左手,她一惊一乍甩开手时就像碰到了毛刺,“你还好意思碰我,”南妮一脚蹬到肖邦的膝盖,疼的他有一会儿站不起来,眼前的事实无疑重挫了他的锐气。 南妮娇弱的娃娃音对肖邦来说是一把锉刀吧,她拼一己之力背上爷爷走过长长的地毯。 先放手吧以后有机会追求,肖邦不再挽留,两位门卫见她气焰嚣张不敢强行阻拦,开了门放他通过,紧接着是大门的护卫,出了大门南妮背爷爷下长梯下山,亲自走到沙滩将他的遗体沉入海中,然后一个人过着与世无争隐姓埋名时而出来锄强扶弱的侠女生活,背上爷爷的每一步每一步沉重且自如,生老病死谁都不知。 好像自从南克迈和南妮走后,唧唧咋咋的议论也尘埃落定,箫飒照旧是一幅不染尘世的雪霜般的表情,似乎他也成了搅混这趟水的一份子,那些血似是他在南克迈身上留下的足迹和斑点,血腥斑驳。 新上任的南岸长老是惊艳亮相的郑雨霞,这开挂的跨越让箫飒颇为震惊,她当初可是自己麾下的船员,一年多成为四大长老这太叫人大跌眼镜了,怎么进展如此快,她的父亲叫郑不才,是人前人后都议论的烂泥扶不上墙扶不起的阿斗。 局势越来越紧张,其他三位长老还没什么变化,应该不久之后就有新的替换消息降临的。 风波告一段落,宴会提早结束。 离开的时候,箫飒望了一眼主台,殊不知该死的阎罗王什么时候走了。 郑雨霞带着他傻乎乎的父亲离开时还向昔日船长箫飒招呼了,多谢提携之恩,箫飒说不敢当不敢当,实力出众不关我什么事! 回想起南克迈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既是对箫飒的打击又是对看好他将来的褒奖,但不管怎样他关键时期说出这样的话都让箫飒心理瘙痒不舒服,像有荆棘围成的篱笆围住他短浅的心房。 白茧蝶和父亲白混冶离席,没有一点被退婚的愤然。人群前仆后继顺风转舵巴结走出门的郑雨霞,首位新出炉的新长老。箫飒也跟着傻乐的箫慕坐轿子下山。 奇怪的是在与肖邦匆匆交谈后离开广场前往客栈收拾行李时,神出鬼没的箫不安就不见了,像她来时不捎个口信那么神迷,在箫飒阁楼的行李全都迷之消失,和白茧蝶爱的拥抱后,他就没见过不安了,走也不打声再见,不清楚这个因离家出走而小有名气并拥有众多青少年追捧的疯丫头是何时不见。 颠簸着上山,颠簸着下山,长老们从不同的路下位于半山腰的家,那些鸡零狗碎的人就得走同样的路回不同的家。 安静的马车内,三位不安强迫箫慕带下来的婢女蜷缩一团,箫慕非得让她们和箫飒挤一辆车,幸好她们不是那种少女。 箫飒开始梳理这十几天的见闻,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生活写照,那些重要的不重要的参会议会让他有种在山顶住了半世的漫长体验。 离开广场前几分钟,寂寥的广场上只剩他们两个人密密私语,无非讲一些肖邦的过往和发生在阴圣殿的大事。 箫飒没看走眼,肖邦大度包容的底线不可估量,这种人更有魅力吧。 两艘新船岛的提议通过了审核,动工也许得推延一些时日,往后死亡淘汰的船上至多可活四个人,比起区区两个人的名额翻了一倍。 如果上一届就决定造三艘船岛,何必呢,有很多很多的惨痛再问何必不提前呢? 阴圣殿内群英荟萃,大会发展到讨论四大长老新旧交替的环节时,很多新长老踊跃参与,不少人死与非命,直到郑玉霞出手才终结他们落下风的劣势,她的炎砂掌与寒砂掌配合起来威力无比,两掌斩断南克迈八脉,本来大会上就要结果他的,看在他年岁已高多留他一些深刻和孙女好好道别,没想到宴会上突发这种事,元气大伤真气散尽提前结束他奄奄一息的生命。 箫飒提及南妮和白茧蝶的事时肖邦说不想说了,他辜负了他们两个罪该万死,叫箫飒千万好好对待珍惜身边爱自己的人,不然到时候是死也良心不安的,箫飒说明白。 来之前箫飒还希望能有人杀死箫慕的,可现在全面了解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恨他了,他还是箫大哥的亲生父亲呢,也不知箫大哥和梅苏姐怎么样了。 箫飒问除了南克迈南岸长老你们另三位长老怎么样,肖邦语重心长说没怎么样,场上的人都针对南克迈似乎联合众人之力一定要把他挑落马,郑雨霞不过是幸运儿,看那么多人敌对他我心情也不好的,你知道的我喜欢南妮,怎么能对爷爷坐视不理,可我就是坐视不管了,爷爷或许对我不满才说出那句让南妮嫁给你的话。 停了一会儿,肖邦接着说,我们三大长老的前途未卜,或许明天就死了,如果在我死后你哪天见到南妮请帮我说明杀死他爷爷的元凶不是我,不是被我这个窝囊废气死的。 之前有机会的,你为什么不方便和他说?箫飒问。肖邦说她听不进去,我也觉得没什么必要解释,解释就是掩饰,说的话好像我有意隐瞒什么真相。 真的不说了吗,真的不说了吗。箫飒这样想,有些东西错过了可就是错过一辈子的。他也不好说什么,肖邦是他阅历丰富的老前辈,懂的比他多,阅历比他多,要教育也是他以一个长者的身份教育他,若反过来就叫冒昧冒犯了吧! 你知道谁最乐于看到这种残杀的场面吗? 这句原话是他们临别前肖邦向箫飒提问的,当时箫飒什么都说不上来,现在镇定镇静下来仔细一想,那必然是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的阎罗王。 人一旦争个鱼死网破流血伤亡,敌对他的势力就渐渐土崩瓦解,新组阁的势力需要无限漫长的时间才能达到先辈的地位,到那时新的又终究是会替代旧的。 雨疏风密,有些事是迟迟想不通的,只有在那个固定但遥不可及的未来到来时,水落就会石出。 十天后真的就要成亲了吗,真的吗?要不要反悔,要不要悔婚?这个问题是一部夹放在心脏的订书机,权衡的利弊稍左稍右订书机就压下来不准动。 回到府上夜深了,箫飒没拆开行囊将行李放回柜子,早早入睡是最后还拥有的躲避战乱和严寒的惊惶。 她遗留在诺亚广场的长发,在背走爷爷前用刀割断的头发被肖邦好好珍藏,箫飒当时只有一点,她砍的头发参差不齐,应该带她去发廊修理修理。 知否知否,地狱海阔天空漫无边际,但能提供容身的地方只有罪行小岛和第一艘小岛,没得到允许私自驾驶船出海是犯法是死罪,那么这位家道中落人财两空的女子是知法犯法开着船乘风破浪去了吗? 知否知否,坊间流传地狱出现了位神仙,罪行小岛晴空万里的夜里都会献身助人为乐,小岛就那么大,可是没有一个人看见过她呀,娃娃音的她呀!就连树叶也在光阴褪去时交流她下落不明的故事呢! 从那以后箫飒和肖邦包括所有人都没再见过南妮,那个娃娃音的南妮,只有娃娃音的传说只有黑夜里的传奇,没有这个人的事迹和涕泗。 第231章 解甲归田 树梢柔软的卷叶在春风温柔的感召下伸展毛绒绒的叶体,为枯死过一个又一个年轮老树的焕发生机。 树根之上泥土之下的万千年重叠的落叶,正不遗余力地接近树根告诉他落红有情的故事,它们要化作养分给予贫瘠的土壤和饥饿的树根,来来往往埋葬了多了个春夏秋冬。 春天的回归已在风生水起中吆喝开来,树荫之下一个背负包袱的青年郎说要回家乡看望阔别大半年的兄长。 抖着腿的箫慕轻蔑地挑着眉,瞪着眼前褪下华衣再次着上黑衣说要告辞的箫飒。 树荫下,箫飒的表情也是绘声绘色,“我就离开几天我会回来的。” 你这滑头,让我怎么相信你? 不信白不信。我都要结婚了难道还不能请我的好哥们一起来吗?箫飒白了箫慕一眼。 又说,大不了像上次一样把逃跑的我抓回来,在地狱跑到天涯海角也不过还在小岛和船岛的天罗地网内,有劲可是有地给我跑吗? 箫慕被箫飒的语言组织能力惊到了,批准他下山,五天后见不到影,就派人下去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箫飒像个大小孩子兴奋地呀了一声,兴致勃勃跑出箫府门口,奔向他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自由。 出了府,空气清新多了,山秀树青,脚下的黏土都格外软乎乎,踩起来像弹簧,一蹦一跳能捞到一手白云,能给人反弹力,走起路来轻松异常。 早上下了不至于淋湿地面也不至于弄湿鞋子的毛毛雨,今天称得上明媚,是绝佳的探亲的好天气。 拽住包袱系在胸前的带子快跑下山,脚步与石子摩擦快要生烟,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半小时左右,他下到了山脚,回到了家中就是回到了一个适合休养的场所,所有负累、伤痛、难过与困苦都会随着包袱的卸下而看开。 这滴溜溜的一路上,箫飒是个独断专行没大没小的孩子,整个人跌跤抱成雪球,跌跌撞撞滚下坡也高高兴兴的,有一张无形的网裹住他,几乎没什么伤心事将其干扰。 是一个上了发条化悲愤为力量的玩具,郁闷委屈便是推进力的拧紧,尺带越拧越上劲,在这类无懈可击的力量驱使下人如脱弓之箭疾驰而下,恍若从山腰到山脚长长的路途中,只留下他发泄的呐喊,拉出长长的光影,而脚步没来得及印下就消失了。 依然走过大洞窟,不需冒死去探明页弼是否存在洞里,他是地狱神奇的存在。 来到花草丰茂的小石道,石头杂乱而有序的排列组合,这种足底按摩的舒适感是在箫府和阎罗宫殿都不能感受到的愉悦刺激。 来到院落与树林区分的分岔路口,一个蹲下采摘蘑菇的背影,箫飒毅然决然走进林荫,将身心置放于这无际的阴凉。 “没想到在这见到你!”箫飒的咸猪手天下无敌,几乎要震碎司徒的五脏六腑。 蹲在地上小心拨开松针采摘蘑菇的司徒,再听到箫飒搞怪的声音传来时还以为是幻觉无动于衷,当感知到那个断肠人在天涯的拍向他背部震掉他手中蘑菇让他哇哇止不住干呕的霹雳掌时,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干什么?”司徒一句干什么将箫飒拉回去年初秋,来之前他幻想过司徒老成什么样了,那炯炯有神的剑眉目老化为白内障般的慈眉善目,脖子上开始佩戴长命锁,生日开始吃长寿面,更加成稳知性儒雅翩翩。 到这时,看来都是一挥就散的浮云,这只是浮云一别,变化更大的应该是经历了日新月异许多事情的自己,而不是天天重蹈覆辙过着田园生活的司徒。 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再见是这个鬼模样,司徒开口第一句就骂人,看来他不是孤家寡人的老爷爷,是断桥残雪加重对未婚男人抵触情绪的活寡妇。 哎呀,你大半年都在踩蘑菇的吗? 不行吗阿门,我自力更生我丰衣足食。语气中少有的自负。 行行行,我不在家的日子你有好好吃饭吗?箫飒的意思是,没有他打鸟养家糊口,司徒能否顺利熬过那个寒冬。 吃的忒饱,不瞒你说,丛林里蘑菇多的摘得我手软。 天天吃蘑菇?箫飒弯下腰教司徒采蘑菇不必那么委婉,一拔就好了。 你以为天天像你啊,大鱼大肉,我照样下馆子。司徒不听他的鬼话,继续他的深度剖掘。 无时无刻都得精打细算积德行善,箫飒不相信他每天都有钱去小店铺捧场。你哪来那么多钱? 卖干货,什么蘑菇、竹笋、木耳之类的,像你那样笨手笨脚挖的蘑菇,卖相又不好,能养活自己才怪。再说你派老鹰送给我的名贵品,就是那些提升修为之类的,我用了一些真正对我有帮助的,其他没作用的,我去当铺或药店和市场卖掉。看你火气很大呀,家里还有金银花等温性草药,待会煮狗贴耳汤给你喝,败败火。 再发展下去他就是悬壶济世的郎中了,箫飒懂了,没想到司徒不笨啊! 走吧,回家看看。箫飒帮司徒提起采蘑菇的篮子。 箫飒先没忙着回家,被壮观的景象吸引转身进入司徒家的院子,好多架子架上的竹制品上晾着千奇百怪的中草药、树根、树菌、花等等林中广泛有的和稀缺的珍贵药材,有新鲜的也有干品,如此一来,他确确实实成了半个医生。 司徒家的门窗和家里的椅子床全都被这个喜新厌旧的更换了,装潢也有很大不同,与箫飒一成不变的小家做对比鲜明多了,他是白手起家发家致富的标杆。 离开宫殿回到箫府,箫飒的第一直觉就是箫府真小,可来到和自己房子一样大的司徒家对比发现,这真是蝼蚁的家。 房子外是春深似海的植物园,熙攘着浓重的绿色。 哎呀,你的房子装扮豪华,为什么不帮我改造房子,自私鬼。箫飒念念叨叨。 自己都风光无限如日中天,好意思让我一个朝天悲鸣的人帮你房子化妆?司徒落井下石的话呼之欲出。箫飒鼻孔深出一口气不好怼什么。 你好好熬你的清凉茶,我先回家看看。 箫飒进了自家院子,看到花圃中凋谢多时的向阳花,干巴巴的泥地上散落褪色的花瓣,时间过去太久,盖上一层泥土。 可怜人,照顾花照顾了那么久,天天胎教唱歌,谁知连向阳花开那天都不在家,什么也错过了,看到了含苞待放的花蕾却错过了美丽的花朵。 蹲在地上看落花的箫飒起身朝隔壁放话,你是不是忘给我的花浇水了? 新采摘的蘑菇放在盆子里洗净泥沙,司徒一边将新鲜的蘑菇摊在竹架上风干一边振振有词,你家院子里锁了门,我怎么进去。 你就是故意的,围墙那么矮,当初没见你少爬好不好!春天来临,雨量充足,向阳渐渐花枝招展,又有了开花的预兆,箫飒不多说什么,这次一定要看到,这可是箫不安给的种籽,死了一季,这个季度必须活。 屋子里疮痍满目,蜘蛛网就像无处不在的尘土,联起手将家充盈成一座实心的坟墓。 咳嗽是任何人进入房子首做的事,箫飒想等到晚上睡前清理,现在最要紧的是打开窗户通风,破庙虽小,却给人豪宅给不了的满眼舒适与温馨。 站在窗台前观望这再不熟悉就要陌生起来的春回大地的画面,走出院子想为花儿们浇点水,缸里的水不久前枯竭,自家缺口井,他提着木桶爬围墙到司徒家院子的井口边转动绳索取水,打了几趟水浇花,正值中午,渴累得出了一身汗,腻腻歪歪的粘住衣服,背后发痒,不舒服难受。 黑色的衣服仿佛聚集了千丝万缕紫外线的辐射,从热点凿出的窟窿一点点燃烧亏空他的精力至全身无力。 箫飒反手拉着背部湿漉漉的衣服,满头大汗走进司徒家精美整洁的厨房,有青烟的味道,浓重的甘甘甜甜的草药味,司徒正在拉风箱,空气中唯有风箱的呼呼声,两人都陷入沉思中没开口说话的欲望。 火渐渐小了,司徒像落日一样沉远的被时间磨灭过锋芒的温暖的脸随之往西山掉,继而是铺天盖地袭来的灰冷色,在残败的世界里孤独探索。 想知道这几个月发生了什么吗?箫飒想他一定很想听听这些来自山高路远的趣闻,身上的温度冷却,说话的渴望迅速膨胀。 眉目间是花朝月夕的无聊,眉心是一个宇宙,侵吞了万物的应有。 他起身坐到箫飒坐的长椅上,不回答,箫飒就当他乐意聆听咯,于是滔滔不绝讲起他的辉煌史,煽风点火的能力比刚才蹲在灶头前的司徒上乘。 介绍他认识的特立独行不同寻常的新朋友,不过司徒漠不关心的,不认识更没有什么心情去听讲,只是箫飒一个人的朋友而已,这一章节在一人能说会道一人茫茫然然中收起。 讲完在箫府的大事小事,讲大开眼界半个月周期的青山浴的见闻,遇到什么样的人,听到什么样的事,鸟儿喳的怪腔怪调,文房先生的渊博文采,一个名叫明折岸素未谋面的女子使出的风霜空凝有多无敌,魁拔的阎罗王身材多高大健壮像一棵直挺挺矗立在沙尘暴中的梧桐树,孟婆举办的展览上那些被收复的怪异的岚气,形形色色琳琳琅琅罗集了地狱宝贝的半壁江山,耀世之物比比皆是,他以要求为底价买了一对五万两银子的海谷羽现在放在床上,阴圣殿中通过了建造两艘新船岛的提议活下来的人会更多的,这件事要是真能促成那当真是皆大欢喜,以及期间夹杂的种种离奇时间像数以亿计的豌豆荚等着世人去剥壳,慕容风澈如何奇奇怪怪成了阎罗王的继子,还有他和不安看到的头发好好摸的慕容云洵,也就是何落姿与慕容借助外物诞生的男孩。 箫飒描绘的那些千道门缆梯、那些底层人民的成功反抗、那些杀戮的血腥、那些言欢后的曲终人散、那些失落后轰然倒塌的陆地,不是耳熟能详的。 即使口中跳出的嗯在积极响应他有感情的三天三夜说不完,内心的空虚却冷得人起鸡皮疙瘩,对无知也就无求的司徒来说那些望尘莫及的事情没有什么可新奇,反而是一道隔开他与箫飒两个世界开始分化瓦解的屏障,像两个拥有同样基因的细胞在生命初始时就说着不舍不弃而背道而驰分化成两个不同的器官,不乏先例没有从一而终。 来到光怪陆离的世界,司徒孤零零找寻一些熟悉的线索,那些揭示在光明里的事情才是他真正想要了解的有意义的,例如何落姿的儿子,助低落的情绪再一次返回最高峰,那离天堂口最近的地方,暴风雪里他望冰冻数千万年的雪地里插上一面捕风的旗帜,好像天空的门就会为他打开。 司徒穷追不舍,迫切想了解多一些关于慕容的家事,其实主要想关心何落姿。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追问,有好多问题没明白的箫飒招架不住,一直沉默不语静静倾听的司徒突然像春暖躁动的花开,这样的鲜艳多彩让他有点应接不暇。 最近有桩大喜事啊!说完何落姿的事终于轮到自己了,箫飒歪着嘴角,不乏惆怅在大肠小肠里徘徊,想排出来又不知该从哪里。 何喜之有?讲话只讲一半的人不爽快很讨厌,云天雾地的,司徒不理解。 箫飒的笑苦乐不均又是阴阳割昏晓,仿佛大雾迷茫在他眼中看见不清的倩倩淑女影像,变化着每个不认识陌生人的模样;又好似有只顽劣的星光熠熠的金鱼在他眼中荡来荡去荡秋千,后面推他的人人脸也是识别不出的模糊不清,有季风似炊烟吹眼,那些眼泪流下,只残留水渍,上面有各人的脸旁,只有金鱼摆着尾鳍叫救命,晕圈的脸一张张眼睁睁看着命悬一线的金鱼后撤远离;又似一只爱吃眼珠的老鹰叼走了他双目,让他的眼睛像失去了光彩的夜明珠般顿时失明。 我要成亲了。箫飒的脸上挂满了丝丝缕缕的润风。 什么?自己计划中的店铺还没开张大吉,箫飒的三宫六院就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首回喜结良缘了,他到底吸收了多少日月光华才能忘掉应与非重新没有开始只有结束的转折点?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讲起来又得花上三天三夜说四大长老、一大堆人和他们的裙带关系,只对个别事件得寸进尺的司徒不会愿意听的。 你没听错,九天后我就结婚,特地赶下山来请你参加,你四天后和我一起去箫府吧? 司徒细细打量他的神情,找不到与为所欲为捉弄人的蛛丝马迹,最后只得低叹一声哎。他多希望这只是赖皮,结婚不应该欢声笑语吗? 有想过箫飒说他交了女朋友或有什么相好时,自己应该怎样假装出沉稳符合他应当做的神态,可事发突然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没有设防的任性子随波逐流,没想到有朝一日没有喜悦只有顾虑的来了啊!卷不走苦闷。 看到箫飒只有失落时才低垂的头就知道他不是自愿的。你有没有搞错?司徒的喜悦的泪水被他年少但不轻狂的悲愁容颜吓退,容颜果然是个板上钉钉易老的外貌,既没有顶呱呱也没有喝彩,太吃惊了,大呼小叫没办法。 滚烫的开水凉了,箫飒端起碗盛着啜饮,喝了凉茶心也清清凉凉,有时会觉得食道是人生最有物质感的通道。 第232章 提亲路上 逆天改命?三生有幸?先行告退? 不是称心如意,不是一见钟情,狼狈不堪,轻浮粗俗,像逢场作戏的婚礼都叫不辞而别,那什么不翼而飞先行离开了? 是啊,箫飒也以为自己错了,不为谁而不值,单纯错得一塌糊涂、错得粉身碎骨,先行一步是一步吧,萌发了的都会渐序死亡吧! 向提亲进发的路眼看越来越短,心胸漫步在崇山峻岭的人心里装满了鲜活的杂乱。 团聚的五天过去了,双方的事情互相交代得差不多,他们又成了无话不谈的盟友,院子里的干货收了收,司徒收拾行李准备和箫飒一同上山参加他的婚礼,他是有同感的。 海谷羽不见了,箫飒翻箱倒柜总找不着,本就很心烦意乱的他遇上天降横祸,别提路有多难走。 前两日同司徒莫测去了一次西岸的步行街,看到告示板上张贴出青山浴的会议条款,在民众引发强烈不满,恼羞成怒撕毁榜单,没评估风险前就张贴的事项不正说明确定下来了吗,他们只打了一场翻身仗,死伤众多并且不漂亮。 民间组织的每年一评的优秀青年表彰大会上,不止是入围,箫飒荣幸成为这一届年轻有为的十佳青年之一,他绝对不会去参加评选的,但有头有脸的他在大街上被人逮住就往会场抓,领了本证书和一些奖金,并且代领了青山浴上同样举起手的南妮、白茧蝶和肖邦的证书奖金,这让他哭笑不得,就因为举了只手获得如此褒奖,为群众谋福利果然能得到拥戴和厚爱,与有荣焉。 上了箫府后一大堆亟待他解决的事宜,哪顾得上给人送奖状,箫飒摇摇头恼羞成怒一下把四人的证书销毁,钱留在屋内,身外之物不要也罢。 脑袋里万花筒状的思想,像向下掘地三尺的植物拼了命的攫取养分,磅礴成愈加肿胀的质量提升充盈,脖子开始支撑不住脑袋,头向一边斜斜歪歪,应对自如的承受不了的都是来年的轰鸣在眼皮上炸响,属于心眼脆弱的地表刹那间急遽地塌陷,露出地下蚯蚓的迷宫,它们是英雄拖着伤怀为筹建被摧毁的家园卷土重来。 空气中下了雨拨开透明的涟漪住进鼻腔里呼吸,缓慢起伏的胸腔里肺像一块恢宏的吸胀了水的海绵,用手压以下就会涌出大量的水渍来,像灼热的铁,钝重的在薄薄的肺泡上刻着花纹,微弱的呼吸徐徐散开,雨水纵横溃散,那吹弹可破的水面唯有坐竹筏的人可以不划破,刻骨的犹豫像颗天生的胎记或苦情痣挥之不去。 箫飒和司徒同时走出厅门转身将门拉开,此次他们不单单是奔着成亲去的,还有那道被施法的灯笼与门,那个脸上爬满水蛭被诅咒的人。 路上芳草萋萋,下着要断人魂的小雨,下山容易上山难啊! 你有没有见到我的海谷羽?箫飒垂头丧气,弯下腰两只胳膊在身前摇摇晃晃,没有骨架的袖子像是戏班子的人。 没有啊,什么时候不见的?司徒想了解多点情况,好发挥他的破案能力与无懈可击的魄力。 抬了一下头,又像铁锚抛入海底。有几天没见吧,好像来的第二天就不见了,是不看知道价钱眼红了,你要偷了卖?他半信半疑的表情真挚得不能再进一步。 结婚的人,判断能力好像小孩子,万一你以后多娶几个,叫我去你家嗑瓜子看后院着火丈夫不由分说休妻的好戏啊!手扇了他后脑勺一下,司徒把威严像捞鱼一样重新捞回脸上,不过话说回来,你第一天不是说过你把海谷羽放在床上这回事吗? 箫飒认认真真回想,一副追忆的神情,你说的对,从那以后就不见了。顿住拖拖拉拉的脚步,用手指住还在前进的司徒,嘿,这么说更加重了是你作案的嫌疑。 你去死吧,呆瓜!海谷羽都没有给我看过的就怨我偷个毛线,我们这的盗贼多如牛毛,你又不是不清楚,指不定被谁偷了拿到拍卖场拍卖去了?司徒回身捡起块石子扔他。 有这种操作?箫飒避开石子后,断定不了盗贼方向的手指而像棵被雷击中躯干的树折了。 两个时辰后,箫飒和司徒沿着山路上到了箫府,之前来过不止一趟,司徒对箫府是熟悉的,流水般透彻的眼光中没有对这感到惊奇的色彩。 住进原来的厢房,箫飒也回到那间,将上回没拆开的行李依序拆开,在架子上摆好私人物品,可他最心爱的海谷羽却被坏人偷走了,五万两银子不翼而飞好悲哀,不,它们就是翅膀,说不定还在振翅飞翔的路上。 有传闻说近岸的港口有许多人吃鱼翅,专挑昂贵精美的品种卖给富人导致近岛的高价海鱼快销声匿迹,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海谷的鱼翅。 箫慕赶来看了两人,并叮嘱明日带彩礼去提亲的环节不容出什么差池,听那位十里八方鼎鼎大名甚至闻名于世的媒婆的话。 箫飒问为什么定下来的八字又一撇的事还要叫媒婆,这太不好玩了。 每个人印象中的媒婆无一例外都是那种嘴角有个大黑痣,胸脯巨大,脚巨短,身材胖乎乎,一头老社会的发型,衣着风格大红大紫,提着方帕膝盖黏在一起走路,步子小走路却快得带风,身上闷闷的香味,头戴老年妇女都爱的珍珠项链。哎呀不好,快把媒婆和青楼的老鸨联系在一起了。 又吃两拳,箫慕说别问什么为什么,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你不办也得办。 夜里箫飒走脚尖着地的猫步偷偷溜到窗前感受春夜的复苏,清夜扪心。 曾不只一次策划逃婚后逃跑的路线,可是地狱那么大陆地那么小,全是阎罗王的领地,慢慢妥协被婚姻枷锁,对他又没有什么害处。 第二天一大早,箫飒叫醒司徒叫他陪自己去,司徒只是想来喝喜酒吃喜糖的,摆手说不去不去,他一脸苦相,说一没娘二没人陪的,怕被人吓回来,说司徒能见死不救。 司徒没联姻过,所以大事小事他也是一张没有细微折痕的白纸,传统婚礼摆置的物品他就不喜欢,凑凑热闹假装去看看好了。 因司徒是迟疑不决后临时起意要去的,备好的马车只有一辆,隶属花重金聘请来的媒婆花机,有要求准新郎外的人不能骑马,司徒被迫和媒婆坐同一辆,当初花机还不同意,后来得知司徒是未婚优质男青年后心花怒放。 有敲锣打鼓的人在排练,人声嘈杂声势浩大,箫飒和司徒赶到大门前院子里腾出来的一块空地前,摆满了上了艳艳红漆要赠送给白家作为彩礼的物件,一位现场指挥官正在给那些穿着红衣的壮汉分配抬举任务。 鸡鸭鱼肉数不胜数,白家吃这些得吃腻,绫罗绸缎百来匹,更有响当当的彩礼钱,还送十几匹小马驹小羊羔小牛犊。 大富人家长老家的婚礼和平常人家的规格不同,可以用登峰造极来形容,彩礼包罗万象的,足够普通人用上十年不止,只是不知道白茧蝶来到这以后是否还有机会住在箫府,是否还能养尊处优过清闲日子,是否能适应得了为柴米油盐发愁为生活奔波劳碌的省吃俭用的清贫生活。 箫飒怕不久后箫慕和白混冶的长老名头同时被撤销,白茧蝶嫁给他这位不识抬举的穷小子会欲哭无泪。 谁白点,这场婚姻又和利益直接挂钩。 在提前大队走在路上时,箫府也会改造一番,张贴一些喜字,在门口贴对联挂红灯笼挂红布,即使没有外人看也要有声有色的扮弄,让白茧蝶风风光光嫁进府里。 箫飒身旁像有琴弦铮铮地响,司徒及时反应过来,他黑色的衣服特丧气,和主红色调的队伍不应景,叫他去换身红衣。 听话,你去换衣服,不一定红色,但一定不是黑色。司徒的话点醒了同样感觉不对劲的箫慕。 司徒对箫飒说了声抱歉。箫飒不情不愿回到房间换了身灰褐色朴素的长袍。 彩礼的重量尽可能分配均匀,队伍慢慢走出府门,锣鼓声不绝于耳。 与提前队伍同时出发但不顺路的有一支送请帖的小队伍,他们的足迹将遍布地狱每个有声望人家的门槛内,必须保证在两天以内做完这些事,好让那些远在船岛的富豪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 箫慕在家知道相关事宜,严阵以待。 箫飒越上马,马蹄声响起,仿佛踏在空谷里,直到铜锣牛羊号角的声音取代宁谧的马蹄声。 在现阶段的地狱,马等高等级的畜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能称得上是稀世之宝,若不是箫慕非得借马来程程台面,箫飒这个提亲的领头人怕是得和属下一样步行稳步前进,这样的画风着实有点奇怪,让人摸不着头脑,还是熟悉的配方和不陌生的味道,换汤不换药,话说他人生大事就不必费尽心机滑稽了吧! 去白府的路漫漫长长还都是山路,领头的箫飒有时候想想火塘,有时候想想五天后那四个抬花轿的人走这么远累不累,脚底磨出的泡泡多得像沸腾冒出的水吧! 因为想的东西太多,箫飒不专心骑马,又不是很会骑马的人,差点连人带马摔入山崖,从西岸去北岸绕四分之一的半山腰腰围,走起路来相当不容易,骑马屁股又痛,扛彩礼走路的人也打心底不好受,应该说打脚底不好受。 山高皇帝远,箫飒给自己灌输过媒婆们的超能力,司徒上马车前做好表情管理,掀开帘子上去后才发现他的那套理论,放在花机身上不敢苟同啊! 花机是个清瘦的美女,嘴角没有大痣,脖子上挂着珍珠项链,这是地狱最近兴起的媒婆的时髦,没有烈焰红唇,只有淡淡小清新的唇色。 她撩开帘子观看外边风景时,亮丽的眼睛开合了几下,有把所有阳光都吸进她那双明眸里的魔法似的,总之是个明眸善睐的人,睫毛弯弯眼角有颗泪痣,不是箫飒以貌取人的那种人。 对陌生人观察过于细致入微,坐花机对面司徒发现自己把人家盯得不好意思了,侧脑袋撤回眼神,他的脸也如一轮鲜红的朝阳缓慢地从山顶爬起。 穿着抹胸红裙大放魅惑的花机只是回复巧笑嫣然,魅力极其感染人,若婚礼当天她还穿成这样华贵不少人会误以为她才是箫飒的妻子吧。 司徒没见过白茧蝶,不清楚众人口中明眸皓齿绝色佳人的她长什么样,以此类推是好看的不会差。花机是中介人能捞一大笔钱,那么出名的媒婆想必她自有高明的手段。 一路上沉浸在花机的唾沫星子中,媒婆真是世上大多数剩男的心病,一会儿说说哪个岸的那位小姐与他蛮般配的,一会儿说说哪位文艺女青年哪位恨不得给男方家彩礼钱恨嫁的女子。 司徒用手撑着下巴斜斜的线条隐忍不发,被她说出来的名人似乎都不咋滴,该来的都会来,原谅她吧,一个靠嘴上功夫混饭吃的人。 你能不能给我介绍点好的?因为知道媒婆不可能不上嘴,与其听她讲烂鼻子兔子嘴、满脸胎记满脸痣、缺胳膊少腿、寡妇毒妇人、克夫相短命鬼,不如净化耳根净化心灵,听她运用少听的高级词语描述那些含情脉脉线条带感的美女啊、小姐啊、千金啊、贵族啊,若骑马昏昏欲睡的箫飒在他一定故作严肃指责司徒变坏了然后虚心听讲,虚心使人脚步。 除了这些,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花机热情洋溢,成了太阳女神。 什么?她介绍的皮囊好的人司徒听进一部分,因花机大开讲坛诬陷的丑女无敌而开始对世界组阁起的戒备,在听到还有许多从画上飘下来的美人静候闺房时立即撤销,更好的埂令他遐想无限,他和箫飒什么都比,箫飒都结婚了他不能落后,若她说的这个人听上去还不错,那就娶了。随便是很随便。 我呀!花机拍着手哈哈大笑,一个人玩脱了。 司徒笑容可掬的脸变戏法似的不见了,一张脸沉的不能见人,这个回答深奥到他不愿意理解。 什么意思,难道说她主要的工作就是推销自己吗?被她提问过的男人前辈都不娶她,司徒也不能破例啊! 司徒说,一个年轻美丽即将成为高龄剩女的嫁不出去的媒婆是丧心病狂的。 第233章 死是窒息,死是切痛 既然人体细胞都分化过,那这一切就再来得猛烈点,世界也将走向癫狂,当夜里朦胧的黑光换岗白天的暖阳,万籁俱静的无声是浸泡世界永不失效的药水,将世界的标本保存更长远的时光。 从白昼走到黑夜,从燥热走到露重,大家精力尽瘁身心疲惫,一怂怂一窝。 小号的声音由喜庆的欢快节奏,变为低低走调的葬礼风格。箫飒无暇顾及到,更不去指责吹号的人,他有婚礼举办的胜率小于不成的感知,自己都顾不上兴奋还要求别人? 女婿肖邦换成箫飒,南妮的离开帮助他将了肖邦一军,有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女儿,还怕没艺高人胆大的女婿不成,见利忘义利欲熏心不吃什么亏的白混冶自然意气风发,早早守在门口等候提亲队伍的到来好好款待。 箫飒下了马,姿势不帅气,死党司徒看这等同于摔下马,向未来的伯父问好。 他拍拍箫飒的肩表示热烈欢迎。它们对各自的第一印象都不好,因为阎罗王的挑拨,四大长老大半有敌对的对象。 箫慕和白混冶是有情仇,刚上到青山顶那天他给白混冶垫后的下马威。现在不是仇人是亲家,那点儿女情长的私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扛着彩礼的人由白府管家领着送进府里,由白混冶眼珠对箱子过目不忘紧抓不放和发自内心的笑意,可看出他着实非常喜欢女儿嫁给箫飒,彩礼价值不菲,默默盘算着数量。 这些东西对白府来说是凤毛麟角,由于白送的白混冶的开心不同寻常,嫁女儿了最后一个孩子感伤抵得上欣悦,他意识到自己嘴脸不好看马上换了一副交际脸,慈祥地对箫飒和刚下马车的媒婆与司徒笑。 我们去府上转转?白混冶太重视女儿茧蝶,干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不交给手下去做,怕一有什么惹得箫飒不愉快的举动闪失,这桩婚事就成为全岛人看热闹的笑话,成为别人永远对他和心爱女儿指指点点的笑柄。 这儿的装束非常有情调,也给树系蝴蝶结,下人们的衣着都很卡哇伊,看上去白混冶不是这般优柔寡断的人,许是为了这次心中将其放在至高无上的婚礼特地筹办的。 白府比物尽其用的箫飒金玉其外多了,用的什么都是极好的、限量的,大贵族生命与生俱来的丰富多彩过的有滋有味,他们箫府顶多是原汁原味。 心,追根溯源是灰色的,箫飒晴睛画面七彩斑斓,显而易见的不同放在眼里过一遍就好,该自己待的地方自己的根需花心思努力记住努力背下来哪是哪。 又不倒插门,他日娶了白茧蝶只恳求能长长久久在箫府住下去,保障茧蝶继续过她的富足贵族生活,不要穷得一毛不拔就好了,也不好恨箫慕什么。 司徒连箫府的角落都没逛遍,不要说这比箫府大了好多更蓬荜更生辉的白府,像来到一家货物超过一亿件每件超过一亿的店铺,饱饱眼福也是好的管他什么用眼过度。 在吞没白天的黑暗里,白府似是世间唯一一盏灿烂的大灯笼挂在山上,同样又是一面庞大的反光板,将阴森森温度低的月光收入丹炉后,凝练成耀眼炽热的炎日,射中每个人都赞叹不已的两颗至励丹药样的眼中。 紧锣密鼓搬彩礼的手下忙活完毕,管家邀请众人进入厢房好酒好肉招待大家伙,几个重要的人物坐在主桌。 主桌上主要人物有箫飒、司徒、花机、白混冶和他几位贵夫人。当事人茧蝶不在场,饭食由丫环送到闺房。 宣布成亲的那天起,箫飒就不能自作主张和白茧蝶碰面,一些重要的问题两者也不能当面沟通对质,他连问茧蝶说完那句她要和他成亲的话后即刻想反悔的机会都没有,这真是一门奇怪的学问。 名义上的用餐通常有名义解释不了的谈话过程,吃饭施加给晚辈的压力一般是听长辈的念叨与问句。 白混冶和她几位长舌的妇人磨磨唧唧妇人之见,什么要待混冶好一点,不然让他吃饱了兜着走。 话虽说的离谱得婉转,可在箫飒听来这比筷子还直,尤其那几个不是茧蝶亲生母亲的妇人带着眉飞色舞的风采教育她,其实心里笑开了石榴却在假装关心茧蝶。 茧蝶就是她们负担释放的茧或蝶,她是被白混冶千丝万缕的父爱缠绕成的白茧,在重重的包围外快快乐乐活着,而那群攀不上如此殊荣的女人们将是裹在里面变幻形态的丑八怪,当她空空落落的离去,她们便是嘈嘈切切倾巢出动的白蝶,尽情吮吸重归自然界的甜腻,之后迅速灭亡。 箫飒哪有在认真听,心里一直默默重复着这样一句话,寡人之疾你们不懂装懂。 有史以来第二吃的不尽兴的晚饭,第一就是那次不明不白醉了酒逼供画押,醒来就说是箫慕儿子那夜,全是任性自私又可恶的人。 一顿噩耗终于结束,确实像一场吃坏老鼠肉的劫数,红颜劫啊! 白府面积大楼层高,派发给箫府每个手下一间独立的卧室,在箫府他们还没有这种待遇呢,都是几个人挤在一块睡大通铺。 新郎官箫飒额外获得一间将近一百平方米的超大房间,床上的垫子是稀缺的豹皮,每每看到迷惑人烟的斑点豹纹,他总想嗷嗷大叫一声然后冲向猎物的屁股,别热脸贴冷屁股赶紧掉头咬断脖子,享受努力一周取得的丰厚回报。 夜深人静箫飒悄悄溜出门,像只潜伏扑杀猎物的猎豹,彰显出全身上下优美的肌肉线条,肌肉不用来秀力量而是尽力压低脚步声,惊心伪造无人的宣布。 有时路过别人的门口不小心踩到会发出响声的物体,箫飒会学猫叫两下,豹也是猫科动物嘛,没什么大不了,学狗叫也可以,都是四只脚一条尾巴的嘛! 肩胛骨高高隆起,箫飒感觉到自己就要超越六界成豹了。 扫兴的是来到白茧蝶的闺房前被眼光犀利的门卫拦住,说要当忽悠人的小偷秉公处理,箫飒说他是姑爷他们才放开手。 姑爷的名号不错,见上次用当挡箭牌有用,箫飒又拿鸡毛当令箭,以准姑爷之名要求他们放他进去和小姐谈天说地谈情说爱。 门卫说老爷吩咐过我们不准放姑爷进去,即使他硬闯入也有奋不顾身拦住或者同姑爷姑奶奶,不,小姐一起在房里大眼瞪小眼。 告辞——大步流星走开,箫飒受不了几个人在房里看着他和白茧蝶,与他们无关,倒是好想实验实验干卿卿我我的事他们也看吗?不够豁达。 趁他们不注意箫飒偷偷摸摸绕到窗前,用指关节轻轻扣扣窗门。 是谁——屋里传来白茧蝶提心吊胆的弱声。箫飒没发言,嘶嘶学了几句鸟叫,希望敏锐的她能从暗号中的语调听出他是谁。 白茧蝶义无反顾地开了窗门,东张西望一眼的黑暗却看不到发出声音的人或者小鸟,窗台蛮高的,以为人藏在窗台下想蹦出来吓自己,她俯出身子往下望,没有,以为小鸟藏在树梢间嬉笑自己,她抬头眺望,将手中的小物件扔过去,没有移动的身影。 关上窗门,侧卧在床上,泪水沾湿了枕巾,哭了一晚上误以为是他来了,那绝情的眉目,那不属于自己的拥抱,肖邦,好狠心。 什么都没有,那是什么? 可恶啊,差一点就见上面了,这比单相思还痛苦。 箫飒坐在房间的大椅子上,肘关节撑着椅子手,半握拳状态的两只手手背贴着太阳穴附近,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幕火就大。 就在窗内有了回应响起脚步声时,四个悄无声息走来的大汉子,分工抓住他的四肢将他横着举过头顶,并且顺带用抹布塞住他的嘴巴不准他大喊大叫吵扰到谁,罪不容诛无人投诉,他就被搬回椅子上坐着了。 鼻孔用力地擤出一股让他想打哈欠的气,坐着的是大宝座,箫飒习惯性盘上腿,这张干净的巨型椅子不多踩脏几脚心里不舒服,就好像他们不讲究把一块肮脏的麻布塞入他嘴中,到现在口中都是恶臭。 就如他的脚踩不脏普通椅子,但这种金贵的座位一踩一个废且不能废物利用,皆是同样的道理,真想让他们看着自己毁,让他们尝尝什么叫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吐出去的口味,味蕾接收器已报废。 窗外的月色如天堂泼下来的洗脚水,如那广寒宫嫦娥和玉兔倒下来的卸妆水,听说熬夜不但不会变美,还会变狐媚。 “给我去死吧!”箫飒跑到窗前,对窗外蹲在树干上叫春叫个不停的山猫呼噜噜批斗,真是小看了这群骑在人头上的小动物。 山猫临终前的叫声撕裂的春天的美好。 终于安静了,洗脚水和卸妆水交织在一块在窗越积越高,淹没了房子,嗅到的味道不止臭不止香还窒息。 溺水的箫飒躺在床上嘴巴咕嘟咕嘟冒泡,梦里的夜色全是与非的血泪,流遍了全身取代了他的鲜血,女生的血液似乎比男生的低半度,疏肝解郁,只察觉不明显的半度低温冷藏了所有。 太多的心事像列队的蚂蚁,听着领头吹出的口哨举家搬迁,它们走得很慢很慢,世界一圈一圈地转,世界缓慢它们也走不完。 天花板高得像深蓝的天空那样遥远,又像狙击他的炮弹在调整角度,在被淹死前一秒一声令下快刀斩乱麻,将他射得千疮百孔,临死前身体被炮弹的穿透力驱使下还在不知廉耻地摆动。 死是窒息,死是切痛。 第234章 同心绳,情火 日落西沉几遍,斗转星移几圈,问汝知否,光阴流转破万卷。 耕耘尘世繁,逐游时令忙,自不由啜泣,时光雍容等闲。 想要听听地狱的光阴吗,大海回答不了,因为众口难调,而那阎罗王 ,那最强的判官,好像又不擅长和谁推心置腹。 并没有在白府逗留多久,简单的沟通交流,白混冶给箫飒等人开了道直通箫府的千道门,让他们免去奔波的劳顿。 邀请花机主持大局不切实际,没派上什么用场,司徒恨死了无功受禄的人,好吃懒做还捞了一大笔雇佣金,钱得来易如反掌的人不可理喻。 白混冶积极和女儿沟通,说他阅人无数,不会看走眼让她遇人不淑的,白茧蝶说他撒谎,存心为了利益,何必把话说好那么好听。 回来,箫飒全身心投入到人生大事的布置会场,忙起来就想不了什么,不愁什么。 这儿成了红色的海洋,府上人员与人为善酷爱挖陆造海。 一寸光阴一寸金,金子到不了手只好被收入别人囊中,他们也为不了自己买来时光。 成亲的日子到来,府上人潮拥挤,人们脸上堆积着笑容,像落叶层层叠叠,祝贺声一声更比一声高。 统治船岛的三巨头也来了,孟婆包括慕容他们都来了,地狱的名人圈大半到临,除了箫慕老死不相往来的宿敌和不食人间烟火的阎罗王。 大家遥相呼应奔走相告,份子钱能将一不大不小的中等房间塞满,结婚真是能趁机大捞一把的机遇,但与挑战并存。 箫飒胸前绑了朵新郎官的大红花,带子系在背后,他看见自己这副装扮时,嗤嗤笑了好长一段时间。 大红花还是好兄弟司徒莫测帮他打的结,司徒一腿踹在他屁股上,手用力绑紧丝带的时候脚也发力,勒得箫飒晕厥,屁股上肯定有个鞋底凹槽的红印,看在大喜之日骂人不吉利的份上姑且绕过他一回,以后也要去他婚礼上大闹一道。 箫府有个主堂,箫慕和大房妇人已作为长辈入座,笑口常开好事就来,等在门口迎客等到新娘花轿的箫飒和儿媳妇白茧蝶前来奉茶。 观者如云,守候在门内或侧门外两旁,主堂内有盆燃旺的火,需要相亲相爱的人才能灭掉,要想见家长,他们得熄灭这道将门密密实实缝起来的红烈情火,若不除不掉这道考验情爱极其有效的火的名字就该反过来念了。 箫飒看到那道门心就极忐忑,明知自己没有那么喜欢她,更因为他真心夏欢的人是肖邦,那点点的愿意大概只是物超所值的外貌误导的。 来的很迟的肖邦作为没替任的长老,以尊贵座上宾的身份坐在主堂的椅子上,观看火门外明明赫赫的一花一草,像血雾。 伴随着另一走动锣鼓方阵的到来,迎娶的白茧蝶在陪嫁的妓女的扶持下走下花轿。 入迷地看着她,看着她,箫飒逐步屏住了呼吸:维护那一刻的心跳不被下一次跳动震走,即使看不多清她那张化了淡妆清秀的脸,也有美丽的胚子在春天萌芽。 白茧蝶从头到尾的衣着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素雅的白,不会显得太庄重也不单调低乏,在和煦的风光中下轿车的姿色卡得刚刚好,真不愧为小岛进入前三甲的美人。 头顶是白白的有微小洞口的薄纱,洞口笑得似有若无,薄纱的边沿垂下长短不了的珠帘,那些透明的珠子雕刻得不大不小不圆不扁,在她左手借放在丫环手下,右手轻提裙角时,珠帘随着身体先一侧的下倾而小幅度的荡在一边,露出她略带某种异味笑意的脸蛋,珠子碰撞发出风铃般清脆好听的声音,耳洞上戴着那日箫飒为她戴上的青瓷耳坠,优雅知性,她皮肤白,在全面白色的衬托上相得益彰的突出耳环的形单影只和总体和谐,在她站稳后包括走起路来,珠帘们轻轻摆荡,再也露不出她的脸。 一切都是刚刚好吗,好像一切都有合理的理由,并且做了充分的准备。 愣头愣脑的箫飒眼中急速掠过一只蝴蝶的白影,直到她飞走后他的瞳仁中依旧蹁跹她曼妙的身姿,是任何人都模仿不了的独有魅力,真是对美留恋不舍的人啊! 仆人喊醒墨眸中春暖花开的像,对成不成亲若无其事的箫飒,一袭黑礼服的他脑袋一晃,回神迈进门槛快步追上白茧蝶,将跟在她身后不会走程序的傻丫环傻姑娘拦在原地,他追随。 箫飒腿比较长步子迈得也比较开,三两步就追上了茧蝶,小声说吉时就到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到,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 白茧蝶愣住,扭头看了左边的箫飒一眼,什么也没说。父亲比她早到。 不会傻到去告诉中途肖邦钻进他轿子里,她扭开泪阀哭得稀里哗啦的事。 那一眼,沉痛地重击箫飒,双眸寒冷的光弯曲透过珠帘聊胜于无的避遮逼至他的目视,那像一把伞,一撑开就是枝繁叶茂的古树的伞,将两人隔开担保安全的一定距离但不至于彻底走开。 伞的远程撑开,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溅给他一身扇面的雨水,分不出是春雨秋雨。 前方有个开叉路口,主堂在左边,箫飒怕地大物博白茧蝶人生地不熟,自告奋勇动示好。 拉着她小巧的戴了银色细手链的手腕走转弯,怕她误会什么,即刻放下莽撞的手,举着好像在说我碰你一下没什么非分之想,也许是有。 她不说什么,接过路边汗流浃背干着急,看见人就冲上来的花机递给她一端的同心绳,箫飒也乖乖地领好另一端,媒婆领着他们穿过路两旁的人群走到情火盆前。 同心绳是由古老的风习演变传下来,古时的人们都要牵引中间系了朵大红花的红绳子步入婚姻殿堂,现在为了增加看点,改变旧传统发展为新风尚。 他们现在牵着的是一种无色的水布,将流水固定为同一形状又不会从手中泥鳅翻身溜走。 人群的喝彩声顶呱呱的大,人们不由自主扬手拍掌或将手塞进嘴巴里吹口哨,来闹婚时心潮澎湃。 箫飒看到了司徒、看到了落姿、看到了郁秽、看到了郁婉、看到了不安、看到了顾先生沐木姐和不再小的大皑离看到郑雨霞和另一位船员,是的,他们难得都来了,众人团聚一堂。 缺少的是箫昊梅苏和故人应与非,他满心欢喜时心也如刀绞。 朋友给他们鼓励,箫飒和白茧蝶伫立在门前,火没有热气他们也不敢过去,主堂内多张人脸在火光中乱糟糟地扭动。 喊箫飒快点吻白茧蝶测真情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他在茧蝶耳边呢喃一句冒犯了。 尽避看不到她刘海下的容貌,却也可以清楚地看见她两边脸颊连同后面修长白皙的脖颈整个都红了,嫣红透白的煞是好看。 花机的美貌固然是上乘的,司徒想,光是这白衣弟妹端庄的背影就胜她几分,别提那音容了。 茧蝶的身高在女子中说来应是高挑,箫飒的嘴巴比对过去正好到她细腻的额头,免得拔开珠帘被他人花前月下的睛目偷去她新婚之日的容貌,他扶住她的后脑勺倔强地将她的脸埋在自己颈窝处,身体贴近。 两边的人笑得很放肆,都说箫飒藏着掖着不让人看到新娘子的美貌啊! 他宽阔如平野的胸膛里的心脏,像只跳到河岸上不愿任人宰割的鱼活蹦乱跳,白茧蝶双手紧紧地捏住同心绳,脸上是羞涩的颜色,关节发白指甲戳进身子里,手上的水渍不多,好像这样就能给她心理安慰,将矛盾一死百了输送到那,无色的水绳就能有色生动。 白茧蝶的呼吸轻柔却如雷鸣般轰动,她每次呼出的气体是三十七度的狗尾巴草挠着他的脖子下方紧致泛红的皮肤,让他有舒服的痒,他的眼似只玉盘盛有天地白茫一片的混沌琼浆。 牵着同心绳的左手像玉带环抱她细腰半圈停在她后背的尾椎处,右手拨弄开她额头上费事的珠帘与零散的碎发,只腾出一小块寸草不生的空地。 她的感受深刻起来,箫飒温暖的唇在瑟瑟发抖再到平稳的贴在额头上,几乎像两块黏土融为一体。 人群再一次骚动起来,发声感慨着,他们听到,同心绳红了,只红了萧飒左手那段,他的手有温度,她的后背温度也上来了。 在他们近身的接触展开时,主堂门的情火已经在撤离,像欲火的它们来到两人的身上逛了逛,依序进入接收动情处的同心绳,可门上的火只消失了一半,下半部分没有火,上半部分的情火仍是嚣张。 人们议论说白茧蝶用情不专,她手上的绳子没红,箫飒左手绕着她的头顶逆时针转了半个圈收回成命,与她保持距离,嘴嗫嚅着同样在感慨这不可思议的一步。 火聚集在哪一段并不代表牵着那一端的人就不动情,反之牵着毫无变化那一段的人不一定代表没动心,但人们就爱强词夺理,非得说错的一方是紧握无一丝变化一段的白茧蝶。 无从查证,箫飒看着那些流动的红水,匪夷所思起来,人们都在议论谁没动心,而他想的东西恰恰相反,究竟是谁点燃了那只黑暗中的火把。 两个人都不喜欢彼此吧,那么是谁,那个点燃了一盏火把就照亮了两人世界的人是谁,这种东西分不明白,都有点喜欢都有点不情愿,谁知道是谁最后借来了月老的火种,两人隔着晃荡的珠帘茫然相顾,那个擦燃火彩的人究竟是谁,是谁,是谁…… 在分不清楚对错前,箫飒讨厌他人用粗疏鄙陋的语气说谁不好,他想证言是他不喜欢白茧蝶,可是转念一想,这并不是担当吧,有什么可争论的。 他开始集中意念想办法,同心绳上无什么各一半喜欢可言,事到如今却只能用用这个土办法糊弄他们。 主堂内也有嘀咕声,外面的人都听不见。 箫飒转过身面对大家伙,想开口说话时却被人远端点了哑穴,回过头奇怪地打量白茧蝶,看她畏畏缩缩的样子,点穴者就是他了。 白茧蝶恢复他的通话功能,轻声细语快叫箫飒别说,想想应对的措施。人们就爱议论表面的东西。 又面对主堂众人,他们不想再做什么亲密的事情,又不知怎么化解尴尬的局面。 分什么爱与不爱,闪婚的人情感可以日后慢慢培养的吗,主堂内的人都是救星,他投去求救的绝望神情。 看宝贝女儿受尽非议坐不住的白混冶快一步做了法,让上半部分的情火进入同心绳,一条血红的烧着火焰的水绳正式诞生。 不快的人脸上的疑惑逐渐被戏之浓缩的精彩激发出嘻嘻哈哈,个个喃喃自语,原来羞怯的人得多等一会儿呢! 情火门是火盆里特殊物质晒出来的,主堂的门没设门槛,可由于要迈过余有灰烬的火盆着至脚踝白长裙的茧蝶遇到不少难题。 看到她走不了箫飒弯下腰提起轻盈的裙摆先着手让她过去,滞后的箫飒也过来后她跟着他慢慢进入。 在场最高兴也最伤心的人无疑是白混冶,看着女儿长大成人然后离开自己嫁人有苦说不出,悸动得老泪纵横,几十年前他一双儿女耳提面命,在义务前往探知地狱边界的途中不幸丧生,连尸体也没运回来,几十年后喜得千金,如今又是人财两空,不汪汪哭才怪。 白混冶的哭相极大地触动茧蝶心潮,她落落大方的步子几步扭捏。 新婚燕尔走后,那些人将过道围得水泄不通,主堂门就那么大,边边角角看不到里边的情况。 这里的传统有婚后抛绣球幸福到永久的说话,白茧蝶抓住一个绣球往门口抛,第一个撞在门框边不算,第二个投出去后正好落在司徒手中,他没有刻意抢,是左左右右的人把他挤在中间所赐,就像草种一朵花,大家都来忙簇拥。 慕容在厅内,何落姿大方对司徒说了声恭喜,人们抱着拳纷纷送来祝贺。 敬酒喝茶收红包一气呵成,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就送入洞房了。 外面的人等的就是这一刻,撸起袖子要闹婚抢新娘,一到这种以一敌百的时候箫飒心就痒痒,再感伤也会变成小孩子的性格。 笑得开心也要玩尽兴,箫飒学着放手一搏的他们撸起袖子,咧着嘴将惊慌失措高嚷大叫的白茧蝶水平抱起,然后不顾一切地往厚厚的人群冲去。 人莽撞地抓住茧蝶的小胳膊小腿想把她从箫飒臂弯里拽下来,幸好箫飒前些日子练壮了,把她有爱地护在怀里帮她承受风吹雨打。 怕他们这群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弄疼脆弱的茧蝶,箫飒一般用倒退法背推他们,人墙像浪一样被推着往前走。 后边的路程还有一大段,人群蓄力后期截断,前面就没发几分力。 第235章 火烧云的温度 人潮的外围是不想瞎掺和的司徒、郁秽和何落姿,他们干脆认命掉头往婚房走,不走太快,按照他们的节奏各自行进,维持三米左右的距离。 今天的箫飒格外不同。听到他爽朗的笑声,司徒感慨,他们就这样领着头带着一群倒走的猢狲们,向着婚房的方向前进前进前进进。 怎么不同?何落姿问。 说不上来,就是不同,与他离开我几个月之后重见面的感受还不同。 送给你。何落姿接过司徒给的用红绳子扎好的花卉,这是用绣球换的。 绣球既祝福新婚的人又祝福接到的人,那人可以换捧鲜花送给心仪的姑娘,好事成双,一定会成功的。 郁秽事不关己的眼神,延伸到天空的晚霞,用晚霞照在每个人脸上的彩色光,审视他们的心理。 女方如期而至,时间已是下午,赶完一系列仪式,太阳也将沉下去。 白茧蝶怕摔,抓住他的胳膊,他知道箫飒已经尽全力抱住她,她觉得要互相抓取才有更温暖更坚实的安全感。 箫飒抱得她很紧很不舒服,他也被她用力地掐,咬牙切齿哎呀呀,但这些与欢慰比起来是不痛不痒的痱子。 眼中不漾白色涟漪,耳膜受到的只有珠子乱荡发出的喤响,他能听出被上帝不小心打翻的颜料,渲染了整片天空映在珠子上的色彩,是如此的丰富、如此多姿。 箫飒背对着他们往后墙撞,茧蝶的头随之摆动,脸有时近距离接触他似厚钢板又正好有护住她脸不受外伤的柔软度的胸膛,晚霞渐渐黯淡,脸一圈一圈变红。 侧点身子往后跑,他时而踉跄,有时底子好能够及时调整好重心,要么是摔死自己也不让首先倒地的那个人是怀抱中的女人,万一磕破点破败了相就不好看了,他怀中的女人一定要是好看的。 窝在他怀里是从未体会过的安全与温暖——白茧蝶。 忽然动起恻隐之心,她着迷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一个让她依靠的人是一架马车,在车水马龙繁华的街市中一往无前横冲直撞,为了那个心窝,真是一件感动得不能再感动的事。 往上看,箫飒的短发在运动中松乱地飘洒,碎碎的真是好看呢,那些晚霞像用肥皂搓出的泡泡在他头发上括约出有形状的光圈,他不是人他是能让人踏实的神。 天色暗了一点,眨一下眼又暗了一点,初春的天色暗起来飞快。 司徒拍拍眼前的飞虫,刚要张嘴叫她们两个小心飞虫钻进眼睛,嘴巴就进了几只小虫子,呸呸呸! 不知拐了几道弯,走过几座小石桥,几道鹅卵石大小和颜色不尽相同的碎石路,穿过最后的三角形的院门。 三人坐在司徒房间门口的几节梯子上观看走了几百米路就面红耳赤的他们。 这些可恶的人类没玩尽兴,开始使尽浑身解数阻扰两人入洞房。有些提前打了退堂鼓的人走进门,兴致一来,又有力量加入此场博弈。 箫飒气喘如牛,步履艰难寸步难行,白茧蝶默默为他加油,他就要泄气了,吹弹可破的人浪变回牢不可破的人墙,阻挡他一次次的进攻,人还不停像把她抢下来,她又蛇声鬼叫,传遍了分立小院。 司徒露出欣慰的笑容,何落姿和郁秽也在笑。 白茧蝶还可闲情逸致看天,火烧云的火和艳丽的色彩一去无影踪,可那温度总归残留在某个触手可及的地方吧! 她白皙的脸上、手上、身体上早就被天上那位画家画满了一闪一闪放光明的星星。 力是次要的,依靠顽强不屈的意志,箫飒硬生生把人群推后了几十米,他们堆积在楼梯上过道上。 箫飒停下来呼呼大喘气,缺氧到恍惚,先是轻飘飘,后是沉甸甸,到现在白茧蝶酸胀的手上已没有存在感,他在蓄力准备一下子攻破城墙冲进门把门一关。 这样的箫飒比那种正儿八经的形态迷人多了,他可以没心没肺哈哈大笑露出后槽牙,他可以掏心掏肺同心同德不顾一切地保护一个人,他可以五脏俱全默默地承受很多但绝不迁怒或者迁就于人。 三二一,心里打着节拍拍默念三个数,一的声音箫飒转身往前跑的时候发了出来,“一”向停马的“驭”过渡,忘记了有阶梯存在的箫飒来不及在空中转身,两个人一同倒在阶梯上。 茧蝶横着身子,脑袋在棱角处一磕嘭一声后两眼一闭,宛如整个世界塌陷,终于体会到箫飒的痛。 膝盖触到阶梯边角的箫飒将一声嘶周而复始地拉长。 人满为患,围观的人群将他们缠绕成几层的大圈。 他们伸出手,脑袋有些蒙,看起来像是很缓慢前行的鬼手。 箫飒用手拍一下脑袋,张大嘴巴大哦了一声赶紧起身将错位压在身下的茧蝶拉起来,他的动作顺利将慢镜头模式切换成几倍加速。 就这样起身抱起人找准人少区域的漏洞,冲破没有一丝防备的人与人的孔隙。 用肘关节强行撞开门,把臂弯中揉着脑门的白茧蝶插秧苗一般栽到地上,她整个人软绵绵的,箫飒先关了门,再去扶她这个不是不倒翁的波浪秧苗。 司徒作为旁观者大饱眼福,看到独霸一方汗如雨下的箫飒抱着她英勇无畏撞门而入,闪电般关上门,而群众演员们干瞪眼,糊里糊涂地挠着脖子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甚至有几个人发生口角。 箫飒背靠着被很多人拍打前一步锁好的门呼呼喘气,手摸着脸上的汗水,没想到当个新郎官这么难呢,希望他们不要把门撞破,不然晚上都不能好好的洞房花烛夜了,比对,他挥手心愿已了地打着脑袋,想什么呢。 白茧蝶像软乎的泥巴马上摊下,他一定是只没变态好在蛹内就被人倒出来的液体,箫飒行有余力将他揽好,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没想到又和她一起摔下地板,垫底的又是她,终于又体会到箫飒连磅的痛了。 老弱病残的箫飒将冷若冰霜的白茧蝶牵起来,拍拍屁股膝盖上的尘土,互相搀扶着走过红红的毯子来到换掉了小床的大床前。 茧蝶被连摔了两下,摸着被珠子压出凹槽的后脑勺人都傻了,对箫飒来说,这是个喜感中带点性感的动作。 她转身后腿想触到床边坐下,床底有个突出来放鞋子的木块,很不幸又被绊到,情急之下奇迹再现,跌跤跌上瘾了,她搂着体力不支腰背酸痛的箫飒脖子又是一倒。 温暖的烛光下,有厚实的红棉被挡住硬木板,总算好受了点,重见天日。 倒下去的时候箫飒吻到她的鼻子,茧蝶吻到他的下巴,离嘴巴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箫飒眼睛瞪得牛大,不是吧,好可惜。 茧蝶迷迷糊糊张开眼发现箫飒如此看待自己,把头一歪,让箫飒亲新新的棉被去。 离开了嘴,鼻子就发挥了大作用,那股浓郁的奶香味抢先一步占据他的嗅觉,那夹有青草味汗水味古怪但极有吸引力的味道也像烟钻进她的肺,两个只狗认识新朋友的方法就是这样嗅来修去。 拉大视线,将眼神放在门外,门上长了很多只耳朵。 缩小视线,拉回婚床上。 白茧蝶缩回她搂住箫飒脖子的玉手,搂着太阳穴唉声叹气,脑袋里的液体都变成了水银毒害她每个感知苦闷的细胞,这没有喜感只有性感了。 箫飒撩开碍嘴的珠帘亲了她嘴巴一下,然后一本正经滚了几个圈然后坐起来,没做什么亏心事似的眨眨眼睛,仿佛掉下了一些老鼠偷吃饼干粘在胡须上的碎屑。 他离开的时候脸上一滴汗掉到她的眼睛里,像倒进眼里的醋叫人瞎了眼。 天花板好像一块饼干,白茧蝶心里毛毛的,总感觉有碎屑掉到睫毛上,要翻白眼。 她想骂人来着,可想到一路上他的保驾护航和自己的事态就怒不起来,贤良淑德呢? 找话题好难,箫飒撑开嘴巴龇牙咧嘴,指着她的盖头吞吞吐吐地就说了,你这什么固定的,人惨了都不会掉。 茧蝶用力抽了他的手臂,因为抱了她很久所以酸疼,又被一拍箫飒鬼哭狼嚎,门外的人忍住不泪奔。 呃,嗯,呃,春日到了,虫子变多了,你要不要擦痱子粉,我准备了很多的。 没想到粗心大意的箫飒会准备这些,表里不一的人,不不,应该是用心良苦秀外慧中细致入微,别辜负了。 谁说呢,这还不是因为箫飒怕晚上被白茧蝶罚出门外站着睡,免得脸上出现叮包毁容准备的,书上都这样描绘表面文文静静、内面住着一只母老虎的表里不一的女子的,形容周到,兴许还要稍胜一筹。 我帮你擦,箫飒细心地为她擦痱子粉。茧蝶说别涂太多,他说放心吧,涂得薄薄的。他们已从夫妻关系上升到革命友谊。 放下痱子粉的盒子,箫飒看着她的裙子,问,还需要我帮你擦吗。 乱来什么,白茧蝶应激性护住胸膛,口齿结巴,你要干什么? 你身上太多泥土,帮你拍拍!箫飒朝她翻了个白眼,思想上的觉悟体现出一个人精神食粮的手头紧。 她站起来了两只手平举,转着圈给箫飒扫尘。穿白衣最容易脏了,照你这样一天能把我的红被子弄黑,不过,嘿嘿,你是最美的穿白裙的人,有没有对我的审美感到意外?不理不理,管他自娱自乐。 你盘腿背对我坐上去。茧蝶侧着脑袋不解。我帮你揉揉太阳穴,脑袋被撞了几次,小心听小骨裂开,看你的样子应该有点耳鸣,我的手是神仙手,帮你揉揉可以缓解耳鸣症状,他执着上手。 按要求坐好,被谁按太阳穴都是舒服的。箫飒用他那一套歪理论为她花式揉太阳穴,有时拉她的眼角演示狐狸眼,她基本上没相信过他什么。 茧蝶想到他脸上汗液密布,从身上掏出块手帕为他揩,这没有三思而后行的自发的温暖举动,两人腼腆垂眸。 待会儿开宴了,我得去吆喝吆喝,招呼招呼,你不去的么?箫飒问。 哦,我父亲说我留在房间里等你回来用称的木杆挑开我的盖头。白混冶原话。 嗯,据书上记载,你们都是坐上一晚等醉酒的夫君归来的。 你看的什么书?茧蝶咬住下唇~嗯嗯。 就是那些书咯。箫飒无妨。我看得很认真,研读,所以记住了。 呵,不审题,离题,总之盖头就不能动先。 这样,我怀疑你的盖头是长出来的,竟然扛过了一群尸变的追杀。箫飒动手拔了拔盖头,仍旧掀不开。 废话,我在用我的意念控制它万无一失,要是今天被别人男人看到我掀起盖头的样子,我就是史上最失败的新娘了。她说着抽了抽鼻子,很清的鼻水涌出来,连肖邦都没看到呢! 待会儿,你要记得配合我。箫飒低下头认真地说,咬住上嘴唇等候回答。 傻瓜你啊,我不掀起盖头,我要杀人偿命啊!哎,愚蠢得无药可救。 我该走了,舟车劳顿,你睡会吧,我之后会来为你护疗。觉得怎么样,好点了吗? 好多了。茧蝶舒了一口气,今天中邪了,和一个不熟络的男性说这么多话,大概是潜意识把握最后和正常人交流的机会,本性都要浮出水面了。 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左手撑着腰,右手摸着后脑勺,灯光不亮蝴蝶骨的轮廓清晰可辨,老态龙钟地呻吟形成波浪震慑到红烛的烛光,一开门后立即元神归位拦住众人出去把门带上,推开这群色鬼,玩脱了,咿咿呀呀的磁性高音很滑稽的传入耳中,变得更深沉。 箫飒出门和他们玩嗨了,领头的又是他们仨,他左躲右闪挤过人跑到司徒身边,用手搭住他后颈子,四个人走在夜晚来临前最后一束光线里。 哪有好多了,都是骗他的。茧蝶侧着脑袋用手拍了拍止不住耳鸣的耳朵,忽然嘎啦一声仿佛听见了听小骨碎裂的声音,她知道不是,耳道中传出剧痛流出鲜血,痛的她眼泪滚滚地烫下来。 她赶紧擦干血止住血,坐在床边流下更滚烫的泪。 小嘴开裂成孩子般的哭相,眯眯眼像一条流脓的痕,她哭着捶膝盖埋怨自己,注定是个不幸并且祸不单行的人。 天黑了,火烧云照人的光彩和暖人的温度不在。 用力过头,耳膜破裂,一只耳朵失聪。 第236章 独木桥,阳关道?! 一个人留在房子一动不动坐着的时候,白茧蝶想了太多太多,剪不断的流水,诉不完整的两全其美,她纠结于要不要为父亲或者新上任的这位爱得不深的丈夫留下来,或是固执己见逃离人间悲欢离合。 陈年佳酿一杯一杯地敬,这桌喝完去那桌,箫飒微醺,昏昏沉沉,若是高度酒,他恐怕早不胜酒力,来个不省人事给大家看看。 大家的祝福与恭喜箫飒心领,大厅里的人尽数离开后,司徒搀扶箫飒回到院门前,他走开让他自己摸回房里去。 有天旋地转的体会,箫飒东倒西歪走了几米,上天下地后继续朝门口走,今夜的箫飒格外明朗,每处都有人落脚,有足够与月光抗衡的烛光透过纸糊的门窗。 箫飒推开门进去又把门带上,他动手搓了搓眼睛,有点看不清路了,喝成烂泥,茧蝶扶他到床上躺着。 又不会喝酒,明知喝酒伤身,你喝那么多酒干吗?她感伤地说。 你怎么哭了?箫飒勉强支持身子坐立,坚信听到哭腔,揉揉她的头发。 没有,哪有。嘴倔。茧蝶泪痕如白霜,憔悴挂坠。 让我看看,手扒开珠帘,箫飒看到了血痕,酒精影响视觉神经,你眼睛怎么流血了? 白茧蝶举起手背擦擦脸,你喝多了。 我没有,我没有。箫飒赌气,用手使劲擦她脸颊上的血虫,醉酒了也扯着嗓子温柔地说,没什么好哭的,你不想嫁给我不可以不嫁给我的呀,我们没喝交杯酒,我没掀你的盖头,可以不算正式夫妇吧! 可是你亲了我的呀,你反悔什么? 好呀,你既然决定嫁给我了,就不许哭。箫飒食指朝天说。 我没有哭了。说完白茧蝶又情不自禁哭出声来,把脸埋在箫飒腿上,始终觉得自己活得特别不顺心顺意,是喜是忧都只能一个人扛。 可是现在不同了,箫飒是她的人了。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可以憋在心里,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是想借给肖邦,是不是不想离开父亲身边,你要嫁给我是你那天赌气说的,我可以不要你的条件,你两手空空的来也能潇潇洒洒地离开,我不反对。 真的吗?白茧蝶昂起头,眼泪像十五的海水不停翻涌,将哀愁将悲苦搅和进眼泪一同流出来,可眼泪的生产地是条成熟的链条,不可能流干。 箫飒有点迷糊没回答,怕开口说错话,紧紧地包住嘴点头,眼泪也一泻千里,眼里的茧蝶突然有了与非的错影。 不多想,他走到酒桌前将整壶酒浇下头顶,回头眈人还是不清醒,不清醒对不起两个人,头浸入洗脸盆的清水里,鼻子咕嘟咕嘟冒泡。 取下烦人的盖头,白茧蝶走到箫飒身边举起洗脸盆邻近干净的毛巾为他沥干水分,正要就寝的人感冒了怎么办? 热锅上狗急跳墙的意识被冷水洗的温静,她冰清玉洁的脸上终于不再是血红色,她水汪汪的眼睛再不是泻泪的源泉。 空气压抑,我们去外面聊聊。 他带她来到一座木桥上,周围是草地花圃和高大的树木,她的颊部像突然陷进口腔里,低矮的面颊将颧骨借喻高耸,能折返冰冷的月光。 这座桥下没有潺潺的流水,也不是什么河道,桥上普普通通的凹陷,修建桥的初衷也是为了好玩。 有一个你向我提的要求,你可以选择现在提或者永远不提。白茧蝶将自己的去向权移交给他,暗喻是现在不说以后可能没得说了。 有什么可说的?墨明棋妙的,泡过水后他醒了,为什么还跟他大智大勇说这些酒鬼能听懂的话。 选择多种多样,你可以夺去的肉体甚至灵魂,你可以让我陪在你身边白头偕老,直到一个人提前离开这个世界,连一口棺材都没有,你可以让我为你生一个女儿生一个儿子生双胞胎生龙凤胎或者生到全部都有为止,我们可有二人世界,你也命令我为你的一号妇人二号妇人到一百号妇人服务,你可以留在家可以带我去冒险可以杀了我或让我杀了你。她一脸庄重。 呵呵,越说越离谱,风华正茂的人尽说傻话。箫飒的笑在于不懂她怎么了。难道要我留下你,就是你给我机会开的那个条件,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你听不听无所谓,总之你现在想不想使用特权?她不想再多说多余的啰嗦话。 弄不懂怎么判定,这么好的特权怎能用在这上面浪费,得像钱找到最合适的刀口上花。箫飒否定。 料到会这样的,她淡雅的面容风起云涌,云影飘过后也不怎么晴丽。你我之间,互不相欠。进一步说话,你不说话提条件,我可就当作你不要了。 好像离她快公布的真相越来越近。箫飒风轻云淡的,又没什么可要求的,要与不要有何分界线,看开点,都一样。 那好,说定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反悔。接下来她说的话能让箫飒目定口呆,一霎那回归醉酒的状态——我们来抗衡彼此的心,在这座稳固的桥梁上背对背比试,若谁比谁更不想嫁不想娶谁,那人就可以先走一步,朝着面对的方向不回头走下去,这是个刺激的游戏。 我能使用不参加这个刺激游戏的特权吗?好像后悔已来不及了,他痛定思痛地捂住脸。 不行,说好了的,谁都不准反悔。 那我去上吊吧!烦不胜烦,心步入荒芜的地方,预知到会发生不寻常的事情,使他们一触即溃的夫妻关系伤上加伤,说散就散,她绝无虚言的笃定,让他没有勇气直视两人今晚将不是同床共枕的别离。 好了,不要再无理取闹了。白茧蝶上前一步,微微颤抖的手帮箫飒掸尽衣襟口的赃物,而后坚决地扭动腰部转过头,回绝他的缠缠绵绵藕断丝连。 优柔寡断谁都不喜欢,箫飒也背过身,沉沉地咽了口唾沫,像吞入一口刺,喉咙的痛感导入心脏,不规律抽痛。 两个人背对背站着,这样有人远去的时候谁哭了也看不到,这样有人远去的时候连一个背影也看不见,这样影子会带走所有依恋,带走主语和宾语的寄托。 既然都是背对背站着,他不去想她怎么想,自己的挣扎都顾不上来,或许她想考验他,看看他是不是真心实意挽留他。 箫飒在想要不要留下她,好像爱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把一棵种籽埋进土里,悉心照料,就会长出回报,好像爱不是记住一个人就不能放进另一个人在心里,好像可以同时爱很多人然后被很多人爱。 去或留是目前摆在箫飒眼前急需解决的问题,如果不回头的走开会不会伤害身后还站着的女人呢,如果一直傻傻站着不走又不像是心甘情愿,若是日后没给她足够的庇佑,那是更大的伤害,无论何去何从,错的换汤不换药,都是自己的错误。 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准备好,箫飒以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自身要往前走,譬如说等有朝一日他准备好了,他会和她在一起的,不论她是死是活,不论她是否送进他人的怀中,他都会背攻撕破一切阻挡他们的东西把她抱回来。 胸前的大红花具有象征性意义,箫飒眼眶含恨的泪在打转,宛如把发亮的月亮整个收进眼里,月亮在里面做圆周运动,双手负到背后配合着松结。 都怪司徒那小子把结系那么紧,心烦意乱的箫飒动手像在系死结,兵荒马乱,成千上万具尸体交错在一起一样。 解完结后,以泪洗面的箫飒神志更清,大红花落在地上没发出一点声响,动僵成铁块的腿往前走了没几步,站住喘口气又往下面走。 走下木桥的时候箫飒背信了诺言和誓约,他回过头去看她的身影。 大吃一惊,高挑的白茧蝶不见了,以为她蹲在另一侧因有角度问题看不见,箫飒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桥梁,一个大活人真的杳无音信不见了。 茧蝶,茧蝶。叫破喉咙,无济于事。 箫飒捡起大红花从桥的属于白茧蝶的这边跑下原路返回,小路旁是灌木和树林,他苦恼懊悔地跺跺脚将碍手碍脚的大红花扔了,快步往前跑,想追上她。 灌木丛伸出一只蔽之白袖的手,哆哆嗦嗦地摸到大红花,捂住眼擦眼泪,捂着鼻子擦鼻涕,然后塞进嘴里,呜咽着伤心哭泣,阻止声音像藤蔓般蔓延进他人耳朵。 怎么办,怎么办,一只耳朵与世隔绝,另一只耳朵势单力薄无法判断那叫喊她名字的人的方位,是不是说每听见一声叫就要耳听八方,而搜罗不到发声者在哪一方。 第237章 浴池 路遇司徒和肖邦,三个人一块走,严峻的事态像糯米酒慢慢发酵,箫飒负荆请罪把茧蝶不见了的消息报告岳夫。 因为唬人,以为是小两口打情骂俏捉迷藏,可都被他一一摇头否认,不相信女儿会在大喜之日明目张胆逃婚的白混冶对准箫飒的胸膛就是一踹。 倒在地上,那他就站起来,继续忍气吞声挨白混冶的羞辱,小不忍则乱大谋,再说她是因为自己的错误逃离苦海的。 随后由下人传消息赶来的箫慕指着箫飒的鼻子也是一顿臭骂,有些出自真心,有些过激的言论,他听得出这是故意装出样子给别人看的,他是他最重要的人,不可能为了白混冶的女儿,伤害彼此刚刚建立起来还不稳固的关系,即使两大家族联姻有很大的利益可贪。 不能,不能把这事传出去,要是谁走漏了风声,唯你们是问。还在帮该死的虚荣心说话,白混冶狂魔化了。 箫慕提脚蹬箫飒的腿。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找人。他在白混冶旁边的椅子坐下,一张和蔼亲和的笑容一年不变。开始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打也打了,骂也骂够了,箫飒与司徒、肖邦分头去寻找茧蝶的下落。天黑了,她不敢摸黑下山。那就还有希望,她还在府内,希望她不要做傻事伤人伤己。 箫飒找人的方法是边跑边叫,司徒和肖邦都安安静静地跑,时而有隐蔽的地方停下来翻一翻寻一寻。 三人寻找快一个时辰,最后碰撞在同一个地点,肖邦和箫飒都倒了,失重的月缓慢地向地平线沉下去,很缓慢地,沉下去。 肖邦和箫飒看见空手而归的彼此怒火中烧,动手动脚扭打在一起,都说你是伤她最深的人。 箫飒说是那天宴会上的不同意酿成,今夜无眠的局面。 肖邦说你血口喷人,是你晚上喝那么久的酒,给她的关心远远不够填满她的空虚。 箫飒说,有种你去填啊。 肖邦说,朋友你是来搞笑的吗,你的妻子让我照顾是想让我给你扣绿帽子吧!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做什么。场上仅剩的理智人,司徒忙着劝架。 废话少说,司徒也被拽进斗殴中。三人打得精疲力尽了坐在地上,嘴中发出奇怪的呼声和狼嚎。 花机慌慌张张地来了,捎来个口信,她说她路过一座下面有溪流养金鱼的桥,发现有个人在岸边打滚,近看那个人是茧蝶,头发滴水披头散发一袭白衣吓到我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怎么漏掉了那里,箫飒地拍脑门,心神俱裂,思绪纷乱,只觉得翻江倒海的乱。 司徒起身伸手拉起肖邦,这不需要我们去添乱了,去白长老待的地方等待。 好的,肖邦为上一秒的所作所为羞耻。 独白来到桥边的箫飒脸色蓦地发白,那笑傲一方的白衣天使陷进淤泥里了,卷曲的头发乱糟糟的,泥巴将头发丝丝相扣,泥土遮盖了脸上的粉白,泥土玷污她圣洁的白衣。 凌厉的笑声刀锋般割人泪腺,张大的嘴巴里全是污泥,笑声在这时又有了钝重的挫败感,她在岸边的泥地上打滚,身体大半部分没触到水,箫飒跪在地上多谢她没滚下水淹死。 这是箫飒不敢想象和承认的一点,就算在多年后回想起今晚的点点滴滴,喉咙依旧会发紧吧,依旧会控制不住眼泪黄豆般大颗大颗地淌下吧,可这是事实——白茧蝶疯了。 是只来自狂野的野兽,啃泥巴吃草根嚼落叶,学着各种动物奇怪的交流方式,骨节发白的手指珊瑚般扭曲。 四肢无力的箫飒爬到她身边,将她紧紧揽入怀中,这种暖和的温度过时,火烧云也冷却了。 入怀中就像进了监狱,一只野兽怎么能被关进监狱,她咬铁笼,她尖利的指甲抓铁笼,她咆哮铜墙铁壁般的铁笼。 实话实说,抱着她的箫飒倍受煎熬,肩膀被她牙齿咬得乱抖,像有一个老鼠夹夹在肩膀上,有一股力不断施压,直到刺破他的骨头,合上老鼠夹。 修长的手修长的指甲在后背上上下下扎人,每刺必中,像制作酥肉时十个铁钉的排插扎了一处又又出,扎人的人期盼肉下油锅时皮能起泡,才有入嘴时绝佳的酥脆香口感。他也不明白,脑子不仅乱成一锅粥,更成了一套美食秘籍。 哭了,相拥而泣,震天动地地哭了,笑了,本来应该是相拥而眠,战天斗地的笑了。 眼泪与深邃的井口般咕嘟咕嘟冒出来,在她满是黑黄泥土的脸上流成千万条干净的泪道,像流水浇灌的荒地,旱了之后总会涝,她觉得脸脏脏的,却没有想到脏是什么意思,也没有要去清理的想法与念头。 哭得差不多了,箫飒揩去眼角的泪水,背她向白混冶的住址碎步走,手因触碰她染上脏泥巴。擦眼时留下的泥痕,宛如两道让他眼界可以飞翔的翅膀。 她怪叫,她喉咙低沉地咆哮,她用手捶箫飒被咬出紫青色牙痕的肩膀,那不遗余力的力道,似乎要将他砸到地上砸成肉泥,再把身上滚脏一点。 女儿黑头污脸衣衫不整地出现在眼前,起初以为她是只泥怪物的白混冶连连倒退,女儿健全回来的希望破灭了,他无端指责箫飒为什么不在屋里好好看好她,带她去那什么鬼地方,她是一个怕黑的人,没人有权利把她带到黑暗,他破例了、他犯法了、他犯罪了。 ——说好和我在一起永不分离,没有你,我和这句话有什么关系,七零八落的有什么意义?所以,加上你,句子才独立。 ——暂别了失落,暂别了忧伤,而你的暂别却伤害了我。你总是不告而别。 ——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化平淡为奢靡,化一网为深情,化我为你化险为夷。 ——让人窒息的不一定是淤泥的沼泽、下陷的流沙、突发头顶的雪崩、结痂的伤口撕裂血崩,冷热不知不觉将我扼杀的深潭,还有你那走心的语气天真的话。我从来不知道我对什么感到害怕,原来是我斜斜的影子依着你落荒而逃的荒凉背影。我窒息,我害怕。 ——屋顶开了一扇窗,我睁开眼眺望满天星光。糟糕,我的心被这灿烈的光线戳了个洞,我心动了。 ——对,我想好了,不能嫁给你,我不情愿我不乐意。 背茧蝶回到她父亲那里后,他浑浑噩噩不知这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清空了一切,它们又在无时无刻上演着戏剧,乐器的声音噼里啪啦像冰雹,一点不优美动听。 乖巧聪慧的女儿都疯了留下做什么,最终,气头上的白混冶低声说了一句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后,夹着尾巴带领府上人员连夜赶回白府,唯独留下他浑身臭泥巴、神经兮兮、大吼大叫的女儿。 躁动的人没几个,封上嘴守口如瓶这个消息泄露不了,这样人不在了利益还在,箫慕和白混冶也不至于两败俱伤反目成仇,那就这样吧,说好了不公之于众。 要不要将白茧蝶留在府上,意见不一,没有定夺,箫飒抱起她回婚房,任她是抡起拳头捶他胸还是捏他紧绷的手臂,都好。 人放到床上,她就像来到了秘密花园,在上面满地打滚,一个不染尘土的白雪姑娘就这样变成泥人,信手弄脏花园的花朵。 眼球像一粒炭球,箫飒的泪于炭火表面蒸发了,甚至都难有机会流下一百度的沸腾水,那些滚烫的热泪在眼珠表面宛若癞蛤蟆皮肤的丑陋样子冒泡泡,由小到大直至破裂,溢出红通通的血脓,泡泡们像在手舞足蹈热烈而开心的舞蹈,怪不得有人叫一百度的水为开心水。 来之前,提前浇下人备好热水,如今他们提着空水桶走出房子,走的时候一个个东张西望瞄来瞄去看热闹,他双手将门一拢轰然关紧。 他抱起白茧蝶,离开花团锦簇的她又挣扎起来,叫声猪嚎一般难听,难以联想到一个时辰多前,她还是个美丽动人文质彬彬的白家独女。 推开与房间其他区域隔开来的屏风进去后拉上,这是一个一面墙三面屏风的中等浴池,箫飒放她到一块毯子上,跪下来伸手动动水测测温度是否宜人,有点烫,加了几桶冷水。 溅水好玩她也膝行推了几桶摆在池边的凉水,他捉住她的手不准她再碰,茧蝶的眼神没有焦点的弥漫着,呵呵的笑了,他无比心痛,笑声真把他千刀万剐了。 水温加了她推的几桶水后微微凉,不过也还好,捞起漂浮水面一同落水的木桶。 她咬着右手食指把这当成了神仙的灵水池,目不转睛地盯着波澜不惊的水面,给他脱衣服她也不负隅顽抗。 没有将她身上的衣服脱得一丝不挂,只扒了几层脏衣服,要把她抱下去泡澡她不乐意,他放开手让她随心所欲,她跌跌撞撞走到入口的阶梯,离水面近距离的阶梯上转身,整个人倒下去再也不浮上来。 看着水面层出不穷的泡泡,心乱了一个节拍,他脱掉外套跳下水捞起她来,水池的高度站起来就淹不死,裤子上干泥巴遇水后一圈一圈扩散,随着人动水荡的运动漂到更远的水域,随后渐渐沉入池底。 白茧蝶乖乖地站着玩水,他游到池边取了一篮玫瑰花瓣和肥皂,花瓣递给她扔着玩借机转移注意力,手上搓好肥皂的泡沫就抹到她的头发上。 她的味道在除去几件衣服后格外浓郁,积攒的泡沫可以洗头了,用牙齿咬住花香的肥皂,手臂蹭蹭脸上的脏水,箫飒火力全开为她揉净头发,她的手总往天上甩花瓣身体动荡不定,又是在水里,因此洗头工不好做。 他划动手脚游到她的前面,强硬抢过她手中的花篮,放到水面上漂浮,她想抓回来被他再三拒绝。 箫飒亲身示范,教她用肥皂洗澡,嗯嗯啊啊的也不知她听没听懂。示范了十几遍,从头擦到脚,将脸、脖子都擦白了,香喷喷缩小了一半的肥皂递给她。 上池边的毛毯上躺着,貌似天花板上凭空出现一道门,池内的白泡泡和红花瓣落在他身上,覆盖他处处。 他明白,是她朝他扔东西,闭上眼享受安宁,她低低的笑声动听。 不久后,咕嘟的泡泡覆盖了门,门怎么也打不开,箫飒乍然向浴池张开眼,几件内衣飘在水面,人不见。 自己脱光了衣服,他不清楚该不该下去,心一横拖了条浴巾憋气开眼跳下水捕捞,远远看到她的方位闭上眼睛,双手展开浴巾包围她的瘦小的身子。 怒火借势燎原,箫飒破口骂她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沉入水中淹没呼吸系统。 说气话太费力他的头一甩一甩的,那些混着泡沫的水从发梢滴落受力的影响飞到她的脸上,有些水滴迷到眼睛,她呜呜哭。 语气温和起来,你下次沉下去前提前和我大声招呼啊。她没听懂,嘴巴流出一些水,指着他脸上的白色物质咿呀咿呀。他懂了,肥皂滑溜溜的,她脱光衣服正要洗澡时肥皂滑下手,沉水是为了捡回它。 不安全不洗了,人抱上岸,箫飒递给她新浴巾转过身,干的换掉湿的。 箫飒将她送出水池的屏风,取来一套她从娘家带过来的新衣服放到床上,也提起光脚丫的她放到床上,被子换了床新的,旧被子扔地上。 指导白茧蝶钻进被窝,他动手抽走潮湿的浴巾,叫她自己穿衣服,他不信三岁小孩子会干的事她不会。 衣柜里取一套新男装,走回漂着玫瑰花的水池里,扒光衣服入水敷衍地洗个澡,穿好衣服回到床边。 傻傻的她也迷人呢,她是如何七手八脚穿好里衣的他不知道也不想了解,他有足够的信心帮她寻回理智。 里衣自个穿好,外衣箫飒帮她穿,衣服依然以白色为主色,但不是前一套的纯白,有一些异色镶嵌,眼力劲也不低。 折好被子,箫飒抱起她放好用孩子气慰藉她不要动,动了就有怪兽。 她的表情像加热后开始变凉的糖果依序冷却,只有在她面无表情的时候,他认为这是当初那个白茧蝶,有希望挽救她的。 箫飒坐上床双脚缩进被窝,被子捏捏好左侧着脸侧目而视,一头突然安静下来的猛兽,有很怅然若失的触动。 不安分摊在被窝上面的手就这么曲着伸到她的右耳垂,轻快地刮了刮。 冰凉的耳垂没什么温度,随着刮的次数多了,红且发烫,她伸出手挡开他的手,反而哂笑着用力拽他左耳,一人烫一只耳朵,一笔勾销。 肢体又靠近了她一点,箫飒动手侧立她的身体,她怃然娇羞,被窝一拉两人陷入黑暗中。 箫飒的脑袋猛地钻了出来,都是黑暗的,就别浪费蜡烛了,他起身将一排窗户边的蜡烛吹灭,只留床边一盏照明用的豆油灯。 不嗤,不嗤……窗外传来异响,箫飒拉开窗户看到是司徒和肖邦,他们说来找他互诉衷肠,不来就骚扰他们洞房。 走回床边,头发湿淋淋的白茧蝶熟睡了,箫飒空手变出一块吸水帕,在离她眼上十厘米处一掠吸干头发和枕头上的水,顺便擦了擦自己头发。 他笑了笑,帮她掖好被子,不超过脖子,怕她梦中梦到溺水的噩梦,十根手指群魔乱舞,头埋进被窝里窒息。 门阖上,两束起于床上的烁光照在天花板上,仿佛要刺穿直射到天堂。 第238章 失心药何处 世界上有太多不受个人引导的方向。 如果可以,谁都希望春节是自己生日,确保天下人都在庆祝自我的诞辰。 最强判官阎罗王,不都以为他是个书生嘛,捧着一本写满天下人名字的书,心情不好了看谁不顺眼了圈圈勾勾草结人民。 没有力气去追逐一颗宇宙遥远的心球,再不想拥有一份随时骤然覆灭的感情,那种整个世界在自己周遭突然崩塌的地陷,她再不能承受第二次。 跟随他们来到与茧蝶来过的形同虚设的木桥上,箫飒捡起珠帘的盖头,天都快亮了,找我说什么? 司徒没说话静静地盯着草甸思忖着什么,肖邦的话多的能牵引星星月亮有轨道的移动,大都绕着茧蝶转。 白茧蝶宴会上变脸倒戈箫飒,一则为了抢在肖邦前告之天下她有人爱,一则为了保全父亲作为大长老的面子。 如若不然,父女俩的面子会被世人践踏,他们都是很看重面子和人格的人,丢掉了尊严,活在这世上有何快乐。 她的发言逼退了肖邦,让他活在内疚中,让他是死也要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出真心话。 说出的话覆水难收,两人都意识到了错误,南克迈爷爷的死去南妮削发的离去,以及白茧蝶不得不履行谎言嫁给箫飒的后传。 譬如说刚才,白混冶气冲冲地率领他府上人员赶回府也不愿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是拜倒在面子问题下。 碍于情面以生气为由离,害怕多拖一会儿,箫慕会退婚把疯了的女儿这个烫手山芋扔回给白混冶,虽然双方都会落下不好的名声,但他的不好是远甚于箫慕的,每天来往白府的人多如石头,带回白府秘密迟早败露。 临走前特地嘱咐大家伙别把女儿疯了的消息告诉世人,他以为将白茧蝶藏在箫府里天下就太平相安无事,他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已经放弃救赎女儿和自己。 一个用心良苦总把爱女儿疼女儿挂在嘴边和实践的好父亲,由于女儿一夜的疯癫而忘掉许多从前相处的美好时光,就这样残忍而无情放下女儿离开。 来箫府路途遥远,准备了马车,也准备了轿子,白茧蝶先坐宽敞的大马车,快到箫家时再坐轿夫们坐的轿子。 中午肖邦策马绕到新婚马车途经之地,从树下在无手下知晓的情况下从马车的天窗跳进马车里,犀利冰冷且灼人的眼神投来前,先捂住她因惊讶长大的小嘴巴。 骇然过后是万念俱灰,一句带着淡淡讽笑的话霹雳般传入身手敏捷的他的耳朵,你来干吗,来抢婚吗,来偷鸡摸狗吗,来劫持我的土匪吗,来后悔吗?语气中浓墨重彩的讽味,放弃一切,抱怨肖邦。 他什么都没说,递给她一小陶瓷瓶粉末。 什么?毒药吗?冷酷的眼神,肖邦至今不能忘怀。 要是毒药就好了。车里肖邦望望窗外的绿意,延续希望的绿意。吃了能让你忘却我,爱上箫飒。 呵,什么?茧蝶毋庸置疑暴跳如雷,眼中绝望和怒意,简直可以将他凌迟处死。 嘘!食指抵住嘴唇。外面的生长轿子的移动倏然停止,茧蝶惊愕地望着她,只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你既然来了,怕什么?手部动作轻蔑地动起来,你就是来让我吃这个的? 透过珠帘也能看到的惊叹,肖邦点点头,迅疾鱼贯出车窗,再后来发生的事他不得而知,说不准她吃是没吃移情散。 (又发作起来的疯子茧蝶被箫慕带领的手下扯下婚床,坐进马车里,她一路上哀鸣,喊累了嗓子疼了,脸色冷冽阴沉,坐到窗户边撩开帘布嘻嘻哈哈地笑疯了,浓浓的夜色。) 有这回事?箫飒没听谁提起过的呀,连婚房里熟睡的白茧蝶也没坦白。 肖邦歉疚地点点头,只希望她是吃了移情散的,这样两个人中起码有一个是爱对方的,一个会变成两个。 你是说,同心绳上红的半边是她升温的感情?可是也不对啊,那时她对我不冷不热不理不睬的。箫飒将心里话诉出。 也不一定吧,谁知道她有没有和移情散动情呢!肖邦拍拍他的肩,力道之大让箫飒怀疑自己的骨头会不会被他捏碎,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能将掉落的心脏冻住,关键是你,老兄,问问你内心有没有动情,就可以得出她有没有吃药散的结论了。 我吗?箫飒不可置信薄弱地问,说话时他眸子下垂,上齿咬着下唇裂开的唇皮,盯住鞋子,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的。 一颗好奇心静悄悄地升到空中,司徒昂眸定定地看着真情流露的箫飒走神,世上恩恩爱爱的边界线真的这么难以断定吗? 目中的神不动声色一掠,饱读诗书的他蹙眉依然不知如何表达,说不清楚,那就是模棱两可。 你们是说个吗?女子袅袅娜娜走过来,近了看清,是茧蝶絮絮叨叨的陪嫁丫环 ,母猪和食指轻轻夹着陶瓷瓶子。 肖邦接过眼熟的瓶子,问,怎么在你这? 丫环支支吾吾好一阵,半晌,说送给我,我不想要,来问问你们要不要,你们正好提到。扭着腰走远。 简洁戳人,她一定是曹操再世,来的时间点掐的准。司徒还有心情开玩笑,两位可在查看粉末,拔开瓶盖粉末落到草地上,染白一群青草,确实是移情散。 真的是我吗,真的是我吗,我真的有那么快就喜欢上一个人了?由于自我否认,箫飒的嘴型略显夸张。 也不一定的,没吃移情散,人也可以动心啊,你可以她也可以,你们当局者迷,旁观者迷,你们的概率一样,各占一半,就像阴和阳,持平。 听了肖邦头头是道的分析,蒙圈又多了几个圈,一个头两个大,若以阴阳来比喻,那么世上所有晦暗的林荫阴暗的角落都属于不解的他。 箫飒总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是在宴会现场拥抱,是当众吻了她额头,是在婚房里亲了她的润唇,还是什么,是什么。 玩背对背的游戏,没能在她压低脚步声逃跑前手自后背环抱住她不让她走吗,是发生在游戏之前,她问自己要不要使用特权要求的时候,没有下定决心强行挽留吗? 春江水,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停,你们听听,桥下像有什么声音!他快成断案能手了。三人低头神同步。 是我啦,我是花机,你们别用见鬼的眼神看着我,我兼顾破案。草地露水重,她头发湿漉。 什么见鬼,明明比鬼可怕,我们三个大男人在这披星戴月讨论国家大事,你一直偷听,不是好汉。箫飒气愤地说。 啊?不好意思,打扰了。她没在听嘛! 我们是光明正大的,你羞个鬼呀!肖邦和司徒同仇敌忾地骂人。 我在桥下捡到东西,你们想看看吗?箫飒殷实的眼神早就想穿透花机的手看了。 三人愕然相觑。花机的手像陈旧沉重的城墙门发出轰隆隆巨响慢吞吞地大开,天地间霎那间烟雾缭绕,一个冉冉发亮的贵重物品破壳出没风波里。 取过这个和装有移情散一模一样的瓶子,箫飒迫不及待拉开瓶塞一探究竟,穿梭进鼻子的气味让神经兴奋,这股熟悉的味道是什么来着? 是失心药粉,神经大条的箫飒想起来,不仅瓶子像,药粉的细腻程度包括颜色都一样。 院子里有个前辈藏的瓦罐,里面藏着的便是对穷苦人民来说是无价之宝的失心药粉,浓烈的臭味让他忘不了此类刺激。 留着他又不吃,高兴地拿去换钱。 肖邦拎过瓶子凑近鼻子煽动气流嗅了嗅,确实是失心药粉,怎么瓶子一样的? 他的问题问花机,她是个情场失意职场无敌的女人,比他们这些一无所知的大男人懂女孩心思,第一个找到这瓶药的人,又是第一个发现她去向的人,大约会摸清一些底细。 我简单说说吧,你们青山浴的过去我了解了一点,如果换作是我,我想茧蝶的心理是这样的,不同的药粉装进同样的瓶子,说一句话或数数,点到那瓶就喝掉那瓶,喝了失心药粉她就是疯子,喝了移情散她就是你的妻子。 花机指着箫飒演讲落定帷幕,闭上眼睛垂下来的长长睫毛像两把考古的毛刷。 你信口开河,想想看,她为什么要把那瓶送给丫环,这瓶又为何扔下桥梁?司徒据理力争,想巴结男人想疯了的女人说的胡话坚决抵制。 信不信,由你们,送你们吃了,我走啦!花机小女孩的走法,跑两步跳一跳。 你——司徒能点石成金的食指不服气地指着她,她背影迅速消失后,懦弱地垂下。 肖邦用同样的方法检查药量有没有减少,长达十几秒的倾倒,一些垂着脑袋鞠躬无辜的青草俗不可耐地穿上白衣,是满的。 有没有可能她压根没想靠内服的物品来掩饰外敷品的药性,就是说随其自然,要么自费神志神经分裂,要么爱上他。司徒问肖邦。 有可能。肖邦若有所思,皱缩的眉头开朗舒展。 我们回去吧,如何我也会找到药医治好她,我们拜过堂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无论多么昂贵或生长于悬崖峭壁难以采摘。 解铃还须系铃人,爱是世间活灵活现的真经。肖邦感慨地说。 箫飒低下头走近肖邦,你意思说的是我是系铃人还是你是。 闲言少叙,那得看现在的她对谁心有所属。 几棵高大的树木共同围成的林荫小道,树的倒影本来就很凄凉了,被夜里最浓时刻的雾气一渲染,骨头冻成冰块。 黑夜是强大的倒影覆盖人身,白天人影却占据不了整个世界,只是小小的一部分,每个人都是小小的一部分,无法连接成巨片的影子颠倒世界的黑白。 走在白昼夜晚都守卫影子的挺拔大树下,困窘的压迫感,不能呼吸的囚牢,像无数道门排在箫飒眼前,用手推开一扇,它背后的门却不能像多米诺骨牌倒塌。 不能走在倒下的门铺成的路上朝远方快跑,慢慢地礼貌地敲开每一扇门,门内出来的是什么他不知道,反正要竭尽全力讨好,希望他们能同意放他通行。 嘿!一个人用力起跳的声音,繁茂的树叶中传出沙啦啦不小的动静,落地的脚步,露出皓白发光的牙齿笑得很不知所以的身影出现在三人身后。 他们齐齐回头,没耐心地说:箫不安,你鬼呀,藏树上看鸟儿捉奸啊,你牙齿钻石做成的吗? 我乐意!箫不安虎虎地笑,以拍手彰显她的从容和淡定,负手上半身前倾,笑嘻嘻地怪腔调说,怎么,箫哥哥,没去洞房吗? 箫飒沉着脸,不知所以似的皮笑肉不笑。 你们瞒不了我的,我带你们去个地方,不收钱。不安挤眉弄眼地说。 不收钱?三个人冲着这句话屁颠屁颠地跟上,识时务者为俊杰,去敲诈,死了也能称霸鬼雄。 第239章 风雨凄凄 紫气东来——夜色再度,倒时差,全乱了。 被箫不安请着去箫慕私人的酒坊偷喝酒,又喝得醉醺醺,回到房间没注意白茧蝶。 傍晚醒酒后才发现她不见。箫飒搜遍房间每一个角落,包括浴池底,没发现。 出了房门,睡醒不久的司徒正靠着柱子等他,说司徒和客宾们都走光了,箫府被冷清渗透每寸苍穹。 一定是发烧了,不然他好端端的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司徒眼皮沉沉的,心事重重的样子,肯定有什么秘密——喂,你怎么了,知道茧蝶去哪了吗,她现在心志像个小孩,我得看好她的。 恰好司徒手握的秘密与白茧蝶的消失有关,摊开手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坦白从宽,你不用找她了,已被送往船岛疯人院,并且已经抵达。 什么?箫飒抓狂,抱持做梦的心态,这怎么可能,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没感觉? 晚上我们找你去聊天,箫慕派人带走她。一字一句吐字异常混沌,像一颗颗露珠沉重地溅到地上,裹上灰尘。 好啊,司徒,你们居然联手拆我桥,把我支配开,好让眼前只有利益的大坏蛋箫慕下手,箫慕给了你什么好处,这样害我,肖邦没睡觉便打道回府,你留下来是想怎么样?对准他的左脸,挥舞重拳。 司徒不说,任他打,毕竟做错的是自己。 心虚了是吗,你不说,我也没那么傻,何必动手打你,箫慕,给我等着瞧。 他孤独的背影,看了很悲情,司徒才不会傻到帮箫慕忙,他是有别的目的的,挑起箫飒箫慕的硝烟与战火。 你来了,吃饭吧!箫慕坐在饭桌上用餐,箫飒快步上前,脚下拖着流星,拳拳到肉,我让你吃拳头。 几个他贴身健壮的手下拉开气壮山河的箫飒,箫慕用手背抹干酱油色的鼻血,小子,意气用事的人可没有好果子吃,为混账白混冶的女儿白茧蝶来的吧,红颜祸水,你说她父亲都丢下他不管不顾了,你何必为一个累赘做好人。 你别用你那套天经地义的理论来污辱我们两个,妻子是陪伴一个男人最久的女人,无论是女儿乃至母亲都比不上的长久,白混冶可以抛下亲生骨肉回家讨好那群贵夫人,我照样可以背信弃义离开你,就算死也可以,我是你儿子,终不是陪你最久的人,而你却将我未来日子中应该存在的伴侣送到疯人院那个鬼地方,我饶不了你。 放下狠话,箫飒步履紧促,回到婚房。 箫慕鼻孔出气冷笑了几声,此长彼消,招招手,培养的几个专门监视人的能手二十四小时追踪箫飒,插翅难逃。 躺在被窝里,淡淡的奶香味沁人心脾,昨晚她是裸身躺过的,香气馥郁,舒缓了紧张的情愫。 没想到,一个女人又这样平白无故离开了自己,说不上有多伤心,可是很恨,非常气,恨那辆运她走的马车,几匹马,几个跟班,一个马夫,气肖邦司徒和误打误撞帮了大忙的不安和箫慕一个鼻孔出气,恨所有用过谎言欺骗他的人,包括应与非、梅苏和箫昊、自己。 咚咚咚~门响了,给我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箫飒用枕头盖住脸。 哥,是我呀!没一点恻隐之心的不安油腔滑调。 来者是不安而不是坏人司徒,箫飒心软了点,又没锁门,要进来不会推吗?蠢猪! 你才是猪呢,门是被箫不安凌空一踹踢开的,离毁了门不远。 身手不凡啊,箫飒囫囫囵囵,嘴巴是弓弩,字字句句是弓箭,一字是一箭,一句是连发。 箫不安给万箭穿心自动配音效,摸着心脏床边坐下,我又不是故意灌醉你的,对吧,不知者不罪,除了我你还能信任谁,我的好哥哥啊,你想让我去葬花吗? 右手勾起食指和中指点了点眼睛对上去的枕头,又隔空点点不安,鄙视鄙视的意思。 我是真的瞎猫,谁知道你是死耗子。 良久,箫飒瓮声瓮气大笑不止。 看看看,我就说我是你的开心果,三两句就逗得你哈哈大笑。脸红低红,摇晃身子,一会儿又耸耸肩嗔笑,都有点自负了。 死耗子,多可笑,是疯了才这样作贱自己。箫飒将枕头提高一厘米喘了口气立马压得更紧,低声自语。 有谁听出了笑声轻微变音却改变整张笑脸的悲哭,泪水沾湿了枕头。 好像这都是一场梦,青山浴与名叫一个白茧蝶的女生做了十五天邻居,聊天记录除开那倒霉一天共计不超过十五句,却将她娶回了家抬上了床。 这不过是他们认识的第十六天,说了几句话数不清,好像都是废话,又好像是句句真知灼见,回忆起来有甘甜的滋味,有腻腻歪歪的甜蜜,有你侬我侬的交流,还有欲擒故纵的风雅。 走夜路连夜送下山,天还没亮登上船火速加急送往船岛的疯人院,周围空旷寂寥的疯人院。 除了应与非,现在又多了一个缅怀对象,在听心中柔弱的白茧蝶去到那种地方必死无疑,而自己动身不能。 好像把一个风雨同舟认识了几年心爱的女孩,和被迫凑成对象的见面次数叠加不逾十次的人相提并论是不对的匹配,可又能怎样,又能怎样,为了她们全天候把心掰成两瓣吗? 一半的情火入同心绳,到底是谁,能不能说句话?箫飒头痛欲裂。 一半的情火入同心绳,到底是谁,能不能说句话?白茧蝶人来疯了。 来到这有三刻钟了,波涛汹涌的声音如雷贯耳,仿佛有开天辟地的威力,听不出浪拍在左边右边,像有人举着斧头劈柴,汗如雨下。 一只耳朵失灵再辨识不了方位,仿佛再也听不到爱人在小岛呼叫的声音。 天雷了,银色的闪电柳条似的柔韧凌厉地劈下海,水是导电的,木头是湿的,每劈一下,人的汗毛就要竖起来。 雷声大雨点小的春天啊! 连眼泪都很沉默。 这里没有隔间,男女混居,总共三层楼,一层楼一间和诺亚广场差不多大的房子,房子里空无一物。 没有床地很寒凉,无论春夏秋冬疯子们都横七竖八躺地上睡觉,没有谁的身体在冬天温暖,冷死的清晨就被扔海里。 不刷洗的地面污浊的环境滋生许多致病菌,空气里漂浮的不是清新的空气,而是病毒唾沫,不疯的人来到这不疯才怪。 这儿的人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有不穿衣服的半裸的,有瘦骨嶙峋的,还有壮如猪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有顽强活下来几年没洗过一次澡的,皮肤上能抠出一面血泥墙。 几分钟前,末影人前来送饭,几百号人只送一百五十人的饮食,这些叫声凄惨的人抓住彼此的头发往地上往墙壁上磕,一下死伤二十几号为争抢食物牺牲的人,伤亡人数攀升。 也有些女疯子是弱小的,她们大都挤在一起,这怕那怕,见有一个别的疯子走过就怕得不行。 墙壁与地板都沾满了血迹与污渍,屋里臭气冲天,伤病员痛苦的呻吟声和粗鲁的叫骂声不绝于耳,狂轰滥炸,悲愤难眠。 吃药发疯的人源源不断被送进来。 白茧蝶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眼神沉痛,眉宇焦灼,眼中像淬了寒冰。 没有多少人来这,疯子也怕黑,大雾弥漫的眼睛一刻不动瞻着周围,人一来她就杀无赦。 这段时间内,她连续杀死两个想来骚扰她的疯子,反之将是自己悲惨地死去。 她的形象是普普通通的疯子,不必谁暴躁不必谁亲切,脑子里还能想起大义凛然地抛弃她的父亲、肖邦和箫飒,这三个牢牢刻在生命中经久不散的人脸嗤笑她,她控制不住自己做什么,想打死这三个人,他们是不倒翁,打不死摔不烂,用不上激将法美人计也不管用。 前方又奔来一个循着奶香味找到她栖身地的裸身男疯子,还沉浸在杀那两个人痛苦之中抽噎的白茧蝶颤着脑袋一顿一顿地抽气,意志不坚地站起来又倒下去,呜呜啊啊的求救。 两天没吃饭了体虚,人越来越近,她干脆妥协了,闭上眼睛等着人来凌辱她。 嘭——裸男倒地不起,白茧蝶狰狞的面目逐步施张,眼前多出一具尸体和一个顶天立地的半裸雄性,腰部至膝盖上方系了张兽皮,人杀多了吧,黄褐色的兽皮泛红,胸腹有用斧头砍刚才那疯癫男人溅的血。 他手举着比身板还大的金斧头,困顿地打了个哈欠,白茧蝶以为他也要除暴安良杀自己,嘤嘤哭叫。 女性的哭声使他不舒服,他扔下斧头,斧刃砍进木地里,地动山摇,这是顶层,下面的人应该都感知到了震动。 白茧蝶从手缝偷偷露出的眼睛看到他一下将三具尸体扔走,力大无穷、力大无比,另一只手上拿着四五份伙食。 哈哈哈哈,涣散错乱的茧蝶意识到他对自身没什么威胁,不由自主地讥笑,指着他手上的饭呜呜哇哇。 递给她一份,坐在她旁边,两个疯子用手抓着饭吃,稀稀拉拉,用神经病独有的方式谈笑风生。 他身材比以往见过的任何人都魁梧,不排除阎罗王,手臂上的肌肉似座小山丘,小腿大腿的肌肉更是发达,健硕的线条都不是人能画出来的,走路的时候虎虎生威,两只手因为肌肉块大不能贴近侧身,走一步就像健美的人走秀,腿走路档也开得很大。 从此以后,他们成了志同道合的至交,她不愁吃不愁喝,他也不愁孤单。 像你这样笑起来有雨露泽华的好好看的娴雅女孩,一定要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备至!他做着俯卧撑说,结结实实的手臂。 旷野荒郊,疯人院里的厌恶陋毒的空气中首次传出正常人的说话声音。 痴痴呆呆,她的脸大惊失色像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白纸奇迹般的恢复原状,没有褶皱没有污迹,天然的淡定和迷惑。 尔后煞白的脸浮上苦大仇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往下落。 这也许就是癔病疯子眼中的疯子才能说出的话,疯人院是解放天性的乐园。 第240章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箫飒和司徒是怎么和好的呢?像以前一样,打了一架,血肉横飞。 司徒和他说明他利用白茧蝶的离去挑拨空口父子俩的关系。 箫飒深明大义,时间不等人,他不催人,坐享其成的人就要废了。 经历了过山车般的事,人才能过山车般的成长,就像乘坐热气球的蒲公英会飞到另一片广袤的土地生长。 疯人院里狂吼乱吠无所事事的白茧蝶,在千里之外的箫府,各种因她间接引起的矛盾燎火般激化。 箫飒与箫慕敌对的立场到了不能救回的燃点或冰点,像酷寒冬天与炎热夏天重合的季节,一时北风呼啸雪上加霜,一时骄阳似火风吹雨打。 房间里两人正在筹划开门的计划,将那道门拆开,救出那个脸上爬满吸血蛭的人,他一定是箫慕的宿敌,借他的力量打败强盛的箫慕,下意里他是个阴谋家。 在此之前,还有一招半式没开窍,因此箫飒得服软下山休休假去,深感自己还活着是个玩笑。 拉下脸皮,箫飒在司徒的怂恿下与箫慕名义上痛痛快快地道了个歉,三两下就劝服箫慕让他下山,主要是他还舍不得丢掉这个无价之宝,顺着他的意愿。 箫飒的远去不是鞭长莫及的,箫慕安插了几个内线埋伏跟随,从箫飒上次顶撞他以后,这几个内线一直从中监视。 “这下可以下去好玩玩了。”出了府,箫飒拽着耳朵嘻嘻傻笑。 “记住,有些不该说的不能说出口。”稍微侧了个脸,司徒查觉有人跟随,附耳过来道。冷漠的语气,“你要是光想着玩,我一拳捶死你。” 箫飒促尔站住,司徒似一阵风从他身边穿过又退回来,吹来了无尽的黑色疑惑,“你干什么呢,”两个原本执子之手相伴一生的女生离开了,不止一点佩服他的豁达。 没什么,等等箫不安,说过要一起下山。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说好不玩裙带关系吗?你那倒霉妹妹看到就丧气得不得了。司徒眉毛竖起来,双手叉腰,高傲而深沉的语调。 司徒莫测,你说什么?肩膀被拍了一下,一张阴森森的白脸和不雅的眉目冲进视角。 绝不会被恶势力吓倒,司徒额外补充一句,你是长着一张鬼脸丧气的倒霉蛋。 箫不安的由森严剧变成阴沉沉,双手用力扭司徒的头,想拧下来。 箫飒捧着肚子在一边大笑,身体各处写着我在幸灾乐祸,对司徒的遭遇一点也不同情,反而添油加醋。 打不起来的,司徒一直忍让任打任骂,不安一个人打架觉得无趣,自动收了手。 下山路上大家有说有笑,相谈甚欢,在分岔路口分开行动,不安还要回她的树屋呢,大家约定好明天一大早去探宝。 不安呢?人影都没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她象犀是吃什么的,吃铜呢还是吃铁,是吃金子呢还是吃银子,吃珍珠呢还是吃钻石?想弄通这个问题,箫飒是心潮澎湃啊! 你有没有看到她身上鼓鼓囊囊的地方装的是什么?金子和银子,她无事可做的人要这么多钱干嘛,肯定是喂象犀的。理由证据线索,司徒言之凿凿。 怪不得象犀的外皮厚如铜墙硬若钢铁,是吃金子和银子吃的,了不起了不起,不知它体内是不是个贵金属工厂,一打开全是金光闪闪的宝藏。生怕被第三个人听见,箫飒压低声音说,要不改天咱们杀它去吧,别指望什么不确定的挖宝能挖到什么好东西,象犀体内说不定是清一色的宝物呢! 转动棕色眼珠,司徒睥睨地瞧了他一眼,犀牛望月啊,对你无语,我说你是不是智商有问题,说什么你都较真啊,象犀顾名思义是大象和犀牛的组合体,大象是吃草分,犀牛也是吃草的,依你之见合在一起就吃黄金了,你这什么逻辑啊? 你自己骗我的。箫飒低头弄着手指。 我说什么你都信啊!看他是找骂。 你不要用疯子同情猪猡的眼神看我,行不行?这样目中无人又里外不是人感情色彩的眼神,箫飒实在恭维不了。 激动了。司徒低下头揉了揉眼睛。 话说回来,大象和犀牛合体的象犀看上去很多特征和两者都不像,还有这么大重量的庞然大物天天嚼草根,得吃多少才能填饱肚子,食草动物不都一天吃到晚的吗,就算牙齿是钻石,也磨得差不多了吧!箫飒的笑疾风骤雨般放肆,心却水平如镜。 说起来真的有点可笑,两人就这样当真了。司徒的笑波澜不惊,心似狂潮。 半夜三更,司徒走到卧室对院子开的那扇窗户前,天亮还潜伏在树上的三四个箫慕派遣的线人杀手,竟然敢擅自前进到院子里,两个院子分别有两个,他当作没看见,顺手把窗户一拉。 拉上窗户前,眼神朝箫飒灯火通明的卧室睇了一眼,不听教的臭小子似乎真的在历经一系列人世的沧桑懂得强大是致胜的不二法则,学会去爱学会去用功了,窝在床上发愤图强,他也不能落后。 卧榻之上,盘腿打坐,一股黄色气韵和一股白色气韵萦绕在箫飒周身,黄色在外白色居内,两股气韵在身外环绕形成对应的椭圆形。 随着控制进展之人的呼吸愈发急促,喘气声加重,体温升高鼻尖有汗溢出,手部挥指动作越来越快速,气韵渐渐浓缩成小的类似腰带的环绕圈绑住箫飒的腰,由于他腹部肌肉练得还好,不会有太大的压迫感。 汗量越来越大,从额头流到下巴,从下巴滴到大腿内侧,精疲力尽的箫飒快要不能用自我的修为凝练气韵,慢慢自我调整,眉宇间是包罗万象的坚毅。 黄色气韵像把横刀一斩贯穿箫飒的腹部,逼人吐出一口浊气,此时他是半瘫痪的人没有下半身的知觉,更不能中途停止。 离登峰造极不远,可他愈发感到力不从心,好像有人将他挂在悬崖峭壁上,唯一护住他生命的是勒紧脖子的白绫,在挣扎中越勒越紧,人的呼吸人的血液流通人的整个循环系统戛然而止。 箫飒所修炼的招术为鸡飞蛋打,是以几个月前还有往来的页弼移交给他的一套理论为基础自学的,可以说是无师自通,他说地狱广泛分布的气体不是筑基元素 而是一种邪门而是不可或缺的岚气,好好修炼他日必能成才。 从那以后,他开始呕心沥血琢磨这种不曾感召到的气体,并逐渐发现其中的强大不是小儿科的人能运用的,若他练好此类微妙且难以操纵的气体,必然能在一定程度上超越地狱陆上百分之九十多人,即使是凋零也能手刃。 可是做起来却没有说起来那么轻而易举,整整几个月的锻炼直至肉体铁骨铮铮气体也没什么长进,他吸收岚气的时候都是私自练习,没有人发现。 直到那一天在孟婆筹办的展览厅内 从存放金台的凹槽里神乎其神地撞到时空卷轴,箫飒现在也想不明白一个放在凹槽里严密卡住的物品,怎么会被他连金台都没触到的屁股撞到地上,事情一定是有蹊跷的。 撞到时空卷轴随后接二连三地发生怪事,那些爬到身上的岚气遍布全身火烧火燎,可是人安然无恙,他能感觉到有部分岚气从七窍钻入体内遍布全身,每个细胞洗礼他全身后又都钻了出来。 从那以后他对岚气的吸收和运用能力有显着提升,归根结底是岚气帮他攻克了岚气这道暂且难以依靠自身实力征服的难关。 展厅见到岚气之前,箫飒从未想象过这些空气中看不到的虚化气体是什么模样,那日一见彻底颠覆他的思维定势,原来五彩缤纷并不都是透明的,原来可以变幻无常不是局限于特定指针,原来摸不着不代表不能束约人。 鸡飞蛋打是他从一开始就决定要练好的招式,若是能与吸魂术很好的融合,他日必能威胁到更多权贵,这招没有相关记载或历史流传的记录,从来没在海洋占比大的地狱为世人谋面过。 至于能厉害或高能到什么领域箫飒不得而知,或许是白费力气,现今单是靠脑子里对于创造新招术的渴望做着这一切,他想挑战更多的人并且为底层百姓谋寻尊严 到目前为止所知所见能运用岚气的人仅仅两个,一是使用囚马术的仰氏,孟婆二是使用风霜空凝的明折岸,两个人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招术中或多或少掺和有岚气,但四大长老和孟婆应该也能,因为没亲自体受过,没办法判断他们的熟练度。 自古以来地狱涌现过无数能自创小招的人,他们中基本上不具备操纵岚气的天资,难以超越前人,所以能自创招术且善于联合岚气的人占少数,厉害的人喜欢大隐隐于市,箫飒确信民间有对连锁启动反应迅速爆发性强的岚气不屑的人。 这次打坐想一举收纳鸡飞蛋打的凝聚气韵前箫飒尝过几十次失败的苦果,每次都累到看到的物品重影,无论是清晨起床还是夜里提灯修炼,失败后倒头便睡得着,就是耗尽人体之根本不能悟到招术之皮毛。 虽然下山用了不少体力,有胆量突破极限,完全在于今天状态好觉得能拿下这招,现在剩下几步就能结束,可是又遇到了难以通过的瓶颈。 想把石头放入瓶口比它周长小的瓶子似乎只有将石子震碎投入,若损坏瓶颈那将功亏一篑。 纯黄的气韵横切肉身,将人体上半部分隔开,如不及时正确处理,血管神经纷纷断开,箫飒将万劫不复,肝肠寸断而亡,真是应了物极必反。 震碎石子在这相当于自毁身体脉络传导,下半身永久瘫痪,正在输气的手不能动,箫飒连汗也不能擦,滴到眼睛里一阵一阵的痛,痛的睁不开眼,痛的他注意力不集中,分心要命。要是有个人在身边陪着,是不是不会这样无助。 瓶口小的问题解决石子的错误大小于此不合乎情理,石子是身躯,瓶口是黄岚凝聚后的气韵,人绝对不能扩大缩小或四分五裂,既然能将重重包围住人的岚气碎小为环腹的小小一圈,代表扩大回原状也不成问题。 想好了,反其道而行之,箫飒改变结指的运位方向,由缩小居回增大。退一步则然海阔天空,气韵已从体内遁出,无半分疼痛之色。眼观方才难得收缩小的气韵因破功剧烈扩长回原般大小,心中颇感焦虑阴暗。 强行收入体内的方法宣告失败,失策就得另谋路线,箫飒切齿坚持将气韵再一次回收,双手间黄白二色气韵缩身至鸡卵大小,白色包裹住内部黄韵。 瞅着,离成功近在咫尺,可箫飒没了力气,单手托住卵形气韵,速速松了腿倒头休息,汗流浃背面色澄艳。 闭上眼人旋即入梦,似有谁积极引导他往另一个地方走去。 梦境中,月色微凉,孤军奋战来到广阔的大陆,手中的鸡卵深居体内,藏于腹部,缓缓释放蕴涵的巨大能量,如同携着新氧的艳红色血液流遍全身,苏活每个生命。 第241章 丛林寻宝(一) 天地始出混沌,位面交汇,八方源于黑暗,凄冷的境遇一眼望不到边际,洪荒野兽杀戮争斗,各方势力无所不用其极。 莽茫大地竖起两块耳熟能详的人形靶子,觉得自身辜负她们的人快跑不及,应与非白茧蝶成了梦魇。 正是在此慌乱背景下,浓黄色的温热气体宛如蛋液营造出的独立世界,护住抓不住光亮的箫飒,外围白浊宛如蛋清色气体为内部散乱的脆弱,氤氲出十分的牢靠安全。 绕过斗折蛇行明灭可见的危险道路,箫飒睁眼苏醒,窗外是艳丽的天雄厚的大地,惊魂未定像闯了一回鬼门关。 外眺,向阳即将吐花蕾,这点挺让箫飒安慰的,好在不是所有不美好的事物都降临在自己身上,那么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仅仅几年,遇到的人遇到的事像蒸锅里膨胀的面团,遇到唾液在口腔里慢慢有了回甘,那些离开的人那些来到的人都教会他成长,或许从外表看不出他有什么变化,可成长二字已深深在他身上刺青。 春日的清晨依旧,或许比往常还要好,凉凉的空气中带点露水的甘甜,有催人奋进的力量,有蚍蜉撼树的真实感,洗礼了空气的灰尘夹着赃物的面目一起沉沉地落到地上,到处是盎然的嫩色。 坐起来,昨天没凝练完气韵人就打鼾睡着了,不知道是否入体。当感知腹部有暖暖的气流通向全身,人神清气爽面貌一新。 箫飒拍着手,乐极生悲滚下床单,直接坐地上穿靴子。 随意用餐后,箫飒背着斧头跑向司徒家院,司徒提着锄头和他同时走出家门向深山老林进发,看到箫飒的意气风发,心里是极大的震撼。 两人徒步来到不安的树屋下,箫飒扯开喉咙大叫大喝,借此雷霆万钧叫人。 不安刚醒披头散发女鬼似的飘了出来,手从中间将头发像帘子拉开,看到神色晦暗的司徒,看到左肩右肩都扛着一把锄头,手向前伸展固定住把柄,像丧尸站立的箫飒。 “等我一下。”一言既出不能失约,她怀疑自己若再不快马加鞭,他们一个得锄了一个头,一个得双管齐下挖洞,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杀人灭口。 司徒数了时间,顶多十秒,出现在眼前的即是一个浣洗干净的女孩,高效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看的见。 有人为她的一鸣惊人五体投地,箫飒五体投地鼓掌,一直没看过有女生敢如此自毁形象,窝窝头。 箫不安跳下树屋,这下她万丈金芒流霞的形象,箫飒和司徒看得更清楚,人间悲剧忍俊不禁,她懵懵懂懂地踩踏两人的脚,问有什么可笑的。 二人有前车之鉴,她如何能兵不血刃,保险起见,浅尝辄止,遣词造句说奉承话。 哥,这次活动是你提议筹办的,我们又该往哪去,怎么做?不安接过一把锄头,迟钝不灵活地铲着野草。 他眸中灼灼,含笑神神秘秘,新登基的皇帝也比不上他的洪福齐天,手伸进腰带中,不疾不徐地抬出一本小书,是一份地图,那日从孟婆的展厅上捞到。 寻宝的地图,我看不懂,借鉴借鉴你们的智力可否?不可名状的殷勤劲。 司徒接过来看了几秒,盗贼不安出手抢走。 他不服气地说,树林地貌你最熟悉,若是你找不到那就有损身份。 哥,你不是看不懂地图吗?为何知晓此乃寻宝的图纸。不安不答司徒的话先。 哦,你翻开倒数第一页就明白了。高昂的气质,箫飒有时真的很佩服自己。 闻言,白云苍狗,不安迅即将比大拇指指甲盖大四倍的小书翻到尾页,一看,果然显而易见,用钦佩的目光斜看箫飒两眼,黄旧的纸页上独有一个打开的宝箱。 你放心,树林是我家,我怎么会在我家迷路,打好关系,不要冷落了人才好。 半晌落定…… 这位美丽富贵知性的雍容大小姐,请问你是如何在自家做到迷途百遍的?司徒的神情因累而呆滞。 哈哈哈,不安止步尴尬地笑笑,希望能自讽缓解,走路破万遍,方可不迷路,这有些路我是头一次走。 不知该作何感想,如何抒发还要走九千九百九十九遍路的苦闷感情,怪自己没忍住诱惑跟随无所不用其极的白痴二人组来野岭撒野,当初当初,悔不当初。 小书上,约有三十五页,每页各有两面地图,地图是割裂开来的,牛头不对马嘴看起来麻烦。 再也不坐以待毙,再也不随遇而安,不安坐到地上,二人相应应声倒地。 箫不安终归是个不服被命运打倒之人,竟一把将封面除外的几十页地图一把拽了下来,没有一点点受损,撒在一块没长杂草的空地上。 你怎么撕下来了?小书是那群没用的东西中箫飒挚爱的一款,眼睁睁看着妹妹一夫当关地撕毁,心中一时冷凉。 哥,你可别责怪我,若是参考三十五页,表示我脑袋得有三十五个区域分别管理图纸,并且需要熟记于心,只要撕下来拼在一块即可一目了然,看得滚瓜烂熟了,何必倒背如流地去死记硬背,你说是吧。 可是,可是,可是这……仍是惋惜份量重。 你也别可是可是了,我先下手为强,你还有什么可后悔的余地?不安嘟嘟嘴,又说,女生逻辑不好,你不能这样亏待我的弱项。 好吧,箫飒听天由命。不安手点着下巴拼图的时候,他和司徒有话直说,她说她逻辑不好,我怎么那么不信呢,记地图完全靠记忆力,拼地图反而运用更多的逻辑吧!谁说不是呢! 你们再说我,哥,要么你还我海谷羽,要么我提一个要求你去死。把柄,把柄,不要浪费了。 一没海谷羽二不想死的箫飒当即闭上嘴巴,男人就是累男人就是累,女人可以当复读机叽里呱啦,雄性动物聊几句话就不行了,一群可耻的乌贼。 又是经过漫长的等待,坐不住的箫飒心血来潮负手在玩拼图的两人面前走来走去,充满了行为艺术。 你们两个人拼三十五块图纸,有这么难吗?严重怀疑他们平时只死读书,脑袋是个硬壳,智商是个碰瓷的事故,结论是冰凉的硬铁。 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来试试看。两人异口同声出言不逊。 你们承认吧,关键时候彼此由高人我出面出谋划策。箫飒蹲下去排了排,在以为他会身败名裂的两人无限沛然的敬意中,风风光光地捣鼓几下,功成身退。 那好吧,我来看看宝藏藏在哪个角落!不安机智地避开箫飒引以为傲的成就,没收到表扬的他自己退居二线手舞足蹈。 横批七部竖批五部,明明白白呈现出树林的大致面貌以及周边地区的坐标,光靠地图走难以找到正确的方向。 地图仅是隐喻出宝藏所在地,无法标出大致路线,更不可说明他们在哪宝藏在哪,走什么直道能更快到达。 罪行小岛有生长许多天生对人有敌意的大型原始植物,为此轻车熟路的箫不安必须全身心投入这场不普通战斗之中,带领二人走最快捷的路线,绕开一些棘手的麻烦。 这不是与谁的角逐,是一场游戏,不安当然非常乐意当向导为他们效劳,没有私心的帮衬,比以往任何一次尖利的出动都更轻松。 三人中,就属她鬼点子多,但这次不相信一本从廉价礼品堆里淘来的小小书能记载什么惊世骇俗的宝藏,愿意和他们一同走一趟是出于同情心和那点微化的友谊。 箫不安指着图纸上标出的宝藏所在地,倒吸一口凉气,无论从哪个角度前去,那里都是丛林的中心地带,她没去过几遍,生长许多奇异长着血盆大口能对抗法力的植物,小心为上。 你们确定还要去吗?那里地势不开阔,常年被浓茂的树叶挡住阳光,许多原生蕨类植物,当中有个小湖,常年不暴露在阳光下,阴气重,深似海,像个吃人的怪兽眼睛呢!无半点唬人之色。 谣传,你下过湖吗?怎知里边怎番? 不信白不信,到时候莫怪我没出言相劝。 你们两个都不懂事,冒险是天底下最有趣的事情,你们不认为吗? 好吧,铁定了心要去,那就放开手大张旗鼓的去吧! 地图需不需要收一收带上?司徒问。 不用了,为何多此一举,既然知道埋在湖下一棵大古树,那我就有那个能耐找到。不安捡起一棵树枝,切了两声,闭眼扔掉,跳回树屋。 箫不安离开的时候,箫飒下定决心收回地图,拆开不按顺序叠在一块夹紧封面里放回腰带中,有始有终对得起辛辛苦苦画这份地图又剪开来装裱的那个人。 伟岸的大树参差向天,高大的灌木蜿蜒一路,这一番景致无一不令丛中徒显幽凉,更显祥瑞的萧条。 林中湿气重,阴暗,走过几趟身上衣服尽是潮潞潞,面容的脏印是枝条扫的。 鞋底一层厚泥,走过的地方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每走一步新泥巴沾上鞋,平底鞋快长高五厘米,步履艰难。 越往里深入,眼界愈是不开阔,头顶的树冠层层叠叠,分不清究竟涵盖几棵树,光线无从捕捉,黑咕隆咚仿佛入了黑夜。 某些品种的鸟貌似极其喜欢静谧的深林,到处响起它们欢快的鸣啾啾声,树木间不时飞过几个黑影,引得不安尖叫连连。 虽然女生的城府大半深,可有时候女性疏而不漏的缜密心思能在特殊时期派上用场,你说是吧,箫飒。 啊,哈,司徒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箫飒看不见他的脸了,一双森严中的亮眼点醒他的所在地,出手打打他。 不安一巴掌推过去。我不允许你这么污辱女性朋友,这是天生思维不同导致的分岔路口,男的走左边,女的走右边,你们男的没女的,你们全是瞎子。 第242章 丛林寻宝(二) 树垂下来成千上万的绿绦,大都成半环状垂到离地面几厘米至几米的地方,用力一扯就像启动了下雨开关,枝叶的雨水全落到身上。 来到这,箫不安唯我独尊的锐利锐减,要走在两人中,拽住他们的宽衣袖。 两人说她不是来过几趟吗?怎还能害怕成这个鬼样子。 她反驳说你们不懂,人怕黑就是怕黑,你们见过有哪个怕昆虫怕昆虫的女孩,见多几遍小虫子就不怕了的吗? 回答的是,两人被说住了,哪怕衣袖被拉得又宽了一倍,他们也无从下口叫她松手,没有恰当而合适的理由撬动她独一套的理论。 一根藤蔓是一个秋千,这里的秋千好多。 你的想象力真天马行空。 阴沉空灵,故意恐吓威胁人的说话方式,不安已经不想听他们的谈话了,可是耳朵不像猪还能扇苍蝇。 她朝四面八方观看,看到有很多白脸黑眼圈的女孩坐在那些名头秋千上,左手抱着个断了头的娃娃,右手抓紧藤蔓悠悠荡荡。 她们小身板绷直不动,没有人推她们也没有风,可秋千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摆伏起来,幅度逐步提升,女孩们淡定的憔悴脸蛋变可憎,向她露出血盆大口,发出蛇一般惊悚的哈气声。 毛骨悚然,不能再看下去,手不觉又抓紧了一点,力道之大迫得司徒箫飒顿失滔滔。 司徒之所以情不自禁夸赞不安,是因为来之前她跳上树屋,取下一箩筐的火把和一袋子食物,不能再明智的明智之举。 当时他们两个还嫌麻烦不愿意背,现今回顾起来她说不背给他们吃鸟屎的荡话,是比百灵鸟婉转的歌喉还要绝伦动听的。 来林中肯定是要过夜的,火种不可缺少,火是世上最强的属性,大多数野生动植物都不敢靠近。 未点燃的火把们做了严密的干燥措施,由箫飒背着,蒙了三层防水的油布,也就是说分解了不安家三把油纸伞。 太阳隐隐约约降下了山,不久前眼睛还能看清黑色的树叶、黑色的树根、黑色的藤蔓和黑乎乎黏巴巴的黑土,现在举目四望,树的影子没了,天地间是乱成一锅的黑色,堪比质量上乘的黑布,没有一个透气的眼。 什么豪言壮语都抛诸脑后,他们越陷恐惧越深。不安提议点燃火把,箫飒手过肩举起一根火炬,敲了敲手问,火柴呢? 密不可分的黑暗,不安吐了吐舌头,畏怯而难堪地说道:“忘记带了。” 随后一声火炬落泥地的沉闷,“怎么搞的,你不是缜密的人吗?” “人是经不住夸的,一夸就垮,我想撤回我说的那句话!”好笑又好气,装食物的背包又很重。 “有必要要对一个小女孩凶吗你们?你们要知道,我们这不是人类世界,不是普普通通的普通人,杀死那么多人才能登到,我们会没有能力点燃一只火把吗?”不安举着手振臂高挥,像一个严苛的教官。 司徒和箫飒咬着下唇可怜地点点头,若不是箫不安看不到,他们恐怕被揍得满地找牙同归于尽同日生同日死了。 “反正我不会玩火的。”不安眼神泄露出一点得意,说实在她也不明自己说这句话为什么有自恋风采,不是该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跺跺脚,上半身扭扭胳膊甩甩,欲哭无泪才对的吗? 朦胧的黑比昏天黑地的黑骇人不已,秋千消失后不安喜极而泣。也许是想火上浇给他们下马威吧,关键是他们看不着,管你的脸你的眼什么颜色,他们看不见。 “你的意思是我们看着办?”司徒气势汹汹地问。 眼角有神色,箫飒加了一句,“你是不是怕光亮啊,怕秋千啊?” 不安疑似看到黑幕中他青着脸毫发毕现的样子,焦虑的否定,“哪有?” “明显心虚。”对个别女生嘴下留情,对个别女生口无遮拦,这是司徒从一而终的作风,他再也不是船上的他。 “司徒,我身上也没火种啊,要不你试试你身后压在包袱里的鸡毛掸子能不能出火?” “说话前,就不动动你的脑子思考思考,我的鸡毛掸子只能操控现有的物体,火是神来的如何能做到,再说鸡毛遇火不得引火烧身?”这人火气旺,终有一天会烧掉鸡毛掸子。 “不是,你的鸡毛掸子太落伍了。”箫飒打击报复,“连火都烧不出来。” “你要不要试试,我让你身上重要器官从有到无。”本人已死,嘴巴是个冷库,说出的话寒气逼人太甚。 箫飒下意识地捂住他认为的身上最重要的器官,旁敲侧击,“你这么强大的人都挥不出火,那我们中还有谁能。” “哦,我的天啊,你们说起来没完没了的,听我的,打开包袱,里面有惊喜。” 取下湿哒哒的包袱挎在前面,司徒动手塞进去,全部包在黄纸里的食物烂成食糜,手在里面翻啊翻触到一个冰凉的无生命体,吓一跳,拿出来一看是个萤石灯,发出好看的黄光,亮光照亮几米内的地方。 “你那句话我还不稀罕勒,火把很多时候派不上用场,我怎么能忘带萤石灯!”人是精神焕发,得意洋洋。 “敢情你让我背一筐没用的东西是让我负重越野呢!你好狠毒啊!”有光亮固然是高兴,可背上竹筐里沉重的十几支火炬被藐视,这不是箫飒能接受的。 “我可没说火把从头到尾都没用,只是现在现在,带回找到露营地取火,火把不就有用了吗,没温度的萤石灯怎比得过有温度的火?”一时两样的说话,两面派。 “若待会找到露营地,又该怎么取火?”司徒想先解决火的问题。 “那得看两位壮汉了!”不安眉飞色舞的,不安的诡异笼罩两人。 钻木取火是同时出现在他们脑海中的想法,这样一说和普通的人类有什么区别,而且是超级原始的效仿山顶洞人的做法。 “我们是继续往前进,还是在附近找个安全的宿营地住下来?”司徒征求意见统一。 他捡起一根有分叉的树枝勾起萤石灯,箫飒说要提灯,就被他出言抢走了。 “赶回夜路吧,我们应该离湖不远了。省得明日走走停停又不能赶回家。”不安说。 箫飒不置可否,司徒无可争议,要先苦后甜不要劳逸结合的三人重整旗鼓。 一路上荆棘满途,都是不安用背筐里有的镰刀砍平,因想的周到她自视甚高想以后可以开个丛林冒险馆,司徒说那些想吃失心药疯掉的人后又多了一条寻死的路。 提灯者换作箫飒,那三把掘土的锄头司徒身体力行,箫不安打打闹闹嘻嘻哈哈,时不时捡起根烂树枝牛尾巴,抽苍蝇一样打两人屁股,叫他们速战速决,没有王法,底层百姓是咸鱼不能翻身啊! 途中有食人花作怪,打灯领头的箫飒是常被骚扰的对象,食人花分步骤骚扰他。 一摸摸他的头,箫飒以为后面的妹妹用手指戳他;二流口水,箫飒以为司徒剁多手拽藤蔓,臭水;三张开大嘴巴吞头,箫飒以为是他们中某个人脱了湿衣服盖在他头上借他的温度烫干,锋利的是硬泥巴。 通常来说,箫飒当局者迷,不是不安就是司徒大呼小叫。 动手的不安是闭上眼一镰刀劈过去,不论有没有削掉人的头发、组织甚至是脖子。 看得司徒那叫心头乱颤,忍住战栗坚强地说,箫飒,恭喜你又多了一顶新开的帽子。 听到帽子二字,箫飒就会抓下来看,看到食人花尖利的牙齿和丰满的植物唇后,他不大叫着扔掉是有违伦理的,扭过头质问二人怎么不快点告诉他,心里没个准备怪吓人的,傻傻的呵呵笑。 相信司徒和不安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一个成天被放肆食人花追杀却一如既往淡定无所防御无所作为的人,还好意思拾人牙慧。 千奇百怪想吃人的花啊草啊树啊,被拎镰刀的不安刀光剑影或手到擒来的徒手掐脖子而身首异处,但闻物林一阵触手退缩之音,将无一物欺到三人,处处听到不安到来物语纷飞闻风丧胆啊! 少有几个胆大的狂徒妄想吞人入腹,皆被自她胴体而发的响箭似的凛然吓得退避三舍,皆不敢自食恶果,与其对视肢体颤抖,女子但凡有搔首弄姿之色,无一可与之对眼越三秒,若斗鸡眼若自剜眼球若,它们便弹尽粮绝自主借尸还魂剜肉补疮去罢了。 女性光辉熠熠烁烁,普林之下一路顺风,令两随从自惭形愧恨无地缝可钻那! “喂,你们看,有月光,有碎花状的月光洒了下来。”望着几百米外的景象,箫飒激动得语无伦次。 是太久没见自然光导致的幻觉吧,三人觉眼中情景远甚银玉唯美不得语,仿佛月光都集成冷芒的光线照在粼粼的湖面,漾了一波昼夜难分。 往前踏一步即是沼泽,十几米的沼泽凑合着能一跃而过,几百米远三人望而止步,别处看去大面积的沼泽照例绕着湖泊,绕到什么地点想抵达湖边的平台都需闯过沼泽这一关。 “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远不及我们想的简单,我们可该如何是好?”箫不安打起退堂鼓,每次的想方设法都需良久,于是先人一步坐在露出地表的粗树干上唉声叹气。 “你的鸡毛掸子可以操控大浪,那沼泽不是多大问题吧!”箫飒小心翼翼询问,怕又说起什么不好的话,化身成针挑了某根敏感的神经惹恼人。 “应该不行,沼泽粘性强密度大,怕是控制它们飘起来,我们也无法在上面行走。”话说得很中肯,不是能不能改变沼泽形态的问题,是人如何能跑或走或借助其他东西跨越这几百米的路程。 沼泽上的泡泡像沸腾了的水泡,心因看了泡泡后成了空落落的,沼泽是排在龙岩后第二可怕的怪东西,箫飒不想错一步蹉跎一生,但不能束手待毙,来到这了咫尺之遥怎能妥协就范? 第243章 丛林寻宝(三) 司徒和箫飒分别坐在盘根错节的一截树干,途上热热闹闹的三人组,快因这棘手的难题消弭昂扬斗志。 就数你大大咧咧的鬼点子多,怎么不多想几个办法?这是箫飒用眼神发问的句子。 你不一样,重要的时候咋一言不发不对牛弹琴反倒装起酷哥了?掌握主动权,好自为之吧,她又不稀罕什么宝物。 “你们想到办法了吗,两双眼瞪来瞪去。”语气虽是亢奋却无半点责骂忤逆之意,心里的慷慨正蕴酿方法导向,用升调的语气强势吊人家胃口,尽然不想提前透露什么。 司徒是个不会伪藏心思的人,更不会撒谎,与他同行几年,箫飒不可能看不出若隐若现的蛛丝马迹。 没为团体贡献锦囊的他理直气壮道:“说吧,我们干瞪眼没想出什么有营养的方案,你想到了就说,不说拖延时间的话,浪费可耻。” “我看你们没在想,等着我鞠躬尽瘁。”胜者为王,大吐苦水,司徒咳咳正了正神色,“不安,你可以叫你朋友帮忙的嘛!” 司徒说话时瞟着远处食人花的黑影,不安立即反应过来是个好主意,命令它们的触手长长盘结将人一一护送到对岸。 箫不安耀武扬威地抄起镰刀比划,叫叫嚷嚷,好似这样它们就能听懂似的。 哦哦哦,不是似的,是确有其事,那些食人花在她武逼之下都抽出宽大的枝条来,横穿竖穿编织严密的网。 “安全起见,你们先过去吧!”不安揭开油布将镰刀放回原位。 首位坐在食人花上的是司徒,有它们保驾护航不用过五关斩六将,内心对于食人花中途搞鬼翻个身,将人扔下深处沼泽的忐忑和恐慌,已被法力无边的指挥家不安驱散,多么明媚的神一样的女子。 司徒抵达湖边,说好不推脱,柔嫩的触手缩回来轮到箫飒,基于前者站起来因高速前进而东摇西摆的境况,他一屁股坐下跏趺,睡以外再没有比这更能压低重心的了。 箫飒刮了点鞋底的泥巴点到头上做痣,闭上善目动唇嗫嚅发音,双手背托膝盖结花。 不许他污辱圣洁的观音,司徒抓起一块大泥巴朝他脸上扔过去,箫飒身子一侧差点栽进沼泽,自身难保了,这位迷你泥菩萨。 垫后的是手无寸铁的不安,食人花们的触手颤抖得厉害,丛林中传来经久不息的哂笑声。 那些笑声杂着报复心,由百来株食人花共同发出,笑声倒不是凛冽,可称为三更半夜在房间里听到的小女孩清亮的笑声,白天天籁之音扣人心弦,夜晚的发憷和动人心魄令人信服的。 反应过来的箫飒手中为不安捏一把冷汗,知道食人花们将针对她展开作为,他取下箩筐手举镰刀心无旁骛,全神贯注地盯着渐渐靠近自己愈发抖动起来的不安。 食人花不仅用抖动和笑声吓唬坐在上面身体偎住膝盖捂住耳朵的不安,来到离两岸距离差不多相等的高处,倏尔要收回。 它们部署的动作完完全全印证箫飒的猜想,不过这些低等植物没什么默契可言,明明是个活结非要争先恐后劲往一处使当活结,松开彼此给予彼此的枷锁还有点难度。 抽出来一根时,抢先预备好解救不好箫飒跟上节奏,情急之下激发潜能,穿过几十米的距离,飞上食人花延展的空间,拉起不安欲回归。 听到怪瘆人的笑声时司徒也展开了一系列营救措施,他拽住火把,取出很久之前捡的两根干燥的树枝和干燥的鸟窝,火力全开钻木取火。 一棵从群体中分离开来的枝条缠住箫飒左脚,让他没有发力点,不安听从箫飒的话爬上他背部,挥舞镰刀砍断四周伸来的更多触手。 从司徒的角度看,他们已被该死的食人花重重包围,而他无能为力。 看他们很紧张,于是一言不合就开挂,手转动木枝的速度越来越快,汗液一出来就变冷,像贴在身上的冰片。司徒的脸恍如一轮血月,双手搓红,如若树枝还不快点冒火星冒黑烟,他的手会先达到着火点。 箫不安的镰刀纯粹乱砍,乱挥镰刀不见了手还在重复着挥刀的动作,直到箫飒站着的枝条分开,他们失去重心往下掉的时候,她才出声尖叫停止手上阻碍箫飒运作的舞蹈。 距沼泽就差十公分时有物体迅捷颤住箫飒的腰和不安的背,两人死里逃生挥走额头米色的汗大喘气,惊魂未定的扭头向上看,瞳孔便在一格一格的增大,没有上限没有极限。 落入更大的阴谋圈,原来不是有神仙来解救人,是食人花中当之无愧的大老板来为死去的子民们报仇来的,用它那碗头粗大的枝条捆缚住两人向高空甩去。 也许在它听来两人的叫声合在一起特别动听,两节附枝拍手称快。空中箫飒和不安仍是粘在一起,像两只被人摔到空中的大青蛙,呱呱呱。 即将摔入沼泽,食人花老板又往返一次,触手绕住箫飒双脚好几圈,脚像被猫拉住的咸鱼尾巴,两只咸鱼荡来荡去。 就跌下来被抓住到挂着那下,胃风起云涌浪涛滚滚,脏器像说好一同在十八楼跳迪斯科,一蹦十八层的地板破裂,十七层十六层十五层十四层……到地下十八层时忽然紧急制住,肝肠寸断,五脏裂变。 怎么办,好想家,两人都受不住,哇啦吐空。 大老板将倒挂金钩的两人再一次甩上空中。 这一次飞得更高,箫飒右手还有心情挡住眉毛眺望远方无边无垠的树顶,顶破了苍穹这张纸似的,然后霎那间又急速落了下来,食人花们争相玩耍二人,大老板拍给它们玩,有福同享有乐同欢。 最为凄惨的是观者,司徒一边看他们一边忙着顾引火,三心两意快急的岔气。 萤石灯照出的光还算亮敞,树洞黑亮,火星闪现时他正好看见第一缕浓烟冒出来,立马将碎屑倒入鸟窝中吹燃。 吹的气不可大不可小,就司徒的观点来说,粗中有细的精细程度不亚于穿针引线。 鸟窝蓬松的缝隙窜出黄色的烟雾,被熏得流出大把眼泪,不由地发出原始人的命真是好苦啊的感慨,等涨疼的眼睛终于打开,鸟窝扑面而来的火炮仗般冲出来,没及时撤回的头发被烧出焦臭的气味,用手一抓满手的黑“锅巴”,口感肯定相当酥脆。 再后来,手有了灼烧的痛感,司徒甩开鸟窝后又后悔了,赶紧趁火没灭前点燃火把,幸好火把加了油是易燃品,一脉相承省着点用,火把相继点着四五支火把就好了,春来湖水绿如蓝,湖边光明。 而被一众小妖怪截胡当玩具耍的两人双手贴着躯体的曲线,腿被抓住,下垂的头发陷进沼泽拖拖拉拉,下场怵目惊心。 右眼皮跳嘴角不自觉抽颤的司徒有种猛烈冲击视觉的错觉,沼泽是一个巨型的砚台,食人花是执笔的人类,两者僵硬的躯体是笔杆,头发是笔毛,大自然果然有借有还。 两支毛笔被拖来拖去,司徒莫测哑然失笑,如此一看又是自成一家,沼泽是溪流,食人花是拽住拖把的人,两者僵直的躯体是握柄,头发是条条脏布,越洗他们水越脏,奇人异事,神奇的物种起源。 一顿狂喜,两人气若游丝的呻吟像冷冷的风吹动面庞,司徒莫测虎躯一震,想太多。除暴安良先救人,等下再享受春风拂面。 “司徒莫测,我要你偿命。”啊呃呃呃~一个深入虎穴在风中化雨的窦娥。 食人花王从小妖精们手中抢过属于它的猎物,举到头上,张开长着獠牙的大嘴巴,触手一松,人将死不见尸。 敲着硬邦邦的脑袋,究竟从何做起?司徒举着一把火炬,朝食人花黑不抹漆的大嘴扔去,半途被它新的枝条截住,有些没打中,掉入沼泽中卷出一股白烟继而熄灭。 司徒满不在乎地又扔了几把,根本上解救不了二人,但能拖延出容他想方法的短时间,在前之前心脏俶尔七上俶忽八下的两位自求多福。 掂着火把,不知从何下手,左甩甩右甩甩,火焰便在一次次急剧忽明忽暗的过程中失去温度,司徒听见两个人的咒骂声渐远。 “司徒你个王八蛋,不会把火把递给我们的吗?”说话力不从心,灵魂都在颤动。 想来也不是失为一个好办法,司徒拔起最后两根点燃火把中的一根,朝他们尽力挥去。 箫飒做好准备接住,可食人花突然一甩,火把握柄恰巧敲中他的头。 惶惶不可终日的不安,见火把击中箫飒的头转个角度朝自己的脸毁容般飞过来,她的眼眸扩张,身体各处感受到焦灼与煎熬。 为了保护那张苍白的脸不变作焦黑的炊饼,大无畏的精神应运而生,她机械般的手却如螳螂捕蝉般,稳准狠得抓住了火把,一个火炬手油然而生。 不安活生生捕捉火炬的过程中,箫飒发动狮子吼叫她千万不要扔千万别扔,喊到喉咙嘶哑,功夫不负有心人,还好雅典娜女神没把火炬当烫手山芋扔进沼泽。 递给我。有火还不好办,箫飒接过来火把,举着火把逼近捆住他们的枝条,与明火较近的枝条融化成青色恶心并伴有恶臭的难闻液体,相之伴来食人花的怒吼。 计划是这样的,先把枝条大部分溶解,留下一点连接,等待时机成熟也就是它将两人甩到湖边方向的位置时,用火焰掉它余下的枝条,人就顺理成章落到湖边。 箫飒等待恰当的机遇等了半天,方位不错在离湖边不远的地方与计划一致时,他动火按原定的思路烧融它的肢体,得以解脱。 重力加速度移动很快,司徒判断他们会一头栽进湖里,刚才没帮上什么忙,假如这次再置之不理就会死得很难看,双腿蹬地跳到高空双手一出将拽下两人一同着陆。 在三人落地对火千恩万谢感谢有你时,食人花绿色的汁液也落到沼泽里,小食人花们通通缩回枝条不敢轻举妄动,在食人花的退去后丛林里恢复静谧如初。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啊,似跑了一场马拉松五脏六腑全换位的伤痕累累的箫飒和不安举着火把吃斋念佛,东骂西骂司徒这不该那不该,厚颜无耻见死不救。 你们怎么不说说我的好,还不是你们惹是生非急于求成。累瘫了,司徒搓木起火耗费的精力没补回来,和他们顶不了几句话。 岸上光剩一只点燃的火把,柔和的致远的光照着眯着眼望着凄凄天空,不知不觉睡着的三人温柔的脸庞。 第244章 丛林寻宝(四) 湖光山色的幽深,像只沉睡千年终有一日会苏醒过来的巨兽在深海里游荡,孤独发出沉湎的回响。 这个他们称为小湖的含月潭乃是有灵性的水域,浇灌天地之灵气,吸纳山海之古今。 更有一点尤为居奇,无论天多黑时间多晚,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向湖面始终能看到月亮的影子,即使天上没出现月亮,便是名字含月潭的独往。 咕嘟嘟~三人应睡了不少于一个时辰,肚子的饥饿翻滚,扰醒香甜的睡梦中流口水的三人,一个个摸着肚子意志溃散着醒来。 挥袖擦口水,箫飒张开眼无精打采地顾视四周陌生的一切,好像头晕眼花的星星,都变成了地上挪动不绝的古褐色树根。 乍一看,半真半假,三个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都以为饿得出现幻觉,再一细瞧,树根有生命力的攀爬,抓住三人的腿当下缩紧,脚缺氧失去知觉。 树根们突如其来的偷袭使半梦半醒的几人,迅速从无可厚非中翻身出来,趁手还是行动自如司徒拔出背后的鸡毛掸子,一晃成了锋利的狼牙棒,刺断坚韧的树根。 木遇火退缩,箫飒拔起火把烘烤它们,拴住他腿的树根打了退堂鼓,先退出来的司徒捡起箩筐中未曾燃烧过的火把递给他。 萤石灯待定派不上威吓怪物的用场,他用手中的火把引火种给未燃的那支,轰退不安脚上的树根将新火把递给她,剩下的麻烦要靠她自个儿处理咯! 在用火和刚硬着的鸡毛掸子驱逐其他树根时,他们回头望见树根的来处,来自那个臭名昭着的含月潭。 心猿意马,没一心用在对付树根上面的他们,一直在交流为什么水里会钻出树根来。 死潭里的水溢了出来,而密密麻麻的树根挤满了潭的空间,向四面八方像朵花散开,逮着什么抓什么,貌似树根是有智商的,发现除他们之外空无一物,调转矛头将全部火力集中轰炸三人。 箫不安能照顾好自己,箫飒就放心了,他举起火把一遍遍吓退树根,树根退缩后料到他没变本加厉烧毁它们,又大摇大摆地闯回来,箫飒又是那样做。 人与树根配合得愈发默契,越看越像一种你来我往欲擒故纵的舞姿。 三人一开始就处于下风,踮着脚一步一步往后撤退,身后就是沼泽前路,又被完全堵死,数量上是三个人,实际上只有两个人负隅顽抗。 箫飒非官方的做法司徒看不下去,叫他快点烧树根,转移注意力分散兵力的方法不管用,只能听从司徒的安排,烧死它们。 这些树根像是磷粉所制,触火便成一团青蓝色火苗灰飞烟灭,三人有了前进的空间并有了夺取胜利的势头。 掌握树根怕明火占下风的弱点,两兄妹总是不让人省心的,火把在两手间递过来递过去前仆后继,又在表演耍猴舞,玩得不亦乐乎。 说不上有多无聊,司徒的鸡毛狼牙棒挥过来挥过去,扯下眼皮,眼睛因无趣而寒凉,飘了一场持续性的鹅毛大雪。 箫飒和不安就将树根避回潭中,看到司徒还在为树根发愁,没有玩够的他们义无反顾地挤开司徒玩他们点磷火般的游戏。 待到所有树根打哪里来退回哪里去后,箫飒和不安默契地抬起空闲的手击掌。 “不错哦,你的鸡毛掸子可以变身?”箫飒说。 有眼睛的盲人都能看见,司徒二话没说。 没人要盯着水看,怕水中钻出的怪物被打败下面就该轮到沼泽,于是都背过身坐下观察整日冒泡的沼泽。 带来的东西给树枝惨无人道的压坏,特别是拉成平面的立体竹筐,不安捡起根折烂的竹片扔进沼泽,来这一趟损失最大的是她。 含月潭的表面和周边萦萦缭绕着蓝蓝的蒸汽,突显戚人的祥和与古怪。 “又有惊无险打了一架,有什么吃的吗?”前胸贴后背,饥渴难耐,指关节敲着因缺水而肿疼的脑瓜仁,箫飒说的话有气无力,仿佛要被饥饿溺水的人。 搜出背包里几包黄纸的食物,司徒打开来看了一看,即使饿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这样遇水发涨还被万千树根压成碎末的食物也难以下咽。 “我们先垒一堆篝火吧,安全可靠又可以将食物烤干一点。”司徒看到潭边就有一些干木头,另外火把和废弃的筐子也是不错的易燃物,这是希望这是力量这是提议的源泉。 火烧大,鞋子和食物绕着篝火周边烘烤干,外衣也架在木架上,白色的热气从吸饱和了水的物品上冒出来,人看了很舒服。 三个人神同步出手取暖,鞋子干燥后穿好,食物干燥后也嘎嘣嘎嘣吃,缺了可饮用的清水。 “没想到包里还有个铁碗啊,箫不安,你说的这个含月潭的水能不能喝?”司徒翻包裹,意外翻出一只碗。 “我怎么知道能不能喝?你问我,我问谁?”不安没耐心。 “你不是说你来过几遍吗?”司徒问。 “路上你还说你在这独自住过几晚上,还见过水鬼呢,是吧!”箫飒加追。 几秒内不安是哑口无言的,这牛皮吹大了。亡羊不行了,不安装作事不关己的态度。 “我那是开开玩笑烘托一下来深山老林该有的气氛,从而劝导你俩迷途知返,给我乖乖回家,那谁知道你们越听越来劲,还说要把鬼斩草除根,还是来到这里。” “你确定你真的没见过这,那你怎么知道含月潭的?”司徒不遗漏任何重要细节,尤其能针对睁眼说瞎话的箫不安发号施令的线索。 他的问题突兀出口,不安花了好长一段时间组织语言,并且掰着烘干的饼干心虚的吃是支支吾吾地说。 “来是来过,可是我也没深入腹地啊,远远看过这面潭就离开了,一没工具二没藤蔓的我怎么荡过来,回家查资料,懂得必然比你们渊厚。” “那这的水是能喝的吗?”箫飒只想喝水,只想了解与水有关的知识,不想听他们啰嗦一些不必要争论不休的片面的点。 “我不知道啊!”不安总是有魔法将升上空中的希望就地正法,不留下让人破案的线索。 箫飒无从谈起,难道天然的水潭能释放毒液不成? 潭边陷入死神来临般的安静,顾不上说话的三人感觉背后突然奇袭来一阵凉飕飕的阴气,侵入骨髓冻结干细胞,血红蛋白停止供养,体温逐步下压。 因为是背对含月潭坐,三人几乎以同样的方向同样的速度扭头查看潭面的情况,水平如镜,那些蓝蓝的上升的气体怪异。 箫飒抢过铁碗道:“死就死吧,烧开放凉饮用,我就不信能喝死个人。” 树根构不成威胁,司徒莫测和不安皆由好奇发光的气体而尾随箫飒走向含月潭,潭边一面长有黑长挺拔的草,酷似眼眶上的睫毛。 三人趴在沼泽相同一色的潭岸边,司徒率先发现了此潭与众潭的与众不同。 随后箫飒两兄妹奇呼可怖,天上的月亮明明被云层挡住了,可是潭面的月亮不仅圆而且亮,摄人心魂。 他们还没有弄懂为什么,新的奇怪的事情再度上演,三人眼中出现三个除自己之外看不到的月亮,缓慢地扩大,以至于每个人的目光都被这流长的变化牢牢抓住。 没有风近距离触动,没有石子触底或是落叶漂移,可湖面竟荡起涟漪弯曲了月亮,折眩了人眼。 水纹波动陡然止住,都可见水面的月亮转换成个人的深眸。 第245章 丛林寻宝(五) 无星无月,周围静得连虫鸣鸟叫声都听不见,百米开外的枞树沿沼泽错落生长。 眼前个玉盘似月亮轮廓,比自己脸还大的眼,自己的眼,不安讶异往后一坐,那个叫她讶异的大眼睛转瞬即逝。 余留的幻象却使她仍处于震惊之中,有些东西消失了,人依然会觉得东西还在那,看不见摸不着,可内心无比坚定无比确认东西就是在那,好像消失后是再也不会消失的起点。 左边的司徒莫测不见,右边的哥哥箫飒消失不见,箫不安呆坐在潭边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两个大男人怎么不说一句凭空飞走,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漆黑水潭,茂密深林,孤家寡人,形单影只。想着想着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就落了下来,像一柄重锤砸在手上,恐惧和愤怒一时间难分难解。 为什么提前离开这也不告诉自己一声?刚才不还在一起烧树根的吗?不是都透过水面看折射水中剔透的月亮的吗?怎么就走了,怎么就走了呢,怎么留下她一个小女孩在这孤苦无依。 是不是去采摘浆果了,走之前又何必不招呼自己一声?人生地不熟,他们又不是不知道绿色水面那个大眼睛瞪着人有多可怕,她刚反应过来人就说走了,徒留她一人在此。 从来不这么叫人的,箫不安扳开大嗓门歇斯底里地叫二人名字,一下司徒莫测一下哥、箫飒你给我滚回来,不然我让你们好看,可是都没有回应,他们就像人间蒸发了,无影无踪。 对的,还有火,他们走了,起码火留下了吧,不安意乱神迷地盯着草地上的火把和篝火,灭了都灭了,袅袅的烟迷了眼,最后持有的明芒也这么糊里糊涂的瞎了。 无依无靠的箫不安哭得更加猛烈,哭声是狂风,泪水是暴雨,狂风暴雨呜呜倾盆。 一转眼,自己的大眼睛不在潭水,司徒急切地想弄清这个怪潭是怎么回事,想用手去够到潭中央的月亮,可是手不够长。 手一碰到潭水便有股强大的反弹力将他的手弹走,试了几次后,手掌颤巍的司徒连碰水的勇气都没有了。 想起该问问不安和司徒怎么样了,可一抬头发现岸上仅有他一人,司徒的心扑通乱跳。 去哪了,他们两兄妹怎么了,是不是看月亮看傻想猴子捞月然后钻进月亮等于入水了,意识始终如一这不会是真的,他们还没傻到家,难道这含月潭另有所指,能谋害人吗? 火把熄灭了,司徒抓紧鸡毛掸子沿着岸边走,并随时往四方扫去招数,以隔绝不必要的伤害,并测验所见真实或虚伪。 以招术穿过沼泽向树林冲去惊扰到一群飞鸟这点,可推断他站的地方还是远处,可是熄灭的火走开的人又该作何解释,没借助任何物品他们是用什么妙计逃离沼泽的,会飞不成。 箫飒是个讲义气的人,不安不要带上自己他也一定要的,司徒想至多是他丢下箫飒独自跑了,不可能出现反转。 来的时候最喜出望外吵着要寻宝的中流砥柱是箫飒,两人差不多都是被他推着走的,都走到这一步了,谁有力量退缩连夜赶路回家? 他们刚刚用火把逼退树根,打赢胜仗,痛快淋漓笑得那叫一个惊悚,不可能突然掉链子逃之夭夭。 既然不是人的问题,那板上钉钉是含月潭在搞怪,深林有个深潭已足够稀奇,潭边有专门抵御一定层面的人过不了的泥沼,还有路上千姿百态的食人花以及睡梦中偷袭人的树根,这不更说明含月潭有鬼而且是大鬼吗?照这样发展下去,正是说明这里真的藏有宝藏。 近不了微光潭面,唯有从其他方面推定,司徒在想是不是彼此近在身边却相互看不见听不见因此错过,因为一个人颠沛流离,实则同伴近在身边。 反应慢半拍但结果和他们不相上下的箫飒也在为独自守在潭边而苦愁郁闷,他以为两人真得离他而去了,没大费周章深思熟虑,坐定司徒和不安两人背叛他的事实。 他倒没有很害怕,坐在岸边下巴顶着膝盖私生气,断定两个人趁月亮和眼睛迷惑他的时候擅作主张跑了。 箫飒想越过沼泽回家,可是离对岸两百米左右的距离真的太远了,即使他会飞也续航不了这么久,坐在地上生闷气。 远远的对面,视线旋转一圈,不安又看见了那些用力怀抱布偶凭空捏造的小女孩,坐在藤蔓上荡来荡去,发出的笑声合在一起并没什么好觉得动听的。 她们的眼圈黑黑的,整张脸白白的,这种对比即使一个深度近视的人在两百米外的地方也能够看清,一模一样的她们的牙齿虎的獠牙一样锐利,天生有巨大的咬合力。 女孩们出现那一刻箫不安天崩地裂,抱着头蹲在地上鬼哭狼嚎,要大声叫,叫到自己的声音顺利掩盖天真无邪且身份可痛可恨的笑声,世上再无比这动听且难听的声音。 不安受惊吓过度捂着耳朵脸微微红的,心事是微微酸的,不停止的声音是微弱的,女孩们的笑声让天空成为一袭被子,大概盖住了整个尘世,不让一粒灰尘脱粒。 不知什么时候眼前诞生一道通往别的地方的敞开的大门,箫不安咬咬牙,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害怕的,没动脑筋想想人就进去了。 还好,那个世界不是黑暗的,没有长得像秋千的藤蔓,更没有抱着娃娃尖牙利嘴笑得比哭还难听的女孩们,似乎能处变不惊的格局正悄然改观。 打得不安措手不及的麻烦像吹上小岛沙滩的一波一波浪潮接踵而至,一浪青出于蓝高过一浪,漫过脚背的清亮直至令人窒息的凄冷,沙子压倒了人。 那是谁,是箫慕,那是谁,是明折岸,那是谁,是凋零,那是谁,阎罗王,那又是谁,竟是一言九鼎。 这些叱咤上层风云的人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不是拯救人的最后一棵稻草猖狂而来,快将她的理智席卷一空。 比起这些人言可畏的人无端端责骂自己殴打自己,女孩们的笑声算什么,这简直比她们放大了十倍的笑声更加凄然悚惧而天方夜谭。 一切悄悄然毫无变化,出现了一道门司徒便义无反顾冲了进去,没什么害怕没什么惊喜没什么意外。 沿岸种满杨柳的河岸,微风和煦,景物都惊奇的美得正好,却有一个大刀阔斧将心血都花在砍树上面而忘记在优美背景下陪伴爱人的人。 走近一看,这伐木工人不是慕容风澈吗?还有那个向着西来东逝的河水愁眉苦脸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不是何落姿吗? 他们怎么会在这?司徒试图尽可能接近他们,几米之遥,他看到何落姿为何哭泣,她怀抱中那个男孩面无血色,好像已经死去。 再往前走想去安慰人,可是进一步的时候何落姿和孩子便不见了人影,扭过头看慕容风澈,他正举着斧头向自己劈过来,躲藏不够及时被砍掉一只耳朵,血流不止。 心软的词汇不是能用在慕容风澈做为上的,他的斧头砍啊砍,司徒透过眼神看到自己是棵朽木,大吃一惊。 慕容风澈的人影也不见了,一把腾空打的斧头横劈竖劈铁了心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司徒宁愿溺死也不要活生生被砍死,是死也不能无助的死,他跑到河边跳下水。 入水后眼前的情景又急速发生着变化,他确认自己没做梦,下水后还没感受到呛水的悲苦以及遇水的潮湿,人就像条渔民打到的鲈鱼被扔上岸。 司徒这条鱼当即傻眼,自己是回到现实中了吗?那儿有没灭的篝火有火把,只是那两个家伙为什么漂浮在含月潭上?在水面时而手舞足蹈,时而咕嘟冒泡,行为古怪语气吓人。 他走到含月潭边想将两人拉上岸好好质问一番,猛然间觉悟近不了被施了诅咒似的含月潭。 坐回篝火旁烤火,司徒倒想看看这两个活宝到底是想干嘛?一心二用,留意周边情况。 进入门前,周围是安安静静的,可这座突兀的门引导人进去后,丑恶的面容翻云覆雨的变化,箫飒看到应与非和白茧蝶在眼前打架。 两个人见箫飒到来后,分别扯住他一只胳膊要他以大义灭亲的面貌评评理,究竟是哪方错了,她们相互指认彼此是臭不要脸的人,抢走了他。 两个人咄咄逼人话不停歇,一前一后打人,箫飒认为两位姑奶奶是同仇敌忾针对他的,因为各有自己的肉身当挡箭牌,手不够长打不都对手,全拍在他身上,一拳两拳算不上什么,可是积累下来的死亡细胞将带给他肝胆俱裂的疼。 然后她们就真的串通一气结成同盟,说他是脚踏两只船要拿他开涮,拳拳到肉,箫飒的处境用凄凄惨惨戚戚来形容也不为过。 印象中应与非不像是会这么大动干戈大施拳脚的人,白茧蝶更是不会大打出手动手动脚的淑女千金,血统纯正的贵族小姐,自小温习文明礼仪。 不管这个世界怎么了,它都没有照着既定的轨道走下去,温柔起来无微不至的箫慕才不是现在那个无恶不作的恶人,她更没有办法坦然自若地面对金盆洗手的变化。 周围众多向她施压的贵人,不想听从任何一方只想守护自己的初心,不想加入这场抢人的拉锯战只想走自己的路,即使会与所有人寄予她的厚望背道而驰。 几米远有一口井,不论是干涸的还是满水的,箫不安当着众人殷热的目光跳下水井。 实践出真知,那是一口有水的井,不安直接清醒。 司徒看到箫不安被潭水拍到岸上,人摸着脑门浑浑噩噩地醒来,看到他后,劫后重生般爬过来,趴在有火护着安全的草地上睡着了。 只剩箫飒了,司徒盯着好像很为难的他,双手手心的汗蹭蹭加重。 第246章 丛林寻宝(六) 被区区两个女生拽住,箫飒感受到的劲道,犹如使尽浑身解数的九牛二虎,势要让他四分五裂,他没有做过比这恐怖的恶梦。 她们打人的力道贼大,仿佛拳头天生是铁锤,不论箫飒展示出什么希望化干戈为玉帛的笑容,她们都不依不饶,好像是个会打死他的瞎子。 她们是半生中极为重要的两个人,是个人就承受不起的击打不可能是真实生活中有的。箫飒推开她们两个,二人的脸立马变得丑陋难看,一心要打死他这个负心汉。 往后退往后退,被一面酒瓶墙挡住退路,无路可逃的箫飒举起酒瓶子往脑门上一砸,酒水流下来,人懵懵懂懂地晕了。 醒来后,箫飒睁眼又闭眼,来往几个回合终于鼓起勇气睁开眼,不是两个暴打自己发泄的女生,看到司徒证盯着自己坏笑,为了扞卫自己的尊严赶紧站起来拍拍裤子。 箫飒坐下,手足无措地问道:“我怎么在那边睡着你,你也不叫醒我来这边。” “老兄,你搞清楚好不好,你刚才浮在水面喊与非和茧蝶两人的名字,一会儿跪地求饶一会儿五迷三道的,好意思说是睡觉? “那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记得我们是在观赏天上没现身而水中却有的月亮的,怎么后来弄巧成拙了?”箫飒又问。 司徒还不太确定,沉默不语。以睡觉来缓解忐忑的不安嚯地坐了起来,脑袋里点亮一支蜡烛,“我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 箫不安将她多渠道了解的关于含月潭的事迹一一当报告列举。 箫飒和司徒大彻大悟,不约而同大声苛责,“拜托你下次能不能先将你了解到的相关记载说出来,再让我们去经历。” 点点头,不安的牙齿轻轻咬着舌头,作出无辜的表情,“我有轻度的健忘症,你们又不是说不理解。” “理解,理解,理解。”两个人假装挥泪。 回眸再望,不安又呼呼倒头就睡了。 司徒莫测心中一箩筐要和箫飒控诉的秘密,不能让她听见,低声唤了几声不安,她睡得死沉死沉的毫无反应,这才敢出言和箫飒交头接耳。 “她还在水面上游动时,我听见她不止一次叫几位在地狱极有声望的人的名字,口口声声说放过她饶了她,”见缺乏灵活的箫飒一副了解不了的深情,司徒改变说话的方法,“我是说,刚才她对我们指出在含月潭制造的梦境中,对待不同的人会出现针对不同人出现的幻象,有美好的也有噩梦般的,我刚才远观你们,一眼看出你们的幻象都不是好的,一切梦境基于现实加以夸张化,箫不安若不是与阎罗王和有些人有染,又怎么会叫出他们的名字。” “哦,这有什么的,青山浴上我们可是见过那几个高人的。”箫飒不以为然。“奇怪这的水能浮起人,应该不能喝,好渴啊!” 或许是我多想了什么,司徒莫衷一是。 “你说我们现在还在秘境之中吗?” “出都出来了,不在了吧!”司徒说。 “为什么你最先出来?”什么都非要分出高低胜负,一言不合。 “那可能是因为我无懈可击,没有什么很害怕的东西,也没有爱不释手的。” “谁信,心都是虚的。你摸耳朵是破绽,一说谎话你就拽。”破了一桩大案的喜悦,箫飒鼓起腮帮子欢天喜地。 “你们的神态动作可比五禽戏更让我大饱眼福。”作为首发离开幻象的优胜者,司徒神采奕奕。 “不理你,睡觉~明天还得干很多事呢!”司徒忙说一句,“轮流站岗。” 不安说的是,这是个古老而神秘神奇般存在的地方,曾有很多年轻人冒险来此游玩,最终没有一个活口安全回到家。 人云亦云,世上来者从蜂拥而来到无人问津,人们口口相传将这传得神乎其神说这有猛兽,说这住这吃人的妖怪,还有人说这有长着脚的葱头神出鬼没。 后阎罗王与林中独灵族数次交战,防止这群怪人伤害平民百姓,他做法在这片古林设立包围圈,这加剧了人们对丛林的惧怕。 古人遇到的艰难险阻现人无从查找,人们将这唤作禁地。 相关记载说含月潭中有一终年存在的月亮,但凡人注视它超过三秒,大月亮附近便衍生出小月亮,小月亮会像人眼过渡,在水面看到自己眼睛超过三秒的人,将会坠入水中,也就是掉入所谓的幻境。 一刻钟过去深陷其中的人将身亡,只有找到水的人能如履平地退身成功。 箫飒等人的碰水是胡作非为是无理取闹,但是都误打误撞侥幸逃生。 金边祥云翻滚,万物复苏,捕猎的野生动物窸窣走动,身影在林中时隐时现,冷血的双瞳生动的寒冷着。 火小了,被冷醒的司徒捡起岸上为数不多的木柴一股脑扔进火堆,不求能烧多久,能熬到太阳爬上山坡就好。 干柴烈火噼里啪啦燃起熊熊大火,偶尔迸溅出彤红的点点火星,冻僵的躯干热血重流。 第二个醒来的是干舌裂唇咂巴咂巴流不出口水的箫飒,不安的精神状态看上去不错,女人果然是水做的,都不渴。 “司徒,你在做什么?”箫飒看到他用从身上撕下的一平方米布料装了沼泽,手尽力捏着,好好玩的样子。 “过滤水。”听到水字,箫飒走过去盯着铁碗看,脏兮兮的与沼泽大相径庭,他长大眼吞了一口气,“能喝吗,望梅止渴比你的实践更能出止渴的真知,你觉得呢?” “独吞,我又没叫你喝!”司徒出口的杀伤性宝刀未老啊! 水咕嘟咕嘟烧开,他用树枝将铁碗夹开放凉饮用,喝了几口,一股尿骚味,一股狗屎味,在箫飒笑意的注视下强壮镇定。 看着还好,箫飒渴到不能忍受,于是开口询问,“司徒,给我喝几口。” “你不说望梅止渴不喝吗?” “话是这么说,有水还是要感同身受切身体会亲身体验的。”箫飒抿着嘴学哲理家说话的口吻。 “你深刻的表情让我终生难忘,给你。”没想到司徒这回如此仁慈且爽快。 只是钻入鼻腔的比中药苦味更无以言表让人无法呼吸的百感交集的味道让箫飒知难而退,又因焦渴舍不得弃置,捏住鼻子要一干而尽一饮而光。 烧开水的咕嘟声吵醒了不安,睡醒后耳朵听见的初类声音,就像清晨的薄物一般纯净,想多窃听两人说什么给他们来个攻其不备就没声张,特别是司徒耍酷说他要喝沼泽的水时,她更不想起来劝阻,让他好好受受滋味上的谴责。 听到箫飒也要喝,不安坐不住了,“此沼泽具备动物的粪便动物的尿液,更有不少前人腐烂的尸体,枯枝烂叶,凡此种种有机融为一体,配合着沼泽融合为不分彼此的大家族,它们相互依存相互学习,我给点臭味你,你一定要红烘臭无敌……” 箫不安还要通古今文绉绉说下去,被倒胃口脏水连带胆汁一同吐进沼泽的司徒连忙出手打住,她只说了一句,“好啊,又多了一味原材料。” “喝了会拉肚子吗?”瞪害人的司徒,箫飒将水洒了。 “岂止拉肚子,会消化不良,还会中毒。”夸张话的语言是她的最爱,如果没有其他干净水源的话,不安想被水的困扰逼到绝路的自己也会尝试喝脏水的,但若有一级直饮纯净水,何必糟践自己。 恶心的画面历历在目,胃里仍旧风云突变,心有余悸的司徒莫测摸着心跳强调一句话,还好还好,我吐光了,应该没后续不良反应了。 “路不通,我们到哪找水源地?”箫飒俨然渴得焦头烂额。 “天无绝人之路。”手打个响指提醒注意,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安没看谁,大家顺着她有神的炯炯大眼望去,喝含月潭的水? 昨天尝过的教训已经足够惨痛,两位大男人看她小女子的神情,莫名增添有敬佩之色,推荐她自己去舀水,后果自负。 箫不安是这样对他们说的,往前来这里的人大半是清晨出发,赶夜路到达,勉强能越过沼泽来到含月潭周边的人少之又少,这些少数人又没掌握真理,要么在幻境中死去,要么弹尽粮绝而死,没几个人能熬过。 他们不懂含月潭夜里法力无边,到了青天白日和普通的死水潭无异,晚上受过教训的人盼天亮,天一亮就想办法走。 “你怎么知道的?”司徒不解地问。 “看书啊,我又没说没有一个聪明人,人家回去了当然能记录,但是书籍与这里一同被列为禁地,没得到广泛流传名不见经传罢了。”最讨厌问十万个为什么的人,不安啧啧咂了嘴,颤着牙齿说。 “没毒吗!”箫飒挠着下巴,局促不安。 要想化繁为简须以身作则,不安不想多说什么,因材施教,捧起铁碗走到潭边舀起满满一碗绿水,看来是渴得够呛了,狼吞虎咽喝光,手摸了一把淌水的下巴,碗倒扣汇不下点滴积水,高昂地扬起下巴耸耸肩。 视死如归的言传身教,赞叹不已,箫飒快步上前捧过碗大快朵颐,浇灌胃的褶皱,撑大后递给赶过来验明真假的司徒。 这下渴是解决了,里里外外的饥好歹能吃昏天时烘干的饼干,谁叫他们碌碌无为呢。 “下一步干吗,是掘地三尺还是下含月潭捞月亮?”饭吃不饱,觉睡不好,连大小便也不能上,不安对寻宝的游戏失去兴趣。 “你不是说你记住地图了吗,这是森林的中心,你好好比对哪棵树像埋有宝贝的?”箫飒给没人发了把锄头,催促她快点断定,他已经跃跃欲试、迫不及待。 箫不安幽幽目光沉默地看他许久,她也想确定是哪棵树,问题是潭中央有一棵树吗,既然没有,他们又为何拼死拼活过来? 啊~箫飒长促断续地啊了几下,随后三人面面相觑又是哑然失声,好像掉入了图纸指定的骗局,辛辛苦苦来活受罪。 决不如此,开口是极沉稳的好声音说,“还好我收回了地图,说不定是我们看错了坐标。”箫飒发挥他超人的拼图实力,横看竖看斜视俯窥举过头顶照着阳光仰望,埋有宝藏的树总在含月潭里,自动收回图纸当作没有过这回事。 “哎呀,我们真是傻,白白跑一趟,快动脑筋想想怎么回去吧。”拧拧微湿的衣服,不安嘟着小巧的嘴巴说。 他的恋恋不舍司徒看在眼里,假装漠不关心的自言自语暗中积极开导人,“据说含月潭有千米深,地狱哪有这般高大的树木,你说是吧,不安。” 敌对的立场伴随观念的统一土崩瓦解,箫不安赶忙提高嗓音回答,“正是正是,四潭的水不是谁能攀附的。” 不相信,不相信,他不相信这是假的图纸,陈旧的纸张古老的文字、精致的装裱和详细的刻画,认定的事怎么能中途而废。 被他的诚心诚意打动,抛开急切想离开这鬼地方的念头,有始有终善莫大焉,筋骨懒散,也该适时活动活动。 第247章 丛林寻宝(七) 万里晴空响起轰隆隆的雷声,春天的脚步跨越过天空,没留下一点点踪迹,偶尔的雨丝像绣花针,被风吹斜,向着同一个方向,悄无声息地扎根,融成没有颜色的透明慢慢生长。 三人抡起大锄头,提高过背下降触地,锄地的姿势有模有样的,一时间地面被锄得左洞右坑,无完整立足之地。 做活多时,不安满头大汗,太阳斜倾透过汗珠折射出剔透的光,锄头柄指天极似一棵无分枝的直树掉光了叶子,她坐在锄头铁具上,不满的言论频频出口,适宜的凉风吹尽疲倦,半刻和风舒然洗过有些昏昏欲睡。 正午日头高照,司徒撑着锄头哈气,干干农活全身酸痛无力,脖子倾斜度固定转不开来,只好由手挽住脖子缓缓扭动,说到底有种“悯农”的风尚。 受不了苦了,箫飒索性将锄头一扔不了了之,忙里偷闲了一会儿,翻黄纸有没有吃的,一点渣都没了,又抬去锄头挖地。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有给自家挖墓坑的意思,你们所云呢?”不安歪着嘴角,阳光强烈故眼睛眯得剩下一条狭缝,长而密的睫毛黑影映在眼中,剔除污垢的安静。 司徒像个可爱的孩子家,朝含月潭周遭望了一望,晃脑凉凉地笑,挠着头顶抓下一大把脱发,她的说法他举双手双脚支持,再奉陪下去,人因焦虑发际往后退变成地中海也是不小的概率。 因瞅见不安的眼和睫毛,箫飒发觉这幕分外眼熟,热血冲上胸膛,说不上是力量还是感动。 默默地走到含月潭长了黑草的边域,箫飒动手拔了拔这好几千株草中的几棵,质地较为坚韧,像某些粗鲁男人坚硬的下巴,无比柔韧。 “你们说会不会是这些树中的某一棵?” 是不是傻了,都说是草了,还树啊树的叫。不安伸手测他额头温度是否属常,恒温的,如此说来不是病了是疯了,“请问我的好哥哥,你哪只眼睛看到树了?” “世界上的树种每天都在增加,你怎知这不是一种树是草,不能以貌取人,长相华丽的植物不一定树,低矮的无枝干的植物你也不能笃定说它不是树。”简洁的三言两语又道出新的迷信风向标。 不安的茫然产生于怀疑箫飒能出生是逆天的难以置信,天底下怎会有这样深植奇葩的人。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就只能动手拔拔看了,箫飒用脚抵住地面,重心往后倒,源于黑草的坚韧不拔,他的双手每次都从根部脱落到顶部,手摩擦的痛无言可对。 当箫飒感知到土地里有一根系松动的时刻,不安和司徒二人感觉地面忽然震动了一下,只一下的动荡然后恢复如初。 司徒想发言阻止他进一步动作,话未说出口黑草就被他拔了,局势再度恶化,让人来不及消化。 山川撼天动地,仿如一场大地震即将莅临,举着黑草的箫飒不得不跪下来压低重心,心里明白手中紧握的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株草。 震动没完没了,三个人身体时上时下,有时会被甩到沼泽边,有时会落到含月潭边,揪心的痛惊心动魄。 震源起于潭中向各处传导,他们在的震中还算稳定,还有心神留意潭心的情况,一棵树从潭中拔地而起,先是将水潭的水推上空中的树冠出来。 树冠的枝条出了狭小的水潭后像一把巨伞急剧撑开,水潭的水像大雨落下,淋湿三人,衣服黏在皮肤上。 持续了一刻多钟的上升,震动减轻,树木高隆至千米高空,遮住了阳光,阴影覆盖沼泽和周边区域,像只把太阳侵吞了的怪物。 几人看不到树的枝头,树干上粗糙的纹理可清清楚楚辨识,此树整体形态与其他树并无明显差别,可这高度是其他树合在一起也高攀不起的。 粗大树围挤破了土地,高高突起的土地像一道厚实的墙保护着大树,锄头萤石灯等放在潭边的东西都不在了,或许下陷到土地里,或许勾着树皮上升到空中。 原来也不很大的潭岸只有五十厘米的宽度容他们驻足,如果不是挑对后退的时机,他们怕是已被订到千米以上的高空荡秋千。 “这到底是什么呀?”箫飒叹为观止,从今往后地狱不会再出现比这更高大的树。 “我曾从一本书上见过一则描绘大树的文章,书上称大树为植渊。”哪怕世界末日迫在眉睫,司徒照旧会冷静分析再死。 “你是说植渊?这么霸道的名字吗?”有时候箫飒五体投地敬佩他的从容不迫。 眼神中闪过一丝黠光的箫不安无动于衷,好像司徒了解的事情她都心知肚明,地狱有陆地的几十万年以来,绿渊是鲜为人知的重大发现。 今日不安古怪与从前不太相同,前所未有的激动致使她的脸蛋波纹一般颤栗,而在植渊出现前她还是一副事不关己满不在意的神态,她懂得的深度层面可不会比只了解了片面的他少。 司徒目不转睛地追捕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希望能查到一点有价值的东西。她忽然捂住张开的嘴巴,看着某处说不出话。 她看着的方向为箫飒所在地,他十之八九遇到不测之祸,司徒回神像只受惊的羊崽惊恐万状地看那,头次大惊失色。 昨日骚扰过他们的树根从沼泽中冒出来缠住箫飒,数之不尽的树根已经严丝合缝将他严丝合缝地缠绕住,包裹成陈褐色的茧。 在司徒试图拔出鸡毛掸子冲到箫飒遇袭所在的位置砍除树根的侵扰时,生自沼泽的蓬勃树根已将箫飒拽入深渊,对自己反应不及时不满的他怒气冲冲地将鸡毛掸子摔到地上。 没想到,这个古怪的含月潭边离奇的事情和麻烦层出不穷,即使已经下了很大功夫工于预防,可是谁料到漏网之鱼就这么冒出网眼,戏谑地讽笑人一把后又从兜不住它的网眼里功成身退。 黑褐色的沼泽中,箫飒和一众树根沉默的地方已被流动的淤泥抹平,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是事实却搅动人心。 他幽愤地白了不安一眼,直言不讳,“你提前发现了,怎么不打个招呼,现在好,箫飒连个人影都找不到了。” “什么,”箫不安大怒,快嘴快舌,急于撇清关系,“你不是号称见招拆招小能手吗?现在来对我颐指气使的,你以为我是谁吗,吃惊的人能给谁通风报信,再说我也没比你发现早多少吧!” 树根的移动速度相当快,像呼呼而过的风,说得不完全没道理,司徒无言以对,要怪就怪自己不眼疾手快。 哎,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人频频低声叹气,沼泽是个不善之地,他们能想到什么方法另辟蹊径,期待能和箫飒久别重逢。 若他没在天黑之前回来,他们可是要走的,不然这沼泽会将人一个一个吃掉,像个大怪兽的嘴巴。 箫飒怎么也不会想到两人的关系因他彻底决裂,男的在潭左岸走来走去愁眉苦脸,一个在潭右岸直来直去冥思苦想,既兴奋又有掩饰不了的悲伤,像溶解在水里的盐和糖,两杯滋味异乎寻常的水,看是看不出口味的。 被树根埋伏的箫飒倾尽全力做过挣扎,到最后发现无能为力也就放弃了,可对于生的渴望,小小的眼睛里有着大大的坚持。 除了树根的拽拉,泥沼也有超强的吸力,能将他的肉体甚至灵魂完完全全吸入,他像一个流入排水口的水,不是难收是根本用钩子都收不回来。 像入油锅前的面条,一入锅便恢复不了从前瘦瘦的样貌,泥巴好似是压制不住膨胀的油条要挤走眼前的光明,挤走身体的空气、血流、骨骼、内脏,让躯体变成无骨无肉只有淤泥的空壳。 打死他也没预料到,为树的雄壮而感到不可思议,正准备抱着树干抒发思慕之情的自己,在没参观够的情况下,就被树根拖到了一个密闭的空间,满身淤泥的站在树干里,他从粗大并不很幽闭的圆筒空间猜到这是巨树里。 从岸上怎么降到这里,闭上眼怕眼瞎的箫飒压根不知道,奇奇怪怪懵懵懂懂,更弄不清楚树干为何空的,树根又是如何将他从淤泥中运送到树里而树干中没涌进大量泥土,只有一种伤疤被揭破又有结痂被重新蛮横贴上去的切身体会,说真的,不想再来一次。 犹如挂上千斤防水土掩战袍,身心不能承受之重,箫飒将手上腥臭的泥土尽可能插到树壁上,然后用手抹掉脸上厚重的泥土,眼睛勉强能打开,但是鼻子不能呼吸,暂时用嘴巴大口大口喘气。 不多时,空中出现一条白毛巾,先不想这哪里来的,箫飒取下来将脸擦好并擤走堵住鼻孔的泥巴,事后呼吸的几口气令人作呕,后来慢慢好多了,捋了几把头发后便将毛巾挂在后脖上,两只手拉过来拉过去仔细看周围。 空洞洞的树干里竟有石路和一些座椅,座椅靠背有几张毛皮,几处地点有地毯,有几处以原木凿制的书柜,几盏不亮的等明暗交替着闪烁,烘托出一种僻静而安详温馨的气氛,是的,烛光总是能使人感到温暖。此时让箫飒颇感意外和萧瑟。 思量良久,一种幽怨而绵长的催人发困的苍老音质传来,和箫飒说了几句话,好像和他认识了五百年的谈话,一开口就说什么他是身负重任的,他一定不要辜负厚望啊,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最亲近的人这个秘密。 你是谁。面对陌生的声音,人们习惯将其称为不怀好意,他沙哑的说话声像教官吹响的集合号角,听得无厘头的箫飒全身鸡皮疙瘩紧急集合。 大树没有回答,但箫飒确定话出自大树口中,这么大的树肯定成精了,他又问了几句,没有回声,再没有下话。 室内空旷,说的话会扩音,上方传来细微的声音经空间的放大后如雷贯耳,箫飒抬头仰望,高处黑暗的通道中,也许是远在一千多米以上的树冠中,一闪一闪的绿光像丢掉了浮力的石子不断下沉,先后发出声音交织在一起变得极加刺耳。 对声音的接受度调到了零下,箫飒捂住耳朵,可音量高得用手也减缓不了的割耳膜,好似能作梗人神经异常的药水,强行给他灌了下去。 无尽的咆哮里,箫飒忘了自己是谁,绿幽光在目光中渐渐写实化,那是一颗青翠色的大眼睛。 这颗神来的眼像冰雹砸中箫飒的天灵盖,能感受到它还在持续下降,箫飒自觉自己所有的知觉都注入了这颗发着光的绿眼睛在体内下滑,既没有让入口喷血也没有斩断血管和脏器,因为这些受到损伤的部位都在睁眼闭眼间痊愈。 绿眼睛钻入胸腔,游移到跳动的要害边,像离弦之箭嗖地扎入心脏,心跳没因此终结,反倒越发鲜活跳得越来越快,所以心每跳动一下人都遭遇着灾难似的巨痛。 箭矢的顶端明显是个荆棘的种子,吸取箫飒体力,从而让自己加速发展的荆条像抽动的马鞭分出好几路爬出来,在箫飒的体内像描绘一幅地图的精细路线,勾勒在一张羊皮纸上,像动脉静脉毛细血管越分越细何处遍布头尾,首尾相连。 箫飒双手捂住太阳穴的位置蜷缩着倒在地上悲痛欲绝,血管树根似的暴涨,身上的泥沼受人体的挣扎一遍一遍推远拉近。 第248章 丛林寻宝(八) 短暂的昏迷后,箫飒胸膛起伏未定,他双腿发软,但扶着地板已有力气站起来。 身上的泥土带到地上,脚下的地板滑溜溜的,一不小心就会摔跤,他扶着一切可以抓握的物体,来到一把交椅上坐下。 头爆裂般的痛苦和心脏跳动导致的煎楚逐渐隐去,他情绪也好了很多,至今没想出这是怎么回事,能遵循树人东西不沾边的讲话,隐隐约约猜出点门道。 箫飒弯下腰盯着地面垂头丧气,那颗眼睛在带给他几时的磨难,也在苦涩外给他甜甜的生机,仿佛一颗大树从心脏破土时叫人难捱,可长大后却给了他心灵一个不大不小正好能容纳他的庇荫,他板住的苦瓜脸像酿了一层蜜糖圈圈化开,头也昂了起来,不同情感的泪清目。 昏天暗地的疲倦休息好后,他看见那些藤蔓又要来抓人,为了给上面的人有个交待,他随地捡起几块红玛瑙,拔腿时有些发硬的泥土嘎啦响。 沼泽传来动静,愁容像液体豆浆迈向固体豆腐缓慢凝固,眼中的箫飒照样被树根簇拥,司徒想出手来着,看到树根并无恶意后收回。 箫飒被甩到高空,树藤迅速销声匿迹,两人目定口呆中,摊在他身上的泥土像遇到衣服的隔源层齐刷刷地往下掉,仿佛天上下糖果雨,等到安然无恙又似经历了大蜕变的箫飒,正正经经衣着洁净的站到眼前,两双惊愕的眼依旧目中无人的呆茫着。 “你吃泥巴,干什么了?”不安不确定自己舌头什么时候大了,说话结巴,惊得合不拢嘴,说的话也顶含糊的。 箫飒斜睨着她,回顾起那句千万不要告诉他人的嘱咐,想胡编乱造解释,没想到一开口发出的尽是气体,他知道因刚才被生吞活剥的痛喊破了喉咙,得缓一阵子呢。 司徒却以为箫飒因为吃了太多泥而讲不了话,一个劲地拍他的背,咳出的依旧只是气体和一些车轴般滚动的粗声,当事人仿佛闻到空气中有血腥味,下手太狠了。 箫飒张开嘴巴指着喉咙花了好长时间,打不标准的手语才解释清楚自己不是被泥巴糊了嗓子眼,是另有原因但手语无法阐述,而后他摆摆手。 司徒莫测理解了停止喜极而泣过激的举动,不过松手之前又大拍他的手,以此表露他还以为他死了再也见不上面但终归他还是活着回来了的欢愉心声,箫飒再次剧烈咳嗽,虽然无声但他听到气体中血丝粘连的声音。 箫不安忍住没打人,但她不可能不闹,看到司徒的鲁莽被无情止住后哼了一声撇着脸,目光对过去正视两块大红玛瑙,这下见钱眼开的她真掉钱眼儿了。 她捧着大玛瑙又亲又吻的场面着实催人泪下,箫飒摸着脸乔装出一把鼻涕一把泪妹妹爱钱不爱哥的揪心表情,她推推他的手臂,用手比谢谢又比了个大赞,他想她也把自己当成聋子了吧! “怎么哪都有你,箫飒以生命为代价找来的至纯红玛瑙哪里轮到是你了,我们连家用都不够,你私人的宝藏缺这点吗?”君子动口不动手,司徒想抢过来泄恨。 “你管不着,钱是不恨多的。” “我和箫飒是哥们,怎么也是我的吧!” “你们有血缘关系吗?比得过我这个至亲妹妹吗?” “你们有血缘关系?说起来别笑死人了,你那强盗父亲专干拐卖人口的勾当。” “你凭什么污辱我爸,虽然我也不支持他的有些做法,但就不许你说出口。” 两人喋喋不休地争吵,箫飒摇摇头,早知如此多拿才是。 有枯黄色的树叶落了下来,起初以为是枯叶蝶飞舞的他转身望大树,在可见的变化下,树正以不可估量的速度老化,表皮的干燥开裂尤为显眼。 可不能等到一针见血再走,箫飒动手拉开争吵的两人,他们兔子急了还要咬人,直到他被两人同时出的拳打到树上时,他们才从不理智中跨越一道银河回到现实,还好来得及。 箫不安和司徒莫测你一言我一语讨价还价,箫飒只想就事论事,又不能出言相劝,他明白除了大树倒下来那一刻跳上树干、跑过沼泽半径的距离跑开外没其他选择,这么一说他们严肃的商讨是废话连篇咯,他回过头扬扬得意,突然发现说不了话的自己聪明华丽蛮好的,临危不惧急中生智,然后化险为夷。 树会倒是箫飒预料到的,树连根拔起时他连忙打手势叫二人跟着他,树往回家的方向倒,他们退居一个角落,待千米高的大树有倾斜的角度时,三人跳上树根往前面狂跑,跑过两百米也就是沼泽的束约范围外,往右边一跳并往前跑。 没什么倾斜角度时, 树将倒的迹象似有若无,可一旦有了角度,树几乎是一瞬间惊天动地的倒下,附近的鸟儿四散飞逃,湿漉漉的地面本无灰尘,可黏湿泥土像干脆的黑色颗粒散散在低空,树大招风于是都像长长的头发在空中飘扬。 树倒猢狲散那刻动静很大却急于人静止的思维,没跑多远的三人用手挡住迎面啸来的风波,宽松的衣物牢牢贴住身子,在背后形成逆风展开的斗篷。 死里逃生的幸免中,千米高的树倒下道不明有多震撼人心,三人屏住呼吸足足怔了一刻钟,不知道该说什么能抒发情感两人轮流咿呀个没完,清丽的眼里或多或少是惊讶。 他们遵照树枝的指路启程回家,不敢靠树太近,在约三百米左右的地方徒步。 没走多久,他们看到了五具尸体,箫慕做梦也没想到他的手下会死完吧!箫飒乐极生悲,被绊倒,不过这跌不走他的喜悦,没人监视他,也没人给名义上父亲捎信。 路上,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人还是难以收敛高涨的好奇心,大树忽然的倒下让他们热血方刚,追着问箫飒进沼泽好遇到了什么好玩的。 特别是向来对冒险冷言冷语但对冒险故事的情有独钟的箫不安。她说跑的时候掉了一个大玛瑙心情甚是差,想知道箫飒从哪儿搬来的宝物,能不能回头多弄几个。 若是知道他们穷追不舍,箫飒就不拿玛瑙出来炫耀了,拿了比没拿还烦人,他冒昧地答树里,她便挖空了心思要去树里看看还有没有。 司徒和不安的连续发问,箫飒置之不理,把自己当哑巴以说不出话而拒绝回答,破的喉咙为掩人耳目作出突出不可忽略的作用。 即将超越树的长度到达树冠对过来的区域,三个人忽闻树上有强者在打斗。 眼神锐利司徒说他看见页弼和一个衣着黑红人士的身影,在树的间隙间一闪而过,然后就没了,看样子打得很激烈。 箫不安和箫飒不解地对视一眼,他动嘴型说出阎罗王三个字,光凭影子和对手是页弼断定他不是鼠辈的大人物的司徒,反应过来箫飒讲的是阎罗王,心中情不自禁地说原来这就是阎罗王啊,看了个影子也很满足,而页弼却有能力抵抗他,以前是小瞧了他。 全心全意想弄个究竟的不安在听到司徒说阎罗王和页弼在非公开场合决一高小的事迹后,司徒看窥破了她神色巧妙但又波澜壮阔的变化,在想这个女子脑子究竟想着什么? 箫飒开不了口,打手势又很难懂。路上大家都沉默,他不说话,司徒和不安又很难聊到一块,即使是吵架,也没说两句就静音,一个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一个好女不和坏男说。 静了几刻钟,脑子里全是踩泥巴声音,也就相当于脑子缝隙全夹满糨糊的箫飒坐不住了,回身站住想问他们为什么不开口说话,却发现少了一个人,了然于胸是不安。 箫飒的发现司徒更早发现,只是无从下手也就没说什么,他在思考箫不安是去帮页弼还是阎罗王忙的。 相比之下,箫飒的想法无比单纯,他直白地认为箫不安是被宝藏冲昏头脑,花费那么多精力和时间来寻找东西,她一定得回去多找几块玛瑙。 他指着司徒手中的玛瑙问他有什么看法和不一样的观点,司徒抛了抛手中的宝石,“肯定回去帮忙的,不然她可能在想方设法离开前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递给我吗?我要也是做梦,亏我还想颁她张新晋扶贫济困大慈善大榜样的好人卡来着。” 抬脚前进中的箫飒走慢了点,司徒知道他问何出此言,“这还不容易吗?没发现他们比武前她满嘴满嘴问的是你的话,对玛瑙的来历无意提提没多放在心上,后来她一时左望一时后望,心神不宁的,我就推断出以上观点。” 司徒说的他总感觉箫不安嬉皮笑脸下蒙着神秘的面纱,箫飒这次完全支持,可见以前他发言对质不安,自己有多么听不进去。 或是这个世界应该永远对人按下静音键,那样就能全身性感受理性主义多叫自己嫌弃。 众星捧月,风清气正。 两人拖着累垮的身体回到走向家的小路,箫飒担心不安,司徒说不要紧,她只是害怕深林。 半道出家的医生司徒天天上门,几天后他的嗓音恢复声如洪钟,他便没日没夜地询问他沼泽内是什么样的世界,守口如瓶的箫飒仍然只字未提,绝口不提。 这几天里何落姿跑来了一趟,将她最新的惊人发现一丝一毫告诉司徒。 那天司徒不满地问你是不是连我这个朋友也要编谎隐瞒。箫飒说不是,答应了人家谁都不让说的。既然这样,那好吧。司徒甩甩袖子,不太高兴地走了。 箫飒原以为他的不理不睬得罪了司徒,这个想他是自命不凡的莫逆之交就再也不理他了。没想到第二天他就来赔罪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不提也罢。司徒的豁然箫飒说没交错兄弟,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样的。终归是统一战线同一战壕的两个人打打闹闹。 之后他们进入灵异的话题,司徒问箫飒晚上有没有听到屋背后有人锄地的声音,有规律且不响亮。 有惊悚害怕表情的箫飒热心地说有的有的,他晚上得蒙被子睡着,不然听到那声音不敢睡,而且连着做了几晚噩梦,想要失去什么似的。 开心了一下,司徒的表情又冰山似的冷下来,严寒非气温能比,他说既然箫飒不想分享秘密,那么就由他来说一个箫飒必须听的秘密,不信也得信。 我看时间晚了,明天说吧!司徒起身走回他家。 你不是存心存意吊人家胃口吗? 我是让你好好想想,明天对你说的你不要不信。司徒不回身挥挥手,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不听也罢,箫飒快跑回房间锁好门窗,趁早在那鬼声响起之前睡着。不然会失眠,养不足精神怎么做好迎接明天一连套打击的准备呢。 含月潭长出树的那一天,罪行小岛全范围发生地震,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引出页弼和阎罗王争斗不是巧合。 第249章 不速之客 时不我待,天道酬勤,学无止境。 又度过一个闭关修炼的新鲜清晨,箫飒伸了个懒腰,走到隔壁找司徒,昨夜说的秘密他铭记在心。 司徒反问他有没有听见什么啼哭声,箫飒止步全方位搜罗声音,指了指他家门外,是不是一群疯子逃到你家来哭。 两个人都听见了的声音还能有假?不仅确定有而且熟悉,司徒和箫飒赶紧跑出去拉开门闩,将屋外哭泣的三人接进院子。 分别是嘴巴咧得大大鼻涕乎拉的皑离、有苦说不出让泪水带着抑郁流出的沐木姐和以泪洗面的何落姿,都嚷嚷着说要投奔他们。 晾晒的干货先抬到一边,太阳还没燥热起来,司徒请他们坐在院子的竹架上聊聊天,各个不请自来哭红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何落姿发生什么,只有她亲口说出委屈大家能懂,箫飒没看见顾先生,推断母子二人定是为了顾先生来的。 果不其然,皑离张口闭口全是爸爸,沐木再度泪奔,他们哭着说有些难理解,不过问多两遍箫飒就恍然大悟了。 他们说,顾先生私自贩卖井盐,有人发现并吹破纸,两位凋零去到顾家不由分说将顾先生抓走。 箫飒手猛地一拍竹架,恨不能发泄所有愤怒,人有妻有子的,没弄清真相就把人抓走。 “沐木姐,顾先生真的犯法了吗?”司徒莫测沉着地问。 “我怎么知道,他一天到晚说做生意贴补家用,谁能想到他是不是贩盐。”沐木姐用手帕擦擦眼角的泪。 “顾先生见多识广,不可能是一个会将生命搭于违法乱纪自投罗网的人,要么被人陷害了,要么是东施效颦,那日青山浴上人民打了个翻身仗,他们存心说要报复,很多人都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终究还是轮到你们家。” 箫飒有条有理。 听他这么一说,被贵族长老敌对的顾先生更没有获救的希望,沐木姐严重抽泣,皑离的圆眸子满是愤慨和泪水。 司徒等不及关问她,于是在他们伤心哭的时候,他压低声音问何落姿怎么了,他嘴唇抖抖抖,声音也有些怪调。 何落姿伤心过度,一把跳入司徒怀里揽住他,动作太亲密了,而且人这么多,一般来说她是有跟班的。 他的手举到落姿背后想推开人保持距离,眼观六路,今天好像没随从,因此她更有可能出大事了,那双腾空的手不知去处,只好放在落姿的背部,打着节拍安慰她。 何落姿已经没有自我心志,只知道需要一个肩膀,需要擤鼻涕和擦眼泪的人,其他什么都没想,一想便要难受的哭。 慕容风澈不要我了——司徒不敢苟同不敢揣测,也万万不敢肯定这是真的,落姿被抛弃了吗?但这是肯定的,因为她真挚的哭泣和口中念了万遍的这句话。 在感到气愤的同时,目光中溢彩出一些温柔,大概只有他有喜乐交织的心理,看着一个女人被她深深爱上的男人抛弃,然后又钻到他的怀抱,一切好像不那么自然。 继父阎罗王,继子慕容风澈,这两位父子能联手翻天,身边的人都给他们遍体鳞伤的伤害,箫飒咽不下这口恶气,有朝一日他定会亲自手刃他们的,只是那一天似乎太过漫长,漫长到天地重归合一,漫长到期间还会有数不清的人向隅而泣。 造化弄人啊,看到与司徒紧紧向隅而泣的何落姿,箫飒的眼中泛起浅浅的欢喜。一些悲剧本身就是一场闹剧,一场皆大欢喜的闹剧。 司徒含情脉脉的眼神从她的侧脸移到箫飒,他调皮地眨了只眼睛,为何他看见他却不想骂不想笑,那是因为箫飒现在就连搞怪也很成熟吗?这很让人扼腕叹息。 这一天早上谁都没有吃早饭,从上午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都在讨论。 夕阳无限好,红晖照大地。箫飒劝服沐木姐抓紧时间带皑离回家,住在他这不安全,顾先生的事他会凭身份去试试解救的。 说了几百次你一定要帮皑离他爸,沐木姐才肯告别三人,领着皑离要在天黑前赶回家。 何落姿被感情伤得很深,山高路险故今晚只能寄宿一晚,明天的事明天议。 山高月小。何落姿很快睡着,服侍好他的司徒走出门坐到箫飒身边,两个人看月亮喝酒感慨了世事好一阵。 司徒问他有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倾听秘密,箫飒淡定地说这不需要提前做好准备他抗打能力挺强的,他说你一定咬牙忍住。 夜静极了,能从大团大团的雾气闻到好闻的花香,向阳花开的季节。 几天以前何落姿来过一趟,深夜里和司徒莫测一起锄了箫飒家的向阳,鬼鬼祟祟地装进麻袋里,不巧被他发现,问两人大半夜偷鸡摸狗做什么。 司徒没说出真的原因,回答说向阳花很贵拿去卖。不安给的种子,还没看过一次花,箫飒义愤填膺问他为什么不将自家更高大的拿去卖。 最终他们协商,麻袋里半死不活的向阳给司徒了,而司徒家院子长势良好的向阳统统移植到箫飒家。 那时候箫飒以为司徒和何落姿是为了谋财偷走他的向阳,但没想到是为了救他命,去年他上箫府留下司徒一人在家。 司徒不写回信不是因为懒得写,而是有两三个月他生活在六重幻境中,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所以在含月潭区区一层的幻境根本奈何不了他。 “我是说万一,万一不安是不小心买错了种子呢!”箫飒对这个妹妹警惕不起来,他宁愿把这当成一场误会,也不愿相信这是场阴谋。 “你别傻了,孟婆的植物园中,公开售卖的只有无毒的向阳,而另一种必须经过店长的同意。”你快醒醒吧,司徒认定他上辈子很婆婆妈妈。 几个秘密交流完后,颠覆了箫飒的认知,魂不守舍。 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绽放的向阳花,泪涌了出来。这一天哭泣的人格外多,他想司徒肯定也在默默揩眼泪。 他们锄了向阳,是为了在它们盛开前埋到泥土里,隔绝花香对人心毒害。 司徒的语重心长让箫飒领悟什么叫意味深长。 何落姿睡在床上,司徒双手枕住后脑勺躺在地铺上,话说回来,他们几人在地狱的行程似乎完全被别人掌控着,一举一动都逃不出法眼。 锄地的声音再度响起,司徒什么都不怕了,他走到向树林开的窗前,稍稍推开一点往左边望。 眼中是赤裸裸的箫不安,她正往挖好大坑的泥地里埋什么,月光下容易辨识的是珠宝和金银。 司徒对着没什么兴致,又想起那天的事。 丛林寻宝回来没两天的下午,何落姿像条小兔子蹦蹦跳跳来到。 傍晚,司徒和箫飒眼睁睁看着落姿已经走了。可到午夜她又出现在司徒的房间拽他耳朵,将她上午从书中看到的消息全都告诉司徒,这才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他问她慕容风澈不会责骂她吗,她说不打紧。说是不打紧,她在外面过夜第二天回到慕容府上就被他敌对,过了几天他就说不要她了。 何落姿冒险没回去的晚上,和司徒一起将箫飒院子的向阳拔掉。她上午无意从书中看到向阳的介绍,共有两种不同品种,一种花香有毒能将人迷晕,一种无毒。 想起上一次切身感受过的六重幻境,司徒百分百无条件信任何落姿,而且他一直怀疑她存心不良不信赖不安,落姿的点题更让他坚信不疑。 拔结满了花骨朵的向阳被醒来的箫飒意外打断,有毒的向阳总比无毒的向阳矮小,司徒提出用他家无毒的换箫飒家有毒的,箫飒眯着眼睛笑了,他不知道向阳危险,只清楚用小换大他值了。 拜托了箫飒,两人提着几麻袋向阳离开院子走到树林深处埋了,从那以后司徒家没什么植物,箫飒家的向阳无毒。 翌日清晨,无风无雨无雾,难得的好天气,碧波万顷。 昨夜打开的窗户没关,两扇窗户对开有对流,司徒的免疫力较好,何落姿就生病了。 司徒一大早用采集来的草药为她熬药。 药味弥漫周边,充斥了每一处角落,也将箫飒的恶梦熬成苦梦,哭醒了练功,只有锻造得更强才不会被人欺负。 何落姿嗓子眼不舒服,吞咽的功能不强,司徒吹凉每一调羹的药,将小小的一口送入她的嘴巴。 “你以后再也不要回去了,好不好,我可以给你足够多的安全感,你可以在我这一直住下去,不像上次在大杂院里还要给我钱。”司徒莫测视线闪躲得厉害,却像五彩的丝线,与那阶段平常且富有感情的话织成会跳跃音符的锦绣。 何落姿的情绪一下失了控,将刚才喝的几口药全部呕吐到地上,她目中无神,嘴唇发白,到处冒冷汗。 司徒的眼中流泻出烁烁的憎恨与无奈,“你莫要激动,我知道你把我的话当疯言疯语的,我也知道你舍不得离开你第一个爱上的男人慕容风澈,更不舍慕容云洵,我想……”他迟疑不决,顿了顿又说,“我想,要是那天跳入水中救那个痴情女孩的人是我就好了。” 何落姿的泪在眶中周转,她摇头又点头,连她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想干嘛,总之是无比惊喜无比激动,又说不出话,又有千言万语,只能靠眼神和头部动作传达,但这些都不如语言来得直接和明了。 “好吧,我给你重新盛一碗。”司徒匆匆收拾地面和碗碟,始终低着头不敢定睛看她。 何落姿的目光却前始后终追寻着他的背影,她心里的想法太多太多,却一事无成,在脑子里像纸张一层一层叠起,叠成一堆不能破的密案。 第二碗药喝光,何落姿开口说,只要箫飒愿意投到慕容风澈门下,他就不会抛弃她。说毕,手掖被子盖住头和脸。 虽然她知道自己这时候说这种话很可笑,可她若是不想离开慕容家必须将他的原话转述给二人。 司徒放好碗,说了一句我从来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以为能带你逃离,离开房间。 何落姿掰下被子,看到出去的司徒又正好转过身看自己,又说了一句:一切都准备好了,不是吗?这句话只有她能听懂,所以她很感动。 莫测气势汹汹地走到院子,看到箫飒正捏住集市上买来的早饭赶来,他练了会功,知道有人生病得补充营养,上街去买包子。 看到司徒就是印堂发黑没什么事,箫飒问落姿昨晚感冒了吗,司徒点了点头,又将落姿对他说的话对箫飒说了一遍。 这引起箫飒强烈不满:凭什么何落姿与慕容的不和需要他去协调,慕容分明是故意的,还有司徒如果你对人家有点意思的话,为什么不强行留下落姿,不美满的婚姻,儿子又能否陪她一生,只有真爱的两个人才能走完一生。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司徒幽怨地白了箫飒一眼,抢过包子进门关门。 “那你就别跟我说这些我讨厌做的事啊!”承认自己说话过份的司徒听到箫飒骂回来,心里好受了点。 神经病,箫飒逃回自己家,好心没好报。 进入房间,司徒咯噔一下,刚才吵太多声了,在门口愣了会儿。 他们俩的交流何落姿一个字没漏,虽然他觉得她的言论滑稽,可还是义无反顾地对箫飒说。看到怒发冲冠的司徒提着包子走到身边,心里暖暖的很感动。 他将包子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喂给她吃,喃喃自语说要是是粥就好了。 何落姿没吃几口就想睡了,司徒让她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再回去。 想先去和生闷气的箫飒道个歉然后熬粥的司徒,慌慌张张走出房门的时候吹了口气,眉头皱成两个鼓鼓的包,扭头对半梦半醒的落姿说:其实你会明白,我多恨自己昨天没关好窗户,我更恨你的病还不够严重。 当我性命垂危的病号,会比当一个受各种情感束约的疯子好吧! 第250章 那个神秘的男人 无论夜里多么辗转难眠,壮志未酬的太阳,依旧会暖洋洋地爬上山坡。 几天前,送走了何落姿,什么交待也没给她,希望她能说服慕容风澈不要一意孤行。 清静了几天,人精神像新叶一样饱满,那件事已拖延半载多,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于是乎箫飒叫上司徒向箫府进发。 府上没接到手下密信的箫慕急得团团转,在见到箫飒乖乖听话回来时性情大变,以为箫飒的主动来访已经是他随便玩弄于鼓掌中的人,也不去想那群窝囊废死哪去了。 头段时间,箫慕都因为箫飒而忘记司徒的存在,回过神来便嫌弃地说了一句你也来了,陆续说了几句阳奉阴违的客套话。 他不太欢迎司徒大家都看得出,因司徒的到来他的戒备心加重,不是大方面针对司徒,疑心重的他连箫飒的来由也猜忌起来。 箫飒说司徒是陪他上来玩的。 两人吃了个什么接风洗尘宴,就回到了自己房间,现在讨论无非给双方的嫌疑添油加醋,隔墙有耳不说为妙,上次离开箫府前他们秘密商讨过几套方案,就按原计划进行。 房间里的喜字撕完了,一切红色的元素都永绝后患,从来没感到房间如此宽敞,箫飒躺在床上再也闻不到奶香味,望着天花板熟睡,说再也不要伤害谁。 几声狗吠吵醒了箫飒,真是困了,中午一觉睡到暗夜,他推开门跟溜出来的司徒碰面,司徒看他精神不振的问没事吧,箫飒说没事,睡醒了就不困。 天上几朵淡淡的乌云,即使在深邃的夜空也能分辨出,像一幅水墨画,磨出大灾难来临的线条,箫飒心里涌起一股悲凉的感觉一直凉到足底,穿破鞋垫,冻得地面凉丝丝的。 两人蹑手蹑脚地行至门前终年挂有两盏冥魔灯的楼下。一般用阵法封锁的房间门前都挂有几盏冥魔灯,这不仅可以起到阻扰的作用,还可以增强奇门的稳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司徒说,要想进入,得先破了这两盏灯,否则它们会从中阻扰。 箫飒动用偷学来的许多小招数依然无非击灭这几盏灯笼,然后又发动他自习悟到的几点中等招术,冥魔灯一样好好的,江郎才尽时他竟举起手去取。 让司徒口呆的是他真把灯笼取了下来,扔到地上踩啊踩,他出言制止,“箫飒能不能正经点,取下来没用也踏不破的,时间不多,你快点把它们挂回去,由我来试试。” 箫飒尴尬地送回一双白灯笼。只见司徒抽捡一般从身后抽出尚方宝剑,然后蜷住三只手指、食指中指并拢伸直侠客摸剑一般摸了一把尚方宝剑,灌注全身气流到鸡毛掸子上,竭力往头顶上的两只白灯笼挥气风。 没掌握好气风的卦向,司徒连续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箫飒是小巫见大巫膜拜膜拜,不见得他不比自己搞笑。 司徒赶鸡赶鸭般说他去去去滚一边两块去,每次的失败他都能从中汲取错误的经验,为了最后一次的惊艳。 他不是正对灯笼,右手握鸡毛掸子所以灯笼在右手边,方便出手。司徒闭上眼睛,头慢悠悠右移,他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眼忽然开了条晶亮的缝。 右手顺带鸡毛掸子上空横着一扫,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灯笼甚至没晃一下,里边的火焰却确确实实灭了。 他手动鸡毛掸子像收剑一般转了几个圈,快速放回后背特制的皮带中,他转过身傲然地向箫飒抛了几眼。 了不起啊,眼睛都牛到抽筋了。箫飒自愧不如。那阵看不见的但又涉及到触感的奇风,不破坏冥磨灯的完整掐灭灯,让灯笼丢掉了功能。 “气风吗?你哪里偷师学艺来的?”箫飒问好为人师的司徒,“我是天才,无师自通。好了,好了,不开玩笑,先破门吧!“破原解译”玄洞门章节,以你的天资,应该学会了吧!” “用普通的门尝试过,大抵成功,但是从来没试过真的,要不,你先来?”大敌当前,箫飒表现出难得的激动与紧张。 “那好,你一个那么好抢风头的人能说出这种话,证明你是真的退缩。”走上几级小楼梯,司徒上前一步。 他有附属品,所以常常喜欢借助鸡毛掸子增加招术的观赏性和耐力。踢开木门,司徒将破除玄洞力的造诣输送到鸡毛掸子上,用鸡毛掸子从上至下扫除封锁。 天空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像群人奔跑。 还没确定门有没有开启,箫慕率领一队人马赶到,司徒和箫飒齐回头凝望,老奸巨猾的他原来一直监视两人。 “黄鼠狼给鸡拜年,两位好小子,就等着你们呢!”箫慕身后有百来人,是训练有素的私家兵,背着阎罗王偷偷训练的。 箫府内外都安排了几队人马,两人能跑开的胜率寥寥无几,不过他们已经不打算前功尽弃,尽可能把握打输箫慕的微茫概率。 司徒出掌击打鸡毛掸子扫过的门,还是死的,这表明他开不了这道门,他将希望寄托在箫飒身上,“箫飒,你来开门,我先对付他拖延时间。” 百来人或空手或带着自己独一无二的武器冲向司徒,不枉费曾经的血汗与刻苦,对付起这群小喽啰不很艰难,箫慕旁若无人地负手而立,等到该他出手他再出手。 箫飒忙得大汗淋漓,他悟习的破门方法和司徒大有区别。司徒练习的是大分支,只要将门损毁所有人都能进去。他的比较独立个人,修炼起来也比较的容易,不损坏门,自己能进去但不保证外者能进。 也许是因为欲速则不达、心急吃不了豆腐,箫飒临深履薄、屡次三番失败。可是最后关头的人往往能越挫越勇,他调整呼吸,暗自己这就和穿过千道门一样简单。 努力了这么久,功夫不负有心人,箫飒成功将自己的肉身送入殿堂。司徒的嘴角骄傲地上扬,这小子没让他失望。 箫慕的表情生动地演示,他是如何从无动于衷到不敢置信箫飒能进玄洞门的惊讶,因为他以为以箫飒当今的本领即使在几天内突飞猛进,也不可能练就如此高超的技术,他一直在一旁认真旁观。箫飒超乎想象,他坐不住,在神魂归体后尾随箫飒进去。 箫飒进了门立刻左拐弯直奔被拴在柱子上、脸上爬满了水蛭、胡子盖住了五官的男人,他还有生命体征,只是很微弱了。 这些水蛭不是普通的水蛭,不单单吸血还能吸食人体的精气、元气、真气、岚气,并逐步耗空人体的蛋白质肌肉和营养物微量元素,人送外号附生蛭。 附生蛭是最不常见的一种水蛭,常被贵人们用来惩罚犯过大嘴铸成大错的下人或罪犯,不让他们解脱,要让他们在抽筋拔骨的痛苦中渐渐消亡。 以脏乱头发和褴褛的衣服判断,他待在这的时间至少有五年,普通人连一天都承受不住的痛苦他居然扛了五年多,难以想象现今他的精神积劳成疾崩溃到了什么边缘。 箫飒不清楚此人与箫慕有什么不共戴天血海深仇,但了解他的实力,若不是能自我修复受损的部位和加速自身造血供应养分,若不是能忍饥挨饿不吃不喝几年,若不是有小不忍则乱大谋顽强的意志力和超越凡人的修为,他已经死了不下五百回,解救他请求他帮助铲除箫慕就是拯救自己。 左顾右盼,没了司徒这个军师该怎么办?箫飒左手摸着耳朵,右手去扒拉他脸上的附生蛭,咬住牙齿用很大力开拔也拔不动。 水蛭的吸血口粘连住消沉男人千疮百孔的面颊,血液哗啦啦地流,他的痛堪比刮骨,整个人五年以来初开喉咙公鸭嗓低沉地大叫着清醒过来,用浑浊但锃亮的目光审视毒害他心灵的箫飒。 没拔开一条水蛭的箫飒退避三舍,那条水蛭像软乎乎的弹簧弹回他的脸,箫飒笑得不知所以,招招手说他没有恶意。 古怪的男人不动声色,垂下头继续他一贯的埋首姿势,他脖子好像不会酸的。 “长胡子,我跟你商量件事好不好?”他动了一下脑袋,欲言又止。“ 我救你出去,你帮我对抗箫慕好不好,我懒得当他儿子,不用杀死他,给他点小小的惩罚放我自由就好。”箫飒单方面商榷。 男人听到箫飒说他是箫慕的儿子后气不打一处来,嫉恶如仇,就要挣脱玄铁铁链攻击箫飒。 眼前是一头来历不明的疯牛,箫飒可不想把生命押在他身上,意识到自己有说错话,马上改口,“长胡子,你不要误会,我是他半道抢劫的儿子,我结拜的箫大哥箫昊才是他亲生儿子,还有妹妹箫不安是他女儿。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天生孤儿,被他要挟做他继子,幸会幸会,我叫箫飒。”因为长胡子外表看上去憨憨的,所以他叫他长胡子。 箫飒、箫昊、箫不安三个人的名字他都一点耳熟,长胡子的躁动平复,喉咙舒张发出滚珠般粗犷的吼叫,眼泪、鼻涕和口水掺杂着黏在呼吸上,像拔丝的糖水。 “我做错什么了,你就有那么恨我。”靠在一张柱子背面双手抱胸的箫慕转过身,冷冷地打视箫飒和长胡子,打断箫飒。“放心,有我在,你救不出他的。” 总是神出鬼没的箫慕曾无数次吓倒箫飒,但这一次箫飒内心拥有无比坚定的信念,处变不惊,对箫慕突然蹦出来的话只是短短的冷笑。 残兵败将,司徒转身正要放回鸡毛掸子想办法进去帮箫飒的时候,身后的空中一个黑影落地,并在落地前给了他背部一招。 受这狠毒的一招,司徒往前趴去,感到脊骨断裂般的痛,下半身顿时丢失了知觉,双腿像折断的树干重重地上发出嘹亮的膝盖骨粉碎的声音。 各种无以言表的突发状况致使司徒连回头望后边的勇气都没了,那恨自己不够专心的泪、那恨身后阴险之人的泪、那气身后之人下手太狠的泪融为纯洁的泪水绕着眼眶奔跑,不停出界。 一个身影从身边掠过,一眼能看出她是谁的司徒痛不欲生,司徒低垂的火烈眸子仿佛要烧着她的鞋子,那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那个女人名叫箫不安,他的眼珠几乎要吃惊地弹出来。 这么说来,她既不是帮阎罗王也不是帮页弼,是帮亲生父亲箫慕的吗?也对,哪有女儿不帮亲生父亲的。 司徒倒在地上,脸贴着地板,目光呆滞地望着左方。 箫不安走到玄洞门前,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一掌破了几道门,加入几方拉锯战,让局势的走向更加扑朔迷离。 三个人看到不安一个女子闯入时都不知道她是为谁而来。从看到她破门到气场的脱颖,箫飒肯定她不打算继续伪藏真实身份,所目无表情地看她走到自己身边。 不安还以为箫飒不懂她葫芦里卖的药,哥哥哥叫的亲切,箫飒怒气冲冲地说你别恶心我了。 改变和气的笑容,箫不安狞笑道:“哦,我的好哥哥原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不简单了,真可惜第一年的向阳没迷晕你,真可惜眼看第二年的向阳长势不错,我好暗地里放了些催长 素,夏天就要盛开,却被何落姿那个疯丫头破坏。” 第251章 千变万化 回忆重重画面,尤其是在青山浴上那隔绝两人与喧嚣的啵啵罩内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而已。 正当箫慕瞩目自己这一双“好儿女”掐架,他好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时,箫不安突然调转矛头对箫慕走去并发出耸人的讥笑,气温就此降下十度。 “诶,听阎罗王说你有叛变的意向哦,我的好凋零,他命我一定先杀掉你,休怪我无情,一定待你不薄,我的好父亲。”不安用滑稽的语调怪说,走过箫慕身边又回头用手指他,哈哈大笑。 大吃一惊,箫飒瘫坐在临近长胡子的地上,天底下存在这样的女儿这样的父亲吗?她说箫慕的身份是凋零,是有意识叛变的凋零,这有可能吗? “箫飒哥哥,你等等我,等我解决了这吃里扒外的老家伙,再分析情况看看杀不杀你,你旁边是个黄泉路上的鬼,你解救不了他的。”箫不安耸人听闻的话,再一次将箫飒的无知推波助澜,她的话语尖利而变态。 司徒听见两人从门内飞出来,在身后躺满尸体的空地上争斗,那些斑斓的色彩照在他佝偻的背上。 箫不安和箫慕的实力暂时看不出有悬殊,但在她看到被她击中骨髓打残腿的司徒重新站起那一秒,不安落了下风,被不留情面的父亲击倒在地,苦不堪言。 玄洞门被不安一掌拆了,司徒无所顾忌地走进,看到落魄的箫飒后叫他一声,箫飒慢慢腾腾地抬起头。 箫飒看着司徒如何运功将长胡子脸上的附生蛭清除,又如何气沉丹田将锁住大叔的铁红色玄铁弄断。解开这些东西都需要雄厚实力,他没想到司徒做起来是那样轻松,甚至没有皱眉没有微表情。 今夜发生的一切的一切,都给予箫飒粉身碎骨的撕裂,好像他的活着是被所有人欺瞒的对象,令人肝肠寸断,该吃吃该喝喝也该骗骗。 箫飒与司徒将长胡子大叔搀扶出这个臭不可当的房间,将他安放在一个牢靠的地方休息。 不安与箫飒打得热火朝天,不能离他们太近以免误伤,但令箫飒没想到的是,他一回身身边的司徒就晕了过去,他又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箫不安见箫飒出来了,就地伏法,心甘情愿不进攻不防御遭受箫慕几轮重创。 现在是口吐白沫,待会儿就是鲜血,箫飒看不惯箫慕这样当着他面裁决一个弱小的女子,并且是他的女儿,雷劈不死他不像话。 看到冲过来的箫飒与箫慕扭打在一起,阴谋得逞的不安歪嘴笑了笑,坐到大石板上观借刀杀人的好戏。 箫飒和箫慕有来有往的,由于箫慕年纪大小伎俩也多,他出手十有八九打不中人。 几个回合下来,箫慕毫发无损,倒是年轻的箫飒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珠高高抬起睨着箫慕。 “我们可以联手击败不安。”箫慕抛出橄榄枝,说到底他不想和箫飒成为仇人。箫飒却是一口否决,“绝不。” 又是一顿死缠烂打,分开纠葛之后,箫飒想起那招鸡飞蛋打还没面世,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打败一个老道的凋零。以前听说长老不能是凋零的。 箫飒喘着粗气,那些散播到身体各处的能量汇聚到腹部拧成一股绳,右手伸到腹部运出来一个形似蛋体的聚力。 箫不安的眼神有细微的诧异。 想到箫昊他又有点于心不忍,但不安来自阎罗王一派,即使他不杀箫慕也自有阎罗王手下置他于死地,那不如自己来,不让他经受过多的折磨死去。 用力量控制它升到空中,它的光华照亮大地,箫飒高高升起的手倏忽往下一降,那个由岚气凝练成的气韵球摔到地上碎了,碎的时候还有类似成千上万个鸵鸟蛋蛋壳破裂的声音,声响足以传播到箫府各处。 与声音同时发生的还有“蛋液”的铺张,外围白的内部黄的气韵腾云驾雾似的晃出来,涉及的范围持续广大。 箫慕看到这里,人已经有些呆了:这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 这些妖魔鬼怪化的东西,箫慕接受不了因此格外害怕,完全没想应该怎样抵御,他拔腿就跑想趁那些怪物扑倒他前,跑到它们去不到的地方。 为时已晚,不规则状的气韵像一块巨大的毯子盖到他身上,好似饿虎扑食般扑倒了他。 体积大的白气韵和体积小的黄气韵分化开来,得到暂刻解脱的箫慕转过身,手撑着地面屁股着地往后退。 箫飒看见那双恶狼般的眼,在这一刻充满了恐惧和遗憾,看不下去的他干脆闭上眼。 先是白色气韵对他发起强烈攻势,将箫慕囚禁在内部。不安看见,气化的气韵像遇到了超低温迅疾凝固,像一完整的半透明蛋白锁住人,里边的箫慕不能呼吸不能动弹,生命体征渐步虚弱。 黄气韵练成箭矢,穿透白气韵,也穿透箫慕的肉身。在源源不断吸收箫慕修为的同时气韵也在钻入白气韵里,团成一个蛋黄状的红色固体,在没吸收箫慕的血气前它还是黄色的。 鸡飞蛋打重新凝缩成一枚超小的气韵卵。地上徒留箫慕干瘪瘪的尸体,因为他是凋零,身体幻灭成黑色的颗粒,一阵风飞走。 白里透红的气韵卵重归箫飒腹位,那些箫慕体内浓缩成红色的有利物质,终究会被箫飒的血液稀释吸收,黄色气韵重新橙黄等待下一次染红。 看到箫飒的实力,箫不安有点头皮发麻,她伸手去抓了抓。 就连箫飒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招鸡飞蛋打能这么厉害,将箫慕这个老凋零轻而易举地消灭,还能吸收他毕生修炼得到的真传与天力。 “那么,胜者,是不是该轮到我们了。”箫不安自知自身能力凌驾于箫飒和箫慕之上,鸡飞蛋打那么耗费心神的招术,用了一次后一段时间内不可能重复上演。 她不必太过恐慌,现在的箫飒体质虚弱,没什么反击能力,如果要除掉还是不难的。 与箫慕的对抗为前提下箫飒已身负重伤,体力透支,但是这样的大背景下方便他施开拳脚,就不必为对手是个女性而有意让她,因为他是比女性更弱势的一方。 二话不说,箫不安率先出招,她没什么武器,她自身的手便是刀刃,手斜斜地抹了箫飒臂膀几下,人便神速退下。 箫飒眼神黯淡地盯着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臂膀,朦朦胧胧想起两件事,一是乘坐翱翔的飞兽落到院子里徒手砍他的蒙面女子,二是用末影人迷眼将司徒横七竖八砍伤,之后带到独灵族祭台为阎罗王大业尽可能扫清障碍的作案者,这么看来都与不安有极大关联,确切来说是完完全全能对号入座。 “很熟悉是吧,我能负责任并且确定的告诉你,这些事包括很多发生在你们身边蹊跷的大事小事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不安丝毫不为此愧疚和可耻,反而有些小自得。 她确认箫飒想的是那些她操办的丰功伟绩,仅有她的手能有那么快的伤人速度,并且决心伤人就一定要把人剐得体无完肤。 长时间的相处下来,其实箫不安也是产生了定量的情愫的,只不过她是凋零,不会被什么情感所左右,她也想和箫飒说句抱歉,可她说不出口。 从来没想过司徒的断案能力高强到不堪设想,他不喜欢的热情活泼的不安竟真是埋伏在身边的杀手,比他们强悍多了,司徒看到的破绽都被他一一当玩笑略过,那些向阳那露馅的下山之行,可见当初的自己是又多傻,还指望她一直叫自己哥哥或是加上什么亲密的称谓吗?太傻了,太傻了。 箫飒不是一个会被情感指使调配的人,面对曾经挚爱过的人,只要是相对而言的坏人他都不会不杀,会大发慈悲让他们死得更痛快。 再一次动用虚魂术,只能说箫不安的抗打性还不错,抗住了箫飒灵魂首回轻度的穿透。 不安似乎早就没了生存的欲望,抱着脑袋歇斯底里地哭,却不愿出声娇滴滴地向箫飒求饶。 那是一声同许久以前没差别的划破长空的鸟叫,神兽振翅高飞,影子盖住箫飒的影子,他干脆收了手。 一个气场强大的女子从高空中跳下,飞兽一瞬间不见踪影。单手撑地,周围的尘土和尸体的乱发受到波及,尘雾盖住她的面容。 红衣女子取下蒙住脸的纱布露出她真实的面容,是清秀是、典雅的也是望尘莫及冰山般冷峻的,有着男人锐度的下巴线条却不失女生的优美。 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左手取纱布的同时,她右手往后一歪,吸入一颗以螺旋状路线自不安身上导出的寒白色的幽光粒子,仰头看她的不安被定住。 “你好,我是来讲和的,我们间没有打下去的必要。”她身上散发的寒气已能在瞬间冻住人,在听完她这句没一点思想感情的话后,箫飒的鸡皮疙瘩都利箭般刺了出来,就连胡子也扎破了嘴唇皮长出来。 “你是说我们?”请问这是在猜脑筋急转弯吗,箫飒摸不着头脑。 “我们,我就是不安,不安就是我。”依旧是冰冷得无懈可击。 明折岸这类冰山女不善言谈说话简洁,箫飒只能摘取扼要点问话。 几十句对讲后他弄通了,原来箫不安只是她的替代品,她控制了不安的肉身以及意志,将一成功力输到不安体内,所以不安才这么腹黑和强大。 这点能让所有不知情者大跌眼镜,箫飒没想到绕来绕去当了自己一段时间的妹妹的人,居然是阎罗王手下的女猛将明折岸,没想到不食人间烟火的明折岸有勇气放开包袱,主导一个顽劣开朗的女生,没想到她一成功力就能要过箫飒几次命。 箫飒又咳出一口血,置若罔闻,“你伤害了我身边那么多人,并且伤害我伤及无辜,卖弄我们的感情,你说劝和就能劝和吗?” “我可不爱趁人之危,你说你现在有可能打败我吗?”她说这话时冰雕般的眼睛,闪过北极星孤傲的白光。 箫飒被吓得生出千头万绪,絮絮叨叨说打不过,可他的肢体和神情还是摆出那就来试试的坚定。 “海谷羽,你欠我一个要求,我要求你今夜不和我打。”明折岸浅笑,这像冰面上融出的不对称的笑容说不上有多好看,也没有不会笑的人硬要笑出来的那种难看,就像就像笑是冷的,可融化的幅度在扩大。 驷马难追,这都可以,像是仗义执言让箫飒无话可说。 “我想问问,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帮阎罗王吗?” “不是,阎罗王他才不在乎初出茅庐的你,虽说大家都看得起你。我为了自己。”她的回答难为箫飒,这段话像是穷尽今生也理解不了的,好在他注定不孤苦伶仃。 大家都说阎罗王针对自己是假的咯,也对,他手下出类拔萃的人数不胜数,箫飒还比不上他们,不过是个有虚魂术的人罢了何足挂齿。 “那阎罗王呢,青山浴上他出现过吗?”箫飒已把她视作暂时的知己和百科全书。眼球像两颗充满了生命力的心脏,时而骤然紧缩,时而猛然增放。仿佛急于借这股百科全书般的东风,将所有的谜团吹晓。 明折岸转身向出口,“我都说了,阎罗王不会轻易出现的,更不会被青山浴这类小事所烦恼。” 她这么说,是不是代表赋税,是不是代表大会,是不是代表贵族长老……强盛的阎罗王都不为所动,他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的妹妹,还给你就是了。”明折岸走远。箫飒才不会因她冷冷淡淡的话怎么样。 他看了一眼救出来的长胡子,蓬头垢面的。没想到依他的实力能打败箫慕,真是想不明白自己救出他来得到了什么帮助,还要帮忙服侍好她。 地上的尸体需要召集下人来打扫,箫飒对箫慕的尸体道了个歉,他觉得自己对不起箫昊,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到时他任打任骂,绝不还手。也不知道箫大哥知道他父亲是个足智多谋甚至是无恶不作的凋零后,他会作何感想? 长胡子、司徒、箫不安三人得箫飒亲自背上床传郎中来医治,他心中更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们的。 这个短暂谋面的女子给他解释了好多问题,她的话似流言又似哲理,虽很冰冷但回顾起来是暖暖的恒温,是和她面对面坐着畅聊三天三夜也不觉得够的知心人,更有希望她永远待在身边做红颜知己的冲动。 但是,箫飒领悟的远远不止这些,她之所以能讲出一切否定前人的富有自华的超凡脱俗的语言,完全在于她是幕后操纵他戏码般人生走向的幕后人员,是她而不是懒得理他的阎罗王。 从他登岛后,他的命运和行踪都被放大在她眼中,按照她牵一发而动全身,越想越气愤,于是乎箫飒心中对她的钦佩全化作仇恨。 也终于明白,箫不安与亲生父亲的关系为何那么大,原来是互相拉制和欺压的上下级,他们都是很会演戏的人。 夜,静极了。夜,深极了。夜,幽极了。 远远的歪歪斜斜的影子像个指引他前进的标杆。 箫飒再次转动孱弱的身子,往眼睛吹了几口凉气,双手叉腰看着明折岸远去的背影。 第252章 难解的谜题 大半个月过去。 听着渐渐聒噪起来的蝉鸣蛙叫,伤口有早到晚的音乐作陪,四人的伤恢复不错。 那些早该醒目的问题,大家觉得应该是时候聊聊了。 司徒的膝盖粉碎性骨折,几时命悬一线,请了很多神医来府上,至少需要六个月的恢复期,有能工巧匠为他自制木轮椅。 哥,你说我爸让你打死了,我们还可以称作兄妹吗?不安佯装出痛心的样子。 为什么不?箫飒没良心地笑。反问道:你是亲生的,不会怪我吧? 不会。你要守护我一生,就像父女情长。 嚯,你把我当兄长就好了,当什么爹。 箫飒和箫不安一左一右推司徒的轮椅,路上三人有说有笑。箫不安关于那些日子的整段记忆都没有丢失,以她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不会往心里去。 箫飒说她没点良心,让她的性格温顺一点,最好和以前形成强烈反差,这样他才不会有杀死她这个大反派的念头,司徒跟着箫飒起哄。 “你啊,腿断了还不安分,是不是要把你的大喇叭打成哑巴。”不安用力拧箫飒的右胳膊,随后调转矛头向司徒使枪。 自从腿摔断之后,司徒是跑也不能跑跳也不能跳,身材轻微发福,武功不进则退。他还真不敢贸然顶撞不安,箫飒又不义字当头全心全意为他撑腰,不然被她逮住只能吃没腿的哑巴亏。 看到司徒再也不对不安戒备,箫飒的兴高采烈是发自内心的,真是忍不住情绪的翻涌,多贬了她几句大坏蛋。 于是两兄妹在过道上打打闹闹,对司徒见死不救撒手人寰,即使他的手没事,可发力的时候还是得用到脚啊,司徒尖叫着驱车追赶。 在此之前,箫飒和司徒已经深度交谈过一次,司徒说页弼一直在暗中帮助他们, 那一次突然性的绝交也是页弼出于保护两人不被他的仇家敌对的考虑,所以那个清晨说绝交就绝交的过程有点莫名其妙。 那本《破原解译》应该也是页弼放到司徒桌面的,凡此缘由司徒都知道,但是先不告诉箫飒也是不能说的,因为大家都知道箫飒是个大嘴巴容易任性、犯贱——司徒说到这,箫飒冲上去就掐司徒大腿,他的叫声比没打麻痹的公猪被当场阉割还惨——对,还有一点是偶而灭绝人性。 半个月前那个发生交战的晚上,司徒已被箫不安提前迫害,后因页弼的到来帮他移接好脊椎骨并做法给了他一刻钟的健康。 司徒腿废后,箫飒的争先恐后的对象灵活的换成箫不安。两人连谁先到大长胡子房门前都要比,她说箫飒腿长得让女孩五米,他辩驳说距离终点才两米了,她不管不管,他不让不让。 最后竟让残疾人司徒身先士卒敲响门。 因怕有谁看到他血肉模糊的脸会吓死,戴上面具的长胡子出来问他们干什么。不安阐述清晰后,他关好门和他们一同前往花园里摆设好的桌子。 长胡子和箫飒用力将坐在轮椅里的司徒抬到四方桌下一条长椅上,比两人更受不了的是司徒,坐上椅子仍旧长吁短叹。 每人各占一方各执一词,司徒先问箫不安为什么有几天晚上老是在箫飒家墙外锄地抢宝贝。 箫飒拍案而起,原来是你搞的鬼吓唬我。 稍安勿躁,咳咳,那个时候的我,我是说不是现在的我的我,一门心思花在偷盗箫府的财宝上,等府上资金周转不开,正是下手除掉箫慕的好时机。 司徒点点头,怪不得叫小兮天天取那么多银两给你,最毒妇人心。轮到你们了。 那我接下去吧,箫飒顿了顿,啊,不安啊,那个你为什么钻牛角尖非得杀了他不可,他不是你父亲吗? 长胡子抬了一下眼,他对这个话题很敏感而好奇她会怎么回答,是欣慰是什么? 可是时间过去了好久,也没听见她口中说出一个字,最后只说了一句自从他性情大变以后我就不把他当我爹爹对待。 长胡子把握时机,那就由我来说一说吧! 五年多或是更久之前,阎罗王就为青山浴布好了局,四大长老必须死两个,由弱小的人冒名顶替,而剩下两个也会被革职当主管两艘新船岛的人。 他们第一个就对箫慕出手,因为他经常为底层人民进言说贵族奢侈不好说长老地位高不好,因此招惹众多眼红人士的愤恨。 许多人看箫慕不顺眼,于是阎罗王派了位能力不俗,信赖的男凋零将其取而代之,先把真的箫慕打败,然后凋零乔装成箫慕的样子夺位。 那个假箫慕好逸恶劳,对妻子儿女的疾苦坐视不理,得知地狱来了个虚魂术能力者后积极拉帮结派,野心勃勃。 派他来的初衷是让他先做代班长老,没想到他某一天有了自主意识,那颗一想称王称霸的心越发猖獗,至此,他踏上不归路,阎罗王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连忙下令派被侵了心智的不安找机会杀掉假箫慕或箫飒。 然而天晚上是所有事都相遇的机缘巧合,假不安就这样借箫飒的手除掉了假箫慕完成阎罗王委托给她的任务,剩下的箫飒杀不杀随意,所以不费力就可以捏死箫飒的明折岸爽快地放过他一马。 没错没错,常日活在两个假人身边的自己能活下来是奇迹,箫飒心有余悸。 “那,这么说你是真的那个咯。”没点明真的箫慕在那,但他们已从长胡子故弄玄虚的话中找到猫腻,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我也不瞒你们了,我就是真的箫慕。”他揭开面具,大家发现他胡子刮了。 大半张脸让附生蛭的吸口吸得血肉横飞,还可从他脸部的线条判断他是真的箫慕没有错。 见真尊无地自容,箫飒和箫不安羞愧地低头,在真得父亲面前说了那么多箫慕的坏话,不知道有没有往心里去。 “箫伯伯,我十六岁那年,见的是真的你还是假的?”真真假假分不清,箫飒立即更改头衔。 “真亦假时假亦真,不过你放心那个时候我就是我,还见上了我的亲生儿子箫昊。”箫慕突然感伤起来,“回来后,我的生活就是一成不变的暗无天日。” “爹爹,我额娘去哪了?”箫不安一板一眼地问。 “哦,我快忘了,你娘和箫昊的娘同被可恨的凋零锁在地牢里。”箫慕咬牙切齿地说,没亲手了结那个禽兽他泄不了怨气。 “你们都弄懂了吧,父亲,我们现在一起去接她们出来好不好?”不安突然的乖巧让箫飒和司徒不见为净。 “我怕来不及。”话音刚落,箫慕倒在地上,肉身炸开,身体里全是被血染红的附生蛭,这群畜生不把人血吸干是不走的。 短时间的鸦雀无声后,花园里响起与父亲刚相认就不得不生离死别的不安的嚎啕大哭,箫飒使劲安慰她。 一个人能有多大能耐去坚持,箫慕整整忍了五年多,却在刚与箫不安相认不久死去,大概认为时候到了没有遗憾了就再也坚持不了了就倒了。就像很多咬牙以毅力跑过终点线的运动员意识突然昏迷,连站也站不起来,若把终点线推远一米,他们也能跑完一米再倒的。 “都怪你,都怪你,说要开这个该死的研讨会。”哭成泪人的箫不安对箫飒拳打脚踢,他只是在笑。 “他多活几天无非增加几天的痛苦,以他残余的力气根本不能将肥大的附生蛭驱逐出去。”司徒说。 待不安心情平复后,箫飒带着她往地宫走,接她的母亲和箫昊的母亲,她们在知道老爷死后泣不成声。 即使老爷虐待她们几年来也没这么伤心过,因为她们还有希望,箫慕回心转意的希望,可是他死了,现在还有的希望成了绝望,哭得死去活来哭爹喊娘。 箫飒来之前劝过不安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真假箫慕的事情,怕那些妇人受不起这样的打击。箫府已经够乱了,要是一个个吵着上吊的话,那还了得。 为箫慕举行隆重的葬礼,全府挂上白绫,距离挂红绫过去也没多久。箫府哭声震天,箫飒讨厌死了,好在风波过后又重归安宁。 箫慕葬礼的消息传出去后轰动一时,成为流传最广的八卦和谈资,屡创新高,每个人都提过箫慕两个字。 箫飒有时找不到理清头绪的方向,不知道该听明折岸还是听箫慕临死前说的话,到底阎罗王是个不闻世事还是小肚鸡肠的人,明折岸说的话是真挚的,而人死前不会说假话吧!到底是谁想入非非弄巧成拙了? 不知怎么搞的,箫不安突然成了西岸长老。新官上任三把火,派下人把她偷出去买在箫飒房子附近的宝藏全挖回来。 三个月后,司徒吵着嚷着要拆石膏下山过田园生活,箫飒跟他一起下山住。 一下到山脚司徒立马不着家跑了,箫飒只好先一个人回家,这段日子他总神经兮兮的。 “你会一直把我当妹妹吗?”送别时,箫不安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走的。”临走前,箫飒说的最后三个字。 这种丰富多彩的生活告一段落,回想起来单是几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画面。 第253章 海盗船的别离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随着人一个个离开,更多的乏味更少的烦恼取代了一箩筐的麻烦。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蓝得透明的天空上几朵白云排列整齐,像鱼肚上的鳞片,不时有几阵热风吹过,吹不散鱼鳞。 箫飒院子里有棵榕树,箫飒和司徒在庇荫里乘凉,蝉鸣将天气叫得更热,即使树荫下的温度比外面平均气温低出几度,他们的烦躁依旧随外面的温度。 走一步,汗能落一桶,说句话,会口干舌燥。 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一个女孩又伤心地哭来,何落姿哭叫着冲进了司徒的房里。 在箫飒院子的司徒直勾勾地看着何落姿,看她如何在主人不在家时视如己出哭着直闯民宅,回头望箫飒,他的感受一样不可名状。 司徒起身将身体彻底暴露在毒辣的太阳,这壮观像一个视死如归慷慨就义的士兵奔上战场。 何落姿的到来一定跟箫飒有关,于是他摆出一副慷慨激昂略显白痴的表情,冲到司徒前面全身心体会刻骨铭心的炎日。 自从起步,箫飒目中便只有一个可以让他生命继续存在的目的地,那就是司徒家的屋檐下。 司徒的淡定走路,让他的脸布满了汗水,区区二十米的距离,走起来像走了几百米火焰山那么热,衣服全黏在冒汗的肌肤。 两人进入大厅,何落姿的哭声并没有减弱,问她怎么样,她抬起头可怜巴巴地说天气太热了,早知道就不在这么变态的热度下找他们。 司徒莫测给她倒了碗冰镇的凉茶,箫飒说他也要,他说要喝自己不会倒,他说重色轻友。 喝了凉茶后,何落姿感觉全身轻松多了,胃像浸泡在冷水池冲浴,她搜出条手帕将脖子上脸上的汗擦干净。 “你又来做什么?”箫飒放下碗抢夺先机。 “慕容风澈说,最后给我三天,如果你不和他达成同盟的话呢,他就真的要抛弃我。”何落姿说着泪又流下来。之前她冲来的时候没有哭,只不过汗太多,烦的她忍无可忍才出声大叫的。 “箫飒,看她这么可怜,你就帮帮忙。” “不行,我怎么可以拜在一个我不想和他联盟的人的门下。”箫飒朝司徒使使眼色,凑近他耳边说,“她被抛弃,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失不再来的天大的好事吗?” “你不懂,”司徒清了清嗓音,“你以为女生和我们男生一样吗,能喜新厌旧随意抛弃一个家庭,哪里有她的丈夫她的孩子还有她付出的覆水难收的一切情感、依赖和精神寄托,再者说,若我俩在一块,他能放过我们呢。” 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起,何落姿和司徒就确认了那种关系。 箫飒小声嘀咕,是个人自言自语,说,司徒他情窦初开,落姿怦然心动,两个人你情我愿惺惺相惜,为什么不心心相印结为连理,司徒作为男生也不主动一点,落姿对那个家庭还有感情,又何必来戏弄吃不到葡萄的司徒。 或许他们就是一种同类植物,生长在不同国度,果实的大小枝叶的形状会在千万年对当地温度气候的适应进化出独一无二的特性,只适应自己的生活,对他人的湿度温度一无所知。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他们没有望洋兴叹,反倒通情达理。 “你的手怎么了?”司徒看见她的手有异样的色彩。 “没什么。”面容憔悴,何落姿竭力隐藏着什么。 “让我看看!”司徒生气地说,卷起她的袖子,看到她小手臂上全是红色紫色的抽痕,“慕容风澈打你了?” “不是,这是我自己弄伤的。”她的脸升起一轮哀伤的冷圆月。 “那你眼神为什么闪躲,你骗不了我的。” 箫飒怕有四只眼泪汪汪地求自己做那些他不想做的事,先发制人跑走。 司徒赶回卧室将他自制的植物药水拎出来为落姿涂抹伤口处,这样会比较快好。 一下午两人都坐着沉默发呆,到傍晚何落姿说她不得不走的时候,司徒紧紧拽住她发冷的手腕。 他不怕她疼,说好不让她走了。 “司徒莫测,你放开我,我还要回家照顾云洵。”这是落姿第一次叫他全名,带着点痛苦的愤恨,她已经忍受不了了。 “他,一个小屁孩,不是有奶娘陪伴吗?我,我有谁?”司徒眉尖上扬,怒火中烧,“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让你走,你可以选择杀死我,你也可以选择不走,陪我走完往后的人生。” 有太多事是最懂自己的人也理解不了的,何落姿甩开他的手蹲在地上哭泣,嘴里不清晰地叫嚷,是让人痛心的碎碎念,也会抱怨司徒、也会咒骂司徒、也会埋怨自己。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愿意留下来的,我知道我的鲁莽伤害了你,我会帮你说服箫飒的。”司徒无可奈何,只好先向他求助。“你在这里坐坐,我再去问问箫飒,你一定得听到我的准信。” 箫飒在院子给那些快枯死的无毒向阳浇水,看到司徒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后大惊失色,手中的水瓢掉到地上,水很快被泥土吸收并蒸发,热烘烘的。 “你为什么不可以帮落姿这个忙,又没有卖你的肉身又没有践踏你的尊严,你说为什么不可以帮?”司徒咄咄逼人,容不得箫飒有半刻思考时间。 “司徒,你变化太大,你以前可是很讲义气的,你现在怎么了,为了一个有夫之妇,你就要强迫我和我最恨的人和平相处吗?”箫飒的固执出了名。 “有夫之妇怎么了,难道她不是你的朋友吗?难道她没有帮你忙吗?”司徒指着向阳,“如若不是她,你闻到花香陷入六重幻境,现在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 被感情冲昏头脑的男生是听不进话也说不了几句话的,司徒对准箫飒的太阳穴就是一重拳,箫飒浑浑噩噩地爬起来,两个人打起架来。 太阳下山,筋疲力竭的箫飒率先服软,“行行行,我怕你们了,我答应还不行吗,我答应还不行吗?”衣服被扯得稀巴烂,庆幸穿得不是造价高昂的缠线蛇衣。 司徒思忖了一会儿儿,因为这句话极大的挑动神经兴奋的细胞所以来不及及时处理意思,想马上回去告诉何落姿这个好消息。 箫飒看着司徒喜出往外的笑容,和跑向自家院子时那孩子般的步伐,心中对于这位当仁不让的兄长又多了几分热爱。 司徒推开门跑进家里,找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何落姿,不开心替代开心凝固在脸上。 看着司徒垂头丧气愁眉不展向这边走来,箫飒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吗?” 夕阳下格外清爽的他晃晃脑袋说道:“她走了。” 箫飒露出万分抱歉悲伤地说,“很对不起,我答应的太晚了。” “不怪你,无论什么时候说,她都还是会走的,你答应她会留在慕容府,你不答应她不是照样上去了吗?” 三天之后,约定的期限终于到了,当司徒和箫飒在讨论何落姿将会怎样被慕容风澈弃之不顾时,已有两个人把遍体鳞伤的她扔在门口。 箫飒和司徒冲到奄奄一息的何落姿身边,司徒将她抱回房间治疗,她还在说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这加深了箫飒对她的内疚。 何落姿的伤遍及身体各处,背部的伤需要脱下衣服擦药。 箫飒自动避让,伤痕累累的她居然还想着回去,他回到自己房间想该怎么弥补或是挽回她在慕容家的地位,等她伤好就和她一起去一趟慕容府求情,无论如何要帮助她。 可到了那天,箫不安伤好得差不多的那天,一切都始料未及地变化了。 清晨箫飒想去司徒家观看落姿的伤势,并把过几天会与她一同上山的想法告诉她,可当他走进司徒家未紧锁的大门时,才发现司徒和何落姿已经远走高飞。 箫飒从司徒卧室的枕头上看到一张与海盗有关的报名表。报名日期写的是去年,而取证日期是今年五月份。 他动动手指推算日期,取证那天刚好是他们走出箫府那一天,怪不得他那么着急下山,怪不得他下到山脚后不回家还急急忙忙走开。 箫飒坐在床边,如果连司徒都离开了,那是不是代表与慕容船上清明宿舍的成员都走散了呢?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话虽是这么说,可体验起来,唯有遗憾和惨败是永垂不朽的。 ——我很内疚,没来得及和你道别和说明这一切,但我想以你的智商十天半个月就能懂的吧,我若不是有苦衷,我会和你好好说声再见的。 去年我就决定去考海盗证了,每天和一群海盗耀武扬威欺负过往的每一艘船只应该很有趣吧! 其实,我也叫何落姿背着慕容风澈去考了,我们都在那天顺利取得了资格证。 落姿最后一次从慕容府来到我们这,她的心伤透了,已经不想回去那个噩耗般的家,一个温暖的对方会由于各种各样假象的原因让人突然心碎。 要是我们在一起,此事事关重大,若我们光明正大在一起必会招惹慕容风澈的报复和不耻。 落姿的海盗资格证刚好在我这,既然没有天涯海角或荒郊野岭或幅员辽阔的戈壁滩给我们闯天下,于是我们弹眼落睛商量着登上了海盗船。 只比空小一个罪行小岛,湛蓝的大海是那样大,无边无际,总归有我们的一席之地,那我们就先闯着了。 第254章 有些心碎的存在(一) 我一直感觉自己很孤独,来到地狱七八年了,差不多六年时间活在一个人的世界不吃不喝,错过了鸟语,错过了花香,错过了季节和睁眼就能看到闭眼就流失走的光明,后来我才发现我错过了世界——慕容风澈。 是的,二十五岁了,距离司徒莫测的离开过去了将近两年,这两年里变化太大又似毫无变化。 箫飒仍旧住在小小的烂庙,箫不安多次请他上箫府住,他都没有去,有时候发发呆挺好的。 很常去看望沐木姐和一个已经长成十五岁翩翩少年郎的皑离,但答应他们解救出贩私盐的顾先生的请求至今没有办妥,应该说根本没有能力去做这件事。 一个人生活,逼迫自己学着去做很多事,煮菜煮饭烧水,最让他兴奋的是,学会了酿酒,且能售卖。 习武修炼几乎充斥了箫飒三分之二的日子,虽然长进很大,但完全无用武之地,这几年没有出手和谁打架,也没有谁故意来挑事。 和顾先生家人或箫不安玩耍,箫飒都感到不自在,一则是没营救出顾先生,还常去人家家里嬉皮笑脸蹭吃蹭喝,二则上箫府的话像在勾结这个跻身四大长老之一的妹妹,有很多人说闲话,明哲保身的处世态度又显露无疑,所以总不能开怀大笑。 至于柯铭签和仲予,箫飒都快忘了他们,前几日想起来便去北岸的海岸线找他们聊了会天,他们依旧在为生活奔波劳碌。 为慕容风澈工作太辛劳,终日处在强压下铭签的肺有些受不了,因此经常咳嗽。箫飒此行带上了枇杷膏,他们收到时很感动。 箫飒将这些年的大事小事娓娓道来,柯铭签听说这些后,瞪大眼睛张开嘴的吃惊表情,几乎成了他的招牌动作。 对页弼的误会司徒已经澄清,这两年里箫飒也常常找页弼,很多的秘籍都是从他的山洞里拿回家学习的,那些高精尖从书上学不来的招式都是页弼亲力亲为时不时教他的。 他的山洞墙壁上全是机关,有很多堆了书、竹简和卷轴的壁洞,箫飒头回看他挥手露出目不暇接的千百个小洞口来时,人愣了长达半刻钟。 走近页弼箫飒也不怕有其他势力报复,好像从箫府下来后各方人士再也无暇顾及他,就像死亡淘汰还在继续杀戮还在展开,何必将精力吊死在一棵树上,或许日后会有更多的超实力者。 今天是二月十五,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清透得能用肉眼看见月亮上的那棵树,和总不砍树、总半途而废、总爱砍一半树抽一支烟的樵夫。 孩子已经睡着了,但不是箫飒的亲生儿子,是何落姿的五岁儿子。家在内陆,听不到浪潮拍岸的声音,心却一潮狂似一潮。 屋顶上,酒瓶里,箫飒暴露在寒冷的月光中,像被水淹没了。 可以想象,月光的明净照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是怎样的境况,阳光照在水面是波光粼粼的碎金子,那么换作月光一定是波光粼粼的碎银子。 太阳和月亮撒下的时光那么富有,难怪光阴那么贵,一秒钟撒下的时光,即使用地狱全部财宝也抵押不了的。 想起白天和慕容风澈的聊天内容,箫飒的心情再而三自甘堕落,这个世界的人爱看玩笑也要开荒诞不经的玩笑。 人之初,性本善。可以断定,原本这世上的人面目是一个模样,久而久之有人学会了易容,有的人易容低级,有的人易容高级,开始有了异样的眼神和异样的脸,于是人们变得异样。可有些人称之为绚烂多彩,因不同而美丽。 九点钟光景,箫飒把一本古书还给页弼后走在回家的路上,前面有个抱着孩子的男人的背影,那时候他还没太认出来谁是谁,当这个背影停在家门前、放下怀中男孩要挥袖离去时正好与之对视。 那是箫飒脸红筋涨,搞不明白鼎鼎大名的慕容风澈怎会拉下身段来他家,并不知晓他什么心理,为什么把亲生孩子放下就要走,真是衣冠禽兽、禽兽不如。 当箫飒提问他为何做这种事,他居然毫不知耻地说这不是他亲生儿子,箫飒还不懂其中发生过什么,将慕容狗血淋头批了一顿。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慕容不是这样的,箫飒停止喋喋不休的教育。看到他不解的迷惑的神情,箫飒攒聚,两个局中人便友好的坐下来。 榕树下有张桌子,桌面上放着几坛酒。 慕容先解释他为什么不认慕容云洵是他孩子,说自登岛之日起,他一直在闭关修炼,直到昨天出来听说落姿被逼走还留下儿子,分明不是他儿子,无须留下孽种。 他的神情是严肃中透着忿怒的。箫飒以为自己逻辑出了差错,又问了他一遍是不是确定自己闭关修炼。 这还能有假,我连自己成亲娶了两位妻子都根本不知道,昨天全府上下看他的眼神像个稀奇古怪的傻子,我就像突然失忆了,一个记忆还停留在几年前的疯子。慕容风澈恨之入骨。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假冒你吗?箫飒提心吊胆地问,假若真是如此,地狱缺打假的人,伪劣盗版的人猖獗得像老鼠,箫慕是一个,连慕容都敢假冒。 慕容愤恨地喝了口酒,然后低下头陷入沉思,我想,是这样的,不然,我一个隐居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么多龌龊的事。 虽然箫飒心目中他从来都是个狗眼看人低龌龊的人,但知道有人冒充他逍遥了几年后,对他的无辜也是秉持着肃然起敬的态度。 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醒来后发现世界变幻无穷,当然很难接受,特别是被冒充者侵犯的夫人和莫名得来的孩子。 慕容又闷头喝了几口酒。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何落姿他居然拽着司徒莫测那个混蛋跑了,去当海盗,她可是我今生第一个爱上的女人。 看他醉醺醺的,箫飒移开酒瓶,他又揽回去。你不是自己赶她走的吗,打得她皮开肉绽不得安生,还不要脸以此要挟我加入你的阵营? 他的烦愁无人能解。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闭关修炼这几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我都知道,是我逼走落姿的吗? 哦,箫飒回想起来,不小心就把替身忘了,慕容风澈根本无从下手,怎么能将其与那个假货类比,他是他。 他们又谈了一会儿,多方面打探和了解,箫飒十之八九弄懂了他与落姿、郁秽,情情绊绊的来龙去脉,人听后痴痴呆呆。 替身最早出现在船岛,上了船岛后慕容终日待在公馆里从未出门,可他的替身却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何落姿身边,和妓院里与郁秽缠绵。 慕容风澈登上小岛后待在一个古老而隐蔽的山洞里,照样日日夜夜不分时节的提升技能,而替身这段时间光天化日之下名正言顺的、从头到尾的、彻彻底底的将他取而代之,谋策了一系列稀奇古怪为人处世的陷阱等着与他亲近的人往里钻。 箫飒开始有点同情被替身取代的慕容,问他有没有找到那人并将其绳之以法,他说还没有,不过终有一日他会让他死得很难看的,心狠手辣的方法用在替身身上多多益善,他的眼眸里产自于报仇雪恨的绿幽光一闪一闪,朦胧得像两颗没作抛光处理的绿宝石。 想起和兄弟司徒当海盗海阔天空去了的何落姿,箫飒心中涌起的五味杂陈熬成一锅难以下咽的苦水。 若有朝一日他们不得已回到小岛或是现在就聆听到,不知道何落姿知道这个真相后有什么感想,是对穷凶极恶的替身气急败坏,还是为自己的无知愚昧倾盆落泪,再说她的肉身被一个恶人侮辱过,会不会因此消沉低迷,是否还爱自己的孩子亦或是想杀死这个狗杂种。 何落姿的离开是忍痛割爱,被一个人伤得那样深刻,憧憬着司徒给她的朝阳般的关爱,如果告诉他慕容风澈离不开她,她又是否会舍弃司徒义无反顾投入旧爱的怀抱。 慕容风澈有时确实绝情和另类,但他爱落姿的心不假,从那天奋不顾身跳海捞回落水的她并嘴对嘴做人工呼吸,并委派人破坏死亡淘汰的规则护送她直通小岛就可看出,可那个人的到来搅混了所有刚刚萌芽的小美好。 箫飒的想法也是希望他们能重新开始的,可是司徒加入了这场抢人战役,他又不得不帮亲不帮理,再说这一切不都成了定局吗——司徒带何落姿走了,杳无音信。 想来想去,箫飒认为即使没有人从中插手,以慕容风澈的风格和心态也不会是最后陪伴落姿走完一生的那个人,这几年若替身不代他抛头露面,几年几年见不到他身影的落姿和郁秽会走的吧! 他刻板他位高权重,必然每天会有很多杂事公务等待他处理,照顾家人的时间何其少,也正因为他上进,能一口气将自己憋个几年再出来,难怪落姿会移情别恋。 假劣的慕容风澈似乎更喜欢郁秽,什么事都依她,而落姿却惨遭无情的蹂躏与愚弄,即使为他生了个小孩也对此无动于衷,那当初为何要用稀宝让孩子直接降生在这个世上,是有病,还是想出此下策加深浑水的浑浊度,让各位与此事挂钩的人更加警醒什么。 “我想问问,青山浴上宣布你是阎罗王继子的事,你知道吗?”箫飒打破砂锅问到底。 第255章 有些心碎的存在(二) “什么?”慕容黝黑的剑眉蹙成镰刀,立马醒了一半酒,显然他还是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听说,“呵,连大会都没参加,我是阎罗王的继子,这太可笑了吧,那种丧心病狂的人,我会想做他的继子,他怎么不说我是他祖宗?” 简单的问句让气宇轩昂的慕容勃然大怒,箫飒再也不敢多嘴,问那些他迄今为止还不清楚的事。 火红的太阳落山时,这里只有一座山,那便是青山,他们已经改坐在屋檐下了,围住他们的照例是十几坛酒。 慕容今日心情不好,箫飒就把佳酿的清冽酒水贡献出来给他借酒消愁。 喝着酒借助酒兴,慕容风澈已经哭泣起来,他仰望天空,眼睛红肿,怕眼泪不顽强流下来,可喉咙却忍不住张得大大的,发出似喷痰又似狗吠叫前的怒啸。 箫飒心似狂潮地低下头,手指在眼前拔过来拔过去玩弄,几阵凉风吹来使这个从头闷热到尾的夏天翻了清爽的一页。 五六年前,他们是同舟共济过的人吧,尽管很多年前箫飒痛恨这个杀死了乌奈、并在他面前大摇大摆的魔鬼船长,还有几次想杀死他这个大恶人,但当听到他这么悲催的哭声,之前的种种不愉快云开见日,他从来没在外人眼前哭过吧,或者是,他从来没哭过,可这一次烦不胜烦的他忍不住了。 慕容说过他的人生不是由自己主宰的,别看他总是摆着一副臭烘烘的高高在上的样子,可实际上被替身冒充了这几年,往后的人生都得按照替身铺设的蓝图一步一步不间断的走下去,除非除非杀死阎罗王,他一定要杀死他。 杀死阎罗王就能高兴、自由自在和无拘无束吗,箫飒想的是不一定,不是谁让谁活得不舒服,是时势造成的困局,那时势又是什么,是人为的困境潮流。 箫慕和慕容风澈都口口声声号称阎罗王是个应该被千刀万剐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可箫飒却始终坚信那明折岸说的话不无一丁点道理,就当作是芝麻大也还是有的。 可箫飒一个无业游民,又不得不相信在幕后是会有那么一双黑手操纵地狱的大局,人们可以动用浑身解数改动小格局,但大格局是黑手稳操胜券的,至于黑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完全在于黑手变态的心,因为幕后黑手能随便主持大局,却像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和走向,走向自取灭亡的捷径。 对于替身是谁派来的他已有大致头绪,无非是那个中意躲在暗处来观察明处的安排他当他继子的那个人,他不在乎替补他活了几年的人是谁,他只想杀死支使替身乔装成他的模样的人。 天色黑蒙蒙的,慕容风澈说要走了,摇摇欲坠地站起身,箫飒赶紧起身扶了他一把。 慕容摊开箫飒援助的手,说没问题他还能走直线,明明跛脚哪里能直走,箫飒看着他苍凉的背影,仿佛与他有大同小异的苦恼,都是为情所困。 走之前箫飒劝他好好待郁秽,人家也被欺骗了,感情是可以从长期相濡以沫的相处中慢慢培养得来的。可慕容风澈却得理不饶人地说她这是咎由自取,怎么能被替身蒙蔽双眼死心塌地的嫁给他。 不到最后,郁秽的下场如何,谁也说不定。箫飒认定郁秽始终不是慕容挚爱那款,未来的事太多了,想是想不通的。 “慕容云洵你不带回去吗,我可不会照顾小孩子。”箫飒堪忧地看着将鼻子凑近向阳闻花香的古灵精怪的小男孩,又回头望向慕容再度追问。 慕容风澈停了停脚步,肩膀仍旧是一个高一个低,“又不是我亲生儿子。”暮色下,继续走。 箫飒自知说再多慕容也是袖手旁观坐视不理的,又不是他的种,看到她生的不是他的孩子脾气不好。就是想问问,有一半基因是何落姿的孩子,他也能撒手不管不顾吗?得到这样肯定的否认,他也为小男孩难过。 更想问问,他不领养这个孩子,难道他一个单身优质剩男,就有能力将他抚养成人吗,难道就因为他和司徒是兄弟慕容就亲自来一趟送孩子给他吗,箫飒想到棘手的一把屎一把尿,哭笑不得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出来了,他得想个办法,要不送去寄养。 看到慕容风澈东倒西歪地走远,闻着花香笑嘻嘻的云洵,突然愁眉苦脸叫着爸爸、哭着跑着张开小胳膊,要追上去抱他大腿。 谁知慕容说完烦死了后一脚将他踢到一边,不是亲生儿子,他当然可以狠心。这一踢,将他今日给箫飒留下的好印象和箫飒对他的怜悯,像他踢到的孩子倒下了。 箫飒小跑上前抱起四脚朝天倒地不起的慕容云洵,好歹和他同姓的,他帮哭得稀里哗啦鼻涕流进嘴里的孩子拍打干净背后的尘土。 一转身慕容风澈不见了人影,尘埃落定。 孩子睡得早,黑夜里薄弱的气温能在转瞬间遁地无影无踪,愿他有个美梦。 屋顶脚踩瓦片的箫飒又喝了几壶酒,月亮好像知道他的心事,一直光芒万丈地照着他。 想一想,自己竟半路出家成了孩子的单身父亲,过几天,不知附近几位老妇人邻居会不会沸沸扬扬说闲话呢! 如果说他偷孩子如果说是私生子,那可太搞笑了,他是人道主义施以援手,谁叫他认识司徒何落姿。 白天,慕容风澈曾对箫飒发出过共谋大计的邀请,说两人若称兄道弟精诚合作能有如虎添翼的效果,他们可以互为左膀右臂联手匡扶正义,杀死阎罗王那个统治了地狱几十万年的毒瘤。 当时箫飒没给准信,说容他想想,慕容问他大敌当前还想什么,后来又妥协地说那你好好想想吧!慕容这样有心机的人,箫飒不太敢轻易相信他的豪言壮语,万一反过来将他杀了也说不定。 与其冒着被过河拆桥、临门一脚的风险去扛路上的满城风雨,不如趁早收收心背着包袱独行,不骑马就不怕遇到悬崖。 以他现在的实力虽能杀死凋零,但不是很稳定,心中虽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但指不定何时吹来一阵有色彩的风灭掉。 黑色的衣服线条能与夜色混为一谈,远处的地方到处反射出毛茸茸卷曲的月光。 若月亮是个播散幸福种籽的锦囊,那么绒绒反射的是苗,能不能不揠苗助长,何况种植太密集,这些月色下清亮且黯淡的幸福,永远找不到来日的阳光,暗无天日的晚上苗不光合作用就不能成长。 一样的月光,一样的月色,是否在某处角落,也有个她抬头望着月亮,或懦弱地委屈着,或幸福地发呆。 第256章 孩子转手 风风雨雨,春种秋收,又过去一年多。 一年里,箫飒处处为孩子着想,为他操劳。 好在孩子一生中鸟屎不憋最邋遢的几年不必由他着手照顾。现在是孩子最皮的年龄段,不过幸好他已能自主上厕所。 跟小孩相处,箫飒毫无乐趣可言,像他这样的年龄应该去学堂上学,可地狱没有一所教育机构,想来像他这种土生土长的地狱娃不多见,嗯~数一数二,屈指可数。 箫飒和云洵的相处模式多半是时而朋友时而哥们时而冤家对头,冤家宜解不宜结啊,偶而的亦师亦友,就教导起小孩子什么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什么叫燕子低飞蛇过道大雨不久就来到。 没有学院,素质教育啊启蒙教育啊就得自己着手,慕容云洵这孩子太调皮,若以次充好箫飒必定会挨子不教父之过的责罚。 因为慕容云洵不是从吸力漩涡出来的,所以不学习的话将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虽然教育孩子要把温暖和爱心放在首尾,但箫飒不得不扮演坏爸爸的形象,给他灌输死亡淘汰的残酷和他错误的安乐享福。 孩子的想法总是单纯和天马行空,会为平凡的生活增光添彩或搞破坏。 箫飒分出很多精力花在教育他上面,发誓不把他教成品德高尚为人谦卑的大哲学家誓不为人,一起翻《论语》朝梦想进发吧! 当然也教他学习中化上下五千年的文明、礼仪、教养,比如什么垃圾不落地地狱更美丽,但是效果不显着,别人肯定还会说他是一个没有家教的野孩子,没有家教啊,箫飒为人父母用心良苦。 为人父和为人母的艰辛与酸甜苦辣箫飒受够了,他愤懑不平打抱不平,凭什么没有父母为他辛苦为他忙,他还要为别人家的孩子忙里忙外,连休息也只是忙里偷闲。 一年里,孩子跟他愈发熟络也愈发张狂,一会儿抱怨这不如他从前的家庭富裕,一会儿抱怨这如厕的茅房不够精致和高大上……箫飒给他的有力回击往往是捏脸蛋,因为他小矮子无法还击。 家里的基金基本上花在小小公子哥身上,若没有不安这位大富翁救济家里早就被这讨债鬼败光了,穷途末路家破人亡,多么的惨哪! 换季了买衣服,春装夏装秋装冬装装什么装,天天荤素搭配必点红烧大排,一天三餐还得分开摄取足量但不超量不同的营养,要面面俱到。 快垮成围裙爸爸的箫飒是省吃俭用嚼落叶嚼树根啊,没想到这个没良心的还拿他寻欢作乐说他是围裙妈妈,这可一点都不温情脉脉。 有好几次,慕容云洵因无知和顽皮酿成大错,气得箫飒大发雷霆火冒三丈,特别想把孩子丢进司徒家,一人一栋楼任他自生自灭,饿死他,看他还敢不敢欺负灶王爷。 每当孩子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又心软地打消穷凶极恶的歪想法,不过偶尔生生气到还能降住这小妖精,但是到第二天他睁开眼依旧活蹦乱跳,拿着锅碗瓢盆敲响锣鼓喧天,摆明不让人好好谁叫,他顶着黑眼圈大叫。 眼看走投无路,箫飒就会像念经一样振振有词: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终于这一天即将解脱,倒不是因为他的生身母亲何落姿圣洁美丽地回来了,是因为一年一度热闹非凡的增收日到来,一年里箫飒想通了要参加征收会,从底层做起慢慢往上攀登。 箫飒领着六岁的云洵来到沐木家,他们热情地款待他,但憋在心里的话他一直没好意思说出口,没救出顾先生他觉得很难为情、没面子。 “箫飒,这是你儿子吗?”沐木先开口问话了,当然第一直觉认为这是他的儿子而不是帮别人抚养的或怎样。 “这……”冤枉这两个字没好意思说出口,“不是我的孩子,你知道同船的有个叫何落姿的姑娘吗?这就是她的儿子。” “好像是有点印象,你跟她很熟吗,孩子都让你抱回家了?”沐木穷追不舍。 “也不是,落姿嫁给慕容,可慕容是假的,而这个孩子是假慕容和落姿的,”箫飒急得抓耳挠腮,三言两语说不清的。 沐木一头雾水地看着箫飒,笑眯眯的,“他们的孩子怎么又落到你的手中了?” “哦,这是重点,这何落姿啊和假慕容没什么感情,被迫背井离乡离家出走,幸好他们提前办妥海盗证,可以游历海洋。”她亲切且和蔼地点点头,他喝了口水接着说,“当真慕容回来后假慕容畏罪潜逃,这真慕容看到落姿和假慕容生的孩子,那叫一个恼羞成怒。”代入感极强,跟个评书先生一样,箫飒面部表情出奇精彩,讲得绘声绘色,讲得声情并茂。 “不瞒你说,沐木姐,我这次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我决定去参加几天以后的征收大会,要从内部打溃阎罗王。”箫飒笑脸相迎,指着慕容云洵津津乐道“顾先生我会救出来的,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也就是代养他。” “什么,你真的要去参加?”沐木这一质疑,连皑离都不可思议起来,两个人齐齐看向扮鬼脸一看就很皮的小男孩。她用一副痴人说梦的神色和咬牙切齿的口吻问:“你真的确定?” 不说什么,箫飒坚定地点点头。过了半晌,沐木和皑离没回信,他的信心好像被银灰色的签字笔用斜线一点一点涂黑,“要是我去参加大会,那么就不可能有机会照顾他,若置之不理,则良心不安。” “好吧!”饭吃完了,沐木开始收拾桌面,面无表情的皑离和兴高采烈的箫飒都出手帮忙。 皑离长大后对箫飒冷冰冰的,像是第一天才认识他这个人,也难怪,十六岁是不愿和大人亲近的年纪吧。 走之前,箫飒还给他们交待了一些事,比如说之前和西岸大长老商量过,他认的妹妹箫不安会定期送抚养费上,希望他们不要有思想上和经济上的负担。 相处一年多,分别的时候,不舍的情绪占据了情感,他对云洵婴儿肥的脸是又搓又揉,寒暄了好一阵终是被他抱住大腿不能动,最后还是皑离抱住哭成泪人的男孩他才能顺利抽身,纵使有太多不愿也不能相伴。 出于对沐慕和皑离的承诺,箫飒还是亲自上了一趟山找不安。彼此打了招呼,正式进入正题。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有些话不扭扭捏捏直着说不出,“看在我好歹和你同甘共苦过那么久的份上。” “你上来不是来看我是来提要求的啊?”不安做出不高兴且撒娇要哄的举止。 “好了,我是来看你然后顺便提要求的好吧!”箫飒鼓着腮帮子无可奈何,女生就是爱在紧急情况下无理取闹。 “那好吧,你说吧,我听着呢!”不安等待听千奇百怪的句式。 “你不是西岸长老吗?”箫飒傻呵呵地笑,“那就发挥出你与生俱来的聪明才干,还有后天得来的能天翻地覆的权利地位,将顾先生无条件保释出来。” “这可有点难度,”不安例举几则证据,“首先我一个大长老去管这些显得我弱智,第二这是阎罗王下令逮捕的人,第三万一放出一个其他被垢陷进监狱的人愤愤不平的怎么办,第四万一你说的那个顾先生真的是位为钱财不计后果的私自贩盐的贼人呢?我这岂不叫以权谋私,不遵守礼义廉耻社会价值观,这种遗臭万年的罪名你有脸替我背吗?” “烦不烦啊,”箫飒手一拍桌面人就起来了,“我只想问你这个当妹妹的帮不帮哥哥我这个忙?” “帮是肯定要帮的。”将他拉回椅子上好好坐着,箫不安郑重其事地说。箫飒震动嘴唇,用眼神告诉她前面堆砌的都是废话。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天啊,又来这招,脖子一时支撑不住头部的重量,箫飒一头磕在桌面发出嘹亮的响声。 “无论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不会放过每一次能向我提要求的机遇,高,实在是高。”屈起拇指送到面前表扬她,箫飒无能为力地碎碎念。 “谁叫你这么傻,帮我忙的时候都不记得将我一军。”箫飒不满意她的态度,他总觉得她这个人有点幸灾乐祸和爱落井下石,往后他一定记住这个痛彻心扉的教训,集齐九百九十九个硬性要求。 “说吧,什么要求?”不安的野心是无可救药的,箫飒缴械投降,根本没动死缠烂打到咸鱼也能翻身的念头。“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我变成末影人,你可是一辈子都要求不了我做什么的。” “我可是料事如神,你当不了多久时间末影人,就会破格提升。”箫不安说得好像确有其事。 “托你的福,谢谢你祖宗十八代,记住一定要无罪释放顾先生。”箫飒怕没脑子的不安忘记,又贸然提醒了他一遍。 “不是我多嘴啊,我想问问你,你怎么会想到去当末影人,当正常人你活得不高兴吗?”不安想劝说他不动如山的一意孤行。 艳阳高照,箫飒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木呆呆地说,“激情澎湃心血来潮不行吗?” 他的理由其实有成千上万条,只是不想说出来而已。比如说身边最亲近的人都离开了,这几年风水不好走的走来的也走,这么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想过会没有自主意思无忧无虑的生活,更是要和慕容风澈并肩作战在达到鼎盛时借机铲除大魔王营救芸芸众生…… “我记得你以前一直重蹈覆辙说过一句话:是死也决不加入阎罗王的军阀部队。现在怎么了,骨气软了?”不安试探着问,希望这番话能勾起他当初的誓言和勇气。 被抛头颅洒热血但不能获取同样报酬的日子打压得萎靡不振抬不起头,何谈仍在孜孜不倦轨道上的早被磨刀石磨的力求一刀见血的毅力,只有钝重的温度在持续地刺激他服输,这块炙铁并慢慢地冷却。 那些平庸的一成不变的生活缺乏了太多组成斑斓所需用到的元素,却在每时每刻加速释放一种催人凋落的腐败剂。夜幕来临前,拥有彩霞裁剪霓裳的云朵总是变幻着颜色,由艳到素,由亮到暗,还由浅至重。 五味杂陈统统放进足量的水里稀释以后,它们相互渗透的融合不会减淡,而灌入口腔的清淡感受却在见惯不惊下令人面目一新,都像无味的平淡却在干燥的口腔炸裂反应。 灌入耳边的风吹不出风铃般悦耳的声音,起码这阵风是“动听”了,与其在百无聊赖中归于平淡,那不如当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与这个世界划分无聊的沉默。 回到家中征收日到来前的几天里,箫飒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持之以恒保持健康精神状态的他,这一次就这样轻言放弃了吗?真的是被现实无情打压后能绝地求生的不二法门吗?自己已经做好放下以前的一切去参加从来都觉得他很可恨的阎罗王旗下的、以前做梦也为此抗争的末影人了吗? 第257章 征收日 原以为遥遥无期的日子睁眼闭眼来到。 这种没有一抹色彩和一道滋味的生活压得人透不过气,干脆当个傀儡任人摆弄。 几天里,唯一值得箫飒欣喜若狂的事是箫不安的办事效率,她从监狱里将顾先生解救出来了,他还亲自登门拜访过,祝福他们四口之家能和和美美相处下去,但愿云洵的捣蛋不再泛滥。 起床时,风是清爽的,长驱直入的风吹散白云,它们像一点白石灰浆倒在庞多的蓝颜料上,改变不了整体颜色。 换上干净简洁的衣服要离家出走时,也许是风太大了,能在不久的时间里改变云层的方向,天空旱雷声声,乌云也集合起压在罪行小岛上,几道闪电在乌云里横冲直撞,不过雨还像并不会下。 这已经是限期三天的后一天,属于全民的许多环节正常举行,大家群情激奋,准备好一展身手。 出门,箫飒望了望天空,虽然彤云密布,可紫外线依旧很强,他再三确认有没有锁好门,这次一走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的,他推推门,确实锁好后翻墙到司徒家。 即使长期没人居住,这房子还属于他们俩,房子一旦确认下主人,有效期到人死为止,所以没死的话没人能抢走这座房子。 为了方便去他家拿些没人要的干货,司徒的钥匙在他手里,也帮司锁死门,万一遭到小蟊贼洗劫必定倾家荡产。 两扇门都锁好后,注定要跑来跑去的箫飒,再次翻越矮墙和篱笆回到自家院子,挖个小坑插根棍子做标记,将两把钥匙埋在满树知了和蝉蜕的榕树下。 也许因为获得了大师页弼的全力支持和牵桥搭线,箫飒才能铁定心不反悔。它不知道页弼抱有什么私心,竟不可思议地支持他去问鼎末影人陋座,但有人支持总比没有好。 要去当末影人主要有两层意思,一是希望过几天“清闲”日子,让大脑得到充分休息,二是从底层做起将末影人的首领挑落马推送自己上位,当了末影人首领正表示离阎罗王又近了一步。 若页弼没有告诉箫飒末影人的世界里也有等级制度的话,他恐怕一辈子也不知道末影人也有高级、中级和低级的区别,况且此类等级是从人成为末影人那天就拥有的,决定等级的高低主要靠参加筛选前人的体质与能力大小。 在这样郁闷的天气条件,箫飒走过七弯八拐的碎石铺成的羊肠小径,正前方豁然开朗,也不能说是眼界大开,虽然这是块面积很大的平坦地貌,但人头攒动一点不显得这比其他地方大。 之所以这个成为百姓公坛的地方今天分外热闹,是因为一年一度的征收大会的召开,大会将连开三天,旨在为阎罗王谋寻杰出人物,填补空缺位置上的部下。 空缺德来源主要是末影人,每年沦落到死亡海域的船只数不胜数,船上的末影人也不能回到罪行小岛,为此,每年需要填补大量的末影人,箫飒的竞争对手一抓一大把。 很多平民百姓在平日里,那是天天左手叉腰右手指天辱骂阎罗王的暴政暴行啊,不过长舌归长舌,到了正统的事情上,生之多艰的哀民们对投靠到阎罗王麾下的热情不减当年骂他时候的热情,总也逃不了造化弄人。 他不着急选不上,连伪装成箫慕的凋零他都能杀死并将凝练的血气纳入自我体内,还怕这些庸民做什么?尽管一直用往前的成就加油打气勉励自己,可还是得不间断做深呼吸。 渐渐地,箫飒不想挤在人群里游手好闲,场面固然喧哗,可身旁没个滚瓜烂熟人士的他无言以对,要是搁以前,纵使人山人海也能从嘈杂中听出他的高分辨率大嗓门,而今时今刻,他完全没说话的欲望,仿佛张口结舌落寞能将舌头死死缠成粽子,能有个倾述的人实在艰难。 箫飒用手拨开挡住他退路的人,一脸心烦意乱地冲出层层枷锁,与拼了命也要往前面挤,最好能挤到主讲台前面第一排,与检官混个脸熟好过关的人牵绊出微妙的逆行关系,宛如天空中那朵与其他被风吹向东边的云逆行的独一无二的云。 他几乎走到与主讲台最远的僻静边缘,忸怩不安地看着前面上千人挤来挤去,有不少来参加选拔的女性。 附近没多少人,是十几位来看热闹的妇孺,对进退维谷的人群指指点点,西岸的人口远远不止千人,那些没有来的大概前两天看厌了、或者自信心被挫伤没选上的人。 据说前两天场面得火爆水泄不通、滴水不漏,只能容纳两千人左右的公坛居然一口气涌入上万人,有的窒息有的连水也喝不上一口就中暑甚至虚脱、昏厥。 前两天方兴未艾,箫飒选择第三天来也是这个原因,庆幸昨夜失眠没睡懒觉及时赶到。 相信据说并没有夸张化,应该说当末影人或者长老是乡下人最好的出路。通过前两天乌烟瘴气乱作一团的实践后,主持选拔大会召开的人派门卫强制把守四个主流入口,每个出口进来三百多人左右就关闭,那些连续三天没能赶上的人只能知而退再等一年。 西岸的势力不大,只会诞生一个高等末影人,像北岸和东岸至少有四个,南岸一个。 涌动的人群待在原地开始震耳欲聋地骚动欢呼起来,箫飒静静地感知到有主持者登上主讲台了,有手拍麦克风朝麦克风喷气的声音,麦克风里有种稀罕的扩音昆虫,能将人声音放大几倍,所以发言者的话能传播到每个人耳朵里。 地狱的男士身高普遍不低,像箫昊一米九几的身高才算出众,箫飒一米八几的身高能淹没在人群里,前方有几个讨厌身高差不多的高人后脑勺挡住他视线,他魂不守舍的也没心情看什么,挡就挡呗。 一人在后面面对大家,看着人潮拥挤听着人声鼎沸,倍感空虚和伶仃的直觉仿佛是个突然的重大发现,可是可是这是一直存在于心中狭缝地带的,无论何时何地不曾消散。 想起自己再过几年奔三十人老珠黄箫飒就伤心,当初十六岁到地狱,将近十年风云飘过,什么成就也没手握,如果说高等末影人是成就的话,那么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去争取。 正当箫飒所思在远道千丝万缕诉不尽时,一只温暖的手较为沉重,不,鲸鱼般沉重地拍了他肩膀一下,怃然天崩地裂的脑子里有麦克风的声音嗡嗡嗡叫的箫飒,开始怀疑自己的手臂会不会整只断掉,撕肝裂肺的痛让他右半边身体顿失生命,他假装要倒下去又对来者笑着站了起来,终于有个伴了,心房五彩斑斓暖暖的很感动。 “我是你的女霸王龙吗?轻轻拍一下你有那么痛苦吗?”不是司徒不是谁,不安明知故问,带给他的温馨是真实的。 “我又没说什么,是你自欺欺人,人偶尔会失手的,你这次打我就失手了。要我说,虽然明折岸收回她对你这只肚子里的蛔虫的控制权,可是你手劲还是比甜美的女生大。”箫飒说话一套一套的。 巨响在耳边轰鸣,他的话像是触到了她什么软肋和伤心处,悲伤地撇撇嘴,“我又不是甜美的女孩,”她忽然发笑,冷的箫飒脸部肌肉冻住,“我要做女强人。”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你过来是为了什么的?”他也明知故问一回。 不安眼珠往地上心虚地瞟,口是心非、无心快语地说,“反正不是为了你。” “念了两遍今天还要念一遍,快烦死了。”她手中拿了一份演讲稿,作为大长老要顺应民心公开发言。 箫飒抽过她手中捏住的稿纸,看得那叫一个张口结舌、那叫一个惊心动魄、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她的字是比丑陋还鬼画符,人家写的是正楷字,可她写的那叫圆圈字、象形字、阿拉伯数字、国宝字,不过三秒辣眼睛不会溃烂,他痛苦地闭上眼递回给她。 “我是顺便来给你加油的。” 他的反应这么大,不安无所谓,因为她看到自己写的字也犯傻犯晕,照着能看出的字振振有词有感情地朗读。 “我们请西岸长老箫不安上台发言。”主讲台上一个胡子卷起来的手举麦克风的男人说。 那个说话的小眼睛男人看向这边,群众雪亮的眼睛们也往后看,在不安没做长老前人们都知道她长什么样,所以一眼能断定她在哪? 面对人们纷纷投来的渴慕的视线,箫不安举起右手,左手拉住袖角,用宽大的袖子遮住粉扑扑的脸蛋,笑不露齿。 心眼全情专注不安那厚颜无耻的娇羞的嗔笑:女强人?你是不是有病。 眼看人群中主动让出了一条让她直线登基,不安将潦草的稿纸塞给箫飒擦眼泪,说又问罩着你万事都吉利,一个人扬长而去。 箫飒用纸揩干净眼角激动的泪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又在脑子里将她阴天下的背影和明折岸月光下的背影对照,不知是眼睛瞎了,她们风尘仆仆的走路风格大同小异。 她娇好的身材玲珑的曲线都在走动的过程中淋漓尽致地展现,有草儿般压不垮的柔韧和花儿般的清雅,不太过分的雅削的丰盈饱满。 借此她成了现场众多剩男的追捧对象,为她欢呼为她鼓掌为她喝彩,还有的喜极而泣、泣不成声,像看到了什么绝色佳人。 哇啦,她私底下跟这狐媚的风格反差老大的嘞,装神弄鬼,快被呕死了,被冷落而黯淡的箫飒在繁华落尽的角落兀自闪烁着弱芒。 “哇,这就是箫慕之女,我们的新长老吗,真是美丽成熟又大方啊!”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 “哇,真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啊,不知道像什么样的男人才配的上她的圣洁。”一个人说。 “刚才跟她站在一起的男子是获得过十佳青年组织会颁布的奖的吧!”又一个人说。 “是又怎样,他怎么配的上我们尊贵的西岸长老,顶多当个任命的狗腿。” “肯定是他先套近乎……” 第258章 向高等末影人的角逐:测灵门 这群说风凉话的人,真想把纸揉成一团砸死他们,如果有人提醒他们他的名字,箫慕的继子,不安的哥哥,非得自己跳入油锅炸成酥肉不可。 一看她就是为了选拔大会的朗诵扔纸来的,不是为他特地卑躬屈膝走一趟。你这个没良心的负心强人,后知后觉箫飒指着她优雅人前显贵的步姿大放厥词,很多人听得毛糙刺耳,对他送来妖魅般闪着厉光的可怕眼神,叫你骂我们的女神,招惹众多恶势力这下完了。 箫不安万众瞩目像熠熠生辉的金銮殿,可在打破了醋坛子的箫飒眼中,她的婉约是做作,他的大方是夸张,她的花见花开人见人爱听取蛙声一片是虚伪的。 场上鸦雀无声,都在注视她听她讲话,等她双唇为启发出娇弱的声音来时,很多人振臂高呼,唯有箫飒做贼心虚似的展开那张演讲稿纸,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纠她错误。 她旷野的荒漠之声惹来尖叫连连,前面几句话还好,按照纸上原本的记录念,文明且礼貌,但从后面几句话开始,她说的话不再聪慧,逐渐向狮子大开口的放诞不羁转变。 仿佛一只公鸭子嚷嚷,箫飒将废纸揉成一团扔了,双手捂住耳朵。他猜与她同台的几个人脸色肯定不好看,但这些发疯呐喊的人显而易见是没有脑子的,真不知并没有走日久生情程序的他们,是从哪儿来的满满的护花使者的心,这小子不得不赏她的光了。 好,六根清净,箫不安的演讲结束,箫飒放下盖住耳朵的手。 接下来,选拔要紧,翘胡子的主持者匆匆忙忙结束讲话,告诉想靠能力当上小长老的人在左会场候命,想当末影人的往右会场走。 贵族,西岸的人大多穷酸,而贵族的底气是财大气粗,贵族是家底殷实的人世代沿袭制,没有贵族这项可选。 低等末影人谁都可以当,但中等末影人和高等末影人须由自身条件决定。 不管慕容风澈承不承认,世人都把他当阎罗王的继子看待,他没拒绝获取的高官厚禄更显示他的身份不一般,所以他用不着从底层摸爬滚打,不用像箫飒居然混进庸人群里选择参加末影人的选拔,要想和慕容同进同退,他必须付出比别人加倍的努力,直到某天能与慕容风澈站在一起。 朝着未来迈步吧,好像有了一个共同的强大而可怕的敌人,敌人与敌人的心会加快靠拢,有生死之交的真切。 长老带给人的诱惑不可忽视,手心沁出冷气,箫飒站在左右两会场的分界线,对到底该去哪一边举棋不定。 当长老有声名有自主意识,当末影人万一没夺取那仅有的高级名额,相当于成为船上搬尸体的废物。 那有血气的年轻人为了当高等末影人从而走向右边会场,但是没能成就自己贻误终生的屡见不鲜,如果不是有等级的区别,很少人会主动走向右边。 阎罗王旗下的大将凋零与直系下属凋零中基本上没什么联系,但凡事不是绝对,设立高等末影人的职责不是便于管辖末影人这个大团体,而是在高等末影人与凋零之间有一条快车道,也就是说翘首以盼的普通人成为高等末影人之后,只要上奋发图强有可能向凋零转变,而且是特殊种类的凋零。 来参加选拔,箫飒的目的和初心就是为了成为高等末影人,而后抓住藤蔓往凋零的高塔爬,以战胜强者为路上的垫脚石,一步步向阎罗王的最强手下迈进,此举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看热闹的人站在后场观瞻,箫飒看到眼前的人快速站队,分为大小两拨。 一小拨是争夺小长老的,也就二百多人,争夺二十个席位,但是长老和末影人不同,即使在二百号人中脱颖而出,他们也必须和其他三岸人选争夺最终一百个名额。 一百个名额并不多,因为单北岸和东岸推选出来的候选人就有几百人,西岸的人势单力薄又贫穷哪里是他们的竞争对手,没有足够自信心的人不会走左边。 现在大长老的格局已经分崩离析,南克迈死了换上一无所长的郑雨霞,当初她是箫飒的船员,当上大长老猫腻忒大,箫不安也跻身四大长老之一更让箫飒大跌眼镜,只有白混冶和肖邦是原班人马,箫慕死前声称他们将成为两艘新船岛统治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阎罗王选两个女孩当长老又有什么企图?根除长老分影响和势力,让长老彻底决裂吗?现在还挤破脑袋一心当长老的人比往年少多了。 北岸和东岸参选末影人的用五根手指都能数过来,他们大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倒戈长老,高手如云,所以长老的竞争力和大,古往今来,南岸和西岸没出现过几个长老,大长老的心路历程一般艰辛困苦,郑雨霞和箫不安是两个空前绝后的例外。 西岸和南岸参选末影人的较多,像线控木偶人被人家支配支使的活着,总比为了小事苦思冥想为了裹腹出卖人格来的好,对于两岸大多数没有追求没有理想对世界心灰意冷的人来说,这是水清木华般最好的出路,第二就是吃失心药,再者便是些鞍前马后搬不上台面来的事情。 看上去赏心悦目不拥不挤,虽然很想前往人少的方向,可成功没有捷径也不能舍近求远,即使有能力战胜对手成为长老,但长老和凋零中横着一座质的桥,阎罗王更信任的是凋零而不是瓦解他势力的长老,因此箫飒只能硬着头皮走向右边。 在箫飒犹豫的这段时间里,左会场的圆形比武场已经开打,有两位年轻人在一较高低,同以往的赛制一样残酷,输者必须死。 圆形比武场乃是巨石雕刻,圆心下方是一颗滚珠,台面比地面高出一米多,斗武时会随着对战双方重心的迁移而左摇右晃起伏不定。 观众或候场的选手围圆场而立,有的觉得不尽兴就吆喝,有的认为喝彩就鼓掌,因为台面提高一米多,所以从任意一角都可轻松观瞻。 右边末影人分会场显得死气沉沉,空气中热浪卷卷,每个来这的人都可以当末影人,不限量因此不稀罕。 除去大部分观众,除去相当长老的人,来右边的正统入门的人共有五百多名,箫飒不好争先恐后,等人员骤减他再去吧! 在大家殷热和睦的目光中,大家心中西岸举世无双的美人箫不安走了过来,箫飒问他干什么,她说把握最后的机会给他鼓气。 不安走过来的时候提高嗓子喊了声哥,人群中看箫飒的怪异眼神猛增,一有人吱吱叽叽认出他来了,他可是近期八卦的热门人选,首先当了箫慕的继子,其次成亲之日妻子疯了。 一番跳梁小丑的惊慌,箫飒小气地瞪了他一眼,小声说:“你把我的身份暴露出来了,我还怎么有脸见人?” “所言极是,可我不是故意的。”不安煞有介事地说。箫飒当然明白她这无厘头是无心的,可是这声哥的呼唤给他造成的毁灭性影响既成事实。 由于海洋大陆地小,上层社会的人都爱用门将自己随心所欲传送到各地,所以喜欢把装置制作成门或门框的形状。 人一个接一个走上台面,通过一道涌着血气的红石门框,在与门框持平那刻电光火石,白色的像闪电一般的光在人身上雷厉风行。 很多人走过之前脸是生动的,走过之后僵僵硬硬,现在清空了记忆的他们是半成品的末影人,要想成为真正的末影人,还要将他们押解上诺亚广场等待阎罗王做法 。 到箫飒上台前,两人没多说几句话,不安以为他生气了不理自己,就不敢贸然开口要求他同自己讲话,事实上他哪里是忍气吞声冷战,分明是紧张,怕有绝世高手与他争夺高等末影人的唯一名额,虽然这种事发生的概率是零点零零一,但可能性不能拔草除根的杜绝。 他施施然走上台面跟负责人说他要当高等末影人的候选人,负责人问了名字后点点头。到他为止已有二十多个人指名道姓说要当高等末影人,候选人间不免大战。 不安心跳加快,末名的箫飒慢腾腾地走到测灵门前,他的动作不太连贯,像生锈的滚轴有些迟钝。 她目不转睛地脉脉注视下,箫飒走入门框待命,继而她的眼中闪过几道血红的利雷,耳边响起电击爆炸。 测灵门放出与红石同色的红电光,岩石门裂开轰隆隆跨下来,碎石块哐啷啷砸在惊慌失措的箫飒脑门上,天崩地裂两眼恍惚中一黑,耳边的人声低下去当即昏迷不醒,躯体被压在红石堆中。 这种事从未发生过,右会场甚至左会场感受到地面剧烈地摇晃的人惊愕得呆若木鸡,短暂的鸦雀无声后人群躁动异常,指着场上是死是活不得而知的箫飒眼冒惧光。 失魂落魄的箫不安推开挡在路上的人,直往擂台上冲去。嘴唇在阴沉的气氛中颤动,她动手把大小石块挪开救人。 第259章 坏事变好事? 天色照旧阴沉沉的,雨像在云层中安家落户,迟迟不降下,闷热的压迫抑得人呼吸难受。 从哑口无言的状态中惊醒回来的主持人,嘴巴开开合合发不出一丝音音,但他那囫囵吞枣的表情和表示愣住干吗还不搬石块救人的招手动作,已被跟随他多年的手下们领悟,他们飞也似的冲上去搭手帮忙。 看到帮手就位,八字胡的主持员用手拍着胸口,一屁股倒在椅子上,动作滑稽得宛如一位突然心肌梗塞的老头,万一出事故还不得怪到他头上,背负别有用心的罪名,是不是大难临头除了看他的造化还得看箫飒。 红岩是有灵性的,比不上普通的轻质岩石,同等体积同等大小的红岩与铅块或其他重金属相提并论,总是红岩的质量大。 天塌下来了,箫不安只能搬动拳头大小的石块,比这重的石头只能用滚动或推动的方式移除,多亏有他们来帮忙,几时便将堵住他头部叫他呼吸困难的杂石搬走。 顾不了在公众面前留下的好印象,不安就地趴下像个伏击在草地里的偷袭者,她动手捧住箫飒的下巴,嘴角的血流下来落到她的手心,捧着个洒血的水龙头似的。 那几个壮汉坚持不懈地合作抬石头,落雨前的气温总是闷热的,清理了一半砸在他身上的石头,挤出毛孔的汗便湿透了衬衫,他们举手擦擦汗又继续卖力干活。场下的人叽叽喳喳,交头接耳。 奇怪的血腥味钻入鼻腔,不安歪头咳嗽了几下,回来目光又看到他渗血的牙床、鼻孔流血,颧骨一块青一块紫,脸部几条深深的血痕,心如刀绞,低声唤着箫飒箫飒。 石块搬运完成,水墨画般的积雨云开始褪色,大雨也降下来,没有前奏,没有小雨,肯定是龙宫的王爷漱口去口臭时不小心呛到了,一下子将雨全部降下,眼睛看不到一米之外。 人群散开,像一朵被风吹散的乌云朝四面八方游走,箫不安慌里慌张将哥哥的手从肩膀拉过身前,瘦小的身板贯注能耐将他半背半托到就近的屋檐下避雨,让他受到重击的脑袋枕在她的腿上。 风也很大,流云怕被追到于是快逃不及,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百米冲刺。 被雨洗过的空气像清晨的空气一样清新怡人,凉凉爽爽不热不冷,阳光的澄澈替代了雨的汹猛,地上带着余温的水流像水幕整张整张地流到排水口,留下大小不一的积水潭映着瓦蓝的天空和稀量的白云雾,如此透明的蓝天和阳光只是缺了一道彩虹就可叫做十全十美了。 不安不合眼地瞪着鼻青脸肿的箫飒,生怕他什么时候就离开人世,可在他眼神发蒙中他深墨的双眼已然睁开,感慨万千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没死啊,”不安像抱着一团臭烘烘的牛粪,扑面而来的恶劣气体,顺手将他一推。 箫飒拍拍后腿的灰尘,脏器受损,于是扶着绞痛的胸口倔强地站起来。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对比有些强烈,不安也起来握空拳咳嗽了几下,化解短浅的尴尬,有感而发,“你没什么大碍吧!” “身体发肤之强健无人能比,我能有什么闪失,”他捋了捋她湿漉漉的头发,用柔暖的眼神注视,“倒是你,会不会感冒啊!” 天气这么好,我免疫力蹭蹭往上跳,”不安指着头部说,“你看到没,水分正快速蒸发,一团一团的热气萦回而交错呢!”他一看惊奇,确实如此,升华的人似是有了生生不已的气息。 “我怎么老是觉得我膝盖比我脑子伤得好重?”这是自我感受上唯一的美中不足。 “那你想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吗?”不安心中打起小九九来,说是背他入屋檐其实也不是,背上他这个大乌龟不能健步如飞,至此想到一个天衣无缝的方法,那便是拖着走,正好他是膝盖着地,不伤也得伤。 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是他首次体会到什么叫四肢伤得比头脑重是最好。 群人纷纷回归,大会的支持者举起麦克风宣布选拔继续,靠屈打成招的长老们接着他们暴力的所作所为。 箫飒和不安站在原地等候。主持者传言说测灵门已被损毁,其他未能走过门的选民只能等待下一届到来。场下未能登场众人议论纷飞,口诛笔伐滔滔不绝。 主持者见多识广,天塌不惊、宠辱不惊得人怕什么声讨。 高等末影人能登峰造极变成凋零,因此回忆和人的面貌不会发生很大的改观。 到了该宣布获胜者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主持者的眼神先是朝大家伙环视一圈,接着一口气念出了箫飒的名字。 或许是实至名归,箫飒仍是吃惊和意外,受到很多人的瞩目,可他的眼神却直直地望着那堆倒塌的石门,台上人员声称是他能量输出过大导致测灵门受损,难以置信,从来没想过能力能够自己飞跃性提升。 即使依然如此受重视,却是承载过很大耻辱,堂堂一个能将测灵门震倒的人,反然被砖石压得动弹不得晕厥昏迷,这真是可笑至极,他心里分明十分清楚不发挥出实力根本连自己都劝服不了。 青年抬起手挠了挠后脖子,毛森森的似是长成了一片冰冷的原始森林,为刚才的昏倒感到真真切切的羞辱,于是攥紧拳头,骨节因用力过度,在靓丽阳光清洗下白中而泛点涩涩的青。 有几个潜在的竞争对手非常不服这个结果,测灵门能检测人的综合实力并保留记录,但凭什么是没走过完整流程的箫飒胜出。 虽然主持者说箫飒蕴含的能量过于强悍,能让测灵门瞬间崩溃,但大家仍旧忙着睁眼说瞎话,为争取那个席位做最后的示威。 许多人在发泄对权贵的不满,都说他为最后赢家是仰仗的不安的光,都说主持者是光天化日之下故意巴结不安。 这些闹泱泱有眼无珠的人着实可恨,箫飒十分恼火且深恶痛绝。 在以为自己给他造成累赘和麻烦的不安茫然的目光中,想以实力力求光明磊落的箫飒阔步步上高台。 希望能有证据证明此事是秉公处理的主持者见他果断站上高台,心中大喜,不用劳烦自己卑躬屈膝请他上来以能耐正言。 “那好,箫飒已在众目睽睽下站在高台,你们中有谁认为自己武功能高过他的,请上台来一决高下。”万万没想到,这里就这样成了擂场,像星分孢落的雪花在熔炉里生长。 有几个胆大的黄头发的、绿头发的、蓝眼睛的、红眼睛的人卷起袖子,气势汹汹地登上高台,眼神不屑一顾地凝视着他。 连个裁判也没有连击鼓声也没有的打斗,就这样以一敌多的开始了,他们三脚猫的功夫连受伤严重的箫飒汗毛都触不到。 先是用强而有力宽阔背部压制住一人,左右手分别拽住两人手腕左右一旋,只闻咔嚓两声前来挑衅的两人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因疼痛而狰狞着的表情。 随后冲来的是个莽夫,只一双爆筋有力的拳头向着他的脑门挥舞过来,尽量括长手怎能比过腿长,箫飒一脚蹬到他小腹以下部位,痛得他抱着那个地方跪在地上噢噢叫。 眼下,空有其表的三人便都跪地求饶了,在伏击他们的罅隙箫飒的无神的瞳仁冷冷地扫下台,那几个叫的最大声的男人都乖乖闭上嘴巴,好似一切都没发生,也不敢妄自登台挑战。 晦暗的阴笑,他快活地笑了声,鼻子喷出让你们不服气的切音,然后继续对付躺了很久直不起腰的人,背部肌肉抬起十厘米左右,却像是蓄了十吨的力往背下之人重重一沉,那人便脸着地摸着腰哀叫连连。 四人抱着胳膊或抱着其他受重伤的躯干狼狈逃窜,人群中响起对箫飒的欢呼与对蹩脚四人组的唏嘘。 场上独留的青年也就是胜者,看上去载有利气的双唇圈成个小椭圆,黑黑的洞口输送出一阵凉气,这是长长的叹息。叉着腰的不安也学着她圆着嘴唇泄气,泻走所有苦恼与担忧。 人多势众算什么,不懂什么叫人多手杂吗? 拍了拍手上的脏灰,箫飒轻而易举反盘,一招定乾坤制服他们,几个人趴在地上哎呀呀叫痛。场下的反对声逐渐压下去,没人再有勇气指责他趋炎附势。 主持者见风使舵,对箫飒大加赞赏赞不绝口,呸呸地骂那几个打起来就投降的孬种,骂他们没实力还好意思竞争高等末影人,可笑至极。 尽管他言之有理,但是箫飒尽然不爱他这种针对性强有失修养的说话强调,就像落到地上没人要的歪瓜裂枣,只会耍嘴皮子。 白净的脸蛋,像新鲜出炉的蒸蛋,透出诱人的嫩滑与光泽,像凝固的牛奶一触就化,弯弯的一双眉毛宛如夜幕中蹁跹的黑叶,水汪汪的一对眼睛,明亮皓若熹星晨光! 如今位高权重的箫不安,样貌和身姿都似比往日妖艳起来,有浓艳玫瑰的风采,又有无害一朵百花的纯洁,在箫飒制服几个狂徒之后,这朵玫瑰这朵百花的折堕霎那间恍如新生绽放。 傍晚有雨后晴朗的晚霞,辉映着大海的苍茫和陆地的人海茫茫。 一年一度的大会落幕,箫飒稀里糊涂成了优胜者,不是对实力没有绝对的自信,而是这一切来得太奇妙了,好像是安排好的内定的。 左会场落败的人死去,右会场没在测灵门破碎之前参加的人也扫兴归家,场上剩下的人不多了,也就是二十个热情似火的长老半晋级候选人,和几百个无话可说也不会说话的半末影人。 低等末影人和中等末影人在本质上无多大区别,只是任命的岗位稍有不同,低等的大都搬运死人,中等的干些轻松的杂活。 箫飒的外在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可内部某些特征形状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改变,开始有末影人潜在的特质在骚乱。 由候选长老和半进化末影人组成的大队伍浩浩荡荡地向青山进发,一年一件亲民的大事吸引来很多围观的贫民沿着路边散开观看,当走上陡峭的山路时,人迹罕至。 不安和箫飒走到一块,她嘴头上说陪他一起走是为他保驾护航是慷慨和义气的体现,他明白这只不过是款款而谈,顺路上箫府就一块走了呗!说大话不可怕,把大话当成真话说真是可怕。 他认知中的不安比以前更是皮光肉滑,像块浸了水的肥皂抓不住,想来是当长老以来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滋润。 果不其然走到山顶与箫府的分叉路口,她便只身拐进小岛打道回府。一个人默默走在布满碎石的路上,无法立下锄头不碰撞沙砾发出高响的誓约,好像只有复杂的情感可以耕耘旷野。 箫飒的身影混在一群没有心志和思想的半进化末影人中,连妙语连珠的功能都不能发动,周身是叫人凝息的呼吸和无神的瞳仁。 早就天黑了,上到山顶午夜已过,漫天的星星像流动的萤火在绸布一般的暗淡中使尽全力地闪烁。 因汇聚了多少人的失望,故月光难登大雅之堂,所以老天爷也酷爱在夜里彷徨。 身边是一群灵魂出窍的妖魔鬼怪,不仅仅是他的感觉,是确定的感知是切身的感受。 跟随大部队登上石阶走进大门然后又走进直通诺亚广场的大门,众位俯首帖耳地站在广场上,四岸的长老候选人和末影人就此汇合。 主台上有个威猛高大的身躯,即使在空明一如积水的月光下,照例识得出那清晰的庞大是阎王爷所独有。 阎罗王舞动宽大的袖袍尽力一挥,仿佛顷刻间将天下的万物荟萃点燃并收入囊中。 他这一挥撒下万千闪闪烁点游荡在半进化末影人群体中,那些光亮快速归位到每个人肉体中,只见广场上一阵热闹的火树银花在眨眼间冷却冻结,半进化末影人成了全进化末影人,穿着黑黑的袍子,有着伟岸挺拔的身材和幽光闪现的眼睛,像天下的星星落入凡间,将灯笼点缀为他们的双眼。 新晋的末影人们被几个末影人押送到东岸等待上船劳作,上千末影人的转瞬即逝洒下更多的凄楚和冷清。 纵观场上,还有几百号争夺一百名小长老的人以及四名高等末影人。 今夜那些人不能休息,得在诺亚广场角逐上一天一夜分出胜负,任何人可以杀谁任何,将人数范围缩减至一百方可休止。 有一位黄发垂髫的管家将四人集合送往一个名叫末影人小寨的地方,这里面积不大但一应俱全,无论是练功还是衣食住行都是不错的。 不用带上什么行李,换洗的衣服备好,他走进自己独立的寝室,看到几张沿墙摆放的货架,上面是琳琅满目的艺术品、古董或一些能加强或巩固人体体质的晶石或植物血。 他取下一瓶的药水想处理自己的伤口,却奇迹般发现深浅不一的伤口自动愈合,无需后续治理、治疗。 简单的淋浴后,箫飒躺在床上,最不想做的事都勉强做了,前路还有什么可畏的。 越是深入阎罗王的内部越是察觉到瓦解二字的奥妙,这些日子做什么事都一帆风顺,几阵毫无来由的冷气却极速侵入骨髓,像是预示前路那茫茫的征途,艰辛无比。 第260章 催魂液 起居都被安顿得很好,休整了几天,养精蓄锐便是为了今天这个大日子。 要想成为无论是身份上还是实质上都是真正的高等末影人,今天这一磨难必须咬牙坚持,就当作一场历劫吧! 人们总是一厢情愿地做着以为是为别人好的事情,却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并不是每个好的初衷都有一个好的结局,至少不要腐烂到发出恶臭就行。 箫飒只穿了一套简朴的衣服,前往聚合地点的路上,几位和自己秉持同样理想的人三三两两踱步前行,但更多的人也酷爱独来独往。 在这些人中,女性少之又少,依稀能见到两三个,比国宝还国宝。 杨柳依依,风光无限。 一个三面被群树环抱起来的平台赫然在目,像一片夹杂在茂林中的世外桃源,一面临湖,起到视野阔大的效果。 这里的树高大是高大,但有翠绿中光秃秃的萧条,叶子比不上各处的树叶繁茂,被拉得宽长的光斑将白色的地面点缀得很华丽,像为地面镀上了一层金膜,随着风向的走势摇曳,多姿多彩。 看到先来到这的人都就地盘坐,箫飒也选了块干净的角落席地而坐,身上有光斑的地方在经历长时间的照晒后,比没有光斑的地方温度略高了几度。 这些阳光像长了绒绒的毛刺,让人直痒痒,箫飒在人群中显得躁动不安,其他青年都闭着眼睛沉思着又或者气沉丹田运功,或许是他们忍耐力强。 身体的养转移到了牙龈,箫飒随地拽了根杂草,含在嘴里像啮齿动物般磨牙。 箫飒预感到,瞑目的人都不说心无杂念的人,还有好几个上了年纪的人在睡觉呢! 在这片宁静中,除了回荡在林中的风声鸟语,还有几声引人发笑的瞌睡声,大多数清醒着的人都将讽刺的目光循着声音往发出此噪音的人望去,那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叟,年纪大了动不动就犯困。 入睡人士左右附近的人要么捂嘴偷笑,要么肆无忌惮地对着梦乡人指指点点,笑得前仰后合,让肃穆的环境显得滑稽而荒诞。 这里有两个最让箫飒讨厌的霉头鬼,他们烧杀抢夺无恶不作,是来自北岸和西岸的毛小子,箫飒想他们活该被阎罗王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 有好多已成为高等末影人的人在小寨里修炼了上百年甚至上千年都没能跃身为凋零,这着实招人恨,那位银发的老者,没人敢贸然断定他如今多少岁。 少数几个年龄看上去比自己小的,却又老成持重,小寨里的人鱼目混珠,有些人越老看上去越年轻,不能一概以外表去揣测人家的年龄,说不定眼前那个肤白貌美的长得像十六岁的少年的男性,可以当他右边那个年老体衰的爷爷的十八辈祖宗以上。 看上去稚嫩的少年有着阴暗的心,看上去年迈的老者却顽皮得像个孩童,这都什么世道?箫飒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三十多人的阵营中,可能就自己个人的外表和年龄是相符的。 末影人到凋零是质的蜕变,只要能成功淬炼,那离加冕咫尺之遥,有道是说的容易做的难,即使以箫飒现今能单独战胜凋零的实力。 在三十多人殷切地注视中,一行人由林中蹿出,他们的脚步声压得很低,直到快走出小树林才被在场人员看见,但他们更有可能是突然降临的,他们有这样高超的本领。 一年的高等末影人只选拔四个,现场之所以有几十号人,那是因为有过去的没能在一年以内乃至百年内千年内修成正果的人。 不出所料的,领头的果然是明折岸,她不仅是阎罗王手下的得力干将,更是地狱女性角色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是凋零的领头雁。 对高等末影人的培植以及能否有优胜者脱颖而出,事关凋零家族的部分利益,她亲自出马也不为过,她的气场强大到即使她衣衫褴褛也有高高在上的气压压迫这她半径五十米的人。 起初箫飒的目光漫无边际地消散在空气中,被升华的热气错乱折射到每一处,但当看到那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后,他的眼睛忽然对焦,好像看到了举世瞩目的色彩。 明折岸和一众手下站立的地方,比箫飒他们蜷腿打坐地面的水平高出几公分,三面有石柱以相同的间隔排列开,用麻绳松松地栓紧,这是专门为此修筑的主台。 没有搞错吧,搞得有声有色的,箫飒晃了晃脑袋,发现明折岸那双雪色的眼睛也在盯梢自己,像聚焦所有天光然后投向自己,也许她眼神的盘旋是有意图的,和她对视他不禁噤若寒蝉。 明折岸一笑而过,尾随其后的十几个人在其左右两边依次排开,彰显出她的出挑的和不可侵犯的威严。 她干脆往前迈了一步,手交叉负在背后,像个怪脾气的教头在她带领来的两边的凋零身前走来走去,她的眼神宛如饿虎般发出绿幽幽的光芒审视着场下几十人。 那十几位垂首的凋零手下一直以来未曾动过,看上去像一群被她冻住的僵尸。 见过很多次凋零,但没有一次是像他们这样紧绷而没有一点活动力的,或许是说离凋零总教头白折岸越近的凋零,自主的心志被消除得就越厉害,他十分肯定她有这种非凡的实力。 他们双手九十度抬高,托着一块长方形木盘,用白布盖着,看来里面盛放的就是令人堪忧的催魂液。 众所周知,但当来到地狱的新魂便要修炼肌体,吸收肌体元素完成从魂到人的逆转,如果一个月内没能成功,即使不被处死 ,这个人也会身体溃烂承受巨大苦痛而亡。 而催魂液则是地狱古今着名药剂师首乌研制了将近三万年才研发出的药剂,其作用是将人体的形状和构造改变,为本不该有灵魂的生命催生灵魂。 成为凋零前,像初一那些天生是异魂的人,拥有别人不具备的狂暴力量,经过短暂的培养就能加入凋零。 箫飒他们要做的就是依靠药力将灵魂激发出来,这可不是任何人都有能力和机会激发的,一瓶药剂的造价不可估量,而且使用不当会产生让人生不如死的副作用,痛苦程度不亚于被一万条附生蛭同时蚀骨,持续时间为七天,一般人都扛不下来。 在注射药剂后的六个月内,人只要顺利通过炼化——凝态——聚敛三个关键性步骤便可成为凋零。 熬过注射催魂液后的第一天的人将是名副其实的高等末影人。 开始三个月是催魂液埋伏的时间段,称之为潜伏期,像病毒侵入人体也有一段较长的时期,越超级的越无敌潜伏期一般会较长,这段时间内它像有组织有预谋的盗窃团伙,长成藤蔓般跑进人体中每个细胞内交换信息,肉体细胞渐渐停止生长,而催魂液里含有的罕见的灵魂始祖细胞将疯狂填充人体。 外物的攻击对人的身心而言是大灾难,测灵门估算出的人体数据不一定代表谁就能绝对承受下来,更何况是零数据的箫飒,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把测灵门的灵性损毁了,但不代表他就可以轻松扛过这个质变的过程,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个已有灵魂的人再度催发灵魂的记载。 到第四个月达到凝态的高峰期和适应期,人体内的催魂液将释放出一种名为催魂素的毒素,在人体内肆意妄为的扩散蔓延,毒素的丝状物将侵入脑神经和骨髓,呼吸艰苦,让体内所有液体包括血液的流动停止,人基本上能不吃不喝,但疼痛远远超过人的想象。 当第五个月到来时,原来填充人体的凝固的灵魂始祖细胞快于其他物质舒活,在此过程中,人体原有的细胞呈退化状态,连中途终止的机会都不太可能有,此为炼化。 第六个月是最关键的时期,人必须精力和精神全神贯注放在这上面,聚敛又细分为三个步骤,一是吸纳、二是吔食、三为中元,三步一气呵成后,人便可有野兽般的灵魂出入。 这里说的月数不是死制度,只是说一般大概的范围,有的人或许在第四个月就经历了第六个月所需的全部磨难成为凋零,当然这种可能性小之又小,熬不过这关的人也许会在煎熬中暴毙。 晋身成为一个特种凋零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药物可以辅助人恢复正常,据传只有阎罗王亲自施法方可恢复,至于用什么方法恢复谁都解释不了。 所以每个前来选拔的人都是下了为他效忠至死的决心,不过箫飒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自控力能摆脱精神上的枷锁达到思想上的觉悟,就像那个假的箫慕,不也是出现谋反思想的凋零,想当初是他亲手杀掉的他,说不定还间接绑了某些私底下一心想杀死他的人,等他进化为凋零后实力大涨,就联手慕容风澈挑战阎罗王的权威危及他的地位,不过那一切对箫飒来说还太遥远,是连目光都不能看到的迷之远方。 对充满了迷幻色彩的未来,箫飒的恐惧心要远高于好奇心,面对那遥遥无期的六个月,生不如死如歌如泣的六个月,这该如何是好。 明折岸停下脚步,将手往后一挥,便有一股起风将托盘上白色的遮布吹翻了,露出玻璃器官里催魂液的真容。 “相信格外有眼睛的人都看见了,这就是能摧残你们身心的催魂液。”明折岸说话的语气老是不温不火的,这导致大家都不热情,似乎都被她映射周身的冷气冻伤了。 人群中没有过多喧哗,同箫飒一样爱探头探脑的无非就是前些日子一同在各岸胜出的那几个人,另外那些心事重重的人见怪不惊。 大家的瞳仁奇光闪闪,无一不盯着十几盘药剂看,看上去就很高尖端。她的大段解说听得箫飒一头雾水,虽然其中有很多名词不能理解,但是可由她骄傲自满的表情看出催魂液是一件了不起的药剂。 有几剂浅色催魂液放在像试管的玻璃瓶中,剩余的深色催魂液存放在更高级一点的琉璃瓶。 即使离上方有二十多米远,箫飒仍是能够清晰地看到透明或半透明瓶子里能自主运动的气态液体,它们的活性强弱略有所闻,颜色越浅的越弱,这适合初学者使用,而那些颜色浓墨重彩的则加用于少数几位千百年还未幻化的末影人身上。 一年内是一个适应期,六个月为一个轮回,箫飒在他们脸上找不到一丝疲惫的痕迹,也许是休息了六个月上次的折磨已经完全康复了,又也许是他们体内产生了相应的抗体厉害到连催魂液都奈何不了他们了,可依旧不能成为凋零,这样苟且偷安的日子不会很枯燥么? 箫飒看过十几个凋零手中的药剂,活性最大的是黑色的,而白色的极其粘稠的半凝固液体排第二位,他的取向应该是偏向透明的那类。 每个凋零托举着二至四人使用的药量,用不同的容器盛装,在装有药水的瓶子周边放有针筒,先将药水汲入针筒内然后扎进皮肤里,将药水通过针孔推送到人体中,随血液循环跑到每一个主要节点守株待兔埋伏起来。 这些名字相同药性不等的药姹紫嫣红,在瓶子内如鱼得水似的自由来回穿梭,颜色浓的是给修炼年限最长的人,他们肌体的耐药性和接受力都比箫飒这类新人高。 “那么,你们还等什么,还要我亲自帮你们把关吗?”她的话总是使人颤栗。 好几个宁死不屈的人咬着牙往台上挤,可以转换思路来看待这几个人,他们的功利心很重,明折岸是凋零的统帅,在她面前一定要刻意地去好好表现。 每个人我行我素都只拿适合自己身体情况的药剂,登台的人大都能很好评估自己该用哪种色度的药剂,并且心无旁骛地将药剂抽进针筒里。 一两个新手一打开容器的盖子,有活性的药剂立刻蹿了出来,浮到空中,空气像面巨大的荷叶,阳光下药剂散成无数粒珠子熠熠生辉,他们伸手也抓不到。 花样百出,最后还是得看不下去的明折岸出手,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二话不说,挥挥洒洒地将药剂召回它们该待的地方,并嘱咐他们小心点。 在一声声高频率短促的尖叫声中,很多左手握针筒的人把针扎入右臂,很多右手握针筒的人把针扎入左臂,他们的脸变得铁青,他们的脸变得铁红,峥嵘出像杀敌的将士般悲壮的表情,颇有挥刀自宫的凄凉感。 惨不忍睹,当箫飒将目光从别人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时,惊觉身边的人都走光了,而自己还是怕得要命,腿僵住像有根扎入大地,几乎寸步难移。 明折岸看到呆住的懦弱的人,用手轻巧地捏起一管针筒,另一只煞白的手将琉璃瓶的盖子打开,将针口探入琉璃瓶内靠气压的作用吸光了白色浑浊的药剂后负手向箫飒走出。 前方几十个战成一条直线,箫飒炽热的眼神完全透不过去,看不到她在干什么,她又是酷爱负手的女性,当她向自己走来时,因此看不出她做了什么唯利是图的小动作,更没有察觉到有危险逼近的异常。 她越走越近,箫飒汗流浃背,她表现得越亲民,箫飒就愈发感到她猖獗的内心向自己步步紧逼,而且要谋财害命,若她再挺近他要人财两空,他歪着脑袋浮现出虚情假意的笑。 明折岸照样回个不怀好意的微笑,奇形怪状的咧嘴,一看她就是不苟言笑的人。 此时箫飒多么希望七星高照,身边最好变出个人好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来干什么!”箫飒举起手连连告退。 “没什么,看你不太敢上路的样子,送你一程。”说时迟那时快,明折岸将身后的针筒拉到眼前,扯烂他的袖子,往他胳膊上用力一扎,嘴角斜拉出一个阴险得夸张的角度。 一股冰冷的液体在体内驱散,冷得箫飒抱着自己哆哆嗦嗦,两只脚像中了邪咒交换着上下上下。 全场尖叫声最大的人是谁,自然花落箫飒家。 第261章 溺水者 在被她往手臂上猛扎针时,箫飒当然心理感受可不止像被马蜂叮咬了一口,这个小口子浮肿成更大的创伤面积,让他全身肌肉都像痉挛了一般。 箫飒扭头看到明折岸给自己注射的不是透明而是奶白色的药剂后,眼前顿时眩晕,天旋地转。 她抽出银针潇洒地甩头扬长离去,分明就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冷血动物,她怕用过的针拍打回托盘,又一言不合站上示威台,也没见她在看什么。 看到针口处的红点逐渐增大,箫飒动右手撤掉了悬挂着的衣服然后环绕粗壮的左上臂,用食指摁住出血点。 好歹现在看来,没什么相应的不良反应发生。 移开食指低头查看针口有没有出血时,人群中突然响起烦躁绝望的嘶吼,和箫飒同一天抵达小寨的三人之一抱着头剧烈地冲撞起来,附近的人避让的避让,逃难的逃难,总之离他远远的。 他的嘴巴张大了极限,好像抗受着极大的痛苦,那悲泣般的呜咽声能把人听得心碎,心脏像被那裂声变成的手揉握住,动弹不得。 箫飒向他投去同情的眼神,哪知正好对上他迫切想寻找同归于尽的人欲摧毁人的饥渴目光,他突然东倒西歪地朝自己奔来,那是动真格的,一点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精神高度集中左躲右闪,避开了他几次攻击,在凋零下来挽救他薄弱的生命前,他只能躲闪和跳跃,这人宛如一头矫健的猛虎,在猛虎面前箫飒渺小得如同指尖上玩物,刚注射完药剂至好不要出招,细胞容易爆发大面积瘫痪。 当几位凋零左右开弓联手共同将他制伏,他火焰般的眼光在眨眼间熄灭时,箫飒才放心地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大喘气,想不明白为什么内次突发的倒霉事件都让他撞上。 那些躲藏在边角上和树上的人拍拍手悠哉乐哉地回到了场上,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他们的镇定肯定也在竭力埋藏六神无主,只不过他们在乔装清高,镇静是真理和标准。 眼前这位被众位凋零降服的人,眼中的煞气是小了点,可身上的交缠没减弱分毫,宛如一头困在死牢里的猛兽,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挣脱钢铁般的束制,跑到任何人眼前不留余力地扑咬死他。 作为身先士卒的人,箫飒死里逃生逃过一劫,他盯着发狂的青年一动不动,生怕再次遇上这强大得可怕的对手,下次不敢担保凋零们能及时解围,拯救他与生死之间。 狂躁的青年爆发出吞天咽地的咆哮,活像一头在荒野中游荡但误闯人界的歹毒的上古神物,他神态可憎,身体宛如吃了发酵粉在几秒钟内瞬间膨大十几倍,张开嘴是满嘴的獠牙,每棵青色到底獠牙长的都有人中指到手腕的距离。 他笔直的头发打卷,鼻头巨大,唇色发乌,衣服被膨胀的肉体撑裂,像挂在身体上撕裂的碎抹布,体型虽大,却给不了人健康、寿比南山的感觉,反而很病态。 他力大无比,狂怒起来能致使山崩地裂,凋零们全部派去也难以彻底扼杀掉他这个怪物。 也许他的痛苦就在于不断巨大的身体,他伸出双手将凋零扔进树林,终于剩余几个凋零奈何不了他了,巨人冲进人群里,人们四散奔逃。 人们惶恐的感慨声中迎来明折岸的出手定乾坤,她两只手对准他的背部放出两条坚硬的冰链,在巨人的周身绕了好几圈。 冰链周围的冷气不断下降,巨人的行动变得迟缓僵硬,到最后完全被冰封上,湖水的温度比常温高上几度,明折岸正想利用上这点,使得巨人的身体在冷热交替下崩裂,而水也正是高等末影人致命的缺陷。 她将双手往左边一甩,被冰链捆住的巨人便落入水中,冰链发出响声后断在地上。几声清脆的冰层裂开声后,巨人薄如蝉翼的皮肤下突起成千上万条嶙峋扭曲的红筋,鞭炮般炸裂开来。 无须花费多长时间,这位来自南岸的胜者便碎裂成了飘在湖面上的断肢残臂,还不止大卸八块,几位调零手中放出模拟的捞网,打捞那具悬浮在水面的遗体。 箫飒连一滴血都看不到,因为血液都凝固成了一块块发出鸡血石光泽的硬邦邦的血块,沉到湖底,幽光一闪。 水不是咕嘟冒泡的开水,所以当冰封的人体遇上水并不会产生多大反应,只是缓慢地溶解而已,之所以巨人下到水以后能产生如此大的威力,那在于催魂液的特性。 他是罕见的反面例子,淋巴细胞与催魂液等同于水火不相容的死对头,在两者互相较量和角逐下,为了能征服他的淋巴细胞,催魂液催促催魂素推进进程与他的神经细胞快速融合,短时间内大量的催魂素涌入他的神经细胞,主导全身运输和生长发育的中枢神经被入侵,开始发布错误的信息,导致遗传基因中返祖的部分觉发出潜能,他就变成了地狱史前人类的模样,而这点又让他适应不了,急躁不安,眼仁浑浊,只想铲除所有移动的生命。 这是由单一的过敏症状引发的轩然大波,本应该启蒙灵魂始祖细胞的催魂液遭到自身免疫的阻扰,走极端恶化反其道而行之,继而攻陷人体基因中的返祖链条。 直接导致他蹊跷死亡的原因不在水与冰相互发生的微弱作用,而是催魂素与水的抗争,催魂素是催魂液衍生出来的敏感物质,也是其侵略人体的途径,灵魂始祖细胞就致密地附着与催魂素之上,催魂素受到不同于一个正常大气压的压迫下,压力但凡有改变就不利于它在人体的征战,它会转变思路自毁,催魂素活得不耐烦了,显然灵魂始祖细胞也没有耐性,是催魂素为虎作伥一起恶劣的盟友,在人体内违背生长规律急剧生长,让所有血液在很长一段血管中凝结爆炸。 最终可以下定结论,他是因泡在水中不当而溺亡的。 悔不当初啊,箫飒有些后悔主动来参加高等末影人的选拔,从一种人变另一种人的过程基本上可以用艰辛、残忍和血腥来形容,一山更比一山高,真的是,肠子都悔青。 来这里的人十之八九有自虐倾向,不然好好分日子不过,干嘛非得来自寻死路。 箫飒心脏的跳动隐隐不在拍上,这让还处在壮年的他胸闷气短,要怪就怪那个罪该万死的女魔头,天天不学好,私自将活性第二强的白浊催魂液注射到他身上,只为了能让他快点完成进化成为她的手下,为了药性强反应快把他的生死置外不顾,像他这种体内已有灵魂的人能好好适应吗? 事实上,催魂液就是地狱首席药剂师首乌研发的剧毒的毒物,且是慢性毒药,每个注射或吞食过此类药物的人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拿健康和抵抗力作本钱,有的人毅力强大能成功,而有的人半途中就被杀死。 已经有被毒药害死的人了,箫飒怎么也幸灾乐祸不起来,初出茅庐的他可不想当白榜上的第二个。 各位青年还处在刚才的愕然中惊慌失措,只有少数几个年纪大什么都见过的人处乱不惊,翩翩儒雅的他们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话题十句有九句围绕不久前——那个人是怎么会那样子的——展开,那些临危不惧的人便居高临下向他们讲解内幕。 湖面上的身体打捞干净了,凋零迅速带着肢体来到台上,明折岸非但没有半点妇人之见,也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她还以捞网里的血肉模糊的肢体现身说法,警告大家千万不要尝试跳湖,后果有目共赏很严重。 众口沉默,听着明折岸训话式的叮嘱。 明折岸领着凋零手下走远的时候,人群才从讶异中脱离出来,又念念有词着走向来时的路返回。 林中响起脚步声与窸窣的谈话声将鸟儿惊飞到天上,俯瞰这个隐蔽的公开场所,仅留下箫飒一人站在被阳光照得发白的地面上苦思冥想。 风吹得树叶沙沙响,像沙砾在树上摩擦发出的催眠曲,树叶的影子随风任意地移动,不动的是他浓缩成一个墨点的影子。 在短期的转不开脑筋后,局势一下明朗了,箫飒拔腿就往凋零们背影远去的方向跑。 “你站住……”箫飒气喘吁吁地追上他们,还没等说完宣言,人就被两个凋零抓住了。 明折岸没什么表情,想不到胆敢有人叫她站住,但她看上去一点都不惊讶,似乎这是意料中事。 又是不开口的招手,举着托盘和抬着肢体的凋零,片刻便在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几阵风将枝头的树叶卷下来,突然冷静下来的氛围他感到不自在,扭了扭被抓红的手腕,还是壮着胆子向她迈进几步,他似穿着一双孩童鞋走得分外起劲,脚步将枯枝败叶踩得咯吱咯吱响。 “等一下,你就站那儿!”在箫飒还离自己有十米距离时,明折岸出言制止他好像要霸王硬上弓的步伐。 可箫飒是想找她理论的,不走近点显得不严肃。距离产生美,走近了就丑了,霸王硬上弓那套理论该配上一句强扭的瓜不甜,她又有零有整地说,“你给我站那儿,我还没和你熟悉到这种程度,我也不像其他女孩动不动就被你迷住。” “你放心,并没有人被我迷住,不过,听你自大的口气好像挺了解我的,是不是私底下派人调查过我的私生活?”距离她五米的位置站定,箫飒想起明折岸已是有夫之妇,并且是神灵氏的母亲,添油加醋冷笑道:“我也看不上你的,我只喜欢冰清玉洁的处女。” 她知道他分明是想激怒自己,硬是不上套。树林中奇风不少,风吹动她的发际,风卷起她的衣摆,整体看上去凌乱的华丽。 收起戒备心,箫飒的耍无赖技能再度现身,冷风吹得他流鼻涕,他抽了几下鼻子,用可怜巴巴的恶心语气说:“你难道不给我个交待吗?” 交待?什么交待?明折岸理性的思维一时拐不过弯来,她倒是想手中正好有一捆胶带,非得把他的嘴巴缠上一千圈,最好把他的脑袋绕成一个白茧。 “我是说,我现在身体很不舒服,你给我注射的浓色催魂液。”她不理解,那他就继续据理力争到她明白。 明折岸豁然开朗,以她的聪明伶俐为优势强颁好人卡,“以前有人因药剂活性问题而进化失败的,我这是帮你笨鸟先飞。” “想不到你也有幽默细胞,以往是我小瞧了,真让我大开眼界。”一阵风吹来,箫飒护住胸膛死命咳嗽,“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现在心跳紊乱,时快时慢,像有一个滥竽充数的人在房间里打鼓。” 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明折岸看够了,不过是昨晚失眠眼睛里的红血丝较多吧,她撂下一句——一般人刚注射完催魂液都这样——就转身朝前走了。 箫飒锲而不舍要她负责到底,决不能让一个推卸责任的烂好人漏网,可又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话说,就恶狠狠地诅咒自己,“你给我记住,我死了,你亲手给我收尸。” 明折岸嘴角诞生一个从未有过的笑,奇奇怪怪地哼哼哈哈了几下,人就在林中消失。 树林没人了,箫飒觉得这过于寒凉,还是回家调养身子骨,哎呀,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一个矫揉造作的人了,回家睡一觉压抑感就会减弱吧! 箫飒走到林荫道尽头时,林中有一阵怪风袭来,将地上的落叶打旋,形成一个漩涡,漩涡中间明折岸从头到脚慢慢具实。 她举起修长的手指打了个响指,眼前的半空中挂起一巨幅冰幕,有几道白色的裂痕像蜘蛛网一样覆盖冰幕。 冰幕上出现了心跳的画面,那个心脏一眼看去很倒胃口,因为那颗心脏是五彩斑斓的,各种颜色所代表的阵营无时无刻不在交战,有愈演愈烈之势。 明折岸刚还圆润的双唇刹那因紧张而抿住,白了又泛青。 第262章 生死七日 注射催魂液的当天傍晚,箫飒就在床上晕厥过去。他在睡梦中手脚麻痹没什么知觉,然后陷入了永久的昏迷状态。 他醒来后,是不知多少日之后的清晨,张开眼就有薄纱般的晨雾飘进窗户,暮秋时节气温下降得厉害。 掀开被子脚一抬顺势滑进靴子里,箫飒披上一件风衣出门,大地四野雾海茫茫,连一米之外的地方都看不仔细,可以这样说,伸手不见五指。 箫飒试着向前走了几米,回头他就再也看不到他的石屋了,哪怕走十几米都看不见,到处都是白茫茫的荒野。 后来刮来一阵飓风,浓雾散开了,他怪异地发现自己竟身处于一个荒芜的鹰嘴崖。忽然,身后不知谁人的手将他轻轻往前一推,身体根本不受控制,脚也没力抓不住粗糙的地面,他大叫着喘着粗气,身躯笔挺地冲向前面几米远,栽入崖底。 他是背朝下摔入悬崖的,他以为自己会在脊椎还来不及断裂前就不省人事,可不是这样的,意识没有障碍,先着地的背部切火辣辣的疼痛着,像从虚有其表的五六米的高处,而不是不可描述高度的悬崖峭壁摔下来,只是让他有头疼欲裂的感受,而不是在地上盛开一朵鲜艳夺目的花朵。 当经历了那原本以为会死亡的危机后,还相安无事地活着,这真是异常奇妙的体验。 接踵而至让他感到无比惊诧、奇怪和怃然的是,摔下悬崖的他手摸着的不是茂盛的灌木,而是糙糙的像沙石的物质。 他忍着腰部的疼痛站起身,却是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望无尽的干涸大地中,那些皲裂的黑痕,像这片滴水未进的大地绝望的皱纹。 察觉到天空没有想象中那么明亮的箫飒抬起头,看到的来又一次离奇的事件即将上演,将水分集于一身的积雨云疑似急于一时将头顶的蓝天遮盖。 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一小会儿,雨降下前的气压很强,压得人心脏跳动缓慢困得人想发疯,从地底散发出来的热气便足以把他身体里为数不多的水分带上高空,箫飒感到饥渴难耐,多希望这场甘霖快点淋漓和浇灌土地,以及自己干巴巴的嘴唇、被火烧着似的喉咙。 狂风大作,天空彤云密布、天雷滚滚,几道闪电在箫飒身旁落下,都不劈中他,像是有人从中作梗,只恐吓人而不伤人。每落一次雷,他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抽搐,脚踩着的旱地很松弛,动一下就会弥漫很多粉尘。 乌黑的云朵再也不要节约用水,将本来就不属于它们的东西还回给陆地。 期待已久,箫飒闭上眼睛昂起头张开嘴巴,预备接受这场大雨的洗礼和馈赠,在听到叮咚的雨声前,他聆听到了铁器铮然作声,预感到大事不妙的他急忙睁眼看四周,由空中下降的雨在半空中突然间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匕首。 除了箫飒站立的位置,其他地方都插满了小刀,没有阳光照耀的雨天,刀片却反射出刺眼的冷光,像是它们毫不收敛的假客气在招摇,并且提醒他不要光顾着看它们,自己都自身难保咯。 他再次抬头望向他头顶的那些未砸落下来的雨点,照例在半空变成匕首,只不过下落速度比其他的慢,但也不是磨磨蹭蹭的类型。 他手中并无铁刃,更别提有实力将那些从哪里来的怪物打回那里去,只得用手护住至关重要的头颅,那些冰冷的器具无情地划破他的手臂,锋利而疯狂的削下他的皮肉和衣服,稳稳地扎在干裂的泥土上,刀刃残酷地插入他的背部和各处,徒留出一截握柄摇晃出幻影。 世界在这一刻是安静得出奇的,从制裁人的血腥中取得了旺盛的满足,或许小刀是它的餐具,皮肉是它的的盛肴,它得到了大快朵颐,饥饿荒芜的大地也有茹毛饮血可以吞食。 最最最可悲的是,成百上千的餐具将他叉成刺猬,他还没死去,他可能可以抱成一个球,在广袤的大地学着鳄鱼死亡翻滚,将伤痕带满大地,让死亡不再怠慢自己。 箫飒一刀一刀的拔下,血液汇集成一股暖流击打着他薄弱的意志,脚下堆成小山的匕首上也沾染了鲜血,它们像嗜血怪物百口中吐出的舌头,贪婪地吸食甜到齁腻的血液,将他舔舐得遍体凌伤,体无完肤、体无完肤。 他只剩干瘪的皮囊,没有水所以哭不出来,痛也化作滚烫的热血源源不断地流下来,脚边红彤彤的匕首是他烈士贫瘠的别针。 此时的箫飒衣衫褴褛地站在刀山中,从头到脚伤痕累累,血液很快变成结痂贴在身体上,像为他新镀上一层无可挑剔的光滑皮肤和神秘的色彩,凄冷和燥热同时前来登门拜访,蓬乱的有巨人形象的头发也萎靡不振地倒塌,血流如注。 然而,在他又希望地认为自己已血尽人亡冲破了死亡的临界点时,鬼魆魆的鬼门关再度关闭——一条曲折幽深的通道在他眼前关闭,身后光明且晦涩的大道再次向他敞开,黄泉路像一条可以倒带的大路将他运回生的那头,如同深不见底的盘山道一样蜿蜒地向下不断延伸而去,昙花一现轻划过无人的边界,可恶至极。 一滴血新开拓了条捷径流进他的眼角,他痛苦地眨了几下,于是红血占据了晶状体,解禁了自在的深渊。 视线可见下,小刀逐步溶解,数不尽的小刀融化成灼热的水银般的液体,在变成通红之前一丝不苟地落下裂缝中,直到脚下的匕首全都溶解为液体流进后,箫飒后知后觉地抬起脚,是无力而厌烦地抬了两下,地面已经像火焰山那般炎热了,再继续站下去能把足底烤熟,可又有什么地方可躲藏呢! 是不是世上的氧气含量达到一定浓度,有了足量的可燃物,有火种,当它们合在一起组成一个团体就可以嚣张跋扈为所欲为了呢,到时候,这个如梦如幻的星球,真的会变成像太阳那样燃烧的星球吗?朝宇宙中延展出硝烟的讯号,就像烽火戏诸侯那样,让闻讯赶来的彗星走向自取灭亡。 漏下去的刀雨终于变成了火舌从裂痕里姿势扭曲的吐出来,就像雾会升华到云朵里,就那样神秘地降成了刀雨,就那样神秘的、有恃无恐的打得人茫然自失。 难道这还不是火舌的天地吗?那些可怕的怪物吐出的火舌在妖娆地舞动身姿,他双脚直立的地面也有细小的裂痕,当焦橙的火焰争先恐后往上冒,狭小的裂缝被趁虚而入的火柱撑得宽宽的,炙烤着他的伤口,像猛撒了一把火盐,所谓苦不堪“盐”,箫飒跪在地上满地打滚。 那种野火炙烤尸体的腐臭味他见识到了,有没腐坏肉质的焦香味,有腐败肉质的臭骚味,以及燃烧棉纶布料引出的清香和恶臭混合的气味,比猪食更加臭气熏天。 被冲天而去的火舌们包围着,箫飒只感觉到酷热,头顶上方的空气宛如被摇动的火焰抓住了把柄,滋生出梦幻而古怪的空间扭曲状态,一会儿把天空拉得很近很近,一会儿把天空推得很远很远。 身上一层黏糊糊的潮湿粘液,他不太确定这滑溜溜的物质是他的汗液还是血液,因为他的血眼只看得见火红的烈焰,统一流向了死亡深渊的穷途末路。 不知忍受了精神上多久手忙脚乱的煎熬与折磨,他只知道自己执着地不动,获得了一块不管是质感还是口感都形如外焦里嫩的熏肉般的肉身。这会儿火柱迅速下压,宛如擒住猎物的舌头,以防东窗事发,迅捷将到手的美餐蜷缩进口腔。 这一片焦黄开裂的大地更加没了生气,更加荒凉,像秋天干燥的树脂,嫩绿被封存在泥土的记忆里。 第263章 碎屑过渡 这比受死刑还难以忍受,防不慎防的机关让人烦不胜烦,箫飒试着动了几下被烈火烧的咯吱响的、冒烟的、流油的双腿是否还能走动,还好部分神经还像扯不断的皮筋勉以为继,光看像被沥青铺了一层的小腿就可以得知,骨头酥了,酥到能一掰即碎。 火焰熄灭后,空气中流动着一股复生的气味,以箫飒所在地点为中心,新鲜的气息向四周辐射,地面的裂痕像伤口一样渐渐愈合,伴随微弱的震动。 无边无垠的荒地愈发扑朔迷离,他感知到远处的地面悄无声息却又实实在在发生着转变,并逐步向中心点聚拢。到底怎么了? 在视野范围内,那银光闪闪的物质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包围箫飒,宛如泄洪的流水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像光芒四射突然汇聚到一点,让他短暂性失明,他用手护住双目。 箫飒好不容易睁开眼睛,银色物质似华丽闪烁的地毯铺陈到了脚边,将脚底的干旱地取代,他抬头转了一圈望向三百六十度方向,原来这儿成了一面大镜子,镜面光滑亮丽得没有一点杂质。 站在一面辽阔能和天空相称的镜子上,着实教人震惊,他没有把全部心思放在走动上,因为他一旦低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就再也无法抽身乃至于转移视线。 镜子中的他是那样可叹,黝黑的脸庞,唇上深深的沟壑,眼球红朦朦的宛如被吸满血的吸血蛭,谁挑破了腹部,脸部的震颤一刻不停发生,像有个不停蜂鸣的生命在肌肉里拉练。 那还是他呢,他不愿面对这样虚假的现实,手又往脸上抓了一道爪痕。既然现实是不完美的,那梦境何必留有缺陷。 完美的镜面的厚薄在打破它之前永远不知道,正是每个人踏着的地表,看上去坚固牢靠,没人知道它的脆弱将在何时拖入自己的双脚,侵吞人的肉体和灵魂。 箫飒的眼泪还是溢出了眼角,此刻他觉得自己不知来由的罪孽深重,说不清道不明的,他的脚像千斤重的思念被拂面的柔风抬起,又随自卑而不知所措地坠落。 坠落到镜子中自己狰狞而丑陋的脸上,抽离了以往琐碎的时光,碾过为此沉溺过的追忆泛滥,碾过朝朝暮暮的向往,也碾过情深缘浅的爱恨缠喘,碾碎了一地面庞的和银子般的碎碴。 轻易被踏出蜘蛛网的镜子厚度薄如蝉翼,轻易被脚步践伤的面容厚颜无耻,所要发生的奇迹不是尘封的目的,所要把握的契机埋在心里的墓地。 有时候面对现实中的碾压,会感受到迁徙的动物为何要迁移,果皮与果肉为何要剥离,那些来自不同时空心碎的碾压,随着繁花的凋谢落了一地,打散多日开得绚烂的愁苦与杜绝再来一次的不饶不依,告诫每个人,我们要试着跳跃空间的瓜葛,找寻同样时空的根系连根拔起。 都要经历过制高点的光芒万丈和跌落谷底的遍体鳞伤,不然不会轻易祈祷上苍下一场刀子雨,把自己剁成肉泥,糜烂在蝉歌与秋叶的交换,而后才知后悔莫及。 脸碎裂了不要紧,捡起来,照样能拼凑出完整的版图,丢失的不过是二手的悲泣和喑哑岁月的悲欢离合。 明净到发蓝的冰川,淋漓尽致地展现在眼前,厉风呜咽着刮向单薄的身体,括约出他大致的形体,这些由远处捎来的风好像也受不住如此酷冷,居然夸张地呜咽起来。 除了眼睛被白光晃得花眼得捂眼外,箫飒没有感受到过分的寒冷,大概在长时间的烘烤后,细胞的神经反应不好使了吧! 满目的萧杀在这个的白雪皑皑萧条国度里得到了极致的放大,小到连一块冰石都透出害人胆颤的犀利,但它们在一起却莫名施加给人一种和煦的暖意。 镜子地割出断片的裂痕,像每次强震后都有随机抬起的几处地层,那些不规则的泥壌剖面,记载着岁月的遗留与变迁。 箫飒——不知你们有否感受过踏在高处的镜面,一脚将这巨型的舞台踩碎,自己先四分五裂的镜子坠地前一路失重地坠入原以为是火海的冰原,为迎接酷热而做的充足准备,随着严寒的侵袭,弥散在呼出的气体中,徘徊在周身,却再也感受不冷寒,头顶的镜片是无数块过去时光的碎片,直愣愣地插在裸露的冰面,闪出壮烈的芒刺。 箫飒——很多时候,我们可以跟任何人去斤斤计较,去讨价还价,可面对起自己来,才能领悟什么叫不折不扣的重压。 “啊……”箫飒突然从床上九十度坐起来,额上和脖子布满细腻而晶莹的汗珠,“呼,呼——”他大口大口地吸入氧气,不想再吐出来,最好能憋成个大皮球飞到天上去。 烈日当头,看着窗外的蓝天和烈日,箫飒胸膛的起伏逐渐平稳下来,宛如绵亘的山丘终于在某处安家落户。 黄灿灿的阳光静止射到身上,他的手由被窝里拉出,目不转睛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毫发无损的手掌,难道这真的只是一场噩梦这么简单吗? 箫飒手撑着床边懒得动手穿鞋子,登时手一顿凉丝丝的触觉,他再次举到眼前一看,几块冰碴很快被人体的温度暖化了。 像梦中一样,他穿好鞋子和衣服,打开大门走出门外,他提心吊胆地回了下头,还好没什么变化,不是云遮雾罩的,背后的房子也没消失。 看看石桌上今天送来的木篮子里装有的饭菜,按照惯例,每周从头到尾吃的食物都不一样,一周为一个循环,这是厨师专门为他们调制的营养餐,里面有个苹果,他忍着疼回想了一下,上次吃苹果就是上一顿,那这么说来他沉睡了七天,天呐! 很显然,熬过了这醉生梦死的七天,箫飒已是一位合格的高等末影人,判断标准是熬过催魂液一天,七天都过去了不可能不成功。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箫飒举着苹果傻傻地笑了笑,虽然消瘦了不少,但他可没胃口吃东西,以后他都不用进食了,想当初慕容风澈是怎么做到长时间不进食的,难道以冬眠状态进阶中? 可以不那么早绝食,可他固执以为提前这样做效果能更好。作为不是普通人的人,生活方式也该改善了,苹果看上去很可口还是得忌口,为了独善其身严于律己他把苹果扔掉,食不下咽饿不死人但让胃很是空虚呢! 不论是不是有个人在自己火烧火燎就快命丧黄泉被大火活活烧死的时候帮助自己置办了冰原,箫飒都对能再次睁开眼看到世界而心存侥幸与感激。 以他的身体素质来说很容易与催魂液反应发生副作用的吧! 后来的好长一段日子里,箫飒学着农民的作息时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每天勤勉自我,每天刻苦练功。 几个月内,催魂液都在把他的肌体视作独一无二的温床,为催魂素的萌发做铺垫。 卧薪尝胆、头悬梁锥刺股、凿壁偷光、挑灯夜战……什么古人的绝招烂招都用尽了。 从早上坚持苦学到晚上,一点都不匆忙。 箫飒盼星星盼月亮在想,什么时候能上来个马戏团? 这样枯燥乏味的日子,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第264章 有人来探亲 这天,风晴日丽,难得的好天气。 这段蜿蜒曲折的,青石小径的尽头,正坐落着一座隶属于箫飒的小房子,不大不小一个人居住刚好合适。 这座小房子已经很陈腐破旧,却有着让人赏心悦目的破旧立新的氛围,尤其是从房檐和砖缝里长出来的绿光发亮的青苔,真是称得上油光水滑,挂在墙上像一泓泓流泻千里的带有清鲜气味的绿源,徒显清幽舒雅。 而且站在山顶的感觉是与山脚截然不同的,这里的风强劲有力,山下的风轻柔缓款,那带领人逃出这个罪恶世界的天空仿佛已触手可及。 天气随着一场场雨水的降下,渐渐凉了起来,早晨呼出的气体,能瞬间变成白落到地面上,像铁器般铮然作响,离清泉冱而不流的日子的脚步没有更远,只有由远及近。 成为高等末影人的一员简易,想做凋零的一员难上加难。可眼下除了全身心攻克这道难关,就没什么可做。 有在小寨修炼了上千年还没有成功的先例,废材只能当火烧,要么在争奇斗艳中箫飒突出重围提前一步成为优胜者,要么摆在箫飒面前的是前路漫漫永无止境。 抛去自身能力上的限固,他对于现状异常满足,那在于这里种植着很多又生气的绿色植物,它们营造的幽深清雅环境给箫飒的锻造提供很多便于身心放松的辅助。 问题远远比料想中的艰难,即使他是西岸有头有脸数一数二的人之铁中铮铮,可应对起其他三岸优胜者的威胁仍是有气无力、一筹莫展。 身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正常人类,炼化成异魂的过程将十分艰辛,好似要一个天生的聋哑人,学会捕捉声带的发音和看到真正的光明,这明明就是神游物外痴人说梦,不过桑榆未晚机会还有,往后的人生中要想心想事成,只能咬着牙关吃苦耐劳。 每一天箫飒的生活已成为一种习惯上的惯性力,好像每天时间的布局都一如既往,从前那些轻松而快活的日子像下完雨的清空,虽是清洗后的洁净,却又何其高远,而把天空拉近头上方的污垢,都葬身在那场淋漓大雨里尽致地消亡了。 箫飒曾对妖言惑众的天赋一说信以为真,以为凭借自己与生俱来拥有操纵虚魂术异禀能力的天分,足以在几天内赶超他们百月甚至百年以来聚集的实力。 也尝过什么叫一败涂地,这一路上,遇上太多人甚至错过了太多朋友甚至于又失去了异性恋人,这都是箫飒以往没能认识到的不足与短见。 出生在这个世界,似乎注定做牛做马,那牛那马是飘渺的。都说勤能补拙,但是无一人能解何为寄人篱下,像被压着五百年了,别说不能翻身就连气也喘不过来。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箫飒到现在还没弄清楚。 今日天边刚翻出一抹燃烧的云朵,箫飒便闻鸡起舞了,沉沉的重物简直能把人拽下地层,是一种能超出引力的失重。 箫飒盘腿坐在小瓦房的屋顶,看着东边的鲜艳的云彩,那是紫色的朝霞,比晚霞多出几分神秘与珍贵,是更加稍纵即逝的,都说紫气东来,但日复一日的感化,对美的知觉会显而易见的削弱,就像心脏会不知在什么情况下被人突然砍去一半,总是少了点什么应有的物质催人奋进,于是心跳的幅度和心跳的声音以及起伏的轮廓,就远没有之前完整的时候那么强烈了吧! 如果天堂没有人烟,那就是一片少有的荒凉,带着各人的心思与思绪一同继续往上向往。 曾经很以为其乐融融相处的倔犟与顽强,并不如期望的如此合拍,好像碰过一鼻子灰,那么过往就变得不堪一击,未来就变得不可预见,现实是一把顿了刃的剑,有风中抽鞭的声响,却再也找不到一个正确的落点。 即使在这样静悄悄的清晨,箫飒也不得安生多久,只要试着睁开眼举目四望、眼观四路去感受这个世界的日新月异或只是循规蹈矩,都能发现四周同样陈旧的房子闪耀出各种微弱的光芒,在灰暗的天空中找寻唯一的出路,人们都在努力着,为了争取立足的大地,即使他们已经比常人地位高贵太多。 东边红光满面的人又如何练习新招,西边天庭饱满的壮汉如何神似巨兽,北边长得地角方圆的人又如何动用内功击碎几百米外的巨石,很多很多有颜色的岚气飞来飞去,很多在空气中模糊出形状的武器,将专门为末影人设立的泥潭砸出具实的凹陷……五花八门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地狱怎么可以这样子形形色色。 这一切的光彩都让箫飒觉得晦暗不已,他不得不认同一点,没有哪个假装狼心狗肺的少年能不向黑势力低头,更何况当初那个风度翩翩怀有执念的少年已长大成人,几近而立之年,每天裾衣博袍、袍笏登场,人前是那样靓丽且光鲜,于是让平凡的生活多了份堕落。 混进一群可怕的人群中,作为西岸优胜者的箫飒照例不敢懈怠,哪怕在正常的休息中,他也像只森森的猫密密地注意周围情况,生怕细小的风吹草动后就有一把利刃刺入自己单薄的胸膛,也许不是单薄而是厚实,自然衍生出一系列抗敌的诀窍。 催魂液是一种致命的药剂,随时可以诱发肌体排除异己的本性,造成万劫不复的过敏症状。 门槛甚至窗边,箫飒会设置千丝万缕看不见的细线连着床头的铃铛,但凡有个动静他就会大惊小怪怪叫着起来侦查周围情况,但一般他都像个神经病人般四处摸索,而事实上这不过是狂风刮的。 还有在窗台下,在床旁边以及许多入室者沿途的必经之地,有放很多老鼠夹,像铃铛一样,被老鼠夹夹住的腿一般是他自己。 每当被自己设计的各种陷阱作弄到,箫飒大概率会愤恨不满地扯下所有玩意儿,并清空任何距他十米范围内的物体,然后抓着头发咆哮好好发泄一顿,之后再将全部环环相扣的环节归位。 高等末影人像凋零进化的竞争一般而言没什么激烈碰撞,像登上这种高度的人杀人灭口主要靠暗杀,每年能顺利进化为凋零的末影人是有名额的,他们必须鱼死网破,那些走在前面与凋零近在咫尺的人,不一定就比还能有什么起色的人有能耐,所以为了避免前者高人一等鲤鱼跃龙门,后者往往会聚合起来将眼前的障碍扫除,这也是难登桂冠的原因之一。 因此箫飒为了预防他们强者也会联手反咬后者一口,所以在屋里屋外设下重重关卡。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愚不可及,眼看就要一腿迈进三十岁的人了,却可怜得像个五岁的娃,父母不在身边的情况下,会去人迹罕至湖边、遮天蔽日的山林中以及其他各处隐蔽的角落嚎啕大哭,直到眼泪流干,直到稀释的液体成了晶体,直到半径一米内的杂草都被无处可躲的手拔得一干二净,直到喉咙嘶哑,直到眼眶里的那轮火球夕阳似的红日,将永远不会在落下灰色的泽泞。 心里从未忘怀的清楚,像决堤的泪水义无反顾。那些上空岚气生龙活虎的屋宇里,那些说句话都音浪超强的人,决不会把家中零散的小机关放在眼里,他们几乎不用动手指就能将弱者赶尽杀绝,箫飒却固执地想要自我安慰。 一时弱小一时强大,一时强大一时弱小,高低起落快速得像带人冲破大气层的烟火在一瞬间炸膛,人没被炸死而却在高空中坠落,刚开始还看不见陆地的大致景象,直至眼中砸出鲜红的鲜血,才发现刚好对一切说再见。 其实,大家都明白,每个人都想在这个世界出人头地,在完不成这个宏伟的壮举前,他们开始以现实为基础另辟蹊径抓捕一个小到微乎其微的梦境,开辟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于是为了达到这个小得可怜的梦奋不顾身拼尽全力,在有了立足之地时他们不会料到,现在的他们已经与当初的想象背道而驰,因为当有了自己的一小片天地之后,他们并没有获得以前想要的满足感,向往更大的江山与财富,他们疏忽了这个世界有一种利欲熏心能致人死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于是在不断膨胀的野心的驱使下,他们走向自毁灭亡的道路。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也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箫飒把卷上胳膊的袖子扯下来,盖住苍劲的手臂,并挥袖擦干凝在脸上的露珠,脸部湿冷得没有一丝残存的余温。 许多年后,回想起现在,也许都会苦痛而惊慌,会闪过一秒生不如死吧!如果提前知道高等末影人的日子无聊得压力山大,他是死也不会来的。 不知为何,他心中疑似涌涌生成了一股可以预知未来的镜子,照映出不久以后的壮观的泪洒当场的画面和几十年后的挥泪场景,好像未来就没有一点愉悦的事情。 好似他的未来就这么跃然纸上了,不带有一点奥秘,赤裸裸的呼朋引伴,向人招着手。 第265章 旧识来访 醒来多久了,箫飒不清楚,天边的紫色朝霞已经消退,上一轮的运气消耗太多体力,现在在屋顶也待的够长时间了。 正当箫飒起势预备新一回合运功时,一个突如其来的石子不偏不倚砸中他的后脑勺,他应激怪叫一声,刚起来的身子在屋顶上前后剧烈摆伏,幸好地盘稳,否则非摔个残疾不可。 回过头往后看,那叫人头疼的箫不安撇着嘴一脸坏笑的瞪着自己,动动牙齿歪歪嘴唇,箫飒回了她一系列滑稽生动的表情包,拍干净手后一鼓作气飞到她身前捏她耳朵。 三个月了,箫飒有三个月没见过一位故人,不安的到来令他喜忧参半,但是该有的矜持的儒雅,应当将内心的喜悦与激动之情好好隐藏。 箫不安的脸扭曲一团,扯开箫飒强有力的手,揉着耳朵呼呼啦啦,仿佛全身的热气都聚集到了耳朵,热得人难受。 “这可是你先动手的,莫要怪我。”箫飒坐到附近的一张石椅上,不安尾随其后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他将倒下来的第一杯茶推到她眼前,不安不屑地看了看,朝他翻了个白眼,赶路渴了,然后又将水一股脑饮尽,“什么跟什么,你一个大男人不懂得让让我的啊?” “算了,这么久没见面,不要一见面就吵架,多伤和气啊!”箫飒无其他话可说,“说吧,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这不是一直封闭不对外开放的吗?” “我听出你语气中有点质疑我的音质,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淡定,”箫不安豪放地拍拍胸脯,使了个有勇有谋的眼神以正视听,“本姑娘是什么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文能武才貌双全,可谓是地狱西岸的长老,四大长老之一,能有我办不成的事吗?” 这番话假心假意的成分少说也有八成,箫飒喝茶的时候同时朝远处那长裾曳地的男人努了努嘴,“那人谁啊,不是谁派来监视你我一举一动的吧!” 不安知道事情瞒不住了,谎再编也编不圆,于是坦白从宽,“还是你有经验,实话告诉你,我来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我现在不想告诉你,他呢其实是个护卫,你们这小寨的人都太强大了,会把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误伤,我专门派来保护我的。” “护卫?你怎么不说是保镖?”她盘算的小九久已经写在脸上了,“你不告诉我的,我都清楚,他不就是个上级派来监护你的凋零,不准你我之间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呵呵,还是逃不过你的法眼。”不安只能以一顿憨笑来化解尴尬,转念一想继而嘴角上扬,“嘿,你说的出格指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来帮我提升什么修为之类的?”箫飒将话锋一转,“不然你以为什么?” “哦哦,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不见这么久,有没有想人家?”问了之后不安继续咬文嚼字地说,“实不相瞒,今日上青山顶确实是来帮助你的。” “哦?”既然出了后面一句话,箫飒便主动趋利避害,省略了上面不可理喻的话。 “但我就是不要讲你听是什么,因为这是不能说的秘密。”真弄不懂她志得意满的笑容从谁脸上抓过来的。 箫飒也不想知道为什么她会上来,猜也能猜个大概,只要对她引以为傲的事情装得冷淡些,那么她自己迟早会自爆。 “我不像以前那么傻了,我偏不相信你会不好奇我到底来干什么,因为这绝对与你相关,”不安拍拍他宽厚的肩膀,“放心,我会罩着你的。” “谁要跟你套近乎,需要你照顾。”不爽,箫飒心直口快地说。 “我劝你不要下定论太早,到时候不要哭鼻子哦!”不安举起箫飒喝过的杯子将剩余的半杯水咽下喉咙,滋润一下快冒烟的嗓子,跟人讨价还价真的很困难。 两人相视哑然无语,看来箫飒不想把两个多月以前与催魂液相关的事情告诉不安,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隐患。但没有什么能逃过她的法眼,天大的事她能不知道,既然他不提她又何必提及。 目光中,不安已在眼前直立,箫飒以为她坐了一会儿就要走,这相聚一刻太短了,他起身不假思索地开口问道:“你要去哪儿?” “哈,我知道你肯定想我了,你肯定舍不得我走开。”箫飒迷糊了,这个问题跟上上上个问题有任何关联吗?女性的视角怎么这么宏大的? 不安几步走到箫飒身边,歪着脖子将头部轻送到箫飒侧脸,又露出来时的那种坏坏的笑,“放心,我带你去玩,距离我说的秘密的召开还有一两个时辰呢!” 当然,箫飒该阿弥陀佛了,这个天真得有点应与非影子的人似乎应该和自己形影不离的,他心里高兴的占据总是比忧伤多数,而有的时候他又在想,为什么不远离她,远离每个人。 “好啊,”这个回答基本上是脱口而出,在情感寄托得到抒发的时候该死的偏头痛又来困扰人,箫飒挠着脑门,“去哪儿?” “我从山下请来一位泥塑大师,他可是享誉中外的有匠人精神的工匠,请他给你捏公仔,可好?”这一回,不安语调出奇的温柔。 “再好不过。”好想抽自己两个耳光,什么叫再好不过,都是想拒绝的,总被耽误。 “你头痛吗?”在大大咧咧的外表下,她的心也是细腻能将眼前的所有举动观察细致的。 “有点,被你砸中了呗!”趁着头正烈痛的劲,箫飒拿小情绪出来消遣。 几阵风,将生长在附近的竹林吹得哗啦作响,在箫飒听来,这很像一把锯子,拉扯人的神经与意志,他只能以缓慢的吸气和吐气缓解暂时的苦楚。 “有吗,看来我最近的功夫又长进了不少,砸你后脑上竟有疼痛穿透到脑门的效果。”想让他放松些便说出这番话来逗引他,她想,也许开心了头就不那么痛了。 箫飒松开手正言厉色地说,“饱汉不知饿汉饥。” “我看你是天天跑上屋顶吹凉风吹的,小心过几年你就痛成老公公。”看他沉淀的黑眼圈和消沉的意志,便语重心长地说,“以后多睡点,不然你这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 “我来帮你按摩。”不安卷起袖子就要上手帮箫飒抚摸太阳穴。 “不用了。”箫飒朝他使了个神色,轻声细语地说,“让人看见了,影响多不好。” “你放下你的廉耻心吧,我又不是你同胞妹妹。”不安非常不以为然地说。 他还是再次挡回她鱼肚般嫩滑的手,而且是蒸熟的鱼肚,且带着点姜丝的辛辣与陈醋的酸涩。 “好吧!”不安拢起手朝那个人大喊,“你先走吧!”看在他好几个月没近过美色越来越害羞的份上,宽恕他一次。 让箫飒掉眼珠的是那男的说走就走,而且头也不回地走开,好像真的不是来监视他们的。 不安的脑袋在箫飒眼底下晃来晃去,想让他看到自己非一般的帅气,“看吧,我就说他是我的护卫,你还别不信。” 有能力走亲访友的人,箫飒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比了比大拇指,在下心服口服啊! 第266章 展勉 “现在觉得怎么样?”不安好心好意地问道。 他积极地摇了摇脑袋,“看起来还不错,虽然你的技法很烂,但起码没给我留下新的内伤。”嘴上功夫不饶人,还是打心底感激她的到来的。 “好了,我们出发吧!”眼看要将自己煞费苦心找来的人介绍给箫飒了,她喜不自禁。 “去哪儿?”手被牵着,箫飒的脚步还有些迟疑。 “外边的绿茵小巷。大师一定等得不耐烦了。”不安笑得很会心,拉住他的手快跑起来。 没等箫飒过多思考,眨眼间他就出了末影人小寨,奇怪的是,平日里石头城墙这儿守卫挺森严的,怎么今天冷清得不见一个人影,也许这正是不安来的原因吧,掐指一算,今天有大事发生。 出了小寨,两人呼吸急促,慢慢停下脚步。即使说一个字都很艰难,箫飒仍是憋出了一句话,“我们这儿有严格规定,不让我们外出的。” “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你怕什么,再说你现在不出来,过两个时辰还是得出来,早出晚出不一样吗?”明明是句疑问句,经过她喘气不顺的变调和感情使然,这就成了肯定句,早出晚出都一样。 那好吧,箫飒妥协了,他不知道除了听别人的话,自己除了刻苦的修炼以外,还能再做些别的什么。 小寨里的建筑是地狱最古老和破败的石屋,每栋房子少说得有几万年,冬暖夏凉,据说这种由灵石建造的房子有种魔力,能给人提供一种可以轻易达到人的肉体被功力高效率滋养的环境。 屋内固然不潮湿阴凉,但由于窗户小透光不好,待在石屋里经常觉得透不上气。 出了屋外,面对更多更大长满青苔的房子,赏心悦目是一说,可看久了青瓦房就觉得这像是个绿色的囚牢,不仅限制人身自由,更约束了内心的活泼,一定程度加剧浮躁,是复杂的情感在交织。像阎罗王那样的强者,更是和人话不投机,于是自作主张长久隐居吧! 长达三个月的封闭完全消耗了他所有的乐观本性,当出了那被层层叠叠的古石隔离开来的小世界来到青翠的外面,嗅到清新的空气纵览菩提后,一切景象都显得比三个月前美好而珍贵,只有失去过才懂得什么叫珍惜,那叫自由。 天是澄蓝的,像被大海清洗过,云是洁白的,或许是被谁漱口时无意清洁过,太阳是灿烂柔和的,仿佛有个按钮被人转动着,直至把众口难调的光线强弱与温度高低调成符合大众的口味。 不安带着箫飒拐进一条徒显情况的青石巷,两旁的树木都很高大,树冠延伸出小苍穹,繁茂的枝叶就是密密麻麻的翠云的云,阳光的斑点照在地上,形成任人踩踏的碎光路,眼睛看久了还有点乏困,因为这场景一秒把人带入了慵懒的夏天。 可他记得,夏天不该说现在吧! “到了。”应声,不安在一个分叉路口前停住,那个匠心独运的泥匠就在这等着。 “就在这?”箫飒有点怀疑有没有听错,还以为高人都应该在偏僻的地方现身呢! 于是顺着不安的指向往前方望去,岔路口右边是开阔地,那是一条河流,发出十分动听的流水声。 岔路口左边的落叶堆上坐着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士,如果没有错的话,这就是不安口中那位十里八乡大名鼎鼎的泥匠咯! 闻见有人到来,他立即忸怩不安地起身笑脸相迎,箫飒光从他的外表看得出来他还很年轻,甚至比自己小五岁以上。 他短黑的头发向各处飞扬,阳光青春的样子,这打消了箫飒心目中对他是个老头的印象。 脸长长的下巴平平的,五官立体而标致,一对英武的剑眉横在额头偏下方的眉骨上,一道挺拔的鼻梁骨加上深陷的眼眶,眼眶下是道深邃而狭长的阴影,看起来像阳光下的土着人眼睛,应该说看不到眼睛而只能看到阴影。 可就是这样一个青年才俊,靠手艺征得人们广泛的热烈好评,或许这是天生就很会捏泥巴的人,至于怎么玩好泥巴呢,箫飒就不用阿谀奉承的去讨教了。 箫不安作为搭桥牵线的中间人,先是淡淡地笑了会儿,旋即向箫飒介绍这是展勉,又向展勉介绍那是箫飒。 “你好!”不打不相识,二人各行其是地握手。 看他的第一眼,箫飒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也许是他的笑太温暖了,又踏实又稳重,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这人老啊老的,就很爱念旧。 展勉如何制作泥娃娃的底细在来的路上不安已将一二告诉了箫飒,他很好奇展勉做的泥娃娃究竟和其他人做的有什么不同,于是迫不及待开口叫他帮自己捏一个。 不安和展勉相顾而笑,她点了点头。 山顶地广人稀的,可该有当然东西一件都不少,这里有长椅,于是展勉请箫飒就坐,而他自己却依旧喜欢坐在枯叶堆上。 不安背靠着树站立,双腿绷直双手抱胸,括出刘畅的线条,笑意盈盈地注视和打量。 展勉知道不安已将一些情况解释给了箫飒听,于是他作了额外补充。 “你是说你除了能依靠外在捏出活灵活现的泥娃娃,还能按照顾客内心的想法捏制出连他自己都模糊的人脸吗?”感到不可思议,箫飒吃惊地问。 展勉正在揉着泥巴料子,他不明着回答,以点头的方式肯定跟代表他对自己手艺有足够自信。 “这逆天啊!”箫飒惊讶地对不安议论他的出尘脱俗,就是神仙下界也做不到这种水平的,“雕刻我的泥塑多没意思,那我就选择遵从内心的。” “好。”艺术家向来不爱多说话,展勉的回答看似简短而漫不经心,事实上有人赞美他独到的手艺,他是发自肺腑的喜悦。 不安发现,箫飒现在脸上的笑容就像乌云全部散开了,那么大费周章请展勉上来一趟是功德无量有利无害的了,别看他如今对二人热情似火,可几天前去请他出山的时候吃了多少闭门羹啊,艺术家的思维导向果然不正常。 想到这,她的心微微有了触动。 “箫哥,你闭上眼睛,这更有利于我的判断。”这会儿又称兄道弟起来了。 箫飒期待地闭上双目,射在眼皮上的光点让眼前一片血红,带了点瘙痒的体验,好像是把催眠人入睡的毛刷,在一遍又一遍将脑中的杂念清扫出去。 三分钟内,箫飒就昏睡过去,睡得死沉死沉的,也许是最近太繁忙太累了。 睡梦中的箫飒像棵没有支撑的小麦,风一吹便知行合一向一边倒伏。 不安立即摆手迈开步坐在箫飒倾倒的那边,坐在同一张长椅上帮助他不倒下来,扭动他的脑袋舒服地靠在自己并不有力的肩膀上,不让他醒来让他安睡。 没有太多话说的展勉充其量扔了几秒,没做过多的议论,脸上的表情是从始至终的淡定和肃穆,认真对待每一件作品。 扭头看了看箫飒安详的睡相后,不安也静静地闭上眼睛,浅浅地进入梦乡国度。 泥料捏制好了,展勉闭上眼,以箫飒的思想判断他最想见到的人是什么样子,并以此形象作为动手创作的源泉,做这种事总是格外让人兴奋,因为每个人心中最重要的人与其必定有扯不断的关系。 当头发造型、人脸和五官大致定型后,展勉的右手烧出火焰将泥塑恰如其分的烘干了,这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掌握的火候。 因为泥塑主要看脸,所以手脚和躯体都采取卡通公仔般的细化。完成细刻后,那张女人的脸已公之于众,展勉左手提起毛笔,在调色盘上将调好的各色搅和后专心致志地添画在泥塑上。 不下半个时辰,一件完美的泥塑就雕刻好了,色彩的搭配也不错,看上去就像看到了真人。 又不得不说,这是展勉迄今为止制作得最完美也最古异的一件作品,看上去像硬把好几张人脸的面部特征输了进去,他用看负心汉的眼神奇怪地看了仍旧在深睡中的箫飒一眼。 光线爬过的角落,留下岁月摩挲的痕迹,曾有人走过光斑,终于把光亮踏暗。 不知过了多久,不安在一阵亦真亦幻的微弱的嘲谑声中翻开了沉重的眼皮,此时展勉正好把颜色上好,她很想快点知道泥塑上的脸长得什么模样。 在看到他脸上不安分的表情后,不安也捏了一把汗,挪开箫飒的脑袋将他摆正,看到他一段时间内基本上不会倒下后,她才心安理得地走向展勉,将他手中的泥塑抢到自己手中查看起来。 第267章 带有感情色彩的泥塑 生龙活虎逼真极了,泥塑看起来确实像真人的面孔,可看起来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心猿意马的,耳朵看起来像这个人的,眼睛看起来又像那个人的,鼻子和嘴巴看起来又像另外一个人的,她唯独找不到自己身上的特点,有些黯然失色。 “这个‘四不像’不作数,你重新按照他的睡姿做一个。”箫不安生气地发话,“不准否定,也不准问我为什么。” 小年轻展勉彬彬有礼地允诺,又开始动手赶工制作下一个泥塑,他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指在工作台上细腻的泥巴块中不规则的按压。 对他来说这些依照外表制作的泥塑都是些他练得很扎实的基本功,他不慌不忙的,确定能在箫飒苏醒之前就完成,对于这类泥塑他是不想花功夫上色的。 等到泥巴像有了活性时他便加大力度揉捏出固定的形状,在这个过程中他不用任何的外物加以拍打规整,像一个有着几十年经验的老面点师傅熟练地搓着面团,毫不费力、镇定自若。 他相信每块变成泥塑的泥巴都是有灵魂的,在制作时他倾注了所有的气血。 他的手指在泥巴中混来混去,手法熟能生巧,长长的指甲锋利没镶进一点泥巴,十根手指像十条玉鳝在泥团中如鱼得水,在不断不分彼此的缠绕和远别的分离中,将傻里傻气的泥巴捏成一张俊朗的脸。 再次用火将泥巴里的水分烘干,展勉抬头昂起下巴想喘口气再完成收尾工作,长椅上照例躺着箫飒一人,而带着泥塑的箫不安不知跑哪儿去了。 “咚……”展勉的耳朵动了动,作为自诩的艺术家,他的视听觉都很灵敏。 敏感的听觉告诉他,有东西掉水里了,那东西是他刚制作的泥塑作品,紧接着湖边传来几声女性尖利的叫嚷,虽然他很恨把他的作品随便丢弃的人,但不安无论如何他厌恶不起来。 不安回来之前,展勉又动手做了个泥塑。 箫飒转了个身,便从梦中醒过来,渐渐清晰起来的眼界里,有了刚从河边踱步回来当然不安的丽影,他顺带抓抓手算打过招呼。 “睡够了没?”她的语气中扯有一丝他万不敢侵犯的愤怒。 “差不多。”不安低下头,显然对箫飒三个字的回答十分不满意。 他先不想理她发生了什么事,照顾展勉的生意,“这么一会儿时间,你就做了两个啦?” 展勉一言不发,这种问题明摆着是确定的是。他站起来,郑重其事地将两个泥塑分别送给二人。 “我也有。”受到意外的惊喜总算开心点了,箫不安诧异地接过长相神似她的泥塑,长睫毛一闪一闪的表示难以置信,她才离开一会儿是吧,怎么就能捣鼓出两个有板有眼的泥塑。 而箫飒见到自己冠名的泥塑的时候脸上却不是什么好看的惊喜表情,左手平直摊开,右手指着左手,指着自己的泥塑像指着一一滩烂泥,嫌弃地说,“不是说以我脑中所想为参考第一准则吗,我脑中不可能是我自己吧!” 展勉正在绞尽脑汁想象应对措施,一阵白痴般的朝笑声先响起来了,“像你这样自负的人,当然有可能整天想着自己。” 不安的话是给箫飒的当头一棒,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根本没有回击的余地。 “嗯,刚才你睡着了,我不能替睡着的人捏泥塑。”好在不安及时救场,连眉毛都上扬了一个说谎角度的展勉,就还能有充分的准备把这几话平平淡淡地说出来。 “这样?”箫飒点点头,半信半疑。 “不然你还能怎样?”不安咄咄逼人。 “好,算了吧,怪我太困睡着了。”箫飒招招手,反正每次都是他先服软,这次不能例外。 抬头望望天色,已经不早了,还有半个时辰约合一个小时就要往场所赶了,不安将心中所想告诉二人。 在此之前,展勉已经收拾起他的行囊了,他上山来主要是受人之托,现在忠人之事了,他也该收手下山回家。 看着展勉伟岸的身影沿着来时的路折返,青山顶的建筑群密集而杂乱,箫不安只能默默祈祷他,希望他不要迷路。 “我们去河边坐会儿?”不安的反问句总有肯定句的意思,和威胁人的深情如出一辙。 在跟随熟门熟路的不安火速赶往河边的路上,箫飒的良心稍有不妥,“人家大老远跑上来为你服务,你连句谢谢都不说就将人打发了?” “没关系的,我付了高额的路费和提成。”不要忘了长老的身份,这叫有钱人。“再说了,不轰他走,怎么给你一亲芳泽的机会?”他听不见的小声嘀咕。 “随便吧,好像在地狱金钱还挺像那么回事的。”箫飒解脱了。 二人走了几百米,从阶梯上下到河岸边,对面有几棵杨柳的枝条垂在水面以下,栩栩如生。 走在河岸边,不时有几阵微风迎面吹过来,轻轻拽动柳枝,像没有热度的太阳一样,风也是没有风度的。 在清澈的光照下,涓涓细流的河水似乎也有了生命般的倒影,影布石上,河滩上的石头表面辉映着动态的水流,一条条酷似透明鱼儿的水纹,在石头上纹理可见的游动。 像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箫不安兴高采烈地指着石头上映着的溪流,随后她提议两人把鞋子脱了,这样能更加亲近大自然。 跟箫不安待在一起,箫飒压根就没想不会体无完肤,河岸上可能有碎陶瓷碴子,有铁钉,不过这些不太现实,因为这条人工开凿的河道好像总是无人问津,无论是那个角落,都挤满了一堆长势喜人的杂草。 虽然没有人为的污染,但那些给脚底足底按摩的鹅卵石、碎石子也足够折磨人了,更可怕的是有很大一片面积的石头,表面上覆盖着滑溜溜的青苔。 箫飒每走一步,脸上的神情便受肌肉自作主张的变化着角度,似是承受着生不如死的刑罚,简直要把脸部肌肉拉伤,他连嘴巴都不敢咧开,怕一张开就要叫歇斯底里地出来,呼出的气体只能从齿缝里一点点像什么气体泄露一般泄出来。 不安听见这种嗤嗤的漏气声就觉得分外搞笑,好像举着火把往他嘴边一凑就能把瓦斯点燃了似的。 “你还是收收心吧,过一会儿就会习惯的,”她又以中医护疗师的身份亲身示范什么叫敢作敢当,在石头上飞快地跑起来,“老人说,在鹅卵石上走路,有利于按摩长在足底的穴位,打开通道活血化瘀,达到连药补都不能够到的事半功倍的效果。” 若偏要箫飒将事半功倍活学活用,那只能将前面两个字和后面两个字调换。 转身看到他那小心翼翼的、笨拙、迟缓模样,不安忍俊不禁歪嘴大笑起来,自己走慢点好了,别指望他能一日成才。 马上接近有青苔的危险地带,这让险些贡献第一次摔跤的不安有些后怕,她拽紧了箫飒的胳膊齐头并进,要死一起摔死。 他们时而踏进河流里,害怕把生物踩死。不安会俯下身子张开血盆大口恐吓附近的鱼虾,直到把它们躯干到十米以外。 这样傻傻的举动好像还挺有意思的,箫飒也俯下身故弄玄虚,但鱼虾不怕他的威吓,纷纷挥舞着鱼鳍或钳子宣告此地的归属权乃是它们所有,他捏起裤脚后有捏起袖子,要下手捉他们,可他粗壮的手毕竟没有水中生物那么狡猾和灵活,屡试屡败。 虽然太阳不很毒辣,但亮度足够晃眼,不一会儿不安的眼就有点昏花了,箫飒迈着水中摔跤后狼狈的碎步子和他一起往岸边的石梯走,两人在就近鞋子和泥塑的阴凉处坐下。 刚才他睡着的时候,是她借他肩膀靠着睡觉,因此不安口出狂言要他回报恩泽,强硬将脑袋往他身上靠。 箫飒首先装出不情愿的样子,尔后还是将肩膀拱手相让了,因为皮肤重伤所以就不能挪了,肩膀除了这个用处就没有其他作用了吧! 第268章 姜太公钓鱼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箫不安那大功告成的笑容遍地开花,她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那种壮年期男性的气味,还有淡淡的青苔的味道以及汗水的浓郁味道,认真闻着,那就不是臭味了,是大自然清香气息组成的一部分。 箫飒伸出左手将她那个泥塑捧在手里看了又看,明显有诈,泥塑制作精良,可现实中的不安是纨绔的,笑的时候难看死了,哪有展勉捏得那么文静和委婉,这一想就不小心说漏了嘴,把变态和做作两个词吐了出来,当然这是故意开玩笑挖苦她的。 不安像突然灵魂归位般触抬起头,埋怨地看向箫飒,“你说什么?” 箫飒触电似的将左手的泥塑往身后一负,突发的啪啦一声将他打回原形,他间歇性忘了,这里是一层高过一层的石梯,泥塑碰到上一级阶梯的边角破裂时,他的心也碎了,厄运降临。 不安打起十二分精神,警觉地往后仰身子看看到底是谁的泥塑像碎了一地,看泥碎块发现不了什么端倪,于是她的脖子又往后一伸看向左边,只剩一个男性的泥塑。 “还好,还好!”不安拍了拍胸脯,强装镇定。她也笑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想,为什么脑子里会冒出幸亏摔碎的是她的而不是他的泥塑作品的想法。 在不安听到响声到心如死灰再到释然释怀的全过程中,她没有注意到,箫飒已全身死人似的僵硬住,脸上居然挤出了红红的他家亲戚猴子般的笑面,眼睛眨了一眨。 早就想把那个泥塑趁早收入囊中了,没想到不用居心叵测加死皮赖脸加嬉皮笑脸,机会就这样在眼前成熟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真是天助我也——配上一张邪恶的面容。 “你你你,你这么能这个样子,毁坏人家的物品,实在太无耻太可恨了。”来自不安装腔作势的发言。 百味的空气里,箫飒嗅到了新鲜的血液的腥味,八成是谁把狗血淋头了。 “要么,原谅你也可以,把你的递给我吧!” 听到她奸诈的小声,箫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敢正视她烧红了的眼。他还没请求原谅呢,她怎么厚脸皮做到先入为主的,她要自己的泥塑想干嘛,也摔掉是么,不可理喻。 箫不安将落下来的发丝重新撩到耳背后面,看到箫飒吓得嘴唇嗫嚅时,不得不换了一副可亲的口吻说着柔和的话,“我让你给我,你听不到吗?”好像打开方式还是不对,怎么都成了破口大骂,原因在于太操之过急想要拿到那尊泥塑了。 不听话就要被揍,反正最后也要落入她的贼手,箫飒将泥塑递给了她,不安激烈的反应是他始料未及的。 于是他的眼珠因受宠若惊在一点点睁大,直至大得像个太阳,照样在她斑斓的感情上切换,云彩一来忽明忽暗,心口不一的女性果然都自带神秘面纱。 她的举止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鲁莽,会把泥塑当着他面摔得稀巴烂,而是短短浅浅地看到了笼罩在她肉身的圣洁化身的母性光辉,好恶心,正所谓——最毒不过妇人心,此话不假,不假。 不安双手像捧着价值连城的珍宝一样对泥塑呵护备至,两只又黑又紫的眼眸像璀璨的宝石,散发出爱怜的光芒,聚焦在以他为原形筑造的泥塑上,没有光泽的泥塑,瞬间成为她眼中的神像。 看够了,她便动手去摸摸他的小胳膊小腿,尔后立马吻个不停,之后将泥塑塞进外套里面,用衣服裹住好好珍藏,按她的话来说是不能见风和见光。 “喂喂,你注意点影响,好歹是以我为原型筑造的泥塑,可别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箫飒的话她全当耳旁风,呜呜就过去了,站起身突然想到那快忘却了的此番上山来的目的,于是赶紧转身向岸上走去,走了两步又在他身边坐下。 他知道她回来干嘛来的,鞋子都没穿,不过看样子两只手紧紧护住衣服里的泥塑的她,想当然腾不出手穿鞋子,那么给她穿鞋子是他出于礼貌和修养理所当然该做的事情的了。 她的脚脏兮兮的,箫飒忍着臀部的伤势,随便捡了个可以盛水的容器,打了点水为她洗干净脚丫子,再服侍她穿鞋子,心里嘀嘀咕咕:一双出类拔萃的天脚,在古代像她这样脚肯定嫁不出去,说起来古代人一定把脚当成脸,嗯,那歹毒的气味。 刚为她穿好第二只鞋子的时候,高处的树林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听起来只有一个人,但好像统率着千军万马。 空旷的小树林中,没有什么阻挡声音传播的遮挡物,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有大大小小好几次回音,听起来空灵且寂寥非常。 侧耳细听的两人扭过头,看着声音由远及近传播而来的方向,当看到那高大的身材和山崖般峻峭的五官后,尤其是眉梢下那入眼的性感迷人的狭长阴影。 二者相顾无言,看来展勉真的迷路了。 上到平地后,三人同作同憩一齐同行,他初次来这还不识得路,不安也不好意思推诿什么,他跑得满头大汗,他只有一对妙手,没有一双神脚,再让人家迷路的话这就见外了。 路上,看到两人好奇表情的展勉,自觉将这半个时辰里见识到的标志性建筑物告诉两人,像误闯奇异植物林,狂妄的口气让人听起来,像是他逛遍了天涯海角。 “还有,我遇到了那个你的贴身侍卫宋爷,他嘱咐我若遇得上你们,就叫你们赶紧出席去。”展勉懵懵懂懂地说。 这样找到他们,不让人起疑心都难啊,“这里的路十八拐,我都走了好几趟才熟悉的,你怎么找回这里来的?” “呵呵,”大男孩展勉揉着太阳穴牵强苦笑,“实不相瞒,方才走之前,我就怕自己会迷路,在找不到北之前,我就提前在沿路撒下标记。” 浮想联翩,光是想想一个大男人沿途揪泥料撒到地上以此标记走过的路这个唯美的画面,箫不安就像被戳中了笑穴,浑身哆嗦个不停。 “兄弟,有前途。”箫飒在他揩着竹筐背带上的肩膀上顺势一滑,滑出个心服口服的大拇指。 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们了,展勉强颜欢笑,无奈地张了张大得可爱的嘴巴,“他语气听起来很急,事不宜迟,你们抓紧时间上路吧!” 箫飒和箫不安一路上都箍着肚子哈哈大笑,泥塑都快把她肚皮压出个面孔了。 很快走到来时的分叉路口,他们决定分两队前行,不安和展勉直接赶往会场,箫飒裤头多处沾染了抹不掉拍不走的青苔,他独自往他的石屋赶去。 “你手中拿的是什么?”展勉一眼就看到她隆起的腹部和在里面不安分的手,当箫飒走开时才来得及提问。 “你说这个啊,”箫不安愉快地将泥塑举出来,沾沾自喜地说:“显而易见是你的泥塑,我的那个被他摔碎了,我就以此要挟他将他的这个补偿给我,没想到我这么聪明。” “啊?你的碎了?”展勉痛惜得不得了,他对自己的每一件独一无二的有灵魂的作品都很珍惜的,难免失落。“那我以后再给你做一个吧,你随时想要我都给你捏。” “那好啊,一言为定。” 一人往石屋赶的箫飒跑得很快,像一阵黑色的飓风一吹而过。途中遇见好几个欲盛装出席的高等末影人,他也不甘示弱,又优先选出他的缠线蛇衣,这是他的标配,华而不俗不艳。 很久没有玩过水了,箫飒在这回涉水玩耍中,并没有顾及多少后顾之忧,因此玩得很开心,幸好待在水里的时间短、没有被水呛鼻子、没触发高等末影人自带的旱鸭子特性。 稍早些时候,阳光透过橘绿树叶间的缝隙投下来的光斑是橙黄色的,而现在正午刚过,地面上是数之不尽的惨白白点。 展勉在工作台是一片平滑的大理石,能将光反射进她的眉目,这让被云遮雾罩似的眼睛格外困涩,她尽量走在他前面。 半途中安发现他背后的竹筐能将泥塑安全存放一段时间,请求展勉将竹筐放到地上来,她仔仔细细查阅了几遍就马马虎虎动起手来了。 筐里有很多工具,是展勉自从拥有它们之日起就很宝贝的,可不想她这个大马哈将它们损毁,蹲下来一起着手收拾。 “能不能借你的竹筐放放我这个泥塑,我怕我一个不留神就把它敲烂了。”箫不安恳请道。 “没问题,”看来自己还是没那么大方,展勉顿了顿,先把大理石板撤下来,又说:“那得看看还有没有空间。” 不安这个行外人也知道的是,泥塑大师往往对用顺手的工具情有独钟,工具是他青睐有加的绝不能扔掉的。 再看一遍,筐里独剩的、不能用一辈子的、仅有一团与泥塑体积差不多大的精品红泥料,马蜂窝的造型肯定是被展勉一点点揪出来的。 “要么,就把这块泥巴扔了吧!”不安询问并征求他的意见。 “不行,”看得出来,这是块难得的好料子,展勉接过红泥巴竭力挽留,“这块泥料是我煞费苦心找到的,据说泥匠的手出神入化后,捏出的泥人都能变活呢!” “你听说的肯定是谣言,请问泥巴就是泥巴一块泥巴怎能大变活人?”不安真是嘴上不饶人,专门打压人家的自信心。 “再说,你路上留作标记的泥巴,不都是从这里揪的小剂子吗,你现在后悔也晚了,”说话太快,她匀了气又说,“哎呀,你这块料胚子我他日一定归还,奉还给你十倍的,地狱的泥土哪里有不好的,那都是沉淀万年以上的,我可以叫我府上能差遣的冒险家给你挖亿万年前、在罪行小岛都没出现前就积淀下来的深海泥!你要多少都给。” 有火辣性格的人一般都很爽快,深海泥是多少泥匠心中梦寐以求的,据说手感很好可塑性很好,捏出来的泥塑放置空气中多久都不会开裂。 他点头答应。 一些竹片和铁具会划破泥塑,不安跑到树下扑了几堆落叶放在锋利的工具上,在泥塑和工具中形成一道隔离层,晃晃荡荡也不会相互摩擦了,她还铁了心要自己背,力求绝对平稳。 展勉还是不忍心白白丢弃掉这上好的料子,沿路揪泥巴扔到地上,争取将泥巴的实用性发挥到极致。 “你这么还标记,我都说我认识路,我们不会迷路了。”不安越来越喜欢这个开朗,且又在用心专一钻研如何让泥塑看起来更传神生活的大男孩了,传承这项手艺的青年可是不多了。 “物尽其用,不要浪费。”承认自己很傻的展勉,开怀大笑。 不安抬头看着他,发现他的皮肤精致细腻得像出自他手中的泥塑,毫发毕现,那棕色的眼睛炯炯有神而且看哪都深情。 展勉大笑之后,有良久没发出一点声音,两人安静地走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他打破了缄默,“你有听说过女娲造人的故事事吗?” 她疑窦丛生地点头,这种家喻户晓的传说怎么会有人不知道呢? 展勉突然停下脚步,扭过头,双手轻轻地搭在她肩上的竹筐的草绳背带上,聚精会神地问不安,“你相信我以后也能捏出会变成人的泥人吗?” “大概……可以吧!”不安不想太扫兴,却又不想逼迫自己去相信这无稽之谈,在她看来这叫天方夜谭。 原来展勉是个有神话妄想症的人! 因为这个世界太现实了,除了变态,总要有那么两三个来自传说中的神人。 第269章 崇阴阁 换好没有一点皱褶的衣服,穿上新的黑色靴子,箫飒弄了弄冷冰冰宛如盛载了一个极地的头发,就快步往目的地赶去。 这几年蜕变的不仅仅是外表,是心志是心理,更是那种叫未雨绸缪的本领,在于不安和展勉分道扬镳前,他已经向他们打听过去崇阴阁的路,并且掌握了几个地标性建筑分布何处。 可是,在茹毛饮血的山顶,哪里有地标或不地标的区分,每一处都是独特的风景,再怎样道听途说都不如自己乱闯。 很多时候箫飒都在想,青山山顶分明就是个浓缩的小镇,住在这里的感觉比住在山下还宽广,也许是因为高处的人总比低处少,手上拥有的各项资源比山下任何地方都多得多。 长期居在一个衣食无忧的地方,可能就会将贫寒生活的狭隘渐渐淡忘吧!不管什么时代任何时候,时势总是一种令人叹为观止的忧伤。好如那些民族英雄,谁不忍辱负重过? 不过箫飒有自知之明,现在自己根本没脸与那群不卑不亢的人相提并论,心态不崩已是皆大欢喜。 箫飒走到将末影人小寨与外界完全隔绝起来的寨门前,门卫没问一句话便招呼几个同伴把门开开,要是以往他已被押送回屋。 刚走出门踏上大路,在不远处一棵杉树下站着一位卓尔不群的,一身将军打扮的青壮年,一头利落的红发像火焰般燃烧着对过去的树,看上去真像柯铭签的死对头。 三步过去,箫飒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是展勉口中那位刚直不阿的宋爷?西岸长老不安专门聘请的保镖?” 他不通人情地说,“保镖称谓太老土,请你叫我宋护卫。” 过去几个月,不安新官上任三把火是在民间广纳贤才,将府上吃软饭的人依序刷下,改而给新人留下足够大的空间发展,宋护卫是他物色到的武功最高强之人,于是便任命为贴身侍卫。 他不留痕迹地笑了几下,什么年代了,保镖才不比护卫老土,“你是不安派来带路的吗?” “啊?”宋护卫的表现已说明他的震惊,“她没有跟你一起吗,那她去哪儿了?” “她已经朝崇阴阁去了,或许到了。”箫飒不怀好意地笑笑,“我不认路,你就勉为其难地捎上我一起去吧!” “怎么可能?”宋护卫面有菜色,“我从早晨起一直站在这,我怎么没见你们出来过,莫非……” 他说的话越发惊悚,习武之人就是矫情,箫飒快要听不下去了,赶忙出手举在面前,阻止他在臆断中因激动而奋发近身,“我们翻墙出的。” “哦,”宋护卫松了口气,继而再次心潮澎湃,血气全往脸上冲,有审问犯人的气势,“你们为什么翻墙外出,难道不知道在这乱闯被守卫发现是犯死罪的吗?” “这位仁兄,你问题超纲了,你有必要这么兢兢业业的吗?”箫飒赶紧找机会转移话题。 “这,这是因为,我、我……”他嘴皮子犯结巴,习武之人就是不会说话。 其实呢,箫飒一眼能看出他和她有何种因果关系,绝对有内幕或他有难言之隐,一般都这样:比如说他上有老下有小的,多亏不安的接济才没让他们饿死,比如说他家中有个八十老母病重卧榻几十年之久,多亏不安买药施舍让她年轻六十岁容光焕发,要知道在地狱这是有可能靠药物作用发生的奇迹哦,再比如说另外一系列此地无银三百两让人彻底无语的来历不明的身世之谜。他便这样忠心耿耿、全心全意、无怨无悔、恪尽职守为不安保驾护航,相当于签了卖身契。 “不说什么,你带路,我们走吧!”箫飒往后望了眼太阳的去向,推着宋护卫往前走。 在这条漫长得周围没有一丝杂音的路上,箫飒没和这位没有一点幽默感的木面男说一句话,这着实伤人脑筋。 在他身上,他看到了许多武者的优良品质,例如忠贞、忠厚、勤恳、纯朴、老实,但同样优点背面反映出的是缺点,不知变通、死脑筋、不善谈吐、一条直路撞南墙,按大范围大方面讲来,武者的反面教材是文者,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遥观历史那些叛徒、那些走狗、那些离经叛道、那些贪图享乐的人大多数是每天读圣贤书的人,他们钻营、他们刁钻、他们刻薄…… 看到他这么耿直并具有一个习武者优秀高尚的品德,把不安交给连个推杯换盏朋友都没有、更别说滥交了什么狐朋狗友的他照看,箫飒安心了。 眼前出现一个依水而建的朱红大殿,看起来面积不是很大,至多能容纳二百人的样子,这应该就是崇阴阁无疑。 箫飒看见水就头痒痒,浅水他不怕,但高等末影人生性怕水且不能游泳,说来是很奇怪,一个本该无敌的品种,会有一个旱鸭子的致命缺陷。 二人拐角快步来到崇阴阁前,见里边安安静静无一丝喧闹,自觉迟到拖延了进展,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忽而眼下出现一个细细的阴影,像香墨,点点的渗透开来,一种淡淡的花香蹿入鼻息。哪怕这个世界的影子是清一色的黑,这里仿佛笼罩了银河般璀璨的光泽,几乎把他的脸照耀得姹紫嫣红,虽然他的影子依旧是黑得像漫漫夜空。 阳光下,他半眯着眼眸抬起头,便看见那扑面而来的青翠笑容,这可使冰雪消融,这也可使下泻的阳光令得天地一片蒸腾,这可扶摇恹恹不振的打卷的树叶复苏,让萎靡的万物在这一刻迎接焕然新生,像是主宰时间所有情绪的调味剂,似琉璃光芒的冰晶泼洒在天地各处,淡淡的融化开来覆盖每寸角落。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对这个影子评头论足,可他真的是很感动啊,对面这位身段修长、一双眉目紧盯自己不放的成熟女子,她陪自己一块迟到了! 一个人有足够的自律性去完成使命必达,这固然是极好的,但唯独是那个为自己的不守约而推迟进展、故意不去墨守成规的人,对于自身更是珍贵。 “你们好慢!我都快等的不耐烦。”不安朝他撇了撇嘴,动作上的不难却不代表她满心的忧愁和不愉快,她似个双面人,一面竭力隐藏真实情感,一面毫无保留地释放。 “说好要盛装出席,我指定得穿好点。”箫飒向她热情地推销起穿得人模狗样的自己,在她面前轻快而炫酷地旋上一圈,“怎么样?” 第270章 竞价(一) 那股稳重又不失柔和和朝气的风,是最诱人的漫不经心,在人没有提前防御前吹拂而来,是快要织成她为之止息的低气压网过来,将她的身心完全置于清风徐来的网中,那颗不知不觉被取悦的心,睡在吊床上似的晃晃荡荡,她恨不得撕破这层网,去拥抱风自生处。 不安眈眈地看了他好几下,低头沉吟了会儿,脑海中再也不得安分下来,各种思绪夹杂成一股巨浪,几乎要掀翻她的神志,几乎要淹没她的灵魂,几乎让她灵动的美眸霎那间放弃对僵住的抵抗。 面前的青年生相俊俏,推心置腹来说,在光照角度恰好的打度下,清秀的脸泛着似有若无的七彩光芒,温柔而宁静,衣着笔挺,绸缎是帮他抵御各种不美好事物的盾牌,像棵笔直的大树植在眼前,让人在烈日下恨不得走近他树荫的庇护。 “就还好啦,能入眼,大众脸……”箫不安脸颊泛红,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质疑打断,这让她的脸红更上一层楼,像是涂多了胭脂,在汗液的浸透下越发浓厚。 箫飒的笑容,和谐中洇出舒适,像瀑布流水覆盖他清朗的立体的五官,却是依旧能看清他清秀的面庞,在水流的激荡更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被水清洗过的干净。 “什么叫还好啦,明明是一身正气,你看我的衣服,你看我的裤子,哪里不是名门望族的作风,配上我如此魁拔的身材,没准能进美男的决赛……” “说说就得了,说那么多纯粹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箫不安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但心中的欣慰喜悦有甚于表露的满不在乎,她不能在他面前展现出积极的关怀来,他一定会盛气凌人的,那她的威严何在。 此时宋护卫看到了什么,他双手抱拳向轻声来者鞠躬,箫飒顺着他礼貌作揖的方向望去,正是看到那动如脱兔的明折岸风风火火地赶来。 与生俱来般的高贵气质,为她的气场增色不少,宛如一个婷婷袅袅的雪人来到这般酷热的大地上,光线刺穿她洁白的肌肤,沿路流淌出一道道湿漉漉的路线,在热量的熏干作用中缓缓蒸发上升,那是她无与伦比的女人味道,在热浪中芳香弥漫开来。 她的独一无二在于那高攀不起的地位,那遥不可及的实力,那锋芒毕露的侧脸,是比青年男性更要轮廓分明的脸颊,均匀出冷艳和独有的武功盖世的烙印。 但凡她走过的空间,徒显恐怖而杀气腾腾的气息,瞬间凝结出冰霜,沉沉地砸到地上,开出冰雪王国里的冰花以及冰柱,即使她是个松软的雪人,也有着寒冰般的幽凉,令人万不敢靠近,轻则冻伤重则死路一条。 除了宋护卫,在场的箫氏二人与展勉都没参拜过她,静悄悄地看着她走近又朝大门抬腿远去的轻盈脚步,每一步都像踏在荷叶般轻巧,他们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与她也算是老相识,自然不会为她破例。 回想起那日她逼迫自己注射深色药水却赖皮不负责任的事情,她那种轻率的语气和淡漠的眼神,箫飒火气都大了起来,像是拉过很长一段时间风箱的燥火,吞噬着一切的可燃物和木柴,要把周围烧个精光,要把灰尘扬满天下,要把她的气焰灭得片甲不留,要把她的底线贱得断壁残垣。 十年不晚,他日必将报仇。一生之窃喜,偶然知侥幸,已乘季风度,夫自风头火势,惊绝沉淀历自勉。 明折岸穿过四人时,面无表情地歪过头看了这边一眼,那小视人的眼神中爆满了无限的不把他们放在心中的忽略,那惴惴不安的神态,却洋溢着满满的镇定,像极了夜晚流光溢彩的夜明珠。 三人不把这放在心上,不值得,也对她目无表情却能容下整个黑暗的宇宙、但又不能容下一个人、一束光线甚至一粒沙子的球眸,那就像是死亡者的监狱,凡是被她放在眼中的,那必须得没有人身自由的、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中服无期徒刑到死,对于不可一世戎马倥偬有女皇容貌的她,这是常借眼神杀人的惯性,眼神是人身上自带的最绝情的武器。 他显然是个中招的人,只感觉她没有焦距的眼神,一直时有时无地瞪着自己,仿佛要用她那冰冷的发着暗芒的视线,在他的胸膛灼出一个偌大的空洞来,陈列上哈哈镜,看穿他背后扭曲的景象。 墨黑色的柔软头发像蓬蓬头一般悬在头上方,在风的鼓弄下东倒西歪,也在他愤怒的时候直立,可以受风向影响般代表他的情绪变化着。 凭什么被她的眼神刺挠,箫飒心里不平衡,眼睛放出煃煃的火光,可持续燃烧没过多久,就变成石头硿硿落地,收到了不公平处理,心声失落地嘀嘀咕咕道:你了不起啊,一个人拜把子你算老几? 明折岸并不在意身后的人心乱成什么样子,总归她办好了分内的事情,剩下的与她毫无瓜葛,她是独来独往的她,即使有个家庭,也不足以成为禁锢她爱独处的枷锁,因为特立独行的性格、风格以及丰富的内在外在是一把久经沙场的钥匙,这把资历丰富多彩的钥匙,将世上大多数认为加在己身的锁头一丝不苟地废掉,管他是什么人强加上来的。 “我们也该步入会场了。”箫不安提议到,她看到箫飒心神不宁又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窥到了她的心事,只希望几年后或者几十年后,当他知道自己与明折岸有何种联系后,不要怪罪她。 听到这句没感情色彩的话,比那斑斓将他模糊得斑驳的眼神好多了,箫飒将肩膀摆了摆,稍微松出口气,摆弄起高高壮壮的躯体向大门涌去,身后依次跟着不安、展勉和宋护卫。 明折岸走近会场时,人们纷纷肃立,脸上是庄重的神情与无限的敬佩,像是见到了人类始祖。 不用手部动作或特别明显的外在举止,他们的眼神就展露出了对她的几分赞许厚望与羡慕,这比掌声给予人的肯定更殷切。 多少人能见上她一面都觉得望尘莫及,更别说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她由远处过来,因为她的强大,甚而都不用跟班来保护。 凋零的主管与第一凋零的双重身份,足以让她成为全场最受瞩目的女子,外貌只是她微不足道的附属品,在罪行小岛这微小却又肥沃的土地上,栽培了大量的拥有天生美貌的人,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大都器重于此,可唯独她是个例外,人们眼中的她是没有冠冕堂皇的色相的,全是对她实力的爱戴。 在后的箫飒与场内人观看她的感受不同,她的背影给人相当以耳目一新的感官,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敢去触碰她,因为就连她的背部他都感觉长满了无数双清冷的大眼睛,随时恭厚着侦察敌情。 与之相比,场内的那些人看到的她是凝重的,大门内是一望无尽的幽暗,大门外射进来的长长的光线在地面概括出她高大的影子,她的周身被光芒刺出荆棘,前身被打出至高无上的险峻阴影,就连看她,他们都有被一针见血的视觉与心理感受,在他们心中,明折岸全然是个神一般的存在。 她落座没多久,神情淡定自若的箫飒走来,他以为人们会用待明折岸的尊重待他,可是他错了,地狱本无公平可以言状,他是在议论他这不是那也不是的不知死活的嘈杂声中,战战兢兢地向属于自己的位置走去,他们说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人胆敢迟到这么长时间,要不要脸啊! 同样的,影子被光照出长长的魁梧的影子映在大家面前,可这却不受待见,他身上也没有长出刺人的毛刺,与之相反的长出了毛茸茸的狗尾巴草,让人想去摘他拔痛他,把连接着他血管的草的根系一丝一丝拔出来,牵扯出他的五脏六腑,写满罪恶的吃掉。 全是怙恶不悛的人,若不是咬着牙齿强行压抑怒火,伤透了心的箫飒恨不得将所有不公平产生的大火推向他们,让他们活活焚死,焚成一堆灰烬,连风都懒得带他们的骨灰飞往天涯海角。 看到忍辱负重握紧拳头的箫飒,看到面不改色的他们,将在把光吸纳进来的门口愣住的不安激怒了,她猛地瞪起了秀美的眼睛,向周围的几个男人巡视了一圈。 那几个自以为是的男人俯下脑袋,像受到了极大的屈辱似的羞红了脸,他们的心里一直不认同不安有能力胜任长老一职,可事实摆在眼前,若他们不服从,只可能遭到她的针尖对麦芒,自讨苦吃,他们闭住嘴不再说话,连眼神都不敢瞟向箫飒。 她即刻莲步上前,拽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像是只小狗当众摇尾乞怜和撒娇,在众人眼前为他拾起尊严,哪怕大多数掉了就捡不起来,那她也要身体力行地为他无声的正言,世上很多事,不用语言去澄清,不自觉协调上的肢体是完美的声明。 谁不知道,箫飒是箫不安的哥哥,如今妹妹是长老,当哥哥的身价自然涨了起来,那些嗤笑过箫飒的人看到不安如此黏哥哥,丑陋的嘴角也渐渐内敛,来自内心深处的愤激正在酝酿,大概是在嫉妒箫飒不配当他哥哥,虽然他们都知道凋零假冒的箫慕是箫飒打死的,而不安才能借此上位,但是为什么长老之位不传给她反倒传给不安呢,这不单单是血液关系,更是有道理和猫腻,也就是说箫飒是个无法胜任并享有如此殊荣的人,他们认定箫飒是个没有发展前途的人,都无事生非地憎恶起他来。 被不安这么一搅和,看到那些老人啊中年人失望的神态,他的嘴角忍不住抹过一遍讥笑。箫飒的心情逐渐明朗,像清晨清冷的朝阳慢慢变得刺眼和暖和,在有力地向世界证明他是足够高高在上的。不管此时借助了什么歪门邪道,将那轮冷阳烘托得光彩照人,日后他便是如日方中的那个我主沉浮的人,为了回馈那些曾让他感受过热度的人。 第271章 竞价(二) 不安挽着他的胳膊带他入座,宋护卫跟随他们,到达座位时自觉走远站立,为应对混乱时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他的手始终握着斜挂在腰边的剑柄,凝心聚力地观察场上情况,那双英武的眼睛总是放射出令人畏惧的冷光。 匠心独运展勉不过是个在乡下有声望的的泥匠,在这样盛大的场面上,没有一个他不结识的人认识他,他识趣地站在角落,不与任何贵人靠太近。 里面暗洞洞的,前方搭了个高高的台子,斜开的天窗透过一束光,晃眼的光束照着那儿,这不是巧合,是故意采用天光,将现场的波谲云诡的严肃氛围推波助澜。 大门关上,全场黑暗下来,那束来自天窗的光线是独一的光源,箫飒来之前不知道来这得干什么,但看到完全封闭的现场,就感到无形的压迫,宛如一双手拽住心脏,将血液一点点的渗压而出,像在参加谁的葬礼似的,连说话的欲望都被肃穆打压。 不见其人但闻人语响,大家都是惊奇地听到了鸟儿般尖利的润喉声,那是鸟儿喳独有的嘶哑嗓音,是喝光一条河的水也不能温润下来的干燥,像枯萎过的鲜花,再怎样作用肥料都不能时期恢复如初的花容月貌。 在人们的期待中,五官针锋相对的、尤其是颧骨异军突起的鸟儿喳站到了天然的聚光灯下,仿佛成了一个耀眼的明星,天光是从上方射下来的,像为他遮瑕的膏状物包裹着他,将破坏他气质的东西省略掉,也遮住他的小眼睛,眼眶下反之是道狭长的阴影,给整体的造型升华不了。 好长一段时间不见,箫飒看到他好像没什么改变,只是突然变高的颧骨令他更加苍老了点,其实他的年龄也没有很大。 小部分讨厌他,大部分人喜欢他幽默的风格和独特的嗓音,大小会议需要他去主持,可能是赶通告应酬多了的大忙人,休息不好而且饭都来不及吃吧! 箫不安从桌上的点心盒里用拇指和食指轻柔地捏起一块桂花糕,举到他嘴巴前让他品尝,这可是在其他地方吃不到的美味。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热情,箫飒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她再三的骚扰下,他终于一口咬掉半个,查看后知道没有人看见这亲密的举动,装作若无其事地把目光转回台上,听鸟儿喳滔滔不绝地介绍今天来此目的,很多人听得不耐烦,仅有不知所云的箫飒一脸恭敬。 他一口咬掉大半个,像只饥肠辘辘的老虎,箫不安悉心地笑笑,手指随意将不整齐的牙齿切口处,有所为有所不为地一转看了眼浅浅柠檬色的夹心后,把剩下半个扔进嘴巴嚼起来。 因为糕点太美味太好吃,她整个人是飘忽的状态,两只脚伸直在前交叉,就差把手扬在晃来晃去的脑袋边手舞足蹈。 箫飒转回眼神看到她走火入魔的样子,脸上的温暖又一次出现,她瘦削的双颊像两只口袋,口中的食物嚼到哪一边,哪边就像有个石头落到了口袋里,他吃的时候最多骨头在皮肤下滚动,不像她的嘴巴那么小,能吃出青蛙求偶时鼓起晒帮子的感受。 吃过很久箫飒的唇齿依然留香,是淡淡的桂花香和浓郁的槐花蜜味道,有着沁人心脾的气味。 他用手戳了戳她吃东西的脸颊,他的手指像一把锋利的刃器,将她陶醉在其中的如火如荼的美梦切碎,清醒过来的不安抡起拳头就砸她,两个人打来打去,他大喊女侠饶命,她饿虎扑羊不依不饶,嚼着东西说出的骂人的话是含混不清的,像个吃了黄连的哑巴。 周围的人向他们投去厌恶和雷人的目光,当场落魄的他们尚未发觉异常,只顾戏耍。 两个人止住手,自嘲地咳嗽几下,继而将注意力集中在鸟儿喳身上,除此之外他们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将她们视线移开的方法,待到没几个人看纯心来搞破坏的他们时,两个人才指指点点互相指责彼此不升级,看你干得这叫什么好事,好事就是得多磨。 半晌过去,箫飒总算理解今天是什么日子,是一年一度的拉赞助,这表明场上百来号人不是来凑热闹的,全是大富翁。 往后的三个月内,是决定有潜力的高等末影人能否成功进阶为凋零的关键期,什么灾难都有可能发生,而赞助商为他们做的就是以财富帮助他们度过能外加干涉的劫难,高等没有人要做的便是靠自身的才华与实力,去吸引尽可能多的赞助商往自己身上押注,这有更大的几率成为笑到最后的大赢家。 场上有很多熟悉的面孔,也有不少箫飒记得住的,但是他们都看不起他,从刚才进门闹的那出,就可以确定这不是莫须有的揣测,箫飒不是他们心目中的首选。 富翁中当然不可避免有大量贵族,他们只会选择出资支持出自他们那岸出来的高等末影人,没有别人是他们青睐的。 可是也有不少明眼人真真切切把这当作一场智商和看人眼光的角逐,他们不怕花重金,他们只押自己直觉里以为对的那个人,他们的赞助是不计后果和代价的,他们有钱就往人身上压,错了就错了,如果压准确,他们就有可以和朋友吹嘘的资本,说自己怎样含辛茹苦为一个高等末影人修炼成凋零铺路,富人虚荣的世界岂是平凡人能理解的。 老实巴交的说,不确定有谁会慷慨激昂地赞助自己,也不知未来的路途有多艰辛,欢喜若狂不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身边这个人已决定付诸全力成为他暂时的全部的支撑,护送他到她力所能及的地步,或者说是他的支柱产业也不为过,他甚至不用抬脚去丈量他日后路上的每个泥沼直径有多大,她都为她测量好了周长和分析过该怎样提脚的数据,而不会让他感到被人唆使的压抑。 纵使前方的荆棘再多,他也要拼尽全力走下去,哪怕遍体鳞伤、哪怕面目全非、哪怕鞠躬尽瘁,为了那个一直在暗处放火烧山的人,那个一直永斧头砍荆棘的人,他也该死得其所。 场面上的人有五分之一多是各个时代的高等末影人,由此看来历史上完不成末影人到凋零转化的末影人占少数,这无疑是令箫飒信心大增的心情宝典,他不信没了赞助就完不成进阶的人物,这儿尚可引用一句地狱家喻户晓的谚语,鸟儿喳说的话——不像话。 而且那么多富人中总有几个会赞助他的吧,总有几个敢为人先或者说想冒死拼搏的人觉得他是有潜力的吧,再不济总有几个傻子看上他这位种子选手的吧! 有几位高等末影人几百年未曾成功,他们要么有强大的背景催化,要么没有人愿意赞许他们,末影人小寨中可有许多头悬梁锥刺股都办不好的向凋零转化的末影人,他们会不堪忍受年复一年郁郁不得志的痛苦,选择跳河自杀,能忍受个几百年的一定是相当有毅力和信心的人。 每年新选上上来的高等没有人是最抢眼和抢手的,今年的四个中还有一个不幸死亡,箫飒作为三分之一,也将他自身的实力告之大白,那些富人若想在别人面前意气风发一把,多少会赞助他一点的,要是无一人支持箫飒可是会站不住脚。 一手可擒天地转,一手可将星月移。这是登峰造极的本领,他自知不是几十人中最为出类拔萃的那一个,可他的用功和进步是有目共睹的。 鸟儿喳手中有一份名单,上面写满了末影人小寨中现有几十位高等末影人的名称,他念到谁人的名字,谁就即时站上去,然后那些富豪们贵族们便举牌出价,价格总合便是这个人这一年中的赞助资金,这种话东西必然是越多越好,当个土豪总比身无分文的穷得叮当响的乞丐好。 这是从年龄开始登场的,第一个登台的高等没有人,获得了广泛的赞助,可大家都那是和他互为表里的人才会资助他,一看就知道他是来自北岸或西岸的,那里的人才会出大价钱去赞助一个基本上不能翻身的咸鱼,最终他居然获得了十万两黄金、十五万两银子和上千冥币以及百来件珠宝的支持。 箫飒听到这个价钱,一丝苦不堪言的表情卸写在他的脸上,这儿的人出手真是阔绰,只可怕没有一个无可救药的人愿意花这样高昂的帮助他。 在劫难逃,他不希望到时候自己上场时全场一片鸦雀无声,他感到自己快要魂不附体,忽然间又想起身边的长老妹妹,那种紧绷的神经方得以片刻松懈。 哪怕困难重重,也要好好利用,就把自己当作一块无人问津的璞玉,在经过那些挫折和坎坷时,把不好的方面打磨,把粗糙的一面磨砺光滑,当展示在众人面前,那就是崭新的像块能反光的美玉的无暇自我。 一个接着一个末影人上去,上去发表他们的自我宣言,为博取尽量多的资金,方便日后能安全度过其中一些劫难。 第272章 竞价(三) 箫飒握紧了拳头,他的眉毛斜斜的、剧烈且频繁地抽搐着,他能鲜明地感受到这是眼皮在跳动,他还没来得及将他们获得的巨额数额内部消化,就马上轮到自己了,可他还没准备好说什么,他的神情阴郁起来,那是紧张和恐惧无人捐赠导致的。 论影响力和势力,在场末影人中没有比箫飒更为低贱的,哪怕他为大多数人认识,也终究抵挡不过他们对自己的蔑视,那种狗眼看人低的眼神像昆虫的口器,一点一点啮齿人的自信与精神。 取长补短是个好方法,箫飒努力用外在的乐观使自己看起来阳光灿烂些,没准有人佩服他隽永的向上进取,花大价钱捧他呢。 想到捧这个字,箫飒的嘴角下拉,鄙夷的神色发出淡淡的幽光,他们这些人好像都是妓院里来的人,偏要客人花钱消灾,成为万人之上的花旦,为什么这会像儿戏像闹剧。 而他,自以为很有骨气的他,为了能成功变成特种的凋零,要比别人更加努力而刻苦地拉赞助,心头涌起了可怕的恐惧感,像是某种精神要挥刀将他碎尸万段,为了敌对这种情感,他在狂怒着。 箫不安低着头,低垂的眼神凝视着他,唇唇欲动,拖延了好几秒,才把这句鼓励的话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实则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量,让他精疲力尽:“我相信你不会是最少的那个!” 他点点头,怒视的目光凝视着鸟儿喳和正在场上发表讲词的人,余光又瞥到那几个手中的拍子蠢蠢欲动的人。他抿住了唇,抿成了一条谨慎的弧线。 不安刚把头歪向正对场上的角度,他心中在竭力压抑着一股能令人恶心到作呕的思想解脱出来,简直快要喷薄而出,这次例行的赞助大会是多么叫人鄙视和无奈。 “你觉得我能得到丰厚的赞助吗?”真为自己说出的这句短促的、勉强的、丧心病狂的询问人的话丢脸。 “当然可以,护短我最在行,我愿意倾囊相授。”她无视他脸上无缘无故丰富着的神色,只顾不以为然地答应。“要是没别人看中你,我把箫府押给你算咯!” 她恍惚地笑了笑,像是小孩子闹了别扭还在不知死活地大笑,那个笑美丽动人,箫飒自得其乐跟着撇去沉闷的打扰。 不安的每次肯定,蜜糖似的眼神出奇地温柔,都在他身上纵情烙印,每一块烙印都像一级木梯子,带他往斗志昂扬的高处与根源攀爬上去。 同时,箫飒又在无条件地贬斥自我,将近十年以前的登船之日始于当下,哪一次他有不受别人插足、自我独立的面对过困难并有完美无缺的方案解决,正因如此,他认为自己从未真正的长大,以至于性格还像个小孩子,会苦恼会懦弱会退缩,种种小孩子独有的特征都使他无比懊悔不及和心浮气躁。 他又为能获得这么多真切的无价情谊感到骄傲,这可不比现在那些个该死的脑满肠肥的人,拿他们对普通民众压迫施展的搜肠刮肚来的金钱,滥用在每年都成功不了的高等末影人身上,这种矛盾让箫飒急不可耐,痛不欲生,如果他接受了他就是个恶人,虽然提不上是为非作歹,是时事逼迫的,不该怪他,否则他该被这迷魂药灌得神魂颠倒了,他该被同流合污挫败了。 他自知不是这样的,暂且没有人能改变这个世界的格局,而他要做的事正是为了这有所改变,在我们改变不了大格局之前,我们得学着改变自己,去顺从这个世界的局限与拘泥,学着去消沉,但又得警惕消沉不会取代积极。 “下一位,箫飒。”上一位获得不少赞助额数的学员喜滋滋地下场,鸟儿喳立即开诚布公地叫箫飒,他是最后登场的。 尽管他的声音对别人来说是多么尖锐且自我,当事人箫飒听来却是如此不近人情、不尽人意的几不可闻,像睡梦中在耳边飞翔的昆虫,那是只能在深深浅浅的梦中梦见的声音,消化不了这句话有什么意思的他快要气数已尽,将近窒息。 看到踌躇的箫飒,不安贴近他耳边轻轻鼓励,声音中似乎带着毛刷,让他的耳朵舒服地瘙痒起来,他挠了挠耳朵,倏忽站立起来,膝盖撞到桌子上,强烈的碰撞发出一声巨响。 全场人包括不安都被那声咚吓到,唯有虚晃了下神志的箫飒,像个没事人的僵直地站住,仿佛被人点穴定住再也动不了,很多走神被惊悚到的人怒视他,心中的忿忿不平足以打消他们还想将钱出手的装阔。 他还有思维能力,知道自己要往台上走,很多人看着他,他也看着别人,他瞄到很多人正在嗤笑他笨拙的体态,说他这种蠢笨的人能有谁给他赞助,真是愚蠢至极! 汗慢慢从毛孔中渗出来,越积越大,要在光亮的皮肤上积成露水,再突然滑下来。 那几个说东道西的人不是最可耻可恨的,因为箫飒的眼睛里明摆着走进了不少已经准备收手离场的人,听到他的名字后才有这样举动的人分明是羞辱他忽视他,南岸的今年来到末影人小寨的已经命丧黄泉,而来自西岸的他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被定性为最没用的那个人。 “加油,老哥!”在这之前,被明折岸控制的不安总是变着法子欺负他,现今也没少捉弄,但更多的是鼓励和激励。 茫茫然地掉回头看她一眼,他直觉她像只小白兔,眼神中有绝对的支持在猛烈地冲撞,心里点点的温暖由浅入深的渗透开来,这个明眸皓齿的笑容,像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别的不平凡世界的大门,在他进去时就轰然关上了,自此这个极乐的世界就被他冠名,对其他人来说这是寸草不生的荒野,再无人可以涉足,谁都不行。 因为处在一个被所有人嗤之以鼻、哄堂大笑的环境,一个简单得不能再渺小的鼓励都像偌大的褒奖,可以引领人冲过黑暗与苦情的悲剧,往更加有前景和光亮的光明奋不顾身地走去,往尽头奔去永不妥协。 箫飒似乎找到了重归平静的灵感,并追逐着闪烁的光点往前方走去,绕过几张桌子慢条斯理地走上台,这份淡雅像有一原野的小野花包围着,被泰然的从容不迫的淡定裹挟着,令得耻笑声与离场的动作停顿下来,他们像被这份安然架在脖子上,被胁迫地止住了笑和不文雅的行为,并宽泛的有人走回桌子上端正地坐着,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不尊重的行为。 明折岸看他的那眼与之前的几眼相比,却是惊鸿一瞥与急眼的比较,但这又算的了什么,没天赋就算没天赋,即使有朝一日他真的成了她手下的一类末影人,她也会诚恳地充满诚意、活力地变着法子的给他绚烂的颜色让他好看,那就走着瞧,不管他现在走得多么令人啧啧称奇的优雅,到时指不定是跛着腿的瘸子一个呢。 只有在时刻都走到了极限,在蜚短流长中穿针走线过的人,才有机会甚至说难得的机遇中体会到韶华的锦绣,那都是艰难的一步步串联起来的江山,是每个人织成的行云流水的无以复加的布匹,好不好只有披在自己身上才可断定合不合适,这从来不干大材小用什么事。 箫飒走到台上,别人看不到他正在收紧的肌肉和正在磨蹭对我上下牙,他从未有过今天这样不舒服和不耐烦的知觉,像数以万计的马蜂在他身上落脚,只要他稍微动两下,蜜蜂便会不顾死活地群起而攻之,将他蛰成被脓包布满的危在旦夕的人。 很久之前也是不久之前的青山浴上,箫飒对鸟儿喳初面印象不好,声音叽叽喳喳的烦死人,那叫一个恨之入骨,而今迈步从头越,对他不随大众没有偏见的他,却是他心中拥有可贵品德和美好品质的人,也许这就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的真谛,是销毁了一切外在因素的内在价值体现与转折。 既然到了决定日后旦夕祸福是死是活一线牵的关键时期,箫飒也没有什么豁不出去的了,他正正经经地站得笔直,人长得也是相貌堂堂,他的双手在胸前十指紧扣,闭眼那双深邃枯井似的眼,像在祈祷什么,他只想让自己眼不见为净冷静下来。 “好,你说点什么吧!起码得有个表示。”鸟儿喳自知看人眼光准,他猜到箫飒大概想不到该说什么,但还是尽量鼓励他用掉这在富人面前千载难逢的发言权。 不为这次着想,毕竟以后或许还会和他们冤家路窄、狭路相逢的可能性,即使这次用不着他们,要是下次呢,为了以防万一,谁都要有欲戴王冠的权威和自勉的个性。 他在心里说服自己是可以的,脑海中的浪潮将无数句想说的话陆续冲上来,有些莫名沉陷了,有些筛选出来的首选率先推出来,更有很多句要说的话后浪推前浪推陈出新,他正在高效地组织语言,想尽量说得动容和可信。 眼中的富人都是感情动物,除了贵族,谁没有过一个从艰苦跋涉到一帆风顺励志的过程,只要说得和他们同舟共济就行了,他们会喜欢忆苦思甜的,只有少数艰苦卓绝的一孔之见的人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是个一介草民,认为如此有损于自我的公共光辉形象,但出钱,与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出的钱越多不就代表自己越是有钱吗。 中途想到要富有感情说得感激涕零,他那想好好捉弄人感情的细胞,突然分化成一个庞大的组织牵扯箫飒的感官,不过箫飒毅然决然地否定掉了,怎么能做这种小人的糗事,主要是怕万一他们继续争着吵着抢着,止不住加价哄抬他身价的举动该怎么办呢! 第273章 竞价(四) 纯粹是瞎想。 鸟儿喳将话筒递给箫飒时,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带有几分感情色彩的象征难免让箫飒受宠若惊,这几年老压根儿没几人肯定过他,更不用说一个素昧平生只谋过一两次面的人,或许这是他的职业素养使然,但也没几个专门的主持人能有他这种水准。 箫飒冰冷的手握住那有余温的握柄,话筒里有虫子扩音,哪怕他说话的声音再微小,也有虫子为他撑场面。 经过短时间的巩固思忖,箫飒确定他要走什么路线,将他的各种履历简而言之,并发挥他超强的信手胡侃的本领,像说笑话一般连贯地说出来,长话短说。 从刚开始的生疏,到后来的放开手脚,再到最后的大张旗鼓、老马识途,箫飒角逐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说出来的大篇幅内容打掉了他说不出话的忧忡和顾忌,发言终止时,知道自己是发言时间最长的他,也暗自为自己的坦然吃惊。 他从来不知道自身有这么好的交际能力和轻快的谈吐风格,连手都那么配合的像个指挥家划过来划过去,为他赚取了许多异样的注视,当然那视线写着的不是贬义词,是对他的敬重和之前对他误会的消除,他的讲话是几十个人中最流畅而最不拖泥带水的。 他的演讲也招来了十几位北东两岸同行的嫉妒,当他的眼神扫过他们时就看见了他们愤怒暴躁的眼神,他想他们正在密谋如何联手铲除他这个临时大放异彩的人,可这有什么关系,只要有赞助,买到起死回生的药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发言良久,场上响起了掌声,第一个鼓掌的人是箫不安,紧接着是宋护卫和展勉,前仆后继的是更多的人。 之前的宽慰是必要的,却又显得不那么重要,就像那句俗语——干柴就烈火只会越帮越忙,看到在场上谈吐有道的箫飒,不安的眼中流出感激且欣慰的液体,像是看到他在忽然间成长,可她自知箫飒做的只是表面功夫,他说了很多迎合人但违心的言论,而从前那个唯心主义的他已背道而驰,瞒神弄鬼离他日益远去,喊破喉咙他依旧不闻不问地走开,马不停蹄地逃亡他方,直到有一天消失在远方的天际,只身在绝境里深沉地恬息。 说完挖苦自己的话后,箫飒就魂不守舍、心神不宁了,像是灵魂突然从他的脑袋出窍,伴随那些不耻地打压自己欺辱他人的语言,向无人问津的草原奋起直追,追到那个挖好的墓坑,将盖上泥土的毯子,把负担加重的生命活活掩埋,却无法像蚯蚓那般活得松松散散、自由自在,连随性洒脱肆意而为都无法办到,带到来年花草重新丰美,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于是世界上连有过这些东西的痕迹都尽然消失,原野依然是原野,而人非物是。 快要稀里哗啦哭出来的感性不安,将手中一个赤裸裸地写上了五千冥币的木牌子高高举起,这是她的首轮出价,之前的几十号人她没出手一个子,五千冥币是鼎盛的大价钱,之前很少人超过的,看来她是不惜重金的,一冥币相当于十两黄金的价格。 不安义无反顾地出手时,那几个经过前面殊途同归的投钱过程,本来坐得不耐烦想出走但又重新坐下来的富商大吃一惊,那种夸张但有悲苦的神情让箫飒永生永世难忘,不如说是愁眉苦脸,像一口气吃了一锅辣椒,又像连吃了十个月的醋,更像吃了灼热的龙岩咽不下气,羞红了脸。 门口那儿站了一个多时辰没发表意见的手艺人展勉,他慌忙地动手抢过就近一个人的空白价格牌,写上了二冥币三个字,比不安出价少了二千五百倍,没有人嘲笑他,他是可以置身事外的。 “箫飒啊,我不是有钱人,我还要养家糊口——虽然我是孑然一身,我只可以提供这么多给你了。”展勉扯着大嗓子对场上的箫飒说,怕他看不见小数额,怕他听不到他说话,只有加大声音把距离拉近。 和不安坐在一起的时候,没少听她说展勉是个容易感情用事和意气用事的人,为了朋友那真是赴汤蹈火,难怪他会在这许多富人前像个粗鲁的下层人民大喊大叫。 大家瞪了展勉几下后又扭回头看箫飒,看他会做出什么样的我反应,他们以为的箫飒会装作不认识他而后直接略过的措施,那就大错特错了,啪啪打脸。 在箫飒看来,那两冥币已是他能达到的上限,他一个年轻的手艺人,能在岛上靠自己的手艺混口饭吃不容易,总比那些有着富可敌国的宝藏却不舍得出手的人豪爽,这些钱是无价之宝,二十两黄金对底下人来说是能用来过一辈子的费用,说不定他连棺材本都放上来了,箫飒很确定这件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的发生有着极大可能,因为不安说过他是个热心肠看不得朋友伤心或被别人诟病的人,他也是个异想天开的人,不然怎么会想要把泥土变成活生生的人呢! 为着这个可爱的小兄弟,箫飒索性放下话筒,也拢起手毕恭毕敬地对他大喊大叫说谢谢,因真情流露而数度哽咽,这是他人花一千两一亿两黄金都买不到的,俨然成为了大自然的课堂,两个辅车唇齿相互依存的原始年轻人的对话,叫大家中年以上岁数的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而不安却像个闲花野草、闲云野鹤的人,脑门顶着臂弯哈哈大笑,出来的声都是闷闷的不干不净的,三个人三手连弹狠狠地噪音了大家一把。 可他们的情谊也在不知不觉中感化了另外一个人的认知,他就是那日在斗兽场上大捞了一笔财富的、越来越财大气粗的负责人,最近油腻不少。 箫飒都快要认不出来了,他想如果他知道那日的获胜者是不安,他一定会装哑巴装残疾人不出价的,有钱人一般很吝啬,他看到他的出价木牌子上写了三千两银子,勉强说得过去吧! 大家对箫飒看他出价的价钱视若无睹的状语显而易见诧异,因为那个两冥币也没让他如此忽视,眼神根本是一闪而过就没了下语,他架着脖子粗就开始欺负人了。 这些俗人又认为不出价的话,就有损于他刚才那番英雄出塞归来般的慷慨激昂、声情并茂的讲话。箫飒得出的结论是,在上流社会中,只有话说得好,不愁没钱花,格外是这些跟风随流的土豪。这是一个疗程的一章节疗法,无以复加,看来他以后的走向得往演说家的方向紧靠。 箫飒看到很多人的木牌都举起来了,上面写着各种不等的出价,他一眼看上去目不暇接,仿佛在逛超大的市场,哪哪儿都是琳琅满目的商品,有着想买但没钱的急迫心理,但这次是他路上不可多得的可随便选购的场合。 箫飒愈加钦佩自己卓绝的闪闪烁烁晃眼睛的才能,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出价比周围人都低的人被周围人看到嘲笑了一顿后,是怎样半眯着眼睛无脸面见人的,脸上的画面一幅紧似一幅,仿佛一座座连绵的山沟拔地而起,他纵身摔落,缺胳膊少腿地嚷嚷大叫,那些出价高的人,在背负高价声望的同时心里也在滴血。 这暗地里的种种不正当竞争促成了箫飒的荣华富贵,他获得的回报是第一位人的将近两倍多,掂量起来倍有面子。但这些统计起来的钱是存在银行里的,放到用时才取出来,不用的话就在银行里放到生根发芽咯。 他成了全场高等末影人中获得最多资助的一位,接下来的时间应该没多少人会主动进攻他,一则是他的赞助太多,二则是大家都要收收心,一切昂贵的光阴花在这三个月的修炼中。 箫飒的“参政议政”结束后,他这位身价百倍的人看起来意气风发多了,威风凛凛、英姿勃勃。 场上散会,人们走得差不多了,他们这些睚眦必报的人出去后就低声骂人骗他们钱财的空话,他们每年都特别讨厌作为富豪组织来参加这一年一度的赞助大会,他们这些人明明不是第一有钱的,每年花那么多钱,总有一天消空的。 可万幸中的不幸是,他们明年后年、到死之前、无穷年还是得继续来一趟,下一届来的高等末影人会看好他们的,他们在里面的热情和在外面的不潇洒走一回截然不同。 他们起身后打打闹闹走路太慢,身后两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少年从身边穿过,其中一个用狗眼看箫飒,另一个扮鬼脸不屑地瞄着他。 北岸和西岸一直都是新人辈出的地方,每年当上高等末影人的都是刚来到小岛的血气方刚的少年,他们认为根基要从小打起,是全岸人宝贝的佼佼者,就是说要根正苗红,别的他们看不起。 箫飒认得出他们是谁,是今年同批的两个新晋末影人,一个是来自富庶的北岸狐星,一个是来自造船业发达的东岸的二狼子,两个可都是狠角色,但因为他们获得的赞助不如箫飒多而心生怨恨。 如果一个不遭人妒忌的人敢自称人才,那么这世界就全是庸才。 在贫穷时,人引用一句莫欺少年穷自勉,在富有时,人照样可以用强者恒强自诩。 任何时候,我们都有千万种语言为我为吾正言,之所以我们永不对自我心生厌恶,没到肝脑涂地的地步,那只因我们还未对自己丧失掉全部的责任心,我们毕生扞卫的是那纯粹的自我。箫飒。 第274章 竞价(五) 用牙齿和鼻孔出气,箫飒也厌恶地反击了讨厌鬼们,用盛气凌人的白眼审视他们俩,两个人毋庸置疑地把他的眼神省略忽视,他们从来不把别人恶狠狠的行为放在眼里,转过头趾高气昂地走了,见他们推推搡搡讨价还价的样子,指不定先回去玩什么把戏等着箫飒。 短暂为自己成为他们眼中钉肉中刺就此要宣战的事,姑且烦闷了几秒钟之后,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歪,箫飒又走回喜悦之中,简直要被这出人意料的幸福冲昏头脑。 不安看到箫飒故意那样走路的样子——身体往前倾斜好几十度,两只腿分得老开,两只手前后摆动的幅度老大想把镰刀割来割去,一幅小人得志的走路姿势——没忍住娇嗔地啐她一口,叫他别傍大款的胡来,说不定他日一次生与死间的加量就无缝连接的把钱送急救品。 箫飒听到这,怪声笑了一下,如果能用钱救回的命根本是不会丢掉的命,他往后昂了昂脖子,笑的声音像漱口时的一样,让人听了就忍俊不禁,“哈哈哈,起码让我享受一下作为优胜者的幸福,这可是我靠人格魅力赢取的。” 不安的笑声戛然而止,箫飒的意思是说他以前就感受不到幸福和自身中携带有的人格魅力吧!如果得靠一些身外之物才来体会到这些东西,那么这个人会不会尝到甜头,就误入歧途走向不归路呢! 是不是这指的是在纸醉金迷的路上,方可饱览路途上的名山大川,观瞻到美好的时间与恍如隔世的沉醉,再然后是不知归路,最后就成了穷途末路。 她永远不希望箫飒在她的注目中眼睁睁地变成这样的人,即使真的要这样,那也得是她为他铸成的深渊,简单易学就能把他拉回来,或者物极必反就此让他万劫不复,做一个占为己有的千古罪人,不是绝无仅有的。 “哎呀,你为什么不说话了,还用这种天真的眼神看我,我会羞怯的哦!”总的来说,现在的箫飒仍是兴奋的,毕竟预期的零赞助比起现在的金额来说太微不足道,他不是为了钱财高兴,而是为了可支持他走下去的机缘巧合。 但他知道不安在担忧什么,他的淡漠的心终年不变,这个她大可不必顾虑重重,难道一个快奔三的人还会被这点伎俩误导终生了,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世,早早地卷入了一场杀戮的漩涡,并且从此以后不会有机会停止,或许有呢,未来之事也说不定是吧。 意料到自己的眼神太有穿透力,都快要把人看透了, 不安及时收回那清冷的忧郁的眼神,也一同将融化在眼神中的眷恋与迟疑多少撤了回来,怎么能有人用如此神情看人。 箫不安故作镇定地把凌乱的头发撩回耳背,但它们就像稳定不下来的情绪、像千头万绪的开端,从根系上就盘根错节了似的,再也挪不回原位,也无怨无悔。 一双温暖的手像打破暗色的晨曦一般伸过来,有着很浅的香味,到了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在她的耳朵边,将那几根杂乱的头发拨回耳背,让她看上去不那么憔悴和散漫,她确实就这样终止了杂乱的念想。 箫飒控制身体倾侧到一个合理的身位,缓缓地尽可能轻柔地俯下身子,将那性感的嘴巴贴近她的耳朵,嘴角弯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浅浅微笑,薄唇轻言:“我要是变坏了,你还有个绝招的技能,反正我总归是要听你的。” 不安突然被动起来,他温柔体贴的眼神弄得她有些不知所措,眼神四处张望找不到固定的落点或者合适躲避的地方,最后又凝视着他清瘦的面容,他的周身,正有着肉眼可见的光芒,奥妙无穷的能量在他体内翻涌并适时释放,悬浮在被他凝视的人眼神中,令人看起来相当舒服。 “什么妙招?”不安因为思绪混乱,已经忘记了前一秒发生的事,更别说从前日子只留下来为数不多的寄存在记忆百宝箱中的琐碎片段,但像被尘埃蒙尘的白骨,一尘不变。 得知她健忘,箫飒犯起混来,不想告诉他了,欠人家人情不好,“你显然已经忘记了是吗?”语气中带有嘲弄,不安却衷心喜欲罢不能,感觉被吊着胃口是一件值得铭记的高兴的事,不是哀莫大于心死。 稍不注意,不安的两道细细的修眉装模作样地皱着,灵秀的眼睛也闪起身不由己的疑问,她是很想把真相水落石出的样子往后拖延点的,这种欲擒故纵的自我感觉真的特别良好,好过一下子就打破砂锅问到底。 小草的破土而出都能把石头挪开,这个世界上大自然是奇妙的,生物是神奇的,可作为非生物的太阳也都极苦地释放出萌芽状态的热量。 看看来时还高高悬在空中现在正往下极速坠落的太阳,时候也不早了,箫飒用古怪的眼神瞟了她好奇的眼神一眼,忍不住咧嘴大笑。 “好吧,我也不蒙骗你了,喏,”箫飒用手指了指天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指天空,大概无法回去的事情只能指天表示,不安也傻傻地昂起头,随后被依旧炽热的太阳打退,“上次啊,不是请你救赎了皑离的爸爸顾先生嘛!” “哦!”不安的失落全靠这个感叹词表示出来,对自己这样的表现是于心不忍的啊,很快她的嚣张又卷土重来,“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个权利随便浪费掉的,你等着瞧吧,时机成熟了,我又刁钻又峭拔的要求会让你窒息的!” “是吗!”本是用疑问句,箫飒不小心用上了感叹句,为了弥补语法上的错误,他神经兮兮地举起手。 “你想干吗?”这只握久了话筒的有手汗的手实在有太多威胁,不安防备地接连倒退了几步,她甚至没顾得上查看身后有没安全,她倒希望有个石头把自己绊倒,然后被一双来自狗熊的手接住呢! “你以为我想干吗?”这次没错了,说完箫飒就往前逼迫他几步,用拇指与中指摩擦而过,在她的耳边打响一个嘹亮的响指,如己所料,把她吓了一大跳,她差点吓闪了腰。 看到箫飒前仰后合玩了恶作剧似的笑脸,不安怒气冲冲地擂了他胸口一圈,箫飒躬着背握空拳捶着胸膛,希望呼吸能均匀下来。 一拳就被捶岔气,这身段!就是箫飒太弱不禁风,不安丝毫没把他遭受如此重创的根源,归纳为自己那一拳捶得太用力的作用,他的痛苦促成她快乐的源泉,流水淙淙,蔚为壮观。 箫飒望了望周边,绿树成荫,夕阳中凸显幽凉的境遇,神不知鬼不觉他们离崇阴阁已经很远,“那我先回末影人小寨,你们自行回家吧,保重不送!” 往身后扭转的眼神中蹿出了宋护卫的身影和另一个畏畏缩缩的高大身影,宋护卫跟着他们正常,可那个人是谁呢! 正在箫飒努力思考回想时,不安的手挥向他,“嘿,展勉,你怎么还跟着我们?” 展勉的下巴线条很完美,让他有股超尘拔俗的俊逸,他青涩的脸像新鲜的青苹果,夕阳下那层浅浅的粉红不是成熟的标志,泛着难为情的色彩,他低下头显得茫然失措:“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箫飒、箫不安和送护卫的笑声咯咯地响起来,像笑声交响乐,攻击展勉的尊严,让这位老实本分的人无可奈何地苦笑起来。 “好吧,我先走了,拜拜!”箫飒和展勉击了下掌,随即她嘱咐宋护卫,“你要好好把不安带回箫府啊,不然我要你好看!” 脸上的嬉笑忽然深沉下来,他可是一点都不怕箫飒的,“要你管。” “你!”箫飒瞪了他一眼,敢怒不敢言也不想和他讲话,打架又打不过,于是风风火火地走了,有几次险些摔跤,在后面三个没有同情心的笑声中离去,狼狈的身影在分岔路口离去。 箫飒的目的地是那一成不变的末影人小寨,他想他需要应对很多由羡慕嫉妒恨衍生出的招数了,总归不是什么高招,将就清掉。 “对哦~你没走正好,我的东西还放在你那儿!”不安猛省地抬手拍了下侧脑。 宋护卫听到言下之意,从怀中掏出个布包裹,将箫飒的泥塑接过来,狠狠地往里砸,不安警告他小心点,他恶搞地吐出舌头,深刻又呆板。 三个人在晚霞的映衬下,往出口走去,影子被拉得斜斜长长的。 茕茕孑立的箫飒已打起全部精神,扩张所有血管,让自己的霸气充分调度,为应对接下来的灾难做好十二分的充分准备。 他上齿紧紧地咬住下嘴唇,硬着头皮奔向那凄烈但需用真心真诚以待的战场,只有或大或小的眼睛张弛有度。 第275章 智斗二宵小 以前的繁华不值得留念,它们都落在流年的土壤上,人所流连的不过是那些连落花都无言着的情愫,在自我甘愿的腐烂中萌芽。 天空是由始至终那般高远,好像在人类的有生之年中,它都从未被哪双手指轻易拉近,传说中开天辟地的盘古,何日将混沌塞回? 这是个没有义气的世界,它遗弃了太多太多,让人们都在找回中逐渐迷失自我,像一滴渗透开来的墨水能污染一缸水,而连浓稠的墨水都把自我在清水中稀释。 他承认他也在时光的过境中改变太多,无论是对这个瀛寰的态度,还是对自我蛮横的决心,但至少他还勇敢地活着,这点就够了,够证明他进取的拼搏是有效的了。 树叶在日复一日的炎热中恹恹打卷,天边灰灰的红红的晚霞将它们的光彩收回,这样的日子像是过不尽的无穷多的,于是更多的黑暗像是在粉饰着太平,蕴藏了无数多的韶华。 现在是什么季节?箫飒已经在循规蹈矩的日子中遗忘,他想剩下的只是努力中挑选出需要更加努力的季节,追逐那刮过去便不再回来的季风,有的是干燥,有时湿润。 陨落过的美好,像弹指一挥间的映射,像滴滴叩击岩石的清水,将心中最坚固的角落温柔地砸毁,却从不带来某瞬间山崩地裂般的炸裂。不让花过多少珍惜时光的筑造的堤防,轻而易举的就有了能砸死人的塌方,因为时光如水,水应细细回味。 林荫小道一点也不不空空如也的,有部分的野草长得齐腰深,有的部分的高度能逼近两米,一路上,快无聊死了的箫飒就伸出双臂,左右两边的草一起扫。 这种闲情雅兴,大概也就这种日落西山荒凉的时候能被激发,越往里走这儿的树叶间隙不大,天空灰蒙蒙一片,凭借肉眼还不能看清天上的局势。 也不知道拐过几个角,箫飒得以来到开阔地,这里风景秀丽,今天美好的心情也可以陶冶陶冶,他想先在这儿晾会儿,看看风景盼天黑,然后就回去发奋图强吧! 他慵懒地往林中的空地中,专门挑选草多的道路走,倒是不怕毒蛇野虫,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怎能还被这些小菜一碟的东西吓倒。 但是他这样贸贸然地走茂盛的草地,让躲在暗处的某个人懊悔无及,他巴不得箫飒走那些浅草地,到时候他临时赶工的奇技淫巧才能起效,不走也没关系,因为他还留有后招。 前面即将踏足的地方有风吹草动的痕迹,就是人为动作过,箫飒仅是发现了但没有多去刨根挖底,一个不留神人就一溜烟消失在地面。 “啊!”箫飒犀利地惨叫一声,脚像踩到浮云上面,身体一下子面朝黄土倒下失重,整个人都不好了,病殃殃的脸色唰地就上了一层草木漆。 喘气声和心跳声一样强烈,仿佛在强调人该镇静,有没吃兴奋剂咯,他眼睁睁地看到,自己快倒下去的土地上,插满了大小不一的削尖了头的竹竿,要是脸一触到还非得毁容不可呢! 幸好挖洞的人偷工减料,这只能算个半挖的地洞,由于时间来不及,人工又不够,而箫飒倒下去的身为不是垂直,刚好是横着,陷阱的直径不大。 箫飒手过头顶,手和脚刚好抵住两边,九死一生忽然逆转过来,他觉得现在呼吸的空气清新多了,兰心蕙性般的清幽。 手先转个弯,一个翻身仗,箫飒双脚叉开得很大,踩住没有安插竹签的裸地逃过一劫。 他走近点俯下身子看,只见竹签的尖端还抹有黑色粘稠物质,他认得出这是什么,能在五分钟内致人死命的挥发性毒液,有黑雾状的挥发物正往外界扩散蔓延,一旦触到边立刻毒发身亡,送医救治一般来不及,再说这地方有谁有事没事赶来,五分钟就休克死了。 想想又觉得很恼火,箫飒用眼神抓住周边的轻微运动,发现有个惊慌失措的人躲在树干后面鬼鬼祟祟,他试着吼了一嗓子,那人不由分说撒腿就跑,一看就是做贼心虚,手段这么心狠手辣的人,他不知道除了狐星或二狼子中的某个还能有谁,小孩子必定总爱干点不正经事。 箫飒想去追的,可是料想他人早有预谋,得不到手的,兀自收回手脚,这还有多处被动过手脚的地方,与他刚才触发的机关隐蔽的效果相等,看样子那人手脚挺快,有万全之策了啊! 都是用枯枝横竖摆两道,踩上去呱啦一声,人就会以为脚骨裂了,再上面是做隐蔽措施的枯叶,极简易的陷阱却能轻取人的性命,箫飒可不行为因自己被他的敌对而害到不明就里的过路人,这相当于是他顶着间接吓人的名号。 箫飒呼呼大喘气,不明觉厉,一个一个拆着实是不容易的,这王八蛋羔子不学好,他一直认为,北岸和西岸出来的小年轻全是混蛋。 狐星和二狼子都不是异魂,这些名字听起来霸气,但都是他们给自个取的外号。 一听名字能猜个八九成,他想这陷阱兴许是二狼子做的,兴许是他东有了某方面有天赋的坟术,能一招倔一个大坑,因此能把这好好的平地掘得像外星球表面,若不是如此那要逆天了! 真难想象那人的手有多厉害,简直像天生长了一个挖掘手,不然这草地怎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刨得坑坑洼洼。 而狐星,听起来就是个生性多疑的狐朋狗友,长得一双狐狸眼比憨厚的他来说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二狼子挖土的点子说不定还是老奸巨猾的他唆使干的呢,干得漂亮啊! 要是被他抓到,箫飒吐了口阴险的气体,用力把拳头一擂一方,做出稳操胜券的样子,把他们生吞活剥,让他们好看,让他们流星火雨,最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这样可以大得人心,寨里的人们他们都没少歪主意,专门到处搞破坏,而且破坏力极大,几乎是来无影去无踪。 任谁也无从说起这两个小徒是怎么功成身退的,甚至能想象这两只猛兽为所欲为时的兴奋,当人们知道什么被他们动过时那是为时已晚亡羊补牢,不知哪儿悟来的或是天性使然的奇技淫巧令人抓心挠肝。 箫飒忙好一系列后,手背擦着汗回过头一看,嘴唇的抖动明显加快,十几个坑啊,要把草丛毁了,反正最新出现的专门挖地的异种大田鼠,又不是自己,把地祸害成这样千疮百孔的,扪心自问也不是自己,他想来也在这里待不下去了,还是走吧! 一条道走到黑,回去的危机重重的路上,箫飒避过了很多能把人倒吊到树上,致人脑袋充血而死亡的套索陷阱,是那种越挣脱就将人绑得越紧的活结,死也不能死成个憋紫脸,窝囊。 除此之外,各种怪模怪样的土着人似的陷阱更是层出不穷,箫飒这一路愁肠百结,走得也是心酸历程,谁在近一千米的路上,拆掉过一百个陷阱。 这两个险恶的家伙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时不时还要把杀人的罪名嫁祸给他,没办法,箫飒苦不堪言啊,还得把可能伤害到别人的陷阱拆了,万一到时候老天爷让他遭受天谴那可不好玩。 还有一些弩被线牵住,箫飒有可能走一步能触发三个连发,他索性一闪躲,弓箭都射穿了树干,吓得他那叫魂飞魄散。 还有一些专门空袭撞人到底树桩,也被他们玩得风生水起。为什么总拿猎杀动物的方法对付我,为什么总想弄我于死地,我又不是野林子里可供随便打猎的猎物,没天理。 此时箫飒脑子里又有个很孬的想法,这两个人这么精明,并且能在两刻钟内快手快脚不慌不忙地铺设好数量庞大的陷阱,还不被老鼠夹夹住把自己射成刺猬,身手之敏捷了不得,可能他都要忍不住去登门拜访偷师学艺了吧! 广大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大,一百多种陷阱压根不重样,箫飒拆得也是心累,仿佛在当拆弹专家拆地雷,不小心就爆,不过还好他们没向皑离要个炸弹耍耍,炸弹超人,那还了得。 最后一个完成,箫飒摇摇头,啼笑皆非,他们还真是可亲可敬,把克勤克俭的杀人陷阱闹得花样翻新,祖国不清他们这两位陷阱大师去研制抗击起义军的机关真是屈才。 一棵树下,收集箫飒清除掉的所有各类陷阱,一眼望去,那是一座小山,身临其境颇为壮观,那种不可思议对我感受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用两只快变成青蛙的大眼睛就很可以说明一切。 这两个人功夫是了得,但一个人的本领若是用错地方,那必定会祸害一方,像雨不落到旱地偏要落到湿润的地方,是对两处都不太好的。 他们干过的最小的事是上房揭瓦,可背后牵扯出来的是件大事,一间房的屋顶都变成全敞开式的天窗,只剩房梁七零八落的赤裸着,显得格外萧条,将里面的景物全裸露,两个人直流鼻血,没想到莫名就这样。 里面一个洗澡中的女高等末影人,被他们无意中偷窥到了她千娇百媚胴体的举动,可谓是当场就上蹿下跳。 当时她从浴缸起身,更让他们看了个精光,那时候还可以碰水的,后来受不了如此屈辱的她,干脆自戕溺水,这儿的生死随心所欲没人管。 这件事被末影人小寨的人津津乐道了很多天,同时也痛惜一个亭亭玉立的没人就这样在身边陨落,罪过罪过,真是头痛欲裂啊! 这两人个名目繁多花巧鬼点子多着呢,他们往往以小显博大精深,他们曾给一个娘娘腔的所有衣服绘画绣花,让这个人高兴得手舞足蹈,欢欣鼓舞。 他们曾给一个身体虚弱的青年在寒冷的夜晚开窗通风,这个人虽看上去是青年人,但他的年龄预估有两千多岁,是个名副其实的糟老头,这晚上一受冷风,哪里受的了如此折磨,当晚就发高烧,卧床三个月也不见有所好转。 最终他花掉去年所有的赞助费买回这条老命,原本很深的道行,都被这一阵风硬生生刮走,仿佛连他的奇经八脉、连他的花花肠子、连他的仙骨都一并拔了去,总之他意志消沉,很快就临危受命死了。 不少人困苦欲死惨死在他们的手下,他们的初衷就是耍耍人,可一不小心误入藕花深处,觉得杀人还挺有趣哦,凡事都猖狂的撅根拔起,花样年华哎呀! 夜晚他俩佶的嗷嗷乱叫闹得人心惶惶,不少人对他们的行为气急败坏,但又苦于这两人的狡猾和精明而拿他们没办法,据说他们都是被药水养大的,平时练功也很发愤图强,好学上进就是秉性不好,他们联手住在一块,晚上十二小时轮流站岗,可以说无一人能近他们身,治标不治本换汤不换药,思前想后无计可施,也只能将子无怒。 他们精通奇门遁甲,他们时而凤冠霞帔装新娘子骗人,时而白发笼钟装疯卖傻,时而去桥头扔进鞋子叫人捡回来给他们穿上,简直是侮辱历史,智勇双全的强盗鼎盛得不得了,可怕啊可怕! 没少干揭天拔天的行径,很多人对他们是切齿痛恨,可悲是嚢謦粮绝,不过早间他们于此地称王称霸,胆敢在这个地方欺行霸市,不让你们点颜色瞧瞧,你当这是你老家啊! 如果非要送给他们一幅鸟瞰图,那只能说熊孩子你们了不起,一只小麻雀还给我五脏俱全,空间那么狭小,你(装)什么(装)。 能人巧士都不爱去搭理他们,对于寨上大多数人来说,他们虽然恐怖但投机分子不至于构成威胁,有些于心不忍的人想多找几个人组成一个联盟,将这魔鬼用分界线彻底隔开,可大家始终功亏一篑,因为没多少人敢打扰他们,要是被打得七荤八素,那可就得不偿失小命难保咯。 第276章 智斗二宵小(二) 想到这,箫飒不禁心旌摇曳,他又是心知肚明的一个人,他们不愿去制裁那两个孩子,完全因为他们做的坏事有可圈可点之处,他们若是鸠占鹊巢位极人臣了,全部注意力用在公敌身上,就没有人打他们的歪主意,他们是唯利是图的人当然不会去阴阳阻隔,巴不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天底下不是最厉害的人去杀人放火,那么那些武功卓绝的人必然能坐吃山空下去,这不是自甘堕落,是将那好功夺利之人为他们所用,拔刀相助是帮助他们借刀杀人,冥冥之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已是这个魔幻世界的主流和大格局,势力不断割裂也隔不开背后之人的位高权重。 背后无人主使或怂恿的人是最叫人头疼的,他们意气用事,会不定时的袭击人,完全没有背后能牵扯出主谋的人的平心静气,以待随时等待吩咐的束缚。 走出林子的时候天已经模糊,踩着地面铺着的厚厚一层枯枝烂叶,发出清爽的脚步声,箫飒小心翼翼地走进小寨大门,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慌都要让他的底线坍塌到无极限了。 他远远地看过去,面积不大不小的小寨上空铺满了很多绚烂的色彩,为单调而贫乏的天空上了不少的颜料,那都是他们使出的五花八门的坟术,当然有色彩的一定有将招数结合岚气,而其他屋顶上没有色彩只有气旋的房子,必然是那些还没能好好控制或者根本不知道岚气所为何物的人。 这天累得像只狗,能一手遮天的人身体也扛不住这般困倦,箫飒自认为积劳成疾,躺在床上闭上眼两秒就能睡觉,而且整晚不做梦到明日太阳晒屁股,他兴许来没想到他的噩梦将就此开展。 走过草甸,走过几道小白玉桥,除了真的有活源消息的场所,这桥起的大半作用是装饰,如果草地上太空荡会让寂寥剧增,但在仿佛是河道上方的地方搭建一条小桥,那是赏心悦目的。 夜晚确认附近安全后他还经常走动到这里,身体弓着手搭在桥边看绝美的星空,心中苦厄的感受就没那么强烈,他更喜欢背靠着栏杆,手肘也折叠着曲在栏杆上,将身体重心往后面压,也不怕摔倒到底感觉很好,抬头仰望寒星冷月的感觉很好,花白的月光泼洒到大地上,遭遇降温凝结成熟就为小草铺上曾闪着银光的地毯。 冷月如霜,霜降草尖。 这时昏暗的天空压在头顶,像只气鼓鼓的黑风袋子,一戳就是泻出很大气体,四周黑漆漆的,能借助明亮的月光看清移动的影子。 今晚的月亮看起来不会太明亮,是个毛月亮,由于气象现象导致的现象,有月亮但是被什么东西罩住了似的,朦朦胧胧的浅黄色,像有块明黄色的毛玻璃,把她与这个危险的世界隔绝开来,放置到那个绝对安全的空间,任其自生自灭,像这个世界的大多数孤儿。 无论如何,箫飒今天没有心情观看,说是地狱大多数人是无父无母无兄长孤苦伶仃的孤儿,可眼下身边认识的很多人中都是有亲情哺育的,皑离、南妮和远走的白茧蝶等,虽然他们的下落或多或少都不明朗,但起码是拥有过。 因为曾经拥有过,所以倍感荣幸,比上那些拼尽全力却从来不曾把各种亲切的称呼喊出口的人来说,这好上太多。 不一会儿,箫飒就走上缝隙中生满青苔和杂草的甬石路,黑夜里能看到这些茁壮成长的植物的虚影,这里环境的清幽和空气的新鲜程度令人折服,他最讨厌的是下雨天,地面湿湿滑滑的,有时出趟门得换五六套衣服,那不叫衰还有什么能与其叫板。 还好,走到家门口都没发生异常,他开心无比,心说大概这两个人的招都使在林子中,到这里也就江郎才尽断了片,担心什么凶吉未卜、血溅五步。 抬头看天色,比之前更暗淡了些,像把一根能搅动天地的粗木棍子,把天空这盘稀泥给搅和浑浊了,颜色那叫一个淤泥重彩,简直是把多年珍藏的污泥将天污染了,眼看可以开个酱油铺,不祥之兆啊。 家门被撬开了,为了预防万一,箫飒轻轻推开家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里面暗洞洞的,现在他是被这两个杀红眼的人看上了,一个装了面粉的头套,直接从门的夹缝里落下来砸他头上,他现今是白毛男。 黑暗中,不是人为制造的微小动静都能把人吓个半死,这不箫飒赶紧鸡飞狗跳起来,把那皮袋从头上取下来扔走,刚嘟囔着这些人估计的角度真精准看来没少摸牌时,落到地上的皮袋子好像立刻被什么夹住了,听声音像是老鼠夹。 不过对他还算不错的,因为之前有个人用同样的方法被他们往头上浇油,接着一个火折子扔过来,远水救不了近火他那个当场就被烧成一堆黑骨。 箫飒也不知道那个地方有哪个地方没有老鼠夹,站在原地急的团团转,他急中生智,用手心的吸力将桌面一盏三角灯吸附到手中,用手指往上一打响指就点着了,看来这是到了合理利用出神入化的境界。 箫飒提着明亮但涉及范围小的三角灯往四处地面一照,这是不照不知道一照下一跳,他只要在伸腿往前一步,便是排山倒海般袭入视角和脚底的香蕉皮西瓜翠衣,那堪称起到杀害密集恐惧症人士的模范带头作用。 他之前猜想的老鼠夹也不是老鼠夹,是比它大了几十倍锃光瓦亮的狗头铡,箫飒僵在原地妈呀妈的不要太横的叫,不用点火直接来发目光如炬,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若他一开始就误入歧途也不知道死多少回来,今天的赞助那相当于白拉。 狗头铡在非人力的抬举下仍然开着嘴巴,好像加大版的冷血剪刀鸟,当箫飒认认真真查看时就发现了其中的奥妙与端倪,量他们也没有能控制那么多物体,让它们打开后不受重力影响静止不动的本领。 他看到几百具光芒四射的铁刃都被细线围上一圈,另一端的线头斜拉上房梁,那里有条更粗的牛皮绳,所有分支的细线都在那里捆绑与牛皮绳连在一块。 一个铡刀几十斤重,真不知谁出的鬼点子,十分给自己长缺德,消耗能量如此巨大的体力活,必然得把他们累跪下。 说这狗头铡的刀刃要么是缺的钝的,不然不可能不把细线斩断,又或者这细线的质量不错,可以回收起来轻装简从下海钓大鱼,他倾向后者就这样说定了。 这有点悬疑的色彩,让心血脉喷张,热血在体内翻涌,不断冲刷层层面面爱挑战刺激的自主性细胞,箫飒的微笑是掩饰不住的,糊里糊涂当上大侦探,气势得足。 这样的构造,说明了很多箫飒不能轻易去尝试的东西,如若他踩到香蕉皮上,脚一大滑滑到某处狗头铡上,细线受力一断他身体某部位就将不保,或者说性命难保。 狗头铡排列密集而无规律,控制狗头铡们开合的线在一块,一根受到牵拉往下压,其他绑得松松的必定会瞬间绷直再断裂,说恶劣点,身体当场就被碎尸万段,只可以这种来自古钱圣人才干得出来的事,今日恐怕难得一见。 箫飒把三角灯放到地上,他动手去拨开部分香蕉皮,定睛一看,防不胜防地发现这下面还涂了一层润滑油,又是不堪设想的一点,那还是不能踩着过去,他果断放弃进入深处的想法,哭死。 他擦了擦涂了层厚重白粉的脸,可是不希望被人叫做小白脸,出门外捡了块尖头锋锐酷似长矛头的石子,走回来将石头往近手一条细线上扭动手脖子一割,毫不费力的割断了。 还没听到厚刀片下台的声音,他就感觉到周围流动的空气突然一紧绷,数量众多的细线一绷紧,空气会受到瞬间的影响和涉猎。 是意料中事,空气快拉扯到极限了,突然被什么力量打破了似的,又滚滚流动起来,而同时发生的还有一件大事情,所有狗头铡通通同时落到闸台里,那雷击在耳边般轰鸣的响声让箫飒恶心和头晕,似一种古老的乐器突然断弦,由悠扬的乐声转变到那声聒噪的坏声,顷刻间人体应对剧变事物的水平达到了上限,最终还是没能挽留住,箫飒跪到地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他忘了把耳朵捂住,也忘了屏住呼吸,棋差一着。 但没睡几秒,他就晃晃脑袋振作起来,刀口和落点肯定放了什么迷人心志的药,刀起刀落间惯例把药粉扬到了空气中,他抓紧时间冲出那个被毒气污染的房子。 箫飒把提出来照明用的三角灯往地方随意丢开,人就跪在草地上止不住恶心的呕吐,把胃里的东西倒腾出来就干呕,这样一来他更加饥饿,连晚饭都没老吃,他看到家石屋附近的那张桌子上放着有配餐,可他却没有去动动的想法,一是刚呕吐胃里难受,二是谁能料到他们有没有动过手脚,算是见识到招惹他们是多大的祸事,早知道就不要拉那么多赞助了,遭人眼红,忍不住想骂人,他妈的。 直到现在仍耳鸣得厉害,所有重器刹那间砸下去铿锵出的声音 能比得上鹰击长空发出的嗷鸣的几倍之响,而且是猝不及防的、出人意料的突然的一声,仿佛一下子刀的魂魄横扫进他的耳朵,在大脑里横冲直撞,像一把锋利锃亮的镰刀在金黄的麦浪里扫荡,切断了他聆听外界的所有神经。 箫飒摸着脑袋,脖子僵得硬,连心跳都像打雷一样。 第277章 智斗二宵小(三) 耳鸣减轻,猫头鹰的叫声逐渐由窸窣转为清晰,眩晕的状态也有效缓轻,坐了会儿恢复力气,箫飒就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脏东西,看来不可小瞧他们,他们的看头大有文章,兴许可以写本地狱上下五千年的陷阱编年记。 他动用探知,很确定附近几百米的范围内没有人,看来他们没在监视自己,也没什么后续威胁,他想他们肯定喝酒庆祝去了,他们就没想过计谋会失败,事实如此。 这个生满狗头铡的房子,箫飒是再也不想进去了,非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每间年代久远年限不同的石屋矗立在不同地点,一般都相隔得比较远,由箫飒的石屋到达那两人的石屋,大概只要两刻钟,他不顾身体上的饥肠辘辘,回到石屋把那门板拆成两半就气势汹汹地背着,精神饱满地向他们相邻的两座石屋走去。 一路上静悄悄的,偶尔间歇性响起一两声虫叫,它们叫得起劲极了,正在气头上的箫飒朝草丛中咧了咧嘴,他日他必要买点毒药撒到草坪上,让母的全死光光,看你们这些公的往哪里去嚣张。 两栋不算陈旧的新石屋尽在眼前,箫飒透过打开的木窗,看到烛光下两个得意洋洋的身姿,即使看不到真人,也可断定他们是在举办一场庆功宴。 两个被光照放大的影子前仰后合着,另一栋房子则门窗紧锁,看来有好一段时间那房子的主人不会进去,那是二狼子的家,他正在喝酒助兴呢! 好啊,我受罪的时候,你们在这给我喝酒,走着瞧!箫飒双手将两片悬空搬来的木板往地上重重一放,发出中等大小的声音,又在静谧月色的渲染下变得极容易察觉。 屋内耳人的影子平稳下来,只剩一个脑袋转来转去,他们显然机动地听见了这声,箫飒听不到他们说话,只是一会儿狐星就走到窗口来左右相看,那狐狸眼的眼睛闪出几下红光,看到没什么后就跟二狼子说了句没事,两个人又继续行酒令,就是两个人也玩得不亦乐乎。 知道放木板动静太大,吵到了他们的箫飒,这时正躲在一棵大树下调整呼吸,要是这么快被发现,那可就不好玩了。 俯下上半身匍匐般走到近处,箫飒刚想看看他们在干什么,却是看见二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听他们轻蔑的三言两语,猜他们还想趁休息前去整蛊人。 两人连灯都没灭就一前一后走出了屋,大门关合间像上演了一场灯光秀,忽然亮起来又迅速灭掉,可能是喝多酒戒备心不高,箫飒一路他们也没被发现。 就有时,跟踪他们的人踩到枯枝发出折裂声,他们才会竖起耳朵警觉起来,随意看看又回归那走路东倒西歪的样子,扶着吃撑了的肚子,看上去像两个十天十没吃饭的乞丐。 箫飒看到他们大摇大摆地来到一个不认识的末影人的菜地,将里面的蔬菜鲜花灯乱糟糟地糟蹋一遍,将用脚踩不坏的东西连根拔起扔土埂上,又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离去。 他想这个人一定酷爱栽培东西,不然大家都在努力修炼,他怎么就闲情逸致种菜呢! 主人没有发现,看到残败的绿色食品,箫飒感到梗概和敌忾,但不想下手从中作梗,不插手他们与他人之间的硝烟。 不是他们来时的路,不是从来时的方向离开,大忙人两个大概还没玩够,约摸出他们没那么快收手,箫飒没那强烈的好奇心不想跟去看,就捉摸着趁他们回去前把自己想办的事做好。 说干就干,箫飒回来之后,先把那两块木板拖回到二狼子家的后门口,之后从狐星家顺出把铁锹,这地狱有的是不好,比如说生活中大小事情不能方方面面用坟术办到,大多数事情还得亲力亲为。 他们家后院不足一百米就是条大河,河水不深但也不浅,人是能淹死的,他今天要彻底扭转这儿风水好的局面,让你大门不朝河,就让你们风水背。 动铁锹是为了把二狼子家后门的斜坡草坪清理出一条泥道,箫飒花了很长时间做这件事,两块木板刚还能挤下裸地,到后来累得大汗淋漓,不过工作还没干完,他看到他们还没回来后又拿出个水盆在河里取水,把水从头灌到尾,让泥地尽可能湿滑。 窗户关死,木板就摆在后门门口,在登上木板之前是几块香蕉皮,放在他们保准会踩到的地方,即使是神人反应能力也没这么快。 干完这些,箫飒趾高气昂地走进狐星的房子,拍拍脏兮兮的手,挑他们吃剩的东西吃,他们吃过的就不怕下毒吧! 吃了没几口,箫飒就听见匆忙的脚步声和粗鲁的谈话,没多想,捧了盘花生米出去大快朵颐,他没走多远,就在狐星家与二狼子家中间的过道,忙抓了几口吃的。 出来前,箫飒还特地从他们的衣橱挑了件平日里他们装神弄鬼时经常穿的白衣,并把帽子戴上,趁着还有时间,继续吃。 两个人勾肩搭背地坐在桌子前,又开始倒酒喝,还好这酒纯度不是很高,不至于让他们在桌前就喝得烂泥,让他们有机会玩点始料未及的刺激。 “那我们明天是去那姓箫的收尸吗?”二狼子傻愣愣地问。 “收什么收,让他就在那腐烂,长满蛆虫,把它们养肥了,我们就吃。”狐星气冲冲地说,提起筷子作势打他,没想到这个笨伢子还有那个爱心照顾死人。 气得牙哆嗦,站在外面的箫飒踢了墙根一脚,这世道差点儿没把石头踢烂。 狐星把筷子往桌子上点了一周,仍是没有看见想吃吃的花生米,他问二狼子哪里吃了,他也摇摇头说不知道,两个人一同走出去的难道他回来偷吃过不成,说罢两人怂包样看了眼黑色的窗外,屋子瞬间低气压,心里有点发悚。 火上浇油这是爆炒,箫飒动动嘴巴用叩击弄出点跪地鬼哭狼嚎的调,吓得他们面目全非一愣一愣的,到现在他还没有打算结束,趁二人酒劲被吓醒得差不多了,披着一袭白衣加黑衣之身的箫飒,从窗口飘过来飘过去。 “你看,那是什么!” 二狼子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手指魂不守舍地指着窗外。 狐星随即掉头看向窗外,没看见什么,被人嘲弄的愤恨在脸上堆积,但看到二狼子那手指放在颤抖的唇边的惊悚样子又不像是假的,故而失声大笑,又掉头看了一次,这次让他逮着个正形,笑脸逐渐僵化,踢开椅子就慌慌忙忙地站了起来,手把碗弄到地上,摔得噼里啪啦响。 此时箫飒很想大笑,但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大事业憋住笑意,他想人终是怕不明物体的,正谓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人又是会吓死人的,可见做了那么多坏事的二人心情有多糟糕。 这狐星是个聪明人,他想走到窗台来好好侦探,凭他与生俱来的多疑性格,他已经往有人假扮的路上怀疑。 就在他起身的时候,二狼子忽然一手抓着档子,一手抓住他刚过去的胳膊,脸上表情真是阴晴不定的说,他尿裤子了。 狐星当即暴跳如,骂他我该说你什么好,这么点破事,就被吓尿了,你以后出去别说我是你兄弟,哪里有你这样不害臊的人。 二狼子一脸委屈相,看了眼空荡荡的窗外,可怜巴巴地恳请狐星陪他到他那暗无天日的房子去换身衣服。 他哪里肯呐,但终究闹不过二狼子的抵赖,起身和他出门一同走向旁边的石屋换衣服,两个人走到黑暗时都恐慌地看看周边,一个是明着害怕,一个是暗中生怯。 本来初衷是想扮鬼把他们吓住往这边引,哪知这狐星不上道,还想来拆穿他的把戏,多亏了临时东窗事发的二狼子弄巧成拙帮助了他。 二人进了门就把门死死闩上,二狼子进卧室换衣服的时候,狐星就坐在起居室的光亮前猫着腰四处查看,这里的窗户早被箫飒动过手脚,他也没想着打开通风,起码关着窗户能给人更大的安全感。 脱掉白衣,箫飒来到二狼子家门口,上了把重重的铁锁,把他们囚禁在里面,由此可看他们要想出去就只有走后门这一个选择项,到时候让他们后悔莫及的事情不发生也得发生,想到这箫飒便是高兴不已。 二狼子从卧室出来,正准备和狐星打句招呼,忽然窗户响起了敲窗的咚咚声,有规律有节奏,胆小如鼠的二狼子一听到倏忽就给跪下了,浑身不寒而栗。 狐星头皮扎满了针似的,动一下就牵扯出发麻,但他必须在一个弱者面前表现出足够的担当,他拉开打战的双腿往响声的窗口靠了靠,想打开来看看,这时响声突然改到后边传来,是转移到对面的窗户。 火力全开,箫飒已掌控全局,他就不信这两个毛小子不害怕。 第278章 智斗二宵小(四) “有鬼啊,我们出去吧!”对于一个处在极端害怕之中的人,想来只有大叫才能暂时化解他的无助,总以为这场较量是比谁制造出来的声音大。 看到往门外直冲的二狼子,狐星怕他跑出去后惹出什么事端,只好跟了上去,第一个人打不开门,两个人合力照样打不开,这下他们的心神都恍惚了。 狐星先一步反应过来,几步就迈到窗边,惶惑地发现窗门紧闭,心中的惧怕茁壮成长,茫然无措地站立。 二狼子不去看另一扇窗户,既然一扇窗是这样,他就料到那扇也是如此,没那个功夫去做那事,几个箭步就冲到了后门,往里拉了拉,发现这儿没被锁上,心中不由得又大悲转为大喜,忙呼朋引伴过来。 两个人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把往里一拉,门重重地摔倒墙上,力度之大门居然碎了,就差没感动得哭出泪水,洗洗那肮脏的脸蛋和抚慰受伤的心灵。 大功告成的箫飒,正坐在一边笑嘻嘻地等待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天大趣事,对于他们来说将会是一场倒了八辈子霉祸不单行的横祸。 触够了霉头,以后就没能耐闯祸。行为恶劣到了极致的人,是面对现实手足无措的废物。 两个人还沉浸在获救中无尽的喜悦,他们谢天谢地地走出来,丝毫不知道他们的落步面临着多大的风险,几乎可以改变他们的命运。 是胆大心不细的狐星先踩到香蕉皮,为了救命一把抓住二狼子,他也正要踩到滑溜溜的香蕉皮,被狐星局促一抓也重心前倾往香蕉皮上一踏,两人你来我往滑行一小段石路,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面倒在两块木板上。 听到那连续的两声“乓”,箫飒就知道他们鼻梁骨断裂,肯定是破相了,那还有多难看,这两个长得白净的人,几乎要抱憾终身,他不置可否地摇摇头,现状难以改变。 在这个茹毛饮血的时代,每个人都让自己面目全非过,那至少得还击他一次破相。 两个人坐在放置在泥坡上木板上,不住地往下滑,他们缩着脖子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对这次滑行感到震惊,坐在木板上,像坐在扬帆起航的船上随波逐流,但这里分明是旱地不是小河。 在斜坡与河道间有二十多厘米的地方箫飒没动手脚,两个人的木板滑到哪里,撞了一下路面不能前进,惯性止不住,于是木板后面翘起来一下,紧接着两个人飞起来,噗通入水,木板还留在地面。 这一切太巧合巧妙,狐星意识到有人耍他们,不过这回顾太晚,他已然被呛了几口水,现在打催魂液过去少说有三个多月,水的极限渗入大张的毛孔,让两人像海绵一样吸足水,魂不附体似的越来越难受。 又没脱困的办法马上就要活生生被水淹死,想到昔日害人不浅,他和二狼子就都想到了报应二字,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他们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没有脱身的方法,或许他们干过不少坏事,但他们本心不坏。 这就自相矛盾了,箫飒也实在想不到本心不坏的人,为什么做了这么多错事还能逍遥法外? 高等末影人不能在水里待上太久,眼看这两个人游不了泳,箫飒跑回狐星的房子讲他们捞鱼用的抄网提出了,扛麻袋一样驮在肩上晃晃荡荡地向下冲,关键时刻当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雄。 “嘿,两位好,需不需要我这个救世主来拯救你们?”箫飒在河岸边悠闲自在地踱来踱去,有的人活着是死,有的人死了却活着,这分明是诈尸,有时天空黑暗了却放光明,有时天白白的却无比浑浊,这又是哪门子离奇大宗案。 答非所问,他们的脑子里已无暇顾及去思考这个富有哲理性的问题,当然频频点头,这是哑巴也通用的语言。有时信以为真的救世主,不过是个稀有物种,一瞬间就能变态为杀人狂魔,为了救赎某些人而开展大面积杀戮。 “那好,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这叫把握时机,趁虚而入,先入为主。 当初手下的冤大头是个宾至如归的人了,二人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那就给他赏脸,上别说几个就是几百个几千个星星那么多个都答应,去再反悔也不迟。 两个人漂浮在水中,耳朵时冷时热,脑门时淹没时浮现,他们的目光散漫而魔幻,他们的脸煞白而冰冷,像逆光的光明打在那儿,他们上下排牙齿拼个你死我不活,手拼命凫水也无济于事,越慌乱越脱不了罪。 “你们不确定不否定,那我全当你们答应。”看他们狼狈的样子也是说不出话来的, 否则不被呛死不成仁,箫飒心想自己还没用激将法呢,就这么快折服了,他兴致高涨愉快地说:“那好,我提的要求是这些:从此以后你们不许再踏足我的地盘,你们的房子归为我,我的破烂陷阱房子就送给你们好了,千万记住我的大恩大德,其次你们不许再祸害私人所有的东西,被我看见格杀勿论。” 他们一点儿也不喜欢箫飒说话的命令调调,可现在受人牵制,附近也没有可施以援手的人,不服软不行,螃蟹的新壳都得有个从柔软到坚硬的过渡期。 只见他们拼命划水,显然是答应了这点,得知有救情绪一亢奋,人就人仰马翻鸡犬升天起来,箫飒会心地笑笑,是他们日后的日子不好过,吃口水胃里就菌群失调啊! 不想闹到害人死伤,用抄网将两个快要爆炸的人抄回来,别提箫飒多扬眉吐气了,一阵风吹来,那是别人享受不了的金风玉露。 只有在窘迫中顽强过的人,当有能力傲视天地,就能体会到螳臂当车不是怪力乱神。 这两个人在地上驴打滚,像是两只身上爬满了跳蚤的大型畜生,披头散发天雷地火得仿佛脱离了尘世,不,应该称之为苦海。 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若再在水中待一会儿他们的身体不然遭受大灾难,他们的鼻息长出短近,像是憋了十分钟没呼吸,大脑皮层龟裂,一片片脱落,卸走嚣张的本色。 想起不久前跟人说话还仰着头手滑过鼻子、往人身上指的目无法纪无法无天的小少年,箫飒的情绪便格外清素,一个孤傲多时的人,要欺负比公敌才能暴刷存在感。 他们在地上打滚,大口地大口地呼吸,狂喘,急促得脖子宛如抽筋,不明觉厉,箫飒知道他们是什么贞洁烈女被禽兽侵扰般的感受,历经三个月肌体鬼使神差的重组,水碰久了就会钻进不经体循环的细胞里,造成大面积的水肿,就像表皮溃烂,全面刷了一层消毒液,被小乳猪似的串起来挂在火上炙烤,还烤得滋滋冒响,激发出欲拒还迎的原始兽欲,放浪形骸的叫,任其有三头六臂还是铜头铁臂,都抵不过那如饥似渴的无可奈何的呻吟。 很快他们体内的水便消肿了,无厘头赖账,把箫飒当作透明人,就好像之前的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一样,他问他们人五人六的,总该不会小人毁约吧! 流动的河水敲击岩石,在悄寂的氛围中发出轻快的叮咚声,听了身心放松惬意不极,波澜出一幅壮丽的景象,一切裹在一团柔和的瑰丽安详里,河面上漂着流动的银色领片,闪闪放着光辉。 谁知他们搬出三侠五义理直气壮地嚷嚷,说箫飒是个蛮横人,不践行一个君子该持有的尊严,反而暗地里下套暗算人,小人难养,他们切勿有半点悲悯之心,不走他罪恶的路线是为替天行道。 降妖除魔替天行道?箫飒听到这几句话肺快要笑炸了,他没说他们就好了,还搁这装疯卖傻贼喊捉贼,有这样搞事情的人吗? 不管怎样他们死乞白赖,拒绝收纳过他的要求,这又不是什么天地灵气是吧,这又不是什么日月晶采是吧,这年头又没有司法见证人是吧,天时地利人都不和,有什么能够威胁人服从要求,他们头一歪就死不承认。 箫飒侧身张着嘴大口呼吸,回过头指着在地面摸爬滚打好一番的两人,肯定是没折腾狗,似乎遗忘了刚才是怎样手忙脚乱抓住抄网出来了的,真后悔没掂着网兜像挑出不要的小鱼猛摔回小河养肥养大点。 他们没缓过劲前,箫飒上前擒住二人的领子将他们拖回到浅水区域跑着,说是等答应才放二人走。 上回手脚都泡得发白,这回二人遇着水就像遇见了鬼,跪在水面慌了神,抱住箫飒大腿打退堂鼓,口中直说我认我认。 二者内容情节片段性忘了,请箫飒从头到尾念一遍,他看这确定是两个昏庸无道的小毛孩罢了,和他们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对付野蛮人就要用野蛮人那招。 好吧,箫飒再一次把湿哒哒的他们俩拎回草地,每每如水他们的体力就会消减些后来他们自己也料到这点,愿赌服输。 走到某段路途,会被山体滑坡或是雪崩或是地陷围成困境,零落的方向,不知前路的退路,都消失在茫茫的时间的长河,一点点将世界沉没,逼的人只能上蹿下跳。 看他们那不服气的样,想起诡计多端的狐星问过要求是什么,箫飒蹲下来,字正腔圆地复述一遍。 “不行,不行!”他们跪在地上咳嗽,咳出不少积水,迅速被草地吸收,那速率和他们的赖账能力是相当的。 这次可没心情开玩笑了,箫飒再次一手拎着一件衣领,瞪大了眼珠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你们给我想好,这次再扔下去,我保证不留你们全尸!” 箫飒心中有数的吓唬,完全靠那短促的吸气呼气,不过对付抽抽噎噎的恶人是绰绰有余、行之有效,他们再度求饶,说是什么都答应,再也不人模狗样的鬼混,就差给他磕响头了,嘴巴发出模棱两可的呜咽。 时候不晚了,箫飒看着衣衫褴褛的自己和两位手脚无力的落汤鸡,挟持着他们回到自己那破败不堪的家,他从窗户口跳到房间把私人物品取走,就回来对他们说他成人之美,你们那么喜欢待在一起,以后就让你俩在这和平共处,那两栋房子归到他名下。 天色纯黑,看不到他们失望透顶的表情,但可由那句倒吸的凉气和鼻孔的大出气声,判断他们对自身设下的陷阱也是毫无免疫性的。 想来想去,箫飒还是觉得自己可怜,他做的那点事儿比起树林那一堆陷阱还是好了太多,单是个厅子脏兮兮,房子还是能睡的,明日一早让他们收拾去,不然那真的说说那句难登大雅之堂! 提着两大袋私人物品,把二狼子家关好,箫飒来到狐星的家,把东西都摆好后,终于有了家的样子,他们的物品他给他让他们拿走了,没想到自己舍不得丢弃的东西这么多,看来某天势必要断舍离。 洗了冷水澡,吃了桌上剩下的食物,箫飒走进卧室一把将自己扔在床上,用枕头枕住脑门和眼睛,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变得舒缓很多。 有密度的天逐渐被无边的暗黑框架,发生了这么多事,今天的壮烈程度是无可匹敌的,箫飒担心了几下他们夜间会不会报仇,想起他们比自己还累就安心睡下了,但以后节外生枝的报复行动不可或缺。 夜长梦多啊。 第279章 影形术 坟术中许多招术是前人通过认识大自然而激发出来的技能。 大自然中,栩栩如生的不在少数,就连一粒小小的草籽,成长发芽时也能顶起砸在它上方的石头,争取对生命对阳光贪婪的养分,故此茁壮的力量是巨大的不可估量的,它足以使弱小变强大,它足以使窭乏变富盈。 将以驱逐以鞭挞,并取而代之并欺压。 人们从小草中意识到自我身上蕴含着的无与伦比的巨大能量,那不仅仅是能移开一堆石头,那不单单能让我们傲拔,坚持发掘冰山一角外的潜力与潜能,更能成就一切未竟之志,这与天生是否残疾、后天是否落魄没一点关系。 还有很多地方,并不是光靠智商和天赋就能匹敌的境界,某人用天生我材必有用这把锈钝且斧凿的斧头可以斩断树,但无法且是绝对伤不得撑起世界的支柱分分毫毫,就像手劲大的人能轻易折断一把筷子,可关于提笔作画这类软实力也许就心有余力不足。 马上就要向凋零攻克,现在身上的变化外在还不明显,可他能感受到血脉的偾张,血液比之前流动快了不少,心跳的加速跳动也让人心惶惶的。 箫飒还不太确定自身有否具备那个强大到可怕的实力,据说那裂变过程痛苦的程度堪比万蚁蚀骨,浑身灼痛,犹如百焰穿身,令人生不如死、头晕脑胀,是比凌迟处死、五马分尸、炮烙之刑等古人无所不用其极的杀人不眨眼杀人不偿命的死法,更千倍万倍令人畏惧和叫苦不迭。 检验凋零的身份,有一个必要的考究,每个凋零能在瞬间移位到自己理想的地点,这称之为移行术,他决心称这段时间好好学个一技之长,多掌握点防御的技能总比少好。 相传这招是前辈由一种能幻影的动物身上学到的本领,在修炼的途中,他也是吃过很多苦头遭遇很多挫折,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招流通开来后,他的名字随着移行术风生水起,几乎到了风口浪尖人人推崇备至的地步。 而这位神人,在短暂的巅峰后自动隐退,原因是这样富足的日子过得他心很累,如果出到大街小巷都能随意被一个人指着认出来,那么活在这个世界上就等同于活在梦魇中,那这样有什么意思。 箫飒认同这句话,可是他现在并没有这种权利,他没为这个世界做出什么贡献,同样没有攻陷什么缺陷,更没有弥补自己的愿望的亏欠,以及相守一生的伴侣。 在有权利隐居世界之前,必须为自己为他人做出点能让世界铭记在心一辈子的天大的事情,那样即使无话可说,也有人当你在黑暗中跟他聊天谈心。 今天的天气不太晴朗,黑云压城,每朵白云都像被签字笔描绘加粗过一遍又一遍,在失去阳光给予它们的光华后,它们宛如失去了肉体的知觉在空中阴魂不散,要让所有渴望阳光的万物对它持有一颗敬重的心。 黑云在失去雨水的庇护后,也会净重为云消雨散,它们曾经义形于色,也会分道扬镳。正如世上所有全心全意相互吸引的两物,终将捞得个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光道,也许在地狱都并无值得一个人为此去搏命的地方,可是所有人都在为生命的产生拼死一搏。 箫飒到现在认清,每个人都是被豢养在这个海洋中点牧场的一头宠物,无人知道自己是为谁而活,无人知晓自己是为谁效劳,但很多人为了功名利禄挺身而出,耸立于云巅之上的人,偏要以友达以上为借口、以通情达理为匕首,去谋杀、去残害、去犯下一个接一个的滔天大罪。 那些航船上的日子多么游憩,人杀人就是浓墨重彩的忧戚败笔,让这幅形迹优异淡雅线路自然轻巧的画,被一笔又一笔的浓油赤酱勾勒得不伦不类,化作成团的蝤蛴,毕恭毕敬地将画布啃噬得不垢不净。 如果那是铜墙铁壁,总有人不敲门而要用破门利器破拆,简直不知道在捣哪门子蒜。 几天以来情况还不错,一切安好,箫飒已经适应搬来狐星原住房生活的日子,那二人已然在那次溺水中精疲力尽,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理会他人的杂事,他们不敢再怎样找茬,他就是怕他们会来拖着垮掉的身体前来报复,他也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正中午已过,乌云被大风吹散开,高高悬在苍穹的太阳,正以看不见的速度向西边渐渐沉去,虽然感受不到,但那种真实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箫飒出门锁好,看到火辣的太阳后迷迷瞪瞪地抓了把头发,思来想去也是奔三的人了,现在开始会缅怀太阳落山一天过去也不见怪吧,差不多快两个十六岁了,可自己仍旧活得像个没头没脑的小少年。 早上他已经去草地练过功夫,阴沉沉的天气适合去野外,但午休过后的天多少有一点不近人情,箫飒决定去河边树荫下练练好了,这招没有什么诀窍,只有持之以恒的尝试,名人说的失败乃成功之母嘛! 他走过横七竖八的道路,还在短途的路上的时候,就听闻到了流水潺潺的声音,接着画面曝光的景象也眼皮似的翻上眼睑。 太阳像源源不断往地狱输送热量的火球,竟有让一切物体皆往天上蒸腾的魔力,不仅是河面上的水,树也随着热气的上腾脱了形,在热的烘托下万物扭曲着,它们的绿色仿佛陆续往上拔节虚化。 步行在河岸的青年,那头松软抹黑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在热的作用上,在空气的波动中,黑发犹如蒸发成了烟雾,在发丝中穿梭氤氲继而盘旋向上蔓延,宛如一丛黑暗的火焰,根部浓烈而末端淡化。 似锅里大块大块的食物,在加热的作用下颤动,太阳像个可怕的摄魂人,直至把他的肉体化验成雾状物一网打尽,它尽情吸纳养分,让所有生灵耗空精气与神灵。 自知不撞南墙不回头,可身为一个人就该有敢问谁人能保证自己是牢不可破还是南墙坚不可摧到的底气,不试试,那便是妄下定论。 箫飒向上游踱步而行,河对面的树枝叶比较茂盛,而这边总是有大小不一的光斑,照在眼睛上血红一片,仿佛眼皮被太阳射出来的光线刺穿了似的。 那天投标大会,为自己赞助的人可是不少,那是侥幸打动人心大得人心,他敢打赌,很多人出了崇阴阁后就要为不知不觉花掉的冤枉钱大哭,而且领航昔日的船员,如今的南岸长老可是也给他资助了不少费用,他越来越弄不懂这个世道人心。 沿着斗折蛇行的河道一路往前,眼前倏尔出现一艘客家小渔船样式的小船,简单的船体上方有一个隧道形可供游玩的棚子。 那是个好去处,他可以划船到对岸贴着河道漂荡,让船顺水也顺着树荫往下游漂流,一举两得的是在河里还不怕有人来打搅,毕竟同类怕死了流动的水。 这艘船的来历箫飒没心情去管,这个地方都管理就是这样,谁先看到就是谁的,没有道理可讲,因为他不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走到船边,百无聊赖的箫飒踢走了路上几块大石头,一个前倾跳上了船,里面看上去貌似还不错的样子,船篷里有张睡铺。 领航要有领航的样子,箫飒遵从内心的灵感,来到船头打坐,这种类型的船不用桨划,一般用竹篙撑船,只有划独木舟的三脚猫功夫的他应付起来还是有点难。 这条河河水的流速不算湍急也不算轻缓,大概把船撑到对岸就能放任自流了吧,箫飒费尽心血平衡站立,这是艘小船稳定得靠人,为了把身体重心两只腿分得很大,几乎到了快要哆嗦的境界。 他弯下腰手颤颤巍巍地向下延展,终于抓到了那根好几米长的竹篙,斜斜插入河床底,每撑一下就要用掉九牛二虎之力,每次要换边撑的时候,他的双手都要打架,完全不是渔民麻溜的作风。 撑竹篙是个技术活,箫飒到底动力就是避开太阳不要暴晒,尽管他已经使尽浑身解数,小渔民船仍在原地打转,他显然把自己当成了抽风陀螺。 在尝试不下百次后,大汗淋漓的箫飒终于领悟到撑篙巧用劲的窍门,有了诀窍,即使力气快消空,也能够坚持到划到二十米左右的河对面再原地九十度右转。 好说歹说这第一步总归成功了,手插腰气喘吁吁了一通,箫飒豪迈地用手背将汗水挥去,汗液滴到河面上圈起小小的涟漪向外围扩散,有些汗流淌到下巴再滑落到胸膛湿了胸襟,疑似拖拉成一条条恶心的肮脏的鼻涕虫在体表柔畅地滑行,尔后在胸口融化成黏糊的液体。 箫飒弯腰两步走进室内,这儿哪都好又可以乘凉,唯独不好的是不够高,在里面行动必须佝偻腰,像那个箫飒从前扮演的老公公。 他恢复体能,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就出去了,这个没有下碇而且还有凉白开赠送的船突然出现真是奇了怪了,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他想太多,再拖拉下去密度天又要再度出现了。 这个招术不是一天两天能学有所成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实力问鼎,箫飒在船头站得笔挺,像棵挺拔的白杨树在那儿盘根,枝头在藏风聚气,中干气沉丹田,脚底接壤无尽的养分,三位一合体,稀世之珍幸甚至哉。 箫飒承认自己是很认真的,可每到运气后手指要打结的时候,总觉得练武之人幼稚得不得了,就是出个招还要自带特效,想那个什么人变身一样,有道是子虚乌有,却又是必然要用到的出招之法,算了,再搞笑也忍住,不然没人看他了。 一番凝神静气之后,他坐到船首,现在船能随着水流的力量自主前行,在他的左前房和右前方分别有一片飘零的枯黄落叶和一叶被风吹落的嫩叶。 人能成功之前他喜欢用植物作实验,他现在要做的便是趁着船驶离之前把两片树叶对换,这等于初阶的影形。 他的腿自然垂下河面,将水向两边轻轻推动,像挑腐皮的竹签,将表面水平如镜的河面漾动。 箫飒将手伸展到两边,试着将两股发自岚气的岚力集中到五指中,他的手指间有气流快速流动,两只手的运动速度相等,在目视能及的情况下,这两股透明的力量挣脱出两只有形的手掌。 在面容凝重的他的控制下,这两只手掌分别延伸向两片树叶,张开它们的爪牙抓住了两片树叶,在眨眼之间,两只手掌所握树叶已经对调。 看到这样的结果,箫飒感到满意而又欣慰,他的努力没白费,一种柔和的光芒挂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像是生出来无数甲鳞片,将阳光反射得到处都是,几乎要泛滥成光污染,他及时打住兴奋和骄傲的思绪,打算继续攻克以前从未破除过的难关。 得到了不少安慰的箫飒开心无比,他双手后撑着甲板站起来,拍了拍手,刚才透明却真切感受得到气体流动的假手消失,他心中欣喜若狂,由心房开始一种潜藏的自信顺着血流流动开来,在血管中急速膨脏,自信的风采就要把他的肉体和躯干胀裂。 心中欣悦的波澜止住,他满脸阳光般灿烂而明媚的笑容也打住,在短暂的蠢蠢欲动之后,彻底把喜悦的光辉扼杀于进步的摇篮。 形同壮年期青涩树干的五指抓在胸前,把心中那股强大的脉搏力量慢慢浓缩到手上,托举着强大能量球的手像一个镶了宝石的拐杖缓缓移到胸前,他的左手屈起,大拇指在施了符咒的右手前顺时针逆时针转动几圈,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等待结果。 他一直坚信,上进不是一朝一夕的,而成功却能瞬间传授给人至少称职的回报。 有人总是出食指否定你的价值,说你不可能,那为什么不去把不可能变为肯定,为什么就这么轻易的给一个人拜把子的别人台阶下! 突然,身体一阵闪烁,像是被空气凌空斩成了好几段,在闪烁后又回归正常,箫飒从中看到了希望,因为每次看那些已经能随便主导肉体空间移动的人,就地离开前总是要闪烁上几遍。 只是一站眼的功夫,箫飒的下半身就在肢体的闪烁中虚空,看到没有双腿的自己,他惊讶得像个看到喜欢的生日礼物动态静止的小孩子,虚无的部位往上抬升,不一会儿就到小腹和腰部。 只差脖子和胸脯的时候,那闪耀着空无的橡皮檫还在慢慢向上抹干净箫飒的存在,好似他就是被造物主画出来的一个人。 很不巧的是水面突然惊人的躁动,冒出大量像沸水的泡泡,箫飒的注意力忽然被迁移到水面,影形术顿然失色,他再次失败。 他感到惊惧的同时又很生气,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主导他的进展,如果不是这刹那间传播出来然后爆破的泡泡,他应该已经成功了,同时更应该恨自己的注意力不够集中。 水的下面有什么?箫飒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一股奇袭的寒气在体内四通八达的冲撞,洋溢着细枝末节的寒意,他渐次往后倒退,不愿承认水面下是什么骇人的水怪! 第280章 水的下游(上) 前方的河流不停地冒出泡泡,这一幕快把箫飒的胆汁吓出来,肠胃在死命地翻腾,在痉挛,在抽筋。 喉咙眼燃烧起来,饥渴难耐,烈日灼心,恨不得把从前叽里呱啦出的口若悬河吞回来。 他着急得眼花缭乱,完全看不仔细澄澈的河水下面有什么,处于蒙圈的状态,只见那些泡泡像是生活在沼泽里的螃蟹吐出来的,异常浑浊,它们的爆破像是放慢了好几倍。 箫飒沉重地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往前靠了几步,到他原来站立的地方,他的腿肚子在战栗,船仍在运动,他就地爬下,想借此拉近距离看看水面下到底是什么妖怪,还是有人成心吓人。 他心说不要吓自己,地狱并没有鬼,如果一定说有那么每个人都是,他闭上眼眼睛了会,在沉思中把眼睛擦亮,他怕水怪就走了,赶忙把眼睛睁开聚精会神地观察水面。 还没看上几秒,他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了移动的黑影子,那绝对不是船的倒影,有一个或者两个影子来往自由,他们运动速度极快,每次出击都像陆地的猎豹,也像水中呈流线型的金枪鱼,要是有个潜水者在下面,保证已经被刺得千疮百孔。 混乱的震惊中,箫飒倒在甲板上惊愕失色,他的黑色双眸肿大直到把眼白挤到角落,有光点在他眼中游荡,看上去顶梦幻,从来未有听说过河里有河怪,他又没掉斧头,不会出来那个河神吧,太虚伪了。 忽然不像人又不像鱼的黑影子轮番进攻船底,把船震得支离破碎,箫飒坐在甲板被颠起好几回,他发现自己的腿软得不行。 他来到过河边好几次,可是都没有遇上今天这种异常情况,莫非这艘船是幽灵船,而下面的一个或者两个灵活的黑影子是索人命的水鬼。 差不多要给大鬼们磕头了,不过心中尚有热血,死也不要死得太难看,那就先撕破他们的脸皮,居然胆敢打扰大爷修仙,不修理修理你们不信邪了啊! 箫飒摸着乌篷船的边角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他决定为自己投掷一次一切勇敢,就不相信鬼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来,虽然船现在阴暗地带。 他不能如水与他们肉搏,负隅顽抗必然走上九死一生自我毁灭的歧途,他捡起那根好几米长的竹篙。 当黑影子出现在眼前时,他像青蛙像变色龙突出眼眶四周转动的眼睛就灵光一闪,顺带把竹篙往下一戳,像个打渔的渔民,但技术不是很娴熟,又不懂折射的原理,即使这二者都达到了如火纯青如火如荼的程度,也无法追捕到他们。 水里他们的行动没有丝毫破绽,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下手的速度总比不上他们在水中滑翔,乱戳几道也无济于事。 只道是有去无回,就有这么不幸,一不小心没抓稳手中的竹篙就被人家抢了去,好汉不去眼前亏,他急忙松手连连败退。 在他松手的时候,那股力量又瞬间化为乌有,竹篙就这么在重力的影响下轻飘飘落入水中飘在河面上,箫飒想去打捞回来,不然待会儿像停船靠岸都停不了了,他在乌篷船左右两片跑,可是眼下时间来不及你,前进船离竹篙越来越远,虽然竹竿比船轻,奈何它就是比船慢,他只好遗憾地走开。 这会儿儿确信有两个以捉弄人为乐的水鬼,他们有组织有纪律明确分工,有一个不断在船头骚扰人,另一个则一心一意在船的底部搞小动作,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小动作,但希望他不要玩过火,小心引火自焚惹焰烧身,惹他后果可是嘎严重的啊!人有失手不奇不怪! 箫飒走进乌篷船的棚内,挡掉了墙上挂着的斗笠和蓑衣,专心把一把短刀别到腰上以备不时之需,不清楚利刃对他们有没有伤害,希望如此吧! 那该死的水鬼快把船摇散架了,船上的箫飒也随着船体的摇摆震荡而东倒西歪地走路,在低矮的棚子内,他只能低头走路,这样的走姿和神奇的蛇形走位,让他笨拙木呆的样子像没有灵魂的傀儡般愚钝。 自己几斤几两箫飒心里清楚,如果真的是水鬼,那样他的花拳绣腿也制服不了他们,朝水面放招的话又会被减弱,他把刀视作最后的法宝,只要他能徒手把他们捞起来。 箫飒以一个好发力的方式跪倒在船头,这个船稳定性良好,不会因他施加到船上的重量翘起船尾让整艘船竖直插入河底,所谓河水不犯井水,一犯就犯冲,一犯就火山爆发,至也止不住洪流。 左手紧紧抓牢船体,提防被水鬼撞到船上,箫飒俯下上半身,他能看到自己的倒影,每当黑色的影子游过,他的影子就会变得模棱两可,影子的形状说不清道不明,像一件黑色的斗篷在水中以不规定的路线飘来飘去,悚得人头皮紧锁。 当箫飒忍住心中竹篮的七上八下,准备下水徒手抓那不走寻常路的水鬼时,他摇了摇末端,把水流冲溅到箫飒的左脸上。 为了不厚此薄彼,他又一次把水溅到他粗糙的右脸上,水流给他送去烈日下的清亮,水流在他脸上重蹈覆辙的跋涉,气得他怒发冲冠、气冲霄汉。 箫飒胡乱把脸一抹,在心里愤怒地呵斥道:你们这群大半夜还要穿褯子的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给我慎重将事,你们有奶奶是吧,那你们滚奶奶的,你们在这兴风作浪作甚,我当年来到地狱的时候有你们吗,现在给我在这里不负春光无乐不作。 他不知道他与他们的年龄是怎么个比法,说不定他们在这里生活了超过一万年,所以这样抹孙子般的骂人方法不可取。 他骂完后当场汗颜,只好补说了句,如果你们比我老的话,那老大不小的怎好意思为老不尊,赶紧的,挈妇将稚的走吧逃荒去吧! 花拳绣腿过去,接下来接不上小儿科,箫飒夸张的表情迅速收敛,改为无风不起浪的安静,宛如一张皱巴巴的纸一秒内被熨斗熨平。 右手拥有厚积薄发的巨力,箫飒已经把九分的实力集中到右臂,借此稳准狠大大增加能将那鬼东西一把抓住的契机。 他木杆般粗壮绷紧的肱二头肌肱三头肌括约出力道的强劲,一种绛紫色神秘莫测的茫芒环绕在他的右掌,是实力雄厚的体现,是力之巨大的彰显。 眼球上澄净液体的流动仿佛如同河水一般连贯,认真追寻一个黑色矫健的影子,怕他从眼皮子底下逃走,故眼连眨也不眨一下,他那被深红色玄奥的光彩萦绕的右手,像是天生具有如斯恐怖实力。 当黑色影子再次出现时,箫飒的眼睛眨了一下,好似就这样把信息传递到了到大脑皮层,而别说深谋远虑,还没等迟钝的大脑及时做出相应调整,没等通过反射弧和神经元把反弹的讯息输送回来,右手就自动动如脱兔地撅入水中,像海鸟的嘴巴在水中掘起鱼般脱水出来,把白色的浪拉成一朵朵透明的花儿。 力道够了,准确度也好,就是速度不够快,箫飒告诫自己下次要把速度提升,手最好是斜着入水能够减少阻力。 就刚才那一下这个古灵精怪的水鬼好受收到了不小的惊吓与诧异,出来的次数比之前下滑得厉害,但速度又加快了,这让箫飒有点招架不住。 箫飒的右手像高速俯冲而下的秃鹰,在空中划过优美的抛物线,之后像只朴实又不普通的水鸟贴着水面猛龙过江急速掠过,在扫描到猎物后再次使用铁嘴功向下高效一夹,然而没想到这次充分的准备再次落空,不晓得是何处出了差错没奏效。 接着又接连再三尝试,累次的失败令箫飒面临前所未有的挫败,他左手捶着脑袋懊悔无及,总在想要是自己再厉害点,把手变成鸬鹚就好了,这样还怕抓不到水中游动到底生物? 长时间多次数的重复运动,让箫飒的左右手遭到不同程度的重创,不舒适指数不亚于抽筋和失去知觉的僵掉。 休整了一段时间,箫飒目光炯炯盯住自己的右手,上面绛紫色的祥光若隐若现,马上就要像火焰一样豁然熄灭掉,快无法用内力维持这招了,他准备最后下一次手,一定要好好把握时机。 好,时机来了,吹着小口哨箫飒想都不多想,立即鲁莽下手,想到能把水鬼捞起来看看是什么鬼样子,心情就格外爽朗。 手下去的时候好像真得抓到了什么鬼东西,能用手抓到的实在物,鬼不是不能用手抓住的吗? 关于水鬼的想法打掉了一半,想到不太可能是鬼后箫飒似笑非笑。 可是好景不长,手好似被有巨大咬合力的怪嘴啃住了,硬把他往水下拉,这是要将人置于死地啊! 箫飒大叫一声啊不好,脑袋像充盈着糨糊,难以启齿的痛感宛如临行密密缝的针法,在脑中流水线般紧锣密鼓的穿插。他瘦削硬朗的脸颊,顷刻间像被搅屎棍搅动的猪食,旋成一圈圈的漩涡,囊括他有生以来承受过的大大小小的痛苦,一同拾回一起搅拌。直达骨髓的痛感正在由宽大的沟壑一点点愈合完整,分娩般超越所有小痛的阵痛愈加强烈,丧尸围城般令人手足无措。 他已经分散不出多余的精力来思考他究竟花了多大力气咬他,这类咬合力能比得上大多数长有犬齿的哺乳动物。 为了不掉入水中,为了增加与甲板的摩擦力,箫飒一个打滚改跪姿为趴姿,因为被咬住的是右手,而那人不人鬼不鬼的狗东西铁定心要把他的手咬掉再逃跑,所以他的左手只好抱住右手的脖子,不让手整只断掉,也不让人跌入水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若真是闹到那个地步,生死未卜。 箫飒拼尽全力保护自己的手,他甚至能感受到他冰冷的牙齿已经刺过肌肉血管通到他的骨头,长长的牙齿在里面一上一下的刻骨,他能听闻到那种硬碰硬好似用指甲碰铁板的声音是多么骇人,那种刮骨疗毒涅盘般的愁苦这一刻正在上演。 两者的僵持,将许多的水花溅到箫飒的脸上,他的额头掌心高密度渗出都大的汗,好像布满蒸馏水的锅盖,平静的河面上就这一小段区域噼里啪啦得不到片刻趋于安静的镇定,随着小乌篷船的流动正往遥远的下游拉近距离。 第281章 水的下游(下) 箫飒将手连带那怪物的大嘴巴提上了河面一下,水面上立刻泛出点滴红色,在水的稀释下洇开很大的范围,手和怪物大嘴巴砸入水中,把淡红色的河水砸上箫飒面向河面俯下的脸。 无论他把河面当镜子里边的倒影还是他真实的脸,都像烧起了晚霞,给平淡无奇的色调中添加了不少的璀璨。 船还在一刻不停持续倾覆,前有追兵后有堵截箫飒腹背受敌性命堪忧,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已经不管用了。他只能当卒,走一步是一步,但不能回头,只能前进,这是棋盘上卒毕生的信念。 这两只满口大月牙还为富不仁的家伙,箫飒真的是受够了,他可不要把性命白白断送在这。 他开始静下心来屏蔽外在干扰,他在考虑该如何调整自身的心态,他控制住自己的大脑有片刻空缺,什么资深的案件都不要想,而后允许将之前蕴蓄的想法清空,让晴空一鹤排云上,把重要的能排上用场的想法先做考虑。 刚才把这怪物提将到水面的时候箫飒看到的只有他成排的长牙,这种水生生物基本上可以排除是水鬼的嫌疑,应该是肉食性动物,第一个浮现脑海的是变异大狗鱼,可按理说狗鱼不应该生活在这种清幽的环境中,都说变异了,意思是指一切不同寻常的事情通过变异这道闸门泄洪都有可能真实,看上去像蝙蝠,要不变异淡水魔鬼鱼也成。 管不了那么多了,受不了了,箫飒抬起头对着天空暴喝一声,额头上暴出几根青筋,他全力以赴总算把这条以手当诱饵抛砖引玉的、生了裙带的贵妇变异狗鱼搁浅上渔船。 巨无霸的力气爆发起来自己都害怕得要死,这超过一百三十斤重的鱼权当小鸟高高翱翔过头顶,重重砸在甲板上,砸得箫飒也重心不稳一个屁墩坐下来,出言无状骂他狗鱼的爹骂他狗鱼的娘。 “狗鱼”身上有大量残余的水份,砸地时还发出类似于放屁的一声,就是死也得死得非比寻常。 狗鱼就在身后,箫飒现在也没力气去照顾他,如无其事盘腿坐在船头包住嘴唇生闷气,这怪死的大狗鱼也真是残忍,把他的手咬成中度残疾,要是在僵持一会儿恐怕神经都要被切断了。 看到血淋淋的血手以及上面密密麻麻几十个殷红的洞口,箫飒还好忍住想把手斩断的念头,不然以后的日子可真得遭殃了啊! 他一赌气,把手放在河水里洗一洗,这种船都懒得去翻,肯定没有什么急救用品,他只好用牙齿扯下一只手臂的袖套,把这当临时纱布包扎伤口止血,哥财大气粗,消毒的程序略过,随便缠绕几圈后用单手和牙齿配合打好结,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根本动不了,不过这样缠着手挺酷的,看着木块一样不能弯曲的手,他唰唰唰自带声效的切了几下空气。 这一动血又掉了下来,想起还有只战利品的箫飒忍无可忍,一下子起了歹念,虽不是左撇子但用起左手也是想当然的习惯,练武就得双手练,要是像历史上令人怆然泪下的几位大侠那样断臂了可如何是好。 箫飒从腰间取出那把锃光瓦亮的刀具,磨刀霍霍向猪羊,话说回来人生地不熟的,敢情还是处女秀呢,放诞且轻蔑地笑了笑,解剖学有助于人了解大自然,了解水生生物的生物体构造。 他侧着头眼睛眯成一条狡黠的线,摊在眼球上的亮光全都被挤到这条缝上,每秒钟都窜出大量毛绒绒的温暖丝线来,瞄着狗鱼的余光偏偏呵呵着放冷光,锋芒所向。 但是,当箫飒真正把所有精气神集中在眈视这满嘴獠牙的狗鱼后,心哇啦凉了一大截,准确点描述来说这就像捧在手中很宝贵的软绵绵的食物,比如说鸡蛋羹。 因自个不小心犯下的低级失误,眼睁睁看到它裂开一半摔到地上而无能为力啊,自己慌在心里却始终不能在它停在空中的中途,按下终止键或暂停键把它从死亡线上拯救回来,或者猛兽般觉醒伸出手刚好那么幸运接中,亦或是下面躺着的就是狗鱼不砸地板上砸中它也行啊,只能吐气扬眉地叹一句——蛋蛋,我该拿什么拯救你? 失误,失误,严重失误,箫飒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吧,他特别想把刀的取向对准自己切腹自尽,最好能在七秒钟之内掏出失调的心肝脾肾肺,双手给这条大狗鱼奉上。 全身都是红疹子,左手右手都是水泡,满脸灰尘,一嘴巴油脂,箫飒想他现在的惊讶也不过如此了吧,咂咂嘴,天啊,这个时代的年轻人真不好惹,比当初的自己更不可理喻。 一直以为是狗鱼的变异种居然是二狗子,世风日下他竟是如此没有作为,身为一个高等末影人居然胆敢长时间入水,就不怕全身溃烂而死吗? 箫飒不由得想到了很多酥骨麻皮的恶心画面,忒不正常,丧心病狂,给他判个死刑狗头铡都不亏本。 上次把他们扔进水里,两个人可是卧榻休整了半个月之久,现在情况好转过来,就一心想报复箫飒来着,冤冤相报何时了,他们定是嫌命大,泛泛之辈杀了不可惜。 夜长梦多啊,绞尽脑汁呕尽胆汁也想不出若留着他们,他俩日后会针对他闹出什么更大的幺蛾子,虽然很不情愿或者不想轻取人的命,但箫飒认为他应当为自己的前途杀人,这两个人出了名的固执和难伺候,杀一个算一个吧! 他现在只是被箫飒捞起来后摔晕了,像条真正的鱼,他的气息和心跳问题不大。 随便风雨雷电的忏悔了几句,箫飒抬起锋利的短刀,就要挥力插入他的心脏。 忽然间一阵雷声传入耳朵,原来是箫飒的慈悲心使他幻听了,那只不过是刚跳上船的身材魁梧的狐星袒护兄弟的仗义执言。 腕上长出来的生满了獠牙的鱼头变回他年轻的手,就这个他身上显而易见的变化给箫飒看呆了眼,心说莫非这两个人是异魂,可是异魂不是一早就给挑出去了的吗? 见在船底搞破坏的狐星冷不丁地上来了,箫飒爱玩的细胞活跃起来,好几次当着他的面恐吓他威胁他,拿刀具在二狼子胸口比划画圈。 他的脸绷得紧紧的,所以狐星把他当真的要杀人看待,心中的苦欲言又止,跟二狼子生活在一起这么久,如果以后的日子没有了他,那该怎么过,这是兄弟间割舍不断的情谊。 异性的情缘,乃血色浪漫,兄弟间的情谊,则为阴阳割昏晓。 剩下的时间还要排兵布阵省着点用,箫飒也懒得跟这些屁大的未成年人啰嗦,闲话少说,他紧扣主题,把刀别入腰带问道:“说说你们怎么能在水里藏那么长的时间?” 单打独斗正面比拼他一定打不过箫飒,他放弃了进攻,狐星猜到他言下之意是只要他把这件事情的原原委委说出来,他就可以饶阶下囚二狼子一命。 他感到郁闷,这二狼子也太不小心了,他手又不是蚯蚓,咬什么饵嘛,事到如今,只能妥协。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用脑电波传给你吧!”狐星满脸无奈,他一改往日嚣张气焰,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同时眼中总却不了的狭隘递次向柔和转换。 脑电波是凋零之间交流用的介质,凋零属于阎罗王麾下直系的手下,他们的思维公开透明,如果一个凋零想从另一个凋零那儿获取最新情报而不给其他人截取,最好的选择就是利用脑电波发射。 作为新生代的候选人,高等末影人已经在用意念力开始训练彼此的互通关系,他们与凋零有所不同,可以把不想告诉别人的藏在心底,可到了凋零哪儿那可是全公开透明无膈膜的,但是现在是现在,不提及以后。 狐星风尘仆仆地向他走近了几步,他的风衣在风中像一面捕风的气质,他身上是少年的果敢与青涩,以及对友情价值的极大维护。 箫飒目不转睛,狐星吞云吐雾的呼吸了几下,便把手放在箫飒的肩膀,这是他们交流的方式,随随便便几个画面也来的比冗长的问答好。 只可惜半晌过去了他们的思想仍旧没达到联合和共鸣,也就是说他们脑电波传递失败了,都还没有刻意练习过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成功。 失策了,两个人面对面耸耸肩尴尬地笑了笑,好像腹语不是这样的吧,短暂的发笑后,他们马上镇定下来,两个男性这么笑不妥吧! “你看,二狼子已经这样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抓紧时间带他去治疗吧,要不,日后再找你心电感应?”狐星忧心忡忡地说,他怕二狼子会傻掉。 箫飒转念一想,他们若是留在这里,不仅是彼此虚度光阴,聊下去也无济于事,他看在自己还要修炼影形术的份上,饶过他们这回也并无不可行。 “那好,日后来找我练脑电波啊!”箫飒伸出食指指着太阳穴,配上他那永远百变的神情,是个何止搞怪能够言说的姿态。 “好啊,一定!”狐星将二狼子扛在肩上便走了,他们没练成影形术,却有方法逃离此地。 眼看着他们又下水了,还很快上了岸,而且他们的衣服都没有湿过,方才他的衣服在风中起伏的时候箫飒就注意到了这点怪事,他们究竟偷偷学了什么还是说用了什么邪门歪道,不过河里没水鬼和狗鱼的谜团真相大白。 第282章 从回忆中走出来的人 静下心来,微风从耳旁掠过,箫飒没来得及运气接替上回半道的失败挽回颜面,船就嘎啦一声突然往下一沉,震得他他差点儿摔进河里喂鱼,接着他听到水流的声音,是那种类似于往水壶到倒水的响声,闷闷的而且格外虚无缥缈。 他走到乌篷船的篷子里,发现船破了个大洞,这分明是狐星从中作梗的,原来他刚才在水下的责任不是摇船而是搞破坏,源源不断的河水正由这个洞涌上船,不出两刻钟船就会沉陷。 箫飒跑出船舱,对他们远去的方向龇牙咧嘴,真镂骨铭心恨没能当场了结他们,两个毛小子的硬实力,怎能比过他这位资深望重的老前辈,但是现在说再多都晚了点,危急关头只能执行自救。 在亡海的时候,他们从搜刮了食物的破船回慕容船的时候,正是豁出老命在海水水面走,这考验的是轻功。 箫飒捏了捏脸上的肉,老了十岁不比当年紧致,松松垮垮的,比年轻时候胖了不少,虽然依然苗条,可那招好多年没有温习过了,不知还能否一举成功,如果在半途就失败,那纯粹是自己把自己送入黄泉路。 他想使出这招的思想开始在脑中生成命令,在神经之间闪着光的来回传播,身体各项技能都在紧锣密鼓的配合着这招所连带的各种反应,如何提升速度减轻质量等。 最后箫飒抬了抬轻飘飘的脚,发现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走到甲板的边上,这种小船没有挡板,故能不翻墙直接入水。 他先出右脚想往水面踏踏看,可不知是怎样船失掉了平衡,船身整体往右边倾斜,箫飒左脚打滑坠入水下,溅起两米多高的水花。 先别说什么轻功了,即使是生命也无法担保,身体入水的时候箫飒的脑袋都湿了,他只剩两只手还搭在船上,嘴巴像个出了毛病的出水口,不停往外吐不干净的河水。 由于注射过催魂素,因此身体一沉入水,体重就有明显的不同,仿佛是海绵与吸足了水的海绵的强势对比,质量压根儿就没啥可比性。 这种时候一种绝望的针挑破了箫飒得救的自信,像阳光晴朗鸟语花香的好天气,突然被乌云排兵布阵挡住,总不是每次都有关键人物出现救他一命吧,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胳膊越来越酸胀,天无绝人之路,这倒使箫飒想到了解救自己的好方法,好像从空中飞来了一对闪闪发光的翅膀,将他这头困在囚牢里的猛虎接走,逃离这个死亡的河流。 树上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好似也在竭力发出呐喊为他加油,忽明忽暗的光线在交替中警醒他不要气馁,河流撞击石头的声音,在响亮的呼吸声中依然格外清脆悦耳,像是无数首交响曲串联到一块,演奏现在进行时。 面目狰狞的箫飒徒手掰着倾斜的木船的甲板,他的心狂跳不止,他转脸往右边一看,那儿正好有块卡在河面的大石头,天助我也,高高举过头顶的手未浸泡在河水里,虽然支撑着身体的重量逐渐让手臂变得疲软,但一次绝地反击的力量仍然有。 就这样说定了,箫飒告诉自己要稍安勿躁,并在逐渐接近石头的途中规划好死里逃生的路线。 三米、两米、一米……借助手部的力量,箫飒花尽吃奶的力气提起双腿往石头上一蹬,石头轰隆松动泥沙将水混合浑浊,但石头松不松没问题了,他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 借助腿蹬石头的反向力,箫飒像只狮子似的双腿一蜷,双手奋力一推,人一个跳马跳到了甲板中间,成功着陆的箫飒赶紧依靠身体的来回扭动控制船的平衡,这样起码能在船上尽量待到最长时间。 水里胡乱扑腾的那段时间,消耗了箫飒太多的体力,体力一差德智体美劳全部功亏一篑,他正在抓紧时间调整心态,船已经沉下去一半,他得把握好剩余时间想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当即一个观点闪现,箫飒当即动手脱掉他的外套,扯下左袖也扯下右袖,揉成一个大球,跑进阴暗的装满了水的船舱内,在水中走了好久才找到漏水的地方,把衣服塞进那个洞口里,由于船的载水量很大,外面的水又不断冲刷进来,衣服三番四次被冲上来,每塞一次,船沉没的速度就加快。 脑子气到爆炸的箫飒,索性放弃这个没有实际效果和意义的方法,他急匆匆退回到甲板上,脚止不住地发抖,他会很多坟术,不可能到关键救命的时候一招都使不出来吧! 脚下像被灌了铅又想被脚镣锁住,箫飒动用了几次能跳跃到高处的坟术,河边的树离船不过五六米,可他的脚完全提不起劲,真该死,没有在那之前先用这招,水真的是注射了催魂液的人的致命杀手啊,他灰心丧气到了极点。 忽然船动荡了一下,箫飒以为木船开始解体,箫飒忙回头一看,这不是郑雨霞吗?她怎么会在这里的。 “船长!”过去了这么久,她还是没有改口对他的称谓,听得箫飒心里痒痒的不舒服。 不会吧,真得又有人来救我这个亡命徒了?箫飒不知该笑还是哭,可是她又是怎样来的! 眼前的郑雨霞比她还是船员的时候耐看多了,有同龄人一样的成熟和精致,刚二十多岁的人总是洋溢着我行我素的风采,一位女长老有多受人爱戴,箫飒已经从不安那儿体验过了,吃香的喝辣的小日子过得指定不错。 那时她手段高明但不残忍,能坚持到最后是实力的证明,可箫飒无论如何能想不明白她怎么就稀里糊涂成了南岸的大长老,只管南岸的大事小事把握发展和动向,这其中定是有不小的蹊跷,但现在这个问题可以忽略不计。 箫飒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是你啊,你怎么来这?” 他的话,话里有话,因为这是末影人小寨,一般人不允许进来的。 上次不安上来参加赞助商的会议能正常进入,可眼下也没举办什么大会,难道这里的守卫这么容易被收买,她上来又是做什么的呢? 郑雨霞是个聪明的女人,不是个善类,一直把自己包装伪、装成一个傻乎乎的女孩形象,她不光能从箫飒的外在表现和语言的特色推断出他的心理活动,更能从他的心理活动中察觉到他接下来的细微表情变化。 每个人的脸都有着千姿百态丰富的转变,像拟态章鱼走到不同的地方 会即刻展现出自己的多样性肤色。 “我来玩的啊!”郑雨霞看到昔日高高在上的船长那副惊讶的表情,配上他的湿身,撩人心弦觉得很好笑,笑得像风中的铃铛。 箫飒茫然不解地挠挠头,希望刚才的狼狈没人看见吧!他露出个疑惑的表情,雨霞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说,末影人小寨是个强大的结界,而有的对结界施法了如指掌的人能将自己的结界与这个结界连接在一起,但地狱世上能拥有如此强大实力的人加起来不超过五个,因为阎王对这类一心搞破坏的人恨之入骨,被他揪出一个就杀一个,现今的人都不敢为了展示自身高强的实力来干扰阎王亲手设下的结界。 而郑雨霞的到来纯属阴差阳错,她说她本来是在南岸府上的激流里玩漂流的,误打误撞就到这里来了,鼓瑟吹笙鬼使神差的。 她说来到这儿的时候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又不认得路心里害怕得要命,而且船是逆行了很久的,她已经筋疲力尽,后来听见有人的脚步声她就下了船往树林中跑去,连船都还没来得及停靠。 她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后面,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她在静静的观察这里的一举一动,即使看到有人劫持了她的船他也不敢出声,实在不知晓这是个什么地方,怕被人发现会有不利于自己的十万火急的情况发生。 她一直躲在暗处跟着船顺水的流动往下游走,时时刻刻躲在灌木丛或树后面,提心吊胆地看着船和船上的人。 看到河水下面有异常情况的时候她心里也紧绷得要命,为自己路过时水鬼们的不作为感到庆幸,又为偷他船的小贼压抑和担忧,人都是两面三刀的,做事没有绝对。 然后动荡不安的局势发生扭转,他听到了偷船小贼和一个陌生人对话的声音,总觉得这个声音很特别和耳熟,却是奈何想不起来,也就无心去费尽心思多想。 之后两个陌生人走了,偷船小贼无缘无故落水,看上去情形不容乐观艰难险阻的时刻,她本来想打算出手相救,但苦于没认出他是谁没解出这个谜题,她万万不敢贸然前去。 她能认出他就是几年前领航他们的船长并且走来,在于那几个跳跃的动作,她深深地记得,一次她们好几个女孩在甲板上踢毽子,一个女孩不小心用力过头把毽子提到顶层的夹缝中,船长那时刚好路过,就是以这样可爱且苦闷的跳跃运动拔下来的,而且把毽子毁掉了。 箫飒听到这,心头一紧,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一生一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被船员记住的竟是如此不堪入目的场面,他噘起嘴摆起手架子念念叨叨,罪过罪过。 “对不起啊,没能有求必应,差点害你死了。”她低下头,负着手,抿着嘴角,用脚踢甲板。 想起自己光荣的战绩上又添上崭新的一笔,箫飒的心情就像发旱灾的田野,粮食颗粒无收。 “这有什么的,我能那么快死掉吗?”她没出手箫飒求之不得,他不想再欠任何一个人人情,尤其是女性,即使她们没有要求自己奉还。 “你已经会形影术了吗?”箫飒羡慕嫉妒。 “那当然,我可是大长老了,不会有谁臣服我啊!”对待从前敬重的人,她也没好气地说,她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大人。 “诶?”箫飒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个问题就像一个清道夫,把堵在心里的污垢清理干净,引来活水洗涤心灵的脏泥巴,“那个男性船员哪去了?” 一艘船上至多能有两个新船员幸免于难,除了郑雨霞剩下一个是位少年,至于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箫飒愿闻其详,毕竟是在自己当选船长的那艘船上,也是自己亲眼看到他们成长的船员。 说起来也奇怪,箫飒从来没见过他杀人,以为他没去过擂台,具体他是怎么杀人的对箫飒来说至今是个未解之谜,就像那些被历史隐瞒的真相,被时间永久埋藏在未知的神秘国度,人只能瞎想,而不能回到真相还未诞生就破碎的时代。 只见郑雨霞眉头一皱,两道淡淡的柳眉轮廓出可惜的弧度,这是一个深沉的表情,揭示了她心中那道关于遗憾的现实。 “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我道听途说的是,他在领航的海上飘荡的日子中,被一位强劲的船员杀死了。”她眼圈忽然发红,像野兽要钻入的那个火圈,撞击进来的猛兽一下子把她眼睛戳瞎。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他的,他真的一点也不凶狠,却能因此熬到最后,只要不被自己看见他杀过人,自己就不愿意去想象他是一个怎样的杀人恶魔,在心里自导自演了无数次的暗恋,她后悔自己没将那句话说出口。 怦然心动情窦初开是每个少女少年都会经历的,似有若无的爱意在心底浇灌萌芽,有的枯死,有的涝死,只有为数不多的能开花结果。 就连冷冰冰的司徒都那样了,箫飒不相信谁不这样,世界上所有少年人心里都有一个暗恋的人,暗恋谁出来就是早恋,不说出来只能枯萎成苦果,那样还不如说出来。 玫瑰再美艳,也比不过蔷薇的暗香。 抚今追昔,今非昔比。条分缕析,悒悒不乐。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是现在我都没勇气去面对那些东西了。箫飒。 第283章 满级喷嚏 再这样反复推敲煽情下去,箫飒无法保证自己不会想起乌奈与离世的应与非,船上的死伤不可避免,能做的不是怎么防范于未然,而地狱一直让他们接受的命运是节哀顺变。 为了改掉这个沉重的话题,箫飒只好拉拢来另一个话头,“嗯,那个,你的船可能已经没用了,我们要不上去聊吧!” “不了,我决定待在船上,我还要通过结界回家呢,要是被士兵发现我在这,我还不得被杀头吗?”郑雨霞将手往箫飒脖子上比划了几下。 他想了想,也对,末影人小寨可是为阎罗王培养重兵的重地,一个走正规程序进化的凋零能比得过十几个普通的凋零,“可是你的船快要沉没了!” 郑雨霞往身后一看,低陷的地方到处都是水,船的甲板也快要与河面持平,沉没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那你快点走吧!”不墨迹,郑雨霞推着他就赶他走。 箫飒百般无奈,要走也应该是她走才对,都怪她来得是时候,加剧了水淹没船的速度,缩短了时间。 “我再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很重要。”箫飒先拍开她要把自己推入水的手,不救命就好了,还把人往死相逼,红了眼杀人。 “他叫什么名字?”箫飒问道。 “展励。”郑雨霞的儿女情长再度回归。 知道名字就好了,趁贼手把自己推到水里前,箫飒再次穷尽全身体力充分调动精力动用形影术,之前是被打断并不是能力不够,这次他很轻松就完成了形体转移。 以郑雨霞的视角来看,箫飒是个浑身上下萦绕着玄妙岚气的光彩照人的船长,当他闪烁几下就消失不见时了,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好似就知道他会成功似的,不成功她还要临门一脚呢! 箫飒走后,她赶紧揭开帘布进去修补船上的大洞,她先动用某些偏门的坟术,另辟蹊径将船上的水运走,水流在空中排成长队落回河里,尔后她动动手指就把修补术发挥到了极致,这下船除了有点湿之外并无大碍。 这些箫飒都没学过或接触过,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被人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弄得毫无用武之地,她想船一直往下面漂流的话,应该能穿越结界回到家里去的。 在快速移动的过程中,箫飒直观的感受是,脑袋被门挤了,身体被好多个流氓掐过,痛苦不堪苦不堪言,等他能看到自己肉身的时候他正在空中。 脑子短期内的空白后,迅速被许多想法填充,配上铿激荡的背景乐,好似数以亿计的摇着尾巴的精子,争先恐后集体围攻卵细胞。 在一个进入卵细胞结合成受精卵后,外壁统统钢铁化立马关闭通道防御起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迟到的精子们不停地撞向铁壁铜墙,发出咚咚咚的轰鸣。 一大片惨死的悲哀语调铿锵响起,这都是一个喉咙发出来的百般婉转和无奈的音质,啊啊啊。 如来佛祖保佑,观世音菩萨保佑,菩提祖师保佑,济公爷爷保佑…… 啊……一声冗长的繁杂的哀鸣声过后,箫飒落到一棵树上,摔到主杈上,要腰背传来一阵阵疼痛,他闹出的动静惊到了树上的小鸟,它们扑棱翅膀一鼓作气飞走。 一个东西掉到箫飒的头上,他把鸟窝和两颗鹌鹑蛋放在眼前观看时哭笑不得,怕鹌鹑蛋他爸和他妈前来复仇,他赶紧把鸟窝放到一颗稳定的分枝上,并将两枚长得中规中矩的鸟卵放回鸟窝里,用树叶盖盖严实。 已过了爱掏鸟窝年纪的人就跳下树。 这儿离他现在的家还有一段距离,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在想,影形术最基本的要素,不在于你能不能成功在人家面前突然不见吓人家一大跳,最基本的是你要能确定自己的落点在哪儿,万一那天直接下深海五千米,那纯心是作死自己箫飒以后可得着重练练这点。 想起郑雨霞最后对他说的那个两个字的名字,箫飒已经回想起了他的容貌,他的名字可是跟那个有匠人精神的泥匠很相像啊,如果不用相像用连接来说更为恰当,可是他们俩长得完全不一样,莫非是亲生兄弟,异卵双胞胎长得本来就不像,他日必定好好刨根问底彻查一番。 箫飒的脑子现在已经乱得一塌糊涂,有太多问题是需要他去追寻真相的,可它们虽是明亮又明朗,却遥不可及和咫尺天涯,很像夜空中成群的星星,你可以看到每一颗,甚至有人能指着它们说出好多星星们的名字,你不是天文爱好者,只是能简单抬头仰望而已。 郑雨霞这两个结界设立在一起是历史遗留问题,也就是说很久之前曾有人破取了阎王的结界入侵过末影人小寨,或许是几千年以前,或许是几万年,亦或是几十万年以前,这不好说。 每个结界都有一套不同的理论和架构设计支撑,就好像世界上那些大醇小疵的不同风格的建筑,越是鬼斧神工越能被人称作地标性建筑,出类拔萃独出心裁,每栋都可以称得上独一无二,充满了艺术的气息,切不可人为仿造,在建筑圈中一眼望去便能受人瞩目。 结界就是这样,每个设下它们的设计师都有自己的风格,但某些高山仰止的设计师,偏偏有他人所不拥有的特质,他能判断出这个结界是怎样建立的,又可以把哪个漏洞作为突破口趁虚而入,黑客实际上是他们的代名词。 作为最强判官的阎王,最是仇恨能轻而易举攻陷他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所设下的结界的人,在那个被黑客称霸的时代,他的地位岌岌可危,所幸他及时弥祸并将能威胁到他的结界师几乎杀光,剩下的一两个逃走的他根本不屑于追杀,穷寇莫追。 地狱的各个时代都以不同的面貌呈现,有过大冒险时代、黑客时代、起义军时代,以及孟婆的孟婆汤时代、亡海时代、仰氏的囚马术时代、死亡淘汰时代……几十万年以来还有数不清的时代,这些时代的到来或由于人为施加或由于外力烘托,或单独存在或成双成对甚至节节攀升的出现,有的已经被阎罗王及其军团消亡,有的仍在继续,这是地狱怎样都拖不垮的进程。 阎罗王要做的,便是一手制造符合他自身称霸需要和符合地狱情况的时代,一手覆没与他的理论相悖的时代,他扶持了多少个时代,又抚摸了多少然后一手掐死的时代,没人能数得清。 时代对于地狱来说,是种某类广泛流传与人与人之间情感交流与某类进程走向空前鼎盛的象征,不外乎影响力之大、范围之广和波力群众之广,与时间不相关,与空间不挂钩,即使一天之内某个能令人蜂拥而至文人墨客青睐的象征能风生水起,那也是一个小时代,这是不计其数的。 日月经天,天地可鉴,作为无恶不作的阎罗王虽然习惯性好心办坏事,但是呢,人家也是锄强扶弱过的人,历史上有好几次,作恶多端的恶棍们联合起来祸害地狱的人口,闹得千家万户鸡犬不宁,是他竭诚出手一举歼灭的。 箫飒怏怏不乐,阎罗王究是臻于什么,在他的心中,那对世俗鄙夷不屑的他像刮风下雨天的天外来客,是从树林中带着烟雾出来的得道者,雨过天晴之后就随着雨水蒸发,等待新一轮瓢泼大雨厚积薄发。 还有一点就是,为什么末影人小寨的结界会和郑府相通,而根本没有几个人知晓,做事风格慎之又慎的郑雨霞又怎会瞎猫撞上这里,郑府前身是南府,难道说这与南克迈有关,可逝者已逝,结界应该会消失的啊! 他重新梳理思路,既然结界还存在,那说明布下这个结界的结界师还存活着,因为人死了以后结界便会消退,他将矛头对准郑雨霞,可她绝没有这个能力,那么到底是谁呢,又是什么时候设下的? 首当其冲装进他意识中的人选是当初那个历史讲师,他的能力不容小觑,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没有浮出水面,总不会特定来玩结界吧,他一个与世无争的人与阎罗王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干嘛诚心和他过不去,这没道理。 结界有固定的进出口,但空间上没有固定的位置,末影人小寨结界就像一个泡泡,而那位技法高超的结界师设下的结界便是另一个泡泡。 当两个湿度正常的泡泡,接近的时候有一面产生接触,这便叫结界互联也叫结界共鸣,这可以打开附加的通道,只要通过这水天一线的地标,能够在两个结界内任意往来,从而达到进入他人结界的功效。 结界共鸣要求施法者有强大的实力,和无与伦比的能只手遮天应对结界破碎的能力,一旦接触不良,泡泡们将同归于尽,人若逃脱不及,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这是个监狱,箫飒想他会划独木舟通过结界逃狱的,但是这儿是末影人小寨,何来监狱一说,要走就光明正大地走。 不管怎样,现在只能顾眼下,长远看来,那不过是能逃出青山的下流而已。 草坪上绿油油的的草倒伏得厉害,一个圈一个圈的,前一秒还为顺利脱险而无比乐悠悠的箫飒,马上察觉到大事不妙,马上跑向他的新房子,这里头肯定进贼了。 推开门,他果然看到把他的衣物扔地上还翻找他东西的狐星,一脸睿智的模样,看这样子,他是想把自己的行李扫地出门。 不大发雷霆,他们要把自己当狗了,箫飒忙出招将刚把头转过来、露出惊讶表情的狐星的手打伤,痛得他扔掉手里的木牌摸着手跪在地上求饶。 狐星以为箫飒已经被水淹死,把二狼子带回他们原来的家,看到箫飒的物品还在觉得丧气,就想把他的衣服扔出去一把火烧了,在那之前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玩意或者无价之宝,下手捡漏。 他那精明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投机取巧的法子,箫飒知根知底,必须严惩不贷,不然这一次一次被他们两个打扰,拖延他朝成功迈进的步伐。 那个木牌是给与非做的第一块牌位,气头上的箫飒一股脑把言过其实的狐星绑了起来,二狼子人至今昏迷不醒,构不成威胁的人绑了也是白绑,就让他在床上好好躺死。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走的时候忘记提醒你!”狐星这人倒也硬气,说起献殷勤的话,还那么不卑不亢理直气壮。 审问犯人,箫飒倒也乐在其中,两个人一言不发走掉就差点把他弄死,这该当何罪?不好好整修他们一顿,他们真把自己当百变侠了,以前的箫飒应该也是他们这样的人,想起之前自己干过的数不清的混账事,箫飒头晕脑胀。 “那你们在我在船上的时候来搞破坏是存心的吧,你们就是闲着没事干来找我茬罢了!”看他嘴硬,箫飒从墙壁上取下鸡毛掸子,捅进他的衣服里毛毛躁躁扫他全身。 中痒痒功招术的狐星果不其然放下他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设,乐不可支哈哈大笑起来,不知道他是破涕为笑还是笑中带泪,总笑堆满笑容的脸上滑下许多含恨的泪水,在夕阳中闪出血色的光芒。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看,真的。”真叫人受不了,狐星受不了如此酷刑,包袱都丢光了,要骨气有什么用。 正中下怀,箫飒放开手脚笑容满面,看他相貌堂堂的,没想到竟是个怕痒的家伙,于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非要把他痒到魄消魂散,让他长久记住这个教训,看他下次还敢来偷家。 玩到他的笑成悲哀的哭叫,他收手就此打住,“你真的不敢了?”他的语气中夹有戏谑的成份,手上的鸡毛掸子在他鼻子前边晃了晃,以此示威。 不知是不是鸡毛掸子里晃出的大量粉尘被狐星吸入鼻腔的问题,狐星忽然打起连环喷嚏,大象在这个房间的话都要抖上一抖。 看他说话都说不出来了,箫飒突然有点犯难,他把鸡毛掸子放到原位,之后来回焦虑地走了几遍,民间只有治疗打嗝的土方法,这惊天动地的喷嚏少见。 “你说你不敢了的啊!”箫飒捂住耳朵郑重其事地说了一遍,喷嚏的杀伤力巨大,同时喷射出大量碱性的鼻涕,他要招架不住了。 喷嚏威力无比,蕴含的力量将是世间一笔宝藏,家具东倒西歪犹如在经历一场生死浩劫,各种碗碟砸到地上不计其数,天花板摇摇欲坠,抖搂出大量的粉尘,又被狐星吸入鼻孔,给他的战斗力添砖加瓦。 迫不及待,箫飒速速赶去寝室,把睡得死沉死沉的二狼子背出来草坪,一把把他扔下,又跑进房里把狐星拉出去给大地问斩,怕他再继续将他个人财富挥霍无度,会给造成一级灾难。 把门上的十几道门栓关好之后,箫飒才能心安理得地坐在桌子上狼吞虎咽地喝茶。 被喷嚏的绝世神功吓到失魂落魄的箫飒,磨磨蹭蹭地走回房间,踏过满地的衣裤,将那个重重摔在地上的牌位捧起来,人靠着衣橱滑下去坐在衣服上,碎碎念。 与非啊,我从来没想过我可以当引发十级地阵的那个人,匪夷所思到令人发指,我再也不敢随意在人家眼前扬鸡毛掸子了,况且我又不是司徒对吧! 我一直认为,我最爱的人,不是陪我走向成功的那个,不是一路共患难的那个,世界上最珍贵的朋友,是陪我走向死亡也不眨眼的,却也不会向我投桃报李说我让他死不瞑目的那个。 你说你,都陪我看到了喷嚏引发的轩然大波,再没有比你更让我觉得情投意合的人。 综上所述,箫飒心志确实遭到喷嚏磨损。 狐星此人已废,没得救赎。 他走到窗口,看到狐星仍在与喷嚏较真。 这为箫飒的必杀技奠定了基础,打好了地基,日后出门得随身携带一瓶灰尘,。 怪不得司徒莫测这么厉害,自带“酒水”便能把人灌醉称霸船上的江山,是这个原因哦! 第284章 三人行(一) 不从梦中醒来,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茫茫无际,阴沉沉的乌云压顶,庞大的乌云家族在空中缠绵悱恻,衍生出更多的乌云。 这样的天气使得大气压把人压得很闷很累,令得整片大地都在高温中堆积出不断上升的热量,所有的生灵像遭遇了史前大灾难,原本搔首弄姿、尽态极妍的生物都于悄无声息中偃旗息鼓。 草地上一张原生态裸露的石台,三个人坐在三边的草地面露难色,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尝试尤其难,但心里清楚不能知难而退,一切都是刚刚好的安排。 箫飒眼神凌厉,瞪着通红的眼睛,视监唯唯诺诺的二人,若是他们不专心致志点,那三个人就以摊牌不了了之好了。 他们做贼心虚,对箫飒的威吓和强词夺理展示出的是诚惶诚恐的一面,不敢当面质疑箫飒的能力,是他们的卖力打击令他处于束之高阁的地位,这叫害人终害己。 看到晕乎乎的二狼子和狐星点头示意,箫飒心中悠然欣悦,在末影人小寨一向我行我素的他,没有公开的朋友和敌人,这两位小子倒是不怕他,诚心诚意跟他做对,给自己结下没有行动自由的恶果。 箫飒脸上的表情由怏然不悦改为不冒进的浅浅一笑,如今这两个鼠小弟哪里还有翻盘的机会,一个傻得要死,一个朝他脸上扔一把灰尘就能扬长避短地收拾了他。 三个人盘腿坐在柔韧的小草上,各自的心中怀揣着不同的鬼胎,但殊途同归,都为了能更好的学会用脑电波交流,因为是末影人而不是凋零,缺少某种互联的天生能力,他们即使成功了,也无法做到像凋零那样。 至于箫飒为什么要选他们两个呢,说多了都是泪,好几天他把自己封在家里闭关修炼,可是身边如果没有个人,此起彼落的根本无法查缺补漏,因而他只好来要挟他们当陪衬。 这两个人害了他如此多次,可每次都以失败为结尾,夹着尾巴收官。当箫飒主动到来要求他们当他的互联人时,他们怎么有脸皮拒绝。 即使二人不同意,箫飒一个慊慊于心的表情、一个义愤填膺的眼神过去,不信这万箭齐发扫替天行道不死他们。 这人吧,要讲究与时俱进和常来常往,更要审时度势世事洞明,作为曾经欺负过但没有成功的人,在这个人面前他们已经丧失当初的骨气和傲娇。 无论世界怎么转变,面对势力强劲于自己身上的人,他们都没有能力抬头挺胸,除非是以再次的击败而铩羽而归的结尾,但这以截为历史的片段,分散成无数细微的碎片,浪掷在一望无际的海洋。 三个人同时送出右手,呈半握宛如一个钩的状态,钩在一起。 能感知到的是,手心像结冰了,有冰凉适中的水流,由心脏开始,在皮肤下不断流动到手心,一鼓作气将手心那层薄冰破掉,带来短时间撕裂的疼痛,继而是安神定魄的水流从掌心渗透而出,逐渐扩散。 他们碰在一起的地方浮现出云海怪石般的白浪,通过手臂不断向上延伸至大脑,流水经过的皮肤都变得光滑而凉爽不少。 远远一看,都是有点俏皮的奇妙。手碰手的三人手、脖子以及脸部都被白色的浪花覆没,坐在原地岿然不动,好像半个雪人。 三个人同时不动,狐星一脸惊恐地瞪着箫飒,二狼子也躁动不安,箫飒感到别扭回过头去看他,从他的眼睛中看到自己耳朵里波浪翻滚。 他倒是没多大惊讶,毕竟惊涛骇浪的声音听多了,这等响度还算不上如雷贯耳,浮生若梦。 若是真的海浪,质量不会这样轻,在肌肤上流动的时候,像薄薄的轻纱一路蜿蜒绵亘,像液氮带来清凉而顺滑的触感,像是冰冻过的丝巾,总之像很多种柔滑的针织品,并带有微弱的电流,在人的身体各处刺啦刺啦响。 可结果终归是,无论他们如何努力,都不能很好的达到心如止水效果,三个人即使热出汗了,依然不能交换彼此的信息。 他们闭上眼睛,好好的闭目养神并专心感受彼此心目中见习的世界,那种似波浪的物质仍然在手臂上翻卷,几乎要将他们的手冲刷成光滑的石块,带来冰冰凉凉的低温,洗走他们体表的酷热。 但他们也因此不敢轻举妄动,怕一个翻身就把这种怪异的物质 化身为能不费吹灰之力把他们淹死的洪流。 保持这样的状态三刻钟,三个人一句话没多说,周围风吹动枝头和草尖的声音他们能听得见,可这微弱的起伏与荡漾又似空谷足音那样空灵与缥缈,他们的心像没被敲响的祈福大钟,正在自我消化着沉寂。 吵闹迁移至心灵深处幽囚为安静,正在他们手臂衣服表面的浪潮也逐渐平息,像退潮后的海面停满了前来掠食的海鸟,动与静互相结合,伴随着落日,像一幅亦真亦幻的油画。 他终于想通这看似海浪却不是海浪的物质是什么了,这是映射出每个人心境的心浪,开始他们还没有忘我的全情投入在心灵感应中,所以有排山倒海的喧嚣,而此时他们的心像水平如镜的湖面,打磨掉了一切杂质,将心中的涟漪抚平为纯粹的静谧。 只要抱着能打通各自思想大门的心态的人与人之间接触,能让心浪出现,这已经足够说明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他们从刚开始就与成功仅有咫尺之遥,现在不过走在践行的道路上,普通的人平平淡淡的触碰,根本无法让心浪出现。 刚才心浪由手心生成并席卷上脖子的时候,箫飒还没有丝毫察觉,现在回想,他和他们还是挺有默契的,一次就能把心浪召唤出来,大概是经过了无数次对抗后赢得的默契,这是种珍贵的东西。 心浪由跌宕起伏到风平浪静,经过了冗长的适应时间,不过相信努力总是会有富饶的收获的,这种收获虽不是体贴周到,但也证明给人努力有用武之地。 大浪的声音渐渐隐下去,不仅是箫飒,还有二狼子和狐星,都在慢慢地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力量,像刺破黑暗的光明,与日俱增变得强大和雄壮,侵入他们的大脑,截取走一些支离破碎的内容,连自己都看不清那是什么,就被带走了,带到退潮的海岸,被浪潮卷走至深海,不断下潜下潜,石沉大海。 我能说话了吗?忽然这句话影影绰绰地钻入箫飒的耳朵,与之相成的是心浪入耳带来的瘙痒感受,眨眼间的耳朵进水难受感又在顷刻间云消雨散。 耳朵里还有喋喋不休的像回音一般传来的声音,无以伦比的感觉,箫飒激动地浑身颤抖,他漆黑的像用深海粘稠黑泥巴捏成的双眸乍然睁开,发出黑空般的炯炯有神的光泽,仿佛能穿透表皮,直逼人脆弱且又顽强的内心,笼罩在山川湖河中生生不息。 几乎是同时听到对方说话的三人依序张开眼睛,阳光一如既往的强烈,但刺不透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乌云,因而他们的眼睛很快就能从全黑的环境中,逃离到有光亮存在的世界,看见对方那张同自己一样兴奋得溢于言表的表情,铺满了成功的欢愉与兴奋,兴高采烈、大喜过望。 身上的心浪不知不觉中已经隐去,三个人站起来跳到石台上又搂又抱,问对方你确定你刚才讲了这句话吗,完全跨越了好几个代沟的隔阂,因为说男人至死心里都住着一个少年,你别不信。 他们刚才在接通彼此脑电波交流的时候,只听到了对方当下最想讲的话,比如说箫飒听到的那句“我能说话了吗”,就是极想开口打破沉寂的二狼子心里的想法。 当然他也听到了他啰哩巴嗦说的其他话和狐星说的话,他们两个也听到了箫飒心里话。 之所以只能用口说无凭的语言交流,而没有看到以前生龙活虎的生活画面,那是因为他们的能力有限,还达不到那个能窥探彼此曾经的高能境界。 但是,他们的第一次尝试能达到这个水平已经是他们超尘拔俗的境界了,要知道前一天他们还想着法子要置地方于死地呢! 死敌变盟友,确实够尴尬的!想起他们对峙的过往,箫飒突然松开与他们两个勾肩搭背的手,举到耳边但没勇气碰到脑袋的抓狂几下后,沉沉地落到腿边。 起初看到箫飒变脸的二人,以为是他遭遇了什么挫折与过不去的坎坷,还想着要帮忙他来着,但是概念一出来,他们就改变了想法,向着他藤蔓一般伸过去的友情的手忽然半路夭折,像前进着的食人花碰到了火把,一下子把枝干蜷缩了回去,又或者是触到了明火的头发,在卷曲的过程中发出一系列的臭焦味,像烤糊的食物,在鼻腔中折磨着人。 三个不淡定的人回想起过往,像断了线的风筝让思绪纵情跳跃,在脑海中上演激斗,又似停止被人操控的木偶小丑,手艺人的手一旦离开,他们便由嬉皮笑脸的从前 改为矜持无比的现状。 箫飒埋下头挑了挑眉,眼珠翻上眼眶的极限,仿佛要像出膛的火药爆出来,照亮黑得尴尬的夜空,睥睨着口蜜腹剑的两个人,发现他们也正偷偷看向自己。 为了缓解这突如其来的低气压,箫飒绕着他们歪着脖子走了一圈,要他们不用见外,都是朋友嘛! 朋友这个词汇的内涵狐星和二狼子都知道,可是一直做死对头的敌人,真的能成为不计前嫌的朋友吗,这个问题特别值得引人深思和遐思未来。 在数量上,每年末影人鲤鱼跳凋零龙门的限额只有五名,如果三个人联手努力,是有可能同乐同乐的,但是这得比谁先谁后。 有些年没有一个人能成功变凋零,而有些年顺利变凋零的人那是趋之若鹜,即使多的时候一年能有十个人化身凋零,但是只有前五名能成功,剩余的五个人依旧是无人问津的残羹冷炙,速度与质量决定实力也决定成败。 身边再亲近的人最终都有可能演变为敌情,在那之前,不如按部就班不交朋友,孤独是一剂让人有勇气战胜自我的良药。 箫飒的主动化干戈为玉帛,于情于理无可厚非,二狼子显然已经把他当成盟友了,当着他痴痴地傻笑,他是个憨厚老实的人,不会胡作非为,但是有了狐星这个军师,他就是为非作歹的人,真是跟什么人亲近学什么人的习性,蛇鼠一窝。 事态发展到这,狐星眼前一亮,满脑子惩奸除恶的观点,不过要想引诱箫飒上钩,必然得多做点删改和补充。 “箫飒,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们是怎样潜入水中还不淹死的答案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紧促的呼吸均匀下来,紧蹙的眉头舒张,少年精瘦干净的面容跃然纸上,狐星握拳捶击心脏,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左看右看,箫飒都不认为狐星没有再耍把戏,他那不可一世的聪明他可是见过的,不避避嫌主动献殷勤,指不定又想着什么浑水摸鱼的法子等他钻套呢! 但也不排除他执意悔过的念想,他摇头晃脑一笑,大概是自己实力过于惊人,惹得他打起退堂鼓要自己罩着他了吧! 狐星被他那惊悚的笑声骇然,连忙咽了吞口水,要是以他现在的能力有实力看破他心境的话就好了。 箫飒的自信已然已是凌驾于他的头顶,他极不舒服,感觉脑袋被驴踢过似的,不然就像是被门挤过。 “你就这样告诉我了,难道不会后悔吗?”箫飒斜睨着眼睛瞧人,如果真是这样轻易把消息得手,那么狐星这小子就是太让他瞧不起了。 虽然他的身高没有优势,打架也不一定比得过自己,但是这样颓败可是让人瞧不起。一个连足够的荣誉得失心都没有的人,何以问证广大江湖。 “当然不会,你忘记了吗?那天我走之前可是答应过你的,我说我们当下没办法长话短说,要把二狼子接回去治疗先,要是以后能用心电感应交流就好了。”狐星说得头头是道,令人没有办法拒绝,好似全身的血管被堵塞,只有他的话语形成一条通路流淌。 “那当然没忘,可是我们的心电感应只是初级阶段,还没到能形成画面默契的地步,若又这样交流,不还是得一句一句话说明白吗,时间是相等的。”箫飒说的话有理有据。 他的笑容异常灿烂,可箫飒总觉得这背后似乎隐藏着某种不可言状的阴郁色彩,既有彩虹般恒久的光彩,又配以流星般的短暂,令人捉摸不透,在智商方面比较狐星从不服输,他认为自己是智多星转世,但就情商来说,他甘愿拜于把人情世故看透了的箫飒。 “哎,别为了那个心电感应就把嘴巴忘了,说到底嘴巴除了吃饭重要外还是用来说话的场所,我们不如直接发言好了,我那天是情急之下的托辞,如果真要运用心电感应的话,那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狐星又在宣扬他的一套坚如磐石的理论。 “那好吧,你说吧,我听着呢!”箫飒左边走走,右边瞧瞧,草坪上很多卷曲枯黄的落叶,发现没干净的地方可坐,烦不胜烦,索性一屁股坐在三人刚踩过的石台上,一只脚撑地,一只脚蜷在上面。 第285章 三人行(二) 两张听睡前故事的恹恹欲睡的脸,狐星笨拙地站在他们面前,像个活得不耐烦的教书先生,长有文质彬彬的白皙面容以及斜向上方的狐狸眼。 狐星说,他们能像普通人在水里游行不出事故,完全有赖于一个庙中的老道为二者的施法解局,他们得到他的真传后就尾随箫飒去到河边,他划船走后不久潜入水跟随他,并在那处水深的水域捉弄他。 在末影人小崽最西边的狗尾巴草地深处,有一个高僧和一座小庙宇在那里,便是那身着袈裟胡须发白的老道赠予他们的诀窍。 他在二人身上施法,把他们的体质优化,即使是注射过催魂液的高等末影人,也不怕入水后肉身分崩离析,堪比万念俱灰生不如死的折磨。 这个高僧有几万岁,黄袍加身,在人类的古社会中,他就是万人膜拜和敬仰的皇帝啊,不过在黄袍之外他另披了半身红袈裟,上面网格状的金丝线熠熠生辉,看久了人眼可是瞎掉。 关于他离奇的或是危言耸听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狐星一口气说不完就不说了,两位听众倒像饥渴难耐的人,请他继续说下去,他说什么也不肯说了,实在词穷理竭。 狐星的把故事编得离奇古怪,有时候自己都无法把撒下的谎编圆,因为太过于谎话连篇,听着听着就变成了真的,这得仰仗他过人的天赋。 有几次,二狼子想当面拆穿他说的虚假情报,可当下都被狐星出手捂住嘴巴呜呜哇哇说不出话,被狐星一言蔽之,他也识相点不说什么质疑的话,毕竟狐星跟他熟络的程度比新朋友箫飒高,新朋友用的不恰当,或许应该说假朋友。 但二狼子的几次打断,已经引起箫飒的高度警觉,与狐星展开了长时间的正式交锋,那便是眼神对视,两个人的眼神都冒着杀气腾腾的冷雾,迷漫在文明的眼神交流中。 这样对彼此都不好,又窥看不破视网膜后面,究竟是什么在潜滋暗长,又是何物腐烂发出恶臭。 狐星是个有兽性的人,何况他看上去就像半只狐狸,一旦和人对视就想靠眼神弄死对方,别说狐假虎威这个寓言故事,就是现实中,他也能借助他犀利的目光吓退老虎的视线,让他的视线漏过筛子断成粉线。 他内心虽是心虚非常,可眼神却从不退却,他知道怎么把天生异象的眼神善加利用,焦灼的目光聚集在箫飒的身上,仿佛透过放大镜的阳光在他身上堆集高温,熔化出一个大洞,将他的心肝等贵重器官掏出来,让他变成一个没有实质性躯干空空如也的人。 顶不住的最后,箫飒把那同样凌冽但不足为奇的目光收回来,假心假意抱歉的笑笑,说大家应当同仇敌忾,反目成仇就不好玩了。 心中对他所说之事可信度的将信将疑可是不曾减弱分毫,有的人骗过自己一次,要让自己此生信任他一次,是难于上青天。 知道自己成功击败箫飒的狐星也得意地扯下寒冷的目光,虚情假意换上较为柔和的眼神,他的眼睛总是深情款款的,像更年期女性的脸,说变就变还切换自如,瘆得箫飒脊椎骨发凉,也就是说,在这种智多星面前,一定得盲目。 “你的意思是说,西边的一座庙里面有个老道,是他帮助你们下水而不至于暴毙的吗?”箫飒简洁地撷取了大致内容。 事实上,刚才的眼神杀是双方的特立独行,他们并没有用眼神一决高下,只是用自己习惯的表情去打量他人,他们的眼神并未引发冲撞和硬碰硬的争斗,只是在以自我的视角审视他人凌冽的视角。 也就是说,他们是错开的两束明亮的光线,又在暗处审判各自的长短明暗,一旦双方撤下战线鸣金收兵,就自然的好像没发生什么事情一样,他们的对话依然具有超强的衔接力。 眼神能代表心中磅礴的表情,但不能表露一切,尤其是说谎的人。 “对啊,你想去试试吗,万一哪天别的高等末影人找上门了,要把你扔水中一网打尽,你不是还有逃跑的胜算,就是这个老道啊,性格古怪不开朗,难以相处,你一定得好好劝劝他才可以啊……” 狐星终于露出他的狐狸尾巴、真面目和说出他真正想说的话,之前撒的谎都是为了引诱他上钩的诱饵,现在才是起网捞大鱼的时候。 “你就那么确定我会去吗?”一个不以为然的神态请接收,箫飒已经注意到了狐星话中那股闷热的热情似火。 想必箫飒已经彻头彻尾怀疑起来,狐星也不敢再继续稳操胜券下去,可平平淡淡的话又无从说起,他向二狼子发出求助的眼神。 “那个老道,可好玩了,像阿拉丁神灯,能帮助人实现愿望……”二狼子顿了顿,眼睛四十五度瞟向天空,这是初级说谎者眼神专业户,又说道:“可是你得说服啊,拍马屁啊,按摩啊,都行,你不去找他帮你实现愿望,真是太可惜了。” 狐星瞪了一眼说谎话都小儿科得不行的二狼子,两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陷入焦躁,无话可说,就看箫飒同志什么表现。 二狼子天生有种隔壁家二傻子的亲和力,箫飒对这种人无抵抗力可以言说,从他种种外在各异神态和迹象,加上狐星用没救的眼神看他的表情得出的结论表明他说的话不可全信,至多五五分半信半疑。 既然天平两段永无法相持平,为了制造亮点,那就当作他说的是真话,实不相瞒,这是箫飒为自己强烈的好奇心找的开脱,在狐星第一次提到那个老道的时候他就动心了,格外想去一探究竟。 这几段隐约其辞的话未可厚非,为了让他们别小看他的足智多谋以及控制力,可不容置喙的是,他的心脏在颤抖啊,他咬牙切齿啊,他的手和脚有肉的地方,都在微微被神经电流触动啊。 能帮人实现愿望,日子过得滋润啊! 可惜的是,这次没带胡椒粉来,不然让嚣张的狐星好看! “那好,我去看看吧!”箫飒平淡无奇地说完,眼梢斜吊,叉着腰故作姿态,对他们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然后转身就走。 “早去早回啊!”光明正大的心口不一,真好骗,此时口若悬河的狐星的内心一定笑开了霜叶。 看到狐星坏笑,二狼子也神经兮兮地乐乐呵呵,像是拥抱了宝石山,像是一天迎娶了一万名佳丽,要搞死人啊,光是拜天地都得磕得头破血流,像是空中同时出现了一百个月亮,阴晴圆缺的连嫦娥都被绊倒,脸上无数被月亮挂钩刮下的刻痕,趔趄死了。 那满面春风、各擅胜场般的笑容,真不知道是否该用可憎形容,还是可怜,有句话说的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天气是如此的不解风情,大气压是如此的压抑,能把大船缩小成模型,能把发糕压成煎饼果子皮,能把脑浆调和成糨糊。 走了几十米后,箫飒回头定睛一看,他们两个正蹲在石板的两边,肘部撑着石台虎口对虎口相握手,大概又在进一步练习心电感应,他当即下判断他俩是诚心金盆洗手改邪归正了。 样子和造型怪滑稽,肢体僵硬且不协调,像是为了应付箫飒的扭头,自动将脸别过去,手也是俄倾想到要握在一起,反正看哪儿那儿便十分别扭,令人忍俊不禁。 算是鬼使神差吧,箫飒迷迷糊糊地回到家,他本来的意图是直奔西边的啊,要去取经小心脏突突的啊! 长吁短叹,箫飒照着铜镜苦笑着对自己说算了,这阵子积劳成疾累得不行,还是先在家里短暂休息吧,况且雷雨天气出去不知道会不会被雷劈死,雨又是他此个阶段最为讨厌的东西。 等明天雨停了再去,这点克制力还是有的,话说这走错路倒阴差阳错地帮助了他一回,风吹雨淋的天气出去,对高等末影人来说等同于自尽,还不如把舌头当面团嚼了自尽,起码不是饿死鬼。 进入房间,看到窗台上那盆绿植,睡意全无,清醒和困顿打仗那么多年,终于让他碰上精神抖擞工兵拔旗帜获胜的一回。 外面的天照常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狂风大作,尽管风这样大,也吹不透厚实的云,像天长得那样高的话,树大招风是不是得晕死呢! 箫飒坐在窗前,捧着那盆植物在手中,在风中这棵兰草坚韧不拔,绿色啊总是能给予人无限的希望与安慰,让人恨不得把生命融进去,只可惜脸绿不是件好事。 他想试试能不能和植物聊天,用手将兰草的一片修长的叶子捏紧在手中,他和兰草的周身都排开不可名状的波动,像是在互相传授某类讯息。 成功了,箫飒几乎快高兴地跳起来,迎着大风的他眼睛睁不大开,只是眯成一条明亮的狭窄隙缝,把满眼满眼的绿色净化浓缩进里面,像是一条大裂谷,断进深渊,把黑暗吞噬进去,才能对比出裂缝外的光明。 “你说什么?”箫飒又聆听到兰草说了一句话,轻轻的低低的,却是真实存在的。 无声的生灵不缺少倾诉,缺少的是倾听它们的人。世界上的伯乐相马不在少数,只是人太多了,对比就变得强烈。 第286章 三人行(三) 听到兰草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叹息一声,把盆栽放回窗台上,他不愿承认这个世界上连植物都不喜欢他触摸或者保护,一个不能保护别人的人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它说它不情愿有人在疾风暴雨中拯救它,它就要在狂风大雨中迷失。 刚把盆栽放下,抬起头,就看到那两个小顽童鬼鬼祟祟地向西边进发。 他们刚不是还在当彼此的实验员,进而进一步在心电感应环节取得飞跃性显着提升的吗? 怎么这么快就我随后抵达这儿,难道那个酷似掰手腕的动作真的是拗出来的,怪不得看上去那么辣眼睛,笑哭。 要去西边这边有座跨河的桥是必经之路,所以没什么好奇怪的,脸上的迷之自信,少年们自然有。 末影人小寨什么都缺乏,就是草地无穷无尽,是那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有魔力,箫飒看着此情此景,渐渐沉浸在自己的瞎想中,如果清明宿舍的五个人能来到这拔一次草,那该是多么高兴的事啊!拔一辈子也拔不完,就永久不分开! 远处的天闪下一道闪电,似有将大地分裂成两瓣的威严,响了一声轰隆隆的落雷,竟有震动大地的强势。 雨势没有将大地集中攻陷,先是撒白糖,之后密织线,之后又变成大雨滂沱,视线二十厘米外的场景消失。 呼啸的风像一个巧夺天工的推手,把雨丝齐刷刷推斜,一秒内给箫飒泼了个冷水澡,冰针似的雨柱作案后,赶紧逃到别处攻击其他东西,即使人想复仇也难以办到。 在窗户内站着也不安全,这次箫飒违背了兰草的心愿,动手将窗户关上,不然斜雨难防,他把种植兰草的陶土放到桌子上,兰草有根系不能逃跑。 天色本来就黑漆漆的,屋内关了窗,又没有天窗透光,卧室里的天黑已经提前降临,他就躯体一倒,躺在床上颐养天年。 不通风的卧室闷热得要命,箫飒局促不安辗转反侧,宛如周身有鬼举着成千上万把断了芯但还在燃烧的蜡烛烘烤,烛虫于一滴又一滴烛油的低落中合成,全部有了鲜活的灵魂在身体各处不紧不慢地攀爬,带来炽热的刺痛与灼烧。 他甚至能感受到死亡正在逼近,可怕的虫子让他每一寸肉体火烧火燎,它们爬过的地方留下的蜡质一步步将人密封成心的蜡烛,然后再引火自焚。 当自己是炸药啊,一点火还能飞到天上去不成,不是人待的地方受不了,尽早认栽是明智之举,他飞到客厅,趴在四方桌上纳凉,像只待宰的小乳猪。 场景切换,将画框跳出箫飒房子的烟囱口,拉近到西边的破庙宇前方两百米处的泥泞道路上,从苍穹压榨的大雨下,被大雨拍打得白茫茫的身影在雨中磨蹭。 嗯~很好,大自然就是部默剧,静止不动的生物是剧本,运动的呢,比如说人,那是当之无愧的黑白主角。 大雨倾盆而下,两个成了半身泥人的无业游民提着包袱往前飞奔,脚步拖拉起黏糊糊泥巴,以至于让他们的脚步变得越发沉重,他们的脚印在一个小小的范围内踏过几十遍。 大雨像无数穿过冰层的冒着白气的寒针刺到皮肤上,锐利地挑起鸡皮疙瘩,发自身体各处的细枝末节的冰凉,冷得人噤若寒蝉。 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兜兜转转了好几圈,未曾找到正确的通往小破庙的路,他们的心里很着急很愁愤,但这抵消不了雨水对他们心神的冒犯与侵害。 疑是银河落九天,世界流成一道三千尺不止的瀑布,人是落汤鸡,狐星和二狼子就站在彼此身边不足半米的地方,由于这场雨降得过于集中,他们目力所及的只是拉成蜘蛛丝,不断在地面扩张为陷阱的雨,彼此的脸在雨水缝成的幕布中隔开成无形。 “狐星,我一直以你为中心,可是没想到这次你出了一个这样的馊主意,你脸面何存?”二狼子生性脾气不好,现在更是脾气暴躁到了极点,短时间淋雨没问题,若是他们再找不到躲雨的地方,不被体内遇水发作的催魂液迅速盘节的催魂素害死,也要被雷劈死了。 雨下得很大,若是张嘴说话,难保不被酸酸的雨水灌满口腔,说起话来跟烧开了的水咕嘟咕嘟冒泡,说的马马虎虎的话谁也听不明了。 狐星虽不能至,但二狼子想说什么他清清楚楚,无非就是他导致的他们凄凄惨惨的现状,原本好好的一件重要的事情,被一场不可思议的大雨冲城连根拔起,谁知道呢。 这也怪自己预判不准确,以为二人能在大雨降临前赶到小庙前扮演老道的角色,以此哄骗过箫飒,让他下水去尝试,之后不用出手便能铲除他,老道不过是二人编出来骗箫飒上钩的。 来势汹汹的大雨真是神奇,能把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彻头彻尾的捣乱。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二狼子的话被他解剖得八九不离十,野心勃勃的狐星苦涩笑而不言,他感觉再不找到那破庙,他们得像注射催魂液那日雨水解体的同邦看齐了。 挡在头上遮雨的荷叶莫名引人火大,没有见到任何好处起到何种能搬得上台面的作用,他拽到身前将荷叶秆折成两半就势扔到地上,大声叫荷叶的摘手二狼子赶紧跟着他。 这时候不得不用上误打误撞这个词,这次狐星睁着一双赤红色的眼睛,不顾一切往前奔跑,无转头无拐弯,隐约看见前方有栋建筑模糊的形状,直到跑上几级阶梯上了屋檐后,他才发现自己终于得救了,如释重负靠墙坐下,船到桥头自然直啊,人生圆满了。 打着没毛用的荷叶伞的二狼子接踵而至,差点跟狐星撞到一块,一脸委屈样,他吞吞吐吐的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把下唇退出来变成香肠嘴。 “没死,你别抱怨了,都怪你的荷叶伞那么邪门,看我一扔掉就找到了正确的路。”狐星为了掩饰自我的缺陷,一手抓在二狼子的荷叶上,拉出一条宽大的缝隙,但没有为此道歉或难为情。 青翠的荷叶上,多了几条裂缝,蓄积了不少银色雨水的荷叶中央,水资源慢慢减少直至干枯,它们一滴滴漏了下去。 臭不要脸,这样的话也能说出口,二狼子怪异地瞄着狐星,怎么可以怪名正言顺地荷叶,明明是自己的计划做得不够周到,预判天气失误。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二狼子一把将荷叶扔了,进退维谷的时候最好不要伤自家兄弟和气,对双方都不好。 “你笨啊!”狐星总是居高临下的,以一己之见不顾别人的情绪死活乱贬低人。 这让二狼子心中的愤怒烧起来,但为了顾全大局,他选择隐忍,做到忍气吞声。 白了还是不能理解的二狼子一眼,桀骜不驯到底狐星自顾自地说道:“看情况有变,庙宇里没什么动静,说明我们最终还是先比箫飒到这里,祸已远离,现在雨下得如此气势磅礴,如果他不再路上死去,就在某个地方躲起来了,附近鬼岭妖松荒郊野外的能躲躲藏藏的地方不多,我想他不久就回跌跌撞撞来到,那时候他意志薄弱,肯定没精神质疑我们是不是假的,正好将他的顾虑一网打尽,完完全全膜拜我们,接下来就好办了……”直呼箫飒大名是他们一成不变的称呼,不可能叫他名字他就追魂夺命而来吧! 进入屋顶有不少于一百处缺口漏水的庙宇,四处晃荡,正中央摆了个金身佛像,双手合十拜了拜,他们径直朝佛像背后的内室走去,虽然漏水的地方仍旧很多,但不至于和外面一样泛滥成灾。 内室仿佛烟云缭绕,吉瑞之兆,他们随处能捡到木柴,遍地都是引火的上好材料稻草,一盆火在他们倒腾了半个时辰后难能可贵地出现,那悦动的火把好似情不自禁喜悦得翩翩起舞。 两个人脱下新的衣服和袜子以及湿透了的老道的僧服,用木棍一件一件夹着烤,白汽连绵冒出,将室内的气温大幅度增幅,调试到令人愉悦的温度与湿度,就是口渴得不行,他们也能用地上的葫芦飘接水喝。 半夜,雨势不见减少,雨水清洗着这个肮脏的小寨。 雨落下的叮咚声,叩击着人脑子里的一根关于催眠的弦,弦外之音是我想睡了我想睡了。 “狐星,你说那箫飒还会来吗?”二狼子眨了好几下沉重的眼皮,努力控制自己不打瞌睡,恨不得用两根牙签把眼皮撑住,若眼皮还是执迷不悟,那必然得烤成香喷喷的肉串。 又累又困,狐星的眼皮也在打架,但为了扞卫自己的权威与地位,他必须支持自个的想法是对的,“放心,现在他要么死在路上,要么往这里赶路了。你一个二货有什么权利质疑我的真理。”说着说着就来神了,他愤怒地瞪着二狼子,他的主宰地位是不可否定的。 “狐星……”二狼子欲言又止,不知当讲不当讲。 “又没人,打断你,讲话,怎么不吭声了!”狐星眼睛的魔性锋芒毕露,在闪烁的火光中,他的瞳孔也烧了一堆熊熊燃烧的火焰,要把看他眼睛的人活活烧死。 “你的衣服被火烧了!”畏缩的二狼子闭上眼,一股脑说出来。声东击西,攻其不备,这招妙。 因为发困,狐星没能及时反应这句话在说什么,等他闻道满屋子的糊味时已经晚了,霉头皱成一团,抄起手中着火的木棍往地板上怒打,火灭了之后查看,衣服只剩下几块碳布。 “你怎么回事,不早提醒我?”怒目圆睁。 “我倒是想说啊!” 一个洞正在诞生,漏下的雨很快淋湿了两人,劈头盖脸的一顿愚钝犀利,雨点打在身上都痛,忍无可忍呐! 等等等,和弦该响起。 也避免不了一场撕脸的大战。 第287章 拜访老道 空山新雨后,雨还是不走。 连日以来的晴朗天气,被这场蓄谋已久的大雨借题发挥得一干二净,这世上的信马由缰大半发生在包容、欺骗与自我沉醉中。 明明是唾手可得的阳光,人流如织却无几人想好好把握,直到大限将至的那天,在回光返照中依是不声不响的接纳,坐视不理,且无半分振作。 是谁说过,尽管前方是龙潭虎穴,也应该去闯一闯,即使生命有来无回,捞得个顶礼膜拜,也比无缘无故坐死强。 自从天上降下大雨,这座鬼斧神工出来的小岛就像被修葺一新了似的,那些自天宫落下的雨丝宛如一片片锋利的刀,把小岛的面貌雕刻得更加美好。 昨天晚上在桌子上好好睡了一觉,被冷醒在半夜,箫飒哆哆嗦嗦爬回了床上,大概因为换了个宽敞的位置睡觉舒适,故此他一觉睡到大天亮。 醒来,脑袋特别清爽,仿佛也被雨水淋漓过,偏着头敲一下脑门,杂质就会从耳朵里漏出来似的,他随意穿了套衣服,在走出房门的时候,他看到那棵兰草已经枯死了。 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他没太注意兰草的死因,除了一脸的惊讶与讽刺,他没法表达出更多的思想感情,昨天房间里闷热得不行,兰草极有是在那个时刻缓慢枯萎的,想到这,他的心情再次跌宕。 如果兰草是提前预知到生命垂危危在旦夕,告诉他不要把它放在室内,任其风吹雨打自然发展,箫飒是不相信的。 那为何会在一夜之内枯死,是自我的解脱吗,自觉危立其间过于晦涩吗?他没有过多的自责,一个没有腿逃跑只能向深土扎根的植物何来的自由,原地踏步的人并没有权利指责他人,不对他做什么或做了什么, 因为在那个包围圈中你一直没前进或后退。 尽管不知道自家的兰草为什么比别人家的脆弱一百倍,箫飒还是伤心劳神,闷闷不乐,人对植物不是没有情感,只是来得较为清淡。 在外室一顿软磨硬泡后,箫飒打开了大门,随着门缝加大跑进来的强烈光线迷住眼睛,箫飒痛苦地把眉毛皱成波浪纹,也许是许久没见阳光的原因,叙个旧都十分费劲。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的眼睛再也睁不开,眼皮上的血色倒是能看得透彻,突然他控制不住身体,整个人像被大力士推倒在,弓起的背部沉沉地砸到地面,他的脑袋撞到地上浑浑噩噩的,意识变得不清醒。 他摇头晃脑地坐在地上,抱着头用尽全力压制那股似乎要从脑子里爆出来的浆流,他的脑子被什么液体翻江倒海,他又头晕目眩又恶心想吐,胃里一阵一阵翻腾 。 一种女性撕破喉咙的厉声尖叫此起彼伏,没坐多久,他的脑子再一次猛烈震荡,似乎把他的脑浆与脑细胞全部摇成了可以调和的糨糊。 他不知道是天在旋地在转还是自己在地上翻滚,他无法睁开眼辨认方位,在地上挣扎着滚动了几下之后撞到墙角,晕了过去。 阳光的照射并未止住雨水,雨还是在一直下,只不过不如昨天的大,它们二者配合得相得益彰,雨水的空隙被光线填满,光线的身边是大量的雨丝,将这个喧闹飞扬世界一丝不苟地包围。 眼珠在眼皮下俏皮地滚动了几下,箫飒忍着脑子的轻微头疼,奋力睁开了双眼,在几次虚晃过后,终于把熟悉的室内家具收入眼底,他庆幸自己还有光明,他以为自己就要瞎了。 用手撑着地面背靠着桌角坐了起来,他的衣服上尘土飞扬,他如黑玉般泛着光泽的黑发染上了黄黄的土色,灰头土脸的。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灾难,如果真是被一次阳光刺眼就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箫飒宁愿从此不见天日,被传出去那一定是一桩沸沸扬扬的糗事。 箫飒举起手摊平在眼前好好观看,催魂液正在加倍释放出催魂素占据人体,隐秘在人体皮肤组织下的催魂素像细小的蚯蚓若隐若现,再几番查看下,它们终于隐去。 是第四个月了,催魂素大量增生,侵入人体骨髓、细胞和大脑,开始主导人的新陈代谢以及细胞的分化分裂,这是一场本我和敌手之间的较量,没有两败俱伤的后果,最后都是寸土不让的催魂素暴兵战胜人倔强但不能取胜的淋巴系统,白细胞红细胞统统凝固,人的某方面是“植物人”。 从而拉开人体剧变的序幕,就是这个阶段让很多高等末影人忍不住不去跳河自杀的,一句话说的好,剪不断理还乱,长痛不如短痛。 他从来没想到过,单是第四个月就要承受这种无以言表的痛苦,那往后的几十天该怎么度过,虽说这是间接性器官、淋巴系统与催魂素的排斥性引发的病害发作,但这种无法预估的未知,绝对比有规律的疼痛来得更让人生不如死啊! 人体的免疫系统为了抵挡外来侵害,大战一触即发啊! 靠在桌子边,他把头往天花板一仰,张开喉咙做出绝望的状态,咦,忽然好像掉下来很多粉尘,他的嘴巴像个老鼠夹,两排牙齿急忙关上。 好了,小插曲过去,是时候计较正事了。 雨水滂湃,箫飒孤立无援地站在屋檐下,刚才那场考验令他精疲力尽,草尖上挂着的露珠被一滴一滴打散,抬头仰望天空,白蒙蒙的天散发着仙雾般,大量黑云在把雨哭出来后都慢慢白化,直到与背景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哪里有云。 强烈的好奇心顿时变得强大,几乎长成了一个巨人要把箫飒放倒,此时他的双眼像点燃了的炭火发出赤红色的光,恨不得当下就冲到雨里望西边的破庙跑,体力不够智商来凑。 昨日忍住没去成,多半是因为磅礴大雨把心中那份迫不及待,想单枪匹马去目睹老道风采的份额浸泡得无影无踪,也是检验他自控力的先决条件,得亏他没有出去,指不定死在江南烟雨中了。 如今雨势虽小却没有要停止的预兆,这场刚烈已久的雨说不好什么时候能停,这里有好久滴水未降,那么看来是把分散的雨量都放在这次上面,落满半月倒不至于,但三天三夜的可能性很大,即使头上的云愈发稀薄,也没有云消雨散的征兆。 要不要去呢,要知“廉耻”明是非啊!如果去了,回来是半身不遂,那样不好看吧,如果不去,那老道腾云驾雾走了怎办? 他现今正在就要不要去一趟为纠结根源,展开死洞般的挣扎,总归得不出一个好的结论和概括来,选择恐惧症从一个健康的体魄中脱颖而出,把人折磨得伤痕累累。 这个问题说出来,和餐桌上选择去小龙虾好还是螃蟹好,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定二话不说都塞嘴巴里,噎不死个人,但是二者不可得兼,有舍必有得,螃蟹的蟹黄是屎黄色的看了倒胃口,还是吃小龙虾吧! 箫飒精致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像春天的爬山虎爬满了墙壁,所到之处斩断所有外在生机,把他的脸遮得干干净净,时而露出那双火烫烫的浓眉大眼。 短暂的休整后,箫飒的体力已恢复到八成,螚支持自己走下全程。跋涉过险峻的高峰后,来到平坦的原野,人会觉得世界都为自己露出了平和的微笑,还有什么难关是过不了的。 还是得去一趟,昨天已经忍了那么久,今天还不去对不起自己,他对老家伙不感兴趣,但他能点石成金的能力令他着迷、沉迷甚至是痴迷,他生怕不能快点过去,那老道就真的要升天了? 末影人小寨里,庙宇是从哪里来的,老道又是从哪里来的? 每人都有自己急不可待实现的一两个愿望,为了让这些心愿的实现变得指日可待,为此做过太多的努力,付出过太多的汗水,这已然不是数量所能决定的庞大。 如此持之以恒的坚持之后,那还没有丝毫起色的愿望就成了捆住脚步的铁链,让人只能在半径铁链长的圈内吃杂草,所以当得知有人动动手指就能做好这些的时候,依旧是奋不顾身,依旧是趋之若鹜,急切地不想逃离这个包围圈,只想静静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纵横捭阖。 换上一双防水的皮鞋,箫飒撑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往西边走去,没被任何旁边的事物影响,只有快点抵达庙宇的思想在催促箫飒快点走路,走在杂草丛生的小道,这儿的路都被茂盛的草覆盖,看不见路,只能依照参照物迂回曲折。 现在下的蒙蒙细雨,雨很小但仍有中雨的密度,天地之间一片苍茫,被雨柱连接起来的天和地乱成一团。 要是以往这种雨箫飒宁愿淋雨也不撑伞,一个男人举把伞成何体统,总感觉在小雨天里撑伞会很别扭和娘气,但是因为现在形势严峻,夸张点来说,即使有个人朝自己吐口口水,他也得不假思索地开伞挡住。 踩在狗尾巴草地上,凹凸不平的路面不在肉眼之中显现,有时意外踩到泥坑中他经常崴脚,走起路上心惊肉跳,永远不知道下个脚步的落点在哪儿,草下面是什么只有试试才知道危不危险,简直是危机四伏。 虽然刚从梦中醒来不超过一个小时,但是雨水拍打在伞面的声音,好似鼓手在敲打一面陈年的泡过水的羊皮鼓,引人连打哈欠,眼泪挂满了疲倦的脸颊,每个跳跃的音节都在着重婉转而不是飞扬,下雨的声音有着绝佳的催眠效果,比任何的外加手段都管用,他心里想,这不包括蒙汗药。 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确有此事,他总感觉周边人影幢幢的,不时有几个黑色的影子闪过,像是鬼影子,吓得他肌肉绷紧头皮发麻,那是什么东西还是幻觉,他怕是到尽头也弄不清,这个原因加之本身不能雨水触碰太久的原因,引得箫飒越来越不得安生。 这等雨天与迷雾天是同类型,有着不可制假的同样的诡异与隐秘效果,迷雾重重,将不可言状的黑暗都深藏在苍白中。 这些白白的雾气尽量保护着漆黑与尽可能吓唬过路人,让每个深入其中的人的眼睛毋庸置疑的睁得更大,想要尽可能走出这团迷雾,否则惶惶不可终日。 好在无论走到哪个危险的角落,都会走到尽头,事情的转机就在眼前那座的迷迷糊糊破庙,箫飒大喜过望欢呼雀跃,他无法得知如果没能提前走到这,他是否要多摔几个跟头,把自己摔得鼻青脸肿,把一个江湖人士活生生演成伤口有零有整的囚犯。 箫飒走到门口,门被害虫蛀的腐烂程度指使这烂庙相当于没有门,他好奇地扣下一块木料来闻了闻,一般寺庙的建筑材料都刷过防虫的芳香剂,这个没有,奇了怪了。 他试探性探出前半身往里边看了看,就这一眼,令他目定口呆,赞叹起老道的非凡气质,原来那两臭小子并未存心戏耍他。 神像对下来的那块区域,便是那老道所在地,他背对箫飒在一黄毡上盘腿坐着,神像画得出神入化的眼睛盯着他不动,要是动了才可怕。 好巧不巧,正赶上他运动,箫飒悄无声息地溜进去,抱住木桩子一动不动,像那日在妓院一样的动作以及神态,正好借此见见真章,看这老道是否有他们嘴皮子耍得那么厉害。 第288章 奇怪的身世 老道静气凝神,他的背影沧桑得和箫飒印象中的一样,花白的稀少的头发,长长的垂下背部。 他的周身竟是有浓似水的白雾,随着他结印老指的举动儿而波动,他动作大,神雾便像突然被大石头砸中的水面,剧烈浮动。 他动作细微,神雾的运转便不可见,达到了静若幽兰,他的身体扭动,浓厚的雾也追随他移动。 这雾仿佛蕴含着什么奇妙的能量,始终像个贴身的护卫粘着老道一动也不动。 那是肉眼凡胎都可窥见的顺从,看来这老道来头确实不小,能有如此唯才是举的能力。 箫飒早上是没吃任何食物的,四个月时间过去,他渐渐失去进食的欲望。 注射催魂液的头几个月,他就说不要吃不要吃,要刻苦练习,后来还是不免因食欲的挑动而胡吃海塞。 想想以后就没机会吃了,他索性不践行节衣缩食的风格,现今他完全不想吃东西,昨晚也没吃,也记不清多久没进食了,而且末影人小寨已经全面停止供食。 有时候他会把高等末影人列入畜生的名单,感觉就像一群为主人效命的宠物关在这里训练,日复一日地为一个终场表演尽力卖命。 门口透进来的光亮,不能把这个幽暗的大庙照明,仅仅是在门槛那儿的地板上形成暗黄色的光条。 屋顶好多瓦片是碎掉的,从碎口处招进来一束一束明亮的光线,雨不断从光中倾泻下来,像是天空破了个洞,便肆无忌惮的把阳光和雨水一起带入这个不毛之地,为这儿增光添彩。 这样的洞大大小小共有几百来个,在地面照应出成百上千个光点,把庙堂内圈成无数发光的小空间,像人只能踩在明处或暗处不能越界的奥妙无穷的机关。 站在这儿,耳朵里全是泼水的声音,仿佛来到了着名的经典瀑布,迎头给沉重的水流通济,刚进来时箫飒抱着头塞住耳朵,后来渐渐适应听力不那么敏感的时候他才放下。 地面全是摆放杂乱无章的稻草,黝黑发出刺鼻的发酵的酸臭,有一百多个乞丐在这里睡过似的。 箫飒都不得不怀疑这儿的跳蚤会不会像蚂蚁那样建造蚁穴,那他岂不是岌岌可危,人体的血都要被抽干了,还不够它们见者有份的跳蚤一蚤一口分食,到时真的是欲哭无泪啊,人不都这样,以苦为乐。 昨天上午还是下午的雨吓到现在,屋顶的洞口仍是有雨水灌进来,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声音不绝于耳,因为地面的雨水已经积了很深,再落下来的雨水落到水面,只像把酒倒进葫芦瓶,水位越高发出的声音将由清脆改为雄浑,雨水汇入大流发出的闷声闷气的质感不是大噪音,他很快就能适应。 只是不清楚这一眼撇过去就知道此人不简单的老道,如何能在这潮湿阴暗的环境中不哀声连连,在这练功得有一颗强大的能顶得住日月晦涩的心啊,总不可能以赋新词强说服打动自己留下来吧! 他还想走近一点,尽可能多的观察老道的细节,他绕道淌水走到离他更近点的柱子后面偷看,与很多年前偷偷摸摸的鸡贼不同,他现今脸上是无所畏惧的淡定,即使是被风吹散的浮云掠过,也不会在他脸上留下刮痕,大概也是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才勉强培养出来的情操品德。 人经历过某些需尽力而为的事,才懂得什么时候该尽全力。 进来之后,优雅高贵色老道在他眼中一直是个近乎神奇的存在,那怕被团团的浓如水的白雾包围的他仍是虎虎生威,他的背影被浑浊的雾挡住了,虽然不那么清晰,却仍然能看到他背阔肌的张驰有度,肩胛骨像少年那样平坦又隆起。 远看这英姿飒爽的背影,不像一个已过耄耋之年的老年人,箫飒总觉得莫名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那他到底是谁呢? 走近了才看到,他坐下的那个黄布毡子已经湿透,他的脑子里登时闪过很多欣欣向荣茁壮成长的线索,好似有数不清多少条的黑线从头顶往大脑子钻。 一条黑线是一个支持他想法可靠的可能性,有一条线索在同类中出类拔萃长势喜人,是根正苗红的,它迅速长大,并因因果果生长出气生根联手占据了他的大脑。 高等末影人虽不能近水太久,但水是有灵性的,人能够借助水平息时的静态安抚心中的躁动,也就是说高等末影人在向凋零发起最后冲刺的时候,借助水的力量能顺水推舟相得益彰。 如此一来,分析无错的话,这不就说明眼前的老道也是一位高等末影人,而且在第四个月里就达到了聚敛的第三道关卡,中元? 突然理清的思绪得出的结论骇人听闻,箫飒的心脏噗通乱跳,从雨水的嘈杂声中脱出,为了使心脏的音量减弱他甚至忽略了外音,心跳的加速来得没理由的快,像猎豹也在几秒钟之内把速度提高到极速,只不过超越了规定的时间,猎豹的心脏会被持续燃烧的爆发力捏爆,动物界已有此前车之鉴,为此箫飒可不希望重蹈覆辙。 又被他们耍了,虽然在同类竞争上他没有优势,但以箫飒总体的能力制服他不在话下,可一场单打独斗的恶战能免则免。 而且不幸的是箫飒今日感受到了那恐怖的死亡,正在从天降临,迈着脚步逼近。现在他受到刺激就动辄得咎,突然遇到阳光就狼狈地满地找牙,遇到和别人开战说不定皮肤就得整块整块烂掉。 老道就算分不开心,预防不了暗箭难防的偷袭,也比箫飒的万事开头难好上太多。 特殊时期,箫飒不想伤筋动骨,也不想过劳死,长在后脑勺那个磕地而出的大包还在呢。 修炼中的人比平时都弱势,因排在大家前边快要成为凋零而成为大家众矢之的的老道,才会选择来这偷偷运功的吧! 什么神仙,什么许愿,统统是骗人的,白忙活一趟,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起码把智商挽救回来了,不能再相信那两个总把道义挂在嘴边却从未履行和实现过的嘴贱小人。 箫飒抱着一个人的双臂就能抱拢的细柱子磕了好几个响头,转身就要走,因为走得匆忙不像来时那么的从容不迫,没找好落脚点,他踩到了一块长满了滑溜溜青苔的木板上,脚下一滑身体一硬挺,倒在了水面上。 一声响裂空而来,老道的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从修炼的环境中脱离出来,围绕他的形形色色的诱人光彩全然消失。 摔倒的姿势呈大义凛然的大字,溅起的浪花将箫飒的身体轮廓出来,仿佛出招术的时候,从身后急速刺向敌方的冰刃,浪花形成短暂的人形后马上落下去,又给他铺天盖地淋一遍。 没心情也没功夫注意到他惹出的噪音有大多,当下湿发湿身透了的箫飒只顾用手抓住闪到的腰,疼得他龇牙咧嘴,倒是想呀呀乱叫,只可惜张开的喉咙发不生声音,嘴巴是个大大的哦音形,这才是极致版的痛状。 举例子来论证这个板上钉钉的事实:人哭的时候和笑的时候代表两种截然相反的心情,发挥到淋漓尽致的时候会吸入大量的空气,这叫“空泛其身”而不是空乏其身,所以声带发不出声音,人就会笑到断片或哭到断片,人痛还会哎呀唉呀呻吟两声,他倒好上来一个岔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催魂素是溶于水的,相当于一种化学药剂,但遇水产生的巨大碰撞乃至于异形的膨胀,就不是科学的理论可以阐述清楚的了。 还好这里的水很浅,不用游泳也游不了,等到小箫飒扶着腰起身托起一席水衣时,发现自己的声门不知何时已经能发出低沉的喊叫,还是刚才那叫不出口的感叹的余震破音。 与之钻入眼球的画面叫他有苦说不出,无言以对,心中陡然升起一面苍凉的白色军旗,一股凉意起至后脖断于脚踝,几乎能把水冻成结实的冰块,到最后还是斩钉截铁地把自己当作铆钉钉在原地。 与他对视超过五秒,再多的动态也成了慢镜头般的静止动作,箫飒难以释怀地闭上眼,右手把脸捂住把水像扫面皮一样扫下来,脖子推动了几下,一口唾沫咽下去,几滴水沿着先烈的革命道路绕过喉结拐弯抹角地向下滑。 他睁开的眼无比坚定,在睁开的刹那间,睫毛都能把水扫到空中去,湿漉漉的手脚绒毛也跟着鸡皮疙瘩弹起来,毛骨悚然。 铁定了心不敢乱动,怕一个转头就不知道怎么死的,箫飒也不知道恐惧到了极点的自己,怎么还有勇气跟面前这个妖怪对视? 知不知道,这样眼对眼对视久了会分娩出情愫的,万一他缠上自己了到时候该怎么办,可悲啊可叹啊! 不得不说,他那张脸真的是恶魔的脸,苍白的脸上点缀有隐隐约约的黑色光芒,鬼气森森,好像一座石刻的雕像一样目无表情,但直勾勾的眼神有一个落点,那就是箫飒的方向。 他不敢轻举妄动,可他的眼睛像望着深渊和混沌,根本不像在看待一个误闯的侵入者,他都有点怀疑,抬抬腿或者朝他招招手,不知道看着哪儿的老道会不会不理不睬。 线索逐个串联,一条能说服自己的逻辑线逐渐明晰起来,电光火石间箫飒脑子灵光一闪,他想起来很多事情。 在末影人小寨有个专供信神者拜访的庙宇,现在的人越来越不看重这些迷信的东西,这个位于小寨偏僻西边的小庙长久没有人造访或者修葺,就变得相当老气,时不时还传出鬼叫啊之类的,就成了一个遗迹一个鬼屋,几十年中无几人敢来登门。 先不说害怕是怎样侵入骨髓,眼前这个人让箫飒眼前一亮,他就是末影人小寨最年长的一个末影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大家都说他有五千岁。 如果他真的有五千岁,这表明他几千次没成功拾阶而上破阶为凋零,元老级的数量真令人惊讶,可是他的修炼速度又是如此之快,为什么偏偏修炼不成,会让很多后生嘲笑的吧,这倒是个引人深思的有趣的问题。 这里大半夜有鬼哭狼嚎的声音,箫飒就不信邪,把当下的观点沁入梳理出来的思路,极有可能是这老道制造出来,要么是他用来驱赶靠近这个范围的人的,要么是他练功时太用力情不自禁的哼哼哈嘿,谁能控制自己的气息是怎样一个走法,将会拐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噪音呢对吧! 思绪跳跃到注射催魂液的那天和赞助商大会那天,他记得都见到了这个人的身影,他那种优雅的气质不是别的人能拥有的,一眼看上去就像前几个世纪连谈吐都有风的贵族,吹乱了现场俗人们不堪的格局。 他所具有的是现在那些尽会花钱如流水、阿谀奉承拍马屁的贵族们高攀不得的气质,故每当他出场,现场就是死一般的安寂,仿佛一秒从不拘一格的闹市跳跃到了的追悼会现场,静得连哭声都没有,他总是高高昂起头像匹血统纯正的骏马,抬头挺胸走路。 箫飒还对箫不安说这是血统纯正吸血鬼,千万不要爱上她,然后就被塞了一嘴巴蒜,问题是哪里来的蒜。 当时气氛太严肃,全场箫飒没开几个玩笑,但这个给他留下的印象是别具一格的深。 此刻他的脸浮现出火烧云般的波诡云谲,像一块彩色的琉璃在阳光的直射中扑出大量的斑斓,他那张长满褶子的老脸和狼凶般张开的尖利的嘴巴理当不属于人界,箫飒大吃一惊,难道真的遇到了狼人? 假得离谱! 第289章 对抗 这张脸是迄今为止有史以来见过的最苍老的脸,但是白得出奇,像抹过石灰浆,又见黑茫,像给全脸做了个烟熏妆,不见半块指甲盖大的老人斑。 这不像真实的,似乎是某位化妆元老给他画的特效妆,既然都是元老,他在心里默默念,那就老相好去吧,不必找他这个电灯泡索命。 他起身了向箫飒走来,走姿摇摇晃晃像个醉汉酒鬼,似乎是箫飒闹出的动静打断了他的进阶。 他的叫喊声不足以把全神贯注的老道叫醒,落地的水声和四溅的浪花听起来就不妙了,虽然雨落下的声音,老道无时无刻不身处其中,但突然迸溅的巨大哗啦声难保不让人起疑心,快速中修炼中脱离出来。 捂住嘴的箫飒一边踮脚后退的过程中,还一边在思考一些想不通的事情,地狱有些得道高人能长生不老得睐于罪行小岛的灵性。 他们几千年甚至几十万年以来,外貌维持在壮年期的俊朗和灿烂,不曾起丝毫变化,连岁月的痕迹都不曾爬上他们的眼角画出鱼尾纹。 按理,这老道也应该是才貌双绝的人呐,怎么两条路都是堵死的,而且最为诡异的是,箫飒与他碰过三次面,前两次看到的他姿态翩翩面容可人,说不上英俊潇洒也是风流倜傥了,可是此时距离他不足五米外的老道却是愁容满面阴险狡诈。 他的脸看上去一点都不年轻,没有一点血色和朝气,很难事在人为把两个人搬到一起详细说他们的区别,因为多得数不过来,到底是什么使得他变得如此沧桑和憔悴的? 在弄明白真相之前,箫飒必须为自己的生命做点什么保障与抵抗,他想跟他解释自己到这来的原因,不是想在他登峰造极的中途前来挑衅他,因那颗急功近利的心不明不白被哄骗来这找人,稀里糊涂的撞上他,这不是他能掌控的局面…… 千言万语涌到嘴边,瞬间就被打战的牙齿切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他面目可憎的样子,说出来他可能也听不进去,而且更像听不懂,在箫飒眼中这个欺负他手无寸铁的庞然大物不是人类,那好吧,争口气不说话了。 步步惊情,急得箫飒满头大汗,手想抓住什么给他一耙子,可这是庙宇,能有什么伤人的利器,没走几步他就走到了墙边,背部靠墙的时候,他颇有一番倒霉孩子被大人拎到墙角罚站的落魄。 那堵墙像是堵隔了生与死之间道路的过渡,湿淋淋的衣服像石头般拽住他往下沉,他的双脚不止发抖还发软,大概是刚才落水的时候有人流灌进了鞋子里,脚长期泡在水里就肿胀起来。 无论对面的人长得有多可怕,箫飒也因为习惯而敢于直视他,逃避不是能解决任何问题的办法,他下定决心,这次赌上血的教训,光明正大的打一架吧! 按照二狼子和狐星无冬无夏的指示,愣头愣脑的箫飒来到了西边的庙宇,这是个满是漏洞雨水七零八落的地方,为了来着寻找那位老道,箫飒几乎以生命为押注,要与这位“老道”展开输死的背水之战。 虚魂术一路上箫飒没用过几次,为了隐藏实力,为了公平竞争,根本毫无用武之地,很长的时间里他都没有用过这招,现在他也不敢冒险出招。 体内的催魂素毒素正以不可思议的侵犯他的身体,催魂素和灵魂始祖细胞又是造魂的药物,不能用的招术绝对禁止,因为还不知道虚魂术的那个“魂”,对正在创建的“魂”的进展或决策有没有影响。 想先发制人的箫飒趁他来到前先出招,来到末影人小寨后,他见习了许多的坟术并学习,领悟到坟术与岚气中和起来有多强大。 箫飒的起步时间以不用太久,他以一个稳妥的姿势站好,手摆在背后快如闪电抓一道,像是什么都没捕捉到,却是有实实在在的东西握在手里,继而往前方的老道一掷,像食人花的嘴巴俶尔张开的手,甩出几百颗小炭火般的球体。 以为箫飒不敢对他动手动脚的老道未来得及防范,虽然撤了一下身子,可仍有不少火球散弹击中了他,在他的衣服烧出十几个黑洞,冒出白烟,这小儿科的一招的威力不会太大,连人的肉体都威胁不了,更别说从精神上打击他。 在之前,他与老道间似乎隔着一道玻璃,从玻璃的这面看得到玻璃的那面,但从玻璃的那面看不到玻璃的那面。 箫飒在这里嬉皮笑脸,他无动于衷,可是现在,那个小招将这层似有若无的阻碍击破了,他的脸色骤然一沉,像上万粒米和绿豆同时投入水中,一阵绿一阵白,在沸水高温的作用下爆炸成绿豆沙,脸上坑坑洼洼的很是难看,宛如那些怪兽天生自带的狰狞,半夜掀开被子看见不大呼小叫的不是人。 两个人没说一句话,可就是扭打在一起不分胜负了,你深一拳我浅一脚,各自都是爱脸动物,一个怕毁容,一个怕捶成肉馅。 他们打得难分难解,箫飒穿叶摘花,累次主动进攻,可没有几次真正与他拳拳到肉,因为近身争斗不适宜使出坟术,容易误伤自己。 二人都是相当自觉,说起所学坟术的渊博,他一个二十几岁的人自然比不过五千多岁的人,光他忘记的也比他多太多。 老道英姿勃发,箫飒眉清目朗,两个人的近距离攻击和防御都出入得很到位,几乎是无缝可插,他们的手不放慢速度根本看不清他们出拳的频率有多快。 他们的表情都是很轻松,显然这点小事用不着他们费多大力气,连气都不喘一下,脸上的肌肉在拳头的挥舞中零星颤动。 他们不光拳头管用和用力,腿上的功夫更是见长,毕竟基本功都很扎实,被对手木头般质地的腿狠狠地横扫中。 痛是不可避免,但脸上的表情一贯的沉着和冷静,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即使是被蚊子叮一下,反应也比这大。 老道身上唯一与之前,箫飒看见他是相同的一点是那长发及腰的白头发,他年轻时配上着头银发那是一个潇洒,如今配上这副妆容,倒是令人肃然起敬,白发与黑发比,会给人一样的仪容仪表观念。 他们励志的出拳与刚劲的蹬腿中,地面的水不少溅过头顶,因为出拳和扫腿是连续的,因此周边连续断续的水幕将他们缝合进里面,两个人就像实在脏水的移动动产生的动作。 箫飒总误以为自己在跟一位老人较量,手脚尽量放轻,纵使他老是说服自己他是个长命无绝衰的年轻人,只可惜放到出手后才又领悟过来。 右手收回来,铁臂似的手再度握紧,白白的骨关节隆隆凸起,指关节受肌肉的牵拉捏得咯吱咯吱响,蓄力再次伸直向前冲击。 那老道将手一扬,身体灵活地躲不过箫飒的拳头,从他的侧腹擦身而过。 这时这位英姿挺拔的青年嘴角浮现一个危险的笑容,那拳头上突然闪过一道亮黄色的暗光,直立的拳头旋即拐弯,那四个铁钉般的骨节正朝老人懒腰撞去。 为了把握大好时机,旋即他出腿往他敏感部位膝盖窝着力一扫,这一下,青年用上八成力气。 老道被撞出三四米多外,水流被他的脚步划出一条流动水线,像黑色的蟒蛇在水中游历,缩小成锋锐的细线继而迅速愈合,奈何腰部的伤却无法像流水一般眨眼即被抚平。 加之他的双腿又被踢得发软,终是立脚不稳,一声闷哼,倒下了去,他终究用一双布满精细肉的手撑着自己没让自己倒进水里,像只壁虎一般爬在水面上,单膝跪下。 老道咳嗽几下,抬起头入鬓白长眉下那双浑浊的老眼,宛如一个贪婪得像要吞噬苍穹的无底洞,把箫飒细微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老道脸上掠过一道阴森森的隐晦,双眼冒出的火快把眉毛点燃,他老胳膊老腿虽然不如年轻人坚硬,但比起同龄人来说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青年淡雅的站立,敛声静气,平静的俏脸,具有脱俗的气质,像一生抱持清幽的君子兰,不妖不魅,具有淡淡的令人舒服和愉悦的清鲜,像不逾越保质期的鲜果。 现在他们的距离又被拉远了,虽只几米,可也不是微不足道,在这点长短适中的长度空间限制上,懂得的而且是近身捞不着好处的人,自然会不遗余力地善加利用,将缺点和弱势丢盔弃甲,从而大施拳脚。 这个古怪的老道阴阳怪气的,眼神从始至终瞪着箫飒,却又令人觉得他的视线并没有固定。 老人阅历怎般也比青年人多,他能由细致入微的观察悟到箫飒下一步举动,且是八九不离十,他刻意不动声色地经营着未来。 两个人的战场自然静了不少,没有呐喊没有掌声让人倍感顾忌,缺少的唏嘘和哄闹也是清理人六根的扫帚,没有人的干扰跟能专心投入这场战斗,无论如何冷清就是冷清,有人喜欢有人厌倦。 青年双腿分立,沉重的脚步将地面的积水搅得迸溅到腰部,有节奏的胸廓起伏带动的是有节奏的吸气纳气,强化在不知不觉中也在进行,岚气正在节制的律动,头顶的上空,几束阳光像聚光灯照射着瞩目的他,在他身上糟蹋出几个光点。 箫飒的双手好似两个大功率的吸气井,他的手心比其身体的温度低上几度,掌心上方的气流被抽动,打着圈儿的向他手心入侵,圈儿的范围不断增大和扩张,好似一股正在聚集和酝酿的强暴力量。 转眼间,他的手已协调的舞动起这两股龙卷风似的气流漩涡,将地上的积水龙吸水般尽量吸起来,水位线立竿见影的降下十公分。 空气卷动的水流,不晶莹的杂质尽数褪去,在手上那两波却是实在的纯净水,用一个人的力量拖动起这两边各超重百斤的质量,让迟迟没有松开手推送出去的箫飒心情甚是乏累。 鼻腔是突然钻进去的几股湿润气体,夹有破庙长久以来烧过的香味和另一些只可意会的奇怪味道,使得箫飒浑身急颤,他咬着牙竭诚将双手中的水龙卷互换。 只见两股长于人体两倍的水流漩涡,像在空气中切磋融合又快步分离,重新分越成两部分主体,这说明这招箫飒已应用得得心应手,稳定性强抗压力高,且不易解体。 腾出来的双手完全解放了会儿,在这极快速的短时间内,箫飒灵活地甩了甩酸胀的胳膊,血液恢复流通,两只手犹如龙爪往后抓握着什么东西,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旋即手心往前一拢。 气流穿过指缝带来凉意和缓冲,双手推出无比劲道的气力,正好将暂留在半空中的那两波水龙卷推送前方。 将旋转的水龙卷推出去用了箫飒很大的力气,他身体在深呼吸中一漾一伏的耸动,鼻息间有来回的自信与蛮横在循环,发出微弱的细音。 他能感到心脏压泵出的那股血液多么烫伤血管,他从未享受过热血沸腾是这样切身,好像之前的所有所有努力,都在这一刻得以成就他的辉煌。 几秒的时间,风声鹤唳,换到老者这里如同几世纪漫长,每个慢动作都被他滚动的眼珠捕捉成一帧一帧的画布,排列在一起,就是一场壮观。 他已顿悟,他之前眼光高于头顶,小瞧眼前此青年的能力,并且彻彻底底错估了他能对自己造成远距离伤害,永远比近距离要强。 不,准确来说,是综合实力在己身之上,让他这位活了五千多年却一无是处的老朽颜面何在? 五千年来他的确受过很多窝囊气,甚至走在这条要转型为凋零的吃力不讨好的路上,每一百年看着一批批的凋零登上荣誉的高台,而他呢,无论穷尽所学还是用城府用心机千方百计盯梢他人,都没有那个跳槽的狗屎运点化。 在这几乎被世人淡化的角落孤独终老,而眼前这个误闯进来的青年,无疑是前进路上的绊脚石,难得有一年,四个月他就来到最后一关,冲破这道封锁线就完成了进化,而他究竟对自己造成了什么伤害? 那不仅仅是给他一耳光就能解决的矛盾,他甚至都没有勇气面对自己,五千年自己是怎迎着冷眼和嘲笑走下来的,他懂吗?他又一次的努力被枉费。 第290章 意外来客 零碎的碎片像一面被打碎的铜镜,许多杀着亮光的镜片,含沙射影地映射他不同的失败,在无比幽暗的世界中格外醒目。 这对他来说具有超现实的意义,在一股脑的掠过之后,他的脑袋几乎要膨胀和爆炸,但他竭力在用长者有的平稳压制那股像新仇旧恨一起算的腾腾怒火,这面镜子被镇定缝合起来,这不过是一秒内的时光。 一秒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长的是回忆一生,短的是一站眨眼过去。 解决眼前的麻烦要紧,老道让大脑空白不再乱想从前那些有的没的,现在他只需要把此人打败,他就不相信没有重整旗鼓东山再起的一天。 空中两股旋转体水龙卷剧烈翻腾扑面而来,尖尖细细的一端带动另一端,发出钻井般的嘎啦声,水龙卷的力量无比巨大,飞过来的过程中没有一滴水落下。 这些迹象足以见证它们的凝聚力,已经完全被气旋的气压控制住,更是狂猛吸力的体现,不见纹丝的生涩。 箫飒首次对人用出这招,没想到效果如此之好,他心中尤为大喜,之前的人太多失败,成为横尸出在他眼前。 如今终于得以扬眉吐气,可他想不到的是,眼前这位老人又是如何穷困潦倒的度过了这五千多年,他根本没有站在别人的立场思考过。 也许每个人都这样,很难站在他人的立场为他人思考,他希望以后能做一个习惯于换面思考的人,而不是一个自我陶醉的溺亡者。 即使强者,背后也不是顺风顺水的人生,强者是每次跌倒之后然后稳稳站起,再次向高处冲锋陷阵的那个。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持续的劲风,直冲冲而来,将他花白的胡须与头发吹成碧绿的柳条,往后飘扬,将他附近的水吹干,露出潮湿的裸地,劲风波及的边界,水流围成一个大的颠簸的包围圈,老道木然地站在当场,可他从不会放弃抵抗。 老道的预估对了,可箫飒的招术令他捉摸不定,在水龙卷即将到达身前时,他才不急不缓地出手,这五千年日复一日的训练,早已造就他反应神经极为出色的造诣,他只能竭尽全力蕴出来一面岚气刃迎过去。 气刃与水龙卷在空气中交错,于光束的穿梭中变得忽明忽暗,看上去阴森恐怖,这把气刃看上去不起眼,却是个十足的狠角色,将一波水龙卷迎面斩成两半。 切割声刺耳十分,仿佛在耳朵里点了炮仗,一分为二的水龙卷两半部分的转动、调和以及匀速运动不再平衡,只剩半周的话,不能运转就像废弃的钻井的存在毫无用处和意义,像空中突然被横切一刀的萝卜,立即败下阵来,变为软软的水落到地面,水位线抬升了点。 距离不是很远,两个人都被砸下来的水花再次淋漓全身,紧接着又是一股冲击风反馈到两边,箫飒额前的碎发被冽风吹起,露出其下一双漆黑如墨的双瞳。 眼睛猴子般生动地眨了眨,他微眯的目光淡淡的锁定剩下的一个水龙卷,这下有好戏看了,他的水龙卷可是倾注了极大的心力的,黑色的眼珠子突然濡染出得意之色,得意是凌驾在实力之上,在这算不上空口无凭的欺进和自负。 看到还有一波水龙卷,刚还沉浸在疯狂的喜悦中的老道心想不妙,冲昏头脑的他居然把单还是双忘记了,面对直面迩来的钻头,那股晦涩的劲让他的指甲深深潜入手掌。 他嘴角直裂,表露出一个更玄幻莫测且暗黑裂心的状态,若再是不应对,他的胸膛非要被是水、却似比兵器库里的钻头类的器具豁出个大洞,跟这个世界说再见还来不及闭上眼。 想起之前的气刃还是相当有效的,再用一次也无妨,双掌微竖,淡淡的岚气萦绕其身,老道深吐了一口气,脚掌在地面上一踏,还未来得及使出便被一阵气压耳光似的抽在脸上。 不好。 水龙卷已经逼近,再拖延一秒时间人则可是四分五裂。 紧张得口眼歪斜的老道胸前握紧拳头屈肘,并将小臂半个扇形划过,气刃便是自此诞生。 来不及多想。 他不顾一切将气刃使唤出去,自持的气刃刚从手臂衍生出来一个刃头,水龙卷已光临大驾,带来一股旋转的狂风,几乎将他的头发搅成搅团。 两者近身冲突,发生令老道眼花缭乱的对碰,气刃贯穿过水龙卷,再一次将它一分为二,快速形成对的切口整整齐齐。 作为操控局面的人看局内人的厮杀,箫飒能无忧无虑地通过气刃切开那条细线状的隔阂,看到他那双惶慌的眼色。 这次老道是危急关头发出来的气刃,因此没有很好的控制力道,俨然比上次威力大,直冲箫飒的眼睛砍过来,他一猫背矮头,那气刃就在离头顶差之毫厘却失之千里的冲过。 老道一展身手催生的气刃的张扬,能令人天灵盖一阵发凉,事后他起身回头眯眼仔细一看,被气刃砍中的柱子完全没有出现横截面。 过程太快,上下柱子都没什么反应,庙宇也塌不了,刀口锋利的气刃通过的隙缝,不拿放大镜看是看不出端倪的。 是在手臂前的强势冲撞,惹得小手臂骨折的老者叫苦不迭,脚步向后踉跄,终是体力透支支持不住倒地不起,一幅阴郁而失望的表情,被切割开来的水龙卷干干净净地砸在他年老色衰的身体上,地面的震感强烈。 一开始就是个无法澄清的误会,直到现在,箫飒仍是想坚持初心留他一条老命,人好死不如赖活着。 身为优胜者的他除了刚才结束后短暂为自己实力的欢欣鼓舞之外,再没有过多的展露与自扬。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实力在地狱是最不能以宏观去恒定的量,他的成熟稳重不仅是外在更是内在的自我完善,虚荣心是许多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和勉励的陷阱,而在那个虚荣心最强的少年时代,箫飒以饱受太多非议,于是变为一文不值的粪土。 刻薄和势利,何必当真。他面露谦卑和歉疚,连忙上前走了几步,恭敬地俯下腰,准备拉他一把。 可是他,躺在地上,神态安详,像个无声无息的死人,被水黏合成一撮一撮的白发像十几条恶心的蠕虫,紧贴他那张老渣脸,幻觉中它们在吸食人体的血液与溶解的肌肉。 无论青年如何在耳边祥和的三令五申,在他那里都成了耳旁风,呼啸而过,不留下痕迹,不印下盖章,他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他是杀过人,可没遇上这等棘手的难题,棘手在于这是个长了他几百辈分的老人。 青年伸手想去试探他的鼻息,为他做外力的心脏复苏,却没想刚好心好意地伸出手,一只状如苦竹质地坚硬的手突兀地抓住他的手脖子,力道之大令人难以置信。 箫飒的脸瞬间晴转多云,脑袋昏昏沉沉,他忽然察觉到有大量的信息,涌入了脑海之中,突如其来的信息,顿然让得他的脑袋有些发涨,脸上的轻描淡写也瞬间紧缩成复杂的模样儿,像是满了神秘文字的纸条被揉成了团,看不到方方面面就无法破解这个隐秘的谜团。 “小子,兵不厌诈。”老道开口说出他的第一句话,这不善的语言,像辛辣的措辞击打在箫飒懵懂的脸上,轻蔑、无情且谐谑,铮铮冷语的强劲,是最具有穿透力的言语。 吃一堑长一智,从中领悟到对待敌人不能心慈手软,否则发配边疆的人矛头只能刺向自己,箫飒的嘴巴张了又合上,这家伙的手劲如此强大,他该如何挣脱。 额头上暴出几根青筋,箫飒的脸颊被突然蹿上来的血气冲红,血液的流动因而加快不少,他的手因乏力不停颤抖,却改变不了他抓握的方向与发力点,他理解他是想对他做什么,必定是捏碎他的手腕,太残忍了。 借力打力在这派不上用场,只能换种思路和大法,以柔克刚,老道的手方才受到水龙卷的冲击,力道惯例巨大可转向功能指定差,箫飒就势将手往下一扭,向前水袖般一推,把他的老手向左用力一扭,成功从他的手脱出。 抽筋的手被扭两次,老道的思维全部被疼痛牵引,他坐在水上将错骨的右手接回远处,可效果不佳,咔嚓两声后骨头虽已归位,依旧疼痛得使不上力。 “咳——”口腔中突然吐出两口猩红的鲜血,此情此景震撼了看上去身体像是无血的老道,柔白的胡须上出现一片血红,这是那招水龙卷给他造成的内伤。 箫飒的视线目不转睛地灼烧着他,心中虽有抱憾,却不至于让他豁出命靠前一步。他淡漠且怃然地站立,有时连他都半信半疑,什么时候他成了个也可以没有感情的人。那是刻意练出来的,还是被逼无奈? 屋顶上方突然传来嘹亮的轰鸣声,像晴天的霹雳在耳边炸开,气息奄奄老道和泰然处之的箫飒不约而同举目四望,终因屋顶的笼盖而看不清是何物制造这骇然的声音。 两个人因这轰隆隆的巨响,暂时停止对战的局面,都急切且饥渴地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制造出来的,听上去根本不是雷声,比雷声的沉闷更显低沉,更多的是爆发力。 许久之后,耳朵已能近距离捕捉风声,箫飒轻松地感知到从四面八方正有十个人呈包抄之势将这儿围拢,大有天空传来巨响主角闪亮登场的味道。 他能遐想到十几个人拼命在雨天的草地上奔跑的场景,被带起来的泥水,以及被踩伏的小草神奇的复原。 刚才屋顶的巨响,即是他们通力打造,十几股高等末影人的力量汇聚到一堂,岂是雷声所能匹敌。 箫飒清秀的眉头疑惑地撇紧,捏紧拳头,隐隐不安,明明是他们二人的战斗,怎么中途陡然到来这么多人从中作梗。 局势正朝着无法预测的方向闯荡,他的心里翻江倒海,不知该作何宣判。 更让二者措手不及的事马上发生,他们愕然地盯着四面的墙,每堵墙外似乎至少有三人同时出掌向墙体爆射而去自掌心破幻出的裂力,除了那面贯通内室的墙,其他三面无一不轰然倒塌,飞沙走石掀起浓烟滚滚。 预防吸入过多烟尘,箫飒用肘部湿哒哒的衣服掩住鼻腔,犀利的眼睛至始至终盯住前方的阴霾重地,迫切想知道这群人搭伙同来是何居心。 森然的目光中,有三道身影从和雨水抱团砸落的灰尘中显现,他们的服装风格相差无几,比箫飒的不知隆重多少倍,似乎天天都在参加某类选秀活动,反正平常日子穿这些就是噱头。 女的高端鬼气,身材妖媚性感,气质的走向与少女大有不同,是浓墨重彩且深藏不露的,像那些美艳的花朵。 男的倒也精明强干,身材魁梧奇伟,若是站在身材比他矮小的人身前,犹如一块巨石从天而降,连大地都要颤上一颤。 他们共同的特征,是势利的眼,是眼高手低,是深浅不一但有相同出入的城府与心机,深不见底。 三面加起来一共十几人,宛如被万支长矛指向,箫飒犹如一个与地面无缝衔接的木桩,一动也不能动。 他们的气场强大得瘆人,和当中的一个单挑,实力或许可以,若是和他们挑起战斗,被群殴没有反手能力的他,也许只有抱头鼠窜。 “这位年轻的小哥,你可帮了我们的大忙,多谢你噜!”说话的是个妖娆且妖艳的女性,一看就是个习惯妖言惑众的人,说完奉承人的话语就哼哼冷笑,像长寿面一连串嘻哈出来。 湿漉漉的头发像墨汁贴在头上,往下源源不断地滴水,神情凝重的箫飒倒是觉得她把一碗热乎乎的面汤泼在他的脸上。 脸上灼汤水蒸气向上蒸发,他恼羞成怒,但隐忍着不好发作,她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拼死拼活的打斗,她却厚脸皮好意思说出帮他们忙的大话,怎么就帮他们了,将他的刻苦置于何地。 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一招手呼朋引伴,引起同道而来的十多个人热烈反应,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他,欣喜若狂,涂满了胭脂的脸蛋缠绕上一圈又一圈的红晕,不知羞耻。 过了会儿,木讷的箫飒反应过来,来这儿的人都是以往未能晋级为凋零的高等末影人,他们同流合污他们为虎作伥。 他曾经听不安说过,这儿有人存心搞破坏,专门铲除那些有机会成为凋零的末影人,他们不杀死此人,但会让他生不如死。 想到这,他的脑神经紧绷,现在看来,局势比刚才料想的还要严峻,女人是这个组织的头目,他们正视自身不能修炼凋零,以祸害其他有机会成功的高等末影人。 他们的口号就是,他们不好过其他人也别想好过,原来这儿还有比狐星与二狼子更危险的人,只不过他们前面隐藏得太深。 他无法想象,离中心区这么远的庙宇为何会突然蹿出这么多人,如果每天每夜都有线人跟踪和盯梢的话,那有什么意义。 箫飒知道自己也岌岌可危,毕竟他是受到赞助最多的人,一定概率上能成为凋零,要是早知如此,他宁愿不接受一分钱,不然也不会如此瞩目。 脑海海面展开了浮想联翩的想象,他猜想现在这些人到底是来敌视谁的,难道是那老道,难道他这些年来一直深受他们的毒害,因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落败吗? 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搭在右肩上,箫飒正当防卫转过身把那只手强势一扭,身后那个有络腮胡的人疼得直喘气。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箫飒松开手,那个人走到角落吹胡子瞪眼。 他脸色一变,在他们仇视之前,起码自己得先发出言论。 青年恍惚低沉的嗓音在四面楚歌中回荡,像回旋的飞镖来回切割他们的底线,他忍无可忍,面对这些自我自暴自弃甘愿肝脑涂地还不够,还要来祸害辛苦付出的人家的恶人,叫人看了都恶心倒胃口,和他们正常交流都异常艰涩。 他们中有好几人乱了阵脚,但更多的人在发无名大火,他们年复一年的祸害别人,素质没有这么低下,立不稳脚跟的应当是没加入几年的新人。 任何人的责任心都会在时光的磨刀石上被打磨得锋利和光滑,人生百态衍生出的千姿百态,每个人沾化不一样的光彩,也有黑暗的一面被人视作荣誉。 “放心。”矫揉造作的女人用手扶着额头,众人的视线豁然转移,看她的表演比箫飒的火冒三丈好多了不是吗? 既然她头痛,那就去扶扶她。 箫飒听到这个字眼,解脱感涌上心头的同时,一股发烧般的愤怒又集中进攻。如果不是针对他,那他们是在敌视他老人家吗?等到他把他打得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的时候,他们就伺机而动一网打尽吗? 坐收渔翁之利,该死! 老道苍老的脸上一副你们随意的无奈表情,嘴角残留的血渍受氧化转黑,不知为何,看到这箫飒的心隐隐作痛,总觉得是自己害了他。 即使他有勇气跟他们抗命,也不一定打得过他们,他们的资历和阅历双双在自己之上,打败老道的那一刻他的实力得到了极大的展现,但是群起而攻之的场面他定当招架不住。 箫飒捏紧拳头站在原地,他脑中有两种思想在做激烈的争斗,完全得不到丝毫解脱,他想帮助老道脱离苦海,可又缺少胆量与自信,以一抵十说到底是件难事 ,如果他们只是会耍点三脚猫功夫的底层人士那还好说。 “我劝你别轻举妄动哦,小哥!”看穿了箫飒内心的不满与对老者的歉疚,如花似玉的女人冷笑着,对箫飒伸出一根玉葱般的食指,左右摇晃,傲慢无礼。 以多打少本就是不公平的事情,有违武者精神,最令人讨厌的是他们趾高气昂的面貌,像刚从土地里挖出来的僵尸一样丑陋和难看。 第291章 涣力散、聚力散 敌对她就是敌对恶势力,难保他们不会连自己一起杀死,箫飒选择隐忍不发,可拳头死死握住。 在极大的身心压迫中抖动,他怕一旦松开就会再度握紧,那股骤合力量将是他不能控制的。 他坚信到时候想挽救也来不及,一拳把女人砸死,然后遭到她众多心腹之交的人的痛扁。 选择束手旁观的青年,得到了十几个人从各个方向传来的赞许光线,像十几束通过透镜传播来的光亮,打在在他位于焦点处的脸上不断升温发热,熔化他薄薄的脸皮和丰富的角蛋白,烧得他面目全非。 他想到在老道面前,他已经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懦夫,在更大的挫折来临时从前的反目成仇也能涣然冰释。 身后的人穿过他,走向老道,他们走过身边的时候,箫飒隐约听见他们喉咙发出的哂笑声,虽然细微,可是无比扎心,他要不是强行忍住他的双手应该已经掐死他们了。 老道的身边形成一个小包围圈,他用嘲讽的眼神环视一圈,最后笑了,狞笑,大笑,然后是狂笑。 老者的笑声像暗夜里听到的来由不明的冷音,仿佛给人瓢了一盆冷水,令人神志的高温骤降,冷得人几乎像受到威胁到毛毛虫抱团蜷缩。 绕着老者的十几个人姿态各异,犹如庙宇中十几尊眉目威严擒宝剑持宝塔的佛像,说实话与大慈大悲的神,比起有着飞扬的眉毛的他们,更像一个凶狠的恶魔。 被老者问心无愧的笑容惊得短暂的愣住后,他们也跟着讽刺的笑,笑声中是开水也熔化不了的专横,在经久不息中,广泛分布于这个连家徒四壁都算不上的安静庙宇。 组织的两个体力好的男性成员上前反手押制住老者,跟缉拿犯案者的狱卒无异乎,老道也曾挣扎过,一个人连反抗都不反抗那天连人都不算,可是由于两个壮汉的手劲太大,站住远处的人不能确定老道有动过,他视死如归的眼神闪过一丝认命的涟漪。 不解风情的大姐大,红唇微启,牙齿整齐洁白,可以嫉恶如仇的箫飒的视角来看,那比炭还黑,比狼的牙齿还不规整,从皓齿间穿透出来的口无遮拦的笑声也是奸笑。 她脸庞含笑从旁边人奉上的手中,极其有仪式感的取过一个紫玉瓶子。瓶身上下浮动微薄的淡紫色烟雾,许多人投去的炙热目光皆是少不惊奇之色。显然这个瓶子不简单,里边装着的物品更是非同小可。 十几个露出饥渴的目光,关切地盯住她的手上动作,以及即将现面的药物。 那个瓶子明眼人一眼识得出来,名为紫玉魔瓶,能自主依据瓶内所盛之物调节合适的温度并保持恒温,上限是一百度,下限负三十度。 这种人性化的设计力求保证药品的强药性不会随时间淡化和衰退,以达到最长的保质期限,很多人可是专门买这种魔力瓶子装作为传家宝的药物的,流传十八辈也没问题。 这种瓶子造价高昂,一般为富人所用,里面装的丹药或药散无一不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的名贵药材所制,大家不由自主的私心和贪念出来也不奇怪。 我说怎么一个性格这么泼辣的人能成为他们的头目,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起先显然高估了她的本领,现在看到这个瓶子他已能大概判断出她是什么人,肯定是个贵族家的千金,那种飞扬跋扈的个性刁钻进了骨子里,要和她在一起的人服服帖帖的为她,做牛做马人前人后的服侍。 和她同来的人大都不是真心顺从她的,不就是看她家里人倍有钱,处心积虑地巴结他,没面子的人哪里来的廉耻心。 扒开玉塞子,气压发出一声闷响,一种浓烈的方向散播到大气中,具有绝佳的凝神安心的作用,这绝非是普通的植物炼就的丹药,价格不菲。 回忆在脑中冰炭不相容,箫飒再次回想起赞助会那天,他得到的资金赞助数额第一,顺下来第二的绝对就是她没错,即使她的长相外人可以捏造,可浑身散发的味道、独特芳香和扭腰式的走路姿势不可能模样得这样全面,既然是第二,也不比他少多少,他的家人好像就在场,飙出全场最高的单价,有这样的背景的人能学好吗?不能。 她的尾指像跟尾巴翘起,兰花指轻轻地捏住瓶身,把闪闪发光的紫玉魔瓶倒扣在掌心,她的心情也随之激动和振奋起来,就连久违的少女人都要重新萌发和悸动了,那妖姬般的气质突然犯小清新,就像饿狼遇到羔羊,老虎遇上牛犊,两者都矛盾的吓了一跳。 当她把瓶子挪开递给身边人放好的时候,箫飒明显地看到那掌心之上放有什么,放有黑白两颗药散,药散表面有浓浓的气体在升腾,白的黑的独善其身,远远望去极为古怪,相斥而又相互吸引,就像黑夜与白昼总在交替中进行。 “是涣力散!”一个人欢快地叫道,眉飞色舞,精神抖擞。 “还有聚力散!”又一个承接作补充到,喜气洋洋的,原来都是谐星出身。 更多的人闻之身体一震,不由得动容,许多颗心正在颤动,纷纷交头接耳,私底下议论这两颗丹药的价值,有的说价值几十万两黄金,叫卖声的浪潮一阵比一阵高,又不是拍卖行,一个比一个吹得厉害。 一个穿着花枝招展同样浅薄的女人,向下抿住性感的嘴唇,摇摇头娇滴滴地说,“这价钱还只是下限,丝毫不夸张。”说的好像她拥有过,浑身是胆。 “是吗,价格这样高昂的药散,头儿你能弄到真是,我快要忍不住跪下膜拜你了!”贼眉鼠眼的男人,用手背抹掉嘴角的口水,滋溜一声。 冷峻的眼光在他们喜悦的神情中周转,略显恍惚与鄙视,这几个人争着抢着发言,好像能围绕这几样价值连城的东西,积铢累寸的说上几句话就心满意足了,好像就在罗马的道路上走了几步路留下供后人瞻仰的脚印,今日一见才知道末影人小寨是个鱼目混珠的场所。 而因反抗剧烈的喘息了半晌的,老老实实坐在水地中的老道,却每因价格的讨论而改变冷静的面目。他生活了五千多年,钱在他这已是粪土,这几多年来他得到的赞助富可敌国,这种灵丹妙药他吃过不少。他的嘴角浮现一个无所谓的笑意,看来今天那颗黑色药散属于他了。 果不其然,女人用手捏住白色的聚力散喂进微微张开的朱唇,之后是发自肺腑的微笑,她的脸今日赚住光了目光,怕是晚上吹灭蜡烛后,她都要捧着自己光芒万丈的简单当夜明珠擦拭,像她这种自恋的人,这么做是极有可能的。 吞服下去不久,药性极大的外在表现,一丝淡淡的温和能量,自她全身上下微微张开的毛孔,悄悄地钻出来,为她白嫩的肌肤点上奇幻的抹光,添加活力和充实活性,宛如孕中的女性皮肤都变得比平时光滑且细腻,她像太阳下最为动人和致命的诱惑,再说,女性的吸金都是为了吸睛。 她就是戏精本身,满脸堆笑、笑里藏刀,又长又密的睫毛闪了闪,似乎闪出了金光,把大家的目光寸步难移的吸引过去。 她正在享受被药物滋润着带来的飘飘欲仙的刺激,在那人间仙境得到安慰与滋养,她连招招手,都油腻的像在慰问苍生。 青年的双手束放,那紧握的双手自娱自乐地松开,说到底他们像是来表演笑话的,在他这里,这群人婆婆妈妈的,不知想干什么,他的目光仍然像两把火炬,照着这群生活在阴暗面的人。 下一步动作,自以为落落大方的女人嘴角上扬,将手中黑得像墨水的涣力散举到老道的嘴边,欲强行把药塞到他嘴边让他吃下,现在看来情形已然十分豁明,这个该死的懒女人坏女人欺上瞒下的龌龊心理,能透过死寂的空气传递而至,不断鞭挞众人的神经。 手刚举到他脸前,女人的脸色突然变化,喜悦和虚荣被无懈可击的嫌弃与痛恨取而代之,手中的药物便在这一嫌一弃转交给了一位男性,她拍拍手用奇怪的尖细嗓音慢条斯理地说道:“哦,那你来吧!”论调适得其反,令人作呕。 箫飒的耐心忍耐到了极限,在身体内的经络中流通,仿佛冲破了很多势不可当的东西,于是变得肆无忌惮,在体内横冲直闯,身体各处抽痛,若不是他的骨骼强硕,说不定已经被这股劲气冲得四分五裂,可每每他以为自己要冲出去打脸的时候,息事宁人又来强迫他接受残酷的现实。 男人的脸上并未存在过半分为她服侍的不满,反而充斥着骄傲与无尽满足,像是抵达了梦境中的无限大地,一路上花团锦簇,金银财宝数不胜数,而这一切的来源,不过是这个女人无意中提挈了他,手中摸到了那颗无比昂贵的、在场其他人都没碰过的黑药散,他心中已把这半路杀出来的幸福,升华到了至高无上的荣耀。 仔细一看,那男人的身体都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感动将颤抖喷薄而出,剩下十个左右的人,不约而同将殷切且嫉妒的目光朝他身上,一齐折戟沉沙。 第292章 真相大白 或许是人生中的首次,他在世人面前展露出了幸运儿的特质,于是不断的掘挖和尽可能极限。 唯有那个见多识广的老道,低垂的头令人察觉不到他任何面目与感情,身体未曾动过或者只是简单的抖动,雨很小很小一束阳光直打在他的脑袋上。 在照不到光亮的斜下的脸,被一层灰暗的物质蒙住,宛如河面上叶子的倒影在水下静影沉璧,大概经历过上千次生死劫难的他对这些都无所谓了吧!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箫飒已经提前预知到,可是力不从心,无法为他做些什么,呆在原地目光涣散木然地待着,他无奈地摇摇头,有些落寞的将眼眸缓缓闭上,孤独的河流在眼缝中缓缓流淌。 暴露在空气的药物会挥发,不能停留太久,虽然他很想占为己有。那个男人笑出刺耳的戏谑,一只手握住老道的下巴,不一会儿就出现了一道青色的淤痕,纵使老道有再多不满,再怎样锲而不舍的反抗,也抵不过年轻人握拳透爪的的力道,被强迫性的服下那粒药散。 直到能确定老道没浪费药散乖乖吞下喉咙之后,他踌躇不决地看了一眼点着精致下巴的女人,可行性将那只手松开,五只手指印一目了然。 混沌出一声拖拉成弹弓的长音感慨,将那颗混杂了悲愤、愁肠百结与泪水凝固而成的石子自求多福的弹射出去,泪流满面,满脸泪痕,是老道作为一个失败者被感性的驱使下最后的真实写照。 这些不请自来的人,这些爱好勇斗狠的人,都是沙漠中一粒微乎其微的沙子,可就是他们,钻进旅行者的喉咙让他们痛苦失声,从此以后世间只剩下嘶哑的嘶鸣,为他人带来不幸和麻烦,是怨大鬼、是扫把星,是所有厄运与灾难的集结体。 人总是在人群的波浪中飘扬,无法挣脱,被随波逐流,被心灵手巧的风捏在风口浪尖,而唯一坚定下去的征途,是漫漫的有来无回的长路,依稀的记忆不会模糊,幸福、来之不易,悲伤、原地踏步。 眼中的老道身体分崩离析,皲裂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碎片,开裂的地方释放出狭小但刺目的光线,像生长在玫瑰中的荆棘,众人在目睹中逐步将包围圈扩大,怕一不小心被他误伤。 不得不想起来,这个场面恰似那日神兽进化,两种不同意义的龟裂却相同的施加给箫飒压力山大。 那双眼变得更加清澈,想努力看清这个模糊的世界。进退维谷,没有比这更令人感到惨烈和痛惜。 涣力散的作用发挥的似乎比聚力散更加行之有效,一股刺冷的能量在他的体内,以不可思议当然进展极速遍布到他体内各处,将灵魂始祖细胞捕获,将盘缠细胞间隙的催魂素连根拔起,其疼痛比十级蚀骨更难以忍受。 老道的苍老的皮肤裂开,并因干枯丧失应有的水份像干泥巴一样摔入泥潭,因为质量的无足轻重,因为脸皮快速渗水,未有溅起多大的浪花,却让他的良心波涛汹涌。 面面相觑,大家尽是错愕,那道屏障落尽后,却是露出了他另一番清秀的面目,配上那头他引以为傲的白发,他白色的眉毛锋锐得像是画上去的,眼神凝重,像极了一位落难英雄。 还没等大家缓过来,面目恢复年轻的老道双手放在两只耳朵边,疑似承受着极大的苦楚,连手都不能碰一下肉体,怕自己忍不住把皮肤搔破,额头、手背和脖子的血管鼓起来,似乎要张开嘴往众人身上喷血。 跪在大家的重心,膝盖在水力不停叩击地面引发水流的激荡,不久之后,每个人脚下的水流都变得浑浊起来,仿佛夹着一阵阵的电流,令每个人的脚都有些麻痹,或许脚麻的原因是因为脚长期泡水所致。 一个小庙,莫名其妙变成了惊涛骇浪的大海,也可以说是个巨大的摇篮,是疾病的牢笼却无以抗争。 屋内摇摇欲坠,佛像倒在地上断了头,每人得死命抓住牢牢站在地上不会移动的物体,箫飒抓住一根开裂的木柱子,指甲把木头抓出一道道指印。 一道道有些瘆人的闷响以及略微夹杂着痛苦声音的低低哼声,接连不断的传了开来,插足人所能承受的折磨临界点。 可见之下,这个阶段的老道体内筋络十分虚弱,动不动便会走向自取灭亡,头发逐渐由银白色转为荧光黑,发出高贵的豪芒。 他的天灵盖变化无常,也由白皙的颜色黑化,笼罩他头发和脑门的黑色不是本质上的黑,而是自他体内涌出来的神秘物质,似乎是某种重要物质的载体。 砰的一声壮烈开来,疑似是他的天灵盖被什么重器凿了个洞,攫取每个人脆弱的听觉神经,大家都不得不掩住耳朵,以抵御空气中的巨响和空气的波动。 压迫中只有箫飒一人撑着强健的体魄不断接近老道,想尽量看清他发生了什么,在离他三米的地方停下脚步,他惊愕失色,手不知怎么就放了下来。 他嘴中爆发出来的更锐利、更痛苦的高呼再次钻入耳道,像是有人把摔炮扔进耳朵,他不敢相信这是人能发出的声音,听上去可怕而且诡灵。 目光聚焦处,只见他的头顶是一个浩茫的黑洞,仿佛载着无尽黑暗与空虚,经历短暂而无声的沉寂后,迸射出强大而不可控的能量。 一束黑柱夹杂着星星点点的亮芒射向天空,阻挡进程的屋顶被黑柱顶不费力的掀翻,掀了个底朝天,有雨水、阳光和不断碎裂的瓦片被冲击下来。 恍惚中,箫飒眼前一黑,被这唤醒的强大的冲击力冲到几米开外,他费尽心思前来的努力全部付之一炬。 其他人也都不同程度的倒在地上,只有那个冷眼的女人不动如山,脚趾紧扣地面,两根腿像木桩一样紧紧钉在地板之下,深陷且不可自拔。 起先,屋顶只是被冲破了一个洞,但后来这个洞像宇宙的黑洞,持续吞噬房梁和木制的房梁构造。惨白的天空豁然开朗,短时间内又变得有点阴沉沉,阴魂不散的积雨云总是赶不走,像寄存在天空中制造阴霾的假象,却名副其实落下怜人的泪。 全身湿漉漉,雨水像安慰伤口的消毒药水自天上洒下,他睁开眼后,强烈炎热的日光,将断壁残垣的照射得亮堂之极。 庙宇俨然成了个废墟,碎开的砖头瓦片遍地,各个位置的房梁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大家都是蓬头垢面,挣扎着从房子材料中逃脱出来,一身浸湿了的泥土从上而下滑走,眼神像受过惊吓的小鹿,显得格外惊恐万分与彷徨游移。 咬紧牙关,忍住胸口狂蹿的怒火,一眼都不像再去看女人那张阴险的脸,和枪口一致对外,其实也窝里横心怀鬼胎的他们险峻的脸,箫飒的眼睛干净得如同透明的水晶球,澄澈得不可思议,一些光点在闪烁。 不知那条粗壮的黑柱抵达了多高远的高空,但他的底线永久在老道的头顶,是从那儿泄露出来的能量,是他努力了三个月后的成果,就这样转化为歹毒女人利益的链条,输不起的是时间。 自喉咙顶上来的干涩诱导箫飒不顾一切向前冲去,但在半路上,被突然横出来的两双手无半分毕恭毕敬的拒之千里,任他如何浑身解数也吃力不讨好,没法再次接近的他,坐以待毙的待在原地。 吃了聚力散的女人来了压根就没想好聚好散,脑袋顶一道冲天的白柱,与黑柱互为表里相差无几,最后两道从天的柱子慢慢浓缩和下压,形成一条相同的链接,一个人跃然站立,一个人坐在地上痛苦翻滚。 涣力散,服用后相当于一种自毁筋骨、肝肠寸断到最后走向脉断人亡的烈性药,此类药品通常被富人用来折磨罪徒。 生活中,他们更喜欢与聚力散配合起来用来陷害那些比自己更有实力的人,比投毒更可耻,有着实实在在的效果,而且没有要求实力达到哪个阶级才可使用的门槛,但需要腰缠万贯的本钱,在场的人中除了她,大概只有箫飒才能买得起了。 聚力散,价格与涣力散相等,可以用来巩固和加强自身脉络的活性,极大程度的锁住自身已达到的极限,并加大人往更高处攀登的可能性,配合起涣力散能发挥其独到之处。 两种药物同时使用的话,得有底钱保障不会面临家破人亡和人财两空的局面,别让后悔夸张到看朱成碧。 两类药物都是挥发性极强的药散,所以刚把它们托在掌心的时候会有气态的药散升华,故此要用质量上乘有魔力的瓶子装盛,购买这三件物品已花掉她所有赞助,价格可是不低。 二者配合起来使用的作用可大致概括为力的转移,涣力散将服用者的进展与能耐与他即将成型的灵魂和肉体完全切除,相当于剔除他注射催魂液之后努力修炼体内相应发生的所有改变与进化转化给食用涣力散的人,这种撕心累肺肝胆俱裂的感觉生不如死,堪比千载难逢的酷刑。 每个注射过催魂液的高等末影人都有灵魂感知力,能通过感知力得知末影人小寨内进展最快的人是会谁,之所以她会选择在今天这个节骨眼儿弄这一出,无非认准了老道的进步与届时的体质细弱,又被箫飒一击打得落花流水。 再过不久,老道将成功炼出灵魂成为小寨内第一个成功变为凋零的人。两个人的实力便是质的差距,到时候用药散转移他的能力会造成不稳定的局面,那时候于人于己都不利。 这种时候老道的体质最虚弱,是趁虚而入的不可多得的大好时机,随随便便让他崩盘,老道有五千多岁不假,罪行小岛能提炼出延长人寿命的精气也不假,他之前变成老头的模样在于,灵魂始祖细胞加速生长中每个人都会被撕下伪装的面具恢复本来的面貌,而吃了聚力散涣力散的老道体内的灵魂始祖细胞和催魂素正在逐步被瓦解,因此他老肉横生的面容变回原来的英俊的面庞,代表的是一种触手可及的成功走向惨痛的失败。 涣力散将五千年白发老道体内肆无忌惮的损毁,把他的脏器捣乱把他的细胞挑破,却不伤害里边的催魂素与灵魂始祖细胞,将老道摧残成不是人不是鬼的东西。 黑色的柱状起雾,将他有用的能量从破开的脑袋中运送出来,宛如一棵生长在体内根系交错纵横的名为催魂素的树,上面挂满了数也数不清的灵魂始祖细胞,狂风中哐啷作响,也就是说把他这四个多月内的身体变化与心灵起伏完完全全从他的身上整体拨出。 总的来说,是把一个用四个月时间茁壮成长的他从他的身上剥离,就像人类世界某些人的灵魂被抽筋拔骨硬生生抽走,任其植物人似的活着,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等同于碎尸万段中死亡,输不起的他的疼痛心力交瘁。 而聚力散则在那个女人的身体温润维护,像心灵的肥皂为她洗刷潜藏体内的污垢,以最好的风貌和架势等候尊贵的客人大驾光临,抵挡方方面面相悖的强大攻势,为迎接涣力散带出的灵魂做好完全准备,以应对不时之需,灵魂到达体内是一番翻腾催呕的攻击。 人体会产生相对立的抗体,像那些臭名昭着的恶人,不计代价把别人将成形的灵魂,安置在自己身上供自己培养成心腹,以求转变为自身问鼎的高度,将他人的努力吸纳得无影无迹,让他人的生命无以为继,是比偷师学艺更令人痛恨一千倍一万倍的行为。 花一次大手笔,能让曾经在他人面前表现过谦卑的人,从此在这个人面前扬眉吐气,把两个人的价值体现全面等量交换,显然是个简单又粗暴的不等价替代。 这也就造就了不公正的剧情,比如说天才一夜之间陨落,而当初从来都没被人受过待见的废材,却在一日之间逆袭为人生赢家。 大家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是都不敢把禁药挑明说,两种禁药每个人身上只能使用一次,脉络重组不是易事,再多用直接暴毙,并且某些人还会有不可遏制的副作用,让人变成四不像。 像她那样有把握隔山打牛,必然是有万全之策将自己推上宝座,不然哪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愿意冒着变成丑八怪的风险对自己那么狠,那就是空有雄心壮志的胆大包天的神经病。 正因如此,这个方法与两种药散为道义所耻,也曾颁布过法令禁止相关药品在坊市里流通,但根本没有从根源处扼杀,虽然明里见不多到,暗地里做交易的可是不少,包括来末影人小寨里经商的人也同样如此。 那些口口声声反对的人,背地里的勾当也是做得扣扣索索不干不净的,道德上的败坏会被人义不容辞出口声讨,可口诛笔伐的内在是永不能彻底制止住的。 那些能说出痛骂的声音的人,为争取公平公正的社会摇头晃脑过的人,心中大多数是熟视无睹的哑子。 黑色的柱子与白柱正在紧密连接,像一座桥梁架在两个人的头顶,积极有效的传输大量的信息与能量,即使用肉眼可观念的关键不多,但影影绰绰的也能拼凑为一幅残缺但影响不了大体意思的画面。 能深刻领会到的是:老道体内的翻江倒海,淤痕痛得他龇牙咧嘴,纷至沓来的折磨,令他有些忍受不住肉体与精神的双重疲惫,眼睛沉沉的闭上,不再吱声,连微弱的痛苦的呻吟声都在意识障碍中消失。 消逝的光芒中,黑暗正在占据,一些东西被逐渐抽空,一些无关紧要又来者不善的情感敏捷补上;那个成熟、妩媚多姿更是妖媚狠毒的女人,咧嘴轻笑间抖动着她丰满玲珑的迷人曲线,一颦一笑都给人以极大的鼓舞,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躺赢。 舒畅的深吸,好像殚精竭虑吸食一些能帮助她青春永驻的营养,空前绝后满足她永远年轻貌美的丰厚欲望与初心,欢喜出的呻吟从其鼻息间模糊传了出来,看得出来,她得到的强悍的和润远在疼痛之上悦嚎无极限。 桥梁中,黑的部分白化,白的部分黑化,以飞快的速度逐步完成转化以转移,那些在老道体内步步攀升的催魂素移植到她的体内,一个就有拇指大的暗色系灵魂始祖细胞,也度过这一座奇幻之桥梁转移到她的身上,黑色的外圈有着紫色的细胞核。 两个人此时都已脱胎换骨,桥梁中断,他们也恢复了正常,只是在那正常之下,已然天翻地覆的变化过。 场面冷静下来,心狠手辣的女人半眯着眼眸,还在回味无穷或者说品味方才的愉悦,她的脸部之下竟好似有古怪的东西在波动,像是她的细胞在和灵魂始祖细胞拼个你死我活,她白里透红的脸蛋在这样的内在生命竞争之下也变得难看,强扭的瓜不甜。 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要冲破蛋壳的她终止了进一步的臆想,打道回府转眼不见。 跟随他到来的人众口一词,左顾右盼之下,也留下尘埃走了,用的是影形术,他们不是新一届的高等末影人,这招手脚并用也能成功离开。 静态的窒息由平淡变为凝重,青年面露锋芒,看着倒地四肢抽搐、眼皮上翻、口吐白沫、牙关紧闭直至眼眸被关禁闭失去知觉的老道,他的身体正在被几千年流亡的生存中自生的强大免疫系统修复。 死是死不了,可箫飒仍感觉是自己害死了他,他的脸像莹白的的月亮,投影出一方大地的莹白。 那个四个月内刻苦钻研成长起来的他,也在这场没有战斗的硝烟中没有错觉的消弥。 想到这他的心不由得绞痛,如果有谁将他四个多月以来的成果依赖药物窃取走,那他定将生不如死。 走上前,红着眼将他以坐姿安置在柱子上,这根柱子只剩半截,庙宇已夷为平地,没有屋顶雨和太阳不断降下,箫飒的额前碎发的发梢不断有雨点降下。 告一段落。他凹凸立体的脸变得红润。与此同时箫飒听见了毫发无损的内室传来的细微声响,像有人被抹布塞住了嘴巴,发出嘤嘤的唔声。 他立即警觉地起身盯着出声的方向,一步一步压低脚步声,在碎石沙砾和断裂成小块中迂回而去。 第293章 主谋 一个衣着和尚装扮的人被绳索绑着,身在谜团中的箫飒大吃一惊,难道说昨天二狼子和狐星所说所谓真事,而是自己错怪了他们吗,是外面那个昏迷不醒的假老道,把阴阳怪气的真老道劫持了? 当他往里再一次细目凝瞧,却恍然发现这又是个差点掉下去的陷阱,狡兔三窟的谜底现今不攻自破。 在那袈裟之人身边有个无比笨拙的少年,一眼能认出那是二狼子,再往二狼子身边一望,那双自带上扬眼线的赤瞳,分明只有狐星才有。 想到这箫飒有喜有怒,喜悦在心中眉飞色舞,气氛在脸上推崇备至,于是昂首阔步走过去,摆个负手而立的臭架子,以长者的身份审视两位后生仔。 青年忿怒中眉心生出朵朵焰火,令得二人的眼神少不了退缩之意,他们急切想开口请求箫飒解救他们,又苦于嘴中的烂抹布,张着嘴好几个时辰了,刚才又一场持续那么久的风波,就发生在身边却不知道何时会不会牵扯到自身,把二人吓得目光有些呆滞与迷茫。 心中骂骂咧咧,嘴上却不曾动过功夫,古怪的念头在脑中闪现一刹那便及时止住,外面有个需要静养的人,他希望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可愤慨紧抓两人不依不饶,他仍然决定好好戏弄他们,装出做作的眼神斜睨了他们一眼,刚想开口说几句话,又存心及时把话头封住,只是心情不爽地盯住他们。 二人的目光在退缩中且又隐隐的不断注视箫飒的嘴巴、眼神以及脸上细微的动作,想借此揣测出他是怎样的心理,以谋求找到合理的求解脱方案。 一直张着嘴巴,下颚骨似要错位,口水把大半的布料都濡湿了,受不了,还是风干物燥好。 百发百中,屡试不爽,不服憋着,箫飒前前后后做了好几次想开口说话却又不说些什么的动作,急得他们满头大汗,殷切的目光跟着箫飒的走位,眼珠不转地盯住他。 甚是热忱的好生注目,箫飒不确定自个脸红了没有,心里头小鹿乱撞的,撞出了一朵幸灾乐祸的花。 “我来了这么久,你们就不解释些什么?”年纪大了,没有捉弄下去的兴致,箫飒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说这话刺激他们。 看到他们生无可恋的神情,箫飒漫不经心的咧开嘴角,他想两个人都在心里咆哮吧!你没眼睛吗?没看到我们的嘴巴被脏兮兮乌七八糟的抹布塞住了吗?憋笑出肠炎。 两位大咖果然中招,抹布的味道应该不好,他们哭得梨花带雨恨不能解脱,眼神中洋溢的不再是气势汹汹的杀气或者仇恨的神色,是反常的少见的多怪的绝望,于呜咽生处徜徉。 人年纪大了总会怀念以前的无拘无束和无忧无虑、自由自在,这三个词很好的概括了往常少年时代的自我,箫飒的目光从一一扫视过他们的脸,青涩稚嫩又成熟。 如果换做是自己的话,这么大岁数的自己并不会真正害怕或畏惧某一个人,至少害怕从来不曾由心上发展,初生牛犊不怕虎。 说起自己要杀阎罗王的决心也真可笑,就连慕容风澈也没杀成,如今他们误打误撞成了父子,自己又私底下跟慕容联合起来对付阎罗王。 为了尽可能接近阎罗王,他甚至不顾一切代价上来当高等末影人,吃尽了苦头坚持到现在又是为阎罗王服务的群体,未免有点造化弄人。 他们咬着抹布,连箫飒锋利的眼神扫过他们时,下意识的咽个口水都难,仿佛要把一块抹布吃下去。 二狼子呜呜个没完没了,显然比安分的狐星躁动多了,箫飒移步换景,取下他嘴中的抹布,像酒瓶塞子,嘭的一声,这气压足啊! 却还不想打点狐星,主意是他出的,如今袈裟也披在他的身上,若不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恐怕调戏他的主子便是这道貌岸然的鬼了。 狐星的眼神遽然深邃,即使被抹布阻挡也蒙不住他的怨声载道,箫飒冷芒的侧脸甩过来个千秋万代都不绝种的叫你安静的严峻神情,他顿失滔滔,止住了发声。 对待二狼子,箫飒也没心慈手软,指示他把这一切真相说出来啊,他最喜欢兄弟反目成仇闹泱泱的场面,并以掌声为鼓励,并阴沉着脸说道明今天的情况他就给他松绑。 想必欲哭无泪的是二狼子而不是狐星,他在纠结中度过了无比困苦的几秒钟,之后又扭头去照顾狐星的情绪。 他心中定然有很多不平衡,一则因箫飒给二狼子松绑却没有帮他,二则因二狼子动摇的决心与背叛兄弟轻易,三则是箫飒昨天居然没有来,这还好,他还没被雨淋死,外面动静那么大,他却平安无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是哪门子狗屎运。 箫飒朝手心出汗的二狼子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不要害怕狐星对他做什么,事情说出来就有解决的办法了,否则他一石二鸟。 二狼子听到这,脑门布满细密的汗珠,千万不敢懈怠,对狐星最后使出一个眼神,代表了兄弟对不住,我也是为了我们俩能竖着走出去做出的这个大义凛然的决策。 至后,不管气急败坏的狐星如何激将他,他也淡定自若,单刀直入不闻不问,出其的镇定。 昨天他们就在设局,等箫飒离开前,他们还在故作淡定心电感应,其实心里的阴翳正在蠢蠢欲动。 箫飒的身影消失后,他们立刻起身,他们带好服装抄捷径奔跑,在他之前赶来这座庙。 哪知路上瓢泼大雨说下就下,两个人淋成落汤鸡,兜兜转转迷了路,好不容易找到庙宇架起火堆烤衣服,换上服装静静等候,希望能成功诱骗箫飒来此地见面。 他们早前的想法是,箫飒不在半路中死去就在这儿遭遇他的人生大转折,届时狐星伪装的穿袈裟的假道士,将会和他高谈阔论大谈人生观,总之想方设法引诱他上钩。 再接着,递给他一粒药丸,就是说和他们俩吃的是同一种,事实上是普通的复合水果味糖果,到时候箫飒跳入水中去尝试药丸的效果,他们就可以不准他上水,箫飒这个名字将在没有人小寨和地狱隐去。 可是现实的骨干总是比理想的丰满,又打雷又下雨的天气,他们没想到箫飒会不来,冷冷清清的过了一夜,满怀希望他在路上死去,眼皮沉重,午夜已过,恹恹欲睡,轻舟已过万重山,就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听到这箫飒已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他在窗口等待暴风雨降临,看到他们抱着东西鬼鬼祟祟走向西边,可是他们也太小瞧自己了吧,一个道士是穿袈裟的吗? 道士不应该穿道袍嘛,穿袈裟的不应该是来化缘的和尚吗,除了励志的话,和尚能给什么东西别人,是法海的捉妖碗吗? 何况,一个复合味的糖果,难道他吃不出来?为此下水大显身手,这不是作死吗? 监守自盗的狐星脸色相当难堪,他的失魂落魄成就了箫飒的心满意足,了了几句话施以二人的嘲讽却是毁灭性的打击,他点点头示意二狼子说下去,把今早他来之前发生的事情讲一讲。 好似讲故事上瘾了,二狼子得心应手,没有之前的心浮气躁,酷爱见缝插针涉足兄弟情的箫飒发挥出天生吃瓜群众的属性,狐星明里暗里不舒服,他也视若无睹,惹得他斗鸡白眼,像两颗通红的眼仁被谁借去当火种烧山了,星火燎原啊! 眼看这个二货收不住话头已成一匹脱缰野马,狐星流下滚烫的泪水放任自流,该改造他已提上议程。 天已破晓,百业待兴。 朦胧的光线中,二狼子睁开了眼,屋外照例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把视线收回来朝向火把,火已经灭了,从窗外招进来的光线中,隐约有个人影。 清晨的阳光洒照在他的身上,面容被光芒映得有些看不太清楚,等擦亮惺忪的眼睛时,看到面前来者丑陋又扭曲面目的二狼子惊恐万状,感到极大的压迫正悄然而至。 他的老眼目光森然,比雨中的光更显晃眼睛,老脸千沟万壑像风干的橘子皮,他意识到此人离凋零的头衔近在咫尺,心中大为改观。 梦中的狐星也醒来,他揉了揉眼睛,以下表情盗版二狼子一遍,二人受宠若惊的抱在一起,身体瑟缩不寒而栗,多期盼自己是只缩头乌龟,遇到危险还有一个壳。 这个人看他们没有恶意反而提心吊胆,便没对他们做什么,只是将绳索扔到他们身上,他们就被绑住了,事后一想还是有些不妥,他从周围随便找来两块布料塞进他们嘴巴,又苦又涩。 第294章 落幕 二狼子气喘如牛,他对今天发生的事情大吐苦水,他胆子小,这些接踵而至的惊吓,对他来说是值得惊讶和诧异的大事件。 他说,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头一句话都没说就走出了门外,接着脚步声消失。他们猜出他就在外面没走,心情格外不明朗,以为作恶多端的自己就要遭受杀身之祸了。 嘴巴和手脚痒了也不能挠,有手的时候不感觉浑身处处痒,手一不好使的时候身体各处养得不行,两个人互相蹭痒,直到后来外面响起打闹声,他们的心再度提到嗓子眼,这些是箫飒应该都知道了,那就不多说了。 总算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给他们送去一个小眼神,箫飒没有过多的责怪他们,现在的心情实在是不太好,干些什么多半觉得索然无味。 这不就是万事俱备只欠箫飒嘛!箫飒左右逛了逛,这儿还不如外面的庙堂三分之一大,可这就像个麻雀的肚子,大到竹席小到被子应有尽有,好像是谁在这居住的! “你们住在这儿吗?”箫飒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声音的调子因柔和所以很低,二狼子没反应过来,他只好狰狞着脸加大嗓音说了出来,把二狼子吓得六神无主。 二狼子知道他的意思不是问他们就昨天住在这里,因为这里的陈列迹象更像一个简陋的起居室,言下之意是长期,“没有,这儿没有一样、样大块东西是我们搬来的。”他一脸真诚地说,说着说着就犯结巴。 又破获了一个案件,箫飒不无欣慰地拍拍二狼子的肩,表示感谢提供消息和友好,“你们想知道我想出了什么吗?” 好奇害死猫,但不好奇的不是猫,箫飒话音未落,三个字便滑溜溜从他的嘴巴像口水般流了出来,“是什么?” 正中下怀,箫飒正想把这件事说出来,碍于面子一定要让他们问一下才有卖关子的成就感,他们是为了敷衍箫飒急中生智把这座庙搬了出来。 昨天两个人是下雨天抵达这儿的,天色像被碳素铅笔一遍又一遍描过,所以天黑的不可理喻,来得匆忙,他们视线不好也没闲情逸致去留意屋内的景象。 这儿呢,事实上是老道的家,他们的到来像是天外来客闯入这儿,之所以当时反客为主没被人揪出去,可能原因在于当时他已经为今天高强度的修炼休息了,或者发现了他俩却不想声张,那张草席离二人坐的地方有好长一段距离,彼此互不侵犯在情在理。 第二天老先道他们醒来,想借机杀了他们,苦于心中对后辈的关爱,或者说犯不着跟两个古灵精怪的小孩子动手,正想换法子把二人驱逐出去。 没想到二狼子醒来就与他直愣愣的大眼瞪小眼,于是便将手中备好的绳索捆住他们的行动,怕他们在他练功时出生打搅或用牙齿咬断绳子,酿成传说中小说都爱上演的走火入魔,就当俘虏般加塞块抹布,真是戏剧性的一幕。 好了,箫飒手中衍生出两把刀,一刀切断捆绑在二狼子手中的线索,一刀将狐星身上的线索割断,二人忙把其他地方的绳子解开。 狐星用手拔掉了抹布,也发出大气压平衡的声音,看了一眼后气冲冲地扔掉,赶紧呸干净嘴中残留的口水,也和刚被拔掉抹布的二狼子一样哈哈大喘,他终于不再流口水了,省得让箫飒误解成犯他花痴。 “别没反应啊,你们好歹得答谢我吧!”地上的麻绳集成一堆,老道倒是没花心思。 箫飒的眉宇间透露出的是救世主的慷慨和热情,被别人误解成离经叛道也是可行的,不是有人说过嘛,生而为人,人就是用来误解的,咦,这么有哲理的话,好像就是他说的吧! 想到这,箫飒闭上眼睛,一只睁开另一只后睁开,皮一下可开心,没有搞错的是兄弟是个快有鱼尾纹的人。 他拳头半握,轻轻的笑声之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惊喜之意,堂堂一个没头没脑的精灵鬼,终于可以叉着腰翻跟斗啊,比翻身厉害,膜拜膜拜。 翻上去的眼神盯着天花板,两个人用手指点点心脏和额头,做出虔诚的严肃样子,为眼前的智障祈福,能让他活到现在真的得感谢上天的不易,肯定走后门过吧! 想想还是咽不下昨天为他等了那么久他却放鸽子的恶气,虽然是自己有错在先,平心而论,但后来该有的发展线被摸掉了错的就不是他。 浑身一颤,酝酿一股力量,脑袋一热不假思索的狐星脚步紧抓地面三步潜行,聚精会神朝他的额头出拳击打。 速度之快,力量之大,皆改变以往箫飒对他的印象,可他仍旧认为狐星是个有勇无谋反过来的人。 拳头两边的风流快速移动,像被铅笔勾勒出的线条,狐星的拳风,也是在此刻带起了风声,若是被这拳击倒,想必不倒下也得淤青肿胀数月,不过他是一定要接招以正视听的了。 孩子就是孩子,不经世事,不知世间百态,有些人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欺骗甚至欺辱,但是有些人被侮辱一次他就能要命。 全场骤然寂静,石头大的拳头撞在空气中引发骚动,二狼子与箫飒都是无措和骇然,好在箫飒的镇静为他谋得一丝生机。 箫飒的神经反应能力和出手速度,在一次又一次训练中得以练得扎实的基本功的推进中变得灵敏,他是在狐星的拳头抵到额头前不足一厘米的地方出手抓住他的手腕的。 他将其手往左边一扭,发出清脆的骨节嘎啦声,疼得狐星倒吸两口冷气,抽得丝丝响,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眉尖一挑,拘谨的场面又变得生动活泼,箫飒轻柔将他的手往前后抻了一下,好以借力向前推出去。 被向后推倒的狐星,脚步一个趔趄,人仰马翻,狠狠地砸在地上,似有若无听见一声骨裂,他的五官紧凑,像是承受了什么无以名状的痛苦,倒下去半晌,人除了疼痛,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我劝你没实力,别轻易对人家动手。”他言之有物,为了教导他们不要随随便便对他人发动突然袭击。 若是他人一个用力过头,闪失绝不会小,也想起因为的自己是如何空有一腔热血,不知好歹就找人家好勇斗狠。 倍感无趣的箫飒,从怀中掏出来一瓶胡椒粉,这是他提前打的预防针,专门用来对付狐星的,来之前就认为事情不简单 。 “和你们待在一块我就伤心,我们和解吧!”他摇了摇手中的瓶子,以胡椒粉为名请教二人不要胡来。 胡椒粉的杀伤力确实很大,狐星悚然的咽了几口口水,脸上难以掩饰的拒绝与苦闷,看得出来对于苦大仇深的死对头,他心目中的悲痛难以言喻。 瞪了人不可貌相的箫飒一眼,二狼子连跑几步,连忙将坐在地上心魄有点损伤的、画虎不成反类犬的狐星搀扶起来。 可恶,狐星的喃喃自语极端的细微,若非这空间之中本就寂静无声,箫飒恐怕无法听到,他沉思了良久,把胡椒瓶扔了,过了很久才回神过来。 这儿笼罩着阴郁的色彩,反正该得到的解释的已经达到,自己得到的口信已填补那段时间的空缺,箫飒认为没有力量能让他继续待在这里。 迈着大步,他走到出口,身后传来一阵异样的躁动,那两个人鬼鬼祟祟追随他动身不知做什么,不过不可能是找打,也许是外面的动静闹得太大,他们紧跟他能觉得安心,他的心安定下来。 从内室有左右两道门,左小门的箫飒凛冽出行,身体上饱受雨水带来的不适感,他沉吟了一会儿,向右边随意一扫,正是二狼子和狐星正从右门步出。 室内的他们两耳不闻窗外事,并不知道外边险恶的情况,当目力所及的地方全然倒塌为废墟时,昨日还见这儿好好的他们,定然竭力感到无以言表的恐怖,两个人澄清的眼神中都透露出可怕的光芒,无力反驳。 忽而,三个人同时听见废墟之上传来的微弱呼吸声与悲恸的哭泣声,两种声音由一人发出,交织在一起牵绊成不能用语言来形容的诡异,像深夜里听到的呜咽,吓得人浑身瑟瑟发抖。 身心遭受过巨大的折磨与重创,二人不确定是否该在这驻足,心是早已飘荡到远方。 这儿没什么可值得留恋,他们骂了一声这里果然有鬼后撒腿就跑,一站眼功夫云消雨散,仿佛这儿从没有过他们的身影。 可就在一秒之前,他们就站在这,连影子都在。 本来想叫住他们来着,后来望着二人的背影想了一想,认为叫不叫他们都无所谓,箫飒皱了皱忧心的眉头,胸口总像被何物压着,喘口气都觉得难上加难。 向老道走近了几步,他正掩面哭泣,年轻的身体伴随着情绪失控的痛哭流涕而大幅度的起起伏伏,是个看了就令人心痛的弧度。 面色不豫,对应该遗世独立的老道感情色彩一切起伏一无所知的箫飒,点头盯着沾染上太多淤泥的鞋尖,他不过是人海中一粒尘埃,拧眉,咬着牙齿把赔礼的话简而言之说出口:“对不起。” 他好像什么都没听见,箫飒却能感受到在上一秒与下一秒的承接中,身体突然奇异的一抖,声音消失了一会儿,他的头也昂了一下。 这样之后,哭声依然凌厉头继续沉埋,哭声中不知掺杂了多少的荣辱与共,以至于他走在精神分裂的边缘。 一个人很难原谅他人的过错,即使是给他引来了四个月内武力全废的箫飒也无法断定,他是做错了还是做对,好似人生中每个失误或者错误都是双向性的,他的内疚与自责或许是种自作多情。 道了一个不知必不必要的道歉,他回到了家盘膝而坐,屡次想要心旷神怡下来修炼,可是每一次都难以得偿所愿,像是那些一直做过却从未实现过的白日梦,在指点他消沉的走向而不是通向理想。 心里生成的悲伤绵长的感觉,就像打了个饱嗝,时间过去再久,也能闻到上顿饭菜的味道。 大多数时间,我们的无所适从转了太多圈,直接导致头晕目眩,想走直路走不了,都说一句曲线救国勉励自己。 当太阳沉没在西边天空的那一刻,一根针扎入太阳穴抽走了他所有的思绪,剩下的很多自私与狂妄,正在脑海中扬帆起航。 第295章 最后的夜晚 夜色,笼罩着哀伤的大地,清亮的月光依着柔和的角度倾泻而下,洗刷着大地之中残余的余热和疲倦。 夜深,空气中飘荡着大团大团的雾气,仿佛把虫鸣鸟叫包裹在里边,四处弥散散开,在草尖在花瓣在树叶表面印上一层水露。 月如银盘,空旷的草地被染上白霜。 漫山遍野的绿意,装载太多的是是非非、纷纷扰扰。 貌似是忽然想到什么,侧躺在草地的箫飒起身,身体猛地一震,双手频繁而剧烈的拍打脸颊,以提示自己清醒点。 他近期学了一招枯萎术,已经能合理运用,趁着风清月朗,想试试能否发挥出自身极限的潜质,经过长时间的练习,他有极大的把握和信心,时间的锻造从未辜负过人。 书籍上记载的坟术描述为多数人普遍能发到的高度,但放在某类能无师自通的人身上,更能激发出自身的无限潜能,与此同时也为这个招术的巅峰增光添彩。 每个招式,由不同的人领悟,其程度也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是三脚猫,而有的人却能耍出雷霆万钧的能量。 一道奇招,出现在江湖骗子手上,那只能称作魔术,如若是一位绝世高手的创造,那就是魔法了。 静下心来,箫飒单手结了个奇怪的印,五指张开后,旋即奇异的一幕潮水般涌现,祥和的黄色光线自手臂上不断向手掌汇聚,像个手套围绕着一股光彩,隐隐间,一点点的光亮自他掌心散发而出。 无论在漆黑的夜空下还是皎洁的月光中,这只发出夺目光彩的修长的手,都显得格外引人入胜和留意醒目,无人会忽视掉夜晚中的璀璨。 万花丛中一点绿,黑夜之中星星芒,这是难能可贵的。 手指抖动着扫过脚前的草地,像个特技厨师手把手教导前来观摩的弟子们,如何撒调味品能使味道均匀口感纯正,用不了多少时间,眼下葱葱郁郁的小草,仅需极短的耗时,便变成无可挽救的枯草,草黄色与分界线处青翠的墨绿色,形成强烈且鲜明的对比。 谙习过不下百遍,平淡如水未达到他所期望的境界的结果,并未让箫飒有多兴奋与暗喜,这不过是他自练习这招以来成功中的一小部分,虽然比刚学会那会儿强了不知多少倍,不出类拔萃也不出挑。 为了能完成自我期盼,箫飒再一次举手投足,他凝聚所有的心神,将全部的精神放在手上,脸上的浓郁之色也是深沉了许多,尽是认真之色。 恐怕年轻的他看到这种专注的表情都是要吓一跳的,全神贯注的将一注意力切转移到如何控制将法力尽数转移到手上,改变以往从一而终的风格,调动丁点的改观,扯出质的飞跃,箫飒心中不知该怎样发泄这种愉悦,暗中狂喜。 这种改变,虽然微乎其微,但却像有着画龙点睛的神效一般,发挥到极致,小小的改动,有着出人意料的丰硕收获。 细微的转变,仿佛牵扯全身的线条,变得更加灵秀和动漫,稍微的角度改变,像是把从前体内堵塞了十之八九的静脉强效疏通,于是就有了得心应手的手感。 五指再次张开,在另一片长势喜人的草地上上下摆动,宛如施展什么秘法,虽然是末节上的变化,却是让他惊讶的发掘出此招无可匹敌的能量。 被冲上消瘦脸颊的喜悦涨红了脸,他从未体验过如此舒心的感觉,算得上是上天的恩赐。 他定不孚众望,他终于有足够多的信心使自身感觉到他是有无限潜力和天赋的人。 这样美好的时光,只有尽量把握,身体的脉络犹如有波轻微的电流抚摸过,传说中的肉骨酥麻也不过如此带感了吧! 得到了极大的舒展和按揉,身心因此舒活,五指仍在持续施法,恍若天女散花,往草地上倾倒了大量荧光色颗粒物。 昂起头深呼吸,箫飒发自肺腑的快感在于施法的过程中,周围流动的空气发生着能被人耳闻目睹的变化,气流的加快促成一阵稀奇的风,等到风速和风力达到极限的时候,它们出击了,他看不到风,却能深刻地感受到它们的蓬勃。 一阵阵厉风侵袭草地,像一把把潜入泥层之下的镰刀,将草地根系与肥沃的土壤斩断,在地下不断前行,直至耗空他们的生命,像土拨鼠咬断根茎之后,挺起挺拔的背部往上一拱,比连根拔起更令人震惊,小草在被拔除根系的同时,也从汲取生命养分的部位往上依次枯萎。 腐朽的草叶,干巴巴躺在眼前,风一吹过能发出干货特有的干燥声响,像全世界都挂有能碰撞出美妙铃声的风铃,于无声处就是类动听的音符。 对比过两种层度的伤害,箫飒自然能辨识出优良差品,后者发出的威能直接把泥土掀翻,将草的扎根到底的粉丝拔出来,让它裸露在地表之上,比起那些根还在泥土下的枯草可好多了,不用动手去拔。 实力上升,逐变衍生出开心的种子,箫飒面有大喜之色,这几天他可真是幸运,是谁说福无双至的,要给那个人啪啪打脸了,不乐极生悲是老天带他不薄。 为此他的脑海中诞生了一个奇葩的念头,若是往后到了瓶颈期,他还能下乡帮他人犁田耙地除草,把收取的费用省下来,不定能攒下好大一笔钱呢! 想了想,他又郁闷地摇摇头,脸庞闪过深邃骨髓般的痛苦之色,讽刺的自嘲一把。 如果就此点到为止、善罢甘休、无所作为的话,他对得住谁,这么没骨气的想法还是趁早打消掉吧! 箫飒抬脚踢了踢枯杂草,夜已过半,他有神的眼睛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疲倦与乏累,想到这将是在末影人小寨度过的最后一夜,他心中就充满了无限的苦涩,即使用手轻捶胸膛,也能发出沉闷的回响。 虽然是个迟早要搬走外来的居民,可他也心怀有许多的不舍,跟一个地方培养出感情与默契是件艰难的事情,要离开更是不易。 将近十年的时间,他先后辗转了多地,每个地方来来回回都住不长久,旅游的生活有乐乐呵呵的好处,也有流连忘返的坏的方面。 生活就是把双面的利刃,无论正反,砍断所有人的向往与欲望。 这种飘荡的日子,并未给他带来多少慰藉,大开眼界或许偶尔有,但这带来的只是无尽的空虚、歃血的悲苦和对于内心情感的积压。 但当某天,被一双热忱满满的手积压,这股喷薄而出的炽热的情感将像活火山的生辰,就那样毁灭性的摧毁途径的一切,不留下任何的活物以及悦动的生命,把丰茂掠夺成荒芜的产物,将时光逆转成混沌的熔炉,焚尽莫须有的假象和自以为是的畅想,连时空的格局都砸到隔阂的扭转,待到那时生灵涂炭,曾沸腾过的大地再次失去了灵魂般的死寂,龙岩也化作黑色的眼泪停止流淌和推进,而情感的循环也在这时得以往复,一次又一次的逼近和冲刷他的底线,曾引以为傲的年华也埋葬进荼毒尸骸的坟墓,垒砌高墙,黏合当初的誓约,也曾刻写争执不休的铭文。 降温,因露水的洗涤,石头表面布上细密的露水,将灰尘封闭,地面变得干净起来,他有力的心跳和呼吸也异常宁静起来。 他看了看被露水敷面干净得简直可以闪光的小路,犹豫了下,将手中捡起来的枯草扔回大地,踩着草地中用碎石铺成的小道,迎头扎入深海般的葱茏树林,脸上挂满了迷人的笑容。 一个人独自前往树林,小路上安静十分,没有聒噪的虫鸣,每棵树是一个手持长矛和盾牌的盾甲战士,齐心协力起来便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阻隔了万千的噪音与喧嚣,给了这个世界一处僻静的自然场所。 所以,这多年以来的漂泊无定的历练,让某些心情居无定所,让某些心境为所欲为,让某些情绪背井离乡,让某些情感安家落户。 变为高等末影人的最后一夜,走进深林旷地的箫飒在地上随意翻捡了根枯木枝,没有称心如意的兵器,他就把这当作一把木剑。 凛凛深夜,他举起有些皙白的手掌,挠了挠头,虚晃间目光透过林叶的间隙,遥望着天空上那轮巨大的银月,投影下近处各棵大树短小但粗壮的影子,星星点点的月光,仿佛星星的光辉,投入他好看的五官。 自从把手中那支钢笔枪送人后,箫飒便不再使用武器,地狱很多很多人也不用武器,只是单靠坟术和岚气的调动度一决高下。 可有武器的话,总觉得自身比无武器的人的能耐更胜一筹,能在手部动作的变幻下,让一件武器行云流水的运转,是多么酷的一件事啊! 即使是杆短枪,那也够彰显使用者威风八面的风采的了,当然这不只是单纯为了耍帅,这样太低俗而没有意义。 漆黑空间,淡定雍容的箫飒手握一节木枝,质量比他以前那支钢笔枪质量轻上几十倍之多,也能控制得八九不离十,将他一展身手的形象提升到英姿飒爽的灵动境界。 不管是转圈、穿过腋下前短后长,还是直捣黄龙都是恰到好处的点到为止,璀璨光点,人影闪动,汗水泼洒,破风阵阵。 脚下奇怪走法踏过、蹂躏过的草地,成千上万棵小草杂糅一块,分不出谁是谁,像是箫飒魔鬼的步伐给它们编了一条小辫子,不过作为初学者,粗糙大条和毛毛躁躁来得情有可原,想来也是明媒正娶,别有事没事无病呻吟。 枪法快如闪电,也有可圈可点之处,浑身充满凌厉的气场,跟他平时淡然的模样很是不同。 他身体上没多大变化,脚步扎实地、盘稳健、心神从一而终的安静,累倦在他这掀不起多大的波澜,多少月与年的积累方可造就这一身浑身是劲、无懈可击的铮铮铁骨。 即使在连续两个时辰的连续武动下,精力一如往常旺盛和充沛,壮年期雄性的毅力和韧劲在强者恒强的刺激下大爆发,唯一不同的是眼神比之前更加明亮。 今晚他就是睡不着,半夜三更夜不成寐,越干越有劲,而且说,夜里适度练功的效率就是比清早和谐比中午顶用,不用担心有人来打扰和捣乱,那两个人冤死鬼肯定睡着了。 有力量的人也得懂得劳逸结合,剧烈运动后箫飒坐在一块冰凉的石头上,上面的露水将他的的裤子弄湿一点。 有汗液从舒张的毛孔中渗出来,心里被殷实的激情填满没有空落落的苦闷与灵异,他的脸也流下不少汗液,三十多度的气温终将被低冷的气温吸走热量,变得与环境的温度持平,仿佛是明脂凝固在他白玉一般温润的脸上,二者非但不冲撞反而相得益彰,成了把他的脸点缀得更为高贵的装饰,一点一点的闪着亮光尤其好看。 汗像一股冰凉的山泉清流直泻而下,又在中途停止流动,在坡度中止息了下降,这种突然刹住的动态将是最自然的静态。 他身体燃烧的能量尽情尽兴焚烧着,汗液蒸发带走热量,他的身体很快降温,敲击太阳穴和各处血管的小锤子也不翼而飞。 “哒、哒、哒……”林中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现在林中没有怪风,树叶也没有摇动出沙沙的响动,那么是有人来了,低下头用木头画沙画的箫飒撑着木枝站起来,举目四望,争取想找出点证实自己猜想的证据。 一个人走得蹑手蹑脚,一个不顾轻重缓急,脚步声不同,他相信自个聪慧的耳朵,加上那无与伦比的伟大听力,一准没听错。 细细听来,看来是有两个人同伴而行,究竟谁在大半夜来这,难道是为了找他杀人越货来的? 这几天,箫飒偷偷翻阅档案了解到末影人小寨中的每个人的身世背景,不少喜欢两个人结成小团体四处游荡,但这两个人的脚步声他好像格外熟悉似的,到底是新认识的哪两个人? 因为莫名来袭的紧张与忐忑,箫飒昏头转向,脑涨得不行,继而他改变了思路,既然连二人的走路声都能清晰的辨别出,那不就是说明这两个人是他熟悉的嘛,灵感来了,这就有意思且好办了,真不知他们两个哪里来的勇气。 声音来处的对面,箫飒转身朝那儿前进,打算给他们来一个特大号的惊喜,以他的能力去应付两个非奸即盗的黄毛小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就好像饭要一口一口吃,折磨人的本事也得循序渐进,要把他这些年吃的苦,连本带利的发泄并施加给二人。 “箫飒大哥!”这个发声者的脚步比起矜持的小哥快人一步,如此亲切而仁慈的称谓,箫飒乃是头一遭听到,他的运气果然上弦了,砰砰砰,箭在弦上三箭齐发。 价值形式彻彻底底崩盘,想躲起来吓唬人来不及了,本以为浓厚的夜色下,他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伪装色能帮助他蒙混过去,是自己想得太美好了。 第296章 那就勉为其难化敌为友吧 大吃一惊后,箫飒一个躬身转回来,装模作样出一个郑重又滑稽的面部表情,脸上是三十二克拉钻石能发出的光芒,以及只有在皮肤黝黑之人身上能才能有闪光点的白玉牙齿。 二狼子也回了个自信耀人的笑容,牙齿正好被通过树叶缝隙的月光美化,晃了一下箫飒的眼,连忙眨巴了几下。 定睛一看,二狼子热情似火,身正不怕影子歪,倒是后面那个垂头的小哥哥在抢戏,死猪不怕开水烫,好像有什么事求自己却又无动于衷、沉默寡言,冷若冰霜,心事重重,脸色不待见人的臭着,像是隐藏了什么不满,导致他义愤填膺,世界观都狐狸眼了。 “你们怎么不睡觉吗?”更合理地解释了你们怎么又来叨扰我了的心声,说这话的时候,他思想聚焦,扭头在看狐星,对他的表现强烈不满。 他低头 了,眼对箫飒虎虎生风的脚底贴地踩过的小草,对他的走位赞叹不已,半握紧的拳头像是在把握又似遗失了三年,总是不是来挑战他的。 他还没施展开来呢,总觉得他神经兮兮的,秘密能炒成一盘螺蛳,给人啜食一夜。 “我们先去你家找你了,你不在……”短暂的舌头打结,二狼子再也说不出什么,靠近箫飒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用手精练的挠了挠赤红的耳朵。 他用胳膊碰碰不开心的狐星,想让他接棒话头说下去,可他装疯卖傻,什么都装作没听见,不表现,不抢风头不逞强好胜。 急于他的回答,只能以词不达意和离题跑题来收官,简称答非所问,箫飒用棍子捣了几下地面击出沉闷的响声,又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停停停,我们都老相识了,还跟我绕什么圈子,名人轶事有话直说,明人不说暗话,明人不做暗事,君子喻于义,君子坦荡荡……” 无路可走,为了打断箫飒的出口成章,二狼子内讧,喝了狐星一声,遇到湍急的大河大海大浪,那就遇水搭桥呗! 看他问心无愧的样子,只是有求于人怕什么,“箫飒大哥,你是个有钱银,能不能资助我们一点点啦!”终于红着脸呛出了这句死不要脸的话,他做了几组深呼吸。 还在用手袖擦额头上的冷汗的箫飒听到这句话,背部有蹭蹭冒出新一波冷汗,没完没了了还,不骂骂他们,心里就是特别的不爽,“喂,你们欺负到我头顶上了啊,真把自己当乌漆麻黑的乌鸦啊,一出现就没好事,你们以为我会让你们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机会吗?” 箫飒突然收住,硬把下边有骨气的话当梅核桃一股脑咽回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可不要错过了。 假装正经,也是实在受不住气体的倒流,呛了几下,故作姿态说道:那是当然,说吧,你们要多少,只要你们两个大肿瘤从我的世界彻底滚蛋,要多少就可以,老子的棺材本给你们也可以!” 慷慨激昂的陈述,两个人听了之后脸色都是变得何止难看,简直是黑里透红,黑的是炭,红色的是火苗,这是彩绘系列,只要打着火扇风就不难了。 “你就别存心没事找事,拿我们取乐了,”可以看见,狐星正在竭尽全力强行挽留即将破门而出的怒火,因而把自己的脸憋得青红皂白,“你一口说吧,帮不帮兄弟这个忙。” 他快要吐了,这哪里叫毕恭毕敬,明明是解锁了一个不适合这个人的新技能,狐星这个心如铁石的人能说出绝知此事要躬行的拍马屁的话吗,该不该相信箫飒心中有数,不过多说几句就好办了。 “没事找事的是谁,是谁鸡蛋里挑骨头挑事儿,你别给我在这寻章摘句,我要生气了,”说到生气,箫飒傲娇地把头一昂,心已火辣成毛血旺,他可得要好好说道个人丰碑的理论:“现在要我原谅你们也行,要不以死谢罪要不以身殉职,二条路随便你们选择。”箫飒屈起食指摇了摇。 狐星掉头就走,而二狼子也抢过箫飒的木棍准备揍他,箫飒这才让他们宾至如归,就把狐星傲慢无礼的话自动省略好了,让二狼子换回木枝后点了点头说: “你们要钱干吗?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完全没有财政大权,身无分文,你们的处境已经比我好太多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钱多少没有问题,重要的是为人处世的套读,钱花如流水怎么能行,得花在刀口上……我以前……” 二狼子走近狐星,用手挡住嘴巴说悄悄话,“你觉不觉得这个人除了灼灼其华的自食其果,还有因自食恶果的追思而英年早逝的预兆?”狐星听后表示同意,大喜过望,满树的累累硕果,蜚声中外,丰收在望。 “我觉得,他应该到了更年期,而且正史无前例的向女性走近,史上第一个变性人,说的话真得是越来越八婆了好不?”老了的人就是会悼念以前清贫日子,忆苦思甜,狐星加入了话题。 “你们说什么?”年轻人不懂事,箫飒千丝万缕的思绪被扯开了,本来是豪华的绸缎,现今被拆卸成一丝一丝的线条,互不挂碍,没人听他说话全身无力。 “没什么!”二狼子不想忍住了,鼓起勇气一鼓作气地说:“我们也想和你一样,衣锦还乡。” “什么,衣锦还乡?”箫飒有点不相信,“你们为毛也要走,你们的家世不是很好吗,犯得着躲避战乱三下乡啊?” “呵呵!”来自互相老艺术家式的讽笑,“法律有没有规定我们不能离开末影人小寨,找个清幽的地方修炼去吧!土豪,钱再多也花不完,我们来就是来劫富济贫的,打搅了,施主。”一秒变和尚。 “你们来找我要钱吗?不要跟我开玩笑了吧!” 这越来越像一场梦境,箫飒恨不得抽自己几耳朵光,又舍不得这张好皮囊毁容。 他轮流指了指狐星和二狼子,又指着自己,抽着鼻子悲情地说,“三十而立,我是个中年人了,你们一个来自富饶美丽的北岸,一个来自富丽堂皇的东岸,富得流油的人们啊,还好意思找我要钱吗!”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二狼子一语道破式的下定论直接把话题挑明。 咦了一句,箫飒立马变得一本正经,像是吹过一阵龙卷风把他的脸卷成这个样子了,“此话怎讲,你们不是富翁吗?” “我们是孤儿!”狐星正儿八经地说。 “哈?”下巴差点儿没惊得掉在地上,那间距分明是细细雕凿过的,就差一毫米,“你们是孤儿,可是你们怎么能……” 没说话的话,狐星都能理解,他不怀好意的笑笑,冷冷清清地说,“你以为我们是靠父母和强盛的家庭上位的吗?那你就错了,我们两个白手起家的诶,没有本钱只有努力,我们十四死的时候在船上联手打败将近两百可怕的竞争对手获得名额,船长我们没当过的,因为两岸的富翁看我们年纪轻轻,就有成年人都不怎么具备的仙风道骨,笃定我们有前途,就托各种关系押下我们,很多年前我们就在为今年高等末影人的招聘大会做努力,怕辜负人家的好意,终于成功了。” “啊?怎么会这样?”这个说法一票否决了箫飒之前对于他们的直面印象,他还在猜测两个人究竟有多厚实的背景,自己不待见他们到头来吃亏的会否是自己,现在说清楚了,他觉得面红耳赤。 “所以在此之前,你对我们有偏见吗?”狐星低下头,灰心丧气地说,其实箫飒回不回答无所谓了,他已经斩钉截铁相信箫飒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树林中刮来一阵阴森森的风,把死气沉沉的树林吹得满目疮痍,将三个人的衣摆吹得有些凌乱,好似一场狂风中三个人对峙的好戏,漫漫长夜,箫飒彻底失去了八面威风。 “呵,”二狼子轻蔑的笑声震肺传来,“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好人,没想法你也人云亦云,难道说来自北岸和东岸的都是富几代,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情吗,你也是孤儿为什么就不能换位思考。” 箫飒被骂得一愣一愣的,眼睛尽量缩进眼眶里,快变成一个黄豆大小,转动的眼球却依旧挡不住那犀利的死亡视线网的无死角发射,想以此捕捉到纰漏之处。 “每个人都喜欢遵从大众的视角,而不是自己那颗尚好跳动以温热的内心,这就叫片面的打标签,我们不会怪你的,你能从中认识到自己的缺点和陋习就好了。” 随之二狼子也难得正经起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两个人啊,大胆地把手搭在箫飒的肩膀,拍了拍,又收回来。 他们绕着箫飒转圈圈飘来荡去说:“兄弟,不是我说你啊,乐善好施,乃是人之美好情节,你误会我们了,应该赔礼道歉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箫飒捕捉到狐星那微弱变化的表情,有点生无可恋的样子。而且二狼子教训人的口吻,有点耳熟能详呢! “你们该不会用苦肉计,给我在这勇打感情牌吧,我说同志们啊!”箫飒用他过人的天赋抛开了沉重的话题,凝重的现场冰消雪融,开始流动。 盛气凌人的两个人立马收住嘴脸,还是二狼子补充了几句,“就是有些言过其实夸张罢了。我们的确是孤儿,可每个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的人都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那不就对了,别来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那么多衣食父母,求他们去啊!”箫飒自知被戏弄了,坐回他们来之前坐的那块石头上,招招手,像个高手拒绝收入室弟子一样婉拒他们。 “我们是真诚来的……”不论狐星的眼神有多严肃,百练百胜的箫飒都不想听下去,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打住,“我真的希望你们别离我太近,我很危险!” 他的身体突然有点不舒服,不想让人看到他满地打滚的狼狈样,所以想把他们哄走,像是灵魂始祖细胞或催魂素引起的。 箫飒语气中的那份隐忍,被他们理解为愤怒,虽然很恐怖和害怕,可他们依然固执,不走一步。 他费了好大劲,暂时压制住体内的翻腾,这阵子老是时不时痛一下。看到他们踌躇不决的样子,他肝火旺盛,语气中不乏走调的地方,“你们干甚么,还不走?” “即使你们是个孤儿,被那么多人推崇也是我所没有的福气吧,虽说我那天获得的赞助金额是最高的,那也是我拉下脸皮获得的,你们年轻气盛的,钱不比我少,不是也就得了一大笔美女富豪们给的赞助费吗?你们不仅贪生怕死还贪财啊?” 面对箫飒直面强劲的质疑问难,二者因被贬死乞白赖故而伤透了脑筋,急得抓耳挠腮干瞪眼,夜幕中吐露出难得一见的锋芒,面面相觑的,黑暗中两只雪白纯净的眼睛眨啊眨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好屁来。 静静享受安宁,箫飒把眼睛半眯着,不知二人是不是在瞒神弄鬼,是有难言之隐,还是不知从何说起,将近十岁的年龄差,也有小三个代沟了,对他持有无法摘下的芥蒂,是不可避免的现状吧! “哥,我真的求你了,就帮我们这一次好不好,战役马上要打得火热了,我们留在这难保不会被昔日的宿敌赶尽杀绝的!”二狼子抱头鼠窜,好像他现在就要被砍脑袋了似的。 箫飒心神恍惚,手心微微沁出冷汗,看到与平日老是无事生非的他们的嚣张对比,露出明显的慌张和惶恐,抿住嘴唇沉吟不语了片刻,心中的爱心居然就亮了,他们好像真的没有说谎,要不要信任他们以此呢,他游走在徘徊中。 笑骂了他们平时爱惹是生非跟人家结梁子,年轻人会为了一己之见不遗余力去敌对某个人,也会为了一点看不惯的事情去责怪他人,现在知道什么叫错了什么叫自作自受。 以后可得长点记性,不要顾此失彼,要就两全其美,朋友可以多多但宿敌一个都嫌多之后,箫飒点了点头,这场闹剧也就由此终止。 “是真的吗,是真的吗!”二狼子欢呼起雀跃,在原地像只袋鼠蹦蹦跳跳,好像这是在做梦一样,跟愕然愣在原地的狐星击了个掌。 等到他旋转够了,求知若渴的眼神瞄向正前方询问箫飒的时候,箫飒再三诚恳的点头。 年轻就是好啊,可以愈挫愈勇,可以对一件小事上心并一心一意。少年人就是少年人,一件事能高兴好久,并为此失心疯,饱满的精力无处安放。 “夜深了,你们回去睡觉吧,明天中午来找我吧!”害怕继续下去,他们的兴高采烈会变成载歌载舞的环节,为了缓解审美疲劳引发的肝郁气滞,他应该快快把这两个小儿赶走,问题是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呐。 “中午,一下午的时间能下山吗?”狐星提出一个富有逻辑性的时间、空间问题。 “影形术,你俩会吗?”箫飒问到关键点,他能听到自个的牙齿正在摩挲,如果不这样,也许会长出大长牙一口咬断他们的脖子。 “不会,为什么不提早出发?”两个老成的嗓音异口同声,咸是如此,早料到会是这样的了,恨的他牙痒痒,恨不得将一只狗的磨牙棒抢过来,或者给他们戴上耻辱罩。 “笨蛋,我还没休息!”他凶巴巴地瞪着两人,二狼子抬起头像小鹿一般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珠,包含很多种情绪,最大的是惊惧,而狐星倒是在旁边旁敲侧击,试图疏通经络朝他脸上扔催眠药。 “走快点,就能抵达的咯!”他轻轻一笑,心里正盘算一个惊天动地的锦囊妙计,若是这两个人铁钉心跟自己走的话,那就半路上把他们甩了,就是不知道自己无法控制落点的影形术会带他到哪儿。 他们心满意足地走了,一个年轻人想的自然不像老气横秋的大人想的多,得到了肯定,已是他们想得到的最好结果,还要奢求什么,对啊,还能奢求什么吗? 二人肩扛肩步履如飞的身影淡出了视线,爽朗的笑声也默默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安静的树林和落单的人,箫飒细细地注视那个方向,眼睛一眨也不眨,他抬起头眼中的光芒变得明亮许多。 光影重叠中。 锁紧眉头,箫飒忍不住莞尔,两种矛盾的情感便可在这一目了然。 箫飒站在树下,又舞动起木棍,木棍在他手中真的犹如一把开过刃的宝剑,上上下下破空凌气,竟真有剑气砍向四周,每砍一次空气颤抖发生声响,像鞭子的抽打声,却有比这比更有力更驰掣。 挥剑的硬朗动作,配合矫健身子骨的侧翻扫腿等霸气十足的武术动作,远观是杀气腾腾,近观是优美而不失硬朗,附近几棵树的树叶齐齐掉下来。 天飞舞的落叶或高或低的打转,翩翩起舞的样子栩栩如生,像数不清的飞蛾围绕着箫飒,而他便是中间那朵熊熊燃烧的火焰。 天刚蒙蒙亮,树梢几只早起的鸟儿就着黎明前的曙光,叽叽喳喳议论开了。 锦瑟华年,破晓的阳光干净得透明,一道道光线闪着金色的光芒。 忙活了一夜,箫飒肆意挥霍着年轻的资本,向着逆光的地方前行,光线撞到他的周身,为木棍打造锋芒,为他的线条踱上一层金边。 第297章 下乡开荒(上) 今日气温刚刚好,不冷不热,温度适人,风度也怡人,像是特地为今天的下山准备的阴天。 一觉睡到大中午,箫飒还是被两个小鬼头作弄醒的,一个泼水,一个敲锣,他们还嫌弃他体臭得不行。 由于昨日运动远超过以往,运动量的增大导致睡得很香,不然他也不会平白无故被泼了五盆水,耳边响了十五声锣声,才醒过来。 箫飒敢肯定他昨天轻声打鼾了,人在适量的体力劳动后一般都会出现这种情况,无可惊讶,但不无凄怆,终于向猪的称谓迈进一步。 因为长年累月都在训练,所以手脚酸麻肿胀的情况不会发生,起床伸懒腰的时候,他百分百可以把自己比喻成点着了引线的炮仗,环环相扣。 骨关节到处传来清脆的嘎啦声,尤其是一节一节的脊椎骨,伸个腰一连串的反响,仿佛是在给他庆祝。 他抓着衣服闻了闻,想起来早上回来直接躺倒,确实很臭,像是他运动之后,谁把臭鸡蛋砸他温度极高的身上煎制过,下山是个大日子不能邋遢和随意,应该隆重点。 惨遭他们讽刺的箫飒泡了一个小时澡,去除身上那股异味,二个人站在浴室外哭爹喊娘叫他快点出来,不然让他没脸见人。 收拾好行李跟他们出寨门,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掠走箫飒的十五万两黄金,每个人要花费五万两,加起来就是一笔大价钱,心肝疼得人肝肠寸断,是个人就是守财奴啊。 箫飒看到支票上圈有的那个巨额数字,愁闷而不知所措,心脏跳动剧烈,他以前要是有多么多钱,何必上来自讨苦吃受苦,不如找个四合院耕耘到老,这个钱够贫民活几十年了,即使把每年的税收扣除,每天照例能吃香的喝辣的。 他们又想出去的时候,却被两个闪亮登场的里三层外三层穿戴银色盔甲的重兵持剑拦住,剑还未从剑鞘内拔去,起的大概只是警醒作用。 钱也交了,还有什么效力阻挡他们出寨门吗?两位护卫目光如炬,死死盯着三人,眼神中带有威胁的成份,似乎在提醒他们别忘了什么,这种危险更进一步分析,是他们的欲望还没满足,但却是不想理会人,他们可喜欢践踏人格。 握紧拳头,骨关节发白,交了那么多钱,还不让出这矮小的城门,难道说没有立字为据就可以一口否定他们交过钱吗? 真是太可恨了,箫飒咬着牙,几乎咬咬出浓稠的阴郁的血,局促的视线中透露出丝丝的不安,他特别想亮出底牌抽死他们。 最讨厌见到这类胡作非为的人,仗着手里有权利,就随便命令或要挟别人,更可恶的是抵赖的手段相当高明,要不是结界内与外界有隔阂不能用影形术,不然他这会儿应该已经消失,什么插翅难逃连苍蝇都飞不出去。 一旁静悄悄的狐星几步上前,他的赤瞳有着神秘而诡异的特点,放出致命的诱惑和眩晕,他的眼神像迷人的毒药,平常人极少能勇敢的和他对视,不经意间就会晕去,他想借的眼神迷晕他们。 看得他们走投无路的心理翻涌上无助得逐渐发烫的脸皮,那个肥头大耳、脑满肠肥掌管着财政大权的胖大叔,视线从刚才的紧紧相随,再到现在的慈眉善目,展现了他墙头草两边倒的终极能力。 “什么?”视线从他堆笑的脸移开,懂得他身体语言着重强调的不是笑脸,而是手部动作突出的意思,他的右手食指和拇指不断摩挲,这不就是还要钱的嘛! 讹人,去死吧,箫飒在心中狠狠的骂了他一句,恨不得这种人永世不得超生,他的手摸在额头上往后一仰,做出即将要昏倒的样子,为了顾全大局,他立即从眼冒金星的局面脱身出来,给那位管爷赔笑。 狐星和二狼子即使笨拙也笨不到哪里去,纷纷改变了敌对的立场笑脸相迎,不就是要个小费嘛,歪果仁都这样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低头友好的笑着,心里五味杂陈着,手臂拉扯着系在腰间那个宽宽的腰带,憋得脸都呛红了,方从那儿取出三等份的银子,分别给三人送过去。 他们这才松了口松了手并满足的打开寨门,欢送箫飒等三位高等末影人出去,三个走出寨门就一直在聊他们的扎心和不厚道,这世上哪有这么贪财的人啊,一直聊到出了阎罗王宫殿的大门,才被箫飒的一句话止住并彻底打断。 “比起你们两个,一个要我五万黄金,他们一个不过几两银子就大发了,哪像你们,没头没脑就让我变身穷光蛋!”箫飒波澜不惊地说,心里对黄金的不舍早已令他痛苦过好久了。 “话也不能这样说……”这句话越到后面越没声,像一个困到死突然睡着的人说的,带有绝代的疲惫与烦闷,说着就没了后门。 出门事大,话还有从好几天前的一次集会相比,那天寨上一个高等末影人成功跨越到凋零阶层,负责人就来借她的上位给大家督促顺带提个醒,剩下的名额还有四个,大家可得上进点。 没错的是,那个人就是那日借助药散将老道的能力,全部转移到她身上美艳女人,心肠真不怎么好,花了几天时间深造与融合,花费比别人少的多的努力却比他人快一步捷足先登。 那天,因为是今年的第一个,所有还活着的高等末影人,例行去参加她升官发财的仪式,底下的人中有那个恢复了年轻容貌的老道,和年老色衰的他有不一样的性格和特质,从某种方面来说,是催魂素的还原性,导致他出现截然不同的变化。 距离那次被窃取身体内催魂素和灵魂始祖细胞已经过去几天,可见他的恨意仍没有完全消散,但已能克制自己急于抱负的心理,在场下不断哼声冷笑,可没登台怎样搞破坏。 他自知,台上的人包括那个该死的女人能力都凌驾于他之上,上去是条死路,自身今年丧失了竞争能力,不还有很多个明年吗?何必就今年死去。 当老道的白眼睛与箫飒的黑眼珠对视时,宛如两道不同颜色的电流突然在空气中连接,释放出几亿伏的电量,碰撞出好几种情感的交错,像两块烧红了的铁在打架,顿时火星四射,将场面打得火热,他的憎恨远超心中的理智,看来他对于箫飒这个人没有丝毫的好感。 索性收住小兔子般人畜无害的眼神 把头扭了回来,煎熬中思来想去,不管如何是自己间接做了帮凶害他变成这样,为了电焦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他得搏一搏,会议快点结束吧,对彼此双方都是件好事。 然而冷静的箫飒却发现,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今日衣着打扮与往日风格有着天差地别的改变,她目中无人,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多。 按理说,要是以前的她站在那么多人面前,肯定扬眉吐气眉开眼笑,哪里还轮的着沉默来替她咆哮虚荣心的鼎盛。 是不是变成了凋零之后人都这样沉默寡言?无自主意思,脸上的表情不多,即使站在重要的人面前,也认不出他的模样,心是变态过的,心志上更加的成熟,基本上没有个人的隐私和秘密。这种人除了奴隶还能当什么,除了神秘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箫飒怅然若失,凋零就是个被水濡湿的海绵,只能供他人压榨水份,要不就自个从高地往下跳,至多能在地面砸出个水印,溅出几滴水,却永久不能一次性耗干沉甸甸的水份,大概也是他命中最后的归宿。 那时候他将忘记这个世界,忘记认识过所有人,不管是死是活,忘记曾经喜欢过的人和讨厌的人,忘记那些认识他的他再也不认识的人,忘记不服输的自己,忘记偷偷许下过的愿望…… 越想越不对劲,箫飒摇摇头,如果真的变成了凋零,若他没有个人的心志的话,那他该怎样有能耐和阎罗王对打呢? 他想不出变成凋零之后,还能怎样找到阎罗王,看看他到底强大到什么地步,是不是人云亦云的那样,想到这,箫飒想起来林林总总的不可能,便逐渐失掉了信心。 对啊,变成凋零之后能以怎样的心理和慕容风澈联手打败他,这个地狱的最强判官,他说什么是错,什么就是错,他说什么是对,什么就是对的。 眉头皱成一团,箫飒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管前路多么艰难,反正得先身先士卒吧! 以后的事情日后再去想,想再多也可能千虑一失,现在要做的不过是顶着质疑与挑战,全力以赴那五个名额之一罢了。 会议开到后面,风格与之前的沉重节奏相比,显得更加的亲民与搞笑,那个主持主讲的人对剩下的的人说了一些题外话,其实也算重要事件,箫飒聚精会神的听讲,终于让他听进去一些有意思的话。 再过不久,每个人身体都会发生剧烈变化,就像一个自来体无时无刻不放射出巨大的能量,这种群体性的情况届时有可能导致结界的不稳定状况发生,也许会毁灭结界,毁灭了结界的人将株连九族一并杀之,因此希望能有足够的资金出去的人,尽量花钱出外边找个安静的角落修炼。 那些老一辈的人未因此而受到威吓,反而悠闲自在一笑置之,而箫飒和他结识的狐星和二狼子倒是惊恐万状,陈词滥调竟也想都不想就相信了。 第298章 下乡开荒(下) 他们万不敢相信阎罗王设下的结界也会遭到破坏,且明白结界一旦惨遭破损毁,里面的人将是如何得到头破血流必死无疑的下场,所以闹得人心惶惶。 但是,箫飒旋即将神经掰正,这个人说的话不经大脑实在太虚伪了,如果阎罗王害怕他的结界会因众位的愈发强大而遭到磨损,那么他一定会下令将大家伙悉数驱逐,让大家都出外面去修炼好了,哪还轮的着他在这吧唧。 并且这儿还有一个大漏洞是多少后话都无法填补的,每个从这里合法出去到底人得交五万两黄金,这不是纯心找茬嘛,请别人出去维护小寨迫在眉睫的安危问题,竟还要别人交钱充公,敢问有这样做事情的吗? 想到脑子要乱了,箫飒抓着脑袋问站在旁边不远处一脸同款愁眉苦脸加不镇定的狐星和二狼子,问他们台上那个干干净净的男人说的,是给我们出去的人五万黄金,还是给出去的人给他们五万,他们异口同声肯定地说是出去的人给他们。 好咯,地狱不是个正常的人,不能以正常的逻辑和思路来打量这的每一个人的脑子究竟装着什么,他们可以讨论拉出来的粪便如何重新变成食物,当然这是有可能的。 箫飒脑筋急转弯想了想,得出了这点结论,阎罗王也许不在乎这点小钱,但怕结界坏了他会掉脸皮,全权把权利交给这个兴许贪财又不怕阎罗王会怪罪钱这小屁事的男人。 高等末影人的身价都不菲,不,应该说得到的赞助都不低,他就布下这样的规矩,每个出去的人得叫五万两黄金,末影人们得到的赞助费不会比这低,他不怕没人不出去,因为总有几个弱小的人想出去避避互相残杀的风头,与命相比荣华富贵算个屁。 回到家箫飒思考了很久,留在这他好像也不安全的,那个老道脾气古怪,指不定哪天控制不住阴阳怪气发作就来找他索命。 与其每天提心吊胆又艰苦地活着,还不如趁早花点钱出去,世界那么小,说走就走,就此下了下山去的决心,他的家没离开大半年,应该还能住人。 这两个人跟着他的理由是没有钱付那五万两黄金,又怕他们以前伤害过的人会在这个阶段把他们视作公敌第一个铲除。箫飒无法推断出他们怎么会没钱,只能以撒谎视之。带上这拖泥带水的两个人他也是身不由己,看在他们无家可归可怜巴巴的份上。 视线拉回现在,一个人背着包袱双手抱胸走在山路前方,眼睛半眯着,一幅享受的样子,走过一道道树的影子,也肩扛过一道道树荫,后面一左一右跟着两个糊涂蛋,尤其是那个叫二狼子的,最多话来说,口水像泉水流个完不了。 真不知道这两个一共被自己花十万两黄金救出来的人,该不该当宝贝搁家里当摆件? 箫飒喜忧参半的咧开嘴,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后面还是不断有嘈杂的人声传出来,好像一首交响乐,可不高兴的是,唯独这首难听死了。 双脚分立,止住了脚步,一阵阴风抚过额前的头发,箫飒出手将头发和面部摸了一把,不耐烦地转过头,问道:“你们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你们又没卖身给我!” 听这一说,二者吃惊都住了脚,嘴巴也紧紧地闭上,连呼吸都止住,过了一会儿,狐星张开嘴,喘了口气,重获新生,“我们没走过这条下山的路,其他的路更没走过,你好狠心,希望我们被饿死啊!” “罪人们,你们这叫自作自受,后路都没想好,就给自己惹那么多麻烦。这段路要跟着我也行,但请你们不要讲话了行不行,听的我烦透了。”说完这段话就不理他们了,箫飒扭回腰转回身体继续前进,脚步迈得比之前更大更匆忙。 抬起手捂住嘴巴,示意彼此不要再说话,同时松开手朝面前装腔作势的箫飒吐了吐舌头,又翻眼皮拔耳朵做鬼脸,他一回头,两个大头鬼立即安分。 以前的箫飒肯定也这么吵,即使唯一会和他说上几句话的箫大哥到后来都不愿再和他扯犊子,受不了寂寞的他,也会一人分饰两角自得其乐玩角色扮演,自言自语对话起来。 到后来往往是这样的,每个人转过头看他,并施以可怜的眼神,有的还会伸过来一只手,看看他生病了没有! 发言不长的一段时间内,三个人度过了比三年还长久的鸦雀无声、寂寂无闻的无言可对时期,之后走在后面的两个人,仍是忍不住的聊起天来。 想到以前同样爱打爱闹的自己,高高兴兴的箫飒会尽量包容他们的嬉笑打闹。 性格是开朗的,他知道总管也管不住,就随便他们发挥,正好自个也能听听八卦,有时听得入迷还会被石头绊到脚,有时会因绊脚石扑空然后被嘲笑一顿。 一个大人摔跤很好笑,每到这种时候脸就像烧起来了似的滚烫火热,箫飒会装作若无其事的起身,掸干净衣服裤子上的灰尘,接着迈大步伐火速逃离灾难现场。 他们迈大步追上前,怕箫飒明目张胆犯遗弃罪。一路上像受尽了巫婆的诅咒,陶醉的箫飒没少摔跤,而且在相同的事故地点,不是狐星就是二狼子也会跌跤,之后两个人就指着摔跤的那个嘲讽。一路上开心极了,不过摔得也惨。 走到将近半山腰的时候,后面两个人突然蛇声鬼叫起来,箫飒以为他们遇到了偷袭或者啥小动物,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沉默地点着左边富丽堂皇的超大建筑。 是箫府。 “这是你家吗?”用手前进后退前进后退的指着打开了大门的箫府内部鳞次栉比的房子,怪不得他们这样惊讶。 “你以为我是长老吗?你家才对。”用手捂脸箫飒继续往前走,他可不想进去找那个天真烂漫的妹妹玩,被他们跟着已经够惨的了,他那儿还有充分的时间准备攻克凋零这道难关。 箫府变化很大,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大概是因为长老由男人变成女人的原因,箫不安的钱用来买胭脂水粉之外,无非就是用来买油漆刷墙,买些挂饰把这装扮成女人喜欢的彩色世界,不然去哪儿开销花费呢。 钱多了,没地方花,这是女生相当苦恼的地方,束手无策的人必然要变成行动派!幸好她没将房子拆下,按照漫画的图纸重建。 “你骗不了我们,这是你认的妹妹的家,一回生二回熟,你都不知道来这儿多少趟了,现在干嘛不进去坐会儿。”机智的狐星用手捶着膝盖骨说,他走的腿胀得很,急切想找个落脚点坐坐。 “你走了这么久,饿已经和我们无关,不累吗?”狐星添油加醋的说。 箫飒知道这是人尽皆知、家喻户晓的事,瞒不住了,说实话看到如此造化钟神秀的房子,他也忍不住去看看,不安到底在搞什么鬼,这绝对是下任主人的噩梦。 实不相瞒他的身体已被掏空,哪哪儿都是空虚一箩筐, 被他们说了说,确实察觉到身心的疲惫与萎靡不振,但塞住不能袒露出来,一着不慎人生完蛋,为了前程似锦,他必须不进去。 他沉着地站住不以为然地回过头,用饥饿的眼神看了一眼二狼子,又用迷漫着饥渴的眼神迅速瞄了一眼狐星。 他一下就揣测出了问题所在,并掌握他们内心寻求的走向,正好借此摆脱他们,就用饿不了的饿来搪塞他们。 “我不累,但我的胃好像很饿,你们要去就进去吧,报上我的名字,你们应该不会被管家用扫帚打屁股赶出来的,兴许能得到不安的热情款待,只是给我记住一点就好了,她要是问到我的情况,你们最好说不知道,否则哪天我就杀死你们!她心情好了呢,说不定直接送你们回家。不过我劝你们最好不要进去,被她盯上的人,一般不会得到充足的休息与睡眠,要作茧自缚的就去吧!” 这段话会消退任何人进去的念头,两个人的意念开始有些松动,箫飒又砸锅卖铁,动用全身有演讲能力的细胞,释放出大量的负能量。 这些话语涌入他们的耳朵后就像毒药彻底损伤他们的神经系统,发出什么信息来交流沟通,导致他们头也不回地走向箫飒。 城门没关,擤着鼻子不安正好带领十几个偷偷嘻嘻的工匠路过,只是粗略地扭头一看,便眼尖看到了好久不见的箫飒与两个帅小伙正争执不休,她立即离弦之箭般跳到门槛上掰着门铜扣,喜极而泣地打了个招呼。 “箫飒老哥,你们怎么下来了,我都好久没和你们玩,你们那封闭式的小寨不准任何外人前去,你千万别生气以为我不理你了,我倒是想啊,所以我没得事做,只能在改造房子的美感上下功夫,抛头颅洒热血……”泫然欲泣的败家妹妹,倒是又要说个没完没了了还,伤脑筋。 面对箫不安的热情邀请,箫飒就像面对不争的现实,可他想活在幻想里面啊,怎么能轻易想多玫瑰被折断,还没长出荆棘来呢,作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老往人家里跑也不是正常的,不出就不出,省得被人家聊以塞责。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安好像哭了,举出手帕擦鼻涕擦个没完没了,而且那纤细的身子啊就像超人起飞时的状态,不过是少了些僵硬多了些孟姜女哭长城时的悲壮与哀愁,她直不起腰。 为了让她放心,箫飒用手指促成一张粗糙的笑脸对他慈和地笑了笑,之后二狼子和狐星冲到了这里,他对两个人使了使眼神,两个人打个金光奕奕的照面,即刻懂得他那几个匆促的眨眼和似笑非笑的笑脸代表什么。 被二人架住肩膀的那刻,转身之前箫飒还手忙脚乱地指着他们说不出话,表示不安今天没时间实在抱歉。 这完全是番表演,他的心里为二人难得的机灵笑开了花,而二人也是为了抓住一个带路逃跑的人才帮助他的,互利共赢。 不安以为箫飒被绑架了,回去从一个工匠手中抄过一把锄头就要去追赶三人,那架子不比形单影只的农民面对一百亩沧桑大地的大敌来得有干劲和无望。 可是到头来忽然发现,他们的背影正消失在拐弯处,而且箫飒已经提踵挣脱了二人的捆绑,自顾自地飞奔,而不是跑向她。 她哭得泣不成声,把锄头往地上一摔,像个要布偶的心愿没得到满足,就就地撒娇的小屁孩子坐在地上,放弃了追赶,要死了。 她哪里是知道,这是箫飒故意为摆脱她而临时想到的计谋与伎俩,不然天性蛮横不讲她,绝对想拧下他的脑袋当蹴鞠踢进筐里去。 第299章 一再失败的影形术 君子之交淡如水,更别说跟一个爱黏人的妹妹时刻保持距离了,箫飒也不知道箫不安为什么擦鼻涕,是因为在看见他之前吗,她一直在打喷嚏,至于原因她不详,他了解得很详细。 喷嚏打得是战天斗地,为此她还蒙受了身后十几个工匠的偷偷嘲笑,声音虽然微弱,但是她就是能听到。 若不是为了一己猛兽要美女之私,她早就敕令将他们解体当海盗去了。 合不拢腿,跑了长达一刻钟之久,方有胆停下脚步,他神色慌张地扭头向后观瞻,几秒内没看到一个人影之后,才压住心中快要破土而出的魂魄,三魂七魄也在这样的恐吓中,失去了静若处子的生性。 清新而自由的空气中,交织着三个人急促的呼吸声,好似一首三重奏的曲目。 在三人虎口逃生的喜悦中剧烈地起伏着,好久好久得不到及时的宣泄,只能像大网中那一群活蹦乱跳的大鱼。 网兜只有一个漏洞,每条有着鲜活生命的鱼,只能排着混乱的队伍往下漏去,排在后面的求生之欲愈发高涨和昌盛。 狐星弯下腰,手无力地搭在双膝上,逃出毛孔的汗从各处汇集到下巴,滴落到泥土中被快速的吸收干净。 他抬头露出怀疑而又懒惰的神情,“我说你,是不是跟她有仇啊,怎么那么害怕长老,我看你和他非亲非故的,她对你还挺热情!” 目光中的光辉喜悦能把夜晚照得锃亮,箫飒万万不可和他对视,同时也为他日后的婚事操心,一个女孩都不敢和他对视,谁愿意理他还和他成亲的呢? 必须找到同类,然后两个人晚上大眼瞪小眼能瞪上一晚,这事可以托花机去干,想起婚宴那天,箫飒的心情低落起来,是一种苍茫与悲哀。 “我看你是害怕人家箫大长老,才不愿进去歇脚的吧,你是不是得罪她了!” 箫飒审时度势,改变了想法,说三道四起来,二狼子的鬼点子比狐星多。 “你,你,你们放臭屁,”不知不觉就结巴起来了啊,“我一个人畜无害堂堂正正的男人,能做那种伤害无知女生的勾当吗,你们两个年轻人给我学着点!” “哦!”大呼小叫,两个人意识到了什么,面孔焕然一新,对箫飒的揣测也由怀疑切换到笃定。 年轻有为的二人啊相顾一笑,杀气腾腾,能脑补到他们的隔空击掌,要是心灵感应强的话,他就能和他们在心里说话了,都怪自己不学好,没办法进人家大脑上阵杀敌。 二人各怀鬼胎的恢宏凌人,箫飒的心咯噔一下洄游跳海,担忧陡然晋级为脑中第一镖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扎入大脑让他一命呜呼。 他打掉了心中的想法,绕开二人走到前面继续走下坡路,他们迎头赶上并驾齐驱,完全不是刚才处于下风口的怯懦样子。 这好像预示着什么要带来的危机公关,下坡路好走啊! 夕阳西下,他们的左手边正好是太阳,如果远处有座类似灯座的山脉的话,温暖的夕阳钉在上面,会类似于普照天下的璀璨明珠。 这样如诗如画般美丽的景象,对于他们来说难得一见,或者说基本上没见过,也只有在远方船上的人能远远眺望到。 下午两个多时辰很快过去,他们走得脚酸得不行。 箫飒果然预测错了,一个下午走不到山下,路上杂草丛生,找个落脚点都难,况且还有很多蟒蛇前来打搅。 不知有多久没走过这条路了,他们就成了探路者,每走一步等于开路,走得斯斯文文,走得慢吞吞。 “你们怎么还跟着我?”箫飒突然想起来,这两个人又不是他的保镖,犯不着给他们找落脚点。 “我们不识路。”脸上横贯被阴翳切出来的山路,他们说得理直气壮。 虽然离山脚稍微有一段距离,但是也不远了,义愤填膺的箫飒,夸张地指了指东边指西边,北指指南戳戳,“这样,这样……你们就可以抵达你们位于南北两岸的老巢啦,快去吧!” 两个人的头顶被黑云压城,三点汗在额角流成三条黑线,这是最生动的汗颜,对于箫飒的解说,他们义无反顾坚信不疑这个世界上无人能懂,因为他是盼星星盼月亮乱说的,自己都不能理解。 “二狼子,要不我们回去找箫长老吧,就说她啊有个哥哥故意躲着他,你说这人恨不恨,”狐星将头一晃,脸色瞬间像狐狸一样阴沉而狡诈。 眼神流露出不明所以,眉尖向上扬了个轻蔑的角度,二狼子感到非常的奇怪,狐星的脸怎么突然生锈了似的厚重下来,抓破了头皮也弄不明白。 见识过他的笨,狐星想掐死二狼子,但是公共场合不易动粗,改用胳膊撞他的胸膛,嘴中发出一连串代表疑问的威胁语气。 疼痛至高无上的感觉,立马将他把错失的良机及时悬崖勒马般解救回来,二狼子的手护住胸膛,竭力地吐出好几个字,“惹怒了女生,你定当不得好死。” 狐星的话箫飒不当回事,可二狼子的话他必须放在心上,他因巨痛而暗哑的嗓音,像梦中飘来的玄妙的声音,好似美梦马上变成噩梦,那个独特的音质总在遥远的地方倾述一个悔青了肠子的恐怖故事。 “那好吧,你们两个给我老实点,下了山,你们得消失在身边一公里外!”忍耐着点,先把这关破掉,万一他们真回去把不安这个大救兵拉来有他好受的地方,欺负他们的机会有的是,何必在意这个谨小慎微的胁迫。 现今三个人累得头晕目眩直犯恶心,步履艰难、步履蹒跚,但是前路漫漫,还要走好几刻钟下去。 意识朦胧之时,箫飒忽然想到一点有用的,他们两个不会影形术事小,关键自己会就够了,何必乖乖走在他们面前,像个取保候审被押往边塞的囚犯。 说干就干,箫飒右手一展缩回来胸前结一个奇异的指印,地上仿佛长出来黄色的触手延展出光环,将箫飒一圈又一圈呼啦圈似的困住,人的脚步变轻、脑子有点飘飘欲仙的状态时,他就被法力送走了。 抵挡不了的厄运终将无法抵挡,现实是箫飒到回了原地,再来一次依然如此,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以此类推都这样,气得箫飒脑子、七窍生烟。 二狼子和狐星看到的场面是,一个被广包围的神秘男子,一次又一次的消失,不多时又传送回来。 等他颓丧收手时,身体恍如扶不上墙的橡皮泥软了下来,消沉得像街上的牌坊,店倒闭时十二分会脱钩落下来一半,以显示这家店的寒酸相。 别过头盯住发出细声的二人,箫飒的目光像流星锤一锤一锤砸过他们的脸,尽管两人即时收住幸灾乐祸的表情包住了嘴唇,但是呢,那伪装一丝不挂的忍俊不禁的样子,仍是被恨不能一死百了的箫飒查询到了,一时之间超想咬舌自尽的。 这个世界上的人啊,就是没有创新精神,有些方面自己学不会的事情,还要耻笑人家走过起跑线却跑不起来的失败,人之常情啊,人之常情呐!箫飒。 经过多方面的审理,箫飒剖析出来没能成功的原因,影形术要配合心中所想之地,也就是说人想去哪个地方,对那个地点首要持有清晰的记忆点。 很久没见过院子的面貌了,箫飒难以判断院子究竟是何种面目。脑子里掠过很多地方,多是末影人小寨的许多地方,这是近期他印象最深刻的地点。若不是结界内不能使用,他早就冲回去了。 他发誓要是真的回到小寨,又得巨额交易买自在,用小费笼络人情,非得哭死不可,不过箫府他也不想去,回到耳目一新的原地,兴许是他现在脑子里飞过最多的画面,眼睛通心灵。 想在最后尝试一次,箫飒再次动用影形术,他对这招不陌生两秒内人就被送走了,未曾想这一次他的命运真的得到了扭转,他来到一处陌生的山路上,前后左右看不到人影。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喜上眉梢,眉尖愉快地挑了挑,仿佛是愉快的电流通过那儿,不这儿没比刚才的地方离山脚近,这儿的树上还有个他记忆犹新的马蜂窝,总算是摆脱他们了,甭管身处何方姓甚名谁年方几十。 意外得不得了,双双脸上闪过一抹诧异之色,二个人左顾右盼,却没能把箫飒盼望回来,这次他们的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即使摸一摸还有胶原蛋白的弹性。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骂了箫飒个编年体五代十国,呛不出声来的时候,额头已是汗如雨下。汗珠滴入眼中,涩痛的感觉让得二人咬紧牙关,转而提步向前走去。拐弯抹角虽多,不信这区区一条路也能瞒过初次涉足的人不成。 抬着步伐,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箫飒惬意地噘起嘴吹着鸟儿婉转歌喉般轻快的口哨,虽然旨在隐瞒他的秘密,可脸庞表上的感情却瞒不住他心中怅然若失的冷落。 那个马蜂窝是他们之前路过的,他们还大动干戈用石头砸锅,幸好当时马蜂没扎他们。 以马蜂窝为路过留下来的坐标,箫飒低下头望着脚尖向前寻去,这儿倒伏的草留有脚印。 草的再生能力很强,这个时候差不多看不清有人走过,但箫飒是个过来人很容易发现这点,因此他的影形术非但没有让他前进略过一段路程,反而让他退后到走过的地表,又得多走几段路。他不敢再使用影形术了,不知招式成形那一秒脑子里想的是哪个地方。 一望无垠的大海,壮阔而雄浑,高高在上的天空,空旷而高远,当红日西坠,海平线尽头一片血红,磅礴中不缺失的是苍凉感。 走着走着,夜色便降临,由四面八方的海平面,像淡开的墨水泼墨向头顶的天空,花白转为银铅又变为浅灰,下面的穷乡僻壤华灯初上。 这段路上箫飒没有了初走时的激情,转而颓然不止,沿着先辈的足迹将草一脚一脚压倒,沿途的风景不是秀丽的,看与不看无所谓。 狭窄的草路变为开阔的沙石路,眼界的变化让猛然醒悟过来的箫飒欣喜万分,他举起头,兴奋还没在脸上逗留就被白眼瞪飞了。 二狼子和狐星比箫飒快到达山脚,路上他们观光游览跳高拔树叶,且是消耗时间。 箫飒的不明失踪并未打消他们的信心,他们笃信箫飒只可能在身后而不是眼前,这下好了,真相大白,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箫飒怎么可能随随便便逃离二人的法眼。 “你们还在这?”箫飒揉了揉眼睛,他怀疑自己眼睛出现了重影。 第300章 隐瞒 “呵呵,还在,等你。”这都被逼出来的柔情对白,只是因为夜深了,三个人猛翻白眼,也没人能看见。 好吧,千万别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是雪亮的,“怎么不回家去呢?” “天都黑了,总得找个落脚点吧!”狐星漫不经心地说,而事实上,这是他和二狼子绞尽脑汁想来的应对措施,他们压根就没打算离开他半步,好不容易找到的靠山,怎么能轻易脱手任其远走高飞。 招呼打得火热,三个人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像是打破了远房亲戚老死不相往来的陈规,几十年以来没见过面了似的,客套话逐字逐句说出嘴,那是字字珠玑的。 狗屁膏药甩也甩不掉,箫飒口头上妥协,答应今天晚上安排他们的住宿问题,他心胸狭窄,可不是个善于接纳流浪狗的小混混,明天一早再惺惺相惜的给他滚。 两个人嘴唇轻微的张张合合,假惺惺的感动。二狼子问起那个山洞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箫飒的脸庞的汗水浮现出好久之前的画面,之后被他用手一把抹掉,说没什么。他说这是个天然形成的山洞,说不定是以前的野人住过的。 问起好奇心重的两个人有否进去过,他们说没有,箫飒宅心仁厚地审视了身形如虎的他们几眼,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对胆大如虎的人。 山洞有阴影,与夜色互衬起来比外界黑了一倍多,想必他们是没那个胆量的,要是被他们歪打正着,左扭扭右捏捏碰到了那个开关就不好了。 路过司徒莫测的房子回到家,拔掉门闩上放置瞒天过海的简陋木棍,推开大门,箫飒将二人邀请进门,北岸和东岸应该没这样落后和古朴的纯木打造的岌岌可危的朽木房子。 烟尘糊住三人的眼睛,他在此起彼伏的呛声中清除蜘蛛网,有个蜘蛛见缝插针爬到二狼子身上,痒的他神经错乱把蜘蛛一口吃掉,箫飒和狐星对他比了个赞。 “旁边的房子好像装潢比较崭新,那是谁人所有?”二狼子乐得自在。 目光中少有的冷静与执着,箫飒循着他视线的指向朝那间房子看去,“为啥告诉你们,反正又不是我的,还行吧!”直到今日箫飒仍是摆脱不了要和司徒争风,因此他想逼迫他们他不比他输或低档。 “你们可不能踏足,主人比我还可怕……不,比我可怕但实力不比我强。”活生生的温馨提示变成虚荣的对比,他攥紧了拳头。 有付出就有回报,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勤学苦练让箫飒的实力大增,而当海盗的司徒能自练的时间不比得箫飒多,或许,曾经那个整日需要他保护的大男孩,真的成了保护被保护者的一方。 日新月异,这种以前看来是异想天开的假想是有可能实现的,虽然箫飒不希望有一天与他拉开太大的差距,当海盗欺负弱小是不正义的行为,但当遇上更强大的海盗,他们也会死去或者合并。 司徒在船上唯一的动力大概是保护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吧,海盗一般都是些大粗汉,芙蓉出水般的何落姿很难不被人垂涎上啊! 以司徒的能力,即使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对付大粗汉是绰绰有余,况且身为海盗的人大多数已经放弃修炼,多则干体力活,船上的竞争力完全依靠几个这方面较为有优势的人,两极分化较为明显,司徒一定是船上抗敌的骨干之一,是争着抢着要的高手,这样他应当能很好的保护何落姿吧! 五个人天各一方,一个挚爱已离世,司徒漂泊无定,箫大哥和梅苏姐又转忧为喜住在卷轴内不能出来,自己又是这样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看似忙碌实则了无生趣。 半空卷轴在司徒的手中,岛民全部是抚今追昔的优胜者,可都被时光的棱角打磨得不再自我,分出梯田般的阶级层次,无论是哪个总重在强调实力的国家还是帝国黄土,都存在一类现象,走后门,就连箫飒也没少依靠不安,所以连他也没权利张口询骂这个世界吧。 打开来新世界的大门,两个人想大开眼界哇个不停,惹得着急忙慌找钥匙的箫飒怀疑他们上辈子是青蛙,而且终生没有配偶,一生烂在泥地里叫到发霉,至今是个处子,不对,青蛙是体外交配,不对,连交配都不算。 握紧两个拳头,箫飒朝他们后脑勺就是一重拳,重拳过去,啪的一声,仿佛晴空中巨雷炸开。 眼前漆黑,两个人慌里慌张,以为是什么鬼,听到他雷鸣般的声音,稍微安心下来,“让开,又不是鬼屋,怕什么。” 箫飒领着二人在院子内翻土挖泥的找钥匙,挖地三尺也找不到,拍二狼子爬上树,也没发现,他移步走向窗户,打开往里摸了摸,仍旧没有。 “你怎么藏得这样深!总以为你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平时小看你了,”狐星的眼睛在黑夜中红光闪烁,仿佛是个挂着两只大灯笼的年兽。 人家这样贬低自己,懂得宽容与包庇的箫飒却不出言相骂,缓解尴尬局面最好的一点便是自嘲,“我就是大手大脚的人,不然也不会忘记放在哪儿?” “你说的有道理!”狐星的红色眸子闪过妖异的光泽,仿佛欲在他两侧脸颊投影出服和你两个字,以阐明心中对于无头脑人士的敬佩。 “要不,谁上屋顶去找找……”两个人深刻讨论着以箫飒的性格,会傻到忘记钥匙扔到哪个角落。 “我觉得以你的性格,应该会扔到月亮上的……”狐星没头没脑的话一出口,就被箫飒猛虎似的眼神逼了回去,断路,嘈嘈切切错杂弹的声音,阻断他们的交流,太多信息被波浪形的推进线弄弯。 “这是什么?”二狼子绕着院中槐树走了好几圈,想找出点什么,以送回他们对他傻乎乎行为发出的嘲笑与鄙夷。 二人停止光说说却不付诸于行动的交谈,快跑到他的身边,分别于右两边蹲下去。 三人浑浊而昏黄的目光,围绕着一个淡淡乌光类似于坟冢的土堆转圈,上头插了根树枝,这样鸟人的造型别致而又奇特,令人难以恭维。 “在这吗?”二狼子用笃定的语调问箫飒。 他老是用手拨弄那根棍子,又不拔出来,说是插的稳固拔不开。箫飒眼中出现了那日临走前的记忆,于是棍子的每一次颤抖,就像他抖动的心灵,戛然而止的时候会很痛苦。若持续发抖的话,弦一断,人就会傻掉。 “这个、额,这个!”箫飒心急如火,说不出一段完整的话,二狼子不假思索一口咬断的断定,让他登时慌了神,问世界上还有谁能比他更了解自己。 为了力证自己的清白,为了自身的天才,为了保全明人不做暗事的名誉,箫飒童叟无欺的人绽放燃烧出光芒,眉宇间多了几分不耐烦,以茫然不知的口气断定道:“我怎么会把钥匙藏着,不可能的。”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笑声很是凄凉。 “是嘛!”狐星同二狼子谐谑地视向箫飒逃避的眼神,若不是有惊人的目力和足够专注的话,这点板上钉钉的事实可就漏掉了。 “当然了!”脸沉静下来的箫飒又笑了,皮笑肉不笑的情况下要么是苦笑要么是奸笑,一连串孤漠上像脚印那样长和远的嬉皮笑声,像脚步一般踩踏他脆弱的心脏,多么孤独而委婉的挤压,空旷的眼眶中闪过淡淡的诚实,他真的快要笑出内伤。 “你们不如去花圃那边找找吧!我可能下意识扔里边了!”无可救药,狐星将头利索一扭,用眼神示意二狼子走开。 见二者散开并走到花圃边举目认真查找钥匙之后,箫飒迅速霸气且慌张地拔起那根当作碑石和指示物的木枝,拔出萝卜带出泥,不仅用尽了力气,连鼻息都停止了。 静坐了半晌箫飒才恢复过体力,可见农民伯伯有多乏累,看了一眼还在花圃寻找的二人,放心吐纳了口气。 接下来你没有看错,是一大段加快好几倍的动作,他总算掏心掏肺的把泥土挖去不少,那个被干燥的泥土保护没受到腐朽的钥匙出现了,话说这是枚不锈钢,不然早就成了铁锈。 只觉胃里翻腾想吐,身体生在变态发育不易做苦力活的箫飒一头栽倒在地上,享受了片刻亲近大地自然的舒适。 大地是张床,能滚多远滚多远,他感觉自己躺下,肢体就成了棵树,四指背部包括脑袋都有崭露头角的根系向泥土下扎,不断汲取养分。 远处扒开枯萎的花花草草翻找钥匙的声音由远及近的消失,故意压低在他贴近地面的耳朵听来依旧大如响雷,甚至连带身体也在轻微的颤动。 箫飒猛然间睁开双眼,像做了个被人谋杀的噩梦,眼中出现狐星和二狼子报复似的微笑,惊出他一身冷汗。 背面的根和芽统统收起,哗啦的钻进体内,好似受到天地饿虎扑食般惊吓的地鼠急急忙忙钻进洞口,这种阵势感觉是那样真实。 压着包袱也不舒服,他赶紧由销魂的躺姿改为坐姿,再变为站姿,因为比二人高,所以这样他才能以高度的优势怒刷尊严。 “你们想干嘛啊?”箫飒以为他们真想偷袭自己,骨气上脑,连忙大刀阔斧摆出要打一架的架势。 第301章 故地重游之老地方 二狼子怪笑着,将他软趴趴的手推开,方便狐星同行,他走到被箫飒用手指和指甲以及木枝挖开的泥土堆前,优雅的弯下腰,拔开浅浅一层泥土,从中取出了钥匙,放在手心微微的光晕将钥匙清洁干净,这是用于清洁小物件的招式,引得箫飒尖叫和折服。 “这是什么,箫飒?”狐是以一种恃强凌弱的口吻谋杀箫飒想扯犊子的苗头。 “钥匙啊,有什么大不了。”箫飒弱弱的回答,再傲气凌神的人都被打败。 他是想抢过钥匙挽回颜面来着,可想到自己想穿了对泥手套的双手,做贼心虚,想第一个开门大吉的想法自动撤销,拱手相让,你们高兴就给你们吧,抓贼拿赃。 “你们开门吧,我去洗洗手。”见小鬼走远后,箫飒用腿将泥土埋回去,里面能把司徒家的钥匙不要被发现好,噘着的嘴巴好似还不承认愿赌服输。 水只能从司徒那边取。回来后废话不多说,臭屁不多放,分配下来的房子只有两间卧室。箫飒把那间没人住过的划分给两个人,不用吃饭就用不着为此劳民伤财了。 三个人轮流洗澡,箫飒是最后一个,他穿好衣服后推开他们房间的门,一束隙缝状的光线正好打在他们身上。 他们已经安安心心睡着了,狐星睡在木榻上,把棉被和枕头都送给二狼子打地铺了,不高不低的厚度,可以称之为榻榻米了吧! 曾经有多少个日子是这样度过的呢,连估算都不能计算,当一个人从群体生活中脱离出来的时候,也因此而正在走向坦白的消亡。 每个人将自己的心思保管起来,像美酒一样严丝合缝的封存好,却无法变得越来越香醇和清冽。 人与酒毕竟是两个不相称的属性,一点可以混为一谈,一点不可同日而语。 把门关上,箫飒走回房间把门关好,有了两个小朋友在,人生中的无聊时光也得以在他们身上消遣,浪费自己和别人的时光并不都是可耻的,有时候相反相成。 每日打扫卫生,房间的乌烟瘴气,只要有人要走动便像灾难现场,天花板咯吱咯吱响,把贮藏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灰沉和阴霾缓缓释放。 箫飒轻手轻脚走到床上,拍干净黑发上和厚实的肩膀上的灰尘,也用嘴吹。 他以往往睡不着喜欢在床上滚来滚去,可是现在却一动不动,他很害怕,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怕一栋天花板就压下来将他掩埋,从头到尾都像躺在你床上,被缝纫机喀喇喀喇钉住。 也许是因为几个月的时间里太劳累,每天都在嫌弃睡眠不够质量不好,回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箫飒躺在床上不出十五秒就睡着了。 入睡前的眼皮被扬下来的细小沙尘摩挲,摩擦出舒适的扬度,带给人厚实而安稳的沉重感,并伴随细微的瘙痒和神经上的传播施加给人昏睡的欲望,仿佛会磨出几粒珍珠镶在眼皮上,照亮整个黑暗的空间。 入睡前的天空,像十六岁那年某晚的黑夜,大家约定补过生日,大家对着光源许下的愿望,想天上不言而喻为蜡烛的星星为世间点燃光亮,一闪一闪的,在光明中隐去,在黑暗中来临,为世界闪耀,为自我图灵,乘迷途之风,因生命摇曳。 外面的天都黑了,心情何曾美丽过。 十万个为什么,难道不是吗? 公鸡死去,小狗被盗,鸡鸣狗盗,统统消失。 伴随清晨清冷的气息,箫飒想眨开眼却办不到,手背沉甸甸的,仿佛堆满了锯末,可是却没什么实实在在的触感,他用手将眼皮上粗粝的杂质抹去,眼重新吸引光线。 如果连光明都看不见,那如何也想不透眼睛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眼前真真切切出现的两个黄色人形,箫飒大吃一惊,仔细一看稍微喘了口气,心跳的起伏随之踏着正常的节拍,怎么办,又是想到了整整齐齐的缝纫机。 两个人诉苦来了,抖了抖身上,好多好多的灰尘,狐星幸而提前戴好了口罩,否则就他这种过敏体质,不去把鼻子切掉不像话。 屋子里无声无息掉灰尘的动态,箫飒也看不下去的,他举起床头柜边的一个花洒,而他也不明白床头柜为何会放个这样的鬼东西,大概是从前那些发烧的日子里,用老喷额头降温的吧! “哎呀,你们就别跟我抱怨了,七成木头造的房子,又没有刷维护漆,又不是樟木等名贵的能天然发出防蚊虫气味的木料,上面可能长了虫子,木屑和粉尘以及积垢,当然会随着它们的啃食或蠕动而降落,没让你们吃虫子就不错了,你们就知足吧!”箫飒准备用花洒当喷头,装满灭威灵,杀死它们。 听完箫飒的话后他们得到的熏陶,与他不共戴天的表情突然一转,答应加入他险恶的阵营。 三人身披斗笠,头顶围着几近透明纱布的草帽,紧锣密鼓安排分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小小的清洁算甚,他们正式以大无畏的精神征战沙场。 至于过程嘛个中滋味,三个大老粗能怎样顺顺利利,动起来罕见而魔性,不过他们总算是咬牙坚持了下来,用了一个多时辰,房子面貌一新。 工作结束后,他们坐在门口的屋檐下的长椅上,箫飒用手拍拍两人身上的灰尘,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笑道:“二位,时间已过,是否该收拾收拾走人了。” “不行,你耍我们啊!”二狼子跳起来一根圆滚滚的手指头怒指箫飒,“你利用我们,我们偏不走,我告诉你,我们辛辛苦苦为你打扫卫生,你不能说赶我们走就赶我们走,我们好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狐星拍着手掌也站了起来为二狼子应援。为了不减气势,箫飒也站了起来,二狼子委屈的面相十分真诚,倒是狐星忒虚伪,反是有种看好戏的走向,真相上只咸猪手拧巴拧巴。 “那也是你们心甘情愿的,我可没在你们身上比划刀口。”脸不红心不跳,就是这样理直气壮,有何不可。 二人恼羞成怒,想着打他这个大爷的也打不过,将干净的白布擦干一顿一顿的又冒出来的大量的汗便重新坐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耍赖皮到底,脚尽可能占完剩余的空间,不给箫飒坐,就看谁先服输。 “你们北岸东岸有钱人多了去,就是讨钱也能成富翁,更何况你们不用吃东西,风餐露宿也没问题!”寸步不让。 “我们没当过船长,是没给我们分配房子,可是小岛上的居民中有那么多例外,为什么就得回去,你有必要把四岸分得那么开吗?”咄咄逼人。 “你这么说是指我残暴不仁吗,你们吃过多少的苦,你们知道我们两岸的居民活得有多么苦吗?”情急之下有感而发,箫飒背好随手抓来的一把锄头,说要领着二人去领略西安居民汗滴禾下土的生活,让他们长点教训,跟着他是没什么好活的,不像他们两岸的人为富不仁。 狐星和二狼子不信邪,偏偏要跟着箫飒走,各自荷了一把小锄头,正熙熙攘攘往田边的小路上走去。 画面改变,由被树木包围的地方变为平坦的田野,箫飒多少是有点心虚的,这个季节农作物都快丰收了,他还带着两个学徒去锄地,好在他们少不更事比起自己懂得更少。 沿路上遭到了多少正宗光膀子农民伯伯和光脚丫农民婶婶家投过来的神奇眼光,注释怪哉,旁注和横批都有。 衣服都不穿,脚丫子都起泡了,好粗犷啊!”二狼子和狐星中招。 “你们说什么,人家这叫追随新风尚打死不做封建派吗?”箫飒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想发飙的心情,终于知道伙伴们以前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了,“他们穿不起。” 柔和的方法才能教训人,不过二狼子又有了新观点,“哦,据说人类世界小孩子都穿开裆裤的,哪里不露露隐私,也是穿不起吗?” “你去死!”受不了,爆粗口,粗口的力量也是无与伦比的,得省着点用。 箫飒和司徒顺利度过船长的劫难登岛之日,就给分封了一小片土地,加起来不超过三分地。 因为是要自己开垦,他们只是来看过,想都没想过要来种植作物,也不信哪天就会被饿死,起码不会得到守株待兔里那个农民的祝福。 这儿离家不远,他们很快来到了一块空地上,‘空’指的是农作物,而他们要做的事是把作为“杂”字代表的密密麻麻的杂草锄掉。 箫飒当然知道,要两个浑身洋溢着贵族公子般气质的孤儿动手劳作,是件举步维艰的体力活,主要的难关在于下锄以及拨动的角度及时问题,就连他自己也就有点吃不消吧! 但就锄草这件事的技术而言,箫飒算得上手到擒来,因为家门口那个院子和花圃,以前都是需要自己悉心去精护的,一有杂草马上拔掉。 “你确定你这只是半年没人照顾了吗!看上去好像从来就没人来拔过草的!”狐星的声音比他高大的身影,迈着的踉跄的脚步更加不稳,很疲惫。 箫飒从来没听过他这么没有把握的语气,有些膨胀,但是心中的慌张很快把自负压下,狐星的话点明要害且是没猜错,他和司徒没拔过这里两棵草,一棵草还是放进嘴里嚼的,良药苦口。 一看到大面积需要去劳动的地方,心就苦涩,他们能做到的,就是把嘴巴放不干净点。 一个来视察作物情况的农民从这儿路过,操着一口地地道道的方言,搞不懂屁大点的岛屿十里八乡还分方言,一块地老是颗粒无收的好浪费,啰嗦了几句就走开了。 第302章 故地重游之因耕地引发的分别 他在说这块地好多年没人动过了,都成了荒地,今个儿总算有人来了,伢子你们拔的草可千万别往我地里扔啊! 箫飒能听懂,对他说了句好,又忙附上一句,您要吗,往后可以给你耕田种地。 嫌贫爱富不只是在贵族中才有,平民之中,这种情况反而更加明显。 那个老爷爷心中大喜,感激涕零地走了,箫飒自知这块土地若是给老爷爷,他会有多开心。 他可能膝下无子女,原因大家都知道,这在地狱才是常态,每年沉重的税收压得他抬不起头,土地必然要多多益善,即使把腰佝偻了,也比贱命一条好。 这代表他以后能卖粮食做交易,过上好一点的生活,秋天来了就贴膘熬过寒冬腊月,哪能不激动得流泪痛苦呢? 他们两个人听不懂,便问箫飒他说什么。 “甭废话,干活吧!体验劳动人民的含辛茹苦。”箫飒的打气倒是像给自己加油。 箫飒把一块封地平均划分给二人,他们两个人,他一个人,看上去公平公正,他们也没话可说,着重把力气花在田地上。 随随便便教了他们几招能轻松把草根拉上来的下锄方式,没想到这两位贵人天资聪颖,这方面的天赋不错,不像整蛊人的朽木不可雕也,名师出高徒,北岸东岸有这方面能力的年轻人掰着指头能数过来。 太阳底下,头热脑涨,即使戴了顶草帽,却无法遮蔽大部分热度,热量在脑袋不断聚集,热得人想趴在冰冷的土地上,他眼前漆黑,如同有千万颗金星闪烁。 不行了,原本只是想陪他们来历练历练,可没想把自身载进去,他倒是也想,双腿像木头插进泥地里,就地生根发芽好了,树不会中暑晕厥吧,十几米乃至二十、三十多米下的泥土一定湿润又凉快。 没头没脑的干活,年轻人的精力取之不竭,送出个幽怨的眼神,箫飒甘拜下风,不如偷工减料化整为零。 有人在不自在,箫飒观察得至纤至悉,等到旁边的下锄声,淹没了周遭的所有动静。 他们背对他卖力干活的时候,他轻轻放下了锄头,用前一天晚上用的那招翻土将草全数连根拔起。 只见不计其数的青草突然间枯萎成黄色的枯草,并伴随倾倒的多米诺骨牌效应似的小草向一个方向倒,这样做出来的效果整齐,箫飒上前用锄头打乱了点,看过去就像是人为的了。 费尽雷霆万钧力量的两个人,依次回头看到箫飒这快地的景象,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史前人类遗迹,简称奇迹,箫飒像宠坏的孩子,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在劫难逃,两个人继续挥汗如雨,深入锄地,茫茫的一片,对应的是遥遥无期的努力,一眼望去,一小片的土地,却能生长出全大海都长不出的草。 由于不能理解箫飒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二人总会时不时扭头观看他的成就,怕是他使障眼法,哪怕汗流浃背,也得勤勤恳恳。 对于他们的刻苦认真,箫飒坐在树下相当之满意,他的初衷是带二人来锻炼,使得他们苦不堪言到后悔跟随他,但两人完全是横空出世的大力水手,非但不因遇人不淑而感到一星半点的疲倦,反之挥洒汗水不服输,铁定心要把这快地的草除尽,不知是否有强迫症,看不惯地里有一根杂草。 他们机器般不用休息的现实击倒了骇然的箫飒,看来单凭借草地的噩梦,他们绝不退缩,这可该如何是好,他得趁遮天蔽日的休息多想点法子。 箫飒没想把两块封地的草就拔干净的,想教育他们明白啥叫患难与共,只是现在看来,至少让他们先干完农活,一是看在年轻人腰腿好干劲足,二是承诺过那位老爷爷明天就把这块地给他,不拔干净不好交差,对待老人就是得热切而祥和点。 他们的卖力不会因谁的离开而消退,箫飒先行告退,扛着锄头绕过田边的小路走进林荫道回家,连喝水都不想喝,单纯的累。 乐得清静,冷水洗了把脸,尽显陶醉之色,人倍感清爽,箫飒拉扯着高大的身影,脚步稍有不稳的走进二人居住的房间,悄悄地收拾他们的行李。 他们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锄草上了,因此箫飒走的时候没丝毫发觉,直到两个人额上和草尖的汗珠,都被太阳折射出七彩的颜色,地里寸草不生不再此长彼消的时候,他们才肯扔下农具善罢甘休。 这个时候太阳升到了最高的地方,也是他们热到的最高境界,两个人像两只狗背对背躲在树下吐舌头呼吸,可热度像是全身心无死角给他们围了个拢,找不到突破口泄露。 “回去吧!”说着狐星站了起来,二狼子把两把锄头拎起来,和他一道打道回府。 好在这条路上,阳光被密密匝匝的树叶遮了个严实,光点发挥不了多少效用,除了手脚有些乏累,其他一切还好,散步也相当于放松和乘凉,他们走到门口,身心疲惫得以消解,也无可抱怨。 “喝,你们终于回来了,拿着你们的行李一同打包走吧,慢走不送!”箫飒站在向院子打开的窗户前,两人站在围墙外忍无可忍,隔着相当遥远的距离与空间。 生硬的声音中夹杂一丝傲慢的喝声从屋内传出来,巨大的冲击力致使二人后退几步,至后还是借助锄头稳住的,险险稳住。 难道故伎重演?狐星心里断然一想,眉毛拧紧,照这样的脸画下来可贴在门上当辟邪的门神,又羞又气,“你这不讲良心话的人,故态复萌、坐地起价啊,又把我们骗去锄地,不给小费还赶我们走!知道什么叫做福善祸淫?” “你的话佶屈聱牙,不晓得啊不晓得!箫飒自我倨傲,眼睛像长在了头顶上,对待两个晚辈,张狂而且缺心眼。 矮墙十分矮,他们只要想爬就能爬过来,可是并没有,二人的眼底共同闪过一丝凌厉的暗芒,是连贯起来的,从狐星的左眼到右眼,直接跳到二狼子的左眼到右眼。 “哈哈哈……”那个会发光的眼神,已经把箫飒的戒备心提防起来了,这出奇制胜的笑声却像把骆驼压倒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其意志力彻底瓦解和决裂,像有冬天寒气逼人的凛风呼啸而过,瑟瑟作响。 混合的笑声一鸣惊人,以前无数次被嘲笑讥讽的画面涌上脑海,箫飒怒不可遏,胸膛内部仿佛有一条火龙愤懑地蹿房越脊,就快达到极限,预备摧毁眼前所有的不可原谅的错误。 知觉恢复的那一刻,眼神一紧,双手在身侧暗暗紧握,箫飒挺起胸膛,他薄怒的清叱,问他们疯什么疯。 既然他出声发问了,那就大慈大悲告诉他,狐星给他做了简明扼要的解释。 箫飒脑袋的一头雾水终于慢慢消去,与之萌芽的是被戏弄的惊怒交加,他或许必须承认一点,比起名不见经传的他们,他技不如人,还嫩了点。 二人在扛着锄头回家的路上,身体上下酸痛的细胞都在抗议箫飒的暴政,心中的怒火像盘旋而上的秃鹰,即使抓不到猎物,也要飞在制高点上俯瞰为它臣服的大地,它可以一脚踩空,理所当然的鹰击长空。 半刻钟不到之前,在院子前方的密林之中,突然间有着一种极为激烈的喘息声传出。 那是二狼子与狐星尖锐而且嘈切的议论声,箫飒的让他们做农活的举动,已是鱼刺深深扎入他们的五脏六腑,渗透出殷红的血液。 箫的积习难改,他们可是不敢担保,若是再继续此类高强度的劳作下去,他们体内的催魂素会不会从布满红血丝眼睛夺眶而出,到时候他们一发作,万一把附近的农民杀害了怎办。 为了农民珍贵的生命,为了守卫世界的和平,他们口口相传,决定不再寄人篱下,不听从箫飒任何的指挥,不接受恶人任何的施舍。 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要出走,最好能找到一个无人问津的山涧,好好为成为凋零而上进,天道酬勤学无止境。 其中夹杂了好多废话和坏话,虽然多少有点耳不忍闻,但箫飒依然活生生直挺挺过来。 “正嫌麻烦呢,谢谢你帮我们收拾行囊,再见!”他们说再见的声音响彻大地,对箫飒抱拳鞠了一躬就举着大门口的行李走了。 “我们是去这儿逛吧,听说这儿的集市很热闹呢……”二狼子走之前还附上这么一句,箫飒眼睛在滴血呢! 一个下马威将箫飒损得遍体鳞伤,现在忠厚的是他们了,恶人先告状的倒是他,他难免有些不痛快,浑身扎满了刺似的,一触碰就哇哇乱叫。 不管怎样,喜悦占领大多数的情感倾诉,好事多磨,将两个拖油瓶扫地出门固然是喜事,箫飒拉开大门跑出去左看右看,直到确定二人真的全心全意离开这儿,才捡起地上的两把锄头关了门慢条斯理走回院子,接下来就该干正事了吧! 第303章 不绝对的死亡,是生存的欲望 半晌过后,被浪费了一天时间,沉心静气下来的箫飒,准备好好承受体内异常细胞对本体细胞的啃噬,这类似于金蝉脱壳的痛苦,唯有尝试过的人方能体会。 那种疼痛往往伴随着致命的后果,内部脏器的痛痒,比外部皮肉之苦艰涩凝重许多,连恢复周期也长上好几倍,严重的时候会造成终身的残疾。 第四个月是催魂素的活跃期,这类墨紫色草根一般盘根错节的根系,将人体内部的空隙密密实实的填满,填充到每一个缝隙,释放出毒液,将细胞统统杀死,五脏六腑也不例外。 外伤给人的痛感是直接的,人一生会更新换代掉很多细胞,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一旦到达某个年龄代,细胞的代谢能力减弱,新细胞的生长趋于止住,人正在逐步衰老,每一天的变化微弱,但隔一年来看变化是出奇大的。 体内细胞非正常死亡的感觉,难以感受,每个正常人体内的细胞无时无刻不在消亡和产生,并与外来的侵入物抗争,而每个人都感受不到,骨髓内的造血干细胞也显得尤为重要,白细胞和红细胞以及血小板在人体生命的健康持续中,彰显了举足轻重的重要职位。 但注射过催魂液到了第四个月的人,身体的新陈代谢已经停止,人不用上厕所不用吃东西,细胞不产生废物,仍旧需要的是呼吸,并且呼吸一场艰难,呼吸进入肺部的氧气,直接被催魂素的根基吸收,只要它们是鲜活的,箫飒就不会死去。 这段时间针刺般的疼痛,会从身体各处传来,都是催魂素刺破本体细胞带来的痛。 一个细胞死亡的过程简短苦痛微弱,同时刻几十万几百万被针刺般挑破的威力却浩瀚无际,也会同时进行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群战。 一个关节痛都能令人畏惧行走和运动,更别说全身各处排山倒海传来的剧痛是多让人难以忍受,比起一头撞死,这样的折磨或者死法有多么拖拉和不切实际呀,因此这个阶段,才会有很多高等末影人选择跳河自杀的。 催魂素的藤蔓侵入骨头的话,亦是会造成骨头里的精髓大面积瘫痪,轻则痛得满头大汗,中则头晕脑胀恶心想吐,重则满地打滚,人也有可能在这条与剧痛顽强抗争的长路上半途而废,呼吸不上气猝死。 三个月前,灵魂始祖细胞均匀分配到人体各处,它们还是幼体,故而不会造成多大的不良反应,而现在不同的是,随着催魂素的只增不减,人体逐渐由柔软的体质向硬邦邦的木石地质过渡,每次承受的伤害都没有脂肪或者软乎乎的肉体作为缓冲,以前被锤头敲打的手或许只会淤青和红肿,可到了现在,力的传导毫无阻碍,能直接逼入骨节,让骨头断裂或更严重的碎裂。 所以箫飒现在不可鲁莽行事,重点的活可以干,但绝不能收到近身的伤害,这种感觉说出来很难受,遇上威武雄壮的土匪寇子的话,他就得丢掉以前的不卑不亢,为五斗米折腰了。 好处多多益善,木石质地的皮肤肌肉,像盔甲一般坚硬,硬碰硬的话不会受到多大的打击和伤害,遇到兵器仍是小心为妙,毕竟木头石头遇上某些刁钻的兵器也是保不住命的。 现今他所处的阶段落拓不羁,并不能以单一的语言论述其中利害,当催魂素长满人体的时候,细胞死亡血液拥堵并凝固,换句话说,作为恒温高级哺乳动物的人,在这个阶段像是埋尸上千年的活死人,像冷血动物那样,身体随着气温的上下而高低浮动,有的时候刚好气温低,他们还得冬眠。 一点生命价值不可言,血液不流通,呼吸加重加急,脸上没有血色,运动中断,连自个的心跳都停止运行,一个人摸着没有心跳的左胸,其中的失望而落寞可想而知。 可这是高等末影人直通凋零必经的道路,即使活得再不像一个人,那也得活着,因为凋零也不是正经人。 胸口发问心头发紧,劳作和暴晒的原因,导致箫飒体内原本冷却下来的血液再度升温,毛孔又被催魂素堵住,他体内血液中的热量难以散发出去,他只能借助冷水来降温,而水又不断被催魂素汲取,催魂素的急速生长又把血液禁止,这是一个死循环,箫飒的心境从来没这样空阔过。 呼吸不再均匀,心跳也不再匀速,这个世界的任意一件事物都不可能永生不死不败,感受到了大气压的压迫,人才能感受到氧气是格外清新的。 脉搏的拨动虚弱,心跳也犹如幽囚在一个规格不大的笼子里,每一次生命的跳动,都在逐渐压缩的笼子里变得越发艰苦。 脾啊肾啊的能轻易定位它们的位置,全身就那几处疼得他龇牙咧嘴,从前不想提及的大肠小肠,也因气血的瘀堵和胃口的早就消减而变得可以搬上台面,之前是堆满了大便和小便,现今都是树藤一样纤细和柔韧的毒素。 如果认真看,能从他的脸颊、额头以及其它皮下组织薄细的地方,看到黑紫色的催魂素的潜行,他的肉皮像在自主的鼓动,看上去恶心且可怕非常。 就是在很远的地方,一眼望过来也能感知到箫飒的皮肤,比之前黑却了好几个色系,像是充分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练就了一身小麦色的肌肤,虽然对这种别致的改变心有不悦,但这下可没人敢称他为小白脸了,不幸中的万幸啊,像十八罗汉的金身,闪着格外夺人眼球的威风。 他奄奄一息地坐在门口的长椅上,被人吓一跳就要死了似的,手部脚部和脖子脑袋都像被整体肢解了送的,疼不是一蹴而就的。 下腹传来的疼,会把箫飒的思路往自己是否是个怀胎八月即将分娩的孕妇的道路上指引,他时常觉得天都塌了,杞人忧天的他也快疯了,苦苦熬过的时间,总不如快乐的一眨眼之间。 血液的中断导致大脑缺氧,神经细胞也陷入了永久性的昏迷,只求催魂素快点入侵到这,再也不用大脑控制人体的神经反射。 他甚至能清楚的认知到血液的流通正在变缓,而血液的粘稠度愈发的强,起初是流通的清水,完全感觉不到半点拖拉,而现在却像是粥水,粘着通道呼啦呼啦黏糊糊地流动,完全没有活性,体内水份的丧失让血液空前绝后的粘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到后来愈发强烈的痛感更加强盗般刺杀而来,他甚至不能把自己当毛毯一样晾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坐起来,脑子里的疼痛像细胞们集体被火焰灼烧,却像唱着颂歌跳水送葬,他的双手无力撑着桌面,短短的指甲却深深掐入木头里边,啪的响起一声脆响,指甲都折断了。 指甲断裂带来的疼痛他并未有多敏感,可这声音继而挑起来的阵痛,却让坐木低伏的箫飒陷于存亡绝续的危难之中,他与木椅摩擦的手擦破了一大块皮却流不出血,这块皮的质地像蛇蜕般轻薄而又硬实。 抽筋、拔骨、剖皮,也或许能称得上是这个世界最残酷的肉体重伤,可现在箫飒所承受到的痛绝不比这些差。 每一根被催魂素挟持的筋脉,被牵扯着被压缩着抑或被扯断,或被抽离出原来的地方转移到不同的位置,原来的地方被催魂素占领,新去的地方又把这当作一根匕首。 每时每刻,被转移到骨骼或被扭转的青筋像主导他生命死亡活存活的命运,灵魂在肉体之上倏隐倏现,抽离了肉体道德上九流三教的绑架,他也急切想脱离苦海,逃亡至极乐世界。 有一刻身体像是全部透明,疼痛也前所未有的明晰,细胞的下坠,肉体的死亡,每个支点的毁灭,每个连接的天堑,都在这一刻具象化放大,每一个细胞的死亡和死前的哀嚎,每一个被扩大为锥心的粒子,每一个理想与残酷现实的跨越,都令箫飒无比的自责和惨苦,这像无情且锋锐的小刀,沿着身体的中线,从他的天灵盖一直大字形分路划下脚底,切割出深刻的刀痕。 一双长满棘刺的手,在他漆黑的眼前,毫不留情地向两边岔开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殷红的血液流了一地积成猩红的血泊,像突然从土地开采出来未经加工的血珀一般透彻。 那双长满了尖刺的手像刺猬在他身体里打滚,将一个个血淋淋的脏器捏出来,暴露在大庭广众眼前、众目睽睽之下,他心中难以忍住的泪水,竟是泪流成河落到鲜血里熔炼,看到那颗被锁在笼子里的鲜红的、跳动的心脏的时候,他的眼睛被掐掉了光明,坦荡荡的黑暗无边无际。 箫飒听到了声嘶力竭的呐喊,那样尖刻且嘶哑的声音,难以确定是自他的喉咙能发出的嘶哑,闻者发怵,毛骨悚然,鼻子也被这声尖利的叫喊引诱出大量的酸水,鼻子很不舒服。 仿佛光天化日之下就被谁劫持了,身边很多很多模糊不清的光影快速掠过,遗留无章可循的足迹,而光影却从身边流水般匆匆溜走,移出长长的光线,直到目眩神迷,也看不到他们远去的方向。 周身的色彩斑斓着重黄色的光影不计其数,每个都低着头与之有着触手可及却超越时空的隔阂,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有着半透明的躯体和迅速移动的本领,他活在这里像活在梦中的迷宫,永远醒不来,那个歹毒的强盗也没有松手的劲头。 灼烧般又似铁骑撞击传来的钝重感从脑袋内部赓续传出,像是本就孱弱渺茫的大脑或者小脑或者脑干,受到了无可救药的致命冲击,他肢体麻木、神志不清、失去平衡,连最最基本的疼都目不见睫体会不到了。 梦中,世界陷入一片原始的黑暗,没有人为他点燃一盏烛光,漆黑幽深的远方却有着一朵迷离的灯火,他魔幻的眼睛里装着温暖的火光,于是眼中的不知名领域就全成了黎明。 他追着那道光不停不停地奔跑,与许多黑暗擦肩而过,去奋不顾身地拥抱那照亮白昼消逝时代的唯一光源,路途上的磨难与坎坷,都在生命的轮回得以度过最不堪的时期。 哗啦一声,火焰被突如其来的雨水熄灭,世界再一次陷入无尽的暗黑,他曾多次遭受过伸手不见五指的尴尬局面,可从来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黑得美到了极致。 尽管站起身来或者坐下颓废,对这里都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可尽己所能用尽全力的站起来,总会给人带来一种释罪感与解脱,仿佛四周的幽暗中有个有个低沉且明亮的声音对他说:征服了这个世界的黑暗,光明也就不远了。 他茫然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感觉不到疼,呆呆地爬起来,吐出嘴里的东西,好像是一口腥味的泥土,混合着青草的气息,又涩又苦。 良久,眩晕慢慢散开。 死永远近在咫尺,而生必须拼死一搏。 世界的混沌再次像蛋壳一样被撑开,无望的死亡犹如交错的格局被扭转。 第304章 走吧!向前走! 世界像太阳,照亮了一批又一批的生灵,可转眼到来的黑暗,上弦之月去弦之箭,刺破数不胜数的孤寂命途,呼喊诞生了死亡,多时引以为傲的地面就成了伤亡的坟场,一棵树一墓碑。 是脚步踩出凹凸不平的大地,是每一次出征鼓舞人心的擂手顶高的苍穹,自然不可以抹平我的足迹,天空也不能把我们压妥协。 焚尽八荒的火焰,渺小出失落的火种,燃烧万物的生命,高歌祭祀一曲诉衷肠。 我害怕在我还没醒来之前,思想就已经焚林而猎变化太多,我要眼睁睁看着这个先意承志的世界,如何被各位璀璨的杰出人物摧毁。箫飒。 “箫飒啊,你怎么样!”一声触目惊心的疾呼,像雨水散播开来,淋湿了箫飒的身心。 独有的干燥的地方是眼睛,阳光泼洒,像是正有个神把水倒在她的头上方,到达箫不安的头顶便像带有柔和光泽的清水流下,自动避让她纤细的身姿,带着她的芳华流落到鲜嫩的草地上,滋养万千生命。 不知是不是眼睛出了毛病,他看到草地遍地拔节,比之前起码高出一公分。 雨中花原来如此,她细腻的脸蛋比之前更有出落,像是潜藏在深海里几千米的海泥,除却颜色上的不一致,触摸上去的口感绝对纯正火山泥,不对,是手感。 衣着简朴,不是很声张她高贵的身份,一张谄媚逢迎的脸皮白里透红,像是吸纳了普天之下所有的光华,在她光滑的脸蛋上滚来滚去,滚出微醺的姿色。 不知她是何时抵达此地,大门被她硬生生撞开了,微眯着眼睇视痛得满地打滚的箫飒,一张严肃的脸流露出罕见的关心和抱歉之意,多少还含点幽怨,可以说是个披头散发女鬼的化身。 面对她,箫飒习惯了管窥蠡测,摆出如临大敌的阵势,脸上痛不欲生的表情,像阴天浮云后若隐若现的月亮,就地翻了几个滚头,一个伏地挺身,溜回到了进起居室的门外。 他究竟在耍何种把戏,身上流淌着的鲜血,瞬间腾出怒火的不安无迹可寻,不过她把猛兽爪子搭在了脑门上,天啊的怪叫了一声,疾首蹙额,肃然起敬。 箫飒的身上沾染了大量的草屑,像是另类稻草人的装扮,头发因为就地打滚过所以自成一套龙卷风体系,是天然蓬松的鸟窝。 “不准动,抬起双手抱头,不然我一枪毙了你!”箫不安在他身后远远的尽头用威胁和命令的口吻说道。 闭上眼睛以此明志,箫飒冷冷地说了句:“你别以为你钻研了地球人的几套书,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了!” “日出日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骚年,我都多少年没见你了,你昨天为什么刻意躲避我?”不安即兴发挥,任意改了一个油嘴滑舌圣人似的腔调。 闭上嘴绝口不提,箫飒自我催眠。 “我被劫持了!”咦,好像话也能说出口的,箫飒就把两个援引的兄弟搬出来了。 “啊哈哈!”这个笑很不走心,请问不安有没有学过怎么笑。 烧热的脊椎骨被扔到雪水中,壮烈的滋啦一声,箫飒心都凉了一截,听她鲜有的如此狂妄和特殊的口气,莫非她已经从中窥探到了什么吗? 等等,事情的原委是怎样的呢?哦,原来来之前不安已经和匆忙逃跑的二人碰过面,她见他们眼熟就把他们拦下,发现这两个人就是昨日把箫飒架走的那两个鬼东西,忙出声询问他的情况,两个人不说就用刀恐吓他们。 “我知道你想什么,路上我撞到了他们,据说你虐待他们,我原来不信,但当看到他们眼神中的涣散和肉体上的疲累,我就信了,你还好意思说你被他们劫持,可笑啊!”你说巧不巧啊,箫飒大喊冤枉啊,比窦娥还冤呐。 面上出现一个从古至今最为肤浅和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表情,箫飒知道自己夸下的海口让夸父来喝,不把他渴死也能喝死他,那就三十六计跑为上策吧! 像奶酪一样紧致的空气中突然被掘出二十几个水平的空洞,终于到了箫不安检验去马戏团学了一天扔梭镖的成果了。 几十个梭镖从空洞中传过去,从箫飒的身体插肩而过,有些把他的衣服划了道口子,但都控制好角度,没能伤到他的木石质地的肉质。 背后突然袭来的动物,让箫飒咧开大嘴巴瞪大眼睛,眼神森然,两只手掌张开扭动胳膊拼命划啊划,向厅门逃跑的姿势变形,身体扭向一侧嘴巴野兽般边长大边咆哮。 当系了红丝巾的梭镖们逼近的时候,箫飒立即收住持续变形的动作,怔了怔,变成一个静态的画面,定格进此刻的画框中。 他侧身侧脸的舞蹈动作生动带感,像拉拉队员们跳的健美操,也像偷偷摸摸的小偷东张西望,因要望路走不好。 也像一个脱光光只穿了条短裤的男士,在浴室私自边唱洗澡歌边屁股一撅一撅的跳舞,总之像很多画面,又是他个人所有的专利。 梭镖拉出的长影子一闪而过,箫飒的眼中飞过无数黑影,直到眼前恢复正常的草地和花圃,他才回过神来。 扭头正式直视过去,脖子骨关节三声连发,以此首肯箫飒的内心世界是茫然的、是黑暗的、是加满阴沉恐怖氛围的。 飞镖组合成他现在的古怪姿势,一只脚还撩了起来,像个小女生,他赶紧干呕了几下,之后抻抻衣角拉拉衣领,庄重而肃穆。 “你想谋杀你哥哥啊?虽然我不是亲生的,好歹也帮助过你吧,我还帮你把那可恶的明折岸肚子里的蛔虫给你驱逐出去了,要是我想到你的性格,不管有没有被人家附体都没有区别的话,我早就草芥人命了。”势不两立的口吻。 “你是说你不喜欢我这种性格,还想杀了我是吗?”她的愤恨要从胸脯爆出来了。 万里无云的晴天,草地上有两个正在彼此接近的人影,一道快如闪电,一道慢慢吞吞。 “你!”不安气得怒发冲冠,但为了顾全大局,指着箫飒的手不舍放下,“我不想和你啰哩巴嗦,现在收拾行李跟我去北岸吧!” 箫飒循着她的眼神,望向自己的手臂,再怎样铜墙铁壁,手总归还是手,该受的伤还是会受,而显露出来的伤口,不过是肉体中大面积的创伤的万分之一,根本不值一提。 许多高等末影人的赞助费主要用来买内服的灵药,以熬过这段艰难的时期,并提前度过这一劫的磨难,与其说靠自我的耐性和天赋修炼凋零,不如说靠提供的资金和外物的帮助。 说起来非常不好意思,即使为三个人出寨的费用花费了不少,但大家都在同步花费工进退,箫飒的钱财仍稳居宝座,也就是说超出肉体之外的本钱他名列第一。 如果这样还不去买些药物铺助的话,那他就是个大傻子,全地域一年统共只有五个名额,现今知道成功的已有一个,万一名额快挤满了怎么办,而他现在与正式凋零的差距还大着呢! “你来是想带我去买药啊!”箫飒尴尬地浅笑,心中怀有对于她的愧疚与负罪感又比之前强烈了一分。 “那不然呢?我来找你玩?”脸色阴沉的不安突然嬉皮笑脸起来,“上了北岸后,我就带你上箫府,给你找府上最好的药材,说不定还能给你找个厉害的师傅!” “不用了,以往我去箫府不过是为了吃喝,现在又吃不下,我去那儿无事可做,你啊,还常常来打扰我,我怎么能安心修炼!”想都不多想,他委婉地拒绝了她的好心。 “好心当成驴肝肺!”不安出拳锤了他一拳,力道之大让箫飒青了脸,她连句赔礼的话或者再见也不说,转身悻悻离去,看她豪迈踢正步的背影就知道他有多生气。 “等一下。”箫飒先给刚打扫干净的屋子道歉,辜负他们共同用功清洁了半个上午的卫生。 苦思冥想中的他略微顿了顿,扯开嗓子对回过头来,期待听到点真凭实据的好消息的不安说道:“你得答应我,不要给我暗地里帮什么忙或者舔什么乱子,让我一个人待在安静的角落,即使我痛苦万分也别来管我,我的药材只能用我的赞助费扣,不许你用府上的钱和药品,不然这样对其他人不公平。” 随便把公平挂在脸上的人最不公平,赞助费低的人落在了起跑线上,赞助费高的人说出公平两个字合理吗? 越想越烦,不安摇头晃脑,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了,之后走到密檐宽粱下的椅子上,安安静静端端正正地坐着。 箫飒力求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把刚摆在房间里的物品归置好,有些东西没拿出来的刚好就用不着了,除了几套衣服背在身上,他把它们统统放进一个不完全封闭的百宝箱中。 再把百宝箱拖到阴暗通风处,这次预计回来之后,就要时隔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进入了,为了安全起见,放在通风的地方这些东西不会发霉,另外放了几个香辛味浓烈且药性长久的香包驱赶虫子。 把门关上,钥匙照样放在槐树下就地掩埋,用脚踩结实,并再次配以一根木棍,思前想后,虽然这个做法幼稚,但是还挺保险的吧! 回到屋檐下,箫飒发现,不安已经睡着了,捏了一下她的脸,没反应,又捏了捏她美玉雕刻出来似的鼻子,不准她呼吸。 她只是磨了磨牙说了句去山洞那儿,就没说什么了,再怎么捉弄她都没反应。 “你啊,还是睡着的时候最可爱!”顺着她的鼻子的弧度用手指刮了刮。 立即转过身背对她摆好扎马步般的架势,没想好该怎么把她送背上,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心慌意乱。 箫飒勾起手指挠了挠额角,沉甸甸的感觉忽然压到背上,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胸腔内最后一口气体被压了出来,反呛了他好几下,又不敢大声咳嗽,闷闷不乐死了。 又不像醒了过来,她趴在身上,好像是自动的,这个人神了。箫飒自言自语地推开大门,反手把门闩用树枝串上,推了推动不了才离开 他也不怕有人入室盗窃了,因为门上扑棱棱的大梭镖能把人吓死的。 也不知道是谁教她使用的梭镖,难道不知道交友不慎酿成的后果吗?这把他人的生命安全置于何处?如果他了解此技为她自学自用的话,不疯也得疯。 经过高度的劳累之后,浑身仅剩不多的肌肉所散发出来的酸麻与疲惫引得他大疲惫不堪,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的力气似乎正在被一张嘴巴偷偷啃噬,一点点悄悄流逝。 以前力大无比背起一个女生不在话下,现在倒是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咬牙坚持,不放松,就能突破极限吧! 一直想问出口的问题,沉淀在内心饥渴的深处,又苦于她的沉睡,而无法说出口,那个不是说要保护她的男的呢? 他之所以如此希望那个男的出现,是因为他的体力快要透支了,当汗液流出来滴到眼睛的时候,眨巴下眼仿佛都得花九牛二虎之力,此时那个红头发的保镖出现不就好了,直接把她这个负重前行的负担甩锅摔到他身上。 她说去山洞那儿那就去吧,转过一条小石道进入泥石路,箫飒想找到了救星一样大呼小叫,目光中出现三个劳动力,问题是二狼子和狐星怎么会跟宋业待在一块,难道这一切都是提前商量好了的。 他的叫声传入耳朵,她就睁开眼睛懒散地醒了过来,双手在箫飒肩膀挣了挣,人就灵巧地跳下来,不移至众人面前,伸出白皙的手拍嘴巴,硬把没打完的哈欠憋回去。 以前只听过屁可以憋,没想到哈欠也行,逼下去的声音像打了个嗝,大家忍俊不禁,捂着嘴又不敢发声,不安的暴脾气就像一盘黑暗料理,即使没尝过也闻过。 第305章 告示栏 昨天抵达北岸,已是夜里丑时,夜里人流量不大,大家都沉浸在沉睡中,两边的房子隐约传来男女混合的熟睡声。 他们随便找了家街头一边的旅馆投宿一晚,那头马也被人牵引到马槽喂食,人和马都被疲倦紧紧包围,在温暖舒适的客房里舒舒服服的睡觉。 清晨,雾气沼沼,升起来的太阳时而隐没不见,时而将天空漂成碧空如洗。 醒来,上下的躯体无一处完好无损,箫飒光是做个简单的伸懒腰动作,就能把背部和腰部聊胜于无的肌肉和神经伤到,体内的那道免疫的防线像是突然的碎裂一地,让所有的苦难深重趁虚入。 本以为能轻松自如跳下床铺,谁知双脚的承重能力也大不如从前,就那一下对膝盖骨造成的伤害,让他的神情挤眉弄眼糟糕透了,很久才发出啊的一声沉痛的感叹。 好似各个关节里为人体的动能起到缓冲和防震功能的软骨约好了一起消失一样,每走一步脚步都很沉重。 骨头与骨头的直接触碰与损害带来的是钻心的疼,像是牙齿过敏还硬要往嘴巴里灌一桶凉水,人的五官能因此缩成一粒米,还是夹生的,高级。 更加郁闷的是,疼痛紧锣密鼓的袭来,引发箫飒身体浪潮般汹涌,哪怕身体内部是块粗糙的石头,也能三下五除二被磨平。 往后再来什么疼,都像一颗圆滚滚的弹珠从上方直接落到脚底,带来彻头彻尾的痛觉。 时间的推移,非但没有让情况有半分好转,反而助长了催魂素对人体的入侵。他现在是个哺育异物的温室,可怕的是,时时刻刻猜想的会有一个血淋淋的脑袋从体内转出来的想法不会发生,而是比这更难忍的还在不断发酵盘旋。 生而认为横行霸道的疼痛是心如刀绞,可没想到被微弱的刺痛聚合爆发的阵痛更令人魂不守舍,像是灵魂也变成一条一条的丝线,被一缕缕穿过耳膜的取走,到来的伤痛存在不间歇的弥留之际,抽丝剥茧般也不知要抽多久。 粗手笨脚的疼紧紧袭来,紧巴巴的不让人得到片刻的休整,好似突然有成百上千座高耸巍峨的山峰,从心里头穿破而出 。 心脏在一次又一次的遭到毁灭性的伤害,比失魂落魄来得有实质感,不断下坠的分量,不见得减轻。 本来是从各个角落绵延的催魂素,爆发到一定规模后,将与其他处于猛涨期角落的催魂素牢牢连接并且永远合并,不管是切断肌肉、神经,还是捅破膈膜和器官,无论以什么方法都得从头到尾的并和,四处缠绕。 催魂素厚积薄发的爆发,引发的是箫飒时不时肝胆俱裂般的伤痕累累,缺水不能出汗,除了动动暂且还能发出声音的喉咙叫两声发泄不适感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穷尽什么方法拯救自己,而且叫也不易高声叫喊,生怕一不小心把肋骨弄骨折了。 他的体表除了黑了点与凡人相比无多大区别,可是体内一切的一切都今时不同往日,过去的系统组织和器官都在催魂素的成长中走向糜烂的死亡,就算被人用手术刀切开也流不出一滴血,它们已被发达的催魂素吸收完毕。 看到的画面和挖开森林表层泥土所裸露出的庞大的根系,一根一根数不清的纷乱和冗杂,不能预估到泥土究竟还剩下多少沉淀的养分,没被它们贪婪的吸食,它们这幅贪得无厌的嘴边,仿佛要把天地应当资源分配的至理,要把泥土的本身统统吃干净。 痛感之所以能感受到,那是因为有强弱的区分,人们都说心病是最惨绝人寰最害命的,可只有遭受到肉体上无尽折磨的人,才能感受到什么叫痛得生不如死,所以天下分娩生子的母亲才这么伟大吧! 等不安用过早膳,两个人速速打扮成平民,混进了人头涌涌的大街,成为混迹在这条江河湖海皆可喻的人潮中的一粒小水珠。 北岸的街道都不知比西岸雄伟和气派多少,鳞次栉比的房子拔地而起,这种有深入地内五丈放地震放海啸的弹性地基,并做了大量防此生灾害措施巩固的房子在西岸更是凤毛麟角,也许一栋也没有,完全像那边的野生动物,被人不计后果的猎杀,以至于绝迹,不过动物是从有到无,而房子是从无到无,二者的可比性不多。 出旅馆之前,他们收拾好所有行李,因为没打算继续居住,所以把所有行李都打包好,结了账,就急忙朝着有目标性和确定性的方向走。 不安逛街可不喜欢挤在人群中朝着某个地方去,她只爱走在路上四处闲逛,当把所有还玩的玩遍了,好吃的吃遍了,好看的看遍了,剩下的功夫就可以用在办正事上。 可男性都是欲速则不达的动物,说要去哪儿连个弯都不带怪的,他以身体挤出狭窄的通道牵着她的手绕过人,直往目的地奔袭。 如果身体条件允许,箫飒想他会直截了当的陪她逛逛,可是现在身体的痛楚是常人不能想象的剧烈,他怕不独断专行停下来,再过不久,他就会甚是乏累的栽倒。 然而,一切解说和理由都是学以致用的产物,两人手拉手走过好多个地方,最终滞留在一个人流量最大的地理位置。 “快去看看,新出来的捷报!”一位风华正茂的男人对身边一名沉鱼落雁的女人说道。 “今天的告示终于出来了吗?”女人眼中十分欣喜,足以见得这是她期待过很久的大事件,闪闪发亮。 “我们也去看看啊,最新的民生告示出来啦!”更多人挤破了脑袋向这儿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重大事项。 “我们要不去看看?”周围人头攒动,人都吵着闹着要来这个地方,想必不简单,越是艰难的东西越是吊人胃口。 回身后望,被箫飒温煦和恳请视线圈住的不安,露出了一个与后边人不共戴天的仇恨神情,后面的人听前面的人瞎嚷嚷问询赶来,各自探头探脑想往前挤。 “好吧!”不安是被逼的,后边的人潮水般涌来,将他们的退路死死堵住。 人流围得水泄不通,想后撤与之逆行的话,仿佛触动大家的逆鳞,并不会得偿所愿的,不如死磕到底,往前挤。 二人像是受到时空的挤压往前进,浑身各处都卡得异常难受,好在箫飒这个时期脸色有点不对劲,为他们争取到足够的吓唬人让位的砝码,吓到很多不让行的人,天平不断向他们倾斜,让位的人还免不了要骂上他们两句。 “你们怎么这样啊!” “有没有人管,插队的人该拉出去杖毙……”一个好不容易挤在前面然后又被箫飒他们挤走的人滋生憎恨,的确言重了。 不安本不想来的,但看到依赖箫飒百炼成钢的天赋能扯走那么多人,跟那些永远在外围却进不了的人比相当畅通无阻,心中对于这个哥哥的敬佩又是多了一分。 每次将前边的人挤走,箫不安都会吐出舌头嘲弄人家不争气,气得人家牙痒痒想上来揍两人的时候,他却是又拉着她前进到了下一个地方,那个人连影子都抓不到只能自认倒霉。 箫飒不知道不安纯心在后面搞鬼为她拉仇恨,他剑眉星目,星光璀璨,直视着前方,只想按照自己设计好的路线,冲到前排适合的位置,观看新张贴出来的告示。 既然大家都莫名那么兴奋,一定代表了极其重要的事情,说不定是个能改变地狱风貌的消息呢,手中牵着的不安像个旗帜招摇过市。 “唔……”箫飒跑到最前端,几乎快岔气了,呼吸断断续续,因急促的呼吸带来的是连锁的噪音,许多人以为他害了什么致命的疾病,都发出嫌弃的嗤鼻声和嘴角闷挤出来的啧啧声,身体上不约而同疏远二人。 大清八早,大家的疏离虽然有目的性,在于对是否会得患病者传染底气不足,但是对于二人来说这未尝不是件好事,为二人的视巡争取到足够的空间。 过去好长时间,箫飒的喘息逐渐平定,他的体力和内力大不如从前,不仅是单一的有气无力,是气力全无,而身体的各项机能也像退化的生物,在各种冲击下丧失了原本的鲜活力,宛如都在奄奄一息中苟且偷安。 他们住脚的原因并不因为脸已经贴着告示了,而是前面再往前,就会被腰挎着剑的维护现场秩序的护卫拦住。 平时这个时辰他们应该走了,可是今天的告示需要张贴好几张,他们还得再等等,才能在身材修长神采奕奕的护卫们离去后看到。 后边群众像潮水般推搡,前边的不安没立住脚跟就直接撞到护卫胸口处的盔甲上啃了一道,他们穿的素衣在锦衣玉食的人群中一点都不显眼,护卫并未认出乔装打扮过的她是长老,指着她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并以此教训指示后边的人,别随随便便插队想引起他的注意。 看到有先人赴汤蹈火,后人也就不再视死如归了,眼中的护卫对如此美丽的女子都不口上积德,对付他们一些班门弄斧的老大粗还不得扇上一耳光,叫你好受。 这个世界有一个定律,每个人可以从自己身上找到自信的光彩亦或是自卑的软弱,而若与他人对比,我们就只有找平衡了。 事后她委屈地瞪着箫飒,虽然自知未做错什么,可是对于她内疚感和抱歉的心理再度挂上枝头,用蒲扇大却没有多少力量的手掌,象征性拍了她几下肩膀算作安慰她。 不满足,不安的手捎进箫飒的手臂与侧身中挽住他的胳膊,想撒娇的需求,却在近距离碰到他僵硬的身体的时候打消了,她甚至连晃动都不敢继续,好像一根挂在枝头腐朽的木料,轻轻一晃就能撕裂落下。 最新的十几张告示张贴好了,那个管事的用他充满雄性荷尔蒙的声音嘱咐大家维护秩序,北岸是岛之根本,可不能像西岸南岸的俗人那样鲁莽冲撞,尤其不能撕毁告示。 最重要的是,没能把你讽刺人的嘴巴封住,作为纯正的西岸民众,箫飒和不安心里极度不平衡,像是阴晴圆缺悲欢离合。 从孤陋寡闻的穷乡僻壤来到这个富丽堂皇的罗马大道,听到这样无耻老贼的脏言脏语,谁心里好受,除了吃里扒外胳膊肘朝外拐的人。 这里普通人的面目之外都拥有第二重身份,因为这儿的人衣着光鲜亮丽,所以很难区分出什么人的社会身份地位高,自讨苦吃的箫氏两兄妹凶多吉少,在北岸民众看来,这种深灰色的布料是给乞丐穿的。 起初各位贵族长老对管事的发言反响热烈,毕竟是同仇敌忾,但当管事领着一众护卫走远后,他们便顾不得身份的包袱和架子,一窝蜂争先恐后往前冲去。 他们疯了似的都想抢先占领一席之地,好在二人处在最前端,即使被这股浪掀翻吹走也被打在告示栏上,扭回头就能看到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晰晰印有的内容。 没教养,感觉被他们这一压,脑袋的神经都乱成了浆糊,箫飒晃了晃身,把不安拉到身边,脚步移动,目光如炬仔细端详十几张告示。 从中他得到了很多的新信息,仅仅是一天过去,末影人小寨又出了个凋零,这张告示上画着那个妖媚的女人和一个男人倾世美颜的肖像,肯定是摆好了酷帅的姿势,让专业的画师临摹的,剩下的名额只有三位,大家都不是平起平坐的,他可得抓紧时间了。 身边的人都在积极加入讨论,一个人说才不满四个月就有两个人修炼凋零了啊,看来今年高等末影人的实力不可小觑,按理说他们有的人都修炼这么久了,要不是今年的资助不比往年翻了翻的话,恐怕他们也是不会成功的啊! 箫飒白了他一个眼,北岸的人心理就是这么强大,什么功劳都往自个身上揽,不就是有点臭钱嘛,贡献出来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说到底,难道还要人跪下来谢谢他们? 他以为末影人小寨的告示就是他想看见的最重磅的消息,可没想到从人家胳膊下穿过去略过好几张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中介广告后,他的眼球又被一个新鲜的标题抓取住了。 告示上说,图纸已经设计好,东岸的船坞工厂正在倾尽全力建造新一艘船岛,紧急征收一万农民工,据初步估计,时间大约得长达二十五年。 第306章 又见故人 二十五年,箫飒看到这恨眼球不能睁大点,二十五年后他都要养老了,不过如果成为了凋零,他应该就是个小年轻,可是没有自主意识的话,那又该怎样去观览。 北岸人天生自带光环,这种为下层民众谋福利的工程,他们显然看都不看一眼,为了彰显自我的完美,必然都在抢着讨论末影人的事情,说这个出自北岸,那个凋零出自东岸,偏偏没有西岸和南岸的份。 啧啧,真是可怜啊! 这里是北岸的繁华大街中心地带,隔不远处就设立一座告示牌,若不是有其他告示牌分担一下吸引力,前边的人非得让后来者踏死不可,而管事和那几位护卫也正在不远处一个告示栏上张贴,那儿又围起了好奇的民众,一波一波的人来来往往,恰逢这例行的庙会,人口甚是壮观和庞大。 也正因为这儿的繁荣,地狱发生各种事件的第一手资料,每回都是先传送到这和西岸,而到达西南两岸人民群众的耳朵里,恐怕得好几天以后了。 这在于他们压根没把受苦受难的群众放在心上,每岸都设有卡口,经过的人得出示证件,为此西南两岸的人,难以穿越到繁盛的东北两岸,信息也因此而不被得知,设隘口的原因在于不让贫穷地区的乞丐流落到他们这儿影响岸容。 北岸的公子哥大小姐们指着那儿议论个不止不休,只有少数几个人叽叽喳喳,对船岛的事情评头论足格外专心。 船岛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举足轻重的大工程,他们的不上心在于他们对死亡淘汰每艘船多出来的两个名额不屑,那是因为他们已经过了那个时期,而正在船上厮杀拼搏的新魂会为此存有感激的,但是二十五年后对于现在的船员来说为时尚早,因此他们开心也是为几十年后的人开心吧。 有的人说船岛不应该建造,一艘已经打破了四岛的格局,再来一艘岂不要致他们于平庸的境地,到时候能在地狱长久生存的人数攀升。 人要是多了的话地狱不再是地狱,另一个人附和他说,人少才能彰显他们的珍贵,物以稀为贵,要是蝼蚁们泛滥,迟早得把他们冲毁啊,阎罗王都是多少岁的人啊,还想不通这个问题吗? 若不是被不安强行拉住,箫飒就会给这个人吃一拳头了,他说的这是什么话,不仅忤逆了阎罗王的统治与管辖,反而将地狱限于人口上规定的狭隘,地狱人少了是地狱,地狱人多了那是家园。 随后他又听见了许多众口一词的语调,无一不在指责船岛的一无是处,一个刚刚决定建设的伟大工程,就这样在他们口中成为了豆腐渣。 箫飒无法想象,要是揭牌之日到来他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话,他们是袖手旁观呢,还是登上船对着海很蓝天很阔的地方叫叫嚷嚷,也表达不出心中对其的万分喜爱之一,对他们这种风吹两边倒的败类来说,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征收一万个工人,普及的范围自然很大,西岸南岸的壮丁应该会风尘仆仆赶去东岸的,大迁徙的场面一定很震撼,可是箫飒却没那个闲工夫赶去看了,要不是他家是西岸的尽头,本就离北岸很近的话,他恐怕连这个地方都不会来。 至于这豪华两岸的人,对粗活重活是嗤之以鼻的,二十五年中他们肯定会叉腰坐以待毙,贫穷的劳动力在他们看来连畜生都不如,更别谈他们会主动加入这场大工程中,他们只会在那天以居高临下的视角审视这儿一圈,指出不足与值得表扬的品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怕继续待下去,她就真得没有能力管住这个临近危险期动不动就满地打滚的男子了,为了做好万全未雨绸缪,不让人省心,不安先发制人把他拎出去。 “看够了就走,别浪费时间,你不知道现在的点点滴滴,每分每秒都很珍贵吗?”不安边用手推人边用粗糙的嗓音,对拖在后面还想鲤鱼打挺回去的箫飒说。 迎面而来的怒脸着实把大家伙吓得不轻,更何况还徒手拉着一个软弱无能男人,女主外男主内像是发生了家庭暴力,大家主动给不安揖让出空位,并在她走之后迅速将位置霸占。 “闹够了没有?”总算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钻了出来,不安踮起脚尖抓包他的衣领,很不爽的问他。 “够了。”内容摘要,制女第一招,女人说的永远是对的,你只能点头或说是。 反面搭理她,将触犯大禁忌,只有有威望的男人才敢说出口。 他语气中的乖巧和温顺,她听起来满意和舒心,就不多怪罪他怎样胡来了,殊不知箫飒的逆反被他隐藏得很深,因为够了两个字应该是带有抢掠感的感叹句。 重要的事情概括尽然已经了解,再挤也挤不进去,也就没有何种必要再去挣个鼻青脸肿。 箫飒把心中那份愤懑推卸掉,把刚才的收获放进来,这两件事需要他深深记住,从此以后都要记得,他怕假以时日真成了凋零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会忘掉,继而是繁杂的编号来袭。 “好吧,接下来我们往孟婆的店去吧!”不安巧笑倩兮,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表示她很中意你,他做得非常不错。 某根敏感的神经被牵动,箫飒的心里某个空落落的场所咯噔一下,旋即被沉坠下来的塌陷区堵满。 “乓!”这声干脆的声音引发场面骚乱“后面发生了什么动静?”箫飒丰满的心又变得空荡荡。 “大概是那个人被晴天霹雳劈中了!” “晴天霹雳,什么鬼?”箫飒出言询问。 “刚不是有个人当着大家伙的面说阎罗王的不对嘛,就惹怒神灵被劈了呗!”见惯不惊,不安拍拍手不以为然地说。 “啊,那我之前也骂过好多次,会不会也被批啊!”箫飒抱着头,眼睛中有恐惧的斑点在闪烁。 “怕什么,你又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不安开心的,箫飒像个受了惊吓的刺猬,要抱成团。 “哦,这样!”闻言,箫飒七上八下的心得以安定,蜷缩的面容也在片刻之间平缓。 “箫……哥……”她开心的面庞突然憔悴,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堵在胸口,致使她话没说出口,就咽了回去继续堵塞。 箫飒奇怪地回头,看看是不是什么人来了,可是一个可疑的人物都没有,大家唧唧咋咋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大概是那个人的伤势很重,正在商榷该怎样当他的救世主拯救他吧! 惹怒了阎罗王可不是好玩的,从此他再也不敢跟别人说他的坏话,一个人在房间五音不全唱一万遍阎罗王是坏蛋也好啊。 这个说不上该怎样形容好的欲言又止的愁苦,看者便自心疼,不安十八般变化的难受表情令箫飒摸不着头脑,只能施以一个猴子搬古怪的面庞逗他开心,“怎么了,有话就说嘛,在我面前你还有隐私?” “没什么。”轻轻弱弱,不安双手用力将他一推,径直向前走去,箫飒不愿走在后面,几个姿态扭曲的大健步追上并赶超。 她负疚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是:这道把他劈死的闪电其实是我动的。 长久以来,箫飒对她的身世也有了些微的怀疑,但都不至于让他起调查她的疑心。 他总觉得她这张伶俐敏觉的外皮之下,还有着一个分量相当之重的身份,但是却无从说起,也许一个长老的身份的确会让人对她起顾虑。 箫飒总对她说当了西岸的长老要改革为人民谋福利啊,可每次她都不放在心上,在她的身上也能看到贵气自傲。 孟婆他好像好久没见过面了,上次会面也不知是多久之前,是不是得到海谷雨那天已经忘记了,不知道他老人家变化可否很大,如果她那张脸再老一点,恐怕人就看不下去。 这位假冒伪劣的仰视孟婆在罪行小岛上成功将原版孟婆取而代之,她的是何居心应该问阎罗王是怎样想的,世界上的情感连接,甚至不比利益的相互依存来得稳固和牢靠。 孟婆在地狱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她开的商店离中心区不远,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阿拉汪在门口朝二人吠叫,可以从他摇撼着的尾巴断定他还认得箫飒的气味。 箫飒上前去摸了摸狼犬的脑袋瓜,它很享受的样子,他站起身不安也来到了身边,两个傻兮兮地堆笑。 这么久过去,孟婆的两家店也有了宏观上的调整与改变,也许是店的声誉声名远扬,客人太多以让店面比先前扩充了一倍大,增加了好几个采光店,比前些年的阴暗亮堂多了,看上去就比较的赏心悦目。 这儿不仅是人烟稠密的繁华地带,而且这相连的几家店也是附近相邻的房子不能比拟的气派与宏伟,镶有地狱价格很高的生产品琉璃,四处折射出耀眼夺目的光泽,光彩照人,即使身处室外的街道,也能像处在精彩绝伦的天堂。 也许是小狗激情澎湃的吠叫,孟婆叫骂着施施然穿过人群走出大堂,她依旧是那么小只,却仍旧抵挡不住她溢于言表的智慧。 她嘴角的褶子似乎比小笼包规定的数量又多了几条,看来是个技艺高超的老师傅为她量身打造的,头上没有几根头发,全部拢在后面扎成一个花蕾,用簪子穿过固定好。 没人担心孟婆会老死,即使她的脸像树根一样干巴巴的人们亦是如此确定,暂且不说她囚马术的能力,能不能为她物色到长命百岁的药材。 就是不自救,也会有一大帮乌合之众前来进奉的,黑夜里也绝对有善男信女真诚为她念祈文,在很多人心中,无与伦比的她和高高在上的阎罗王都是无可挑剔的超越神和佛的存在。 囚马术绝对是坟术中排名数一数二的招术,虽然弊端在于只能对能人使用,但正是囚马术造福了当今的社会,人们对于她的感激甚至差不多超越阎罗王给予的一小块土地,谁不希望她长命百岁谁就是众说纷纭中的猪猡。 很多人还为孟婆声讨不公,说囚马术和坟术普遍不听,不能以一个广泛的定义来限制囚马术的伟大,囚马术应该像虚魂树术一样区别开来,成为地狱有史以来第三个大的分支。 这种齐心协力的声讨,在阎罗王这是无济于事的举动,曾经正版孟婆熬煮的汤有魔力,能麻痹人的神经将人生在世的痛苦忘掉,能将人遭受的脆弱变为自信的垫脚石,给人们战胜自我的勇气,能将人性的罪恶洗涤,不是也有很多得到甘霖灌溉的人齐声向阎罗王讨价还价吗,可是都没有得到他出面的回应和发言,就派手下将声潮压制下去。 不安超尘拔俗的想法是,阎罗王之所以不肯将孟婆汤或者囚马术列入第三行当,那极有几率是因为二者都不能与虚魂术可怕的强大匹敌。 虚魂术的强大应当能与任何高新的坟术对抗,但从要求以长远发展的眼球来看,无论是囚马术还是孟婆汤都远远达不到这个实力。 虚魂术的真正实力究竟怎样的?这个问题不安不能解出,她蹙眉,他嘻嘻笑的声音传来,面前的这个人是有虚魂术不错,不过综合能力远不及阎罗王的强大。 他的生涯中大多数时间花在修炼其他坟术上,并没有专心练习虚魂术,这方面超弱的,这到底是命中注定的,还是有人图谋不轨从中插手,老是不让他的虚魂术有发展进步的可能? 她想,箫飒的一辈子也就这么完蛋了吧,虽然她不想以一个坏人的身份终结他日后的成功,但是她真的是为了他好,希望他不要怪罪。 哥,对不住了。 阎罗王能矗立在高处几十万年以来不变,有两点他做得非常好,用人不疑和疑人不用,他信任效忠他至死的人,他也铲除了威胁他地位的奸臣。 他出手镇压起义军,随罪行小岛时代的变迁,他还学会是谁有权颁布严格的法令,谁就可以一手遮天。 两个孟婆的角逐中,后者的胜出也表示阎罗王更愿意与他推心置腹,他害怕前者的汤在某一天也会毒害于他,或者侵入神经系统操控万千生命来打败他,而后者的威力没前者大,他虽然也是能人,但是少数的不受囚马术影响的能人,和平共处对双方都好。 孟婆矮小的身影初入二人惊喜的视网膜成像的时候,他们都以为这是谁家的倒霉孩子混在大人中偷盗,可转眼醒悟,这不就是众享荣华富贵的高山仰止要来找的那个人。 阎罗王不爱与人亲近是个众所周知的臭毛病,他再怎样处于高位得到的也只是人的阳奉阴违,他若不与人交流,人又怎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谁没事会把信任教给陌生人。 显而易见,孟婆的友好亲民有利于她和人民们互尊互敬的相处,人们和她拉拉家常啊,感情不升温才怪,对北岸的人来说,他不仅是个出色的商人,更是个放鞭人家情感寄托的慈善家。 “孟婆好。”不安向眼前这位年龄虽大、但脾气秉性都还小的、女孩般古灵精怪的老人鞠躬。 还以为是什么人光临大驾的孟婆喘了好几口气,很久之后才把素衣行的二人认出,用温和的眼神注视不安,随即极不情愿把目光放在失去了少年爽朗性格的箫飒身上,紧紧地盯住,宛如伏在枯黄色草丛中缓慢靠近猎物的猛兽,坚定的眼神一动不动。 如果他没看走眼的话,她此刻的神情竟有点不耐烦的意思。 “孟婆,你好啊!”稍微犹豫几下,箫飒认为是自身没有鞠躬导致的后果,于是忙学着不安的文明礼貌,手放在腰部向孟婆九十度鞠躬。 如果要几年前的他向人尤其是孟婆做这套表面上的功夫,他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既然人家好心求和,她也无话可说,把脸上的锐利收敛住,露出个奶奶看待孙子般祥和的笑容。 不安始终觉得她的笑有点迷人,不然为什么箫飒的眼睛会流露出异样的色泽,但是他的神色只是由于吃惊讶过的。 第307章 准备大买特买吧! “孟婆,这只画眉鸟卖多少钱?”门内有个客人提着一个装着鸟笼子发问,他的头从另外两个人的肩膀中穿出来,姿势甚是怪异。 孟婆转身提溜的脚尖错位进去,熟络地跟他交流了一番,看来两个人一直有密切的交流,他是个老主顾,不然她大可以叫牛头马面去应付,何必自己挤进人群中。 那个眉毛长得甚是飞扬的客人,义无反顾地花几两银子,买下那只生得可人的鸟儿,他宠溺地用一根小草逗着眉毛像孔雀般飞扬的画眉鸟走了。 接着又是好几位客人把孟婆拉拢过去问这问那儿,她也没将心思花在二人身上,依次为七嘴八舌的客人解说并推销其他动物。 像她这样年龄这么大了天性还这样乐观的人很少了,她也从来没想过退休,未来的人生还很漫长啊,何必每天清闲到看到夕阳落山都分外眼红呢! 两个人本就没叫她,孟婆也不把他们当回事儿,不安一脸失落,她之前那个殷勤劲,明摆着是想借助自个是大长老的高贵职位帮箫飒走后门,向孟婆询问名贵珍稀的药材。 心理活动,由激烈化为泡影,孟婆明显不吃这套,在她看来,来店里的每个人身份平等,得分先来后到。 虽然她是个相当势利和酷爱仗势欺人的人,但箫不安这个人就算了吧,毕竟她是怎样有资格当上大长老的这点,还没被世人盘算清楚呢,又不是贵族,没有沿袭成规的说法。 孟婆的店连开三家,和上次来时的两家店又做了较为详细的扩充和细分,旗下收购了很多冒险家,三家店的营销各有分工,三家店的总面积超过任何店面三倍以上,装饰豪华,或许是在粉饰太平。 第一家也就是他们现在站着的店专卖海陆空动物,招牌称之为动物世界,第二家店售卖各种仙草植物和深海植物,人们称百草园,第三家摆满了各类名贵药材,人们想要的应有尽有,别的店有的这都有,别的店没有的这儿要有,故称之万药城。 当初孟婆想把设想中的第四家店和万药城合并的,但随后否定了这个想法,认为卖东西细分货品是个重要的工作,若是把所有物品放在一起,顾客找到心仪的货品得翻东西翻得焦头烂额,这个店就不存在价值。 不安领着少来北岸的箫飒走向万药城,左边造好了大致房梁,正在修建中的房子就是孟婆即将开展的第四家店,名字想好了叫百货店,里面将售出零散的无法分门别类的物品。 “卖什么?”箫飒还是不能理解。 木匠的施工速度相当快,切好凹槽的木头在空中飞来飞去,曾经看到过这种火热的施工现场的箫飒,只不镇静了一小会儿时间,因为这房子的结构比墨守成规的八面玲珑塔复杂,因此仍是需要较长的时间。 “你记得吗?”不安水汪汪的大眼睛眺望天空,努力回想那日的场面,“那年召开青山浴,那时的我不是还和你去过地坛吗?孟婆在里边弄了个展厅,我们在里面买了海谷雨和南妮送给她爷爷的珊瑚拐杖,你也从地上随便抓了把东西,我们还按照一本迷你的书籍上面画有的地图的指示,去到一个可怕的被沼泽地包围的湖泊……扯着扯着就远了,回归正题,我是说这就是孟婆会卖的东西,都是世界上罕见的珍宝呢!”不安娓娓道来,说着说着情绪高涨,差点收不住头。 “哦,原来如此。”箫飒点点头,对不安的解说送上热切的感谢。 “那我们进去找找什么适合我服用的药丸吧!不过,我可说好了,钱只能从我赞助费里扣,我还有五十多万两黄金呢……” 都走上台阶了,箫飒才发现自己不过是自言自语,她还站在原地浑身战栗得厉害,他扭头看着古古怪怪激动万分的不安,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不安也不管箫飒有问她什么,有干净秋水荡漾过的清澈见底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绮丽的旖念,自顾自地起她所知的世界,“哥,你有听说过一个故事吗,海底中无限的宝藏其实不来自这个世界,第一个在此定居的人也另有其人并不是阎罗王……不然海底怎么样难能可贵也不可能凭空出现这么多有人类锻造出的宝贝,你向往探知阎罗王出现之前的那个世界吗?” “好了,陪我去卖药吧,随便给你买!”举起手小力敲她脑袋,从裹紧她柳枝般细细的手的糙衣上,就势滑到她小巧的手脖子,箫飒抓起他就往万药城里跑。 途中不安的反抗无效,她以为幻想中的世界是成立的,可是连箫飒都以为她在说笑,几十万年前人类世界的人都没进化成,怎么就有那个古国度了。 这家店和之前的开放式经营不同,给人以焕然一新的惊艳感,仿佛能直着进入这儿,就是件荣幸之至的事情。 箫飒和不安跑到门口了才有人开门,他们进去后这儿又立即被封好,里面不通风气温却比室外温度强降,大概是因为多数药瓶都得低温保存的原因吧! 这儿的光线不强,被几盏挂在天花板上的暖黄灯迷漫照射,空间里好似充斥着浓雾,目力所及的排面,充斥着一种不能以正常思维去判断的诡异。 就那几十步快把箫飒累死了,靠着货架气喘吁吁,而身边的不安还闪着无知的光辉,问她相不相信她,他说不出话,可用喘气的鼻音象征性的回答,我~相~信~你。 “太好了,你是第一个相信我的人。”不安一个跳跃上来拥抱,箫飒摆摆手,连拒绝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被她压倒了,幸好没把货柜压倒,否则多米诺骨牌效应引发的灾难他们可负担不起。 但是,二人过于亲昵的举动还是引发了轩然大波,周围的过路人指着二人,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兽性嫌弃得不得了,可眼睛瞪着他们纹丝不动,好像在期待下一步动作。 不安像条碰到了雄黄酒的蛇,紧绷的身子往回一缩,在人面前晃晃悠悠,脸上发烧,色彩像瑰丽的晚霞。 箫飒的脸红得发紫,他坐起来对着货架上一面铜质镜子照镜子,摇摇头,觉得不可能,木色的脸怎么红成了羞涩小少女,像晨曦带来的朝霞,比晚霞的妖艳多了几分清纯。 当即下结论判定,这是面妖镜。 牛头马面、孟婆和阿拉汪都在第一家动物世界,这边的工作人员只在门口结账的货柜上设有一位。 架上普遍有铜镜分挂于货架两端,一个左上,一个右下,全范围无死角照着货架上的物品,加上摆放昂贵的药材与一些兽骨和慧根,药品普遍保存在瓶子或盒子里,容器的低贱直接验明内容物是否高贵,童叟无欺,一目了然。 铜镜名为监视镜,各种模式各种款型都有生产,这种镜子取代了人眼的功能,恪尽职守为店员监视,一旦发现有人干偷鸡摸狗的把戏,它能在瞬间放射出强光,引起胖人的注意,坏人将不了了之,有的人甚至会因为恐惧而被光源吓晕。 只要是大型的正规的店铺,都有监视镜的影子,箫飒的称呼歪打正着,正是有很多人管监视镜叫妖镜。 他以前忽略了这个细节,幸好穷得叮当响的时候他也是个正直的人,没盗窃过什么,至与那次抓一把小物件放裤兜里的行为,是允许的,只是他表现得另类而已。 这边也是人满为患,每个人都是一辆马车,车水马龙交通拥堵,无时无刻不发生撞车的事故。 为了减轻她受到伤害的可能性,箫飒把她拽到右边,她的右边是货架,左边是保护她安全的他。 箫不安粉粉的眼珠子左右荡来荡去,她的思想思来想去。每被碰一下,他就现出不淡定的神态。他就别在这跟中了四连肖似的了,她强行拖拽他调换位置。 两个人像两根不顺手的筷子换来换去,不安压住忿怒,说:“你在这装什么,明明痛得要死还逞英雄,找打啊你!”箫飒抱头,不再吱声。 从刚才跑步进来到现在为止,箫飒从始至终走在垂死挣扎的独木桥上,摇摇晃晃稳不住脚跟,怕做不倒翁的愿望顷刻破碎,“要是我把货架撞了,一屋子排山倒海的,你赔啊!” 第308章 炼药师 知道错在哪儿了,就势把右边的他往左边一拉,“好吧,还是你在外面保护我!” 不安诚恳而坚定的语气,得知说不定要赔钱后,她不淡定地咧了咧嘴,用手指拨了拨额角打结成团的巢发。 “草泥马!”箫飒用他这辈子能发出的最细弱的声音,真诚地说了句粗话。 说完粗话后,他敲了敲有点恍惚的脑袋,不知是被自己雷人的话惊呆了,还是怎样被异物入侵,他可是个胸怀大志的五好青年,怎么能学小坏蛋。 万药城的面积非常大,一眼望不到尽头,一个有一个货柜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有条理的摆放,主要分为两个区域,一半是金色货架,一半是银色货柜,加上昏黄光线的调控,对比明显而又高档,像是入进了最豪华的游轮。 金色那边放着的是半加工品和未加工品,他们在银色这边,一层又一层一排又一排银色的货柜上,放着经由工厂娴熟的老手——走成熟技术的路线且精挑细选出来的原材料——炼制完成的纯全成品。 金色的货柜在光能的笼罩下,彰显出它们与光作用的融合和独有的灿灿,在边缘处趋向朦而胧仿佛与黄光模糊衔接在一起,更增添了一种高大的亦梦亦幻的不真实感,黄色是温暖人心的颜色,每个人的嘴角都有如痴如醉的弧度。 泛白光的银色与黄光也没碰撞出多大多显着的违和感,黄黄的灯光给银色上了面科幻的黄雾,在上面翻滚出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果实,笔走龙蛇般游畅恣意。 地狱各方面人才济济,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虽然地狱的人数只有区区几十万,可每个人各司其职,地球照样正常运转。 在地狱,炼制丹药有专门的炼药师,他们的房子简直就是火焰山的载体。 屋内有一个火炉长年累月火焰不断,一般屋子是封闭的,黑洞洞火焰是唯一光源。 火炉里面也在专门炼制新研发或需长久供应且供不应求的丹药,不过某些药品不用火炼制,只要将制作它们的原材料充分融合就好了。 少人有这方面的天赋,炼药师是个神秘而又危险的职业,如果药品像流入市场,他们必须亲身实验药性的毒害抑或强弱,在这个危险的充满变数的过程中,不少炼药师因此变成猛兽或怪人,皮像蛇皮一样蜕下露出血淋淋的肉身,比这恐怖一千倍一万倍的应有尽有。 现今地狱的炼药师不超过两百位,而需求又是那样急迫,但他们的工作还不算很疲累,市面上的药基本上是成批研制的,即使是罕见的他们也掌握了理论与重要的口诀,能保证炼制丹药时不受到伤害。 具有职业创新精神的炼药师大概不超过十位,他们是住在世界微尘里的人,在偏僻的地方开拓进取,其他炼药师便是妥妥当当响应市场的需求,过着循规蹈矩的炼药生活,却也已是炼药师的中流砥柱,能获取很高的报酬,和他们先辈强调的创新意识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普遍现象指定让那十多位不为名利双收而炼药的炼药师痛彻心扉,现在的年轻人太浮躁,说老人就想炼出长生不老药,而他们为了高官厚禄,把炼药师引以为傲的传统统统摈弃掉。 贫穷和荣华,是他们选择当炼庸俗药品的引子,制成了一剂毒药。 老的炼药师为了研制新药特药还在废寝忘食的努力,年轻人反而在坐享其成,他们等市面上出现新的丹药便一蹴而就的仿造,他们什么都不强就属模仿能力最强。 也因为这些龟孙子,老是把他们刚打入市场的药品的配方研究出来,大批量生成,让原本因稀缺而高昂的药品一下子掉价严重,即使作为拥有专利的人也捞不到长久好处。 照样是穷困潦倒的废物,连炼药的原料都买不起,何谈千锤百炼,因为丹药不是一次就能炼制成功的,其中含有众多昂贵的原材料,一招不慎就可能毁掉,然后接连不断的重来,到最后即使成功了可能也会折本。 有的时候能把命练没,药物排斥异己的话将产生极大的威力,尤其是加入了存有狂暴特性的原材料的丹药,正所谓腿长一米八也跑不赢那一刹那。 老的炼药师痛心疾首,生活得不到保障温饱得不到解决,过着含辛茹苦的日子,一把年纪都是一把辛酸泪。 有的炼药师比循规蹈矩的青年炼药师更加的丧心病狂百倍,他们随随便便炼出一味药 ,不以身试险过,就匆匆向市场引荐,后果可想而知。 阎罗王手下自然也有炼药师,他的创新力定当是地狱首屈一指的,每天忙着炼药,他那个阶位的炼药师有实力能预测出什么能加什么不能加,丝毫不用担心他们会被炸死,让人不省心和消亡的尽是些无用之功的蠢才。 若非亲眼所见,将这偌大的现实折合成道听途说的话,应该没有几人会相信世界上有这样富庶的地方。 先下手为强,箫飒和不安开路下去,搬来搬去胸口已是成堆的药品,什么增补丸啊,胡灵水草炼制胡灵药散。 各种药品,哐哐哐往购物篮里盛放,这儿的药不是最昂贵的,也不是最抢手的,因此花不了几个钱。 却有人因二人闹出的大动静驻足旁观,心中生层出杂陈的五味,不知二者姓甚名谁,即使是有钱人,也没有必要拿药当零食吃吧! 价格是首先要酌情处理的,他们才不管数量上的多少,如果真能天天当零食吃,谁不乐意呢,但是那恐怕大补伤身,鼻血都要出来了吧! 身上压着的钱足够的话,二人宁愿从孟婆手中购买下这家店,不仅三餐吃还有夜宵以及加餐都吃,每天泡在万药城里浸润,此生足矣啊! 心念电转,箫飒怀中的药物悉数落在地上,有些瓶子破了里面装有的各色各种形状的药物滚出来,但大多数药品质地十分坚固,磕在地方非但没有破碎,反而连个缺口都不曾摔出。 他的脸痛苦地扭结在一起,像是一根杆上的双生藤蔓一快扭动,看上去样子极为怪异,体内的力量像是波涛滚滚,内力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般汹涌而出。 箫飒疲软地倒在地上,压在药瓶上抽搐,不安怀中的药也落了一地,她跪在地上紧张得又急又怕,用手轻轻推他,发现这不管用,他像变成了一个听不进话的陌生人。 周围的人速速围拢过来,沉心静气地看着箫飒满地打滚的痛苦着,无一不摇摇头无能为力,更有甚者,害怕他之后会变异,所以行色匆匆提前离开了那儿。 箫飒的情况没有好转,并且正在不断的恶化之中,他的皮肤呈现出越来越黑的肤色,正在向木炭的原黑看齐。 五指比树枝还僵硬,鹰爪似的奇怪的扭着,像是个癫痫患者。他的腿一蹬一蹬,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不可自拔的痛处。他的身体冒出带点粉色的虚汗,无比神秘,极其耀眼。 箫飒的动作越来越剧烈,他像是要人间蒸发消失在这个世界,找不到任何他存在过的蛛丝马迹。 催魂素痴迷摧毁箫飒脑神经,并对此饥渴交加,恨不得一下子把他的神志征服。 因催魂素的干扰,箫飒内心的狂热慢慢冷却,他有一种感觉,自己会逐渐丧失运动能力,变成一个连思考能力都没有的植物人。 围观的群众纷纷流露出看怪物般匪夷所思的神情,笃定眼前的这个人是妖怪,于是都往门口飞奔而去。 仅有的少数几个有学问的人,看出了点门道,哪怕知道箫飒是高等末影人也做出可怖的表情离去,转眼间,热闹的叽喳现场瞬间冷清下来。 留下的不安心神不宁,不知如何是好,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她受够了,不想尝试第二次,正当她说书唱影泫然欲泣的时候,救星不紧不慢到来。 第309章 万药城 箫飒在地上不断蜷缩和伸展身子,犹如一只鲜活的刚下锅的小龙虾,临死之前拼命挣扎,体内不断冲出暴躁的内力似的,从无到有的过程中愈发艰涩。 推脱了跟人打交道的千辛万苦,孟婆拖着小身板先斩后奏的到来,在意识朦胧的不安看来,她今天分外高大和伟岸。 不安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话语权就被行动派孟婆打断了,她几乎连看都不用看,从货架上取下装在一个透明玻璃瓶中的红色流动性强的药水。 看来这剂药是预备喂给箫飒吃的,不安急忙上前,用身体的力量压住乱动的箫飒。 孟婆厌恶地看了二人一眼,她倒也是不想拯救他这个人,可她那么善良,不能见死不救,眼下又有什么办法呢! 孟婆左手脱开他下巴的颚骨,往下用力一拉,他还在尽力挣扎,她趁早把药倒进他嘴巴并将其合上让他服下。 喝了药水后,箫飒狰狞的面目开始柔和,肤色也白了许多,嘴角的白沫陆续断开,四肢依旧僵硬但基本上没乱动了。 点到为止,她要做的也到此为止,多做无益,她敷衍地招呼一句跪在地上、身体倒向一边的不安不用紧张,她这是特效药,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醒过来的,到时候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 用手背抹去睫毛上和眼角的眼泪,箫不安高兴的像个小孩子,嘴巴张得大大的,才足以表示内心那份憧憬与干净,上到嗓子眼的心安稳而又踏实的回到胸口。 “高等末影人,他去参选了?”孟婆故意用淡然的语气说话,尽量不引起她的反常和灵敏的审视。 “嗯!”不安淡淡的回答,眼中的忧伤模棱两可,似是有着什么私心,不想他去参加,又希望他能坚持自我的理想直到成功。 就是这样,老爱遮遮掩掩的人话不投机聊不久天,话似乎还没说完,就不说了,两个人其实各怀鬼胎,一边在独立思考,一边还在猜测他人内心有什么阴暗不能光明磊落的、狐凭鼠伏的想法。 “别傻坐着了,帮我把这些完好无损的药品放回货架上去!”孟婆一个人收拾了过来,连忙出声提醒傻愣愣走神的不安。 一个十分歉疚的表情出来,不安傻傻地咧嘴笑,遍地浪迹,许多药水已不可回收。 对于这件事,她和箫飒都感到抱歉,显露在她脸上是两万分的抱歉。对于自己咧到耳根的劣质微笑低级到了何种田地,她只能以嘴角的抽动来表示内心怕她不接受的惶恐不安。 过了好半会儿,不安反应过来,这些药品是她们要买的,后果自负破了也可以付钱,但是不能不卖给他们啊! 不安的心理变化已经由苍白的面色表现出来,孟婆也能随意察言观色到,接茬并化干戈为玉帛的说道:“碎的你们可要付钱,这些还好的不脏的放回原位,这些对高等末影人一点效果都没有。” “啊!”不安慌张地退了几步,差点就把货柜撞倒,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站住!”一个男性严厉的呵斥声传来。 两个无论是身高年龄和外貌都具有巨大反差的女人,同时回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查看,一个人敢在自家地盘上为所欲为,孟婆心中的愤怒指数可想而知,是呈直线增长的。 “怎么了?”孟婆从原地站起来,虽然在常人眼里,她站起来和坐下去不过是高一点和矮一点的区分,不过她还是觉得自个站起来有威风。 眼前这个脖子上系了领巾、身穿制服的男人立刻对孟婆俯首称臣、马首是瞻,跪在地上朝孟婆敬了三个礼,之后赶紧收起手中的武器,赶紧拔腿就跑。 没有缘由撞见了鬼,男人骂了句该死。 傻眼,不安愣愣地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现在这个社会的人变卦就是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还那么嚣张的,一见到孟婆就大惊失色三叩首,他是不是有宗教迷信,孟婆毕竟是大名鼎鼎的辟邪神物。 要理由,孟婆自己就能够依靠细节寻龙探穴断案,这个工作人员必定是工作时间玩忽职守,没好好依照铜镜的画面监视顾客的走向,她的依据是,他来时的气焰与离去时的落差对比显着。 他兴许是时不时瞟一瞟铜镜,看到这儿有意外情况发生,为了守护店里的宝贝就持武器冲来,看到店老板孟婆在就连胜诺诺走开,先前没看见也许是因为孟婆身材短小被不安遮了个严实吧! 监视镜有一个主控台,那就是来处掌柜的坐的那个地方,因为某些情况监视镜不会报官,因此还需人力亲力亲为。 他大概就是没有仔细查看监视镜的大主镜,闹出了这个乌龙事件,又或者是另外一个原因,为了在孟婆面前毛遂自荐,特地跑过来假装犯错误,提醒她这家店有他在很安全,并因此而想获得提干的机会。 当初孟婆为了让员工对她赤胆忠心,立下过誓言,谁表现好下次她领航囚马船到大海上追捕能人的时候带上他,所以他们表现得特别积极,和这个人做法如出一辙的不在少数,而后天孟婆就要启航了,要挺拔谁都还没有确定呢! 短暂的惊吓之后,不安回过神来,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孟婆身上,这个人好像能明白她内心的需求,她好像从自己的种种表现推断出了什么猫腻。 脸上皱纹很深,带有明显的忧色,头发黑白相间,她看向眼前年轻的女子,凝视着她包裹着什么秘密的饱满脸蛋。 孟婆老人浑浊的眼神对过去的时候,不安的目神忽然弱了几分,撤回来,回到了眼底。 想起她之前的要求,不安主动跪下来收拾瓶瓶罐罐,可是手忙脚乱的,心神隐隐不对劲,种种异常的迹象更强有力论证了孟婆先前的观点有多正确。 她心中有九分的把握,眼前的长老不是普通的人,可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孟婆却无从下手去查阅。 她像一本书,沉淀在大海的深沉,纵使打捞上岸,也无法挽救她被咸水侵蚀的那些日子,腐烂的永久腐烂,还存有的信息也被这些腐烂所割断,拼凑不出一条完整的信息。 孟婆怀疑的源头在于她不镇定还有不正常的做法,四大长老每年都会采购好几批药品回府为己所有,而这箫不安却装作稀里糊涂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诱骗箫飒买一些廉价、药效并不强,而且对他现在的身份来说于事无补的药品。 退一步说,他身为高等末影人,怎能被这些无效的药品拖耗。 两个人都认定彼此对箫飒有图谋不轨的心理,但原因在于什么不明不白,她们对彼此存有提防和戒备,话不投机半句多。 话也没多说几句,便各自大展拳脚把药品归置回原处,不安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这是他们需要的药品,毕竟孟婆已经郑重其事地声明这对箫飒的功效微弱,吃了也白吃。 若是她坚持这有用,这就证明她心里有鬼了吧,店是谁开的谁说的话又权威,她无可厚非,只能自我安慰。 孟婆正将最后一批药按照种类的排列找原地,不安用扫把扫走了破碎的罐子和满地的残渣,地上的药丸排干净放嘴里吃了,反正要付钱不吃白不吃,尔后她又用干净的拖把,把挥发性极强的药水拖走。 干完活,不安坐在昏迷的箫飒身边,这时孟婆也走了过来,两个人刚想说点什么,好缓解下安静的场面和肃穆的守灵似的氛围,箫飒突然就用手摸着有痛感传出的额头醒来了。 “你醒了!”情绪的过于激动,致使不安的嗓音变调得厉害,听上去不伦不类的,似是吃了什么变嗓音的激素。 她倒是担心啊,一口气吃下那么多补药,自己是不是迟早得到无药可救的神境。 意料中事,孟婆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突出静谧的冷峻,既不兴奋也不喜庆,似乎只把这当作举手之劳看待,不想奢求什么感激与感谢。 箫飒醒来后,就从不安口中之词弄明白发生了多么,对孟婆表示了真心的感谢,可人家视若无睹,仿佛把他的虔敬当作空气,流动出室外,飞向广阔的天空。 “我吃的是什么,药效这么好。”箫飒对减弱身体疼感的药品很感兴趣,如果能一直服用,身体的疼痛将有效的得到抑制,不痛不痒的最好实现。 “安胎药水,孕妇吃的!”孟婆老肉横生的脸上挂满了戏谑的果实,令箫飒背部的毛全部肃立,“不稀缺,还要吗?” “不用了,不用了。”箫飒站起身,忙出声谢绝孟婆的好心好意,安胎药哪里符合他的需求了? 嗤的一声,不安痴痴呆呆的笑起来,眼睛眯得宛如初一的月亮,眼放出犹如月光般轻莹的亮光,把箫飒笑得面目全非,他上去就恐吓再笑就掐她的脖子,她捂住嘴巴仍是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不理他了,箫飒把求救的目光射向孟婆,希望她刚才说的全是取笑他的谎话,现在就站出来帮他澄清。 可孟婆没有半分要开口搬弄是非曲直的冲动,看到不安发笑脸上也浮现讽笑之色,接着开口讲了安胎药的好处,是由什么什么精华浓缩而成的,还添加了黄糖以及各种阵痛的草药,孕妇吃了之后分娩时可以减轻一成的疼痛,经期的女性也可以服用,可比市面上买的药物好使多了。 嘿嘿,箫飒也跟着笑了起来,可是在出声大笑时,脸上明显的白了好多个层次,接近石灰墙的颜色,属于女生的东西果然都是好宝贝。 “这次算你们两个小的幸运,过两天你们就见不到我了,跟我来,带你们去见点好货!”孟婆苍老的声音响起,脸上多了分扬长补短的痛快色,仿佛是在敞开心扉向人诉说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伴随痛快隐去后,她的脸上又长出了迷离的色块,疑似在埋怨自己的管不住嘴,上好的药品何必告诉他这个人。 但说出口的话是收不住的,看到她神秘莫测的形态,两个年轻人收了收心,被孟婆所说的好货牵拉去了全部的专注。 他们尾随孟婆穿过许多的货架,绕过许许多多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的人,心中升华出走后门的新奇感,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的。 而孟婆总是有点失落,如果单纯是箫飒一个人跟来的话,她后悔了还可以把普通的灵丹妙药介绍给他,但是不安是个棘手的麻烦,这怎么能以一己之词欺骗过她呢! 每个人的高兴与伤心大多数时候是别人附加给的,不安也是如此,她开始傻傻分不清孟婆的表情是喜是忧,如果是忧伤的话,她的心就在哈哈大笑。 很明着,她现在应该大笑一顿,孟婆刚才那番激愤的话像是不小心说漏嘴,现在失落、失望、发愁也已经来不及了,倒是便宜了她这个女人骗子。 她带二人来到一处鲜有人到达的角落,这儿有块天花板纹理与其他地方的不同,她指示箫飒这个高个子打开这道设计得并不隐蔽的隐藏门。 “我就可以了吗?”箫飒指着遥不可及的天花板欲哭无泪,即使他有一米八五以上的身高,把手举过头顶这个动作容易,但是推开五六米高的天花板,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我相信你!”尽显不安添油加醋的本领,尽情压榨箫飒的体能,最好能到达命悬一线的极限。 他的手至今软绵绵的没有力量,姑且不说五六米有多高,怎样可以摔死人,平心而论,身体无能等同于报废的他,有那个力量冲破貌似有一百多斤重的厚实天花板吗? “你来吧,不安,算我这次求你了,我没求过你什么吧!”箫飒不得不打响感情牌,“你的亚巨掌不是很厉害嘛,虽然那时候的你不是现在的你,但也是基于你的能力强弱使出的,不然你的肉体早已破烂。” 不安摇了摇头,说不行,孟婆的海拔最低过来就是她,目测海拔高度最高的就是他。 箫飒听后立刻变矮一截,变成了第二高的人,不安不服气也变矮一截,他又屈膝矮一个头,不安更矮……但无论如何,身高这事得听天由命,不管他们多矮,也没矮过小短腿的孟婆。 “那就你吧!”孟婆也正想看看不安的实力呢,听箫飒一说立刻调转矛头指引她。 “既然孟婆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吧!” 她停止下降,这是个可以直视孟婆的高度,两个人的眼神在交火。 不安的形象,在眼前蹭蹭蹭高大起来,大腿小腿蹲得乱颤的箫飒,抬头仰望着她,被她的身影阴影住的自己显得格外身单力薄,他也绷直腿以竹笋般生长速度长成了大竹子,为老大不小的不安的豁出去卖命加油。 她定定心心地走到天花板正中央对下的地上,倏然抬起头,手也顺着抬头动作往上挪,上挪的过程中手背朝上,对着地面的手心急遽汇聚了一股能量,这股透明的能量在灯光的作用下显现出朦胧的黄色,温暖的、明黄的。 她的周身似乎也受到了影响,黄光打转,不时有黄风将她的头发拂乱朝身后飘动,也只有在这种奇妙的地方,才有这种令人拍案叫绝的画风,箫飒的目光绕着她打转,这仙气,饱足眼福了。 其实这股力量出自她的身体内部,全身的内心聚集到她的掌心,他们看到的力的盘旋不是吸力,而是从掌内钻出来的出力。 这个瞬间不到一秒钟,不过孟婆和箫飒却似看了漫长的慢动作,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敬佩是发自内心的,快速的抬手动作萌发出几乎能用风驰电掣来形容的稳准狠。 她精致的五官正对天花板,双眼魔幻出鹰眼般犀利而又足够专注的目力,一闪一闪的雷电似的运动中。 她连续的运功,不过就在那抬手的须臾之间,内力不断加猛,当举到头顶时手背朝下掌心朝上,她的眼睛厉光一闪,那股力量爆发出去,将天花板震开。 箫不安嘴角露出率真而认真的笑意,她的亚巨掌角度控制的刚刚好,天花板没被打碎,被一个弹性机关拉上上面的墙壁挂住,如若是碎了,糟糕的不是别人不还是她。 她外面照旧还有残留的黄光罩着,事情办妥了全身黄光收敛,内力逐渐消散在掌心处。 孟婆好像还没看够,但此时心中蒙着的那层隐约的面纱仿佛被揭开了。 第310章 一桩怪事 不久,一道软梯自通道伸下来,三个人排着队,卯足了劲可算爬了上去。 箫飒上去后正想问这是谁推下来的,却发现眼前多出个长着翅膀的绿色精灵,长相极其古怪,耳朵特别小巧,不似印象中长有长下巴尖耳朵的精灵,但绿油油的眼睛却是出奇大,眼睛中对他们表露出众多好奇心,困惑的让人起他是否没有脑子的疑心。 孟婆给二人介绍了这位仓库精灵,是专门给主人守护仓库的,他恪尽职守,可比总为某些事擅离职守的人类强多了。 “走吧!”随着她的一声令下,浑身充满灵性的小精灵飞走了,翅膀高频率震动的声音渐渐远去,直至彻底止息。 “哪里有买?”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精灵,孟婆这儿果然什么宝贝都有,想起家里头那些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了的个人物品,箫飒心塞的打起了精灵的主意,派个精灵去守护是个好主意。 “仅此一家,非卖品,概不出售。”简洁明了的几个字把局面概括清楚,就是想买也买不到啊,就是有卖也买不起啊! 联系到实际情况,箫飒的念头像乌龟的尾巴被人一碰就缩回去,比起精灵他更想拥有的是孟婆的本领吧! 不仅身份高,受人爱戴,还可凭借别人没有的本事,创造自己的商业帝国,家大业大,天生还有牛头马面跟着。 怎么办,箫飒觉得自己已经夭折到无药可救的境界了,以前的他只是勇敢地认为孟婆是个坏蛋,而现在他好像也已经被世俗通化得遍体凌伤,居然还在羡慕孟婆的地位、声势与能力,和可怜自己的“倾家荡产”,如何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三百六十度的转变。 别人家的仓库里堆满了杂物,可是孟婆这儿却井井有条的,各处干净得一尘不染,按药物的价格和品种摆放得规规矩矩。 为了方便精灵的巡逻,上面没挂什么晃晃荡荡的东西,看上去一目了然,倒更像个开放的为了吸引客源做好一切的商店。 以小见大,一个好的店铺就应该从苗头起就是好的,仓库是否整洁干爽,更是印证了顾客所购买的药物是否卫生与品质是否优异的前情提要。 这也是万药城没开几年,就将之前最热卖的商店冲击下来,受到大家伙热捧和追捧的原因吧! 货物采购自正规的炼药师,绝不掺假,从本质上隔绝了坏药出现的可能性,极大的恪守作为向公众售卖药品的诚实守信信条。 从最初恨之入骨的憎恶到如今浸入骨髓的钦佩,他自知心中太多待人接物的因素,在斗转星移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和飞跃,更全面的认识世界,更全方位的认识人,更无情的打击自己。 这儿灯光聊胜于无,天花板并未安置有灯光,防火重地也不能烧长明灯等有明火的照明物,发出微弱异光的是各种颜色的流苏水晶球,有代表春天的绿色,有代表夏天的能发出虫鸣的声音,还有金色的里面有风吹动着麦浪,以及飘白雪的冬季,像是把几个人拉进一个奇幻的世界。 大团大团的有清透颜色的气体,在水晶球上腾云驾雾,亦是真实、亦是梦幻,忽明忽暗,好生壮观和科幻。 两个人像是来偷营劫寨的,东张西望,里面泪流满面的货物,满足了他们一睹芳容的好奇心和欲望。 黑暗的环境为激发他们想做偷盗儿的本性做出了突出贡献,好在孟婆不是个夜盲症,也有精灵在巡视,不然这一损失就得亏个几十万冥币啊! 仓库也有没上架的货物专属的货架,它们悄无声息地躺在上面等候人去审阅,温度比下面更冷。 这儿有很多珍奇异宝概不出售,因此是下面的货物不能类比的珍贵,而低温是保存这些药物的最有效的措施和高明手段。 货架大都取用百年以上的楠木制成,性价比挺高,放置药物的空间不是平整的平面,是由特地抓来的虫子啃出的洞口,每个洞口大小不一,方便把不同规格的瓶子放到不等的豁口。 有些装有较贵药物的瓶子下,放置有定制的基底,华贵又有特点,这样的造型把货架提升到了千年古董的层次。 但这些都不如孟婆所说的那位好东西,她领着对什么都以为是大宝贝的惊疑不定的二人组,通过好几个货架,拐了几个弯,来到一个室内较为空旷的地点,有个对口的窗户照进来炽白的光线。 窗户左右两边有碗头粗的树根缠绕,在墙壁上圈出怪异的模样,在黑魅魅的幽暗环境渲染下,好似一幅象征着蟒蛇吞噬大地的笔画。 从狭窄的过道走到这儿的时候箫飒就感觉到了,平坦的地面由此改为坑坑洼洼的泥土路。 脚步黏糊糊的,他断定这儿还很泥泞,应该是水份的滞留导致的,俨然是个十足的风水宝地。 若不是有个小树洞般的窗口,仿佛一下子从人们居住的房子,穿越到了一处黑暗阴森的古林。 箫飒也是惊讶地发现,正前方不是个泥沼,却像是个装满了怪水的器皿,大量的树根盘绕在上面,深深浅浅将其裹了个密不透风,好像在供给养分到这容器内部,里边盛载的物体除了泥潭般脏臭的水还有什么呢? 器皿里满满的水,时不时满溢出来几滴到泥土上,是地面潮湿的主要因果循环,水不是沉睡的,不是平静的,不时有泡泡冒上来破掉。 很多很多黑色的浓雾,在上面制造紧致炫目的光泽将其缭绕,艳丽得出奇,迷人的黑光流动,透过一层薄膜和暗色的薄雾照进来的阳光,灿烂与辉煌交替闪烁,看似张狂,又是安详。 之后黑雾越来越浓重,开始绕着一个逆时针的方向打转,仿佛是个生在足有一张圆桌体积大的器皿上方的虫洞,把每个人的神志吸引过去,便像囚笼之兽再不能挣脱束缚,在里面产生热的暑伏,给人尽可能多的感受到焦渴的悲哀,对欲望的亟不可待,入江纱绫深陷其中。 今天见到宝了,不安懂得的显然比箫飒多得多,一张美若殷桃的小嘴巴开开合合,快窒息到气若游丝的窘境了! 张口结舌,待在这种话诡异、旖旎、充满不确定性的地方,像置身于海市蜃楼那样虚幻且真切的蜃景下,箫飒一时难以表达出心中对于这种他难以掌控的局面的复杂情感。 他一步一步往前,脑海中浮现了很多美好的过往,前后左右的场景变成了鸟语花香的草坪。 仿佛他越往前走,内心不能实现的渴望将离他越近,每个人都是有欲望的,但不是每个人都能靠双手实现,所以如果能实现为何不把握? “啊!”声嘶力竭的尖叫传出。不安的嗓音在空气中颤抖成波状的海浪,一波三折。 孟婆自责一声,真是该死,忘了告诉他们那回事了。 能带他们来这种地方,孟婆精神方面下了的本该财源滚滚却让他们空手套白狼的血本,自此地建成以来,来过这的外人不超过五个,她也没把两个人当外人了,可眼下遇到了棘手的麻烦。 听到尖叫,箫飒立即从恍惚的状态抽身,发现有黑发一般的触手伸向他,他溜身避开也来不及了。 可是分明已经要勒住他脖子的触手,迅速在空气中具实浓转淡的幻灭了。 与这树藤接近的枝条也开始干枯失去色彩,耗尽生命力,迅速变黄,枯黄的部位寸寸断裂,被碾子压过似的化成粉末,飘落在泥地上被浸湿。 只是一眨眼就不见了,它们像是来逗人的假象,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发生在箫飒身上这神奇的一幕发生得未免太突然了点,孟婆愈加惊慌失措,她原来想走向一个角落的,看到这样离奇古怪的场面,马上直挺挺的折返回来。 凄凉的叫声出自不安的大嗓门,两个人看到不安的姿势,都是不由得吸了口凉气,箫飒想冲过去解救她的,可被一旁短小精干的孟婆抓住了。 箫飒看了一眼,身体又一次麻痹。 “危险,你别过去!”一声有力的呵责打退了他要英雄救美的做法,孟婆的眼睛闪烁着如临大敌的绿光,死人般不动如山的眼神死死盯着那儿。 不安还在亡命尖叫,如雷声轰隆隆翻滚过来,箫飒懊丧地敲了敲脑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第311章 不死的长生藤、太罗皿(上) 箫不安站在盛满怪水的容器前,头像从脖子处折断的树枝,被从水面生长出来与攻击箫飒如出一辙的“黑发”,像手臂似的缠绕住脖子向下拖拽。 正遭遇别开生面的贼手,她的下巴快缩到胸前,得拼命用手扳住器皿壁,用脚抵住地面,才得以不让头部淹没在水下。 但情形不容乐观,挑战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严峻。 推三阻四欲挣脱的不安就像被人摁住脖子往断头台上送,眼看便要刀光剑影人头落地,箫飒急得火烧眉毛,“孟婆,你想没想到办法,不行我上!” “你要就去,不如去送死啊,你去啊!”孟婆悲恸且嘶哑的嗓音,对她来说要想到两全其美的策略。 这不算是他们的内讧,毕竟精妙绝伦的树藤和奇奇怪怪的器皿对她来说是极其重要的。 老婆子黯然低下头,盯住手上那个刀割出来的伤疤,好像这个疤所潜藏的历史,就是发生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箫飒哑口无言,随即认定孟婆想不到好的解决方案,用了几招三脚猫的坟术,硬碰硬的相撞,生了乌烟,对帮助大家从当前的困局中挣脱出来起不到丝毫作用,自顾自地冲上去拽住不安的身子,想解救他于危难之中。 心里喊了一声胡闹,孟婆脑子快速飞过许多种想法,最后还是决定走回她刚才就要去的那个角落,那儿是空旷的空间内最封闭和黑漆漆的角落。 这是个墙角,上百条西树藤像小蟒蛇将墙角严密包裹,露出几个零星小的空洞。 眼界不光明,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但能确保的是里边的确放有东西,能被树藤这样保护着的,想必是至关重要的物品。 急急忙忙跑过来的孟婆,小心翼翼地在凹凸不平的地面蹲好,眼睛专心致志地盯着树藤。 她伸出粗糙暗黄的老手,贴在树藤上,像是在触动什么机关。 箫飒哎呀乱叫,随他怎样叫唤,没有多少肌肉的手部都使不上力,他能感受到不安的身体正在挣脱他拽住她纤弱身子的双臂一寸一寸往水里落,她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死亡一触即发。 过了会儿,在她缩回手的瞬间,树藤也在这刻得以松动,它们松开绑架了很久的物体,钻进了泥土消失不见。 暴露在眼光下的物品浮出水面,那是个做工精美的箱子,看来设计者没少为此钻研和动脑子,镂空的造型七弯八拐的,足有好几层。 上面的刻画更是一个比一个雕工精细,像是在传递着人与自然的和谐理念,好木头哪里都是,但功底好又具有这般巧夺天工的创造性的工匠,却是连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看上去有好久的年份了,这是孟婆随机应变,从旧物市场淘来的有好些年份的正品檀木箱子,当初看中它的原因就是觉得年代久远,或许是件上古宝物,尤其是这檀木有灵性,适合用来装一些具有奇幻灵性的物体。 她转动特别请人设计的另类密码锁,随着嘎啦一声,箱子自动敞开,像往常一样一打开让满室都布满光华,但这里边装着的不是金子。 就说这器皿不简单,为延续不安的生命做出了突出贡献的是器皿壁,忽然间像被投影出来的东西,一瞬间镜头似的被折了下。 正是在这短暂的虚无状态下,不安的手握空,上半身俯到水上,闭眼睁眼间就沉没到了脏兮兮的水中,黑色的坚韧物体遇水忽然变得柔软,像是又细又长的水蛭,吸附到她脖子身上吸食着什么。 见状,箫飒着急忙慌地松开扯住不安双腿的手,用手去拉黑色的丝状物,他以为会拔得很艰难,但意外的是,这些东西好像很害怕他,他的手离它们还差一厘米,它们就自动脱落了,潜游到深水区,它们的外形不像是生命体所有的。 可是它们这群天马行空来的强盗并不死心,因为它们是死心眼,等到箫飒要把中度昏厥的不安拖出水中的时候,它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干扰,似乎不希望它们把他的猎物抢走,可它们又是一群怕极了箫飒对其有所动作的狂妄之徒。 他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又督促蹲在一边神经兮兮的孟婆,她却没有任何响应,她是怎么了呢。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的强弱,孟婆从中取出一对魔法长手套,和一个放大版的玄铁镊子。 走之前,孟婆将檀木箱子重新锁好推进角落,树藤像是她手下听话的宠物乖乖用身体护住箱子,这次的紧密程度比上次更加严谨高效。 她来到魔皿边,瞠目结舌地看到箫飒手边不可思议的一场。她了解那些东西,绝不是可以轻易被威胁的恶魔。可他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和条件对它们来说是可怕的、毁灭性的、不可近的、致命的呢? 抬着不安并与其纠缠在一起的他,勉强抬头瞄了一眼孟婆,她窸窸窣窣的眼神不知在观望什么,人像丢失了三魂七魄,对他回给她的眼神无动于衷。 搞什么幺蛾子,看见她手上拎着的绝对是法宝一类的魔器,箫飒心中荡胸生层云呀,是终于要解脱带来的释罪感。 可是孟婆像是个天然呆,一尊泥菩萨杵在那儿也不知干嘛,箫飒心念了句大慈大悲普光照大地的救世主观世音菩萨快把你圣洁的露水挥向大地呗,他竭力地把头晃动了好几下。 有明显的移动物在眼中招摇,像一根深植眼窝里的硬刺,传递到神经细枝末节的刺痛,让人苦涩得回过神来。 孟婆手中有两件法宝,她先把手套穿在手上,往水里搅和了几下,光是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就让箫飒和不省人事的不安解脱了。 可以说这么有效的处理方式完全依赖那双手套,眼中那副手套像是医生做手术要穿戴的手套,上面多的是古异的迹象,不知出自何处,上面闪电般的光线扯拉物不止不休。 一道道绿得碧清的闪电荧光交错,放射出烈芒,绿光滔滔,氤氲之息,盛烈的炽霞一道道,像静电般匍匐在手套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伏地挺身爆发出静电般经电的噼里啪啦声,一阵一阵的响声如雷贯耳。 每到迅猛发展的时期,宛如遍地浪迹的绿荆棘在空气中刺开,割裂出独特的对比氛围,又似十几头灵异的绿色电龙一争高下,急迫想拔得头筹,团绕在手套上,影云流动,煞是惊艳。 不安的明眸皓齿毁了,乌漆墨黑的脸。假若她立即醒过来去照镜子的话,她非得抽自己降龙十八掌不可啊!世界上的意外,真正是来得比内分泌还紊乱。 箫飒躺在泥地上,衣服湿漉漉脏就算了吧,庆幸有惊无险逃过一劫,不安的死人相难看极了,他喜悦的表情一时之间突然收住,闭目养神了小半会儿。 “孟婆这是怎么回事儿?”然后箫飒一个潇洒的鲤鱼打挺,躺姿转换立姿,脚刚触地,脚下一滑,扑通,又摔在地上狗啃泥背朝天动弹不得。 接下来将近一刻钟的时间,箫飒躺在地上,万分的苦闷和呻吟中听孟婆讲解完了这个怪异的地方。 孟婆能安心把话说完,重要的一点在于不安的昏迷,她可不想有人老是问这问那儿打断她说话。 箫飒被摔得直不起腰,更别提有能耐从中作梗,事实上她压根儿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疑神疑鬼的不安。 听她详细介绍完后,箫飒点了点头,突然对这个有点名堂的房子一角有了全新的认知,由之前幼稚的惶恐换为此时强烈的占有欲,要是家里也有个这样的宠物就好,为何这又是世上独一份的,这世上能配对的东西就这么少吗?那为什么生物就能顺顺利利传宗接代。 孟婆说现在要从魔皿里取药给箫飒,他一听激动得浑身是胆,倔强的起身扶腰,迈着没几步的小碎步,拖着一条临时瘸腿来到她身边,这励志的场面恐怕是身残志坚一词的由来。 箫飒不敢太接近她或者轻举妄动,因为这是不要命的行为,孟婆至今还戴着噼里啪啦闪电的手套,还握着一根足有一米多长的也闪着雷光的玄铁镊子。 即使上面没魔法,以他动不动就爱犯贱的本性,被这打一下也会遭遇不测之祸的,三十六计小心为上。 那根玄铁镊子通体发红,遍布噼里啪啦的嫣红的闪电,走法与手套的如出一辙。 眼看孟婆要用手搅和器皿中的水,箫飒激动得快要大叫,水不是不绝缘的吗,这么贸然把电流引入水中其后果可想而知。 孟婆的脸爬上来一点狡狯,好似在提醒大惊小怪的箫飒稍安勿躁,除非他想亲手实验,他赶紧闭好自己的嘴巴,不吐一个字。 只见孟婆把手放进肮脏水中,绿色的闪电立即在里面雷鸣电闪的游动,从头到尾一闪便不见。 在这光速的几秒钟,被闪电扬起不少的脏水发生巨大的改变,导致水变黑变臭的物质一眨眼隐没,容器内剩下的水清澈见底,透明而干净。 水比活泉水还清冽不少,远远看去就好像是流动的玻璃,最诡异的是太罗皿底部,放有千奇百怪的宝藏,不仅包括一些罕见的奇药。 箫飒站在一边,眼睛瞪得出奇大,像玻璃弹珠那样折射出奢侈的光彩。 当脏物被移除,露出清白的水,已经够人好好去消化震撼之情,没想到水底还蕴含了无穷多的私人财富,难道孟婆能这么好心,轻易把她的秘密告诉自己吗? 完成之后她也没有把手套摘掉,用手指夹住镊子,这一米多长的镊子深入水底,把千奇百怪的东西挑挑拣拣,不知要把什么夹出来,那笃定是她要给箫飒的好东西。 摸不着头脑,箫飒眼观太罗皿的底部也就这么大,怎么挑个小物件要找这么久,但他并未失去耐心,他目光照耀着星星点点,可见的是这底部的每一件大小不一的宝贝都是价值连城的财富。 这是万药城,单纯的器件较少,即使有,也是用来装药的,看似五彩斑斓,应有尽有,较多的还是装有贵重药品的宝玉瓶子。 第312章 不死的长生藤、太罗皿(下) 每个瓶子外围都有怪异的妖气围绕,在水中看起来格外妖媚,会随着水流的细微波动而漂漾,像嵌在玻璃中的流物,视之赏心悦目。 最最后,孟婆挑选出一件和田玉制成的有棱有角的瓶身,这是个多面体瓶子,主题是菱形,在棱上又刻了许多花纹,并因此提高了档次,里面装着的药品就是卖给箫飒的。 简单的和田玉,装着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箫飒的信心大打折扣,这个瓶子比起下面出售的东西来可差太多了,就连装涣力散和聚力散的紫玉魔瓶也比不上啊! 实际上,里面的药的卖价的确不比以上两种药散价格高,但是它较为稀有,像两类能把他人的内力等能量转移到自己身上的药散,的确是种让人爱不释手又让人嫉恶如仇的药物,谁叫大多数人都用不起。 观察无微不至,孟婆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些许失落的神色,出言相劝,她说别看这个瓶子普通,里面的内容物可是大有来头,是一位很久没有露面的炼药师私下出售给她的,别人说再多其他药怎么好,也比不过这至精至纯的药物管用,浓缩的都是精华。 之所以用个非常不起眼的瓶子来装,那倒不是依靠药物品性的高低来选择的,主要还是看二者的适配性,和田玉具有温软的高成低就的亲和力,对装进里面的物品有很大的包容性,也就是说把一头猛兽般的药物放进和田玉的瓶子里,它也许都会在和田玉的感化下养成宠物系的善类,这倒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再者是以前为了掩人耳目,即使有武林第一倒手来她这,这儿有许多比这上等的容器,也因瓶身的不起眼而收手不会取走,这就顺理成章藏木于林啦。 箫飒的表情白云苍狗、瞬息万变,这一点点的失落被彻底扼杀与摇篮,希冀的种子配皮决裂萌发,对孟婆表示衷心的感谢。 可是又有双将信将疑的大手在扯动他感性中挣扎出来的一丝理智,她为何把秘诀都捅出给自己了呢,黄鼠狼给鸡拜年,非奸即盗,“你怎么舍得告诉我这些!” “年轻人,我相信你不会平白无故来盗窃的,即使你来了,也捞不着什么,除了我,没人能靠近这儿半步!” 用教训的口吻说完这话,她赶紧收住,心里心虚的慌,从刚才那些根系对箫飒退避三舍的作为来看,它似乎有了天敌哦。 “只要你那个盗儿老哥不出现,我相信没人能神不知鬼不觉进入这儿的。”为了弥补上句唐突的收紧,孟婆只好用这句话来擦干自己额上的冷汗,更聊以自我幽默的行事风格。 “孟婆你说的是。”箫飒的鼻头冒出大量的汗,他只好用手摸了摸,没想到个七老八十的老人记忆还这么好,赞赏箫昊的本领不等同于间接贬低了他的无能吗?但箫大哥就应该比自己更胜一筹,这样才配得起大哥这个荣耀称呼。 一来二去,两个人又互吹乱侃了几句,孟婆把和田玉菱形瓶转交给箫飒后,从怀中掏出来一张空头支票,让箫飒把名字和价格署上,交易完成后,孟婆就说他俩可以走了。 这颗药要了箫飒将近十五万,他剩下的赞助还剩四十万两黄金,虽然箫飒在写完之后对那白纸黑字紧盯不放,便宜没好货,心里已经认了这个价位。 他原本还认为五十多两黄金得全部出手的呢,没想到还有的剩,一剩还剩这么多,冥币也直接划为等量黄金计算。 孟婆决绝的驱赶是箫飒心有不爽本质性来源,这老人也太势利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完就赶人走。 他还想在这儿见见世面的呢,尽管世面不好见,她也得记得地上还躺了个被吸走好多不可估量的精气的弱女子啊! 顺着他忧虑的目光,孟婆恍然想起地面上还有个他的累赘呢,她迈着小步子急忙走到临近的货架上,挑了瓶补气养血的药丸递给他,他把药给不安喂下,她说不用多久她就会恢复的,这下箫飒才放心不少。 她还要把镊子手套放回檀木箱子中,还要把太罗皿封回原有的浑浊状态,这都是些不可泄露不可告人的天机,可不能被谁看到。 本来她想领着二人下去并出万药城的,可是肩上有太多必须去做的义务不能被这件事阻碍的,只能将此事推脱,他们有什么面子能驱使她送客呢,没有吧,那就只有撵客。 “你把药藏进内胸袋,混人耳目,这种药毕竟是独有的买不到。”孟婆把手中的支票递回给箫飒,“下去后到前台把支票交给那个管账的账房先生,嗯,至于买的东西,你在这随便拿几件应付吧,当做我给你一次性购物满十五万两黄金的馈赠如何!” 孟婆说得轻巧,但做起来就费劲了,两只手哪里拿的下尽可能填补十五万两黄金的漏洞的普通药品,光拿个十几盒就吃力费劲。 后来箫飒选大的挑,不过越大的越廉价,他的药一打一打的,每个盒子都是很普通的木料制成,对半开的木盒下方挖了几个凹槽,药品的排列方法和装巧克力的方法如出一辙,一盒就有十几个,不过低廉的价格,也不是获得赞助费以前的箫飒买得起的。 “喂,你够了。”简直是摸金校尉,孟婆心有不甘,这箫飒做人贪得无厌迟早会有遭到报应的一天,说是送给他当应付掌柜的,他就这样祸害仓库啊,也不搞清楚,她和掌柜才是互为表里关系的,她和他不过是老板和客人厚往薄来,真心把自己当成和她统一战线的啦! 老人一生气,脸上的皱纹和愤怒显得尤其深刻,赤裸裸的千沟万壑,能把人引向那深不可测的谷底,稀疏的头发上仿佛钻木氤氲取火。 很腼腆的傻笑,箫飒沉着且睿智的收住了手,抱着一怀抱东西。 孟婆苍茫地摇了摇头,对他败类行为的痛恨溢于言表,给他小年轻体验一把,真不理解一个马上要睡死的人手哪里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量,受潮木头也很沉的好不好,为了生命奋发向上是好样的,但为了私心把人家仓库搬空这就很不道德了,只是有一点她不是很明白,“你腾不出手,怎么把你妹扛回去?预计还得个把时辰才能醒过来呢。” 这倒也是个千古大难题,就像妈妈和老婆同时落水他该救谁一样,箫飒多愁善感的咧了下嘴,又舍不得把手中的救命药舍弃,恨不能把大活人扔下,反正她醒来会自己回家的吧,要是把药放下,到时候痛得死去活来就只有以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句话,来痛扁自己当初的无事生非。 高处不胜寒,空气的稀薄让人无法无天的苟延残喘,“那我应当怎么办!”五指抓脸而下,眼光中满溢的悲情。 这句话似是自我想法的嘀嘀咕咕,却也在联名上书明里暗里提醒老谋深算的孟婆给他想个办法啊! 再犯难下去,天都快黑了,他的事本就和她无关,看这种伦理大剧般的场面挺好的,一路飘红。 可如今她是这儿的地头蛇,顾客就是上帝,她没有理由让顾客空手而归或者殒身不恤,一切的一切顾客至上。 佩服自己的见多识广、老奸巨猾,临时想到一计,孟婆拍了拍手将一直在仓库内不定期巡逻、一天到头完全没休息时间的精灵宣过来,指明让他把不安提起来。 背部衣服被拉出个搭帐篷的不安像是死人一样挂在空中,跟着他们飞行移动,可惜难得的一次飞行经历却让眩晕给搞砸。 “两个巴掌大的生物,虽然说一巴掌呼不死,可他怎会有这么强悍的能力?”箫飒觉得头皮都炸了,他累死累活给她帮忙就算了,没想到还是个肌肉男,可比此时的自己强势好几倍。 “身为我的员工,这是必须的。”洞若观火的孟婆引以为傲,张开老人看到让自己心满意足的好孙子般得意洋洋的笑脸,“他平时都工作可不轻松,下面的货架没清空的话,他就得把所有的苦力活包揽,飞来飞去,把药品按照规格码好。” “怪不得!”箫飒装模作样地朝她鞠躬,“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手上抖了抖,药物盒子在包袱上蹭了蹭,快要摔下去前被包袱兜住及时救回。 精灵用手抓住状如兽类四脚行走的不安在前面开路,争取以最短的路径到达出口,箫飒跟着轻车熟路的精灵,也不怕会迷路。 到达出口,精灵领衔不安飞下去了,箫飒独自站在上方遇到棘手的难题,五六米高的高度能把人的骨头摔折了,何况是现在没有软骨缓冲的他,被撞到骨头,骨骼应该会直接从关节伤口处刺出来。 他颤颤巍巍的留在上面,一种闲云野鹤般居无定所的无奈感觉紧紧裹住他,把他裹成一个结结实实的虫茧,迫使他进退维谷,要是有斜度不大的宽木梯还好,爬起来左摇右晃的软木梯,他该如何能恭维得起。 正当箫飒因跳楼的勇气聚聚散散而一筹莫展的时候,下方的精灵敏锐察觉到他的难处,把不安紧贴货柜轻轻放好,继而煽动背部蝴蝶骨周围那双透明但颇具力气的翅膀飞到箫飒的背后,面带微笑一点不吃力或者困难的把箫飒提起来,让他脚踏实地安安稳稳地立住脚跟,才飞到不安那儿继续当他专业的搬运工。 精灵刚飞到箫飒背后的时候,他是持怀疑而不是开放态度的,并且有些过激的慌乱,不安的体重比他轻不少,他能提起不安飞行超长的距离,可是不一定能当高效率的起重机拉起他。 直到真正被拉起的那刻,箫飒心上的犹豫忡结才得以揭开,手忙脚乱安分下来,这次短暂的飞行之旅,可以说是完成了他毕生的夙愿,那么多人想在天上飞来飞去,可是落到真实的从古至今却没有几个人。 这世界上本就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小草可以推倒石头,也有兰摧玉折,奇迹不是望文生义也不是寻章摘句,凭什么断章取义,一个精灵不可以变成大力士。 可能是被孟婆活生生虐待成这样的,他就是这样认为,本该养尊处优的精灵就是受她的打压,摇身一变成了做苦工的贱民,孟婆谋财害命就是罪人,她有什么做不出的。 可见箫飒又在铺张自我的理论,见风使舵,方才还在宣扬孟婆的万岁,现在又辱骂她动用囚马术,把人变成各种各样的怪物。 箫飒豁然贯通地对他道谢,尽管他不会说话,也能用眼神交流说不用客气,不然这对巨无霸大眼睛就纯粹是卖萌的摆设。 飞往万药城城门的远距离路途上,箫飒一直在问精灵有没有意向倒戈向他服务,来他这工作包吃包住还不累,每天打扫卫生而已,可比孟婆强加给它的二十四小时小时工连轴转强多了。 人家压根儿就不待见他,还死皮赖脸要人跳槽,累得晕头转向的是精灵,他都不喊累,帮精灵吐槽加班不加薪的他纯属嘴欠,最后憋出一句至理名言,皇上不急太监急。 孟婆开的店声名远扬,因此一年到头三百六十五天都营业,每天每个店的客流量都不少于一千,只有资源紧缺供不应求,而没有说客人寥寥无几的时候,这就是她靠魅力和囚马术打下的江山。 原来孟婆的出海任务是阎罗王响应岛民和船民的请求委派的,后来阎罗王把出海权交给她自己定夺, 她贵在践行。 只要百草园和动物世界的货源快不够的时候,她就带牛头马面、阿拉汪等心腹出去,这几年她的地位得以显着提升,这不后天她又要出海了,一出去好几年,店内的杂事就交给这些信得过的员工来办。 因为店里人多,精灵的招摇过市造成了极大的动乱,大家看着这会飞的小精灵,和他力大无穷的抓人秀技,多半也在讨论浑身脏兮兮的不安是不是个死人,目光都是追着他,直到他在眼前消失才回神过来。 很多人指着精灵说——这就是那只早有耳闻却从未公开露面的精灵呀,是的一定是的,据说这具精灵是孟婆的看家宝贝呀,啧啧,真是高贵呢,这让箫飒觉得倍有面子。 来到店门口,那个带着一顶圆帽子的掌柜站起来迎人,他一般不这么殷勤,殷勤起来不是一般的人,大概是看到箫飒准备购买这么多产品,连家底都挥霍一空似的,可以升高业绩加提成也就心花怒放了吧! 他摩拳擦掌的,不知道该从哪件尚品开始敲算盘计量价格,又看到箫飒脸部在抽搐,似乎是害了病,想撕张支票给他签名又无可奈何,硬着头皮无从下手。 箫飒之所以把脸部动作弄得那么明显,是因为喉咙突然有点痒痛,像是催魂素已经蔓延了上来,提醒他赶紧把他手上夹着的那张支票弄走,哪知掌柜的目光被突出来的盒子挡住了,根本看不着他的指缝。 两个人斟酌了好一会儿,捉襟见肘的掌柜才找到他手上的那张支票,看到上面的金额眉开眼笑,对箫飒的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他是这儿的老伙计,从来不过问来者的身份。以他多年不入流的经验来看,像箫飒这种一次性买这么多药品的年轻人无非有两点可能的缘由,一则是穷人一夜暴富的,为了摆脱以往无药可吃的局面,现在带有一种买药的快感把药当零食吃;二则是想急功近利修炼成仙的,从面相上来看,印堂发黑的他像是第二类人。 看到他应时而生的奸诈的脸,箫飒暴跳如雷,现在能说话了,真想他妈的骂他一句你的脸给老子放干净点。 综上所述,掌柜不会看人,因为把两种缘由做比较的话,箫飒明明是第一类人,如果不是一夜暴富,他连糖果都吃不起,修炼成仙未免太遥远了吧! 箫飒和精灵带飞的不安,身上衣着朴素无华但无伤大雅,为此掌柜也没有以貌取人,来这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我行我素行为古怪的,有些人的衣着打扮就是爱蒙混。 掌柜万不敢掉以轻心,他对工作恪尽职守,自然也懂得这里面的行情,来这购物的哪个不是位高权重的人,搞不好就会掉脑袋,看到箫飒想怒语相向的嘴巴动了动后,他识相地把目光掉开。 眼尖看到另外一位客人赶来结账,虽然先来后到的秩序重要,但他对箫飒说了句抱歉之后,还是先给别人结账,毕竟这儿也看身份和地位,他不过是个新起之秀,东西多而杂,先置置后。 不识抬举,掌柜记账的地方是室内最亮堂的地方,即使光亮明亮度很高,但仍旧模糊不开箫飒火炬般瞪着掌柜的眼睛,他的手快顶不住货物的重压,他居然还先帮别人算账,有没有天理。 第313章 一波三折的结账 “陈老板,再见!”大门开合间,那个顾客就走了,掌柜还在跟他打招呼,“记得下回还来照顾孟婆老板的生意啊!” “人都走了,还是先帮帮我吧!”别人结账掌柜的都是热情相待,被人服务的顾客也有优越感,箫飒不清楚为什么到了他这里,还得咄咄逼人逼着人家让自己付钱。 那张支票是算了钱,但货物的来去都有严格登记,他还得在本子上把箫飒取走的每件货物都记下名称和数量,箫飒欲哭无泪,早知道他就不多拿什么了。 掌柜朝他抱在胸前的物品扫过一眼,有了多年工作经验的他,一眼就能估算出这加起来总共多少钱,一千两黄金的估价吓得他有些错愕。 倒不是一千两黄金与箫飒身上泥巴衣服的鲜明对比把他惊到了,而是一千两的估价已经不低了,但是支票上明明白白写着十五万两黄金。 若是把这些黄金银两送给他,能把一间房子堆满,他还来这工作干嘛呢,有这么多还来买这些干嘛呢,知足常乐过一辈子不好吗? 他看到气血正在恢复的不安,只一眼的歪心思就被箫飒观摩到了,于是把目光移向精灵,这只精灵他是见过的,管理上面的仓库,这么说孟婆带他俩上了仓库,逻辑越理越乱,掌柜越来越感到面前二人身份的不普通。 想了一会儿,茅塞顿开的掌柜竟隐笑,他以为自己把这一切想通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在上面做了什么,但是上了仓库确有此事,不然一向乖巧的精灵,也不会冒着玩忽职守的骂名下来,对箫飒的敬畏感加大。 掌柜的开心在于孟婆高超的推销技术,眼前这个高大的青年必定受到了孟婆的力荐,不管孟婆怎样的不择手段七嘴八舌,总之把价值一千两黄金的价格哄抬到了十五万的高度,这需要过人天赋,不是每个推销员都能办到的,不懂行的人碰上孟婆只有自认倒霉。 可是大错特错的是他,孟婆把家底都捞出来给箫飒了,还会拿便宜货戏耍他不成。 掌柜不知道私下里孟婆把那颗名贵的丹药出售给他,本来是无价之宝的,任谁都弄不清这个友情价打了多少折扣。 掌柜原来看到支票上的价钱,还想问问箫飒是不是写多了一个或两个零,用不用核对一下的,但看到支票来源自孟婆之手,心中暗喜之后,怕箫飒端详出门道,便把表情收敛回来。 手中免费的药品,箫飒也很放在心上,看到不淡定也不四大皆空的掌柜,他像打破了五味瓶,有点不耐烦地叫了叫他。 话说这掌柜的臆想症真严重,也难怪,天天大手大脚替孟婆数钱,也不是自己的荣华富贵,除了银行的工作人员,最不幸的就是他。 “你这药品是在仓库拿的吧!”掌柜笑嘻嘻地问。 “是啊!”你怎么知道这句话箫飒懒得问。 “既然是在仓库拿的,你是第一个能从仓库带下来药品的客人,”掌柜笑眯眯的眼睛还在幸灾乐祸中,同时也多了份钦佩,孟婆从不让外人踏足的,“那我待会儿让精灵整理份名单给我,现在不用登记,你现在可以走了。” 他顺道先叮嘱了会写字的精灵几句,虽然不能说人话但能听懂人话的精灵眨巴了眨眼睛,以此回复人。 箫飒记得这些货品的来处七零八落,可怜的精灵又得独挑大梁大干一场。 怕夜长梦多,遂让箫飒快点走,有诚信担保,这里的货物概不退换,他实在是个为老板忧心的人。 话说回来,箫飒好像铁定了不走的心,掌柜无计可施地盯着他,看他想干什么,两个人心中都有股幽怨在潜滋暗长,他恨他不体谅顾客,他恨他不走是不是要把钱收回去。 两个人面面相觑时,精灵的眼球滚来滚去,一会儿看脸色铁青的箫飒,一会儿看面色不愉的掌柜。 之后还是箫飒忍不住开口说话,“你这有没有环保袋,我腾不出手,你起码找个东西给我提吧!” 客人恼羞成怒的指责和怪罪,往往会让店员心惊肉跳,他连连给箫飒鞠躬,抱歉地说:“对不起,来万药城买药的人一般都买一两件,他们自行带出,而条件好一次性到我们这儿来大量采购的人,也会带着一群提袋子挎篮子的手下到这来,我们这的规矩就是这样。” 出师不利的箫飒无语凝噎,转来转去错的是他自己,精灵翅膀的扇动声在耳边嗡嗡响烦死了都,高级的店铺果然逼格够高,连个皮袋子都不备,难道利是连袋子都买不起? 赌上尊严,没袋子那就只剩下一个方法咯,箫飒熟能生巧地把黏在手上好长时间的药品,按原来的顺序原封不动放在地上。 当众坐在地上解下斜挎在身上的包袱,解开结摊在地上,打开木盒子,把盒子里形形色色的药品倒进一个木盒子里,剩下的所有木盒子就地扔这。 在箫飒整理的过程中,手一直捂着胸口,为了让那个形状特殊的药瓶不被他人发现,非礼勿视嘛。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这个瓶子内部的药物总在向四周释放凉意,冷得人牙齿打颤,不得捂热点,他就快成冷血动物了,但捂不捂用处都不大,该冷还是会冷。 掌柜有点焦虑的看他与他人有所不同的手捂着心脏部位,以为他是个有心脏病史的人,怪不得要买这么多药,目的大致是续命之类的吧,这种人迟早把家败光。 不一会儿,箫飒收手,几十盒药被他聚集在一处,这个方法聪明绝顶,把盒子去掉空间得到了极大的延展,用这种方法最为不恰当的一点是饮食,也不是说压缩就是好事,压缩饼干能跟山珍海味比吗,但是这件事不关箫飒什么事了。 散落一地的盒子,忽然遭到几十个人的哄抢,掌柜的脸色说时迟那时快的绿了,他怎么能允许店里出现这种大逆不道的不文明行为。 箫飒之前没见到他们,没想到暗地里有那么多人头盔他,也难怪,不安和精灵已经是抹靓丽的风景线,自己搬运的东西又太多,他们跟着自己无疑是想捡漏。 那为什么连空盒子都捡,这得去问问他们的虚荣心,自古以来地狱就有个收藏盒子的传统,有些家底殷实的收藏家很是痴迷与热衷于此,因为是匠人用心血打造的,每个容器都不一样,他们爱的是不可再生的矿物打造的宝瓶。 虽然这是些形状不同的木盒子,但里面不乏有名家磨制的,他们可以捡来为己所用,把一些普普通通的定心丸放在里面冒充强效的药散,见人或假心假意的朋友就显摆吹嘘,打开盖子来彰显自己的品味,这种事可不少见,但阴差阳错之下露馅的人也会从此抬不起头。 容器的价值显示了里边药品的价值,高价值的容器自然受人青睐,箫飒扔掉的盒子也不低贱,一千两金子除以几十个盒子,少说每个装裱过的盒子里面的药,得价值十两黄金以上。 这还是平均说的,有的确实低,有些高出天际,也许把盒子卖了也能挣上几两黄金,就拿那紫玉魔瓶来说,瓶子起码价值三万两黄金,这在和药散的总价来说价值占比也是相当大。 可从这几十个抢箫飒丢弃的盒子的人身上,以小见大看出社会的随波逐流的现象,这些人一看就是些伪冒的富人,每天来万药城闲逛,跟随像箫飒这种糙手糙脚的大方人寻欢作乐,等他一个手滑东西掉了,他们绝对会在盒子掉在地上发出声音前的第一时间打一架之后,被胜利者抢走接住的。 这种行为被捅出来是奇耻大辱,不捅出来他们依旧逍遥法外悠哉悠哉,毕竟这不是什么出格的行为,抢盒子又没做错什么,还免去工作人员前来打扫的繁重工作呢! 箫飒将身上的包袱挪了挪,挪到舒服的位置去,从精灵戴着白手套的手上接过不安,跟掌柜的和精灵打了声招呼,唉声叹气的出了大门扬长而去。 这些人太没有骨气了,在北岸没有温饱没得到解决的人,可就连贫穷的西岸人都懂得的、财富要自力更生靠双手去挣取的大道理,他们竟然就这样获取,不是人模狗样是什么。 背着不安的箫飒认清现实,孟婆并不是能人异士,每天来她店的人那么多,谁知道有几人是真心来买药的,谁知道有多少人是来捡漏的,所谓儿客流量大无非多了几棵节外生枝。 不得不说,掌柜的眼力的确非同小可,在箫飒告辞转身离去之际,他从他的侧身看到他心口处的隆起,结合他多年揪窃儿的经验来判断,那个物体不是气胸吧。 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十五万绝不是白给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瞒天过海,掌柜拍案而起,跨过蹲在地上欣赏盒子的六神无主的人,暂时没有人来结账能走开,大惊失色朝门口追去,门只剩下个缝的时候他猫着腰钻了出去,有个人影尾随着他出去。 “站住!”箫飒听到掌柜惊恐的叫声,以为身后发生了什么拆包不翼而飞的事件,咧开嘴巴落井下石的哂笑。 他认为自己的事是孟婆钦点的,没什么好栽赃陷害,决然不知这事与他有很大关联。 当掌柜先生追上来,正义凛然地站在眼前将身体摆成大字形拦住他,余喘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他的心哐啷一声,像玻璃板被打碎了。 孟婆和掌柜的主仆关系肯定不好,不然不带这样玩他的,店长都不怪人,手下来抓包,这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他目色凝重,缩着脖子大喘气,眼睛全力以赴往上瞟,才能见到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手和脚大张大叫不许动,像个插在田野里的稻草人,身体僵硬,可面部表情栩栩如生。 看到掌柜未免有点夸张的正义冷峻的神态,抱着不安停在车水马龙中的箫飒还是止不住发笑,心说这个人也太搞笑了,适合去大剧院当谐星,哪里适合来这做什么无厘头的掌柜,成天坐那儿算账,把脑子都吃亏生锈,头脑好不灵光的。 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红,那个人居高临下地兜头边喘气边狠狠地大喊,“你胸口的是什么?” 第314章 骑马回去? 箫飒没有耐心的摇头晃脑,“哦,这个呀,没什么,是我护胸的盾牌。”虽然这句话说出口很难堪,但是他仍是义无反顾地说了,想捉弄捉弄他。 “你扯谎,快点拿出来给我看看!”掌柜说着就去翻他的衣服。 这特别想当众羞辱人,箫飒一把他推开,为了尊严忍辱负重地说:“你可以看看,但不允许抢走。” 他把不安垂直扎在地上,单手扶住她,左手把那个菱形的、散发着妖气的和田玉瓶子拿出来给他看。 这个瓶子在阳光下泛出醒目的光晕,宛如冰清玉洁的玉水在上面流动。 堪比掌柜看他来的时候胸口没什么突出,现在出来了就出现,当下断定他是从仓库里偷出来的,他上手要去抢过来。 箫飒绕过他往前走,中途故意碰了碰他的胳膊挑衅,掌柜拔腿往前追,他抱着一个人走路不快,因此身后的他很快追上,两个人又回到了面对面的尴尬处境,箫飒在前他在后。 “别动!”耳朵边响起一声熟悉的训斥,掌柜硬是愣了好半天。 阳光正对着掌柜眼睛照去,他只能眯起眼睛,顺光的箫飒目光移向掌柜身后,这时重叠的光影中,一个矮小的影子像水和油不相融一样分离了出来,原来他之前都被他的影子遮住了,所以之前在箫飒身前的小眼睛掌柜没看到。 孟婆不准第三个人看到里面装有什么,肯定是事出有因的,箫飒大喜过望,她这样认真对待,说不定自己这会儿真得捞到宝了。 孟婆来到两个人中间,对着手累了改抱姿为背姿箫飒身后跳高高,弄的他蹙着眉毛莫名其妙,她抽刀断水地说:“王八蛋,把瓶子递给我!” 掌柜嘲讽似的笑喷,不是因为孟婆矮小的问题,而是箫飒终于要露马脚,他以为箫飒偷东西的行为也被孟婆察觉了。 箫飒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答应。这不是脑筋急转弯啊,孟婆拽着他裤子一直蹦蹦跳跳,原来是想拿到这他手中个瓶子,早说嘛,众目睽睽下露出裤衩来可就不好办了(害怕被孟婆的小手扯裤腰带)。 “给你。”因为是背着人腾出手也较为容易,箫飒一只手护住她,不让她身体滑落下去,握着菱形和田玉瓶的手虔敬地举到孟婆那儿。 似个侏儒的孟婆身手敏捷,接过那个和田玉瓶子,瞬间一股刺凉的温度传遍全身,带来持续几秒钟的电击般的畅感。 掌柜的差点没放肆大笑。箫飒更是掩不住眼中的笑意,好在他已算是个半冷血动物,对温度的感知不怎么敏感。 左手的瓶子高高举起,并且伴随脑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左右摇晃,管家低下头去看孟婆认真的老脸,总觉得上面写满了该死的哀怨。 “你在仓库看过这个东西吗,你凭什么说这是我们店的,用你说一不二的笃定,就可以贸然跟我们的上帝计较吗?要是被他钻牛角尖,把我的万药库告上法庭,判了个株连九族的罪那该怎么办?”老狐狸不发威脚就不滑了,用的是苦大仇深的语气。 “这、这……”管家低着脑袋,局促地站在原地,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上。 他当前的模样像极了那种没法子苦尽甘来的服务员,因为上菜不小心把浓油赤酱的红烧肉里的肥腻的油,倒在了人家金蚕丝制成的衣服,从而被骂得狗血淋头,为了职业操守,还不能还嘴,要不然拳头就砸在上帝身上,在这里那个顾客到底应该说孟婆还是箫飒,他分不清,好像都是很可恨。 “这什么这,你赶紧道了歉,别让顾客自尊心受到挫伤,心里对我们店窝火受到不好的声誉,然后给我回去,”她的手指朝万药城的招牌一指。 孟婆的话说得又急又忙,加上她苍老的声音,好像台废旧的机器呼呼响,“你身为拥有财政大权的账房先生,犯了擅离职守的碎嘴,你置我的钱财宝宝们于何地,这个月没有分成没有分红,连最基本的工资都得扣上一成……” “对不起!”男人愁眉苦脸地道歉,朝还在吧唧个不停的孟婆行了个脱毛礼,怕她变本加厉的扣扣扣,迈着窦娥冤的脚步, 窸窸窣窣回到店内。 走的时候两只手还是交叉搭在腹部,看上去不止一点点娘炮,大概是受了惩罚力度的措施。 回到店内掌柜的双手撑着下巴无精打采等人过来结账,这是个开花的萌萌哒的动作,却被他史无前例的毁成了悲伤的落寞。 他走后,孟婆的话打住,因剧烈充气而膨胀的胸部终于在此刻萎靡成一马平川的老人状态,眨眼之间回归正常,又变成了那个脸面平静且冷酷的她。 刚才怒气冲冲的孟婆很少见,没想到她也有这样泼妇的一面,诶也,不良人的老女人真是可怕呀。 “你对自己人也太苛刻了吧!”箫飒这句话是喷出嘴的,对不起,太惊讶。 “要你管,海产品那样低廉,我炒他鱿鱼也不关你事!”她可不希望他这个智障自作多情,她的本意不是帮箫飒躲避他的抓贼拿赃,而是她的店就是有这样严厉的规定,谁上课时间不好好工作,就该受到酷刑。 也为了一石二鸟,趁这个机会卖他一个人情,到时候自己有什么隐情需要他帮助的话,他也拒绝不了吧,这叫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话说,为什么好的东西你要放进胸衣的内兜,放进你的包袱里不行吗?”孟婆怒火中招烧,没见过这么笨的人,被抓了包袱还可以推卸责任。 冷面的人不该贴上热屁股,说不定孟婆会反悔,箫飒就势抢回他冰冰凉的和田玉瓶子,用手指慢慢从包袱的绳结那儿豁出个小口,放进瓶子,温度够冷的话,还可以将里边的其他药降温,提供更长期的保温工作,一举两得。 孟婆走过他,向前迈着小步子努力地走啊走,箫飒也背着不安跟着走,因为两个人要去同一个地方。 箫飒的步子一步比她四步还大,没多久就要赶超他了,孟婆就前后摆臂跑起来,可她跑得比小孩子还慢,他稍微走快一点就能追上,这真是街上一道瑰丽的美景。 她骂了句你别得意,你个败笔个杀人凶手后,就用手臂上的衣服抹着眼睛,一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飞驰。 女人就是善变,越老的越是如此。箫飒停住脚步,他要哭死,什么跟什么呀!身为一位阅人无数的老太婆,她是哭了吗,她就这样脆弱,不是吧! 谁说出的是不是男人都有一颗善变的心这句话的,出来,他抬头望着天空,旷日持久,特别的高远、特别的空旷。 箫飒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大恩大德,孟婆要是有朝一日活不下去自杀了,千万不要因为自己杀死了老庸医而来找他索命。 想到庸医一把手,箫飒有着光辉的脸骤然暗沉,他杀了好几个人,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最不该杀的就是他,虽然他作恶多端,但也悬壶济世过,虽然这是单家独户不可以等价交换的,但是在他心中能够一笔勾销,毕竟最后惨败的是他和孟婆的女儿仰棠。 走过百草园,本想再买些植物的箫飒放弃了,这些药他餐餐吃也得吃好久,走到车水马龙的动物世界门口站住。 路上人少了,畅通无阻,他在这儿等他们的马到来,走之前买通了昨晚在那居住的客栈的一位小二,让他再他们走后两个时辰中牵到这里,好说歹说他才肯答应帮这个忙,要修身养性,光靠嘴上功夫是远远不够的,给一大笔误工费才有可能,不然丧尽天良人家帮你啊。 箫飒跟他沟通了好久,他说首先他和老板请假得赔钱,给马的照顾的用钱,马在地狱还是少有的,折合成民币也就一张吧。 他当时真想给这位势利的小哥一个大嘴巴,十两黄金给穷苦农民,相当于农奴翻身做地主该是自己出钱。 四岸的经济水平各有不同,因而大家的消费水平也不一样,为此一个人如果把钱施舍给一个岸的人,这非但起不了作用,反而会损害罪行小岛的经济流通,这是箫飒不把金子分发给西岸人民的原因,如果闹到要加重赋税的下场就不好了。 美轮美奂的背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人流,箫飒背着不安站在这儿,累得直拍哈欠,牛头马面抽空出来和他聊了会儿天,他想打瞌睡的念头冲天啦才得以休止。 半晌,一头马的嘶鸣声破空传来,路上是群众纷纷让开,那个店小二骑在马上威风了一把,箫飒看到这不由得在心中恨恨骂他,恨得气吞山河,这完全是虎踞龙盘,这次他绝对铭记于心。 马在地狱不算流通的生物,而且毛发齐整飘逸,仿佛阳光到了,马柔滑的毛发大山就会流光溢彩。 奔跑中的马匹四肢矫健,肌肉石头般突出,一眼看去高贵而优雅得很,因而许多的贵族投来好奇的目光,仔仔细细端详这匹汗血宝马。 第315章 打道回府 马面的脸也有马类脑袋长长的特征,可他与马相比还有很大的不同,比如说他的嘴巴像马那样宽,可牙齿却和人类较为类似,还有其他显着的相同与不同点。 牛头和马面应当是地狱长相最为奇怪的人,兼具动物的特征,应该说还会变换形态,这在地狱不会出现第三个这样的人。 能人一般得在危急情况下才能激发兽欲,而他们两个是想变就变,因为公共场合不好闹出太大的动静,也怕会有人出价要收购他们,因而他们从没在罪行小岛或船岛上展示过个人魅力。 箫飒压制住愤怒,用淡淡的、十分悲切的音质和店小二做了短短的一段交流,把费用或者说高出天际的赎金把马赎了回来,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直接牵着来。 马在地狱还不超过五十匹,箫飒也是奇怪不安哪里弄来的,这一定需要花费重金和顺着人脉趋炎附势才行。 以她的性格为了所爱付出一切身外之物容易,但要她死皮赖脸求有马的人卖给她,有点不现实,她最有可能是高价从孟婆这里购买的。 这也不是他要去纠结的,若是不抛开,那就是自寻烦恼,罪行小岛的销路虽不广,可离奇的事件每天都在发生,谁知道这马是不是哪个主人为了养马倾家荡产、身败名裂的时候低价出售的,谁知道这马的母亲是不是发情期出去偷情,然后离家出走在路边生下小马驹,正好不幸被不安遇上的? 前因后果一箩筐,都当垃圾倒掉,现在摆在眼前首先要做的不是议论马的由来,而是骑马送不安回府,箫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分身乏术不知道该怎么把一个晕倒的人送上去。 “你们骑马吗?”马面多少认为有人骑马是惊悚和残忍的画面,在孟婆手下工作几十年,他已经习惯把自己当作人。 每天用双手把灰尘擦干净,但看到真马的时候,他的触动像看到半个同类受苦,心底人与马飞情感在交织。 “对啊,不然这么远走回去得好几天呢!”箫飒犯孩子脾气,想捉弄捉弄马面,故而不说一句安慰或劝宽心的话。 “干活了,走吧!”马面上来就要和刚刚诉完兄弟情的箫飒动手,被身体壮实的牛头一把揽住身子扛回了里边,他趴在上边欲罢不能,差点没使出蹿房越脊和牛头马面一道同归于尽。 他们走后,场面归于平静,箫飒卸下心中的负累和身体上波澜起伏的疲劳,将不安横放在座位前,像挂物资一样挂着他,后来又想颠簸的时候她可能会死,又跳下马思考对策。 一边仍是有许许多多的人在絮絮叨叨,给他出什么馊点子,还有对着马指指点点的,说这马品相怎样的好,能骑上他的人真是好福气啊,眼神中又透露着对箫飒与不安的不满,仿佛在说他们是小偷,穿着这么寒碜的人怎么可能骑得起马这类高贵的生物。 不去理他们自以为是的人,认为物以稀为贵,马的生命比低贱的人的生命高贵大气的人,箫飒鼻子酸酸的,这倒不是委屈使然,而是闻到了好多浓厚的酸味,快赶上高浓度的醋了,闻一下神采焕发,骑马就要骑得理直气壮。 这匹马没有全副武装,又不上来打仗的,不用给马穿那么多有的没的,好马配好鞍就行了,不过和不安骑马来这里时,她说过两天要给马穿银影子戴银盔甲,他当时眼睛都傻了,一心只读圣贤书,反正是她的她,随她怎么样。 到头来还是牛头给他解了无法上马的燃眉之急的窘境,牛头找来一条绳子,让箫飒和不安先坐上去,把二人捆绑在一起,他不用踮脚的凳子,人高马大的他就能将二人悉心绑定,检查了下绳子松不松动。 道了谢后,箫飒在前不安在后,两个人贴得很近,他的背部都能感受到她有力压泵的心跳。 骑马时他的背部挺得笔直,看上去是个姿势优雅的老手,若是配以专业的服装指不定会气质成什么样。 大家一时间纷纷攘攘,让开一条能容纳三条策马奔腾的马齐头并进、并驾齐驱的大路,不属于被他骑马的磅礴气场吓倒,是他们非常识趣和先知,知道如何面对说不定随时会发生的危难情况。 箫飒对自己的技术有自知之明,除了摆架子,他确实不很会骑马,好在这匹马被不安调教得很像话,他才有拉缰绳骑马这回事,如若不然,两个人都得在众目睽睽下摔成残疾人。 马奔腾起来后,箫飒的心思全花在如何稳定马的躁怒上,经过一处人流量没很大的茶馆时,他的余光瞄到了墙角一道熟悉的人影,当他认真去观看时,那个人影立马消失了,他晃晃脑袋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一路向西南方向飞驰,箫飒没敢骑太快,可这马像是吃了一顿的兴奋剂,止也止不住,渐渐出了卡口。 远离喧嚣的北岸闹市,来到僻静的森林过道,每两岸之间都有长长的通道,虽然打通了,但路况依旧险峻。 许多处山体滑坡,以及泥沙俱下,马穿了马蹄鞋,有效防止它的蹄子会受伤的概率,但在这种沙石地面跑起来依然非常的吃力。 有好多次险些人仰马翻,马的前蹄抬得高高的,几番要往后倒,好在灾难深重时,箫飒把马安抚好了。 马的疾跑和长跑能力虽然不错,但胆量欠佳,马是温顺的哺乳动物,同时也特别容易受惊,换种环境它很难适应。 刚才有几次,它没踏稳身体扯向一边,是箫飒及时拉住它做调整,骑马的人和马也应该要伯乐相马。 走过乱石堆,颠簸的地面变得平坦,也许来时是坐马的原因,箫飒并未感觉到在这种地面骑马有多危险,不安肯定没少在家练习,不然一个身单力薄的女性,即使马再这样驯服,很难保证不摔跤。 入的是颤颤悠悠的森林,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阻挡住了,透不进来一点光,像进入了幽暗的原始森林,阴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到了零容忍的极致程度,恨不能把树木全都摧毁。 才进来的初步阶段还好,一下子从心浮气躁的烈阳下,挤进丝丝冰凉沁入心扉的阴凉处,身上的热得到极大的稀释,加上骑马的风,阵阵的凉风凉爽宜人,缓解疲劳,但凡事得有个度,不能太尽,否则都会走向寒冷的极端。 箫飒凌厉的目光目睹前方,总觉得会蹿出来什么鬼影子,或许有一大群荷枪实弹的土匪寇子把这条路打得箭石纷飞,将他们三个误闯此地的生物就会被打成马蜂窝,这儿的确是繁衍蜂蛹的好去处,他们手无寸铁只能就地取材的人,哪里能打得过这伙强盗。 这只不过是心理提示,可人最难克服的就是自己的内心,很多很多迷信的人,也许不是老封建,但是心里阴影的笼罩足以击溃人,成天嚷着说见到过的人不是眼睛出了毛病就是心里有病,见鬼记得说鬼话。 他越想回忆就越深刻,在家里住着的时候,不远处有个女邻居,是个老年人,听说是个闻名遐迩的巫师,脸上全是土着人的纹身,她头发甚至比年轻人还黑,大家都说她是恶魔的化身。 箫飒清楚这种纹身从小就纹,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大变模糊,看上去很吓人,像有只一刀两断的蜘蛛在她的双颊。 她每天的行踪鬼祟隐秘,她那黑黢黢的眼底仿佛藏着什么大秘密,最后她却得了个悬梁死的下场,据说她是心志乱了,得了精神疾病死的。 那时候箫飒还很年轻,自此以后,箫飒就害怕房梁,传说能跟神灵鬼怪交流的巫婆,没人能确定她到底害怕什么,夜里不敢睁开眼看那,觉得有条白绫等她,要不就是一个死人,也连续做过好几夜的噩梦。 多亏这匹骏马的素质好,一口气就冲出来浓密的阴凉地,出到阳光照耀处箫飒觉得空气都新鲜了,一种牢牢的解脱感扼制住他。 不敢张开的嘴巴,现在尽情吸气,好像是先吃了一百个品种为墨西哥的辣椒,尔后又吃了一百块薄荷糖,喉咙那叫一个苦尽甘来的清爽,虽然吃了一百个辣椒已经没感受,虽然吃了一百块薄荷糖爽也爽够了,但是配上通畅的呼气,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 高兴地笑了笑,但吃过教训没想失声尖叫,之前犯过很多次这种傻,尖叫声似乎能把马最后的防线撤掉,令它手忙脚乱,为了生命的安全,请不要放声大叫令马受惊。 一路上跌跌撞撞历过的磨难,箫飒去的时候都没经历过似的,他耗损了太多能量,已经快没有力气延续下去,但有几处坐标他记住了,路应该没有做错。 箫飒骑着马上跑上上山路,这条路和以往通常走的那条路很不一样,这儿的路显得更为杂乱,只要稍有差池,或许就会坠崖,他倾注了全部的精力放在上面。 天空的大地被火炬照得通亮,晚霞的色彩在天上照成一堵墙,茫茫大海聚集了一群海盗,一个套马的汉子把系了个圈的缰绳摔向高空,全部海盗喊着号子把太阳劫持。 到后来夜黑了,月光不是明亮,星星的光也不能照亮大地,箫飒心中有很大的阴霾,孟婆说不安不出几个时辰就会醒过来着,怎么到现在还不醒,让他一个新手骑夜路,实在太冒险了吧! 靠着顽强的毅力咬牙坚持,走过了不少弯路和垂直角度至少在六十以上的坡道,马跑进了大路,表示这与箫府的距离不再遥远。 午夜后,不安醒来,昏迷状态中坐马跋涉山路也把人颠得够呛,她忙把手手抱紧箫飒,但是他身上的血液已经像冷血动物那样,也就是说完全没有温度了,她又立刻把手撤开。 手在怀抱松开中,箫飒已经得知不安醒过来,告诉她千万不要和她有所接触,他的体温现在和气温等同,只会不断从她身上汲取热量,他现今不需要温度来维持生命体征。 不安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两侧脸蛋,左边是冰凉的,右边是温暖的,很显然,一路上左脸紧靠他的后背,因此没有温度,冻得又僵又麻,她只好施以揉扶加温解冻。 箫飒侧着的脸向前方一拐,两个在黑夜中照样金光灿灿的烫金大字箫府映入眼帘,给他造成一瞬间的目眩,提醒了他,他松松拉住缰绳的手突然发力。 体温低算什么,箫飒越是说让她醒过来不要和他接触,她愈是不信这个邪门,正要把全部身体靠在箫飒冷冰冰的后背,突然一声吁传来,打退了她这个想法,正要环抱她的手,也在这时像橄榄枝一样缩了回来。 “到,到了吗?”箫不安不知所措地说,在后面拨了拨她凌乱的头发。 “嗯,到了。”箫飒为了骑马手部各处红肿淤青,他已经精疲力尽,所以话说得没有特别欢沁的感情。 马步声在箫府前停了下来,几个没偷懒的门卫还挺认真的,见到这匹马就像见到了不安,提着风灯就赶了过来迎接。 不安慌慌张张地想翻下马,刚做出一个下马的大动作,就被与箫飒捆绑在一起的绳子绊倒了,要不是他及时捉住马的脖子,两个人指定翻滚下地,跌得鼻青脸肿。 枪打出头鸟,她安安分分坐回原位,心脏还是扑通扑通,似乎要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紧张,明明就没有做什么,更没有做错什么,那又何必战战兢兢的,连死死绑住身子的绳索都间歇性忘记。 这儿的不安新官上任三把火时替换过,也见过箫飒好几回,因此对他不感到陌生,一个给不安打亮,一个人高举着风灯给他照明,牛头系的绳子太稳了,怎么解都解不开,也就他有那种蛮力。 一个为了有抢眼表现的手下心直口快,说要进去拿把剪刀出来,被不甘示弱的箫飒阻止了,只有在这种时候他还会逞强,但是到最后光靠人力照葫芦画瓢是行不通的。 那个下人把剪刀拿出来,箫飒嘴上说不要,手上已经把剪刀用着了,捆绑二人的绳子齐刷刷掉到地上。 箫飒想先跳下去,再顺水人情把不安接下去,可当他将右腿扫过马背从马左边跳下去的时候,往马右边一看,不安同时在手下的搀扶下了马。 两个人相视一笑,向府门内走进去,这时狐星二狼子和宋爷正从里边出来,双方打了打招呼。 “还没睡?”箫飒实在不愿意再看见他们,挖了瓢子的瓜一肚子坏水。 “对啊,听说你们终于回来了,帮你们接风洗尘!”二狼子没头没脑的说。 箫飒白了他们一眼,那要按照这个说法,二人确实宾至如归,连这种狂妄的口气都能说出口。 一个手下把马牵走,箫府上新建了一个马厩,特地为这匹难得到手的马定制,堪比马屋中的上乘之品。 宋护卫的职责就是追随她回到房间,时候不晚了,大家都昏昏欲睡,箫飒和狐星与二狼子走上同一条石板路,他们房子离得近,还要同行上好长一段时间。 夜之所以黑暗,在于星星会吸收所有光线,稀释不开的漆黑,一如既往的黏稠。 第316章 好奇心 这里的天空,夜里不再黑暗,白天也不再绚烂。 床榻之上,一个黑发青年静静盘腿坐在上面,他的双眸紧闭,一双剑眉掩饰不住他对抗身体内变化带来的痛意与疲倦。 在吸气和吐气之间,形成一个统一的循环,将其镇定困在其中,仿佛万事都不能打扰到他。 这几天,箫飒身体内的血液已经停止流动,他日常生活主要靠少数还能运转的神经控制与维持,否则他已然是个废人。 这段时间,在常来常往的自怜自艾下,箫飒也从来没想着放弃过这笔好不容易获得的财富,以惊人的成长速度学会了许多新招。 与可怕的催魂素做斗争,他一直以来都坚信,破船也有三分钉。每一天,他的脑袋都得痛上几回,因为他体内只剩下大脑没被全然侵入。 他的手脚不能弯曲到以前那种程度,只能象征性动动,当脑袋发疼时,除了就地打滚,她什么都做不了。 狐星和二狼子近几日似乎很安静,大概也在承受这烦人的折磨,若是三个人的呻吟声合在一起,其声浪说不定能把天掀了。 为了拯救他们,做他们举世无双的救星,他可是慷慨大方地将他空手得来的各类补品和止痛药送给他们了,不知此时二人吃吐与否。 先前不安承诺过,会给他一个安静的场所,好度过这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现在还在房间里的箫飒,之所以不想先去那里,不过是想给自己留个想念,惊喜封存进包裹,有需要的时候再打开。 这个痛苦之上的阶段马上就要过去,下个阶段一旦苏醒,他便像新生的人,浑身充满了源源不断的干劲,那时候去那样安静的角落,一定会让他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忽然,盘腿打坐的箫飒方寸大乱,先是他呼吸的节奏发生紊乱,长出短进,这种呼吸方式似是被呛到后才有可能发生的。 连血液都被催魂素吸收干净的体循环已经终止,现在呼吸的模式一旦发生故障,将会影响到中枢大脑。 他一咳嗽,身体内就像有什么在横冲直撞,带动身体全方位的疼痛起来,尤其是还有意识的大脑,急速处理神经传播过来的疼痛感,因而也变得困苦欲死。 盘着的腿也散了,箫飒像是突发昏厥,一头栽在床上,底朝天翻着白眼,四肢止不住的抽搐,就差口吐白沫像个可怕的癫痫病患者。 等他神志恢复过来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而唯一改变的是他的心理状态,他自觉自身已没有任何的知觉与力量。 他无法继续去练习去努力,到了这个阶段,好好抵抗这该死的不断蚕食人的疾病,除此之外没有必要去完成什么后续的事情。 在此阶段,学会的任何秘籍,到变为凋零的最后一个阶段,也就是末期时,都会化为灰烬。 凋零的能力大家一清二楚,他们武功的高强似乎是天生的,不在于先天有多努力去攻克难关,到达这儿全都过眼烟云,风一吹就散。 既然没用,那就适可而止吧,箫飒的大脑必须极其认真的发布命令,手脚才有可能听他的指挥,他双脚穿好鞋子下了地,在衣柜前换了套衣服,又走到镜子前捯饬捯饬。 自身的黑眼圈很明显,但面貌总归是好了点,外面的天气晴空万里,箫飒想出去走走,感受感受大自然。 他内心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大概是他马上就要进入凝态的收尾阶段,从此就要像寿终正寝的人躺在床上了吧! 像他这种生性活泼的人,总被囚禁在这个囚笼里,除了被乏味填充生活该有的精彩,那就没了什么其他特殊的意义。 箫飒正步行走,腿脚不便的原因,他必须以这种唱戏员般的走路方式前进,把他彰显得威武又雄壮,刚正不阿。 两只手大动干戈,在胸前一拢一张,把大门打开了,除了刺得人睁不开眼的烈阳,强猛的光线中拓印出一个矮小的人影。 等一片血红的眼睛,适应强猛的光睁开眼时,眼中出现不安的身影,坐在阶梯上朝前方眺望。 听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后,箫不安马上傻乎乎地站起身转过来,两个人好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变得束手束脚和陌生,远远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之后才站在一块儿。 “等我?”奋力憋住体内的不适感,发出温和的语气,箫飒看到她,心中陡然升起温暖。 如若他今日不出来走走,她怕是会长久等下去,如前所述,前几日她应该也在这等他开门吧,可是为什么要这么执着等一个人。 “嗯!”柔情似水的眸子,不安的兴高采烈与喜悦都圈画在脸上了。 她是个说一不二的直肠子,什么事都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自从那晚上到箫府后,二人的生活就没有交际和交集过,仿佛是两条平行线,一直延续到尽头的两端,一段黑暗、一段白昼,虽然连着交汇相映,但是有了十二个小时的时差,一切联系都是白掐。 箫飒几天里,相当于一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黄花闺女,每天害羞的把自个锁在深宫里,外面的是是非非纷纷扰扰与他都没甚么关系了。 不用吃喝的原因,他不用出门进食,无须派人来送餐,如果能送餐的话,不安会假扮端着饭进去的。 她口头允诺过不会在此期间来打扰他,也不能破坏了君子一言的规矩与协议。 就这样她每天在他的轨迹外作为,装聋作哑静静等待,终于在今天把守候的那个人派来了。 “宋爷不跟着你的吗?”因为习惯了有人跟着不安,这一下眼睛空荡荡的,心里就不再怎么舒服。 箫飒对为保护不安而忠心耿耿的宋业毫无介怀,也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作为万人之上的人,得悠着点儿行事,小心行刺。 被人跟着就不再怎样自由的不安,听到箫飒提及他的名字,愠怒了一股无明业火,“他就是个跟屁虫,谁要她天天跟着我,在外面给我长威风就算了,在府内还跟我那么亲近,会被误会的好不好咯!” 不安转眼睛去看箫飒,惊讶地发现他的目光有些闪躲和散漫,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 为了不吓到他,她轻轻地哼了几声,提醒他注意,他却摇了摇头,像是看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朝当局者迷的不安耸了耸脖子并努嘴使眼色,似是为迷途的她点明了一条通向罗马的大道。 她言听计从,转过身眼睛一聚焦,立马傻了眼,视线又开散开来,在进这儿的大门边斜靠着一位一花独放的男人,头发像一朵灿烈的火焰,双手抱胸,中间怀抱一把利剑,下巴点着手臂,一股冷风发自他周身,朝她扑头盖脑的来。 箫不安浑身一机灵,回头去看幸灾乐祸得龇牙咧嘴的箫飒,感到世界都崩塌了,嘟囔了一句说曹操曹操就到。 其实她不怕她的,这是箫府,又不是宋业他一个人的,平时他表态再恳切也比不过她的强硬,说他那不阴不阳的红毛小子几句闲话,又不是什么大难题,命令脸色砒霜似大蒜又辣又毒的他滚开,他还不是得言听计从。 “你打算去哪儿啊?”不安置之不理,露出一团柔和且利落的笑容问箫飒,看她的样子,是箫飒去哪儿她都要跟着了。 “四处逛逛吧!”箫飒朝四面八方望了望,被隔墙挡住了视线,要去哪儿,他也不知道,反正不被规定和限制的路线,就是一条自由自在的路线。 “那你是没想到要去哪儿吗?”这样的发问方式不就是把他说的话改了吗?箫飒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不安嫣然一笑,笑道:“那好,我们先去草坪玩玩吧!” “你确定,太阳底下不会把你晒黑?”箫飒开始怀疑起她的逻辑,又或者她好几天内无事可干,为了整蛊他怀揣了鬼胎,几天里紧锣密鼓安排了什么阴谋,等他钻进去。 “没关系的,我可不怕黑!”不安跑到她身后,推着他的腰部,是件好事就别吞吞吐吐的了。 青面獠牙的她这是王八要吃秤砣铁了心的,箫飒根本没有合适理由去谢绝她的好意,她总爱干超越三纲五常的事情。 这些事凶多吉少,只能祈求佛祖拜菩萨保佑皮糙肉厚的他,几个时辰后能安然无恙活着回到此地吧! 尸骨无存对谁都不好。 不安和箫飒手挎手肩并肩从宋业身边走过,她朝他抛了个带有恶意的媚眼,他作为下人隐忍着怒火,在身后尾随着打情骂俏的二人,一个人无名火起。 走着小路拐来拐去,走过一块有几棵大树围绕的地方,那儿有两个秋千,拉住想一头往前冲的不安肩膀上,用几根手指敲了敲她的肩膀,朝秋千指一道。 箫飒的布局里里外外改了一通,横檐飞梁全都偷梁换柱,给人以迥然不同的世界观,但只要静心仔细看,这儿的一草一木都有不小的变化与改变,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你也想玩啊!”对箫飒的表现,不安的反应很强烈,大半天的眼前这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奇迹,一个年近而立之年的大男人,居然主动嚷着要荡秋千。 宋业用手挡了挡嘴,掩饰羞涩的笑,走了。可能是他登岛后长期处在贫困的环境下,关于笑容的发育就此止住,笑得腼腆而又害羞。 草坪上那件隆重开展的事情,比起这件欢乐的事算得了什么。不安朝秋千指了指,那我们就去坐会儿吧! 她扭头吩咐身后的宋业道:“你跟着我们也无事可做,那就去后面推推我们吧,我哥你也得推!” 这是个天大的误会,箫飒并没有那么想坐秋千的,既然她诚心诚意地邀请,那他就不客气啦。 他首先跟要被累死的宋业和善地打了个招呼,走在不安的后面坐在了其中剩下的一个秋千上。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回坐秋千,他人高马大的体重可能是不安的两倍,要想推动他平常人肯定不行,还好现在这个推手是个练家子。 在几刻钟的时间之内,宋业来来回回推二人,仿佛有个屎壳郎把体内潜藏的所有杂质滚成一个粪球,把粪球推到心口,把血管完全堵死心都塞了,累得他满头大汗,脸也红得发紫,但他所有职业操守的人,不会诞生任何咒骂人的怨言。 箫飒能够感受到背后那人推他时要用的力气,一刻不闲着的话,推人荡秋千捞到的运动强度,可不比做一千个负重俯卧撑少。 一个人的艰涩成就了两个人的欢天喜地,秋千越荡越高,当二人每每到达制高点要被甩上天去的时候,他们牢牢抓住绳子大喊大叫。 能理解作为一个男人如此大呼小叫会被骂成何体统,可这种心悬的感觉是不能控制的,箫飒终于明白雌性动物为何这般酷爱大惊小怪,那在于她们玩的游戏看似平平淡淡,实则是暗潮汹涌的啊! 宋业能维护秩序井然的超能力,必然能让他荣膺世界最佳推手的称呼,但箫飒和不安偶尔会用脚自己在地上借力荡秋千,他推出去的手就成了摆设,好像是几个人在表演隔空打牛,十分的滑稽,可悲的是,他们没有考虑过作为推手遭人嫌弃的感受。 有时候,不安与箫飒同时荡向最高点,两人的刘海被风吹分开,在空气中连绵起伏,他们互相看着彼此,绽放出一份美丽的笑容。 刚开始两个人争先恐后,要飞到很高的地方,到后来新鲜劲一过,那种当王者问鼎中原的决心便逐渐衰退下来,个人抱着个人的心思聊天,秋千还在前前后后荡漾,少了剧烈摆伏时该有的弧度。 谈起很多过去的事情,两个人都是十二分感怀,仿佛在讨论一份过期发馊的食物,时光不给人面子又不留情,白驹过隙白云苍狗,人生就这样在大起大落水涨船高中满满压缩,宛如把一碗米饭压成一米粒。 发奋图强跋涉的过程,需要太多艰苦中能蓬勃发展的毅力,如果滥竽充数,迟早会被下位君主看穿。 缅怀他不懂的历史,等同于听白骨精演讲,妖言惑众。身为后来者的宋业懒得推他们,自行坐到一棵大树下的树根上,任凭两人怎么骂骂咧咧呼唤他,他也装作没听见。两个人只能自个用脚荡秋千,这样直白的玩秋千也不错。 “一直没有时间听你讲那天我是怎样晕倒的,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得出来,她对那天的事情格外的上心,大概是太罗皿的神奇,诱发了她对后续发展的好奇渴望。 箫飒转头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暗中监视她,箫府的安全措施固然是好的,又去看宋业,他两只手抱住后脑勺,嘴巴张张合合应该是发困了,他有职业素养,不该听的不会打听,他放下心来,给她讲了个很长的故事。 第317章 太罗皿来处(一) 那天他们走上孟婆仓库,孟婆带领他们走过复杂的路线,来到那个阴暗的角落,她想立即就把药取出给他们,所以去找那个箱子拿东西,可糟糕的是没走几步,就掉头看到二人中了圈套,立即折路返回。 那个器皿叫太罗皿,对陌生的侵入者有着很强的眩晕作用,在它迷雾的作用下,两个人失去了自我意识,把那儿当成像天堂一样美好的地方,不断张牙舞爪朝前进。 眼见二人中招,孟婆也无能为力,站在他们身后无能为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箫飒能摆脱困境,甚至还挽救了不安的生命。 盘满墙壁的树藤就是长生藤,太罗皿和它自出生起就是共处的,在地狱,有着结发夫妻式亲和关系的它们只有一套。 地狱的汪洋大海下有着千奇百怪的宝物,太罗皿和长生藤亦是来自三千米多深的海底,起初冒险家们看到被厚泥土掩埋的太罗皿,以为只是简单的古物而已,但是没想到它上面还被活着的藤蔓所缠绕着。 这个器皿是个名为太罗的年轻冒险家首先发现的,名字由他命名,这位年轻的冒险家也是一位考古知识相当丰富的考古学家。 考古学界都喜欢用自己的名字给自己先发掘的东西命名,这是他们的荣耀,也是他们的权利。 太罗皿在深海中时不时闪烁一下,有那么一刻晃到了太罗的眼睛。这深海之中并没有什么光明能折射进去,当他初次看见的时候想要逃跑,怕这个东西是比缠线蛇还可怕的存在。 但是这种大面积的光芒,不像是某一类生物体能发出的脉冲,反倒像天然的类似于金银的矿石物质。 光源不知来向何处,他压制住心中的恐惧与兴奋,叫上同伴们一起下去翻找,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他们见到此物如获至宝,这树藤怎么看,也不像后天加上去防止太罗皿破碎或者为了好看而装饰上去的。 太罗皿的年份应当比阎罗王还要年老,这本该生自陆地的树条居然没死,而且一点都没腐烂,这其中定有蹊跷。 这点使冒险家们感到惊奇,他们抓紧时间上船组织了一次会议,讨论出一个最简洁最快捷的方案,把这个酒坛子大的太罗皿打捞上岸。 藤子浸泡碱度大的海水中终年不腐,比沙漠中死后屹立千年不倒的胡杨精神更值得敬佩,大家为其取为长生藤,这样一来长生藤和太罗皿两个名字必将扬名立万。 船上理论基础强和实践技能满分的老冒险家坐在桌子上,从各个方向举着放大镜查看这个虽小却不简单的上古神物,连续忙碌了三天三夜,个个都焦躁不安头晕脑胀,还是没把这个怪东西的身世弄出个究竟来,最后全都呼呼睡大觉去了。 盘绕瓶身的树藤子像是长在上面似的,几乎找不到是后天加上去的证据,仿佛太罗皿还是原黑晶矿石的时候,这藤子就与它共生共长了。 以前只听说过小丑鱼和海葵等共生生物的友好相处,没想到生物与非生物体也能如此。 那艘船的冒险家们是抱着不出海则已,一出海要把一生要用的钱都挣完的心态,出生入死了一回,下半辈子只要想着怎么尽量花钱,他们就是那种很没有敬业精神的冒险家,不仅贪生怕死还爱慕虚荣。 因此当这个邪气凛然又妖异魅惑的东西被他们发现以后,他们不及时卖出去是没有心情继续作业的了,这么罕见的宝物,他们相信一定能卖出高价,下半辈子吃香喝辣。 还管什么天赋去打捞,深海可不是每个人都能长期逗留的地方,暂且不说长期久居黑暗,人的精神会不会像被打碎的玻璃般支离破碎。 深海那么可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冲出来一头怪异的生物,咬断自己的头,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的还不晓得,若是真的死不瞑目死无全尸或者葬身鱼腹,那也着实太可怜了。 船长领航,他们急匆匆带着至宝,赶回东岸的船坞停靠。这一趟出去虽不久,但船该做的保养还是得做,这点不能省。想当初买这艘船,可是费了他们很多钱的。 他们是自组的冒险家团体,也就是虽然通过了职业考核,但比不上其他冒险家有名气和实力,没有被贵族和长老看上,没有哪个达官贵人愿意招聘他们,只能自己找投资买船。 对于他们来说,太罗皿和长生藤是他们所有的希望了,出一次海费用那么高。 南岸是死亡淘汰的船只的终点站,这些船最终还是得开往东岸,而他们的船是自行出资维护的,不用通过文件的审核,便可以在东岸的船坞停靠。 一行人被见危授命似的畏缩脖子,端着酒坛子直奔赴东岸久负盛名的港湾拍卖场,让给拍卖场坐镇的几位老考古学家检查真伪,话说这东西世上只有一份,说它假世界上还能有真的吗? 几位考古学家对此抱有极大热忱,对太罗皿的造型和长生藤的生命力啧啧称赞,对他们说先去入席,这太罗皿绝对能被识货的人拍下天价,请他们不要担心。 听到几位有资历的人吹牛皮般的论调,有幸成为大热门宝主的他们心似狂潮,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去座位席抢了第一排贵宾席后面的座位。 二十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讨论开了,后来惯常性参加每周例行拍卖会的、地狱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来了。 大名鼎鼎的人物当中必须有孟婆,主办方每周都会诚挚发邀请函请她来。阎罗王这个人绝无可能出现在如此喧闹的场所,孟婆顺位跻身大家都想见到的名人之首。能请到孟婆这个大人物,代表主办方面子大,来参加拍卖会的人就多,生意好了福星高照什么都好。 孟婆一般在北岸照顾店内的生意,不赏脸,这次她刚好因为要亲自来东岸采购自海洋捞起的稀宝,为店里缺少的货物做补充,有时间就来这里坐坐。 看到坐在贵宾席的她,不少人呼朋引伴来跟她热情打招呼,一脸结巴的模样是遮掩不住的。她大都是应付一下,这次她没带牛头马面来,不然更加受人瞩目。 是这么个逻辑,瓜果市场中当天采摘的新鲜天然的水果才最受欢迎,基于东岸有这么大个拍卖场的原因,最新打捞上宝物的冒险家们首要抵达的地点最喜欢选在拍卖场,就像新鲜蔬果的售卖线自成体系,有传下来的历史原因,所以住在罪行小岛的大家伙都认定东岸的宝贝是最新鲜的一手货。 每周运往这里的宝物络绎不绝,一般来说“新鲜”的打捞物最好还带着细腻的海泥,一般来说这样能卖到更高的价钱,原因也许是贵胄都想洗为自己的宝贝刷泥巴找快感吧! 现场灰暗,四周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人声嘈杂而鼎沸,孟婆忸怩不安,说实在话,老人都是喜爱热闹的,什么贪清静都是在不得不清闲的情况下嘴硬说出来的。 她爱的是她店铺里那种流通的热闹,而不是拍卖场这种被关在一个笼子里,吵闹声还有回音的地方,虽然头顶上很开阔,可身后那些人叽叽喳喳像麻雀吵死了,更多的是夏天树干上的蝉。 一个谈吐有风的人走出来,他身穿一套素净的职业装,头顶上一盏灯光从头到尾对准行走到台中央的他,手握着话筒,尊敬的各位来宾……说出的话是播音腔,有文明有礼貌可比鸟儿喳说的鸟话中听多了。 他是今晚拍卖会的专业拍卖师,别看他年轻,却有几十年的拍卖经验,可谓是这个行当里元老级的人物,拍卖圈也是近百年来兴起来的产业,为了挣钱,没有方法是想不到的。 随着场面的安静,第一件货品由礼仪小姐送上台来,有几个讨厌鬼吹口哨,放在桌子上的那件宝物被立体光环绕。 原本一个不起眼的物件,放到那种神奇的光中,也变的有明亮的光泽度和让人难以忽视的存在感,这大概也是类炒作的非常手段。 价钱的角逐空前火热,来这里的人全是大亨,仗着手里有几个臭钱,看到喜爱的物件就拼了命的哄抬价格,这对宝主和拍卖行的股东来说是振奋人心的。 那个拍卖师笑得快闭不上嘴巴,心里不是笑开了花是笑炸了花,好在他皮囊好,刚硬的胡子将他嘴角的弧度有多遮掩,不然要被人当做猥琐大叔打死。 孟婆作为坐在贵宾席上的人看到这对拍卖行的恶意竞争更痛恨,哪里像她的店讲道理,她卖的物品明码标价,最多在进价上翻个二十倍罢了,她有突然发笑,原来她成为富翁都是二十倍挣钱挣来的。 即使孟婆店里的东西极其昂贵,看准她的店好口碑为其争相购买的客人又是绵绵不绝,所以她没必要把价格降到亲民的水平。 价格下滑的话,说不定客源还会减少,罪恶小岛上的官僚就是这样,越贵的他们越爱逛,好以显摆自个腰缠万贯殷实的家底,到时候恨不得在全身贴上金片,如佛祖般大驾光临,金身烁烁。 全地狱最大的拍卖场也不过如此庸俗,和小型拍卖场并无多大区别,拍卖的物品水平参差不齐,有品相好的,也有极其劣质的,但是价格都是水涨船高的走向。 第318章 太罗皿来处(二) 至今孟婆从未举出过价格牌吆喝加价,没有一样宝贝是她看得上眼的,应该说宝物的一般性入不了他的眼,十几件宝物被拍卖出天价,可她总觉得那些是一文不值的东西。 地狱的海洋那么大,宝物那么多,故而这些普通的海捞,若不是真心喜欢,肯定没人购买,这是自有冒险家以来就有的教训,真正的能世代传承的传家宝难能可贵。 地狱的一件宝物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价廉,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冒险家会打捞上来的名目繁多的古物,免不了出现一模一样的,当到达一定数量就爆发出低价,慢慢向一文不值过渡。 孟婆曾经亲自目睹过这个残酷的现实,十几年前,地狱出土过一个鎏金盘子,最后在拍卖会上拍出两千百两黄金的高价。 地狱海洋面积广袤无垠,天生水性好适合当冒险家的人不少,现在地狱有编名的已打上千个,他们中有富人,也有混口饭吃的,一些主动把打捞上岸的物品降格,别的冒险家是一件件精挑细选,他们属于强盗式掠夺。 这些降格以求的冒险家,在海底布好网一次性打捞上百件乃至上千件古物,像靠海为生的渔民们打捞鱼群一样,只专注数量而不在乎质量,大量的次品涌入古玩市场,来势汹汹猛烈冲击这个行业。 五年前那个鎏金盘子,就从千金难求的高位跌入到二两银子一个、买两个送一个、买三个打一折的落场。 到后来穷人都不买了,她看到有人把这当喂狗的盘子,有的乞丐用这个盘子乞讨。 区区十五年,把一件昂贵的器物贬值为人们随手就扔的盘子,这其中有太多因素影响,大都是冒险家没有职业操守,盲目的采取捕鱼的手段大量进行打捞。 综上所述,没前途的宝藏不值得花高价拍下,像孟婆这种精明的商业家明眼人绝不会轻易出手。 拍卖所与冒险家乱结下勾当,也是孟婆不爱从拍卖行这个渠道进货的原因,她主要从直系的冒险家手中进货,什么盘子碗啊她是不要的,要深海的植物和动物,能制成成品高价出售。 “孟婆,这么久没出价过呢,看来后面有大手笔啊!”拍卖师说,这种话他说出口觉得难为情死了,得诈一诈孟婆,这是老板吩咐的,他也推脱不了。 若她不出钱,失业的就是她,这个拍卖场可谓是权贵之间没有硝烟只有牵拉与利益间的战争,有的人可谓是想不惜一切代价拉帮结派的钓大鱼喂小鱼,眼看剩下一件宝物了,他们不仅底价高,还死活也会让孟婆卖下的,贵人都好面子。 孟婆还没做好抗敌的准备,她知道本钱就是钱,那就咬咬手指把钱砸死他们算了,拍卖师这样的明示全场下来已经好多次了,全在烘托最后的高潮。 聚光灯打在身上,被全场人聚焦,她虽然很高兴这么受欢迎,她是个乐观开朗的老婆子,但对这件没什么话可说的。 拍卖师一放话,每次都能引起大家伙炽热的眼神注意,怪不好意思的,而且他们的目光中鲜有尊敬,更多的是对她的不屑,这些都是金钱引起的纷争,孟婆眉头皱成一团,原来她在地狱也不是那么受推崇的人。 更多的人应该是阳奉阴违,因为很少深明大义的人能扯开标签看人,外人强加的什么金逸啊、富贵的,似乎成了她的代名词,也许只有当她穷得叮当响的时候,他们才不会这样看待她。 拍卖会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以前没来是正确的,看来以后她也不用来这种三教九流最盛行的地方了,穷人有渴望天使的苦恼,富人也有被恶棍惦记的苦恼啊! “好,接下来,就到了今日最特殊的压轴推送的宝物——太罗皿。”也不知是一场拍卖会下来,拍卖师的喉咙喊嘶哑了,还是被现场火辣辣气氛感染导致的情感失控。 他的嗓音像失去了平衡,弯弯曲曲倒向一边,失去了职业的素养,操着一口本地话的口音,也因此斩获了如雷贯耳的掌声。 热烈的掌声熏陶下,梦游了很久的孟婆神魂归位清醒过来,专心致志地注视着台上,她那双眼睛有着全场都没出现过的迥异光点,像是很多星星在她的眼球飞翔出轨迹。 又是有着超级大长腿的礼仪小姐把东西搬上来,但是这会压轴的东西好像很沉,需要四个人通力合作,方能把太罗皿搬上台子,她们下去的时候累得死去活来。 孟婆想,散场之后就会在拍卖场外的公告栏上招募四肢发达的猛男,以防不时之需。 几十年的场子,台前幕后拍卖师什么无价之宝没见过,前面拍卖的东西平平常常,他的热情也是为了调动全场气氛,出于职业要求佯装出来的,要是冷场的不适合干这行,他可以直接出场被炒鱿鱼了。 在后台拍卖师要和几位专家做学术上的沟通,他刚走进这行时,可是因为专业知识的缺乏吃过不少苦头,被前来参加拍卖会的人砸东西,说你连产品的参数都不懂,居然还有脸出来干这行。 后来他废寝忘食的学习,才能成为首屈一指的各大拍卖行争相抢夺的大人物,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拍卖师流利的向大家介绍了太罗皿的打捞日期,具体的周长、体积、质量以及本品特性,在水下几千米的深海打捞的,他每回都得像测量这些数据的人打交道做笔记,他的谦卑也为他赢得众人的恭敬。 太罗等人这次的入场,刚好赶在新一轮拍卖会之前一个时辰内,专家和测量组的人都是快马加鞭做工作的,可能多少有点不准确,但拍卖行是数据的诞生地,说造价还算不上。 最考验的是拍卖师的阅历,这次事态紧急,他只花了五分钟就把这些一字不差全部记牢,等于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也是他几十年来练就的绝技,而且想忘的才难忘,绝对不能忘的绝对忘不了。 孟婆听到他那一口不带喘气的连贯介绍,在心里为他竖起大拇指,他念的大半质地方面的介绍,她一概听不到,觉得能说出这番话来的人酷毙了。 她虽然不是干拍卖的人,但作为店长和推销员身份能随时切换的人,与这方面的学术知识是挨边的,可她从来没问顾客讲解过什么,说的不过是这叫什么名字多少钱,看在你的面子打个九八折,清清白白的一点介绍都没有。 疗效是客人的事,不懂就别买,这是她洒脱的性格使然,她说脑子里文化多了就会被束缚,人就不能无拘无束,所以她宁愿穿条拖地围裙在店里推销,也不会去看医书蒙蔽自我的乐观性格。 港湾拍卖场之所以能超越历史最悠久的北岸的星月拍卖场,在于他的成交量和问鼎地狱之最的天价商品,是后者无法作比较的。 尽管如此,组织拍卖会的人为了从中牟取暴利,杂货仍旧会流入拍卖场,拍卖师也很讨厌这点,总让他干无聊的事,也会由新鲜变得不耐烦的吧! 经过了前面的低级趣味,拍卖师神采焕发的提手,将盖在右手石英桌子上的宝物上的红丝绒揭开,接着场下的人似乎脖子同时被掐得窒息了,死一般的寂静,之后迅速恢复到热火朝天的局面,这个太罗皿似乎引发了轩然大波。 孟婆用手擦擦额头上的汗,拍卖场不仅暗而且闷热,难怪啦,前面烂碗都有人出价买,现在一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出来不是更受人瞩目,让全场热烈澎湃起来的还有一不可忽略的因素,那就是压轴巨献。 她去看拍卖师的脸,仿佛看到他的脸伸出来无数乞讨者黑乎乎的手,伸向她要她要钱化缘。她大惊失色,举止把旁边的贵族吓到后,她才勉强能镇静下来待人接物。这是她去过最黑暗和小肚鸡肠的场所,日后的噩梦必须频发重回这里的片段。 所有拍卖场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习惯把当场最出众的宝物排到最后,好比如戏班子,最受人捧的表演就放在最后压轴上演,人们都喜欢讨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尾,这场戏才看得足够的圆满。 孟婆的老眼眯成一条缝,细细地打量离自己不过五六米的太罗皿。在七彩光分射不同区域的魔幻下,为这个皿器尽可能塑造了神秘感,器皿上还刻有千奇百怪的铭文,不知是哪个时代的文字。 地狱文字的演变也是经历了一段相当低迷而又漫长的时间,有看不懂的铭文,为这件太罗皿增色和提价不少,就像青铜器上的甲骨文,没人能完全看懂,而这正是其无与伦比的价值的体现。 可无论怎样,孟婆都无法说服她自己去接纳这件鬼斧神工鬼不鬼神不神的东西,看上去心里总不舒服。 剥离那层外加的光,仿佛还闪着璀璨的明亮,不知道有没有下什么诅咒的,很多诅咒都爱施法于古物上,人类最爱接触这类物质。 悲哀的是有一双手,擒住了她想在原价五百民币的基础上加价的想法,那就是不好意思白来的心理。 刚才那位拍卖师明里暗里暗示过她好几回了,反正这点钱对家大业大的她来说不值一提,那就买个东西吧。 花钱买港湾拍卖场一个面子,省得人家诟病每次邀请她都不来,难得来一次还不声不响,像尊永远不爱戴子民的菩萨一样死气沉沉地坐着。 孟婆举了下加价牌示意拍卖师,拍卖师看到沉寂多时的她举起了标价牌,立马手拍话筒示意大家伙静下心来,让她升价。 她的面子敢情大啊,大家的出价都是在鱼目混杂的混乱情况吼出来的,只有她能享受这种待遇,也正因为如此郑重其事,她又不好把价钱报得很低,把加价两千民币铿锵说出,加起来就是七千冥币。 第319章 太罗皿来处(三) 折合成黄金是七万两,这也还没达到拍卖师设想中的高价,中间流转过那么多人,分红得发给多方啊! 要知道拍卖会的股东们都是贪得无厌的坏蛋,他切换兴奋的语调,“有谁想和孟婆一决高下的吗,这可是孟婆啊!” 七万两,对普通和中上级贵族来说已经是要闹到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高价了,这样的价位在拍港湾拍卖场来说不是第一回出现,但每年至多出现一回。 按家财来划分的话,很容易分出贵族的等级,能拿出一百冥币的人都走在土豪的系列了,小贵族的家底通常在五百冥币以上,而中等或以上的贵族一般在一千至三千左右,七千的高价对他们来说望尘莫及。 而能在贵族集团中崛起列入大贵族行当的人财富将是不计其数的,有的人没有上限,比如说孟婆,如果她是贵族的话,一定是大贵族。 她的账目每一天都在以可怕的数额快速攀升,钱财的总额永没有下定论的那天,这就是数不胜数的天文数字。 拍卖场有大贵族不稀奇,当拍卖师问谁还要加价的时候,一个人举牌加了一百冥币,不知道是不是存心不良故意抬价,他的首轮加价不过是孟婆的二十分之一,受到的赞许却是孟婆的二十倍。 对富豪愤愤不平的民众就爱看到这种针锋相对的局面,至少让他们双方某个财产损失惨重,才足够挽回他们素昧平生的过瘾。 有过经验,这些就是来看戏的捧子们轻车熟路,每到下一个人该出价的时候就静下来,刚出完价就闹翻天,对在这方面还很年轻不老道的孟婆来说,讹人的局面她可不会阻止,如果这成了惯性,场面鸦雀无声时,她不出价就很尴尬,这势必是场恶战啊! 来到地狱才将近二十年就已经成为财富排名前三的小老太婆,孟婆却没有沉浸在奢靡享乐之中,她照样勤勤恳恳的干活 。 在箫飒给不安讲解的这个时候,她已经扬帆启程进行新一轮残杀能人的暴政了,这也是一项会拼尽她老命耗尽她体能的体力活,她能拥有现在的成就,在于她持之以恒的付出,杀人不眨眼的人也有他人所不具有的能力。 人一旦停下来就会想起很多从前的事情,假若这样的话,之前的折难就会像翻涌上喉咙的胃酸,带着难闻的气味令人精神崩溃。 孟婆她愿做个天天累死累活的高兴人,也不愿回忆起那被箫飒杀死的、来到这个世界就有至深感情的丈夫与女儿,像她这个年纪的人总以为自己死到临头了,难免会伤春悲秋怀念过往,谁不对这百害而无一利心知肚明,可除了孟婆汤问谁能彻底不再介怀。 身后的几个人好像每个都长有一百张嘴,叽叽咕咕的烦死了,孟婆回头瞪了他们几眼,他们赶紧用手捂住嘴巴。 现场安静了下来,但是却有波浪状的电波穿过她双耳的耳膜,震动给她某些不得不举起加价手牌的想法,迫使她用双重否定句的口吻加价了五百冥币,这种循序渐进的加法,多少让她尝到了点发钱泄恨的想法。 老人在吃喝拉撒用上花费的金钱生平拮据,开明挣大钱的孟婆亦是否决扭转不了这个传统。她的收入比他人高得多,平日的花销却也比贫民高不出多少,每天大量的支出都是支付给牛头马面和给阿拉汪花的工钱,此外就没有什么开销了。工作这方面,她就把他们当牛马猪狗的使唤,花钱这方面,她总是让他们有一技之长,她平常只有三套老衣服换着穿,谁叫她光老不长个子。 “好,金额高达了七千六百冥币,让我看看,还有哪位勇士想加价的?”说着,拍卖师就眯起眼睛四处搜寻,失望的是,刚才跟价了一百的人这次弃权。 半晌过去,场面上愿意为了这个并不是很起眼的太罗皿出价的人冷冷清清,但要求提价的浪潮却是排山倒海。 大家伙都转着脑袋东张西望,好像躲在防空洞躲避战乱的人扭着脑袋东张西望,盼望出现什么奇迹似的。 拍卖师不情愿地举起木锤子,在定制我的板子上敲了一下,敲的声音异常洪亮,好像在提醒大家注意什么,就这样没出几轮价就成交还是压轴登场的宝物,任谁也说不过去啊! 第二锤……像是种示威。场上忽然寂静下来,拍卖师知道有人有骨气的出价了,目力全数打开纵观场上,瞄来瞄去,出价的那个人就坐在孟婆左边,这会儿有好戏看了,他用手指着那个人,“你要加价多少?” “一千冥币!”观众都是很配合的,大家伙异口同声,又掀起新一轮的高潮。 孟婆只是想早点把物品到手扬长而去,坐在这个拍卖场的贵人有必要轮流来和他比价格吗,她后面的十几个人又闹开了,懒得去理他们。 她倒好奇这个新出价的人到底是谁,然而当她扭头看向左边那人的时候,恍然发现他穿着一身带帽的白袍子,听声音像神灵贵族,但又不像是同一个人,离他那么近,感觉到一股无名的压迫,能一下出价一千的,没有几人。 场上配合沉浸下来,只有大家的呼吸声和心跳声等细弱的声音在真空般的空气中响动。 孟婆暗暗咒骂一声,这些人什么不坑,偏要来坑勤俭节约驰名中外的老人,全是皮皇帝的妈妈皮太厚。 又经过几轮加价,物价被抬上了九千冥币的高度,最后一次加价是孟婆的二百冥币,她下定决心,绝不会被所谓的脸皮蒙蔽理智,若是这人再加价,她就不跟了。 很多灵感是突发奇想,很多意外是突如其来,就在孟婆做好了空手而归的准备时,拍卖师问还有没有人加价的时候,左边这个人似乎成了一尊雕像,一动也不动,看来是不想和她斗价下去了。 年轻人,有觉悟,孟婆老肉横亘的脸动了动,浮现敬佩的神情,她看的出来,这个人是有良知和良能,绝不干逾越自我底线的事。 这个白衣大侠或许是大贵族派来替他参加的,看到能入眼的宝物,能在一定金额上买到手就买,若是买不到就放弃。 在很大的可能上,他自身就是个家财万贯的人,同时又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他在心中有杆秤,大概为太罗皿做了个估价,如果超越了这个价位,他认为就不值得买了,没必要和一个人争得鱼死网破便宜一劳永逸的家伙,所以他的上限是九千冥币。 意外能将人推向登峰造极的风口浪尖,也能让人低级到登堂入室,对于这种频发的意外,处理方式还很贫乏的孟婆自认吃亏。 这里的拍卖行最具权威,一般敲四锤才是最终成交,每回用的锤子不一样,为了让这种场面有点起伏,锤子敲出的声音由钝重变为锐利,又由繁长变为短促,这种节奏运用之妙,大有把人一叶障目,几秒钟内就将人代入有强烈压迫感和急迫感的一锤定音感受。 声音能迷惑人想下手的冲动,但是没有钱的人犯不着为此赔命,场上无一人举牌示意,眼下落了三锤,第一锤绵长的声音还在持续扩散,第三锤的尖锐便戛然而止,对拍卖会高潮迭起的有感而发,像是听到了远方空谷传来的由远及近的钟鼓声。 九成把握在手,孟婆不信谁还有能耐与她角逐,连他们有眼无珠的人都没这个肥胆。 她又在想,为了这个太罗皿付九百民币的价格是不是多了,一个又不能用来腌咸菜的东西买回家只能做摆件吧! 买回一个有名无实的罐子,看来到时候得找个方法包装一下向店里的客人出售,起码得捞回为此付出过巨款的一点钱。 下第四锤之前,拍卖师放下锤子握空拳咳嗽了几下,特意把嘴巴离话筒很近,如果是远处不知情者的话,肯定要怀疑他已经把话筒插到喉咙嗓子眼里去了,为了提高响亮的程度。 不至于这么拼命吧,孟婆觉得他虽是个拼命三郎,但他加价阵势演的是塑料戏,一点都不严谨和真实。 他的咳嗽很有深意,大概又在提醒谁出价吧,也就是说这还没达到拍卖行希望出现的价格的下限。 果不其然,不熟练撒谎的拍卖师的咳嗽声是有内幕的,正如魔术师会找托儿,台上有几个人纷纷举牌要加价,每个都往上递加两百,一下就到了九千六百冥币。 会场上交头接耳的人不在少数,举起双手叫喊助威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好多双手像在跳舞,若不是因身边没个帮手,她想把这个场子砸了,这三个人资质平平的有什么能耐和她比斗。 他们衣着朴素不华美,气质不儒雅,这不像恨不得望脸上贴金的富人该有的作风,想一想就知道他们什么来头,是拍卖场内部安插在其中的人,不然不可能在这个价格眼上还有三个人敢和孟婆斗财,为了拍出天价,老狐狸们笃定无所不用其极。 心中的怒火已经长成一条火龙盘旋在心脏上,孟婆敢怒而不敢言,隔三差五钓她这条大鱼。 她的老手握了握,既然有人要她把价格顶上天,那她不如将计就计,嘴上先应着,后面发生的后面思忖——老婆子我豁出去了,无奈后背仍是发毛。 零容忍那她就无后顾之忧不顾一切望上加价咯,孟婆的做法与上面如出一辙,一下子加价四百民币。 吃瓜群众们比出价者还激动,一个个在底下搞小动作,把应该保持足够缄默和严肃的拍卖会,闹成一个人人叫卖的超级菜市场。 这个价格不出错的话将成为今年拍卖行中出现的最高价,他们能有幸见到此价位出现,必然兴奋的头晕脑胀,礼义廉耻什么的、社交礼仪什么的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万冥币或许就是那个下限,孟婆清清楚楚地看到,拍卖师脸上的解脱感,笑容都比之前走心了不少,他是为别人卖命的人,要成就自己的拍卖大业前先得满足老狐狸们的下限,不然老是达不到他们的要求,他会被这个圈子封杀。 三个内线再次举手,看到孟婆铁定了心要买下这个天生有树藤缠绕的太罗皿,他们的加价毫无章法且肆无忌惮,一下子每个人加了五百冥币。 顷刻间引了线的目光,统统聚焦在她短小精干的身上,仿佛爆炸性把她当长满了猪毛的猪皮燎了一遍,面目全非焦乎乎的。 孟婆快要晕死了,什么叫天无绝人之路,这就是要把人逼上绝境,这点钱对她来说不是什么,但有点强制被强势的人挑三拣四的羞辱。 一怒之下,孟婆直接加了个五千冥币的价格,她老态龙钟的颤抖的尾音把大家伙吓了个大跳。 唯独坐她后面的人快要乐疯了。 “加五千?”拍卖师疑惑地嘟囔了一句,五官朝不同的方位扭来扭去,像在嚼草的牛和马,上下排牙齿歪七扭八,之后又带着阿谀奉承的笑脸,拍马屁说道:“哎呀,不愧是我们最敬重的孟婆,大手笔啊!” 场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 如果光是三个小弟子,必然不敢冒着自行掏费用购买太罗皿的风险乱加价,放火烧山的后果有多严重可想而知,有这个智谋和头脑的,必定是暗中给他们发号施令的人。 这个人不可能在场上,那么会在哪儿呢,观众席的朝向都在同个方位,孟婆的视线正在往前方暗洞洞的高处找,她看到拍卖师上方放置灯光的脚手架上确实趴着一个人,相比这个人就是那位有勇有谋的老板。 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能想到什么叫高兴的睁不开眼,他的左右手各拿着一会发红光的球和一个会发绿光的球,如若不是为特意挑刺足够专注的话,没人会注意到那两个小光点,会误以为是舞台光景布置的一部分。 只见他晃动了一下右手的绿球,孟婆扭脖子往后一瞧,那三个人齐刷刷地出价,这个规则她已经弄明白,红灯停绿灯行是吧。 她又漫不经心地加了两千冥币,那个出谋划策的老板见孟婆还很豪爽,认为她的出价一定会往地处走,就是说二千后还有出几轮低价,到时候低到不能低的时候他们停手就行了,一般人都是这样收尾的。 三个家伙又齐刷刷出手,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敌对的三方,或者老死不相往来的三胞胎呢,为拍卖会设置了玄之又玄的悬念。 殊不知反套路、聪明反被聪明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预言就此上演,价格停留在两万民币,是他们中的某个人隆重推出价格,大家都在等待孟婆的新一轮出价,拍卖师也按捺不住喜悦。 这次她不要面子了,无论看她一秒钟还是一分钟,她都绝不加一分钱,反正只要不加价,她的反套路就已经成功,让他们老总撞墙哭去吧,跟她一个堂堂势利眼无敌的老太婆斗,不要太嫩了点。 大家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刚才还出了两千冥币,怎么说不要就不要太罗皿了,他们以为证明一个人爱不爱粉雕玉琢的宝贝就是出价的高低,把人做了类比,一个新郎官爱不爱新娘,那就得看礼金的多少和礼品的是否丰厚。 拍卖师的花落谁家也不用说了,看到场上大家伙儿风起云涌的兴致,敷衍地问了句有没有人要加价了,心灰意冷的等待。 她也是发现,后面几个全场一直呱呱叫的猴头这时也无精打采、萎靡不振、心慌意乱,像是和拍卖师一样中了紧箍咒,不过这闲暇之余最想喜极而泣的就是她。 中间的曲折略过,第四声锤从未如此颓丧的发出了哀鸣,随着曲终人散,人作鸟兽散,地狱最大型的每七天举办一次的拍卖会,就这么在众多不甘心这样潦草收场的人的审视下不欢而散。 入场的大门在最后排后面,人们井井有条离开,坐在首排贵宾席上的孟婆被列入最后出场的范畴,她就在那儿傻傻地坐着,为大家奉上一场那么精彩的加钱秀,好歹除了没捞到油水的几个人外,就没别人鄙视她了。 第320章 白衣人 离场中,阵阵喧闹,急推椅子起立的声音,恍如涨潮时拍上石头的骇浪,直灌入耳,把人的听觉彻底淹没,屏蔽也难。 等了将近一刻钟,看左边的白衣人起身了,孟婆也转身想要离开,却被拍卖师拦住了。 他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请孟婆大发慈悲留下来,他的表情着实痛苦,神似愁眉苦脸。 看职场上,他受人约束也不容易,她就赌气地坐下来,她不信有谁敢把她五花大绑劫持走。 她坐下去的时候,把老袍子一甩,发出被狂风吹动的旗子一般的震动声,反客为主般霸气侧漏,两只腿长大才足以宣示威风,虽然这是两条够不着地面的小短腿,在空中摆着架势只有可爱,难有威严。 “让我留下做什么?”见招拆招,孟婆这招是明知故问,她明明知道是太罗皿的原因,他们想做个了断,她偏要装作不懂的样子,让拍卖师背后那些讨债鬼难堪。 她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故就好笑,拍卖师把第四锤沉闷砸出,骇得那个亲自爬在脚手架上的人一个重心不稳,在上面翻了个跟头。 所幸当时场面热闹没人发现,不然他这个耍小聪明的方法,可是从今往后都得绝迹了。 在不幸中,他手中那个红球脱手,正巧砸在那个出价两万冥币的人的额头上,震惊四座,大家都以为出了什么故障。 “您大人有大量,我们的老板说要见你一面!”拍卖师难为情地说。 “她在哪儿?”孟婆立下誓约,若是那个传说中一手遮天的老板比她年龄小,她非得拽住他耳朵满场绕一圈。 “在后面的小黑屋!”孟婆听到小黑屋后大吃一惊,拍卖师苦笑着摆了摆手,“你误会了,我们管会客厅叫做小黑屋!” 听到这,孟婆悬在喉咙里的那颗剧烈跳动的少女小心脏终于放下去了,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个生过孩子的老年人就罢了,可不要被关进小黑屋里啊,人嘛说话不能说一半,会把人吓死的。 “好吧,带我去吧!”孟婆做人只讲豪爽,偶尔的犯贱也是在别人先犯贱的先决条件下诱发的因子。 “不,在我领你去拍卖场内部会客厅前,你先来认识一下你身后的二十多个人。”看在他来地狱的时间比她长的份上,孟婆转身,拍卖师继续为双方通融,“这便是那群把太罗皿打捞上来的船队,因为没有贵族将他们收入门下,经济条件很不好,我们也是没办法,尽量拍个高价。” 听拍卖师说话的口气,他好像不清楚孟婆已经知道有人从中作梗,搞坏拍卖场公正规则的事情,语气中并未透露出多少难色。 “哦,你们拍卖会不错,为他们拍了两万冥币,他们一辈子也花不完了,那个最后出价的人是谁啊,应该好好去感谢感谢。” 说着,孟婆的目光像喷火抢一样,依次打量过这群看起来就不是很专业的冒险家团队,只不过有一个年轻人的气质还不错。 孟婆说的话,话中有话,拍卖师几十年看人的阅历却在这次跌跤,他以为她说出的话都是有口无心的浮云,而且她的眼神刁钻,又似庆幸,又似为没抢到太罗皿而伤心失望,当中并没有充斥过多的水份,降不下来滂沱大雨,他认为孟婆还想要回太罗皿,这就好办了。 这二十个人一直坐在她后面,怪不得每次加价的时候就属他们闹得最厉害,当她停止加价的时候最失望的还是他们,孟婆还以为这几个人参加了什么赌局,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很明朗的局面啊! 谁不希望自己捞上来的宝贝拍出高价甚至是天价,但有人用两万民币购买,价值不菲了,他们怎么还紧抓不放,难道有什么隐情? 犀利的目光,再次从他们愁眉不展的脸上扫过,每个人都像是长眠不醒的万年古尸,神色无任何改观。 忽然之间,一个乒乓球大的红肿,出现在长着八字眉的衰相人额头上,被孟婆敏锐的收入眼底,并做了一番详细的推理。 这说明刚才台上举加价牌和她对峙的是这些冒险家中的三个,顾名思义是他们和趴在脚手架上的老板合计出的小聪明,现在被他们拍下来了,不就等同于设了个乌龙局嘛! 揭开谜底短暂的幸灾乐祸后,孟婆的笑脸逐渐收敛,改而是忧郁的眼神和土灰色的脸,看来这个拍卖会的人全都盯上了她的财富,这个太罗皿非她莫属啊! 只不过对于弄清了谜团的她来说,仿佛是可以低价囊括的吧! 她咧开嘴巴笑了笑。 这个笑有多瘆人,可从二十几个冒险家和拍卖师的同款匪夷所思的面庞观之,孟婆可不管他们作何表示,反正都一把老骨头了,谁叫他们不老实,还老是想着让她高价出资购买太罗皿,把他们坐山观虎斗扭转成自我的漏网之鱼,笑一笑又不会死是吧! 二十个人伸出手要和孟婆握握手,她才不想和这些处心积虑巴结他的人握手言和,因为她猜出他们突然礼貌起来的用意何在。 孟婆转身就走,没想过要和他们有过多的交集,拍卖师嗔怪地白了他们一眼,转身就去追随她,他们走向拍卖师出来的那个通道,场上只有从那个地方出去,方可直接抵达拍卖场内部。 就要进入黑乎乎的入口前,矮小的孟婆突然转身,吓得拍卖师心惊肉跳,刚想问她怎么了,却被孟婆的发言挡住:“你们谁叫太罗的,跟我们一块来。” 她的叫声十分不甜美,像是蛇的老鳞片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嘶嘶声,带有命令的呵责。 不与孟婆熟悉的人,认为她是个脾气暴躁无常的人也不奇怪,面对一个不认识的人说出口的粗糙的话,世上没有几人能把这当作老母亲般慈祥的声音听进去。 二十几个人立刻像钉在地上的木桩,排在一起就是梅花桩,动也不动等人去踩似的,过了几秒钟,几个站在太罗身边的人义不容辞把他卖了出去。 她往那一看,黑暗中有个模糊的人影现身,这是他们中唯有的那个气势不凡的冒险家,孟婆欣慰而又赞赏地笑了,她也算慧眼独具了,一眼就认出这个秀气的冒险家是太罗。 “好吧,就是你,你过来,我有事找你!”她的嗓音变得温和了很多,她说话的时候,拍卖师走到了头位欲率领。 那个叫太罗的文质彬彬的青年,转身去瞧了瞧他的队友,大家都悲壮地看着他,没有能把他拉下阵线的办法,求救无门,他把牙齿一咬,低着头就跟在孟婆的身后走远了。 太罗谦卑地跟在后面也不多嘴多舌,孟婆说找他有事,可他上来她什么也不说这回事使他感到奇怪,但为了遵守最低限制的教养,他又不能说话,使他很是苦恼。 拍卖师带着二人走过长长的昏暗的过道,炎热像香蕉皮被剥离,走进这里,身上那股闷热算是彻底被席面而来的凉爽祛除了。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黑暗,无论什么情况下,黑暗从来不会带给人无穷无尽的温暖,只是寒凉的深渊,给人带来里外两重天的怪异感觉。 化不开的黑涩中,孟婆隐约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但是不确认是否看走眼,人老了,身体各项机能都会退化,老是把最近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幻听或幻觉。 一件宝物在被送上拍卖台之前需要走过很多流程,一路上,孟婆看到很多明堂的屋子里,有人拿着各种工具对各样的宝贝进行全方面的测量,像地球人古代给皇帝选宫女还严格,有鉴宝室,有数据分析室,还有负责给至宝包装的,能够把二品的宝贝弄成三品,拍卖行里其实藏有很多的猫腻。 对比拍卖场的金碧辉煌来说,内部的装饰和陈列显得呆板和简陋,这么大个拍卖场,大概把八成以上的费用都花在外面的拍卖场上了,那是门面担当,至于里边,是能省则省。 拍卖师把二人引到一间屋子前,向二人说了几句话,自行告退迈步离开了。这儿的房子都没有标语,房子又多又杂。他能确定这就是那间小黑屋,必然是当过多次引路人。 推门而入,里边不像之前路过的房间那么明亮,而且也不如想象中那样空旷,这儿摆有好多张高级的桌子,每张桌子都只有两个至多只有三个人在。 这不是小黑屋也不是会客厅,准确来说是成交室,场上为拍卖过的宝贝达成协议的宝主和买主就在这里进行最后的会晤。 因为拍卖制度上的不够严谨,来到这儿的人还需做最后的沟通的交流,有的宝主认为宝贝还有很大的升值空间,他会反悔不愿出售,也有的买主事后发现自己买贵了,想借助最后的机会压压价。 房间内到处宣扬着加价减价的讨论声,口诛笔伐的好不烦人,这不是宝主就是买主的遗憾,拍卖行赚的钱,主要来自中间双方给出价格的差价。 孟婆和太罗迷迷瞪瞪地看着周围景象,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不知所措。 大家顾着抬价压价,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所以二人随意,没人抽空来搭理她。 不知何时眼前贴近一个人,脸庞堆上了中规中矩的职业化笑容,非常困惑地看了看太罗,“请二位,跟我来,我家老板有请。” 二人跟着设在大堂偏僻角落里的一道不起眼的小木门,原来成交室内还另有玄机,孟婆就知道,没人有那个胆量把受人尊敬的她,安排在这么俗套化的地方与其会面。 没走近那条门,就听见屋内有两个人在大声争吵,一个说太罗皿不卖给你了,只有尊敬的孟婆大人才是宝物的主人,你趁早拿了钱给我滚蛋,另一个人骂骂咧咧了几句,推门拔腿就出来了,出来后还瞪了孟婆一眼,一直以来都没人敢这样怒视她。 走进门内,徒显幽凉,一个稍微有点油腻的男子坐在桌子前,面对着刚进来的孟婆和太罗。 刚吵完架面红耳赤的他,有点奇怪地盯着太罗,大概是没邀请他来,又看到了他,莫名火起,一般的大老板都是这样,说一不二,叫手下去东边他就不能去西边。 心虚的他额头上沁出汗珠,扭头想跑出去,还没踢脚就被孟婆叫住了,她让她在旁边的小椅子上坐着等她,这个摆臭架子的老板张了张嘴也没说什么。 什么世面没见过,孟婆落落大方地坐下,她坐的地方就在那个老板的对面,两个人只隔着一张虽但不宽的椅子上,一张老脸把他吓得够呛。 “叫我来有什么事情?”嗓音干涩枯萎,论身份还有地位,孟婆都高于此人,财富岂是他这位窃取人家差价的人能比较的,根本没在怕的。 “就是来跟你说说太罗皿的事,”这油腻的混蛋假心假意地笑了笑,“我看你挺喜欢的,不舍得让你空手而归!” “是吗?”不经意挑了挑眉尖,说的话很中听,可她从来不好这口,人背地里干的勾当自己摸清了八九,她不想现在就说出来,也陪着委婉的笑脸,“王老板有意了。” “哈哈哈……”这个蠢蠢的王老板做作的笑了一顿,到最后发现没人同他一起笑就静了下来,心满意足地说,“你知道就好,知道就好,我老王可从来不辜负爱宝的人。” 我看你是不辜负赚钱吧,孟婆在心中暗自自语,她没见过这市面上还有售价比她更高的厚脸皮,眼角苍老的鱼尾纹游动了几下,“我知道的,知道的!” “嗯,那你现在有没有意向把太罗皿买走?”假客套了那么长的时间,浪费了那么多口中的甘霖,其貌不扬的王老板终于兜回正轨点明正题。 “哦?”这个哦字孟婆特地扯着嗓子,用少女那种欲罢不能的尖嗓子发出来,以此假冒她对此很上心,“那不是被他人名正言顺地拍走了吗?老婆子我想要也要不回来啊!” 也许是名正言顺这个词痛击到了王老板,他的脸像遇到危险的乌龟的头紧促一缩,像是被划了很多刀口污浊的血直流。 “哪能啊?孟婆喜欢的东西我一定竭尽全力夺回来,”他顿了顿,眼珠子老奸巨猾地滚了滚,正在脑补一个惊天骗局,“我早就猜到你喜欢太罗皿,在场上要遵守拍卖行的规则,不能叫停你说是不是?你一下场,我就把那个人打发了,喏,就是刚才出去的那个!” 戏做得真足,怪不得有人说做戏要做全套,全套也不过如此了吧,这个圈套设计得真妙,若不是台上她就发现了端倪,此时身处逆境的她就已经掉入连环骗局中了。 “啊,王老板真是个大好人,是老婆子我的恩人呐!”说罢,孟婆用手指叩了叩桌面,脸上是迫不及待的神态,四处端详张望。 鱼已经咬钩,再不收线鱼就得跑啦,这个王老板就不是个大智若愚的人,听到孟婆的夸赞,他狡诈地笑了笑,看到她的期待就直接没有任何铺垫,将放在身边的太罗皿提上来放到一无所有、空无一物的桌面。 “王老板早有准备啊!”孟婆照例是感谢的口吻,首先得把人捧到舒适的制高点,再说句不中听的话瓢他几勺冷水,让他长点以后都不敢攀爬的教训,这样跌得够惨才好。 “王老板打算卖老婆子我多少钱啊?”孟婆用回她正常的苍老声音,要是这王老板知错就改报价低点,她就可以大大方方不计前嫌的买走,若是死性不改,那也别怪她不客气啦! “先生,你不能进去啊,先生……”这是之前将孟婆和太罗引进去后就对出去的王老板手下说的话。 “嘭……”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一道冲进来的白色闪电撞开。 那个看上去是个文弱书生而不是武士,故拦不住这位身姿挺拔的年轻人的手下,向王老板歉疚地鞠了一躬,这个白衣男子无理取闹的闯入,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力,他只好出门把门带上,剩下的交给屋子内的人解决吧! “你、你,是谁?别来打搅我好事?”王老板指着那个戴着帽子终日把脸隐藏在阴影下的人,手指抖动,脸色苍白,似乎他也不认识这个飞扬跋扈的人。 本就如坐针毡的太罗看到有神秘人进入后,胆子小心眼细的他赶紧站了起来,眼神有意闪躲,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是你?”她并不清楚他是何方神圣,只是见过了几回。 白衣像是护住他的冰块,冷冰冰的他似乎没有听见孟婆说什么,走到桌子前就拎着王老板的衣领跟他说,“太罗皿我要定了!” 那么他究竟是谁? 第321章 玄机(上) 他是谁这个问题,恐怕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破解,孟婆的好奇心就这样被吊着。 她坐在贵宾席上时就感觉这个人不太对劲了,他来的时候坐下的时候甚至走路的时候,她都没有丝毫察觉,即使是有肉垫的猫,走路也有点脚步声的吧! 也是他中程抬价的时候,孟婆才扭头发现他的存在,好像在那之前他都没来似的,印象中能成天穿白衣的人只有慕容风澈了,因为白衣那么容易变黄变脏,谁穿得起啊! 但是他们的气质明显不符,谁不知道后者做事爱高调,能让他这样逆来顺受的打扮和零阵势来拍卖场,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的。 而且从他此时的种种迹象看来,他是发自真心喜欢这个太罗皿的,可是他刚才为什么出了一轮加钱后就不出价?他又是怎么闯入这戒备森严的后场的,刚才看见的白影子不是老花眼导致的吗? 太多问题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孟婆的心上,她直接就往石头上扔了个炸药包,不管什么问题都不重要了,粉碎了就好。 她适时改动她原来的耍人计划,既然有人那么想要太罗皿,说明此物只因天上有,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她干脆放手一搏,和他挣个头破血流吧,一个年轻人会不给老人面子,除非是他的良心被狗给叼走! “年轻人别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嘛!”被抓得丑态百出的王老板强装淡定,动手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掉,可见他这个人吃硬不吃软。 年轻人的手被掰开几根后自主松开,在空中胡乱抓了抓就收了回来,他的每根手指都像筷子一样细长,枯瘦如柴,孟婆最喜欢有一双好手的人,对他好感度蹭蹭直上,但提防心是永久不会卸下来的。 镇静下来的王老板白了年轻人一眼,也没赶他出去,仿佛在计谋着什么。丢大发的脸只有钱能补救回来,他的馊点子出来后,拽了拽被年轻人踢坏的衣服,假惺惺道:“既然二位都想出价购买太罗皿,那好办,看谁出的价格更高就给谁好吧!” 说得轻巧啊,孟婆当面提出质疑,“你不是说,专门和前任买主吵架,哪怕声誉损毁,也要把这太罗皿留下来给我的吗?” 被点中了穴位,王老板心里痛苦的嗷叫了一声,但是居庙堂之高的老狐狸就是真知灼见的老狐狸,亡羊之后为什么不补牢呢,他看了看那像个无脸人的年轻人,他盯着太罗皿并没有把注意人放在二人身上。 真是个怪人,王老板见他那么不问世事,就贴近孟婆的耳朵装腔作势说:“我不给他指不定他怎样对我,你们公平竞争最好,他也欺负不到我头上,”他眨了眨眼,“我看好你会赢,我帮你加油打气。” 什么叫公平竞争,她怀疑这油腻男有没有上过学,明明是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阴谋家,在这装作弱小,帮她加油,懂不懂什什么叫做人将良心诚信走天下,还不是为他要入账的高收入执迷不悟的奔放呐喊,看看情况,就先不拆穿他的阴谋诡计。 “那好,这位小哥,你首轮出价多少?”他的询问中不乏一丝侥幸,王老板的功法突飞猛进,进退有度收放自如啊! 又来了,孟婆可不希望就价钱上又僵持不下,为了尽快做个了断,让这个白衣中又泛着点天蓝色的年人尽早放弃,一个无名小辈,怎能和她这个财大气粗的矮冬瓜比。 “这位小哥,老婆子我可告诉你了,我的定价每次都比你高一冥币,识相点的话,尽早打消你的念头吧!” 又是这样,他的冷峻难以言表,似乎没有听见孟婆讲话,自己想做什么就直来直往,从他之前的行为也可以看出他就是个混蛋。 他掏出一张支票,放在桌面上,王老板自然而然地拿到眼前查看有几个零,他细微的表情变化足以显示上面的数额不少,绿豆大的瞳孔似乎瞬间就变成了蝌蚪大。 “加一冥币!”孟婆还不知道他的出价是多少,只好口头上再度承诺,可这一次不仅白衣男子不理他,就连那膀大腰圆的王老板也视若无睹,她氤氲生闷气。 像他这种势利眼怎么会理口头支票,既然手中实打实收到了比预想中的价位多了几倍的高价,何不买定离手,避免夜长梦多啊! 见无人理她,性格乖张孟婆恼羞成怒,还从来没人敢这样不拿她放在眼里,心骂了一句欺人太甚,上手把支票抢过来一把撕了,“我说我加一冥币。” “你干什么?”王老板脸色铁青,像是溺水了,这水灾发自孟婆的行为,他站起来也不管高低贵贱的分别,“那好啊,你把五万零一冥币交给我!” “啊?”没想到他支票上写的是五万冥币,孟婆欲哭无泪,早知道事先弄清楚再冲动了,这一下心里为难,五万还是不算什么,但比起两万多了不知多少,白白拱手相让这么多,她心里有点不自在罢了。 这个人越想越奇怪,他怎么就这样把支票递了过去,好像是早有预谋,就等这一刻出手,可是他手中有五万冥币,为何当时拍卖不跟价了呢? “你是谁,你来干什么的?”孟婆从来忍受不了别人家在她面前自作聪明的班门弄斧,你又不是鲁班本人。 那个人回过头来,谢天谢地,终于有一次她听到了他讲话,但是他扭头的姿势和模样都很怪异,仿佛是个木头做的,扭个头响了好几次,也不知道他多少年没转过了,骨头都变成了化石。 他取下头套,先出现的是他银色的短发,在阴暗的空间里格外耀眼,仿佛是银色的火炬,扑朔迷离,难于启齿,继而是比少女胜雪的肌肤还要吹弹可破的面颊,像个新生的婴儿,脸上似有若无的浮现出图案,好像有冷气自他体内由内而外不断向外发散冷气,难怪站在他身边体温都低了很多,这张容颜也是举世无双的了。 久久屏气凝神的等待,最终看见的仍旧是他那张侧脸,他挺拔的鼻子,他尖薄的嘴唇,短短的眉尖也洋溢出锐气,他的下巴有着长长的斜线像漫画中的人物,看不到他的眼睛,以及他脸上什么表情,脸颊有一点滑坡的弧度,似笑非笑。 看到他摘下帽子,三个人同时把目光移向他,他的视线又指向何处,无人得知。 他好像没有看谁,好似在盯着墙角,可他就像在看着人似的,他动了动嘴巴,似乎要说话了,他们哑口无言。 就在于他说话的时候,身上那席圈了点蓝色的白衣忽然荧光闪烁,并向周围释放出银色的光点。 他像个神存在这个屋子,大家都没有看见他有换衣服,所以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世上怎有如此稀宝。 “你想要吗?那就给你好了。”没等孟婆反应过来,才说出一句话来的他神经兮兮的不见了,虽然他是个神出鬼没的人,但就这样凭空消失的话,仍是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啊?这身材超赞的乖宝宝怎么阴森森的?”一旦遇到孟婆解释不清的情况,她绝不会下手挠脑袋的,头发已然甚是稀少,若再抓抓到成为一个秃顶的话,那她怎么做人,善哉善哉。 纠结时,她爱抱着胳膊相互摩挲,顺便让血液流通加快,老年人啊为什么老呢,就是因为想得多,为什么想那么多呢,因为身体在老化,得多注意安全,又骨质疏松又这痛那痛的,怎能过安生日子。 但神秘总是牵引人无数遐思,孟婆迫不及待想知道一切关于他的信息,得不到的就算了,能手到擒来的得把握住。 接下来的半炷香时间,孟婆赶紧展开手将揉紧的支票展开来,想找到关于他的蛛丝马迹,例如右下方的署名,好不容易找到那个缺角,她却倏然发现,上面没有签名,是一个红红的手印。 说到身材,王老板鄙夷地俯瞰着还没台子高的孟婆,想她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不会是想老牛吃嫩草吧,啊呸,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孟婆阁下啊,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把钱付一付吧!”男人毕竟是理性动物,他立刻从幻想中脱离出来,然而回到现实中的他照样不好过,到手的那张价值五万冥币的支票,就这样给孟婆撕毁了,一定得想方设法千方百计要回来。 这个人以后或许没机会见到,关于他的身世就成谜下去,况且不值得挂念这种奇怪的人,省得到头来把自己弄疯。 孟婆正了正神色,双手举高撑住桌子一把蹦回到谈判桌的座椅上,身材的短小并不能表示一个人不能智勇双全,“好吧,那个人走了,他说不要了,我们就重新谈谈。” “你耍赖皮。”孟婆再多说两句,也许他会学着某种沙漠生物,从眼睛喷出一条血柱来抵御外来侵害。 “不信你看看,就算不作废,这张支票也没有实质意义的。”孟婆把那个指印递过去,“地狱好像并未采取过这种付款方式。” 他接过去一看,无可厚非地摇摇头,但又普及起地狱即将审核通过的法律制度,“摁手印,这个方法在几个月前就全岛通报了,马上就可以变成正规的、在全地狱都可纳用的取代名字的印章。” 孟婆无话可说了好久,但真凭实据她还是有的,“你不看看,这个是人的指纹吗?” 王老板将纸提近了点,那上面是个密实的圆点,好像他是没有乱七八糟的指纹的,心中对于这个人的来历更是好奇。 百爪挠心,他点点头,同意孟婆所说,对那个不徐不疾离去的青年愤慨不已,居然敢把这样一张支票给他,活腻了,若不是孟婆眼尖,那他的损失就大了。 “哈哈,”那个王老板爽朗的笑声响起,饱满的悲愤也只能以这种手段解决了,“说来说去,还是孟婆对在下好,真没辜负我对你的一片赤诚之心。” 第322章 玄机(下) 表面一套嘴上一套内心一套的人,才是这个世界上心胸最宽广的人,为了利益能化解根深蒂固的冲突,还可以窥知人家内心在想什么,她是小看这种人了。 紧接着二人就价格的取向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一个套路人往高处走价格也应该高(一个人言之凿凿说把价格往下压,这件太罗皿看上去很普通,没有升值的空间。 王老板对于钱的贪恋和他的傲慢无礼,迫使孟婆将真知灼见将杀手锏必杀技使了出来,对于他来说是字字珠玑,仿佛带着火焰刺进他的心脏,“呵呵,你爬在舞台的脚手架上,可否过得铭心刻骨?” 他不解的啊了一声,肚子上的肥肉抖了抖,然后他抓着腮部反应过来,以小巫见大巫的眼神悲哀地看了她一眼,心虚不得,不再有意隐瞒,“原来孟婆早就知道了。” “那是!我知道的还不止这点,那三个总跟我竞价的是冒险家吧,我刚进来时,被你轰出去的也是个演员。”不容置疑的口气,孟婆又改变了说话的语调,一脸的傲娇和把人操纵于股掌之中的开怀。 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纸包不住火,而内幕迟早会变成公诸于众的真相。 “孟婆,算我老王恳求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王老板眼中满是可怜,看上去不像假装的。 什么时候声誉永远是最重要的,他知道这件事将引发的轩然大波,到时候不仅他会失业,恐怕这个拍卖场都得倒闭哟,这儿就成了昔日繁荣昌盛的第一拍卖场,“一口价咬断,我绝不有怨言。” “好吧!”手下留情能捞人情,没必要撞个鱼死网破,对双方都不好,孟婆虽然看不起他用这种小伎俩谋财,但她总归是个十分有商业头脑的人,活在这个世上的人都是利欲熏心的,她也不例外。 孟婆还说的话一出,王老板窃喜,手中似乎将怀揣的东西端稳了,那是一个饭碗。 为了宣扬她的大无畏精神,和人前人后的平等,杜绝有人说她坏话,机智的孟婆临时添补了一句:“王老板,我老婆子可告诉你,若不是我真心爱护这件宝物,我就让你活不下去了!” “所言极是,所言极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以怎样的方式回复一击即中的孟婆,居然能将他暗地里的勾当发现并把握住,她的确是个不平凡又不简单的女性。 “你这就算答应了,老婆子我决不食言,看在你深思熟虑,要从我身上打捞一笔那么久的份上,我就以当下我出价的九千冥币出价为准,之后的价格我都是乱抬的!”占据上风的孟婆娓娓道来,在这个高度之上,居高临下颇有指点江山的风范。 王老板抬起头不淡定地眈视孟婆,旋即又在她的威逼利诱下,针尖对麦芒的眼神交流错开,他对这个出价显然不满意。 刚才的出价应当是五万零一冥币,即使就按拍卖场上的最高价格来也有两万民币,可这才九千冥币相差甚远,如何能让他一时之间接受这般大的差距。 当下又苦于受制于人,没什么能耐去还手去辩驳,事到如今只能这样,否则连卖都卖不出去,九千冥币也是高价了,不切实际的就不要去想了,这次吃了教训下去就改改,知足常乐吧! “在你的支票到手前,我还想和你提一个条件。”孟婆调侃道,她要的东西不难为人。 这王老板惊魂未定,听到这油光满面的脸都绿了,孟婆的放话让他心里复杂多变,连到嘴的话末端都有点嘶哑,他结结巴巴地说:“孟婆还有什么意见,不妨说出来。” 他已经痛恨孟婆,恨不得让所谓的孟婆再次被高高在上的阎罗王关禁闭,可这事基本上不可能实现,真正的孟婆可远在亡海苟且偷安呢! “我想要他从今往后跟着我做事。”孟婆跳下桌子,转个身差点把老腰闪了,唉哟一声,痛得她间歇性失忆,指着太罗支吾半天说不出名字,只能以一类的他为闪烁其词。 “他?”王老板循着他的目光去寻找她口中的人物,他以为是什么人呢,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冒险家。 太罗见到孟婆钦点,身体一激灵坐立不安,两只手忸怩不安的缠绕在一块,看着两个以前自己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和他们共处一室的鼎鼎大名的大人物,心中挣扎如焚火过境,将他仅有的勇气荒成灰烬,滋养一些不自然情感与不知所措的生长。 孟婆想要这个人,无非认准了他识宝的能力,这太罗皿的质地虽不怎样,但比起其他常见的宝贝来说,这举世无双的东西倒也只有慧眼识珠的人能捞起。 她早就想征收一个勤勤恳恳的冒险家,今天正好发现一个善类,不好好把握难道等着别人来抢吗!看到人才不好好当伯乐的话,会被别人笑话暴殄天物的。 以后若是她的囚马船扬帆起航,生活可就多姿多彩多了,她可以在船上捕捉能人,太罗还能潜水为他打捞宝物,一举两得,光想想对未来的憧憬,孟婆的老脸就忍不住洋溢出幸福的光彩,盛久不衰。 “抱歉,孟婆,我们这是专业的拍卖行,人我们是不拍卖的,况且这不是我们拍卖场的人。”王老板忍俊不禁,孟婆这个无理取闹的请求实在是太好笑了,笑得肚疼。 她转念一想,猛拍了下脑子,对啊笨蛋,要人不人的关这无能的拍卖场什么事,求人不如求己,明明就是他们拍卖的产品不全面,他凭什么取笑。 不管要干什么,先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再说,孟婆写了张九千冥币的支票给他,人领着太罗就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对王老板吩咐了几句,“这太罗皿貌似很重,请你派人把它送到我北岸的府上,寡人另付运费。”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离开之前,孟婆还窃听到了那死不要脸、明明是自己先犯错误、又来怪罪他人的大肥猪骂的几句粗话,不过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急性子没推开门去揍他,小个子在这方面很吃亏她也没胆量进去,权当作没听见一走了之。 人的情感总归是需要找地方发泄的,若是排泄口堵住人就得自暴自弃,因此孟婆对着大肥猪尚且存有一丝同情,到手的钞票在一个时辰之内大起大落,搁谁心里都不好受。 这就是人对于唾手可得的身外之物到头来没有得到的通病,王老板也许常常遭受这种打击,心宽体胖的把不满放在心里,这就是口头上的难瘦(难受)。 路上无言,太罗跟着孟婆出了仍旧吵吵嚷嚷充满市井气息成交室的门,门外他那些迫切想得到巨额的同伴,跟孟婆打了声招呼就自动将她忽略,一个个高眼光出声询问太罗。 太罗是他们中最年轻的一个,因此在这群大老粗中也是最腼腆的一个,大家的嘴型七十二变,快把他绕晕了,好几个人又赶紧让他别支支吾吾浪费时间,赶紧告诉他们最终的成交额。 “起初有五万冥币的。”孟婆真替太罗的交际能力捉急。 拍卖场的最终定价是两万民币,看到加了一有二分之一呗,大家要不摸着太罗毛绒绒的头发祝贺,要么手拍手雀跃道:“是真得吗?”这个价格高到让他们不敢相信。 “后来变成了九千冥币。”太罗中间喘了一口气,战战兢兢地说道。 “什么?”一个满脸都是扎人的胡子的中年大老汉质问道。 好多个痴心妄想的人像报数一样,把心中理想的价钱没有灵魂似的念了出来,一比较,九千冥币远远达不到。 “怎么五万的变成了九千民币,不是要商讨最终定价的吗,你怎么搞得越来越低了?”九千冥币对他们来说有点低了,一则是上限五万几乎是九千的快六倍,二则是出航和修船的费用太高,这样算下来到每个人手中的数额实打实的低啊,况且他们这次出海捞到的能搬上台面的宝贝就这一件。 孟婆将太罗拦在身后,这时候就护起犊子来了,然后为大家伙详细解说了来龙去脉,并将他们三个以上犯下的内容捅出来。 几个人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很显然孟婆说的话他们不敢出言无状,人总是欺善怕恶的,太罗留在这个群体中没什么好处,她就是要把他留在身边。 “我可告诉你们二十多个人。”孟婆面前二十几个人守秩序站成了一排,不然会把这造成拥堵不堪的局面,她义正言辞且强势地申明:“太罗从现在起就是我的人了,九千冥币中被王老板扣下他的差价后,你们平分无须抽取一份给太罗,若你们不同意他跟我走,那好我现在就进去反悔,连九千冥币你们都别想要。” 他们面面相觑,也没办法了,钱对于他们来说是命根子,年轻力壮的太罗的离开对年龄层长幼不齐、参差不齐的组织来说,确实是一笔较大的人力损失。 看待太罗就像看待孩子,他能成为一个有能力、把他培养得更好的人的当手下是件谈何容易的事情,是荣幸也是幸运,纵使有再多的不舍,也应该放手让他奔往更好更向往的生活,这是每个家长对孩子的希冀。 大家轮流点头,将将同意太罗的离开,因为在孟婆面前,他们是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的啊,当然他们的私心杂念也责无旁贷的勒令他们支持太罗出走,否则得到的后果是这次一分钱也捞不了。 每个人轮流说几句话或简单的给他个怀抱或微笑就当做正式的告别了,一个全部是男人的群体,本就不该存在泪流满面的肉麻,什么哭得死去活来稀里哗啦的,不必出现在这个场合,他们的感情都是无言存在的,是兄弟间的情谊和感激铸成的沉默,是男人群体的无声胜有声,化作了雾霾将语言的功能笼罩。 孟婆欣慰地莞尔而笑,尽管她虽然人老珠黄、粗糙和暗黄的皮肤,并不像少女般白里透红,笑容实在谈不上莞尔。 “好吧,这个情节告一段落,你们要钱的应该去找王老板要啊!”孟婆故意提高的嗓音,提醒全员快去维护自己的权益,不然无法无天的大肥猪可能会望风而逃啊。 二十个人像二十条鲤鱼,冲破大门跃龙门,一溜烟不见影,门外人听见里边有许多物品摔落的声音,或许是被讨债团体吓懵了,若是谁把宝物摔破只能自认倒霉。 果真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句俗语分明就和亲兄弟明算账是一回事,所蕴含的道理也是无穷的智慧。 走出金碧辉煌的港湾拍卖场,太罗转身悻悻,眺望那偌大磅礴的建筑,这么气派宏伟的场所,竟然有着不为人知惊天动地的大爆料,所谓人不可貌相,那些高伟的建筑也架不住阴暗渺小的一幕。 解放了天性的太罗,就地来了个托马斯全旋,又来了几个街舞招牌动作,以发表他对自由自在的看法,他向前猛跑了几步,张开怀抱拥抱蓝天大地,以一个怀抱自己作为收尾动作。 孟婆不知他怎么突然从一个害羞男孩变成调皮的人,是不是得了时不时癫痫一下的狂犬病,怪罪的骂了几句别乱跑,跟他在街道上走来走去。 直到好久后,跑得气喘吁吁的孟婆幡然醒悟,这个人在一群男同胞的压抑和牵制下相当没有存在感,当从同性中的束缚挣脱出来后,本性随即显山露水出来。 比如说狮子,小狮子总会受到大狮子的威胁与恐吓,大狮子把小狮子认作是未来有可能迫害它地位的公狮,继而对其发起猛烈攻势,并逼迫狮妈妈成为自己的配偶。 在大老爷们的管制下,太罗之前的稳重全都是骗人的,看到他现在蹦蹦跳跳迈着的步伐,孟婆便觉得十分闹心,似乎挑错了人,反悔也不能了,自食恶果吧,加上牛头马面和阿拉汪,她不确定她以后是否能管得过来。 第323章 奇迹的太罗皿(上) 回来三天期限,孟婆站在万药城的门口,这天因为要忙着补充药源,万药城暂停营业,其他店铺照常运行。 很多顾客路过时都会和孟婆打个亲切的招呼,随便寒暄几句今日把万药城关闭的原因,孟婆会如实招来,她理所当然认为北岸的人比不识好歹东岸人强多了。 药品也由人送来,从那采购了药品的人,驾着孟婆的马车把药送达万药城,牛头和马面摩拳擦掌,把货物搬上了万药城的阁楼仓库,由小精灵登记好。 之前就把费用的问题交接过,孟婆按照她的喜愿给了点消费,她的随便出手在外人看来是慷慨解囊,谁叫她坐拥金山,小费不奢侈点不行啊! 马车留下,孟婆招呼他们慢走不送,那几个护送海生植物过来的人走路回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马在地狱并不是随处可见的。 护送灵药的全副武装的部队走后不久,新的需要团队协助才能运来的太罗皿到了,港湾拍卖场的手下,用抬棺材的手法把太罗皿抬了来,不过抬棺材的是八仙,他们只有四个人,将太罗皿放下的时候,他们的腿肚子颤颤巍巍。 连续几天跋山涉水赶来,他们没放海绵垫缓冲下力道的肩膀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每颠簸一次,一直缠绕绳子吊着太罗皿的木棍,像擀面杖一样碾压着他们愈发血肉模糊的肩膀,能平安走到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每个人的脸色都是包公脸。 牛头和马面有的是蛮力,两个人各抬一边轻轻松松就把太罗皿举起来,四个人见到两个半人半鬼的东西这么行云流水的抬起太罗皿,对这几天吃不消的体力来说简直是连环痛击,于是他们只能自我感慨和安慰。 “孟婆,将这抬到哪儿去?”两个人停下来,马面回头望着孟婆,请求她的发落,放错位置的话得到的便是奚落。 “那都放仓库吧!”孟婆就是随口一说,今天来来回回了好多次。人会受到脑海中发现的第一灵感,或者说潜意识和第六感的主导。 为了让他们体面点回去,力争她没有虐待他们,孟婆请他们到附近的高档旅馆舒舒服服休息一天,她保证这五星级旅馆的住宿令他们毕生难忘。 在此之前并颁发给干苦力活的勇士们每人一瓶昂贵的外敷药,能加快他们伤口的恢复,做到不留疤痕,是每个被毁容女士的首选,用在不识货的他们身上也没什么可误会的。 至于孟婆答应要给他的包送到家服务的运费,那就是蝇头了,她先给四个人各发了一冥币的小费,给那大肥猪的运费金额为便宜他的二两黄金。 孟婆已能想到大肥猪收到才区区二两黄金的运费后,会怎样火冒三丈大发雷霆,可惜那到怪罪不到她头上了,她以后绝对不会去烂到根子上的港湾拍卖场。 港湾虽是大型的排名第一的知名拍卖场,但星月也不赖,好评似乎更高,从来不在价格上弄虚作假,更没有老总特地爬上脚手架命令他人举牌的行为,这势必成为那死肥猪一生都过不去的坎儿,人畜生不如就算了,脾气秉性还那么差劲,这怎么说得过去。 安排好他们直至他们离开她作为东道主的北岸,孟婆就此完成了人生的升华,那前几日在拍卖场的时候还没细细观察这太罗皿,今儿得逮着机会看看,不止今天,还有明天后天,一辈子都属于她。 她把手下的活吩咐给手下去办,她走到阁楼上,是精灵把她接上去的,牛头和马面就把太罗皿放在一个光线略显暗淡的台上。 太罗皿整体呈现黝黑色,像女孩的头发,发出黑亮的光泽,以为这是光滑的器皿表面所致,摸上去却非一般刺手,长满了倒刺似的,它通体隐隐约约发散出微弱的黑光,四周的绰绰黑影,将环境铺垫得可怖异常。 上面刻有的浅浅的铭文,仿佛能尽可能多吸取光线,让太罗皿黑色系的地方更炭黑,而铭文上淡淡的金色就会比较灿烂,单从笔走龙蛇的文笔来说,这应该出自名家的手笔。 洋洋洒洒的文字看不懂,但能体会到刻画时名家的专注与他工法的隽逸飘洒,这样的外在模棱两可看上去,宛如是金子捏成的怪字贴在黑色的墙壁上,古老神秘而又荒凉。 缠在太罗皿外围根盘节错的长生藤,不管是粗粗查看还是细致入微的斟酌,都难以找出它是后来增添上去的装饰物的蛛丝马迹。 藤条的里进外出的痕迹聊胜于无,两者合一为彼此的古怪迷离相得益彰,好似惺惺相惜的两种生物在各自的体内寄生,恶心之余,更多的是对生物与非生物和谐相处的感触。 “不对,有人!”她心里大叫一声不好,绝对有陌生人闯入了仓库,她感受到了室内有股强大的气场紧紧袭来,连一向观察细致入微的精灵都没有发现,可他到底是谁,神不知鬼不觉误闯入此重地做什么? 孟婆掏心掏肺的分析到这里就结束了,她想法的突然中断像折断的筷子,即使用胶水也粘不牢,她尤其想把这断裂的两半筷子塞进他鼻孔去。 她的嘴巴扬起深深的几道法令纹,脖子上也缩着好几道皱纹,排列很像十二指肠的内壁,克制住面对突发事件的浩然之气,她看到眼前走来的正是那日那名稀奇古怪的年轻人,现在他穿着的仍旧是那套变装后的银衣,所以她一点也不感到陌生。 他的双腿像两棵白杨树,不仅耐人寻味的长而且很笔直,好像没有膝盖一样,每一步迈得很大,可走起路却如马踏飞燕,没有哪怕细微的声音,没走几步就来到了她跟前。 人老了怕鬼害怕一切黑暗的力量,当下孟婆的脑子一热,也联想到很多可怕的事情,这几天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见过他许多次,每次不是被他暗杀就是被他绑架,对见到她的抵触情绪一日强过一日。 对于眼前这个银发人,她的心中早已堆砌起比铜墙铁壁还牢靠的围城,没想到又能在现实见到他,这很难不让人惊讶和惊慌。 而且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中,每次见到他都是身处于黑暗贫瘠的逆境之中,本身环境就已经很黑,帽子的宽大带下的阴影又把人蒙住,一来二去他那张或是清秀或是带满疤痕的脸从来不曾出现。 不知是这人见不得光的原因,还是怎样自我熏陶出来的环境,这次的相见仍是没有推翻以往一贯的理论,仓库永远是暗沉沉的。 “你是谁?”孟婆说出这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和一个身高将近是他两点五倍的肩宽背阔的男人打架,她完全没有胜算。 这样以身高比喻实力,好像是个很不划算的选项,孟婆一把枯枝老骨头,和一个十岁的健康小女孩比武都不一定比得过,她的囚马术只对能人有作用,而她对坟术的驾驭却像遭遇到了什么瓶颈,好长时间只退不进。 世界上的属性相生相克,人也分等级,大概是上苍给孟婆一套能制服全天下能人的囚马术后,便封闭了她另一道门。 上帝为你关上一道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在她这儿应该改一改方式,上帝为你打开一道引进阳光的大门,就会为你关上一扇眺望远方的窗,幸好在地狱没多少人针对她,她也有两个贤内助保镖呵护她,有一个还沦落不到孤家寡人下场的老婆子很满足了。 “你不必知晓我是谁。”那个人冷冰冰的说了一句,一字一句像流矢鱼贯射出,在他看来,好像什么都不重要,对太罗皿却有着起码的敬畏。 孟婆站在边上越发低迷,不知道来者所谓何事,他说完那句话后雕塑一般站在原地,衣服上的荧光物质熠熠生辉,将他渲染成一个扑朔迷离的神圣。 她从来没这么软弱过,如果是他人,早就用她那张老嘴内最有资历的三寸不烂之舌将其骂得猪狗不如。 可面对这个人,她仿佛失掉了所有的自信,乖乖听他的话,没有丝毫想还嘴的欲望,连稍微振作点的起心动念都不曾拔地而起。 他的不动如山,是种毒药麻醉了孟婆的神经,像有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手握铁链牢牢锁住了她的喉咙,将她鲁莽拖动,把她的举步维艰拖成一条线移向他的身边。 孟婆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她踮起脚尖,将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像个可爱的小孩子想起抚摸他的脸,最后能把他的帽子取下来看到他的脸,他的脸像致命的诱惑对她展开威逼利诱的公式。 奈何他太高大了,她的手又太短了,她的双眼无力成了两道愤怒的白芒,双手在他的胸前胡乱的手指舞,就是够不到他的帽檐。 第324章 奇迹的太罗皿(中) 一不小心崴了脚,痛的孟婆嘴角倒抽凉气,腿下一个重心不稳,人就倒在了地上,下滑的过程,多亏揪住他的裤子做缓冲,气愤的是她的个子还不够她的腿长。 拉他裤子的时候,孟婆第一感觉是丝滑,以前或许是心理因素,一直觉得不爱说话的人的性格是高冷的,就连体温也是冷血动物的体温,可是完完全全没想到,他裤子的热量很高,更别说体内流动的血液。 幸好没把她裤子拉下来,孟婆脸朝地手也捶地懊恼了好久,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一直是她自作多情,大概当寡妇久了,总会错以为身边的人对她有意思。 与此同时另一种龌龊的想法又来占据并主导他的动作,现在她趴在地上,算是水平线上最低的位置,而他是站着的,如果她这个时候抬头,说不定能看到他的五官,总之他的下巴不可能把脸全部遮住吧! 想着的时候孟婆就抬头仰望了,然而钻入视线的却是他银色的背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转过身去的,心怀鬼胎的孟婆强势扑空。 “下面你什么都不要干,也什么都不要说,跟着我就行了。”他这句话说得很是委婉,他说话不是慢条斯理的类型,也不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爽快欢脱,柔和中带些些许苍白的温暖。 不知怎么着了魔,孟婆竟点了点头同意他让她无作为的观点,背对她站立的银衣人更是奇葩,看都不看就像是知道了她的回复,竟也默默的点头应和,默不作声又目不见睫的交流完全是超出灵魂的互通。 只见那人全身紧绷,后方的孟婆不明晰他是否在前方做了何种花哨的拍手动作,总之有类似半透明化的银色的绫带从他身体的两边伸出来,一直灵活往后伸展而去,直至把桌上的太罗皿捆住,将太罗皿举在空中。 孟婆木然的说不出话来,也无法判断此时内心对他这门超级赞的功夫想表达何种见解,她认为自己更像是位瞎子跟着他六神无主的走着,理论上来说这小小的太罗皿有四百多斤重,比也一头猪还重。 四个人通力合作勉强能把它架起来,可他仅仅用两根虚无缥缈的空气绶带就把它轻轻松松抬起来,随着他的走动而轻易可以左右前后轻巧移动,在他身后这更像一个可以随意抛弃的玩物,而不是沉甸甸的器皿。 一直以来是她小看他了,可是她从来没听说过地狱有这么一号人物,还是先看看他要干什么再说吧。 孟婆跟在空气中平稳移动的太罗皿后面,太罗皿前面两米左右就是那个人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在仓库内走来走去,在找到一个合适的东方——靠近一扇窗户的空地前,两个人终于停下来了。 对于他孟婆并没有来者不善的念头,反而觉得他是来协助自己把太罗皿的秘密破解的人,他的沉着冷静与学富五车的广袤学识,像是他身上与生俱来携带的,就连他这个人都像是皑皑白雪中那尊神圣不可侵犯的塑像,何处沾满了白雪,人手一碰就会留下黑色的脏印子。 这个选址就是孟婆后来带箫飒和不安到来的地方,这儿比仓库其他方位都要敞亮些,风水等旧习上爱探究的资历也不差。 射进来的阳光黄灿灿的,与他的衣服形成显着的对照,但毫无违和感,孟婆站在他的身后看他倒三角伟岸的背影,莫名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可是除了拍卖场绝对没有见过,又隐约感觉不是那天,像是更早之前,这种感觉很微妙又很奇怪。 绫带缩短,太罗皿逐渐向他靠近,绫带拐弯,太罗皿就出现在他身前,孟婆向右边走了几步,想看他到底在做什么,只见他闭上眼睛,双手很虔诚的捧住太罗皿,嘴里念念有词,再念一连串的咒语。 忽然他的双眼睁开,孟婆离他不远,能够清晰的看到他张开眼时弹起来的浓密的长睫毛,比大多数女生的睫毛更长更美。 又是片刻的雕塑状态,然后他回过神来,单手捧着太罗皿,一只手举过头顶把帽子摘了。 孟婆再次看到他摇头时那洋洋洒洒的银发,散发出披星戴月般的光泽,在阳光的泼洒中发射出银色的寒光,是寒光却带有温度,带着种迷人的色调。 她决定以后某天濒临破产得去当媒婆,不过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实现,这么个好热血好男儿,应尽早办理人生大事,她的店会倒闭的话,其他店也甭活了。 稍作休息,他把太罗皿放到地上,紧接着他双膝跪地,修长的手指交叉放在前方等距的地板上,尔后朝那太罗皿磕了好几下,每次额头不触地,在手背上滞留几秒,简陋的场面瞬间变得严肃庄重和神圣。 看到浑身散发着光辉的银衣人,会对太罗皿做出这么反常而有违伦理的举止,孟婆瞠目结舌保持缄默,三观尽毁、思维错乱、习以为常的都被颠覆,像他这样文质彬彬的人,应该受别人瞻仰才对,怎么无缘无故朝太罗皿磕头了呢! 太罗皿没反应,他维持了几秒木人般的思考状态,然后低着头扭向右边,不温不火的说:“你也来。” “我吗?”用苦竹般毫无肉感的手戳着心脏,孟婆向四周看了看,确认他叫的是她,但还是不相信有人会强迫她干这种傻事,比起尊敬神灵她这个人更中意亵渎,因为诋毁很多人维护的东西很有成就感。 她的嘴角直抽动,充满了敌意,又找不到借口发作,样子非常可笑。 他没有再说话,像个正在墓碑前忏悔的人静止跪在阴凉处,又像在安静等待孟婆的回应,她见他不说话,还跟个安静的美男子等女的开口,心中已全是牢骚不满在发作,宛如成百上千个口吻刁钻的虱子咬了她心脏一口,觉得不好吃由立即舍弃,被咬已经很惨了,还被无情的抛弃就是酷刑。 听他的话终归没有错,谁叫他是引她走入神秘的引路人,如果半途而弃不接着走的话,这个谜团将永远尘封在过去,只有他能将她引出迷宫找带出谜题。 学着她的样子,孟婆就跪了下去,二个人奉上默契的九连叩,拜天地都用不着叩这么多下,难道这太罗皿真的另有隐情大有文章和玄机吗? 跪了九下之后,一双手轻轻叩了叩孟婆的肩膀,力道极小,若不是有运动的状态,她非得以为有只长腿大蜘蛛在她那不宽的肩上打滑了。 她抬头一看,是那个青年人的手放在她的肩上,像是在提醒她磕头够了,他身体的姿势和刚才一样,只是一只手的动作改变了。 兴许是他感知到孟婆抬头的动作,那只手缩了回去,但在半道上滞留了会儿,他似乎正在思考手下一步该做什么,然后改变了个方向,手指朝着前方的太罗皿抓来抓去,示意她的眼神往太罗皿的方向看。 这一看不得了,孟婆发现,原本酒坛子大小的太罗皿突然变成了一个鼎大,一个怀抱都不能围拢。 原有的大腹便便的形状也变成了四四方方规规矩矩的,质量更是成倍的增长。在她眼里,这个太罗皿似乎被掉包了,但看到绝对造假不出来的树藤后,又确信这还是原先那个太罗皿。变化的还有长生藤,变得更加的健壮。 自太罗皿容器内部,发出奇怪的声音,喷薄而出的井喷般,再后来成团的泥土溢出了太罗皿,像奶油一样从太罗皿的四面八方流出来,黑色的泥土,看上去极为古怪。 在孟婆无限震惊的眼中,几平方米内的地板上附着了湿滑的黑泥土,虽然地面不很平坦,但至少也不是坑坑洼洼的,将原来地板的面貌彻底是遮掩干净,泥土与地面的融合,使其看上去就是原生态的环境。 到了一定水平后,泥土停止流动,太罗皿还盛有的泥土渐渐往下压直至消失,孟婆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场面。 她的囚马术在外人看来或许神奇,可拥有这门与生俱来的天赋,她自己并没有多大感想,眼前发生的这幕应该算得上是奇迹了。 身边的人恭恭敬敬站了起来,随着他的起身跪倒老腿麻痹的孟婆才有胆量站起来,因为身高的问题,站在他身边,她永永得不到释怀感,紧紧袭来的是无以名状的压迫感。 空前的思潮澎湃心潮起伏,惹得孟婆心中产生了无数个为什么,如果这人不是对此物如此情有独钟,恐怕也不会这样了解埋在海底至少几十万年的太罗皿,又或者从什么古籍上看到的介绍,如果他真心喜欢,不明白为什么又礼让她三分,这时又来这帮助她发现玄机呢? 一个天才帮助一个无知,虽未尝不可,但关怀备至的话就有点离谱了,孟婆得小心提防他,他今天贸然进入这,除了他是个不文明的人之外,更显示了他无与伦比强的实力。 两个人走在刚铺好的湿漉漉的泥土上,宛如踩在滑溜溜的泥鳅身上,孟婆脚踩一双她经常穿的老鞋子,鞋底为增加摩擦力的凹槽都被磨平了,她走路的样子像只小鸭子,三番两次脚底打滑,都所幸被他牵住,才得以有惊无险化险为夷。 多少次孟婆都不知道该怎样感激他,每当看到他锋芒毕露的侧脸,对于他给予的温暖立即冷却了下来,到最后两个人没说一句话,就这样直挺挺朝太罗皿进发,区区几米的路,他们花去走两百米需要的时间。 当泥土不再流动的时候,孟婆就知道太罗皿里面是空的,到了现场,掰住太罗皿皿壁往内部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内部的的确确空荡荡,好像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过了片刻之后,银衣人从鞋子边掏出来一把锋利的刀器,银光闪闪,寒气逼人,孟婆当场被吓得心慌意乱,以为他终于要下手杀死她这个老了不中用的老人。 谁知道,他把刀送过来,头永远正视太罗皿,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的脸,刀子在他手中七上八下比划了比划,速度之快,划出几竖刀影。 孟婆立即反应过来,接过那把他不明不白就果断递过来的小刀,但他搜出小刀并赠予她是出于何种用意,她至今不知原委,拿着刀,高不成低不就,也无法做出他想要的回应。 “割一下你的手腕,再割一下太罗皿上的藤蔓,让你的血液渗透进去。”银衣人说话尽量简洁,难得听他说这么多字。 多问无益,再说孟婆也知道即使再想知道什么,他也不会回答的,右手拿着刀在左手中指上比试,找好落点后刮了一刀。 不知是刀口倾斜还是皮肤粗糙的原因,这第一刀不见血,她咬着牙床,再次用用力一划,猩红的血液在小刀上流成了一条晶莹的红线,在光的照耀下剔透玲珑。 趁着血液没从刀刃上流干净,孟婆抓紧时间拽着刀柄往长生藤上划了一刀,树藤坚硬而紧实,这刀下去并未割出多深的刀痕,但总算是切进了藤蔓的纤维里。 第325章 奇迹的太罗皿(下) 讪讪地啊了一声,孟婆看到长生藤青青白白的纤维忽然变成了红色,不断渗透到长生藤各处,长生藤的树皮外渗透出青色的烟雾,点点滴滴的血液,似乎给了它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并唤醒且成就了它的重生。 诡异的变化到现在还没有结束,长生藤得到了极大的浇灌,它开始像蟒蛇一样绕着长生藤爬行,分出好几个蛇头似的分支,之后潜入从太罗皿冒出来的黑土之中。 在泥土的滋养下,长生藤的生长更为极端和苛刻,它们不断变大变粗,不到一分钟原本只缠绕在太罗皿周身的长生藤长满了整个角落,藤条的庞大和冗杂,甚至比榕树林的气生根更加的宏伟而难以判断走向。 泥土被裸露出地表的长生藤覆盖,分离出一小块一小块的泥土,应该说长生藤也是一种特别的树,三面的墙壁也被长生藤紧紧包裹,就像之前说的,好像在墙壁上镶嵌成了一幅树根壁画,呈现出律动性的变化。 这儿俨然成了怪物林,各种诡异的现象突兀上演,当人还没来得及看清上件怪事,下一件便接踵而至,长生藤的根系纵横交错,往四面八方不断延展,但泥土的边缘似乎是它们的底线,它们不会越矩。 阴暗的环境,配上树藤嘶嘶的蔓延声,以及周围不断膨胀和走向的长生藤,一下子像榔头敲击孟婆的心脏,她手上握着的那把刀因手部力量的消失摔落在脚下的泥土,立马就被延展的树根吞噬。 一边的银衣人毫无作为,他的眼睛正在全神贯注地大量树根的移动,貌似在他看来,这也是非常不可思议的画面,像块磁铁把他铁珠似的眼球牢牢吸住。 墙壁上的长生藤有的已经钻入墙壁里,长生藤的强行刺探将一部分墙体撬出来,像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的蛇,拼了命想开凿出一个通道供它逃跑。 暂时不能保证它们不会把这处的房梁结构损坏,但按照它们严丝合缝的渗入,大概会形成更加紧密的构造,把墙壁内部的空隙全部堵上。 地面、墙壁和天花板都爬满长生藤的时候,它的运动终于适时停止,孟婆的担惊受怕在这刻得以瓦解,若是它把仓库弄坏,她的损失可就大了。 须臾之间,长生藤全面流动起来,酷似成千上万条铁链在整个空间中来回拉扯移动,发出骇人听闻的扯锯声,在这之前,银衣人已将孟婆领出危险范围之外。 遍地皆是破土而出的长生藤,光泽妖异,此起彼伏,它们冲破泥土带出的沙沙声和平衡气压的声音迥然不同,两种声音的融合令人毛骨悚然,像人的脚陷入泥地竭尽心力了,但还是拔不出来的厚重感,难以解释面临当场是什么感受。 长生藤运动的过程中,通过每个洞口处、也就是它们为了钻进房屋内部结,构不得不破坏过的墙壁和地面的破口处的长生藤,释放出一种带有黄色颗粒的烟雾,来来回回的徘徊,似乎在竭力修补着什么。 等树藤止住动态,平复了心情的孟婆,定睛去看被长生藤钻得千疮百孔的墙面,她以为墙面的受伤程度会随着方才藤蔓的拉扯,而扩大为粉身碎骨般不可逆性的糜烂。 而事实上,她讶异的看到,墙面上的破败被完完全全修复了,长生藤像和墙壁共处了千年一般祥和,就像太罗皿和长生藤的关系,看不到它们是外加的痕迹,难道说刚才的黄色颗粒将一切都修补成原来的面貌了吗? 尽管这样,头皮炸裂的保守派孟婆仍是不能接受墙面上突出来的藤蔓,这太离奇了,一炷香的时间,这儿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完全向走入了异类的视野,房间内的光线更加昏暗。 他们仿佛站在树洞里面,而刚刚不久之前,这还是个普普通通的角落,转眼间就变成了被泥土和长生藤营造出的美轮美奂、且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世外世界。 这里匪夷所思得令人后怕,谁知道那些长生藤会不会又突然动起来,就连泥土的味道都是那么沁人心脾,空气质量还没有应有的改变,比如说大翻新后至少得有点出入,空气中应该密布灰尘的,可这儿什么都没有发生。 除了映入眼帘的变化,改变最大的就是缠绕在太罗皿上的长生藤,原本青灰色的长生藤变成了耀眼的艳红色,像条巨型恶心的蚯蚓,与之前相比,长生藤更加壮大和强健,应该是得到了泥土中养分的浸润。 可这泥土又是怎么回事?世界上最肥沃的土地,也不能短时间将手腕粗的藤蔓拍一下子哺育成比大腿还粗的怪物。 银衣人告诉孟婆,这太罗皿和长生藤的关系就像树和树藤,树藤缠得越紧,树或许会不舒服,但树又需要树藤的庇护,二者缺一不可,她当时听不懂这时什么意思,就把这当做两种互相钳制又互相寄生的物品记住。 因长生藤过度繁殖,怕被误伤而退避三舍的二人鼓起勇气走了上去,二人打着转观察太罗皿以及上面的长生藤,急切地想见微知着。 四处长生藤的汇聚中心就是太罗皿的周身,如果有谁想把长生藤斩断以获取至宝太罗皿来看,这已经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长生藤就似无数粗细不一的铁链,从各个地方牵过来拴在太罗皿上,以长生藤四通八达把太罗皿保护得百毒不侵的场面来说,这太罗皿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宝物,或许还有着至高无上的身份。 来到这没多久,孟婆的伤口忽而隐隐作痛,她举起手一看,明明愈合的伤口又被什么撕破了。 血液源源不断流出来,好像止不住似的,尔后她又看到刚才被沾染了鲜血的刀切出一道口子的长生藤那儿闪烁出妖艳的红光,隔一段时间就一闪的,怪吓人的。 流到泥地上的血即刻被吸收,被刀划开的那道长生藤口子愈合后,红色的闪光处陨落,而她的伤口依然血流不止,两个人坐以待毙,不知能做什么防御措施。 孟婆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按照同样的皱纹扭成的线路落下来,砸在地上有瞬间蒸发了似的被吸收,老人体内血液本来就不多,潺潺流水般的泄露她痛心死了。 她恨死那个无所事事的银衣人,明明是他把她引向歧途,为什么偏偏受到迫害的是他,后悔刚才为什么拿刀子刮手指,分明应该直接给他一刀。 他不亲身切出血液,是不是早就知道现在会发生这些扑朔迷离的事情,那样她岂不是引狼入室,好气啊,没想到她这条老命,今天算是要断送在这里里。 不知不觉,窗户外边升起了一轮崭新的圆月,漫天繁星点点,夜浓似墨,和黑暗捉迷藏,夜凉如水,将人丝丝沁透。 五斤,不,孟婆觉得她体内起码少了十斤血,不知是什么这样贪婪,几乎将她体内的血液压榨干净,这得吃多少老母鸡炖红枣才能补回来。 看在眼里心里也不好受,银衣人看着孟婆痛不欲生的表情,想劝劝她安静点可是无所适从,这种嘶吼只能靠自觉的吧! 他粗略估计了下孟婆究竟滴落了多少滴血,如果是六千百滴的话,那就是半斤左右的血,说起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这对虚胖的孟婆来说没什么大不了。 银色的月光下,他的衣服几乎和月光不分彼此,整个人像隐身在月光中,若不是他的走动,恐怕难以让人推理他站在哪儿。 心中已咒骂了这个人不下千次百次,想表达出来大叫出来的潜台词,终因伤口处的疼痛而终止,手指像泡在醋水里,人还活着就被这样折磨,难道这样做出来的泡椒凤爪更美味吗?这么残忍,她决定以后都不吃泡椒凤爪了。 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二个人心里都已经大致明白血液的作用,鲜血被土表下方的根系吸收,传输到太罗皿外部长生藤已经愈合的断口处,不断聚集成亮红色的果实。 也就是说,长生藤依赖孟婆的血液转化为它自身的果实,可结出这个果实出于何种目的,现在还弄不清。 果实的形状他们从来没见过,是三角锥的形状,像极了铅垂线下方绑着的铁块,不过颜色和质地都天差地别。 好几次忍不住去触碰果实的孟婆的手都被他给挡回去了,阴沉沉的说不知道有没有危害先的东西不能乱碰,多次失败后,她就畏首畏尾起来,还是耐心心如刀绞的掉血吧! 太阳的沉沦和月光的上调似乎给了他极佳的隐蔽环境,现在他刚把扭过来直视孟婆,可由于夜色当然不明朗,苦苦的孟婆仍然见不到他真实的面容,总是隐约觉得很性感,能安在这样魁梧身材上的脸皮一定不差。 他们之所以能敏锐地寻找到血与果实的关系,是从多个方面进行的综合考量,血液落地的量越多,果实就越大,当初果实才红豆大的时候他们便认定二者有联系。 每当砸落一滴血液,果实的光芒就由原来的闪烁改为向八方的辐射,红光在空气中涟漪一样扩散过来,观者必当目定口呆。 二人等的有些发困,孟婆打了一个哈欠,低下头看手指,登时发现伤口分血不留了,这果然是太罗皿和长生藤搞的鬼。 自我警醒后,她马上兴奋的嚷嚷叫,招呼银衣人看她的中指,上面的伤口快要凝固了,说明血止住了但没有过去多久,发现的正是时候。 舒服地靠着墙壁上的长生藤休息的银衣人,听到孟婆声音苍老的大呼小叫,正在执行任务似的立即神魂归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前,他不再忌讳和她面对面,毕竟夜色的暗沉,足以帮他的脸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穿着银色显冷的衣服,并不能真的降低他的温度,他的体温好像比一般人高,当他自主接过她的手,去查看伤势恢复得如何的时候,她就感知到了,至少比正常人高出几度,大概是人长太高了,高处不胜寒呗! 她欣慰地看着他,想着自己要是也有个这么讲礼貌懂廉耻的孩子就好了,有这么个孙子也不错。 当孟婆想出声询问他有没有意向当她干孙子的时候,顷刻间他像中了邪,眼睛里幽光一闪,一双猎食者喋血的嘴巴就含住了她的喉咙嘬血。 当时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还没说出口的话就像难以下咽的石头落到了胃里摩挲,绝望而痛苦。 难道她的血就那么好喝吗?不仅这该死的长生藤需要她的供养,连这变幻莫测的人也是个吃血的吸血鬼?到了月圆之夜就变身,太离谱了吧! 孟婆的处境十分危急,她的手被他狠狠地抓住,想拽也拽不走,她心中眨眼间冰冻三尺,她今天好像真的要死在这儿了。 人的贪婪永远高于物,半开半合的伤口又因他强大的吸力撕裂开来,毛细血管的破裂、血小板的破碎和细胞割离带来的钻心的疼,够她好受的了。 他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孟婆霎那间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像被巨大的吸力风卷残云般收割到了左手的中指,手指的破口与他的口腔形成一个回路,血液在其中流转。 他的吮吸动作说不上的柔美和诗情画意,孟婆发觉自己已经有点沦陷在苦痛之中,她全身每个毛孔都在大量冒冷汗,把所有力气冲刷走。 她的眼前开始发黑,几乎是一秒之间眩晕感就侵入了大脑,核心温度迅速下降,体表仿佛触及冰山,乱颤不止,反胃的恶心感在胃中反复翻涌,心像一艘船漂泊在大风大浪中。 第326章 水落石出(一) 孟婆是个自命不凡的人,不甘愿就这样兔死狐悲的死去,还没撕掉他的面具看到他险恶的真面目之前,她死不瞑目。 似乎被一个密不透风的纸袋裹住,里面的氧气有限她的呼吸变得短促,快要窒息了,她决不能就这样静静的束手无策然后死去,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纸袋踹烂。 他似是而非的强大吸力,令得孟婆痛到虚焦,这根本不是她一个短小身材的七旬老人所能抵御住的伤害,本就丧失水份的干枯手指,因体内流通液体的极速减少,肉质紧缩像被风吹干的橘子皮,褶皱着,酷似木乃伊的干涸体表状态。 他那不吸食完她体内血液的久旱逢甘霖般的疯狂饕餮,让他彻彻底底失去了该有的理智与对长者的尊重,如今他大概把他当做他的猎物,就像蜘蛛对付小蚊子。 此危急情况下,若果不及时做出相关有效的抵制,她只会坠入越来越无止境的黑暗之中自怨自艾,幽深里她只能自掘一缕,向着那光亮的方向,奔向极限生存的蓝图。 “年轻人,你对我做什么?”对他的好感降至冰点以下,孟婆怨天尤人的声音,像新生命破壳而出,在空间中回荡不休。 为了竭尽全力说出这句有气无力的话,她已在混沌的脑海中酝酿了太久慎密,而到了生死关头,一切的谨言慎行都显得无关紧要,能即时生效的才是宝藏。 孟婆突如其来的训话,像晴天霹雳,又似划过夜空的颗颗流星,直击吸食人血到丧心病狂地步的银衣人,他觉得眼前冒出很多星星来,恨不得将嘴巴收敛为毛孔。 前几段时间,他像个神游天外的人,对身处的境地完全失去了感知和控制能力,去到一个堪比世外桃源的优美环境,那儿绿树掩映,那儿鸟语花香,致使他忘记了这个世俗的地狱,满目疮痍而恶毒的地方。 无论怎么样,眼前他的脸始终是迷迷糊糊的,孟婆怀疑自个得了白内障,他身上此刻散发出凶手的歹味,脸上最显眼的是他嘴角残留的血渍,可他看上去又是那么无辜,反而有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对不起。”脸上的她看不到的歉然而又内疚的表情,他用手擦了擦嘴角,衣服上多了红色的斑驳,也不知道他为了说出这三个字,思想做了多大挣扎。 孟婆释然地笑了笑,她心底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他有那么大的忍耐力和包容心,换做是牛头马面的话,她早就把刀子架他们脖子上了,他不是个楚楚可怜或平易近人的人,可她却能体会到他心中有着失魂落魄般的无奈。 完全控制不住目光的走向,他的眼神向她的手指欣然而至,宛如点燃的炭火,在风的作用下亦步亦趋的烧旺,朦胧中还是有一套缰绳拴住了他这只不服管教的野马。 因害怕他再次克制不住那瘾发作,她干瘪瘪的手指稍微动了动,正是这点动静逼退了他失控的局面,再次将二人拉回了无言的现实。 他用手擦了擦手背,似乎还在因为垂涎血液腥甜的美味而流口水,改变以往一向稳如泰山的语言风格,用很变态的口吻说,吃血的人不管如何说话都让人觉得他不正常,这种时候变态是再好不过的形容词,“我不知该怎么报答你?” 简直是放个屁都能天塌地陷,真得是越发看不透这个年轻人了,孟婆感觉脑子里的万千思绪都像蚕丝一般被抽走了,不是应该说赔礼道歉的话或者不知该怎么补偿你吗?为什么说出这种离奇的话。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蹊跷和古怪吗?她的脑子似被架空了,找不到一点能脚踏实地好好思考的参照物,身处云端的人才能懂什么叫一个脚步轻一个脚步重,人走起路来千军万马般晃晃荡荡的。 最不应该冒出来的就是这句唐突的无以为报吧,她捏着自己干巴巴的手指,用了很大劲,居然没有一点点痛觉,体循环还没把血液分布均匀,年龄大了这迤逦的回路也变成慢悠悠的蜗牛,她感觉手脚冰凉凉的,愤愤不平地瞪着她,即使清楚他没有看自己。 思维运导激浊扬清了良久,上了年纪的人都爱叹气,孟婆也不例外,原因就是她看走眼,被他气的,对于他,她只想屈起大拇指说出佩服二字。 到附近取了块带有香味的卫生胶布,自带消毒功能,孟婆爽快地将未经如何处理的伤口包扎好,省得他看到了殷血或者闻到了腥味,又动歪念头。 他将头扭了扭,不去看她,也略微有点难为情,但更多的是饱餐一顿后发自肺腑的喜悦,人饿的时候神经工作就不协调,怪不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厉鬼一定都是胃得不到满足的饿死鬼。 心里随时祈求并祈祷他不是个能人,否则不趁早打狂犬疫苗的话,她得死翘翘,现在暂时抽不开身去打针。 为自己处理伤口的节骨眼,她不忘语重心长跟他说感激就免了,她又不是发自内心要给他喝血的,这么说起来好像是她心甘情愿放血的,她要是个烂好人,身边要与她歃血为盟的人已经把她压榨干净了,哪里还轮得上你。 炙热的注视中,孟婆将一个会发光的玻璃球举到手上,玻璃球的支架是根断拐杖,拿起来很是顺手,她选取了几味补血的药一口吃掉,喉咙噎住大不了咳几下。 她这是干吃,没配一点水,能这么大手大脚吃药的人就她一个,对她来说,为了青春永驻,吃补品是她的家常便饭,地狱内人能比她更具有权威。 银衣人仍是傻傻地站在满地高低起伏的长生藤上,也曾动过蹲下来为一个小孩子身高的老人轻拍背部,因为他曾经因此感动过,那时他的主人也常常在他呛到的时候为他轻轻拍拍背,真怀念那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可是现在他离开了她,一切都变得不尽如人意。 他对于拍背的手法没温柔和蛮横之分,他荡气回肠的力道,怕是不小心就会把人脊椎拍断,即使他有那个心,也没那个熊胆,他对人的认知还是太少了点。 一边吃药时,孟婆把药挤到口腔一边,一边还大慈大悲的告诉他,“我不需要你的救助,只希望你接下来这段时间别对我有非分之想……嗯,我的意思是,我的手指。”怕自己误会,她举起包扎好的中指动了动。 他又恢复了往常的知觉与神态,不苟言笑不搭理人,或许心中的乱只能以冷静的外貌来抵挡。 胡吹乱侃持续不久,二人慎手蹑脚再次走到太罗皿的长生藤上结的那个果实边,孟婆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就想知道他了解些什么内幕。 “你拿危险药品的时候一般用什么?”银衣人半蹲在红涨的果实前,有一个拳头大,红彤彤的好似一块烙铁,基本可以确定果实已经成熟,它的采摘方法和普通水果可不相同,“拿给我吧!” 是药三分毒,万药城售卖的药品一般是温和的,不具有强大的腐蚀性或者碱性与酸性,但某类特别的药,却是含有爆炸性的成份,如果用手拿的话,轻者把手毁了,重则通过血脉将这股暴力传递到五脏六腑,人的死相一般很惨,肝肠寸断,五脏六腑腐烂成疏松多孔的状况,只有个别高人才敢使用这类狂躁的药品。 看他深沉而执着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大敌当前合作多多益善,孟婆滴溜溜地跑到放在仓库里的一个檀木箱子里,从中取出了施法过的手套和长镊子。 这就是她平时为特别来临的顾客夹药的器具,虽然简简陋陋的,但用上去还顺手,不会把不好的感受传递到人体上,避免她遭受到烈性药物的创伤。 把如数家珍的定制的手套和镊子递给他以后,花容失色的孟婆蹲守在一边翘首以盼,接下来发生什么不言自明,她坚信会是某种奇迹降临。 “就这两个?”银衣人显得有些惊讶,但不好说什么,镊子有一米多长倒使他满意,拿着手套和镊子顺时而动就开始上了。 他先用手触碰它,那个果实蠢蠢欲动,之后他用指甲一戳,受到外物冲击的果实散架了似的,立马破开了一个口子,不断有红色的冒着红烟的液体流下,当下他忙把钳子和手套递过去,让它们受到果实浓液的洗礼与浸润。 到这步,孟婆还是不能理解他这么做有是否有什么企图,当镊子和手套通体都得到滋养后,他看到还有不少鲜红的汁液在往下流,舍不得浪费,便自作主张将手放下去。 当时孟婆彻底懵了,她听到银衣人痛苦的喘息,可他的伸手过去是自己情愿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的手在汁液的浇灌下滋滋响,像被火炙烤的食物,在高温的烘烤下冒出油脂,烧出有点焦味的黑烟。 果液滴完的时候,他的痛苦仍在进行,这种痛来得太猛烈,以至于他的喉咙失声叫不出什么,掉落在地上的红色汁液将黑土都烧干了,显然这是种伴有强害的液体。 走近他,孟婆发现他的伤不是轻级的,从手臂到手掌,衣服全都烂掉了,还有些浓稠的废料粘在他的手上,裸露出的皮肤呈现出半成熟的白色或者红色或者焦黑色,各种颜色间是溃烂的肉质,流涌出绿色的脓液,她马上回过头,止不住的干呕犯恶心。 体内的翻江倒海,在孟婆强猛的压制下得以舒缓,现在不是用来恶心的时候,她向外走去,想去找为他包扎伤口的绷带,以及能帮助他伤口尽快痊愈的创伤药。 没忙走几步,后面传来阻止的声音,他似乎忍着痛说话,极大的克制住内心因痛而起的浮躁,他说不用为他做什么,被这种液体伤害到,不是用随随便便的药品就可以治疗好的。 孟婆退了回来,她实在不愿看到他溃不成军的右手,感觉像在强酸或强碱的高浓度液体中浸泡了一晚上,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能入眼。 “我还以为我抵抗力很强,没想到这差点要了我的命。”说完话后银衣人居然咧开嘴笑了,看不清所以不知是否能用暖人或醉人描述,他因为刚才的疼痛与煎熬,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在月光清冷的扭捏下,都成了璀璨的珍珠,镶在他美好的额头上。 这是他第一次笑出声,孟婆还以为他是个不善于表达自我又不会笑的人,这个硕大无朋的笑容,给予人绝大的安慰和鼓舞,在这不安全感愈发浓厚的环境中至少是这样。 第327章 水落石出(二) “天机不可泄露,你待会儿就知道我这是因祸得福了。”银衣人这时的兴致很高,她没来得及问什么,他自己就说开了。 隐约觉得这其中似乎隐藏着更大的谜团和阴谋,孟婆不知道未来有什么东西等着她去授命,但已到来的危机,是断线风筝随风飘荡,天空那么高还指不定会怎样,她毅然决然选择坦然面对,也是不得不敞开心扉接纳。 眼前这个足智多谋的人,带给她太多太多的噩梦与进取的精神,之前是针锋相对,那现在缴械的二人能算是心心相印了,提防与戒备是每个人永远都不能卸下的。 “你看这个,是你的了。”银衣人最近老爱发笑,不知道刚才是不是痛得受到了神经刺激与肉体打击,他的笑是会心的,像获得了玩具的小孩子,喜悦抵挡不住便要破膛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孟婆顺着他的手势去看,发现他正将放在他身体左侧泥地上的镊子和手套取过来,当眼神捕捉到两件东西上闪着红青二色的闪电脉冲又逐渐靠近自己时,她抓耳挠腮连腿几步,然而得到的反馈不是他的安慰,而是他问心无愧的嘲讽。 知道自个胆战心惊的反应有点过了,孟婆放下担惊受怕的包袱走了回去,她能听到胸腔里闷雷似的心跳声,好久没这样深层次的惊悚感觉。 平常若不是被牛头马面吓吓她都是一帆风顺的活着,没想到这么老的一个人还能感受到如此剧烈的心跳,命着实还长着呢。 银衣人歪了歪脖子,示意孟婆大胆接过去没问题的,看到他都没事,她坚信自个也不会出事,年纪大不代表她就是弱势的一方。 她发觉脖子上的皮肤挨千刀的紧了紧,接过沉甸甸的镊子和手套,还难以置信的安然无恙着的时候,皮肤的解脱感像极速件失去了胶原蛋白,马上就松弛下来,像一个胖子立马瘦成皮包骨,一种畅快感由内而外发散,而皮肤还没有紧缩。 设想中的刀削斧凿感也没有,一切照原定计划好好的,两种闪电脉冲时而会爬到她的枯手上,可她没有任何不适感,反而有种温润的感受丝丝沁入她的体内,是愉悦和快活的享受。 “这是怎么回事?”十万个为什么在他脑海中越织越乱,她迫不及待想弄清整件事情的原委,不然像个线控玩偶被他摆弄的话,她身为会独门绝技的孟婆的老脸该往何处搁,所以不管他说出来还是不吭声都好了,起码她为此竭诚做过努力,就没什么可遗憾的。 银衣人又回到那副可憎的淡定从容的面目,孟婆气急败坏,她十分诚恳想听到答案,他就这样以两耳不闻窗外事来回复,说不上来的鄙视和可恶。 她感觉自己成了躺在蒸笼上的馒头,随着他添柴加火酝酿的厚积薄发的蒸汽的盘旋上升,把吃了发酵粉不断膨胀壮发大到极限的她高温蒸制,她面红耳赤,到了冻到冰窖里也不会结冰的热度。 “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了危机意识和无边愤怒的老女人不好惹啊,她上去就要拽他的耳朵让他识时务,别在她的地盘上撒野,但是最后这招没能偷袭成功。 银衣人正想开口说话,敏觉的耳朵忽然一动,听到旁边传来流水的哗啦声,马上占据他所有的注意力,“嘘,听到什么没?” 流水的声音在空荡的角落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的涌动和爆发都像心口处的火山爆发,能量的大范围涌动和超量的释坏,足以震撼人的心灵之窗。 “好像是太罗皿内部。”孟婆年纪大了,但拥有老当益壮的听力,她的仓库防水措施一直以来都是很好的,没建成几年的建筑不是说破就破的,在这点她相当有信心,那么她的耳朵听到的就不是虚假的。 两个人的意见一致,也就没什么好举例辩驳的了,他们各自用自己喜欢和习惯的如临大敌的架势前进,如果太罗皿是个人,那么他一定会爆笑如雷。 来到太罗皿前也就走近了一步,二人鬼鬼祟祟目不转睛地盯着太罗皿内部,发现内部有漩涡状的水流涌入太罗皿,水位线不断向上攀升,直至漩涡消失,水位线仍在上升。 怕有什么不安全的危险,二人接连后退了几步,水流升到和太罗皿最高端持平、再加一点点就要漫出来时止住了,乌漆麻黑的脏水没了动静,二人才敢再步靠前。 只有在这个关键时刻,银衣人才直面质疑为孟婆先前的几个问题做了详细解说。他说他原来也不懂太罗皿是个什么东东,但他有天赋异禀的能力,能在事后立即冷静的分析出问题所在,在这条路上担当起了智慧担当。 他也能结合先决条件,判断后面事件的走向,他看上去像个什么都懂的人,万事贵在实践,他其实和孟婆一样都是个十全十美的十足小白。 孟婆不喜欢他这个逻辑,说的好像他是个智商一百八的人,把浓缩的都是精华的她的智商,倒给说成了和身高成正比,而且还说的那么无辜,好像她欠他什么的在这里说辞。 此处省略几个轮回的对骂,后来他心平气和的说出了果实的真相,之所以能长出饱满的果实,那得依赖孟婆的老人血。 血液被地面的长生藤吸收,通过漫长的通路回到主根上,不断凝聚为三角锥形的果实,里面的液体是被长生藤净化过的血液,大部分具有孟婆基因组特征,但是被篡改了一部分。 听到这孟婆就已经吃惊了,这么说她的血液竟然发挥了无与伦比的作用,“可是为什么非得用我的血液?” “你的是老血,我年轻的血液配不上。”他这么会说话,孟婆倒也发不了脾气,神气飞扬的,没想到她这老血有这么大的功效。 他讲她插嘴打断的话题接下去说,天不知道太罗皿沉睡海底是什么时候,反正它是被封印后才被石沉大海的,孟婆的血液结构和别人不一样,有能解开封印别人所不具备的重新启动太罗皿和长生藤的能力。 这件东西必须属于他,然而他又非常喜欢,他在拍卖场上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其实是为了得到这个然后送给孟婆。 老实说她不相信他的油嘴滑舌,但他确实那样做了,如果地狱只能她有实力开启这个封印,他要到也没用,还不如成全她,从中协助并捞取一定成人之美的好处,但为什么偏偏是她,难道说这背后还有个惊天谜团?那又得扯到什么置身事外去呢? 就在之前,孟婆割破手指所获得的血液,被割破藤蔓表相的刀具带入,激活了长生藤,就有了后来长生藤为保护太罗皿做出的繁衍。 他把镊子和手套放在破裂的长生果下,是为了得到感化从而让后面的操作顺利,长生果内含的汁液属于长生藤重生后的脐带血。 脐带血对于一个轮回生命的重要性是不可小觑的,基于太罗皿和长生藤的共生关系,染了长生果脐带血的东西可用于进一步对太罗皿的侦破,且不产生任何的副作用。 现在太罗皿内部装有的泥巴水 和后来箫飒不安二人到来时看到的场景一样,时不时有几滴水溢出来落到地面,导致泥地湿滑,这污水有一定的毒性和防御能力,能分辨出熟人和来者不善并做出相对措施。 因为是孟婆提供的新生,银衣人又吸食了她的血液,所以对她和她带来的人没有攻击性。 若是不明觉厉的小贼乱闯到这,要么被长生藤缠死,要么就是被太罗皿的液体溺死然后遭到侵吞的死法。 当然还有更残酷的,那就是被二者配合击杀,绝对没有哪个人想这样永世不得超生的死去。 银衣人说,红脉冲和青脉冲是不同的两种元素,有类似绿闪电的手套具有短效的清洁抗毒作用,这说明穿好手套搅动这池脏水,它会在短时间内变为无色无味的纯净水,但仍旧含有微量的剧毒素,闪着红电的镊子的作用稍后孟婆就知道。 他意味深长的话语带给孟婆的是根深蒂固的好奇,镊子究竟有什么样的好处,胃口总是被吊着,算他恨。 江河日下世风日下,能为她解忧的好心人不多,孟婆不多过问什么,任何真知都不如脚踏实地去实践,用双脚把事实踩出来。 方才他详细解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孟婆也从中得知依照他的部署来说,她下一步的动作将是什么。 她先将到手的手套接过来穿上,没有电击或麻痹的感觉,这表明他说的话是名副其实正确的。 她试探性地往水流划了划,发现划过的地方着实干净了不少,没发现对自身的健康有什么威胁,她一次性把双手放进水里游动,兴致勃勃像个玩水的小朋友。 请注意孟婆的身高问题,她的身高手够不到太罗皿会冒出大量怪异泡泡的水面,因而她正踩在一根树干粗的长生藤上,为她垫了将近二十厘米的身高,这样处理起来就方便多倍。 太罗皿的水的来处起源于长生藤,而长生藤的水分含量也不是很充足,长生藤的生命是孟婆的血液召唤出来的,而它的生长在白天靠光合作用,夜晚则仰仗月光的辅助,这个透开的窗户无疑是它的脐带,太罗皿的正常化在很大程度上都靠长生藤的支持,毒素也是自长生藤传来。 那么太罗皿给了长生藤什么好处呢,这至今还是个未解之谜,但是却是个简单的问题,因为彪悍的树生不需要解释。 可能长生藤是个骑士,太罗皿是个公主也说不定,骑士保护工作天经地义,为了她可以赴汤蹈火火,驸马爷又算得了什么,嗯,就是这么个任性的原理。 绿色闪电遍布太罗皿的水域,仿佛千万条荧绿色的激光在水中以闪电劈下的光速洄游,光芒万丈画面珍奇而瑰丽,把孟婆的老脸也照映成千丝万缕横竖交错,皮肤被闪电切割成不规则的图案,无数朵璀璨的仙花一同绽放。 转眼间,肮脏的泥水被净化得差不多了,噼里啪啦夜光下经典似的脉冲减弱了不少,或许是心理作用,孟婆发觉手套变沉了不少,好像把有毒的物质都吸附到了手套中。 孟婆将没有湿的手提起来的瞬间,太罗皿黏稠的沼泽似的水变成了比一级饮用水还要清透无杂质的水,最可惜的是这干净到不能喝,然后要做什么,她静待花开。 可恶,老婆子我堂堂地狱一枝花,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陌生人这样差遣,我凭什么要听从他的吩咐。孟婆将她唇边全是小笼包褶子的嘴巴噘了噘,眼中满是无可奈何的悲哀与彷徨,愤怒的到来不言而喻。要不是他懂得点门道,我早就把他驱逐出境了,还轮得着他在这胡说八道。 第328章 水落石出(三) 这可恨的天命难违,孟婆掉头去看银衣人,看他对下面的行动有什么好说的,发表他独到的见解吧,他不总是喜欢这样。 刚扭过头去,稍微看清点实在,孟婆就惊讶地捂住嘴巴不想发出声音,全身的鸡皮疙瘩不约而同投降。 眼界中只见他的右手奇迹的不药而愈,烂在皮肤内的衣物也掉到了地上,他手臂上的肌肉乃至于皮肤都像没受过伤害。 而离开他的肉体之外,是萦绕在他手臂上的银色闪电,烁动的规律和手套以及玄铁镊子大同小异,闪闪的银色亮光看上去比青光红光高贵多了,仿佛有银丝接连不断的生成,鳞片一般将银光堆积为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尤其的盛烈和炙目,孟婆无论如何不能说服自己是看错了。 银衣人说不用担心,千辛万苦之后肯定能看到彩虹,刚才他的手和手套镊子一样被脐带血淋浇过,当然会显示出和它们同样的特征,风雨过后的晴空万里不过就是这样。 “我告诉过你,镊子是有作用的,你现在回去看看太罗皿,是否还是毫无变化。”他对自我的包袱胸有成竹。 孟婆转头一看,眼神中无尽的讶异,老脸的皱纹上划过一抹神奇的色彩,太罗皿的底部装有形形色色的宝物,这辈子她都没一次性见过多这么多品种的贵品,每一件都能称得上是独一无二的宝贝。 来到地狱她一直在接触相关行业,所以识宝的能力越来越好,几乎能一眼分辨出什么是以次充好的差品次品,什么又是惊人的至宝奇物。 她敢用几十年的鉴宝手段和经验断定,这里边全部是罕见的宝物,每一件都应该如数家珍的保存,没有一件是滥竽充数的,这样一眼看过去就是这样的感受。 若不是有相互的遮掩,她还真想望眼欲穿。“你还是先用用镊子吧,这些宝贝都是你的了,一辈子你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何必现今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银衣人没有一点起伏的声音传来,好像他有对宝物视若无睹的气概。 “你不要取手套,这对你的安全有双重保障,万一长生藤和太罗皿友谊的小船说掰就掰了呢!”银衣人换了种诙谐的方式让孟婆别摘手套,即使是给了长生藤生命的人,也难保毒液对她就没侵害力。 虽然他说的话有点嘲谑的意味,但他好像没说过谎话,孟婆就将将且信他一回,装出信任的样子,马马虎虎地问他:“那这镊子究竟有何作用?” “用来夹东西呗,不然你还想赤手空拳战毒水啊!”噗嗤一声,他痴痴地笑了,眉宇间那点嬉皮情不自禁的舞动。 脸是看不清,言语中携带的讥笑却是明明白白的表露出来,仿佛是漫漫烟雨中忽降拳头大冰雹,格格不入的,哪能叫人不生气。 “就这么简单?”孟婆表示不相信,镊子还是镊子,之前神秘的铺垫原来都是浪得虚名的啊,臭家伙。 “是你想的过于复杂了。”银衣人双手抱拳,像是在观望一场与他无关的好戏。 “你……”孟婆顿时涨红了脸,失掉的血满血复活,嘴角扯了扯,说话的时候底气明显不足,她还想出言辱骂,又碍于后知后觉的是自己,不怪他,便没有出言训话了。 这儿随随便便一件器物都能拍上天高的价格,现今她已拥有鹏程万里的未来,这种小事一桩的耻辱风轻云淡就过去了,以后等待她的都是烛影摇红的尊敬,犯不着跟一个下流的人士在这比出个高低贵贱。 她平静下来,活这么久了没得心肌梗塞老婆子是有诀窍和妙招的,首先不要轻易动怒,对任何事物往好的方面去想象,到了自顾不暇的时候便是万劫不复之时。 我有把握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她是个乐观阳光的小老太婆,善善恶恶只要有豁达大度的心胸,没有什么不可以包容的。 孟婆这样对自己说,请尊重老人过多的情绪。 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又对人不利,孟婆将镊子放入水中,水中立即燃起火焰般的火光,灿烂的炎电,既是画蛇添足,又是点睛之笔,不同程度的阻碍视线又不同程度为水底的景象照明。 孟婆夹中东西后将其带出了水面,这是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色彩暗淡,摸上去光滑且细腻,不晓得是干什么用的,大概是古人祭祀用的摆件,她曾交接一批与这类似的古物,价值不菲。 她欣赏第一件捞出来的宝物,他进一步为她讲解了太罗皿的情况,他说太罗皿里的财富是取不完的。 你拿完一件又会生出一件新的,上古的人称之为科尔多的金库,科尔多是译音,意思和聚宝盆差不多。 除了爱什么选什么外,孟婆作为开辟者还有一项铁打不动的特权,只要她想要的,在这个世界太罗皿内存在的宝贝,都可以出现在她眼前并且成为她独有的宝物,这实在是条令拜金主义者趋之若鹜的权利与独有能力。 在此有个前提,当点石成金的人要付出代,就是孟婆体内剩余的鲜血是偿还给太罗皿的交换物,或许这就是太罗皿给长生藤的好处了。 血对于长生藤来说获益匪浅,可见长生藤并不是个宁愿含冤负屈、也要为保护公主付出一切代价的骑士,它没有那么伟大。 “难道我点名要一件宝物,就会把我的血全部奉上吗?”孟婆突然认识到眼前的太罗皿或长生藤,或许并不是什么好货,临危受命的感觉很惨。 “不,一滴血就够,但如若换做是个私心私欲永久得不到满足的人,一滴滴血液的减少也满足不了她心里旺盛的需求,她甚至愿意耗尽最后一滴血换取珍奇异宝。” 你知道人大多数时候,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对满足欲望的渴望,也挣脱不了人被七情六欲捆绑的怀抱,若她有一天也将对自己失去控制,那那天就是她的死期了。 “抱歉。”银衣人的再次严谨令她捉襟见肘,因为他板着面孔严肃起来指定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刚才你因长生果的瓜果牺牲了一公升的血,而我也不知吃了你多少,我作为在场唯一的明白人,为了扞卫正义,我不得不告诉你,你身上流失掉的血补不回来,永永久久的不见。” “其实谁都能解开封印,我说出的谎话,不过是为自己的软弱和利用你找解脱,请你务必原谅。” 此话犹如指路明灯,孟婆醍醐灌顶,有九成的把握把这一切都弄懂了,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要是她是个高个子,她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把他扔进太罗皿中去,没想到活了一辈子,在今天,她突然理解了血液对自身的宝贵。 人的对于血脉关系的维护,从上古时代就有了,那时候人还不是真正的人,但表现出的对于鲜血的热衷也非同小可,起初的母系社会正是这点的强有力证明,一脉相承也不过是这样解释的,人类对于鲜血的痴恋,衍生出许多传承了几个世纪的怪物,尤其是吸血鬼的传说。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她被蒙在鼓里多时,她想到之前拍卖场的事情,这个人是不是早就将矛头对准她了,衣冠禽兽装模作样,血液是对人那么重要的东西,而他已经迫害了她,如果不是他,她根本只是想把这个废物当摆设的。 外面灯火辉煌,把她的泪水都照耀成五彩斑斓的色彩。黑暗中的月光将大地阴森森的笼罩,像从西到东绕了一百八十度的太阳,无法抵达每个处于阴暗面的角落,连月光也为太阳负重前行。 这样对人信任的伤害,任她将他千刀万剐一百回一千回都不为过,可她自知眼前这个不是人或许有超凡的本领,如果他不是能人的话,打他也是自不量力。 银衣人的头发都成万千星辉,他单手撑地单膝下跪,是一个虔敬的礼节,“血我已经吃了,亲让我做你最忠心的奴仆,忠心耿耿、一心一意。” 又是猝不及防的一击,脑子烂成一锅粥了,可危机的情况下人的大脑,往往能将问题看得万分透彻,她擦掉了眼角的泪水,又用枯糙的手背擤了擤鼻子,想到没有哪个老年人会为流血哭鼻子的就不哭了。 思想活跃起来,脑子闪过上百个问题,奇怪的是银衣人是个相貌出众有勇有谋且聪明绝顶的人,怎么可能要她当主人,这分明是畜生的举动,她下定决心绝不会被他再伤害一次,拒不答应。 跪地不起的银衣人再三恳求后起身,既然她不接受,他也不好意思腆着脸跪下去了,这是小人的作为,君子不与小人同流合污。 “我从中取走一样东西我就离开。”他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表露了来意所为何事,她揭露了真相和他的幌子,问题是他现在说这个合适吗? 限制满格,还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吗,水花四溅贱死他,那他没办法,不知以这样的考究该说他什么,是耿直呢,是天真呢,还是脸皮厚得不要不要的。 “什么?”她的神情,世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出,他们都遇不上破绽百出的银衣人,他为了捞到宝,也真是大义凛然的编谎了。 孟婆严重怀疑这人脑子有病,亦或是精神间断性分裂,怎么刚下跪起来就有脸跟人家讨价还价,连近乎都不套套。 尽早摆脱他和甩开他未尝不是件好事,孟婆长叹口气,点了点头就把镊子递给他,没想到他说不用,直接上右手下去抓,他的银光闪电刚到水里就放射出月亮般的光芒。 他抓起来的东西是个银箍,出水后他立即把这个发箍戴在额头上,大有孙悟空再版的气势,有种傻傻而幼稚的感觉。 第329章 水落石出(四) 不用说,他得到的又是孟婆的白眼,他的右手终于发挥效应了,他的手不用用镊子就能探入毒液池,怪不得之前不惜本钱把手放到长生果下,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以后想来就来,亏了他的机智,她怒得七窍生烟,而且是青烟,脑袋确实没被烘干。 “我马上就要走了,我以后能随时来这里拿宝贝吗?”用认真的语调说出听上去不那么舒服的话,究竟他是谦谦君子还是二哈,是个千古谜题。 “不行。”孟婆看他要走,马上上前抓住她的大腿,身高问题身高问题,舒服的高度只能扯大腿,谁叫她肩膀那么遥不可及, “你拿走的是什么?”她淡笑道,笑当然是变形过的笑。 “这是一种工程师的帽子,通灵工程师。” 他说完这段话后,身体急遽变成没有肉体的灵魂,孟婆用手抓了抓,竟也抓不住他了,真是奇了怪了,地狱不是没有鬼的嘛,他又到底是谁。 还想问问他什么是工程师来着,谁叫他溜得比兔子还快,身体像漂浮的海浪,一闪就无影无踪没形了,孟婆大失所望,他可能就是只兔子,吃亏的自个就只能吃瘪而退啦。 也许剩下的办法就是查书了:她跟古玩市场走得很近,平日里藏书也少不了几本古籍。后来的几天里,她翻阅大量资料,上面要么没有记载,要么就是寥寥数笔或简洁的一笔带过,上面就将通灵工程师称为在极简空间下生存的人,但极简空间说的是什么倒没有相关的记录。对他的身份,她只能以不可思议四个字来衬托,她是第一次见到不凶神恶煞就能横行霸道的人。 银衣人走后,孟婆站在原地心里倍感空落落,人老爱老的就爱念旧和热闹,想起太罗皿长生藤和自身血液的互通,她心中的隐去和挚痛难解难分。 以后是真得见不到他了,他有那样一只手,随时潜入这里偷盗也不是不可能,他到底是什么人,孟婆到现在没有一点头绪。 血液短时间的大量流失和进补的无效的药品,短期内导致她头昏眼花,她撑住太罗皿,好不容易适应过来,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她用血液换取的万千宝贝,统统都是有价无市的种类。 以她的本领早就有了立足之地,吃喝拉撒都不愁,平时也没什么完成不了的夙愿,特别是与钱相关的方方面面。 再不济,她哺育了长生果的那些血液,也为她创造了数不尽的财富,现在问她想用一滴血换什么点名要的东西,那根本就是废话,因为她什么都不想要。 如果不与人打斗不受伤,什么什么都不要的话,是不是说明她依然可以长命百岁长生不老,可是长期以往下去,她就像个有血友症的人,这不能干那不能干,生怕血流干就成了那啥尸骨未寒。 孟婆想到了与她同命相连的人,很久以前她看过一个童话故事,一个公主的一颗眼泪就是一颗钻石,等装满一个玻璃杯后公主就会死去。 以前她看到就只会说写这个故事的人真是傻,世界上存在这种人吗,可现在她看到的就只有象征性意义的人性善恶美丑,那是泥牛入海的不断沉沦,每个童话故事都是寓教于乐的,这不容置否,而她却在这个年纪才幡然醒悟。 世界有两面镜子能让人看清自己,一面是月亮,一面是净水,当月光照射到水面上时,两者合二为一能起到更强大的作用。 那晚孟婆看到水面流云行鬓的自己,那暗黄生满了老人斑的脸,白唇的憔悴,深浅的黑眼圈,她忽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勇气,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义,从今天起她中了诅咒,一个无法破解的谜案。 过久无人干扰,太罗皿内盛的水封为原来的浑浊水平,她也因此看不到那张可怕的老脸,心中的恐惧和对命运的顾虑消散了不少。 她持之以恒要做一个不贪恋任何的人,好好完成工作就没好想的了吧! “孟婆……孟婆,吃饭了!”牛头马面和呼唤声一秒将她拉回现实。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就多愁善感起来了,好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她想迈开腿走出去,却发现身体太虚弱了,又加上过量的脑力活动,现在的她是个被打了五十大板的可怜人的模样。 撑着钳子没走几步,牛头马面就到了这里,张大嘴巴问她这是什么怪物,她当场没多说什么,只把该说的言简意赅,比如说他们不准走近这一步,这里的危险系数很大,两个愣子被吓吓就不敢靠前了。 要是玩心重的牛头马面乱来,她可不敢担保这两个小子会不会被长生藤勒死,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她一定要想出个万全之策,阻挡他们包括店内的工作人员进入,最适合的就是编鬼故事。 走到正常的地板上没几步,孟婆就晕了过去。百草园卖的东西体积不大,而且畅销,就没仓库。二楼是他们的套房,她醒来发现自己睡了两天。 回到万药城的仓库,所幸什么都没变化,就连随便扔在地上的镊子和手套都没人碰过,她把两件东西放回檀木箱子,然后让长生藤将其合拢围起来。 休息好了,血液的缺少对她来说已无大碍,血量还能维持生命的正常体征,几天的时间内,他陆陆续续在这待了一段时间,主要是为了查看她用已经失去的血换来的宝贝到底是什么。 为了统计数量,做了个表格将资料填好,很多东西都要她亲力亲为创名字,精神层面的工作她总是满腹牢骚,又不能交给别人去看,只要不踏入雷区生活处处有惊喜,很多闻所未闻更见所未见的心头肉成为他的精神慰藉,恨不能为此血流成河,江水为竭。 人们都说人类对于金银财宝的喜爱是刻进了记忆里的,这点一点都不造假,不仅因为是珍稀珍贵不可再生的资源,更因为眼缘好,让满月的小孩子选石头还是金子,肯定也得选黄金。 孟婆对事情看得很开,居然不能反悔,那宝贝该好好对待还是得来一套接吻,然而该骂的还是得骂。 她一边喜滋滋登记宝物一边骂银衣人不是好货,有些想割血换更多至宝的想法又会趁虚而入,因为这东西是玩不够的,还好她的抑制力不想短小的身子,一米八,个高。 回魂丹也是那个时候搜罗出来的,她发现这颗药不简单,仿佛有起死回生的能量,谁不想返老还童呢! 于是这颗药给了她深刻的记忆,乃至于后来才记起给箫飒,当时是脑子热,就说了出来,不然就是被逼供她也死不承认有的 哎,一失足成千古恨。 太罗皿比银行还保险,孟婆时不时把一些自己钟爱的财宝放入里面,就不怕有绝世神偷啦,长生藤会保佑她的,但原有的她一件不拿出来,就当坐没见过,怕心智被精神毒药蛊惑,她真的要做出些伤天害理的行为。 这样的里里外外持续了一个月,后来的时间直到箫飒他们到来,没人踏足太罗皿和长生藤半步,大家多是听到孟婆的口信,都不敢吭声,有权利上仓库的人到底没多少个,管理起来轻轻松松。 孟婆也不是没想过把这东西扔回海里,但是拿遍地都是的长生藤没办法,即使是大力士也搬不走啊,想法自成立之日起就被荒废了。 有些封印,是自从破除之日起就不能封回去的,因为当初封印它的人又不是后来者,硬要把满墙的长生藤挖出来的话,房子会受到毁灭性的损坏,放火烧又不知道长生藤会不会恼羞成怒,将附近的生命毁于一旦,二者说不定真有这个破坏力。 未来的人生还很漫长,孟婆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永永远远不受到沉迷与蛊惑,万一哪天她抵制不住诱惑,她的死期或许就近在咫尺了。 捆住不安指直往水里拖的是长生藤的树根,二人作为入侵者侵入了它们的领地,箫飒为何能一念之间躲避它们的收割,面对困难有恃无恐,那恐怕是事出有因,原因是什么大家都不说很了解。 一年多没碰太罗皿和长生藤解决问题的手法有些生熟,当时她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最后还是把看家底涂了脐带血的镊子和手套搜了出来,长生藤的攻击才比较收敛。 因为好长时间没接触过长生藤和太罗皿,孟婆也不知道它们会不会进化,箫飒和不安被烟雾眩晕的事情,以前的日子都没发生过,太罗皿之前也从未产生过黑色的浓烟,古怪而又棘手。 好在她的手套镊子还在,得已把二人有惊无险的解救下来,化险为夷。为此她做过好几场思想上的挣扎,以求枯荣。 稍后,箫飒开诚布公,又将之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不安,但他是跳着讲的,自身的免疫特性和不该讲的就不讲,他说太罗皿相当于孟婆家的保险箱,并不是有取之不尽的财宝,没有任何人能从中捞取任何东西。 回魂丹是孟婆众多宝贝之一,基本上是很普通的药品,那里边要什么有什么,色彩斑斓,五花八门的都有。 对孟婆家的东西,听他讲述后的不安垂涎三尺,可那天发生的被强行拖入太罗皿的事件太可怕,她现在想起来都后怕和心有余悸,她的狂放不拘去到那儿也只能无语望天,心里爬满了蚂蚁,痒得发痛。 如果虎视眈眈的宝藏能唾手可得就好了,眼下除了做白日梦其他的都不现实,因为有一句话特别的教训人,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要是懂得历史的人还去做同样的傻事,那么这个人真的是傻到无可救药了。 太罗皿的事情过去后,箫飒又聊到了他们骑马上山途中的艰难险阻,不安打趣说他就是个二愣子,上回山她第二天起来腰酸背痛的,不知道是不是上山途中太颠簸了所致。 两个人嘻嘻哈哈寒暄了一番,箫飒的脸突然像绷住的琴弦,他是个相信眼见为实不会骗人的人,他不平静的双眼从睫毛下凝视着不安。 第330章 水落石出(五) “有话直说。”不安的手捏了捏,箫飒出人意料的冷静,令她心虚发汗,同时又很反感一个老爱做鬼脸的人突然严肃。 “我的期望落空了,慕容风澈的确是个不重情重义之人,他辜负了我当初对他的希冀。”箫飒的双手在胸前交叉动了动,又发现很无聊,于是松开手抓回秋千。 “这话怎么说?”不安的眼睛睁大了,这话听得他稀里糊涂,她越来越搞不懂箫飒神回路的脑子在做什么。 “我骑马离开北岸的途中,看到一家茶馆附近蹲着一个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是昔日阎罗王的儿媳妇郁秽,如今沦落街头风餐露宿。” 箫飒始终记着那天,慕容风澈送慕容云洵给他的那天,他们那天聊了那么多,以至于现在他走的路,都是依照当初达成同盟的规划。 可惜这万人之上一人之下受万人景仰的阎罗王继子,连当初他一个小小的心愿都做不好,作为一位眼高手低的贵公子,他失去何落姿又不是郁秽的错,落子无悔,现在又把郁秽赶出家门,不知别人会怎样看待她。 想想,郁秽的人生也真是够可怜的,似乎是自作自受又似是迫不得已,曾经是少女船的船长,之后当上了妓女,然后又被冒充慕容的人当场调戏,成了他的正牌妻子,又被真的慕容驱赶,如今再次流浪,不太可能还有翻盘的机会了。 不安对郁秽这个人没什么了解,偶尔从家仆那儿听到点八卦,她眼中的郁秽就不是个好人,哪里值得箫飒去可怜它,一句话说的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足以见得,她这种小脚的人活该被休。 她不去理会他愤怒的神情,他自然也不想从不安阴晴不定的神色中找到怜悯,或许郁秽是很多人口中的败类。 可箫与非他们和她们两姐妹有过患难之交有革命过往,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嫌弃她,他作为曾经的朋友,纵使再看不惯她对何落姿犯下的所作所为,也不该去唾弃她。 当过一天朋友的人,一生都是朋友,友谊地久天长,他的担忧是出于朋友的情谊。 郁秽是排除万难才成为慕容的妻子,也不知她被赶出来多久了,看上去瘦条了许多。 她的郁闷和茫然比大多数人都强烈,他不想看见不安表露出的假惺惺的同情,和一览无余的憎恶。 顺他的心意,不安把那副没有同情心的嘴脸悄悄收敛,随之而来的是漫不经心不走心的安慰,“她要想东山再起很容易的。”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箫飒被不安的话耍得团团转,如果认真分析的话这话中颇有另一番层面的意思,是说郁秽不择手段用点伎俩就能把男人骗上上床还是怎样。 他嗤之以鼻地看了一眼胡扯的不安,她并没有拆穿人家的真面目反而给人打了个标签,这就是无事生非,都说女人最懂女人,也不见得吧! 当初下死决心不嫁给慕容的郁秽特地跑上船到当贱人,后来不还是被假冒的慕容风澈骗走了,女人的心底都很软,被男人的三言两语就骗到手,被糟蹋了一生都不能反转,郁秽的可悲在她的可恨之上。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见过几次面的人打抱不平,那么怒发冲冠,原因可能出自慕容风澈的身上,他以前是箫飒十恶不赦的船长,他对慕容早起了杀心,苦于没那个实力。 之后他们糊里糊涂结盟,箫飒为了有朝一日能和他联手除掉大魔头阎罗王,参加末影人的选拔,波澜起伏地走到了今天这步,无论对身体和心灵都是重创,而他呢连一个女人都不放过,配做什么男人。 想到这,箫飒又想起自个的不足,好像他也没有什么权利说别人,他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一个是怎样,两个还是怎样,一个死了,一个成了疯子,或许现在也已经死了。 泪全砸在心里,如果箫飒现今有一个家庭,他宁愿一家两口或三口人忍辱负重活下去,再也不会去对抗世界,家庭给人的不仅是勇气,更是有牵绊的懦弱和无能。 箫飒的情绪已经低落得不对劲,不安也没办法傻乎乎装作什么都不懂自欺欺人地看他,关于他的过去她还是知道点的。 箫飒不在的那段日子她经常去顾先生的家和沐木姐聊天,不可避免聊到了他和应与非的过去,不感动至少有点感触,还想男性天生对初恋会耿耿于怀,后来谈及的感情就会变淡,或许是失败过以后都不敢掏心掏肺了,她本能地用手拍打他的背部,让她好受点。 同样苦闷的条件下,不安偷偷抹着眼角的泪,她长这么大还没正式谈过恋爱呢,箫飒都已经有单格经验值了,什么洞房花烛夜事都没做成,起码操办过一场隆重的婚礼吧,一辈子若是处女到死,那是在太悲惨了,说着黄花大闺女的眼泪就往下砸。 “老女人你怎么了?”女生的哭绝对有魔力,箫飒的阴霾立竿见影的风吹云散,换上嬉皮笑脸,说出这么句话来逗她。 “不许称呼我老,”不安不服老,她也着实年纪不小,长着眼波流转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说,“我年轻着呢!” “那你哭什么?”这回是一本正经地问。 “我着急结婚,再过几年大龄剩女就没人娶我了,呜呜呜~”老实巴交的不安是真的哭了。 力所不及,箫飒全程傻掉,好像除了他爸爸死那天哭得很伤心之外,就没见她哭过,她的苦相不好看,是丑八怪,两只手背哇啦啦擦眼泪,怪不得很少哭,他的思想没往坚强那方面引导。 剩下的时间,她的大哭逐渐变为小哭,又渐渐成为抽泣,最最后发红的眼圈也恢复了。 箫飒说他这么恨嫁,不如去弄个比武招亲,不安一个上勾拳揍他一顿,玩闹过后,是相当寂静的一段时间。 两个人沉默无言,荡着秋千架摆来摆去,时而整齐时而错乱,漫长的一段时间。 坐在秋千上发困了,不安用手打着哈欠眼泪流下来的时候才想到她今天是干什么来的,冒冒失失欠身站起,不由分说地把箫飒拽下秋千,也为了有个能让她鲁莽起身时,好能握住保持平衡的东西。 坐在秋千下荡来荡去,直到想睡觉的悠闲时光已经不属于这个年龄层,过去的无聊都会在这刻变得异常重要,这段慵懒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太久,不能再坐下去,与其体验不如怀念,所以即使不安有多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凝固,她也不想因此而失去什么。 炎炎耀眼的大太阳下,两个身影在往前飞奔,影子歪歪斜斜的,像是两根指南针在地上拖曳。 闭目养神的宋业,醒来的一刻懂得了什么叫百密一疏,打搅到他心神的不是静而是闹。 当秋千不再摇晃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当四周变得如同破晓前的环境一样安宁,他才从宁静的状态起来,拖着长剑快步前追。 穿过密密麻麻的大树,两人的身影出现在边境上,没过多久护卫的身影也出现,三个人都僵在原地,可是表情各不相同。 明明是一个画面,却仿佛看到了三个不明觉厉的情况,不安是矛盾与欣慰并存,箫飒莫名其妙地抓住耳朵,慢热型的宋业先是傻眼,之后眼中闪烁出对箫飒去向不明前途落井下石的光点。 草坪上有个晃晃荡荡的队伍,大概有五十多形形色色的人,她们的共同点就是都是风华正茂的女生,有的胸脯都还没发育好,有的脸蛋都没长好,有的还有婴儿肥,总体来说都是意气风发的美人胚子。 不知道他们站在太阳底下多久了,一个个像喝醉了酒,每个人的脸蛋都像是夏日里开得最鲜艳的那朵红花。 有几个东倒西歪的像是中暑了,马上就有旁边同样憔悴不堪的姊妹去搀扶,没想到马上要成为百里挑一的对手的她们还如此相敬如宾,真是可歌可泣的情感,真是个醉生梦死的别致场景。 箫飒眨巴了几下眼睛,想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五十个民女是从哪儿强抢上府来的,她们应该在这寸步不离站了大半天,浑身汗流浃背,把胭脂和眼底都洇化了,好像是在太阳的暴晒下融化的冰淇淋,把原本妙龄冻人的脸,涂成了浓墨重彩的丑八怪,让人不忍直视。 第331章 水落石出(六) “是你要求他们站在这的?”箫飒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期期艾艾地说。 不安不遑多让,她知礼微笑着对箫飒解释,一语惊人的兴奋是掩饰不住的,她说这些个样貌和个子都出挑的女生,都是她和母亲花了好长时间各地寻找的美少女,她们担心箫飒没人要,便自作主张为他四处寻姻缘。 如果她对那个看上眼的话那改日就能成亲,不安语出惊人的淡定惹恼了箫飒,这就是个背着孩子征婚,密谋大相亲会的长辈吗,这么多人给他选,这也太离谱了吧! 不安的嗓音有些嘶哑,她请求箫飒快点抓紧时间选一个,时间一到立马成婚,不然等到他成了凋零的话,就不能繁殖后代了。 他还说等嫂子把孩子生下来,她会以长老的身份谋私权为他的死亡淘汰保驾护航,和她一起抚养他成人,不懂的她妈妈可以告诉他。 好心办坏事,箫飒并不觉得这是有利于的他的事情,目前他的身体状况她又不是一点都不懂,忙着修炼哪儿有时间有精力忙其他,现在他的神志处于游离状态,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消她这个肆无忌惮的念头。 不安又说,她们在这儿等了好多天了,每天在太阳底下暴晒都没等来他,如今他难得抽空来一趟,喜欢个人也没那么难对吧,只要对上眼了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箫飒骂她你不懂,他这个关键的阶段是什么都可以搞小动作的吗,万一他某天死了那该怎么办,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肩上扛不下组建家庭的重担,别再和他提这个,他会不开心会失落。 手在大腿边摆了摆,她朝前边的人使了使眼色,之后训练有素的几十位女生焦躁不安。 箫飒暂时有很强穿透力的眼珠子眼睁睁地看到,几十个人像几十只大黄蜂蜂拥而至涌来,领头的是只花枝招展苗条玲珑的大蜂后,扭捏着身体,想让羞涩的他大加赞赏。 转眼间,不安退到了一棵远处的树下,箫飒反被几十个人围得水泄不通,群殴即视感。 每个女生拼了命想表达自己优于他人的优势,可在箫飒看来,她们都是凡夫俗子,就是把他绑架,他也不会有任何情感诞生的。 箫飒忍受着肉体上精神上的双重折磨以及灵魂的四处奔波居无定所,对付强势的女生,他的手又不好乱推人,只好用肩膀将人顶开,逃出包围圈后,他立即跑到不安那儿跑到树上去。 “你太无理取闹了。”喘着粗气,仿佛风箱里拉风助风头火势的声音,惊魂未定的他,没法控制深处的烦躁。 不安为他所做的一切一切,在他看来都是那样无理取闹和荒诞不经,说好上箫府后不来打扰他,她又说话不算数,是她先背信弃义的,休怪他无情不讲情面。 几十个女生跑到树下,个个人望尘莫及爬不上去,将她们比喻成僵尸食人的箫飒心中分外欣喜。 “箫飒,”被作乱的人群挤到阳光下不安连哥哥也懒得叫了,双手抱胸看着办,用不客气的语气说:“我是为了你好,你在树上好好想想吧,千万不要辜负我的好心。” “箫不安,我是个有眼无珠的人,你们人心齐泰山移,即使是泰山来了我都不可能给他面子。”箫飒气呼呼地说。 “你们趁早给我走开,我待会儿跳下去,踩死一个死一个,踩死两个死一双!”他的眼中弥漫出邪恶的光灵,是为了恐吓她们故意弄的。 说实话,他很不习惯对女性凶神恶煞的,现在的局面实在是好笑。 几十个人围成的包围圈往外退了退,这就像把箫飒锁住的火圈,不安也没好意思阻拦,全程认认真真地看着,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为了这名不副实的一点和他闹僵,实在太不值得了。 僵持了好久,几十个女生的眼神齐刷刷地转移到大汗淋漓的不安身上,围在树后面的人虽然无法与之面对面,可她依然能感受到那穿过树木刺眼而来的锋芒。 质问不安为什么不帮帮她们的眼神像黑夜中,上百一万瓦的探照灯在遮天蔽日的森林在胡乱扫射,也像妖魔鬼怪的眼睛,对着人就是十万伏特,她们若是机器般卡顿的摇头晃脑,光线就跟着她一动一动,与她们对视纯洁的眼睛直接能被豁出个焦乎乎的大洞。 不安勉强的笑了笑,笑中带泪,他看到刚迎头赶来的宋业,就苦笑着转移话题骂他玩忽职守,那几十个女生看到一个这么不靠谱的主子都是极其的愤慨啊。 刚来的宋业就得到她如此丰厚的回复,当下也是有点不知所措的,冥冥之中感觉自己被利用了,又不知她是何居心,再说他的心可以七上八下,他的人不能以下犯上,这就是身为手下的悲哀,特别主人是老不正经的不安的时候。 “你们给我走开,不然我真得要杀死你们呢!”箫飒语气虽是强硬,但内在是软绵绵的,他怎么有实力一口气将几十个人杀死,他现在可是在变态期诶。 “怎么了?”宋业来到还不知这是什么局面,难道说是一个长相清秀俊雅的人被一群急红了眼的女色狼包围了,但看样子,他长得也不赖,为什么没有人来的呢? 不安的嘴唇抿成一条你问我我问谁的谨慎线条,不耐烦的闭上眼又不耐烦的睁开了,将眉毛向上一样,提醒他不会自己看。 箫飒也丢人现眼够了,不安站在太阳底下享受的紫外线日光浴已经充足,脱下衣服都能看到手脚的黑化带,她被晒得晕头转向已无力,支持站在这多时。 长时间夜以继日的努力功亏一篑,不安有誓不罢休的愤怒、有绝地求生的希望、也有水波不兴的侥幸所在,总之她的心像个捣碎的无味瓶,一半幸福,一半支离。 “不安,你再这样,我待会儿就出逃。”箫飒忍无可忍,把杀手锏使出来。 “宋业,你把她们押到财政大侠那儿,让她们每个人领十两银子打发走了。”箫飒逼不安,不安逼宋业,承上启下之完美的产业链条。 这个命令不好办,宋业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瞪着不安,灵魂就被抽走了,他想吃颗后悔药,说他不忠心耿耿也好、上班时间擅自脱离岗位也好,他都不会到这里来领一群女流之辈。 各地搜罗上来的这些人来历良莠不齐,有的还是乞丐,但是底子都干净,光给她们吃好喝好和打扮就花掉了她许多的银两,只能从她们的报酬也就是服务费里克扣了。 她们回去把衣服首饰卖了也能大大丰收一笔,起码能让她们半年多不干活也能吃喝拉撒玩乐,从没亏待过她们,有怨言就有怨言吧,谁叫她们的长相还不够写真,一个个土鸡飞上枝头变凤凰,想坐享其成的面目。 “怎么,你先天性耳聋啊!”不安警惕地看了看宋业,要是他执着不干的话,她是束手无策没办法的。 贫不与福斗富不与官争,宋业歪着嘴巴硬着头皮冲上前,拔出剑——不,等等、这不是国仇家恨,忍着点——他排除万难,用剑威胁着几十个人排队离开绿茵茵的草坪。 他指手画脚的催促懒洋洋的,好在这些年龄层不集中的奴颜媚骨的女性都是没挨过训诫和逼迫的小白人,惧怕的神情在她们脸上深植,走的时候不停的用粗鲁的语言骂骂咧咧,可脸上满是惧色,将心口不一表演得淋漓尽致,那什么欠她们一个影后。 眼见宋业把他们押走后,欢快的箫飒一把跳了下来,乐极生悲没稳稳立住,坐在地上屁股抽筋了,咿呀疼了好久,他才能站起来,对不安的修手说了句感谢的话。 “你不用谢我,我没有做错,我让你百里挑一没有错,我把她们赶走了也没有错,错的不是你吗?”不安是有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说出这通话呀! 箫飒也不气馁,咂了咂嘴,是不能理解话中的涵义,她放话说他错了本身就是不对的。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不安和她母亲在操办,怎么又怪在他的头上了,这是可耻的被背黑锅行径。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不安的柳眉像漂流在了激流中,悠悠荡荡挣扎了好久,又像是在缅怀过去,那时的她和他的关系绝对比现在密切。 “我有个不情之请,你不准离开啊!”箫飒忍笑点头,样子十分奇怪,看见他笃定的回答,不安也就放心了。 若是这次事件把他吓走了,他以后或许就没有机会也不会上来了,她招了招手,压着嗓子真切地说道:“我走了。” 目光远送不安窈窕的背影,直到她的倩影离去,她也没回过头,低着头看着脚尖,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将发散的神志撤回来,眼神一百八十度转了半圈,这儿也没什么好玩的,不如回去刻苦钻研吧! 第332章 第一阶段的高潮与结束(一) 箫飒对待成语的多半理解是望文生义,比如说他最近就深刻感受了夜勤病栋一回,他对这个四字成语的解析是,夜晚勤奋过头了,病害将会像一栋大楼牢牢将他囚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欲罢不能生不如死,跟积劳成疾的意思差不多。 他自以为自个在这方面还是相当有天分的,天分到了能建筑,对事物的分析都靠自我的悟性,而有时就是能歪打正着。 二狼子和狐星还在府上,到了特殊的时期,他们也没兴致在箫府内闹出鸡鸣狗吠的动静,八成已在他们的庭院中小有所成,不知送给他们的药丸对挚痛方面是否有用,他忍也忍了那么久,吃不吃都无所谓了,当痛成为一种习惯,人就离不开了。 最近他没少为身体犯愁,身体情况一天比一天不堪,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人若是想拥有健康的体魄,那必须是勤能补拙劳逸结合,尤其是这个劳逸结合让箫飒牵肠挂肚。 他想不通他每天的基本打坐属于什么,那是文呢还是武呢,为了使二者兼而有之,在不忙碌身体稍微不那么痛点的时间段,他该当是饱读诗书还是去外面溜达溜达跑一跑,做做运动。 房间内打坐修炼的话,是宅在房间内,如果说这是武说不过去,说是文也不合乎情理,这就成了他微妙的烦恼,想跪求解答。 这段时间内他照例待在房间内勤学苦练,每天的作息安排从一而终,外面的世界与他毫不相干毫无瓜葛,扎实基本功,强化各阶坟术,对骨骼和肌肉的加强告一段落,不用上厕所不用吃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新的一天到来,表示箫飒将面临比昨日更大的挑战与机遇,二者是并存的,就像灰暗与忧伤。 他并不知道自己最晚睡了多长时间,起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到处反射出橙黄色阳光的璀璨,一望无边的碧海蓝天,与他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 与清醒伴随着的是烧脑的疼痛,那种蚂蚁蚀骨般的疼,像是被人往脑里倒了油 ,苏醒的火把一点,整个世界被熊熊的烈火紧紧包围,他想要死里逃生,只能冲出去,可他对这个执念没有勇气去实践。 他躺在床上,时冷时热,人像发烧了般,冷的时候盖十床棉被都不够,热的时候不穿上衣也不凉,两种极端的条件冷热交替,将他快迫害成一个疯子四处打滚。 今天的疼来得早,但不会退去,箫飒已能感受到骨骼与肌腱的绷紧,四肢与脑子的麻木,全身上下似乎被掏空,被沉重的沙子填满,被搅拌机搅拌。 粗糙的沙子在磨着剩余的表皮,嵌进肉里的每一粒沙子都给他带来巨大的生不如死的感知,宛如一个没有灵魂却会悲痛的行尸走肉。 不久,疼痛再度加剧,将已绷紧的琴弦再度拉紧,将人薄弱的意志逼到极限,如若不是心中有坚定的信仰与矢志不渝的信念,受不了的箫飒也许就放弃了。 当疼痛微微减弱时,他的大脑没什么反应,他只感觉下半身没了知觉,半身不遂不是个色香味俱全的好滋味。 这个时候箫飒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天他能熬过的话,用不了多久,残酷无情的状态就将过去,到时候他会感受到重获新生的喜悦与感激。 下半身麻痹发青发紫,这是缺氧导致的质变,双腿已经废弃残疾,现在传出痛感的部位,要集中在腰腹和双手大脑。 双腿的腐败,对此时殚精竭虑的他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尽管腿脚不便难受又难看,失去双脚的煎熬没有过的人无法知其中一二苦辣辛酸。 各处不同程度的亚健康,导致他的大脑也迸发出好几种思想,他主导不了自己想什么,多半是我是不是要死了的胡思乱想,还有一部分正在侵吞余下的理智和催魂素啃噬他的忍让,一台收割机似的机器不断把他的五脏六腑绞烂,其中尖锐的钝痛不言而喻。 脖子以下尚有感知到躯干,仿佛被千万条缠绕的细蛇钻来钻去,狡兔三窟,更别提蛇有几条通道,腹腔内是泥巴堆,那蛇钻出来的洞将这块泥巴钻成了蚂蚁巢穴般阡陌交通的通道,能从一个口看到对面百来个空洞。 该死的蛇无拘无束的滑动,鳞片摩擦组织擦出激烈的火花将器官灼伤,肝肠寸断搜肠刮肚般的灼烧,这么多蛇放到一块渺小的空间,防止不了它们要迎头碰撞,更无法阻止它们往其他地方跑,也杜绝不了它们的交缠它们的厮打,愈加不能抵挡的是大蛇吃小蛇同类相残。 还有许多的蛇觊觎他不断被催魂素盘绕成粽子的脾胃,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被吃掉,与其等待长痛不如短痛,可它们偏偏不给他一个痛快,这就是悲惨所在。 上肢的酸麻和胀痛令人噤若寒蝉,像是一天之内做了过量的运动,不止不休做了一万个俯卧撑。 亦或者手举过头顶抓在一棵悬空的树干上,血液已多时没流经手臂,肌肉细胞的缺氧,直接导致手臂不适感的吃力触及底线。 他也想松手甩一甩胳膊回回血,可他不能随便乱动,下方是幽暗的山谷和未知名的禽兽,说不定正有只怪兽张开长满獠牙的大嘴巴等他堕落。 他的手不能有半分松懈,只能挨近互相支撑,青筋暴起却无血应流,有棱有角坚硬的肌肉块,就真的变成石块堵在那儿添堵。 两只手像两根绷到极致的橡皮筋,随时可能啪的一声断开,将全身抛弃给无尽的暗昧,任何的力量都不能顺畅抵达手指。 从指甲开始,残废一直慢慢往上爬,即使速度慢得如蜗牛,笨鸟先飞,也总有吃到甜葡萄的一天。 而这方面一无是处的大脑更是心乱如麻,多少只睁着大黑眼的白胖胖的蚕在脑海中吐丝,将大脑小脑脑干等部位围绕,打劫俘获,失去了调节智力的能力,也懒得调和重心的协调。 箫飒尚可动作的肉体肢体语言十分丰富和无常,脊椎一会儿前扬一会儿后延,像个软巴巴没有骨头的人。 大脑们转眼就被蚕丝裹了个刀枪不入,大脑似乎也变成了躲在蚕丝里变态的蚕,多方面同一时间放出命令,调遣神经们质变,异能军团集体现身,将它们打了个粉身碎骨,异能军团将原本安定和谐的大脑打成遍地狼烟,大脑的溶解发生显着的变化。 约摸半个时辰后,不同层次的疼紧密袭来,带来全新但仍旧不好受的异常知觉,刚才是由内而外的痛,而现在已限制为外加的疼。 他体内没有空气,是实心的,未来的道路需要负重前行,今时承受的压迫是体内压强平衡状态下的好多倍,没有什么可为他分担点滴的伤害与无奈,他已焦头已烂额。 他像糜烂的泥土软趴趴地躺着,大气压像一个重达数吨的巨兽压在他身上,压得他苟延残喘,没了呼吸没了心跳,发肤无处不被铁钉钉住。 他身体尽可能紧缩着,身体中每个缝隙都挤不出一个立方米的气体,压力却在每寸肌肤上爆发出指数的增长,有种赤身裸体到了深海的错觉。 压力值或许更甚于此,干瘪瘪的五脏六腑挤不出血,流不出血液的七窍也只能忘我的焚烟。 还有神志的时候,箫飒想明白了一个久久没得到过合理解释的问题,年复一年为冲破此关而不懈奋斗的人,究竟以什么作为驱动力坚持下去? 所谓的恒心,也是由不甘心就这样半途而废就这样失败凝态而来,每个人都在心里呼喊我能行,为此他们的盲目、他们的理性也像欲望无限制膨胀,总之一直执着于某件事,一定有病根在,有时候将搭帐篷的手松开,天气才会晴朗。 还有一个可能,人对痛也会生成情感上的既往不咎的依赖,比如说老道习惯了这样剧烈的痛,当释怀后也会觉得落寞,宁愿被这种痛伴随到天荒地老,这种寄托是种麻痹自身的心里疾病,人就不该对习以为常抱有幻想,梦醒了就别想着坐下去,美梦一定程度上会变成噩梦,却不会成真。 一晃时间到了中午,体内体外的巨疼减弱,降到了箫飒尚能接受的水平,他就不该有能安心度过这段日子的抱负,他已是冷血动物的肉身,体温以房间的温度为标准,与其持平。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在与病痛的折磨下虚度光阴式的挥霍走了,趁着手还能动,箫飒将自身的腿摆正,还是跏趺比较文雅点,他的手搭在膝盖内侧上,结成奇怪的指印。 全身都硬邦邦且极其阴凉,他呼吸不呼吸,不再是首要的问题,呼吸是装装样子,和本身维持生命体态的物质无关。 如果不吸气吐气又不习惯,他还是乐于吸气吐气的,虽然鼻子和嘴巴都像被堵住了,不呼吸的诡秘就像一个死去的人还活着一样,对此他的确有强烈的死亡感应。 着力敲了两下腿,像在敲冰块,没有一点应激性的反应,箫飒的失落感壮大,看来他现在离全身瘫痪并不远了,最短时间的话,今天傍晚他就将沉睡过去,等下等待他的又是未卜的穷途末路。 为了缓解下紧张情绪,又不行做深呼吸,他只能以岚气滋养身体,让痛感再降一级,他现在的痛大概比分娩前的阵痛更为碰撞一些,两个大陀螺撞过来撞过去似的,额头上是有点红红色的汗,来自吃撑了的催魂素。 幸而岚气的出动和脚是否能动没多大关系,很快箫飒的周身就有了岚气的氤氲,极似踱起金边的神像,华丽且旋绚。 肺腑之中顿时升腾起陌生久违又熟悉的舒适感,滋养着他薄弱的心志和改头换面的身体结构。 他是个被催魂素挤满了的人,心跳虽已止住,但温软的捕获像为他注入了灵泉的水,洗涤心中的尘垢。 第333章 第一阶段的高潮与结束(二) 这样怜人且宜人的舒服下,酸麻与疲惫,逐渐像天上无病呻吟的浮云一般散去,奇异的热力温暖他冰冷的肢体,打卷收敛的枯叶重新朗逸鲜活,焕然一新的登峰造极般的和睦感化着他饥渴难耐的魂体,使其精力不断充沛和丰盈。 岚气是救命稻草,为这个大张旗鼓大开销的土木工程节源省流,收缩了的毛孔得以丰满,大口大口攫取岚气,缺失了精神高度集中的溃败感,因岚气的注入身体与大气压的抗衡回到了正常的敌立关系,被压成肉干的肺也显得非常次要,肺泡破裂就破裂了呗,他也有闲情逸致趁悠闲想想其他重要的事情。 人在享受的时候都喜欢闭上眼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做到眼不见为净,一心一意全身心的融入到醉人的感受中,极大的品味风雨之后丰腴的彩虹,固守新田沁人的甜蜜。 箫飒的眼皮像夜里关灯休息前的窗户,嘭的一声就被关上了,包含了太多的不满足与极端的情愫啊,将心中的美好与外界的恶毒势力就此横隔开来。 爱自己的守则是,比起惜命,更应惜热爱并耕耘温暖。 接下来发生的事很突然,他没有着手一点准备,心跳的节拍像密集的鼓点,头晕眼花,像是天堂上有人踏着天空走路,每走一步都是轰隆隆如雷贯耳的响声。 最牵动人的不是呼吸,不是感知,而是心跳,心跳一旦无规则紊乱,人的神志也随即混乱,心口忽然像被锥子砸中了似的痛了下。 奇怪的是他的眼睛睁不开,沙沙的疼痛从脑海中传来,他苦不堪言,却发现全身各处动弹不得,就连动动眼球或者歪歪嘴都显得很天外飞仙,他充其量也就是鸡犬升天。 箫飒如梦初醒,他体内有两股能量在抗衡,它们怵目惊心的比斗达到了平衡值,长期的拉锯战中,催魂素的所向披靡来了个临门一脚又来了个梅开二度,岚气主导的力量退居了下风,于是暴躁的催魂素,开始新一轮漫无目的但针对孔隙的针线活缝补。 从他的小腹开始,麻痹向上蔓延,每一处的肌肉都被催魂素替补,因而每动一下,就像触动了体内的荆棘阵法,他不是完全不能动,是形势所逼,谁都不想在千万般刀口对准自己的地方挪动。 漫长的时间中,他失去了方向,不知有何办法减轻身体伤病的症状,纵使他的眼皮再想让眼球看到这个世界的清晰图像,也明摆着只能裂开一条缝。 他能够看到,窗外脉脉的光辉,将温暖的夕阳斜斜地照到了墙壁上,绚丽的云霞,门前梧桐树的影子在风中招摇,看见桌面上那个菱形瓶,身体已遭受最为严苛的疼与痛,他认为没那个必要继续靠猛烈的痛觉坚持下去。 现在已不是坚持就是胜利所能忍受的,痛的袭来持久而尖锐,人还活着却有人拿着菜刀把心脏片成片来个溜尖似的,心脏依旧在经久不息坚硬地跳动。 手也暂时还能动动,他调换视角到床边桌子上的,瓶子赤裸裸摆在那,几乎伸手就能触及,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全身都在不同程度的抖动和干涉,手部的痛感恍如插着一把锋利的刀刃前行。 身体短时间内发生着巨大变化宛如石浆灌满了他,将他原封不动打造成了一个石人,所谓的痛疼也在面前这非同小可的转变下变得可以忽视起来,一股无与伦比的压强,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他。 他明明已经拼尽全力,可伸出手的手却永不能够着桌子和边缘上的那个白玉瓶子,他像新生的婴儿,浑身上下无一处能压榨出力量的肌肉,软绵绵的,无处使力。 因血被贪婪的催魂素尽数侵吞的流失,哪怕他多么使尽九牛二虎之力,在身体上除了外在的颤颤巍巍,再没有什么循规蹈矩的内在反应。 他的脖子和脸颊不会因逞强好胜晕红,他也不会牵心挂肺的流汗,也不会无病无灾的呻吟,近在咫尺的距离却被肌无力的城墙隔成了咫尺天涯。 只是这种感觉,单薄中给人施予一种无形的艰难与茫然,即使再宁死不降的人走到这步,也会满脸黑线的放弃成功的机会,一头猛扎失败,更何况成功是物极必反的。 成功的本质就是万劫不复的疼痛,从未深切体会过这句歇后语会如此应景,暗洞里穿花针——难过。 呼天抢地的哀愁已揭竿为旗,在这种持续时间长影响范围大并且不断发酵的催促下、硬生生粉身碎骨的折磨下,箫飒的灵魂与肉体都得以重新塑造与锻炼。 身体里外的岚气,也已在与催魂素的抗衡中,向融进黑暗的最后一缕光明,在光束与光束光速闪电般的冲击中,逐渐融合成相同的元素和光系,黯然的失去了光芒,他瀑布一样的黑发似乎涌动了。 乌云盖月把世界染暗的来处始料不及,像福至心灵的神来之笔,却让箫飒猝不及防的接受,很大程度上给予了他焕然新生的希望与欣慰。 擂鼓般的心跳声戛然而止,这一刻使得箫飒体会到生命终止的无奈与祈求再生的希冀,慌乱密集的心跳声轰然停顿,就像他无时无刻的慌忙随着风的消退而终止,大脑负隅顽抗的许久的区域也终于不再运转。 从大脑和心跳齐齐罢工的那刻起,想去抓温润的散发着丝丝凉气怡人燥热的那个田玉瓶子,从手里瞬间摔落下来。 像坠入悬崖的翡翠,即使冒着摔得粉身碎骨的风险,也要把土地砸出一个大深坑,把完整的地面砸出蜘蛛纹,他保持着这种菩萨般劲爆绝伦的造型经久不动。 人生百味归于平凡,他的世事无常化繁为简,他的向往也已逆转为无所适从,体内的细胞被催魂素和分发到各处的灵魂始祖细胞占据,血脉经络骨骼基因尽数销毁,的确已达肝肠寸断脉尽人亡的窘境。 他的呼吸停止,他的气韵消亡,他的大脑死亡,他的灵魂归天,鸠占鹊巢的催魂素也天人合一的停止了步履蹒跚的、没有空间可钻的蹒跚,没有比这轻装简从实则粗制滥造的命运轮回更为强大和阴暗。 未来的展望一五一十,无非不是一人形单影只,独自在阴暗的角落里长毒的蘑菇,数量众多不可预估,菌群失调、变异发霉、自带毒素,各种麻烦的亟待解决的问题,像潮水般涌上那虚无缥缈的世界,从脑子中扬出来的顾虑,只能用手啪回去。 气数的尽散将他弄得像个死人,细腻的纹理也在砥砺中粗糙向暗黄,旧的生命走到尽头,而新的生命加快厚积薄发的进程。 第334章 炼化诞生(一) 光阴荏苒,流水飞快,光影投映,静影沉璧。 成长是张砂纸,只有被打磨过锋芒的才是暗藏芬芳的人生,不论最终是粗糙的还是滑腻的,那都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终点站,跨过终点线那就不算没有快活过。 十五天以来不变的是角落里那个打坐的人影,发梢眉角挂满了灰尘,恰如一座土庙里的泥人,无星点佛光,依旧是死气沉沉。 遗憾的是从来不是未出现过半点一颦一笑的生气,更不是无人前来上香顶礼膜拜,自道是沦落在这无情岁月之中的风尘,无需多言,一切静好。 箫飒独自打坐在房内一角,紧闭的眼帘多日不眨,眼缝夹层中是若隐若现的灰尘,那被黑墨漂染过的秀长而浓密的睫毛边缘,似有若无的多了点雪染般的白霜摧残。 一人守在时光的洪流中,摇落了多时的浮萍与桑叶,举足轻重的暗哑化作了轻若尘埃的鸿毛,在浮沉中时上时下、时进时退,更无不奢求的是生命重逢的喜悦,尘风也在随波逐流的进程中找到安定而璀璨的归属。 这些悄无声息的日子中,箫飒去到另外一个不凡的流光溢彩的世界,肉体整体被剥落,灵魂从裂开的七窍中,三魂七魄依序出入,重新归位他的外貌,双眼死死地盯住眼前那个痴迷于打坐而没有生命的男子,他亦真亦幻醉生梦死。 从之前他心跳骤然间打住的时候,他的死亡便不期而至,那不为人知的突然降临,所有潜在的生灵都为他捏一把汗,互相呼唤着传召着他什么时候会醒来的消息,像开了闸门的洪水哗啦啦的流泻滔天。 过去半个月中的每一天,树影婆娑的影子,错落有致的投影在他苍白素寡的脸庞,他的脸瞬即化作汪洋大海,守护着一方静谧的安详。 就连树的影子都不曾有过轻微的昂扬,这些氤氲新生的日子里,每天都是新天地,每天都值得期待与感悟。 从清晨这厢到夜晚那厢,涌动的风捎来安康,传诵着外面分身乏术的波涛和心中平息的涟漪,被时光夹杂来的不安,被逆境中生出的神奇的棍棒搅和成黏糊糊的浆糊,将遗留下来的陈旧的画报贴在脱漆的版面上,直至二者融为一体也不再脱落。 那瓶未能触碰的药不代表他的失败,反而以另一种独到的敲门警醒人半途的成功,漫长的假死中,在灵魂始祖细胞的繁衍中慢慢脱胎换骨,那也是金蝉脱壳的精髓,丢失了一样样连本带利的找回。 十五天肉身聚变的挣扎没有剧烈的起伏,更无肉眼可见的改变,一切照旧的进行着,这段时间是决定他是否能复生的关键,一旦灵魂始祖细胞的繁衍出了纰漏,或许他虚无的雾里看花的灵魂真的要无力回天了。 灵魂始祖细胞是他注射催魂液那天就有的,催魂液的两大构成就是这两类不平凡的物质,一个杀人与无形的痛,一个超有格调的救人。 流动的血液都被催魂素俘获,它们汲取他的鲜血并保存,当箫飒半个月前绝世之后,催魂素开始释放大量改造过的血液,类似于基因重组,大部分特征仍旧和他提前携带的样本一样,只在小方面上做了大改变。 炼化比起上部分的凝态来说,无疑是个轻松的过渡,完完整整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安然无恙度过这个阶段的。 有的人闭上眼睛后,或许今生今世都不会睁开,也就是说真的被催魂素这个害人精害死了,这得靠运气和人抗挨打的能力。 那时起,潜藏与人体各个重要关卡一个多月之久的灵魂始祖细胞,不再受到催魂素停止增长分泌出的特殊物质影响,依赖催魂素内部的血液肆意生长。 也就是说,灵魂始祖细胞的成长初步阶段需要借助催魂素内血流的基因生成,之后才逐渐分化成器官的分支,分裂产生出新的细胞,分布人体新的脉络,各种营养源的交通枢纽,最后勉励大脑焕发新生。 灵魂始祖细胞与普通人体细胞显着的不同在于功能性的强大,并为未来哺育出灵魂提供良好的性能与基础,普通人没有灵魂,这是虚魂术之所以无所匹敌的主要诱因。 虽然借助灵魂始祖细胞召唤出的灵魂不如天生自带的灵魂能力强,但最起码能多挑好多个高手。如果这类灵魂的能耐要比虚魂术强悍的话,那阎罗王又怎会编制出这样的军队,分明是引狼入室。凋零能打败阎罗王,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罢了! 再者,凋零不能打败阎罗王是实事求是、实话实说,但是箫飒是留有后招的人,若是他的虚魂术没在这次体内大浪淘沙中陨灭,那他有很大的成功概率能匹敌阎王,也不能放弃慕容风澈这个前提。 只希望慕容别对他不得已而为之认的老爹心慈手软,他对没对他抱有偏见了,他凭什么不把假爹杀得片甲不留。这么久没见了,想必慕容那小子功夫长进了不少,绝不在箫飒之下。他之前也是常常保佑加祈求自个的虚魂术要在后面振作,生平重振旗鼓、东山再起啊! 说是昏迷了半月之久,实则经历的休眠死没有达到这么长的期限,每秒钟灵魂始祖细胞都在壮大发育,它们的茁壮进度是无法用语言来修饰的。 大概一周左右,催魂素就趋向衰败,因为说到底灵魂始祖细胞和催魂素是相杀相爱的,一方面是夫妻二人生命的传承,与维持一方面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杀戮,夫唱妇随一唱一和。 恨比螳螂,催魂素和灵魂始祖细胞,为了繁育后代,搞得跟谍战剧似的,这分明就是人类现代动画的经典悬疑案的桥段。 螳螂妹妹为了有营养繁殖后代把螳螂哥哥吃了,然后眼睛瞪得像铜铃的智商超高的警长立法破案,才把真相告白于不明人士。 总之,二者的关系与关联就是这样子的啦,虎毒不食子,不爱人不吃人的嘛。 催魂素的衰糜,在于灵魂始祖细胞对其内含物的掠夺与吸收,朝气蓬勃充盈人体的催魂素汁液被吞噬后,宛似由饱嫩的仙人变成了棘手的棘刺,干涸后开裂并成群结队的死去。 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催魂素的丧生成就了灵魂始祖细胞长进所需的富营养化和生命的鲜活,释放出大量的能量。 牵着基本上是直接从婴儿跳到老年人并寿终正寝的状态,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互相亏欠人去财不留呐。 以虚幻的比喻来说,催魂素的伤亡或者说光荣的奉献,像是老实巴交释放爱的供养的胚乳,是被吞蚀也死得其所,为了日后能光合作用更好的生长,那也不对,折磨人的害人不浅的东西应该说天打五雷轰。 综上所述,在一周左右的时候,情有可原的催魂素大半舍命陪君子了,只是这风流的君子嘴下一点不积德的,该死的,叫你胡乱卖淫。 当体内的催魂素尽数被肃清时,箫飒体外毫无什么直面的改观和变化,只是在肉体的深处,灵魂始祖细胞正在横冲直撞慌忙生长,把一个空荡荡的肉身当石榴的外壳,石榴子在里边砸砸砸慷慨大方酸酸甜甜的填充。 即使他想叫痛啊痛也没有发泄口和突破口,也就是说箫飒的五官和肉皮外,其他地方基本上都得到了天翻地覆的易容,这或者将伴随他的悠悠一生,而生生不息的一生又有多长呢? 这变态的灵魂始祖细胞生长后,催魂素就到了把握生命最后弥留之际的时期,直到慢慢的消失和被消失,最终将彻底消弥。 过不了几天,箫飒得以重新拥有五脏六腑,当初的死亡或许没什么重要的,全新的脏腑更表示生命的轮回。 十二天前后,灵魂始祖细胞基本上完成了大致的架构,将他干瘪瘪的身体丰满,肉身从这刻起不再是空壳的样子,但这保不准他最终一定会醒来,或则只是像气球那样轻飘飘的,难有固定的走向。 摆脱了催魂素,猎食的灵魂始祖细胞归于平和,在他的身体内不断释放出和平的信号,每个细胞都发出脉冲,滋养曾经受过伤的人体,并彼此交流,和邻居处理好,多多益善。 空荡荡的大脑是最后苏活的,身体做好了重获新生的准备,而大脑仍旧在漫无止境的发育,逐渐为迎接新生命而完善完备。 判断一个人是否活着,主要从呼吸心跳和大脑是否活着来判断,兼备与协调共进退,既然大脑都缺失,到这个阶段他还不算活着。 没有大脑中枢发号施令的颐指气使,胳膊和大腿都动不了,神经系统也未有得到全方面完整的覆盖,他终究还是个亚活体。 之后几天,细胞们已焦躁不安,就在等待它们的统领诞生,不然在此之前乱七八糟人多嘴杂的交流就是一团浆糊,不过此时他的体温接近室温,没有体循环就带不来热度。 当时灵魂始祖细胞生长,老实说也是件艰难苦楚的事情,前提条件是最起码在一个月以内将一副躯壳复原归位 可见此举难度着实不小,人体光长到成体就得花将近二十年,二十年与一个月对比的时间就很明显了,更别提他的复原压缩为了半个月。 苦苦的煎熬,终于等到了那天,神经的分布从头到脚全面附着,大脑等生长于头颅内部的享有重要地位的组织们、神们不负众望修炼成仙,控制中枢与心脏与各个部门的连接还需相处一段时间。 期间的半个月,无疑是要注入全身心的持久战,这个过程中箫飒依然无知无觉,顺顺当当的感受着身为到过天堂的老祖宗享受天伦之乐的概念,细胞们世世代代造人速度,快赶上愚公家的伙计们。 大脑与神经们互联,此时就接近焕生了,箫飒的眼球被清洗得更清澈,就连肌肤都被保养,他骨骼里的造血干细胞也在拼命努力,冰冷的血液流通到身体各处。 那一刻复活的喜悦是闪着脉脉的光辉的,各处到头的沉寂都在朝好的方向推进,全身同时恢复到同期的水平,或者比以前巩固得更好更值得称赞和拥有。 幸不辱命携来的丰厚回报是他乐见其成的,生命的巡回经过那么久的持续寂静,在这时铺列了波谲云诡的悦动与舒活。 血液的流通表示体循环已没问题,全身上下也字斟句酌的打好配合,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做梦时,他的心跳脉搏动起来。 生命突然形成通路是不平凡的一件事,其中潜藏的各种滋味与感受上的无与伦比,不能用语言来表达起其万分之一。 若要如果一定要用词来描述的话,他认为那种感觉,类似于被雷电击中了心脏,原本被千丝万缕连接着的死翘翘的心脏不再淡定,几乎是下一秒,就开始狂妄的蹦蹦跳跳。 心脏跳动的同时,鼻息间有了呼吸的往复,以及其在肺泡上的盘根接错的见证,血液被强有力的心脏压泵,犹如湍急的河水疏送往全身各处,洗涤脏污送往有利于健康的氧气与营养物质。 大概几秒后,大脑不再缺氧,也不再愤世嫉俗的孤零零的活着,它调遣各个组织应该怎样怎样做,很快这种协调就构就了箫飒的新生。 第335章 炼化诞生(二) 心脏像是出征的鼓点,一而再再而三的擂鼓将从迷思中脱出来,屋内阳光照不到眼睛上,他那双被漂泊过的眼,顺顺利利睁开了,墨染的眼睛起初看到的动静物是朦胧的。 他意识还很混沌,处于迷离的状态,迷迷糊糊地观察着周围,像个新生的婴儿对这个世界抱有芥蒂,又抱有无限的憧憬,那是类复杂的眼神与情感。 久而久之,画面变得清晰,他简直大喜过望得快要跳起来,苍白的脸也因血液的流转而逐渐带上火霞般红润到色彩,好看多了。 过了一刻钟左右,箫飒方勉强想起自己经历了什么,不确定总共在屋内待了多长时间,但房间的格局毫无改变,似乎从来不曾有人走动,这也贴合了他的心意,不想有人来打扰。 总的以形态与外貌来说,箫飒没多大变化,而这些重新勃发生机的器官,却给予了他无限的馈赠和对不舒畅的抵制,虽然这里绝大多数参与消化食物的系统都等同于摆设,虽然食不知味不如不食,但有总比没有好。 一般来说肌肉的痛处,会维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然而这次改革是由内而外的递进式转变,因而他的手脚和大部分身体都感觉不到酸痛,到处洋溢着旧貌换新颜的美滋滋。 盘着稳扎稳打的腿,没能抓到玉瓶子的右手,二者一旦对比该选择先动什么就水落石出了。 他试着动了动右手,感觉上还不错,只是骨关节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若不是刚活过来,空旷的房间里造出这么一声骨折声,非得吓死人不偿命不可。 右手的垂放较为自然,动起来并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知觉上的折磨,但是看到互相嵌入的大小腿后,他欲罢不能,早知道就以躺死的姿势光荣献身,何必现在弄得上下不能,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 毕竟即使是死亡的那几天,姿势也从未变更,而全身在被修复的时候,无异常情况,欲哭无泪的是骨骼生长的时候人也没动,谁知它们有否给了他膝盖一个能够运送的骨关节,要是保持打坐直至老去,他现在就去死算了。 说多了都是泪,无论如何都要敢于尝试,箫飒在心里默默倒念了三个数字,当数到一的时候,勇气又被源源不断抽走,他倒吸了几口凉气,又倒数了好几遍,幸好有一次他是真的准备好了。 打坐的样子被箫飒穷尽力气改变的时候,发出恍如变形金刚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多不胜数,既没有其他动静,也没有其他声响,听上去自觉奇怪,传遍全身是痛彻心扉,似是贸贸然连发的骨头机关响彻云霄,自此他的各个关节都传出剧痛。 走床上生不如死的翻滚了几遍,箫飒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平复心情回归镇静,丝毫不亚于刚经历了一场地震的大浩劫。 心似狂潮淹没城墙,骨关节的痛是连锁的,小到趾骨指骨脚踝,大到盆骨都有不同程度的痛透明化传来,不掺杂半点舒服的体会。 身体条件与凝态的癌症似的末期比,实在是天翻地覆的改观,身体也会排汗和发热了,就像跳过了凝态的阶段,直接回归到身体正常的体况。 骨头的在科学的原理上是可以解释的,既然这半个多月以来箫飒等同于脱胎换骨过了,骨头都愈合与生长本就保持了弯曲的形状,谁能确定他绷直的时候不会像骨头错位。 正常人一般保持一个动作过久,动动关节也是会响的,但并不是非常的痛,他是许久没动,必然会牵扯出隐藏其中的痛觉。 痛得牙齿都打牙花,箫飒仔细查看了全身还有哪一个角落没响过,找了一番,发现就十个刚才抓心挠肝的手指没响。 正合他意,他凶神恶煞,将十根骨关节一次掰响,十声关节脆响依次传播,酷似臭流氓在恐吓软弱无能的女子,过足了戏瘾。 经历过生死大关,箫飒自知凝态与炼化都已成功通过,这炼化太小意思了。 不过即使过得轻松,也万不能得意忘形,从来领悟的不过是生命的脆弱与珍贵,绝非可以耀武扬威去挥霍的。 能挥霍的都不是生命,能掠夺的也只是财富,而不是时间,那么以后对时间的概念也得背得滚瓜烂熟了。 箫飒从打开的窗户眺望出去,外面是无边无际的碧海蓝天,不胜枚举的白云,像鱼儿遨游在天际,天光中还有点柔和的光景,时间不久流动过晨曦。 正式告别死亡的箫飒来到窗前,仰望着高远而寂寥的天空,体温似乎在阳光的庇护下节节攀升。 一呼一吸间,他从未感受过空气有这样新鲜,像是过了双氧水的流水线,杀死了绝大多数的病菌和有害无益的物质,过滤出泉水一般的澄净无污染。 他展开双手伸懒腰,毫无压迫的感觉实在太美妙,半个月内就能完成炼化,他的体质也在中上游徘徊了。 有的人得花一个多月才能完成,他拔尖的成绩,足以验证他坚持不懈的付出,有了丰硕的回报,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日期悄悄溜走了多少天。 做了一套老年操,箫飒发觉身体的协调和稳固已经达到一个峰值,恰似有什么温软的物质融入血液中帮他熟络筋骨,不知疲乏,没有丝毫的疲倦,浑身充满了干劲,若是这个时候修炼,定然将收获空间上飞跃的进步与涉足。 “我靠。”他扭头的时候发现耳朵里有点痒,以为是死了大半月耳屎厚了不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动动尾指去掏了掏后,竟然发现耳道外边居然被蜘蛛架好了网,一抓就抓住了一只蜘蛛。 箫飒嘴角和眼角都在抽搐,眼睛与蜘蛛好几对黑眼睛对视后,把这个邪恶的小虫子扔到地上一脚踩死,赶紧清除了黏糊糊的蜘蛛网,这是人生难得一见的奇耻大辱,急得他飙出了活过来后的第一句粗话。 大补天啊,你就不能体谅一下人家伤春悲秋了这么久的心情,非得逼人家新生第一口运气就说出那么该死的粗鲁的话,说出来这个笑话能名垂青史,后遗症是箫飒觉得自身的脑袋里也长了虫子,害怕身体终有一日会生锈。 人生难免出现不想予以置评的狗血,但狗血的不一致,也往往暗喻着百花齐放的深沉。 身上滑溜溜的,隔夜的饭发馊了似的,浓浓的酸臭发酵的味道十分不好闻,连自己都接受不了,更别说他人,还在和死去的蜘蛛恶语相向的箫飒,怨气撞铃地消化着满肚子的怨言怨语来到了浴室,喉咙十分干燥,咳一下都似乎要开裂了。 现在不能长时间泡水的限制已经解除,并不是注射催魂素之后就一直不能碰水泡澡,和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抉择一样,这得视情况而定。 如果自身条件和外加条件都合适或者说允许的条件下,水并不能阻碍人,并能在这方面给人推送定量的帮助。 不能浸水的原因一直都很明朗,那就是催魂素遇水会快速发展,导致人因承受不起这种疼痛而濒临性命攸关的绝境。 常常自信满满的箫飒,不相信他没实力问鼎澡池,他连回魂丹都没吃就成功熬过了凝态的枷锁,想必在催魂素消失之后泡会儿水没多大问题,为了洗澡顺利,他做好了万全之策。 屋内的浴室很迷你,被层层叠叠的屏风阻隔出狭小的别有洞天,相当于把地面挖出一个大号鱼缸的体积,贴上几块切合的大理石放上水就好了,作用和原理基本上等于省去了浴缸。 这个浴室的地理位置十分尴尬,面对南开的窗户,有风、阳光更是充足。 喝了几口水缓缓解除口腔的饥渴,把换洗的干净的衣服扔到池边,迫不及待想清洗走身上那股汗酸味的箫飒顾不得这么多了,把窗帘拉上,解了衣带褪下衣服裤子转身跳入了池水中。 没想到水冰凉凉的,从头到尾都适应不了这极冷的程度,脸扭曲成一张一纸诉状,浑身的肌肉不自觉哆嗦,头皮炸裂咬紧牙关,倒是片刻就为他洗去了不少热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物物的交换中,箫飒渐渐适应了冷水的温度,不再像初入水冰冷刺骨时的状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和谐,百炼能成钢,多待一段时间,水也将变得温热。 这种温热是人的精神上强加上去的,水的温度难以被人体微弱的温度改变,但是人却能适应严苛的环境。 所有征兆明里暗里的预示,人不能改造世界,却能改变自己,在世界面前遇到的伤害,切记不能贬低自己。 纵身入水之后,能更加轻易的查知自身显着、但入水前仅有极其微弱的变化,身体的变化不仅表现在内在,扎扎实实的肌肉,似乎比以前要有力和坚硬,身心的慵懒,像是连吃了一个月的名贵药材川穹和老母土鸡熬的鸡汤,只觉得眼前风光无限好。 而体内活化的筋络,在之前总有些是堵塞不通的化石的,它们就像是敌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无论对手怎样逼迫都人妖殊途宁死不降,但是现今却化干戈为玉帛携手并肩共同进退。 这是沐浴在冷水中的箫飒乐见其成的,夜凉如水,水中应享有月光蕴凉的属性,他不知有多久没能全身心的融入水中,以至于这会儿的冲泡,比以往一贯的浅浸都要深刻,即使是新生的骨头,在这儿寒凉之地的感化了,也常常让得箫飒体会到冰肌玉骨。 他想趁着这段难得的往好处转化的优良转机,加紧修炼名目尽可能多的坟术,并适时复习和巩固以前学到的本领,温故而知新,时常倒回过头去,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可以不让颈椎生锈。 但令人扼腕叹息的是,他一直腾不出时间来修补虚魂术方面的缺陷,虚魂术对于处于现阶段的他来说,还是种叫人恐惧的担忧。 本身就有一个魂魄的人,若是再为了产生新的魂魄,不停坚持并压制前者的存在,不能保证二者未来不会犯冲,所谓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这恐怕也是同一个道理。 这样的隐忧,藏在箫飒的心里,就渐渐变成了不着调的忽视,如果要他放弃今日的成就,重新变为当初的平凡的他,那恐怕是不可能,也不可理喻不可逆的。 为了塑造出新的魂魄,他做了太多太多努力,忍受了太多太多的无情,所以要他收手放弃,那是一条绝对不可能有回路的胡同。 第336章 炼化诞生(三) 为了从高等末影人跨越进化为高等末影人,一步步刺探进阎罗王的内部,他宁愿不要先天就有的成就,什么狗屁的天生我材必有用,不用经过后天的努力和成长便能熟能生巧的成功都是无稽之谈。 虚魂术虽然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拯救了他,但毕竟在他看来,仍旧是可有可无的、不顶饱的、不能一劳永逸的招术,比起虚魂术,他更想要拥有凋零的灵魂。 任何人,即使有完全理性思维的人,都不能全方面去思考一件事情,或许他的片面想法,真的是了无生趣的错误了。 很多力量正将他引往不归路的歧途,想要公平竞争是好心态,一个人过分依赖天资也是错,但如果拥有却不去珍惜的话,这种人迟早头重脚轻倒栽葱,这也是他从未意识到的自身问题。 反正世上没有绝对的真理,活得那么认真做什么。 然而箫飒掏心掏肺的屏息静气时,汇聚的力量沉入丹田时就立马消散了,即使他再怎样稳扎稳打,结果依旧如此萎靡。 他咕咕哝哝了几句,鼓起下唇抓了抓脸,然后又郁闷的十指交叉抱在脑后,又不耐烦的抓耳挠腮。 脑子七窍冒出数以百计的怎么会这样,好似幽灵般的三魂七魄,张着狰狞的脸哂笑,被他的手暴力执法拍打进去。 一会儿想自己是不是死了,一会儿又在想自己是不是武功尽废,从此以后不得踏足习武界半步,总之是依照自我否定的宗旨,思索了上万条不辱的言论。 这是绽放之前的含苞待放,总是充满着无尽的压抑。 又不是风烛残年了,忽然脑子里砸锅卖铁的一声轰隆,惦记旧事的箫飒大巧若拙,心脏像是三百六十度强拧了一遭,而绽放出深奥的顾虑的面庞,恍如一把隔世而撑开的雨伞,抵挡了雨水的冲刷。 他有这样借题发挥的面部表情,在于他大动干戈的胡思乱想找准了出路,回想起不安语焉不详的嘀嘀咕咕,这就是让他心安理得好好休息的引子。 炼化后的人什么都干不了,干不了不是说肉体层面心力交瘁的残废,而是指代能力上的暂时性失手。 炼化后期的人,必须养精蓄锐,以求以饱满的身心通过聚敛三部曲。 她好像说过炼化之后的道路也不好走,比欲火焚身还痛苦,人在进入最后一步聚敛前的时间里,都不可避免地体验到这不快不慢接连到来的火烧火燎,几乎到了欲擒故纵的巅峰对决。 以他敏锐的洞察力判断,不安应该不是讽刺挖苦和危言耸听,虽然她老是干这件事,想想以后的日子肯定会遭遇上许多旁门左道,箫飒就得了多动症和躁郁症,头发的掉落,浑欲不胜簪啊。 可是这种话时候就应该开心点啊,箫飒轻呻了一声,阴差阳错的得了个可以名正言顺偷懒的豁免权,连基本功都不用练了,吃了奶油,何必哭着一张吃了苦瓜汁的愁眉苦脸的表情。 箫飒将头潜入水中,好好的浸泡了几秒,人顿时就清醒了几倍,这一甩头滤水中,诸多的思路就捋顺为了一条河流,直泻三千里。 痛定故思痛,浪费了绝佳的好时机,心情上难免有点失落,他本就不是个很开怀的人,知道刻苦是他走向成功的本钱,而成功又需要日积月累千锤百炼,一天不能荒弃。 即使现在脚下顿一顿的路是走向成功的必经之地,可是集中力量也使不出招数,难免让人情不自禁的有点遗憾。 总之各种各样的想法与思路不断交错着来纠烦他,像丛林里寄生在树木上的树藤,经久不散的争取与竞争阳光雨露,身为树木的他,只能视而不见和挑拨离间,希望树藤点到为止,树藤的增生捆缚,最终伤害的只是他一个人而已。 窗外的阳光刺眼起来,即使有窗帘作为中间物阻挡光线的直面碰撞,时而偶然的一阵风就能把窗帘吹翻,故而光芒时不时收入他的眼底,带来难忍的瘙痒,他只能紧闭上双眼,眼皮是鲜红的薄膜,期待黑暗的降临。 身体发肤的生机勃勃并不表示箫飒就是个神清气爽的人,无论累与不累,在这种舒适了与调和了冰火两重天的作用下,人渐次产生了恹恹欲睡欲睡的困意,并迈步前行。 睡觉总是件轻而易举就能办妥的享受,是对三维空间受伤部位的安抚,给人以朝气蓬勃的观察力和思考。 日头像爬山的火球,爬到顶端瞬间引燃了易燃的老人须,将它的光与它的热挥洒大地,于是这个世界的地表如同草甸熊熊燃烧,焚尽了江河湖海,堆积八荒。 沉沉的呼呼大睡中的箫飒,梦中亦能觉察到了闷热的气候,他恍如置身于火海,四处燃起长明的红光。 明媚的火焰,令人口干舌燥的热度,将他灼得红光满面、满头大汗,湿物烧出的烟雾,也不断入侵他的喉咙,斩断他与呼吸的残余根系与牵绊,要活活将他溺死一般。 他唯有不停的咳嗽不停的咳嗽,才能喉咙眼骇人的毒烟驱除,可这收不到有见地的成效,青褐色的烟雾仿佛涓涓细流的热水,不断地来侵扰他,将他的口腔和气管烫熟。 一股难以言喻的躁动,不动声色地在四周蒸腾,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他的鼻子的的确确能闻到这类危险的气味。 忽然,箫飒的身体在水中猛地抽搐,人就势醒了过来,他将遇水后一直贴在额头上的头发向上撩了撩,刚才还梦到的有人紧紧抓住他的头皮的魔爪,原来是这么回事,晕死。 都是噩梦,都是噩梦,他告诫自己,梦中梦见的画面是虚无或者跟现实相反的,现实中他泡在丝丝的冷水里,他怎么可能站在火海中,那不要太搞笑。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今这句古老的话确实应该改改了,影响梦境走向的外在因素也有很多,比如说尿急,梦中一旦遇到想解手的困境,那必然会梦到上厕所尿液拉不完的情况,再者梦中有人叫唤自己的名字,在现实中也许也有人叫喊。 然而在他侥幸是个梦故而有惊无险时,意外接踵而至,他的头皮骤然发麻,眼皮跳啊跳的蹦高,瞠目结舌地观察着下面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后背瑟瑟生毛,燃眉之急掘地求生,所有的怀疑在这刻涌出镇静的洪涝。 让她毛骨悚然的是,他看到的脚下的情况,水底和他的脚底板都有燃烧熠熠的火光,将他的夜色般深邃的瞳孔一同攫烧,真正意义上的彻夜长明。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的原因,红光在一瞬间魔术为绿幽幽的暗光,在水底攀炎附势的咆哮,生成极大的浪潮,将区区一个小浴池搅得惊天动地天翻地覆,像晃眼间来到了惊涛骇浪的大海或者风起云涌的天空。 劲风几欲吹掀他的头皮,他都不能确定是不是被雷劈中了,只能说这太他妈的不符合逻辑和变态了,肯定是向青蛙大师求救过。 火光熏天,绿绿的光在墙板上撞出难懂的晦涩,万籁俱寂的屋内显得离奇古怪,阎罗王的阴曹地府也不过就这样了。 这样骇然且阴森的场景下,箫飒冷汗直冒,龟脖子都快吓得缩了一半,再怎么样绞尽脑汁,也无法半道在这险象环生、阴险狡诈到令人眼睛通红的境地中急中生智,他竟然发现自己身无长物,毫无半分应对突发情况的实力。 有火就算了,还在水底燃烧真不厚道,窜着写着愤怒的苗头的火焰生命不息,从四面八方想竭尽心力包他饺子。 箫飒的喜怒哀乐跃然脸上,像个唱剧兼带本领的人,手往脸上一抹,上张惊恐表情的脸,就被下张愠怒的脸皮移花接木般嫁接取代,而且张张面皮都绘画得浓墨重彩,浮夸又正经,望上去他的神情到底在主张表达什么,实在难以断定。 火焰铺到了水上面,千变万化照着龙飞凤舞的状态跃动,或许艺术家会觉得这是十分柔美的无数动作,可危在旦夕,箫飒是很客观的人,细胞核全部长歪了,毫无半颗艺术细胞的他,真心不觉得火焰有贵干。 它们每次灵活的跃起俯下都能给他负担千斤的重任,像一只只生龙活虎般灵动的猛兽,火腾空抽风而作出的呼噜声,更是像极了猫科动物愤怒的喷痰声,那种不抓到猎物誓不罢休的坚决,在起起伏伏中尽致的浮出水面。 箫飒扯着被惊得干涩的喉咙,面露畏惧胡乱侃了几句,并不是抒发自己男儿本色的仗义执言,大半是为自己加油打气的瞎嚷嚷,例如说你是人是鬼给我出来,这显而易见是个二货才说得出来的话,关键时刻人却觉得这比瞎叫救命好多了。 鬼火的猛烈攻势,让得惊慌失措的箫飒叫苦不迭,气温极度上升,汗像雨一样从他脸上滑下来,他似乎就只有身处极地的冷汗涔涔,快要在身上结成冰层。 火焰的身影越是不安静,他越是不能集中注意力,他没找到躲避焰火的关键,马上就要被烧得肠穿肚烂,大罗神仙来了,也拯救不了他的浑身痉挛。 大团大团的火焰在这小小的水池里催城掠夺,风情万种为鬼灵的绿火助长了不小的势头,事情到了这步,当初就不该听信水火不相容的寓言,现在好了,遭了天谴了。 话说人类世界有个国家十三亿人,人生中或多或少说过这句话,为啥子偏偏惩戒他,应该先把风水学家捏死啊,信不信由你。 说时迟那时快,箫飒的脑子里闪电般的闪过一个念头,拖着光明的尾巴,被他伸手及时抓住,他一个飞快的翻身,扳住池边,双手撑住向上一拔。 箫飒的这套动作几乎是在零点一钟完成,谁知那火焰的反应能力更快,眼快人就逃离火海了,但是事发突然,那烈焰尖端立马上前握成一个拳头,将他抓住死拉硬拽,他猝不及防地摔入水中,溅起的水浪中都烧起了绿油油的火苗。 第337章 炼化诞生(四) 速度之快,且可比拟变色龙吐出的捕捉昆虫的舌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某个层次说来,这灵火仿佛在他行动之前,就完全洞悉了他心中想法。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未免也有点太超现实了,又不是科幻小说对吧,想着箫飒的心咯噔了一下,旋即又摇了摇头。 事情发展到这,发生了一件怪事,究竟是什么呢?这火救急不救穷的,只会扬威耀武却伤害不到人,浴池的水从眼睛上流下来,弄得眼球很酸涩,眼睛已是睁不太来。 事后他发现,被火焰抓过的双脚毫发无损,居然没一点坏的起色,皮肤不焦乎乎的就算了,毛都没少,这算怎么回事。 火焰能在水里生成,这不就说明这火的燃烧并不需要氧气,能隔绝氧气烧旺。如果是这样的话,不自己吓唬自己。有了自我对危险的判断,箫飒的心里竟有了底气,他的心跳回归正常的速率,急促的呼吸在自我安慰中进出秩序。 哗众取宠的绿火,被屏风围着,屏风外面是安全的区域,而屏风的里边是翻江搅海的火的海洋。 屏风形成的绝对封闭空间内,围出一个黑暗圈出无限的孤独和寂寞,被绿茵茵的光亮渲染出的世界,不存在太多的灰暗,但也不会缺失任何明白。 看不到外墙,屏风就成了光辉相映的内墙,箫飒被困在内墙中独自黯然,面对一室的华丽,忧思中难忘的无以为报。 神不知鬼不觉中,火势蔓延到了脚下,走神后幡然醒悟的箫飒,抓紧时间捂住眼,转眼之间他就被火包围了,应该说,是他成了个火人。 奇怪的是,他身上的火焰和刚才将他拖入水中的火焰如出一辙,非但没有顶点的烧灼,反而挟来丝丝的凉意,有力的论证了箫飒的想法没错。 将视线移至天花板,从上方俯瞰水池,如果世界就这么大,里面的万物无疑会被灰烬,瑰丽的火焰犹如一座座火山在透明的水面上连绵起伏的波动,又似无头无脑的鬼魅在张牙舞爪,一眼望去恍若隔世。 通体绿色的火海中,最为妖邪和着眼的是遍体着火的箫飒,别的火焰像是虚拟的存在,状态和乐舞都没有规律化,但他的具象化是不能伪造的,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影在鬼火的衬托下,格外的孑立和耀目。 箫飒的心并不是狭隘和反顾的,所以他认为此刻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动,否则让空气加速流动的话,火焰的势头只会干柴加烈火猛上加猛,故而选取退一步海阔天空。 人生嘛,大多数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的,一次次的狭小才能铺就广阔的高空。 这个世上有许多怪事,怪在他欠人一个解释,但是这完全说明不了世界就是虚构的。 高不成低不就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感到害怕了,只是牙齿发紧,全身的发条拧到了尽致,不可能再上一步。 一边脑子飞快的转动该怎么办,一边警惕地关注着下面的情况,耳朵边好像有一群蚊子在嗡嗡乱叫,只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冷火荡漾在头尾,每一立方厘米的池水都冷冷淡淡地烧着,箫飒能感受到每秒,体表的温度都以微乎其微的速度流逝,这些变化悄无声息,又似如雷贯耳发送着消息。 虽然大概能领略其中的原理,可忧戚的箫飒依旧觉得古怪,为何她身上的腾腾火焰会比池水大,池水若是浅绿色,那他身上的火焰则是进一步魅惑和非浸染过的墨绿。 懂得点化学知识的人都知道,并不是任何都只有在氧气中能燃烧,可能在水里燃烧的物质聊胜于无,但那是存在的,比如说白磷四十度就到达燃点了,而传闻中的鬼火在雨水中也能燃烧,尸体腐烂释放出微量的磷,磷化氢燃烧产生火焰。 那可就怪了,这水里面究竟有什么,难道是箫飒长期泡水把部分的此类物质集中到了身上,又或者说他身上有释放出什么易燃物稀释到了水里,造成的这种叹为观止望而却步的壮观场面。 为了解开这个谜底箫飒动用毕生所学,但他学到的东西、他的学识毕竟很有限,就是以前当过学生,海底死人很多,夏季的夜晚常常浮现蓝色的光点,有光而又无焰,因为大家都好奇,老师也就详细为他们解说了,奈何当初他是个不务正业爱开小差的差等生。 与科学不挂钩的话,箫飒的头皮又被紧绷的弦勒套住了,这世上不多数不能用科学来窥破的事情诡异的古蛊,很多人不信邪,心里明知道一件事不科学,但看到怪事发生都会不由自主的退却和畏缩。 这样的人大有人在,对于不确定谜团,箫飒总会不自觉往坏的方面想象,他的脑海中已将“伤寒杂病论”过了一遍,想想自己是不是犯了啥门子妖邪的风寒。 当他逼自己沉着并暂停心中无厘头的擂鼓,发现火焰的温度至少比之前上升了十多度,原来和体温相适,这时却来排练了场不明不白的高温桑拿,这邪门的一点并不是仅靠正午的阳光就能办到的。 呼吸戛然而止,他没法说服自己不是被鬼缠身了,火的温度持续走低的话还有获救的机会,但最忌讳的升温悄然而至。 眼看新生的自身马上焚烬西归,这哪能让人对此捷足先登的临门一脚做不声不响的恬静,他感到绝望压在头顶上,特别想来胸口碎大石。 温度持续走高,水涨船高,波浪卷动,要将他这艘船倾覆或是烧尽,对箫飒初生的体魄来说,是一大严重的考核与检验,是生与死关键的决计。 火光冲天,没有减弱的迹象,以实事求是来说还有大幅度的上升趋势,由坎坷中煞费苦心逆生出来的希望,被这故弄玄虚的刨子一点一点磨平,刨下来的只有糙粝和卑怯。 水温升高,灵火发出悲切的嘶嘶声,光影攒动,处处是滴水不漏、天衣无缝的羁绊,越到麻烦和无所适从的时候,箫飒的心越是心如止水。 或许这样的镇静来源于大脑的一片空白,他在搜索着什么,然无从说起,不知所云,全身又被苍耳围殴扎了个遍遍。 天不遂人愿十之八九,更是数之不尽,箫飒不想为此拼搏了那么久的事情,就这样前功尽弃了,假若活活被烧死的话,那样的下场不是单靠狼狈就能糊弄过去的。 他可不想哪天上了天堂,跪在玉皇大帝面前泪流满面,忏悔自个的未尽事宜,和充满心头的遗憾,拉人家大腿求他帮他抹淡,即使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那也得想个应对的方法吧! 之前的逃跑方法至今一应俱全,箫飒按照“登门拜访”的走法,尝试逃跑了好几次,可是屡次三番不幸被火焰拉下水,奇怪的是火明明和水一样是不能捕捉的物质,为什么能把他拉下去,诡异,诡异,太诡异。 箫飒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过久,温度再次急遽升高,能有六十多度,人洗澡一般来说四十多五十度左右就够了。 六十度的温度,人难以长期接受,他低头看着自己红彤彤的体表,好像握着一把可能求生的幸运筷子,一根根拦腰断裂。 路有冻死骨啊,他一辈子就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到来的,好在他是热死的,比他们大战似的好多了。 到头来,红皮肤一定能鹤立鸡群,话说回来,这个温度就差不多适合煮温泉蛋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我在想什么呢?”箫飒把从脑子里钻出来的想法拍打进去,这个想法太龌龊了,鸡蛋下来,不知小鸡孵出来,会不会指定把先入为主的他办了。 就在箫飒内心有个大胆的想法光明来临之际,身上忽然提高的温度令他防不胜防,仔仔细细的感知,体内的高温中心,居然比池水还高上十几度,七十多度的热量逼急了他,自觉翻身入水,想把恒心的温度通过热量传递与转移的方法降下来。 完了,这么久过去还见不到成效,箫飒遨游在火海中和游在普通的水中无异,但是核心温度的加速上升,多少有点谋财害命的意思,要从内至外将他熟透。 体表就像被人浇了烧酒喷了一口火,元凶就逃得无影无踪了,他的胸膛正骄阳似火普照一方,他感觉喉咙里马上就会涌出来火焰,现在味道已经瓢上来了,根本无法形容这个中滋味,十分的不好受。 每次呼吸都像在拉风箱里的火,呼呼作响,他的喉咙乃至五脏六腑都变得灼热和滚烫,无所畏惧的细胞正在大批量都死去,到后来他尽量减弱呼吸。 对于扑腾而起的火焰,箫飒无话可说,刺烧的痛感又非首次接触,故而他的处事方式虽有偏差,那也没办法,他想喝水把体表的火龙压下去。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几百度的高温迟早会把他烧死,到时候内焦外嫩神乎其神,比外焦里嫩更好吃,然而没有谁敢喝。 后来忍受高温到了极限,再无能力坚持下去的面庞暗红,似乎正在遭受某种致命威胁的迫害,他的脸暗沉得像剁成碎末的肉馅揉在一起好不生动。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远要比人预料的更甚,生栋覆屋, 他束手无策,体内似乎有股暴躁的火焰,想从他身上钻出来。 火烧眉毛的箫飒只能自求多福,任何人都解救不了他,是弹尽粮绝,是油尽灯枯,他也不能放弃。 第338章 炼化诞生(五) 在他失魂落魄苦苦煎熬的注视下,体表的绿色火焰逐渐被橙黄的火焰取代,这无疑是从毛孔里钻出来的、让他头痛欲裂的大火,将他烧了个片甲不留。 橙黄色的火焰,在绿色的海洋中显得格外标新立异。他渐渐地发现,两种火好像是死对头,不仅想在他身上占据一席之地,还想完全把对方压制住,并销毁它的存在。 高温令得他十分不适,可是他又不能离开,还好至体内那股火焰熏烤的热量完全处去后,清凉真正的到来,带来全身心的畅爽。 他觉得两种火都没想着要伤害他,不然早就驾轻就熟把他烧死了,似乎都在竞争他,但是为什么它们会这样做? 说实话,他有点暗爽,亲眼目睹这样残酷的局面,这实在太离谱了。 刚才体内起码超过了三百度,好在火焰没待多久,灵魂始祖细胞的修复能力和免疫力又足够给力,这回他是福星高照死里逃生。 橙黄色的火焰,多少携带了点人骨子里对火的感激与向往,没有把细皮嫩肉的箫飒烧成个火球,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虽然他依旧目不转睛地注意着火势,随时戒备,但对于眼前的火,他放下了绝大的堤防,也不知道是什么诱因,在他身上的火,并没有料想中的那样高温和激进,火的温度不应该这么低的。 他潮湿的头发也起了火,硬是没把他烧成个和尚,因为他的眼睛也在冒火,因此他看到的事物,都像是隔着一层熊黄色的玻璃窗,大致上能看到轮廓,而细节的问题上,倒是模模糊糊模棱两可。 不知什么时候,绿色的幽火从原来的全面覆盖,退到了现今的半边天,而另外半边当仁不让被橙黄色的火焰夺取了政权,它们像两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在各自的疆域中打天下,不断的薅夺对手的领域,好扩大本国的领土。 这场战争似乎并不激烈,箫飒隐约能看见火势的状况,两种火在中界线那儿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谁的威严大就谁龙盘虎踞扳下一城。 暂时处于上风口的,是从他身上源源不竭流下去的橙黄色火焰,已成包围之势向越来越渺小的绿火剿去。 在最终的风平浪静前,必定将会经历一场空前绝后的厮杀,火焰已从他的身上褪尽,两种火都各自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正在悄无声息、实则躁动不安的预谋着什么惊天动地的阳谋。 果不其然,正如他料想的那样,两种妖艳的火都在一瞬间翻卷起来,场面颇为震撼。 箫飒仰望的眼刹时被光芒灼目,爆盲了几秒,短暂的时间中,虽然他没有多大的变化,却用用耳朵替代眼睛的目视,从而从容自若地听到火焰的焦灼和狂怒,谁知道它们为什么天生就有仇似的。 等到他眼睛看到的朦胧画面慢慢痊愈后,一切都有了不小的改变,两股对抗的火焰各自将全部火力聚集,形成了两条高昂着头的火龙。 它们与现实中的龙的造型相比,可谓天造地设大相径庭,它们的一举一动都与真龙十分相像,惟妙惟肖活灵活现。 它们藏精蓄锐蓄势待发,大约就在他醒目三秒后,两条来自地狱的火龙,开始张开长满了龙须的大嘴,朝对方扑咬过去,打斗的样子倒是像两条蛟龙,箫飒作为吃瓜群众也想韬光养晦一回。 就在它们碰上的霎那间,两只龙就交缠在了一起,千钧一发中,竟迸发着雷霆万钧的能量输出,撞出万千细落的鬼火,降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 高昂起似有万丈高的身子用龙爪争不出胜负时,又合理的分开了,它们的目光炯炯有神,就好像是画龙点睛过的真身,将人的魂魄摄成一段一段的。 因两股火焰的冲击力不相上下,分不出轩轾高低,它们再次朝对方猛扑而去,一下子同归于尽,从龙嘴到龙尾,但凡硬生生对上对方的身段无一不被消亡。 仅仅是两秒不到的时间,火龙销声匿迹,而它们对抗时龙身落下来的火焰,也在短时间内极速灭世。 看到原先的火海在龙火的大战后重新回归平静,光有涟漪在水上面波动,箫飒说不清楚自己内心的切身感受,既感觉自己很侥幸,又感觉火光来得莫名其妙,若是它们取长补短联手的话,死的确定是他。 火势虽灭,可箫飒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镇静和平复过来,张口结舌的看着打斗的水池,没有一点水泼出外面,这好像是一个凶神恶煞又匪夷所思的噩梦。 两头龙凶狠的争斗仍旧历历在目,已是烙印进大脑的深处,犯不着质疑如此有真实感的回忆片段。 那确确实实真实上演过的,没有任何的虚假和伪造,不然时候身上没有蒸发的冷汗和僵持住的惊悚是怎么回事,那决计不是场梦。 他先吐为快的呢喃了好几句话,都是在怪罪这神经兮兮的火龙,弄的他一惊一讶的,好几次逼迫他往死亡方面去想法,死又不是人尽可夫的老鸨。 这场前所未有的比练,太刺激视网膜,过去了那么久,箫飒旧然没有忘记那两头气势磅礴的庞然大物,它们的扑咬它们霸道和不讲理,仿若两座大山砸在眼前,刀刻斧凿般的凌冽功法,阻挡了视线的向前看,而光影在他暗夜般的眼珠中自由的滞留,弥留之际还闪烁着那时夺目的光芒。 “你终于醒了?”一个女声传来,其中的兴奋将开口前的黯然全数压抑。 “你怎么一个人神神叨叨的?”又是同样的嗓音,说明是同一个人,但语气是迥然不同的,上边起码讲点文明礼貌,下面就像宾至如归的老相识,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啼鸣耳熟能详,但是却是卸不下的重担。 听到这熟络的声音,箫飒的心脚滑滚下来楼梯,像迷雾中又见炊烟,他恨不得用棉被把自己包裹起来。 他的心无比的不安分,七上八下,群魔乱舞,放着有史以来弹奏最激烈和亢奋的古筝,啊啊啊哦诶。 扭头确认对方的眼神之前,他吞了几口唾沫,急火攻心,意识一空,心说这下要遭了,就怕不能撒腿奔往远古时代。 用手摆出一个既白痴又和蔼的笑容,箫飒抬头看向窗外,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扭住了窗帘将其拢到一边。 风吹动着她黑芝麻黑的头发,标致的脸上标准的妆轻描淡写,足以把她的美丽容貌推到至高无上的可人讨喜位置。 她有一个迷人的笑容和月亮般的笑眼,注满了沉思迷离的眼波,似有若无的撩人心弦。 任谁也无法直接略过或忽视,而以他这个受伤的角度来说,她争先恐后扫描他的眼睛却比月光寒人心。 刚刚对视一秒钟,箫飒立即开始反应过来,马上躲到离窗户最近的屏风下,这样形成一个夹角盲区,她就休想看见赤膊上阵的他,还好没脱光光,她不害臊他还嫌弃呢! 人果然得在情急之下才能发掘出自身潜能,平常少说他也得花上好几秒才能处理好紧急事件,而今天连一秒都不到,为生命的可持续做出了微不足道的贡献,往前迈一步,人生一大步。 好在她这个大户人家优雅得体的小公举,没越方圆和雷池,做出太过于出格的举止,否则为了守身如玉,他宁愿去死。 见她没有进一步的作为,箫飒顶着她还会搞小动作的执念,矮着身子爬上水池边上,话说她识大体,他只有在这种时候,能口是心非默默的赞扬她。 不安三番五次做出要爬窗户进去偷窥的动作,箫飒是在阴影的覆没中僵着身子把衣服穿好的,脚下不是干燥的地面,他穿裤子的时候,有好几次因为脚滑,差点像只滑溜溜的小泥鳅掉回水中,所幸他的劈叉功法勉强过关,不至于激起千层浪。 穿好裤子后,干净的衣服又湿了好几块,他也顾不了这么多,把屏风拉开就要去找她算账,气势汹汹,气焰绕梁就像不久前被火烘焙的他。 当他把靠窗那边的屏风拉开的时候,发现不安已经站在眼前,人当即愣头愣脑地站住,眼球快瞪出来了。 攻心的怒火在这刻土崩瓦解为无语,怪不得这世上有这么多偷窥狂,不都是被逼急了眼的剩男剩女,求此时箫飒的心里阴影的面积与比重。 值得庆幸的是,在她主动揭开屏风之前他连无形的披风都穿好了,抖几下就能把她吹走,如今闹到面对面无话可说的局面,这就尴尬了。 不安假惺惺地笑笑,动手将飘散的几缕青丝撩到了耳背后面,大眼瞪小眼前的镇定全数转化为现今的手足无措。 “那个,你醒了啊!”用手戳了戳他,不安说的客套话很不客套,明知故问的环节可以省略掉。 “嗯!”箫飒翻白眼死死地瞪着她,口头上的偷工减料,不代表内心世界没有在刨削,你以为呢,我不醒还能响应你这老剩女的号召自觉把衣服撕破吗? 他说的话越少,不安的愧疚就多一分,但同时耕耘的还有另一番田地,那就是身为女性享有的撒娇或耍赖皮权利,所以她毅然决然选择死皮赖脸到底。 “我从你这儿路过,听到你在里边神神叨叨,而且走过去的时候,你屋内还有很大的动静,我说服不了自己的好奇心,就循声过来睇了一眼,”不安润了润说谎话就会特有的枯萎的嗓音,双眼刺放出犯花痴的眼神,口水流得合不拢嘴。 “你房门紧锁,就这扇窗户打开了,我来到这顺理成章,我巡逻了一下,发现你那儿都不在,但是一低头就看到了你,因为你的肌肤实在太完美了,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是你闹出的动静太大,这不能怪我……” 无言以对,箫飒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手背,与之前暗黄的肤色比,确实均匀了许多,这得托灵魂始祖细胞所赐,虽然这层皮没换,但有了细胞的连接,皮肤也是光滑了不少。 那就勉为其难原谅她那双色眯眯的眼睛,其实也是帮助自己开脱,每次兴师问罪到最后都会被她勇夺去话语权,亏得她大人有大量还有胆量,依照她的描述,没看见他之前这明明是个鬼屋好不好,既然也不跑。 “那我穿衣服的时候,你跳进来干吗?”箫飒睁着憎恶的眼睛,上下打量不安苗条的身材,尤其是她那一握就会碎开的细腰,年龄越大越发的妖姬。 第339章 相见 “额~这个要你管吗?”不安深思熟虑,最终找不到理由,吞吞吐吐地说出这句不容置喙的话。 之后她突然灵光一闪,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大惊小怪得乱吼了一顿,指着箫飒老长老长的胡子,“你长胡子了,这么长”,说着还用手臂的间距夸张的比了比。 他当然懂得她说什么了,可是她的表情也长得太浮夸了吧,能不能收敛点,老男人都会长胡须,凭什么他一个壮年期男性就不能,他不就是没留过胡子罢了,而且说她那惊讶的表情,好像是看到女人长了胡子才会有的,他那叫一个思想斗争战火连天。 三下五除二,箫飒位移到铜镜前,脸上做着各种搞怪的神情,终于用杀猪刀把胡须剃干净了。 没想到一世英名就栽在这上面,比一朵鲜花栽在牛粪上还要可耻,更没想到杀鸡焉用牛刀这句话的来历,更没想到人都死了胡子还跟这玩循序渐进,第二性征,膜拜膜拜。 放下屠刀,箫飒又迅速位移到了她的身边,现在青色的胡子茬儿都没了,不安的笑自然憋住的很是时候。 这种机缘巧合令箫飒懊恼不已,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止住笑,难道他就不配留胡子吗? 箫飒拨了拨她的头发,看似亲密的动作其实暗藏玄机,把她刚刚整理好不久的秀发弄乱,不为了什么,就为了找打,眼睁睁就看着她一飞拳加上自配的音效飞了过来来,他捂着太阳穴头晕眼花,她直爽的性情始终是没变。 两个人张冠李戴打打闹闹了一阵,箫飒发现场面对他不利,便动手拧了拧眉心劝停,“好吧,箫大小姐,箫大长老行行好,我们走吧,逃离这个罪恶的卧室。” “你是说我们,你不练功打怪兽了吗?”古怪地挑挑眉尖,眼睛斜睨着他,她必须很惊讶也很意外,箫飒是谁,她体内的细胞哪个不知,出了名的玩命修炼。 “哎!没办法,谁叫我那么操心你的安危呢!”难得的大义凛然也是虚假的。 不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脸上淡淡的粉色。 大路也不走了,两个人不约而同挤着窗户翻墙出去,当齐刷刷摔倒了的时候,两个人像是吃了蜜糖,指着鼻子放声哈哈大笑。 有后鼻音,被加上了没落的意味,像是一种古老的哼唧,音调拉得老长而且九曲十八弯,配上年轻人的朝气。 嗤嗤~分外刺骨的喷鼻笑声,不安忍不住不笑出声,她紫气萦绕的眼睛,闪过一丝无拘无束的浪荡,显然她是个明白人。 “哎,亏我叫你一声哥,你就这样利用我吼,自己不能运功,无所事事的过日子,还这假仗义,真不羞怯。” 哎呀,计谋被拆穿了,箫飒头往地上一靠,先前半身上扬后双腿蹬高往地上一踏,一个鲤鱼打挺就站立了起来,比他以前做这个动作还容易。 “好吧,我输了,你机智过人,你举世无敌,你容颜未老,你貌美如花,”箫飒将手伸给她,她扳住后就绅士的拉她起立。 她没站稳直接撞向箫飒的胸口,他的心肝脾肺肾五脏六腑统统内分泌失调。在这激烈火星撞地球后,她的狗鼻子发挥出精彩绝伦的嗅嗅功。他对自身有没有体香没有把握,但狐臭至少从今天起就该有了,非得冲击她敏锐的嗅觉搞破坏不可。 还好他的帅气全依赖这个动作展示了出来,箫飒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耸了耸肩膀,没想到不安对末影人到凋零之间的进化过程懂的还挺多,待会儿得找个话题和跨度大的她聊一聊,说不定她真的是本行走的百科全书,那就是天上掉馅饼正巧砸中了他。 “不安,你们……”不巧,不安的母亲正好出箫飒所住公寓敞开的大门口路过,看到兄妹俩如此亲密,脸色哗啦啦刷上了一层石灰浆,高贵的语气和口吻都变得市民,“给我分开”四个字由于过度的愤慨也卡在了轰隆中。 她封建秀钝的脑子里只蹦出了两个可能性,一是不安被他惹哭了找安慰,二是不安主动对他投怀送抱,没有第三种可能。 其实,不安的娘亲一直都是个优雅的女人,只有对箫飒才会露出等级区分,将她心中那尖酸刻薄的样貌彻彻底底显示出来,这又得说到历史遗留的问题上面去。 初次来到箫府的箫飒,是在伪君子伪冒的箫慕的胁迫下上来的,他成为箫慕的儿子,也是在迫不得已的醉酒的情况下签字画押的,总之在那之后各种各样的应酬,都是假箫慕领着他进行的。 后来替身事迹败露了,真的箫慕被解救,假的箫慕被箫飒用一招扑朔迷离的鸡飞蛋打杀死了,在真的箫慕不幸去世的那天,不安才把箫慕的配偶们从牢房里救出来。 为此不懂期间发生了什么的不安的妈妈,从那时候起就看不起箫飒,参加他的追悼会的箫飒,当场就遭到她的白眼,认定他就是个证据确凿的孽障。 既然是假箫慕带上来的人,同流合污,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上梁不正下梁歪,简直烂到根深蒂固里去了,没救了。 不安糊里糊涂当了西岸的大长老,这更让她小人得志,往好了的说的话,她就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强力护犊子,害怕女儿受到攀高枝的人的玷污。 他是箫昊拜过把子的哥们又怎样,不安和箫昊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女人之间的宫心计可是格外猖獗的。 不安的母亲巴不得那个箫昊不会回来,谁知道他是个好人,还是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大恶棍。 无论不安怎么口有百舌解释都捋不清,母亲也常常同府上那些失去了丈夫、也就是箫慕的大舌头寡妇们聊天,人言可畏的威力是无比的,流言蜚语一旦爆发,人们就会丧失掉最初的理智,只剩下所有混乱的情感。 为了不让她的母亲把误会加深,箫飒千方百计尽可能拒绝她邀约的请求,这是他不愿意上箫府的最主要原因,即使是上来了也尽量待在屋内不与她谋面。 火柴一擦,导火索就引燃,让不安陷在二人的勾心斗角中,他还是不情愿,她觉得不能因此而让一个单纯的人变得无奈。 “这人谁啊,怎么又上来吃软饭了。”她的傲慢无礼箫飒见惯不惊,对此他的回礼只是一个礼貌的低头微笑。 不安母亲冷嘲热讽的言语像道天堑阻隔在二人中间,同时加塞了同样的磁力,二者相斥,两个人也班门弄斧地分开了,二人朝不同方向望去,以抵挡面面相觑的窘迫。 “妈,你说什么,他上来又没碍着你,你女儿我可是鼎鼎大名的长老,怎么可能连一个人都照顾不周到。”不安使了使眼色,又看了看转过身子去不知所措的箫飒。 他不想再丢人现眼,她又没有承认过他们是兄妹,况且他们真的没有任何关系,要不是因为假箫慕的引荐,他或许永远不会认识这对道貌岸然的母女。 一气之下他转身往房间里走去,但却被不安叫住了,她惺惺然地说,“妈,你快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我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爬窗户不小心摔了下来。” “你们俩瞒神弄鬼做什么,我会搞不懂吗?男欢女爱,卿卿我我。”女儿的调皮她前些年是受够了。 她自知理亏,将那张尖牙利齿的脸收敛了点,她也怕不安生气,一怒之下和那穷小子私奔。 然而箫飒却从她的脸上看到了细致的微笑,就像笑出了水平,目光打过去,就会反射出光芒。 如果视线匆匆略过,不专注的话恐怕会看到,他面无表情地回过头,这对母女究竟在干什么,个性都一样一样的。 上回她肯答应和不安一起物色女生给箫飒挑选,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他的不理不睬的态度,导致她不仅赔钱遣散了众多少女,还让他脸上无光。 当机立断他不是什么砥节砺行的好货色,那么多倾国倾城的女孩,比不安清纯的有之,比不安成熟的有之,比不安妩媚的有之,比不安幼稚的也有。 可是他呢,一个都看不上,绝不是眼光独到的问题,美色不重要,她们比不安差得就是名声和地位,和一般的男性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么是个爱慕虚荣的驸马呀,要么是个贪图美色的臭男人。 眼看母亲动怒了,还要说些不雅不俗诋毁箫飒的话,不安连忙赔笑,步履不停地走向她和她身边那位浓妆艳抹的侍女。 箫飒倒是木讷地坐在地上,脸上指不定什么表情,随时都在轻微的变化,由起初的恼羞成怒变为现在的喜怒无常,一张张定格,张着嘴巴盯着偷偷耳语鬼鬼祟祟的母女俩,好像已经听到了她们女性的私密话题。 再后来,她暴躁的母亲,居然奇迹般笑眯眯地带着身后的侍女走了,和刚才的神态表现对比,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他对此表示很疑惑,悬疑的眼光中,不安蹑手蹑脚地回来了,她就傲拔地站在他身前,阳光从她的左肩和右肩像两半长矛刺下来,晃到了箫飒的眼睛,这一刻她的光辉是伟岸和灿烂的。 “走吧,我们去个僻静的地方聊天,我觉得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呢!”她的语言从善如流,恰似一朵明媚开在阴雨天,婉转地细语和清晨鸟儿的叫声一样空灵动听。 不安淡淡地笑,为郁闷的他送去一阵怡人的凉风,风中夹有沁人心脾的槐花香,一点一点的在他灰暗的心里洇开鲜艳。 第340章 再见二狐子和狼星 不安的观察力细致入微,箫飒确实有许多压在心中还未得以清除的问题,要找她答疑释惑的,他不知道还可以找谁解决。 既然是别无他法,箫飒只好跟着神神秘秘的不安走,一人在前一人在后,省得人家又误会,从而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阳光挂在半空,是盏光源,为世界磊落来绝对的光明,青青的草地无拘无束肆意生长。 长路漫漫,一盏光亮足以照四方,暴雨初歇,一缕清风徐徐慰风尘。 他们马不停蹄地来到箫府一个荒弃的角落,遍地都是杂草,到处都是乱石。 大大小小的石块像被拆解开的方块字的偏旁部首,杂乱无序地埋伏在草坪中,青草互相理解,伪装出一个又一个的绊脚石,其中多半是形状不规则,和让人看着闹心和别扭的造型。 二人行走在上面,犹如行走在动荡不安的地震带,每一步的落脚点都得使用平衡感找准落点,凹凸不平的路走起来相当艰涩,步履蹒跚且慢悠悠,动不动就坐地上。 伴随附近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他们来到了这个废墟,不安皱起了眉头,嘴角噙着一丝翘起的惊奇,似乎是她也不理解噪音的出处,这儿死气沉沉的,照理说,这处没有什么生灵。 黑色的眼珠子朝四周打转搜寻,眼前除了一块高高的墙体挡住了视线的传递,再无其他的可疑点。 他的心为之一振,举起右手打了个招呼,为了照顾她的安全,让她停下来原地等待,自个儿迈着谨慎的步伐朝前面走。 他敏觉地绕过一处残垣,跳到一个坡度较为平整的地面,之前视线正巧被这石壁遮挡,如今身前之景象已尽数被掠夺入眼。 目光投望而去,只见得石台之上,两道灵活的身影切换自如,二狼子和狐星正在轮番进攻对面摆放好的酒瓶子,他们的坟术运用自如,浑然天成,掷地有声。 前方一排的酒坛子,在他们有条不紊的运功中逐一破碎,酒坛子被巨大的力量击破,陈年的酒水自破口处扬出,恍如云层中涌动的惊蛰,不经意间,放射出骇人的光。 每秒钟都有十几个瓶子被坟术奇袭,以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强力被击碎,力度之大坛子轰然粉末状碎裂,空中裂开的酒水,像有人站在高处往低处万箭齐发,落到杂草上将其淋湿压垮。 破坛箭雨,场面煞是壮观,他们走火入魔似的陷入了打破坛子的迷雾中,一次又一次故技重施,每招都是自手心绚烂而出,一招就能打碎众多的坛子。 日光强烈的照耀下,落在他们俊逸的脸庞,形成一圈圈迷幻的光弧,琐琐碎碎,却谈不上舒服和好看。 他们咬着牙,不用蓄力的过程,一次又一次的运功出手,看上去像幻觉中两个光影在灵巧的跃动,处理得出奇利落,不有半点拖泥带水。 两个人双臂展如长臂猿,力量堪比猛虎,一种由心口涌出的惊奇拉扯他的声带,以这种引人注目的速度和方式出手,是不要命的举动,箫飒说不出话。 见眼前两张熟悉的面孔,不久前还是两张乐观的脸,现今却看不到点滴的阳光垫底,他的目光阴郁起来,脸上的惊讶之色空前绝后的聚变,他撇了撇嘴,尽量稳定了心情。 此时有更多的问题,像刀光剑影般在他脑子里飞速的风驰电掣,一个没能按时解决,一个又上来暗示,在这样接连的踊跃之下,任何的或是巨大的或是幽微的蹊跷都尤为重要和严谨。 箫飒陷入轮回的沉思之中,不知不觉,一个身手矫健的倩影,安静的逗留身边,他抬头朝影子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人一旦处于迷思的状态里,就很不在状态,容易忽略身边的人,即使他抬眼看了不安,或许眨眼之间便会忘却,然后发生的云里雾里的问答就情有可原。 “喂!”箫不安用手猛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箫飒,他最好能把心吐出来,她朝前闲庭信步走了走,走到箫飒面前。 箫飒干咳了几声,好似一只鸟儿歪着头,问道:“不是叫你在那边等着吗?你什么时候来这边的?” 不安的眼中放出有光的芒,不是火焰胜似火焰,双紧紧握着,“我来这么久了,你才发现我,还好意思问我怎么回事?” 不安的目光逐渐锐利起来,编撰出不容置疑的笃定,箫飒互撕不起,主动承认错误。 回过头一看,熟络的身影已从容不迫地收功而立于身前,他们的蓬勃正在发展,他们的神情冰冷而阴郁。 大概是两个人言论的激烈交织,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两位青年牢牢拘捕在网眼之中,从而引发了他们的注意和警觉。 杂草丛生的旷野,一股惊厥的酸楚顿时涌上心头,箫飒撇着笑向二狼子和狐星打了个招呼,但是他们两个不知怎么了,不仅对他亲切友好的问候视而不见,而且目光刀锋般凌厉和土匪般的不善,似乎是在责怪他什么。 窦娥冤哪,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就缺失了天生的免疫能力,得到了“声名鹊起”的误会,八成是哪个杀千刀的,易容成他的模样嘲玩他们,就像当初那可悲的箫慕。 一个已经难缠,再加两个莫非是要将他大卸八块,箫飒几步上前,走到与不安齐肩的位置,便转过头怒视他那张长着狭长眉目的脸蛋,用超凡的能力甩了甩眼球,意思是你故意把我引这里来的。 令得他颇感意外和始料未及的是,不安却和她一样,一双眼睛充满了疑惑的色彩,在来往中生成极度的难以置信。 很明显,她事先也不知道两个人在这,她也没有理由撒谎,箫飒选择无条件相信他。 当嗅到二人与箫飒有点针锋相对的硝烟味时,神态中包罗了显山露水的笑意,正饶有兴致地观看好戏,他内心深处夸奖她的冷血、顶呱呱的拇指已经屈起来了。 “你们怎么了?”感觉自身难保,为了掌握主动权,箫飒先抒发内心的困惑不解为快。 他们顶着嚣张的气焰齐齐上前,身形如猛虎,周身萦绕着无与伦比的气场,不用碰的方式就能直接把人击倒在地的样子,脸上是视死如归的凌然,像纹身一般刻在他们沉着专注但不足够冷静的面庞。 事到如今箫飒仍然不懂他们在报复什么,说出来啊不然他死会不瞑目的,之前他们的冰释前嫌难道说是伪冒的,不然今天怎么刚见面没说一个字就互掐上了,尴不尴尬。 如果说他们还能用出坟术,是不是代表二人还没有凝态成功,更别说死过一回,又或者说他们快人一步到达了第三步聚敛,但不管怎样,他们还能使出招术,就表明想趁人之危收拾手无缚鸡之力的箫飒。 即使到了危机关头,箫飒也还在庆幸他没有留在末影人小寨,否则在这个手无寸铁的阶段,他都不知道被迎头赶上的后来者灭过多少回。 现在那里的杀戮一定比这里残酷,想到这,他的心情由悲转喜,又不知不觉沉落下去。 迈着沉重而沉稳的脚步,擅作主张来到他的身边,两个疑似合并的人就此分道扬镳,一人捏着他的左肩,一人捏着他的右肩,捏橡皮人似的捏他玩,时而抓抓他的脸庞,可塑性超级强,好像在验明他的真身。 “我们没有机会了,这皮肤贼贵,要是我有就割给犯罪团伙买了。”二狼子终于先打破了矜持敬虔的面容,绵绵软软的淫笑,嗅到了金钱的味道。 “别吵,我们是没这个机会了,趁早放弃吧,我好羞愧。”狐星扭头啐了他一口,两个人如获至宝,丝毫没有照顾箫飒是什么感受。 真想翻个底朝天的白眼给他们,让他们见见什么叫白眼鼻祖的世面,刚才绝对是伪善假阴沉,箫飒将双手一甩,就从他们的羁绊中挣脱出来。 多亏箫飒下意识的举动,箫飒和二狼子才从痴人说梦中解脱出来,传闻中炼化后的人肌肤会很好,没想到真的是这样的,他们隔着衣衫都能摸到那冰清玉洁的肌底。 “我们就是看看你的皮肤怎么样了!”二狼子就是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宰相肚里能撑船,姑且原谅他们,方才他们冷峻的面目非常瘆人啊,箫飒可不想再一次看到他们骄纵的神采飞扬。 行为一向墨守成规的狐星,这时也言传身教赔礼的浅笑,并为他们的出格举动郑重其事地道歉。 不安的眼眸眨了眨,旁若无人,深情地望着近在眉睫的身躯笔直的人,此时正有着一束灵光将他耀得绚烂多姿,眼神中有遇到闪闪的霓红,明智且光秀。 她清澈如水晶般的眼眸十分锐利,她在徒劳地尝试着,直接从他的心里挖出真相,窥破他的心扉所思所想,尽管挫败感和激动是双向发展的。 箫飒正好将眼神从张牙舞爪的二人身上移至箫不安那似乎会有光辉向空气扑出的脸颊,她的脸颊崭新的年轮般一圈一圈的红了起来,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她的神秘有目共睹,他隐隐觉得不安明目张胆的行事风格和某人雷同,在她们身上甚至能找到许许多多的共同点,包括言谈举止都有些神似,虽然说她们的性格迥然不同,一个大大咧咧一个雷厉风行帅到炸,当然某些相悖的方方面面也是不可忽略的。 不安和箫飒的对视,持续了过长的时间,两个人先发制人的相视一眼,用眼神交换了彼此的意见。 第341章 是酒?是醋? 他们依靠多年的合作默契并达成了一致的同谋,一副淡然且淡漠的表情,假装没做什么,从箫飒身边潇潇洒洒的路过。 二人正走到箫飒身后不过两步,忽然就被一只温度很高的、无所不能的手抓住了肩膀,大事不妙,他们的头皮一瞬间就硬了,他们的无可奈何歪七倒八开了朵花。 他们忍住不敢回头,怕看到七窍流血是鬼脸,他们动了动肩膀,想从他的握取中挣脱出来,但现实中的摆脱并不那么容易,他们尝试了好几遍,都被他轻而易举且死死地抓住了。 箫飒抓住他们的双手,像鹰爪一般牢牢锁住猎物,他心底一直有个谜团没有解开,他可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把自己想解剖的鱼都及时捞上来,他把疑问向二人讲出来,问题是他们的进度条是不是比他快一步。 其实吧,他觉得这个问题说出来也是白问,古灵精怪的两个人,若是早已有了高人一等的造诣,那么他们干吗捏他充满了胶原蛋白的皮肤。 不用回头凝望,两个满脸黑线的人,都能感觉到后面有个鬼气森森的人,全身散发出冰凉的浓雾,拨也拨不散,眼神放射出数以亿计攻气十足的光剑,将人刺穿,一时间肝郁气滞无可奈何。 “箫飒,这你可冤枉我们了,我们全身上下痛苦不堪,才想着来这发泄,没想到狭路相逢遇见了你,就有点不高兴,又对你很好奇,就动手捏你,后来发生的你都知道了,不听我多说。”狐星难得吐露一段这么长的心声,听上去没有半点漏洞和虚假。 “对啊,你的止痛药都不怎么管用。”不仅把锅子甩了,还成功砸给箫飒,二狼子一个矮身将肩膀挣脱,他使用的力道很大,他只好抡了抡胳膊,放松放松紧绷的肌肉。 箫飒的双眼画出忧郁的图面,最近实在太悲观又敏感了,总觉得他大难临头,无形中有超级多对手在与他博弈。 他的对手美其名曰就是高等末影人,见到二人有过激的反应也不是不可能,见到他们总是这样的眼红,同类相残不是罕见的行为,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这是至理。 手放开狐星的肩膀后,他在空中无助地抓了抓,似乎是无法抓住什么可依靠的物品,沉沉地收拢在腿边,对二人张露出诚恳的歉意,同时也为他的行为感到抱歉。 当然这也不能全然怪他,谁叫两个人的行为从一开始就那样乖张,很容易被同类当成示威好不好,他们有错在先,他情有可原。 两个人在耍无赖上面棋逢对手,脸上写着我服你就走了,走的时候还发出诡异的笑声,这令箫飒极其懊恼和不舒服。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得知他们还无所进展箫飒就舒服多了,心脏好像去跳迪斯科了,两个连死皮都没去的人哪能超越他,想着想着箫飒就有点得意忘形,连忙用拇指擦了几下鼻子耍狠。 二人不务正业的套路箫飒是知晓的,从孟婆那儿免费批发采购来的药品都给了他们,造价昂贵的药品怎就对止痛没有任何效果了,这实在太没道理。 但认真想想还能说得通,八成是二人一次性吃太多药丸,造成资源浪费,也因此对药品产生了免疫性,就像市面上滥食用抗生素以导致超级细菌的副作用,以后真的到了忍不了的时候,有你们好受的。 一次意外的邂逅,加上一次一波三折的交流,二狼子和狐星分明就是存心来捣乱,箫飒多少有点心力交瘁,一上来就遇上这种伤脑筋的事,几乎让他的大脑休克,虽然是新的大脑,但初生也禁不起这样的精神折磨。 等到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打闹随着背影消失后,不安歪着白皙的脖子去看箫飒的情况,不知为什么,连手都没动几下,也没打架,在他脸上却能看到极度的疲倦与疲惫,那仿佛将永远粘贴在他脸上不再消退,看了心里格外的难受。 箫飒长出了一口气,体内的浊气混合着慵懒吐了出来,他回头正巧遇上她投过来的忧郁的光,知道她是看到他面庞的倦意才如此忧心忡忡的,就对她热切地笑了笑,露出皓白的牙齿,迷人的微笑。 看他的笑容永不会感到乏味,看着看着,委婉的笑容也一点一点复印在她白里透红的脸上,两个人相视而笑,不安朝他打了打招呼,别忘了正事。 他点了点头,不安转身回到来时的原路,当她发觉身后没人跟来时,找了一个空洞回头看,他走到酒坛子的废墟中,抱了剩余的两个坛子,轻轻松松的提将起来,挽在手臂上。 只见他抱着两个酒坛笑意盈盈地走来,也从空洞中看到了不安,两只手摆着酒坛子笑了笑,一个酒坛子差点掉地上,所幸被他接住了,不安将手伸出洞中比了比个大拇指。 意外就这么措不及防的到来,上回有惊无险不代表这次也能化险为夷,得到不安表扬的箫飒,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 这时右手的酒坛子一滑,他翻身去接,没接中,摔破了,左手的酒坛子因为他的翻身撞到一块高大坚硬的岩石上也破了,好像一个醉翁在表演马戏。 看到这,箫飒傻呵呵地动作,不安白嫩的手捂住玲珑的嘴唇,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尴尬总是让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是这方面的常家,情急之下箫飒赶忙跑过去东找西找,最终只找到了一个酒坛子,抱着回来的路上呵护有加,对他们两个冒失鬼骂骂嚷嚷,非得找个良辰吉日把他们宰了,光天化日之下浪费粮食,罪无可恕。 箫飒跳上来的时候阻挡他们视线的残垣,站在上面威风凛凛,风轻拂一摆,抱着脏兮兮的酒瓶子大有壮士断腕的霸道,指责不安没有良心,这种情况还无节制的嘲笑他损毁他,是一个巾帼该做的事吗? 不安抬头望眼欲穿,苦于阳光的猛烈,她模糊的眼中箫飒并不是那么的显眼,只是一道高大的身躯和身影立在大地与苍穹之间,看来他的美色也在太阳的高温下香消玉殒了,像融化的冰块,就连离开也杳无音讯。 他只好粲然一笑,似有若无的笑意灿若云霞,对箫飒不予置评,一个人转身朝目的地跋涉。 箫飒深以为然,单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摸了摸寒气逼人的后劲,仰起头感叹一声,就追着不安跳下来将近两米高的岩石。 啊~身后传来好一声悲痛的惨叫,应该是他跳下来的时候崴了脚,然后就地翻滚缓冲,才把怀胎似的酒坛保住,她笑嘻嘻。 箫飒绝对是个立竿见影的行动派,不安回头想去看他的伤势怎样时,他已经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了,往前一步一甩腿,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眼睛故意往其他地方瞟来瞟去,眼神迷离噘着嘴巴呼哨,有点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色彩,她也就懒得去理他了。 他跟随不安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这里不大不小不狭窄也不宽阔,有树叶遮挡,目前这里有座石头色的假山屹立,假山的各处洞口以往有水流通,现今因为残废,水流都干涸了。 他们三两下就跑到了假山顶,站的高望的远,移步换景,不错,这里的风景是废墟中的迤逦,不远处就是刚刚二狼子和狐星的练武之地,好好的酒近八成被他们浪费,想到这箫飒将怀中的独苗坛子揽得更紧了。 他刚想拧开盖子问问坛子里的酒怎么样,就被不安这个国色天香的女蟊贼抢走了,据之前摇晃听到的声响和动静,能得出此时里边的水份还不少,是上好的佳酿。 喜欢的东西他是绝对不让别人家碰的,眼见不安把他心仪已久的物品抢走,他二话不说就要动手抢回来,他们两个人就没有相敬如宾的时候,所以发生这种事要么单方面接受制裁,要么挣个你死我忘两败俱伤。 二者推推搡搡了很久,直到毛毛躁躁的箫飒看到她盛世的容颜,想起她好歹是个女的他才善罢甘休,礼貌性的退了一步。 此刻的阳光无眠,被密密匝匝的枝叶遮天蔽日,正巧有一束穿透叶脉的光束刚好落在她粉扑扑的脸蛋上。 光线的打亮,令人忽视了其他方面,光圈将她俏脸的美貌修饰得无与伦比,有着树叶自然的纹理阴影,像进一步衬托了她的美貌。 她修长的睫毛像生长在幽邃的湖泊中,而那双湖泊般静谧的眼眸,又像亿万年中沉淀下来的湖泊,透明得让人难以置信。 将目光移至她那双狭长的手上,她的手灵活和轻巧,一点也不突出的骨关节,更是将她的手推上了美的行列。 手指就像是笔直的铅笔,她正在开密封酒坛子的盖子,因为她如鱼得水的表现,让人不觉得她是在用蛮力开,即使真是这样,那也被她外貌的华美荼毒了。 没想到堂堂一个大龄女性也能保养得倾国倾城。这样想好像不好,箫飒还是抓紧时间撤回,独特和出类拔萃都比庸俗好,忽然像有什么拥堵在他心头,血液在那刻稀奇的顿了顿。寒冷在余光中,像一只巨掌压向他。 “哥,你说这酒还能喝吗?”她的美玉鼻子皱了皱,虽然不如年轻时那么经看,但看上去貌似还不错。 关于她喊他的名称以及称谓,无论是直呼其名的箫飒还是彬彬有礼的哥,他听着都不会很舒服,因为一旦她叫这个,他脑子里就会立马校正出那个,应该叫箫飒哥才好,文体不分家啊! 她将盖子随意扔地上,鼻子凑近坛口嗅了嗅,效果不明显,又有手往鼻子扇气味,“闻上去好像是老坛酸菜啊!” 实不相瞒,她打开盖子后他就闻到了好像烈性酒的气味,越闻越是发酸,确实是有点不对劲,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迅即的玩意,“怎么不能喝,酒放越多年品质越好。” “我看不像,”不安客套一笑,“那你是想喝吗,你先喝吧!” 箫飒抱过酒坛子,再次了无痕迹的闻了闻发自酒坛内的酸味和馊味,如果酒发酵变质成这样,那肯定变成毒液了,所以抱着九死一生的心态问她,“这里以前是酒坊吗?” “应该是吧!”记忆中这儿从小就废了,因而不安作为一只茕茕白兔也是七窍不通,但看摆满了坛子的样子和房屋倒塌前的陈设,除了酒坊没其他功能房的可能性。 知道错了,箫飒以苦为乐,假惺惺地闷笑,看着不安的冷笑,一阵冷气从尾椎骨爬到了脊椎,自己挖的坑就要用自己的尸体来填补,索性长痛不如短痛,一口闷。 吃了一口后,箫飒抿了抿嘴唇,将残余在嘴唇的酒抿干,咂了咂嘴,回味无穷。 在不安炙热的眼芒中,叶影下的箫飒做出的系列微动作实在过度过分,抿嘴唇的动作太性感就是犯罪。 发现味道岂止是还行,完全能归纳为人间美味,箫飒将酒坛子托起向她推荐。不用说对他下意识动作流连忘返的不安就懂了,这真的是很味美。 “酒坛子质量大,我怕你提不起。”箫飒一边用双手扳住酒坛子,一边示意她仰起头张大嘴巴。 虽然觉得这个动作特别傻,但不安硬着头皮照做了,闻到那股酸味已让她迫不及待想润润嗓子。 他的角度和力度把握的刚刚好,不至于一下子把酒洒出一大半,淋湿她的喉咙和胸襟。 酸饮汨汨撞击她的喉咙,不止带来味觉上的刺激,冲撞带来舒适的痒觉,她抓了一把脖子,相当于挠痒痒了。 就这样,二人无言,来来回回喝了好几口神奇的解压饮料,不安猝然猛拍天灵盖,回想起这儿的旧址,“哥啊,我记起来了以前我爸领着我来这儿,说这是醋坊,就是附上制醋的角落,他爱喝醋,但是有一天这儿就被拆了,十多年前的事,我忘了是个什么情况。” 消化了很久箫飒才将顾虑担忧排出来,原来他抱着的不是酒坛子而是醋坛子,那也不错啊,酒是陈的好,那醋也是陈的香。 第342章 一些谈话(上) “那好吧,耽误了这么久,我们应该说点正事了。”箫飒又喝了一口醋,挺好喝的,入口时要酸掉牙,后来的回味是回甘而绵长的。 现今对于醋的热衷,他都会将自个误以为是位孕妇,不喝就要恶心想吐。 每一次交流、谈话与沟通,他们把酒坛递过来递过去,除了喝还是喝,这就等于一个话语权,谁抱着醋坛子喝醋谁就谁说话。 “你先说吧,我听着。”咕嘟咕嘟醋水下肚,她的腹部都眼见着隆起来了。 每每看到她往眼睛扇风的动作,箫飒都觉得她言过其实,像在喝烈酒,辣到了喉咙,她的表情非常真实,可能对她这种清淡口味的人来说,味道稍微重点就有点受不了。 他接过来又喝了一口,来的路上想过千言万语,有机会坐下来与她朝朝暮暮的时候,却恍然发现自己都将那么无所谓的话处理,当时认为很重要,但到了这里叫不出来。 “我明天就下去吧,你这府上有许多人受不了我。”箫飒的双眼注视着前方,或许是光线强度的变化,远处看上去有点朦胧和模糊的质感,中间似乎隔了水幕或一块毛玻璃,无比的真切。 不安想主动借过坛子去喝醋,箫飒不给她了,推到一边自个扭头代喝了一口,她就是在心不在焉地硬撑着。 “我发誓我真心希望你能留下来。我已经在努力挽留你了,你想想离开的原因多么微渺。”不安的心跳七上八下,像在衙门门口击鼓喊冤叫屈的杂乱声音。 她板着脸眯着眼睛的严肃,好似一把穿越林际的响箭矢,插进他辽阔的胸膛,心脏内心似狂潮,由那个箭矢刺出来的破口涌出大量的血液,一点点的渗透。 “可是我不想你夹在我和你妈中间两难,你今天又跟你妈说谎了是吧!”想起一个时辰多前不安对她妈说悄悄话的殷切,他的心就因剧痛而愠怒,没有谁有必要为了她欺上瞒下,他又不是可怜巴巴的人。 箫飒扩散的目光忽然收缩成凌厉的激光,射透她的美眸,让她的眼睛溃烂至失明。 她想说的,话今生今世也许都不能说出口,她甚至没有很大的本领和能耐面对他,总是摆着臭脸,学着欠揍的公主病。 她想说的是,她从来不因为欺骗母亲而蒙羞,也不希望箫飒因此而羞耻,她所隐瞒他的真相,比起诱骗母亲的折扣谎话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提微不足道的。 她最不想伤害箫飒,然而,她迄今为止,伤害最深的人就是他,这样的痛苦,她不想无中生有的分给他负担。 没有谁是天生的顶梁柱,只有不断被压弯的脊梁,她愿意成为追随他的骨架,支持出他身前蔚蓝的天空,一小片就好,只要他身后的阴影不将她淹没。 现在她不能展露出丝毫反常的迹象,时间能检验一切,那就在时间上留下蛛丝马迹,侦探再怎样也无法完全还原案件,因为时间已流走,案已犯。 缄默良久,无声胜有声,箫飒又喝了口醋助长想法的滋生,他转了转眼睛,他厌恶地摇摇头,旋即眼睛中的暗芒变得严肃,他也不想两个人的谈话中,都提及到彼此无法理解的汹涌的暗流。 “男未婚,女未嫁,我们的相处模式确实很奇怪,像我们这样年纪的人,不喜欢异性就应该跟异性相斥的,万一落人话柄呢!” 箫飒平缓了叙事节奏,他讲的话不疾不徐,仿佛在慢吞吞陈述一件已然发生的历史,不带半点思想感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口头上的怒火,并不能驱除她越发的心虚,她掌心相抵,十指交叉在一起,开开合合动了动。 他冷笑了一声,嘴角的笑直接把温度降下,二人审视的目光相睇,没有一丝的迟疑,“我是说你该嫁人了,那么我以后待在箫府才能扬眉吐气。” “你是认真的吗?”不安忍着满腔的怒火,眼睛朝四处旋转一圈,然而找不到突破口发泄,还是将火枪口聚焦于他,“你就这样找我当出气筒,你把我当什么了,到了剩女的年龄就恨嫁的人了,你以为我就没有自己的理想与追求,那什么什么都寄托在伴侣身上的人吗,你说地狱上有谁和我是门当户对的,我凭什么嫁给他们。” 话说完,迎来他奇怪的探视,不安就有点后悔了,造化弄人,她对箫飒铺天盖地当然凶有什么用呢,错的又不是他,爱与恨的也不是他。 箫飒没想到这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女子,也有如此强大的爆发力,再来一轮攻击,他就招架不住,虽然她的话说得很含糊,但他洗耳恭听每个字和每个停顿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安说的话一点错都没有,她是四大长老之一,是西岸声望最大的人,遥望地狱,确实没有几个人的身世能与她相媲,但是爱与不爱,需要这些旁门左道来权衡和认同吗? 不安流里流气的话对他来说就像痛击,他俨然成了个通缉犯,被上万枚梭镖追着扎打,将他插成刺猬,一动便扯动全身的痛觉神经,生不如死。 她看到箫飒的眼中,有星星点点的斑茫会客,那副疲惫而松散的状态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单脚曲立,下巴就点在上面,整个人呈现出心酸的影子。 她和他都是逞强好胜性格偏执的人,外表的开朗,不能代表内心是狂热和阳光的,二人愣头愣脑的坐在原地,代沟像万丈沟壑横截在二人之中,话题随之无法预约,沟壑下的水流一直沉默流下去。 也不知什么时候,轻松的话题就会变得沉重,人的关系也因此变得疏远,一个反应牵动的是连锁的反应,甚至长成蝴蝶效应。 原本只是想扇扇翅膀,对面就来了狂风暴雨似的席卷,将人枷锁在无边无际的沉默中嘶声咆哮,在风中的咆哮砸出隐没的雨点,仍是安安静静的化缘求施舍。 现在只有求助于道具,箫飒将她很久没有碰过的坛子寄过去,多喝醋还能软化血管,减少害心肌梗塞的几率,都二十出头的老骨头了,多喝喝也无妨,“来,喝喝忘情水,忘记尘世的愁苦与欢乐。” 僵局终于被打破了,不安伸手接过去猛印了好几口,他不阻止让她把这当酒喝,之后她喝饱了,就头也不回地把酒寄过来,眼神中流露出的照例是忧郁的神色,用手背擦嘴巴时还小声的打了个饱嗝,贯穿力极强啊! 箫飒方才以为僵局就要化解了,然而再次的冷场,击退了他刚有点起色的信心,他闭上眼睛,一口气把剩下的半坛酒喝光,醋流进胸膛,敞开出凉爽。 假山并不是很大,坐上去像坐在珊瑚上,硌得屁股生疼,箫飒就受不了了,臀部忸怩地动了动,不小心将放在旁边的酒坛子撞到地上,摔破了,还好里面的醋已经喝光,没有造成大方面的铺张浪费。 酒坛子是陶瓷的,爆裂时发出很大的声音,两个人的注意力都被它揽获,在短暂的的意识迷乱后,撤回眼神的中途,彼此的目光在空中碰撞角力。 然后发生的急转弯谁也没有料想到,两个人都像看见对方吃了苍蝇,指着对方哈哈大笑,僵持已久的冷战就这样沉寂,即使是两个人,也能将花招玩得热闹非凡。 跳下假山在草地上捉蟋蟀,大玩特玩了一顿之后,两个人有点累了,夕阳无限好,他们想找个阴凉的地方吹吹风。 “我有个提议,那里是府上最好的风水宝地,专门为你量身打造的,我们就去哪里吧,你都还没去过。”又是习以为常的神秘感,她有特殊的本领,总是能把神秘保持得水到渠成,这也是吸引箫飒愿意同她一块玩的一点。 她说的是什么地方,箫飒毫无联想,箫府的格局对他来说不陌生,但同样也不是非常的熟悉,更何况近期无论是箫府的外貌还是内在,都被把房子当人对待的不安全情投入的一大笔金钱焕然一新。 新的冲突与旧时的结构联合起来,让他仿佛置身于别有洞天的万花筒之中。 思想叉错无数的枝蔓,但对于她说的绝对惊艳的保证,他却毫无质疑能力,因为每一次她说的惊喜就是货真价实的惊喜。 她磨刀不误砍柴工的绝不食言的诚信,倒是值得他学习的要点,也正因此,箫飒风平浪静的眼球,在出发的路上就有了些微的波动。 波动的夹层中,更多的是他激昂的斗争,心底的深处空间,他对于她的表现还是渗透出诸多的疑惑,她总是做出些超出常理的令人不解的事迹,这就像在唾手可得的胜利中自动弃权。 成人之美,将到手的冠军拱手相让,除了引发口诛笔伐到底纷争,更是对斗争品德的无视,她藏着的更多是机密,而不是表面的深明大义。 走过了几条羊肠小道,路过了几处飞檐翘角的建筑,二人一道来到一处园门设计得很精巧和别致的门前,这就是她所说的莲花池了,处处焕发着生机。 现实的境况比设想中的清雅幽静还要多几分诗意,光从外表上来看,箫飒就足够心悦,也钦佩不安的非凡创造力,他很难相信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女性能设计出来的雅居。 有朋自远方来,不安身为大家长上前一步推开自然得聊胜于无的大门,露出了礼仪小姐的标准笑脸和标准请进的姿势,说了几句奉承她的花言巧语。 箫飒也不含糊,双手负于背后,腰挺得倍直,两只脚走路分得很开,歪着像个大阔佬的嘴巴,踏入鹅卵石小道,跟着礼仪小姐私闯民宅。 两个人玩过家家算是玩在兴头上了,到了地方二,者一秒破功,对着对方吐舌头,做出恶心到要吐的样子。 第343章 一些谈话(下) 这儿能算的上是箫府内数一数二的宝地,看样子很像不久前才竣工的新地方,箫飒问她这儿之前是什么,听她说出是废弃的烂泥塘后,他差点就晕了。 “人力物力的消耗很大吧,”说着箫飒又原地转了一圈,巡视了这足有十几亩田面积的荷花池,怪赏心悦目的,来到这,人的各种烦恼不打自招,全消失到九霄云外去了。 见不安许久不回答,箫飒便自问自答的说肯定是这样的,然后又用长辈的语气语重心长对她说身为长老也不能乱花钱,你看底层那些穷苦群众,个个为了生活每天奔波于山林田间,一年庄稼的收成是多是少,完全听天由命,这也就是说他们的脑袋也听天由命,就像一个没有人身自由的机器。 “为送给你的练功的。”不安能不多说一个字就不多说,她的目光显得有些飘渺。 她原本显得柔和灿烂的脸庞,却是陡然间透着一股冷峻的味道,那种冷峻之下,仿佛踏着冰原的足迹,在他的脸上烙印出冰冷与凌冽。 那种平步青云的味道,像慵懒云层中光霞的陪衬,将原本不起眼的灰暗云彩惊蛰出炫丽的轮廓,即使是曾亮过它的闪电,也将在一秒内沦落。 “什么?”他没有没听见,只是更多的是不敢置信,想再次亲耳听见她说是为了他。 他从来没有口头上向她张口要过什么,更别提一个大的莲花池,所以也没想到她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布置这样秀丽的景象。 他惊疑地望着此时的不安,面色变幻了一下,说的话不再忌惮,而是要经过大脑的淘汰与筛选,一字一句在她听来似乎都是极其的珍重,她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你上箫府前,我不是和你说过嘛,我会给你找一个安静的角落,让你全神贯注的修炼,成为顶天立地盖世英雄,虽然那时候你也可能是阎罗王统治世界的元凶,以至于我怎么呼唤你,你都可以听见,而又光明正大的不理解,我会伤心或者绝望。”不安的眼睑垂下万千的惆怅,在生命的尽头中呼唤出声嘶力竭的浪潮,奔涌那最好的号角迎接翻新的沙场。 “我想不会的,我怎么都不会把你忘记,如果你先忘了我,我就会即时忘记你。”箫飒的呢喃细语,在这空旷的环境中犹如涟漪一般湍急开来,即使那样一粒沙尘般细微,也终究抵御得了沙漠的大浪淘沙。 她的眼中充满了感激,未来会发生什么,箫飒又会有什么运势,她大概能推测出一二,然而在前路漫无边际的跋涉中,二人是否会一直并肩同行,这却是个难以确定的谜团。 箫飒的心再一次因一个人而被揪紧了,他的心像被泡发的海绵,酥松多孔的结构蓄满了斑斓的水,只要被手紧紧一握,就会涌出大量掺杂着各种各样情感的水渍,尘归尘,土归土,愁更愁。 最多还有一个半月,他将彻底失去自控和自我意识,成为阎罗王鞍前马后的手下。 到时候无论他怎样努力,他也记不住谁的脸,他只求到时候慕容风澈,赶紧研制出让他恢复个人想法的药剂或者引子,唤醒他最初的信仰与他对抗。 并不是完全没思考过的,他怕这是一个局一个圈套,不管他怎么样与慕容决策,慕容风澈和阎罗王都是义父义子。 慕容可能是打着为公平共同抵抗阎罗王的旗帜招摇撞骗忽悠人,如果说,他们联手起来必将能让地狱翻云覆雨变幻莫测,到时候箫飒纯粹属于那类塞牙缝都不够的人,若不是基于原始的心悦诚服,他压根不会和他名义上联手。 同时他也为自身实力犯愁,他并不是一步一个脚印和人家比斗走到如今这步的,在某种层面上来说是基于先天条件上的一步登天,而促使他走上这道坎的天梯,下方的阶梯正在一级一级的消失,上来了就没有后悔的权利,这是人人都懂的规矩。 一眼望去,满眼全是碧蓝的荷叶,像一格一格的湖面在眼中衍生,直到铺满眼球的表面,好像瞳孔中也长出了袖珍荷叶,鲜嫩得耀眼,芳华绝代。 玉盘上,是透明璀璨的水珠,风一吹拂,铺垫出一片绿地的荷叶上,仿佛有许多的精灵在滚动,自然生动而活泼率真的景象,美到失真。 偶尔有几只含苞待放的花蕾夹于荷叶之中,粉粉嫩嫩的讨人欢喜,它们普遍高出荷叶几个阶级,张扬出它们最高昂的姿色。 两个人通过水上栈道走到了湖心亭中,周围被数不胜数的荷叶簇拥,二人仙子一般矗立在湖面上,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美出天际,而不安的气质就是像其中不蔓不枝的荷叶。 他们聊天聊到傍晚,从天文到地理。 夕阳如画,美不胜收,迤逦与逶迤,华丽与落幕总是同时上演。 收割最美的风景时,人的眼球也正遭受着摧残,享誉中外的歌剧,也在悲剧中上演着令人望而生畏的锋利峥嵘,就连陨落下来的流星,在带给人一瞬间的震撼之后,也终将走向灭亡的曲章。 夕阳下最美的风景攻下人所有的戒备与感伤,落阳映射出血色黄昏在水面上流成波光粼粼,为荷叶踱上靓丽的金面,水珠子也成了锦瑟闪着晚霞的翡翠,一眼望去金光闪闪,像是走到了金秋的田野中。 湖边的草地没有过多人为的斧凿,也没有人的浮躁,它们生长得最为繁茂,向着高空拔节,盯着被七彩晚霞披着艳丽衣裳的苍穹。 荷叶也在愈渐浓稠的夕阳下被塑造成金身,静态中的它们像沉睡中的金莲,一颗一颗扎在淤泥中吐露出不应景的奢侈,满池的金莲疯狂的缠绕,把荷池变成黄金的集散地,一寸一寸的焚烧出烈焰。 密度的夜色像一块棉被盖向大地,荷叶花蕾和小草终于都失去了墨绿的色彩,在黑暗中阔出黑暗的轮廓。 夜黑下来,想来世界倾述风度的风也降格,吹在箫飒发烧了似的脸上,揉捏出一丝丝沁人心脾的情愫,在冷与热的推杯换盏间,学会滋生出微弱的舒适。 他仰起头感受着馈赠,暗夜中也隔阂不开他脸庞的温热,正有一只又一只的夜莺从他脸中飞出来,飞到树梢上开始啼鸣夜的婉转。 “我又想起来了,那不是醋坊,那是种后劲很足的醋酒,接近醋的味道,但那还是一种酒。”这是不安醉酒之后说的倒数第二句话,倒数第一句是,“记得把我送回房间。千万别让我妈发现。” 你的发言能不能有点科学性和严谨性,这到底是醋是酒啊,喂,你能不能醒醒,大部分是我喝的吧,你才喝了几口,你怎么有权利先倒下了。他的反应之所以这么激动,是怕回去的路上看到她晦气的老妈。 这么就说的过去了,为什么说不安喝醋的时候会有火烧喉咙的感觉,箫飒还是不想先把他送回去。 发烧的人吹冷风,是件很痛快的事,这莲花池像个破风口,招纳风中的贤臣,将人吹得意乱神迷,但是游走在痛与悸动的边缘,简直让人心潮澎湃心潮起伏。 不安的脸也是滚烫的,她倒在了湖心亭的座椅上,身体以柔软的曲线倒在长椅子上,她的脸埋在箫飒的腿上,整个人以昏睡的状态嗜睡,风中她的脸有水纹在呼啸内静静流淌。 阳光的普照一旦陨落在海岸线下,世界就没有丰富的色彩可见,那光明与黑暗承接的交替中,绽放着嗜睡的莲花。 他们的宣扬的真理,他们歌颂的名言,在暗哑中开花的时代,在被暴风雨侵袭的现在,在铿锵中演奏的未来,秩序被凌乱,生命被结扎,洪水被冲击,一次又一次的平凡,都在等待一个人的召唤。 黑暗的调色板中,悬浮的栈道上,一个高大而单薄的身影,双手温柔地抱着一个醉去的倩影,画面中的遗憾和华美双双入水,猖獗的是落寞的决堤,一步一步朝尽头迈进。 渐渐消失的背影,融进这绝美的星辰大海,因背离,因离弃,被粉身,被碎骨。 第344章 箫夫人(上) 世界上,一部分的人有着跟别人不一样的光彩,他们顾前不顾后,他们不喜新不厌旧,他们像寄存在银行里的财富,积年增值。 一部分人会随着光明的熠熠生辉,逐渐坠落在深邃的边界,走在平坦的路面,却固执选择前行的砥砺,温热中,兀自冷却。 月牙顶在头上,宛如一只白化的眼睛撒下爽白的月光。夜色很充沛,魅影漆黑一片,没有光亮的容身之所。难得的一颗流星,快如一把斧头,将浓厚的背景砍伐。 他对于时间的流逝很敏感,那种总是处于情急的状态,像是人的大脑中有个日晷在运转,每分每秒都在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走在回去的路上,双手的力量在进程中耗空,汗涔涔的他只好由抱姿改为背人,以不安苗条修长的身材,在女性中来说不算娇小,但因她身材的过分消瘦,她的质量也游戈在一个合理指标的下限中,时而会有背上无人空落落的感受。 他扭了扭脖子,把夜光下的不安搭在他肩上的脸蛋饿狼似的俘获了一遍,她的双颊微醺,眼睫毛从合成了一条细缝的眼皮中高高翘起,像眼睛长出的自信的尾巴们。 她香艳的嘴唇一开一合,微弱地说着些什么梦呓,头发乱如蓬蒿,但是对她来说这点凌乱不在话下,徒增几味耐人寻味的香味。 无论何时何地,她浑身都充斥着让人想争先恐后为她保驾护航的邻家女孩气质,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是她对这点优势视若无睹,又为她增添了无穷多的神秘感。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也会主动对新鲜的事物延长保质期,她的本领曾几何时遭受很多的女性嫉妒。 对普遍的男人来说,这是极具诱惑力的天然欲火,无法抵挡的电流会一瞬间穿透骨头,带来全新的酥麻感受,然而箫飒却特立独行,没有这样的情感。 相处的日子久了,无论什么情最后都会结成成熟的亲情的果实,他基本上不会把她当一个女孩子家看待,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不然再怎样遵循色香味俱佳的古法去烹饪,端出桌面的依旧是难以下咽的黑暗料理。 黑夜降临,万籁俱寂,走在阴凉的路上,脑子里混乱的线头结合在一起,他想着太多太多的回忆,和对未来没把握的失寞,寂静无声的环境下,他似乎掉进了万丈冰渊,浑身的血液就此冻住不再流通,体内剩下的如影随形的是郁闷。 一路上乏善可陈,独自负重前行的路走上去不是特别平坦的,也无可厚非的促使人走快一点,一个人看到的是孤独,两个人看到的那才叫月黑风高下的夜景风光。 没过多久,华丽的灯光近在眉睫,依照大长老醒时颁布的遗嘱,他先得把不安放回她的房间,才能扬长避短回到他的住所,这正是令他路途惶恐不安和心神不宁的根源郁结所在。 每当想起她母亲那张护犊子心切的老脸,他的鸡皮疙瘩会跳起来,心也因此而感到空落和恻然。 她那张脸堪称百变,变脸比翻书还快,又像尊有威严的佛像,贬低也不是,玷污也不是,只能顺从她的意愿,做它交代的事情,否则死到临头。 母亲两个字对他来说本身就已经甩出十万八千里,十六岁前前后后都没母爱和父爱,对此多少也有点抵触心理,而不安的妈妈偏偏又是个对女儿呵护备至的人,自他心里掘出的阴翳与哀伤,足以堆积出一座成长中的小山。 他的悲哀与怅然,不是朝朝夕夕就可以减弱与消退的,大概年龄大了,看的东西和内容就会变成次要,实质上的内涵也逐年变淡。 它看他的眼神,像折断的扁担,左右两桶水一同浇灌土地,平白无故中夹有怨毒与不满,好像他真的把不安怎么样了似的,一山不容二虎老死不相往来,他天生注定不可能成为这家人的一份子。 如果说他和不安有缘分的话,她妈也不太会因此类愤激的表达宣示主权,按理说丈母娘和驸马的关系一般自来熟都很好,当然他以为的关系没渗到这个局面,只是单纯的连兄妹都做不成。 箫飒六神无主,压根没看路,只是凭借着他对箫府结构的本能行走,一旦听到夜里巡逻的手下靠近,时不时钻进草丛中戒备与堤防。 之前走在小路上旁若无人的懒惰劲和沉重的步伐,也在这剂强心剂中变得充实和稳健,像个屹立不倒的不倒翁幽灵般立住,前提是来之前被揍得很厉害。 他全面警觉,两只夜猫般视火朔朔的黑眸,在打量四周有什么异常的动静,除了零散的几个下人提着灯笼走,就没什么人了,这倒使他安心不少。 箫夫人的寝室离不安的寝室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但是要想去不安的寝室,首先必须得途经她的门口,铁打的营盘,这正是他所担心的会发生意外的情形,到时候她又沉睡,他就是有百口也难辨当下的情况。 不安的住所他很少进去,然而这次为了将她平安送达目的地,不进去也不行了,对他来说这是吃亏的一点,不能逃避现实,一步一步都要处心积虑的走。 灯火阑珊,临近箫夫人的居室室,环境也变化很大,路边开始栽有大量的花卉,晚上看不清具体的花种,闻上去只觉得名目繁多,阵阵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有强猛的冲击视觉,像是要钻入人体之内梅开二度,因花香的衬垫,这儿就成了宜居的场所。 太阳暴晒出的热量转移,夜间石板路扑出丝丝的凉意,到了有人居住的场合,灯光也就此变得明亮。 路过箫夫人的房间时,她的窗户渗透出点点滴滴的烛光,背着不安的箫飒只能低着头逃避,像个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人,以为他看不见人,人就不能看见他。 尽管他是个设身处地不被人发现的人,也控制不住眼睛向四处乱瞟的好奇心,只是弱弱的一眼,他眼尖忽然发现箫夫人房间的门有一道细微的缝。 这说明门是虚掩着的,箫夫人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虽然这是太平盛世,没多少不安分因素,箫府的看守也很严,但不能因此忽略不计,恶人最会踩点找空档。 笃定房里有什么大事发生,不知是给他阴暗的心理找开脱,还是真的怎样缺心眼确信确有此事,内心的激斗犹如万马奔腾,践踏他剩下的不想去的思想,在去与不去的争斗中,他选择的前去一探究竟,明显处于上风占据了优势。 事情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正好正值守门人换班的黄金时间,此时不去更待何时,箫飒大着胆子,尽可能压低脚步声一步一步往前迈进,他能听到心跳声的奔放与秩序中有着错开的喘气声。 或许比想象中的形势更加严峻,他全神贯注地前进,寄希望于不安不要轻举妄动打岔,剩下没几步的时候,麻烦来了,他眼前的墙面上有两个黑漆漆的人影。 一个矮小且有点发福,如果仔细看,很容易辨认出这就是箫夫人,另一个才高八斗的人与她相隔较远,中间似乎隔着一张桌子,不坐下来谈话的话,预示着起了内讧或者谈到比较重要的环节,站起身人能有效的防止隔墙有耳,但他们又不像在讨论什么大机密,不然门打开了不会不知道吧! 他们被放大的影子静止不动,走得越近,箫飒心中的激动越发颤抖,心就像挂在不守恒的钟摆上,晃晃荡荡。 另外的人影,他没有什么熟悉的感觉,光凭一个虚幻的黑影,也不能到手出太多有价值的信息。 第一想法是,她在屋内养了个小白眼,金屋藏娇,今晚就掩饰不住她想改嫁他人的破绽了,因一个人把大半辈子都舍弃,那实在太可惜,看他们谈情说爱,是不是有点不对,他和她是冤大头,也得照顾不安啊。 动手拍了拍脑门,将里边乱七八糟浆糊般的想法拍出来,她若是想嫁人,犯得着偷偷摸摸的吗,这是在想什么呢! 如果不是这样,箫飒还真想不到那是谁,哪怕就看到他的影子,也没人能和他笔挺的英姿相似。 箫飒后背冷汗直冒,来到门缝外,一束烛光穿过门缝,像一条会发光的绳子竖在他身上,将他的左眼切开,背上是不安,怕闪腰,他不敢轻易弯腰。 他明了的看到,里面的格局大部分和他推测的相同,两个人影在偌大的房内隔着桌子谈话,一个能百分百确认是箫夫人,而右边那个一眼认不出来,莫名其妙有点眼熟。 立刻心领神会地觉悟过来,十多年中 ,无数的人脸在他脑海中闪过,他的侧脸耳熟能详,而他脑子一时里电光火石,想不起是谁,闪电中隐藏着的重要讯息一闪而过,犹如昙花一现难得一见。 他保证前些年见过,但有点想不起来和想不通,也有点绝望,这种真相明明在眼前却手握不住的感觉,除了摧毁人的意志力,将他掀入一个石沉大海的谜团中,别的什么一无所成。 谜团的暗喻,指的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身为当事人的他表示对此一无所知,这就不像蔚蓝的天空上强气流悄悄酝酿的一道晴天霹雳,把他劈成一刀两断。 箫飒本来就是个耐火等级不高的人,也经受不起过多秘密的炙烤,因恼火导致的语无伦次,低声谩骂破案的片段,老是关键时刻掉链子,不得让人安心。 他们的谈话不谈天说地,说话也是窃窃私语,完全关上门的话,箫飒就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门缝推开了点,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倒是能窃听不少,知道秘密会谈的目标人物是谁后,他的脸刷一下就黑了。 讲话涉及一个明白的指向性目标,他们就指着这个人说三道四,而且诡异的是,这个人就是他,在他看来,贬低人或抬举的话,都将给予他无限的羞恼。 此举激发出他文采踊跃的斗志,心中默默成语接龙,不带一个粗话把人骂成了便便,接龙的成语也连成条锁链,扶正祛邪,将他们捆住。 第345章 箫夫人(下) 他们说话的内容很有技巧,应该是买卖二家尔虞我诈的,即使箫飒偶尔能听见一两句愤慨的话,但都不能听见他们在交流什么,他只理解箫飒二字指的是什么。 借此他正在寻求某类高效应对方法,除了当机立断的寻找蛛丝马迹判断,他别无他法,也别无所求,想从他人口中套出风声,从古至今都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这种间距难,宛如要求人一夜之间数清浩瀚宇宙中星辰的数量,把科幻的星光转化为具体的数量,没人能够做到,硬生生把人往真理的反方向死逼。 “呀喝!”箫飒正若无其事地站在门口深思熟虑,哪知这时候她突然张开嘴,发出如此下流的翩若惊鸿的练武声,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神鬼难测的千秋大梦。 第一下的反应,是不安醒来跟他打招呼,他差点就要感恩戴德跪谢佛祖让她有自理能力,可是抛弃臆想的现实中所遭遇的困难,远比他想象中的要艰难,她的气功闯了大祸,得赶紧找个藏身之处躲起来。 那道高大的男性黑影,后退几步闪动一下,极快速的转身朝门口走近,一看就是个精通武艺的人,底盘很稳,移动自如,是个勤奋的练家子。 黑影子的迅速反应把箫飒这边的气氛冰到零点,像是把他的地暖垄断了似的。他是个不服输,也不容易因为一件小事而向某人折服的人。他好歹也是个后天努力了十多年,基本功稻草人一样扎实的青年,比移动速度他未免差他分毫。 近两年的独居自立生活,箫飒了无牵挂,全身心积极投入了训练之中,想记不起往事就只要拼命的吃苦耐劳,那样闲置下来的大脑,就不会把未经处理的记忆杂乱的放送。 他对自我的要求极为苛刻,也因此造就了一身铮铮铁骨,虽然现在他的肌体已大变样,但是只有长进,而不是后退。 神经的机动,反应能力强,双腿迅疾撤退狂奔,他背着不安,躲到一棵大树背对门口的那面,大门被推开的时候,因惯性的作用,他没能及时刹住车,冲出一米多,幸好有茂密的植物做伪装。 又正好是月光不明亮的晚上,从烛光内走出的人必须适应一小会儿才能看清夜景,箫飒敢断定那简短不到一秒的失误中,他没看到什么。 明显看不见他的露怯转移,连影子都看不清,刚才是不安的瞎扯,怎样也不会想到就是他本人吧。 安全躲到宽度与他身材相当的树后,把不安放在了草地上,他倒在树下坐着哈哈大喘气,希望一点可疑的地方都没有,不要让他往这里走过来。 他现在用不了坟术基本上是个废人,神秘人要是想杀人灭口的话,他毫无还手的能力,那不死也得捞个半身不遂的残疾身,那他之前的努力,必将功亏一篑。 他想不通为什么地狱那么多人对他虎视眈眈的,不过这个人面善,兴许是个暗中保护他的人,想过箫夫人口头上窃取关于他这么久以来的进展。 整理了下散乱的思维,箫飒满头虚汗, 头靠在树根的侧面查看现在什么情况,他看到那人并未流露出半分想上前追查的念头,朝四周环顾一圈,看到这个方向的时候也是连贯的转移视线,没有停顿,走近门内,反手把门关好了。 他皱了皱眉,漆黑的瞳孔中溢散出胜者的高傲,还嘲讽地捏了捏眉心,对同他或比他年轻男子的不彻底追查表示揪心和痛惜,这当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咯! 现在他迫切希冀的是,箫夫人不要把实情告出,用缓兵之计调虎离山就好了,他想箫夫人一定能听出女儿标准的声音,她也会权衡利弊,怕那个人伤害到她而有所隐瞒的话,母爱的伟大是情比金坚。 箫飒这倒是不担心,都说女儿是妈妈贴心的小棉袄,但这不安一看就是个祸害,冬天是褴褛的衣衫,夏天是紧身的貂毛裘皮。 再度举目四望,箫飒却没能看到男人的黑影,他似乎还伏击在门后,一旦外面有个动静,他好立马戒备,他对有人窃听很敏感也确定刚才发生了,这下就不好办了。 光从声音着手就保票有人偷听的话是不现实的,因此箫飒认为他们肯定遗留下了什么重要线索,到底是什么呢,他们的鞋底是干净的,绝对没留下足迹。 手拢住嘴巴,箫飒哈了一口气,以此分辨口腔中是否有味道,他没有猜错,这种酒的味道确实很冲,酸酸的又有点辛辣的酒味。 喝酒的时候,抱着个酒坛子,酒水难免会不小心溢出来流到胸襟上,口腔里的味道倒不是很浓,但衣服上的就有点犯冲。 两个人站在门口是有半刻钟,挥发的酒味必然会在那儿徘徊上一阵,箫飒的心影影绰绰,有些难以察觉到的悸痛,重重的、没有节制的叩击着他的太阳穴,不详的预感涓涓细流,平和流动下的暗潮却足以漾出排山倒海的仗势。 要是他的鼻子和狗一样灵敏,那迟早会循着气味找到他们,留在这儿是个冒险的方式,可如若走开,他又心有不甘,会让他铭记于心、耿耿于怀的。 男人进去没多久,那个女人凹凸有致的影子便坐下了,浅浅淡淡地扭动着身子,对话可能在进行,从中可以看出她已心事重重,母亲怎么会认不出女儿的叫声。 不安的呼声那样高昂而宏亮,她也许是在忧心不安是否在闹什么幺蛾子,她想象中的不安,也许还是那个拿着狼牙棒、举着木块当盾牌的、蛮横骄傲的小女孩,一点成长的迹象也没有。 不安年龄这么大了,她也不愁她的婚事,不准箫飒和不怀好心肠的男人靠近他,也是因为在她温暖亲热的目光中,她依旧是那个需要她付出全部精力去呵护的小女孩吧! 坐在冰冷的草地上,思潮在眼圈中翻滚出海浪,对自身的无能无力抱有零散的失落,他仰着头靠在树干上,遮挡直射月光的树叶,黯然遮掩年少的轻狂,阴影连变得如同黑夜的多面和厚重。 纯黑色眸子亮晶晶的遥望虚空,正如他永远追捕不到太阳的心境,月亮的一端勾去他的心神,一边重一边轻,失去了平衡,沉沉的坠入深海。 都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可是二人铁嘴银牙的,说的话拘谨的更像是种学术上的交流游行,不含半点的嬉皮,这点是使得箫飒加深局促谨慎心态的最致命因素。 愁眉不展,各种思路和情感交织皱成一团,单方面分不出你我,他不知下一步该如何部署策略,或许他应该早早逃之夭夭,再不走换班的人就要来了。 恰恰这个时候清风拂来,双颊粉红迷人的不安又不安分起来,四处摸爬滚打,发出一连串响铃般高亢的叫声,声音听起来和魔鬼一样骇人,又很像响尾蛇警告敌人的示威声,但凡听到就会令得听者不寒而栗,肾上腺素大量分泌,很难不让人起疑心。 看到她这样,箫飒七手八脚也无法控制住他,恨不得化身为正以的猪笼,以正义之名,将她浸猪笼。 她像只草地上的小泥鳅,奋不顾身想找到个避风塘跳下去,他率先捂住嘴巴,以免他的大嚷大叫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有手挡住她的嘴巴,昏昏沉沉的,她也不动手掰开,只是闷在里面呜呜呜的叫,好像他把她凌辱了一样。 为难的处境,箫飒是肯定不会对她怦然的,管她在暗夜中有多么隐秘而伟大的姹紫嫣红着,他都投之以想杀死她,以解心头之恨的泯灭心理。 见她还动手动脚,不想再为欺行霸市的她端屎端尿擦屁股的箫飒十二指肠有点堵塞,他坚毅的面庞,勉强种下不会开花结果的耐心,贼不走空,好言难劝该死鬼。 若是给她一个突破口,那这道关卡就会因她的强猛攻势而告吹,从而走向自取灭亡的道路,连带他一起殃及,从水坝口水闸的开开合合中七荤八素的溺死。 既然她连醉酒都无理取闹,那脑袋苍茫且酒后晕乎乎的箫飒就不客气了,只好一个冲刺,叠人墙般压在她身上叠罗汉,他的体重一百八以上。 这不安左看右看,一米七勉强有个一百斤就好了,他压制她的行为很荒诞,比例很像残暴的公海象在制服弱小的母海象,真的是压死都有可能。 躺在她软乎乎娇弱的身躯上,迷迷瞪瞪过了一段寂寥的时间,居安思危的他从来不知道安静是这么美好的事情。 又晾了会儿,用手探探他的鼻息,幸好还活着,睡死了过去,他忐忑的心释怀了,皮肤往后一倒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他认为地狱再没有这么损妹的做哥的了。 不安的安分守己,有了让他放心去做未尽事宜的机缘,他再次鬼鬼祟祟摸到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的时候吓了一跳。 那个青年的背部几乎就在他面前,所以不论他说的话有多低沉,他都能中途一清二楚的截获和窃取。 箫飒两三秒就听清他们在说什么,男的说会给她巨额的赏金,而箫夫人在之前向他报告了一些内幕,这大概就是他们的交易,她是被他收买的内线。 他很快就弄清楚了天亮时的来龙去脉,箫夫人一般不会走到不安配置给箫飒的公寓,这是不安之所以选那儿为箫飒在箫府的根据地的第一要领。 然而,那天,偏偏从不通过这儿的箫夫人撞了门,若说是巧合,那还真没有信服度,可见这几天,她每天都在定点蹲守,被发现了还以他们俩敌对的关系、以对不安的深厚母爱作为坑蒙拐骗的借口,真的是好狡诈、好阴险、好毒辣。 他是谁呢,他到底是谁,箫飒左思右想,忽然想起那个隐蔽在山脚下的山洞,里面帮助过他的人叫页弼。 他就是页弼,脑筋急转弯的神奇回路,他终是想起来那个他就是页弼,以前就知道他不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没想到现在居然和箫夫人联手监视他,这其中必能牵扯出隐藏在其身后的势力以及巨大的阴谋,他得听下去,说不定谁就说漏了嘴。 箫夫人的性格比不安还火辣,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了,像她这种烈性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就被人威胁,又若非是做贼心虚,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安风云变幻的性格,必然是从上辈子就没整肃,因而基因完美复制加偶然极端的突变,轮到她也是飞扬跋扈,同样以她的取向来说,她母亲必定也不是个爱被道德捆绑的人,她所遭受到的打击,或许正是他要挟她为他办事的的符咒。 箫飒点点头,他以人为本的立法破案是有道理的,尤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第346章 熟人熟,熟人生 又或者是说,这是最没有可能的一点,他因为才貌双全,被鬼迷心窍寡妇多时的箫夫人盯上了,她的真理是没有雄性滋养的雌性,会提前衰老进入更年期。 虽说她跟着箫慕走南闯北也有一百多岁了,但女性对更年期到来的恐惧,是镌刻在基因中如何也改变不了的,女生对于老去的恐惧,是远胜于死去的。 一见钟情在这狭小的陆地上每天都在发生,她认准了人,想把他招进门当后爸,没人会说他老牛吃嫩草,毕竟两个人的身世都是年月日不详。 把页弼招进府上,除了会遭到从小受到魔镜后妈毒害的女生不安百折不饶的阻拦,多少也与箫飒有点关系,他们是顺便将他的故事说了说,仅此而已吗? 假设这个假设成立,他就要全力推翻之前的理论了,但是这个假设法难以成立,要与思想不纯洁的烂好人混到交心,比登天还难。 他们见过多少次面,就快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每天晚上都来见面卿卿我我吗?可他们间隔那么远,又那么警惕是怎么回事? 假装是这样,那不是老太今早之所以那样说箫飒,是怕他不同意这件事,导致她也一直不同意这桩婚事。 但是那也太看大他了,不安这个疯子是他能掌控的吗?有时上帝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不会顺便打开一扇窗,他想他会踹出来的。 页弼这个老当益壮的人城府不会浅,相貌堂堂,可他的年龄却比箫飒遇见的大多数人辈分都要高,从一开始他冒充人换钥匙,说与司徒等人达成同盟,到最后的大隐隐于市,之后在一系列的活动中暗中现身,他身后似乎潜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等待着他去破解这个谜题的答案。 提及到这,又要说说地狱拓跋的民风了,这儿不存在一处婚姻登记处,男性和女性对上眼了,当天晚上就同居闹洞房。 岛上因为没有几个未成年人,居民对性的话题毫不忌讳,走在大街小巷,传进耳朵的对白有不少污言秽语,是千丝万缕的因素形成了这种局面,谁也说不清道不明,谁也不能将其彻底扼杀或杜绝。 地狱的人风风火火拼命造人,他们的效率不高——十个月一胎是照常分娩,只不过生下来的孩子不是从产道出来,吸力漩涡是他们这些新生儿一定要经历过的——造就人们对于衷情和专一方面的忽略与不重视,女的做足避孕措施,而男的似乎更热衷于和人对上眼。 地狱的生育大环境,和人类每日的死亡数量遥相不呼应,造成许多新魂来到这个世界到成为正式岛民都无父无母无牵无绊,从小的生活环境中缺少了各种关爱,反之滋长了太多的不幸与淘汰,对青少年人格的培养来说,是一种浮躁的缺陷。 一般没有家世和家底背景的岛民,最终都会落为平庸:成为西岸和南岸劳苦的农民工,每天过着悯农里描述的艰苦卓绝的日子,要么就变成西岸造船业和船务负责人雇用的雇佣劳动力;每天生活朝九晚五,失业后得不到温饱的解决,流落在街头风餐露宿喝西北风或因盗窃枉死。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随心所欲的,不管是谁安插了多少道浸染正义的防线,终究会被毒水流蚀,曾经漏过了死亡淘汰这道正义筛糠的人,来到岛上也将流离失所,因为还是不能忘记,活下来的人都经过了起初的筛选。 箫飒尽量把身体贴在门上,顺顺利利听到每句对话,不知是不是里边的人有所察觉,火热的场面在霎那间不吱声了,死寂一般的安静。 静到他能感受到浑身上下脉动的跳动,杂乱的、无章的,牛头不对马嘴的跳动,仿佛一根抽出去的鞭子,形成一股股崭然的浪,在暗黑的氛围中波动,前路茫茫不知何去何从。 由于箫飒的专注过于真挚,他紧盯仅一门之隔的人的影子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稍微眯起来,他看到那人似乎朝箫夫人打了个手势让她闭上嘴巴,又朝门外戳了戳。 举动所要表达的意思她心领神会,就真的没有说话,晃了晃脑袋,仿佛在侦查异样。 “快走、快走……”远处传来摩拳擦掌的声音,迈着急匆匆的步伐往这儿迈进,很显然他们走快点就会把猫腰的箫飒逮个正着。 箫飒朝发声处望去,发现两把冒出烈焰的火盏,那是两个满身穿戴盔甲的护卫往这边走来,他们的脸色模棱两可,是不温和的,隐约可见是急促的神情。 他们站岗有着严格的纪律,如果换班不及时导致府内财产损失或人员伤亡,性命别在裤头上必将承受巨大的风险,这不是求求情便可挽回的损失,横在他们面前的是死路一条,不仅仅是丢掉一份在地狱来说美满而称心如意的工作。 护卫固定的职位,比起外面流浪的乞丐底层的农民来说,实在好上太多,因此他们的响应是积极的,这份职业太难得。 前后夹击,箫飒陷入了两难的境遇,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冷到牙龈敏感,透心的凉像电流嗖呼传遍全身,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当下严峻的情势已经不能用拘泥的两难来形容,准确点来说是三难,已经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草丛中的酒醉不安也在自作聪明的嘀咕,带上她就是个祸害,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相煎太急,说不定她这个老妖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酒不醉人人自醉啊,留给他的是借酒浇愁愁更愁,他禁不住唉声笑,老天爷不会对他更悲情。 为了能恰到好处的开辟一条血路,箫飒深沉地闭上眼睛数了三个数,尔后一鼓作气撒腿跳过灌木跑到草坪上,像个秩序井然的特种兵就地打几个跟头就地伏倒,专业的伏倒像麦田里被风吹倒的小麦。 天助我也,箫飒握着拳头暗自爽了一会儿,就把手张开像章鱼的触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巴,不让她发出一丝响音。 还好,当他歪头去视察周边,附近什么变化都没有,两个守卫黑灯瞎火的看不清什么,他们只是有所察觉,将火盏照了照,火光的穿透力,在浓稠的夜色中根本不值一提,他们大概当夜猫在府内乱逛,这种事偶有发生。 屋内的情况更是一动不动,不知页弼和箫夫人在里边干什么,箫飒得把握时机冲出去,守卫他是躲避不了了,严防死守不被屋内人发现就走。 如若时机把握得恰得其所,他还能用守卫闹出的动静,隐瞒她的吼叫,虽然说不太可能,但是时间承上启下差不远。 路途西去险之又险,腿脚不停听使唤,事到如今这个十万火急的当口,他也顾不得受心理因素影响生理的正常,真是人背喝凉水也塞牙,他恼火地拍打大腿,给自己打气。 他将不安揽入怀中,跳过灌木向前飞奔,火速冲到两个守卫面前,大概是切入口不正确,两个人惊慌失措,火盏都掉到地上灭了,显得焦急而慌乱。 他一声哼哧的尖叫他们耳边响起,府上的人员十有八九都认得他,他发音单纯想让他们认出他别说话,然而这个提示在焦躁不安的他们听来就像惊叫的厉鬼,不识抬举。 箫飒对付他们还是经验欠缺,眼看他们马上摆起架势,把他当做了入侵者严阵以待,他马上开口对他们说,“停停停,我是箫飒,来说你们箫大小姐回房间的,你们别虚张声势。” 听到人话,二人舒缓了下狰眉狞目,火烧眉毛的紧张对峙也得到舒展,他们快速把这个磁性的声音对号入座,互相说了几句,确定没有听错后向箫飒补了个敬礼,他让他们别在意。 门口传出细微的移动声,看样子门要开了, 箫飒漠然的看了会儿,先不去理会,表面上淡泊,但内心的波澜已乌云密布,“你们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你们,说夫人我路过了,小心我告诉不安你们妨碍公务,撤你们职,砍你们脑袋。” 说完这番十拿九稳的示威,箫飒待价而沽,不打算躲回草丛,趁着门还未打开,他认为先跑出页弼的视线范围才好,于是他背着不安扬长而去,一溜烟消失在路的尽头。 走的时候,箫飒还特地打量了会儿二人,他们手持的兵人在他的恐吓下收回,这个当口让他们闭嘴是十拿九稳的了,看来平日里不安没少打压他们,一报上她的名号,二人便是俯首帖耳。 树影婆娑,箫飒继续奔波,想尽可能逃远,其实在他跑出夹角那边的人已经看不仔细的时候,门就已经打开了,他当时暗自庆幸得不行。 然而页弼的目光,却像聚光灯锁定了他,一路上紧追不舍。他不回头地跑下去,仍旧能感觉有一束寒光透过墙壁。长臂猿般在树叶间来回穿梭,蟒蛇般路面蛇形流转追击他,一切都是为了捕获他,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 箫飒一刻也不耽搁,留下一个森然又危险的笑,继而朝不安的房子飞奔而去。 页弼这个野蛮的阴谋家好像对他的一举一动都过分热情,不是出自长辈的关心,不是出年龄不一样却要生得比他白嫩且颜如玉的讽刺。 那他到底是出自怎样的契机,想追捕关于他的所有近况?他的面子恐怕没这么大,那么就是他的眼界有问题,或者说他的目光长远。 他们在世的希望是共同的,那就是推翻阎罗王的暴政,地狱众多的人口或许都有过这样的想法,但除了起义军之外,没几个人有勇气行动。 说实话,如果没有慕容风澈的扶持或结盟,箫飒同样没有信心能赢得这场角逐,一辈子听的话,全是关于阎罗王怎样怎样战无不胜的能耐,以至他初生牛犊时的锐气,在与传闻的较量中逐步落于下风。 第347章 近在咫尺的距离 挑战的日期将近,箫飒的烦恼也与日俱增,如果事先先想想成功的喜悦或失败的后果,到时候他或许没有强大的心脏去面对这一切,在他看来,成功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而失败后能做到不萎靡不振,那也得提前给自己做好充足的思想工作。 箫飒冲着她屋子门口唯一的一个护卫宋业露齿笑,他性子怎样宋业了解,他面目表情依旧注视前方一级戒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认为会有坏人跟在他的后方,他的不热情箫飒耳熟能详,反正都是相熟的人了,何必假客套。 推开门,屋内黑洞洞,借助外来的光大致能看里边的陈设与格局,大大的空间到处是海盗船丰收的景象。 箫飒无可奈何地抿了抿嘴,大长老终究是大长老,房子是最大的,装潢也是最好的,黑暗中也金碧辉煌、气势磅礴,他只能干瞪着眼睛羡慕。 将不安抱到她暖和舒适大气高档的矿石床上,箫飒也倒下来躺了会儿,这趟跑得要老命了,累得他心念电转,全是在自我肯定。 他听到不安的呢喃,转回头去看他,此时正有束寒冷的月光,照在她白里透红的脸颊上,感觉上像是自她脸蛋上抽取出的光亮,将天上的月亮打白。 呼吸的热浪慢慢地把她惨白惨白的面容熏红,黑夜中瞅去,多了好几分姿色,她明媚的容光把月亮打白,赋以着凉的黑墨笔走游龙。 一双全是晶状体的眸子,仿佛能参透时间的秘密,如清澈见底的琉璃,此刻被她薄薄的眼皮遮掩,眼珠顶着眼皮滚珠般流转。 素来白皙的脸上,因呼气的温软,逐渐浮现了一抹清晰可见的嫣红,虽然浅浅淡淡,却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 本能的兽欲还能把持住,箫飒笔直地坐起来,像只正在思量的麻雀歪着脑袋,聚精会神地看了看她酣睡的样子。 年龄到了,也许不能用甜美等系列词汇来表达,而俏皮却是在她沉鱼落雁的容貌中,可以光明磊落去使用的词汇。 箫飒能肯定她给人的感受绝对是这样,他不近女色,他吃斋念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旋即他扭了扭腰,俯下身把被子给她掖好,大美的月亮,一阵清风从窗口徐徐吹来。 他的面庞与她发烫的脸蛋贴得很近很近 ,风吹来把二人的刘海吹动,他见到风涌之下她光洁的额头,散发出微弱的芳香。 如果说她之前的斑斓是水平如镜,那么被风触动的那几秒,却像人迹罕至的角落,一面被重雾包裹的湖,一阵缓缓流淌的和煦的风,穿透了雾如燕尾蝶般,掠过水面搅起了春水,在推进中得到了最好的止息。 他走出房间转身关好门,交代了宋业几句,好好值勤的话说与不说都没关系,他大概只是想为他在她闺房里待了那么长时间,随便找点话题避开这句修辞。 走在回去的路上,箫飒可以说是跑回去的,这晚上的惊险,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到达公寓是他阻止自己去胡思乱想,命运是不能翻转。 过去的几天,天气变化无常,有乌云盖顶,时常伴随雷鸣电闪,细雨中的荷池有别样的美,里边含苞待放的荷花,绽放出最美的年华。 四处被雨水迷茫,雨雾中的荷池,于无形中培养出至高无上的雨中即景。 想想被暴涨雨水糊住的墨绿色荷叶,在雨水中沾染开来,像荷叶在流动,溢满世界。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暴雨一来,别致的花香迅速就被冲淡,这样清幽的气息也只能在雨后天放晴时,将大地幻影高温蒸发的太阳出来,方能闻到残留的芳香。 这多少天里,箫飒的生活没多大改变,他在等待进一步的进展,苦苦等了好几天都没什么变化,他坐立不安,想知道晋升凋零的人有多少个了,几十个末影人五个名额,竞争压力有点大。 身体不长进,光急也没用,普通的加速新陈代谢的药品,对灵魂始祖细胞来说应该不管用,他能做的就是听天由命,平时花时间把身体锻造得好一点。 前几天只和不安见过一面,那次会面后扯出的碰瓷事故真是要了他命,没想到最后的发展路线不走寻常路,吓得他出冷汗如流水,好在这只是个迟早会醒的噩梦。 就是把她送回房间的第二天早上,她强行闯入他的房间,捏住还在酣睡中的他的鼻子,将他一秒钟唤醒,还别说这个方法对付懒人很管用。 “你昨天说了什么?”这个问题是好多天以前的那个清晨,她问箫飒的首个问题。 “你说什么?”不安又不点命要害,在这装神弄鬼故作玄虚,谁知道他问的是昨天晚上的那点。 “我妈房间门口发生的啊!”她想都没想,这句话直接脱口而出。 “没什么!”箫飒乔装镇定,毕竟真的没做什么,错的那个人又不是他。 “可是早上我妈一口气冲来我房间,说府上不安全,昨天夜里有个醉酒的人在她房门外窃听情报。”她探知到他平静下的狂躁与波动,她字正腔圆的具体分析。 不安的眉头一皱,撇了撇嘴,怔了怔说,“我派了那么多守卫守夜,我说怎么可能有外人闯入,是你多心了吧!但是我妈是个固执的人,我怎么解释她都不听,说昨晚发生的事八九不离十,她都听到了那人被迫终止的酒话,那说明强盗还不止一个。” 嗯哼~箫飒闭着嘴巴发出后鼻音重的感叹,又明摆着明知故问的问不安有没有抓到那两个人,他的心像酥松多孔的奶酪,被冷汗浸透,在以肉眼不可预见的速度缓慢溶解,甜到老鼠都不想吃,不然要被刀子雨剁成肉酱。 “没有,如果有的话,我妈早把他们抽筋拔骨了,犯得着一大早跑来向我诉苦吗?”不安叹了一口气,看看她的熊猫眼和半梦半醒的精神状态,看得出是没睡醒,给他妈揪起来的。 “所以你说话的中心主题是什么?”他认为,她之所以能说出几大段没营养的话,不是因为天生没脑子,而是说没睡醒。 她散漫的目光慵散地望向天空对峙,然后抛下来注视面前有着灿烂笑容的他,心中氤氲的怒火又不好发作,眼神火热了一下,随即慷慨的收回了愤怒,两个人熟络到了这种程度,似乎连开个玩笑都有点不应景。 “你的语气让我觉得你好像很懂的样子。”她边做鬼脸,边伸出手指点了点箫飒,后者的脸庞在沉吟中显得无比华逸,微微动容。 不过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他漆黑的眸子深处,仿佛隐藏着什么秘密似的,或许这个沉浸在他眼眸中的秘密,早已刻进他的生命,不到他崛起的那天,就得不到唤醒。 “哦,我们昨天也喝醉了酒!”箫飒盯着她没说话,两双不清亮的眼睛一旦对视,便自动驱除了污浊,两对明眸像地球和月亮共同吸引着,没听见他说话,于是赶紧补上这两句。 “是啊,你能想起昨晚干了什么吗?”箫飒的语气十分中肯,对于她来说,酒后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了吧! 不安愣了愣,表情不太自然,二人的目光中皆是有着惊心动魄的火光闪现,“你醉酒后……”她纤细的小手缓缓停留在她的胸膛前,轻轻一刺,点在他心脏处。 近距离接触传来的电流,一瞬间传遍他浑身,牵引出他某类神经,脸上似乎被涂了酒精,挥发而来的凉意紧紧贴在皮肤上,不断汲取他鲜为人知的心恸,继而是一把火炬到底将近,又是一瞬间将他的脸点燃,没过几秒,血液全往上面冲,热度持续升温。 什么意思,箫飒看到她的脸上浮现出某些不曾出现的灵动和红晕,毋庸置疑他是想不通透的。 “我说我身上青草味道那么浓,原来是遍地打滚了,你把我抱到我妈房前那个了?你也太猴急了吧,为什么不对走两步到我房间,然后把宋业支开就行了,完全的二人空间。” 说到这,她的眼神中流露出罕见的大火,火光在眼中熏出无限的激情,将湿润的眼睛烘烤干涸。 她的眼光有多旺,他的心就多起伏,可见箫飒的无奈多严重,有时候她真希望她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好像这样就能省略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你千万别误会,我可什么都没干。”一句淡漠的话横空出世。 箫飒张大嘴巴咬牙切齿地对她说,说完之后,她的困意又袭来,嘴角有着不为人知的失望,一个女人愿意和一个男人喝醉,这足够说明她愿意接受酒后发生的行为。 “哦,那是我们啊,怪不得……”后面的话,没什么可说了,于是这就像暗示着什么的半句话。 她美丽的脸庞,有点动人,也有点婉约,配上那适宜的疲倦,为她封上迷人的面纱,犯困打哈欠的原因,她眼眶中那双眉目浸泡在泪水中,闪闪出斑点的光亮。 哈欠能将睡意传染,看到她打哈欠的样子都那么灵巧,箫飒也拍了拍嘴巴,困意正在萦绕,但是他用一个甩头的绝招把困意消散,对她的念想也借离心力甩出心室,还有什么可说呢。 “你在我的床上睡睡吧!”又是一句犹如魔王横空出世的话。 箫飒给了她一个成分温柔的眼神,指了指他乱糟糟的床,对爱干净的女性来说这件事很勉强,但对不安来说他心花怒放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嫌弃。 怎么办呢,她也觉得自己已病入膏肓,可是箫飒在她心目中已是偶像级别的人了,能睡在偶像的床上补囫囵觉,是件再开心不过的事情,因此她没必要拒绝,没必要因背负的点滴道德负担,去规避内心的想法。 她横躺在床上没五秒钟就入睡了,箫飒摇了摇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帮她脱下两只鞋子,她娇嫩的脚不仅不臭,还略带甘甜的味道,让得室内不太流通的空气带了点清新的味道。 箫飒单膝跪在床上,将横着睡觉出了床的她抱回原来睡觉该是如此的位置,将她安顿好后,他的视线全是热烈的白炽,照射在粉扑扑的她脸上流连忘返。 梦中她的鼻翼轻轻翕动,即使意识恍惚她亦能嗅到他胸膛发出的味道,浓烈的雄性荷尔蒙,他今日的衣着很宽松,胸部的衣服垮垮地垂涎到她的鼻子,随着他的运动轻薄的衣服轻轻骚弄她的鼻头,带来一种轻微的瘙痒,让她无力的歇斯底里着。 她蹙着的额头也在扇风煽火的吸引他,他却不得不把视线移开,然后手撑着床将跪在离她胸脯不到半分米床铺上的腿收了回来。 有些事情的发生完全不存在任何的由头,他的心慌慌的,心如擂鼓,鼓槌在胸膛狂妄地横冲直撞,仿佛要扯掉束缚住她的静脉和动脉,争取脱缰野马般的自由。 不止这一处有生理上的反应,他的唇也在瑟瑟发抖,但为了绅士风度,他努力控制住。 实在受不了的时候,箫飒将那双将情感归置到深不见底的悬崖下的黑眸,投向窗外秀丽的景色,鸟语花香,风吹草动,种种五彩斑斓的自然风光,化为铺成光谱的光线,直直钻入他的眼中。 只是在这种竭力想根除或者隐瞒什么的情况下,欲望满身的情感却被浮木枷锁住,浮上水面,无法沉默回到它们该待的阴暗处,将窗外的画面全部掩为黑色,只有看她,目光才能重新明亮。 他转而拉开屏风跳入浴池中,溅起的浪花一朵朵开满了浴池上空,在箫飒的头顶一刹那定格为冰花,动与静的结合使他疲惫不堪,焦头烂额的他,极其需要冷静一下,违背内心的想法都要借水来溺亡,这是完全没有情理可讲的。 箫飒啊呜啊呜猛吸一口气,他能感觉畏缩了的肺叶像干瘪的纸袋,登时发出的干燥响声盈满了空气,他鼓起腮帮子,猛地沉入水底。 第348章 发生在头脑中的混乱 头发像跃动着的逃避捕食者的海鱼,分工合作,发出刺眼的一闪一闪的磷光,大量的气泡浮出水面破裂。 受不了窒息感的时候,他陡然手脚并用,游上了水面呼吸氧气,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他的呼吸声传遍寂寥的房间,急切的呼吸加上小腿抽筋的疼痛,让他暂时忘却了不愉快。 他几乎没用外加的力气吸纳出水后第一口气,那一下呼吸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爆发出来的。等他终于让肺部充满气体的时候,他差点感叹一句就要晕过去,老小到大,少壮不努力。从来就没有觉着呼吸是那么舒畅的一件事情,要了老大徒伤悲的命。 接着他大口大口地吸气吐气,几乎是恐怖地吞咽空气,逐渐地四周的一切舒缓过来。 等他完全清醒,看了眼外面的风景,世界的瑰丽再次向他招手,展露的是赏心悦目。 明明不能有这该死的想法的,他辱骂自己杂乱的感情,然而这种欲望又来困扰他,他认为人是特别卑鄙的物种,没有谁是绝对的痴情种。 回首曾经,他说只爱应与非一个,然而几年前的白茧蝶,虽然他从来就没说真心真意爱上过他,可到了不得已结婚的那天,他又把心全部付出了,这种想爱又不敢爱的心理,一直以来困住他。 他不是个傻子,只是装出对别人的好意都不在乎也不屑的样子,事实上,他挺想拥有一段长时间持续的永恒爱情,过过有家庭的温暖安宁的日子,有个枕边人,别让他孤苦伶仃度过一个又一个漫漫的长夜。 当他发现没有人能给予他这样的日子,他也不能给任何人安定的依靠时,这类想法就相当于被他扼杀了。 他对自己的了解还不够,地狱数之不尽的人处心积虑的把他当假想敌,他不知道应与非的死亡和白茧蝶的离开,是否是有人从中作梗。 少年时他是个单细胞生物,现今的他却能从大局出发,全方面彻头彻尾的思考问题根源。 今时不同往日,他对于蒙昧时期萌生的、可以为了一个人去送死去上刀山下火海的情感看得很淡了。 只不过沐浴在阳光雨露中的感情春风吹又生,时断时续的来侵扰他想孤独终老的意志,他不想因他的仇恨、因他的报复而伤害到某人。 箫不安对他的关心和照顾,哪怕他是一张白纸,也被她作的画打动了,但他不能装做理解的样子。 他不能以一个异性的身份去面对他,他害怕自己的不幸会为他惹来祸害,他有信心再过不久能成为一名拥有魂魄的凋零,到时候他与她似乎就没有瓜葛了。 是凋零,就会把一切的遗忘,如果他日能有机会记起相关的回忆,但是挑战阎罗王失败,那么他也将搞砸人生,现在的生活他很喜欢,和每个人基本上都没固定的感情线,他可以放手做事情,不会拖累一个人。 若是谁把什么加持在他身上,到最终都会成为拖慢他步伐的、让他三心二意的负担,因此他不会接受谁的好意,不想伤害任何人。 该死的心声又在胡说八道,箫飒犹如一条潜龙出水,将湿衣服脱下,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出门去瞻仰风光旖旎。 出门后没走几步,他就感觉到今天的箫府格外不同,连平日的冷面王宋业冷峻的面庞都萌生出一点欢喜的笑意。 箫飒古怪的看着他,他就把杀人不眨眼的眼神送过来,他只好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开,他不还是那个死样,他就当作是碰巧看到了奇迹。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大跌眼镜,宋业的怪异在这府上不算万里挑一的个例,应该说像他这种奇怪的凝视和脸上的古怪疑惑,才是少见多怪的。 今天大家的面色都很反常,奇奇怪怪的,要说以前,因为不安爱粘着他的关系,下人们都会对他相敬如宾,敬个礼啊拜拜揖啊,可成百上千次应付式的招呼,不及这一次真实和热情。 在角落里,偶然有几个丫环成群结队偷懒的身影,肆无忌惮的聊八卦,主角都是箫夫人,看到箫飒路过也没像热锅上的蚂蚁作鸟兽散,淡定得反常。 对箫夫人不待见箫飒的行为,他们知根知底,故而由来已久,她们都不怕他听见她们在铺天盖地的议论箫夫人,有的人还故意提高嗓门告诉他,在为自己手握的情报而沾沾自喜嗯! 这种举府同庆的氛围,该怎么来形容呢?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用喜庆来描述较为合适。箫府中每个人笑意盈盈的,心在桃园外,兀自笑春风。这对于深居简出的他来说,不失为恐慌的源头,毒辣的阳光照得他天灵盖火辣辣的。 他能想象到这是种多么恐怖的感觉,黑暗的深渊中,好多怪笑的人影在身边贴着你飞过。 你看不清他们的人脸,只见黑影幢幢,脑子里一片混沌,伴随着戏谑的笑声,有很多双眼睛四处张望,齐刷刷将目的地定在他的耳朵里。 异常的环境让他心生寒意,他们张扬的傻笑,隐约让他觉得今天即将发生的大事像是与他有很大关联,那到底又是什么? 绞尽脑汁的沉思,他还是没有一点头绪,神来的根本无从查找,昨天一切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大变样了呢! 箫飒的公寓就箫府内外的格局和地理位置划分来说,是冷门的偏僻夹角,故而有婚丧嫁娶的大事,白布红布都不会蔓延到他这。 他的生活一向清雅和舒适,府上有何大工程都不会从他这儿路过,这也是他猜忌箫夫人前一天是故意假装漫不经心地从的门口走过,真相是为了探风的原因。 迷蒙的知觉,渐渐被入眼的红色麻痹,他的畏惧瞬间冲到了后头,未来会发生的怪事明知道和自己有关,自己却不能理解的情绪,最容易引起人的惶恐。 真心是只想去荷花池走走,感受一下大家闺秀的清雅拓新,但是却不得不路过某些显眼的地点。 他顶着手下们送来的略显冷门的欢天喜地,走过几条道来到箫府主要迎客的客楼时,发现这儿花样翻新,看到这样的景象,他毫无招架能力。 他只得踏足进这里,全身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他的眼睛被壮观的场面染红,浑身不自觉地发抖直到疲软无力,这比乱入坟堆还可怕几倍,莫不是有人要被娶入豪门当压寨郎君了。 人心的险恶不可抗拒、不可逃避、又不可理喻啊,她是不是早就计划好要狠狠敲诈他一波了。 现在天气还很早,温度适人,光照充足,许许多多的下人正在积极筹备一场婚礼,看样子这场婚事的举办是个不争的事实。 早上全府的人应该都摸着黑起了个早床,否则不会在这段极短的时间,将婚礼现场布置得井井有条。 婚礼的仪式略有雏形,和他上次的婚礼差不多豪华,还有的工人趴在楼梯上给门楣绑上红绫和红灯笼,大门口也有人悉心地贴着门帘。 死气沉沉的箫府难得热闹一次,各人脸上堆着的笑喜气洋洋的,看得出来他们心情无比愉悦。 每次婚事,他们都能得到一笔犒赏,也正因为他们的走心,让地地道道不想成婚的箫飒毛骨悚然。 这肯定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硬战,回想起那些手下殷勤的笑容,被自动标签为新郎的箫飒戒急用忍,他硬着头皮走过,背后似乎有无数双暗夜中的眼影在照射他穿透他。 他还有心思怀疑是不是自己敏感多心了,不能看到热热闹闹的场面就把主角定性为自己吧,这事不还没核实呢! 他下定决心找个路过的手下问问,但话到嘴中说不出口,他从未感到以邻为壑,是如此压迫人窒息的事情。 稀里糊涂就成了新郎,即使是热恋中的男方也难以接受这个设定啊! 上回那场莫名其妙的婚礼就给足了他血的教训,他可不希望历史总是同样的惊人,这场无厘头的婚事就是无理取闹。 他开口难以启齿,只好悻悻然离开现场,不过能当场被这喜从天降砸晕就好了。 路上他头重脚轻,挑起的千丝万缕不断来烦扰他,他的心在铿锵的进行曲中醒目地忐忑着。 好事不出门,坏事扬千里,说的就是他,他一直不认为他这辈子会参加两场婚礼并成为当之无愧的男主。 出门前眼睁不开,到现在的惊醒,他的思潮经过极大的澎湃,她对他发出的召唤,他一知半解。 许多的想法噌噌噌从蹊跷中冒出来,能吃的就吃,能拍的就用暴力拍进去,什么都不行的,那就焚风浴火的绑架。 他的激斗越厉害,他的脚步就显得愈发匆忙和错乱,久而久之,他小跑了起来。 他不能听天由命,他觉得这件事保不准真和他有关,不安就是个不爱走长路的人,脑子里的想法往往是躁动不安的,生性就是个行动派,想到一出是一出,难捱到了极致,于是艰难的步履开始蹒跚。 想起她一大清早就来找他,他的脑袋仁就痛到炸裂,她以前虽然也经常来找他,可都没像今天这样早,其中也许是有什么内幕和隐情,不可能就为了昨天晚上的小事吧,难道是宣扬主权霸占他来了?他隐隐作痛的人不由得战栗。 精力全花在思考上,其他一概不着边际,脚步的走动墨守成规,看到有路就走,不知不觉走到了箫府的门口,而他却没有察觉,是正常人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大喜事,也会无动于衷,或者干脆给自己上个强劲的发条梦游的吧! 走着走着,突然撞到了什么坚硬的地方,这个横祸般的撞击,将他榔头般冲过来的额头撞破了点皮,伤口轻微,没有出血,但被撞处很痛。 他抱着脑袋鬼哭狼嚎,今天很背啊,也因为这一砸,将他脑中涨潮潮汐般汹涌的思索抽干,将神游天外的人整回现实。 脑子清空后,片刻的安静入定,接着周围的环境嘈杂起来,还有他嘴巴发出来的骂声。 原生态的喧哗,不像是因他的到来引发的,也有很多和之前大堂外的敲击声相似的点,莫非又是个施工现场。 第349章 为谁筹办的婚礼? 箫飒举目,朦朦胧胧,往四面八方望了望,这才发现这是箫府的大门,是个迎宾的门面,自然也得好好打扮。 他的心因执念而咯噔,怎么就来到这个鬼地方了,心说难道是老天爷都想让他逃出去吗,索性这次逃婚的人终于变成他了吗?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该绝续的就让他绝续吧! 他的脑门被撞,因此看待周围的人的目光是模糊的,每个人都被拉出一道虚影,隐隐约约的,有一股强大的气场逼近他,脸色还不好看,与其说是气场,不如说是蓬勃发展的杀气,虽然看不清人脸,意料到会有大事发生,他只能用双手捂着脸。 “你怎么办事情的,今天是全府的大喜日子,把脸磕出血多不好看,你什么都没干就直撞墙,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坏了时辰你负责任啊——” 对方字字珠玑,每个字都像一粒珠子从她嘴巴滚出来,没完没了还,全地狱珍珠蚌加起来的繁殖力,也吐不到这个速度,更何况人家还不是用生的,是十年磨一剑。 对于箫飒来说,这是他当场最不想听见的声音,尖锐刻薄,一阵深深的局促与阴霾,扼住了他的呼吸,他再也施展不开放飞自我的技能了。 他的手被轻而易举掰开了,她认为,一个人若是想虚心接受教训,必须得眼对眼听训话,当他年轻的脸,急剧在她视网膜成像的时候,她的大惊小怪着实为他们招来不少手下讥讽的眼光。 “你们干什么,再看我就把你们眼珠子挖了,”箫夫人先干瞪着冷冽的眼球,看热闹的下人并警告他们少说话多干活,随后调转那团抹了不少水粉的高贵面容。 “怎么是你?”浓妆要远看好看,近看就是鬼画符,他感觉上是出自名家之手的一块抽象的油画板,怒气冲冲地挂在眼前,还要他去规划和分辨画的是什么鬼东东。 事出有因,他也没法说什么,倒是他君临天下非凡绝伦的样貌,他这个样子,应当判罪满门抄斩,难以上厅堂。 她恣意的意外不仅因箫飒的到来,更因他狼狈的模样。 青年面如死灰,额头上均匀分布着柱子上蹭来的金粉,像个憔悴但酷爱借助闪光的物质,让自个看上去高大上神采奕奕的妖怪孽畜。 我是新郎官啊,怎么就不能来了,他的心已默认了这事和他关系匪浅,但不能表达出心中万分之一的悲哀,遥望全府上下,前前后后能论辈分的男性就他一个,不然还会是谁在箫府主办宴席结婚? “嗯,刚才我没认出你,对你的所作所为不要见怪,”她贴上来的眼睛舀满了柔情,冷酷的脸有了点祥和的温度,可以看出她的美妙比愤怒等级要高等,“今天婚礼啊,你怎么就穿得这么……朴素出来!回去换换。” 见鬼了似的,她异常的温和,倒是让他惊讶不已,平常要是他这样早就被摘了,她上面说的不要见怪,他主动改为见怪不怪。 他的衣服是全黑的,显然不符合新郎的身份,她憋了很大的劲,才将刀口的破烂二字拆偏旁换部首改比划,转变成了朴素一词。 她神清气爽的演讲,又让完全失去了余下的渺小,到不足挂齿的希望,从而被绝望死死囚住,她此处省略的意思很清楚,他也明白言下之意。 箫飒必须入席这场婚事,不能给她搅混水,位置还很重要,而且还暗喻这场婚礼他是主角,他埋头看了看身上一袭没太多装饰的黑衣,郁闷尾随着陨落的希望姗姗来迟。 如果不是他结婚,想必她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想到这他大脑空白了会,昨天她不还对他指手画脚,要把他赶下去的吗? 怎么今天换脸大变卦,面善如微笑的海豚,那天不安到底对她耳语了些什么,让她美滋滋到现在,亲力亲为还亲自来操办承包两个晚辈的婚礼。 虽说箫慕死了不安有没有哥哥弟弟,这件事就是由她来办理,她大雅的衣着品味还不是很抢风头,但是他却从她眼底翻涌出来的信息,触到了一丝惊悚般的骇然,这对母女的性格真是一样一样的,邯郸学步的人都学不来的扭曲。 如果真的要成为新郎的话,他也不能穿上套礼服,这就说明他得随机选套红色的衣服,嗯,箫夫人是个老人,一定会喜欢血红。 他又陷在淤泥般的沉思中,她走开几步,指导他们摆正心态好好干事,留他一人置人格自我放逐在阴暗中急躁,工人的交流被他自动过滤。 沉寂不久之后,一个过滤不了的老者沙哑的声音,却在耳边不温不火地响起了,这个听上去刺耳但不至于不祥和的老人音,像雷轰般在他耳边响起杂碎的回音,连带往日的交际与情怀一同流成宽广的河流淙淙流水。 很多日子前,她就说过,她该率领队伍两天后出发,为什么现在却出现在眼前? 这成了堵在他心中的最大疑惑,像个海绵一样不断吸血、不断膨胀,只待那个答案像手一样把藏在它内部的液体拧干,人才能从这无形的牢笼中解脱。 没等过度用脑的箫飒,从插翅难逃的重重包围中挣脱出来,没将她的名字俯念,就听见箫夫人抢先一步上前唠唠叨叨了。 她的奉承,孟婆冷冷淡淡接纳,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对比的效果就很显着了,这样明显的比较,令得箫飒有些大失所望,地狱的人完全不能依赖容貌区分年龄,这实在为人徒增了苦恼。 箫夫人来地狱有一百多年,孟婆来了有二十多年呢还是三十多年,箫夫人的样貌几乎冻在了三十多岁,她和不安真的像一对姐妹花,不安人性格打娘胎出来就糙疏于打扮,很多时候他都以为不安是箫夫人的母亲而非倒过来。 孟婆这个来到地狱天生的老人,从没有什么天生丽质在她脸上出现过,以她高山仰止的身份,返老还童是手到擒来的手段,但她不想这样做,可能是为了保全身为长者的气度,气宇轩昂年轻人和穷途末路的老年人的气质,终归是很不一样的,这不只体现在外表的年轻与衰老,更体现在内心阅历的丰富。 老人总会显得比较稳重和神秘,这或许是吸引她用老面来提高尊严的方法,一般的晚辈都不敢挑衅比他年长的人,又或者在她心底的深处,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值得她用一生去换守护它的信仰。 像页弼和老道那种精益求精的人,箫飒就不见得可以接受,一个生长了几千年几万年的怪物还是年轻人的盛世容颜,虽说这有长生不老的迹象,但接受这件事也是足以让人产生幻觉的。 接受一个比自己年长几十倍乃至几千倍,却比自己外在岁数更小的人,这让人不太舒服,年龄摆在那儿,说明这人已洞悉世事,能顾全大局,能纵观历史俯瞰未来,和他们在一起,就像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还好,地狱没多少人有本钱能永世长存。 欣赏过太多离奇,他唯独对孟婆的敬佩与日俱增,也忘记了是什么时候起,孟婆这个厚实而钝重的称谓,对他来说有了不同的意义和内涵。 这不是他单方面赋予的,她的价值对地狱来说不可估量,简直的神仙下凡扶贫济困。 他钦佩她的成熟与睿智,她的真诚与付出,他开始不再憎恨她有时间了的囚马术,她将高级的人变为低级的动物,不过手足相残固然可恨。 可是仔细想想,造物主一手把她打造成一台杀某类人的杀人机器,又让她的囚马术捉襟见肘臣服于某个人,自然有他特殊的道理,一贯的仇恨和羡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箫飒认为这几年的风云已把他磨砺成了一个不同的人,他做事的方法变了,他对地狱的面目的认识也有所不同,他甚至死亡淘汰中无所谓的牺牲都变得很有哲学性。 历经了大风大浪后的他,始终坚持不变的一点是将阎罗王挑下马,无论怎样认同他的智谋,他这个被称为王的象征体,带给地狱的伤痕不能被时间的抹平,在一次又一次的伤亡中,不断在箫飒的梦中咆哮着觉醒。 或许这是埋在他血液中的狂热与激情所致,人总喜欢挑战比自身强大强悍的人,从战胜那个人中获取虚荣与声望,那是流通在人类细胞核大局中永久不会突变的基因链条,他之所以对他抱有超级庞大的愤懑,大概是为了完成人生的升华,更为平淡如水的人生确立一个难以实现的宏伟目标,把人生的价值作为赌注。 一个人穷凶极恶,不表示他是个无半点良知和领袖气质的领袖,他对阎罗王的了解和剖析是片段的,一个自以为有能力把恒定的地狱变得更至善至美美好宜居的人,却不知道他正在把地狱锻造成焚心以火的熔炉,直到了无生趣的世界末日来临的那天,一切都不再间歇性的诱导情同手足的人自相残杀,那个尚且光明的剔透的未来玻璃球中,有污浊的血液在流通与传播,徜徉瓦蓝的高空,适时填充整个不再向往的世界,任期自生自灭。 他的思想又回到年龄与外表呈正比的问题上聚焦,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的人,才有权利对这个世界颐指气使,他想孟婆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人,至于要怎么传送她,他根本没固定的思路,谜一样的认同她,但她也不置可否的被迫拥有天生的畸形与露馅。 第350章 孟婆、牛头、马面 人的一生亦步亦趋的完善,走在路上余波未平一波又起,人活在这个忙碌的时代,常感到难以喘息,有很多事情单靠几十年是做不好的,也就造成有很多很多的人想长生不老,以延长寿命来哺育尚未膨胀的野心与欲望。 他们要取之不尽的财富,要声望,要有人爱,都说人越老活得越明白,但是想一直活下去的人一定还没看透人生,吸引他们的绝非是什么我想拯救这个世界的伟大抱负,生命的持续要背负太多,如果不是有强大的渴望来支持,大多数贪生怕死的人,到最后都会死得很坦然。 人性毫无缺陷,但有很多填不饱的饥饿之处。孟婆大家都不陌生了,她的到来对地狱来说是福泽是馈赠,但也难保她不是个想活到世界尽头的人。她有殷实的财富,她有超高的人气,家庭的不美满可以省略。 他的脑子总会萌生很多古怪的想法,他在想孟婆是不是不喜欢被情感枷锁,以她的身份,完全可以将老庸医和仰棠直接保送到小岛上,人命关天,怕人家诟病什么走后门,人生来就是为了培养个人的交际圈,哪有看着家人死还兔死狐悲的原理。 她的不作为对箫飒来讲有蹊跷,她是为了不让家人拖后腿还是怎样,任他们在慕容船上自取灭亡,从来不曾到慕容船上帮助他们,她一定是个把情感看得很淡的人,但对于牛头马面和阿拉汪,她却有着重情重义的一面,他不知这为何使然。 还有一个谜团,箫飒将其当成解不开的死结,当时在亡海,她为何对慕容风澈有那么大的恐惧,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只是表演,如果以实力来说,当时二人不相上下,而她身后有着各种帮手,打败他或许不在话下,可她就是不敢欺瞒他。 孟婆的敬重是一说,慕容风澈的蔑视又是从何而来,到现在为止,他还没能弄清他背后有怎样可怕的势力,只知道他是阎罗王的干儿子这点就已然可怕了。 阎罗王不会随便把人当儿子吧,这样做显然能扯出利害得失,她称呼他为阁下是出于何种原因,问过她,她却从不松嘴,告诉任何人他的真实身份。 这点让箫飒矛盾和不淡定了很久,从登岛后来看,孟婆对慕容风澈的态度远不及在亡海的尊敬,还有点看不起的意思,尤其是自从他被迫成为阎罗王的认子后,这点不敬重就变得愈发明显,隐约的,好几个人相互间都有着一层扑朔迷离的关系,而纠结在一起的目的是了什么? 孟婆和牛头马面进来,箫夫人与他们的交谈他一字不漏的听进去了,这次婚礼临时筹备,清早派人去送请帖,一切都是在较为忙碌的情形下办理的。 她的老家在北岸,离西岸的距离遥远,从距离上来说,不太可能这么快来到这,于是箫夫人刻意讲了几句客套话,才将这个疑问问出来。 她的语气中有太多的无奈和厌恶,大概是婚礼还没布置好,人就来了,这不在她的架构中,一时不知所从所致。 孟婆的笑容也不走心,满脸皱纹,一笑起来就有点野兽般狰狞,她说她这几天来南岸有点事情,若不是她半道上遇见了通知人来箫府参加婚礼的下属,她也许就来不了了,来这是看在箫长老的面子上,一把老骨头了,不堪舟车劳顿,也好来府上歇歇脚。 总之二人的交谈表面上看上去很愉快,暗地里多少有点不耐烦,箫夫人大多数的交谈是出自不速之客的假客套,她本来没想着能邀请到孟婆,她的到来让一时无能为力的她原形毕露,把她的预判一锅端。 这次婚礼在今天以前似乎还在保密中,没想到今天结婚今天才通知客人,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紧急的办理,这样紧促是有什么原因吗? 箫飒想不透这个问题,他逼迫自己不要瞎想,既然事情发生了,那自然就有它的道理,无论人怎样刻苦去理解都一窍不通,何必因短暂的吠形吠声造成他的长期干扰,更不必因此费心费力不讨好,有的时候困在雾中,可比知根知底要好多了。 全身神经高度紧张,脑子里的血管感觉都要崩断了,中了梦魇一般,心跳加速,压得他胸口无法呼吸。 恐慌感没有任何人削弱,一下子充斥他所有的感官,如鲠在喉。然而,惊惧归惊惧,没有任意一个时候,比得上现在的他镇静,这是极度紧张下反而衍生出的理智。 还好晕眩稍纵即逝,仿若炊烟一拍两散,很快他就恢复了过来。他站着的地方在柱子边,部分身躯被挡住,又因临时的为难把自己搞得很狼狈。 当他动起来的时候,身边的人才能挖掘出他的存在,孟婆看到挡住视线的柱子边有个忸怩不安的黑影,当即掠过一眼,掠过去一秒,随即她又觉得这个身影很熟悉,于是张大眼睛去看,眼神中丝丝玩味与神奇的呼应。 她的老花眼盯住那个黑影许久,能辨认出来还真不容易,她能上来参加婚庆,多半是为了看他脸皮厚到什么地步,才能大张旗鼓的再婚,“箫飒是吗?好久不见。” 有人叫他,箫飒直挺挺地跳了出来,幸好站稳了,不然又要让人看笑话,不管是她的眼神还是口气,都顿时让他有种不舒服和难受的感觉 这种感觉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可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像根鱼骨头插在他的心脏,让那些需要依靠稳定而持续的心跳,才能正常化运转的各类物质寸步难行,无法言喻的刺痛一击命中。 “孟婆,好久不见。”出于礼貌和教养,箫飒憋住扁桃体的发抖,向她打了个招呼。 牛头马面也在这时发现了他的存在,脸上是又惊又喜的兴奋,箫飒跟他们两个的兄弟情,和对孟婆的唯恐避之不及的慌乱是天差地别。 他们两个都是没有坏心眼的糙人,跟这样的人交朋友,知道他们不会用什么道听途说的东西来威胁自己,更不会因一点无伤大雅的小事把感情破坏得无所遁形,就能轻易付出真心。 牛头马面迈着笨拙的步子,一边抖动面部细胞挤眉弄眼,窃笑从他们的牙缝中流出来,是淳朴且忠厚的笑声,能成为治愈剂让人暂时忘却不愉快,一边张开臂弯轮流和他热情相拥,他们是重感情的人,泪流满面。 人高马大的箫飒,绝不承认自个在他人面前是短小精干的身材,然而快被牛头马面一次一次的拥抱压死的他,不得不在翻白眼的时候承认他的弱小,男生抱女生有身高差的话,也不过如此了吧,女生好可怜。 “你们不是出海了吗?”箫飒解脱后,先回头猛地吸了几口气盈满肺部,之后才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扭过头来,面对牛头马面和现实,克制住鼻孔和出气声。 “罪行小岛的附近最近常常遭遇动荡的不安分的暴风骤雨,安全第一,我们得避避风头,预计还要持续十多天,我们的行程有变。”马面伸出食指顶着天,像个天气预报员有头有尾的为他答疑解惑,就是这个德行。 被冷落的马面上前一步借位,顺便用他粗壮有力的手,将讲完话后还傻傻站着纹丝不动的马面往后一推,发表演讲到底人就势成了他,说了很久,结巴了很久,还好他说的句子还能连贯和被人理解。 “趁着这段闲暇时间,我们来找人,西岸的青壮年有力量,我们要来这儿招聘三到五个船员同我们一起出海。”自动略过他的含糊不清。 他说话就是吞吞吐吐的,箫飒见惯不惊。从以上两段话,他了解了孟婆之所以能在此现身说法的缘由:一半是因为最近航海条件不好,老人嘛,想的多,也没有年轻人的激情,只好先缓缓;一半是为了招来几个为她做牛做马的劳动力,光靠牛头马面打杂工,恐怕现在的她会多少有点不舍得。 这对过日子艰苦卓绝西岸的人来说,是超量放送的福利,不单单能出海见多识广,还能提高自身的地位,孟婆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他们来说,一直是相去甚远不可触怒的神灵。 “快去换衣服啊,客人都来了,你就这样迎宾的?”箫夫人骄傲的训话又炸膛。 闻言,孟婆掉头去看,眼前这小子衣着落魄,本该炯炯有神的眼睛无精打采的,精神状态也像被晒得收敛的卷叶恹恹欲睡,没点新人朝气蓬勃的样子,她开始怀疑这场婚礼有没有闹乌龙。 良辰吉日不好对骂,好歹在客人面前给他留点面子好不,他向众人道别后,随机应变,原路返回。 走在石路上,时而踢几个石子发脾气,他已经忍无可忍,一定要单方面和不安挑明了对质,怎能在不经过他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做主,他又不是个不能发表主旨的死人,他就是死了听到要结婚也会起尸的吧! 一会儿,走到狐星和二狼子的房间,箫飒旋即停住脚步,今天这样热闹送喜临门的日子,他们不出来闹个欢天喜地就是不正常的一点。 见他们大门紧闭,箫飒就好奇他们在做什么,好奇心作祟,挡也挡不住,恍如逐渐替代黑夜的熹微的晨光,与时俱进的锋利白昼终将唤醒人的睁眼。 狐星和二狼子居住条件简陋,一间屋子内摆了两张床,晚辈们在箫府的日子就是这样度过的,事实上在这边住,生活还是很便利的。 第351章 恍然如梦 府里的每间房都很空旷,两个人合住,不会滋生拥挤狭窄的感觉,还有不少一个人独居少有的优势,彼此有个照应,能将孤独与寂寞双双抑制,独处的麻烦与自言自语不会发生。 箫飒用手指戳了糊在门上的白纸一个洞,他猫着腰眼睛贴在猫眼大小的洞口外窥探,这一看了不得,他的心云翻雨覆。 二人姿态各异躺在各自的床上,面如死灰,脸上没有血气,身体怪异的姿势很像已被厉鬼纠缠,不动如山前似乎承受了巨大的煎熬和折磨。 凝态时的疼痛是令人发指的,相当于把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顶着死亡的危险磨砺死,过程与形式和活埋人的相等,而长期的筋拔骨的疼痛,却比遭到活埋时仅仅一刻钟的窒息要漫长和无望的多,综合考量来说,长痛比短痛痛得多。 他们别扭的样子,看得他头皮发硬触目惊心,全身血液似乎正在倒流,眼睛充血满是通红的血丝,一牵一扯都能让他会想到曾经这么熬过来的岁月。 即使昔日已成功,回想起那些活着的生不如死的日子,他还是宁愿死了算了,若是他们先于自己之前度过这惨绝人寰的裂骨焚心之痛,他想他会半途而弃,他对疼痛的恐惧和认知远超心念之上。 箫飒手掌紧紧握拢,还好换汤不换药,凭着惊人的毅力他熬过来了,任何坚持不下去的事件都得靠顽强的心念咬牙忍住,只有曾经淤泥过,才能看到不拘泥于坐井观天的迤逦,才能看到屹立的迎客松,为之前为此不顾一切勤能补拙的人招徕繁花入梦。 如果不是因为曾经经历过,箫飒认为自己看到了这样的画面,一对愚夫愚妇深夜遭人暗算,磕了毒药肝肠寸断而亡,七窍流血逝者已逝。 明目张胆地看去,没有一点思想上的淘洗,他还以为这儿是停尸房,他能感觉到冷气扑眼而来,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接连撤退了几步,就从阴凉处退到了阳光普照的石道,紫外线的落下像姜汤一样将他心中的寒凉驱散,珍爱生命,远离死尸。 这样可能吗?走在回公寓的路上,两边都是葱郁的绿植,两个住在一块的室友,同时在这天凝态成功进入被灵魂始祖细胞炼化的阶段,好似一起锒铛入狱等候发落。 就在昨天,箫飒去抱酒坛子的时候还与二人面对面面基了,当时看他们不痛不痒的,还以为他们没到关键的痛期,没想到今天就成了两具尸体躺在眼前,只能说药的功效太好了,为他们省去不少折痛。 同时他又为自己感到痛惜,他没吃一粒药丸,精神上肉体上的不适都是他在忍无可忍中坚持下来的,好在他命不该绝于此。 体会了心酸的全过程,才能领悟这得来不易的真谛。 兄弟就是兄弟啊,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今被过往兄弟抛弃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羡慕,他形单影只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不过也没这么严重,最多是一名独行侠。 迫不及待想要找不安求得结果,箫飒加快了步伐,火速冲到公寓,在门口折了根狗尾巴草,鄙人家家自有妙招,他蛰伏和了多时,斟酌该怎么开口,迟钝的推开门,颇觉讽刺地发现不安还在里面打瞌睡。 旷静的环境中,她的呼吸不像醒着的时候微弱,也没有特别响亮的鼻音来回在空中流动,柔柔和和像袅袅的炊烟,熏的他眼睛也发困。 炊烟是什么鬼?箫飒自嘲的一笑,干嘛把人的鼻孔当烟囱的,我是史无前例的第一人,我也是够够的了,不要发动天马行空的想象的好,容量有限,脑细胞就要被烟熏死了。 他又是单膝跪在床上,用手中的狗尾巴草挠他的鼻腔,没多时,效果不错,出乎意料的好,她在连续打了三个以上的哈欠后,人一激灵,精神抖擞,容貌焕发。 奇迹的是,她破破烂烂奥运环般的黑眼圈居然消散了,一点痕迹都没有遗留,是准新娘漂漂亮亮的模样。 不安醒来后,让他佩服的是她的神志也在瞬间恢复,完全不存在起床气这一说,她抢过狗尾巴草,他适时捂住身上最敏感的口鼻,奇怪的是她把狗尾巴草随手扔了。 一波黑暗袭来,箫飒想跳下床逃跑,却被她一个反身扑压制住,被一个女性压住身体的箫飒全身心在战栗,天啊他好像体会到了什么叫被强奸,什么叫乱伦,两点的凭空捏造让他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虽然说她的妆容是挺精致的,虽说她的五官是立体又分明的,虽然她的一切一切都挺好的,可是这样不太好吧,马上就结婚了,婚前性行为太可耻了……箫飒的脑神经有一波一波的脉冲乱撞,星星点点的光芒在他大脑中闪现,勾引起他全部细胞的跃动,他没想到,灵魂始祖细胞也这么色的,真不像它们的前身那样矜持和正人君子。 嗯,就是这样,箫飒把错误的起源都归结为灵魂始祖细胞在风骚犯贱,他的思维就是正月十五看花灯,走着瞧。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没料到一手拿针一手拿线——望眼欲穿的他会沦落到这样无辜的下场,理想中是风尘仆仆的以礼相待的亲热, 然而现实中发生的大事小事令他苦不堪言,这个疯女人竟然直接攻击他的软肋,那种奇异的感觉,他只能投桃报李以大笑不止。 一切都隐没于迷雾之中,他的软肋是胳肢窝,她就骑在他身上挠他,房里响彻他有节奏有感情的狂笑,笑声发展到最后,是求饶的笑中带泪。 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他,好说歹说才把这个神经病劝服,两个人衣衫不整坐在床上喘岔气,乍一看还真有点像那么回事。 他对她诞生的晦涩与忧伤掩饰不住的挂在脸上,这已成他的心一条条件性反射,一种全然无助的感觉紧裹而来。 “好了,今天情况特殊,我就不和你玩了,”不安慌慌张张走过他的身边,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审理了下她的外貌。 经过那一场混战,她的头发更加乱得像个鸟窝,这也导致她对自身形象的疏于打理感到不满意,对着镜子直摇头叹息。 箫飒手抓着喉咙,做出撕心裂肺的样子,事实上这是个广泛流传与幼稚孩子间暗喻人活该的举动,他正了正神色,下巴抵着脖子,咧了咧嘴巴问道:“什么事?” 要是话说道这个份上,不安还打算隐瞒他,他非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不可,生平最是痛恨这种知情不报还嘴欠的人,“说出来吧,我能顶住啊!” 他已做好她会展开全身性攻击的预备,来吧,管你是狂风暴雨,还是狂轰滥炸。 外面阳光再明媚,也照射不透屋内的灰暗与阴沉,她看着镜子中的自我,让思想放飞的沉思了几秒,旋即将实现一丝不苟移至他清澈的面庞,有点疑惑他为什么会装腔作势做出大义凛然的庄严神情,难道是她的眼神出了毛病,得了能随随便便把一个轻浮的人,看成是视死如归的战士和人民英雄的被迫害妄想症吗? 不,她肯定不是这样的。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她的眼角有隐隐的牵引线,将高空中的箫飒架空,一下子推他去蹦极。 机灵鬼不安的话着实有一箭双雕的魔力,引得他头疼与哑口无言,她能不能有点基本的遐思,他成为一个被雪藏在冰山一角的人,凭什么不具备探知真相的能力。 “我出去逛了一圈,对婚礼的事情略知一二,不过我想你亲口告诉我的,”越说越乱了,箫飒抱着头挠了挠头发,整理乱糟糟的头发时能将他的思绪整理好。 浅浅淡淡的一笑,包含了太多深奥的秘密,作为她发言的前戏,如今她的风头火势,明摆着要比他技高一筹。 她坐在书桌上的镜子前,用阴郁的眼神瞪着他,也许是太想从杂乱的思维中抽身,太想集中注意力看着他,于是就夸张成了瞪视。 “好吧,既然你都了解了个大概,我再多说点也无妨,今天有场婚礼,我母亲还怕你不会答应,叫我多看着你点,你换身华丽点的衣服吧,会在你口头上的箫夫人那里获得好感的。” 不用多想,这件事一锤定音,箫飒用拳头敲了脑袋五下,暗指天打五雷轰,史上最受伤的被逼婚的就是他了。 镜子中,不安目光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箫飒,她的眼睛顿时有点发亮的望着镜中人,她眨了眨眼,眼中毛笔略过一抹惊讶之色,淡淡的光芒充斥她的眼球,她好像从来没见过他焦虑的样子。 准确来说是这似有若无又有点释怀的焦虑,仿佛有股旋风将他成熟脸庞的色彩麦浪般吹动起来,圈出不一样的令她飞驰神往的威严与动人心弦的瑰丽风采,在湖水中缓缓荡漾。 “那好吧,我也先回去换衣服浣洗了,谁先换好衣服,谁找另一个人,我们得结成伴侣一起出席。”不知是不是幻觉,还是心理上的毛病,他总感觉今日的不安有着迷人的危险,她的开心溢于言表,压寨郎君的称号貌似他是坐定了。 她说完后,落落大方地起身,看了一眼镜中有些怅然若失的箫飒,又扭回头来看现实中的他,一样一样的神情,她却总想着以尽可能多的视角去仰望他。 箫飒点了点头,愕然地看着她莲步微移,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夺目的光芒中,似高温中逐渐融化的奶糖,好像她离开了光彩的世界,从今以后都止步模糊的空间,不再回来光芒万丈,他净看得泪眼模糊。 不安走后,箫飒忙活开了,他在屋子内大扫荡,弄得屋内乱七八糟,噼里啪啦作响,到处翻箱倒柜,不出一刻钟,就乱得像折戟沉沙的赛场,他既然决定剖腹藏珠了,也决定破釜沉舟。 良久,疲惫不堪的他坐在地上,手握着拳头摩挲着粗糙的地面,手部的高温与地面的冷度结合出的感受很强烈,他感觉人生到此刻都是一场不良梦。 现在他从梦中走出,只剩下满身的困乏与筋疲力尽的体验是具有真实性的,其他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联。 他坐了相当长的时间,就让脑子空置,思虑停顿一片空白,但是维持不了多久,总有什么用双手把这不完美的空白当白纸一样撕裂。 第352章 隐秘的情绪 他这时候沉重的逆反感,比上场婚礼给他的感受还要直面,好似他在嬉皮笑脸,突然迎面泼来一盆辣椒水,他立即哭得稀里哗啦,暴雨都没这么凶猛的,沙尘暴的转移都不带这么嘈杂的。 事发突然,他胸闷,只好解开一点胸襟透透气,他的眼圈慢慢红了起来,他并不个软弱的人,但每当想起他马上要走的艰辛的路,他就感觉到万箭攒心的感受,他刚毅的固守一隅负隅顽抗,但是他要攻击的那堵墙,比铜墙铁壁还要刚硬,而他只不过是一个赤手空拳的匹夫。 不安话里有话,什么箫夫人怕他不同意,这不就是她暗喻了说他是有主角光环的人吧,实事求是来说,他基本上是不理解的,对他来说,这不是笑料,更不是惊喜,只会被人看遍,让他这个打肿脸充胖子的瘦子吃不了兜着走。 这比暗夜还要局促的第六感发作的鬼魅惊吓还耸人听闻,比凌晨两点钟,翻身看到一个鬼穿着新娘衣服安适的睡在身边,人就摔倒床下惊醒的流传甚广的故事还要危言耸听。 “咚咚咚——”敲门声,像深夜中的鸟啼,犹如波涛声势浩大滚滚而来,立马将把坚强伪装倔强的保护盾的他打回原形。 箫飒收拾了衣服,捋了捋一团乱麻的头发,又做了几组深呼吸,把低落的心情弄好,鼓着腮帮子笑了笑,推开门把人迎了进来,他就知道是这个衣着净雅的人,没有惊讶,没有意外。 倒是后者定睛看到箫飒颓丧的模样,很诧异,很怪罪,不止一点点的怪哉,投来异样焦灼的眼神锁定他,准确率像蹴鞠穿洞,他能听到先是一声金属咔啦的动静,紧接着他的脸就被上了把无钥匙可解的锁头。 一名浅衣少女转手抱拳,周身渗透出来阻挡不住的威严与霸气,有着绰绰的光芒在涌动,她俏皮地偷偷睁开一丝眼睛,用横截面的视角,上上下下摇晃着镜头,将他打量。 “这么久了,你怎么没半点起色?”见到屋内的狼藉,她想脱口而出的话语被搅动的舌头收了回去,张口结舌。 房间乱如海獭的窝,看来他为此做了很大的努力,她的责怪站不稳脚跟,摔倒了。 不安轻松的神情转化为隐滔的凝重,她坐下来出欲静静等待,“好吧,我是个糙人,打扮花不了多长时间,你慢慢挑衣服。” 听到她难得激励人的话语,温暖得像晒过阳光的被窝,夜里都有着灿烂的味道,他一时感动得不能自已,火速挑了件鲜艳的服装撩开帘子进更衣室换了出来,一阵嘲笑声由此观之。 “我说你穿的花花绿绿的,好意思出去吗?”不安小手捂住嘴角忍俊不禁。 箫飒低头一看,好像确实热辣得过火了,不符合新郎的低调奢华有内涵,又出不了心口那口恶气,抬起头望着她道:“还是我,你自己不也一样!” 话一出口,他就特么想抽自己几个耳光,从她进来到现在看了这眼之前,他都没好好看她穿的是什么,心不在焉旁若无人,也没心情去看她的衣着风格。 这是个好笑的笑话,一座唾手可得的金山放在面前熠熠生辉,你却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任由她生机盎然的躯体,兀自在深邃的峡谷中黯然沉坠。 就这漫不经心的一眼,老被他小看不女人的不安这神来的一枪着实惊艳到她了,她尝试了和以往不同的风格,没想到她也有这么风韵犹存的一面,这多半得归功于她那抹胸裙衬托出来的火辣辣的身材。 她的头发束起来拢到白皙的后脖子上,天灵盖上还镶了个王冠似的装饰物,还挑战了一番浓妆艳抹的风格,天啊,委实和往日太不一样! 她的嘴唇抹了淡淡的一层唇釉,充满了殷桃般新鲜的心情,每每开合夺人心魄。她身上装饰品不多,但都很简单精致,她向来是个崇尚极简主义的人。手腕处有条银色的细手链,将她那细手描绘出千姿百态的生动。 她头发的香味、嘴里的气息、柔滑的皮肤似乎都进入了他的体内,弥漫在他的呼吸之中。他的一个来自远处的回忆呜咽着滚到脚边,他想踢开,这个铁一般沉重的球待在原处不动分毫。无论他怎样踢,都在一脚踢空。 她某一刻已经成为他生活中实实在在、不可或缺的东西,像缺少工具时恰得的一把榔头,像吃饭时缺了的一根筷子正好递过来,但他觉得自己不仅不需要,更没有权利占有。 现在的他和从前有着太多的不一样,他不是个木匠,他也不用进食,一个人活在世上不用吃、不用喝就能存活,他都必须考虑这件事的真实性,他都应该去考虑他是不是还活着,而不是讨论其他莫须有的无关紧要的事情,至少现在是关键时期,一个小小的乱子都不能发生,小不忍则乱大谋。 可是那种滋味美妙绝伦,刚才被勾起的那个模糊的回忆,仍旧在他意识的边缘徘徊,是那种人能强烈感受到但难以名状的东西,就像是用眼角余光感受到的东西。 那东西虽然看不真切和仔细,却时时在身边走位来干扰她,它走到了她的身边,他的目光就死死盯着他,决心从她身上找到点记忆,但是无论他发挥出多专注的目力,依旧无济于事。 “盯着我看干什么?”不安笑着发怒,很显然,她勃勃的怒火不是发自内心的,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尤其是箫飒置于其中,容易会引起她想怒而不敢怒的情势。 他幡然醒悟,自己的眼神有点贪婪了,看了她一眼后带着歉疚之情移开目光。箫飒将目光调开,他的眼光落到一个阴暗处停住,他却对什么都没有印象,仿佛看到了浩茫的宇宙,连一点点的星光都透不出来,动荡的心胸有恻隐。 “你穿这么花里胡哨,会抢尽新郎的风头的,你素来是个这样性格的人,你的不平凡我都看在眼里,无论你穿什么我都觉得超级好,但今天为了我老妈,你换一套吧!”直肠子指明的话过于唐突和冒昧,她只好尽可能找轻松点愉快点的话题,去弥补当初犯下的心直口快的中二错误,活跃活跃现场凝滞了一般的氛围。 该怎么形容当时心里快要爆出来的蒸腾的感受呢,无法用一个词一句话精确的表达自我,像无妄之灾袭来,五味杂陈的味道一股一股的冲进口腔,心里洋溢出满满的喜悦,同时有一种孤独的失落和敞开心扉的解脱又来紧紧地箍住他,像作茧自缚的毛毛虫不得动弹。 一切的一切的误会终于在澄清的此刻,沸腾得快要蒸发掉,但他不能把他释怀情感表达出来,那样她会无尽的嘲讽他,人是要面子的,只能把林林总总的喜悦与忧伤放在肚子里,仅供五脏六腑间做交流。 他的欣喜若狂出自她上面的话,明明白白说他若是衣着鲜亮会抢尽新郎的风头,言下之意,经过片面剪切再重新组合,逻辑上说得通,能得出他不是新郎的结论。 这是个美丽的误会,他几乎要挥起拳头疾呼,他几乎要跑到外面飞驰离去,昭告天下原来他不是新郎,有惊无险啊,好扯淡的来由,差点把他逼的不得不下山买五险一金,或者上梁山到好汉。 龟苓膏般的狂乱已明朗化,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而且灾难往往发生在人欢喜到达了顶点的契机,就要给人当头棒喝,让你从制高点滚入山崖,跌你个粉身碎骨。 他的声音和他的手一样处于冰寒的冷风中瑟缩着,“你了解今天是谁结婚?” 不知者无罪,他在拼命抹除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的迹象,用很是平淡的口吻问她,用的意味是我知道,我就怕你不知道是谁成亲,语气超出年龄的雄壮。 她没多想就中计了,“今天是我娘和我爹啊,我说你怎么问我,我绝对是个知其中十之八九的知情者。”她的眼中闪着幽幽的光芒,有着自信的不可被磨灭的锋芒。 “恭喜你,猜对了,”箫飒机智地应承到,以前的他总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谋求到一条血路的,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不会是尽早你妈说你有入侵者时,顺带捎的两句话吧!” 听到这,生性豪爽的不安古灵精怪的笑了笑,简单的似有若无的嗯哼一声,一笔带过箫飒酝酿了才用不敢造次的口气飙出来很久的疑问。 绝了,义愤填膺到了极点,反而让箫飒没有特别狂妄的感受,命中注定的积淀,栩栩如生地演绎着不寻常的一生。 这对母女的做法他了如指掌,如果不是这样,他才觉得奇怪呢,遇到的不平凡的人都值得惦念。 母亲结婚能和独生女不商量不沟通,成亲的事当日早晨还是顺带一提,女儿倒也满不在乎,像个引以为傲的旁观者看乞丐结婚似的,能不能保持最基本的意外,这点很难不引来其他人围观好不,好吧,他已经参透她的供奉了,行为怪诞的母女举世无双。 事情发展到这,箫飒断断续续烦躁又宁静的心,逐渐像没有跌宕起伏的水平线横亘在视野中,也对,在此之前所有人跟他说的话都隐约其辞的,这些说暗话做暗事的不明人,恨得他牙痒痒。 想起之前的事,像做了一场让他冷汗直冒的噩梦,和他们推三阻四的交流中,他基本上能隔三差五地确定他就是新郎,没想到闹出这处大乌龙,真是让他望其项背难于启齿,好在她的言论终于打破常规,让他得到了神灵的庇佑。 第353章 新郎是他? 准新郎的头衔,不是那么好戴的,这是责任与满载的负荷,那时焦急万分的心像煮锅里沸腾的高汤,咕嘟咕嘟冒出无可奈何的泡泡。 此刻除却了火焰,巫山云雨消散,他的心境归于安静,像突然没了动静的水面,一切宛如经年累月衬托出的琥珀,有着非比寻常的质感与光泽。 她的如意算盘早就打响了,如今看到尘埃落定的箫飒汗颜额上有着晶莹的汗液,脸更是红得浓厚,像被番茄酱涂抹了的晚霞。 她点燃的那支蜡烛完完全全烧完,他的小九九她看透了,由疑惑变为肯定,不过就是他现在异常羞涩的表面使然。 “你不会以为你是新郎我是新娘吧!”真是无语,她体内有洪荒之力,像只洪水猛兽从她喉咙钻出来,以至于她很想口无遮拦求证这个谜题的谜底,硬生生憋着实是难受。 镇定被盗窃了,自若也随人私奔,箫飒光笑笑不说话,赶紧进更衣室换了套温暖系的轻礼服。 他不做没有意义的辩解,毕竟他是迫不得已的,谁叫这天一大早就发生这么奇怪的一幕,连那些手下对他的笑都很欠揍的,半知半解的他误会了又能咋办,还好恶梦没办妥就完成催熟的进化。 清清爽爽的礼服紧贴他的肌肤,彰显出他健硕的身材,配上他殷俊清秀的脸庞,倒也像是点睛之笔,就连肌臀部的肌肉也是挺翘的,无一不勾勒出他的男子气概。 犯花痴的不安狂咽口水,不再就先前的问题做一句无用的追击,此刻的她老路蹒跚,经过不懈的坚持漫游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抱住他,抱紧了全世界似的,处处充满了安全感,说了一句:我还是觉得你会抢新郎的风头。 我也觉得风华绝代的人,会抢了箫夫人的风头。习以为常说完互相吹捧的话,箫飒呛了几口气,连忙想把她扯开,可惜绝处逢生毫无作用,她硕大的头猛闪电般撞过来,是用尽了十二分力气的。当时是说时迟那时快,石头般箭矢迅雷不及的冲击,一瞬间他就听到了骨髓破裂的声响,固体传播如雷贯耳。 强烈的撞击声,让他清澈见底的眼神涣散出熹微的不清、浑浊,他怀疑他日百分之百留有脑震荡的后遗症,耳边轰鸣,胃里翻江倒海,直是恶心。 她是否是头发情期的公鹿,一头鹿角顶上来就和他示威要和他决斗,顶得他血气方刚,可这类乏味的肌肤之,亲没有让他发生多大生理上的反应,只是有些无从招架,没被撞死就好了,现在不装傻充愣更待何时。 箫飒欲哭无泪,种种情感枷锁他,几乎成为他肉体中的一根肋骨,主导了他部分的生命,有尚且挽留的欢愉,有不可或缺的苦闷。 心跳声像急促的脚步声,纷至沓来,他下意识举起的手,在她背后不足一公分处徘徊定格多时,游移不定了几下后,还是毅然决然地捶打了她的背。 不安只想好好的静静的抱着她,就这样决绝尘嚣她已经很满足,再多抱一小会儿,再不奢望什么,不知道何时,也许她就会离开这儿,去寻找她的世界。 譬如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美丽的信仰,远离这里,逃离他方,或许是她命中的归宿,也是此时的她做出的努力,所迫切想获得成功的收尾。 即使不能在地狱画上圆满的句章,但被栓为牛羊圈出自己的一片草地也是个喜闻乐见的结局,可是那个世界是怎样斑驳或绚烂的呢,她还没有理出一丁点的头绪呢? 只能依靠她的猜测,去判断大致的轮廓,至少那儿开明的人不会为了争取立足的陆地而争得不可开交和头破血流吧,假若真能去到那样的天地,如果足够安全的话,她会把与她交好的人都带上去的,那才是正常的航道。 今天箫飒的恍惚和迷离,她都看在眼里,包括她能释然说出成亲的是箫夫人,也是为了让他早点从迷局中挣脱,她并不想让他有所限制,也不想隐瞒什么迟早有不攻自破水落石出那么一天的秘密。 箫飒的取向自一开始就是脆弱的,她此刻不想在变成一把讨人嫌弃的榔头,提前将他砸成细微的颗粒,漂浮到空气中,连尘埃都分不清他是什么品种的小颗粒。 她很想问问如果今天确实是她利用权宜之计主办的二人婚礼,他会不会以对她没秉持多大的激情和耐心选择逃婚,就像当初白茧蝶宁愿成为一个疯子也要在大喜之日弃婚,那时候他的失落持续了好几年,将绝望的愁苦隐瞒所有人独自孤军奋战承受着,他的煎熬他的彷徨她都看在眼里,只是看破了没说破,又是否会急忙奔逃到天涯海角再也让她无处可寻,她的踌躇满志犹豫不决,怕她的结果也终将像他一样,她不保证她能承受下来,但疑问的念头却在他轻轻拍打她的背部时一同被拍走了,维持兄妹的关系挺好的,何必去捅破那层薄如蝉翼的纸,吹弹可破也包不住火,烂了就再也无法复原。 在光明与黑暗的抉择中,大多数人都会首选的光明,承蒙光亮的照顾,干什么都像有了有条不紊的意义,只是在光明陨落的刹那,黑暗的降临压倒一切发光发热的光点,分割出零星的碎片,这就是光明的代价,来之不易挥之即去。 万生万物相生相克,此长彼消你死我忘,都有事故,都有意外,都有好歹,都会有尽头,都会有极端,都在循序渐进中消亡,也都会为此受伤。 身为箫夫人不认同的干儿子和女儿,应邀周全的礼数他们也得去迎客,备足用心,才能获得人家的赞许。 想到干儿子的头衔,箫飒就有点想笑,地狱身份地位高的人似乎都很酷爱认亲,人啊就是把显赫的家世不能传宗接代,那么白手起家的这辈子就废物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总盼不来儿子孙子的人,肯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手可摘星辰,另一手不能怀抱黎明,盼星星盼月亮都盼来了,可家里的照样怎么就藏在海岸线以下没个影子呢! 又想,怪不得箫夫人今天对他客客气气的,早上说的话还是中肯的恳求呢,让他不要捣乱,他认为二狼子和狐星长期往复的打盹是对她最好的回报,否则他们两个会把婚礼现场闹得天翻地覆。 “那我还想问问,箫夫人的丈夫是谁,听到请回复?” 对这件事,箫飒加倍好奇,他只有一个人选,但不知恰不恰当,两个人的性格不符,要是两个都心机深的人成为夫妇,难保不会发生暗杀事件。 “我说出来你认识吗?”保持神秘莫测是女性天生就爱玩,并鄙俗常规还总能玩得如鱼得水的游戏,一定程度上不亚于增长虚荣心带来的满足感,深不深得人心就不好说了。 “你说吧,认不认识不也是箫丈夫了。”她不知道他认识他,故而居心叵测故弄玄虚,箫飒的脑子又闪过几遍那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像烛光匆匆略过金子时发出的璀璨光芒,上等高品质的珍珠般流光溢彩,更加确立这个人选,别无他人。 不安望了望蔚蓝的天空,好像地狱的海全部铺到了苍穹上,蓝光是流动的,朵朵白云在漂浮,天下奇观。 她的笑指代的不是她想继续隐瞒几个轮回的坏心眼,瞒神弄鬼过久就不好玩了,好笑的只是他简明扼要的箫丈夫称呼,人家好歹是男方,署名权怎能丢掉? 说来说去用这个名字真的很奇怪啊,有什么原理让一个姓页的男性这么不作为。 “他是页弼,听我妈说长得比你还年轻还俊秀的呢,箫夫人要改口为页夫人了。”不安顺理成章地说出这句话,在她看来,这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不顺心的。 她亲生的老爹姓箫诶,难道她就不对他有半分恻隐之心,那几年天天与水蛭搏斗他多难受,难道要被一个用鱼水之欢得来的人谋权篡位。 对箫飒来说页弼这个人不能交心,他对他没有什么好感,除了那次营救箫慕帮过他忙,他们基本上没什么联系。 他们的家族关系乱透了,以后要他这个与箫家无半分血缘关系的人认他为父亲,实质上就等同于逼迫他认贼作父,总以为罄竹难书的他是个杀妻求将的人。 从她的片面之词来理解,她至今没见过页弼的样貌,他是个爱打扮的人,肤色白,人看上去白净中透着一丝的魅惑,基于箫夫人的概括,他的外表是远超他的精英。 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箫飒,只能理解为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无力的挫败感在心里堆积发酵,丑八怪遇见大好人,也能摇身一变为天鹅啊,这有什么可稀奇的。 “你就这样同意箫夫人嫁给页弼吗?”箫飒不开玩笑了,站住脚双手扶住她的肩膀阻止她前进,他郑重其事地问她,“认真回答我,如果实在忍不了你就告诉我。” “哈哈!我当然无条件的支持,你想让我妈守活寡啊!”她的哈哈大笑,让他顿生寒促。 她的淡漠的容颜下,似乎有着什么惊心动魄的反常表现在暗潮汹涌,将她陷于不可自拔的沼泽之中,毫不夸张的说,她是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 “倒是你,莫名其妙的,我又不是个小女孩,怕什么后爹,最坏的人都是魔镜,大不了把它砸个稀巴烂,世界就会太平了喔!哈哈!”她笑里藏刀,也有两面三刀的做派,隐喻了太多的无奈,又是反常的行为,他就是想拯救她,也苦于一望无尽的荒漠戈壁浅滩,走投无路,无计可施啊! “我怎么感觉你和页弼很熟悉的。又像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不安的问话浪潮般传来,将他的身体推动了一下,他本能地眨了眨眼,难道他抵触他的心理,已经明显到有迹可循了吗? 第354章 箫夫人的婚礼 “哪有,我只是照顾你的心情!”箫飒还在逞强找解脱。 “不用怕,单身的母亲还会让我有羁绊,我现在可好了,对我来说我就是个自由身了。”她的脸上姹紫嫣红,像春晖照大地春色满园,似乎是真的开心欣慰无比。 她是这样理解的吗,他起初以为是她大家闺秀名门望族的优秀品质在传颂,对这些庸俗的事看得比常人淡。 他笃定她是这样的人,或者说他完全希望她是这样把万事万物都风淡云轻送走、不放在心上无拘无束一生的人,可她不是,无论怎么想不通,她都不是,她是个充满了谜团的人,在浓雾中等待被人拨开的,等待被人看透。 她不能被拘束,会让她冠冕堂皇的毁容,失去小小的自我,从而促使又一个两面三刀的人的诞生。 没想到全然的说辞是在给自己找开脱,她能这样想,心里必然下了个很大的定论,而这个不能忽视的概论后面能扯出更加庞大的体系,甚至可能埋伏了她会为此不惜付出牺牲一切的隐雷。 他对她内心的想法一无所知,隐约能悟出来的东西,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尚无标准化的定论,这样想着,他节肢动物成长般蜕变了一层壳子的的眸子上,又多增添了几分对他的呵护怜悯以及感到颓败的惋惜,在无穷无尽的黑暗底色中游戈出了不详的盲点。 “哦!”思想的层次有点丰富和分明呐,他先是有点遗憾地点了点头,尔后也看这事看的出奇的淡,如果不是箫昊,他怎么会来箫府扯淡,被这么多本该与他无关的傲慢的人看重,被藕断丝连的事缠绕成粽子。 不安曲起雪白的双手,白到让人觉得她的皮肤想像寒冰一样通透,阳光下能看到若隐若现的白气。 她的手指一触到他,他就生出了传递到心灵的冰冷,途经之处都好像刺出来冰花,在人体这棵大树上没有刻度和定义的开枝散叶着,至今葱葱郁郁。 她扭动白皙的颤颤悠悠的皓腕,把箫飒搭在他肩膀上的厚实的手掌,使用巧劲不费吹灰之力掰开了,事实上是他在积极配合她的动作,这点二人都知道。 这幕好像被放出了慢动作,好像是她永远放弃了她,他还无法走进她迷雾重重的心境,在那里实在太过于危险,危险到让人还没进入就想用双手把脑袋取下来送给她,如果本人不说出这迷宫该怎么出来,那么被抬出来的就是一具横尸,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这是今天他第二次看她远去的背影,和第一次比有着全新的迥然不同的感受,上回她走入光明融入光明,这次他甩开他的手于是扑向了漫无边际的黑暗,在遥遥无期的徒刑中抽抽噎噎。 地狱的人对这方面还是看得很开明的,并不会以貌取人,不会看在箫夫人是二婚的份上就哄堂取笑,有的人成亲不下五次,两次自然不会有人议论,但嚼舌的声音是不可避免的,毕竟因女儿是箫长老的身份,富贵人家发生的大事小事都会有较多的人谈论。 路上的推推搡搡,到了迎客的地点,两个人都踏踏实实安安静静的站着,屹然不动像尊雕塑。 他们脸上礼仪小姐式的笑容,似乎是脸上沾了污渍,僵持中抽搐,像只在起跑线上踌躇不前的蜗牛,兀自腐烂。 最讨厌的是哦,来这里的宾客时不时来一两个,日久天长的水波不兴,实在令人提不起多大兴趣,一顿一顿的折腾人。 他们往往是无人的时候开小差,有人的时候便自动调成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模式,昂首挺胸挺有标准范。 箫夫人管不好他们,也就放弃了,不安登岛之后,她就是采取放任自流的半放养模式,孩子不是从小就待在身边,大人和孩子的情谊或许就没有那么深厚。 页弼随之赶来,箫飒看到他感觉像做白日梦,他永远不会想到页弼会与箫夫人成亲,举办婚礼的地点恰恰就在箫府。 他好像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怎么看,他们都没有夫妻相,而且这次婚礼明显是浑水摸鱼,他们未免有点太过于心急了。 难道是为了昨晚的事?箫飒这样想着,晚上他逃跑的时候,总感觉被他盯上了,难道那不是假象是事实。 如果是为了昨晚他发现他们在秘密会谈而故意假成亲的话,那么他们也太把婚姻当儿戏了,假若不是这样,他想不到能有其他办法来分析这场婚姻的缔结。 上层社会的人结婚,多半是抱有目的的,为了双方或单方面的利益成亲存在普遍度。 住在山洞的页弼平时看上去人际关系不广,为什么会和箫夫人勾当上,这不太符合情理。 且他心中对阎罗王抱有极大的怨恨,这么光明正大的成亲,不怕会有什么特别不好的影响吗? 但不能否认的一点是,他们有可能真的是惺惺相惜的两个人,万一就是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呢?用有色眼镜看人是不对的,即兴之作会变假戏真做,两个对彼此每次没任何情愫的人久了也会诞生情感。这种难能可贵的情感,或许直接从爱情升华为了亲情。 箫夫人和页弼换上了一套统一的传统礼服,是类古朴典雅的黑红二色为主基调套装,摸上去绸缎质感柔滑,大黑大红的颜色醒目而又富贵,等到时候拜堂时还会更换另外一套衣服,虽然页弼的容貌配上这件衣服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总体呈现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箫飒的礼服还是平凡,上面能闪光的装饰品不多,简朴质约,抢尽不了风头,给足页弼面子,不过在场还是有不少人夸赞他风姿勃发,二十多岁还是为虎傅翼的年纪,风华正茂朝气蓬勃,难免会被人挂牵。 不安一袭紧身裙,将较好的身段包裹的淋漓尽致,走来的宾客或多或少会有歌颂一下她的貌若天仙、亭亭玉立、眉目如画、芙蓉出水,这些口角生津的老男人能用几个成语就用几个。 他们向未婚的不安抛出友好的橄榄枝,伸出一双多时蠢蠢欲动手,行握手礼的时候一般人只用一只手,可免不了几个鬼迷心窍的人,眼神看着她小巧红润的脸出神,两只手合着她香嫩细滑的手摩挲,脸上笑容可掬,就是所谓的咸猪手揩油。 不安出于传下来的旧俗又不好拒绝,只能强忍住心中的那份焦灼,箫飒没想到这一贯潇洒的不安,也会有这么落魄不羁的一天,把她长期以来建立的女汉子形象彻底击毁。 忍俊不禁的时候,他便面向一边哼哼傻笑,有时她得空察觉到他在傻笑,就会偷偷揪他耳朵问他笑什么,他只能含糊其辞搪塞人。 后来出于兄妹一家亲的关系,箫飒身为哥哥做点人道主义要求他该尽的事宜,帮妹妹挡过她的咸猪手,不安钦佩地看着他,眼中钦佩和感激滑出一道霓虹,可是你信不,他眼中只有难以言表的感慨。 详细的过程是这样的,一旦有个油头滑脑的老男人第一个选取祝贺的目标是不安,又径直向她走去,并猫着腰伸出双手。 这时候箫飒就半眯着眼睛,露出可笑的神情来一波英雄救美,假装漫不经心地推开不安的手,将自己的递过去,宾客也不好指明不和他握,弄得大家大眼瞪小眼不欢而散。 箫夫人这个大家长不多理,就是搞不懂两个小年轻搞什么鬼,怎么还有抢客人的手的游戏玩,后来页弼看不惯,帮她应付客人的时候,她终于弄懂了这道未解之谜。 她在三十多岁的女人中,也是少有的国色天香,趋之若鹜的人抢着和她发生肌肤之亲,一边抚摸她的手,一边对页弼说公子好命,来着的全部人都不知道页弼是谁,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见,因此交头接耳议论页弼来路的人数不胜数。 “孙公子,你好,你好!”箫飒接过他手中给箫夫人的份子钱,人就主动把手陪衬。 这个孙公子歪嘴斜眼,贼眉鼠眼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当他直直走向不安的时候,箫飒就像强盗一样,当机立断一把抢过他的手,两个大男人亲热的握手怪奇怪的呢! 孙公子闷闷不乐地走后,箫飒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郁闷而无端垂头丧气,他的天赋全花在这方面上的话,以后的人生可能岌岌可危,哪有一个男人整日死皮赖脸和男人握手的,这种被误导的概念和动机太明显和主动了点吧。 他捶胸顿足很是懊恼,想起不安是个女生,被这样子握手,好像更不堪重负,只好咬牙忍了忍。 他的眼神已在屡次三番的打击中像照射在湖面上的光芒,散漫成无数的光束反射出不同的视角。 上次他的婚礼就没这么烦,年龄大的人规矩越是繁文缛节,比年轻人乏味得多,他很想回避,又不敢在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里不识大体冒犯箫夫人,她的人生大事遭到不完美破坏了,每天不完美的就是他,人家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他望着空洞洞的大门,神情痴茫,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第355章 传送门定论简介(上) 大门外,阳光流光溢彩,仿佛将溶解出的外太空的金水,尽数泼洒到地狱上,到处闪动龙鳞般粼粼的金光。 在那摇摆不定的眼神之中,一幅空白的卷轴悬浮于半空,时而径直飞行,时而受清风的影响,弱弱波动,像一件飞到空中的白衣裳,震慑着观赏者起伏不稳定的人心。 每当有人从那儿走出,卷轴传送门的波动会比通常情况下更频繁和剧烈,或许是感受到了生命的灵动。 卷轴传送门是道高效的运输门,将分散的人通过这道不平凡的门送到箫府,是没有使这场盛大联姻冷场的大恩人。 温暖且湿润的风吹拂而来,弄得他脖子热热的、痒痒的,他动手去摸了摸脖子,这种奇异的感觉立即消散,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这使得他很是怪异。 这曼妙的风不太像是天然风,这阵和煦的润风忽然直上,从脖子移到耳朵边,他同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和动听的呼吸声,跋涉过万水千山翻越过来,带着花香的芬芳,带着鸟语的委婉。 “谢谢你了。无以为报。”不安的轻声呢喃像动听而美满的音符,一滴一滴的朝露滴入湖泊。 即使那瞬间的落水举动已戛然而止,但那心旌的摇曳,却永恒的在体内神经间的兴奋和亢奋中将喜悦传递。 “没关系。”不愉快的迹象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像积年沉淀在鼓面的尘埃,在一而再再而三的鼓槌擂鼓中,悉数飞扬到高空,在经历了顶点高峰的定格后,成为漂浮的颗粒缓缓下沉,循环往复。 任何的喜悦都不足以砍平这最纯粹的幸福,而这种幸福源自内心最单纯的甘甜,并不是以何种情感作为基底建成的高楼大厦,兴高采烈就是类直白的情感,“他日报仇。不用报酬。” “上次我帮你解救顾先生,让你答应我一个要求,现在要不要我用掉,就是你帮我独当一面算作是我恳请你的。”不安哗然。 箫飒的眉头紧皱,皱成一个出神入化的自问自答,熟悉正在抓心挠肝,这个问题怎么好像似曾相识,究竟在哪里听说过呢? 哦,他终归还是记起了,女人真是善变又稀奇,他遇上的人更是神秘古怪和罕见,为什么明明是她们的要求,是她们能随时触发的权利,都奇了怪了要询问他要不要使用,单纯就人情方面来说,他自然是想尽早解脱尽早清零。 但是回忆起新婚那晚跌跌撞撞的过程,联想起不安的问题,总觉得历史惊人神似,说不定会重新添砖加瓦的演绎,心似狂潮跌宕起伏的感觉,总是叫他触目惊心,别人叫你做选择的一招半式的选项,分明是要比选择本身更让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疯掉了的白茧蝶,已是一个深深的噩耗,烙印在他脑海深处,脑海的网络似乎变成铁网,只要轻轻想往网事,铁棍扎入大脑的伤口便会微微渗出殷红的血迹,想得越是深入,伤口就涌出更多的血,若是突发奇想,人必当当场出彩。 他不想沦为被双管齐下的枪口对准的那个人,至少应与非的形象已逐年在记忆深处愈发模糊,为了坚持她在记忆中模糊成一粒沙子与广袤的沙漠融合,他持之以恒并且不懈发奋了几千个日夜。 白茧蝶对他来说还是块锋利的巨石,被磨灭在锐利的湍急的水流中,与流水肝脑涂地的作着抗争。 她的死活还不能确定,她的锋角磨得差不多的时候,似乎远处她还活着的那个希望,又像一轮当空的太阳冉冉升起,将湿润的大地炙烤得干巴巴、硬邦邦。一片蒸黄千沟万壑,湍流也在持续的升温中干涸,天上的云朵又在备战下一轮对石头的冲击。偶而远在天边看不着摸不着的太阳原封不动,时不时跳出来让光彩照耀大地,太阳像寄存在他心胸里的一颗锚钉,在他心脏的跳动中,不时的宣扬着它真真切切的存在,施人于沉痛的压力,越想发泄痛的扭曲的脸拧得越紧。 他不想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已经是个面目全非的人,没有信心,也没有能力,让一个叫了几年妹妹的女人,又成为他的新一段相当长时间内挥之不去的屈辱。 “不用了吧!”箫飒思忖低吟一阵后,猛然间抬起头,果断地否决她的提议,上次他不确定,这次是真正的不需要,他宁愿将这抗在肩上背负一辈子,也不想因此而伤害到什么,“我尊重你的意向,你想怎样就怎样。” “如果不用的话,那我记性很好的,可能得记到猴年马月哦!”不安盗版强盗的横眉怒目,不过因为清纯的面容的关系,看上去不仅不可怖,还有点可爱。 “嗯!”箫飒没张开嘴巴,低沉的嗯了一声,看似纯净的语气中夹有无数的杂音,像静电声像回音干扰着声源,似乎是纯净的湖水中,有太多肉眼看不见的杂物和病毒。 他和不安几乎是眼对着眼,双方的眼睛里都有大量的心事随着眼液在分泌,可是双方都不能理解对方的眼中为何包含这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同时也以为自己眼中的冗杂,是因为看着对方不清透的眼睛,自己眼睛里的物体和丰富的画面是对方给予的视界,就像照着一面镜子,眼睛把对方的信息也攫取,只是永远搞不清这有什么涵义,被对方的眼睛蒙避,就逐渐把自我迷失了。 她从他眼中看到了扑朔迷离的色彩,各种各样姿态万千的片段,偏偏全是牛头不对马嘴的闪过一丝刹芒,零星的像夜空中的星星,你能清晰的辨认出一颗两颗,却数不清有多少颗是你看不见的,她忧心如焚,又无计可施。 二人开始脱离虚幻的假象,像坐了一艘加快渡轮或一闪而过的传送门,回归到现实中。 箫飒的耐力还没下降,顶着压抑和憎恨的目光出手和人相握,如假包换的服务着脸上乐此不疲的内在、满了怨毒的眼睛的人。 有一个阶段,人蜂拥而至,成了专业陪笑员的箫飒心力交瘁,话说他现在的本职工作,不是为了分散箫夫人和页弼的负担,而是在帮笑脸相迎的可怜虫不安抢手。 她僵住的笑,也从楚楚动人变为憨态可掬,这种质的跨越,给人以一种对笑脸很魔幻的认知,没想到笑也可以这样嬉皮表达。 陆陆续续前来的人,零零星星的摆放,箫飒不知九十度弯腰向多少人鞠躬,恪尽职守为他挡了多少老腊肉的咸猪手,几乎累得头晕眼花。 来的人都被迎进大堂,接着相隔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来,不安忍不住问箫夫人还剩多少个人,夫人走到一个登记人员和份子钱的人那儿,询问打听了后,神采奕奕地对她说只剩下一个。 箫飒好奇答案,歪过脑袋看向箫夫人,先对上的眼神,竟然是页弼那双大雾弥漫的眼睛,吓得他一哆嗦,赶紧挪开了。 余光看到页弼的眼珠子,似乎还死死地瞪着他,但眼神中并无半分对箫飒的不满和恫吓。 一直以来或许都是他多心了,人家页弼压根没把他当作恶多端的仇人,事实上他也没把他视作引绳批根的仇人,只觉得他身上有敲骨吸髓的坏骨,越是冥思遐想,越是觉得他身上有深不可测的阴翳,等待将人一网打尽,是朋友还好,若是他的敌人,到头来是死死活就不好说了。 好在这场婚礼筹办紧促,也大张旗鼓不起来,请到现场的宾客大都来自西岸为数不多的宾客,也有零星几个从其他三岸来到西岸经商或有其他要紧事到来的人,能来的都尽量走一趟,人虽不及上次喜宴人多势众,但鱼目混珠的人比上回的大排场多,所以箫飒还不至于为此报废一只手。 “来了,来了。”不安的话一出,四个人手心紧紧捏着一把汗,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旧的结束,也象征着新的开始。 传送门并不广为流传于民间,在地狱传送门是一类绝顶高级的商品,也就是说能使用传送门的人少之又少,一般都是四大长老和众多贵族等人有权也有能力使用,在牛马驴骡还没广为流传的地狱,传送门是绝好的代步工具,能直接把人从一个地方传送到另一个地方。 若是个贫民,没能耐用上传送门,翻山越岭还得徒步,跨一个岸就得花掉半条老命,因此很多人一生都可能没出过安家落户的本岸,没有经历过路途的艰险与磨难,这段路常常令人望而怯步,没心思走啊走,况且通关的隘口卡得那么严实。 所谓传送门,大概就是根据影形术的原理自主研发出来的实质物,虽然箫飒怎么都不能理解这能有什么原理,但那些总拿原理和物理与应用挂钩的架构师说有就是有啊。 影形术是一招高品级别的坟术,这招若想修炼成功不仅要有过人的天资天分,还得经过满长时间的努力,要用强健的体魄和可张驰的肌肉,很多人跑不过起跑线,也有很多人半途而废,导致全地狱会灵活使用这招的人不超过二百个,与能设结界的人数量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箫飒至今也学习了几个月,好像还是没收到什么进一步的成效,如果说汗水付出了足够多还练不好,那只能说是缺乏了天赋,他算是败在这上面了,没想到聪明一世,被天生的残疾击败了啊! 第356章 传送门定论简介 传送门附着在任意可延展的物体上,比如说书本和卷轴,箫飒目前所见最奇葩的是流水,有人能把流水变成传送门,一般人还真不能操作,他看到有人把装进酒壶里的传送门流水洒在地上,水洒在一起硬是没摊开,大概只把传送门摊到一个能供人勉强穿越的狗洞大,接着那些人就从那里钻了进去。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箫飒绝不相信钻入地下的他们,会被传往另一个空间,他会觉得这些人进入地心了,最后那个制造传送门的负责人用手挥了几下,水流传送门便覆回到了酒壶中,地面也没水渍,人则去到了山高水远的另外一个地方。 当时他大为惊奇,对水的认知遭到了巨大的碾压和改观,以前听说的那句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可是现在该死的理论惨遭否定,他认定女儿之所以喜欢回娘家,不是被婆婆老干妈欺负了,而是这是逆反心理,水就是能收回去,感谢回娘家的女儿为理论的土崩瓦解所做出的伟大贡献,祝你们早日打败婆婆、老妖婆。 事情发展到最后,那个放出又收回传送门的人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箫飒走过去问他你怎么不把自己传送回去,他说他要是进去,这道门就废了。 看着此人面容消瘦,想必是路走得多了,他大笑一声,假惺惺地道原来如此,原来开辟传送门是项工作啊! 于是这个无辜的苦命的人,只能迈开步子独自打道回府。箫飒快笑死了,传送门是有不小的漏洞和缺陷的,使用者把人运完后得收拾,看着人家不用走路,自己命苦的走长途。挑三拣四的人欢快,功不可没的人得到的却是低级的待遇,这是何种致命的抨击。 不安是箫府的长老,为他带来不小的便利,他曾今去箫府汇宝之地一览过奇珍异宝,传送门造价高昂,平日便深锁在这黑黝黝的屋内,待到有用之日自有人取了去用。 譬如这次,便是不得不用上传送门的时候,总不可能让宾客顶着大太阳汗流浃背的跑上来,招待不周的话,风言风语肯定得如雨后春笋流传。 他目睹过箫府的传送门是什么样子,就是最普遍的卷轴传送门,这个普遍是以在少数的五花八门的传送门为前提条件提出的概念,这卷轴有一米宽,展开来有二米五高,不管任何体型的人使用,它都能胜任传送的任务。 当年在乌船上年关,船员们上船岛购置年货的传送门,是每艘正在经历死亡淘汰的船只配套的,那种传送门因为占地面积大又笨重,造价比卷轴传送门低廉很多,这也是能大范围普及的原因,然而普通的人仍是不能够用得起。 至于制作的材料和方法和原理,大概没几个人知晓,阎罗王的手下是绝口不提的,谁要是透露出来,谁还不是虎口拔牙,箫飒就犯嘀咕了,伟人还玩产权保护主义,呵! 如果往深处、高深的方面略微想想,还是能猜出他之所以不让传送门流通的原因,这个想法绝不是一时兴起,并且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是为了利益,万一像炼药师那样互相涉嫌侵权引发无可救药的冲突,再昂贵的东西也会无限制贬值;第二点尤为重要,若是人手一个传送门,难保地狱不会出现大混乱。 西岸的人蹿房越脊到东岸,南岸的人又怎样引起北岸的大劫难,这对推崇身份等级制的贵族来说,简直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灾难,到时候人心惶惶,一并反对阎罗王的政权。 他也镇定不了这种几百万人上街声讨的局面,把人全都杀光了的话,一战成名后,一个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好玩的,像他那种杀死一个人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的人,就是得玩弄蚁民才能找到人生的乐趣。 除了这两点之外,还有许多的观点,不允许地狱发生这种事情,千里马在地狱来说,价值丝毫不逊色于传送门,短时间内,地狱居住在穷街僻壤的人最主要的移动方式还是步行。 地狱的牛马虽然不像人,只要怀胎足月就能诞下幼崽,问题不是不能生,问题是给他们找配偶实属太难。 此时他恶搞的心理蒸蒸日上,不知道牛头马面和人交配后生下来的人还是牛和马,箫飒舔了舔嘴,笑中深陷的双颊好像被牛头马面踩踏的陷阱,一丝丝冰凉沁入二人的肺腑,正好他们来了,他特别想飞赴他们身边和他们深度探讨和学习,这也是关心国家大事嘛! 由此展开联想,千道门是阎罗王安放在墙上的任意门,应该身价不菲,但是它难以搬动的特性就造就了一方面的浪费,或许这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算不得什么。 千道门还具有其他传送门所不具有的特性,那就是可以进入结界,平凡的传送门不可能有这个功能和本领,显然是有相当高的造诣的人才能办妥,并且要得到阎罗王的钦点,不然谁敢在他的地盘上撒野。 卷轴传送门可随身携带,提供了有效的便利性,今天举办的婚礼,能把西岸的大佬全部通知到场,不是比登天还难办到的难事。 上次箫飒的婚礼之所以没使用,那是因为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利用,看家底的宝贝,能不露面就不露面,也因为家族对那场联姻的不够重视所致。 府上培养的使用传送门的人员一大早就下山,挨个找到人,把卷轴展开,这种神奇的画面,光想想就觉得好玩的不得了。 找到一个名单上的人,就展开传送门让他们进去,像个统领鬼域的人,揪到一个该死的人就把他降伏逮捕,要把他的魂魄收入卷轴之中似的,好生的惊悚啊,老生的骇然啊! 传送门的规格可以定制,为了防止使用者滥用,传送门自诞生之日,就有很多不成文的限制和束约,且是不能够变更和更改的,除非有人窃取到了核心机密,但这事理论上不可能发生。 陈述的规矩,在于目的地和始出点,始出点望文生义就是能有效利用的出发地,而目的地就是要前往的终点站,一般来说,目的地最多有三个选项,而始出地点不限制,因为无关紧要,目的地被禁锢后,表示穿过传送门到达的是这三个地点的其中一个,可以做出选择,不能去任何地方,这种有钱人才能买的糟心玩意,也只有他们才能欣赏,始出点不勒令因而天涯海角的人都能通过卷轴传送门抵达箫府现场。 跑腿的人又不是夸父,西岸的名单上跑跑还行,要是去其他三岸跑马拉松,他下辈子一定选择当乌龟。 因为是一幅用不明显的技艺加工过的卷轴,光从外表上来看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要人家进入卷轴,明理的人还好说,没见过世面的非得抽你几个大嘴巴,你当你画皮啊,那么欠揍,恐怕跑腿的人会解释得很疲劳。 箫飒对这些奇幻的机关十分感兴趣,他日若有机缘巧合必将偷师学艺,待到学有所成之日,他也想在某个场合当次跑腿的。 那个时候他嘴角叼着烟土,得意忘形的倚门回首,指着普通人连一面之缘都没有过的卷轴,要他们钻进去,看看他们恐惧的样子,这样皮一下会很开心吧! 宾客如云,但不如上次混乱来得多,一切井然有序的运行中。 最后一位客人终于走出直达箫府的传送门,瞧着人模狗样的,应该不是卸磨杀驴极度凶蛮和危险的人。 这位客人姓吴,大家都尊称他为吴贵人,多少有点反派的气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他的地位较高吧,堪称行走的土豪侠典范。 出了卷轴传送门后,吴贵人回头望了望,悬浮在空中的卷轴传送门消失,往前看,四个人分立两边敬候嘉宾。 他饱含热情的炽热的目光挨个扫过四人,像参加阅兵礼的主席,心中的情感偶而节制偶而铺张,一抽一抽的,至终定格在箫飒淡淡定定的面庞,突然间某类素质像被橡胶管勒住了血管流通的手臂,血液爆涨。 那个跑腿的工作人员终于完成了本职,箫飒想,他在那边收纳好卷轴后,一定不会回来,因为如果换作是他,抓了那么多人的魂魄该体力抓狂了,找个五星级酒馆好好睡一觉,不然殚精竭虑的还能做什么,对单身贵族来说,喜酒本身是没什么好喝的,迟到了还会被批评,干脆逃避。 箫夫人了解的倒数第一位客人就是他了,大家纷纷将眼神扫射在他身上,四个人四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好似锚钉钉在他身上,整整八颗眼珠子,不知他的心是否铮铮而响,不知他是否体会到了啥叫哀怨中的绝望。 他一本正经款款走来,不急不躁虎虎生威,身后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贴身保护,必须使用贴身来说明他们的距离有多近,差两厘米就挨着,像孪生三胞胎,只不过他的瘦弱有强烈反差,可见两个保镖局促的走姿和他的豪迈对比有多显着。 这个人他放心,明摆着和争芳吐艳想趁机握不安手的人不是一路子的,看情况倒是个知书达礼之人,样貌极好,皮肤白净,连丁点长的胡茬不留,脸像是天生带着祸水级别的潜力。 少有人能用一把胡须刀,把胡须剃得这么干净,当然剃须挤法这可能和他有严重洁癖的仆人有关系,但凡不该有的就眼不见为净,富贵人家哪里用得着亲自动手,气质温文尔雅。 第357章 怪异的宾客 他面庞上的神情隐晦,似乎正有着不可告人惊天阴谋酝酿,似有若无的谐谑弯在他的嘴角,磕碜人,看得箫飒心慌意乱,无法静下心来客观审视他。 他心里像正瞧着如意算盘,箫飒心说,兄弟能不能敞亮点,你觉得我一文不值还是值天文数字你倒是说啊,你不知道你用这个花痴般的表情看着我,会让我受宠若惊,夜夜眼波流转念念不忘的吗? 只是那两个人高背阔膀大腰圆的保镖鬼鬼祟祟的,箫飒飞他一眼白,心道你心真大,不想冥思遐想去揣摩人家的身份,就歪过脖子看热热闹闹的府内,没兴趣去理正儿八经的客人。 他很快被府内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的气氛感染,把全部心思集中于看里边的人怎么嬉戏,当然更多的人是在同他一样驻足,假矜持啊! 对后来的那个人麻痹,没了什么特别的知觉,心神全部放到人流的磁石上被吸引住了,直到耳边响起娇滴滴的声音,回了回身的箫飒,神清气爽地回过头去。 门口的风本来就大,把他的头发吹得稍许凌乱,他原以为是个美少女向他打招呼,可是眼睛提示他真相不是他想的那样,他逐渐冷冰冰且锐利下来的眼睛中,出现的正是吴贵人。 身处逆境,他的思绪一下犹如漫天深秋飞舞的柳絮,三魂七魄跟着在空中燕尾蝶般华丽的翩翩起舞,不能再在他体内安家落户。 他拍了拍脑子,想放飞思想,逃出这个幻想出来的世界,终究是于事无补,因为这是现实,他姑且做不了白日梦。 有四个人,一个是卡哇伊的小妞,一个是貌若天仙的老妞,一个是皮肤雪白的男士,还有一个就是威风凛凛的他,吴贵人怎么谁都不叫就径直走向他呢? 猛吸一口气,一下就把胸膛撑大了十倍,河东狮吼马上要练成了,透过花名看本人性格,渐渐的,他能试着开始理解吴贵人暗喻下的暴风雨,哗啦啦劈头盖脸淋到他的头上,他的眼眸在跳动,眼冒金星,彩色的世界缓慢昏暗,吴贵人是个钻天打洞的娘炮。 得出结论后,箫飒恨不得马上吃一盘大蒜,切一盘洋葱,有助于眼泪的排泄。 吴贵人伸出了他奇白的左手,箫飒或多或少牵过几位女性的手,但都没他的手那么白嫩富有水分,他的手宛如一份双皮奶,他可不敢伸出手去抓碎。 苦于他的主动和身边人的注视,他几乎是红着眼含着泪水迎上去的,小女孩的手还没摸够呢,就来摸公公的人,还没细细品味呢,他不是个爱急于求成的人,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理论他是懂得的,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进度条比预料中的快呀。 肌肤之亲的时间超过常量了,箫飒的鸡皮疙瘩蹭蹭突起,他甩了甩手,那个吴贵人才萌生放开手的企图。他松手的时候,慢慢顺着箫飒的掌心滑到中指指尖,然后彻底脱开,恋恋不舍地看了看他。对此,箫飒表示无语,浑身直冒冷汗不寒而栗。 幸好吴贵人反应不过激,只是肉麻的握了握手,就由保镖贴身护送前行进入人潮,箫飒怔怔地望着前方的人影,感慨万千,概括为一句话,他娘的这年头时不时见鬼。 站岗到这,任务圆满结束,箫夫人和页弼二人携手同行,去向人群请安打招呼,箫飒痴茫地看着他们两个,匆匆忙忙成亲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们缠缠绵绵过于恩爱,二是他们为了保全什么,随便以结婚为名逢场作戏掩盖什么。 箫飒和不安该吃吃该喝喝,不用做什么,视线从箫夫人等人身上撤回来的时候,他才心平气和下来,刚平缓的高潮滞留不久,惊世骇俗的浪又卷来,一着不慎,后悔莫及。 浪潮是不安的嘲笑声潮汐挟来,箫飒冷言冷语道,“有什么好笑的,你笑什么,信不信我揍你啊?”他的怒语有口无心。 轻笑的骂声中,噙着一抹隐约可见的笑容,隐忍不发是不安喜欢的成熟男人的处理方式,他笑中一点灿烂一点难看,也是狐假虎威罢了,故此她根本没有在怕的。 听到他暖心的训诫,不安捧着细腰张狂的前仰后合地笑,她的声带恍若是个匠心独运的铃铛,在气流的汇流中撞击发出清响,给迷航的人清理迷茫。 “你知道我笑什么吗?”不安幽灵般飘到她面前,笑盈盈地说,两只眯得比月亮还弯的笑眼。耀眼美丽。 不安口气清新,像薄荷味的牙膏,但讲出来的话暗藏杀机。让他的心神恍惚。 她的笑是什么意思,箫飒当然知道,那个吴贵人就跟他握手,明显是看他比较男人,这怎么说呢,虽然被他选上是种耻辱,说明了他比也比更有雄性的魅力不是吗? 斟酌至此,箫飒的心结解开了一半,另一半是不安系上的,他没有她那样高超且心灵手巧的手工艺,这半都被她的嘲讽系成中国结了,谁能解开他叩谁,未来被嘲弄绑架的日子,且行且珍惜吧! 箫飒不答,不安自顾自地探讨,“你对乌龟人的初见意向如何?”她的话中一语双关,他的灵感锋芒毕现。 乌龟人?箫飒脸都憋绿了,他犹豫再三地瞄了眼她阴晴不定的眼睛,突然领悟过来,脸一下红得发紫,很像转基因番茄,又像五彩石的五彩斑斓,闪闪亮亮。 不安想推波助澜,于是开口说了三个字,但都是唇语没发出声响。她咬文嚼字时,小小的嘴巴括约出来的音形,不能再生动形象。箫飒头皮生怵,他领悟的是,他不仅是娘娘腔,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 他捅了捅耳朵,好难受啊,为什么好好的婚礼会请上来这种变态,老师说不能蔑视和仇视或敌视或狗眼看人低,更不能对残疾人指指点点,这些普通人都能做到,可被吴贵人那双玉手摸过的男人也许认为自个没救了,可能很想把自己残废掉。 整蛊人节奏把握得很好,不安在他眼前,她手指戳着美丽的脸颊,比了比俏皮的剪刀手,将箫飒狠狠地踩在脚底,蹂躏一顿后,弃之不顾。 她身体稍稍一侧,踮起脚尖,樱桃小嘴贴近他敏感的耳朵,她把双手拢到嘴巴,朝他耳朵耳语了一句,我去看拜堂的啦。 尔后收身而立,五官中不乏玩味,扯下了美眸中一道装做惊恐万分的帷幕,做鬼眼吓唬人,随即披上了能称作稀世之珍的斗篷,将她的水眸衬得活灵活现,最后朝他嫣然地笑了笑,离弦之箭般冲到人群中不见踪影。 人格的侮辱,同性恋就该找同性恋,不然这就是对人格的侮辱,箫飒头往墙上猛砸,低声骂了几句,也流矢般急遽冲进扎堆的人群中,猫着身子来人与人之间的空隙中来回穿梭,搜寻他浓烈的香水味。 剩下到夕阳落下的时间里,箫飒像个过节的孩子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生龙活虎四张晃荡,可比新郎有意思多了,看了成亲的熟习后,又去跟牛头马面拍马屁,好歹他们两个在海上给他带来过不少美好的同舟共济的记忆。 因为以前结过婚,他本能反应是轻车熟路的,关于各项规定,各种挤人的窍门都熟记于心,对于他来说,参加别人的婚礼远比亲自上阵要有趣得多,自个结婚是被抢婚的公敌,别人结婚就能跟一群人吆喝。 箫夫人是再婚,也没必要墨守成规,拜了堂就回婚房坐一天,这就是二婚的好处。 入席时跟箫夫人一桌,箫飒倒是本本分分的,不过大多数时间箫夫人和页弼去敬酒,他那个时候就和不安玩猜拳,输的人喝酒。 玩起各种婚庆活动来,箫飒是起承转合、有板有眼,几乎成了带头人领头羊,他就是一只龙飞凤舞的兔子,狡兔三窟,他能在一个地方立即消失,又能在另一个领域立刻出现,他的脸上从始至终挂着亲切的笑容。 愉快的时光很快过去,许多人带着意犹未尽的欢愉下山,山路他们得走回去,卷轴传送门用不上,传送的目的地只要三个,快乐到了极点也得感受感受忧伤,整天整夜生活在舒服的环境中苟且偷生是不行的。 老者基本上走完了,天也快黑了,这是一个相当萧条的景象,他们走得匆忙,忙趁天没黑就走,希望能在天亮之前下山。 下人们用筷子清扫桌面,接着用抹布擦拭,一张张脏兮兮的桌子,从他们手中变回原来干净的样貌。 “哥,晚上我们去婚房!”不安笑吟吟地说,且不止一次露出牙齿。 箫飒沉默,她说的话如果字面上来理解的话,就是指他和她去洞房,什么,不要开玩笑了,假若不是这样,那代表是去箫夫人的婚房偷听,不行不行,站在她的方向思考,谁愿意在闹洞房的晚上隔墙有耳,十分不道德。 “你不去,那我晚上找你玩!”于是就这样,在不安又威胁又强迫的坏笑中,他面红耳赤地点点头。 箫飒和不安摆了摆手,两个人住在不同的地方,距离还是蛮远的,各个地方是相通的,这回箫飒不想路过不安家,但是想走捷径。 这天光顾着开心,人去楼空后的孤独和落寞,像一朵闪着电的乌云挂在他的头顶上,时不时落雨时不时落雷,鼓动嘴唇想说话都说不出,幸好他的腿不屈不挠,能支持他走回公寓。 箫府的空间格局比较大,因此设立了众多的牌坊,划分为许多个独立的区域,每两个区域之间基本上都有一道大门或者什么雕塑艺术品等隔开。 走到与室外会客的场所隔了一段距离的地点,长期的久坐导致箫飒下肢有些水肿,他手撑着一座大理石雕塑缓了缓。 “箫飒,你等等。”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口气中不乏恳切。 第358章 来信 他一听就能听出来,这是孟婆的声音,再没有一个老人的声音,能比得过她温柔时和蔼可亲的呼唤。 天空的白云一朵朵,太阳落山后,收走金黄色的光辉,浓墨重彩的上色离散后,无数支铅笔为整片天空抹黑,灰在时间的循序渐进中变得越来越浓厚,浅灰、鸽灰、银灰……看样子,完全的灰暗马上就能被找出。 箫飒站得笔直,等待孟婆过来。问她牛头马面去哪儿了,她说在府门那儿等着。他说孟婆人年事已高,需不需要在箫府上借宿一晚,他的公寓能让出来提供住宿服务。孟婆否定地摇摇头,两个人见面的次数不少了,客套话应当减免。 箫飒听后,痴痴地笑。他想,两个人再熟悉,也不是一路子志同道合的人,该有的客气还是得神形具备。 “那好,您有什么事吗?”两个人之间向来没存在过什么委托,箫飒左冥思又苦想,也想不出孟婆找他能干什么,他们虽有过几次交集,但并未真心的涉猎过,弄不懂的问题,她只能虚心请教。 “早上弄错了,我还以为今天又是你的大喜日子。”孟婆想先卖个关子,先不回答她的问题。 脸色一沉,眨眨眼都有灰尘被掸下来,他在心里责怪她,孟婆这不就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人老了,心眼该长还是要长的。 箫飒被她的话说得不知所从,没有临时好的办法采取应对的措施,又想起她早些时候略带毛刺的目光,恍然大悟,原来误以为今天是他结婚的人还不止一个,怪不得拜堂的时候有那么多人在唏嘘,承受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白眼,他也很无奈。 造化弄人,他转念一想,事情的发展路线不应该是这样的,孟婆一个大忙人,可能为了说这件不足为奇的小事,特地跟随他这么久来找他就事论事吗?脑袋闪过无限不循环的不可能,想到这他舒坦的心倒好受了些。 她料到他是个聪明人,趁他用可怜巴巴的神情发问前,孟婆眼疾手快,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在她身上放了好久的样子,皱巴巴的还泛黄,这封信看上去很陈旧,要么是陈年的信纸,要不就是没保管好。 她将信纸递给箫飒,他愣了愣,看见孟婆不想多说什么无意的话,她认真肯定的眼神告诉他,这封信对他来讲很重要,他一边才伸手接过来,还一边默默念这年头就孟婆才这么爽快。 箫飒接过信后,把反倒的信翻到正上面,上边用草书写了个名字,可能写得比较急,字的潦草加上运输中的模糊,让人难以有十足的把握立即断定写信者的名字,他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 借着昏黑的光线专心致志地剖析比划,他当即傻眼,心脏像是受到了铁锤自三千米高空砸下的重击,砸得越猛心跳的起伏越是剧烈和频繁。 兴之所至,活力像电流一样通遍全身的惊喜若狂的感觉,并随有肉身轻微的颤抖,来信者的署名太让他难以置信和期待了,他坚信绝不是杜撰的。 箫飒兴高采烈地指了指上面的箫飒两个字,之后又按捺着激动与喜悦,移至那个四个字的署名,“司徒莫测,他寄给我的?” “嗯!”孟婆不想打搅他的欢愉,眼前和他并无过多渊源的青年,他修长的身子笔挺地延展,面目英俊五官争功。 暮色中,她有点迷糊的老眼眨了眨,转而望向他,看他认真看信封面的样子,瞬间疲软下来,如释重负。 弹指之间,箫飒双手捻着信纸,又抬头将信将疑地审视了她一眼,面色枯黄、形容憔悴。 她的脸上爬满皱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老二三十岁,能令你产生这种影响的原因在于,将夜不夜的背景,她深浅不一的皱纹上,好似积满了灰尘和污垢,说不出的年迈。 “他写给我的信?怎么会寄给你?”总体来说,他对这封信是伪造的信任程度,更甚于信任孟婆的为人,而一笔一划的笔触,又像真凭实据刻写在他的心田,可是会临摹他人笔记的人多不胜数。 真与假的角逐,孰真孰假难以理解与判断,他必须亲口听她说,力求从她真诚或是逃避的眼神中,查到能辨别真伪的佐证。 孟婆知道投章摘句是不切实际的,她只好把事件的来龙去脉长话短说,好向他解释。 那是她启程航海的日子,可在出发的时候,就有一个送信跑腿的差使把信送来了,亲手把一份厚厚的包裹递给他,据估计是信。 她很疑惑谁寄的信会在这个时候抵达,一般用信件联络的都是船岛和小岛的人,但是她看到邮戳没有,心中的疑惑就顿时油然而生,她已经急不可待地拆开信封。 拆开牛皮包裹后,她更加的奇怪和不解,里边忽然出现了一沓冥币,整整几十张,她差点懵了,一种突如其来的困惑,死死掐住人的脖子。 虽然这点小钱对她来说算不上特别丰厚,但一联想到谁会把这么多钱无缘无故地送给她,她的心就非常严寒,很渴望一杯解压的热水,可冷和热的交替,能把她的心智破碎。 更奇怪的还在后头,牛皮纸包裹里除了钱,就是两个醒目的黄油纸信封,她的眼力不太高,琢磨了好久才将司徒姓认出。 灵感一来,司徒莫测这四个字的名字就出现在她眼前,两封信的寄信人都是他,然而收件人却一个是孟婆,一个是箫飒,很显然是寄给两个人看的,而牛皮纸上只写着孟婆,为此她总算弄通了为什么把这些都寄给她的原因。 给箫飒的信,出于某种公正的心理,她不好观看人家之间的隐私,当场就把写给她的那封拆开了,上面的字虽然写得歪歪扭扭不怎么样,对她这个老婆子来说辨认的难度大,但是她还是咬着牙读完了,从字里行间,她能理解司徒急切的心情。 他的书写应当是在情急的情况下起笔的,每个字都像一棵草种植在纸页上面,虽然东倒西歪很是凌乱,她能读出这是他用心浇灌的,因为多处笔迹都被悔恨的眼泪濡湿,留下模糊的印记,且都是动情处。 海盗都有资格证了,寄信也是合乎情理的,对于这件事的可行性,完全不需要花时间和精力考虑,手续和船来往间的交流相同,海盗船上也配有专门的信使。 起初糊里糊涂的孟婆,在目光飞快地阅读中,马马虎虎理解了司徒委屈的心境,和他焦虑的思绪,和不能扑灭扑熄的燃眉之急。 他在信上指明说何落姿患了种罕见的航海病,希望孟婆能根据皮肤全身性溃疡等严重的症状鼎力相助,她想要多少钱都可以,上面的定金若不够,他可以在拿得出手的价格里增加几倍。 “这是真的吗?”泪眼模糊,箫飒的声音有点沙哑和干枯,像是三四天没喝水的样子,为不是司徒患病他格外晴朗,又因为落姿的不幸而忧心忡忡。 孟婆点头道无半分虚假,她所说一字一句都来自信纸上的内容,做生意,她虽是黑心,道义上从不撒谎,行走江湖全靠肝胆相照。 最后一段,他眼泪汪汪的痕迹更加明显,低落伤心的司徒有头有尾、完完全全提到了那封寄给箫飒的信。 他一边懊悔无及,一边开玩笑说,说他不确定箫飒这小子是否野鸡飞上枝头变凤凰,一步登天飞黄腾达了,也不知道他的住所,只好将信封一同寄到孟婆的店铺,恳请她有时间的话,一定把信转交到箫飒的手中,且不要把他苦难深重的处境告诉箫飒。 也因为这件事,若是压在心里不做,孟婆将很难以忘记如果不做好份内的事,她的良心也会一抽一抽的痛。 她口头告诉箫飒,她把这件事讲给他听,不是为了他们情同手足的原因,是怕到时候找到药引子,司徒一人的财力负担不起。 从孟婆的转述中,太多他难以释怀的蹊跷解开了,也对众人口中薄情寡义的孟婆有了全的认识。 为着司徒单方面牵强的请求,她愿意亲自来一趟把信交给他,她绝对不是为了钱,他对她来说是个恩重如山的人,箫飒向她道谢。 孟婆再次别着脸说,她最终之所以隐瞒司徒把真相倾述给箫飒听,就是为了钱,不是好心,不是为了义气,他们不必放在心上。 这么含糊的说辞,谁会信呢?箫飒还是连连向她道谢。 箫飒问起收到信的日期,孟婆说她已经说过那是她准备启程航海的那天,就是因为为这事她耽搁了预定的行程,信上司徒说他们的船约摸还有一个月能靠港。 现在过去二十多天了,没多少天他就会带落姿回来,到时候箫飒可以下去看看,还有她这么长时间没来得及送信的原因,他自己清楚。 箫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是进化凋零所必须历经的过程,他也没办法突然醒过来看信吧,那可是诈尸了。 孟婆说今天来得也是凑巧,她估计箫飒今天至少醒过来了,她前天起就张罗牛头马面开始来西岸找他。 昨晚上他们没能抵达,便在山间搭了顶简陋的帐篷住宿,天蒙蒙亮又启程上来,没走几步就见到箫夫人派的手下,双方经过几句话的交谈,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她在这方面撒了谎,因为他听到那位手下说今天箫府有场婚礼就气得要死,她首选圈定新郎是箫飒,身为马上要成为凋零的人,这样害一个女人守活寡太不可理喻了,更何况他兄弟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虽然那时候箫飒还不知道,可她就是义愤填膺,她串通牛头马面说谎他们是来招纳水手的,就是为了把这件事埋藏,让他这个负心汉尝尝,糊里糊涂把兄弟忽略的生不如死的滋味。(箫飒决定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治理这两个说谎都说得出彩正经的人) 当时她没给他好眼神,就是因为他误以为他是新郎,因而闹出鄙视仇视大乌龙,后来得知新郎官另有他人,醍醐灌顶,新娘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之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气就全部烟消云散,从而变得恼怒自我。 与此同时,各种各样的不安与羞涩的情感,化作藤蔓植物开始盘绕她的心尖,又羞愧难当又惭愧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冲动是魔鬼吧! 嗯,没想到,一向庄重识大体的孟婆也会犯女性老爱犯下的错误,在没弄清一件事的真相时,就往人家的门面贴上一副对联,再来一顿横批,从古至今,有多少夫妻是因为猜忌和不信任导致的分道扬镳。 第359章 希望一切都好 完整的故事串讲下来,已经很难用文字来表达箫飒内心的躁动,他丰富多彩的情感像高山,一山更比一山高,每座山或光秃秃的,或绿意盎然,丰满得比五谷丰登还要令人兴奋,干瘪得比走在穷乡僻壤上寻找食物更让人为难。 “实话实说,我告诉你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安顿良心,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孟婆说到这眼神灰了灰,“是为了坦诚,人与人之间若想做到问心无愧,能无障碍交流,首先得以诚信诚实和开诚布公为前提。” “我知道。”缓缓地说出这三个字,箫飒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感受像道篱笆围住了他,他从来不知道他可以这么严谨而沉稳地说出这三个字。 他超乎想象的镇定,令总认为他是个玩忽职守的人的孟婆大吃一惊,他的变化的确太大了,心中似有着一道模糊却格外深刻的温柔影子,在刹那间锋芒毕露,比闪电更冷白,比轰隆隆响的雷声更加沉闷。 他性格上心智上的改头换面,好似一面放在干燥通风处的羊皮鼓,在度过了漫长灰尘沉淀和黯淡无光的日子以后,被重新拍上鼓面的手豪夺了最初的旋律和记忆,每一个节拍都愈发迟钝和沉甸甸。 稳重的语气中,貌似没有透露出一点点哪怕微乎其微的感情,可他知晓,他说出这三个字抒发了多少思想感情,几乎用尽了他所有从心肺掏出来的情绪,才把声音控制在均衡上下,若是像波浪颤颤巍巍,何必把话道破,一种黎明前的破晓泄露出被漫长黑夜灵犀的光和亮。 中心主题比山还沉重比海更广袤,孟婆都这样说了,他没理由再去纠正, 他从她身上见识到了越来越多人性的光辉和强大的体系,虽然她是个不惜破坏市场薄利多销潜规则,也要把药品的价格顶上天的黑心商人,可贪财好色的人不一定是小人。 事实就是每个人都该承认的真理,一切的歪门邪道和异端邪说都不可以掰弯。 “年轻人,过几天,你会不会下去看候你昔日的兄弟?”孟婆疑惑地看向箫飒,却见后者的面色正有着复杂,那眼神中充满了温柔的怀念。 许久,箫飒的表情和神色都无丝毫改变,似乎依旧沉浸在他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记忆中,那大好的年华,连死亡淘汰都熬过来了,如今却是会被小小的磨难击垮,人真是越活越看不清人生。 “你不会为了成为凋零,就连来一次北岸都觉得心酸吧!”她的疑惑或者说蔑视的句子,似乎肯定箫飒绝对会去的,正是她采用的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将他的郁结原形毕露。 孟婆的话,像凶刃,直直刺入他的心,一瞬间把毒素循环到他心脏,跳动得很快,人却逐步的迈向衰弱,无法言述的困苦梦魇般圈住他。现在他大脑的运转被限制了,她一刀见血的问题,真的不能马上回答,这是两难的抉择。 她是不是故意借机引我上钩,让我失掉成为五个名额之一的一份子,她是不是凶手,要在关键的节点让我功亏一篑。 箫飒突然感觉到从四面八方飘来的鬼魅一般的恶意,它们在痛苦的蜷缩,它们在无助的慵散,他神情恍惚,发觉身边的人都是作恶多端的恶人,每个都想来取他宝贵的性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快要让箫飒崩溃,他觉得自己太软弱了太脆弱了,干什么都干不好,他对任何人都产生了戒备心,无论他们在与不在身边,她具有强烈语言艺术的出其不意的攻击,像一柄插入冰缝的匕首,刹那间爆发的力量解体了整块冰幕。 他努力克制自己失控的徘徊、踌躇、游走,他想摆脱负面情绪和负能量的影响,可它们像固执的寄居蟹寄宿在他柔软的躯壳里,他想冲破枷锁回到现实中来,而现实还是个张着乌黑大口的怪兽,等待他的坠落,伺机等待将他尸骨无存的啃噬,等待他落入它恶心的发臭的坏米酒般油腻的胃中,将尸体插入千万道刀刃上,犹如厉风穿堂而过,无半点挽救和盘桓的余地。 既然被滂沱大雨淋湿也稀释不掉负压,箫飒只能暂时把它们压制,他咧开嘴一个淡笑,和他以前的笑不一样,着实把孟婆惊艳了一下下。 与他有关的记忆中搜索出来的他,一旦咧开嘴必须是狂笑,现在看起来倒有点像狞笑,怕是他傻,她不敢再说什么刺激他的话。 害怕再不行动,她就会陷入什么无法理解的境地里去,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有一道薄弱的临界值,一旦突破这层隔膜,人必将永无安宁之日,到时候起了精神层面争执就得不偿失,顺势而为点到为止。 “现在找到治疗这类疾病的药引子了吗?”箫飒喃喃自语,眼神游移不定,面容梦幻。 孟婆心知肚明,他是需要她的答疑释惑。她也顾不得他受不受得了这点冲击,“还没有呢,依照他描述的症状,恐怕不太好确定具体是什么病,这世上很多病都有很多共通点,但用错药的话那可能会得到惨烈的结果,还得看她能不能熬多些日子,请郎中当面确定,万无一失。” 也就是说还没确定,连孟婆都判断不了的某类特殊的海航病,箫飒不知道还有哪位大罗神仙下凡悬壶济世的郎中,有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本领。 “为了增加我说话的可信度,我还是把这封信也给你吧!”孟婆情急之下,又从怀中掏出另一封司徒亲自提笔写的信,同样皱巴巴的,放在怀中安全是安全,难免会弄皱。 不假思索,箫飒就接过了信封,对他来说,能多得知一点他的近况也是好的,好久以来的不联系。 自以为司徒过的是相安无事安然无恙的日子,他现在恍然发现,在海上漂泊无定的日子并不比他的周来转去好过。 何落姿对箫飒来说不过是个代名词,是个和他玩的还算不错的女孩,也曾经怨恨过慕容风澈对她的恭维,破坏死亡淘汰的规则,但是没办法,兄弟不知不觉喜欢上的人,他总得推一把手扶持一下。 他能想象到,没有她的日子,司徒会怎样疚心疾首、自甘堕落,他失去过应与非,他们当时小打小闹的关系,比起司徒和落姿相守多年的稳固感情来说,可由小巫见大巫中发现其中的相形见绌,虽然爱的热烈与深沉无关时间长短,但有过漫长时间的独自相处和回避与吵骂过后的爱情是情比金坚的,真金不怕火炼,就怕玉石俱焚。 无论怎样,孟婆对司徒的委托尽职尽责仁至义尽,他没有理由对此持有偏见,弱势一方是他们不是她,她是个高高在上的不平凡的人,她所能做到的她都无所顾忌的做了,她能拉下身段来送信来为他阐明这一切已经是他的福分,他没有脸皮去奢求她继续做什么进一步的帮衬,她大可以充耳不闻,但是她有爱心和耐心她没那样做,即使那样子做,她也不用背负忘恩负义、孤恩负德的骂名,他们赚得够多了,不少了,他应该对她怀有幸甚至哉的谢意,不能掩盖的、不能用斤称斗量的源远流长的感谢。 低垂着眼睑看他,用眼神传递她毫无保留为他指点迷津的慷慨激昂的感激,难以言喻的激烈交织,好似被打乱的线头,解不开的死结,唯有用剪子剪开。 孟婆见他痴茫的表情又变,下意识地退了几步,她预感到有大事发生,但不能准确说出是什么大的改变。 只见箫飒人像箭塔一样倒下来,霎那间烟尘四起满目疮痍,一栋庞然大物瞬间夷为平地,而此时的他无声无息双膝跪地,他凌冽的眼神中卡了大量的犹豫,仿佛层层叠叠的铁丝网罩住了他的眼球,让她看不清他被铁丝网阻挡的眼神所表达出的真正意义,或许他这忽明忽暗的目光所蕴涵的痛楚无常的神情,是他误打误撞正想展露的。 巍峨的建筑倒在眼前,震惊的指数直线飙升,好像有一条柔滑的丝带廊腰缦回,将她紧紧地护住,也决不能透气,她此时有种庄周梦蝶的错觉,又有自找麻烦的羞恼。 而他鸟尽弓藏的伤悲,又恰恰戳中了她的泪点,她苟延残喘,发挥不出一丝丝的能力,来抵御或招架他接下来险些出格的举动。 手无反击和缚鸡之力的她只是睁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膝行和慢慢靠近的敞开的怀抱,两只铁钳般挥舞着的有力的双臂,将她娇小的身躯收拢,她疑惑的表情慢慢吞吞化作了目瞪口呆。 真不敢置信,他居然跪在地上和她拥抱,这个高度和角度还刚刚好,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原来她真的是好矮,但是他这个人用得着这样来讽刺她吗,站着抱不到吗?好像是的。舍弃了黄金和她拥抱,这未免傻到家了吧。 然而,他这情到浓时看似无心的举动,却让孟婆收到偌大的触动,有种不一样的全新的感受从她的心海中明明白白的浮潜上岸,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对她来说,这不仅是尊敬人的动作表达,更是她来世中的首次,她厌倦了站着凳子和人拥抱,也很烦故意九十度以上压低姿态和她贴面的人,在那些唱高调的人的心中,外表的诚意掩饰不了他们内心歧视的淤泥有多深厚,她这个矮子水莲花一旦踏足必将沉底,他跪下来的举止和拍背的暖意远比他们友爱多了,她能感受到流淌在他身上的不是血液,是热血沸腾的真挚,我孜孜不倦的万分诚恳。 “谢谢。”这种虚幻的声音通常只在空无一物的山谷中才能清晰听到,可他张口随便的发出了。 孟婆讳莫如深,像梦中谁说过的话,短短浅浅,醒来后就变成了模棱两可的有强烈画面感的音质,像空灵的回音,一声比一声虚无缥缈。 谢谢二字在耳边响起后,箫飒的手停止了拍打她背部的动作,头也离开了她的肩膀,孟婆的注意力重新由他带给她的感动回到他的肢体语言上,肢体的语言比不上眼神真诚,但至少能甄别出语言的欺骗。 他的膝盖关节像折叠椅打开,人浩浩荡荡站起来变回一座伟岸的碉堡,摇晃了几下后便在这场地震中站稳跟脚。 时刻瞄准并监视着躲在暗处的敌人,他瘦削的脸庞比之前坚毅和俊俏了不少。 就算你被夺取得只剩下残垣断壁,在我这你还是那堵城墙,就算阴霾抽走了你大部分的光彩,你的奇迹依然光芒万丈。 第360章 很多心事 这天,发生的大事小事数不胜数,箫飒都能巧用妙招轻松化解。傍晚来临的消息,犹如一记响雷,劈得他耳鸣,将他逼进无计可施的陷阱。 成千上万条活路都被擅长用挫折的魔法师转化为穷途末路,路与路的奠基得鱼忘筌,并在点滴的推进中封成了死路一条,在剩下的踽踽独行中消沉的蹒跚学步。 “那我走了。”该交待的交待完了,人情传达到了,核实是他的事情,她忙活忙活也该离府了,她揩了揩额头上不知啥时候溢出的汗液,提高嗓音向同样走神的箫飒说道。 不习惯被人怀抱,第一次被人以平等的水平与高度拥抱,孟婆的知觉在随后的时间内还停留在那个片刻。 让人惊愕让人诧异的景象往往能伴随人的一生,并在发生后短时间内保持一段相当长的记忆,就好像怀抱离开了,你却仍能感觉到当时的温存,还有人环抱你似的。 “现在还有几个名额!”箫飒不无渴望,高大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嘴中低声喃喃着这个有些陌生却令人心神微颤的字眼,争取一个名额对他来说是倾尽了全力的。 他不知道以后会怎样,那些因此而消磨的时光,那些因此而殆尽的忍受力,都在绝望中悲哀里孤苦伶仃的翱翔天际。 也时刻做好了微不足道的准备,那是极轻易被突破的隘口,万念俱灰时,他或许就是那架冢中枯骨,形单影只地躺在泥泞的泥地上,连白骨的骨髓内部都被乌漆麻黑的泥土掩埋。 不管是与否,该下的定论一刻不能耽搁,否则因耽误这个机会而失掉应尽早得知的真相,在失不再来中消亡,此后为此做出的坚持,再怎样艰苦卓绝,也只是无谓的、徒劳的、平白无故的多添加了几道伤疤而已。 “啊?”迈了几步路,因为脚短倒也没走出去多远的孟婆惊疑地回过头,她的意识陷入混沌,还不能马上适应他问问题的节奏。 “北岸的公告栏,那里的人们总能在第一时间得到第一手准确的资料。”大致上能确定这次的娓娓道来孟婆能懂,箫飒主动逃避了命题,不是为了猜哑谜,只是说出那个刺痒的字眼,常常让他夭折于撕心裂肺。 正如他料想的那样,孟婆刚才不是没能了解,而是由于他说的话太唐突,她犹豫不决说不出口,她想置身事外的情况已经做到了形神兼备,“四个!” 说罢,她的短小的身影消失在他视而不见的眸子中,他漆黑的眼眸,如深邃晴朗的夜空,偶尔有魅影闪过,就连不明飞行物也能占据他整个世界威震险恶的江湖。 箫飒倚门回首,孟婆温热的影子彻底凉了,他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头一回心寒得快要哭出来,还有一个席位,他该怎么争夺。 名额的事已把他聚焦发力的思想困得焦头烂额,何落姿和司徒的事更是让他分身乏术,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为什么偏偏都要一起来。 为她的来意辩解的抗拒中,他的脑子闪过一个阴险狡诈的念头,她是不是和某方隐藏着的势力联手想击沉他,连司徒他们也不吝叛变了。 目的是为了让他处于两难中进退失据,让他在慌乱中混出孜孜以求的真谛,他甩了甩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空前绝后的感到筋疲力竭,连眨眼的力气都像被黑洞吞走了,接下来几天的时间注定是文火难熬的、孤苦无依的,胜负在此一举,他却垂头丧气。 两难,对他来说都是严防死守,必须牺牲一方惨绝人寰的战争,哪方的死活,在于他的决定与计策,但这是等同于相生相克的二点,维护一方的权益,另一方便将他杀之死而后已。 或许还有其他的方法,譬如说司徒不想见到他,他成人之美不去又能抓紧时间聚敛,这就是一举两得的结果。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想去见面,因为他不确定成为凋零之后还能混迹在普通人中,辨认出他那张线条锋锐且流畅的脸庞。 如果他抽空去北岸和司徒碰碰面,到时候又该怎样说他知道他回来了,难道要把孟婆供述出来,罪恶感能搬空彼此刚刚建立起的孱弱信任,抹灭并使其荡然无存?这他万万办不到。 况且司徒莫测说到底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他或许不想见到他呢,这是种实实在在的可能。 司徒不想有人看到他的脆弱与无能,他就是个生性要强的人,他不想有人拂尽他内心的尘埃,看到他单薄无奇的心灵。 只是对以前虽情深义重但还没把任性看透哪怕一个表面的箫飒来说,他的冰冷是强悍的外在表现,但对成年后阅历不断丰富的箫飒来说,他的冰冷不过是建立在薄弱上的腐败脚手架,时不时被他踩坏腐朽的竹子一脚蹬空,本来不培养在温室中的可怜面目的圈出,不言而喻。 提起这,箫飒黯然地默哀,凋零对他来说已从一个梦想幻化为恐怖的贪恋,为了这个贪念他甚至可以放弃生命,若为了下山一趟和失散多年的朋友见面,这个将近唾手可得的欲望就像时间白驹过隙,一切都不再重来。 现在的他是一个什么都放弃不了的人,因为他的笨拙和愚蠢,到了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龄,没有一点的功成名就,远不能扶持他走下去,他就快走到尽头了,难道还要他返回吗? 就当他历经千辛万苦的坎坷闯出困境,下定决心笃定不去北岸,孟婆那该死的平静的却能掀起翻卷的、汹涌的、澎湃的、波涛的语句,却像涂满了绿色腐蚀粘液的魔爪,至死不渝地嵌住他的喉咙,将他提到空中半着悬,让他失掉重心,让他的五脏六腑在原有的岗位慢腾腾地偏移。 你不会为了成为凋零,就连来一次北岸都觉得心酸吧!这句话有多伤心你知道吗?箫飒的心何止是酸的,时日不多,甚至快发臭了。 途经的一草一木都让他发愁,天色黑沉,各种虬枝都像暗夜的主宰,在夜潜移默化的召唤下,伸出它们神似群魔乱舞的利爪,到处勒索人命,到处压迫剥削,他要窒息了,他觉得一刻都不能待下去。 冲到房间,箫飒把灯点亮了,他坐到书桌前,觉得头疼欲裂,他的手抱着脑袋,希望能缓解各处彷徨的匕首对他神经的砍削。 面对着铜镜中的那个被昏黄的光线、和凹凸不平的镜面修饰过的人,他视若无睹的陌生和不认识,扭转为阴霾从天而降笼罩了他,却不是一贯的熟悉和心心相印。 他开始憎恶铜镜中那双红彤彤的泪眼,他却不为随随便便的眼泛泪光而可耻和悲哀,一个声音说他想哭就哭,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哭是情绪的上涌,哭是自我压抑的释放,他发誓他下辈子一定做个女鬼,哭也能天经地义的哭。 一阵阵失落体液般灌注全身,微弱的酸浸泡着细胞,肉体传来适度的酸麻和无力的感受使他有些困乏,他误以为是困导致了身体萎靡。 躺在床上却不以为然,闭上眼睛满上空荡的念想,像黑暗到了每天他该来的时刻就挥之不散,辗转反侧睡不着,他只好又坐在窗前盯着憔悴的自己看一看。 暗黄的幽冥的烛光中,他被泪水浸湿的眼却十分枯涩,似乎这被烛光打成流年的遗忘的橙黄泪水,从未渗透在他的眼球中,只是表面一层浅浅的透明的介质,将浅显的烦恼附着在他的眼球中寄生。 他傻乎乎地以为擦干净就行了,然而每次当他揩干后眼睛又湿了,就好像有人在刻意捉弄他一样,他暴跳如雷,直接把铜镜打碎了,并把书本上一些书籍打翻。 又是漫长的沉闷,可是思想却像一盘散沙,零零星星的散作好几团,像是给每粒沙子揉进了不同的属性,总掺和不到一起成为一座统一的城堡。 昏黄的烛光中,青年面无表情地瞪着满是伤疤的墙壁,仿佛见到疮痍的未来,储藏在心室的怅然与悲悯,不能向任何人倾诉衷肠,独有将其憋在心里,炼成一个自问自答的元婴,不愿走出这个生灵涂炭的躯体,古来圣贤皆寂寞,他难得圣贤一回,好好把握。 又或是一头狰狞歹毒的猛兽,疯狂的咆哮着急躁着,踏着利爪在人体践踏,摧毁任何阻扰他无拘无束的丛林,一处处隐隐可见的血肉模糊,挑战着人对恶心的认知与底线。 箫飒总想着,他是不是过于钻牛角了,这两个选项或许可以互利共赢,可以一举两得一箭双雕,没必要没动干戈就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他试着说服自己没必要搞得这样,像他做错了什么似的,世事如棋,谁能看破下一步局势,因而二选一的分岔路口到来,他也许有足够的时间把两条路都走走的吧! 没错,就这样,五个名额没满前他都有时间,他也可以以去北岸看病夫何落姿为前提继续进修,又不是说两条都是死胡同,天无绝人之路。 僵局忽然豁然开朗,分布在全身各处的哀怨与埋怨似乎集中在一起,轰炸出了一个突破口,飞快地出身体打着旋儿的放出去,剩下的都是生命为他建立自信满满的养料。 箫飒神采奕奕地拍桌而立,眺望窗外,茫茫夜空里,一望无际的苍蓝,有了星星的点缀就不再孤单。 “哥哥哥……”是谁在呼唤,声音在神走位的人听来聊胜于无,没听到。 不安轻轻叩着门,谁料里边鸦雀无声,还是一片死寂,将耳朵贴近木门,连微弱的呼吸都听不到。 放声大笑,他手握着拳头,骨节发白,青筋暴起,在空中腾空地抡了几下,划过一道道悠扬的弧线。 第361章 摔东西 “死箫飒、臭箫飒!”不安累了,但她不是正常发力的人,累到顶点就越是急躁,力道不浅,比之前更有爆发力,像只小虎崽瞬间膨勃为大老虎。 心先是条件反射的咯噔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有人直呼他大名,并且貌似叫了几百遍的箫飒喉结哧溜溜的抖动了几下,全身上下痉挛并发症,像是触电了似的,电停了厚脸皮的能量也就充满了。 箫飒心说不妙,心口如一不无紧张与惧怕,不安的习性他太懂了,他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如今长成了大牛谈虎色变啦,赶紧撇开腿去开门。 不到三米的时候,大门突然被什么顶了一下发出一声令他发憷的巨响,紧接着进来的是她扯着的臂膀,连带她的全身,眼睛放射出激光般野兽似的饥饿的绿光,打在他的身上,吓得他冷汗直冒,她好像野兽一般用舌头舔了舔爪子,像是要猛扑过来以泰山之名,将他压倒好好抽筋拔骨茹毛饮血饕餮一番。 她的进展快到脱形,像一个跃动的火焰标志,他碰近就是飞蛾扑火引火烧身,可想这项情节极其恶劣,他拼命想用脚趾穿过鞋底抵住地面刹车,几乎擦出了强猛的火星。 不懈的努力,终于在距离她一米处止住,她正好横着冲进门与她面对面,此时也正好刹了车,此时空气凝滞,他们被冻在琥珀里相望万年,此时无声胜有声,此时他心里的话是说距离产生美。 被撞开的大门,噼里啪啦的顺着门轴的轴承抖动了几下,吱吱作响,打开的门,吹进来一股寒冷的对流,吹走燥热与烦闷,瞬间把脑子爆炸的箫飒吹醒。 他恐慌到了性命攸关的极点,于是低头看了眼不动的小蛮腰,又将目光投向她奔跑后还肉晃得变形的脸,她鼻孔增得很大,好像一台吸尘的机器,将他一步一步吸附,他能想象到自己的脸肯定也扭曲狰狞得像百米冲刺的运动员的样子。 不安的面部特征,恕我直言,当属臭名昭着的完全没自控的朝天大鼻孔最引人注目,而且百分百做到过目不忘,两只大眼睛愤怒得只剩下眼白,像个白色八字眼画在眉毛下方,充满了凶神恶煞的气质。 说起威严来,箫飒的气焰哪能比得过她撞门直入来得气势汹汹,但他是个勤学善思的人,稍微学学也无妨,他的嘴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裂开,像黑帮老大哥露出的牙齿,闪着冷酷的光,夸张的咧到耳根,长到最大眼神在逃避,铜铃似的灵活得像个运动员脚下的蹴鞠滚来滚去,脸发烫发涨,像个蒸制过的红苹果,烫的毁容,连酸酸甜甜的口味都变得不好辨认。 画面定格,两个人的眼睛同时对上,还互相绕着圈子看了看,这个场面显得很狗血,刹那间一股强劲的电流从二人的眼中穿堂而出,在空中决斗了许久,最后反向力把两个人都打倒。 心理化妆技术了得,箫飒几秒前还阴郁的脸在这时变得白白净净,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面对来者不善的不安,“你怎么来了?” “你还问我?你不知道的嘛,我们约定过的,你可不许反悔,不然我今晚可就在你这留宿了,毁了在下的清白,可有你好受的。”不安收身,拍了拍手掌,并揉了揉撞门的胳膊,用出吃奶的劲,显然撞的不轻,也是给他长点教训。 这个没有心眼的,箫飒摇了摇头,心中大为不快,还自诩在下,明明是本长老本姑娘更为恰当,这么谦虚一定有鬼,他还是谨慎从事的好。 不安的话也挑起他关于她为什么会到来的事宜,既然已经约定俗成,他没什么好推脱的,如果食言的话,让他这张青壮年的脸往哪搁,该顾忌不得罪坚决不冒犯不莽撞。 他就不想也是不敢再提起那事,怕触怒她霉头,反着说他贵人多忘事,但被一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老江湖这样要挟脸迟早丢尽,算了跟生命相比,面子不值一提,又不能当钱花当饭使,那么看重干吗,命里犯太岁的人就这样,家门不幸。 看在他还服帖的面子上,不安这不讲情面却很看重是非的人,就不打算就他老久不开门的迟钝滔滔不绝的声讨了,不久她就感到屋内有股无以名状的乌烟瘴气。 她当然要彻查,她看了看箫飒,光线不够亮,房间内扬了大量的灰尘传播度也不够,她看不清他的神情是喜是忧,总之很难说出那是种什么古怪的感觉,还透出一点焦虑,淡淡的不是很浓郁。 她在箫飒面前左右转了几圈,他倒还乖巧服帖,什么都没说,怪里怪气地看着她。 昏暗的光线下,她捡起箫飒靴子边的镜子,在捡镜子的时候,镜片四分五裂的留在地上,她只能拾起一个铜制的镜框。 晃了晃镜框,从进来没多久后就花容失色的不安战战兢兢地问道:“怎么了,我来这之前你这遭贼窃了,看来是大打出手的,看来老妈说的一点没错,火热水深戒备虚弱,为今之计,咱们箫府确实得加强安保措施。” 无论她的表情多肃穆,以及语气有多沉重和坚决,真得不能再真,箫飒都能通过她那双美丽的眼睛细致的波动下,看到不稳定的因素和难以控制住的狂笑,他便能推测出她这是假正义,就是练死样。 “这是怎么回事?”箫飒跟着她的眼神举目四望,遭了,摔的东西太多了,她指定很心疼,早知道先收拾先收拾,谁知道她会强驱直入,后面发生的就发生了,顺其自然。 想不到造成这样的局面是什么,不安的思路比她头发的分叉好多,门可罗雀,凌乱了,她还真想去当尼姑,六根清净。 她将镜框沉沉地放到桌面,扫了眼满地的狼藉,咬了咬下唇,好像真的为他的处境捏汗忧心,箫飒现在可是国宝级的人士。 试着想想,大名鼎鼎的箫府出个凋零多不容易,这就像独门绝技,万一出个差池他半道上夭折了,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彻底销声匿迹了。 她要举全府之力里里外外鼎力相助,不能让他收到干扰和伤害,否则恶势力就是存心找茬和她抬杠,这种事绝不允许。 见她的表情忽然冷淡和严肃,即使看不多清脸也能感知到的震动,箫飒也将表面的笑意收缩,她这次是认真的了,他挠了挠头,用力想了想,该找什么托辞辩解。 “心情有点不好,摔东西来玩!”想通了,箫飒爽快地回答,他这次没说谎言,来打扰他的安定的,确实是不愉快的情绪。 “的确不好的样子,”看到地面的破碎,她就联系到他的心境,可能是真的不好受,她皱了皱眉头,转而微笑道:“明天,我叫手下给你来几套酒坛子,让你摔个够。” 有钱人嚣张,箫飒不置可否,她飞扬跋扈的性格他都了解,不见怪不意外。接下来,二人陷入无话题的循环中,热闹的房间一瞬间冷清了不少。 眼皮突然跳上跳下,有点痒,她举起手抓了抓,“什么事情把你压得喘不过气,说出来我听听,我们是刎颈之交,没什么好隐瞒对方了的吧!”不安大大方方地坐在箫飒边上的椅子上,脸上是听故事的专用表情,填满了渴望已久的颜料。 谁跟你刎颈之交,箫飒无可挽回地耸耸肩,他当然不会把真相如实奉告,毕竟她是个腹有鳞甲的人,也没有把心底陈年的老秘密如实招来吧,物物交换,不换其他就不用说了,投合苟容,一起同流合污吧。 “一些私事,说了你也不懂的。” “听上去,你有好多秘密瞒着我呢!”她是思考状态,虽然知道弄不懂什么门道,但她仍是用手点着下巴琢磨。 “随便你怎么样,走吧,我陪你干正事去,别耗在这里了,你又不是老鼠。”箫飒说毕,不等他,就朝门口走去。 这件无聊的琐事尽快解决都好,他的本心并不是昧着良心在洞房花烛夜去打搅人家,只是有迫在眉睫想去证实的疑惑,像系紧的心结捆绑他,如果这次不去,下次可能就没机会了。 她本想立即追上去,然而在起身的过程中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仿佛洞悉了他某部分的心事,她的眸子眨过一丝兴奋,起势的身子压了回来,忘椅子上缩了缩,两只脚也配合的盘起来,双手捏住脚脖子,透头部往前探,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一头往外绝尘而去的箫飒头也没回,往常他这样走了,她马上就会追上,可是今天反常,他只好在单脚跨过门槛的时候,以一个怪异的状态一头雾水地扭过头。 只见以一个舒服体位盘坐着的不安,一脸陶醉的样子盯着桌面,并不是在自恋,因为他确定镜子碎了就没法再复原,他循着她的视线搜索,眼神飘忽了几下,锁定了被她随手放的镜框压住的两封信,这年头,不可思议,瞎猫和死耗子都太猖獗了点,有没有? 又不是飞鼠,这也太他妈的理想主义放飞自我了,四害也得顺位往下排了。 门外吹进来凉风箫飒见此危机炮灰关头,深锁眉头,心道一声糟糕,立刻吭哧吭哧风风火火地跑回去,她的真心真是不让人省心。 第362章 兄妹战争 看到箫飒愠着脸风尘仆仆赶来,不安眼疾手快,趁他阻止她以前,蹬腿跳到地上,手一抄两封信往背上一收。 “谁给你的情书,也不告诉我?”不安嘟着嘴,一个假愤怒。 “不是,不是。”急得他口干舌燥,箫飒结结巴巴,急着辩解,却发现无可争议。 改变不了爱玩的天性,这是个让人苦恼的本质、源泉,究其根源,箫飒不想和她舞文弄墨,知道求饶只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说再多大道理或发怒都没用,只能靠蛮力抢过来,在她面前绅士品格没用。 他就贴在她柔软的身体上拢着她往后找,烛影摇红,背光,又是背后,看不到,只好闭塞眼睛捉麻雀。 他只能一顿乱摸,摸到后面,她的脸都比猴屁股要红,能痛痛快快的呼吸都很牵强,但她坚定把信在两只手中来回交接。 后来他发现一个天大的弱势,他的腰骨不够软乎,这不安就在眼皮子底下,与她间隔的距离越来越远。 若再跟进,他恐怕得把腰闪了,他焦头烂额,不知该怎么办,这时候只能智取,不能乱来,他转动眼珠正在评估冒险激进的风险,感觉可还行。 箫飒先挺直了腰肢,假装闪到了腰,一手摸着腰安抚,一手握空拳咳嗽,架势摆得很足,放长线钓大鱼。 不一会儿,不安果然像笨鱼中招,但从咳嗽声听出不对劲的她,并没完全放下警惕心,仍旧下腰,形成一座拱桥,不过她吃力不行,看样子也招架不住。 他很气愤,没想到这混迹地狱的老江湖有个能下腰的脑子,真是人不可貌相,看她脸憋得通红的样子,他就耐心等等,看她还能坚持多久。 不安柔韧的身体先传出了异动,唯恐夜长梦多的箫飒只好先下手为强,他先发制人,左脚一勾,把横亘在她腰桥下的椅子踢开,怕她这竹签般的腰肢待会因动作太激烈而撞到椅子,有什么闪失就不好了,首选先清除障碍。 一阵惊天动地的动静爆发,箫飒先用左手扳住她的细腰,然后用右手去抢她的左或右手抓住的信封,空空抓了几下。 不安分的不安还在使劲闹腾,两封信被她扔在地上,他对信是念念不忘,想去抓,把身体往下压,但是不安又在死缠烂打,抽他的脸耳光,是胡乱的抽打,没有多大劲道,还不是很痛,没让他毁容,属于是她没下重手的功劳。 可是这把他计谋好的想法打乱了,他想顶住她保护他的膝盖还没送到她的腰下,两个人便在意识慌乱中落到了地上,最痛的是不安,真不知道他是什么做的,仿佛一块千斤巨石压在她的胸口。 她觉得完了死定了,不死也得养个十年八年的内伤,而且满地的镜子碴,她的背部被扎成了烤馕,余下的有限的生命就驼着背自掘坟墓吧! 两个人爬起来,都因为这样的动作泪眼婆娑,扶着腰大骂特骂,惨痛的是女方,本是稳固如山的桥梁,咔啦一声断裂,似乎很难愈合了。 不过她不是凡人,是脱颖而出的人,将头一昂腰一挺,骨头就天衣无缝和好了,没有任何不适的痕迹,壮烈的是箫飒,顶着老蛮腰,那个羡慕劲哟! 小插曲,让无缘无故互相挑拨的他们,顿悟什么叫不自量力,二人闷声不语,只道是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 反应过来的两个人,目光在空气中硬碰硬一秒,接着又去抢信封,这次让箫飒钻了个空,不安束手无策,手指指着他,“给我看看,到底是不是情书?” 他知道她就是来唆使他胡闹的,没有不打自招一说,他将信封重新拍回桌子,然后用手拉住她的手一起出了房间,期间不安还总回头,没被抓住的手也在逐渐疏远的骗局中望尘莫及,门关上,她的念想便是彻彻底底断了。 他们猛扎入揪心的黑暗之中,一口气被拉了这么远,箫不安无话可说,她认为是箫飒阴暗的心理阻绝了她的破案。 箫飒瞪着她实在说不出什么话,这人干嘛对别人家的隐私,抱有不应该存在的那么强烈的好奇心呢,好不可理喻有没有。 古朗月行,走在小道上,阴风阵阵,胆小的不安不由得拘谨脖子抓紧他的胳膊,他感觉手腕快要脱臼了。 箫飒的公寓,离箫夫人住的地方蛮远的,他们走到花草丰茂的路上,四周的光被高大的樟木包裹起来的时候,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就是感觉有股恐惧不能吞服。 不知插科打诨干走了有多久,走在阴森森的石板路,树枝陡然张牙舞爪,大有曲径通幽的情景质感,一丝丝不安和刺激钻入胸腔,他们昂首挺胸面对现实,多走一些路之后,惶恐也被斧劈刀削,清冷的月光一扫而空。 今天没有守卫在,全府上下的人都为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舟车劳顿,更多的人一大早起床忙活,到了夜晚都熬不住睡眠的冲动,拍着手狂打哈欠。 据说打哈欠能将睡意传染,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番外的原因导致的集体打瞌睡,他们都和睡魔抗争,没办法,临时筹办的婚事把他们折磨得够戗,尽尽人道主义,她晚上特批所有人晚上能早点休息。 这个时刻,就已经没有多少下人提着灯笼走路,天时地利人和,这也是他们畅通无阻的便利,说起来不安的准假,好像就是为实施作案特别颁布的。 箫夫人雕梁画栋的婚房里还透着微弱的烛光,这说明他们还没有就寝,箫飒的头皮有些痒,他出手挠了挠,并边对她说,“我没想到你的思想这么可爱(龌龊),你把我招来到底是做什么事?” 不安闭着眸子思前想后,等她睁开眼的刹那,正好反射出一波寒星的星光,“你放心,我可不是想偷看他们有没有给我造弟弟或妹妹,我只是想知道他们的结婚是不是口头宣扬,他们之间或许没有真感情,只是为了达成某种协议,那得看他们亲不亲。” 没想到,没想到她的脑子会这么开窍,他的想法跟她如出一辙,之所以答应她和他一起来这,也是为了捞着内幕消息,否则他宁死不屈,现在看来两个人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对她箫飒来这儿也毫无秘密可以言说,他们的方向是一致的,看看他们之间是否存在夫妻间的激情,还是只是一拍即合的即兴创作。 话说回来,箫飒觉得事情还是不妥,随着他们步伐的加快,离箫夫人的婚房越靠越近,他心的忐忑随之而来,他来还比较正常,但是不安为什么这么不信任她的母亲,有必要搞针锋相对吗? 看到她,他就觉得她一瞬间变成了死去的箫慕的怨妇冤魂,要去他的房间当面捉奸,因为她身上好像真的披了一件正义的斗篷,目光又是灼灼的,对这事格外上心,他就等着看戏,好戏还在后头。 二人顺利走到窗户外,里边有两个人影坐在八仙桌的两端,好似有窸窸窣窣的交谈,具体的谈话内容是什么听不清。 箫飒眨了下火眼金睛,感到有点熟悉,转念一想,上次看到的也是这个景象,难道说他们真的只是为了演一场好戏吗? 就当他因为侦破此案,可惜好景不长,不安捂住嘴点了点他的胳膊,提醒他花心思认真点,他回过头去,看到两个人的影子在喝交杯酒,想必真人也没有在演戏,一下豁然开朗一下又闭塞的局势,太考验人的逆向思维。 古来有之,是封建老年人不假,这什么年头了,还玩干交杯酒的游戏,莫非一杯酒里有砒霜或蒙汗药,其中一个人想杀另外一个人?真相告诉他,是他心眼太多了。 放下酒杯,寂寂无闻片刻,影子又唧唧歪歪起来,两个偷窥狂的心似乎融在了一起,被这甜蜜的场面刺激了,捂住眼睛不敢看。 小心眼从指缝偷偷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所以做猪猡也得认准时事,做只聪明和风流的猪猡。 箫夫人和页弼站起来,就绕过椅子抱了起来,这戏份实在有点过火,似乎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远道而来的男女,连一个拥抱释放的情感,都演示得如此生离死别的刻苦和栩栩如生。 不知道有没有亲上,借影子看不大清场面,两个人看到这儿乐了会儿,之后箫飒屈起拇指摆了个该走了的手势,提醒她两人应该现在离开,再看下去一目了然就没意思了。 他们走回绿树成荫的小道,不安止不住的狂笑,浑身都被笑得力量颤动,他奇怪的问她为什么癫狂了,她说你不懂,她这是为她老妈开心,想来单身的日子也不好过,她终于找到知心的爱人了。 第363章 司徒近况 一般来说,地位越高的人,是离婚率最低的一类人群,普通人办理手续能离则离,但事情转换到名人那儿就不好办了,这是个相当棘手的麻烦。 虽然说名人似乎有很多选择权,可是在这种大事情上面,一得考虑影响,二得考虑利益,三得考虑代价,还得考虑家族的兴衰荣辱,结个婚离个婚容易吗? 箫夫人和页弼一般会走向白首偕老,除非男方或者女方先死去,对他们而言基本上死不了,只要不安的长老职位不会在有朝一日下台,不过这事是迟早的。 这么早定论尚过小儿科,大人的世界设满了障碍,布满了骗局,一言一行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页弼这人似乎从头到尾都没几个人认识,那么箫夫人又为何听信于他或者对他青睐有加,难道她过足了富贵生活,想找个简单的人过完下半辈子吗? 可是,箫飒肯定页弼不是个简单的人,这就与她的初心相悖了,神神秘秘的页弼,无人认识,也就无法保质保量确定他是个怎样的人,功夫是深是浅,不得而知。 从他山洞中的典籍数量来看,这个人不得不防,身上背负的使命和失传已久的独门绝技一般来说是成正比的,如此说来,他的身世更显扑朔迷离,总是隔着浓雾,让人看也看不透,距离只能再远,不会再近。 值得箫飒庆幸和吹嘘一把的是,这个人曾经帮助过他,虽然不知道他的帮助有什么是对他有利的,或者见不得光的秘密,至少他对他的印象,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暂时他们不是对手,不愉快的方面他不去多想,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多少还是得留意他的去向,既然成了不安的上门老后爸,日后在府上转悠碰上那是不可能豁免的难办。 他看了眼还在发笑的不安,她的笑很温暖又很天真,她能仅凭一个拥抱就断定他们是爱人的关系,这点箫飒不赞同也不会这么不理性去思考一个水深火热的难关,在他心上并不排除一个可能性。 那就是他们皆是好演员,只不过可能其中有一个脱胎换骨,假戏真做了,一般而言这个人是身为女性的箫夫人,女性爱上一个人肯定是用全身心去包容的,也更轻易的就假戏真做,毕竟她们是较为弱势的一方。 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在于箫飒得知过他的年龄下限是多少,与他比箫夫人的一百多岁纯粹是过家家,一个如此老龄的单身男士长年不结婚,偏偏这种时候慌里慌张结婚了,这蹊跷可大了。 他在怀疑是不是昨天夜里闹出的动静惊扰到他们,情急之下他们就举办婚礼,可他们的猴急不怕被人发现吗,他们也不像这么猪头和不理智的人? 各朝各代以来,都说女性勾心斗角得很厉害,其实在男人的群体中,这种现象更为普遍,涉及到方方面面,女人再聪明不过也是被男人摆弄的木偶,为了一个王,什么丧尽天良的连环夺命案都做得出来,如果她们的有智慧的话,早把皇位篡夺过来了,都挑别人哪里用得着争宠。 路过不安的房子,宋爷正在门外徘徊,急匆匆想在找不安的踪影,他总是看不好不安,对她来说被一个人监视是捉襟见肘的,谁叫她当时美救英雄拯救了他,宋爷只能以德报怨咯! 惊见她,愁肠百结的她就告诉箫飒不想回房间,嚷嚷着说要去他的公寓过夜,为了自我的一世英名,箫飒大叫宋业,他跑过来把像只考拉围着箫飒这棵树跑的不安抓住了,为了让宋爷抓住他,他鼎力相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被宋业倒着拖麻袋似的拖回闺房的不安,怨毒地骂箫飒你不得好死,箫飒耸了耸肩无所谓,跟阴魂不散的她在一起那才叫生不如死,下了黄泉就被淹死。 宋业把不安扔进房间,关好门出来,不安被锁在里面拍门,叫叫嚷嚷的,像有人把她关在棺材里了,声音总隐约可辨识出的不耐烦,整一个怨妇。 箫飒粲然一笑,笑容不久就消失在他被阴翳覆盖的脸上,走过一条分叉路,往他的公寓长途跋而去。 推开房门,箫飒返身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差点被不安这头肌肉发达的大蛮牛撞得稀巴烂,稍微收拾了残局后,重新坐到了椅子上,这时他才能在静谧的环境下,伴随着虫子有催眠作用的的奏鸣,心如止水地拆开信封查阅里边的内容。 正如孟婆说的,她没有拆开司徒给他的那封信,只看了她那封,因此信封一个是拆开的一个是合上的,箫飒借着光先拆开了给他的那封信。 以边看边碎碎念的读法读完之后看另外一封,两封信并没有大相径庭的相同点,所要叙述和表达生活乃至价值取向都不一样,这两封信又造成了他不小的干扰。 写给他的信上注释的全是他们当海盗以来有趣的生活,和抢劫的多不胜数的金银财宝,上面跌宕起伏的情节,没写一件有关于他们的不开心的事。 箫飒也融入心中描绘的美好世界,同时他心知这封信与现实脱节得很严重,海盗是项不能轻松胜任的工作,其中的血腥和杀戮每天都在发生,以他回首往事的经验来看,成功都与惨痛挂钩,二者的关系紧密到拥有同一条血脉,斩断了的话两者都死亡。 如果写给他的信用的是种愉快的轻松的写作手法,那这层次封面的第二封,必然会显示出第一封的投机取巧,第二封里描述的全是茫茫大海上无数把他们折磨的生不如死的场面。 大海上杀红眼的人,大海下生存的可怕生物,各种你不能用认知来判断的疾病,能在一夜之间摧毁一个稀薄的生命,以及各种的沧桑与死伤,看得人血脉喷张,对大海的恐惧又推升到一个高大的巅峰。 司徒在寄给孟婆的信上所描写的巨型水生生物猎杀人的场景,是箫飒在海上来往两趟都没遇见的,光从他准确的语言中就能观看到人遭遇的可怕和凄怆,这在于死亡淘汰的船不经历那些未知的海域,只是按照无数前辈闯出的安全路线向小岛进发。 死亡淘汰的历史也够长了,那些生物每天活在有船只的水域必然不快活,于是这些区域就成了无怪物偷袭的海域,但也不是完全安全,有些时候一些巨型的庞然大物还是会不小心闯入,每年都会发生几次航船离奇沉没的事故,大概就是被这些海中巨兽撞毁的,除了亡海和船只互相攻击,无常的天气加上疟疾,这恐怕就是致死率排名第五意外事件。 第二封信表达的情感截然不同,很明显是司徒对他隐瞒了很多,还在信封的结尾还指明孟婆请不要告诉箫飒这些不幸的磨难,箫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们的联系就这么矫情了,就这么疏远了。 刻苦维持的甜蜜的和突降的意外,突如其来的坎坷一下压倒了努力了这么久的生活,每个人都会遇上,在绝望中遍地打滚,被悲伤的刺扎中,每个人都会瘀伤。 为什么他宁愿告诉一个老婆子他真实的近况,也不愿告诉他这位出生入死过的好兄弟,虽然他以前称呼他鸡毛男很过分,但后来他敬重他也改名为司徒了,这哪儿还存在什么隔阂与芥蒂,分明是无稽之谈。 如果说他不想告诉他这些是为了知道他过得很好的话,这哪里是为了他好,说到底也是受伤的人掩耳盗铃,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若想独自志存高远的话,他大可以把束缚自己的线剪了,去当翱翔该空的风筝放飞自我,用得着这样对待他吗? 他越想越气,觉得司徒的做法实在太不可理喻了,两封信拆开来写,他以为自己是大文豪啊,能把真实的生活拆成两部分,一部分求人家可怜一部分求人家羡慕,且不说这没有什么意义。 就是有,那也得把两封信合并,人生就是苦乐不均的过程,既然一点苦就能在大部分欢愉上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你剪不剪来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自我找不快罢了! 二封信合二为一是正确的人生,他何必对他伪弄这些虚假的信息,难道对他的坦白还比不上对一个老婆子的公开吗,他不想打扰到他,是为了让他知道他活得很好,还是不想让他知道他活得很不好,这两点根本没有明显的区别和分界线,所以为什么要弄的这么刻意? 箫飒胡乱就把信装回去,想到两封信生与死、快乐与忧伤的反义词对比就很来气,很多想不通的问题,就像以前想吃小零食却没钱买还吃不到的困扰,压在他斤斤计较的心头,终日得不到一刻惬意放光明的释怀。 世界上的人就是奇怪,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难以做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是个真心实意的朋友,他会倾其所有给你感受到他的安详,希望你从此体会到生命的斑斓与美妙,而遇到不顺心的事,最容易被击垮的仍是跟你分享幸福的人。 大概人生也是个消费的过程,某种情感都会在遇到某件事情之后稍纵即逝,而与之相反的情感便会小中见大增长,如果能度过相反的感情,就不代表前一种感情不会回归,比如把数字十拆解开来分为两半,一分为二的话,为了均匀起见都先是五,日后一边多就一边少,有些容易被挫折击倒的人,自然分不清轻重,在某次分门别类时,一下把十丢到一边,一下子天平失去平衡,那人就崩溃了,再也分裂不出相反的情感。 信纸上,司徒对那位可亲可敬的女性同伴的身体状态是这样描写的,她老是额头脖子冒虚汗,面色青紫,晚上总有梦魇缠绕她,经常惊叫着从梦中醒过来,偶而剧烈抽搐、口吐白沫、眼珠翻白,极似癫痫病患者,然而她身体上还有其他症状,书面上不好说出来,其他的当面议谈。 想到这,箫飒就联想到那惊世骇俗的症状,陪这样的人还不如去陪一个精神病患者,精神病患者还强一点,起码精神病人还能用心去交流。 他很佩服司徒夜以继日的付出,要是把这个画面放在当初他与何落姿打斗的场景下,打死他他都不会承认司徒最后会和何落姿在一起,一点都不靠谱好不。 以前的事有太多需要去感慨的了,就连当时打斗的过程,依稀回忆起来都有点忍俊不禁,仿佛是人间悲剧,他们是怎么让交战变成儿戏的?想起来他有好多年没打过人了吧!